《星铁:当命运的神明行于终末》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访 银河边陲,某不知名的行星 开拓的银轨从未行过此地,周遭繁复的小行星带充盈着庞大的虚数能量,让这颗星球与世隔绝。 能来到此地的多是一些厌倦了银河纷争之人,他们曾是罪犯、英雄、商人、小丑甚至是国王…只是现在他们都一样,只是在此享受余下生命的普通人。 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屋檐下挂着一张已经坏了的电子招牌,灯光明灭不定,时不时有电火花冒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终末葬仪社’五个大字仅剩‘末’字还能偶尔闪动着灯光,其余四个字早就黯淡。 昏暗的一楼大厅里,传来并不算清晰的广播声, (音乐) 【女声: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男声:晚上好。】 【女声:「存护」克里珀的巨锤徐徐下落,锤声响彻寰宇,震耳欲聋。】 【男声:博识学会星空生态学派宣布:琥珀历2157纪结束,2158纪正式到来。】 【女声:在新的纪元里,星际和平公司将一如既往地致力于银河间的和平共处,贸易繁荣。】 【男声:公司将不忘初心,牢记创业之初的唯一原则:将一切奉献给「琥珀王」。】 一声长叹打破了大厅的寂静,长桌后方,男人双手交叠,似乎在沉思。昏暗中,眼镜片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仿佛他的思绪正穿越着无尽的黑暗。 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一股清新的空气夹杂着细密的雨声涌了进来。一个身穿紫色职业装的陌生女人打着一把黑伞,缓缓走了进来。 “来者是客,坐下聊吧。”男人伸出手,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女人收起伞,步伐轻盈地走到椅子旁坐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男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昏暗的烛火将有限的空间点亮,同时也照亮了他的样子,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男人看着很瘦弱,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黑色长袍,宽大的兜帽几乎遮盖了他整张面孔。 但他俯身点燃蜡烛的瞬间还是让女人捕捉了他容貌的细节,男人面色苍白,看脸型轮廓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只是那副已经磨损不堪的老旧眼镜遮掩了他面部的其他信息,无法看清全貌。 女人感受到从兜帽传来的锐利视线,男人的目光穿过厚厚的镜片盯着她,发出不符合外貌的低沉嗓音:“大名鼎鼎的星核猎手?来我这间小店是有何贵干?” 女人靠在椅背上,发出优雅动听的嗓音:“真是意外,没想到失踪了整整一个琥珀纪的银河送葬者居然还知道我们这些后辈的名字?”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单手托着脸颊,缓缓地说出了男人的名字,“我说的对吗?墨夏先生。” 墨夏的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女人轻声一笑,“有一笔交易,【命运的奴隶】让我来找你谈谈。” 听到这个称呼,墨夏的表情渐渐舒展,缓缓开口道:“你是艾利欧的人?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 女人始终保持着微笑,“他从没忘记过你,现在他想邀请你重新回到银河的舞台上。” 墨夏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沧桑:“...我已经累了”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墨夏。 墨夏的声音再次传来,透露出自嘲和无奈的情绪,“艾利欧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一个葬仪知宾,一生都在等待死亡,等待能够跟末王的见面。可讽刺的是,我活了整整十个琥珀纪却还是这副样子!” 女人不解地看向墨夏,她的同伴里也有长生不死者,但她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墨夏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道,“老子就是特码的想死都不行!你以为我躲到这个鬼地方是为了什么!?我特码是来等死的!你知不知道!”这句话说完,墨夏耷拉着脑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女人看着墨夏,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怆,她尝试寻找着合适的话语来回应,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费尽力气来到这颗星球就发现了,这里温馨和谐的氛围下到处都透着一股死寂。 墨夏似乎看出了女人的困惑,他轻轻摆了摆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沉重的悲伤情绪,说道:“你来时应该都看见了这里的居民,他们很多人的名字现在放到外面都还有人记得...厌倦了斗争的巡海游侠、已经老得连话都说不清的假面愚者、只剩下半截身体的丰饶令使、容纳了太多记忆而精神失常的老年忆者...这样的人这里到处都是...这里是我们这种人的墓地,大家都累了,只想在这里找到最后的安息...” 女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次的来意,艾利欧给她的剧本里没提过这段,他只告诉她尝试说服墨夏,可现在...在那具少年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磨损了数千年的灵魂,他只想守着这片死寂之地。 “或许,您该看看这个...”女人的称呼忽然变得尊敬起来,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可敬的长辈。 墨夏低垂着眼眸,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信件,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但是内容却平平无奇,是艾利欧在回忆着当年与他同行的日子。 墨夏突然沉默了,他的心随着信中所写,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那时的他还是别人眼中的银河送葬者,他跟着终末的预言在星间四处游荡,见证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落幕,为那些世界奏响挽歌,为受到星核之灾逝去的生命举办葬礼,他将那些世界的星核一一带走,当做纪念品。 可总有人以为,是他带来了灾难,他是敲响丧钟的葬仪知宾,是可怕的终末令使,是来自彼岸的灾厄使徒。 他能看清所有人的命运,可唯独关于自己一无所知,艾利欧跟他做了个交易,艾利欧答应总有一天会为墨夏谱写一曲完美死亡的剧目,而代价就是他手里的星核。 “所以,他成功了,对吗?”墨夏声音颤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询道。 女人微微点头,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从容,“剧目已经开演,只等待主角的登台。” 墨夏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女人忽然不敢直视他,那是见过地狱,行过苦海,踏过血渊的眼神,比起她和她的同伴们,那双眼睛显得更加的疯狂、坚定并满怀期待。 “...星核猎手是吧?”墨夏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女人微笑起来,她知道交易已经成功。 墨夏起身朝内堂走去,他转过头对着陌生女人说道,“跟我来吧,拿上你们的报酬。” 她静静地跟在墨夏的身后,老旧的烛台发出微弱的火光,点亮了这间葬仪社的角落。 在一堆杂物中间摆放着一具落满了灰尘的棺椁。 墨夏小心翼翼地掸去了上面灰尘,缓缓推开了沉重的盖子。顿时,数十道颜色各异的光芒冲破黑暗,直直地射入无尽的深空中。 那是整整二十四枚颜色各异的星核,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棺椁中的各个凹槽内。 “这些是我过往回忆的纪念,你们若是想要就带走吧。”墨夏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解脱和释然。 夜晚,天下着蒙蒙细雨,陌生的女人打着一把黑伞走出了老旧的葬仪社,她手里提着一个来时没有的黑色皮箱,她走到门前,对着葬仪社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当地的居民记得那天他们都见到了无比熟悉的光芒从终末葬仪社的方向发出,但谁都没有在意。 翌日清晨,终末葬仪社忽然关门,它的主人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两行字,“我将踏上归途,但最终我依旧会葬在此处。” 第1章 踏上归途 三月,哀荣堡 烈日炙烤着无尽的黄沙,沙丘如波涛般翻滚,传说之下隐藏着一个黄金古国的秘密,吸引着无数探险者的脚步。 “快点!日落前必须打开这扇门!”秃鹫催促着手下,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扇石门深埋在沙丘之下,历经风雨侵蚀,昔日的雕文已难以辨认。但秃鹫坚信,这正是通往古国宝藏的关键所在。 “头儿,这门太重了,我们撬不开。”一个手下喘息着说道。 秃鹫眉头紧锁,思考片刻后下令道:“撤回去,上炸药!”他原本不想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但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极端措施。 秃鹫曾是仙舟云骑的将领,英勇善战,却因党争入狱。他的旧部用生命的代价帮他逃出了牢笼,来到这片沙漠,之后他凭借铁血手段崛起为沙匪帮派黄风帮的首领。然而,不久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风帮分崩离析,只剩秃鹫和少数手下在沙漠中徘徊。 如今,秃鹫将希望寄托在这座遗迹之上,认为它将是黄风帮重生的契机。 震天的巨响从石门所在的坑洞里传来,沙丘剧烈震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这无尽的沙海之中。无数的砂砾如同潮水般滚落,试图掩埋那个神秘莫测的洞口,然而它们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最终都未能如愿。 男人们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他们知道,这扇沉重的石门已经被炸开,通往古国宝藏的道路变得畅通。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遗迹,去探寻那传说中的无尽财富。 “头儿,有人来了!”一个手下突然大喊,打破了大漠的寂静。秃鹫眯着眼睛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沙丘上,一道单薄的黑色身影正缓缓朝他们行来。 秃鹫心中一愣,居然有人敢孤身出现在沙漠深处?但随即他冷哼一声,大喊道:“上去,宰了他!不能让他知道咱们在这里干的事!”他清楚地知道,此次行动的重要性非同小可,任何泄露的可能性都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 手下的男人们一听,顿时摩拳擦掌,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这伙人本就是沙匪,多年的横行霸道早已使他们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 得到秃鹫的命令,十几人纷纷提着刀,朝着那个身影包围了过去。秃鹫留在原地,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幽深的墓道,心中却没来由感到了阵阵不安。 墨夏离开葬仪社已经有一段时间,艾利欧承诺为他谱写的剧目已经上演,这是真正能令他走向死亡的归途。但剧本里给他的却只有一句话,“重登过往的旅程,踏遍旧日的故土”。 按照剧本,墨夏选择的第一站便是哀荣堡——这个他出生的地方,那个传说中的古国,曾是他的故乡,也是他第一个葬送的国度。 数千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他仍然记得这片土地的味道,记得那座城市的繁华与辉煌。 数千年后的今天,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黄沙掩盖了旧日的气息,就如同墨夏自己一般,岁月也将他的记忆侵蚀得支离破碎。 他沿着记忆的碎片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这片沙漠的深处。 当他听到那声巨响时,心中不禁一动。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伙人正在一处沙丘下忙碌着,似乎正在挖掘什么。 墨夏了然,这群人应当就是冲着古国遗迹而来。 那伙人围了上来,他们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仿佛一头头饥饿的野狼,准备将眼前的猎物撕成碎片。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眼中,少年的脸色苍白,如同被岁月遗忘的白纸,但他的眉眼却如同刀剑般锐利,好似能斩断生死的界限,只是那副看起来破烂不堪的眼镜显得格外违和。 男人们一时间竟是有些僵住了,他们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常年刀口舔血的他们非常熟悉这种感觉,那是经历过无数次尸山血海后方才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气质,就如同他们的首领秃鹫一样。 “这家伙...是个祸患!”一个沙匪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赶紧动手,杀了他!”另一个沙匪附和道,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墨夏皱起了眉头,他明白此次归途必将充满波折,但他始终努力避免再次沾染血腥。 正当他迈出步伐,准备赶走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遮住了阳光。 众人抬头仰望,只见一艘星槎划过天际,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遮住了天穹。 墨夏抬头望去,感受到了其中一道强烈的目光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一个杏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如同仙子般翩翩落下,褐色的长发随风舞动。 少女手中握着一柄古朴而华丽的重剑,剑身花纹繁复,剑柄处镶嵌着璀璨的宝石,一看就不是凡物。 “云骑军素裳,特来此地办事。你们这群恶徒,竟敢在此行凶!”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两眼闪烁着坚毅的光芒,直视着周围的沙匪们。 墨夏看着少女的背影,目光却不禁被她手中的那柄重剑所吸引。那剑的形状、花纹,甚至剑柄上的宝石,都与他记忆中的某样事物惊人地相似。 他的脑海中开始翻涌起一股强烈的记忆浪潮,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认得这柄剑,它曾经的主人当年也是如此这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股突如其来的记忆冲击让墨夏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迷离。 “轩辕”,他呢喃着那柄剑的名字。 时过境迁脑海中故人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可在此刻却与身前少女的影子渐渐重叠。 第2章 太虚形蕴.凤凰!显形! 男人们的脸色变得凝重,他们没有预料到仙舟云骑会突然降临在这片荒芜的大漠之中。 星槎缓缓降落,两名身穿银盔月甲的云骑从上面走下,手中握着弓箭,负责驾驭星槎的狐人斗舰士也已经准备就绪。 三人呈品字形队列,缓缓向沙匪们逼近。 素裳的余光瞥向身后的黑袍旅者,那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 戴着这么厚的眼镜,难道是个游学者?素裳收起奇怪的联想,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唤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墨夏。 墨夏回过神来,平静地答道:“没事。” 素裳得到他的回答后,重新警惕地观察起周围的沙匪。 沙匪们面面相觑,原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但看到仅仅出现了四名云骑,心中的恐惧顿时减轻了不少。 秃鹫本就是云骑将领出身,这些手下都是他按照云骑军的标准训练出来的,虽然装备简陋,但各方面素质并不差。 而且现在,沙匪的人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咻!”一支利箭划破炙热的空气,朝着素裳的面门疾射而来。 她急忙挥动手中的重剑格挡,箭矢撞击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一旁的沙匪见偷袭失败,气的啐了一口。 而还没等素裳再次反应,又一支箭矢从她身后方向飞射而来,目标直指她身后的旅者。 素裳赶忙回身,想要替他挡下这一箭,但当她回头时,却愣住了。 只见墨夏手指轻轻在虚空中划过,仿佛拨动着无形的丝线。 随后,那支飞射过来的箭矢竟是忽然失去了动力,掉头插在了面前的沙砾中。 “倒是小瞧你了。”素裳轻声赞叹。 墨夏眼眸低垂,没有直接回应,但他那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开来了一些,仿佛回忆起曾经与同伴并肩作战的时光。 沙匪们已经发动了攻击,外围的三人迅速做出反应。 狐人斗舰士手中的长弓蓄势待发,他的双眼紧盯着目标,手指轻轻搭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发射。 巡猎的锋镝在他手中轻轻颤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情绪。 随着他的松手,锋镝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化作一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刚才放冷箭的沙匪的咽喉。 前方的两名云骑也毫不示弱,他们的阵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随着他们的挥舞,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气息。 他们冲锋陷阵,与最近的几个沙匪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素裳,我们替你打开一条口子,你带着那位旅者冲出来!”其中一名云骑大声喊道。 素裳点了点头,她回头看了墨夏一眼,“跟紧我!”她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素裳便一个箭步冲向最近的一人。她的重剑在空中挥舞,发出阵阵剑鸣。 每一次挥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一切阻挡在她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都斩断。 墨夏紧随其后,他的眼底深处,那象征着终末的八芒星图腾若隐若现。 “弟兄们!放箭!”一名沙匪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狂热。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数道弓弦同时震响,如同暴雨般的箭矢呼啸而来,直奔墨夏和素裳二人而去。 外围的云骑见状,心里顿时大叫不妙。 素裳看着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的箭矢,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慌乱。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只看到身后的少年再次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指尖轻轻拨动,好似在弹奏着一曲无声的乐章。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原本势不可挡的箭矢竟然在距离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地方失去了动力,统统栽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沙匪们愣住了,他们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沙匪们察觉到这个黑袍少年的诡异之处,纷纷放弃了远程攻击,提起砍刀冲着二人杀来。他们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一场混战在荒原之上展开,双方人马各自为战,形成了两个对峙的战场。 一方由七八沙匪组成,他们围绕着外围的云骑和斗舰士,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另一方则是素裳和墨夏二人,他们同样被几名沙匪团团围住。 墨夏的身法诡异,他在沙匪的围攻中穿梭自如。他的身影快速移动,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砍来的刀刃。 素裳手持重剑,在战斗中左支右绌。她的重剑在空中舞动,发出剑鸣之声。 然而,沙匪们的数量众多,而且各个都是好手,她的防守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素裳的眉头紧锁,深知自己的处境。 她开始放空自己的念头,放松自己的身体,感应身体中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她的心中好似出现一汪平静的湖水,太虚剑气,剑心.止水! 敌人的动作在素裳的眼里开始变得缓慢。 她单手掐出剑指,周身开始有剑气飘荡。无形的微风拂过她心中的湖面,只听得她一声厉喝,“太虚形蕴...凤凰,显形!” 顿时,她周身的剑气激荡开来,一只白色的圆球形生物自剑气中化形,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啼。 白色圆球舞动着身侧的两只小翅膀对着一名沙匪就冲了上去,高高跃起,接着重重砸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沙尘四起。 墨夏的动作停住,他看向那熟悉的剑招,太虚剑气...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居然能再次见到这门绝技。 眼前的少女虽然修行尚浅,但却也能看出些端倪。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墨夏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小小的激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本不愿再染血腥,这会让他在终末的命途上行得更深。 但已经够了,对他来说这次的归途至关重要,现在有人拦在了他前进的路上,必须清除! 他停下脚步,缓缓摘下眼镜,八芒星图腾彻底在他眼底爆发。时隔千年,终末的弧光在这一刻再次点亮了他的命途! 而恰在这时,停靠一旁的星槎忽然启动,漫天的青色光矢飞射而出。 第3章 太虚剑神 青光划破天际,犹如死神的镰刀,精准无误地收割了两名云骑的生命。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便已化为血肉模糊的牺牲品。狐人斗舰士目睹此景,惊愕之余,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 石门之下,秃鹫焦急地等待着手下的归来,却只见一艘星槎悄然降落。两名云骑与一名斗舰士映入眼帘。他深知云骑的厉害,己方虽人多势众,但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三人,绝非易事。一旦他们发出求援信号,自己恐怕将陷入绝境。 破局的关键在于迅速消灭这支突如其来的云骑小队。秃鹫果断行动,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接近星槎。驾驶星槎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曾多次在军中驾驭过此物。星槎上配备的自动光弩威力巨大,足以摧毁任何肉体凡胎。 他瞄准了两名全副武装的云骑,毫不迟疑地按下发射机关。夺目的青光划破寂静,那两名云骑在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秃鹫看见地上阵亡的手下,愤怒的声音在星槎上回荡,“给我宰了这几个家伙!” 听到老大的命令,沙匪们变得更加狂暴。他们早已杀红了眼,先前若不是两个云骑拦在前面,那狐人斗舰士也不会一连射死了好几个兄弟。如今二人阵亡,沙匪们如同一群饿狼,挥舞着砍刀朝着狐人斗舰士冲去。 失去了保护的狐人斗舰士在众多沙匪的围攻下,他很快就败下阵来。两个回合后,他便被砍倒在地。沙匪们并未放过他,数把砍刀对着倒地的狐人就是一顿乱砍,片刻间,便将他砍成了碎片。 另一处战场上,素裳的太虚剑气爆发,将一名沙匪斩于剑下,包围圈瞬间出现了一道缺口。素裳毫不犹豫,拉起墨夏的手下便往外冲去。 然而,墨夏此刻正沉浸在蓄势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竟是硬生生地被少女从终末弧光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错愕地看向身前正拉着自己狂奔的少女,有些难以置信,这种状况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忽然青光闪烁,紧接着便是三人倒下的惨状。素裳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刚刚还在那处战场拼杀的沙匪们,此刻已纷纷转向他们,原本敞开的包围圈再次闭合。剩余的十余名沙匪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他们要将剩余的所有怒火都倾泻在了眼前的二人身上。 素裳握着重剑,额头上的汗如雨下。沙匪们步步紧逼,她不得不连连后退,直到背部紧贴在了少年的胸膛。 她用余光瞥见少年兜帽下那张冷峻的脸庞,注意到对方已经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迷人的深邃眼眸。那一瞬间素裳竟有些失神,仿佛在那双眼瞳中见识到了无尽的深空。 墨夏同样也注意到了少女投来的视线,同时感受她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恐惧正在微微颤抖。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鬼使神差般他伸出了双手,并不算宽大的手掌轻轻包裹住素裳握剑的双手。 “小丫头,看好了...”他的声音平淡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太虚剑气,是这么用的!”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素裳感受到一股庞大的能量自少年掌心传来,顺着她的手臂涌入剑身。 墨夏的声音在素裳耳边响起,低沉而充满磁性,“闭上双眼,默念剑心诀。” 素裳依言而行,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剑诀。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为何会使用她家传的剑术,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以相信。 素裳内心的湖水因刚才的变故而有些浑浊,但在剑心诀的加持下,它再次恢复了平静。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湖面突然出现了一片冰晶,它们慢慢扩散开来,最终将整个湖面完全冰封,这是太虚剑心的第二重境界——无尘。 素裳还未来得及因为忽然的突破而感到惊讶,便察觉到墨夏体内流过来的能量又在变化。 冰面慢慢融化,最终化作如明镜般透彻的湖水。这是太虚剑心的第三重境界——明镜。 素裳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手中的重剑轩辕发出微微震颤,暗金色的光华顺着她的手臂流入其中,很快整柄长剑就被光芒所覆盖。那光芒是如此的耀眼,仿佛能穿透一切的迷雾。 秃鹫察觉到了事态的异常,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动光弩对准了人群中紧靠在一起的素裳和墨夏。青光划破灼热的空气,如同先前那般朝着二人飞速而去。 然而,二人却一动不动,素裳感觉自己好似进入了某种玄奥的状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少年的呼吸和心跳,此刻二人的灵魂好似融为了一体。 她缓缓张开嘴唇,随着心中响起的少年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念诵起来:“神者,变化之极,妙万物而为言,不可以形诘者也。”素裳感受那股磅礴的力量正在自己体内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运转着。 随着她的念诵,暗金色的电光自二人的眉心处跳跃,犹如夜空中的流星,璀璨而耀眼。 很快,一个巨大的八芒星图腾在天穹中浮现,电光在其周围跳跃不断,如同星辰闪耀,就连那轮烈日都好像失去了光彩。 几乎是同一时间,素裳感觉到手中的轩辕剑仿佛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磅礴的暗金色光华。这股光华从她的手中喷薄而出,化作一根通天的巨柱,直插云霄。 少年低沉的嗓音再次在素裳的心中响起,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低声厉喝:“三尺之水,堪可截云!”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八芒星的图腾在天空中瞬间溃散,化作无数道璀璨的星光,洒落在整个战场之上。紧接着,巨大无比的剑影刺破苍穹,从天而降。 沙匪们抬头仰望,只见那剑影笼罩了整片天空,宛如末日降临。 秃鹫更是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星槎的光弩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就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光矢在剑影的冲击下瞬间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 那天,有人好像瞥见在大漠深处一道暗金色的巨大剑影从天而降,类似的传闻每天都会在商路上流传,没人把它当真。只是所有人都记得,那天悠扬的钟声响彻天际,好似在奏响一曲葬送的挽歌... ... 第4章 李素裳 夜幕降临,沙漠的酷热被寒意所取代,气温骤降。 深邃的黑暗中,一簇微弱的篝火跳跃着,为这冰冷的夜添了几分暖意。墨夏静静地坐在篝火旁,他身旁躺着昏迷不醒的素裳。 先前他一时兴起,借助素裳的身体,释放了大量的虚数能量用于复现太虚剑神,结果导致她身体透支暂时失去了意识。 此处距离先前的战场已经很远,拟态的太虚剑神摧毁了那周围的一切,只是在这片沙漠中战斗的痕迹很快就又会被掩盖。 墨夏临走前不忘为那三位死难的云骑军举行了送葬仪式。死亡与命运都是终末的代名词,作为葬仪知宾,他为死者敲响丧钟,拨动逝者残存的命运丝线,为他们奏响挽歌。 他轻轻地卸下自己的黑袍,细心地铺在素裳的身下包裹住她的身体,为她遮挡寒风。 篝火旁,还摆放着一个老旧的烛台。烛台上的暗金色火焰摇曳生姿,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温度,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温度保持在一个舒适的范围内。 墨夏凝视着素裳熟睡的脸庞,他对于这个少女有些好奇。先前她突然拉着自己奔跑时,居然能将自己从终末弧光状态下拉回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素裳睡得很熟,嘴角还淌着口水,时不时发出几声软糯的呜咽声。没过多久,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素裳的肚子里传来,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先前那个眼睛很好看的少年正坐在一旁,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那副厚厚的眼镜已经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脱下黑袍后的墨夏身体看上去有些单薄。 “吃吧。”墨夏率先打破沉默。刚刚苏醒的素裳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却让她下意识地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食物。 她抬头望向墨夏,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对于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一无所知,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赤鸢是你什么人?”墨夏突然问道,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素裳露出诧异的表情,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墨夏口中的这个名字,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墨夏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 赤鸢,那位太虚剑气的创造者,很久以前她曾与自己同行过一段时间。墨夏对赤鸢的绝技颇感兴趣,那是他一种从未见识过的技巧。他曾向赤鸢请教过,想要将太虚剑气运用于自己体内的虚数能量上,结果赤鸢将太虚五蕴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心蕴教给了他。但因为他身为男子,最多只能将剑心修炼至第二重的无尘境。 而太虚剑神,是太虚五蕴中最为高深莫测的一种,墨夏其实并不会使用。他曾因为无聊,想尝试凭借记忆将这一招复现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剑心之外根本不会太虚剑气的招数,因此也只能放弃。刚好这次遇上了一个会用剑招的小姑娘,墨夏也是难得的来了兴趣,这才使出了那一记盗版的‘太虚剑神’。 虽然威力远不及赤鸢手中的原版剑神,但也足以让人感到惊艳。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无论是手里的轩辕剑还是她所使用的太虚剑气,显然都是赤鸢的传承。然而,她却声称不认识赤鸢? “你的剑和剑术,都是哪儿来的?”墨夏追问道。 素裳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道:“这些都是我娘传给我的。” 墨夏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见他如此素裳继续说道:“我娘说,她以前有个非常厉害的师傅,只是她从未向我透露过关于这个师傅的其他信息。” “你娘叫什么?”墨夏不甘心就此放弃,继续追问道。 素裳不明白眼前之人为何对于这门家传的绝学这么感兴趣,但她也好奇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使用太虚剑气,而且在其上的造诣居然达到了剑神的境界。 她没有犹豫,直接开口回答道,“我娘叫秦素衣。” 墨夏一愣,随即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慢慢地变成了仰天大笑。他想起来了,当年在与赤鸢分别时,她收了七个弟子,让墨夏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五弟子程凌霜,那个姑娘总是喜欢找自己拌嘴。另一个就是喜欢跟在程凌霜身后的七弟子——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秦素衣。没记错的话秦素衣那时候还很怕他,第一次见面时甚至吓得哭了出来,抓着程凌霜的衣角死死不放。 墨夏没想到自己归途的第一站就遇上了故人之女。时光荏苒,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都已经长大成人,如今更有了自己的血脉延续,这一切都让墨夏既惊讶又感慨,看来自己真的已经很老了... 素裳看着突然大笑起来的墨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呀,大半夜的这么笑怪吓人的!”她有些不满地说道。 墨夏的笑声渐渐平息,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了不少。按照赤鸢曾经的说法,自己与赤鸢是同辈,又学习了她的太虚剑心,所以论辈分这小姑娘还得喊自己一声师叔祖。 这种微妙的辈分关系让他感到有些好笑,同时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素裳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她警惕地问道,同时不自觉地身体往后挪了挪。 墨夏见状,便收回了目光,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轻声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素裳闻言,不禁有些不满地反驳道:“什么小丫头!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你这个小眼镜儿,懂不懂礼貌!” “小...小眼镜儿?”墨夏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要发作,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安慰自己别跟这个后辈较真。 “我叫李素裳!你喊我素裳就好了。”素裳毫不在意墨夏的反应,自我介绍道。 墨夏犹豫了片刻,淡淡开口道“ 我是墨夏...一个游学者。”说着他还不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装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 素裳听到墨夏的话,心里暗暗得意道,自己果然没猜错,他还真是个游学者! 但是很快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素裳的眨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向墨夏,开口问道:“对了对了墨夏,你是从哪里学的太虚剑气?先前那一招是太虚剑神吧?你怎么做到的??” 面对这少女连珠炮般的提问,墨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性格鲜明的少女。思索了片刻,墨夏缓缓说道:“太虚剑气是我的一位朋友教我的,至于太虚剑神...其实那只是一种借助过去记忆进行的拟态,类似于流光忆庭的光锥技术,只不过是一次性的。”他尽量将话说得简单易懂一些,方便素裳的理解。 哪知素裳依旧一脸困惑,歪着头问道:“流光...什么庭?”她对于银河中各个势力的情况并不了解,“哎呀,说的简单点嘛,我听不懂。” 墨夏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了,他仔细思索着,该怎么再将话术简化下来。恰在此时,远方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大地开始颤动,仿佛有一大群东西正在朝这边靠近。 第5章 旧日的幻影 隆隆的声响逐渐逼近,墨夏和素裳望向远方,只见一群有着金黄色轮廓的黑影疾驰而来,扬起漫天的沙尘。墨夏眯起双眼,他并未从这些黑影身上感受到丝毫生命的气息,它们仿佛是一群幽灵! 很快,黑影便逼近了他们身前。站在高耸的沙丘之上,那是一支黑色的骑兵队伍,他们身着残破的铠甲,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圈金黄色的光晕。而铠甲下是一双双血红的双眼,透过铠甲的缝隙,还能窥见其中森森白骨。 “呀~有鬼啊!”素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下意识扯起墨夏的衣角,躲到他的身后。 墨夏却是感到吃惊,他注意到了那些残破盔甲上的云墨图腾,那是属于他的故乡,那座已经被这片沙漠所埋葬的古国的徽记! “云墨卫...”一个仿佛已经被遗忘了无数年的名词出现在墨夏的脑海中。这些云墨卫曾在星核爆发时英勇奋战,但最终都牺牲在了裂界生物的手中。而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旧日的幻影?墨夏对这个猜测并不确定。 为首的云墨卫忽然举起手中已经断裂的长剑,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黑色的洪流沿着沙丘疾驰而下,朝着他们冲杀了过来。 墨夏瞪大了双眼,没能来得及细想,果断摘下了眼镜,八芒星图腾再次在他眼中浮现,进入了‘终末弧光’的状态。他眼中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变化,无数命运的丝线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环绕在他和素裳身旁。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丝线任由他的掌控,手指轻弹,演奏起一曲无声的乐曲。 云墨卫的冲锋很快到了跟前,无数残破的战刀长枪朝着他们袭来,然而在靠近的瞬间却又诡异地偏离了方向,擦着他们身体而过,竟是刚好没能伤害到二人分毫。 那是终末弧光.命运的交响乐!由虚数能量组成的无形气浪围绕在二人身侧,墨夏将自己与素裳的丝线拨动,将其中代表厄运的部分尽数消除。 素裳紧紧靠在墨夏的背后,丝毫不敢动弹。她不怕沙匪也不怕丰饶孽物,可这些鬼怪幽灵之类的她却是完全应付不来。 云墨卫的数量实在太多,墨夏的手指在空中疯狂拨动仿佛都出现了残影。如此频繁地搅动命运,纵使是他也感到了一丝疲惫,额头上已经开始有汗珠渗出。很快云墨卫的大军就冲过了二人所在之地,可它们似乎没有放弃的打算,调转马头稍作休整之后,再次对着二人方向开始冲锋。 原以为它们会就此离去,没想到居然缠着自己二人,这些云墨卫并非只是单纯的幻影,墨夏感受到了先前的攻击却是存在着杀伤力,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始思考着如何应对。 云墨卫的又一次冲锋落幕,墨夏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轮。它们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回到最初的那片沙丘之上。墨夏凝视着它们,他自然是不惧怕这些东西的,可令他感到棘手的是,他完全看不到这些云墨卫的身上有任何命运的波动,就如同真的只是幻影一般,可它们的冲杀又是那么得真切。 若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墨夏大可以解除限制放手一搏,将周围的所有东西,连带着这些幻影一起消灭殆尽。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除了自己以外周围不会留下任何的活物,所有的东西都会被他释放出来的庞大能量给瞬间摧毁。他感受到身后素裳颤抖的身体,很快心里就打消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随着云墨卫们的再度发出咆哮,它们眼中的红光愈发暴戾,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火。粘稠如墨的影子自砂砾中悄然凝聚,仅仅片刻功夫,云墨卫的数量就又增加了数倍。数以万计的黑色骑兵顺着沙丘疾驰而下,宛如乌云压顶,散发出摧枯拉朽的威势。 墨夏咬了咬牙,为了保证素裳的安全,只能再委屈她一次了!他转过身,双手按在素裳的肩膀上,郑重地说:“抱歉,又要委屈你一次了!” 话音未落,素裳便察觉到自己被人拦腰抱起。墨夏将她的双手按在轩辕剑柄上,素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墨夏那双好看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二人的额头紧紧贴在了一起。 她刚要因为这有些越界的行为而发作,但是下一秒庞大的虚数能量经由墨夏传递至素裳的体内,她的眼神逐渐迷离,强行被带入了剑心状态,亦如先前那般,原本只修行到第一重止水的剑心在短时间内再次晋升至第三重明镜。 那种灵魂交融的感觉又出现了,墨夏的声音在素裳心底响起,在剑心明镜的加持下,她不自觉地跟着他诵念起了口诀,轩辕剑微微颤动,暗金色的光华覆盖,光柱刺入天穹。 “三尺之水,堪可截云!”低沉的男声与清脆的女声互相交叠,同时从二人口中传出,庞大无比的剑影刺破苍穹,从天而降,比起先前那次的威势却弱了不少。 剑影从天而降,激起漫天的沙尘,虚数能量炸响,耀眼的金光点亮了整片夜空。可这毕竟只是借由记忆所模拟出来的招数,与正版的太虚剑神威力相差甚远,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显然还有些不够看。 一击过后,二人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其中的敌人已经被消灭殆尽,然而深坑的另一个头依旧还有大批阴影骑兵站在原地,它们好似不畏生死,嘶哑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素裳被墨夏抱在怀里,不断地喘着粗气,显然刚刚那一击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心神,她的眼神愈发迷离,好像随时都会失去意识。墨夏也知道才刚醒过来没多久的素裳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如此巨大的能量冲刷,所以他才有意地限制了能量的传输。 然而,周围的云墨卫仍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它们嘶吼着、冲锋着,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就在墨夏感到束手无策之际,远方的天际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女声。她的声音悠扬而深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长河。 “神者,变化之极...” 第6章 太虚五徒,程凌霜 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墨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远方天际骤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银色光影,其形态犹如一头展翅翱翔的雄鹰,狂风随之呼啸而至,卷起狂沙满天。黄沙在风中凝聚,逐渐转化为无数锋利无比的利剑。 在那银色光影的笼罩下,一道身影屹立于天际,她紧闭的双眼在此刻张开,手中掐着剑指,指尖闪烁着令人目不能直视的银色光芒。 无数银白色的雷霆环绕其身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黄沙化作的利剑,裹挟着银色的雷光,在她一声厉喝之下,化作漫天的剑雨,朝着那黑压压的骑兵队伍疾射而去。 剑雨如同有生命一般,精准无误地刺入阴影骑兵的头颅,云墨卫眼中的血光瞬间消失,化为一滩滩黑影,重新融入了脚下的砂砾之中。 这一击的威力之强,远超墨夏之前所施展的拟态太虚剑神。墨夏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怀念之色,这才是真正的太虚剑神,足以抹杀一个令使的强大绝技。而能施展此招者...墨夏微微一笑,心中已是明了。 剑雨呼啸而至,片刻间,便将所有的云墨卫彻底抹杀。那名女子在虚空之中轻盈地踏步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墨夏面前。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衣,一头银白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气质清冷宛如谪仙。她走到墨夏面前,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他,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哪知这女人突然伸手按住墨夏的脑袋,对着他的头发一阵拨弄,嘴里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哪里还有之前那高人的模样。 “哈哈哈哈,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小孩子的模样!” 墨夏看着眼前的女子,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自然认识对方,她正是赤鸢的第五徒,曾经那个总是喜欢与自己拌嘴的少女程凌霜。 “你打算摸到什么时候?”墨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程凌霜继续笑了一会儿,“哎呀,遇到老朋友过来打个招呼嘛。”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俏皮和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墨夏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她那熟悉而陌生的脸上。一别数百年,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已经长大成人,她的眉眼间少了当年的稚气,多了不少岁月留下的沧桑。 墨夏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感慨,但程凌霜却迅速打断了他的思绪。程凌霜俯下身,审视着墨夏怀中的素裳,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程凌霜,你又想干什么?”墨夏被她盯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紧张的问道。 程凌霜面若寒霜,语气冰冷:“老东西,几百年不见,一见面就看到你在这糟蹋一个小姑娘?我今天就一剑劈了你!”说着,她手中银光闪烁,准备再次施展太虚剑神。 “等会儿,等会儿!”墨夏急忙叫停,“你听我解释!” 程凌霜右手举在空中,银色的光华已经凝聚成一柄长剑,她冷冷地看着墨夏:“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这一剑下去,就算砍不死你,也要让你在这沙漠里躺个一年半载!” 墨夏小心翼翼地将素裳放在地上,此时的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他轻轻用自己的黑袍裹住她,以防夜晚的寒气侵入她的身体。完成这一切后,他才缓缓起身,长叹了口气,开口道:“她是秦素衣的女儿,刚才我为了自保,借用了她的身体模拟了一次太虚剑神。只是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无法承受我能量的冲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的脱力现象。” 程凌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接受这个解释。墨夏无奈,只好将素裳手里的轩辕剑拿出来递给了程凌霜。这一下,程凌霜才放下了戒备,手中的剑影也随之消散。 “你是说她是我七师妹的女儿?”程凌霜问道。 墨夏点点头,“应该没错,这小丫头也修习了太虚剑气,加上这柄轩辕,怎么想都不会是假的。” 程凌霜有些好奇地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素裳,确实在她的眉眼间看到了秦素衣的影子。 “但你也犯不着借她的手吧?凭你的实力,对付这些东西还不是绰绰有余吧?”程凌霜疑惑地问道。 墨夏重新戴上了眼镜,撇了撇嘴反问道:“你觉得我要是动真格的,这里除了我之外还能有什么东西活下来吗?” 程凌霜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阵,觉得对方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墨夏的手段她当年可是见识过的,真要动起手来连她的师傅赤鸢真人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什么叫借用了素裳的身体模拟了一次太虚剑神,程凌霜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墨夏推了推眼镜,做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将自己和素裳通过剑心融合强行提升境界,再用自身体内庞大的能量作为源泉以及他关于太虚剑神的记忆碎片进行拟态,最后经由熟悉太虚剑气招式的素裳之手释放出盗版剑神的整套原理说了出来。 可哪知刚说完,程凌霜的脸瞬间黑了下去,手里银色的光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凝聚了出来,“老东西!老娘我今天不劈死你,就不叫程凌霜!” 面对老友突如其来的发飙,墨夏也是一惊,赶忙调动终末力量,不断规避着程凌霜的攻击。二人就这样打闹了许久,不过好在墨夏也感觉得出对方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单纯地在发脾气。 好一阵过后,二人才停了下来,程凌霜看向墨夏的眼神有些幽怨,好像墨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墨夏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疯?几百年不见,上来就想砍我?我当年烧了你床铺的事,你还记仇啊!” 听到墨夏提起自己少女时代的事,程凌霜的面色微变,不过这一次倒是露出一抹怀念的神采,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程凌霜缓缓开口说:“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回家再说。” 第7章 素裳拜师 大漠深处,隐匿着一片宁静的绿洲,一座简陋的木屋静静地伫立在绿洲的边缘。月光如洗,洒在绿洲中央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那日在沙漠深处遭遇的云墨卫幻影让墨夏十分在意,他询问了程凌霜,可对方表示并不知情。墨夏也没有再去纠结,毕竟现在的哀荣堡已经成为仙舟联盟管辖的星球,想来出现这种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云骑军赶来处理。 墨夏靠在屋外的木墙上,他在这里已经休息了两天,素裳因为体力透支过度,一直没有醒来,不过好在程凌霜已经帮她检查过了,说是再有个一天就差不多能恢复过来。 “明天天亮就跟凌霜道别吧,正好那小丫头跟她也有些关系,就留在这里好了”墨夏心里盘算着。 木屋的房门打开,一头银发的程凌霜手里捏着一根木棍走了出来,这是她每日必做的一件事,早晚都要到院子来练剑。到了她这种境界,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整套太虚剑气 ,不再需要外物,任何被她握在手中的东西皆可为剑,哪怕是一根木棍,甚至是把一把沙子握在手心她也可以将之化作一柄利剑。 墨夏靠在一边,看着她摆弄着各种招式,竟是觉得有些无聊,同样的场景他很久之前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他打着哈欠准备回屋睡觉,刚要转身,程凌霜手里的那根木棍却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墨夏挑了挑眉,没有回过头去看她,有些无奈地问道:“你又干什么?” “明天,素裳就该醒了,有件事我得和你们两个说明白。”程凌霜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墨夏不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程凌霜,却见到她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好像是在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墨夏了解这位故友的性格,当即也不再纠结,冲着她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素裳顺利醒了过来,墨夏收拾好行李,准备等程凌霜宣布完之后就立即动身,继续他的归途。 三人围坐在木桌旁,素裳有些疑惑地看向二人,程凌霜她是认得的,这是她母亲的五师姐,也是当世仅有的两个领悟了太虚剑神的大人物。只见程凌霜面色有些古怪,好似在犹豫着什么。再反观墨夏,他依旧是那副样子,厚厚的镜片遮挡了视线,素裳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他要把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藏在这副难看的眼镜下面,他好像也不近视啊? 收起了奇奇怪怪的联想,素裳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率先开口问道:“凌霜前辈,您特地喊我们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程凌霜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素裳,说道:“你娘当年拜托我收你为徒,我没有答应。”她顿了顿,“今天我想收回那句话,素裳,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素裳有些惊讶地看向程凌霜,眼前这位前辈的能耐她是知道的,若是她肯跟自己回罗浮,那么剑首之位绝对不在话下,甚至是那传说中整个仙舟联盟的剑术顶点——剑魁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主动要求收自己为徒,素裳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她当地跪在了程凌霜的面前,恭敬地说道:“师傅在上,受徒儿李素裳一拜!”说着她就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头,脑袋撞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声。 “起来吧”程凌霜淡淡道。 素裳捂着额头嘿嘿地笑了笑,就站了起来,重新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上。 墨夏有些疑惑地看向程凌霜,她难道就是来让自己看她收徒的吗? 感受到墨夏厚重镜片下投递过来的目光,程凌霜干咳了两声,正了正身子。 “这孩子我先前替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了,她是天生剑胎,难得的奇才”她解释道,但是话说完后脸上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有话快说。”墨夏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在那里故作姿态的程凌霜。 程凌霜在听到墨夏的声音后,脸上的表情又一次阴沉了下去,“老东西,没看见我刚收了个徒弟吗?你不会说点吉利话?” 墨夏感到一阵头疼,要说这个世界他最不会应付的人是谁,那大概就是眼前的程凌霜了。他当初跟赤鸢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会儿就跟还只是个少女的程凌霜有了接触,这小妮子当时可是天天都要找自己吵两句。 时过境迁,没想到如今她都这个岁数了,居然还是这副样子。墨夏叹了口气,目光扫视了一圈,看着乐呵呵的素裳,心里又是一阵无奈,这小丫头的性格也让他感到难以应付。 现在好了,自己最头疼的两个人还成了师徒。命运啊,你是懂得玩弄人心的,墨夏在心里暗暗腹诽道。 听到程凌霜的话,素裳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师傅,你跟墨夏是不是以前认识?你怎么叫他老东西啊?还有还有,墨夏好像也会用太虚剑气,是你教的吗?” 又出现了,素裳的连珠炮式发问,这个少女说话时总是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墨夏在心里疯狂吐槽起来。 “是啊,我几百年前就认识他了...”程凌霜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死死盯着墨夏。 墨夏被她盯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学着先前程凌霜的样子干咳了两声,急忙接过话茬,“素裳,你别学她。你师傅小时候可是个...”话还没说完,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几根黑色的发丝缓缓飘落。 程凌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了,师叔,你想说点什么?” 听到程凌霜特意加重了对自己的称呼,墨夏有些诧异,随后感受到了架在脖子上的光剑他连忙举手投降道:“没...没什么。夸你,夸你呢!听师叔的话,把剑神收起来,快收起来。” 程凌霜将手里的光剑散去,继续对着素裳说道:“徒弟呀,眼前这个呢,是你师叔祖,他的太虚剑心就是你太师傅赤鸢真人亲自传授给他的。顺带一提,他是一个活了十来个琥珀纪的臭老头,别被他的样子给骗了。” 程凌霜始终保持着那副假笑的表情,素裳看了一眼,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她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师叔祖?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居然是自己是师叔祖?还是一个活了有...素裳心里计算着墨夏的年龄,可是以她的智商却怎么也算不出来,最终她把对方的年龄和同样有着几千年寿命的玄龟划上等号,脑子里墨夏的形象也变成了一头带着厚厚眼镜片披着一块黑布的大龟,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程凌霜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平静,再一次开口道:“老东西,你说要是一个当长辈的玷污了晚辈的清白,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呢?” 第8章 剑心融合带来的影响 面对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墨夏有些疑惑地看向程凌霜,却见她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想来这就是她真正打算要宣布的事情。可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墨夏一头雾水。 一旁的素裳思索了片刻,抢先开口说道:“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禽兽的长辈,要是让我碰见一定上去给他一剑!”她露出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 程凌霜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墨夏,墨夏被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也开口回答道:“那就让这个长辈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你突然问这么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程凌霜的目光在素裳和墨夏中间来回扫视了一圈,好像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说出实情。 “素裳,你还记得这老东西跟你剑心融合时的感受吗?” 素裳眨了眨眼睛,回忆起那两次融合的经历,一想到当时那亲昵的动作,现在再想想墨夏的身份,她只觉得尴尬不已,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到徒弟露出这样的表情,程凌霜瞪了一眼对面还一脸懵逼的墨夏,这没来由的动作,让墨夏的心中疑惑更甚,他接过话茬,“我跟她剑心融合时,好像能感觉到两个人融为了一体,能感受各自的一些情绪。” “融为一体是吧?”程凌霜又露出那种假笑的表情。 素裳一听就觉得她是误会了什么,脸更红了,连忙否认道:“师傅,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我们没有做那种事!只不过...只不过稍微靠的近了一些!”她的声音越说越细,直到最后已经很难让人听清了,好似是一个在向长辈承认错误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做...”程凌霜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脸上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红晕,她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绪,继续开口道,“可关键就在于你们这个剑心融合上。素裳你现在再感受一下,你的剑心还在吗?” 素裳闻言,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她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从来没在武艺方面放松过。 太虚剑气分为的五蕴,分别是心、形、意、魂、神,其中心蕴也就是剑心是最基础也是最难入门的一项。但她天资聪颖很小的时候就领悟了心蕴,只不过这么些年一直还停留在第一重的止水,另外的形蕴她也学会了凤凰显形。 至于那更高的意蕴和魂蕴就她现在的水平来说还没办法领悟到,更不要说最高级的神蕴,千百年来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太师傅赤鸢真人和她现在的师傅程凌霜练成了,就连她娘都没有到达这一境界。 素裳紧闭着双眼,原本还一脸从容的样子,只是很快小脸上就皱起了眉头,她挣扎了几次过后,忽然睁开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师傅,我的剑心呢?怎么没了?” 听到徒弟这话,程凌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看向墨夏的眼神更加幽怨了。程凌霜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头抿了一口,将心底的不悦暂时压制,开口道:“都被这个老东西吞了。” 总是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让墨夏感到有些心烦,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程凌霜,你有话就直说,一直在阴阳怪气算是什么意思?你这几百年白活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听到这话程凌霜险些又要爆发,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决心将这件事的真相彻底说明白,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砰的一下,将手里的茶盏砸在了木桌上。 二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只见程凌霜表情严肃地说:“你们两个,现在给我听好了。”说着她用手指分别指了指二人,“剑心融合这个法子,不是你墨夏第一个发现的,我们七个师兄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顿了顿,“融合的前提必须是同时拥有剑心的一男一女且其中一方至少要达到无尘境界的才能办到。”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就因为我跟你这徒弟融合了两次剑心,你就说我玷污了她的清白?” 程凌霜白了墨夏一眼,没有搭话,继续解释说:“我们七个里,除了六师弟马非马其他六个都是女性,而老六他却以男儿身突破了当初师傅留下的界限,将自己的剑心突破到了第三重明镜,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看向墨夏。 墨夏略作沉思,“你是说,他也跟我做了同样的事?跟你们几个师兄妹里的谁融合了?” 程凌霜点了点头,“没错,他是跟我们大师姐同修的剑心,大师姐的剑心本就达到了明镜的水平,她和老六融合也能帮助他在短时间内突破剑心的限制,将只有无尘境界的老六也提升到明镜。” 这么一想,确实如此,墨夏的剑心本就已经修行到了极致,若不是因为男儿身的关系,他也不会这么长的时间都还只停留在无尘境界。按照程凌霜的说法,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有机会突破到更高的层次?他有些期待的看向程凌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程凌霜察觉到墨夏递来的目光,别过头去,脸上又一次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红晕,重新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再次平复“这种方式固然是有好处的,不仅能打破性别的限制,还能帮助双方二人境界更低那个快速提升,但是同时也有两个问题存在。”她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第一就是在二人达到相同的境界前,境界较低的那个人的剑心将会暂时的消失,必须通过不断的融合同修,将境界提升至相同的情况下,才能恢复。” 听到原来不是自己的剑心没了,素裳瞬间安心了不少,可程凌霜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感到尴尬不已。 “第二个问题,也是我今天要说的关键...”程凌霜顿了顿,随即一脸严肃地说:“你们两个人会因为这种融合的方式,导致心性变得跟对方越来越接近。墨夏你难道不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比起从前你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吗?” 墨夏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沉吟道:“确实...我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见到老朋友而有些感慨,现在想想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的话就变多了。但这好像并不能成为你发脾气的理由吧?” 程凌霜白了他一眼,一旁素裳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说道:“可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那是因为你的剑心现在还在他身上。”程凌霜解释道,接着她面色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再次开口说:“我现在来说最终的结果,大师姐和六师弟在十年前成婚了,原因就是因为剑心的融合。” “不是...程凌霜,这是你们门派的门规吗?当年赤鸢定的?我不当这个便宜师叔祖了行不行?你要我跟这个小姑娘结婚?”墨夏听完有些激动地反驳道。 素裳也是一脸震惊,怎么从来没听娘说过有这种规矩? 见到二人又误会什么,程凌霜啧了一声,她看向墨夏,“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从前的你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表现出这么大的反应?” 墨夏坐了回去,沉默不语,确实自己刚才那瞬间居然表现得如此冲动,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程凌霜叹了口气,“我想说的是,男女双方各自心性变得接近,而且每次同修时又能感受到彼此情绪和心声,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你俩会不受自己控制地对彼此产生情愫,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爱上彼此。” 第9章 古国的回响 听到这个令人意外的结论,二人如遭雷击,只觉得这实在太过荒谬,素裳的脸涨的通红,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墨夏差一点又要激动地反驳,只是意识到了那不过是剑心带来的影响后,他控制住了自己,反而低头沉思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其中的漏洞,“按照你的说法,只要素裳的剑心也达到跟我一样的无尘境界,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这种事了?” 程凌霜颔首,“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你能保证在那之前,你们俩不会产生点什么感情吗?” 墨夏自信地点点头,“我当然可以控制住自己。” 素裳听到还有这个办法,也跟程凌霜保证。毕竟自己和墨夏的辈分相差得有些太多,二人若是真因为这种事而最后走到了一起,那自己的师父和娘亲以后该怎么称呼自己?师叔母吗?这可太好笑了。不过好在自己的剑心距离无尘境已经很接近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 一想到这件事终于有了解决之法,二人心里也都松了口气,简单的闲谈了几句后,素裳有些困了,程凌霜就送她回了房休息。 深夜,大漠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微风轻轻拂过沙丘,带来几缕凉意。墨夏站在木屋外的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的明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悸,好似在沙漠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着他。 这场归途的第一站就遭遇了这种情况,自身性格的转变让他感到有些烦躁不安。艾利欧曾预言过,他的命运如同透过百叶窗的阳光,断断续续,让人无法看清全貌。或许他和素裳的纠葛也在艾利欧的剧本当中。 他为自己编织的死亡剧本究竟是什么模样,墨夏不得而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或许,只有当他到达旅程的终点,才能揭开命运的神秘面纱,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程凌霜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当年的少女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比墨夏高出了一头。她轻轻挽起耳边的秀发,靠在院墙上,与墨夏一同仰望着星空。 “她睡着了?”墨夏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 程凌霜点点头,“ 嗯...想来这件事对她冲击太大,让她缓一缓吧。” “...嗯”墨夏简答的回应道,似乎不想再去提及关于剑心融合的尴尬之事。 “先前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这次突然现身到底是为了什么?”程凌霜换了话题,试图缓解有些压抑的气氛。 墨夏淡淡地回应道,“一位老朋友找到了让我安心逝去的办法,他要我再走一遍当年的路,这里曾是我旅途的起点...” 程凌霜微微一笑,“你还是那么念旧。不过,我也明白你的感受。当年师傅就说你的故乡在这里,我一直想来看看。” 墨夏转过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赤鸢她还好吗?” 程凌霜有些惆怅地说,“当初你走后不久,仙舟就爆发了战争。师傅她老人家领军出征,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墨夏沉默了片刻,脑海渐渐中浮现出赤鸢那如谪仙般的模糊身影。他知道,无论多么惊才绝艳之辈,在时光的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就连自己也因为岁月的磨损而导致记忆残破不堪。他苦笑一声,感叹着自己可笑的命运。 “对了,关于那些云墨卫...我是说那些黑色的骑兵,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墨夏转移话题问道。 程凌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几天我去附近商栈打听了一下,稍微知道了一些消息。” 墨夏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道:“具体是什么?” 程凌霜摇了摇头,“具体我也还没搞清楚,只是听说从几个月前开始,就有旅人反应说在沙漠里见到奇怪的身影,之后又有商队在夜间赶路时失踪。最近更是有不少传言说是古国的幽灵会在夜晚出现在大漠深处,专门截杀过往的行人。”程凌霜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墨夏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需要帮助吗?” 程凌霜轻笑,“你怎么猜到我打算插手这件事?” 墨夏没有回答,只因他太了解程凌霜的性格了,别看在自己面前是一副放松的样子,实际是她的性格与赤鸢真人类似,也是个清冷之人。“无上剑神,太上忘情”关于外人对程凌霜的评价墨夏亦有所耳闻。若非她打算亲自插手此事,是不会特地去打听相关信息的。 “这里现在怎么说现在也算是我家啊,家门口出了事,怎么都得管一管。”程凌霜看向墨夏,脸上露出微笑,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容变得格外迷人。 墨夏推了推眼镜,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他低头回忆起过往的事迹,当年的古国受到星核的影响,大批裂界生物入侵此界,那时的他亲眼目睹了亲人的离去,心中悲痛万分。 然而,在他即将随众人一同消逝之际,【终末】瞥视了他,那一天史上第一个葬仪知宾诞生了,之后更是成长为了闻名遐迩的银河送葬者,与这份力量一同到来的还有不死的诅咒。他不理解末王这么做的深意,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份命运的馈赠。 作为终末的令使,他亲自为这颗星球举行了送葬仪式,他将那枚星核取走,并花了数年的时间清理裂界留下的伤痕。然而,数千年过去了,昔日的绿野早已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若不是二十多年前仙舟联盟的重新开发和规划,这里恐怕仍是一片死寂。 程凌霜忽然有些严肃地问道,“你应该是这座古国最后的遗民了,没什么其他的内幕给我透露?” 墨夏沉思了片刻,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程凌霜。听完他的描述,程凌霜的眉头紧锁,“云墨卫?你是说那些骑兵其实是古国原来的军队?” 墨夏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甚至连命运的波动都感受不到,它们像是某种忆质化成的模因生命...不,更像是某个巨大的模因生物投影出来的回响。” “古国的...回响?”程凌霜突然脱口而出这个词汇。 “仙舟联盟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素裳他们过来调查。” “看来我们都在为同一件事情操心。”程凌霜向前走了几步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她回过头微笑道:“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用的那个比喻吗?命运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即使再遥远的两条线,也总有交汇的可能...” 墨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被命运摆布的生活。” 程凌霜静静地听着他的感叹,然后递给他一块通讯玉兆,“拿着吧,既然你决定帮忙,至少基本的通讯还是必须的。” 墨夏有些疑惑地看着程凌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她递来的玉兆,“你不怕因此惹上麻烦吗?当年我的名声可不太好,星际和平公司还对我发出过通缉令。” “是啊,银河送葬者嘛,一人纵横银河,单枪匹马地在各个星球间制造星核之灾,你的脑袋可是值三百亿呢,可别轻易就死掉了!”程凌霜半开玩笑地说道。 墨夏自嘲地笑道,“或许吧,它们总要找个替罪羊来平息民众的怒火,而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倒也不能否认,当年我还挺欣赏它们的做法,觉得这样就能有人来干掉我。” 气氛突然间变得沉默起来,程凌霜注视着墨夏的脸庞,他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眉眼深沉,仿佛无尽的岁月都沉淀其中。 她缓缓开口,将内心积压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墨夏,等你解决了素裳的问题后,想把剑心提升到太虚吗?我可以...”话到嘴边她又停住了,脸上泛起了红晕。 墨夏一愣,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他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凌霜,你应该了解我的。会的东西越多,背负的命运也就越沉重...我已经活了太长时间...我累了...真的...已经很累了...”最后的几个字几乎算是默念出来的,墨夏心里那股压抑已久的倦意也终于在老友的面前展现了出来。 程凌霜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她读懂了墨夏话里的婉拒。她轻轻地长叹了口气,叹息声中蕴含着复杂的情感。然后,她转身离开,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临别时,她冲着墨夏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别轻易死掉啊,老东西。” 第10章 逐渐靠近的二人 次日清晨,在程凌霜的指导之下,墨夏和素裳完成了一次剑心融合,二人面对面坐下,各自将手搭在轩辕的剑柄上,额头轻轻贴在一起。素裳起初对个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感到抗拒,然而墨夏的眼神始终平静如水,仿佛那一切都只是她在多想,这才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这一次素裳能清晰感受到了墨夏内心深处的情感,那是一股如墨般沉重的伤感,无数岁月的侵蚀下他的内心早就残破不堪。素裳试着用思绪探索更深层次的地方时,剑心交融的时间却结束了。 素裳看向墨夏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是怜悯的目光。她的内心跟着升起了一抹状若同情的悲伤,她不知道墨夏过去曾经历过什么,但是她仿佛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单薄的少年,身上背负了何等沉重的命运。 少女的心总是充满好奇的,她开始有些渴望能更多地了解墨夏的过去,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哪怕那些事并不都是美好的。 墨夏缓缓起身,素裳仰头看向他,镜片的反光遮盖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让她无法察觉到对方心里所想。 程凌霜站在墨夏的对面精准地捕捉到了墨夏眼底流出了那丝异样,那是一种羡慕的眼神。墨夏心里此时微微泛起了波澜,他同样在剑心交融状态下感受到了素裳的情绪,她的天真烂漫还有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态度,这些早已是墨夏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简单平凡的生活已经距离他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记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末日的回忆清晰可见,可幸福的记忆却又残破不堪,墨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自嘲的神情。 他看向对面的程凌霜,昨夜的事并没有影响到二人的关系。程凌霜恢复了最开始出现时的那种谪仙般清冷气质,她注意到了墨夏脸上表情的变化,看出来对方是有话要说,她很自然地将素裳打发到院子里去继续练剑。 她双眼平静地看向墨夏,淡淡开口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墨夏和程凌霜面对面坐在桌子旁,他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最近有种感觉,沙漠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好像一直在指引着我…我想去看看…” 程凌霜了解墨夏,作为终末令使他天生对于命运有着远超常人的直觉。 程凌霜思索片刻,“带上素裳吧,她暂时还没办法离开你太久。” 墨夏犹豫了一下,他不确定如果带着素裳,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护她的安全。若是再遇上大批的云墨卫,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在护住她的情况下,再全身而退。察觉到了墨夏的顾虑,程凌霜将一张闪闪发光的卡片抛了过来,墨夏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光锥?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也有朋友啊,这是我委托一个忆者替我做的,里面保存了先前那次剑神的记忆片段,这次就借给你用吧。”程凌霜毫不在意地说着。 墨夏接过光锥,点了点头,“行,那没问题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呢?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我以后每晚都沿着商路排查,看看还能不能遇上那些东西。” 二人打定了主意之后又将讨论了一遍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 夜晚,程凌霜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了素裳,只不过没有跟她细说,只叫她先跟着墨夏一段时间,一切听他的安排。素裳听到能和墨夏独处,心里居然没来由地冒出了一阵窃喜,天真的少女总是心思表现在脸上,程凌霜瞥了一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总之,今晚我就要开始沿着商路排查,你们不用管我,我估计回来的时候应该天都亮了。” “需要我陪同吗?”墨夏问。 程凌霜摇摇头,“你留在这里,万一有事,我怕素裳应付不来。” “好。” 晚饭后,道别了程凌霜,屋子里仅剩下了墨夏和素裳二人。墨夏不打算跟素裳再有过多的接触,自顾自地靠在临时铺好的床上睡着了。他把黑色的长袍脱了下来,当做被子盖在身上,没多久木屋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素裳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面对墨夏变得有些拘谨起来,但她又很好奇。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正靠在一旁安睡的墨夏,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到墨夏闭着眼睛,那副厚厚的眼镜被他细心地用布包好放在一旁。 素裳见他没有醒来,胆子也大了许多,她仔细打量着墨夏的脸庞。 尽管熟睡中的墨夏看起来依旧散发着隐隐锐气,好似一柄藏锋于鞘的宝剑。但素裳却觉得这样的他,比起平时更像一个普通人,而非什么活了几千年的怪物。 少女的视线移动到那双紧闭的眼眸,她还记得当时第一眼见到那双眼睛时的样子,它们真的很漂亮,只是里面好像藏了太多东西。 原本以为那是由于墨夏是个游学者,所以懂得知识比较多,但现在看来这个游学者身份多半也是假的。回想起剑心融合时那种令她感到窒息的悲伤,素裳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就好像安慰受伤的小猫小狗一样。 沉浸在那种情绪之中连素裳自己都没发觉,手已经不自觉地抬起,悄悄地放在少年的黑发上。少女露出一抹得意的坏笑,好似是为了内心的小计谋获得了成功而感到高兴。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发丝,眼神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只是下一秒,她就感到了有一道视线向自己投递了过来,墨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素裳一时间慌了神,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师...师叔祖。” “你们师徒俩是都对我的头发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素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头上,连忙收了回来,嘿嘿的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师叔祖...我这不是...”素裳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可思来想去好像都不合适,总不能说‘哎呀,师叔祖我觉得你好可怜,所以过来摸摸你安慰一下’。 “墨夏...” “啊?”素裳愣了一下,没懂对方为什么突然叫他自己的名字。 “喊我墨夏就行,不用尊称,说到底这个辈分其实也是当初我和赤鸢开玩笑时弄出来的,不必当真。”墨夏似乎对于师叔祖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坚持让对方喊自己的名字。 原来不是为了自己僭越的事,素裳瞬间放下了心来,况且这个称呼她也不喜欢。毕竟在素裳眼里墨夏不论真实年龄多少,现在看起来就是和自己一样大啊。这就好像她和她的好友小桂子,要是真论起年纪来,小桂子不得喊她一句太奶奶?这素裳哪儿受得了啊。 “我就说嘛,这么称呼也太别扭了,你说是吧,墨...”素裳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墨夏捂住了嘴巴,他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二人靠的很近,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素裳感受到面前之人身上传来心跳和呼吸,臊的不行。 而墨夏则是一脸警惕,他侧着头,耳朵紧紧贴着墙壁,目光向着窗外瞥视。 第11章 月下游行 “唔...”素裳被捂得有些难受,又因为这种亲密的动作让她本能的想要反抗,哪知墨夏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再次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素裳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刚要发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嘶哑低吼从不远处传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素裳也终于不再挣扎,见她已经安静了下来,墨夏才放开了手。他刚才就听到了这些微弱的声音,它们正朝着这里靠近。 “是上次那些...黑色的东西吗?”素裳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不愿回忆起之前遭遇云墨卫的惨痛经历。 墨夏轻轻地点了点头,素裳紧紧握着手里的轩辕,身体止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嘶哑的低吼声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那些东西已经距离他们非常近了,墨夏小心翼翼地从窗口探出半头去,这次却没能见到那些云墨卫的身影。 素裳学着他的样子也小心翼翼地在窗口露出了半个脑袋,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秒,她发出了如同悲鸣般的惊叫,墨夏赶忙又捂住了她的嘴。 他看到了,月色下一大片黑色的人形的地平线上出现,大群的黑影正朝着一个方向缓地行走着。 漫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了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好似一条漆黑的巨蛇,正缓慢地在月下蠕动着,低吼声此起彼伏。 墨夏眼底的八芒星图腾若隐若现,在终末弧光的加持下他依旧没能看见那些东西身上存在任何的命运波动。不出所料,这些东西与云墨卫一样,属于某种回响。 素裳见到那些东西并没有朝着自己这边走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而正当她打算将头缩回去时,却见到墨夏从窗口翻了出去。 “墨夏...你要去哪儿?”素裳低声问道。 墨夏回头看一眼还趴在窗口的素裳,还是决定带上她,他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跟上。素裳犹豫了一阵,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了出来。二人静静地蹲在草丛里,看着不远处的那支队伍。 靠近之后,素裳才看到了那些黑影真实的样子,如同之前所看到的那些黑色骑兵一样只是身上少了那种金色的光晕轮廓,这些东西一个个显露出残破的身体,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宛若实质的浓稠阴影。 面对这恐怖的场景,素裳下意识地就缩到了墨夏的身后,墨夏注意到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少女也没有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近段时间的相处,加上二人几次的剑心交融,导致墨夏心里对于这个小姑娘并不那么抗拒。 墨夏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掉,继续盯着那些黑影,他总感觉那些黑影中有些个体看起来很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漫长的队伍好似在月光下举行着一场盛大的游行,缓慢而坚定地行走着,诡异的是如此庞大的队伍,居然没有在沙丘上留下任何一个脚印,宛若一群真正的幽灵。 明明上一次的云墨卫发动的攻击是如此真切,可现在这些黑影却显得并不那么真实,墨夏心里疑惑不解。 队伍一直朝着远方沙漠深处行去,墨夏盯着那个方向,一股熟悉的心悸感传来,与昨夜的感受相同。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黑影们远去的方向,思索片刻,他决定跟着这支游行队伍,去弄清楚这种感觉的源头。 素裳见他又朝着那些可怕的影子靠近,心里开始有些退缩,可想到了师傅给她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二人借着沙丘的掩护不断前行,一路上他们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这些黑影的信息,它们对周边其他事物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而是单纯向着某个地方前行,恍如一群行尸走肉。 随着越来越深入的行进,墨夏心底的那股心悸感也跟着变得强烈了起来,已经很接近了,有什么东西就在前面! 墨夏加快了脚步,素裳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二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沿着沙丘快速奔跑,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不一样的场景。黑影的队伍没有再继续前进,它们全都聚集在一处洼地内,洼地正中是一块埋藏在砂砾中的发光晶石,晶石露出的一角足足有十来米高,无法想象它的全貌会有多么巨大,晶石出黄金般的光芒,黑影们围绕着它,跪坐成一片。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低吼在这一刻停歇,周围瞬间变得安静。 下一刻,晶石发出嗡嗡的响声,原本悬挂在高空的明月黯淡了,无边的黑夜中,仅有那块晶石发出淡淡的金光,紧接着周边所有的黑影同时发出了咆哮。 二人趴在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上,素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了一跳,墨夏好奇地望向那片黑影,它们的吼声在此刻共同组成了某个旋律,好似在吟唱着一段歌谣。 “它们是在唱歌?”素裳问。 墨夏面色凝重,不太敢确定地说,“这好像是某种仪式?” 黑影们跪在地上,晶石散发出的光芒照射着它们,为它们周身都染上了一片昏黄的光晕轮廓,成片的光晕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腾,墨夏看清了,那是象征着终末的八芒星!一时间他脸上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它们这是在向着终末祈祷? 黑影们纷纷举起了双手,而后又把头深深地埋向了地面,动作极其诡异。素裳看着这愈发诡异的场景,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原本低沉的嘶吼慢慢变得动听起来,转变了一片高亢柔美的声音,发出让人不明其意的音节,然而墨夏却再一次震惊了。 这是命运的挽歌,墨夏每次替人举行送葬仪式时,他的嘴里也会发出同样的调子,那是送给逝者,渴求为它们带去安息的旋律。 “咱们走吧...这些东西太吓人了。”素裳在墨夏的耳边轻声说道。 然而墨夏却毫无反应,他死死盯着那块晶石,一动不动,眼神变得涣散,黑色的长袍被金光浸染,如同那些黑影一般,他的身上也被笼罩着一圈昏黄色的光晕。墨夏原本低沉的嗓音发生了变化,他发出同样的声音,开始随着这个旋律歌唱。 素裳心中的恐惧更甚,她看向仿佛中了邪一般的墨夏,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无济于事。墨夏的身体僵硬,如同那些黑影一般,缓缓朝着那块晶石走去。墨夏身上开始散发出深沉的黑影,如墨般流淌在他身体的表面,黑影逐渐变得凝实,覆盖住了他的小腿,正在朝着全身开始蔓延。 他...正在转变成那种怪物?素裳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她居然上去一把抱住了已经失控的墨夏,拼命地向后拖拽。 可墨夏那单薄的身体,此刻却变得如山岳沉重,素裳费尽力气都未能撼动他分毫。她有些急了,大声呼喊起来:“墨夏,快点回来啊!” 话音落下,覆盖在他身上的黑影忽然停滞了,紧接着化作了一摊浓稠的液体渗入了脚下的砂砾中。 墨夏如同被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惊叫,他喘着粗气,瘫在了地上,眼里全是惊恐之色,细密的汗珠从额头落下,好似刚才做了一场噩梦。 第12章 过往余响 墨夏刚才看到自己正站在一片的废墟中,一道黑袍身影屹立在他的身前,背后是一片尸山血海,那宽大黑袍下的人影有着一张光滑的脸,没有五官就像是一颗剥了壳的卤蛋。 可它却在冲自己微笑,是的,墨夏能感觉到那个没有五官的面孔上正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伴随着惨淡而失帧的笑声传入他的脑海。 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能感受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快速流失,而就在他即将沉沦之际,眼前的景象突然凝固。如同蛛网的裂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紧接着眼中的世界如同镜子般破碎。再回过神来时,墨夏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是沙丘上,素裳正从身后抱着他一起坐在冰冷的沙砾上。 墨夏对于那个无脸的黑影依旧心有余悸,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从未见过,可那股力量居然差点击溃自己的精神,他有些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命途似乎黯淡了许多,先前那股能量流失的感觉正是源自于此。 墨夏不禁感到一阵后怕,精神的崩溃意味着他将完全丧失理智,肆意地释放力量,届时将会有数不清的无辜生命死在自己手上。或许最终他会被某个英雄杀死,可那样的死亡真的称得上是完美吗? “墨夏...你没事吧?”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墨夏的思绪。 素裳看着墨夏那张依然惊魂未定的面孔,汗水布满了他整张脸颊,两行热泪突然从他的眼眶中落下。墨夏还未彻底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却又感觉到脸上好像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划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却发现自己居然哭了?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落下,泪珠洒在沙丘上渗入地面。 素裳的眼里,面前的少年失去了往日中的沉稳和淡漠,取而代之的一种极度的悲伤,他好似将那股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展露了出来。素裳的表情开始变得柔和,如同先前那般抚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她的声音也变得无比温柔,“没事啦...有我在。” 墨夏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止不住的情绪在他心底里爆发使他沉浸其中,只能任由素裳抚摸着自己。 就连素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她只是觉得对方现在就像是一条被人遗弃的小狗,心底里不由得生出无限的同情。 可墨夏此时的眼神中却又透露出一股迷茫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露出一片虚无的黑暗。一抹光束照进那片黑暗之中,某些已经残破不堪的记忆碎片开始变得完整,模糊的记忆场景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他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时而存在的记忆。 低沉的嘶吼从四周传来,打断了还沉浸其中的二人,素裳回过神来,只见那群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住了他们。昏黄色的光晕罩在它们的身上,为那副可怕的外表增添几分神圣的味道。 墨夏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复杂地看向周围的黑影。黑影们就这么将二人围在中间,距离他们有三四米的距离,既不攻击也不后退。 其中一个黑影走上前,昏黄的光照亮在影子下面的容貌,它看上去像是一个惨死的妇人,身体上有着一条长长的伤口,贯穿了整个胸膛。 嘴里不断发出沙哑的声音,素裳被它吓到,但这一次她却没有退缩,而是举着重剑对准了黑影。黑影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神智,看向了素裳,接着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又转身离开了。 随着它的离去,所有的黑影仿佛都收到了命令般,纷纷掉头跟随着它的脚步朝着着远方行进。 耀眼的阳光刺破了地平线,黑暗的天空被缓缓点亮,黑影们迎着朝阳化作一滩滩粘稠的液体重新融入了沙砾中,消失殆尽。 素裳长出一口气,坐在了地上,刚刚确实把她吓坏了,可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敢拔剑对准那只黑影。 墨夏的目光有些动容,他望着洼地中已经失去光辉变成如普通石头般的发光晶石,若有所思。 “墨夏,你还好吧?”素裳再一次关切道。一直不回话的墨夏让她感到很不安,只能不停地询问,但这一次他终于回应了自己。 墨夏将兜帽戴上,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声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没事...回去吧。” 他不想让素裳看到自己此刻悲伤的样子,只因他刚才认出那个走出来的黑影是谁。那个在他心中原本只剩下一个称呼的身影,时隔数千年后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依旧保持在她当年死去时的样子。 墨夏走在前面,阳光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素裳望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他站得笔直,正朝着来时的方向稳稳地迈着步子,但他踏下的每一步仿佛都变得格外沉重。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再说一句话,素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递出的那股孤独的悲伤感正拒绝着周围的一切。等二人到达程凌霜的住所时已经是正午。程凌霜刚准备出门去寻找他们,就看到两道身影从远处的沙丘方向走来。 她迎了上去,刚想要说些什么,墨夏却无视了她,从她身侧经过。 “师傅...”素裳走上前跟她打着招呼,目光时不时看向墨夏。 “到底怎么了?”程凌霜也感觉到了墨夏身上的异常,赶忙询问着同行的素裳。 素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程凌霜好似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同时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素裳居然能将一个濒临失控的令使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这是她从未听闻过的事。 “师傅,墨夏他真的没事吗?他给我的感觉,突然变得好陌生。”素裳依旧放心不下,有些着急地询问道。 程凌霜苦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墨夏的背影,“那...或许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素裳很不喜欢别人说这种她完全听不懂的话,可奈何对方现在是她的师傅,根本没办法去反驳。 回到屋子里的墨夏,又戴上了眼镜,他仔细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他看着之前遗落在屋子里的老旧烛台,将它拿起来收进了长袍。 听到有开门声传来,墨夏刚转头就对上了程凌霜平静的视线,身后的素裳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有些担忧。 墨夏用往日里那种平淡的声线对着程凌霜说:“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会太久,事情办完就回来。这样应该没问题吧?”他看了看程凌霜又将视线移动到素裳的脸上。 程凌霜明白他是在问自己至多能离开素裳身边多久,她用同样平淡的语气回答道:“你要是敢食言,我就把你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墨夏轻哼了一声,知道对方是同意了,“放心吧,我走了。”他冲着二女挥了挥手,再次朝着大漠深处走去。 第13章 ‘命运的独行者\’ 墨夏独自一人行于无尽的沙海中,他正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步伐沉稳,眼神坚定。那是他最初与那批沙匪遭遇的地点,也是素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地方,但最重要的是,那里是通往地下古国的门扉。 午夜时分,墨夏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黄沙已经将先前这里的战斗痕迹彻底掩埋,仅剩下一望无际的沙丘。 墨夏摘下厚厚的眼镜,终末的弧光毫无保留的在眼里激发,无形的气浪翻滚着,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指尖出现暗金色的光华,轻轻拨弄着一条早已黯淡了的命运丝线。 忽然,一股磅礴的能量随着他指尖的落下向前喷涌而出,好似一把巨大无比的刀刃将面前的沙丘切开,黄沙沿着切口滑落,向着下方幽深的隧道里滑落。 漆黑的隧道周围散落着碎石,那是先前被沙匪们爆破过后留下的痕迹。墨夏迈开脚步,朝着隧道里行进,他的眼中无数条黯淡的命运丝线正从隧道里涌出,连接在他的身上。 昏暗的隧道里,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墨夏掏出那支老旧的烛台,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暗青色的火焰就开始在蜡烛上跳动。昏黄的烛火点亮了隧道中的黑暗,在墨夏的周围形成了一片青色的光晕。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个人影正跟着自己,猛得转过头,少女发出一声惊异的叫声。 “你跟过来做什么?”墨夏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丝的不悦。 素裳有些尴尬,不敢与墨夏对视,只能撇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少女的行为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墨夏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无奈道:“既然来了,那就跟上吧。” 素裳露出笑容,一路小跑来到了墨夏的身侧,他注意到了墨夏手里那个老旧的烛台,她记忆里这支蜡烛会散发温暖的火光驱散周围的寒冷,而现在那微弱的烛火却显得格外冰冷。 青色的光晕轮廓很快覆盖上了她的身体,素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烛光中透出来的冷意好似直击在她灵魂上那般。墨夏看了看身边的素裳,心里明白对方的感受。他将长袍脱下,直击灵魂的寒意同样在瞬间侵蚀了他,可他并未在意。他将黑袍递给素裳,“披上。”他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 素裳接过黑袍,有些迟疑地看了墨夏一眼,却发现他面色严肃。当即也不再纠结,将黑袍披在了身上,几乎是瞬间那股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就消散了。 二人并肩行走在漆黑的隧道里,烛火照亮了有限的空间,周围是素裳从未见识过的文字以及一些不明所以的壁画。墨夏目不斜视,死死盯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黑暗。 隧道深处遍布各种着岔路和弯道,墨夏却轻车熟路地朝着某个预定的方位前行。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陡峭,一路向着地底延伸,黑暗中青色的烛光好似一簇鬼火,单薄的人影带着身边黑袍少女如同是引领逝者前往彼岸的引路人。 “墨夏,这里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啊?”素裳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他们已经走了很远,早已看不见入口处散进来的淡淡月光,周遭无尽的黑暗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安。 墨夏沉默了片刻,声音透露出一股苍凉,淡淡地回了三个字,“我的家。” 这个简短的回答,让素裳很是不解,她只能扯了扯黑袍的衣角裹紧身体,脚下步伐忍不住加快了一些,紧紧贴在墨夏的身侧,与他并肩的感觉让素裳变得安心不少。 很快,墨夏停住了脚步,面前是宛若实质般浓稠的黑暗,烛火都无法将其照亮,墨夏侧头看向身旁警惕的素裳,认真地说:“现在你要回头还来得及。” 素裳听到对方的话,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倔强地回应道:“我不走。” 墨夏看着少女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向着她伸出了手,严肃地说:“把你的手给我。” 素裳没有迟疑,腾出一只手,与墨夏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素裳内心没有丝毫的杂念。直觉告诉她,若是自己选择拒绝,那这可能将是二人的最后一面。她还未能将剑心拿回来,还没有弄清楚墨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墨夏没有察觉到少女内心的思绪,他盯着素裳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嘱咐道:“之后无论你看到什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回话,保持安静,听明白了?” 素裳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郑重的点头答应了。 二人手牵着手,一同走进了那片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黑暗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深渊,素裳甚至看不见自己脚下的路,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何方,但是手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她感到安心。 望着身前那有些模糊的青色光影,素裳知道墨夏依旧在前方引领着自己。随着二人的不断前行,素裳似乎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声音,那些声音嘈杂得像是无数只蜜蜂在同时飞舞,却又模糊不清,难以分辨。 她突然感觉有一个人形黑影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可又想起刚刚墨夏的嘱托,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受到身后少女的异样,墨夏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了一些。 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一大群人正在对话,无数的人形黑影也纷纷出现在她的身边,她注意到那些黑影都有着昏黄色的轮廓,和先前见到的那些如出一辙。 她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那些黑影鬼怪的巢穴,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双腿也开始慢慢变软,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的时候,耀眼的金光如利剑般刺破了黑暗,那刺目的光芒竟是让她感到了一阵晕眩。 第14章 黄金之国 眩晕感逐渐消失,素裳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金光让她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但没多久眼睛就慢慢适应了这种亮度。之前那些嘈杂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朵,可当她看向四周时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座繁华的集市,比起仙舟的金人巷都不遑多让。两侧商铺林立,来往着各种各样的人群。 这是什么地方?素裳心里疑惑道。她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发现自己的身前的少年还牵着自己的手,脸不自觉地有些泛红。 墨夏回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将手里的蜡烛交给了她。 正当素裳还有疑惑之际,墨夏松开了手,他身上原本青色的光晕褪去,转而被这里的金光所覆盖。 “夏,你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拿东西!”一道呼喊声在墨夏身后响起。 墨夏听到这个声音,眼中仿佛有一朵泪花闪过,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做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他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道:“知道了,娘,我这就来!” 听到墨夏的这个称呼,素裳顿感疑惑,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个深眼窝高鼻梁的美丽妇人,一头淡金色的卷发,那双迷人的眼睛与墨夏有着七分相似,与精致的容貌相反,妇人身上的衣衫却只是一身最普通的米白色衣衫。 “夏,你是怎么了?刚刚看你在那里发呆。”美丽的妇人有些担忧的问道。 墨夏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比较累。” 妇人听到他的话,略微皱眉,“你不用这么紧张,伊斯迈尔先生不是已经把遍智格物院的推荐名额给了你吗?只要你正常通过黉学的毕业考试,就能直接进到那所学宫了。” “知道了,娘。”墨夏点头回应道。 素裳心里的疑惑更甚,遍智格物院?那不是玉阙仙舟的着名学宫,整个仙舟联盟里有一大半的人才都出自那里。刚刚那个妇人说,墨夏要去遍智格物院? “唉,也不知道你爹能不能赶回来,他跟着云骑军出征已经这么久了,再过些日子可就要举行末王祭奠了。”妇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放心吧,爹他一定会回来的。”墨夏笃定的说道,说着他从母亲手里接过一个篮子。 篮子里是各式香烛符篆等一系列祭祀用品,放的满满当当。 “等你考上了仙舟的学宫啊,娘就跟着你和你爹一起搬到仙舟去,到时候咱们一家就能天天团聚了,再也不用待着这片地下咯。”母亲这么说着,眼里满是期待。 墨夏却不尽然,反而是露出一抹哀伤的神情。 “夏,你又发什么呆?走了,给你定制的那件祭祀服应该做好了,你是今年末王祭奠的引路人可不能马虎!”母亲催促道。 墨夏眼底的哀伤消失,重新露出了笑脸,跟着母亲继续走着。他转过头,给了素裳一个跟上的动作。 不明所以的素裳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后,一路行来她也察觉到了些异样。周边店铺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群,但所有人都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刚才甚至她差点和一个人相撞,可那人的身体却如同先前那些黑影般从素裳的体内穿了过去。 素裳仔细打量这个奇怪的地方,发现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城市上方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岩层。一颗无比巨大的晶石镶嵌在其中,发出有些刺眼的金光照亮了整座城市。 城市宏伟壮丽,却不似仙舟建筑,而是有着明显的异域风格。金色的光芒洒在这里的每一样事物上,为他们覆盖上一圈金色的轮廓,整座城市都因此散发出某种神秘的气息。 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深埋地下的黄金之国?素裳心中不禁猜测道。来来往往的行商遍布此地,交易着各种物资,素裳甚至看到不少来自仙舟的机巧造物在集市上出售。 她带着疑惑一路跟随着墨夏母子二人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子,老板是个肥胖的中年人,有着一副在仙舟上很常见的面孔,明显是仙舟后裔。 “哟,大嫂你今天是来取那件衣服的?”中年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母亲也热情地回应,“是啊,墨夏他二叔,做好了吗?。” 中年人看到母亲身后的墨夏,顿时喜笑颜开,“哟,咱老墨家的高材生今天也来了啊,难得难得,来看看这身新衣裳,二叔亲自帮你做的。”说着中年人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纯白色的长袍,背面印着一个漆黑的八芒星图腾,中年人继续介绍道,“这可是用仙舟的丝绸做的,小夏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还有过去曾经发生的桥段,墨夏心里忍不住升起了无限的感伤,一时间竟是呆立在了原地。 母亲抚摸着那件白色的长袍,心里确实也喜欢得紧,她回过头看向有些异样的墨夏,有些担忧的问道:“夏,你今天这是怎么?一直是这么心不在焉的。” 墨夏摇摇头,“我没事,不用试了就这件吧,谢谢二叔。” 听到他的话,中年人也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墨夏这孩子一向不怎么爱说话。并也不再强求,将长袍细心地叠了起来,包好放进了袋子里。 母亲接过他递来的纸袋,心里也很高兴,末王祭典在即,按照习俗,那天在那天成年的人需要穿着祭祀长服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充当引路人,而这届的末王祭奠恰好又是墨夏十八岁的生日。能够当上引路人,这在楼鄯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 不久后,素裳跟着墨夏母子回到了家中,那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小院,院落里还种着一些她不认识的瓜果。 “夏,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做饭。”母亲嘱咐道。 墨夏点点头,走向了一旁的屋子,素裳跟在她的身后,她的心里现在满是疑问,得想办法找墨夏问清楚才行。 第15章 古国楼鄯 回到房中,素裳向墨夏不断使着眼色,心里有无数问题想要向他请教,可先前又答应了他的要求,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 墨夏指了指各自的额头,又指了指素裳手里的轩辕剑。素裳明白他是想通过剑心交融的方式与自己交流,她一手拿着轩辕一手提着烛台朝着墨夏那边靠了过去。二人的额头相抵,思绪再次融为一体。 “可憋死我了”才刚进入剑心状态状态,素裳急切的声音就从墨夏的心里响起,“墨夏,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人是你娘?” 墨夏低沉的声音开始在素裳脑海中出现,他平静地说道:“这里是几千年前的古国楼鄯,我的故乡。那个人确实是我母亲。” “啊?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穿越时空了?” “这里只是一片记忆的回响。” “说简单点,我听不懂!”素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满。 “换成仙舟的说法,这是一场沉浸式的幻戏。这里出现的场景是来自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素裳依旧没能完全搞懂,不过她知道幻戏是什么,随即她又问道:“那你到这里来干嘛?” 墨夏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回家。” 这没头没尾的答案,让素裳很是不满,她刚想追问,结果墨夏已经退出了剑心的状态。等她再次睁开眼,对方已经站到了房间的一角,开始脱衣服。 素裳的脸瞬间就红了,急忙转过身去,墨夏将身上浅灰色衣衫换下,披上了那件纯白的长袍,黑色的八芒星印在他的背上。衣服有些大,不是那么合身,和现在素裳披在身上这件有些相似。 门开了,母亲站在房门口,看见穿着长袍的墨夏,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好像有点大?要不要我拿去让你二叔改一改?” 墨夏摇摇头,“不用了娘,就这样吧,大一些也好,以后还能再用。” 母亲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有道理,毕竟墨夏还在长身体,等末王祭典过了,这么好的布料到时候改一改也还能穿。 “娘,我今天很饿,能帮稍微多做一些吃的吗?我想先复习一下功课,一会儿就不出来吃了,您放桌上就行。”墨夏微笑着说, 母亲迟疑了一阵,还是答应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别太累了。” 墨夏点点头,说着母亲关上了门,重新向着厨房走去。 素裳看着这一幕,感觉现在的墨夏好似放松了不少,不再像之前她所认识的那样一直紧绷着神经。 对于幻戏,素裳是了解的,那是仙舟上的一种娱乐方式,很多人都爱看,幻戏大多讲述着编撰出来的各种故事或者过往的英雄事迹,她就曾去看过关于云上五骁的幻戏。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种幻戏是沉浸式的,就跟眼前的场景类似,观看者可以身临其境的感受故事中发生的一切,但却没法跟故事中的人物交流,毕竟那些都是模拟出来的幻影罢了。 素裳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至于墨夏他好像既是观看者又是演出者,素裳不知道这里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但是根据她以前学过的历史,这座神秘的黄金古国最终是破灭了,具体原因她一时半会好像想不起来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古国的真实名字,楼鄯。 母亲将做好的晚饭端到了墨夏的房间,食物很丰盛,但都是些素裳没见过的食材,只不过所有东西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看起来很不真切。 墨夏没有怀疑地拿起一块食物就塞到了嘴里,素裳看他吃得如此之香也忍不住吞了几口唾沫,肚子跟着咕噜噜地叫起来了。 墨夏示意她过来,素裳走上前去就要坐在她旁边,哪知刚坐下,身体就穿过了木凳,直接坐在了地上,这里的一切都好似幻影一般,使她无法触碰。她揉了揉屁股,重新起身,墨夏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划过先前那张木凳,木凳周围的光晕散去,这才示意她坐下。素裳噘着嘴,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向墨夏递去一个不悦的眼神,这一次她先是伸手摸了摸,发现确实能实实在在的触摸到后,才坐了下去。 食物上同样有着光晕,墨夏的手指再次轻轻划过食物的表面,上面的光晕跟着散去,素裳这才大口吃起来。从她偷偷跟着墨夏出来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碰过,现在属实是饿坏了。 她差不多明白了这里是怎么回事,那些笼罩金色轮廓的事物都是这场幻戏中的内容,而自己作为旁观者无法与这些事物进行交互。 夜晚,程凌霜独自坐在木屋的桌前,她的耳边传来一个优雅动听的声音,“他带着你的小徒弟到楼鄯了。” “嗯”程凌霜应道,一字也不多说。 优雅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那小徒弟的安危?” 程凌霜摇摇头,“他会保护好素裳的,而且他这次要做的事情可能真的会死,有素裳在反而更加保险。” “那个小姑娘确实很特别,嗯...能将一个濒临崩溃的令使从失控边缘拉回来的能力...真是有意思。”说完声音的主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程凌霜的对面,那是一个身着紫色修女服的美丽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秘。 “黑天鹅小姐,我把那张光锥给他了”程凌霜有些抱歉的说道。 黑天鹅微笑着回应,“我知道,你本来不就是特地为他而请求我制作的吗?” 程凌霜不语,这个忆者朋友总是能看透很多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一向清冷的她能与对方成为同伴的原因。 “那片记忆的空间,我很感兴趣,可惜它似乎不太欢迎我这个外人。真是遗憾,好想知道当年那场毁灭了这颗星球的灾难是什么样子。” “...我们很快就都会知道的。”程凌霜的视线望向窗外的远方,好像能穿透无尽的沙海,看见那座深埋在地下的黄金之国。 第16章 学生时代的墨夏 睡梦中的素裳听到一阵高亢悠扬的钟声,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见到墨夏背对着自己正单手托着脸颊靠在桌子前休息。 吃完东西后,她就感觉到了一阵困意袭来,墨夏将床上的光晕暂时散去,床上的味道让她感到格外的安心,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在这个地方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外面永远都是一片金光灿灿的景象,因此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烛台一直被摆放床头,暗青色的火焰从未熄灭,蜡烛也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高度好似永远都烧不完。素裳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既然墨夏执意要自己将它带在身边,她选择相信对方。 听闻身后传来的动静,墨夏缓缓睁开了眼,见素裳的正对着他眨眼,墨夏知道她又是有话要说。当即走上前,二人的额头再次贴在一起。 “哎哟,我的妈呀,这样一直不说话真的会憋死我的。” “你每次都只会说这句吗?” “嘿嘿,我这不是不太适应嘛,对了你上一次说的这是你要回家?这里不是跟幻戏一样,都是假的吗?” 墨夏沉默了,他没有选择回答,转移话题道,“按照外面的时间,现在已经早上了,该帮你修炼剑心了,别分心。” “...哦,对,那开始吧。” 素裳静下心来,感受着内心的那汪平静的湖水,墨夏的意志渐渐与她融为一体,湖面有微风吹过,散发着丝丝寒意。一撮微不可察的冰晶开始形成,然而并没有将湖面冰封,而是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上。随着融合的深入,一点点的冰晶开始形成,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出现一小片一小片的冰碴。这样的状态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二人退出了融合的状态。 素裳大喜,这次的修炼已经让她的剑心开始从止水往无尘方向转变,再有几次自己就能完成突破。而这一次她从墨夏的情绪中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除了原本那股深沉的悲凉之外,还多了一些释然。 这时,墨夏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会儿你可能会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不要惊讶,保持安静,他们不是所认识的那些人。”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保持安静,对吧!” 听到对方答应,二人再次分开,素裳睁开眼恰好和墨夏对视,不管几次她都感觉墨夏那双眼睛真是太好看了,要是能再清澈一些,少藏点的事那就更好了。 素裳对着他眨了眨大眼睛,无声地笑了笑。墨夏面色平静,将之无视,朝着屋外走去。素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背负着轩辕,手里提着烛台,跟在他身后。 客厅里空无一人,墨夏的母亲似乎出去了,桌上摆着热好的饭菜,还留了一张字条,提醒墨夏记得吃。墨夏手指划过食物,将上面的光晕散去,递给了素裳。素裳也不客气,拿起就往嘴里塞。 谁能想到观看一出幻戏还能吃到里面的东西呢,不过话说回来墨夏他娘做的东西真好吃,比我娘做的强多了。素裳在心里暗暗腹诽道。她已经依照墨夏的话,将这里的一切都想象成了一出幻戏,始终保持着一个观众的姿态跟在墨夏身边。 吃过东西,二人出了门,今天的墨夏换了一身土黄色的制服,胸口印着一个黑色云朵的标记,看款式有点像是黉学的校服。 刚走到路口,迎面就见到一个穿着同款制服的年轻姑娘,姑娘同样是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深眼窝高鼻梁,一双宝石般的蓝色眼睛,看着很漂亮。素裳昨天在路上就发现了,这里的当地人大多数都长这样,墨夏的样貌倒是有点像是仙舟人和当地人的混合体。 “墨夏”那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她看见迎面走来的墨夏,笑着打了声招呼。 墨夏嗯了一声,径直沿着道路向前走着,似乎没打算跟对方多说些什么。 那姑娘却跟了上来:“听说你这次末王祭奠的引路人,是真的吗?” 墨夏再次嗯了一声,一个字也没多说。姑娘还是不放弃,一直试图找话题跟墨夏聊天。可墨夏的态度却总是不咸不淡的,除了点头就偶尔应两声。 这让在一旁的素裳差点笑出了声,在她的眼里墨夏虽然不算健谈,但是好歹还会跟自己多说几句话,可面对这个姑娘墨夏却连一个字都嫌多。 “这么想来,他对我好像还蛮特别的”素裳心里有些小得意,不过再一细想好像他跟程凌霜也是差不多的态度,这又让她感到了一丝郁闷。 墨夏没有察觉站在身侧的素裳心里的小九九,而是自顾自地朝着城里走去。那姑娘见墨夏对自己爱搭不理,倒也不气馁,一直跟他讲述最近生活里的一些见闻趣事,墨夏偶尔会笑一笑或者简单的回应几个字。 三个人一路来到一所黉学,上面的文字素裳看不懂,不过黉学的配置倒是跟她以前上的那所差不多,门口是一尊穿着学士长袍的雕像,后面是一排的教学楼,远处还有一片操场。 素裳突然来了兴致,她已经告别学校很久了,依稀记得当年因为每天清晨都被娘亲拉起来练剑,等到了黉学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上课的时候就只好睡觉,先生们都叫她一声李大枕头。想到学生时代的趣事,素裳的笑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笑出声。 墨夏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跟着那个姑娘一起走进了一间教室。 课堂上先生讲解的东西素裳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她站在墨夏的身边只感觉昏昏欲睡,反观墨夏则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一脸认真地听着先生讲课,时不时还会记录一些笔记。 放课的铃声很快就响起,先生拍了拍黑板,提醒学生们保持安静,他正了正身子,开口说道:“晚些时候来自仙舟遍智格物院的几位宾客会到我们这里来参观,墨夏你跟迪丽达尔两个人负责代表咱们黉学的学生接待一下。” 先前那个姑娘站了起来,她冲着先生点了点头,发出甜美的嗓音说道:“伊斯迈尔先生,感谢您能给我们这份殊荣,我们一定会好好接待仙舟来的大人们的。”说完她转过头,看向墨夏。 伊斯迈尔?迪丽达尔?好奇怪的名字。素裳心里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漂亮的姑娘没什么好感。 墨夏也起身,点了点头,并没有像迪丽达尔那般说那么多,而是简单对伊斯迈尔先生表示了感谢。 第17章 仙舟来客 放课后,伊斯迈尔先生领着墨夏和迪丽达尔两人,同行的还有黉学里的其他几位先生一起来到城市外围。此刻那里正聚集着不少人,有人拉着横幅上面的文字素裳同样看不懂。路边是两排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他们身穿黑色的铠甲,上面还有云墨的标识,一副正在等待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场面。 没多久远处的一个巨大山洞里,一支车队正向着这里缓缓驶来,领头的是一队银盔月甲的云骑军,周边还有不少黑骑士跟在两侧,素裳看到熟悉的装扮,心里也不自觉地舒畅了起来。没想到这幻戏里居然还能看到云骑军。 车队在人群面前缓缓停下,从上面走下来一批穿着仙舟传统服饰的人,领头的几个人身上还佩戴着仙舟各司的名牌。这些字素裳认识,她仔细辨认了一阵,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仙舟六司的成员。其中有几位穿着青色学士长袍的男女,他们胸口同样佩戴着名牌,那是遍智格物院的标识。 这些人是玉阙仙舟来的?素裳在心里猜测着。 仙舟六司的各个代表与楼鄯这边几个领头的大人物友好地打着招呼,那群遍智格物院的学者则是冲着墨夏等人的方向走来。 “白老师,真是好久没见到您了”伊斯迈尔先生热情地走向遍智格物院的人群与领头的学者打着招呼。 “伊斯迈尔,哈哈哈最近过得还好吗?”被称呼为白老师的学者也同样热情地回应着。 二人一阵攀谈过后,伊斯迈尔先生便向这位曾经的恩师介绍起自己的学生。 “这两位是我们黉学里最优秀的两个学生,男孩儿叫墨夏,女孩儿叫迪丽达尔。” 白老师眼神扫过这对年轻的男女,眼里流露出赞许神采,二人也十分有礼貌地对着他鞠了一躬。 “伊斯迈尔,看得出来你把他们教的很好。这两个小家伙就是你推荐到我们学宫的那两位吧?” “是的,白老师,早先学宫的几位先生到我们这来游学,也对他们赞赏有加。” 白老师捋着胡须,显得很高兴,他侧过身将另外两个穿着青色长服的学生引荐给了众人。素裳看清了这二人的长相,差点没叫出声。难怪墨夏之前会提醒自己,让自己别惊讶,这也太像了! “这两个是我这次带来一起观摩末王祭典的学生,符青、秦雪,过来大声招呼。” 两名穿着青色学士长服的姑娘走上前来,对着伊斯迈尔先生躬身作揖。 “不用这么客气,墨夏、迪丽达尔你们领着这两位学姐去参观一下楼鄯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先回黉学等你们。”伊斯迈尔先生嘱咐道。 二人点了点头,便上去招呼两位姑娘。素裳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位叫符青的姑娘个子很娇小,一个粉色的长发梳成了发髻,上面还佩戴着月钗。 这个不就是罗浮太卜符玄大人的模样吗?不对,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几千年前?那这个符青其实是符玄大人的先祖??素裳心里震惊不已。 至于另一个,素裳见到后差点叫出了声,只因那个名叫秦雪的姑娘居然和不光和她娘一样姓秦,而且还长得一模一样。她面色古怪地看向墨夏,如果没猜错,这个秦雪应该就是她的先祖。 “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应该她叫什么?曾...曾曾外婆?”素裳心里凌乱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墨夏口中的熟人居然是自家几千年前的老祖宗。 墨夏经过素裳身边,注意到她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他做出假装咳嗽的样子把笑声压了下去。素裳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几人行走在集市中,迪丽达尔十分热情地介绍着各种商品特产和当地独特的建筑。三个女生一路上有说有笑,墨夏始终保持着一副谦虚的态度,只有几人偶尔跟他搭话,他才回复两句,脸上始终保持着一副和善的笑容。 素裳噘着嘴,明明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现在有三个漂亮姑娘在这,他倒是笑得开心。 “我们这里因为深处地底,全靠着末王大人赐下那块黄金石才保持着光亮,因此楼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不过相比起地上危险的丛林,这里更适合我们生存。”迪丽达尔向二人解释起楼鄯深处地下的原因。 二人点了点头,她们乘坐星槎到达这颗星球时就看到了覆盖了整颗星球的茂密丛林,原以为楼鄯会是一个建立在丛林深处的国度,结果却是在地下,这让她们也很意外。 “那你们要怎么判断时间?”符青好奇地问道。 迪丽达尔指向城市正中那栋最高大的建筑,解释说:“那里是我们整个楼鄯最重要的建筑终末神庙,大祭司和神官们都住在那里。每当外面的时间来到白天和黑夜交替时,都会有不同的钟声响起。” “原来如此”符青点了点,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仙舟之外,对异域文明十分感兴趣。 迪丽达尔微笑着说:“其实现在还要感谢仙舟来的商人们,他们带来的那种叫空漏的道具能帮我们更加准确地知晓时刻。再也不用靠着感觉来判断。”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直到终末神庙方向传来一声低沉嘹亮的钟声,代表着夜幕降临。 “墨夏学弟,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像楼鄯当地人,是有仙舟血统吗?”秦雪的声音很轻柔,她一直好奇地看着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少年,直到现在她才忍不住发问道。 墨夏微笑着说:“我爹是仙舟的云骑,我娘是楼鄯当地人,十几年前我爹随军驻扎在这里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跟我娘走到了一起。” 听闻对方居然有仙舟血统,符青也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么说,你算是仙舟人和楼鄯人的混血?” 墨夏点点头,符青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楼鄯人为短生种,你是仙舟和楼鄯的混血,那你...” 墨夏轻笑道:“符青学姐,您说笑了,我自然也是短生种,毕竟仙舟长生的血统可没那么容易继承。” “骗子...明明是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妖怪,比我这个长生种活的都久。”素裳心里疯狂吐槽,对墨夏露出鄙视的眼神。 墨夏余光瞥见素裳脸上表情,偷偷转过来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素裳没想到对方居然也会如此调皮的一面,竟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仔细想想,墨夏自从来到这里,整个人都变化了不少,变得亲切了许多。 楼鄯以盛产各类玉石和稀有的木材而闻名,由于平时日一直被金光笼罩,因此外界都将这里称作黄金的国度。玉石和木材都是仙舟需要的资源,所以很早以前仙舟联盟就跟楼鄯达成贸易协定,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仙舟的商队到这里做买卖。久而久之,也有仙舟人驻扎在这片地下的黄金之国,和楼鄯人通婚的事情也时有发生,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一座银河间重要的商贸星球,不光是仙舟,银河中各方势力的人都会来到这里。 这里的人大多是金发碧眼和仙舟人完全不一样,但是各个都很好看。 “几位美丽的小姐,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喝一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几人耳边传来。 第18章 星际和平公司的投资代表 说话的人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西服,白色的内衬几乎快要被他那个圆滚滚的肚子撑破,他抖了抖脸上的胡须,一脸猥琐地看着墨夏身边的三女。 “这位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吧?”符青率先走了上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肥胖男手里拈着鼻子下方的那撮棕色卷曲的胡子,贪婪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符青的全身,眼中的光芒更甚,“美丽的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星际和平战略投资部的小组长,我叫凯尔曼,非常荣幸能够认识诸位。” 被用这么赤裸裸的眼神,符青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道:“抱歉,凯尔曼先生,我们是来自仙舟联盟的学者,没有功夫陪您喝酒。” “那身后的两位呢?”凯尔曼没有因为拒绝而放弃,而是将的目光投向了符青身后的秦雪和迪丽达尔。二人被这种视线注视着也感到十分不适,纷纷摇头拒绝着。 凯尔曼不打算放弃,“别这么冷淡嘛,美丽的小姐们。我特地从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带来了几瓶美酒,想邀请诸位共同品鉴。” “她们已经说了她们不愿意,凯尔曼先生,你又何必强求呢?”墨夏缓缓走上前来,声音平静。 素裳看着这个衣冠楚楚地胖子,从生理和心理双方面都感觉到了恶心,他那种赤裸裸的眼神,简直把猥琐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凯尔曼看到突然走出来的墨夏,有些厌恶的啧了一声,他俯瞰着这个瘦弱的少年,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小子,我可不记得有跟你说话。” 墨夏略微闭眼,露出了他原本该有的眼神,眼中的冷漠让凯尔曼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仿佛他只要敢轻举妄动,那眼前这个少年就会直接取走自己的性命。 他恐惧地向后退了几步,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你居然敢跟我们星际和平公司作对!小的们,给我围起来!” 说着他挥了挥手,一众穿着公司制服的警卫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将在场的几人围在正中间。 素裳有些看不下去,下意识地握紧剑柄想要上前,却被墨夏抢先一步,站在了她的身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没办法触碰这些幻影的。 “小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凯尔曼站在警卫们身后,一脸得意地说道。 “墨夏...”迪丽达尔有些害怕地轻声呼唤了一句。三女同时看向那个单薄的背影,素裳则完全表现出了一副看戏的样子,她很想知道墨夏打算怎么对付这些人。 人群被这份骚乱所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喂,那边那几个是不是最近刚来的那个什么什么公司的代表,说是要来在咱这里投资的那个。” “是了是了,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了。听说大祭司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嚣张得很。” “啧啧啧,那这几个学生可能要倒霉了。” 迪丽达尔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眼里的恐惧之色更甚,反观秦雪和符青则冷静的多。秦雪性子相对安静一些,她拍了拍迪丽达尔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怕。 符青脾气可没那么好,她双手叉腰,脸上很是不高兴,她指着凯尔曼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死胖子听不懂人话是吧?平时在仙舟对你们客气惯了,真当我们没脾气?!你敢动我们一下试试!信不信我马上就喊来云骑军!”说着她掏出自己的玉兆,就准备呼叫支援。 凯尔曼一时间也语塞了,公司和联盟一直是合作关系,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而导致双方出现矛盾,那他的上司一定不会放过他。 可现在他若是退缩,那就太丢人了,他扫视过在场的四人,然后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谄媚地说道:“误会,误会,美丽的小姐,我怎么敢跟仙舟的诸位动粗呢?”这句话刚说完,他脸上的神色立马又变得凶狠,仙舟的人他不敢动,但是这两个楼鄯的当地人他可不怕。 “尤其是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坏我的事,不过那边那个楼鄯姑娘真润呐。”凯尔曼在心里恶狠狠的说道。 他的眼神扫过墨夏和迪丽达尔,在看向后者时,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仿佛在看待一只即将入口的羔羊。迪丽达尔死死抓住身边秦雪的手腕,表现的很害怕。 这伙公司的人她也有听说过,说是什么前来这里探讨投资的。但是提出的条件又极为苛刻,可奈何对方是银河中超级势力,楼鄯根本不敢得罪,现在大祭司他们都还在商讨对策。 凯尔曼冷笑一声,说道:“两位仙舟的小姐可以走了,但是剩下的两位,你们刚刚冲撞了我。我要求你们赔偿,或者我去喊来这儿的云墨卫把你们抓起来?” 符青见他居然还是不肯松口,冲上前又要发作,哪知凯尔曼却抢先一步,冷冷地说道:“仙舟的小姐,还请不要掺和这件事。要是因为你们擅自闯入而导致受了伤,这个责任我可不负。” “你想要什么赔偿?”说话的是符青,这个姑娘虽然个子不大,但脾气却不小。 “仙舟的小姐,你是执意要为这两个楼鄯人出头是吗?那么好,给我五百万信用点,或者一会儿你单独陪我...” “你...”符青听明白了,对方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如果我们拒绝呢?”墨夏的声音冰冷,透出丝丝杀意。他走到几人身前,抬头看向了比自己高了整整两个头的凯尔曼。 凯尔曼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家伙带给自己的感觉,但是现在身边那么多警卫。他可不怕墨夏动手,倒不如说他希望对方先动手,这样到时候哪怕真的出事,自己这方也能有更大的谈判筹码。 墨夏就这么死死盯着他,凯尔曼被他看的有些心烦了,开口说道:“小子,我现在以你涉嫌冲撞、威胁外交代表的罪名,行使外交自卫权。”他挥了挥手,对着警卫们大声命令道:“给我抓住他!” 第19章 ‘石心十人.欺诈紫晶’ 公司的警卫一个个面目不善,朝着墨夏扑了上来。墨夏眼底的光芒流转,十分隐晦地进入终末弧光的状态,但是不出所料这里的人都是投影身上根本不存在命运的丝线。他放弃使用命运能力的想法,他长出一口气,将内心的杂念的放空,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太虚心蕴.无尘!进入剑心状态后,墨夏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着原本属于素裳的情绪。他抬眼再次看向那些警卫,他们的动作仿佛变慢了无数倍。 人们只看到,被围观的少年身法诡异,一次又一次闪过了警卫的攻击。警卫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给戏耍了,更加愤怒。几个警卫围住了墨夏,防止他再用那种身法避开。 身后的三女都有些惊异地看向墨夏,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迪丽达尔的眼里更是透着温情。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素裳其实正站在她面前做着鬼脸。 警卫们将墨夏团团围住,同时一拥而上,墨夏忽然压低了身子,下一刻人群只听到砰砰砰几声闷响,围上来的警卫几乎在同一时间倒飞了出去。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暴起的警卫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然后就全都快速倒飞了出去,本该已经堵死在包围圈中的少年,此时正站在原地,他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目光冰冷地看向凯尔曼。 “你完了!你敢打伤公司的员工!”凯尔曼在一旁叫嚣道。 剩下的警卫互相看了看,眼里的忌惮之色更甚。人群中此时有人吹起了口哨,为墨夏欢呼,这些公司的员工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嚣张跋扈,欺负了不少人,可又碍于身份的原因,没人敢发作。现在看到对方在一个少年手里吃瘪,忍不住为他喝彩。 “你们...你们竟敢...”凯尔曼意识到自己不得人心,但是面子绝对不能丢。他大声命令道:“给我打!别留手!” 警卫们听到了上司的命令,一个个也不再保留,纷纷掏出了各自的武器,那是一种制式的合金长刀,刀口闪烁着寒芒锋利无比。素裳见状不自觉将手按在了轩辕的剑柄上。墨夏提前一步拦在了她身前,素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一个观众。 人群见对方居然不顾一切地在闹市区拔刀,眼中都流露出了恐惧,哪知下一秒先动的居然是那个被被围攻的少年。 墨夏俯下身子,仿佛要将自己贴在地面上,这个姿势没有持续太久,只见他脚下突然发力,像是一发炮弹般贴着地面就冲了出去。他的速度极快,让人们根本无法看清。凯尔曼还在警卫身后叫嚣着,可下一秒眼前的景物却在疾速离他而去,再看向刚才他所站的地方。那个楼鄯的少年已经出现在了那里,他轻松地拍了拍手,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精彩的表演,然后转身朝着同伴们的方向走去。 凯尔曼最后狠狠地撞在一旁的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站不起身,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击碎了一般,胆汁胃液不断地从他嘴里呕吐了出来。 “干得好!早该教训教训这帮嚣张的外乡人!” “小伙子,那一下真漂亮!哈哈哈,太解气了!” 人群鼓掌,发出喝彩,而恰在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身着黑甲的云墨卫出现了。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互相看了看后就直接散去了。 为首的云墨卫看见被打倒的几个人,眉头不由得皱起,他也很讨厌这几个外乡人,可现在事实却是自己这边的人把对方打了。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跟着一起拍手叫好,但现在...他撇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一头酒红色长发身着一套淡紫色的西服,脖子上挂着一枚圆形的镜子吊坠,腰间挂着公司员工的身份牌。他姿态优雅气质慵懒,缓缓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位朋友,你为何要殴打我的下属?”男人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有些慵懒。 墨夏还没来及得搭话,身后的符青率先发难,她叉着腰,大声斥责道:“你就是那个死胖子的上司?我告诉你,这家伙在这里欺男霸女还反咬我们一口!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哦?”男人眯起了眼睛,慵懒地回复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玉阙仙舟,占星士兼遍智格物院学者符青” 男人脸色微变,“那还是失敬了,没想到您是玉阙太卜大人的孙女。”他微微躬身,很有绅士风度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我是公司战略投资部的副总监,阿玛.菲斯特。很荣幸见到您,符青小姐。” “菲斯特总监,不是这位小姐,是那边那个楼鄯的小子!”凯尔曼在警卫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菲斯特的身边指着墨夏告状道。 菲斯特露出鄙夷的表情,瞪了他一眼,凯尔曼吓得往后缩了缩,不再言语。 “符青小姐,请恕我没有管好手下的人,冲撞到了你和你的朋友,我替他们向诸位道歉。”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墨夏看向男人的眼神并不友善,但他也没说什么。 素裳站在菲斯特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帅气的男人,墨夏递来一个不悦的眼神,素裳直接无视,回头继续欣赏起对方的容颜。 当个观众嘛,有好看的帅哥当然要多看几眼。素裳在心里说道。 菲斯特微微皱眉,他好像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晃悠,素裳吓得赶紧退了回来,以为对方这是发现自己了。她重新站到了墨夏身后,墨夏白了他一眼,素裳别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符青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也感到些许惊讶,她沉声道:“石心十人中的欺诈紫晶...好吧,我们接受你的道歉,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符青小姐您随时可以带着朋友离开,作为赔礼我想邀请诸位参加晚些时候的宴会...”菲斯特顿了顿,目光扫过墨夏,强调道,“嗯...私人举办的宴会。” 墨夏听到这个消息,眼里竟然流露出不敢想象的神色,菲斯特朝着众人微微欠身,“稍后我会亲自将邀请函送至各位的府上,还请诸位赏脸。”说完他甚至没等几人回话,就带着手下离开众人的视线。 菲斯特礼貌的举动赢得了周围不少人的好感,更有一些少女脸色泛红地看向这个帅气优雅的男士,心中对公司的形象也好了不少。 之后几人回了黉学,墨夏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素裳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夜幕的钟声已经响过,黉学里的空漏显示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尽管外面依旧明亮,众人也感受到丝丝疲倦。 几人互相道别,各自回到了家中,一路上墨夏一直阴沉着脸,素裳等不及回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0章 蝴蝶效应 “啊...可算又能讲话了!”素裳的声音在墨夏心底响起。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这句!” “你管我!”素裳语气调皮地说道。短暂的沉默过后,素裳再次开口,担忧地问道:“你从刚才那个帅哥出现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墨夏没有快速回答,而是思考了一阵,“记忆...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墨夏知道如果不跟她解释清楚,素裳一定不会罢休,只好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里其实都是曾经发生的事吗?” “记得啊,怎么了?” “这段记忆是楼鄯最后的时光,不久之后名为末王祭奠的仪式就要在此举行,届时会有一颗星核在这里爆发,楼鄯也会因此而走向灭亡。” “灭亡?你是说不久之后这里就要毁灭了?那我曾...就是那个叫秦雪的姑娘,她怎么办?” “她们都没事,随行的云骑军虽然不多,但是保护住仙舟的访团还不是问题。但关键在于,现在记忆变了,我不再能够确定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墨夏的语气里带着些烦躁。 “你再说话说一半,本姑娘就要闹了!”素裳不满地说道。 墨夏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原本的轨迹,今天我会和这帮公司的人打一场,但是那时候的我打不过这么多人。最终的结果也是我被对方制伏,然后那个叫菲斯特的男人出场,他同样也是向我们道了歉。照理来说,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提出了宴会邀请。这不是我所熟知的发展方向。” 素裳仔细思考着墨夏话里的含义,她好像听懂了,“就是说,你原来是挨揍的,但是今天你却揍了那个胖子,所以事情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是这样的,我今天只是不想再跟那时候一样受这群人的欺负,但是事情好像变得有些麻烦。”墨夏担忧起来,所谓的蝴蝶效应?可这里并不是真实的过去,而仅仅只是某人的记忆回响,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按照原定的轨道发展,哪怕自己闹出再大的动静,都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偏差,墨夏自认在没能见到正主之前自己还没法干预对方记忆中的模样,除非这个正主其实早就出现了。 素裳似乎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依旧很紧张地说:“你是说这里之后发生的事,已经不是原来那样了?那我曾...我是说秦雪她们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墨夏沉默了,对于记忆回响这方面的知识不是他的强项,他也只能猜测道:“理论上不会,楼鄯毁灭是一个公认的既定事实,想要改变这种程度的历史,几乎是不可能的。” 素裳缓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墨夏又一次擅自退出了交融状态,素裳气得跺了跺脚,一脸幽怨地看向他,每次都这样,根本不让自己把话说完。 但是墨夏此时心里的疑惑更甚,如果按照他所猜想的,这片回响的主人早就出现,可他又是谁?能够任凭自己如此轻易地改变事情发展原有的轨迹,却不出面修复? 那个菲斯特?不,不可能,他并非楼鄯人,那场灾难之后也没有听闻到有公司高管死亡的消息 突然她想起了些什么,“我怎么记得当初好像学的历史里是说黄金的古国是在第二次丰饶民战争中灭亡的,跟星核没什么关系...”素裳想将这个信息告诉给墨夏,她对着他做出想要再次交融的手势,然而墨夏却始终低着头没去看他,气的素裳差点想上去掐他的脖子。 墨夏将自己曾经的记忆进行了一番梳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场宴会最后是让公司和楼鄯达成了新的贸易协定,而且是单方面对楼鄯有益的那种。当时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人们都夸赞公司的乐善好施,可这却与墨夏心中的公司形象背道而驰。 他还活跃在星际间的时候就了解到公司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团体,不可能做出那种让步,一定是那个菲斯特做了什么手脚。但可惜的是楼鄯在协定签署之后没多久就因为星核危机而消亡了,因此就连墨夏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这件事情和星核危机没有直接的联系,就算其中发生了变化,也无伤大雅...但总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想起来。 墨夏重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素裳正背对着自己生着闷气。他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随着他们两个人的逐渐相处,最近这段时间素裳开始会对他耍一些小脾气,墨夏对此不置可否,只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暂时放下这方面的念想,墨夏也感觉到了疲倦,他看了一眼还在面壁生气的素裳,没去搭理她,自顾自地靠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代表白昼的高亢钟声响起,墨夏很准时地睁开眼,身后的素裳还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挺香,时不时还会吧唧几下嘴。 她也就只有这种时候看起来才比较乖巧,墨夏心里没来由的想到。仿佛感受到了墨夏递过来的视线,素裳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也跟着张开了眼,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墨夏其实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他看向素裳的眼神温柔了许多,素裳感受到他眼里的异样,脸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难道真的跟师傅所说的那样,这家伙真的看上我了?”素裳心里想着,实际上她自己也意识到了现在对墨夏已经越来越在意,甚至还会因为他身边出现了别的女孩子而感到吃醋,只不过她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仿佛为了否认这点,素裳瞪了对方一眼,墨夏这才反应过来,眼里的温情也跟着褪去。清晨,二人进行着日常的剑心同修,这一次素裳明显感觉到心湖结冰的面积越来越大了,按照这个进度,再有几次她就能彻底达到无尘的境界,墨夏同样感觉到了,心中因为这件事产生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正当他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将素裳送出这片回响时,房门被打开了,母亲的面色很差,好像刚刚经历过什么沉重的事情。 墨夏面露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娘?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对劲?” 母亲手里拿着一个布包,眼角还有未能拭去的泪痕,墨夏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心中闪过四个字“蝴蝶效应”,他有些担忧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她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声音颤抖地说道:“夏...你听我说,你爹他死了...” 第21章 父亲的遗物 这个信息宛如晴天霹雳,墨夏一时间也愣住了,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起来,不出他所料,这片回响中开始上演起他所不知道的剧情,这里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 据他所知,父亲会在明日的这个时候回到楼鄯,而后跟随家人一起参加末王祭奠,最终为了保护母亲而牺牲在跟裂解生物的战斗中。 墨夏轻轻地拍着母亲的后背,可他眼里没有悲伤,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母亲就这样搂着墨夏哭了许久,看得一边的素裳也为之动容。母亲慢慢安静了下来,墨夏低声询问道:“爹...他是怎么死的?” 母亲擦了擦已经哭红的双眼说:“是仙舟的一位通讯士兵发来的消息,说是你爹在的玉阙仙舟遭到了丰饶联军的围攻,你爹战死在沙场上。”说着母亲眼里又有泪光闪动,墨夏赶忙安慰起来。 他注意到母亲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布包,母亲也察觉到了儿子的视线,她将布包缓缓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副沾满了血迹的眼镜。 “这是你爹最后的遗物...”母亲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好似不愿去细想当时所发生的事。 墨夏盯着包裹里的东西,眼镜的镜片很厚是父亲曾经戴着的,他先天的视力就不太好,所以从小一直戴着厚厚的镜片。此刻镜片上已经布满裂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 素裳看向那副熟悉的眼镜,那和墨夏先前戴着的那副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了过来,或许那副眼镜就是他在之后长达千年的时间里与父母唯一的牵绊。 少女总是见不得这种画面,她捂着嘴,眼泪也跟着无声落下。墨夏现在表情有些复杂,眼里既有悲伤又有迷茫,悲伤在于再次经历了亲人的逝去,迷茫则是对于回响主人这么做的不理解。 对方没理由因为一件小事的变化,而特地去改变一整个大的剧情走向。 楼鄯上空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打断了墨夏心中的思绪。所有人都纷纷抬头望向城市正中的那栋高大建筑,钟声却一直未曾停止,它的声音低沉缓慢,一直持续了许久。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这种钟声他们曾经在很久以前听到过,那是献给逝者的丧钟,祈求他们能在死后安静地回归到末王的怀抱。 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他高举双手跪伏在地,脑袋深深埋在地上,那是向着末王祈祷的姿势。年轻人和外来宾客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一个又一个老人在城市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渐渐地在一些长辈的解释下, 年轻人也纷纷做出跪拜祈祷的姿势,霎时间原本热闹的黄金之国只剩下一个声音,“愿您的光辉照亮生者命运的坦途,愿您的宽厚带给逝者永远的宁静。”祈祷声伴随着悠扬的丧钟在地下深处响彻。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母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中察觉到了疑惑,这个时候会是谁? 母亲过去开门,却见到门中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帅哥。 菲斯特非常有礼貌地朝着母亲微微欠身,“非常抱歉夫人,如此突然的造访实非我所愿。我是阿玛.菲斯特,来自星际和平公司。” 墨夏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菲斯特,这个神秘的公司高管,在他原有的记忆里自己和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甚至在末王祭奠开幕时,都未曾听闻有人提起过他。 菲斯特见到墨夏出来,冲着他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个精致信封递给了他,“墨夏先生,我按照约定过来邀请您参加今晚在我所暂住的公馆举办的宴会,希望您的大驾能够光临。”说着他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母亲对于这个既帅气又懂礼貌的男士观感很好,只可惜现在她还未能完全从丈夫的逝世中缓过来,脸色有些差。 墨夏站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答应下来。菲斯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墨夏母子二人身上的异常,结合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精准地判断出了当前的情况,菲斯特一脸遗憾地说:“夫人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您和您的儿子面前,您的丈夫一定是位英勇的战士,请不要为此过度伤心,他的意志将化作琥珀王锤下的火花,点亮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母亲有些惊讶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然而墨夏的眼神却变得不那么友好起来,直觉告诉他,阿玛.菲斯特,这个男人有问题。 墨夏打断了菲斯特和母亲的对话,走上前去,一把拿过菲斯特手里的邀请函:“这个宴会,我会去的,还请菲斯特先生不要打扰我母亲。” 发现儿子这一系列没礼貌的言行,母亲连忙说:“夏,你在说些什么啊?菲斯特先生实在抱歉,我家墨夏还年轻,不太懂礼貌。” 菲斯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应,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扫向墨夏的脸,墨夏回过去一个不善的眼神。菲斯特依旧笑着,看不透他眼里的深意,短暂的交锋之后,菲斯特向后退了一步。他朝着母子二人欠身道,“那么墨夏先生,还有美丽的夫人,我就暂时先告辞了。” 道别了菲斯特,墨夏看着手里的邀请函,心里不断猜测着这件事情背后可能引发出来新的变化。然而眼前掌握的情报依旧太少,这让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素裳结合她所看到的信息,开始回忆起曾经历史课本上的知识,奈何她脑子里的知识储备量实在是太过捉襟见肘,对于仙舟的战争史她能记住的也就那么几场关键的大战。有关玉阙仙舟的则只有两场,一场是着名的第二次丰饶民战争,一场是云上五骁迎战丰饶联军和活体行星[计都蜃楼]。 第22章 宴会 代表夜晚的钟声刚刚敲响,墨夏和素裳已经站在了公司代表暂住的公馆之外。素裳望着这栋风格独特又高大华丽的建筑发出无声的赞叹,墨夏给了她一个安静的手势,素裳回过来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闭嘴。 二人这样的相处已经有段日子了,彼此间也变得默契了不少,有些时候甚至单单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只不过墨夏大部分时候都无视了素裳一些的想要交流的请求。 毕竟他也有些害怕单纯只是通过剑心交融的方式进行沟通而不是修炼提升的话,自己会沾染上太多对方的色彩...会变蠢,这是墨夏的第一反应。 符青和秦雪刚刚来到公馆门口,就见到了站在门口发呆的墨夏,二人向他打着招呼,但看表情显然心里也藏着事。这是自然的,仙舟玉阙陷入战争,但现在二人却无法回归。 “墨夏,怎么就一个?迪丽达尔呢?”符青左右环顾,没能发现那位楼鄯少女的身影。 墨夏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我们先进去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公司高管。”秦雪提议道。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朝着公馆内部走去,刚进大门就有衣冠楚楚的侍者端着托盘向三人走来。 “美丽的小姐,英俊的先生,需要来一杯琥珀气泡朗姆酒吗?这是公司特供款。”侍者向着众人展示着托盘里三杯闪烁琥珀色液体。 符青不会喝酒,甚至对于酒精有些反感,她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说:“我就不必了。” 侍者保持着微笑,看向符青身后的那对男女,秦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一杯,她对于这种难得一见的饮料心里有些感兴趣。 墨夏也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这场宴会里菲斯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和楼鄯达成那种协议。他的目光扫视过宴会的大厅,大部分的宾客看起来都已经到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一些外来的富商和楼鄯当地的一些知名人物。 光穿着终末神庙祭祀服的神官他就看到了好几位,另外还有老熟人黉学的先生伊斯迈尔和遍智格物院的白老师。 伊斯迈尔几人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个孩子,走了过来,当他看到墨夏手里还拿着酒杯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伊斯迈尔先生?白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符青也注意到了这两位长辈的存在。 “公司的总监亲自登门送来的请柬,我们也实在没法拒绝。”白老师苦笑道,在他知道家乡爆发战争时已经没了观摩末王祭奠的想法,只想快点赶回仙舟,符青和秦雪同样的原因才会出现在这里。 伊斯迈尔看着墨夏,语气有些严厉地说:“墨夏,你虽然再有两天就十八岁成年了,但现在你还不能喝酒!” “我很抱歉,伊斯迈尔先生。”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回了托盘,低着头沉思着。 伊斯迈尔看向低着头的墨夏,叹了口气道:“墨夏,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要你在这种时候来参加宴会确实难为你的。”他以为这个少年正在为了父亲的死而感到悲痛,实际上墨夏只是在思索着菲斯特邀请他们几人来参加宴会的目的,毕竟怎么看在场的三人都还没资格来到这种规格的宴会。 听到伊斯迈尔的话,周围几人都面露不解的神色,符青想起了墨夏曾经说过自己的父亲是一名云骑军,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墨夏,你父亲难道...” 墨夏点点头,周围几人也明白了过来,楼鄯这里的仙舟混血民有不少,今天他们家属牺牲的消息传来,神庙还为那些逝者奏响了丧钟。几人尝试着说些什么安慰他,可对于身为长生种的仙舟人来说,死亡距离他们实在有些遥远,漫长的人生中也仅有战争时期才会出现大量死者。 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伊斯迈尔拍了拍墨夏的肩膀,率先说道:“没事的,墨夏,你父亲是个英雄,他的灵魂一定能够回归末王的怀抱,享受安静的长眠。”但这话刚说出口,伊斯迈尔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妥,墨夏的父亲是仙舟人,照理应该是信仰着巡猎的帝弓,自己当着几个仙舟人的面说一名云骑死后回归终末似乎不太合适。 白老师听出了伊斯迈尔话里的歧义,不过并未拆穿,而是同样拍着墨夏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墨夏对此不置可否,不过还是做出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就在几人沉默之际,大厅的灯光忽然变暗,接着聚光灯打在二楼的阶梯处,身着淡紫色西服的菲斯特正挽着一名美丽的楼鄯少女沿着楼梯款款走下。二人都有着十分出众的外貌,聚光灯照在二人精致的礼服上,显得是那么的般配。 “迪丽达尔?”符青惊叫出声。与菲斯特共同出场的正是一直未曾露面的迪丽达尔。此时她的脸上正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种被万千瞩目的感觉让她沉醉。 “各位!”菲斯特优雅的嗓音传遍了会场,“各位尊敬的贵宾,非常感谢你们能够接受我的邀约,前来参加这场聚会,在此我仅代表我个人欢迎各位的到场!” 掌声响起,人们回应着这个帅气男人的发言,菲斯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接着说道:“原本,今天我只是想邀请在楼鄯的各界精英来参加这场盛会,为未来公司在此的星际贸易建立更牢固的关系纽带,然而...”他顿了顿,好似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一秒全场人都瞪大了双眼,只见菲斯特忽然单膝跪地,面对着身边的楼鄯少女,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今天我在集市上遇见了这位美丽的小姐,琥珀王在上,我以为我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纯美星神。迪丽达尔,你的眼像宝石般澄澈,深深的照进了我的心,我愿用我的余生来守护这份美好。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爱意,让我成为你未来人生里的守护者呢?” 菲斯特将一枚华丽的紫水晶项链展示在迪丽达尔面前,深情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第23章 迪丽达尔的野心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在先前出场时他们就在猜测着这个神秘少女的身份,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菲斯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求爱。他们望着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少女,等待着她的答复。 人群的后方,还站在门口的几人都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墨夏眼底更是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采,在原本的轨迹里这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集,然而现在却到了这种地步。 迪丽达尔感受到下方投来的视线,他看着面前这个帅气的男人,他眼底流露出的深情打动了她。迪丽达尔接过菲斯特递来的紫水晶项链,紧紧握在了手心,轻声地回应道:“我愿意..” 瞬间人群沸腾了,他们见证了一场华丽而大胆的求爱,美丽的楼鄯少女搭配身世显赫的银河贵公子,多么美妙的爱情故事啊。相信要不了多久吟游诗人们就会将它编成歌谣,开始在世间传唱。 菲斯特缓缓起身,为迪丽达尔戴上了那枚项链,那是一枚足足有鸽子蛋大小的华美紫水晶,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菲斯特站直了身体,重新面向了人群,他开口说道:“我很高兴能够来到楼鄯,在这里找到了我的挚爱,为此我还特地邀请了她的朋友们来见状我们的幸福时刻。” 耀眼的聚光灯在此刻照亮了人群末尾处的墨夏几人,墨夏抬头望向菲斯特,他的眼里始终保持着笑意,让墨夏摸不清对方心中所想。 人群纷纷回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几人,聚光灯下是两女一男,两个少女看穿着应该是仙舟来客,而那个少年却是同时具备了仙舟人和楼鄯人的外貌特征。 “我希望我们俩之间的爱情能够得到你们的祝福”菲斯特的声音响起,穿过了大厅传入墨夏几人的耳中。 符青有些慌张,她没想过自己也会忽然成为焦点,感受到宾客们投来的目光,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秦雪则是紧张地左顾右盼,她没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成了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 墨夏同样对于菲斯特的这个举动感到诧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交汇在了三人身上,当然聚光灯下还有始终保持着安静的素裳,只不过人群看不见她。秉承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她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望着墨夏的背影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吧,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墨夏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一张和煦的笑脸,开口说道:“那我就代表迪丽达尔的朋友们,在这里祝福菲斯特总监您和她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祝你们幸福。” 菲斯特的脸上笑意更甚,迪丽达尔则是脸色露出一丝迟疑,至少在此之前她是喜欢着墨夏的,只是突然出现的菲斯特闯入了她的生活。 在市场上与他们道别后,菲斯特给迪丽达尔送来邀请函,并邀请她作为自己的舞伴来参加这场宴会,迪丽达尔看着眼前这个迷人的绅士,本想拒绝,可却在对方的花言巧语攻势下鬼使神差般应了下来。 之后的一整个白昼时间,菲斯特几乎都跟在迪丽达尔的身边,二人聊了很久,迪丽达尔居然就感觉自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无比的好感,而就在刚才对方向自己求爱的瞬间,她的眼里好像就只有菲斯特,并且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再次看到墨夏,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当菲斯特将聚光灯打在墨夏等人的身上时,她本来希望墨夏能说些什么,然后对方的祝福话语却让她感到失望。 她是很有野心的女人,她渴望离开这座地底的黄金之国,搬到更好的环境中去。虽然拿到了黉学给她的推荐信,但是她自知那并不是来源于自己有多优秀,而是自己那位从不露面的父亲在身后操作着。况且就算拿到推荐信了能够有机会去仙舟求学,以自己的水平未必能成功留在仙舟,保险起见她才希望未来能够与墨夏走到一起,并通过他的家庭关系搬离楼鄯,前往仙舟定居。 只不过墨夏这段时间却变了,变得对自己爱搭不理,这让她很苦恼。而菲斯特恰好又在此时出现,让她看到了新的可能性,再加上自己确实也对他产生了好感,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一边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天才少年,一边是从天而降向自己表达爱意的银河贵公子,最终迪丽达尔选择了后者,当然她也希望能听到此刻前者站出来能说些什么。不求有什么结果,只希望能听见对方真实的想法。 原本心中的矛盾在墨夏说出祝福话语时彻底消散了,迪丽达尔将眼中的复杂情绪隐藏,重新恢复先前那副幸福的表情,她挽着菲斯特的手臂,二人沿着楼梯缓缓走到了大厅舞池的正中。 灯光再次变幻,音乐声随之响起,那是来自遥远彼方的歌谣,描述着存护克里珀的丰功伟绩。宾客们似乎对于这个流程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也纷纷牵起身边女伴的手往着舞池正中走去。 白老师和伊斯迈尔先生都带着自己的妻子,他们很快也融入了其中,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流程。 “那个?我们也要去吗?”秦雪小声地询问起两人。 符青看向舞池中动作亲昵的男女们,脸色怪异,她摇了摇头:“我不会...小雪你会?”接受过仙舟传统文化教育的她对于这种男女间有亲密接触的行为有些无法接受。 秦雪摇摇头,“我也不会...”她的声音很轻,但是还是有意无意地瞥了几眼身前的墨夏。 这把边上看戏的素裳给整无语了,“什么情况?我老祖宗怎么看墨夏的眼神也怪怪的?” 墨夏耸耸肩,“别看我,我也不会...” 舞池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宾客和少部分像伊斯迈尔先生和白老师那样带着家属来的人,穿着祭祀服的神官们和部分没带舞伴的宾客都站在一边,或是在享受美食,或是在相互攀谈。 菲斯特和迪丽达尔这对金童玉女无疑是舞池中的主角,菲斯特舞技精湛好几次都做出了高难度的动作,搂着迪丽达尔的腰将她高高举起,好似在向众人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那般。 恰在此时,一道性感成熟的声线在三人耳边响起,“这位英俊的小少爷,我能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呢?” 第24章 ‘石心十人\’典贷翡翠 女人从灯光的阴影下缓缓走出,那是一名十分高挑的身影,身上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晚礼服,丰腴的身材几乎就要撑破身上的布料,她的脖子上带着一条翡翠项链,腰间同样别着一张公司员工的名牌。 身后的两位少女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身材夸张的女人,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有些自卑起来,尤其是符青简直是如临大敌。 墨夏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在过往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个人的出现。 素裳同样比划了一下各自胸前的规模,有些生气地噘着嘴。 女人足足比墨夏高了半个头,加上脚底踩着高跟鞋,来到墨夏面前时他的视线只能看清女人身前的雄伟。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墨夏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只能别过头不去看她。 “喂,老东西!你脸红什么!不就是出来个大胸怪嘛!你给我安分一点!”素裳在心底疯狂输出,甚至连称呼都学着师傅的样子改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总监翡翠,这次是跟着菲斯特一起到这里来考察投资环境的,算是他的副手。”女人的声线柔和透出一股成熟的韵味。 “墨夏...”墨夏简短地回复道。 翡翠微笑着向墨夏递去自己的手腕,“那我能有幸请你陪我跳支舞吗?” 墨夏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余光瞥见了一边素裳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更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的视线扫过剩下的两人,二女似乎不打算搭理这个女人,纷纷别过头去,一时间墨夏感觉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火上。 “这个...”他有些尴尬地思索着该如何拒绝,可下一秒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图腾一闪而过,那是象征着终末的八芒星! “要拒绝我吗?”翡翠的声音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传入墨夏的大脑,有一股力量正常尝试改变他的想法,墨夏知道那是属于终末的力量正在尝试改变他的命运丝线,这种波动微不可查一般人会下意识的觉得是一时冲动,然而墨夏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接过翡翠递来的手掌,露出微笑,“当然,我怎么会拒绝这么美丽的一位大姐姐呢?” 翡翠露出得意的微笑,以为自己成功扰动了墨夏的想法,二人携手走向舞池。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子,见到这样的就走不动路了!”符青轻声鄙视道。 “符玄大人你说的太对了!”素裳没忍住小声地叫了出来。 符青转头看向一边的秦雪,疑惑道:“小雪,刚才是你在说话吗?符玄...是谁?” 秦雪一脸懵逼,她刚才什么都没说啊,而且大厅的声音很嘈杂她也没有听见有人说话,“我什么都没说啊?怎么了吗?” 符青摇摇头,只当是因为这里太过吵闹让自己产生幻听了。一旁的素裳吓的冷汗直流,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还好还好,没有暴露,话说要是暴露了会怎么样?他好像从来没提过这件事?”素裳只记得墨夏的嘱咐,却完全忘记了去问如果违反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但现在看看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不过下次还是注意一点,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舞池正中,菲斯特和迪丽达尔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人们纷纷给他们留足了空间施展高超的技艺。迪丽达尔的身体很柔软,能十分轻易配合菲斯特完成各种难度的动作。 音乐忽然变得高亢起来,好似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舞池中的人群的动作也加快不少。 墨夏跟随着翡翠在舞池中转圈,翡翠的舞步很熟练,很轻松就能引导墨夏做出下一步动作。 “小少爷是第一次跳舞吗?”翡翠轻声地问道,声音中混杂着终末的力量,侵蚀着墨夏的心灵,然而那股带着扰动命运气息的能量在进入的墨夏意识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 墨夏对这个能使用跟自己类似能力的女人愈发好奇,他假装收到了对方的蛊惑,露出一副痴迷的表情,“是啊,翡翠姐姐,您可真好看。” 翡翠眼里的笑意更甚,八芒星图腾再次一闪而过,“谢谢夸奖,小少爷你也很英俊,舞跳得真不错,晚些时候要不要陪姐姐去喝一杯...” 音乐在此时急转,宛如战歌变得无比激昂,翡翠随着乐声,松开了墨夏的双手,在他面前开始旋转飞舞的裙摆伴随着她那一头淡粉色的长发,激烈的舞姿让周围的人不由得都避开了二人。 巨大的舞池中央,现在同时出现了两个真空地带,一边是优雅的菲斯特带着美丽的迪丽达尔,另一边是性感的翡翠带着还有些青涩的墨夏,两组人在各自的范围同时演出着精湛的舞技。 两处场地随着音乐渐渐靠近,最终在舞池的正中合并成一片巨大的空地,周遭的宾客纷纷停了下来,欣赏起正中的两对舞者。 音乐渐渐变得舒缓,好似这一节进入了尾声,两对人都恢复了平静的舞姿。翡翠和墨夏重新搭上了各自的手臂,动作也变得缓慢。而这时翡翠眼中的八芒星已经变得清晰可见,她死死盯着墨夏的双眼,墨夏清楚那是终末弧光的状态,能够察觉并搅动命运的丝线,只是比起他的来说,还太弱了! 墨夏装作已经陷入了对方的计谋中,两眼变得空洞,刚好此时菲斯特和迪丽达尔靠了过来,正是两对人在舞池中的第一次交汇。菲斯特微不可察地向翡翠投递来一个询问的视线,翡翠死死盯着墨夏空洞的双眼,对着菲斯特点了点头。 迪丽达尔也看到了墨夏,有些不知所措地别过头去没有看他。婉转的音乐渐渐高亢起来,这是进入了下一章节,菲斯特忽然松开了其中一只手,身体向后倾倒,迪丽达尔也跟着同样的动作向后倒去。二人胸前各自的吊坠此刻在空中飘荡。 菲斯特一直戴着一枚圆形的镜子吊坠,那是一件奇物,名为“生命映照”,作用也很简单它在启动时能映照出一个人的过往,清楚的探查出这个人的身份,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对方在毫无防备时候才能有用。 翡翠也跟着菲斯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墨夏跟着回应,那枚翡翠项链也在这个动作下飘荡在空中,翡翠和紫晶分别光芒,“生命映照”在此刻将其反射过来恰好照向了墨夏的额头,一股短暂的眩晕感就此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第25章 人生放映 “嗯?小雪,刚刚是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吗?”符青有些疑惑地看向舞池。 秦雪眨了眨眼睛,回复道““没有啊,小青你今天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符青朝着舞池正中看去,确实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在人群中舞动的那两对男女,他们的眼里几人的动作好像都变得无比熟练,两组人的动作也极度一致,简直就好像是专业的舞者那般正在进行斗舞。 素裳在一边的牙都快压碎了,“这老东西,居然跟那个大胸怪做出那种动作!!!等回来之后我一个字都不会跟他说了!” 而此时的墨夏只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深海,意识有些恍惚,刚刚的那瞬间他看到了三道闪光,翡翠、紫晶和那面镜子,他正在不断向下沉仿佛即将掉进无尽的深渊。 恍惚间,一男一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交互交叠,那是菲斯特和翡翠的声音。 【我来觐见】 “我来伪装” 【我来添酒】 “我来更改” 【我来占有】 “我来夺取” 【我为甘露赐下鸩毒】 “我在镜中愚弄万物” 【春种秋收】 “千人千面” 【静待枯果满枝头!】 “没入星海转瞬间!” 【一切,献给琥珀王!】 “一切,献给琥珀王!” 二人的诵念同时落下,两股磅礴的能量在墨夏的两侧浮现,淡紫色和翠绿色光华中,身着繁复礼服的二人一左一右地出现墨夏身前,二人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假面,菲斯特是一张半边脸的小丑面具而翡翠的则是一副覆盖住双眼的毒蛇面具。 “令使?也不过如此嘛?大姐,你太过小心了,根本不需要我们一起动用基石,你只要帮我控制住他就行了。”菲斯特慵懒的嗓音传来。 翡翠不为所动,依旧是那种魅惑的声线:“要不是我用从那个老头那里取来的终末力量,你以为能有这么容易?” “好吧,好吧,谁叫你是大姐呢?”菲斯特耸耸肩,“现在,让我们来揭开这位令使先生的真面目吧!” 菲斯特打了个响指,无数镜子从四周出现,它们同时映照着墨夏的身躯。 菲斯特发出惊叹,“哇哦哇哦,不得了啊,大姐,这家伙活了得有好几千年了,看看这镜子数量...啧啧啧” 奇物.生命映照出自一位记忆命途的焚化工之手,由于在公司所属的一颗星球上制造了集体静默事件,导致公司的一项实验失败,发生爆炸,之后被石心十人中的‘欺诈紫晶’阿玛.菲斯特逮捕,这件奇物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战利品,恰好他的能力也与镜子相关。 它能映照出一个人过往所有的记忆,每面镜子都代表着那个人一年的记忆,而现在出现在四周是却是一整片的镜子墙,足足有数千面。 “别大意,从老头那里借来的终末力量太弱了对命运权柄的掌控有限,限制不了一个令使太久,我们得尽快将从这些记忆中探明他的身份,顺便我也想试试看让一个令使跟我签订借贷契约会怎么样?”翡翠舔了舔嘴唇,好似一条真正的毒蛇在吐着信子,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兴奋。 她还从未借到过一个令使的权能,若是成功,那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将进一步上升。 “那就开始吧,下面是人生放映时间!”菲斯特张开双臂,兴奋地大喊道。 墨夏昏昏沉沉中已经听清了他们的话,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就是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生命映照的镜子墙上,一个个镜面都开始播放起画面,但是奇怪的是仅有最初和最末尾的几面镜子里的画面还算清晰,而中间的那些大多模糊不清,有些甚至直接变成了一片雪花,什么都没有出现。 墨夏看明白了对方的做法,这是在读取他的记忆,只是自己这数千年来的记忆早就斑驳不堪,若非先前那次在沙漠中的经历,就连现在在楼鄯这里的相关记忆也不会这么清晰。 二人从最初的那面镜子开始,那是一段很普通的人生,墨夏在楼鄯出生、长大一直到十七岁面临黉学毕业。只是菲斯特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因为最开始的这些记忆居然是近几年的,其中甚至有近几天的,这...怎么可能?面前这个家伙可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令使啊,怎么可能最初的记忆才是近期的?不应该是更加久远过去吗? 翡翠并不知道人生映照的原理,只知晓这些镜子能够将一个人的记忆转换影片来放送,当她看到菲斯特眼里的惊异时,忍不住开口问道:“菲斯特,你怎么了?” 菲斯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不,没事,我们继续看...”菲斯特震惊之余看了一眼还处在沉沦状态的墨夏,见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看来终末命途的能力果然强悍,命运被扰乱之后就连令使都能暂时控制住。 墨夏装作眼神空洞的样子,死死盯着镜子墙,他也想看看那些曾经被他遗忘了的记忆能否出现在这上面,但是很遗憾那些记忆要么如他所想一般无比模糊要么干脆直接显示不出来。 菲斯特将视角转向了其中一面画面清晰的镜子,镜子里描绘的场景很熟悉跟前面几面一样都是属于楼鄯这里的记忆,记忆中他自己也出现了。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那是这位令使被他手下的人打伤,然后自己过去道歉,并与迪丽达尔相遇的场景。但是这与他所知的不相符,这让他感到很意外。 继续往下看,后面几天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少了这场宴会的内容,少年参加了末王祭奠的游行,而后在末王祭奠的当天意外发生了。整个楼鄯发生了惊天的大地震,除了终末神庙所在的中心城区以外,周围其他的所有街区都陷入了地底,一道无比巨大的裂缝出现在楼鄯的四周,紧接着大批裂界生物从地底的缝隙中涌出,几乎在瞬间就淹没了整座楼鄯城市。 记忆中他看到少年的母亲被一头裂界生物刺穿了胸膛,一名仙舟云骑模样男人冲了出来,替少年挡下了另一个裂界生物的攻击,但自己也因此而丧生。而最后少年绝望地跪伏在地上,他仰望着天空中那个曾经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晶石,但是金光已经黯淡,变成了昏黄色,整个楼鄯好似进入了黄昏。 少年朝着那枚晶石发出绝望的嘶吼,突然播放着画面的镜子开始剧烈的摇晃,画面也在这时突然中断,无数裂纹从镜子表面出现,下一秒那一面镜子彻底破碎化成了无数闪光的碎片。 “什么?末王祭奠?那些东西是裂界生物?难道这里有星核即将爆发?他的记忆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无数疑问涌上了菲斯特的心头,而镜子破碎这种事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他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菲斯特的好奇心短暂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他朝着剩余仅有的清晰镜子望去,那是最后一面,也应该他最新的记忆。 画面很昏暗,好像是一间屋子里,带着些许电流声的广播从画面中传来: 【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博识学会星空生态学派宣布:琥珀历2157纪结束,2158纪正式到来。】 而后菲斯特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影正静静地坐在阴影中,他脸上好像戴着眼镜,镜片上白色的反光在黑暗中尤为刺眼,画面在此刻也恰好中断了。 当菲斯特听到这一串数字时,顿时感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最新的记忆居然是十个琥珀纪后的未来!那这就意味着面前这个令使真正所属的命途是... 想到了什么的菲斯特惊呼出声:“大姐!不好!这家伙...”菲斯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低沉的嗓音已经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 “两位...玩够了吗?” 第26章 所以你把她玩坏了? “两位,玩够了吗?”墨夏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愤怒,他本以为能找回一些失落的记忆,然而不仅没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结果居然还被对方肆意窥探到了那么多事,这让他感到很烦躁。 “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中了终末弧光的命运扰动,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翡翠发出惊恐的声音,再也没了先前的从容不迫。 “终末弧光?”墨夏冷哼一声,嘲讽道。 他的眼底八芒星图腾发出刺眼的光芒,令使级别的终末弧光此刻在他身上显现,无形地飓风开始在周身围激荡,暗金色的火球一个接一个出现在身侧,其中裹挟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神秘力量。那是能够将一个人的命运焚烧殆尽的恐怖威能。 已经进入【基石】变形状态的两人感受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那是一名真正的终末令使,他从遥远的未来逆行时间而来,就如同那位神秘的终末星神一样凌驾在了时间的长河上,根本不是借用了封存着存护权能的基石进行强化的二人可比。 ‘欺诈紫晶’、‘典贷翡翠’这两个称呼在真正的令使面前显得是那么可笑,尤其是菲斯特,他的能力最主要的就是逃命,毕竟做一个靠欺诈手段来达到目的男人,怎么也要有诡计败露后能脱身的本事。可现在他感觉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十分困难。 “终末的...令使?”这几个字翡翠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随着墨夏彻底进入终末弧光的状态,生命映照无法经受住这股能量的威压,数千面的镜子都开始出现了裂纹,紧接着巨大的镜子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化作无数闪光的碎片,整片空间也跟着要摇摇欲坠。 舞池中央,人们只看到了中间的那两对男女忽然停滞了,下一秒好似有什么透明的东西突然破碎,那是菲斯特的力量,他借由镜子模拟出了四人仍然在起舞的场景,实际上在那里热舞的不过是幻影罢了。 他的力量被墨夏无情的击碎,众人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在所有人闭眼的那一刹那,舞池中的男女又动了。菲斯特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好似刚才的热舞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而迪丽达尔早就陷入了昏迷,看样子是脱力了。 至于另外一对,墨夏正宣泄着心中的愤怒,舞动的姿势越来越大,原本优雅从容的翡翠好似一个断了线木偶被他肆意玩弄,而在旁人眼里,那是这个少年正在随着已经进入高潮的乐曲而进行的最后狂欢。 翡翠好几次想要逃离,却又不断地被拉回去,少年一次又一次将她的身体扭曲成各种高难度的舞姿,她只感觉这首曲子后半段是那么漫长。 一曲终了,翡翠的身体瘫软下去,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汗水将淡粉色的长发凌乱地粘在额头,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墨夏做出一个结束的姿势,单膝跪地,一只手高高扬起,另一只手搂在翡翠柔软无骨的腰肢上。 作为当事人,翡翠终于感受到了解脱,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她看清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无比深邃但又让她无比恐惧的眼睛,八芒星图腾缓缓在他眼底消失,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意识... 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奔放如此激烈的舞蹈,这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几名侍者穿过人群,将三人扶起,两位女士已经因为体力透支而昏迷,被侍者带去休息室。菲斯特略微好一些,至少在墨夏冲破他所布下的镜子结界时,自己就和墨夏没有再接触。 菲斯特现在还对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而感到恐惧,他心有余悸地看向一脸从容的少年,只见他整了整身上有些发皱的土黄色校服,缓缓朝自己走来。 正当菲斯特以为自己也要经历同样的下场时,墨夏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警告道:“宴会结束后,我会来找你,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完他就径直朝着还在大厅另一侧的同伴走去,这一切在外人眼里则是两位男士在激烈的斗舞之后的相互鼓励,而这场斗舞的胜者不是来自公司的银河贵公子菲斯特而是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楼鄯少年。 他没有华美的礼服,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外表,甚至那个背影还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此时此刻在场的宾客们纷纷为他侧目,一些年龄相仿的少女更是在眼里流露出崇拜之情。 墨夏恢复了之前淡然的表情,他双手插兜对着还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同伴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谦虚是好事,可撒谎就不对了”符青双手叉腰,没头没尾地朝墨夏说了一句。墨夏有些诧异,而后了然,他在之前确实说了自己不会跳舞,但眼下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过实际上墨夏也没有说谎,他确实不会,只不过当时恰好有些生气,就回忆起一些以前曾经见过的舞蹈动作,而后将它们更加夸张的运用在翡翠身上,这才导致了人们所看到的结果。 墨夏干咳了两声,道:“意外,意外,都是那位翡翠小姐教得好。” “所以你把她玩坏了?”符青一脸坏笑道,当她看到墨夏肆意蹂躏那个女人时,心里没来由地感觉很爽。 墨夏被这句充满歧义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整了整衣领,一脸严肃地说:“符青学姐,注意素质,您可是仙舟来的高材生,怎么能说出这种粗鄙之语。我是那么厚颜无耻的人吗?” “你!”符青被他这一连串回应给怼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瞪了墨夏一眼。 见到一向强势的符青吃瘪,秦雪没忍住笑出了声,两位仙舟来的少女就这样开始嬉闹起来。墨夏将视线转向一旁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素裳,她依旧披着自己的黑袍手里举着蜡烛,从她幽怨的眼神中墨夏感觉到对方好像是打算生吞了自己。 注意到墨夏看向自己,素裳气鼓鼓转过头不去看她,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也不理他,不对,直到回到罗浮仙舟之前都不理他! 墨夏看着又忽然发脾气的少女,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最终他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27章 来自一个令使的问询 开场舞结束后,菲斯特经过短暂休息又强撑着回来主持宴会。翡翠和迪丽达尔一晚上都没有再出现过,墨夏预想中曾经那次的商贸协定也并没有公布。 素裳一整个晚上都在生闷气,不过墨夏偷偷递给她的食物,她倒是来者不拒,甚至还偷偷喝了两杯琥珀朗姆气泡酒。 散场已经是午夜,楼鄯的室外一如既往是一片金黄色,只是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永恒的黄金之国,后人一直这么流传。只有墨夏清楚,过了明天,末王祭典就要正式举行,到时候这座黄金之国也将进入黄昏,并且永远深埋地下。 在宴会厅门口墨夏正和符青二人告别,符青打着哈欠,看了一晚屋外依旧明亮的城市,一脸疲惫地说:“没想到这些公司的家伙做出来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尤其是那个什么存护快乐茶。” “小青,吃太多甜食会长不高的。”秦雪打趣道。 “唔…”一提到身高符青就蔫了,她的家族里每一代的女性都很娇小,这让她很苦恼,尤其是看到那种身材高挑曲线动人的女性更让她受打击。 “总之,等回了仙舟我一定要找人把那个存护快乐茶复刻出来,再加点仙舟风味,就叫仙舟…不对,叫仙人快乐茶!”符青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地宣布道。 只是一提到仙舟,二人又沉默了,短暂的宴会冲淡了二人对家乡的顾虑。等歇下来之后才记起,如今的玉阙仙舟正处在战事中。 反倒墨夏开始安慰起她们,“没事的,仙舟有帝弓司命庇佑,一定会胜利的。” 听到墨夏的话,二人重新振作,郑重地点了点头,符青信誓旦旦的说:“嗯!你说的对!实在不行还能让爷爷他用瞰云镜召唤帝弓的光矢!” 符青的话让墨夏嘴角抽动了两下,心说,“符青学姐,你可真孝顺,你不知道瞰云镜这个东西召来的光矢会把持镜人都一起消灭掉吗?” 不过墨夏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免得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逝者就该让他们安心地沉眠于彼岸,而不是再回到这人世间扰动命运的丝线。 想到这里墨夏心里的苍凉感又开始袭来,自己这个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到底算什么?死亡,对他来说曾经遥不可及,如今的剧本里真的能有自己完美死亡的结局吗? 他抬头望向头顶的发光晶石,楼鄯人喜欢叫它黄金石或末王之泪,只不过谁也没法确定那东西就是末王留下的。 与两人道别之后墨夏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掉头回到了公馆,他还有问题没有得到答案。素裳紧紧跟在他身后,忠实地履行着一个观众的义务。 二楼会客厅,菲斯特坐在单人沙发上凝视着手里的酒杯,回想起今晚的经历。按照那位终末令使的记忆,这里很快就因为星核之灾而毁灭,那自己来这里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公司不会为了一颗即将毁灭的星球投资,哪怕它的资源在丰富也不会。 正当他思索之际,那个熟悉的人影再次朝着他走来,菲斯特眼里流露出恐惧,但是很快又被他隐藏了起来。他抬手示意周围的侍者们都离开,仅留下了自己和墨夏。 “令...您来了...”菲斯特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位恐怖的终末令使相处,只能小心翼翼地跟他搭话。他的腿到现在都有点软,实在没法从沙发上站起来。 墨夏毫不客气坐在他的对面,素裳则是坐在墨夏的身侧,只不过菲斯特看不见。 “几个问题,需要你来解答一下。”墨夏的话很平静,眼睛也很平静,但就是这种平静让菲斯特感到害怕,就好像深邃的幽潭,你永远不知道它底下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您...您说。”菲斯特的声音有些颤抖。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提前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个...”菲斯特有些难以启齿,这个问题关系他们的另一个秘密,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终末令使,那自己再怎么说谎也没用,他脑袋耷拉了下来,好似放弃了抵抗。 菲斯特叹口气,缓缓开口说道:“翡翠通过她的能力,让楼鄯的大祭司签署了借贷协议。她给了大祭司一个信用点,代价就是对方身上的终末力量,只不过那个老头子太弱了。翡翠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身上的力量给彻底抽空了,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傀儡。” “傀儡?你们把大祭司给变成了一具傀儡?”墨夏有些惊讶地说道,但是这也不对,既然大祭司成了一具傀儡,那之后为什么又会签署那种仅对楼鄯有好处的协议呢? 墨夏将心里的疑问复述给了菲斯特,菲斯特苦笑着摇头,“那当然不是只对楼鄯有利,怎么跟你解释呢?放贷,您知道吧?相当于是公司方面先给出大量的好处,等时间到了之后我们会加倍要回来。这是翡翠擅长的事情,也是她操控着那个老头签署的。” 墨夏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菲斯特的意思,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您应该知道的,终末的命途能力中终末弧光是最基础的能力。翡翠抽取了老头子的命途力量后,就能看见别人身上的命运丝线并进行简单的操控,普通人的命运丝线很少也很单一。但是越是强大的人身上的命运丝线越是复杂。而那天您在集市出手时,翡翠恰好就在人群中。虽然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但她还是看清您身上那团庞大的命运丝线。所以我们判断出您至少也是个强大的命途行者,甚至是令使。之后翡翠看了我身上的命运丝线数量后,更加确定了您是个令使。”菲斯特解释道。 听到对方说出令使二字,墨夏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但同时让他奇怪的是来自这片记忆回响中的终末弧光为什么能看见自己身上的命运丝线。 菲斯特被吓得一个激灵,只能道歉,“对...对不起,我不该提那两个字?” 墨夏撇过头看向素裳,还好这个傻姑娘不知道令使是什么,她此刻正一副无聊的样子靠在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 墨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简单思考起菲斯特刚才所说的话,实际上他并不清楚终末弧光还有这种用法,毕竟每次他看到的都是一整片命运丝线组成的巨大网络。世间万物只要存在生命,那身上就会有命运丝线的诞生。看来确实是因为大祭司在这终末命途上还太弱了,所以才会只能看清人身上的命运丝线,而且看不到太多。 菲斯特看到墨夏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以为对方又要发作,刚想跪下求饶,结果墨夏再一次开口道,“下一个问题,迪丽达尔是什么情况?” 第28章 墨夏的计划 提到那个楼鄯女孩儿,菲斯特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凉意,他早先是通过自己的手段窥视过迪丽达尔的记忆,再让翡翠扰动她的命运丝线使对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 那个女孩的记忆里有不少跟这位令使的回忆,这个女孩好像还喜欢着墨夏,他以为墨夏也喜欢着那个姑娘,顿时额头上冷汗直冒。 “大人...不是的,您听我说”菲斯特已经跪在了墨夏面前,“您若是喜欢那个女孩儿我这就把她还给您!” 墨夏皱着眉头感觉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自己曾经的记忆中迪丽达尔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对这个楼鄯姑娘确实没有那种想法罢了。 墨夏有些不悦地说道:“我只需要理由,正面回答我!” “是...是这样的,那个女孩儿实际上是楼鄯大祭司的女儿,而现在大祭司又被翡翠变成了傀儡,活不长了。作为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才和翡翠合作通过终末弧光的命运扰动让那个女孩爱上我。等她以后继承了大祭司的位置,公司才能更好地控制楼鄯。不过您放心!这种命运扰动是可以解除的!等翡翠醒了,我一定让她解除!”最后的几个字菲斯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此刻他再也不是最初登场时那副贵公子的模样。 墨夏没去理会已经哭丧着脸的菲斯特,而是继续低头沉思起来,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对方是在那次自己出手时就已经盯上了他,并且其实他们最早的目标就是迪丽达尔。只不过在他原先的记忆里,迪丽达尔之后的动向他并不清楚,所以才会有迪丽达尔跟菲斯特仅见过一次面的错觉。实际上,在原本的轨迹里公司的二人就是如此操作的。 通过操纵一个星球的首脑进而操纵整个星球为公司打工,倒是好手段。墨夏心中腹诽道,不过这也符合公司给他留下的一贯印象。 “大人...我能向您提一个问题吗?”菲斯特战战兢兢地发问道。 墨夏有些疑惑,他看向菲斯特,最终还是允许了对方发问。 菲斯特艰难地爬回沙发上,勉强坐直了身体,简单喝了口酒平复了心中的不安,他缓缓开口道:“您跨越如此久远的时空逆行至此,是为了阻止家乡再一次在星核之灾中毁灭吗?” 墨夏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目的,思索了片刻,他摇了摇头,回复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能随意改变,若是如此未来的一切都会被推翻。” 菲斯特听到这个答案,更加疑惑了,既然不是为了阻止星核之灾,那这位终末令使费这么大的力气穿越了数千年的时光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很快他就又有了一个让他更加疑惑的答案... 墨夏再次开口说:“我现在需要你们替我做一件事。” 听到墨夏的对自己提出要求,菲斯特哪敢拒绝,连忙点头映衬道:“您说,您说!我们一定尽心竭力!” “我的出现已经扰乱了这里的命运,我需要你们将历史拨回原来的轨迹,后天,也是钟声再敲响三次之后,我需要翡翠继续操纵大祭司主持末王祭奠,直到星核在那个时候顺利爆发。” 墨夏的声音很平静,但在菲斯特的耳朵里却感受到了对方的疯狂,他要让楼鄯毁灭的事情重演?为什么?这里不是他的故乡吗?不过很快菲斯特就结合墨夏之前的话,想明白了。仅仅只是因为己方发现了墨夏,原本对方记忆中发生的历史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要是再去阻止星核爆发这种大事,那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菲斯特不敢想象。 菲斯特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我会照做的...但是翡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墨夏皱眉,这他倒没想过,万一翡翠在那之前没有醒过来,那仅是一具傀儡的大祭司是无法主持末王祭奠的。沉吟了片刻后,墨夏开口说道,“带我去见她。” 菲斯特有些艰难的起身,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是喝醉了那般。他跌跌撞撞地带着墨夏来到了翡翠休息的房间,秉退了站在门口的警卫后,菲斯特打开了房门。 翡翠此时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宏伟的胸口正缓缓起伏好似睡着了一般,素裳见到墨夏正盯着这个女人,又有些生气地对着墨夏做了个鬼脸,墨夏直接无视了一旁作妖的素裳。 径直走到了翡翠的床前,眼底八芒星图腾闪烁,终末的弧光再次照耀!繁杂的命运网络在他眼中显现,墨夏抬起了一只手,手指轻轻划过虚空,将翡翠身上先前被他搅乱的命运丝线一一回正。 菲斯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一位终末令使行使权能,眼中透露出好奇,但是在他眼里墨夏只是身上隐隐有暗金色的光华闪烁,而后手指简单的在空中的划拉了几下。 墨夏转过身对着菲斯特,淡淡的说道:“已经好了,她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话音刚落,翡翠睫毛微颤,发出一声魅惑地呜咽声,美眸缓缓睁开。她有些混乱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屋顶,接着她又看到站在床前的菲斯特和...那个终末令使?! 翡翠吓得立马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倒在墨夏的脚边,身体跟着颤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请您原谅我们先前僭越的行为!” 素裳很疑惑,她知道墨夏很强,但是好像也没对这两个人做什么啊?不就是一起跳了支舞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害怕他? 当然她心中的疑问暂时还没法解答,只见墨夏平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菲斯特看向这位平日里强势的同事居然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先起来。” 听到对方毫无感情的声音,翡翠缓缓爬了起来,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正当她以为墨夏要因为之前的僭越再次惩罚自己时,墨夏却转身对着菲斯特说了一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说着墨夏拍了拍菲斯特的肩膀。 菲斯特被这一下吓得不轻,赶忙再次跪倒在地,见同事突然下跪,翡翠也跟着再次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菲斯特声音诚恳地回应道:“我们,一定尽心竭力地为您办事。” 墨夏再也没有理会他们,转身离开了公馆。 第29章 ‘这是你女朋友吧?’ 离开公馆后,墨夏看着已经十分空旷的大街,他打了一辆公共马车准备带着素裳回家休息。 素裳自从喝了那两杯酒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加上心里还一直在耍小脾气,整个就是一副受了委屈又没处发泄的表情。 马车的车夫是一副典型的楼鄯人模样,他坐在前排抽着卷烟,看到有顾客上门也是赶快迎了上去。 “这位小兄弟,是要打车吗?去哪儿啊?” “回市场区”墨夏淡淡地回复道。 车夫丢掉手里的烟头,很利索地坐上前排,墨夏也没有犹豫上了马车,素裳气鼓鼓地跟在他后面。 墨夏瞥了她一眼,知道这小姑娘又在自顾自地生闷气,就没再理她,车夫在这时候突然和墨夏攀谈起来。 “唉,小兄弟,你听说了吗?原本昨天就该去地上清理祭奠会场的云墨卫突然都身体不适,全都告假了,神庙的大人们都快急疯了。” 墨夏皱眉,他好像从没听说过此事,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嗐,不就今天白天的时候,一位神官大人坐我车的时候聊起来的。” 墨夏没有发表意见,但是心里也担忧起来,若是地上会场无法开辟,那末王祭典最重要的游行环节可能出现问题。 “我还听说啊,神庙本来是想向仙舟联盟求援的,距离咱这最近的是玉阙仙舟吧。可听说最近玉阙仙舟好像也在打仗。啧啧啧,你瞧瞧这世道,怎么临近末王祭奠了,到处都在出麻烦。本来还想趁着这股人气多赚点钱呢。也不知道今年的末王祭奠会怎么样,按照这状况,地上场地没开辟出来,怕是不好办咯。”车夫感慨道。 墨夏心里的疑惑更甚,在他的记忆里距离这段历史最近的又是关于玉阙仙舟的战争要追溯到楼鄯灭亡之后,但现在这场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仙舟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吗?” 车夫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去,不过听几个仙舟来的商人说啊,他们好像把这场战争叫做第二次丰饶民战争,说是场面可大了。你说说,这两边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受苦的不还是咱这些老百姓。要我说啊,这都是他们信仰的那个巡猎星神非要找人家丰饶星神的麻烦,丰饶星神也没做错什么不是?仙舟人不就是想长生嘛?总得付出点代价。要我能活那么久啊,什么魔阴身不魔阴身的,反正死不掉,我先在家躺个几十年。” 车夫的话让素裳有感到被冒犯,她瞪着车夫刚想要发作,就被墨夏拦了下来。墨夏轻笑道:“您也不怕遭天谴,背地里议论人家星神。” “呦呦呦,你瞧瞧,我还真是,神明勿怪神明勿怪!”车夫朝着天拜了拜,他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儿信仰了末王那么多年,一直天下太平,你还真别说上个月我儿子参加黉学的入门考试一直紧张的不行。我就去给神庙给他求了一道好运符回来,嘿,还真灵验!那臭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没想到这次居然考了个第一!”车夫一脸骄傲的样子。 墨夏笑了笑,不再言语,一路上车夫一直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在和交谈着,而墨夏的关注点则是在其中两条最重要的消息上。突然失踪的大批云墨卫以及仙舟的第二次丰饶民战争,前者他心里没什么头绪,但后者却让他感到了一些诧异。 第二次丰饶民战争与楼鄯灭亡的时间很接近,但绝不是同一个时间,楼鄯灭亡稍早于那场战争,但是这次父亲也不再是因为星核爆发而死在楼鄯,反而变成了死在这场战争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件实际错开了的事件,在这片回响中交汇到了同一个时间点? 就在墨夏思考时,突然感觉肩膀一沉,素裳已经睡着了,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从她呼出来的浓重酒气来看,这家伙是真的喝多了。 “哟,这是喝上那家大领导的酒了啊。”车夫很敏锐的捕捉到到了这股味道。 墨夏有些惊讶,照理素裳一直被他的青色烛火所笼罩,除非她自己主动找人搭话,蜡烛才会渐渐失去效果,不然任何方式别人都感知不到她这个观众才对。 为了不让车夫起疑心,墨夏还是笑着点头映衬了几句。素裳睡得很熟,哈喇子都流到了墨夏的衣服上,他忽然觉得这姑娘其实也挺好的,除了不太聪明又总是做出一些让自己头疼的举动搞得自己不知所措。不过自己却对她一点都反感不起来,甚至还很羡慕她那种无忧无虑的样子。 若是自己还是个普通人,墨夏说不得会被这样的姑娘深深吸引,他难得露出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车夫看着后视镜,也是笑着说了句,“小兄弟,你边上这个是你女朋友吧?不简单呐,看样子还是个仙舟人,你可真有本事,这些长生种的姑娘眼光可高了。” 这话一出,墨夏眼睛不自觉瞪大了起来,他问道:“您能看到她?” 车夫一脸疑惑,“她不是和你一起上车的吗?先前那姑娘一副生气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小情侣吵架,她不愿意说话呢。” 车夫的话再一次刷新了墨夏心中的震撼,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方就已经发现素裳了?墨夏再去查看素裳放在一边烛台,蜡烛燃尽了... 原本该是跳动着暗青色火焰的蜡烛在此刻已经彻底熄灭,而素裳身上原本那层薄薄的青色轮廓早就在他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能被人看到的?墨夏仔细回忆着先前发生过的事情,从菲斯特和翡翠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没有察觉才对。 可这也未必,当时他们二人被自己的实力所威慑,所以就算看见有个人一直跟在我身边也不会多说什么,再往前舞会时显然是不可能的当时她和仙舟的两个朋友站在一起。要是被发现的话,早就说出来了。 墨夏反应过来了,是在他们走出公馆,来到室外之后,素裳受到这里金光的直射,才会暴露出来。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跟人搭的话?是在自己跟公司那两个人纠缠的时候?墨夏思索了片刻,确认也就只有那个时候,素裳短暂地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见后座的年轻人一副古怪的样子,车夫好心提醒道,“喂,小兄弟,这姑娘不会是趁人家喝醉骗来的吧?我劝你还是快把人送回去,仙舟的法律可是很严格的!” 墨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就是我女朋友。” 第30章 素裳入魔阴 墨夏回到家时,母亲已经睡着了,他扶着素裳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见这姑娘还是一副完全叫不醒的样子。 墨夏只能直接把她丢到了床上,闻了闻自己身上沾着的浓浓酒味,忍不住蹙眉。他拿上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还得思考之后要怎么应对。 素裳的出现只会让这片回响变得更加混乱,原本这里的历史就已经跟自己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了,再加入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他完全无法想象这片记录着楼鄯的回响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沐浴过后,他一边思考一边往回走,身上仅仅披着一身简单的浴袍。哪知刚开门,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窗户被打开,床上还残留着一些金黄色的树枝和叶片。墨夏心中大叫不妙,顾不得其他,简单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尽管楼鄯的室外始终是一片明亮,但是已经宣布入夜的楼鄯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加上墨夏家所在的位置处于市场区的边缘,周围的小巷子林立。墨夏看着面前错综复杂的巷子,一头扎了进去,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素裳一个人在这里乱跑。而且就现成情况来看,墨夏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些树枝和叶片好像是仙舟人的魔阴之症留下的痕迹。 来不及思考为何对方身上会突发这种情况,墨夏心里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她,他在小巷子里不断穿梭,沿途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划痕和散落的叶片,追寻着这些踪迹他一路沿着小巷的穿过市场区,再往前就是神庙建筑群所在的中心区。那里即便是夜晚时间也有很多人在,墨夏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在穿过一大段的小巷后,墨夏终于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动静,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路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云墨卫的尸体,再往前看去那里地上尸横遍野,素裳正从一具尸体上缓缓抽出轩辕,眼神冷漠无情。 墨夏看向站在尸山上的素裳,她此刻浑身依旧爬满了金黄色的树枝,那些狰狞尖锐的枝芽刺穿了她的血肉正在朝着的脸上蔓延,原本那对琥珀色的双眸此刻已经变成赤红色。 她的手里握着轩辕,身上大大小小遍布着各种伤口,鲜血沾染在杏黄色的衣衫上。 冰冷的赤色瞳孔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少年,她仿佛已经闻到了少年的鲜血迸发出来的味道,这里的人即便杀死了也不会流血,不论捅多少剑都没有杀戮的愉悦感,然而在这个少年身上她闻到了血肉的味道。 堕入魔阴的素裳已经完全丧失了身为人的理智,她的双眼闪烁着赤色的光芒,在这片。她渴望更多的杀戮,更多的鲜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她内心的空虚。 她用手指轻轻抹过脸上的伤口,那是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迹,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将手指凑到嘴边,轻轻舔了舔上面的血液,那淡淡的血腥味仿佛让她更加兴奋。 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赤红色的双瞳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那张笑脸之下充满了疯狂。 墨夏甚至没来得及反应,素裳已经急速掠至他的身前。轩辕剑上带着点点寒光,那光芒在昏暗的巷子中显得格外刺眼。剑锋刁钻地从墨夏的视角盲区钻出,朝着他的脖颈砍去。 墨夏没想到入了魔阴之后的素裳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快的速度,轩辕剑的破风声已经传到了耳边,刹那间他的身后向后倒去,以一个极度困难的姿势避开了这直取咽喉的一剑。虽然这种攻击无法对墨夏造成致命影响,但是被击中之后也是会受重伤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素裳见一击不成迅速脱离了墨夏的身前,即便入了魔阴她最基础的战斗本能依旧存在,甚至比平常更加敏锐。她身形飘忽不定,如同幽灵一般,让墨夏捉摸不透她的下一步动作。 “素裳,快醒醒!”墨夏尝试着呼喊她的名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担忧。可是素裳却毫无反应,她的眼睛中只有疯狂的杀戮欲望。 素裳的轩辕剑挥舞得愈发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杀气。墨夏不断侧身躲避,同时寻找反击机会。他的身影在战斗中快速移动,仿佛一道闪电在空中穿梭。 突然,素裳一剑刺空,身体失去平衡。墨夏趁机向前冲,试图制服她。他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素裳的腰肢,想要将她按在地上。 然而,素裳却借着惯性转身,一脚踢向墨夏腹部。墨夏吃痛倒地,素裳再次举起轩辕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墨夏在此刻不再放水,终末弧光在眼底流转,手指微微蜷缩指尖上有奇异的光华流转,一条又一条的命运丝线在被他掌控其中,他看向素裳的双眼命运扰动在此刻发动,就如先前翡翠所做的事情那样,尝试短暂地控制住发狂的素裳。 就在素裳失神一瞬间,墨夏立即翻滚起身,他察觉到素裳此刻身上无比错乱的命运丝线,在墨夏的眼里它们就仿佛一团不断舞动的巨蛇。 就当他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制伏素裳时,素裳眼神一凝,竟是摆脱了他的掌控,就在墨夏感到不可思议之际,浩渺的剑气开始在素裳周身激荡,她宛若癫狂般发出刺耳的笑声,下一秒剑气化作一道巨大的斩击朝着墨夏劈砍了过来。墨夏震惊之余,也只能侃侃避开了这一击,剑气将他的几根发丝斩落,这已经不是素裳第一次强行反制他的能力。 “小丫头,你再这么乱来,我可就真生气了。”墨夏对着素裳轻声说道,尽管他清楚现在的素裳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 既然命途的手段对她起不到作用,墨夏只能换种方式,他放松身体解放心神,进入了太虚剑心的状态,无尘境界的心蕴让他能够感受到周围一切细微的变化,同时寄存在他体内的属于素裳的剑心也传达出了少女原有的情感。 狂乱的素裳没有刚才的变故而有所变化,反而变得更加暴躁,“太虚...形蕴.凤凰显形!”随着她声音的落下,剑气在二人身前化作一道恐怖的气旋,那头被素裳称为凤凰的雏鸟在其中化形,此刻的它也随着主人一样变得狰狞狂暴了不少,它发出一声鸣啼,朝着墨夏就冲了过来。 墨夏并没有闪避,而是趁着对方使用剑技之际一个箭步就迎了上去,单薄的身影与‘凤凰’对撞在一起,锋锐的剑气在他身上爆发,不断摧残着躯体,一道道血痕布满了他的身体。 “给我醒过来啊,臭丫头!”墨夏大喝一声,冲破了这一击,没去管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他一把握住素裳手中的轩辕,额头直接抵了上去。 第31章 心湖澄澈 剑心融合,墨夏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唤醒陷入魔阴身的素裳,魔阴身是所有仙舟人的通病,非外力可干预想要处理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杀死陷入魔阴之人,要么想方设法让对方恢复理智,靠着自己可制住魔阴身带来的心魔。 素裳短暂地挣扎了一阵,而后也被迫陷入了融合的状态,她的心湖泛起无尽涟漪,墨夏能感受到原本的她正在与魔阴身带来的负面进行着斗争。 “喂,听得见我的话吗?”墨夏的声音在素裳心底响起。 短暂地沉默后,素裳自己的意识已经极度虚弱,她有些吃力地回应道:“墨夏...救我。我不想,堕入魔阴...” 能感受到她正在苦苦地对抗着心魔,属于她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薄弱,墨夏将自己的意识与她交融在一起,同样也感受到了魔阴身带来的狂乱心绪正在不断侵蚀着神智。 有了墨夏的加入,素裳的心神一下子变得稳固了不少,墨夏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你只管想办法压制住它,这股魔阴身带来的躁动我没法帮你去除,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护住你的心神,不让你彻底被吞噬!” 素裳艰难地嗯了一声,尽自己所能地平复不断沸腾的心湖,她残存的意识掠过原本平静的湖面,此时原本澄澈的湖水变成一片翻滚着气泡的深紫色沼泽,她站在这片心湖上,水底探出一只只鬼手抓住她的脚踝,企图将她彻底拉下水,沉沦在这片疯狂的臆想中。 素裳被这些鬼手吓了一跳,就在此时墨夏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怕!尽管去做,我不会让你彻底理智的!尽你所能将它们平复下去!” 得到了墨夏的保证,素裳也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进入这片心湖之中,水面下是无数双鬼手它们朝着素裳仅存的意识聚集过来,它们抓住她的身体不断往下方拖拽,势要将她这最后一道残留的意识消灭殆尽。 就在素裳感到绝望,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条坚实的臂膀拉住了她,让她停在了空中,墨夏急切的声音传来,“勇敢点!你越怕这些东西就越强!保持清醒,现在告诉我,李素裳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意是什么?” “我....要成为大人物!书写...我的传奇!”迷迷糊糊中,素裳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随着她的回答,残存的意识躯体上发出一缕微弱的光芒,将四周的代表着沉沦的鬼手驱散了部分。 随着她声音的落下意识略微清醒了一些,墨夏嘴角扬起一个欣喜的弧度,这么做有用!既然如此那就再问她一些问题,只有让她彻底找回自己才有可能压制住体内的魔阴身。 “李素裳,你的人生信条是什么?”墨夏继续大声质问地素裳。 “急人所急,有求必应;日行一善,三省吾身!”素裳声音轻柔却坚定,尽管仍旧有部分鬼手死死抓着她的身躯,但是随着她意识的逐渐清明,整片心湖正在慢慢变得澄澈。 “李素裳,想想那些你所在在意的人,你真的甘愿就此堕入魔阴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划过素裳的心底,那是她的爹娘,是师傅程凌霜,是她最好的朋友桂乃芬,以及最后出现的那张少年的面孔。她身上的光芒也在此刻变得无比耀眼了起来,她大声且坚定回答道:“我不愿意!”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心湖,鬼手如潮水般褪去,心湖再次回归平静,墨夏一把将她从水里拉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恢复心神的素裳。 回忆起刚刚最后想到他的面孔,素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墨夏只感到自己一阵困倦,但在当前状态下他同样能感受到素裳传递过来情愫。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先离开这。”墨夏淡淡地说道,接着默默退出了交融的状态。 再次睁开眼,二人四目相对,素裳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潜藏在内心的情感在刚才情不自禁地释放了出来,但是见到墨夏平静如水的眼神,她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墨夏先前还在为要如何处理那些云墨卫的尸体而感到头疼时,再睁开眼却见周围空无一物,幽深的巷子里仅剩他们二人,穹顶上黄金石的光辉透出小巷的间隙留下一片斑驳的黑影。 素裳现在依稀还能记得一些自己入魔阴时做的事,她的脸上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朝着墨夏眨了眨眼睛,投递出一个疑惑的视线。 墨夏白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地开口道:“有问题直接说,现在没必要再保持安静了。” 素裳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说道:“墨夏,谢谢你救了我。这里刚才那些...” 墨夏摇摇头,接过话茬说道:“不用太有负罪感,记得我跟你说的吗?这里的这些都不是真人,只不过是过去的幻象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不见了,不过这样也省的我再去想办法处理后续了。还有你老实告诉我,你先前是不是找谁搭话了?” 听到都不是真人,素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当自己是在幻戏里大闹了一场,然而当墨夏问起最后的那个问题时,素裳有些尴尬地说道:“就是先前在会场的时候,不小心答应了那位符青小姐一句。” 墨夏扶额,这个姑娘总是能做出一些让自己头疼的事。现在这件事不光光素裳出现引起了麻烦这么简单,这已经切实地阻碍了他真正的目的。墨夏从一开始就骗了程凌霜,他告诉对方自己会回去,实际上从进到这里开始,墨夏就没打算过离开,他将自己暴露在这里的光芒下,让自己成为了这片回响的一员,而根据他的记忆这片回响将会在后天步入毁灭的进程,届时作为回响的一员,他也能够达成自己的夙愿。 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起素裳,但是比起能够达成夙愿来说,墨夏选择做一个自私的人,怎知素裳跟了上来,这让墨夏决定冒一次险,将那只蜡烛奇物交给了素裳,保证她能够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参与其中,墨夏也能够在那之前还清亏欠她的东西。 等待一切结束,自己会就此逝去,而素裳也会因为这里的崩溃而脱离,回归到现实中去。 本该如此才对,可如今素裳同样暴露在了这里,这种同化是不可逆的,也就说素裳也正在逐渐转变成这里的一员,虽然让墨夏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会因此而陷入魔阴的状态,但是比起这个更麻烦的对方很可能因此最后跟自己一起随着这片回响消亡。 墨夏目光复杂地看向素裳,如今他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那么素裳的命运将会随着一起被牢牢锁死在这片回响中,直到一起逝去。 二人回去时,一路无话,素裳则因为自己闯出的祸端而感到愧疚,但墨夏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不愿有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原因白白死去,更何况对于素裳他同样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情感,少女的内心在刚才其实他已经明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对。 第32章 艾利欧的通讯 二人回到家里之后,先前的事让墨夏很疲惫,身上的伤口因为不死诅咒的关系已经愈合,只不过那些斑驳的血迹依旧沾染在衣服上,他静静坐在桌前盘算着该如何破局,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素裳跟着自己一起去死。 素裳看向心事重重的墨夏,欲言又止,她同样很疲惫,身上细密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好在这些伤对她来说也同样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睡一觉就差不多能康复,可见墨夏那副样子,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睡下,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那个...”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四目相对间竟是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墨夏是想将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同时道歉,至于素裳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氛围让她感到不舒服想要说些什么摆脱现状。 “你先说吧”墨夏谦让道。 素裳尴尬地笑了笑,担忧地说:“墨夏,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素裳还记得墨夏身上这些伤口都是陷入魔阴时的自己造成的,对此感到十分愧疚。 墨夏摇摇头,淡淡回复道:“没事。” 素裳想了想还是有些惭愧的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 墨夏沉默了,该道歉的是他才对,当他下定决心准备告诉素裳所有的真相时,他兜里的玉兆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最初程凌霜给他的,说是为了保持联络。但是这个时间点,会是什么事? “喂?”墨夏接起了玉兆。 然而那一头传来的却是有着些许稚气的女声,“联系上了,艾利欧,你要接吗?” 墨夏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艾利欧的声音从那一头传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老墨,为了联系你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墨夏现在没有叙旧的打算,他平静地回复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电话那头的艾利欧用同样的语调回复道:“老墨,我是来提醒你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剧本上给你的话?” 墨夏一愣,这他倒没有忘记,但是艾利欧突然打来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他仔细回想着艾利欧剧本里的那句话——【重登过往的旅程,踏遍旧日的故土】 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之后,墨夏好像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他确实已经重新踏上了过去的路途,可后半句踏遍旧日的故土,却还未实现,这里仅仅只是他的起点罢了。电话那头的艾利欧仿佛能看到墨夏此刻的表情那般,他有些慵懒地说道:“就是这么回事,老朋友,你太着急了,这只是剧本的第一幕,距离能够实现你夙愿的终章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墨夏沉默了许久了,他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那倒没有,你的命运比起其他人来说太过斑驳,我只能保证将你送往一个又一个的舞台直到最终幕的来临。顺带一提,你最近的命运波动有点大,是不是身边多了什么人?” 墨夏看向一旁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女,回答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艾利欧突然笑了起来,回复道:“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让我觉得很有趣,哈哈哈,老家伙好好享受这一幕吧,你会有一段前所未有的体验。” 没等墨夏回话,艾利欧就挂断了通话,对方这次通话的目的其实已经很明确,这里的一切其实也都是艾利欧剧本中的一部分,但是仅仅只是第一幕,踏遍旧日的故土,艾利欧不可能在第一站就让自己达成目的。 结束了通话,现在的问题变成了这个地方已经无法达成墨夏的夙愿,但是记忆中后天即将举行的末王祭奠将是这里破灭的起点,如今他和素裳同时融入了这里,那么又该如何破解。 气氛又回到了原先的尴尬之中,只不过墨夏的思绪变了,他从一个自私的求死者视角改成了拯救者,他要将因为自己而误入这里的素裳带出去,让她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墨夏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该对素裳隐瞒的时候了,他看向素裳表情严肃,他说:“素裳,我有话要对你说。” 见到对方如此郑重的样子,素裳也跟着严肃起来,她努力坐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对方的话。 墨夏缓缓开口,“关于我的真实身份,你师傅应该没有明确告诉过你,我其实是这里出生在楼鄯的一个普通人,就跟这几天你看到的景象一样,但是正如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楼鄯最终因为星核的原因破灭了,而我也在那场灾难中受到了星神瞥视。你应该记得先前公司那两个人对我的称呼,令使。没错我就是一个终末的令使,一个葬仪知宾,在我的信仰里追求的只有死后觐见那位星神,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求死。可实际上,在我成为令使之后身体就停止了成长,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说着墨夏解开了上衣,衣服下面原本应该存在的伤口此时已经彻底消失,露出不算结实但是却线条分明的上身。素裳静静听着,没有发表看法,她不知道墨夏这时候突然跟自己摊牌的什么意思,而且她也不明白令使代表着什么。 墨夏继续说道:“先前为了方便你理解,我才让你把这里当成是一场来自过去的幻戏,但是如今你失去了那支蜡烛的庇护,结果就是你和一样同样成了这里的一员,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片空间的一部分,它们因为这里而存在,也会因为这里的破灭而消失。现在的我们也是如此,在我原本的计划里,你被隔绝在这片空间之外,从始至终以一个观众的视角不去参与任何事,等到后天的末王祭奠时这里彻底崩溃,你就能离开了,而我也将随着这里一起逝去。” “等等!”素裳突然打断道,“你是说,你原本来这里说是回家,实际上是来寻死的?” 墨夏点点头,说道:“是的,原本是来寻死的”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我的一位朋友刚刚联系了我,他说这里并不能让我死去,但是相对的你却不尽然,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这里的布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出现后突发魔阴之症。只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没法改变你将有可能在随着这里的消失而一起死去。” 说完墨夏站起了身,对着素裳深深鞠了一躬,他语气诚恳地说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自私把你卷进了这种事里,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第33章 袒露心声 素裳愣愣地看着面前突然对着自己鞠躬的墨夏,她能感觉到这几天以来那个变得亲切的少年又离自己而去了,变回了最初的冰冷模样。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的话,自始至终自己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以为对方是受师傅所托前来解决沙漠中的怪事才来到的这里。 她也清楚这里的人们很可能就是先前遇上过的那些黑影生物,只是她总觉得有墨夏在自己就不必害怕,她一直遵从着少年的嘱咐,乖乖跟在他身边。见识到了他的过去,也见到了他曾经的亲人朋友。素裳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 可到头来自己却依旧对他感到如此陌生。 她清楚自己对于墨夏的情感,不管那是剑心同修带来的影响也好,还是自己这几天的亲身感受也罢,那都是属于自己的情绪,她喜欢墨夏,从第一眼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的时候素裳就被吸引了,之后对他的好奇,对他的同情,这一切都源于第一眼见到时留下的那份情感。 素裳突然微笑起来,她没去在意依然流着鲜血的伤口走到墨夏身前。 “墨夏”素裳轻声叫道,墨夏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略矮一截的少女,有些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素裳轻轻搂住墨夏的身体,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她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调说道:“墨夏,我不管你是什么令使还是葬什么宾的,我只是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来这里也从未后悔,只是因为我想跟着你,虽然你说我可能会死,但是你也说了会保护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墨夏愣愣地听着少女的告别,那颗尘封了千年的心开始加快了跳动,素裳静静感受着墨夏的心跳,她同样感受对方身上的异常。 在艾利欧的那通电话之后,墨夏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此时的情况却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他只是想着如何破局,如何带着素裳离开这里,却从未想过素裳会突然也跟自己摊牌。 墨夏的声音有些颤抖,回复道:“我...以后还是会死的。” 素裳温柔地说道:“每个人都会死,我先前不也因为堕入魔阴而差点让自己死掉吗?还是你救了我。” “我比你大太多了。” 素裳重新看向墨夏,她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半开玩笑道:“说什么蠢话,在这里你不是还有两天才成年吗?真说实际年龄我也有一百多岁了。” “所以,你认真的吗?” “你说呢?”素裳一脸坚定地看向他。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墨夏也彻底放下了心结,他的旅途会很漫长既然还没那么容易死,又恰好遇上了这么一个人...曾经有位故人对他说一句话,“你不该因为过去的痛苦与未来的幻灭而拒绝当下的幸福。” 墨夏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如此,很荣幸认识你,我亲爱的女友。” 听到这个称呼,素裳一脸笑嘻嘻的表情,又是开玩笑道:“你终于肯当着我面说啦?先前对那个大叔介绍我的时候我可都听到咯。” 素裳这话让墨夏瞬间尴尬,他想起先前为了应付车夫的时候,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心里还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素裳见到一脸窘迫的墨夏,有些好笑说道:“好了,不逗你了,那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女朋友,你就是我男朋友,听明白了吗?” 墨夏点点头,手掌轻轻抚摸着素裳的头发,“知道了,小素裳。” 素裳努了努嘴,有些不满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听着像是长辈在称呼我,你以后还是喊我裳裳吧,这样听着亲切,我以后就喊你夏。” 墨夏笑了笑,答应道:“好,裳裳。” 素裳应了一声,也同样叫了一声,二人紧紧搂在一起。尽管墨夏现在心里还有许多谜团,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选择直面内心的情感,他忽然明白先前艾利欧在电话里为什么会说有趣了,一个单身了几千年的老处男居然交到了女朋友,这想想就很有意思。 短暂地一阵温情过后,素裳打了个哈欠,身上的伤口大多也愈合了,仙舟人作为长生种除了魔阴这种无法避免的隐患外身体素质是非常好的,这些寻常的小伤基本上睡一觉就能好。 但素裳一想到现在二人的关系,再看看衣衫不整的墨夏,脸瞬间红了,今晚他该不会要... 就在素裳这么想着的时候,墨夏已经松开了她,自顾自地靠在桌上,他嘱咐道:“你也休息吧,这一晚上真的有些累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墨夏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素裳也没有再去纠结,乖乖躺回到了床上,这么些天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轻松,尽管经历了些凶险又得知了让她惊悚的真相,但是墨夏说会保护自己,那自己就一定会没事的,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 翌日清晨,素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墨夏已经提前将母亲做好的早餐端了进来,这两天末王祭奠即将召开,母亲一直很忙,一大早就出去了,恰好与二人的时间错开,素裳很想认识一下墨夏的母亲,在她眼里,应该能跟对方很好的相处。 墨夏带着素裳简单地洗漱过后,如同往常那般进入了清晨的剑心同修,这一次的修行比起往常来说效率高了不少,二人都彻底向对方敞开了自己的心扉,素裳的心湖已经有一半结出了冰晶,按照这个进度明天也就这里的最后一天,素裳将完成突破重新获得自己的剑心。 结束了修行之后,二人睁眼,四目相对,素裳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她略微撅起的小嘴仿佛在期待什么,然后下一秒一个馒头被塞进了她的嘴里,墨夏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又在胡思乱想的少女,自顾自地吃起了早饭。 素裳气鼓鼓地看了墨夏一眼,“臭墨夏,这都不配合!” 墨夏笑着摇摇头,说道:“你要不闻闻自己身上什么味?” 听到他的话,素裳也是拱了拱鼻子嗅到了身上一股怪味,那是浓浓的酒味还混杂着部分血腥味,确实不太好闻,就当想要起身去沐浴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第34章 终末神庙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神庙制服的侍从,他简单地对着墨夏行了一礼“墨夏先生,大祭司请您到神庙去一趟。” 墨夏皱眉,大祭司?应该是背后操纵着的翡翠找自己有事,他沉声道:“我知道了。”随即他看向身后的素裳,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带上她。 侍从看见墨夏身后的仙舟少女,有些为难地说道:“大祭司说,只邀请您一个人前往…” 墨夏啧了一声,他不放心把如今的素裳一个人丢在这里,但翡翠突然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不会特意用这种方式。 “既然是您的同伴,便一起来吧”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是另外一穿着祭祀服的神官。 “这…神官大人,可大祭司说…” 神官没有给侍从解释的机会,而是有些不悦地说道:“是大祭司特地派我过来确认情况的,墨夏先生是他重要的客人,他既然要带着同伴随行,那就遵照他的意思。” 侍从不再发话,默默退到一边。 素裳不知道眼下又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还是跟在墨夏的身后。 终末神庙,整座楼鄯最重要的建筑,同时也是实际管理者大祭司的住所。 这座巨大的高塔屹立在城市的正中,最顶层几乎与那枚照亮了楼鄯的黄金石接壤。 素裳一路上有些拘谨,她下意识地抱住墨夏的胳膊,墨夏也没有拒绝,反而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掌示意对方不要害怕。 那位神官瞥见这一幕,眼里竟是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采。 几人来到神庙前,素裳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不由得发出赞叹:“墨夏,这也太壮观了!” 墨夏同样看着这栋建筑,眼里满是怀念的神色。 神官听到少女的说话,很恭敬地说道:“美丽的仙舟小姐,这里是神圣的场所,还请不要发出如此大的声音。” 素裳听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好不容易能说话了,现在又要保持安静了,她感到有些郁闷。 墨夏笑着摇了摇头朝着一如既往令人头疼的素裳叹了口气,素裳现在面对墨夏可不会客气,直接瞪了他一眼。 这让在一旁的神官面上表情更加精彩了。 侍从在来到神庙之后就被神官屏退了,神官看向素裳的眼神愈发恭敬,他对着二人微微欠身说:“墨夏先生,我们进去吧,大祭司还在等着您。” 墨夏点点头,三人进入了神庙的底层大厅,素裳瞬间又被这充满着异域风情的景象给吸引。 一层是祷告大厅,由无数彩色玻璃组成的壁画点缀着整个大厅的内壁,头顶挂着一面面象征着末王的八芒星旗帜。尽头的高台上还有一个布告台,两边是一间又一间的祷告室,人群来来往往都是来此向神官祷告的。 看着素裳站在那里左顾右盼,墨夏有些无奈,这个姑娘到底有没有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啊,他先前可是说了再过一天就可能会死了。墨夏开始怀疑就算自己跟她再说一遍,她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别看了,走了。”墨夏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来她的手,素裳哦了一声,任由对方牵着。 领路的神官已经快绷不住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按耐住内心的悸动,三人穿过了祷告大厅,来到了后堂。 那里有着一部明显具有仙舟风格的电梯,素裳看着这熟悉的东西,有些诧异。 神官在一旁解释道:“楼鄯深受仙舟联盟庇佑,这座电梯便是委托仙舟的匠作们为我们提供的。也方便了我们不少,换做以前朝圣者们想要见到更高级的神官乃至大祭司得去那边爬很高的楼梯才行。”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的过的一扇门,想来那里就是原先的楼梯。 电梯缓缓上行,透明的电梯外壁能够清晰地看到整个神庙内部的情况,素裳很好奇盯着每一层都各不相同的景色,这里真的太大了,有很多都是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她看向墨夏,希望对方能跟自己解说一下这里的具体情况,毕竟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墨夏扶额,她能感觉素裳已经完全把自己从一个观众的身份变成了一个游客,而他就好像变成了带着女儿出来春游的老父亲。 神官见到这一幕,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他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我们终末神庙其实不光光是作为祭祀祈祷之用,内部各个楼层都有着各自的分工,医疗、宗教、社会福利等一些相关机构都在这座塔内办公。” 这么说素裳明白了过来,意思就是这座高塔其实就是跟仙舟的六司一样,只不过都放到一起。 电梯继续上行,素裳见到了一堆孩子,他们正聚集在一起,有不少穿着神官服饰的人员正在给他们讲课。 “那是楼鄯的社会福利院,这些孩子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家人或者有先天疾病被父母遗弃,最后他们就都被收容到了这里。”神官继续解释道。 “神官先生,你懂还真多啊!”素裳夸赞道。 神官谦卑地躬身回应道:“能有您的夸奖,我不甚荣幸。” 这把素裳给整不会了,她没想到这个地方官方人员居然这么有礼貌? 墨夏也很诧异,从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神官好像有点奇怪,在他的记忆中终末的神官们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怎么这一个却如此谦逊。 神官注意到墨夏正看着自己,他冲着对方微微点头轻笑,面上的表情十分恭敬。 很快电梯就到达了顶层,电梯门打开,二人只看见一座豪华的大殿。两侧是通透的单向落地窗,在这里能很好地俯瞰这个楼鄯的面貌,玻璃上贴有阻光膜,让这片极度贴近黄金石的空间保持在一个十分舒适的亮度。 大殿尽头的高台上,一位穿着黑白祭祀长袍的戴着面具人影正看着缓缓走来的三人。 第35章 笔记 墨夏的记忆中他从未到过终末神庙的顶层,这里通常都是召见那些重要外宾和为楼鄯立下过重要功勋的人才,一般人都只能在下层区域徘徊。 大厅两侧站着最精锐的云墨卫负责保护大祭司的安全,墨夏三人来到高台之下,而后在所有云墨卫惊讶的目光中大祭司居然亲自走了下来迎接这个突然造访的少年。 “大人...您可算来了。”大祭司轻声说道,看起来明明他看上去是个男人的身形,口中发出的却是极具魅力的成熟女声,同时扑鼻而来的还有一股十分浓烈怪味。 素裳想起了,昨天晚上跟着墨夏去见公司的那两个人时候好像提到过有关大祭司,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晕晕乎乎的,一觉醒来就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听到大祭司口中翡翠的声音,墨夏倒也没感到意外,他向对方投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大祭司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云墨卫退下。 没多久,整座大殿里就只剩下四个人,墨夏看向那位神官,大致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神官对着墨夏微微欠身,身上闪过一层光彩,素裳只感觉好像有无数面镜子在反光,下一秒神官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正是石心十人中的欺诈紫晶,阿玛.菲斯特,而翡翠本人也借由菲斯特的力量一直隐藏在大祭司的身体旁。 “实在抱歉,我也是情非得已才不得不用那种样貌来见大人您的,希望您和夫人不要见怪。”菲斯特自从昨日决定替这位强大的令使办事之后,也不再那么恐惧,反而变得十分的谦卑。 刚才还有些疑惑这位令使大人身边的少女是谁,听到菲斯特的话,瞬间也明白了过来,她眼里不由地闪过终末弧光,看向素裳但却完全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了墨夏投来不善的眼神,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能被这位强大的令使选做伴侣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抱歉,大人是我僭越了!希望夫人您不要责怪我的无理。”翡翠低下了头颅,十分诚恳地道歉。 “夫夫夫夫夫夫夫人...”素裳的脸蛋涨得通红,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搞得不知所措,可内心又有点小欣喜,她看向墨夏见他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十分恭敬的两人。 墨夏只是懒得解释,毕竟他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向众人说明素裳的身份,既然这两个人这么认为,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就行,而且他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心里也忍不住触动了一下。 见二人谁都没有否认,菲斯特和翡翠心里已经确认他们的关系。 “这位夫人从未现身,而今天却突然出现在了大人的身边,难道说她是比大人更强大的存在,一直隐藏幕后?”翡翠在内心猜测起来,他看向余光瞥见了脸色涨红的素裳,她以为是对方正在因为自己的无理而感到气愤,头低的更深了,菲斯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跟着翡翠一起低下了头颅。 墨夏见他们两个完全不打算起来的样子,只能沉声说道:“已经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就快说!” “是的大人,请您跟我来。” 翡翠一边操控着大祭司的身体带着几人朝着大殿的背后走去,那是一片起居室,平常的大祭司就是生活在这个地方。几人来到了一处书房,这里的书架异常高大,翡翠很熟练地打开了隐藏在书架背后的机关,一条幽深的通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墨夏有些疑惑地看向菲斯特,菲斯特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毕竟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翡翠突然通知他去确保墨夏能到这里来。 素裳自从上次见过那些黑影怪物之后,对于黑漆漆的地方已经有了本能的恐惧,她扯了扯墨夏的衣角,简单地说了一个字:“手!” 墨夏无奈,只能又牵起了她的手。 然而这在翡翠他们的眼里却变成了,夫人高深莫测,仅仅一个字的命令就让这位可怕的令使大人言听计从,心中对这位神秘的夫人更是无比忌惮。 翡翠提着灯笼,走在最前方,三人跟着她沿着那条通道一路向下,这里好似是通向神庙内部的某个密室。 然而当几人走到尽头时,看见的却又是一处书房,只是比起刚才的那里,这里的书籍都没有名字,更像是笔记本,桌上还摆着一本未写完的笔记。 “大人,您最好看看桌上的那本笔记。” 墨夏有些狐疑地看向翡翠,他牵着素裳来到桌前,素裳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她一个都不认识。 墨夏拿起笔记本阅读起来。 【编号,自从祂和星核做了命运嫁接以后,我们都活下来了,可这种方式真的还能算活着吗?我可怜的女儿迪丽达尔,父亲一定会让你摆脱那种命运的,我已经找到办法彻底撬动祂的权能,到时候你又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只是可惜我现在这具身体应该已经不行了,香水已经快掩盖不住身上的尸臭,最近偷偷抓回来的那些根本没办法使用,那个金发男人带来的那具身体应该能派上用场,虽然那是对终末的背叛,但我已经别无选择。公司的那个女人应该快到了,这次就如她所愿吧,我得抓紧时间赶在这一次结束前更换身体。呵,愚蠢的女人,我猜你现在一定在看这段话吧?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下一次我会直接把你和你的那个骗子同伙一起杀掉,就跟过去的无数次一样! 亚瑟.拉什福德 星历8100年3月】 墨夏的眼睛随着阅读的深入越瞪越大,他抬起头看向翡翠,她发出一声苦笑,大祭司的身体主动将长袍打开并摘下了面具,下面是一具已经高度腐败的身体,先前那种奇怪的味道就是香水混合着尸臭所发出来的。 第36章 越来越多的谜团 素裳看见大祭司恐怖的身体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翡翠连忙让它重新将长袍盖了回去又把面具戴上,低着头致歉道:“对不起,夫人!吓到您了!” “额,呵呵,没事没事。”素裳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这个称呼,她摆了摆手回复道。 而此刻的墨夏,心里的谜团更多了,首先是大祭司这本笔记里提到的命运嫁接是什么东西?祂又是谁?祂跟星核完成了命运嫁接导致的结果是这里的人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活着。 而大祭司提到自己撬动了那个‘祂’ 的权柄?‘权柄’这个词更让墨夏在意,拥有能够称之为权柄的力量,只有两种其一就是星神本尊其二就是令使,基本可以排除星神的可能性,那么这个‘祂’就是一位令使! 而‘祂’又完成了一个叫做命运嫁接的行为,这个名词包含了命运二字,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还存在着另一个终末令使?墨夏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所知道的终末令使现存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艾利欧另一个是那位神秘的厄兆先锋首领,可不论是艾利欧还是那位厄兆先锋都没有理由来参与这件事。 最重要的一点,就算知道了这里部分的真相,可依旧跟他记忆中的事情不相符。 这一系列的问题犹如一团乱麻缠绕在墨夏心底,他将现有所知道的事情进行了梳理。 首先基本可以确定大祭司口中的那个‘祂’才是这片回响真正的主人。 而这里因为‘祂’的所作所为陷入了某种循环中,这些从笔记中提到的一些信息中可以推断出来。这里的人则以投影的形式存在于这片回响中,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活着。大祭司本人跟这里的投影们不同,他能清楚记得现实世界的日期,因此可以判断出他的时间是流动的,但需要不断更换身体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其余的问题,墨夏找不出任何联系,迪丽达尔是大祭司的女儿这点他昨天已经知道了,但是大祭司笔记中想让她摆脱命运?是说想让她脱离投影的身份,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活着?可这要怎么办到?还有笔记中说到的金发男人和他带来的那具身体以及大祭司自言对终末的背叛。 墨夏眉头紧锁忽然对着翡翠和菲斯特发问道:“告诉我,现在的年份。” 二人被墨夏突然的发言吓了一跳,菲斯特思索了一阵,说道:“应该是琥珀历2147纪的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夏突然打断道:“用仙舟的星历!” 这次说话的是翡翠,她简单的思考了一阵后说道:“星历5749年。” “星历5749年?那不是两千多年了吗?”素裳没忍住,惊呼道。 菲斯特二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位夫人真的也是一个逆行者! 墨夏没有理会素裳的发言,而是一脸严肃地看向翡翠和菲斯特,说道:“翡翠,你应该阅读过这篇笔记,告诉我你怎么看?” 翡翠恭敬地点头说道:“是的大人,实际上在我将大祭司化成傀儡之后基本没有操控过他,我们的最终目标一直是他的女儿,本来只打算在他快死的时候,来操纵他将位置传给那个少女而已。不过在您交代我关于末王祭奠和星核爆发的事宜之后我就又过来试着操控他了,结果恰好发现了大祭司身上的秘密和这间密室。看了上面的内容才觉得关于星核的内容可能对您来说很重要。” 墨夏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但是同样也让对于这个熟悉的国度突然感到陌生起来。 “菲斯特,你也可以看看那篇笔记再发表想法。”墨夏开始征询起他的想法来。 菲斯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我对楼鄯文字不是很擅长,先前虽然翡翠也替我翻译过,但是恕我直言,我也看不懂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能猜测这里可能处在某个轮回之中,不过我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至于上面落款的日期,我更倾向于认为他和您二位一样是逆行者。只不过这具身体已经支撑不住那种力量了。” 墨夏沉吟了一会儿,又看向了翡翠 ,说道:“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翡翠思索了一阵,说:“我和菲斯特的想法相同,我不认为轮回这种事情存在,毕竟我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有很明确的感觉。” 素裳听他们的对话完全就是一脸懵逼,且不说她完全看不懂那篇笔记上的文字,更没听说过什么轮回。她也只能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眨着大眼睛在墨夏他们几人身上干瞪眼。 墨夏低头沉思,可不论怎么思考,这些线索合到一起也让他感觉无从下手,甚至连轮回的到底是哪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把握确定,不过他现在也明白了艾利欧所说的话,如果是这么一个轮回的状态,那么自己确实不会有事,但是又说明如果不打破这个轮回的话,所有人都没法出去。 这个时候菲斯特突然发问道:“大人,您记忆中的那枚爆发的星核,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一下子又让墨夏愣住了,他只记得这里的星核爆发了,而那枚星核到底在哪里他却完全不记得了,给艾利欧送去的那些星核虽然具体的获取过程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每一枚他都记得是从哪里来的。 可关于楼鄯这里的星核,到底去了哪里,却好像从一开始就被忽略了。 见到墨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菲斯特和翡翠面面相觑,只以为是墨夏并不算告诉他们。 不过他也因此有了新的头绪,既然不知道在哪里,那就重演一次当初的历史,毕竟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让翡翠来操控大祭司主持这场末王祭奠的,虽然如今他不确定是否在末王祭奠上还会不会爆发星核,但这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墨夏看向翡翠,一脸认真地说:“计划保持不变,明天你照常操控大祭司的身体举办末王祭奠。” 说完他又看向菲斯特,嘱咐道:“还有我需要你帮我替她弄一个合理的身份。” 菲斯特看向素裳,而后微微点头说道:“非常乐意为夫人效劳。” 之后,墨夏告别了翡翠,菲斯特继续扮成神官带着二人离开了终末神庙。 第37章 素裳的新身份 菲斯特继续扮做神官的样子,带着墨夏二人离开了神庙。之后菲斯特为素裳安排了一个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高级经理的位置,这也是他所能安排的仅次于自己和翡翠的最高职位。 素裳看着手里的星际和平公司身份名牌,竟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没想过自己在成为云骑军的大人物之前居然先成了公司的中层管理者。 回到家里后,素裳又闻到了自己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先前因为在神庙时大祭司身上发出的气味掩盖了这层味道,导致自己一时忘了这回事,重新回来后她火急火燎地就冲向了浴室。 没多久浴室里就传来的水声,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素裳发现自己没有能够换洗的衣服,她朝着门外大喊,“夏,你有没有别的衣服能借我一下?” 墨夏无奈扶额,自己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就在他在纠结是给她拿自己的一些旧衣服还是去母亲房间给她找一些东西穿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墨夏狐疑地走向门口,却见到菲斯特又来了,他看着墨夏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态度,他说:“大人,先前您二位走得匆忙,夫人如今的身份是我们公司的高级经理,这是公司员工的制服,还请大人您收下。” 墨夏嘴角抽动了两下,真是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这个菲斯特来的可真是时候。菲斯特见墨夏接过也不再犹豫,微微欠身就离开了。 临走时,菲斯特内心还在窃喜,因为他一早就察觉到了夫人身上那股浓烈的琥珀朗姆气泡酒的味道,现在整个楼鄯这种酒只有他手上有,也就是说其实昨天晚上那场宴会时,这位神秘的夫人就在场,还喝了不少。 可自己和翡翠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正更加证明了她的强大,菲斯特想到女性应该会很注意自身的形象, 明白之后对方回来肯定会沐浴,因此特地挑选了不少高级的服饰送过来讨好这位夫人。 若是能将这二位大人都拉入到公司之中,那自己以后还说不得会多两尊靠山。 墨夏看着菲斯特抱过来的在这一大包衣服,各种颜色和款式的都有,看样子都是高级货。显然员工制服只是托辞,这都是菲斯特精心挑选过的,墨夏也不知道素裳喜欢哪一件,就随便拿了一件跟她先前那身颜色差不多的。 他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给你拿来了,是公司那边的人刚刚送过来的衣服,我随便拿了一件。” 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白色的水蒸气沿着缝隙翻滚而出,一只还沾染这水珠的玉臂从缝隙中伸出来,刚好摸到了墨夏的小臂。 下一秒,素裳只感觉脚底一滑,整个就要向后倒去,她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东西。 墨夏只感觉身体在瞬间失去了平衡,接着就朝着浴室方向倒了过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垫在自己脸上,水蒸气过于浓厚他什么都看不清,一时间有些懵圈的墨夏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身边的那个软软的物体。 而后,一声少女的尖叫从墨夏家里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墨夏房间里,素裳正对着镜子整理着仪容,墨夏跪坐她身后一动不动,脸上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对不起,素裳小姐。”墨夏低头认错,刚才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明明直接把衣服放门口就行,结果反而闹出了那样的事。 素裳回忆起刚才的场景,脸都快红到了耳根,她恶狠狠地看向墨夏,这家伙刚才可是压在了自己身上!还是没穿衣服的自己!而且还捏了两下...素裳低头看向自己尚处在发育中的胸脯。 墨夏现在只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要不说素裳从小练武呢,刚刚那一记耳光实在太响亮了,若换做正常人恐怕这半张脸都得肿成猪头。 注视到素裳的眼神,墨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他除了再次向素裳道歉之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素裳平日里哪见过从不吃亏的墨夏有过这种模样,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墨夏不敢反驳,等着素裳发话,笑了好一阵过后,素裳又恢复了先前满脸通红的表情,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平息这件事。 素裳干咳了两嗓子,故作生气地说道:“你知道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墨夏低着头态度诚恳。 素裳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现在的墨夏实在是太让她觉得有趣了,她将笑意憋了回去,继续说道:“好啊,那本姑娘就给你提几个要求,只要你答应,这事儿就过去了!” “只要别太过分,我一定答应你。”墨夏郑重点了点头。 素裳继续故作姿态的样子,可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原本脸上已经褪去的红霞又不自觉地浮现了出来,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早上的那个...能不能....” 说完这句话,素裳只感觉脸上都快烧起来了,但反观墨夏却是一脸懵逼,早上的什么? 素裳见他好像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脸上烫得更厉害了,她喊道:“就是早上的时候!那个...亲...亲我一口!” 墨夏嘴角抽动了两下,也不知道这姑娘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不过这也算是恋人间的一种撒娇方式吧?墨夏心里不太确定地想道,可一想到接吻,从来没有过感情经验的墨夏一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素裳见这家伙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一横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上去将墨夏扑倒在了床上,二人的脸色瞬间通红,墨夏也没想到素裳会如此的大胆,黄金石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二人身上,墨夏看着闪闪发光的素裳,就见到她的脸正朝着自己越靠越近,那股属于少女独特的体香也传入墨夏的鼻腔,他伸出手拦住素裳的腰肢,就在二人即将吻在一起的间隙,房门开了。 第38章 魔阴身的后遗症 二人同时转头,看向房门口站着的那人,墨夏的母亲看着眼前的一幕,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三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短暂的寂静过后,少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小院。 不久后,三人围坐在客厅的桌旁旁,母亲看着两个满脸羞红尴尬不已的孩子,她干咳了两声,率先开口道:“夏,你先给我解释解释。” 听到母亲叫自己的名字,墨夏被吓了一个激灵,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娘...就是那个...她是我的...” 素裳倒是比墨夏好一些,属于自来熟的性格,见到墨夏这副窘迫的样子直接接过话茬,就跟母亲打起了招呼,尽管脸上的红晕未消,但还是笑道:“伯母你好,我叫李素裳,您喊我素裳就好。我是墨夏的女朋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母亲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跟着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连忙招呼道:“诶,素裳你好啊!刚才是伯母不好,打断你们了,那个你突然到我们家来伯母也没什么准备,我这就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去!” 说完她有些嗔怪地看了墨夏一眼,“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都不跟娘说,把人带到家里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墨夏扶额,她没想到母亲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原本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严厉督促自己努力学习,反对除此之外的任何事。 原本两人还因为早上共同分享了一份食物而都未能吃饱,结果母亲一回来又做了一大桌子菜,毕竟按照真实的时间来算,现在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 餐桌上,母亲和素裳聊得很开心,当听到素裳其实也是仙舟人时,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原本就想着以后和墨夏搬到了仙舟,儿子的终身大事该怎么解决,现在好了,墨夏直接带回来一个仙舟姑娘。 饭后,母亲收拾完东西,又拿起一篮子香烛,脸上的表情也没了先前的欣喜,她对素裳说道:“素裳啊,墨夏他爹最近刚去世,我们下午打算去公墓祭拜一下他,要不然就先让墨夏送你回去?” 素裳有些犹豫地看向墨夏,墨夏自然不可能留素裳一个人,他对母亲说道:“娘,就带着裳裳一起吧,她...反正我也是女朋友,父亲应该也想见见的。” 母亲听到这话,心里又乐开了花,她先前还在担心素裳因为是仙舟长生种,最后和墨夏说不定会分开,可现在看起来二人已经决定好了未来。 母亲乐呵呵地说:“好,那我就让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三人来到楼鄯的英烈区,这里是专门埋葬着因为各种原因逝去的英雄们,他们有的是因公殉职的云墨卫,也有像墨夏父亲那样战死的云骑军,只不过按照仙舟惯例,云骑军的尸身不会外流,因此父亲的这座幕也只是衣冠冢。 母亲在父亲的坟前摆好贡品点燃香烛,低头祭拜起来。 墨夏也学着母亲的样子,默默为父亲祭拜。 站在一旁的素裳忽然感觉脑子里那种嘈杂混乱的声音再次出现,她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眼睛也再次变成一片赤红,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 墨夏见状急忙上去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裳裳?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素裳使劲晃了晃脑袋,脑内的那股声音才暂时消退了一下,她回应道:“没事的,夏,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墨夏愣愣地看着她那双再次变得赤红色的眸子,素裳察觉到对方的表情,反问道:“夏,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母亲在这个时候也注意到身后的两个孩子的异常,也走上来询问:“怎么了?” 当母亲注意到素裳那双赤红的眼睛时,不禁也被吓了一跳,她担忧地说道:“素裳,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让夏先带你去医馆看看?” 素裳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那阵头疼的感觉一会儿就消失了,她重新起身故作镇定的说道:“我没事的,伯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母亲还是不放心,坚持让墨夏带素裳先去医馆瞧瞧,二人拗不过就只能暂时离开了。 ------------------------------------- 墨夏和素裳走到街上,这里是最初他们来到楼鄯时的那片集市,由于末王祭奠在即,这里比往常更加热闹了。 墨夏始终扶着走路有些不太稳当的素裳,尽管素裳现在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眼中的赤红也已经散去。 “裳裳,要不然去让大夫瞧瞧吧?”墨夏有些放心不下。 素裳摇摇头,拒绝道:“没事的,应该是魔阴身带来的影响还没彻底消除。这阵过去就好了,我现在不也没事嘛?等回了仙舟,我再让丹鼎司的人帮我看看。” 墨夏还是有些担忧,但是素裳一再坚持最终他也只能妥协,魔阴之症是仙舟的通病,在这片回响里想要找到解决办法显然是不可能的,就连仙舟当前都对此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看着暂时已经没什么事的素裳,墨夏只能勉强将内心的忧虑放了下来。 这时,迎面人群中走出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仙舟的两人和迪丽达尔,迪丽达尔在那里接受了菲斯特的求爱后也不忘自己的任务,继续为符青和秦雪充当着向导。 她们先前去找墨夏,结果发现他却不在家,听邻居说他们一家都去给墨夏父亲扫墓了,也就没太在意。 现在又在集市上遇见了墨夏,三人看见墨夏身边的姑娘,顿时又感到十分好奇。 符青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她走到二人身前,眼里流露出八卦的神采,问道:“墨夏学弟,这位是?” 这次轮到素裳尴尬了,她虽然一直想跟这两位接触,但从未想过该怎么开口。 倒是墨夏这次很自然地牵起素裳的手,淡淡地回应道:“我女朋友。” 第39章 女人间的较量 简单的四个字,让在场的三人都石化了,这才没多久,墨夏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女朋友。 尤其是身后的两个人,秦雪还略好一些,她本就是对墨夏有着一丝好奇,反观迪丽达尔面上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她之前是喜欢墨夏的,但是因为现在已经接受了菲斯特,本该死心的她却因为墨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让她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有些不服输地走上前,阴阳怪气地说道:“墨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她。” 素裳一直不喜欢这个姑娘,且不说她明显喜欢墨夏,现在她都有了菲斯特还过来揶揄自己,素裳心里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好似为了宣示主权一般,素裳十分亲昵地搂着了墨夏的胳膊,墨夏只感觉手臂上又传来了熟悉的柔软触感。 “哎呀,这位姑娘才是,我听我们家夏说,你之前可是一直喜欢在他身边转悠,怎么现在了傍上公司的大腿还来找他做什么?”素裳用同样的语气回复着迪丽达尔的话。 迪丽达尔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面前二人亲密的动作,心里的胜负欲也跟着起来了。 “这位姑娘真是好本事,一出现就把我们黉学里最优秀的男孩子钓走了。” 素裳毫不示弱,反击道:“彼此彼此,你不也一上来就把那位公司的高管给迷住了吗?” “不敢当,不敢当,本小姐我也是天生丽质嘛,还不知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呢?我是迪丽达尔,云墨黉学院的学生。”迪丽达尔一边自我介绍着,一边从头到尾打量起素裳来,不得不说这个姑娘的样子确实不输给自己。 素裳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呵呵,迪丽达尔小姐,我叫李素裳,是仙...是公司的高级经理。”说着还不忘亮了亮手里的身份牌。 这一轮是迪丽达尔输了,她表面上只是个普通学生,虽说真实身份是大祭司的女儿,但这并不能拿出来告诉外人,反观这个李姑娘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公司的高级经理,挫败感顿时涌上了她的心头。 但她还是不愿意服输,一时间二人针锋相对,她们互相瞪着彼此,墨夏好像能看到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群公司的成员,领头的正是菲斯特。他原本是将自己的基石‘欺诈紫晶’存在了迪丽达尔那里,为的是更好地控制对方,然后现在的情况却变了,他明天打算在末王祭奠爆发灾难时,靠着基石的力量带着公司的人逃走,自然也就需要将它回收。 他先前带着人去找过迪丽达尔,听闻她作为向导去领着仙舟的贵宾在外面游览,于是就带着手下的人出来寻找。 果不其然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楼鄯姑娘的身影。 “迪丽达尔!”菲斯特在身后喊道,他没有看到被三人挡住的墨夏和素裳,只以为她们正在谈话。 迪丽达尔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的对象可是公司的高管,论样貌论家世都比墨夏更强,这让她感觉自己扳回了一轮。 “亲爱的,你怎么来了?”迪丽达尔嗲声嗲气地开口问道,她走上前也学着素裳的样子十分亲昵抱着迪丽达尔的手臂。 然而当菲斯特看清迪丽达尔面前的两个人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此时的菲斯特,心里好像有一万头呜呜伯在飘过,这个愚蠢的楼鄯女人难道是招惹到了大人和夫人?他们要是怪罪下来,那自己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悲惨。 注意到一动不动的菲斯特,迪丽达尔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菲斯特这才回过神,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 他注意到墨夏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生气,只不过素裳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为了表达歉意,菲斯特无视了一旁的迪丽达尔,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墨夏先生,您怎么也在这?” 墨夏撇撇嘴,淡淡地回复道:“没什么,就是偶然遇上了而已,迪丽达尔似乎对我家裳裳不太友好。” 听完这话,菲斯特恨不得当场就把迪丽达尔胖揍一顿,然后跪下来请求夫人的宽恕,也幸亏这是在闹市街头,周围还有太多人在,他不好发作。 菲斯特战战兢兢地说:“那...两位,这件事想要怎么处理呢?” 墨夏看向了一旁脸上表情还不太好的素裳,也不知道这家伙突然发什么脾气,明明刚才还一副不舒服的样子,现在却是恨不得撸起袖子跟人干架的姿势。 迪丽达尔一脸得意揽着菲斯特的胳膊,说道:“李姑娘,你说你是公司的高级经理,怎么见到总监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一声让原本已经害怕得不行的菲斯特更是汗流不止,他有些愤怒地瞪了迪丽达尔一眼,训斥道:“迪丽达尔,你在胡说些什么!夫...她可不是我的下属!她背后的那位大人物是连我都招惹不起的存在,你说话注意点!” 听到菲斯特的训斥,迪丽达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再看向墨夏身边的这个神秘少女不光是外貌不输给自己,身份背景更是无比高贵,她原本还有些小小得意的情绪在此刻荡然无存,她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猎犬。 这出闹剧最终在墨夏的首肯下结束,菲斯特带着迪丽达尔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仙舟的两人,刚才她们可是看了一出好戏,只不过迪丽达尔确实挺可怜的不光各方面都赢不了素裳,就连她最引以为傲的菲斯特也输给了素裳。 见到只剩下他们四人,符青又走了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李姑娘你好,我是符青,来自玉阙仙舟。” 身后的秦雪跟着上前,同样也是打了声招呼,并介绍自己。 又回到了这个尴尬的局面,素裳看向墨夏投去求助的目光。 墨夏只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帮她解围道:“二位学姐,你们就不要难为她了,她有些怕生。” 两女嘴角抽动了几下,怕生?这李姑娘刚刚对着迪丽达尔宣示主权时可是半点怕生的样子都没有好吧! 为了缓解尴尬,素裳主动提出去边上的茶楼坐下来聊聊,毕竟她真的很想认识这两位先辈的。 几人围坐在茶楼的桌旁,符青喝了一口茶,十分放松地说道:“哎呀,真是没想到,李姑娘居然也是仙舟人,不知是出生于哪座仙舟?” 素裳被对方这么称呼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喊我素裳就好,我生在曜青仙舟。” 听到这里一直未曾开口的秦雪惊讶道:“你也是曜青人?真的太难得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同乡。” 素裳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论辈分面前这个可能是自己的曾外婆甚至更高,先前因为对方一直没说话,自己也就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再回过神来气氛又尴尬住了。 符青率先打破了这一局面,她有些疑惑地说道:“小雪,你不觉得李姑娘和你长得有点像吗?” 第40章 ‘辈分乱了\’ 听到这话,秦雪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起素裳的脸,虽然看上去比自己年轻一些,但是确实在眉眼中发现许多跟自己的相似之处。 素裳被她这么看着,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 墨夏已经快憋不住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忍着没笑出声,现在看到素裳这副窘迫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自从知道了轮回的真相之后,墨夏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毕竟现在的有效信息掌握的实在太少,艾利欧的话里又是让自己打破这场轮回。眼下的局面除了多搜集一些情报之外别无他法,而最有效的搜集方式就是完整地经历一次轮回。 他的笑声,顿时让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符青问道:“墨夏学弟,你突然笑什么?” 墨夏一边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擦掉一边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秦雪学姐既然和她这么有缘分,要不然你们结拜吧。” 素裳瞪了他一眼,结拜?开什么玩笑,这个人可是我老祖宗,要是跟她结拜,我娘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秦雪听到这个提议倒是眼前一亮,她兴奋地说道:“这个提议好,素裳你我既然都是曜青人,又这么有缘,我们就当个异姓姐妹吧!” 听到自己祖宗也这么说,素裳现在只想一拳锤死墨夏,这个混蛋,完全是来看乐子的! 符青在一旁起哄道:“我觉得这很不错,毕竟小雪朋友很少,能多一个像素裳你这样的妹妹也是一件大好事。” 素裳心里快崩溃了,怎么连符玄大人的先祖也跟着拱火啊。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在这里结拜吧!”秦雪说着就站了起来,墨夏继续憋笑,符青则帮她们把桌上的茶杯摆成了一排,还拿出两枚巡镝放在茶杯后。 秦雪拉起素裳的手臂,一起站到了桌前,素裳注意到已经快憋出内伤的墨夏,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心说回去再收拾你。 秦雪双手合十,对着简单布置的仪式场地,她看向素裳说:“素裳,那我们就开始吧。” 素裳知道已经没法拒绝,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秦雪摆出了一样的姿势。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帝弓在上” 【帝弓...在...上】 “今日我秦雪” 【我李素裳】 “在此结拜为姐妹,我为姐姐。” 【我...我是妹妹】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 这句话还没说完,素裳连忙打断道:“打住,就到这了,后面那几句还不是要说了,怪不吉利的。” 素裳嘴角抽动了几下,自己要是真跟老祖宗同寿,那是她早死啊,还是秦雪变得跟墨夏一样活大几千岁啊。 秦雪眨了眨眼睛,想想确实有道理,于是便妥协了,不过二人既然都已经拜了帝弓,那从现在开始她们就能以姐妹相称了。 秦雪一把抓过素裳的手,兴奋地说道:“那素裳,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快喊一声姐姐,让我听听。” “姐...姐姐”素裳现在心里只想赶紧回去爆锤墨夏,这个混蛋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听到对方的称呼,秦雪很高兴的应了一声,二人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素裳趁没人注意,狠狠踩了一脚墨夏。 墨夏被疼的龇牙咧嘴,叫了出来。 “墨夏学弟,这是怎么了?”这次说话的秦雪,交到了姐妹的她现在心情很好。 素裳抢先开口道:“没事,没事,他刚刚不小心踢到地板,脚疼。” 墨夏忍着疼痛,点点头,“对...踢到地板了...” 二人没有继续深究,秦雪转头看向墨夏说:“墨夏学弟,以后你要是敢欺负素裳,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是为她出头的!” 墨夏注意到素裳正瞪着自己,也只能点头答应了秦雪。 符青在一旁取笑道:“小雪,你还没看出来吗?墨夏早就被你这妹妹给拿捏了,随便看他几眼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秦雪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随即也是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墨夏学弟你是男人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多让着素裳,听到了吗?” 墨夏尴尬的点点头,现在也就只能顺着她们的话来了,毕竟这出闹剧纯粹是因为自己觉得好玩才提出来的。 之后几人恢复了正常的聊天,没多久象征夜晚的钟声响起了。 四人也是相互道别,素裳很自然地揽过墨夏的手臂,抱在怀里,二人就这样走在回去的路上。黄金石的光芒将二人的影子印在返程的路上,墨夏忽然觉得这种幸福感有些不真实,自己漫长的人生历程中从未经历过此等时刻,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触感,不自觉地耸了耸肩 “色鬼。”素裳感觉到了他的异动,小声嘟囔道,不过手却没有松开。 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素裳突然把头靠在墨夏的肩膀上,轻声道:“夏,明天是不是最后一天了,咱们能出去吗?” 听到这个问题,墨夏心里也没有准确答案,按照逻辑明天结束之后就会开启新一轮的循环,他还未将此事告诉素裳,眼下的情况还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里的局面,还有素裳先前魔阴身发作时杀死的那一群云墨卫至今都没能听到官方发出任何通告。谜团太多,信息太少,一时间墨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他们见到云墨卫的大队伍正朝着前往地上的出口赶去,墨夏瞬间明白那是为了明天的末王祭奠而去地面开辟地上会场的队伍,看来这些云墨卫的身体康复了,只是明天就是末王祭奠了,时间有些仓促,出动的人手也比他记忆中的多了不少。 正当墨夏打算说点什么打破寂静的时候,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玉兆忽然响了起来。墨夏一愣,难道又是艾利欧,他有些狐疑地接起了玉兆。 结果玉兆那头传来的却是程凌霜的声音,她急切地说道:“墨夏!可算联系到你了!情况不太妙!沙漠里突然出现了大批的黑骑兵,我一个人有点应付不过来,你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41章 沙海中的黑色洪流 程凌霜这段日子一直在夜里巡视着沙漠,但是那些黑影好似都消失了一样,对此她也感到很困惑。 黑天鹅帮她去收集了一些关于黑影出没的消息,结果发现这些黑影并不是每晚都会出现,而是存在一定的规律。 常规来说黑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那批黑骑兵一部分是一支徒步的黑影队伍,后者的数量异常庞大。 这两批黑影出现的时候通常的间隔了三天,而他们各自又以五天一个循环的方式出现在地面上。 主要死伤和失踪事件都是出现在黑骑兵的身上,那支徒步的队伍虽然数量更多,但反而没有什么危险的传闻出现。 按照这份情报以及程凌霜所掌握的一些相关信息,她已经大致算出了下一次黑影出现的时间。 以她和墨夏相遇那天为起点,那次出现了黑骑兵而后第三天夜里,墨夏和素裳又遭遇了另一支队伍,那么这就是完整的一次循环。按照推算应该那之后的第二天夜里,黑骑兵会再次出现。 然而程凌霜却什么都没能发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太阳刚刚落山,只能期待着明天夜里那支徒步的队伍会出现,否则之前的推理都将被推翻。 墨夏带着素裳前往地下那片回响空间今天也是第四天了,程凌霜在前几天就尝试过联系他们,可怎么都联系不上,玉兆的通讯信号好像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 程凌霜靠在桌子上,唉声叹气起来,虽然她不担心有那个老东西在素裳会有什么危险,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今天一无所获,让你灰心了?”黑天鹅一如既往地淡定,她坐在程凌霜的对面,喝着茶。 程凌霜看了一眼这位永远都处变不惊的好友,心里也有些羡慕,自己所谓的太上忘情结果到头来不还是偶尔会被一些事情所干扰吗?尤其是关于墨夏那个老东西的。 程凌霜有些心烦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只是一直联系不到他们,我有些担心,毕竟我们对那片地方一无所知。” 黑天鹅懒洋洋地说道:“那里的入口你不也去看过了,最里面的黑雾我们都没办法穿过去,就连强行破坏都做不到,应该就是那片东西阻碍了通讯。” “是啊,那种东西给我的感觉跟那个老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程凌霜回复道。 “它不欢迎我们这些外来者,除非像他一样本身就是那里的人,你那小徒弟也是沾了他的光才能进到那里面的。” 程凌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有些郁闷,本以为墨夏出手应该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只不过这家伙一定是在寻死,出于私心她才暗示素裳偷偷跟过去,为的就是让素裳必要的时候阻止那老东西做出什么傻事来。 程凌霜看向窗外已经彻底暗了下去的天空,尽管知道今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依旧决定按照计划再去沙漠中巡视一圈。 她站起身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随手从柴堆里拿了一个木柴就出门了。黑天鹅则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她抿了一口茶,接着身体凭空消失。 程凌霜不会特意去招呼这位忆者朋友,她一定会以某种方式跟在自己身边,有时候躲在纽扣的反光里,有时候躲在茶杯的倒影里。 程凌霜按照惯例从自己的小屋出发,沿着和墨夏遭遇黑骑兵的方向一路巡逻,接着又沿着商路去到沙漠的更深处,那里就是地下古国的入口。只不过早先素裳提到的那个在沙漠中遇到的发光晶石,她到现在都没能找到过。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啊,程凌霜不知道该为这种平静感到庆幸还是失落,就在她即将要到达古国的入口时,沉重的马蹄声自地下传来,下一刻黑色的洪流从入口隧道中喷涌了出来,那密密麻麻的数量让程凌霜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几乎在一瞬间她眼里所能看到地面已经被这些黑色的骑兵所覆盖。 他们在沙漠中散开,分为数个方阵,看数量每一个方阵都至少有数万之众, 程凌霜这次没有直接出手,反而跟在其中一支最大的方阵后方,观察着它们的动向。这些黑骑兵,据墨夏所说是楼鄯的军队,名为云墨卫。但是眼下这批云墨卫却全都好似一群嗜血的怪物,它们嘶吼着将沿途的所有事物都消灭殆尽,所过之处只剩下干枯的砂砾。 看着已经沿着不同方式散去的方阵,程凌霜犯了难,自己没法连续使用剑神,她能做的也就是一次性消灭这么一支方阵而已,剩下的需要等她恢复很久才行。 她有些着急,虽然这里是沙漠的最深处罕有人至,但是在商路上还是有着那么几个商栈的,那里是赶路的行商们歇脚的地方。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掌控的了,必须尽快找人来支援,就在她掏出玉兆准备拨打某个号码时。 黑天鹅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那片黑雾的阻隔暂时消失了!” 听到这里程凌霜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去看看,但是见到依旧源源不动涌出的云墨卫时,她又放弃了这种想法,只不过原本应该拨打给仙舟联盟呼叫支援的通讯,被她修改成了呼叫墨夏。 这次没有如同先前那样,直接提示说无法接通,而是在一阵短暂的干扰声后,玉兆终于接通了,那头传来熟悉的问候声。 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程凌霜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放下了,看样子他们没事,只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跟对方问候,而是焦急地说:“墨夏!可算联系到你了!情况不太妙!沙漠里突然出现了大批的黑骑兵,我一个人有点应付不过来,你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 然而程凌霜并没有很快地得到答复,玉兆那头忽然沉默了,隐约间好像那边也有马蹄声传出,程凌霜只当是因为周围太嘈杂而产生的幻听。 然后下一秒,墨夏用同样急切的方式喊道:“凌霜,不要去碰那些云墨卫!就让他们在地面上正常行动!如果附近有普通人就赶紧疏散!相信我!不要去碰他们!这很重要!” 对方的回答有些让程凌霜出乎意料,但是他最后一直强调着让自己相信并说这很重要。只是没等她问原因,信号就再一次被掐断了。 程凌霜知道那片黑雾应该是再一次聚拢,将通讯给屏蔽了。她不再犹豫,直接朝着最近的一处商栈方向赶去,她要在那些云墨卫赶到之前疏散民众,黑天鹅自然也听到了这出通话,主动请缨赶去其他几处商栈疏散人群。 第42章 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素裳听到这通玉兆竟然是师傅打来的,喜不自禁,她刚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通话戛然而止。 再看向墨夏,他竟然忽然大笑起来,素裳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他,不禁有些害怕惧,担忧地问道:“夏,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墨夏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他刚还在构思该如何跟素裳解释轮回一事,程凌霜的这次通讯却让他豁然开朗。 按照先前车夫所言,云墨卫身体抱恙,未能按预定时间前往地上。而他们此刻出发,又恰好接到程凌霜自外部发来的通讯。结合先前在沙漠中的经历,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了。 云墨卫之所以身体不适,是因为在上一轮回中,他们前往地上后,在沙漠里遭受了墨夏与程凌霜的连番重创,此次轮回并未使他们迅速恢复。 正因如此,他们的行动才会推迟,也就是说,这场轮回实际持续的时间是末王祭奠前五天到开幕的这段时间。 而那次在沙漠中遇到的行进队伍,以及见到母亲的黑影,正是上一次轮回中末王祭奠的场面! 末王祭奠的顺利举行,证明这里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段历史,而是属于那个‘祂’的记忆回响,尽管有很多东西都跟自己所知的类似,但是这里所展现的末王祭奠应该比自己经历的那次更加完整,至少上一次最终的游行队伍去到了地上,还被墨夏二人所遇见。 综上所述,明日游行的队伍将在夜晚抵达地上,真实世界的地上。一旦回到那里,二人就将有机会直接脱离这片回响,重新回到现实。 他收敛起脸上的表情,露出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对素裳说道:“裳裳,明天,咱们就能出去了。” 素裳不明所以,但听到能出去了,顿时喜上眉梢,素裳兴奋地确认道:“真的吗,夏?我们都能出去了?” 墨夏点点头,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是啊,明天我就带你出去。” 素裳高兴得手舞足蹈,跳起来搂住墨夏的脖子,大喊道:“那是不是之后我就能带你去见我爹娘,见我的朋友了!” 墨夏点点头紧紧拥抱着素裳,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高兴,但是同时又担忧起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回去的路上,素裳一直紧紧挽着墨夏的胳膊不肯松手,她已经开始憧憬起二人的未来。素裳兴高采烈地说道:“夏,明天咱们出去以后啊,咱们先回罗浮,我去请个假,然后你跟我回曜青去,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爹娘,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墨夏静静地听着素裳口中描绘的场景,那些场景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如今却实实在在的摆在他面前。明天过后,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墨夏也将拥抱新的生活,但是心里的不安感却又始终无法消散。 “夏,你怎么一直不说话?”素裳看向墨夏,感觉他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事重重的。 墨夏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 素裳嘿嘿一笑,安慰道:“没事的,我都见过你娘了,这不也相处得很好嘛。到时候你见了我爹娘,肯定也是这样的!” 墨夏点点头,暂时将那份不安忘掉,享受当下的幸福时刻,二人就这样回到了家。 回到家里后,母亲还未归来。素裳一回到家,就像一只疲惫的小猫,趴在墨夏的床上。这一天下来,她也累坏了,此刻她只想好好吃一顿饭,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素裳一直未去询问墨夏打算怎么出去,但既然他说能带自己出去,那就一定能够出去,至于方法,那就不是她要去考虑了的。毕竟她从前与云骑军同僚外出执行任务时,动脑子的活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动手打架才是她的本职工作。不过在这里,她似乎连打架都无需参与了,墨夏一人便能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啊,素裳心中突然想到。 墨夏望着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开心得像个孩子的素裳,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微笑,怎知素裳见到墨夏露出这般表情看着自己时,她突然一脸警惕地抱着被子,脸涨得通红,说道:“夏,还不可以!” 她的话一下子又让还沉浸在难过情绪中的墨夏懵圈了,他看向素裳没懂她话里的意思,哪知素裳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娘说,只有成亲之后才能做那种事...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是真的还不行!万一...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墨夏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不论啥时候他都猜不透素裳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果然自己还是应付不来这种性格的姑娘,跟从前一样他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 这时候母亲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听到了素裳的声音,立马露出一副严厉的表情,斥责道:“夏,我都听到素裳的话了!你这臭小子,急啥呢?素裳说的没错,你们还没成亲呢,怎么能做那事!” 墨夏的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呀,自己刚才还沉浸在悲伤里呢。怎么被这俩女人一搅和就变成这样了。 晚饭后,素裳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感到有些困倦了。母亲看到素裳疲惫的模样,连忙催促墨夏送她回去休息。毕竟在母亲眼中,素裳是跟随公司的团队来到楼鄯的,理应住在外宾们居住的公馆里才合适。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呢。 母亲看着两个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到了墨夏房间里堆着的女性服饰,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素裳已经搬到自己家里来了。可是现在怎么能让墨夏和她住在同一个房间呢? 母亲忍不住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她开口说道:“裳裳啊,你晚上就跟伯母一起睡吧,可别让这臭小子占了便宜。” 第43章 祭奠前夜 听到墨夏母亲的后半句话,素裳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她不禁低下头去,心中暗自思忖道:墨夏他娘说的有道理,毕竟自己和墨夏才刚刚确立了关系,如果继续晚上一直待在一个房间,说不定墨夏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虽然她内心深处也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期待,但现在还是太早了些。等到回到仙舟之后见过自己的爹娘,或许可以再考虑这些事情。 素裳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母亲的安排。她抬起头来,十分乖巧地说道:“好的,伯母,我知道了。今晚我就跟您睡,才不会让他得逞呢!”说完,她还不忘向墨夏投去一个白眼。 墨夏已经不想解释了,这俩女人已经把自己的形象给定死了,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道:“那娘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她睡觉不老实。” 母亲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她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转来转去,不太确定地说道:“你们不会已经……” 素裳一听就明白了墨夏母亲话里的意思,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伯母你可别误会!” 母亲又看向墨夏,墨夏只顾着夹菜,很随意地回了一句:“没有。” 母亲这才放心,她心里也明白,俩孩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真要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不算太奇怪,只不过之后得给他们科普点生理知识了,免得自己的孙子太早降生。 晚饭后,墨夏自顾自地去洗个澡,换了身衣服,结果在衣兜里发现了一件他遗忘了很久的东西,那是一张光锥,当时临走前程凌霜交给他的那张光锥。 上面记录着她的剑神,墨夏见到这张光锥,联想到自己内心的不安,猜测明天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状态,自己作为引路人无法一直陪在素裳的身边,这东西倒是刚好能够帮她暂时保护自己。 素裳这个时候刚刚洗漱完毕,菲斯特准备地倒是十分周到,那一堆衣服居然还有睡衣,那是一套宽松的分体式睡衣,只不过上面印着的那些小花纹不是什么花花草草而是一个个萌版的存护星神克里珀。 墨夏见到这花纹感到无语,果然公司的那帮人对于存护的崇拜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 素裳见墨夏一直闷头坐着,一声不吭,就知道他又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她也不打扰他,乖乖地在墨夏旁边坐了下来。墨夏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是那种少女身上特有的味道。他转头看向素裳,素裳正微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副乖巧文静的样子,让墨夏感觉有点不太习惯。要知道,以前的她肯定会大声嚷嚷起来,然后问自己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 墨夏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光锥塞给了素裳,素裳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张卡片。她当然知道光锥是什么,只不过她常年用轩辕当武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她看着那张印着正在施展剑神的程凌霜的光锥,不解地问道:“夏,你给我这个干嘛?” 墨夏回答道:“明天,带着它,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不在你身边的话,用它保护好你自己。” 素裳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墨夏口中的危险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话素裳一直都是相信的,她接过那张光锥,郑重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怎知这一下挺胸太用力了,加上自己手上又没把控好力量,胸前的扣子直接崩了出来,宽松的睡衣衬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墨夏看见了。 注意到墨夏的眼神正看向自己,素裳这才反应过来,下一秒少女的尖叫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在墨夏屋内响起,好在母亲这会儿还在浴室,没听见,否则又该过来说教了。 “你看到了?!”素裳一脸羞怒的样子,两滴泪珠已经在眼眶边打转。 墨夏红着脸,别过去,支支吾吾地说:“没有。” “你一定看到了!快给我忘掉!”素裳刚要伸手去打,立即又反应了过来,死死捂着胸口。 羞愤之间,素裳现在只想找个被窝藏起来,她对墨夏命令道:“你,出去!” 墨夏有些没明白,素裳指着门外继续道:“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 墨夏这才缓缓地退出了房间,留下素裳独自一人待在原地。此时此刻,素裳心中的羞涩感犹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她十分确定刚才墨夏一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否则他怎么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呢?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她凝视着尚在发育中的身躯,双手轻轻地在胸前比划了两下。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公司里那个名叫翡翠的女人,她拥有丰满傲人的身材。接着,她又回想起当时墨夏隔着衣服看见对方时,那张瞬间涨红的脸庞。素裳不禁轻声呢喃道:“应该还能再长大一点……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大一点的吧。” 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语,素裳的脸颊顿时变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通红,她手忙脚乱地迅速换上衣服,同时心中还不停地抱怨着公司提供的服装质量太差劲了,简直无法与她原先所穿的那件仙舟服饰相提并论。 她暗自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换回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毕竟,先前墨夏的母亲热心地帮忙清洗了她所有的衣物,甚至连内衣也不例外。正因如此,素裳如今才处于完全真空的尴尬境地。 素裳再次抬头,看向镜中,那里面的自己的眼睛却突然变成了红色,正朝着她露出一个诡异而疯狂的微笑,素裳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镜子里却又恢复正常。她只当是今天太累了产生的幻觉,没太在意。 ------------------------------------- 夜色正浓,哀荣堡头顶的星空处,一艘无比巨大的仙舟战舰正在缓缓靠近,其后跟着成千上万银盔月甲的云骑军,星槎漫天光矢遍地,明天巡猎的步伐将再次踏足这片土地。 第44章 心魔 次日,代表白昼的钟声响起,楼鄯的家家户户都在各自的门前挂上了铃铛,上面印着象征着末王的八芒星图腾。 末王祭奠每次举办的时间都不固定,这取决于黄金石的动向,每逢天上的月亮变得黯淡无光时,黄金石就会缓缓向着地面延伸,直到它庞大的躯体突破岩层来到地表。终末神庙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黄金石和地表的月面动向,好判断出祭典举行的时间。距今为止,间隔最长的两次祭典整整相差一千八百多年,因此这个楼鄯的传统节日每次举办都非常隆重。 而成为祭典游行的引路人更是无数人一生的梦想。 末王祭奠的流程主要三步,第一步就是上午各家会在家中设下简单的祭祀仪式,贡品和香烛是必须的,各家都会在这个时候祈求末王的保佑。第二步,下午的时候人们会聚集在终末广场门前的巨大广场上,聆听大祭司发表的末王预言,并同时举办盛大的集会,那也是整个末王祭奠最热闹的时候,最后一步将在晚上开始,庞大的游行队伍会从神庙的广场上出发,一路沿着通往地上的通路前往黄金石所在地表。 届时夜空中的月亮将失去光辉,而黄金石的光芒将会点亮地上的世界,不过与此同时地下的楼鄯也会因此变得黯淡一些,如同进入了黄昏。 母亲一大早就在忙活着家里的布置,素裳想帮忙,可她又无从下手,母亲只能笑着请她到一边坐好。昨夜二人睡在一个房间,母亲终于明白了墨夏先前叫她小心的意思。 凌晨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挂在半空,素裳整个人摊开成一个大字型,霸占了半张床,睡得异常香甜。 母亲也就顺势起来收拾了屋子,并早早地就将家里的祭祀仪式准备好了。 看着原本吃饭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蜡烛和檀香点燃发出阵阵青烟,素裳只感觉自己半点也帮不上忙。 墨夏被客厅里传来的动静给惊醒了,他打开房门看见正在忙碌的母亲和坐在一边满脸尴尬的素裳,没忍住笑了一下。 母亲看儿子也醒了,连忙招呼道:“夏,你快去洗漱,一会儿咱家里的仪式举办完了,你得提前去神庙报到,晚上的游行可马虎不得。” “知道了,娘。”墨夏回应道,他走过素裳身边时还不忘取笑她一声。 素裳气鼓鼓地看着他,没有回应,自己已经这么尴尬了,他居然都不来帮一下。 洗漱过后,母亲还在忙活将一些食材处理成贡品,墨夏看向素裳指了指各自的额头,示意该进行清晨的修行了。素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盛大的节日给弄忘了还有剑心同修这件事。 二人来到了墨夏的房间,关门前墨夏还不忘对着母亲嘱咐一声,“娘,我和裳裳有些事情要商量,您一会儿没事别敲门,我们完事了会出来的,大概半个小时。” 母亲会心一笑,这小子今天可刚成年,但是这一大早的就...她认真地嘱咐道,“那你们小点声,别让邻居们听到了。” 墨夏知道母亲又是误会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而后关上了房门。 素裳眨着大眼睛,没听出墨夏母亲话里的意思,不过看着今天焕然一新的墨夏,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墨夏今天穿了身新衣裳,一身深灰色的劲装看起来很有精神,加上刚刚洗漱完,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帅气了不少,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比之前清澈了许多。 墨夏没去管素裳心里的小情绪,而是示意素裳坐到身边,素裳乖乖地提着轩辕走了过来,二人双手交叠握住轩辕的剑柄,额头轻轻相抵,再一次进入了剑心融合的状态。 这一次素裳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又变化了,虽然最初的那股深沉的悲伤还在,但是先前的那些迷茫已经消退了不少,而且现在他的情绪中透露着坚定同时还有对自己的爱意。 素裳没有拒绝这份传递过来的情绪,而是以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了墨夏,二人的情绪就这样心湖上交融,化作一缕微风,最终整座心湖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凝结成了一片,剑心.无尘!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二人睁眼,素裳很高兴,自己终于又拿回了剑心,这样她就又能正常战斗了。尽管先前因为魔阴身发作导致自己发挥出了可怕的战力,但那都是以牺牲理智为代价才得到的力量。 就在素裳为之感到高兴时,那阵头疼再次袭来,这一次远比先前来的更加强烈,她痛苦地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眼睛又一次变得一片赤红,身上隐隐有灿金色的枝芽正在长出。 墨夏见状知道她的魔阴身这是再次发作了,他赶忙像上一次那样回到了素裳的意识之中,二人的意识重新交融之后,他们同时见到了素裳那片已经凝结的心湖上,一道斑驳的紫黑色身影正站在那里,它与素裳本人一模一样,然而脸上却露出先前素裳入魔阴时那种既诡异又疯狂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墨夏的声音很不友善,他死死盯着这个明显不太对劲的‘素裳’。 站在心湖正中的‘素裳’发出与她本人同样的声音回应道:“逆行者...你不该到这里的”她的语气与正常的素裳差别很大,其中包含了嘲讽与威胁。 墨夏听到这个称呼大为震惊,而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竟是直接被推出了这片意识空间,他看向身前还十分痛苦的素裳,十分焦急,尝试着再次进入她的意识中,可这次却感觉有什么力量正在排斥着他。 墨夏只能不停呼唤着她的名字,素裳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眼底的赤红之色缓缓退去,脑子那股杂乱的声音也消失了,她重新打起精神安慰着满脸担心的墨夏道:“没事的,夏,魔阴身会有些后遗症,等我们出去了回到仙舟我让丹鼎司的大夫们再替我瞧瞧就好。” 听闻素裳依旧这样的说辞,墨夏依旧放心不下刚才见到的紫黑色身影绝不只是魔阴身带来的那么简单,素裳拍了拍他的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她重新起身说道:“走吧,你娘还在外面等我们呢。”墨夏沉吟了片刻,对于此事现在确实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带她回仙舟才是唯一的办法,如此决定的墨夏跟在素裳身后走了房间。 母亲见二人出来,看他们身上整齐的衣服又嗅了嗅屋子里的味道,有些狐疑地看向二人,怎么没声音就算了,连味道都没有?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素裳依旧不知道墨夏母亲在做什么,却看见墨夏嘴角抽动两下,墨夏说:“娘,你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准备仪式吧。” 母亲这才反应过来,连声答应,她已经在桌子前摆好了跪伏用的软垫,她率先跪在那里,墨夏也跟着跪在了旁边,素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加这个仪式,毕竟她是仙舟人信仰的巡猎。 母子俩看出了素裳的为难,母亲笑着说道,“裳裳你就在一边看着好了,不用为难,当年墨夏他爹也是那样的。” 听到墨夏母亲的劝诫,素裳也放心了,乖乖坐了一旁,看着跪在桌子前的母子二人。 只见二人将双手高高举起,接着脑袋深深地埋向地上的软垫,如此往复了三次之后母子俩又跪直了身子,两手在胸前交叠,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您是凌驾在时间长河上的逆行者,您是编织着命运歌谣的颂唱者,伟大的终末之王,我在此祈祷,愿您的光辉照亮生者命运的坦途,愿您的宽厚带给逝者永远的宁静。” 第45章 末王预言 上午的仪式结束后,墨夏没有跟着母亲去参加下午在广场的集会。 翡翠操纵着大祭司象征性地说了一些祝福语,该说不愧是公司的高管,说起场面话来确实很有一套。 随着演讲结束,一直等候在神庙顶层的墨夏终于见到了归来的翡翠,当然随行的还有化作神官模样的菲斯特。 翡翠操纵大祭司坐在了一旁,自己则又是凭空现身。 这次素裳没有跟来,这也是到了这里之后二人第一次分开。她跟着墨夏的母亲在逛集会,她对楼鄯的各种东西都很感兴趣,母亲也乐的见她如此。 菲斯特和翡翠对着身披白色长袍的墨夏躬身行礼,翡翠开口道:“大人,此间已经事了,我们该离开了,按照您的记忆接下来发生的事太过危险,恕我们无法与您同行。” 墨夏明白二人的意思,本来对方就只是被自己强大的手段震慑住了他们而已,他们对自己没有忠诚可言,遇到这种事选择明哲保身才是公司的人该有的样子。 墨夏点点头,接下来属于大祭司的戏份只有在游行队伍归来后才有,但是这支队伍注定是不会回来了。 “对了”墨夏突然叫住了正准备撤离的两人,二人回过头等待着这位令使发布的最后命令。 “按照大祭司亚瑟.拉什福德留下的笔记,我还是善意的提醒你们一句,轮回并非不可能,若是我们还能再见,我会替你们提供一定的庇护,作为代价公司在这里的人都得为我所用。” 二人对视一眼,他们不相信这种荒唐的事会发生,若是真的按照那本笔记,那自己岂不是已经轮回了几千年,可自己又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呢。 不过他们并未回应墨夏的话,最终二人还是朝着他微微欠身,而后一阵白光闪过,翡翠和菲斯特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墨夏即将离开神庙的那一刻,一股久违的心悸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周遭的景象逐渐扭曲变形,最终定格在一个只有黑白分明的空间之中。他站在一条宽阔而汹涌的河流之上,河水奔腾不息,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每一滴飞溅的水珠都映射出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一个模糊的身影逆流而上,那是终末的星神——末王。他身着暗金色的华服,身影在昏暗的光中若隐若现。墨夏看着那个身影,心中充满了敬畏和激动。他缓缓地跪了下去,恭敬地低下头。 脚下,时间的河流翻滚着,无数时光的碎片在其中消解。 “伟大的终末之王,您的仆人在此聆听您的讣告。”墨夏的声音无比虔诚,自从一个琥珀纪前他退居幕后,已经有很久没有收到过预言了。 【生与死的双子】 【徘徊轮回,迎向末日】 末王每次的预言永远都存在着两个声音,男声与女声相互交叠,发出让人无法理解的预言 墨夏静静聆听着这段预言,虽然无法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大致能够理解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应该是终结这场轮回的方法,意思是代表着生与死的双子将会结束这场轮回,可这对双子又指的是谁,墨夏依旧没有头绪。 随着预言的结束,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回了神庙的大殿。大祭司的尸体依然高坐于王座之上,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墨夏。 他离开了神庙的大殿,踏入了广场上的喧嚣,头顶黄金石的光芒洒在地面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空漏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傍晚,再过一个钟头,代表夜幕降临的钟声就要敲响,而那时,他也将踏上最后的旅程。 他回到广场上,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开始渐渐散去,负责维持治安的云墨卫们已经将他们有秩序地维持在道路的两侧。 游行队伍正在集结,看到引路人墨夏出场后,随行的神官唱诗班连忙迎了上来,先前大祭司发话说要单独约谈这位引路人,现在看他出来想来是已经结束了对话。 “引路人,快点,大家都在等你呢!”为首的神官催促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墨夏点了点头,跟随着神官们的指引,他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神官将象征着引路人的道具——一支名为‘命途灯火’的奇物递给了他。这支蜡烛是墨夏所拥有的那支蜡烛的前身,只是后来在他手中经历了一些变化,如今它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而游行队伍中的人们也会各自手持一根得到过神官们祝福的照明蜡烛,用于在通往地上的黑暗隧道内照明所用。 接过蜡烛,墨夏心里涌起了久远的记忆,那个时候他就是拿着这东西在队伍刚刚出发的时候遭遇了星核之灾,只不过这次可能会有些不一样。 素裳跟着母亲一起站在路边的人群中,按照墨夏先前的嘱咐,她一会儿会跟着墨夏的母亲一起加入这场游行,她的身上还披着墨夏先前交给她的那身黑色长袍,黑袍宽大刚好能够将轩辕收纳进去。 头顶的黄金石突然发出阵阵嗡鸣,紧接着它开始颤动,巨大的晶石缓缓朝着地面开始延伸,人们知道这是游行开始的信号。 神庙响起了代表夜幕的钟声,与此同时准备就绪的神官唱诗班开始唱起命运的挽歌,随着头顶黄金石的光芒逐渐暗淡,这座地底的黄金之国仿佛在此刻进入了黄昏。 墨夏迈着步子,烛火跳动,他沿着大路朝通往地表的入口方向匀速前行,随着由他领头的首个方阵出发,楼鄯的当地人们也跟着预先的安排集结着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墨夏心里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会带着这支游行队伍去到地上,而当他们走出楼鄯时,这些投影的样子就会恢复成那种骇人的黑影生物,墨夏之前已经将这些嘱咐给了素裳,她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跟着这些东西就能出去,也只能勉强接受了,只是她有些不忍心看着已经熟识的几个人变成那副样子。 正当他如此确信的时候,周围的事物却发生了变化,像是一台出了故障的放映机一般面前的景色不断闪烁,最终画面定格在一片血色之中,楼鄯还是那个楼鄯,但是墨夏脚下的石板路不再坚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触感,他低头看去石板路早就不复存在,那是如同血肉般鲜红的地面,神庙的钟声也变了,它仿佛是某种巨型生物额心跳一般有节奏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高大的神庙变成了一颗参天巨树,它的树干上爬满了各种血管般的纹路,黄金石变幻成了一颗金红色的巨大心脏,那种咚咚的声响正是从它那里发出来的。 然而所有人都仿佛没注意到这点,身后的神官们催促着墨夏继续向前走,墨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轮回尚未结束那就意味着他还需要继续扮演好一个引路人的角色。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威武雄壮的男性嗓音穿透穹顶回荡在楼鄯的上空,“煌煌威灵,尊吾敕令,斩无赦!” 第46章 楼鄯?计都蜃楼?! 景元站在云骑战舰的舰桥上看着下方的这颗沙漠行星,它现在的名字叫做哀荣堡,仙舟联盟与二十多年将其重新规划开发,如今这里成了各路来往与罗浮的商贸驿站,虽说沙漠慌寂,但是也不知道谁率先传出了这片沙漠下存在着一个黄金之国的传说,这让来这颗星球探宝的人大大增加,也为过往的商队提供不少新的机会。 只是却没人知道在那座古国破灭之后的数千年里,这颗星球又经历了什么,不过只要有人提起它的另一个名字想必所有人都会明白——活体行星,计都蜃楼。 这里本该在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里随着云上五骁白珩的陨落而一起彻底沉寂,罗浮太卜司观察了它数年确认已经断绝了生机才重新将它开发。 然而最近传来的报告和沙漠中的异动都在说明这颗星球可能依旧还活着。 此刻的云骑舰队已经将这颗星球地表的所有人员都撤离,计都蜃楼时隔三十年再度传来了胎动。 程凌霜从舰桥的另一侧走了出来,她看向景元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我的徒弟和另一个同伴可还没出来呢。” 景元看向她,面色严肃地说:“程剑首你应该知道,计都蜃楼事关重大,我不能耽搁太多时间,若是它再次复苏,那对于仙舟来说将是一场大灾难,我只会再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若是他们还没出来,我会直接出手。” 程凌霜沉默了,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劝不住景元,况且她现在的身份其实早就不是剑首了,能这样与罗浮的将军对话,完全是对方看在与自己是旧识的情分上。 “老东西,你们倒是快出来呀....”程凌霜低声自语道,她心里焦急万分,祈求着墨夏和素裳赶紧脱离那个地方。 计都蜃楼传来的胎动已经越来越强,尽管现在从外部看还是荒芜的沙漠行星,但是根据扫描显示沙漠之下都岩层几乎都已经开始活化变成新鲜的血肉。 “将军,计都蜃楼已经进入第一阶段的苏醒期,按照这个趋势最多再有十天它将彻底活化!”一直盯着仪器屏幕的一名云骑报告道。 景元点点头,第一阶段的苏醒期比他预想来的快得多,他挑了挑眉毛,对着程凌霜说道:“抱歉,程剑首,我收回刚才一个小时的发言,现在的时间还有…”他顿了顿,查看一下当前的时间,“还有最后的十分钟,我先下去做一些准备,十分钟一到我会直接出手,到时候还希望你谅解。现在的他们在那种地方还能活下来的概率我想不需要我多说,还请你做好的打算。” 程凌霜依旧没有回答,不是她不想反驳,只是心里也清楚当前的状态,但她不相信仅仅过了一天那两个人就会死,那个老东西的生命力可是比谁都强,而且素裳还待在他身边同样也不会出事! 十分钟转瞬即逝,程凌霜看向战舰的船舷打开一道口子,景元就那么单枪匹马地踏着虚空来到了沙漠上空,脚下的沙漠已经有部分地方露出了鲜红色的血肉,景元没有犹豫将手里的阵刀「石火梦身」举过头顶,身上携带着引雷用的符篆被激发围绕着周身旋转起来,满天的金色雷霆正朝着他手里的阵刀汇聚。 巨大威武的神君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程凌霜已经很久没见过一个令使毫无保留的出手了,她开始担忧起了墨夏和素裳。 景元那低沉而又具有极度穿透力的嗓音,如同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在这片天空中响起。“煌煌威灵,尊吾敕令,斩无赦!” 他的声音响彻整片空域,仿佛是来自宇宙深处的怒吼。无比巨大的神君宛如灭世的魔神一般,随着景元一起挥舞起手里的雷霆巨刃。 石火梦身上带着无尽的金色雷霆,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轰击在这颗沙漠行星的表面。巡猎的伟力在此刻倾泻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之上,恐怖的虚数能量席卷了整个星球,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伴随着惊天的飓风,无数沙砾被扬起,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这一击的威力足以摧毁整颗行星,让它在宇宙中化为尘埃。 烟尘散去,原本巨大的活体行星已经破碎,血肉残片和碎石漂浮在四周,程凌霜看着这一幕有些绝望地瞪大了双眼,她清楚地知道巡猎令使的一击带来的破坏力有多么可怕。在这种攻击之下,或许墨夏勉强还能有机会活下来,但是素裳绝无生还可能。 正当所有人认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时候,行星残骸的中间一块并不太起眼的晶石正闪烁着微光,紧接着狂暴的虚数能量席卷开来,形成了一股可怕的风暴。虚数风暴裹挟着那些碎片,向着停靠在不远处的云骑舰队覆盖过去。 大批星槎在这股诡异的风暴中裂解消逝,景元同样感受到了这股风暴的可怕,他迅速撤出了风暴覆盖的范围,身后的舰队也跟着他的动作快速后退,尽管如此亦有三分之一的星槎在这场灾难中被摧毁,甚至没能留下半点残渣。 “这是...终末?”景元深切地感受到这股风暴中所蕴含的神秘力量,那是来自终末命途的权能,诡谲莫测的命运在这场风暴中被逆转,这是时空的乱流化成恐怖风暴,风暴的中心原本已经碎成无数块的星球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怖速度复原着,没一会先前的那颗血肉行星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周围席卷的时空风暴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已经超越了一个令使所能拥有的权限,简直就像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神明在一手操纵着这一切。 景元几次尝试都无法穿越围绕在计都蜃楼周围的风暴带,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可能存在着的某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程凌霜站在旗舰的窗前同样能感受到风暴中那股似曾相识的力量,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你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黑白分明的空间,时间长河依旧波涛汹涌,模糊的人影手中握着一枚黯淡的晶石,祂的眼角落下一滴暗金色的泪珠洒在那枚晶石上,晶石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人影手指轻弹将那枚晶石丢入了脚下的长河中,迸溅出的水珠映照出一座昏黄破败的古城。 第47章 黯淡者 昏暗中,墨夏挣扎着缓缓起身,周围是一片死寂,面前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地方,残破的建筑群林立在周围远处还闪烁着几盏昏黄的灯火。 他还未从先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他只记得听到了一道声音,随之而来的极为可怕的能量冲击,整座楼鄯以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击之下瞬间蒸发,也包括他自己。 他尝试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自己确实还活着,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墨夏心里有些疑。 周围空无一人,他顿时感到有些悲伤,即便知道先前逝去的都是过去的幻影...等等,他突然想到了素裳,如果说那一击摧毁了整片回响,那轮回是否还存在,那她是不是也已经... 墨夏尝试呼唤起素裳的名字,但是明显无人回应,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附近响起,昏黄的烛火点亮了来人的面孔。 “又醒一个,小哥你这轮运气不错啊。”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墨夏的耳中,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符青学姐?”墨夏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符青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墨夏,而后微微一笑:“看来你跟那边的我关系处的不错。” 符青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墨夏心中疑惑更甚,符青对着墨夏挥了挥手:“跟上吧,你应该会对这里很感兴趣。” 墨夏跟着这个符青的步伐一路穿过这片残破的废墟,直到远处能清晰地看见一堆灯火照耀,他这才发现这里竟然也是楼鄯,只不过比起先前的那个金光灿灿无比辉煌的城市,这里却是截然相反,头顶的黄金石早就不知所踪,宏伟的建筑群也变得无比破败。 符青对着守在这片聚居点的秦雪大喊道:“小青,这次又多了一个黯淡者!” 听到有些陌生的名词,墨夏心里的疑惑更甚,他跟随符青和秦雪的步伐走进了这片被无数灯火点亮的聚居点,这里的房屋明显有被人为修缮过,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从那些屋子里走出来,他们的手里各自都拿着一盏烛台,微弱的烛火点亮了他们的面孔。 墨夏对这些似曾相识的人都有印象,他们是楼鄯的居民,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是那一张张面孔确确实实是楼鄯人。 秦雪上下打量着墨夏,突然感慨道:“奇怪,你怎么跟我们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墨夏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秦雪,这个秦雪明显跟自己先前认识的那个有些区别,身上的装扮不再是仙舟的学士长袍,而是一身明显用破布缝补成的衣物,头发和脸蛋虽然打理的很干净,但是明显这个地方的生活条件很糟糕。 秦雪没去在意墨夏的目光,对于刚来到这里的黯淡者来说这种情况很常见。 “跟我们走吧,首领会召见每一个新来的人。”秦雪招呼着墨夏,朝着原本应该终末神庙的废墟方向走去。 这里的神庙已经倒塌,仅剩下一层大厅的一角还保存着,那里现在被改成了一间能够住人的小屋。 秦雪掀开门上的破布所制成的门帘,露出里面简单的摆设,仅有一套老旧的木质桌椅,桌上摆着一支蜡烛,一张粗布帘子遮住了桌椅后的床榻。 淡金色长发的妇人正背对着墨夏坐在桌子后面。 墨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背影,口中不自觉地叫了出来:“娘?” 金发妇人转过身,正是墨夏的母亲,她身上的装扮与周围的人无异,都是一身破烂的衣服。 母亲转过头,看向墨夏,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她没说什么而是一把上去抱住了儿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的眼里含着热泪,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 秦雪乖乖退了出去和符青二人守在门口,留给这对母子叙旧的时间。 母亲松开了墨夏,重新坐回了桌边,墨夏注意到在烛火照射不到的地方,母亲的身体变得有些残破,像是先前在沙漠中见到的那些黑影生物。 母亲将蜡烛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好让烛火能够彻底照亮身体,昏黄轮廓笼罩在她身上,母亲露出慈祥的笑容。 “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墨夏现在心里有无数疑问,同时素裳的下落也让他非常在意。 母亲的正了正身子,回答道:“夏,你应该还活着吧?” 面对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墨夏有些不置可否,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还活着,娘,您怎么了?” 母亲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悲伤地说道:“夏,你应该记得,我已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说着母亲缓缓移开了蜡烛,她身上的色彩褪去,如墨的黑影攀爬到她的身上,胸口是一道巨大的伤口,口中的言语也变成了无意义的嘶吼。 墨夏瞪大了双眼,果然那天在沙漠中遇见的那个黑影就是母亲! 母亲重新将蜡烛放回了身前,恢复了人类的样貌,她解释道:“夏,既然你还活着,那证明你确实已经得到末王的祝福,能来到这里或许也是祂的意思。”母亲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她突然起身对着墨夏深深鞠了一躬,“神使大人,请让我们,让整个楼鄯回归祂的怀抱,为逝者带去永远的宁静。” 墨夏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将她扶了起来,“娘,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坐到了座位上,看向儿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些神采,她继续说道:“夏,你能来到这里,应该已经经历过一次轮回了吧。” 墨夏点点头,先前那位巡猎令使的一击摧毁了整个楼鄯,自己也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这里其实也是楼鄯回响的一部分,只不过我们处在黄金石所照耀不到的背面。这里的人都曾是那边的居民,只是在一次次回响的轮回中逐渐觉醒了记忆,所以被黄金石所排斥,放逐到了这片地方,我们管这里叫‘倒影角’,所有被放逐至此的人都自称黯淡者。” 第48章 末王祭奠的本质 墨夏在母亲的讲解下已经明白了倒影角这里的情况,这里的人其实本质上还是那片空间的投影,但是数量如此之多的投影在不断轮回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他们有的发现了楼鄯的异常,被放逐至此,有的则是在一场轮回结束之后记忆没有被彻底消除而来到这里。 母亲是第一个黯淡者,根据她所说,是她发现了时间上的漏洞,那边的时间是星历5749年,而对应的墨夏作为引路人应该是在末王祭典当天成年,但是墨夏的实际生日却是星历5594年2月3日,这之间相差了整整一百多年,这让母亲的记忆产生了混乱,也就被放逐到了这里。 而在这里待了很久之后,母亲也发现了自己其实早就死去的真相,在末王祭奠上带回来的受过终末祝福的蜡烛,能发挥出与黄金石类似的作用,让她暂时保持人形。而一旦离开这片烛火,她就会变成死后的那种可怕模样,这点不论是黯淡者还是另一边的投影们都是一样的。 “娘,那边的那个你又是怎么回事?”墨夏还是有些疑惑。 母亲解释道:“楼鄯的回响有属于它自己的规则,一旦出现黯淡者,那它就会凭空再制造一个投影,根据以往留存的数据,新制造的投影会根据记忆继续行动。只不过这样的投影每次轮回之后就会彻底消亡,不存在变成黯淡者的可能。下一次轮回开始时,又有会新的个体替代它。” 墨夏点点头,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黄金石就像是一台巨型全息投影,它一次又一次播放着过往的画面,维持着这场轮回的运行。 “对了,娘,这里现在总共有多少黯淡者?” 母亲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大概也有几万人了吧,具体没有详细统计过。” 墨夏沉吟了一阵,几万人...那么先前自己在沙漠中遇到的那支去到地上的游行队伍难道其实是这群黯淡者,而处于楼鄯回响中的那批投影实际上根本走不出那里轮回就会结束? 墨夏将心中的猜想告诉了母亲,母亲有些错愕,但还是如实说道:“回响那边能去到地上会场的时机只有云墨卫开辟会场的那次,之后不论哪一次游行队伍都会在出发时结束轮回。我们则会接替那支队伍去到地上,为的就是将这场送葬仪式完成下去,祈求能够让末王大人赐予我们安息。但跟你所说的好像有点不一样,虽然我们每一次离开这里后的记忆都无法完整的保存,但我依稀还是能记得一点,我们见到的地上应该还是属于回响的范畴内,没有你说的沙漠,反而是跟过去一样的匡阔林地。” 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在母亲他们的眼里地上的沙漠也变成了过去的丛林,不过根据现有的情报他推测很有可能是这片回响本身的规则在对此造成影响,重要的是黯淡者们确实去过地上。还有另一个名词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他看着母亲反问道:“送葬仪式?” 母亲点点头,解释道:“末王祭奠,本身就是一场大型的送葬仪式,每次的举行都是为了逝者祈祷的一种方式。‘照亮生者的命运坦途,带给逝者永恒的宁静’ 后半句说的就这个,前半句则是为了让送葬者们能够一路顺利。” 墨夏突然觉得这句悼词有些可笑,一群逝者为自己送葬,还渴求在送葬的路上一切顺利,不过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送葬仪式,而自己不就是一名送葬者吗?看来艾利欧是故意这么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践行命途的职责。 了解清楚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墨夏忽然想起来还有素裳,他连忙问道:“娘,这里最近有没有找到过一个姑娘,褐色长发,穿着一身黄衣裳,手里应该还有一柄金黄色的重剑!” 母亲有些诧异,不知道墨夏忽然提起的这个人是谁,她思索了片刻,说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小青,她主要负责带人在倒影角的周围寻找新来的黯淡者。” 墨夏点点头,告别了母亲,刚出门就见到了符青和秦雪,她们二人正守在门口。 “两位学姐?”墨夏有些不太确定地称呼起来,毕竟这里的这两个和先前所遇到的符青和秦雪其实是不同个体。 符青轻笑道:“不用这么拘谨,你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不过我确实不记得有你说的这么一个人,或许可以去问问探索队的成员,来吧跟我走。” 符青说着朝他挥了挥手,墨夏跟在她的身后,秦雪也跟在一旁。 根据符青所说这里的黯淡者们发生活其实并不算太好,除了这片被他们点亮的聚集地,周边都是一片漆黑,那里偶尔会出现一些被称作‘怪异’的生物,它们会袭击这里的黯淡者们。新来的黯淡者也大多从那些地方出现,因此整个黯淡者集体被分成了探索队和护卫队两个部分,探索队的主要职责就是在这些黑暗的地方搜索找寻一些有用的物资以及寻找新出现的黯淡者。 楼鄯那边的回响偶尔会有一些东西误入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了黯淡者们的生活的必需品。 至于护卫队的职责则更加直接,他们负责保护外出的搜索队和维持聚居点的秩序,那些‘怪异’会无差别的袭击见到的任何异类,而作为黯淡者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自身还能受到光芒的照耀,否则长时间沦为那种阴影会让他们逐渐迷失。 黑暗中偶尔也会有那些迷失者出现,只不过他们大多不具备攻击性,只会像行尸走肉般在其中游荡。 这边的秦雪也和墨夏所认识的那个性格相同,一直是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墨夏,她先前同样听到了墨夏对首领的称呼。 “你叫墨夏,是吗?”秦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我叫墨夏。秦雪学姐,您应该也是不记得在那边跟我认识的事了吧?”墨夏反问道。 秦雪点点头,她们作为在这里的黯淡者已经很久了,对于曾经在回响中的记忆早就变得很模糊。 “不用尊称,喊我名字就好了,你是首领的儿子,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才对。”秦雪轻声回复道。 墨夏礼貌性地回复了几句,三人一路攀谈来到了一处空地,空地的中间是一团篝火,一群人正围坐在篝火旁互相攀谈着。 “哦?符青姑娘,秦雪姑娘,你们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一名为首的高大男子冲着几人打着招呼,看他身上的穿着应该曾经也是云墨卫的一员。 从符青二人和他的寒暄中墨夏知道了这个男人被称呼为老聂,符青向他介绍了墨夏,并告知了来意。 老聂是探索队中的一位小队长,也是最资深的探索者之一。符青这才选择找他来问询,在得知了具体的情况之后,老聂短暂地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最近新来的黯淡者里也没有符合这些特征的人。”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墨夏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虽然按照符青她先前的说法,一旦进入了那场轮回人是不会死的,只又反复被清洗记忆重新投入其中或者发现异常被放逐到这里两种可能性。 “不过...”低头沉思的老聂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说到剑,最近阴暗里倒是出了一个新的迷失者,样子可能有些不一样,但确实手里拿着一柄金黄色的重剑。” ------------------------------------- 第49章 线索 听闻这个消息,墨夏猛地一惊,在这片地方拿着金色重剑的迷失者?那很有可能就是素裳,他连忙问道:“老聂,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她的?” 见到墨夏突然如此激动,几人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老聂缓缓开口道:“就上一次轮回刚结束的那天,差不多三天前吧,位置的话我没记错应该是在倒影角东面的阴影里,原本我们还想把那柄剑抢过来,但是那个迷失者好像正朝着那边的一个大型‘怪异’的巢穴移动。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也没敢多留。” “三天前?”墨夏回过神来,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在末王祭奠上遭遇袭击到从这里醒来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然而按照老聂提供的信息来看,新一场的轮回都已经过半了。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素裳要紧,墨夏依旧一脸急切的样子,询问道:“老聂,你说的那个地方具体怎么过去!?” 符青听出了他是打算出去寻找自己的同伴,赶紧劝诫道:“喂,墨夏,你别胡来。倒影角外面的那些‘怪异’都很难对付,东面的那个巢穴听说更是盘踞着几头领主级的‘怪异’,你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老聂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虽然黯淡者们不会真的死去,但是要是被那些‘怪异’杀死的话就不得不重归阴影,想要恢复过来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原本的记忆也会跟着丢失一部分,要是多死几次,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可就直接变成迷失者了。 唯有秦雪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墨夏,她犹豫了片刻,而后不太确定地问道:“墨夏,你不是黯淡者吧?而是从外面来的生者。” 秦雪这话一出,老聂和符青都没能反应过来,不是黯淡者?从外面来的生者?这怎么可能,千年来从未听闻有生者能够到达这里。 墨夏一愣,在这里他从未打算完全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且母亲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后续其他人都没人提起过。整个倒影角一直被各种灯火点亮,这里的黯淡者们很少有露出本相的,因此也没人注意到墨夏其实跟他们不一样。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是从外面来的生者,而我现在要找的那个人也跟我一样。” 墨夏的这个回答让在场的三人都十分惊讶,就连提出问题的秦雪在知道了这个答案后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果然如此,难怪在她们偶尔经过一些昏暗的地方时,墨夏身上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且从最初开始秦雪就感觉墨夏和普通的黯淡者有些不一样。 “你是首领的儿子,又是外来的生者...难道说,你从现实中的楼鄯灭绝中幸存了下来,甚至还活到了现在?”符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墨夏,惊呼道。 墨夏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们自己身上受到了某种不死的诅咒才一直存活至今。只不过他隐瞒了自己作为终末令使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尚未找到破解这里的方法,而且眼下的关键是找到素裳。 符青沉吟了片刻,说道:“所以你和你的那个同伴是到这里来调查你们那个世界中观测的到异象?不应该啊,这片回响应该除了你说的那个出入口之外不存在于现实重叠的地方。” “先前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推测可能是这片回响本身的规则正在发生着什么变化,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当务之急我还是想向你们请教,关于我那个同伴,具体可能在的方位。”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老聂还是开口道:“就是这里往东过去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对应楼鄯回响的位置应该是外宾公馆区的所在地。”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墨夏不打算再做过多的停留,当即决定出发。 符青几人权衡再三,为了防止墨夏出现什么意外也决定带着人一起随他同行,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回到墨夏母亲那边做一个汇报,不单单是因为墨夏是外来生者的身份,还有前往那片危险的地方本来就应该是一件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 几人回到了墨夏母亲所在的房间,母亲在听闻墨夏打算前去那种地方后,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倒不是说害怕墨夏遇到危险,毕竟她已经确认了面前的这个儿子实际上是末王的神使,类似那种危险应该还伤害不到他。 反倒是随行的这几个人,除了老聂原本是云墨卫出身,符青和秦雪可都没什么战斗的能力,她们两个又是帮助自己管理倒影角的助手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后续的管理工作可能就都要压在她一个人头上了。 年长的老聂看出了墨夏母亲的担忧,他安抚道:“首领您放心,我会多带点人手一起去,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墨夏也冲着母亲点头道:“没事的,娘,凡事有我。” 见到墨夏那坚定的眼神,母亲也不再纠结,她对着老聂嘱咐道:“老聂一定要千万小心,小青和小雪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老聂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首领,他们三个我都会看好的。您也不用隐瞒我们,墨夏兄弟是外面来的生者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母亲微微一愣,看向墨夏,墨夏淡淡回复道:“我告诉他们我是来调查现实中出现回响里的记忆投影这件事,恰好误入了回响内部,这次要找的那个人也是我这次行动的同伴。” 听到墨夏并未透露出自己是终末令使的身份,母亲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毕竟那样的身份如果公开,那么在这片倒影角一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墨夏应该是还有什么顾虑才特地没有明说。至于生者的身份,这点只要细心观察还是瞒不住的,只要他在没有光照的地方被人看见没有露出黑影的本相自然就会被人发现不是黯淡者。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对着几人嘱咐道:“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墨夏是生者的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们抓紧时间出发,后天地上的通路又该打开了,别耽误了。” 几人郑重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朝着倒影角的东部阴影进发。 第50章 ‘怪异\’?丰饶! 探索小队自倒影角的东部大门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支小小的灯笼,里面的蜡烛如豆,跳动着微弱的火光,为他们每个人都染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老聂和另外几名云墨卫打扮的黯淡者如护法般走在最外围,中间是墨夏三人。 这些未曾被开发的区域静谧无声,除了偶尔能听到一些迷失者发出低哑的嘶吼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墨夏一直不清楚他们所说的“怪异”究竟是何物,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行。 老聂对于这些同僚的说辞是墨夏的一名同伴误入东部的“怪异”巢穴,他们则是受人之托前去营救。 这种事在倒影角屡见不鲜,总有刚来的黯淡者如无头苍蝇般,一不小心走进了那些地方,恶劣的生存环境让生活在此的他们异常团结。 迷失者们犹如惊弓之鸟般主动避开了这支亮光的队伍,按照符青的说法,成为迷失者之后虽然没有了基础的神智,但它们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主动避开一切发光的东西。 “就快到怪异巢穴的附近了,那边的那头领主级怪异是一头巨大的鹿形生物,周边还有不少其他形态的‘怪异’。墨夏兄弟,一会儿你见机行事,那东西很厉害,若是发现顶不住了你就跑,不用管我们。”老聂嘱咐道。 墨夏点点头,他悄悄打开了自己的终末弧光状态,然而这次出现的不是繁杂的巨大网络,而是周围人身上仅有的一条命运丝线,它们将这些黯淡者与头顶的黑暗所连接,就像提线木偶一般,仿佛上方正有一只大手正在抽出操纵着这群黯淡者。 墨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从到了楼鄯之后,这里发生的事很多都已经超出了他原有的认知。 随着队伍的逐渐深入,周围终于彻底陷入安静之中,就连迷失者都很少出现,墨夏只当这是因为“怪异”的巢穴就在附近,迷失者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队伍最前方的老聂却突然抬手,止住了众人前进的步伐,他一脸凝重地说道:“有些不对劲,大家保持警惕,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小队的其他几人听闻此言,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个个如临大敌,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探索小队成员,自然明白老聂话中的深意。 名为“怪异”的特殊物种,一直是这片回响背面的原住民,早在倒影角成立之前,它们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它们与那些投影不同,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此刻在墨夏的眼中,除了周围人身上的那条金色命运丝线之外,远处的黑暗中一片空寂,这证明那里现在应该空无一物。 队伍继续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不久便到达了一处已经完全坍塌的废墟。从废墟的造型来看,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极其高大华丽的公馆,无数粗壮的血肉残片散落在周围。这些残片上,还依稀可见整齐的切口,仿佛是被什么人用利刃斩断的一般。。 随着一行人的前行,废墟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犹如雷霆万钧,震耳欲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远处的黑暗中缓缓站起,那头巨大的鹿形怪异如同一座小山般出现在了几人面前。只见它对着地面猛一跺脚,无数血色的触手如毒蛇出洞般冲破地面向着众人袭来。 探索队中有几人未能来得及反应,就被这些触手刺穿了身体,化成一滩阴影融入了地面。 老聂顿感棘手,手中紧握着长剑,将向着他袭来的触手挡开。然而,那些看起来柔软的血肉触手却坚硬如铁,它们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将妄图抗衡的老聂击飞了数米。 墨夏已经看清了面前的景象,那是一头足有十来米高的巨型异兽,浑身上下遍布着伤痕,更有部分的身躯失去了血色,变得干瘪褶皱,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 巨鹿再次发出咆哮,声震九霄,它趁着那些血肉触手们进攻的间隙,如同一辆疾驰的火车般朝着几人冲锋了过来。头顶上那一对鹿角足足占据了它一半的身高,其中一支看上去是被什么人斩断了,切口光滑如镜。 符青和秦雪二人因为刚刚就在墨夏身旁,受到了他的庇护才得以幸免,然而眼下的巨鹿明显不打算放过他们。 它的冲锋因受伤而略显扭曲,速度不算太快,但那滔天的气势却令人战栗。“你们退后!”墨夏朝身后的两人喊道,二人闻声迅速退到一旁。 就在她们还没弄清楚墨夏要做什么时,他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在众人以为墨夏会被那台巨鹿顶飞时,他的身影突然诡异地消失了,随后一片暗金色的火光一闪而过。 在同一瞬间,巨鹿的身体突然停滞,原本闪烁着狂暴意志的金色双瞳也逐渐熄灭,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再次看去,只见墨夏正站在宛如雕塑的巨鹿旁,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光,指尖暗金色的光芒稍纵即逝。 刚刚的一瞬间,墨夏通过近距离的接触,点燃了这头巨鹿身上的命运丝线。他所掌控的那种焚烧命运的火焰,可以在瞬间将生物的灵魂燃烧殆尽。 就在墨夏轻轻拍了拍手,以为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巨鹿那双熄灭的黄金瞳再次亮起。与此同时,它的前蹄猛踏地面,无数血肉触手如雨后春笋般自墨夏身侧破土而出。 强壮的触手上带着尖锐的倒刺,铺天盖地的触手在那一瞬间组成了一道杀阵,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站在原地的单薄少年发动了攻击。 墨夏震惊地发现了异常,原本应该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巨鹿,此刻身上居然再次散发生命的气息,脚下的地面碎裂,露出下方那一片猩红如血的土地,如同墨夏先前在末王祭奠时见到的那个幻象一般。 就在墨夏被无尽的触手掩埋之际,数条粗壮的树枝如毒蛇般从血色的土地上窜出,攀上了巨鹿的躯体。 那些树枝上遍布着血管般的纹路,它们如獠牙般刺入巨鹿的体内,血管不断蠕动,仿佛是在给巨鹿输送着血液。 只见它原本干瘪的那部分身体正在逐渐活化,那些枝条如蟒蛇般缠绕着它的躯体,形成了一副坚不可摧的木质铠甲,泛着猩红色彩的能量在它的双角上汇聚。 还在与血肉触手纠缠的人群纷纷看向不远处战场上的这个可怕生物,感受到那对鹿角中蕴含的恐怖威势。 墨夏被无数触手紧紧束缚在一旁,他感受到这些东西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那是一种丰饶而强大的力量!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触手,令他烦躁不堪,眼底暗金色的光华逐渐黯淡,最终变成了令人压抑的淡灰色,他整个人也如同行将就木般,进入了死寂的状态。 那抹诡异的淡灰色,从他身上如涟漪般慢慢荡漾开来,低沉悠扬的丧钟在头顶的虚空中响起,原本还充满活力的血肉触手,在接触那片淡灰色时,就像是积雪遇到了滚烫的沸水,瞬间干枯、凋零。而就在这时,巨鹿双角上的光芒如太阳般耀眼,它扬起硕大的头颅,狠狠地对着身前的事物挥动巨角,猩红色的能量冲击如洪流般朝着周围的所有人席卷而去。 第51章 送葬者的獠牙,灰烬圣土?! 猩红色的风暴将沿途的一切都摧毁殆尽,朝着这群不速之客袭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最近的墨夏,那团血肉触手尚未彻底被他消除,被困在一团触手中间的墨夏同样感受到了袭来的恐怖能量。 但是他依旧蔚然不动,任由周身的灰色领域慢慢张开,这片无声的灰色地带透着无穷无尽的末日气息,那是见证过无数个世界灭亡之后的葬仪知宾所独有的色彩。 终末命途岂止是命运的权柄,行于终末命途之人亦有专精于见证末日的送葬者。【毁灭】不过是【终末】的一瞬,命运是【终末】的信标,【寂灭】才是终末真正的手段。 流淌在墨夏命途之上的,从来不是难以琢磨的命运,而是在他见证过无数次末日之后,留下的一道道令人绝望的伤疤,如陨落世界的哀鸣,似必死之人的呼号。当所有的东西都在时间的长河中破碎寂灭,这一切将统统转化成终末命途的能量,点缀在他的命途之上。 墨夏与艾利欧不同,他无法根据命运丝线预测未来,命运一道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常规的辅助手段,他在终末命途上真正专精的反而是这种更为粗暴的【寂灭】手段,若非这种能量过于危险且不可控,墨夏也不会藏到现在。 对付生生不息地丰饶,终末命途的【寂灭】恰恰是最为有效的手段,曾经那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银河送葬者也终于在此刻再次露出了他的獠牙! 如同无数条血色巨蛇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团开始瓦解,血肉干枯凋零最终化成了一片灰烬,巨鹿看着其中那个可怕的人类,他身上散发出的死寂让原本并没有多少灵智的它都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作为生物对于死亡都有着畏惧,即便是被誉为长生不死的丰饶造物也同样如此,墨夏宛如一尊在灰烬中崛起的死神朝着席卷而来的猩红风暴微微抬手,指尖点在面前虚空处,那里竟是泛起了一面灰白色的涟漪,猩红风暴撞击在涟漪之上。 原本还一往无前的猩红风暴居然就这么停住了,“灰烬圣土,开!”墨夏轻声自语,随着这一声的落下灰白色区域开始在他的脚下缓缓蔓延,所过之处任何东西都化成了惨白的灰烬,脚下血色的地面似乎在抵抗着这股能量,每当有血肉凋零枯萎就又会有新的肉芽冒出来重新填补那片空隙。 不远处的符青和秦雪看到了那片可怕的灰色地带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蔓延,纷纷朝后退去,生怕染上半点。 “你们先暂时离开这儿,能走多远走多远。”墨夏的声音有些苍白,如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死寂一般毫无波澜,但又好像是在黯淡者们心头响起那般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那片突然出现的灰白色地带,它仿佛是这片黑暗中的一块净土,然而其中却毫无生机可言,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留下一道浅灰色的身影,他的脚下是无数苍白的灰烬,隐约还能听见几声丧钟从那里面传来。 在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后,老聂等人眼中也露出了惊讶的神采,这个叫墨夏的少年绝非是凡人,这种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让他们都感觉自己一旦沾染上都会彻底化作飞灰。 在墨夏使出灰烬圣土之后那些与他们战斗的触手都纷纷变得迟缓起来,老聂听闻墨夏的话语,当即朝着所有人挥了挥手,大喊了一声:“撤退!” 距离最近的符青和秦雪还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他,但当她们感受到那片不断蔓延的灰土地已经距离她们越来越近时也终于不敢怠慢,随着探索小队退出了这片废墟。 注意到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墨夏终于放开了手脚,这头巨鹿先前明显遭遇过袭击,它身上的剑痕已经说明了一切,在这个地方能对它造成伤害的武器并不多,而素裳的轩辕恰恰是其中之一。 墨夏需要从它的身上找寻更多的线索,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巨鹿杀死,而是将它逼在废墟的一角。 这种时候要是能有菲斯特的那个能读取记忆的奇物在就好了,墨夏不禁想道,这头巨鹿明显无法沟通,想要靠盘问的方式找出素裳的下落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这里会存在收到丰饶赐福的生物,这里明明应该还是那片记忆回响构成的空间才对,血肉生物的存在着实有些不合常理,就连他脚下所站着的地方看上去也存在着生命。 巨鹿不断尝试着进攻面前这个浅灰色的人类,但是不论是召唤出血肉触手还是尝试继续用猩红风暴都没能伤到对方一丝一毫,反而它感觉自己正与伴生的这片土地逐渐失去联系。 它回想起几天之前也有一个奇怪模样的人类来找过自己,而那个人的身上却散发出和自己同样的气息,她妄图吞噬自己,身为这一代的怪异‘头目’巨鹿当然选择了反抗, 然而结果却是受到了重创,不仅仅让她把自己的一只鹿角斩断了,甚至连自己的躯体都被她身后那团无定变化的血肉之影给侵蚀了一部分。 即便刚才它强行唤醒这片土地加快了复原,但是复原所消耗的能量依旧让它元气大伤,若非如此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败给这个小小的人类。 巨鹿感觉自己就快死了,现在的它只要敢踏入那片可怕的灰白色领域,那么迎接它的就只有一个结果——和周围的事物一样彻底化为灰烬。 巨鹿不甘心地仰天发出一声咆哮,这样彻底的死去让它感觉有些憋屈,早知如此还不如成全了之前的那个人,让她吞噬自己好歹还能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存在这个世上,然而现在只要敢再多动一步那就必死无疑。 它眼里的金光逐渐变得黯淡,好似已经认命,准备走向生命的终点。 远处的黑暗中,剑光一闪而逝,金色的重剑穿透深沉的黑夜朝着废墟所在的地区疾掠而至。 第52章 亚瑟.拉什福德 大祭司亚瑟.拉什福德坐在的书桌旁,他感受到这具新身体带来的强劲力量。那个金发的男人没有欺骗自己,浸染了丰饶力量的身躯有着无与伦比的活力,比起过去那些仅仅数十年就不得不更换的身体来说,这具身体足够承载他所撬动的权柄。 他仰望着窗外穹顶上的那枚发出灿灿金光的巨石,历经两千多年的艰辛,他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 “亚瑟阁下,新身体的感觉如何?”书桌对面是一个宛如异邦骑士的金发男人,他的身侧还放着一具精美的棺椁。 亚瑟回头看向金发男人,微笑道:“很不错,罗刹先生。原本我还有些犹豫,但是在切实感受到这股力量时确实让我感到很震惊。” 罗刹撇过头随着亚瑟的视线一起凝视着穹顶上的黄金石,“你要做的这件事与我曾经的一位朋友类似,同样是为了‘复活’所爱之人...” 亚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这个话题他已经听罗刹讲过一次,那个名叫奥托的男人以凡人之躯向着那颗传说中的虚数之树进发,并成功以自身为代价创造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 “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等这件事情完结,星核归你,至于我...”亚瑟望着落地窗上倒影出来的自己,欲言又止。 罗刹行至他的身侧,笃定地说道:“你会承载着丰饶的诅咒活下去,而我们将杀死你,夺取你身上的力量。”他的语气很平静好似在诉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亚瑟并未觉得惊讶,这些也是他与罗刹约定好的,至于对方曾经提过一嘴的银发同伴却一直未曾现身。他望着下方这座繁华的黄金之国,微微眯起了双眼,他清楚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会有多么疯狂。 他将利用手头掌握的这些力量,终末令使的权能与星核的力量足以将使原本存储在虚数之树上的时间片段完成一次定向操作,借由那些时间本身所蕴含的能量执行再度激活,从而引发新的裂解。 简单来说亚瑟的最终目的就是创造一个楼鄯未曾毁灭的宇宙,这是任何一个星神都未能完成的壮举,然而他,亚瑟.拉什福德一个撬动了终末权柄的篡位者,他将借此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尽管这么做的代价极其巨大,但是他已经筹划了千年,一点点将‘祂’的权柄剥离,而后藏匿在‘祂’的阴影中,失去了终末的力量的‘祂’也不过是一头可悲的丰饶怪物罢了。 真是可笑,一个曾经受到末王青睐的人最终却选择了以那样的方式对抗神明的预言,而结果就是将自己永远囚禁在牢笼中,甚至被丰饶的力量所污染变成了那种样子。 沉默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罗刹对着望着窗外发呆的亚瑟,后退了一步,而后缓缓行了一礼,“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亚瑟阁下,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吧。我会在时光的尽头恭候您的光临。” 亚瑟并未回头去看离开的金发男人而是一直望着远方,安静的书房内,他低声的喃喃自语也在此刻变得清晰可闻:“扳机已经扣下,为数不多的悬念.....也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了。亚瑟.拉什福德在此确认,在这场绵延了千年的轮回终结之际,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压进了枪膛,而那枚子弹将穿越无尽的时间直抵神明的心脏。” 黄金石的光芒在他身后留下一片修长的阴影,阴影好似活物般蠕动了两下,从中钻出来一名楼鄯的少女,她看上去应该只是刚刚成年,淡金色的长发和蓝宝石般的双眼。 “父亲...”有着与迪丽达尔相同模样的少女站在亚瑟的身后,十分恭敬地跪在他的背后。 亚瑟没有回头,他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开始吧,一号,到最终的大扫除时间了。” “是,父亲!”被唤作一号的少女恭敬地点头,而后消失在阴影中,仿佛那里从未有人存在。 ------------------------------------- 倒影角之外的废墟,灰白色的灰烬圣土上,手持金黄色重剑的少女正站在其中,她手里的利刃指着面前那道死寂的身影。 墨夏看着已经完全变了样的素裳,她的身后是一团无定变化的血肉之影,黑紫色的虚影像是背后灵那般在她的身上绵延扩散。 “逆行者,我们又见面了...”素裳口中发出的声音变得古老而浑厚,分不清男女。 进入【寂灭】状态的墨夏所有情绪都被抑制,不会存在太大的波动,即便他此刻的心脏处正在不断地渗血,方才轩辕飞掠而至,身后的人影快如闪电,锋利的剑刃毫无意外地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整柄轩辕就从他的身体穿膛而过。 一大滩殷红的血液浸染脚下纯白的圣土,但这副场景仅仅持续了一瞬,血液就顺着滴落的轨迹重新逆流回了墨夏的身体,胸膛上那个可怕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素裳身后那团血肉之影已经将巨鹿的身躯吞噬,原先还有些透明的虚影变得凝实了不少。 “你是谁?”墨夏声音缥缈好似来自生者的彼岸,他的目光从未凝聚在爱人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那团不断变化样子的血肉之影。 古老浑厚的声音再次从素裳口中响起,“我乃倏忽,我乃万古,每一次克服死亡,皆是无上喜乐。逆行者,你的身上有很不错的味道!加入我们,我将向你揭示宇宙的真相。” 话毕血肉之影疯狂蠕动,向墨夏展现了诡丽的图景,星辰像血红细胞般翕张着吟唱,宇宙堕入肉与欲望的渊薮。 “久远的丰饶令使...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残存着你的一丝执念...”墨夏短暂地沉默了一阵,接着整双眼睛失去了色彩被浅灰色的死寂所覆盖,“我将为你葬送,迎她归来...” 第53章 倏忽之影 倏忽没想到这个虚弱的逆行者竟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它在这片布满了丰饶生物的地方不断吸收着它们的生命修复自己的意识,这一撮留存了数千年的残魂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趋于完成,比起已经被囚禁的本体来说都算不得太弱。 而反观墨夏,他的命途已经如此黯淡,哪怕依旧是令使级别但是与自己却天差地别。 这道残魂在回响中已经徘徊了太久,当年本体将楼鄯活化成计都蜃楼,将它留了下来,可它却偏偏困在了这片回响之中,本体却自那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它在这里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待能有一具真正肉身供它寄生,好重返世间。 就在不久前,这名同样沾染了丰饶力量的长生种出现了,倏忽几乎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她的意识,由此引发了名为魔阴的副作用,但是这恰恰是它力量的表现,最初它还有错乱,仅凭借着本能猎杀周边生物,好通过吸取他们的生命力量恢复,然而很快它就意识到那片回响中的投影并没有生命存在。 然后这个逆行者就出现了,他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居然能够帮助原主人短暂地压制住自己,只不过这种压制在他撤出之后很快就又被倏忽冲破了,但是它依旧还是太虚弱了,虚弱到仅剩一次控制身体的机会,如果还得不到补充那就将彻底消散在这个地方。 最终巡猎的令使提前终止了那一次回响的轮回,它很幸运地借助回响本身的规则被排斥到这里,而恰恰是这里存在着无数让它垂涎的生命力,那些黑暗中藏匿着的计都蜃楼所孕育的丰饶造物,而随着它的再次复苏,这些丰饶造物正在变得越来越有活力,这正是倏忽所需要。 它在来到这里的瞬间,就使用了那最后的一次机会,只不过一开始就遇上这头丰饶玄鹿,比起由建木化生的那头,这头仅仅由活体行星伴生出来的玄鹿显然要弱小不少,但同样还不是虚弱的倏忽所能对付的。它几乎拼尽全力都仅仅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伤害,不过好在在那之前他吸收到了部分力量,才有机会逃离,之后它在这里到处猎杀吸取那些丰饶造物的力量,终于在它恢复到了足以斩杀这头玄鹿的地步准备回来收获这份美餐时,却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逆行者。 倏忽对于他身上那种诡异却庞大的生命力一直很感兴趣,奈何先前的它还太过虚弱,但现在它却有了尝试的勇气。它操纵着少女的躯体,通过她的记忆了解这具身体所掌握的剑术,借助魔阴身带来的强大身体素质朝着逆行者的身上袭去。 只不过这一次它依旧失败了,那名逆行者即便命途黯淡,但是依旧无法杀死,只不过那头玄鹿却仍是它的囊中之物,在吸收玄鹿体内那份丰饶之力后,倏忽终于有自信面对一个真正的令使。 若是换成以前,倏忽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停留在太久,然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却有着某种奇特的体质,她对于终末似乎有着天生的免疫力,不论是命运的操纵还是寂灭的侵蚀,都无法对她产生太多的影响。 此刻她站在这片灰烬圣土之上,却根本不受任何影响,这也是倏忽胆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这位终末的神使面前的最大依仗。 “你以为,你能杀死我吗?”倏忽发出嘲讽的声音。 然而在墨夏眼里,他能看清末日的气息正不断攀附上素裳的身体,可诡异的是所有的这些都在接触在她身体的时候被某种力量所抵消。 即便如此,送葬者依然游刃有余,丧钟响起,挽歌奏鸣, “灰烬圣土.黄昏墓场...开!” 随着那一声轻喝落下,一座座巨大的墓碑自灰烬圣土上拔地而起,那是铭刻着过往末日的丰碑,无数个破碎世界的投影从灰烬中重返世间,复杂多样的末日气息融入了灰烬圣土,让原本苍白的土地变得更加浑浊。 原本昏暗的空间在这一刻改变,站在灰烬圣土之上的倏忽,周围见到是一片茫茫旷野,头顶是一轮如血的残阳,每一座墓碑在被笼罩着一片血色,为这片巨大的墓场增添了些许肃杀之气。 素裳的内心世界,原本平静的心湖上早已不在,一棵参天的巨树扎根在心湖之上,无数血肉凝结成的树枝遮天蔽日,树冠的阴影下是一片被污染的土地,大树的底端的树洞中一颗不断跳动的畸形心脏,透过薄膜能看见素裳的本体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树冠背后的天空,星辰像血红细胞般翕张着吟唱,宇宙堕入肉与欲望的渊薮,与另一侧的黄昏形成了鲜明对比。 心脏跳动,树干上是一张人类面孔,它幻化成素裳的模样发出男女难辨的声音:“她的心是一座环形山,我们已经填满了她。血肉是主人的礼物,祂才是所有生灵创造者...” 灰烬圣土中央包裹着这片血色的土地,倏忽静静地看着那片灰烬之中缓缓站起的人形,浅灰色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聆听着它的话语。倏忽很清楚对面这个人无法维持这种状态太久,他的命途太黯淡了。 “来吧,逆行者,她已经抛弃了你,而我们将会拥抱你。”随着它话语的落下,树冠上的血肉如同粘液般落下,滴在脚下的大地上,那一滩滩恶心粘稠的血肉渐渐站起,化作一个又一个赤裸的血色人形,全都素裳的模样。 它们朝着灰烬圣土中的墨夏缓步前行,拥抱着他,即便在灰烬圣土中它们的身体正在慢慢消融,但是依旧悍不畏死,这些血肉人形正在不断侵蚀着他。 少女的低语在墨夏的耳边响彻,那是素裳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语,她们在描绘着自己和她的未来,它们亲吻抚摸不断试图勾起墨夏的欲望。 墨夏不为所动,任由这些东西将自己掩埋,周围的墓碑发出阵阵嗡鸣,一圈又一圈的光晕自墓碑上激荡开来,丧钟奏鸣,末日的气息随着一圈圈震荡将那些血色人形消弭殆尽。 但是即便如此,依旧又有新的血色人形从倏忽的树冠下走出,无穷无尽,这是两条命途令使间的角逐,一方是想让终末的送葬者陷入肉欲的丰饶巨树,一方是沉默不语的灰烬使徒。 第54章 命运.双生火 “主人招了招手,她就沉沦在我们的面前,她死亡时,将带领我们回归这个世界...”倏忽不断发出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血肉人形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它们在将墨夏彻底掩埋之后露出了可怖的样子,鲜血化作利刃刺穿了他的身体,无数道血刃将原本单薄的身躯扎的千疮百孔,却没有一点鲜血落下。 墨夏终于睁开了眼睛,漫山遍野的可怖人形已经充满了这片荒原,但是随着他的睁眼一道道混沌地浊气从墓碑上飘出在空中缓缓化形,变成了一具深邃神秘的巨型虚影,虚影随着墨夏的动作,手指轻点在巨树背后那片诡丽的图景之中。 一圈圈涟漪随着这一指的落下缓缓激荡,血与肉的宇宙图景微微震荡抵挡着这股神秘莫测的力量,然而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丰饶伟力构建出来的画面也在顷刻间被这股浊气所沾染,血肉枯萎,星辰移位,漫天的血雨自树冠落下。 倏忽发出一声哀嚎,它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伙身上居然还藏着这种力量,漫山遍野的血色人形在层层涟漪的激荡下消失殆尽,连带着倏忽脚下的土地也逐渐被灰烬圣土所吞并。 局势反转,原本的血肉巨树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墨夏最为熟悉的身影,素裳站在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诉说道:“夏..救救我!” 墨夏一愣,面前这个人确实是素裳本人没错,她身上流淌着的命运丝线与自己紧紧纠缠在一起。可刚才还在这里的丰饶令使呢?就在他愣神之际,灰烬圣土已经悄然扩散。 末日的气息攀附上素裳的意识躯体,她正在逐渐化灰,但依旧坚定地朝着墨夏走来,他收起脚下的灰烬圣土,然而这种力量的转化是不可逆的,一旦沾染任何生灵都将在其中化为灰烬。 这里只是素裳的精神世界,即便她的肉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能够免疫这种力量,但是她的精神依旧会被摧残,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她将成为一具空壳,内里只剩一片荒芜。 “住手,裳裳!别过来!”墨夏大喊试图阻止素裳的行为,可她已经身处灰烬圣土的正中,距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 “夏...”她的身体已经大部分变成了灰白色,仅剩下那双琥珀色的双瞳还看着墨夏,墨夏想要去拥抱她,可当他的手刚刚触及到时,素裳的身体就化作一滩灰烬散落在他的脚边。 苍白的圣土消失殆尽,血色的大地再次出现,巨树的桂冠遮天蔽日,漫天星辰好似无数双眼睛盯着跪倒在原地的墨夏。 他的力量已经用尽了,维持灰烬圣土加上之后使用的一系列手段,将他原本就黯淡的命途熄灭了。 “加入我们...主人将会亲自为你加冕...”倏忽依旧不放弃对他的蛊惑,它任由墨夏目睹爱人死在面前的场景,就是为了彻底击溃他的精神。 墨夏身上先前被留下的那一道道伤口忽然裂开,大量的鲜血散落在地,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从未想过自己的命途会熄灭,沙漠中那个无面者留下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站立不倒,任由鲜血流淌,他在体内挤出仅剩的那一丝力量,微弱的终末弧光短暂地点亮了一瞬,但这就足够了,他用自己的命运丝线包裹住脚下的灰烬,他的鲜血在其中苏醒。 “命运...双生火!”随着他声音的落下,他感受到体内某种力量正将自己与素裳的灰烬相连,不死的诅咒同样也被他传递到了那团灰烬之上,暗金色的火苗燃起,白色的余烬之中不死的诅咒正在编织着新的生命。 命运双生火,每一个踏上终末命途之人都会掌握的一项技能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大多数时候用于在临死之前与对手同归于尽所用,被这招包裹的两个人命运将会彻底融合,任何一方的死去都会影响另一方,然而在身负不死诅咒的墨夏身上,这却变得救人的神迹。 素裳不会再次死去,就算她的身体被倏忽所占据,但她的自我将会永远留存在这里,只要她还在便依旧存在着夺回一切的希望,即便那缕希望如永夜中的烛火那般微弱。 这一下耗尽了墨夏仅存的力量,他或许不会因此而彻底死去,但是失去了命途的加护之后他将无法再与倏忽进行任何的较量,他将一次次的被杀死,然后又一次次的复活,轮回往复,直到自己彻底被丰饶的血肉诅咒所污染沦为一团恶心的造物。 周围的场景褪去,倏忽回到了现实世界,面前的灰土地已经消失,回归了昏暗的场景,送葬者浑身布满了伤口,鲜血布满他的脸颊,他笑了,好似在嘲讽着倏忽的失败。 “我不会选择丰饶的道路...你更没有资格命令我!”他的声音虚弱,身体摇摇晃晃随时会倒下去。 倏忽的声音传来,“主人慈悲...但祂亦无法消除你心底的执念,化作丰饶的血肉吧,逆行的送葬者,我们将会在彼岸重聚。” 无比凝实的血肉之影爆发出数条尖锐的触手,贯穿了墨夏的身体,他就这样倒了下去,四溢的鲜血流淌在倒影角的黑暗中,残破的躯体被脚下的血色大地吞噬逐渐融入其中。 倏忽知道他身上的诅咒,他的执念支撑着他,生命永不凋零,他将化作计都蜃楼复苏的养料在这里不断复活而后又一次次被消化,最后计都蜃楼将会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度,它将会吞噬所有的一切。 而疏忽也将借此夺回被仙舟联盟囚禁的本体,忍耐了两千多年的怒火必须将之倾泻,现在这具身体非常棒,只是缺乏一些本体的手段,若是将这具免疫终末力量的身躯与自己的本体相融合,那么到时候的丰饶倏忽将成为史无前例的强大存在。尽管因为方才墨夏的缘故,这具身体主人的意识也跟着进入了不灭的状态,但是只要倏忽还占据着主动,那么即便她依旧存在,也只会陷入永久的沉眠。 不论是仙舟联盟也好,星际和平公司也罢,星神之下它将所向披靡,它会将血肉的诅咒传播到宇宙各地,让所有人都领略到生命带来的‘美好’。 就在倏忽还沉浸在自身的幻想中时,无数的荆棘从黑暗中窜出,刺穿了它的身体,男人优雅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永眠,非终焉,逝者,将在临!” 第55章 天幕破碎 罗刹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来着地上昏迷不醒了素裳,以及被他所控制的那团血肉之影。 “抓到你了…” 倏忽想要挣扎,却被那些同属于丰饶的荆棘死死束缚住,并不断蚕食着他的力量。 它能感觉到这个金发男人手边的棺椁内所保存的东西,里面的那东西里同样属于丰饶,但那是比它更高层次的存在,似乎是主人的断肢。 荆棘贪婪地吞噬着倏忽身上仅有的能量,原本已经无比凝视的血肉之影再次变得虚幻起来,素裳心湖之上那颗滔天的血肉巨树正在意识空间中崩解,心湖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名为‘李素裳’的意识正在其中苏醒。紫黑色的血肉之影正在下沉,澄澈的心湖化作无底的巨渊将这团疯狂贪婪的血影淹没。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位姑娘可是这出戏剧重要的演员,还请你安分一点。” 罗刹自顾自地微笑着,黑暗中又有一个身影走出,淡蓝色的衣衫,银色的长发,双眼被一段黑布所遮盖。 “镜流小姐,接下来的就要麻烦你了。” 镜流点点头,她看向正在被荆棘拖进棺椁的血肉,没做任何表示,而是将素裳的身躯抱起离开了这里。 镜流走后,罗刹看着倏忽的新生血肉被棺椁彻底吞噬,他露出一抹诡计得逞的表情,单手拎起高大华美的棺椁,消失在黑暗中。 一天后,倒影角的探索队众人迟迟未能见到墨夏归来,不免有些担心。 “老聂,要不我们去看看?”符青提议道。 老聂有些犹豫,先前墨夏展现出来的那股力量令他心悸,那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的东西。 他想找首领确认一些事情,可一直没能有机会。 “他…应该是终末的神使”秦雪说道。 这个答案目睹了那个场景的众人都已经猜到,只不过谁也明说,黯淡者都是一群渴望解脱的普通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终末星神派出使者结束这里的一切。 今天已经这次轮回的最后一天,不久后他们还要延续过往的传统去到地上…现在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深入外围的黑暗。 一声碎裂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他们有些狐疑地看向昏暗的天穹,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空中,刺目的金光照亮了这片场面昏暗的土地。 裂缝越来越越多,无数金光从天而降,而后天幕破碎,一座巨大的城市倒影在天幕的彼岸。 那是楼鄯,天幕的对面正是回响的本身,它与这里交相辉映。 两边的人同时抬头望天,看着对面倒置的城市或废墟,所有人都陷入了惶恐。 “那是什么?” “天呐...为什么穹顶之后的地方看起来像是破碎的楼鄯?!” 回响中的投影们纷纷抬头,而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一道人影自神庙的顶端踏步而出,空中好似有着看不见的台阶他踏步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所有人。 “诸位亲爱的楼鄯子民,我是你们的大祭司,亚瑟.拉什福德” 亚瑟的声音在两地同时响起,在所有人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亚瑟缓缓抬手手中是无数条金色的命运丝线,它们来自破碎天幕对面的那片废墟,每一条丝线都链接着一位黯淡者。 它们是亚瑟藏匿权柄的容器,他将撬动的终末权柄藏在这些人身上,借助回响的机制排除在外,好躲过祂的探视,整整十七万一千六百三十一条丝线,代表着十七万一千六百三十一次轮回,现在时机成熟,是时候进行最后的谢幕演出了。 “我深知诸位心中的困惑,可我不得将所有的真相告诉诸位,还有彼岸的黯淡者们…” 亚瑟抬头看向破碎天幕对面,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发言。 “我们沉默多年,一直在五天的时间里不断重复着末王祭典的日子,然而终末无情,引路人为我们延续的一百多年历史,也终在祂的摧残下化成了泡影,吾等皆是过往的残响…”他的声音浑厚响亮,这些话落在回响中的投影们耳朵里时却没人理解,倒是黯淡者大多都明白了意思。 “但现在...我将赐予诸位,重返人世的权利!”亚瑟张开双臂,头顶的黄金石忽然光芒大盛,刺眼的金光吞噬了整个楼鄯和倒影角,金光之中,倒影角的破败与楼鄯的繁华逐渐交融,黯淡者们与自身的投影相重叠,待得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是一片昏黄。 黄金石黯淡,昏暗破败的倒影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黄昏巨城,投影化作碎片融入了黄金石之中,黯淡者们重新登临故土,但此刻的他们已经双目无神,如同一具具提线木偶,而站在高空中的那个身影正是这一出木偶剧的掌控者。亚瑟的衣袍在空中被吹得猎猎作响,丧钟悠扬响彻天地。 星空之上,云骑舰队望着不断变幻的计都蜃楼,就在刚刚它的表面爆发出一阵璀璨的金光,计都蜃楼正在枯萎,血肉化的土地重新变成一片沃土,新生的嫩芽破土而出,这颗曾经死去的美丽行星焕发出千年之前的生机。巨大的金黄色晶体正在沿着行星的地表缓缓升起,金光逐渐变得无比耀眼,开始沿着它的表面不断蔓延。 巨大的行星被金光彻底覆盖,化作一道流星冲入深空,它的存在撕裂了现实与高纬度空间之间的裂隙,裂隙之中可以见到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整颗行星宛若神明的子弹径直涌入了其中,朝着长河的上游激射而去。 就在景元因为刺目的金光而不得不短暂闭眼时,无尽的时空乱流化作一抹席卷了整片星域,逆转的时间洪流开始以此为原点朝着整个银河扩散,裂隙的内部翻滚着神明的伟力。 那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东西,即便是景元这样的令使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云骑舰队撤出了很远的距离,原本楼鄯所在的位置上,形成了一个漩涡,无数繁杂的过往交织成了时间的风暴。 所有人心中都能感受到一个没来由的念头,尽管不知如何形容,但是他们似乎都知道,“时间正在倒退,朝着久远的过去快速逆流。” 年轻之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年幼,而年长者,如景元等人也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逆向生长,没一会儿他已经变成了少时的模样,这样的骚乱不仅仅在云骑舰队中发生,周围所有的智慧星球上都在上演着生命返老还童最终归于初始的一幕。 第56章 ‘我的葬礼\’ 恍惚间,墨夏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某种温热的东西包裹着十分舒适。 他残破四散的意识正在逐渐凝聚,然而迎接的他却是疼痛,肩胛骨、小腹、还有眉心,浑身所有地方都仿佛针扎一样。 这些感觉在他脑海中不断跳动,吵的他没法集中注意。 「好吵…别叫了,我就要醒了」 疼痛好似在回应他的呼唤,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他意识清明了少许,随之而来的痛觉却是指数型增长。 「能不能安静一点?!」 身体破碎,头颅碎裂带来的疼感让墨夏几近抓狂。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来!」 他挣扎着,缓缓睁眼,面前是熟悉的屋顶,昏暗中广播的声音伴随着丝丝电流。 屋外的天空永远是阴沉沉的,今夜又下起了小雨。 墨夏看了看身上,一如既往的黑袍,身边是老旧的烛台,脸上是厚重的镜片,先前那种疼痛感已经消失无踪。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一个陌生女人带来了好消息,自己终于有机会死去了。 然后卷入某个麻烦的事件中,好像还…认识了某个重要的人?似乎自己还爱上了对方? 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怎么可能变成那样的人,爱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葬仪社的摆设还是那么简陋,周围摆着一些丧葬用品用于售卖,更多的却是一个个瓶瓶罐罐。 屋后的荒地上是一座空坟,只不过墓碑上的墓志铭却早已刻好“我从未活着,也从未死去,我是一个见证者,也是一个经历者。或许我会因为怜悯而替逝者送葬,但我也会因为好恶而给生者带去灾厄。这里是我的终点,我是自己的守墓人,当我躺在这里时,我应该已经被时间遗忘,请不要记得我。” 墨夏站在墓碑前,看着这段自己刻下的墓志铭,墓碑很小,墓志铭很长,唯独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这里也不需要名字。 暮雨潇潇,细密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修改了墓志铭上的一句话。 “请记住我,我叫墨夏,也是你们口中的银河送葬者。”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境为何有些许改变,也许只是突发奇想希望万一某天自己真的死去,会有曾经的老友来到这里,然后在墓碑前放上一支花吧。 正有些出神的时候,雨幕忽然离他而去,一把灰黑色的油纸伞遮住了他的头顶,墨夏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来人。 他与自己身材类似,穿着类似,就连脸部轮廓也很类似,只不过他一直戴着一副光滑的面具,像是没有五官。 “老板,殡葬生意接吗?”他的声音苍白无力,但是语调却也很像自己。 墨夏愣了愣,最近手上确实没有钱了,是该接点活儿来做,也好修缮一下这个家。 “屋里聊”他照顾这位神秘的客人回到葬仪社内,坐在了日常那张桌子前。 出于习惯,他还是点亮了烛台,他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客人,这里的居民墨夏都认识,而面前的这个人却不是当地人。 不过能来到这里找他的都不会是普通人,“客人,说出你的需求。” 神秘人用手指敲着桌面,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客人?”墨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神秘人最终还是开口了,“我自己的葬礼,接不接。” 墨夏愣了愣,他接受过各种奇怪的委托,有为逝去故乡送葬的,有为亲人送葬的,但是替自己准备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开门做生意,只要有钱赚,自然来者不拒。 “客人,我这收费可不便宜,既然您要为自己举行葬礼,那后续费用是家人结账吗?”墨夏调侃道。 “我…没有家人” 墨夏皱眉,“那需要你提前付款,告诉我你的需求,我会为你定制一套完备的方案,你可以选择我这里预设的一些方案。当然前者属于特别定制收费更贵,后者会便宜一些。” “我…或许算有一个兄弟。”神秘又改口道。 “随你选择,你可以直接付清全款,或者让你兄弟事后帮忙付清,不过我需要你兄弟现在也要在场,我才好保证之后不会有收不回来的烂账。”墨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以让我看看你这里的预设方案吗?” 墨夏点点头,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图册,他吹了两天,递给了客人。 “总共二十四种葬礼方案,你自己看吧,收费和可选项目都不一样。” 神秘人打量着手里的画册,甚至没有摘下面具,就那么仔细翻阅起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墨夏对此并不在意,他遇见的奇人怪事多了去了,这个不用眼睛看东西的根本不算什么。 “是不是少了一种?”他合上了画册,有些不满地说道。 墨夏啧了一声,这二十四种方案可是涵盖所有已知命途信仰习俗的,理论上可以满足所有对星神存在信仰的物种。 他不是不愿意听客户提特殊定制需求,只是每次特制方案花费时间太长了,整个成本也高不少。 “预设就这些,你要是有别的需求可以提,但是你打算要定制的话要考虑清楚,你要是死的太快很有可能赶不上” 神秘人摇摇头,“赶得上的,我想要终末命途的送葬仪式,你应该听过…末王祭奠,双子送葬。 最后的八个字落下,墨夏只感觉精神受到一记重锤,“末王…祭奠…双子…送葬” 不可能,这个名字和过程已经失落了几千年了,世上除了自己,还记得那个国家的人应该已经没几个了! “你是谁?”墨夏一脸警惕 他缓缓摘下肉色的无脸面具,露出一张与墨夏一模一样的面孔,“该醒了…兄弟” 他手指轻点在墨夏眉心,沉重的虚数能量随着他的手指灌入体内,熄灭的命途重新被点燃… 海量的记忆涌入墨夏脑中,神智好似沉入深海,周围的一切随着意识一起陷入一片黑暗。 (卡文了 暂时就一章 虽然觉得可能没什么人看到这儿吧) 第57章 命运嫁接 那种被温热物质包裹全身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好似在母亲肚子里时的感觉。 疼痛感也紧跟随其后,像是无数的针扎遍全身,疼痛感向着墨夏的大脑汇聚。 墨夏艰难地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黑白分明的虚空,脚下是八芒星图样的命途行迹,各个节点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整片命途行迹上流淌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死寂。 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方才出现的那个人是谁?他刚要回忆,大脑却如同被刀劈斧砍般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原本黯淡的命途行迹上飘起一个又一个的光点,它们汇聚成线,串联在墨夏的身体表面。 散发着幽幽死寂的命途行迹逐渐被点亮,在先前一役中与倏忽的残魂对决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命途能量。他踉踉跄跄地看着站在对面的那个男人,他穿着和同款的黑色长袍,手里握着一张无脸的面具。 「我的葬礼,拜托你了」他惨淡的声音在墨夏心底响起。 墨夏愣了愣,随即心中闪过一段段过往回忆,海量的记忆浪潮冲刷着大脑,他好像认识面前这个人,他于沙漠中呼唤自己并夺走大部分的命途能量,而现在那股力量被他还了回来重新点亮了自己的命途。 周围场景变幻成一片金黄色,二人立于高天之上,脚下是一座荒废的古城,尸山血海之上黑与白的两个身影俯瞰着破败的都市。 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朝着墨夏微笑,墨夏没有言语而是坚定的看着他。 「你想起来了么...」 想起来?墨夏再次尝试回忆,然而与之前一样的剧痛侵袭了他的意识。 「快想起来...我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谁?墨夏?你又是谁?...周围的场景让突然让他无比熟悉,巨大的裂隙围绕着的巨城遗迹,尸体堆积如山,裂界生物和人类的骸骨散落在各处,高大的神庙建筑被拦腰斩断。 那个人身上披着引路人的袍子,纯白色的长袍被干涸的血迹染黑,他有着一张和自己相同的脸...他是...墨夏? 那我是谁?墨夏猛得瞪眼,他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些奇怪,他一直在上空俯瞰着整座城市,这个视角简直好像是...黄金石?他注意到周围包裹着自己的金色物质,它们温暖如水,却又恍如实质,自己像一个胎儿那样蜷缩在这团金色的物质正中。 「我是?」 「想起来了么?」 「...想起...来了...我是黄金石...是星核!」 在记起这些事情的瞬间,墨夏脑海中的那种疼痛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是一段完全不同的记忆,那是来自他诞生前的记忆。 那是他被楼鄯人称为黄金石时的记忆,他一直在沉眠,在梦中俯瞰并照耀着这座城市,为这里提供光明,每一次短暂的苏醒时他又会去到地上 ,给昏暗的地表也带去光亮。 楼鄯人尊敬他,崇拜他,以他为信仰,直到某种奇特的力量感染了他,让他忘了自己,那种渴望侵蚀破坏的思念在他下一次苏醒时爆发了出来,是他毁灭了这个国度。 而那场末王祭奠的引路人,他叫墨夏,他在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并获得了某种神奇的力量。他用那种力量强行回到了爆发发生前,将自己的命运嫁接到了黄金石的身上,原本并不存在生物这一概念的黄金石就此发生某些变化。 名为‘墨夏’的胎儿在其中孕育,孕育者正是这个名字的原主人,他花费了数十年为胎儿编织了一段新的记忆,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在楼鄯出生,在楼鄯长大,并在星核危机之中拯救了大家,这名胎儿将以‘墨夏’这个身份活下去,而原主人则会因为这段被嫁接的命运而变成黄金石,继续照耀这片国度,他将以自己的意志重新为这个黄金之国延续寿命。 「你好啊,我亲爱的兄弟。」他的声音在‘墨夏’心底再次响起。 「...」 「虽然名义上我是你的创造者,也许称呼父亲更合适。不过我更倾向于你是我的孪生兄弟。真高兴两千年后又见到了你。」 「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祂苦笑一声「兄弟,你应该清楚的。我们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你在求死,我同样也在。而这个世界上能杀死我的也只有你,替我完成这场送葬仪式,在我彻底疯掉之前。」 「你也是大祭司笔记中的‘祂’吧,这片回响真正的主人」 「是我,我为楼鄯存续延续了百年的时间,只不过终究逃不过终末的审判,末王眼中的末日无关于形式,只要预言发生无论怎么阻止都只会短暂延后它的期限罢了。楼鄯终会破灭,即便不是在星核之灾中,也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走向尽头。」 场景变幻,墨夏身着干净的引路人白袍站在了另一个自己面前,黑与白的长袍交相辉映,黑袍的墨夏脸上五官逐渐消失化作无面者,之后身影也缓缓跟着消失。惨淡苍白的声音在墨夏的心底响起。 「还记得吗?这就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成为了十八岁的我,而我成了照耀着这片土地的‘太阳’」祂的话语平静,却又充满了冲击力,直达墨夏的灵魂深处。 墨夏没有回答,这样的真相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周围的景色再次改变,那是他所熟悉的末王祭奠场景,黑与白的两个自己屹立在高天之上,俯瞰着脚下的巨城,庞大的游行队伍集结在神庙广场的正前方。 黑与白的两个青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各自手里握着一盏蜡烛。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周围的一切好似默片那般静静放松。队伍启程,两个‘墨夏’行于最前方。 黑色的祂开口解释道:“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些就是你先前应该在回响中所面对的事,黑与白,生与死,双子引路,葬送归乡。” 白色的墨夏依旧不解:“轮回...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执念,我的梦,亦是我的求死之道,我用命运嫁接的手段改变了因为你的爆发导致的破灭,但是这种和平也仅仅持续了百年。仙舟联盟爆发的第二次丰饶民战争依旧摧毁了这里。那时化身星核的我与这颗星球融为一体,即便楼鄯毁灭我依旧存在,但却无力回天。”‘祂’的手掌轻轻划过周围的一切再次发生了变化。 血肉组成的巨型树根在末王祭奠当日刺破了穹顶,污染了黄金石。无机的岩石化作蠕动的血肉生命,璀璨的黄金石传来胎动,变成一颗巨型的心脏。 第58章 无法拒绝的提议 “这些是...” “丰饶的赐福,楼鄯毁灭的真正原因。那次战争后期,丰饶的令使倏忽降临了这里,它的血肉诅咒污染了所有的一切,同样将化身为星核的我污染成了活体行星的意志。或许你听过我的另一个名字,‘计都蜃楼’。所谓回响,你可以把它看成是计都蜃楼在沉眠时不断重复的一个梦境。也只有沉睡时,我才有机会重新用这样的状态出现。” 墨夏心中的惊讶已经无以复加,只能愣愣地看着无面的祂讲述着过往的真实历史,祂的身形闪烁了两下,像是某种错乱的程序代码,苦笑道:“兄弟,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亚瑟偷走我在终末命途上的权柄,他正在将宇宙重置回两千年前并试图改变这段历史。对于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好坏,对于楼鄯来说着或许确实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整个历史进程来说,对于信奉终末的我们来说...” “是背叛”墨夏接过话茬。过往历史的改变影响巨大,这种行为招致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现存宇宙的所有生灵都会因此被重置... “你最终如何取舍,我不会过多干涉,但无论好坏亚瑟都会找到你,他想要完成这一切怎么都避不开结束轮回的这一步。” “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双子指的到底是?” 祂忽然露出一抹微笑:“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墨夏沉默了下去,确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双子其实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它并未说明双子有且只有两人…其中一个是自己,但剩下那个却未必了,他可以是与自己同宗同源的祂也可以是另外一个符合要求的人,至于是谁墨夏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兄弟,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他的身影渐渐透明即将消散。 「啊…交给我吧…」墨夏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在对方彻底消失之际,呼喊了一句「哥哥…」 祂愣了一下,最终展颜一笑,彻底消失在墨夏的面前。 墨夏闭上了眼,被那种温热感包裹,「哥哥」消失的地方,一团金黄色的光团漂浮在那里,融入了他的身体。 「星魂一:旧日古国的遗民」激活! 屋外喧嚣的风吹拂过树丛,刺目的金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墨夏的脸上。 被这束光照的有些难受的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熟悉的屋顶,熟悉的味道。 他在楼鄯的家里醒来,感受到方才获得星魂带来的身体变化,发现自己在通过记忆复刻实现技能重现的能力好像更强了一些。能够实现类似记忆回响的能力,将某些过去的记忆投射进现实。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墨夏打开房门,看着门口这个身材高大穿着黑白长袍的男人。 “很高兴见到你...引路人或者我该叫你逆行者?”亚瑟平静地站在墨夏家的客厅里,好似已经恭候他多时。 “你还是来了,大祭司...” 亚瑟毫不客气地进屋,坐在了墨夏的书桌前,手指轻敲着桌面,“你好像早就猜到我会找你。” 墨夏坐到他的对面,“都是明白人,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亚瑟微笑,今天的他没有带着面具而是已真面目示人,这张脸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实在过于年轻了,这具身体应该就他笔记中提到的那一句,墨夏警惕地看着他,眼底的终末弧光微不可查开启,而后他的眼里只剩下震惊。 不单单是亚瑟身上那庞大繁复的命运丝线,还有这片空间中本不该存在的命运网络也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察觉到了墨夏眼里的异样,亚瑟脸上的笑意更甚,“不用惊讶,你已经不在虚假的回响了,这里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楼鄯,两千年前的楼鄯。” “你到底做了什么?” “祂应该已经告诉你了...真正的时间逆行,那枚星核或者说黄金石本身就是末王留下的一件器具,加上我从祂那里得到的终末权柄,足够我在虚数之树上完成一次定向操作。回响本身就能定位到准确的时间,我要做的无非是把它们转化成一道足以打穿高维空间壁垒的能量罢了。不用太过惊讶,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帮这里摆脱轮回的影响...” “这也是我要做的...但就算打破了轮回,你真的认为这种事情能够成功吗?单纯凭借一颗星核和你夺取的一个令使权柄?”墨夏嘲讽道。 亚瑟耸了耸肩,“你还真是和祂一模一样,不过没关系,你会看到结果的。星核只是一枚子弹,而权柄不过是发射出子弹的枪膛罢了,当我将编织着这场灾祸的命运之神斩于马下,那么未来将会迎来一片光明!” 墨夏瞪大了双眼,“你疯了!你想弑神?!” 亚瑟忽然笑了起来:“说到底你还是只是一个星核托生的生命体罢了,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凡人的宏图伟业,我们的命运不该由星神操纵,凭什么祂说我们死,我们就该死?你真的认为那些星神会在乎凡人的死活?巡猎也好、丰饶也罢还有我们曾经崇拜的终末,祂们都只会执行祂们认为对的事,而凡人的牺牲对祂们来说无关紧要!醒醒吧,终末的傀儡!你不过是祂的棋子罢了!” 亚瑟大手一挥,周围的空间猛然变化,墨夏和他正在时间的长河上急速前行,脚下是化作一颗流星的楼鄯星球,无数条命运丝线组成的纽带缠绕在上面。 “看吧,这是曾经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并堕入轮回的人民所留下的意志,十七万一千六百三十一人,经历了十七万一千六百三十一轮回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这里!逆行者,做个交易吧,你替我打破轮回,将这枚由楼鄯人汇聚而成的子弹送入末王的心脏,而我会还你一个新的世界!” 墨夏沉默了许久,这件事似乎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有一个好的结果,打破轮回意味着亚瑟的计划将得以成功,而选择不打破轮回则会永远被困在时间长河上不断重复着五天的记忆。 但是墨夏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接受这个提案,他长出了一口气,“我会解放这里...但同样我会阻止你!” 亚瑟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面对终末的狂信徒自己的计划最终肯定是无法被认可的,但是他笃定到了轮回桎梏被打破的那一刻谁也阻止不了他的计划,哪怕是那位命运之神本人。 第59章 睡美人 就在墨夏与亚瑟达成短暂的合作邀请的时候,楼鄯某处的地下空间,素裳正静静地靠在一旁昏迷不醒,她的身前不远处镜流正在打坐,周身寒气四溢,紫黑色的魔阴身气息不断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镜流捂着脑袋摇了摇头,每日她都是如此靠着静坐驱散魔阴身带来的负面影响。结束了这一行为之后,她看向一边的素裳,这个少女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当初自己也是那般满怀期待的加入了云骑军,之后自己更是一路建功立业成为了传说中的云上五骁之一。 “她还没醒吗?”黑暗中罗刹靠在棺椁旁,一脸平静的表情。 镜流回过头看向他,清冷地嗓音传来:“魔阴身的压制没那么容易,这小姑娘身体里容纳得更是倏忽的残留...” 金发的异邦骑士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我们的睡美人还是想办法让她早点苏醒吧,这场豪赌没了她,我们必败无疑。” 镜流没有回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素裳祥和的睡颜。 如果说墨夏的存在是一团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灰烬,那素裳就是一团温暖世界中初生的薪火,而现在这团薪火已经将那团曾经焚山煮海的灰烬再次点燃,而薪火也借此开始熊熊燃烧。 深邃平静的心湖底部,血肉之影不断蠕动,它已经虚弱不堪。 心湖底部的少女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漂浮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素裳缓缓睁眼,周围是一片深邃的黑紫色。 倏忽残存的意志已经无力反抗,它只能这样潜藏在素裳的心底,她的心湖外侧是无尽的灰烬荒野,那片裹挟着末日气息的土壤已经彻底覆盖了四周,她原本的丹腑早就化成一团飞灰,只是由于某种奇特的力量,她却根本不会因此而死。 倏忽不知道那种力量具体的原理是什么,只能分辨出来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生灵降下的某种奇特禁制,它能将受到束缚者永远固定在某个时间节点上,不论外界如何变化被束缚者都将以这种形式变成不灭的存在。 倏忽现在很害怕素裳的苏醒,一但对方醒过来,凭借着那种力量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去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而这团残留着部分丰饶令使权能的意志也将彻底被融为这具身体的一部分。 已经逐渐有了一丝意识的素裳注视着周围的这片黑紫色空间,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传来的疼痛感,好像整个内心都化作了一片焦土,仅有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一寸土地留下了一片清明。 她注意到身后投递过来的视线,回过头去就看到那团血肉之影正在不断地往后缩,仿佛正在恐惧着自己。 素裳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却明白自己先前确实又再次堕入魔阴身之中,她还记得自己听到了罗浮的‘闭目将军’发出来的声音,而后是席卷漫天的令使级能量将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吞噬。 “夏?”素裳想起了爱人的样子,他似乎也被卷进了那场事故中,随着记忆的苏醒她开始想起先前在自己意识空间中发现的一幕,墨夏散发出的那种可怕的力量险些将她杀死,但是自己不知怎么的后面又活了过来,而且现在即便没有剑心融合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某个地方,素裳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大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心湖四周已经化作一片焦土的意识空间,满地都是灰白色的余烬,一枝新芽破开被灰烬覆盖的地表缓缓发芽,紧接着成片的绿色嫩芽重新将灰土地覆盖,色彩斑斓的花朵将荒野点亮,荒野正中原本那片浑浊的黑紫色心湖也在此刻爆发出了刺目的光芒,沉重的色彩褪去,取而代之的一片如明镜般陈澈的湖面。 太虚剑心第三重.明镜!素裳竟是在这种昏昏沉沉地状态下突破了这个境界,这速度比起先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随着心湖的陈澈,倏忽的意志也在随着那片光芒陷落在素裳心湖的最底层。 她看向脚下那团不软蠕动的血肉之影,十分厌恶地瞪了一眼,这东西就是造成自己魔阴身的罪魁祸首,如今却变得如此孱弱,素裳心念一动就能感受到这团血肉之影所蕴含着的神奇力量。 那是某种类似于催生并操控植物或者将其他的事物化生成血肉造物的可怕能力。 湖面上原本倏忽所化的血肉巨树也变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巨木,碧绿色的枝芽遮天蔽日,湖面倒映着参天的树冠,若是有其他仙舟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大呼神迹,这颗巨树明显就是罗浮上建木的缩小版。 倏忽的意志已经放弃了,它现在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败了,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办法就是蛊惑这个小姑娘让她答应与自己共生,否则它的这团意志将彻底消散。 它能感受到素裳传递过来的不满情绪,就在倏忽还在犹豫如何开口时,素裳却率先开口了:“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否则我现在让你灰飞烟灭。” 素裳作势对着倏忽举起了剑指,这种时候后者哪里还管得上什么脸面只能连忙将同意的想法传达给了素裳。 素裳见这东西屈服也不再纠结,她现在需要力量,自从和墨夏在一起之后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一名云骑军,也可以战斗,但是越这么想越发现自己和墨夏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 他是那种动动手指头就能千军万马束手无策的大人物,而自己只是一个连家传武艺都尚未完全学会的小姑娘,她不甘心就这么落后于对方,所以她一直在渴求变得更强,好匹配上墨夏的实力。 现在她距离这个目标又近了一步,这团恶心的东西虽然看着让人不适,但是那种神奇的力量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有了这些手段自己或多或少应该也能帮助到墨夏。 她心念一动,来到了心湖表面,脚下的湖面倒映出了她的样子,漫山遍野的花朵正在沿着灰烬的荒野不断向外扩散,参天的巨树遮盖在素裳的头顶。 “看来...我们的睡美人小姐要醒了...” 第60章 同盟 素裳睁眼看到的世界与原本她所熟知的大相径庭,无数半透明的金色丝线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原本漆黑一片地下空间因此而格外清晰。 “你醒了?”清冷平静的声音在素裳耳边响起,黑暗中的镜流在素裳眼里是一片淡蓝色的冰冷光影,她身旁的罗刹则是一片白金色的人形光影。 “你们是?”素裳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 镜流注意到素裳身上的异常,她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只会跟自己一样陷入魔阴身的边缘保持在某种微妙的平衡下。 而眼下她那双眼瞳却在赤红色的基础上多了一层淡淡的暗金色,眼底的终末弧光若隐若现。 罗刹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这真是...太让我感到意外了,那个终末令使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确实是意外之喜,他的行为让我们又掌握了一枚弑神的尖兵。”镜流对此同样发表了感言。 只有素裳对此还一无所知,她静静地听着这对陌生男女的对话,有些不知所措。 镜流从暗处走出站在了她面前,素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个人与自己的师傅一样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 “小妹妹,你现在的处境有些微妙,不过我会尽可能解答你心中的疑问。”镜流蹲在素裳面前。 素裳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女子,一时间除了“你是谁,我在哪,你们要干什么”之外竟是完全想不出发问的点。 “我们是...丰饶的复仇者,而你现在是我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具体的计划我还没法告诉你,但是如果你还想和他团聚的话,就只能听从我们的安排。”镜流缓缓开口道。 她瞥了一眼一直靠在一边的罗刹,示意接下来的话让他来交代,罗刹轻笑一声,素裳身上附带的终末力量让他很惊喜,他自暗处走出,在素裳眼里这个俊美的男人与镜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冰冷的银色与柔和的金色,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还请仔细听我说的每一个字,我们不会伤害你,反而会帮助你回归现实的生活。”罗刹温和地笑着。 昏暗中罗刹将计划中关于素裳的那部分娓娓道来,一脸认真的素裳听着听着渐渐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有震惊也有困惑,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放到一起却让觉得对方和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种语言。 “你听明白了?”罗刹问。 素裳歪着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她大概知道了该如何处理,只不过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对于现在的处境倒是明白了,自己还在那片黄金的古国之中,只不过现在的黄金之国已经不再是虚幻,某种意义上它已经回归了现实。 “总之在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内,你必须跟在我们身边,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会让你去和他团聚,这一切也就结束了。”镜流简短地总结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素裳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她在面前这两个人的身上感觉不到恶意,所以她选择相信这两人的话,就跟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一样她负责打架,同僚们负责出主意。 “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你们那些话的意思,但是我至少知道你们应该不是坏人,我对这里并不熟悉在找到夏之前我会和你们合作。”素裳认真地说。 罗刹和镜流对视了一眼,有个素裳这枚重要的棋子加入,这场豪赌的胜率又增加了一分,唯一的变数就只有墨夏本身的选择了,他们现在也不确定那个求死的葬仪知宾最后到底会做出怎么样的抉择,若是他一心贯彻自己的求死之道,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陪葬品。 他们在赌,赌墨夏对素裳的情感会战胜自己的渴望。他们与亚瑟的合作交易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在他的戏份来到尾声时,杀死他,只不过同时兼具了丰饶和终末两大命途权柄又掌握了星核的亚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去的。 他们两个人还做不到那种事,可素裳和墨夏可以,这两个人合并在一起会成为一柄弑神的利刃,无可违逆,无可阻挡。 ------------------------------------- 终末神庙顶层,亚瑟的私人书房内。 墨夏静静地端坐在亚瑟的对面,此刻的墨夏正翻阅着亚瑟过往轮回留下的笔记,那些笔记上面记载着过往的一切,包括楼鄯的所有真相。 与先前墨夏与‘哥哥’的交谈内容相符,自己确确实实曾是星核,而‘墨夏’本人则以自身为代价,耗费了数十年为楼鄯编织了一个短暂的美梦,美梦的最后末日接踵而至,陷入丰饶污染的星核将整个楼鄯化作一场无尽的轮回。 亚瑟在这些年里从一个简单的投影觉醒成黯淡者,接着又通过篡夺权柄回归了回响,开始筹划这场弑神的大戏。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能阻止我吗?”亚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夏。 墨夏阅读完这些笔记之后,能感受亚瑟心中那股可怕的执念,他是牢笼中不死的囚徒,亦是向着神明举起反叛之剑的无畏战士,而最终他的末路则是成为新世界诞生的基石。 “我...”墨夏犹豫了,对方要做的事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尽管能够明白其中的将动用何等庞大的能量,但是他依旧对此感到震惊不已。 “墨夏,我会把这个新世界交给你,我相信你的本质,即便你曾是星核,但你也是庇佑了楼鄯无数岁月的黄金石。这里已经沉寂太久了,我做不到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但至少...我想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得知真相后的墨夏内心已经不再那么坚定,在简短地思索过后,他还是坚定地朝着亚瑟伸出了手:“亚瑟.拉什福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61章 亚瑟的诚意 距离最后一次末王祭典开幕22小时 终末神庙中层,楼鄯福利院 “我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邀请,墨夏”亚瑟笑了笑,“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不介意”墨夏的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跟着亚瑟参观着这处设施。 楼鄯的福利院,这里表面上是孤儿的收容所,但实际上在回响中根本不会有新生儿诞生,这些孩童全部都是亚瑟通过某种培育出来的克隆个体,如果仔细辨认不难认出这些孩子其实都是回响中的投影们的幼年时期。 “排除外来者,楼鄯的居民也有几百万之众,你怎么把他们都放到这里来的?” 亚瑟轻笑:“当然不会全部在这,这里的是那些被我寄存力量的数量。排除外来者,总共十五万六千八百八十八名。” “那也容纳不了吧?”墨夏注意着周围那些表情木讷的孩子。 亚瑟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一处福利院最内部的一扇暗门,密密麻麻的玻璃培养罐排列在这处昏暗的空间内。 他打开这座巨型大厅的照明系统,墨夏这才看清,这里的空间远比他想象的要巨大。 “仙舟的洞天技术,我请人将这里改造过了,足够容纳这些躯体,最外围这些就是那十五万名居民。”亚瑟骄傲地介绍起来。 墨夏望着这座大厅,目之所及只有一排排的罐子,液体中浸泡着各种年龄的人群。 最外围的是一群孩子的身体,再往里走就是成年人,他甚至在其中见到了许多熟人。 “总共四百多万人吧,包括了各个年龄段,那边那些是云墨卫,再那边就是普通市民。”亚瑟介绍道。 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墨夏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你…到底要做什么?” 亚瑟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墨夏,你或许不知道,黄金之国曾经是多么辉煌的文明,它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座地下城市那么简单,我们居住在整颗星球的地底,像楼鄯这样的都市,其实有几十个,这些都是曾经的古国居民。在你还是星核的时候,那次爆发几乎摧毁了整个文明,即便是‘祂’在逆转时空之后也仅仅保留了楼鄯这一座城罢了。我要做的不仅仅是复活楼鄯,我要的是整个古国重焕新生。” 墨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亚瑟继续说道:“如今你已经归来,我相信你会继续守护住这片国度。你曾是守护者,褪去星核和丰饶的污染后,你依旧是他们的信仰。我会将末王杀死,而你将成为他们新的信仰…” 墨夏对此不置可否,自嘲的笑了笑,守护者?他不过是个末日使者罢了。 “不用妄自菲薄,末王的死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星神陨落命途仍在。现如今在终末一途上,行至最深处的除了末王本身,就只有你…你会成为新的神明,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位无情的神明。因为你同样懂得爱为何物。” 墨夏静静听着他的话,亚瑟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把一切都赌了上去,包括他自己的性命,而墨夏将会成为新的终末星神,代替原本的那位重新守护这片故土。 “走吧,前面的东西你应该更感兴趣。” 随着亚瑟继续深入,再往前的罐子里是他熟悉的身影,那是迪丽达尔,数不清的迪丽达尔。 “很可笑对不对,这是我这个父亲唯一能做的事情,我曾经尝试着将回响里迪丽达尔的投影融入这些身体…我成功了,可那并不是我真正的女儿…即便能够规避轮回带来的影响,但她们的情感也在一次次轮回中逐渐消磨…成了一具无情的傀儡!我用数字给她们命名,你现在看到的是9982号到号,之前的九千多个成了我手下的一支特殊部队,用于我在投影中处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亚瑟笑了笑,他身后的影子蠕动了几下,两名穿着深色紧身衣的‘迪丽达尔’出现在了那里。 她们恭敬地半跪在那里,称呼亚瑟为父亲。 “不要见外,这个称呼只是我的一点恶趣味罢了”亚瑟调笑道,“话说回来,你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吗?” 墨夏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你笔记里提到的这具身体,还有…金发男人。” 亚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取下了手套,露出了不难荆棘的手臂,荆棘的缝隙中是赤红色的血肉不断蠕动。 “丰饶…是么?” “没错,那个金发的男人在丰饶命途上有着一些独特的手段…不过归根到底我也被丰饶污染了,和‘祂’一样,只不过我并未因此失去理智,相反这具身体能够让我这个凡人容纳祂全部的权柄。” “这就是你口中对终末的背叛?” 亚瑟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继续往前走,在大厅的深处,那里有着一排完全不同的玻璃罐。 “这几个人想必你也眼熟吧?”他指着几个不同的玻璃罐说道。 墨夏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干涸的玻璃罐中出现的确是他无比熟悉的几个人。 那是最初他在沙漠中遇到的那批沙匪,他们的身体现在已经被分解鲜红的血肉,伴随着罐子里的营养液不停飘荡。 “这一排就是妄图染指楼鄯财宝的一群盗墓人,那边那些商人打扮的人也是借此来探寻黄金古国秘密的小偷。但是很遗憾,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复活古国的培养皿。我曾试图将他们的身体当作容器,然而普通人的躯体根本无法承受终末的权柄。但是他们的生物细胞却能够让我制造出其他的肉体。”亚瑟有些厌恶的看着这些卑鄙的窃贼。 他忽然转过身,张开双臂宣布道:“新生的古国,重返人世的灵魂需要这些肉体。而那十五万个孩子的身体将会是参加末王祭典游行先驱们重生的奖励。他们将会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墨夏静静的听着他的演说,亚瑟忽然笑道:“这是我向你展示的诚意,墨夏。在新世界中会有一个新的我,他不会记得曾经名为亚瑟拉什福德的男人做过什么。他会是个好父亲,他会陪伴我的女儿迪丽达尔长大。” 墨夏知道这是亚瑟在对他诉说自己计划的详细,这是对于他这个合作者的信任。 “那么生与死的双子,在哪?” 第62章 最终清扫 祭奠开幕前20小时 楼鄯某处 素裳三人行走于一片陌生的丛林里,周围古怪的植物像是一个个扭曲的人形屹立在各处,从刚才开始素裳就感到隐隐的不安,这片丛林太过安静了,就连一声鸟叫都未曾传出 头顶是一轮模糊的昏黄大日,脚下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素裳抱着轩辕有些不理解地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 回答她的是罗刹,比起那位不怎么说话的银发姑娘这个叫罗刹的金发男人显得更加亲切,“素裳姑娘,暂时我们还无法告诉你太多东西,但是请相信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需要你跟着我们并可。不久之后我们就会让你和他团聚。” 素裳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先前她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对这里的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原本根据对方所言自己应该还是还在那座城市才对,但是自从她跟着这两个人离开了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室之后就来到了这处丛林,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周围的树丛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声,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少女走了出来,她们全都戴着标有数字的面具,淡金色的长发倒是让素裳觉得有些熟悉。 镜流啧了一声,尽管知道亚瑟拉什福德不会就那么轻易相信他们,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动手了。 反倒是罗刹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那个叫亚瑟的男人与他的老友奥托类似,这种交易完成后背后捅刀子的行为他已经见证过无数次了。少女们的胸口都有着一片暗金色的八芒星图腾,素裳在她们身上看见到了一条宛若实质的金色丝线从头顶延伸到头顶的虚空中。 树丛不断窜动,数不清的少女从其中出现,她们的样子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在于面具上的数字。 “看来我们的交易伙伴并不想那么容易就支付筹码。”罗刹轻笑了一声,看向站在前方大家镜流,面对这种场景还是依靠这位可靠的同伴比较好。 “最终清扫...外来者...消灭!”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少女口中都发出了同样的台词。 她们朝着几人扑了过来,漫天的身影遮住了大日的光芒,她们的手里各自都握着两柄短刀,寒光闪烁,最先跳出来的少女已经闪身到了罗刹身边。 少女的动作极快,几乎在瞬间就出现在那里,两柄短刀划破空气,直直地朝着罗刹的脖颈处刺去。下一瞬,少女的动作停住了,不知何时一截粗壮的荆棘已经破土而出,自罗刹的脚下快速生长,锋利的荆棘刺破了少女的身体,上面萦绕着的乳白色能量正在快速蚕食着少女的生命力。 另一侧镜流的周围已经站立着几尊冰雕,她周身数米的范围内是一片极寒的领域,雪花飞舞,几具冰雕很快就碎裂成了一地碎片。随着一个又一个少女的倒下,素裳看清在那些躯体被消灭的瞬间,那根丝线也伴随着一个个光点沉入地底。 少女们悍不畏死铺天盖地的朝着二人袭击过来,素裳站在原地仿佛一个局外人,这些淡金色的假面少女全都无视了她朝着另外两人发动着疯狂的进攻,反观他们二人却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一边是无数荆棘伴身另一边是极寒的风暴笼罩身旁。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无情地丢在一旁,破碎的面具下素裳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淡金色的长发,湛蓝色的眼瞳,那个名叫迪丽达尔的女孩儿再次出现她的视野中,而且不止一个。 昏黄的大日下,少女们遮天蔽日的身影留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就在素裳还在疑惑着这些‘迪丽达尔’为何要做出如此举动时,地面的阴影快速蠕动起来,尸体缓缓融入脚下的阴影之中,紧接着无数条丝线在地面上随风飘荡,每一条丝线的尽头都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少女,她们从地上的阴影中窜出,脸上的面目大多都已经破碎,眼中的战意却并未减弱分毫。 短刀的寒芒组成了一张锋利的刀网,将罗刹和镜流覆盖在内。 两人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先前被杀死的敌人再次重生归来,持续进攻着。 罗刹叹了口气,这些敌人虽然对他们来说不算太强,但是如此这样无穷无尽怎么也杀不死也让他有些头疼,他看向镜流,开口道:“你还不动手?” 镜流撇过头,小腹处那枚月光镜逐渐由新月转为满月,她将脸上的眼罩摘下,露出一双美丽的赤红色双瞳,磅礴无比的寒霜剑气在这个瞬间爆发。 素裳只感觉这一瞬间眼花了,刚才仿佛有一道月光从天而降,月光凝聚成一条笔直的细线,然后整个世界就安静了,周围所有的‘迪丽达尔’的动作静止了,冰霜攀附在她们的身体上,她们保持着原有的动作被这股寒意所侵蚀。 冰晶碎片闪烁着点点亮光自空中落下,化成一片冰冷动人的细雨。 “月光一线...九百生灭”素裳没来由地想起了这句话,这是在西衍先生的评书中听到的形容词,用来描绘云上五骁之一的镜流,只不过这样的剑士却在云骑军的史册没有任何记载。 她至今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只知晓他们自称‘丰饶的复仇者’也能感受到二人身上的力量跟自己体内那团血肉一样都是丰饶的产物。 “走吧...”镜流重新戴上了眼罩,沿着已经被冰封的道路继续前行,罗刹耸耸肩对着素裳摊手,而后转头跟了上去。 素裳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跟在他们的身后,地上延伸出来的暗金色丝线仍在,这证明了那些‘迪丽达尔’并未死去,只不过她们暂时停止了攻击。 素裳的心念转动,好似能够通过那些丝线感应到这些少女的思想,她们的内心像是一片巨大空洞,唯一留存的意识只有服从某人的命令,她们就像是被什么人操纵的提线木偶那般。 寒冰铺路,荆棘护在道路两侧,周边的树影下那些‘迪丽达尔’重新出现,一个个紧盯着这条长路上的三人,却没有再次攻击。 走在最前面的镜流忽然停了下来,冰晶长剑瞬间凝聚,先前那股气势也跟着在她身上爆发,身后不远处的罗刹同样如此,无数荆棘自手中的棺椁中涌出护在了身前。 前方的大地,灰白色的领域张开,所到之处化成灰烬,浅灰色的人影静静站立,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第63章 分歧 “几位...你们恐怕不能再往前了...”墨夏屹立于灰烬圣土之中,眼神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他的身后是一座残破的金黄色墓碑,上面萦绕着淡淡的末日气息,罗刹与镜流如临大敌不敢轻举妄动。 墨夏见对方并无意与自己交流,他缓缓抬手,手中凝聚的浅灰色能量如同液体般于手中滴落,“万物于毁灭之际逆流重生,于终末之崖浸染过去的颜色...” 这一滴灰色的能量滴落在脚下的灰烬圣土,溅起一片涟漪,坚实的土地恍若水面于此刻荡开。 灰白色的荒野之上,涟漪荡漾,两个苍白的人形自灰烬中起身,它们抖落身上浅色的灰烬,露出身上繁复华丽的灰白丧服,黑纱覆面人形却异常高大,它们双手捂着各自的面孔,在墨夏身前站成一排。 站在灰烬圣土正中的他一步踏出,那件边角好似还在燃烧的衣袍也随着他的移动变成了一套华丽的葬仪服,一支手杖自脚下的地面中缓缓升起,被墨夏握在了手里。 手杖点地,两个丧葬人形诡异地消失,各自面对着镜流和罗刹,灰烬圣土以一种极为迅捷的速度覆盖了三人脚下的地面。 “喂喂喂,这可不好玩!”罗刹站在已经被荆棘包裹的棺椁上,灰烬圣土正在不断侵蚀那些蕴含着丰饶的荆棘,发出呲呲的声响,另一边的镜流也时轻盈地跃起,站在棺椁的另一侧。 唯有素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脚下的大地依旧保持着一片绿色,灰烬圣土无法靠近分毫,她缓步走上前,脚下的绿地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随着她越走越快,轩辕剑也被紧紧握在手里,最终她奔跑了起来,手里的轩辕闪烁着寒芒朝着墨夏刺去,无形的飓风裹挟着漫天的灰烬冲击着一往无前的少女。 “你不该跟来的...”墨夏语气平淡,但却透露出一丝自责。 素裳眼神坚定,手中的轩辕剑威势不减与灰烬的飓风相互抗衡着,“夏...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回到现实!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只能在这里打倒你!” “既然如此...”墨夏按住手杖的一头,将那柄藏匿其中的剑拔出,那是一柄长针般的细剑,岁月在其上留下无数道痕迹,锈迹斑斑,“试着打倒我吧,让我见证你的决心!” 话音落下三个丧葬人形齐齐发声,苍凉的旋律化作实质的音符飘荡在周围,而这些音符恰好也给了一旁的镜流机会,她接着这些音符为跳板跃至高空,月光一闪而逝,伴随着她癫狂的笑声,漫天的冰锋像是一轮又一轮的弯月朝着被灰烬飓风包裹的墨夏袭击过去。 罗刹单膝跪地,手中的十字架吊坠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他单手按在棺椁的表面,荆棘朝着墨夏快速蔓延,一只巨大的棺椁虚影自他头顶浮现并快速砸了下来。 丧葬人形发出的音符汇聚在一起,将它化成过往末日的幻影,一条淡紫色的孽龙沿着音符的轨迹从天而降,目标直指镜流所在的位置。 她看着这头无比熟悉的孽龙,那场饮月之乱中由她亲自斩杀的挚友居然在这里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孽龙挡下了镜流斩出到的那一片寒霜剑气,朝着她扑了过去。 另一边,面对着罗刹的丧葬人形放下了捂着面孔的手掌,音符跳动围绕在它的身侧,宛若一颗即将破壳而出的茧,漆黑的羽翼自它身上绽放,修长的手臂张开,背后漂浮着虚数的轮盘,金色的长发随风飘荡,那是一个宛若堕天使般的人形,黑色的假面覆盖了整张面孔。 罗刹看着这个熟悉的影子,有些失态地笑了起来,“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老朋友,没想到在你被虚数之树彻底消除之后,我居然能够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你!” 堕天使出现的瞬间瞬间,一面有着奇特标记的三角盾牌出现在墨夏的头顶将罗刹袭扰过来的荆棘与棺椁的虚影尽数抵挡。 战场在这一刻被分割成三处,镜流面对曾经的孽龙、罗刹面对曾经的那位老友以及灰烬圣土正中的墨夏和素裳。 轩辕剑与墨夏手里的细剑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片火花,这柄锈迹斑斑的细剑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即便是硬接轩辕剑这等利器的斩击依旧毫发无损,甚至连上面的锈迹都未曾脱落半分。 就在素裳还在为此感到惊讶之际,细剑沿着轩辕的剑锋划过,墨夏手腕一抖挡开了无比沉重的这一剑。 “裳裳...离开这,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里不应该是你去的地方!” 素裳的眼神坚定,“夏,这两个人跟我说了很多话,也包括你可能已经站到了对面来阻止我的行动,我虽然一直没搞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包括你所说的寻死...可是我只知道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带你一起回仙舟,我想...” “好了,这些到此为止...我说了除非你打倒我!否则这些东西只会是你的幻想,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我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也不需要任何宽恕,无形的储君逆行于时间长河上,见证它的终末对我来说也是命途的一道!”手中细剑舞出一朵朵剑花,素裳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不断抵挡着一系列的攻势。 “夏...我知道了!我会尽我全力的。”素裳说完,身上散发出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与墨夏相似的末日气息自她体内四散溢出,与此同时另一种墨夏熟悉的气息自她身上泛滥。 就在墨夏惊异于素裳的表现,依据他自己的认知,素裳的丹腹应该被焚毁,而相对的魔阴身就不该存在才是。然而灿金色的枝芽却在顷刻间覆盖了她的身体,唯有那双赤色的双瞳散发出阵阵凶光。 赤色的眼瞳底部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八芒星图腾,命运丝线组成的巨大的网络素裳看不懂,但是她至少能够知道墨夏本人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但是令素裳惊讶的是,面前的墨夏身上也仅有一根金色的命运丝线,与先前那些‘迪丽达尔’一模一样,宛若提线木偶。 “这一剑,接好了...裳裳”墨夏的手指慢慢划过刺剑圆滑的剑身,锈迹随着他手指的划过开始消失不见。 第64章 ‘终局\’与‘轩辕\’ 那柄圆滑的细剑随着墨夏手指的抹过化成了一道刺目的光束,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虚妄直指背后的真相。这柄刺剑名为‘终局’是曾经墨夏在为毁于一旦的出云国服丧时某位友人所铸,承载着那里最后的‘终局’,它的前身是一柄名为‘终’的负世诏刀,被那位友人所斩断而在墨夏来到那里之后又借由他的力量重新铸造而成。 漫天的光束组成了一幅血色苍凉的图景,苍天之上是诡异的神祗凝视着众生,下方的凡人举起反叛的利刃,最终这一切的场景破碎只余下十二柄利刃。利刃组成一张绞杀的巨网,在素裳的视线中不断放大,素裳握紧手中的轩辕眼底流露出无比的坚定,平心静气感受着体内的能量丝丝缕缕沿着四肢百骸流淌。 剑气浩渺,无声的激荡,她的身后巨大的树冠虚影若隐若现,倏忽残影带来的丰饶力量融入其中,记录着太虚剑神的光锥自她怀里升起,融入了身躯,素裳猛得睁大双眼。 眉心处黑紫色的电弧跳动,树冠的虚影化作一个头苍鸢的图腾,“以心为鞘,颐养利剑!” 素裳手恰剑指,将体内的能量催动到极致,这是她的剑神,尽管还很稚嫩,但是在剑心踏入明镜那一刻开始,属于她自己的太虚剑神已经开始展露雏形,借助着程凌霜留下的光锥,她终于第一次在人前展示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击。 重剑轩辕的巨大的虚影自空中降下,刺破了云海斩断了山河,‘终局’布下的十二柄利刃组成剑网与那柄从天而降的巨剑撞在了一起,金铁碰撞声响彻了整座荒野。 另外两处战局中的罗刹和镜流齐齐转头,看向空中的巨刃,眼中无不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尤其是镜流,作为剑士的她在剑之一道上可以说已经登峰造极,可即便是她在见识到如此可怕的剑技时也难免有些失态。 孽龙咆哮着,锋利的利爪划过她身前的空间,镜流侃侃避开了这一击。 这头孽龙即便只是末日幻影,但在这片灰烬的荒野上镜流的双腿无法点地,反而让她比起曾经面对孽龙本体时显得更加吃力。 她借助着罗刹不断蔓延出来的荆棘当做落脚地,在空中来回穿梭,与孽龙的幻影不停纠缠。 巨大的轩辕剑影比起最初墨夏在沙漠中所施展的那次比起来略微有些薄弱,但是威力却丝毫不减,其中不仅仅蕴含了素裳本身的力量,同时还有命运双生火带来的终末力量以及倏忽之影带来的丰饶之力。 两条命途的能量加上她自身的剑气融合成这惊天动地的一击,‘终局’召唤出来的剑网变得摇摇欲坠,太虚剑神上的终末力量不断抵消着剑网中的能量,而丰饶的伟力又源源不断地为剑神补充着新的能量。 ‘终局’的剑网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网状纹路,眼看就要变得支离破碎,墨夏手握着‘终局’尖细的剑柄,剑锋竖立在身前,他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身形快速旋转,剑尖绽放出无数灰白色的剑花,每一朵都蕴含着锋利的剑气与死一般的末日气息,剑花如同密集的雨点般射向空中的太虚剑神。 素裳完全沉浸在剑心的状态中,她的应对也变得异常沉稳,手腕轻旋,轩辕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她迈开大步,剑随心动,施展出‘太虚形蕴.凤凰显形!’剑气化作一头气势磅礴的苍鸢,向墨夏猛扑而去。 剑网破碎的瞬间,一朵异常巨大的灰白色彼岸花自墨夏的头顶绽放,‘彼岸葬送!’。 太虚剑神没入花蕊之中消融殆尽,彼岸花的花瓣也跟着剑神的消逝逐渐凋零化成漫天的灰烬之雨。 与此同时,苍鸢紧随而至,可就在进入墨夏周身范围数米的距离时,灰烬之雨从天而降。先前还带着恐怖气势的苍鸢忽然停住了,这些灰烬如同跗骨之躯蛆般落在苍鸢的躯体上。 苍鸢发出一声凄惨的鸣啼,最终化为灰烬,归于荒野。 素裳喉咙一甜,吐出两口鲜血,剑神与苍鸢同时消逝让她体内的能量短暂陷入了失控的状态,好在‘彼岸葬送’蕴含着的末日气息对她的身体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比起这些素裳更在意的反而是面前的这个墨夏,他刚才是明显对自己下了死手。 “你不是他!”素裳眼底终末弧光若隐若现,她死死盯着墨夏身体上延伸出来的那条金色的丝线,刚才她已经看清楚了,那根金色丝线一直通向他们头顶的那轮昏黄的大日。 “是与不是皆为过往,我们于终末之际觐见无形的储君,他亦然...我们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未来...” “我们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未来!”同样的话语在四周响起,灰色的圣土自丛林深处蔓延,每一处的圣土中间,身着繁复华丽丧服的送葬者皆屹立其中。空中昏黄的大日像一只操控着傀儡的巨大手掌,一条条金色的丝线从中蔓延垂落。 正在一旁与各自的敌人缠斗罗刹和镜流纷纷侧目,荒野周围升起一座座高大墓碑,而那些墓碑上皆站立着一个身影,无数个‘墨夏’自灰烬中崛起,同样的丧葬人形站立在墓碑的两侧。 孽龙咆哮,天使嚎哭,象征着末日的葬仪之宾们自荒野各处汇聚于此,他们有着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名字,唯一的差别仅仅在于各自身后出现的不同墓碑。 三人重新汇合,背靠背警惕看着周围靠近过来的葬仪知宾们,丧葬人形则都各自守在一座墓碑旁。 “这下情况变得好像有点糟糕了,亚瑟这是说服他了,这么多命运傀儡没带着终末的权柄,不太好办啊!”罗刹低声说道,余光撇向一边警惕的镜流。 镜流瞪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道:“那你还打算把那个东西藏到什么时候?” 罗刹轻笑,手掌抚摸着棺椁的侧面,长出了一口气,将一直未曾打开的棺椁缓缓推开。 第65章 不死神实.烛夜 随着罗刹将棺椁的盖子缓缓推开,一股极为古老的气息自其中散发而出,其所散发的生命力足以覆盖整片灰烬圣土。 灰白色的土地上绿色的嫩芽自灰烬中破土而出,翠绿色的光华自棺椁内直射天际。 光芒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截纤细白皙的手指,它被装在一个特殊的容器里,断口处的血肉仍在蠕动,无尽的丰饶伟力正是从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那位丰饶星神药师的一截断指,也是身为丰饶复仇者的罗刹与镜流的最大底牌。 随着断指的出现,素裳和镜流同时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 镜流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魔阴身的影响正在不断侵蚀她的心智,她勉强平稳住了心神,踉踉跄跄的站在原地。 素裳的情况则更加糟糕,她身后的建木的虚影已经如实物般凝实。 倏忽的意志正在她心中不断膨胀,“主人的伟力…祂的慈悲将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生机!” 建木逐渐化作一棵血肉巨树,无数人脸在树干上浮现,最终那团无定的血肉之影彻底裹挟着这棵高大的树木。 树冠上的枝芽化为一条条锋利的触手,遮天蔽日的血肉巨树屹立在天地间。 树根盘结蠕动,宛若一窝血色的长蛇,它们猛然朝着身前已经失神的少女迸射而去。 自身心智已经再次沉沦的素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血肉的根系缠绕被拖进了巨树的体内。 而先前口口声声说着素裳是重要一环的二人组作为这个状况的始作俑者却无动于衷。他们静静看着这棵恐怖的巨树将少女吞噬。仿佛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随着素裳的进入,树洞再次闭合,血肉巨树表面开始蠕动,那些人脸最终聚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张巨大的少女面孔。 树冠还在发生变化,血色褪去最终化为一片白皙的肌肤,一个无比巨大的李素裳盘坐在天地之间。 树冠上的血肉触手化作一根根发丝,树根化作盘在一起的双腿,几条粗壮的枝芽变成了手臂。 三对手臂自她身侧张开,每条手臂的关节处都睁开了一双血色竖瞳。 倏忽无比兴奋的声音自素裳内心响起,“那是主人的神实,祂认可了你!” 盘坐在地的巨大素裳一直闭着双眼,仅有关节处的血色竖瞳不断转动,它们注视着周围的墓碑和站在上面的送葬者们。 “不死神实.烛夜”这个名字仿佛有某种魔力,突兀地出现在在场的每个人心底。 镜流慢慢缓了过来,她看着面前这个宛若大佛般的巨人,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的目标本是击杀丰饶,可现在却又不得不借助这样的力量摆脱困境。 “烛夜”抬起六条手臂,分别指向四周的送葬者们,翠绿色的光芒轻轻飘荡沿着她的指尖朝着那些命运傀儡侵蚀过去。 翠绿色的大地随着这股能量的掠过变得无比狂躁,隐藏在苍翠的地表下的是一片片狰狞的血肉,一朵又一朵血色之花在旷野上绽放。 血色的花朵朝着周围的墓碑上快速蔓延,很快那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墓碑都被这些花朵所覆盖。 “烛夜”于旷野之中盘坐,漫山的花海为其赐福,丰饶的神迹将此处染上了生命的色彩。 命运的傀儡被丰饶的血花寄生,他们的肉体正在被消融,最终同化成这片血色大地的一部分。 丧葬人形这样的机械造物同样没有幸免幸免于难,丰饶的血肉诅咒侵蚀万物。 「药师」所赐予的生命力并非所有物体都能承受,但祂的慈悲却平等地向一切事物赐予相同的力量。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能够承受者获得永生,无法承受者沦为血肉的奴隶,任由身体肆意生长,意识却无法掌控。 血花漫山,站在一旁的金色与银色的二人组周边却没有半点被侵蚀的痕迹。 镜流看着周围已经彻底被血色吞噬的旷野,那些命运的傀儡已经融入大地,丧葬人形变成了破铜烂铁。 机关锈蚀,血色之花将它们化作一个个人形的花柱。 孽龙与天使早已不在,仅仅只是借助素裳的催生出来的“烛夜”就将这一切扫除殆尽。 “差不多了”罗刹轻声说着,就欲将棺椁重新盖上。 而就在此时,漫山的血花正中,一抹灰白色正在不断放大,原本已经爬满血色的巨大墓碑同时震动,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正在空中逐渐成型。 那是一道半透明的巨大虚影,浑身被一套深黑色的华丽丧服所覆盖,兜帽下是一片灰白。 墓碑上的血花瞬间枯萎,紧接着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旷野上响起,那低声呢喃仿佛响彻在几人的内心。 【甘为生者葬送】 这声落下,无形的飓风开始席卷在旷野之下 【行遍星海,踏上归途】 黑色的丧服被吹的猎猎作响,兜帽被吹下,一柄锈迹斑斑的刺剑正从虚影的体内缓缓升起。 【寻得安憩,引汝永眠…】 丧钟之声随着这一句的结束,响彻天地。 “快逃!”镜流忽然大喊一声,话音刚落,丧服的虚影手握着巨大版的“终局”刺出了这一剑。 时间在此刻停滞,黑与白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奔腾的长河流淌在众人的脚下。 刚才的惊天一击并没有镜流所想的那样发挥出多么强大的能量爆破,它带出了一片昏黄的光晕扫过了他们的心底,而他们周围的景象在那一刻发生了改变。 原先的场景虽然称不上什么美丽的画面,可比起眼下这个地方来说却显得亲切多了。 黑袍的人影静静靠在河边的一座墓碑上,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墨夏单手一抖,“终局”就在瞬间消失,他摘下兜帽,露出其下那张稚嫩的面孔。 只是此刻他照旧戴着父亲的遗物眼镜,原本华丽的丧服荡然无存,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样貌。 墨夏的声音如方才那般虚无缥缈,平淡异常,“欢迎诸位来到…黎明前的彼岸。” 正在说话间,原本一直双目紧闭的“烛夜”忽然睁开了眼。 第66章 于时间长河上 随着“烛夜”双瞳突然睁开,她浑身上下的竖瞳在同一时间挥发出一阵甜腻的气体,如某种奇异的花香。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自罗刹和镜流耳边响起,就在二人惊讶之际,棺椁中盛放着「药师」断指的器皿已经破碎。 白皙的手指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地射入“烛夜”庞大的躯体内。 “烛夜”缓缓起身,乳白色的甜腻气体包裹住她的全身仿佛一件巨大的羽织披在身上。 六条手臂展开,关节处的赤色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一旁不动如山的送葬者。 与此同时,她面部的那双眼瞳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碧绿色的丰饶和暗金色的终末分别呈现在两只瞳孔中。 墨夏静静地看着“烛夜”遮天蔽日的高大身影,并没对此有过多的反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反观罗刹二人,他带着摇摇欲坠的镜流快速向后掠去,「药师」断指的脱困实属意外,他们也没想到借由这个少女催生出来的不死神实仅有这样的能力。 “喂,你没事吧?”罗刹看着状态明显不太好的镜流,冰晶不受控制的在镜流身侧形成,很快一股肆虐的极寒风暴就在她周身出现,就连罗刹用于裹挟着镜流的荆棘也在瞬间化成齑粉。 尽管镜流已经在极力压制体内的魔阴身,可面对已经融合了「药师」残肢和倏忽意识的“烛夜”,后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无比雄厚的丰饶伟力依旧在不停地侵蚀着她的心智。 无奈之下,罗刹只好用尽全力,令荆棘将她包裹,让她暂时待在棺椁中,用于隔绝“烛夜”的气息。 终末弧光与丰饶神迹同时在一个个体上显现,周围的空间也因此而变得有些模糊。 黑与白的世界中,高大的巨人屹立在时间的长河上,那等力量已经来到了一个令使级别的存在,甚至远超普通的令使。 “是丰饶的赐福亦是命运的馈赠,终末的送葬者,我已登临伪神,成为主人的养料吧!”倏忽虚无缥缈的声音自‘烛夜’的口中发出,巨大无比的手掌朝着墨夏抓去。 残破的墓碑前,黑袍的人影不动如山,灰烬之雨落下将其覆盖,墓碑发出低沉的嗡鸣逐渐融入他的身躯,下方的时间长河在这个时候变得沸腾起来。 数道水龙卷拔地而起,环绕在墨夏的周身,其中蕴含着浓厚的末日气息,水龙卷组成的墙壁阻挡住了‘烛夜’手掌的进犯,很快这些高大的龙卷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更为磅礴的巨型水柱。 水柱将墨夏的身躯吞噬,丧钟声也在此刻从不断旋转的水柱中响起,黑色的身影在其中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冲刷,最终无尽的末日气息汇聚于一身,水柱溃散,一道同样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站立在‘烛夜’的面前。 如墨的长袍上此刻有道道灰色的纹路勾勒,像是一条条细长的溪流在袍子上流淌,漆黑的兜帽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空,巨影双手交叠在身前做出祈祷状,数条锈迹斑斑的巨大锁链缠绕在他的全身,将他牢牢束缚在那里。 已经退出很远的罗刹看着这两尊可怕的巨人,身披乳白色羽织的‘烛夜’浑身上下散布着强而有力的生命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命运色彩,而反观另一边那尊被铁链束缚住的黑色巨影却又有着截然相反的气息。 毁灭、死亡、末日,他仿佛是所有生命对立面的集合体,是流转在彼岸的意志具象化。 每一条命途之中都存在着各自的化身,亦如丰饶的不死神实、巡猎的神君而面前这个由时间长河催生出来的黑色巨影就是终末命途上的一种化身形式,‘末日幻影.灾厄囚徒’ 钟声从未停歇,随着‘灾厄囚徒’的出现开始变得越来越洪亮,每一次奏鸣都使得他身上的锁链松动一分,而其身上的气息也跟着逐渐攀升,直到与‘烛夜’相同,来到了令使的顶点,成为如同伪神般的存在。 时间的长河不断翻涌奔腾,周遭的黑白色不断变化交杂,直到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时间终有尽头,长河最终的流向了远处一轮黑色的大日。 终末的尽头便是虚无,于一切归于虚无后,见证了这一切的神明自虚无中逆行而来,成就了这条独特的命途。 时光之末,黑色的大日背面是一张暗金色的王座,空荡荡的王座上忽然闪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祂静静地看着两尊高大的身影,“烛夜”与“灾厄囚徒”在神明的御座前对峙。 随着最后一声钟声落下,“灾厄囚徒”身上的最后的链枷掉落下来。 此刻万千末日集于一身,命运的火种点燃他的双瞳,黑色的巨人闪烁着一双暗金色的双眼。 两个巨人同时动了起来,「丰饶」与「终末」这是两条命途之间的正面抗衡。 这是末日与新生的交响曲,灾厄囚徒的每一次挥拳都伴随着行星粉碎的力量,灰白色的末日气息浸染了整片空间。 “烛夜”的应对也不遑多让,作为核心宿主的素裳本就流淌着终末弧光,加上丰饶的赐福。 导致“灾厄囚徒”的攻势虽然凌厉,但是借由命运丝线的指引,每一击她都避开了。 “烛夜”所过之处,一路生花,六条手臂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荆棘,“烛夜”胳膊一甩,荆棘朝着“灾厄囚徒”的方向席卷而去。 后者也不得不被动的闪避防御起来,两种不同属性的虚数能量互相湮灭,留下一道道可怕的时空裂隙。 可只要王座上的祂还在,无人能在祂面前影响时间长河分毫。 又是一次惊天对攻结束,两名巨人方才战斗的地方更是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道时空裂隙,时空的飓风吹拂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将两个巨人的倒影变得模糊。 灰色的末日气息与乳白色的生命之力各自形成了一片领域于时间的长河上对垒。 而眼下的情况的明显是“烛夜”的丰饶领域更加强大,“灾厄囚徒”所掌控的灰烬圣土正在一点点被蚕食。 可他似乎又丝毫不曾畏惧,甚至连反抗都未曾做出,而是静静等待着对方将自己蚕食。 一声冷哼终在此刻响起,于时光的尽头,一道暗金色的光束洞穿了彼岸的障碍,朝着那个王座激射迸发! 第67章 叹息之墙 琥珀纪2158纪4月初 瓦罗德斯星域 大批星际舰队于此处星域外侧聚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些星舰来自何方势力。 仙舟联盟、星际和平公司以及博识协会三方人马都聚集于此。 星际和平公司筑材物流部的大批运货船不断在庇尔波因特与此处之间往返,运载着各种驻墙的材料与器械。 同时仙舟的运载星槎也在其中不断忙碌着。 整个瓦罗德斯星域外围此刻已经被建立起了一座巍峨的星墙,两处节点分别由巡猎的将军景元和筑材物流部的主管塔拉梵.基恩二人亲自把守。 星墙内部的空间充斥着可怕的时空乱流,若非这堵星墙的阻挡,逆流的时空风暴已经席卷了到罗浮仙舟的周围。 巨大的世界舰,仙舟罗浮停靠在不远处的一片行星带背后,为这里的舰队提供补给。 几天前在此处发生的事件已经惊动了银河中的几大势力的关注。 身为罗浮将军的景元立即向联盟请求了援助,而最终的结果则是眼下这般。 在博识协会的计算下,经由公司与仙舟联盟共同铸起了这道叹息之墙。 景元站立在叹息之墙的一角,这里是他所把守的位置,源源不断的物资正在往他周围的墙体下方运载着。 根据计算,叹息之墙的高度将不亚于存护克里珀所铸造的亚空晶壁,为此耗费的资源更是极为恐怖的数量。 “还没联系上吗,驭空司舵?”景元对着手里的玉兆询问道。 玉兆那头传来驭空的声音,“我们已经在尽全力联络了,只是厄兆先锋方面依旧没有回应。想要寻找到他们的首领更是困难。” 景元眯起了眼睛,先前在博识协会的人帮助下已经了解了这片星域发生的事,时空乱流引发的根本原因还是来源于终末命途力量的暴走,如此大规模的能量需要一个对应命途的令使来进行引导和梳理。 而且其中还混杂着不少丰饶的气息,这让仙舟的他们更加不安。 叹息之墙终究只是一个暂缓的计谋,不论是公司还是仙舟都负担不起一直加固这圈墙壁的消耗。 他们能做的只是不断加固加高,直到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出现。 景元挂断了和天舶司通讯后又拨通了舰队方面的电话, “拉帝奥教授,具体情况如何?” 博识协会这次的代表是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一位喜欢带着石膏头的怪人,可即便如此景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学识上不输给任何一个他所见过的天才俱乐部成员,就算对方一直自称庸人。 拉帝奥的声音依旧是一本正经,“首先很不幸的告诉将军,按照当前的进度叹息之墙想要继续阻拦这片紊乱的时间涟漪扩散恐怕已经很难办到。你和塔拉梵主管都是各自阵营的高层也无法一直驻守在此。根据计算,叹息之墙最多还能阻拦48小时,除非你们有能力在这个时间内将现有的墙体高度再加高一倍。否则它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可能将我们以及周围的几片星域一起摧毁。” 听到拉帝奥那里传来的糟糕情报,景元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当将军的数百年时间里见识过的大风大浪无数可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他眯着眼盯着叹息之墙那一侧的光景,原本应该是闪耀着星光的瓦罗德斯星域此刻却变得无比暗淡。 连其中的恒星都失去了光辉,不断有时空乱流将那些一颗颗的行星撕碎,卷入时空的裂隙中。 而作为这一切中心的楼鄯,现在的那个位置只留下了一个巨型白洞,无数残骸碎片被聚集挤压在它的周围,散发出琉璃般的七彩微光。 博识协会的观测结果没多久就传达到了在场几位高层的耳朵里,所有人的表情都跟景元无二。 这里的情况从发生开始就一直处在不断恶化的状态,即便现在集结的力量已经足够令银河中任何一方势力都无力正面抗衡。 忽然,一阵如闷雷的声响自白洞中传来。 紧接着,原本暗淡的星域开始泛起昏黄的色彩。 一座恢宏庞大的巨城正从白洞出现,巨城倒置着,正从白洞的那一侧缓缓套头。 昏黄色的光芒笼罩在这座倒置的巨城之上,随着它逐渐显露真容,众人定睛看去,才注意到那片光芒来自于一颗巨大的黄色晶石。 晶石的悬浮在倒置巨城的底部,另一侧却又有着一片阴影隐藏在白洞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一阵不算响亮的钟声自巨城中奏响,每一次钟声的响起都引起一片时空的浪潮。 时空乱流的海洋中,恐怖的巨浪冲击着叹息之墙,个别区域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巨浪一个大过一个,星墙眼看就要坍塌。 身为存护令使的塔拉梵在这个时候动了,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凌空而立,整个人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辉,巨大的筑材飞舞在他的周围,一柄透明的巨锤将这些材料敲击着,用于加固墙体。 景元也在此刻一跃而起,石火梦身带着雷霆,身后的神君熠熠生辉,将那些朝自己这边涌来的浪潮悉数击碎。 叹息之墙的建设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刚才的骚动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响。 唯有那座被倒置的巨城让人有些不安。 “塔拉梵主管,您刚才应该也听到了拉帝奥教授的话,有办法实现吗?”景元看着叹息之墙另一端的塔拉梵急切地问道。 塔拉梵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碾着嘴角的胡须有些为难地说:“四十八小时内增高一倍恐怕有些困难,除非七人董事会里的其他几位存护令使一起出手...” 听到这个回答,景元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建造一片如此庞大的围墙已经非常不易,他们拼尽全力也仅仅只是在四天时间内完成了当前的量,而根据拉帝奥的计算接下来除非他们能够再快一倍,否则里面的时间风暴将席卷开来。 眼下他们所熟知的那位终末令使,灾厄先锋的神秘首领一直联系不上,想要解决这种状况景元能想到的只有动用瞰云镜召唤帝弓的光矢摧毁这一切。 就在景元如此考虑的时候,一则通讯却在响了起来。 几乎同时,在场的所有高层人员都接到了通讯,一片虚幻的光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画面中是一位黑色长发的女人,头顶上还有着一对红色的长角,一袭白色的民族长服。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联系诸位,我是葬仪知宾,黄泉。” 第68章 于时光的尽头 时间的尽头,黑与白交织的世界 末日的幻影摇曳,仿佛脆弱的烛光在狂风中挣扎。“灾厄囚徒”脚下,曾是灰烬圣土,如今已成虚无,血肉的诅咒如同蔓延的藤蔓,紧紧缠绕其身,侵蚀着每一寸肌肤。 而在另一侧,终末的王座之上,模糊的身影被数条暗金色的锁链束缚,仿佛是时间长河中的幽灵,静默而威严。亚瑟,这位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疯狂与兴奋,如同猎人终于逼近了猎物。 “时光之末,铭刻着我们苦难的丰碑,终末王座,隔绝了生与死的界限,而溯洄者却在这里加冕为王,但王权没有永恒…”亚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古钟的回响,震颤着这片虚空。 他缓步踏上王座下的台阶,目光锁定在那道模糊的身影上,正是逆行于时间长河上的幽灵,终末星神末王的化身。凝聚了整片星域力量的锁链,将祂紧紧锁死在王座上,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无情的末日储君,你已经在这里太久了,当生与死的融合完成,彼界的黎明将会消逝,黄昏的落日即将诞生,而你…将被我们这些凡人拉下神坛…”亚瑟的言语中充满了决绝与挑战,他一边慷慨陈词,一边闲庭信步地走向末王的身影,而祂的背后,生与死的双子巨人已经开始融合,如同两颗即将碰撞的恒星。 王座上的声音,发出男女交杂的混合嗓音,低沉而神秘,“徘徊轮回,终向末日”——这似乎是对命运的预言,也是对时间的嘲讽。 亚瑟没有理会祂那些依旧让人费解的话语,他的目光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即便是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依旧无法将这位星神的样貌看清。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亚瑟能够精准看到祂每一个五官,甚至是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再去看整体时,却又无法组合起来,如同拼图缺失了关键的一块。 在漆黑的大日下,纯白的光晕打在王座前的亚瑟脸上,他嘴角含笑,拿出了一枚灿金色的晶石,将它对准身影的心脏,狠狠地塞入。与此同时,背后两尊静止的巨影已经融为一体,像一团不断蠕动着的昏黄色薄暮,生与死的力量在其中汇聚融合,亚瑟大笑着,灿金色的晶石正在没入祂的体内,甚至没有挣扎,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股力量,将会是你的牢笼,篡位者…”男女声音交叠,这是亚瑟第一次听到这位星神的正常对话,只不过这在他的耳朵里却如同正在求饶的猎物。亚瑟用力一按,将整颗晶石按进了祂的体内,“这个世界…才是牢笼!” 他一字一顿的声音落下,头顶的黑白天空仿佛被什么击碎了那般,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整个天空被撕裂,一棵闪烁着微光的巨树倒置在破碎天穹的另一侧。站在远处的罗刹眯着眼睛看着那棵倒置的巨树,那个地方曾是他的起点,如今再次见到却又满眼的忌惮。虚数之树,无数的时间汇聚而成的概念聚合体,当命运不受掌控,它的存在既有了理由。 当于虚无中逆行而来的星神首次面对“存在”这一概念,无可阻挡的虚数能量开始在祂体内坍缩膨胀。祂的身影仿佛一个不断被吹气泄气的气球,变得扭曲不定。“存在”的概念透过天幕灌入这片“虚无”的时光之末,亚瑟的身上开始有裂纹出现,仿佛是世界的裂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终结。 “当…”一声钟声带着层层涟漪于昏黄色的薄暮间传出。薄暮之中,少年与少女蜷着身子,静静悬浮在空中,金色的丝线将他们相连。二人闭着眼睛,宛若一对还在母亲腹中的胎儿,纯洁而神圣。钟声不断传出,每一次的响起都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那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平静,仿佛是宇宙间最温柔的抚慰。 亚瑟静静等待着,这些钟声就是他的勋章,是结束既定命运的战歌,也是名为亚瑟.拉什福德这个男人为自己编写的丧钟奏鸣曲。他等待着,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终结,等待着那无法逃避的命运。“末王祭奠,开始了!”亚瑟疯魔般地大喊着,完全没有理会身上随着钟声而不断放大的裂纹,仿佛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昏黄色的薄暮炸开,化成一片巨大的光幕,两座互相垂直对称的巨城以中心的金色光点为界,均匀地分布上下两侧。少年少女分别穿着白与黑的长袍站在两座巨城的游行队伍前方。残破的巨城中生生不息,黑袍的少女静谧失神,反观另一侧,辉煌的巨城中却死寂一片,白袍的少年低眉叹息。二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分别带着两支完全不同却又极度相似的游行队伍。两支队伍像是黑与白的长蛇于各自的一端开始了行动,钟声鸣响,两支庞大的队伍于光幕中走出,活着的黑影与光鲜的空壳互相交叠融合。 最终,曾经那个信仰着终末的古国楼鄯,于时光之末再次见证了历史,历经千年的轮回终于迎来了这一刻。 “好好看着吧!星神!你口中注定灭亡的我们,再一次站在了大地上!而你,将成为我们重返世间的垫脚石!”疯魔般的亚瑟大声吼着,黑白色的世界正在破碎,隐隐有淡淡的微光自世界的裂隙中透出。 头顶的虚数之树正在将这片‘虚无’之处进行同化,一条新的时间线化作一支崭新的枝丫正在树干上缓缓成型。 亚瑟仿佛已经看到了在新世界中他与自己的女儿幸福生活的场景。 然而下一秒,万物静止,所有的浪潮骤然平息。 紧接着,漆黑的暮雨落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浸润着时间的长河,于远方黑色大日的尽头,存在的地平线,一抹微弱的红色若隐若现。 第69章 暮雨 瓦罗德斯星域 钟声一直未曾停歇 不久前,名为黄泉的女子自称是葬仪知宾,她独自进入了这片狂暴的星域中。 就在她踏入巨城的一瞬间,时间的浪潮停滞了,灰暗的星域中仅仅剩下散发着琉璃色微光的巨城。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凝视着它,没人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灾难是否平息,亦或者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瞰云镜准备的怎么样了?”景元转头看向舰队的联络官。 联络官如实报告着,“已经通知太卜司,符太卜正在亲自赶来。” 程凌霜作为曾经的剑首,被景元暂时请上了战舰,只不过对于眼下的事态她也没什么能做的。 黑天鹅一直待在她的身侧,藏匿于她发簪的倒影里。 只不过自从黄泉出现之后,程凌霜已经好一会儿没听见她的声音了。 尽管现阶段看上去风平浪静,可那持续不断的沉闷钟声却始终没有停歇。 程凌霜数次尝试联系墨夏,期望能有奇迹出现,然而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的击碎了她的期待。 “程剑首,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对于你的那两位同伴,恐怕并没有生还的可能…”景元低头安慰着。 程凌霜沉默不语,她并没有告诉景元实情,对方也不知道墨夏的存在。 其实在之前程凌霜是想告诉景元的,在他们说到需要一位终末令使的时候。 但黄泉先她一步,突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这个女人的闯入,令时间浪潮暂歇。 “就在刚才,那张光锥有被使用的痕迹,我能感觉到我留在上面的力量减弱了一些。”优雅的女声在程凌霜脑海中响起,是黑天鹅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程凌霜反问道。 “那位黄泉小姐让我很感兴趣,所以就过去打了个招呼。” 程凌霜没有回应,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忆者朋友的秉性,黑天鹅热衷于搜集各种回忆,而能让她感兴趣的人,身上一定有着某些…奇特的地方。 “你的小徒弟和他都还活着,嗯…这是那位黄泉小姐说的。她似乎欠送葬者先生一个人情,是他以某种方式呼唤她到这里来的。”黑天鹅继续阐述着自己刚刚了解到的信息。 听闻墨夏和素裳二人并未出事,程凌霜总算也放心下来,只不过眼下该如何破局却依旧是个难题。 那位黄泉小姐到底要怎么做?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景元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一切再次变得不可控之后,他将不再保留,作为仙舟的将军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人民,而瞰云镜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将会和曾经的先辈们一样,以自身为引召唤巡猎的光矢,摧毁一切,也包括他自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向程凌霜交代些什么,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对方如今已经卸去职务,更何况曾经的她也并非在罗浮任职。 程凌霜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道,“也许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景元不理解一直忧心忡忡的程凌霜为何突然又变得乐观了起来,只能用沉默来回答。 没人比他更清楚叹息之墙背后的那片时间乱流到底有多恐怖,那些看起来只是七彩罡风的时间浪潮能够轻易的撕碎一颗星球。 单单一道浪潮的能量就抵得上一位令使的全力一击,若非有公司的协助,单凭景元一人是绝对无法将事态暂时控制住的。 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那个名为黄泉的女人,她的实力也绝对到达了令使的层级。 终末的令使…对于这个命途宇宙间本来就知之甚少,这群编织命运轮回的命途行者有着无数手段将自己隐藏在世界的背面。 “将军…有些奇怪!”观察哨发来的通话打断了景元的思绪,再次抬头看去,宏伟的巨城已经脱离了白洞。 而先前隐藏在白洞中的那部分也显露了出来,与宏伟的巨城不同,对面是一座无比灰暗的废墟。 它与巨城互相对称,废墟与巨城都以中心的黄色晶石为界,保持着某种平衡。 而观察哨所说的奇怪的地方其实是来自另一个方面,两座巨城,下雨了。 雨势迅速蔓延至了整片星域,漆黑的暮雨自虚空中落下,又在时间乱流的海洋中重归于无。 隐隐约约间,时间乱流竟是被这场奇怪的大雨给逐渐冲刷消融,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模糊不清的钟鸣。 此刻的瓦罗德斯星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静谧。 宛若黎明前的都市正浸润在一场豪雨中那般,黑色的雨幕遮挡了视线,巨城的轮廓逐渐被吞没。 雨幕中渐渐地有大片大片的灰烬落下,黑色的豪雨混杂着灰白色的余烬,就仿佛天地正在为这片灭亡之地哭泣。 “怎么回事?”景元心中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那片雨幕似乎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正在诞生。 那是远超他所认知的一切,超越了作为令使的存在… 紧急通讯的光幕自他面前展开,里面是这里的另一位领袖,公司的主管塔拉梵,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却无比的慌张。 “景元将军,事情有些不太妙!那种力量…”塔拉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语塞。 就在塔拉梵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时,博识协会的拉帝奥教授跳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诸位,我的建议是,立即离开这片星域,时间的涟漪暂歇,但是其中的虚数能量正在不断在坍缩与膨胀间循环,这种循环产生的高强度量子波动将击碎那里的维度,宇宙的孔洞将会化作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黑洞,到时候周围的一切,包括时间与空间都会被扭曲撕裂,这不是凡人乃至令使能处理的事…曾经有人做过一个假设,如果将足够大的虚数能量进行膨胀坍缩的对流循环,从而打破当前维度的壁垒,那造成这一切的那样实物将会朝着更高维度的领域进化…换个简单的说法,里面的东西正在登神…” 神…在这个宇宙间能够被这么称呼的只有站在各个命途顶点的星神。 星神也不过是在特定命途上行至最深处的那一个,当在那条命途上有着能够超越祂,开拓出新的方向,容纳新的事物这样的存在时,旧世代的星神将被吞并,新的神明将会诞生。 亦如古琥珀纪时,「秩序」太一被「同谐」希佩所同化吞并。 雨幕中带着片片余烬,点点火心在如此大雨中却未曾熄灭,钟声如雷,沉闷稳健。 当双子的巨城彻底被暮雨吞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时,一艘又一艘的战舰自漆黑的雨幕下浮现,站在舰桥的景元在看清那些忽然出现的舰船时,眼中的骇然之色难以抑制。 第70章 斩断 黑与白交织的彼岸世界中,黄泉一袭白衣手握红色的油纸伞正踏着步子缓缓行来。 万物静谧无声,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充斥着这个世界。 亚瑟转过头,只余黑白二色的他像是一部老旧默片中的过场人物。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孔,终于忍不住笑了。 亚瑟仰望着头顶碎裂的天穹,倒置的巨树依旧存在,即便「虚无」阴影已经笼罩了这里,依旧无法消弭「存在」这一概念。 终于来了,计划中最后的一环,她终于也准时赴约来到了现场。亚瑟赌上了所有的一切,为他的世界续写新的未来。 他转头看向身后交叠重合的两个身影,生与死的双子…墨夏与素裳,一个是见证过无数末日与死亡的灾厄使徒,一个是容纳了丰饶断指同化了倏忽意志的不死神实。 当命运的双生火同时点燃了二人的命途,这份链接奠定了未来的基石。 终末的星神,本就是一尊合二为一的双子神,这也是为什么亚瑟无法看清祂全貌的根本原因。 祂的样貌会因为曾经的双子不断交叠重复而变得无法恒定,而于「虚无」中逆行时间而来,成就的这条「终末」命途本就与「虚无」高度相似。 其间更是囊括「毁灭」的命途,只是出于某种原因「终末」一直未曾去吞并「毁灭」,而是保持着某种静默。 可这份无情的静默却带来了一场又一场必然的末日,这才是曾经作为大祭司的亚瑟最无法容忍的一点。 亚瑟要将自己的世界重新带回现实,还要将王座上那个无情的神明彻底拉下来。 创造一个新的神明,以「虚数之树」为媒介,为这条充满着「虚无」的命途注入全新的「存在」概念,彻底颠覆并拓宽这条命途的可能性。 双子将会因此成就出一条崭新的命途,它将容纳「终末」、「虚无」、「丰饶」三条命途,而重生的楼鄯亦会行走在那条命途之上。 于「虚无」中崛起,于「终末」时新生,于「丰饶」后长存! 永恒的黄金之国,永不日落,践行于「永恒」的命途之上! 亚瑟发出无声的大笑,他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向远处行来的女人。 他身上的裂纹已经扩散到了脖颈,璀璨的金色刺破了黑白的世界。 他的身后,旧日的神明被牢牢锁在祂的王座上,不断扭曲变形。 无数的楼鄯人也在此刻浸润在那片金光下,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宛若这片黑白世界的萤火虫,正在升起,最终汇入融合的双子体内。 新生的双子不断重叠交替,低眉叹息的少年与静谧失神的少女两张面孔在那人影的脸上不断变换。 黄泉眉眼淡漠,她是来赴约的,两个人的约…一个是站在面前满脸兴奋,但却即将崩溃的亚瑟,一个是曾并肩同行并欠下不小人情的昔日旧友。 血泪自她眼角滑落,暮雨迷蒙,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原本虚握着的手中一柄长刀成型。 猩红的长刀出鞘,一头深色的长发瞬间化作灰白,赤红的花朵缓缓飘落。 不论是亚瑟的请求,还是曾与墨夏的约定,都是为这一刀,二者为何如此索求黄泉并不理解。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于她斩断「虚无」的目的都有益处。 静谧的雨中,悲伤的呢喃随着女人的出刀,在世界间回响。 “愿为逝者哀哭,泣下如雨,充盈渡川,如潮涌至,领你归乡!”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赤红色的刀芒划破世界的裂隙,朝着王座上的已经扭曲的神明斩了过去。 接着一切归于「虚无」,唯有漆黑的雨依旧在下,万物沉寂。 雨声中,钟声渐渐清晰,苍白的灰烬像是雪花般飘落,这一刀斩开逝者的来路。 缓慢的脚步声自另一侧传来,那人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少年的低语在「虚无」中响起,这次轮到他了,他要为生者劈开去路。 “甘为生者葬送,行遍星海,踏上归途,寻得安憩,引汝永眠!” 这一次昏黄色的剑光刺破了「虚无」的阴影,将一切带回了正轨。 「虚无」与「终末」两位截然相反的令使各自的一击,将生与死的界限彻底斩断。 「虚无」的阴影与「终末」的弧光在此刻交叠,七彩瑰丽的空间中。 黄泉已然一身白发,赤红色的花朵攀附在她的体表,而她的对面是昔日的旧友。 黑白变幻,他的面部已经模糊不清,少女与少年的面孔重叠交替。 “芽衣姐…拜托了。”墨夏的声音虚无缥缈。 被叫出本名的黄泉有些怀念,这个称呼已经很久很久没人用过了。 短暂的愣了一下后,她心领神会,握紧手里的长刀,对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影再次挥刀。 赤色的刀芒一闪而逝,人影化成了两半,昏迷的少女静静躺在一旁。 交叠的命运丝线于此刻被斩断,她再次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墨夏踉踉跄跄地俯下身,抱起素裳朝着黄泉行去,黄泉沉默不语,从墨夏手中接过素裳的身体。 “这样就好了,带她离开这里…后面的事,我还是自己来的好。”少年微笑着。 黄泉愣了愣,她从不记得这个不苟言笑的老朋友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里本该只是你的起点…真的想好了吗?” 墨夏没有回答黄泉的话,而是冲她摆了摆手,转身朝着身后的光团走去。 漆黑的袍子重新盖住了他瘦弱的身形,残破的镜片遮住了他如繁星般的双眸。 “如果…祂的预言依旧有效,我们还会再见的…” 墨夏最后的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耳朵里,最终身影彻底消失在光团之中。 黄泉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她看着怀里的少女,从她身上似乎找到了某个问题的答案。 她微笑着,怀里女孩的睡颜同样好似在微笑,默默转身,最终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第71章 直面历史 夜晚,雨后的丛林静谧无声,月光像是一层细砂洒在林间的各个角落。 硕大的叶片上,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如果排除这些植物本身的攻击性,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忽然有什么东西好似正在蚕食着头顶的弯月。月光暗淡,远处的山峦开始振动。 庞大的黑色骑兵团于开辟的道路旁静静矗立,没人在意脚下传来的震动以及头顶逐渐暗淡的夜空。 震动还在继续,悠远的钟声穿透脚下的土地,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那仿佛来自太古的钟声一直在持续,直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漆黑。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抹烛光自道路的一头亮起。 烛火摇曳,站在道路两侧的黑色骑兵们巍然不动,满脸肃穆。 黑暗中唯有那道烛火点亮了前行的道路,秉烛之人披着一身白色的袍子,离得近了才发觉,他的身后是一支无比庞大的队伍。 他们正在林间的道路上匀速前进着,宛若一群黑暗中的幽魂。在引路人的带领下正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 脚下的大地震颤着,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墨夏缓缓抬头,于地面线的尽头,昏黄色的微光正在升起。 本该继续保持着匀速前进的队伍忽然停住了,这场神圣的游行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在人群还在为引路人的奇怪举动而诧异时。 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那是某种东西爆炸的声音,紧接着,天空中有几道流星划过。 它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天边滑落,然后又是一声刚才的那种巨响。 没一会儿,无数燃烧着火焰的“流星”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那是一艘艘星际战舰,此刻的楼鄯上空,正爆发着一场可怕的战斗。 无数星舰于头顶对轰,各式武器的光芒宛若烟火般为这片星空染上名为“战火”的色彩。 慌乱的人群正在拼命后退,朝着来时的方向避难。黑色的骑兵团正在极力维持着秩序。 而在躁动的人群中,唯有一个人未曾有任何动作。 墨夏提着烛台,眼神平静的看着满天的火光,在昏黄色的光晕点亮整片夜空时,头顶的战火无比绚烂。 无数爆炸声中,一个血色的影子自星空中降下,周遭树影婆娑,那血色的影子很快就淹没在林海之中。 少年缓缓抬手,灰白色的虚数能量随着指尖的律动化为一柄锈迹斑斑的刺剑。 手中的烛光仿佛受到了感召,化作一条暗金色的丝带萦绕在剑身之上。 没人注意到他,慌忙逃跑的人影自他身体中穿过,恍若全息投影。 雨水在此刻重临,金黄色的天空下是一片漆黑的雨幕,雨滴打湿了镜片,少年没有去在意。 他提着剑,独自一人朝着林海深处走去,墨夏清楚,这里依旧是记忆的回响,亦是被打通了界限的生与死的狭间。 他必须改变这段历史,这也是他打破轮回的唯一方法。 当素裳成为双子之一的容器,墨夏在与她融合进化成更高位格的存在时,他就已经依靠自身吞噬了她原本体内的一切丰饶之力。 而后黄泉的一刀,将女孩儿本身抽离了出来…如今他一个人便是双子。 他行过慌乱的人群,水洼没有倒影出任何一个逃跑的民众,仅有一个提剑秉烛的少年缓步前行。 雨水的侵袭下,整片大地恍若一面镜子,镜子这头兵荒马乱,而另一头却是只有一个黑色袍子的人影。 黑与白,生与死,大地的镜子将双子以这种方式演绎出来时,林海深处,血光若隐若现。 本该是一片金黄的巨石此刻却有一颗血色的肿瘤寄生在上面,血肉蔓延至周遭的土地,原本坚硬的林地化作一片蠕动的肉块,一条条怪异的触手在土地上舞动着,它们或是只有眼球,或是只有一张巨口。 墨夏站在血肉之地的边缘,月光下,黑与白的双子静静矗立,少年摘下厚重的镜片,如深空般的眼眸凝视着那团不断变化的血肉。 沉闷厚重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未曾见过的生命体,你的味道很特别...” 血肉的肿瘤上睁开一只独眼,回应着面前这个比它小了无数倍的少年,只不过在它的眼中少年真正的形态却是无法看清的。 那是一团无形的混沌,一个古老的灵魂装载在这具特殊的身体内,它甚至闻到了与自己同源的味道。 “于此长眠,于此觐见...我们终于见面了,丰饶的古物。”少年发出的嗓音同样特别,那是两道声音互相交叠而成,一道声音恍若穿越无尽的岁月,古老而沧桑,另一道声音则似是来自未来,虚无缥缈。 “主人曾言,此次之行或有异端,我本以为是巡猎之民带着某种奇异之物。只是未曾想明,竟是在此处游星遇见了汝。我乃倏忽,我乃万古,然你的身上却有着超越时间的气味...放眼宇宙,能有此等伟力,唯有一途。终末的逆行者,幸会。”倏忽已然明了,它凭借着无数岁月的经验判断出,面前的这个异样的生命体并非来自当前的时空。 只是倏忽始终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何这位身上散发的独特气味的逆行者身上却有着另一道无比熟悉的气息,不,准确来说是来自他的影子中,水洼中的倒影与站在面前的少年身着不同色彩的长服。 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倏忽并没有露出任何慌张,倒不如说它很感兴趣,它的本意是腐化这里这颗即将苏醒的星核,将这颗游星转化成活体星球。 丰饶联军已经成型,面对遮天蔽日的联军,那些可笑的巡猎之民只能节节败退,还差最后一步,它就将替主人征服那条世界舰。 仙舟人将会为他们对主人的背叛而付出代价,他们的血肉将化作丰饶的养料,重新回归主人的怀抱。 就在倏忽畅想的时候,渺小的身影动了,雨幕开道,灰烬作伴,墨夏踏上了这片腐化的土地,白烟弥漫,血色的土地像是遇上了沸水的积雪般散去,为他开启了一条通路。 一声吃痛的咆哮声响起,肿瘤上巨大的竖眼变得鲜红无比,无数血肉化作尖利的枝芽在它的身上绽放,血肉也在瞬间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第72章 血肉之山 瓦罗德斯星域 叹息之墙外 景元凝视着墙内涌现的庞大舰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那景象,如同幽灵般重现,勾勒出第二次丰饶民战争的冰山一角,令他不禁寒毛直竖。 “这是…第二次丰饶民战争的残影…”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无尽的震撼。身旁,程凌霜同样被眼前景象所震慑,她望向那些舰队,其设计明显属于两千多年前的风格。 与之抗衡的,是庞大而狰狞的兽舰,那些无疑出自丰饶之民的手笔。 星域间,爆炸的光芒如同璀璨的烟火,将战争的残酷与壮丽同时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场战争,曾以幻戏的形式在仙舟中广泛传播,但当历史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人们才深刻体会到,即便是最逼真的幻戏,也难以完全复刻战争的残酷与绝望。 在那个仙舟科技尚不算太发达的年代,仙舟与丰饶之民的战斗,几乎是以血的代价,换取每一次微小的胜利。据记载,战损比一度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十几比一。 景元亲眼目睹了一幕惨烈的对决,一支云骑军小队,尽管勇敢地包围了一头巨大的步离人,却几乎在顷刻间被一头步离狼族反噬,险些全军覆没。 每一次胜利,都以无数生命为代价,星槎如陨石雨般坠落,带走了无数英勇士卒的灵魂。 正当仙舟方面沉浸在无尽的震惊中,博识学会的拉帝奥教授的紧急通讯,如同惊雷般划破了沉默。 “是忆质黑洞!内部的虚数能量坍缩产生的量子波动打开了一个巨型忆质黑洞!我们看到的只是历史的回响!撤退!快撤退!叹息之墙要撑不住了!” 拉帝奥的警告,将所有人从震惊中唤醒。不远处,公司的舰队已开始有序后撤,景元也果断下令,舰队迅速后退。 然而,失去了舰队的支撑,叹息之墙的防线再也无法维持,可怕的裂痕如蛇般迅速蔓延,预示着灾难的降临。 程凌霜的面容凝重,她心中默念着好友黑天鹅的名字,试图通过她了解墨夏等人的安危。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这位流光忆庭的忆者,在场对忆质最为熟悉的存在,此刻仿佛消失于无形。 景元察觉到身后女士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安慰。 楼鄯地表,金黄色的晶石上,血肉残骸狼藉,一股混杂着奇异芬芳的腥臭弥漫于空气中。 血肉的肿瘤,仅余半身,却仍顽强地寄生于星核之上,曾经被血色腐化的大地,如今已有大半化为灰白的死寂。 “汝...究竟为何物?”倏忽无法理解墨夏的存在, 同样作为令使,手握星核的他本应无往不利,却在这场遭遇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更令祂感到不安的是那些被斩断的血肉残肢,竟无法如常复原,仿佛有股异力在伤口上驻足,截断了丰饶之力的再生。 面对如此狼狈的对手,墨夏面无波澜,眼中唯有深邃的平静。血肉再次发动攻击,无数尖锐的肉刺如利剑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少年团团包围。 倏忽在逼迫墨夏,企图将他引入自己的领域——只需再进一步,墨夏便会踏入那信息素覆盖的陷阱。 比起无尽的血肉浪潮,倏忽最致命的武器,其实是这无形的信息素。它能轻易唤醒人心深处的欲望与恶意,成为诱使猎物沉沦血肉深渊的甜蜜诱饵。 为了对抗墨夏,他将自身的信息素压缩至极限,原本可以扩散着大半个行星表面的领域如今仅在身前维持着狭窄的范围。 几轮战斗中,倏忽已洞察墨夏的战斗风格,与那些玩弄命运术法的终末命途行者不同,墨夏的战斗更为原始直接。 尽管知晓终末与末日二字的关联,但如此浓郁的末日气息,且能将其转化为力量的对手,对倏忽而言,仍是头一遭。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血肉的阴影遮天蔽日,将墨夏头顶的天空彻底笼罩。 腐化的尖刺落下,墨夏被迫后退,而空气中那奇异的香味突然变得浓烈。 倏忽的声音,带着几近癫狂的兴奋,在墨夏的脑海中回响:“沉沦吧,沉沦于血与肉的深渊!” 信息素瞬间侵入墨夏的身躯,那个一直跃动的身影终于静止。倏忽并未立即痛下杀手,而是让尖刺化为触手,缓缓接近那渺小的身形。 祂渴望了解墨夏,一个融合了丰饶之力的终末令使,这种奇异的存在,是祂前所未见的。 如果能够解析并复制墨夏的力量,再将其吞噬... 想到此处,血肉开始兴奋地蠕动,拥有两种命途力量的令使,这简直是太美妙了。 正当倏忽沉浸于憧憬之际,墨夏的身体却发生了一场惊人的蜕变。仿佛被无形之手瞬间充盈,他的身躯开始膨胀,宛如一个被骤然撑开的气球,原本洁白无瑕的长袍瞬间四分五裂,化为片片飘落的残影。 赤红的血肉以惊人的速度疯长,覆盖了每一寸肌肤,而其间,乳白色的荆棘犹如失控的蔓藤,无序而密布,肆意地在血肉之躯上延伸,编织出一幅诡谲而骇人的图景。 转瞬之间,那曾为人形的身躯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狰狞扭曲的血色肉团,其表面遍布着尖锐的荆棘,如同一座血肉与荆棘构筑的诡异堡垒。 那是比起自己这个正派丰饶令使更加纯粹的血肉存在,倏忽脑海中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信息素起作用了,可看着那团依旧还在不断膨胀扩大仿佛要将祂彻底吞噬的肉山时方才醒悟。 这并不是祂诱发出来的血肉沉沦所致,而是对手主动展现出来的一种姿态。 \"这不可能!\"倏忽的内心在呐喊,\"唯有受到主人直接赐福的造物,才能拥有如此形态!它,究竟是何物?!\"惊恐与不安首度占据了祂的思绪,那团遍布荆棘、令人望而生畏的血肉之山,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势,向祂逼近。 当血肉之山与倏忽精心编织的暗红色血肉浪潮接触的瞬间,那些荆棘犹如毒蛇出洞,迅猛地刺入血肉之中,几乎在眨眼间,那曾汹涌澎湃的血肉浪潮便失去了生命力,变得干瘪而枯萎。 反观那座血肉之山,其表面的血红变得更加深邃、更加鲜艳,仿佛在吞噬了血肉浪潮之后,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死亡…\"这个词汇,从未在倏忽的意识中占据过位置,却在这一刻,以一种无法忽视的重量,重重地压在了祂的心头。 第73章 神降 “可悲的造物!你休想杀死我!”倏忽发出怒吼,血肉肿瘤的根系深深刺入星核之中。 祂正在疯狂汲取着力量,原本如此鲁莽的行为无异于找死,倏忽的本意是借助星核将脚下的行星化作丰饶的战力,只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被另外一团血肉吞噬是祂绝不容许的!祂宁可被星核本身污染也无法接受这种屈辱的死法。 祂本体身下的金黄色晶石上,原本如蛛网般细密的血管在此刻竟是一同结晶化,融入了星核之中。 汹涌澎湃的血肉浪潮,在这一刻归于平静,丰饶令使倏忽展露出了自己的本相。 那是一株古老的金色巨树,枝叶繁茂,千目千面,仿佛是宇宙间最为神秘的存在。血色的果实,如同宝石般点缀在枝头,散发出一种既诱人又危险的气息。 “共赴彼岸吧!”倏忽的怒吼,如同绝望中的最后一搏,枝头血色的果实如同流星雨般划破长空,向着四面八方散落。 每一枚果实,都承载着他的生命之力,如同繁星般点缀于宇宙的深处,只要有一枚能够存活,丰饶的伟力便能让倏忽从灰烬中重生。 为了这一刻,他不惜牺牲这具历经无数岁月锤炼的身体,誓要让眼前这个异端彻底消失。然而,面对祂的决绝,只有一声轻蔑的冷笑回应,仿佛是对一切挣扎的无情嘲讽。 树干上,无数张人脸浮现,回应着那声冷笑,它们齐声喊道:\"死吧!\"、\"与我们一同消逝!\"、\"你活不下来的!\",声音中充满了对生命的绝望与对死亡的渴望。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然响起,如同晴天霹雳,让倏忽的怒吼戛然而止。祂望向那颗星核,只见一条裂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裂痕,将一切希望撕裂。 \"星核,碎了?\"倏忽自问自答,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这不可能!\"祂无法理解,万界之癌的星核,为何会如此轻易地破碎。 但未等祂有更多思考,倏忽只感到脚下一阵空虚,那枚巨大的金黄色晶石已经彻底瓦解,化为点点光芒,飘散在宇宙的深渊。 千面巨树在这一刻失去了支撑,径直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意外地让祂暂时逃离了被血肉之山吞噬的命运。 然而,这份庆幸并未持续太久,倏忽很快意识到,祂只是从一个危机跌入了另一个更为深重的深渊。原本应是行星地底的繁华都市,此刻却成了一片昏黄的废墟,星核的力量四处弥漫,如同失控的洪水。 时光在这里逆流,那些飞散出去的血色果实倒飞回祂的枝头,倏忽能感觉到体内积攒了无数岁月的能量也在缓缓消逝,祂的一切正在回归最原始的状态。 “丰饶的古物,不是想被星核污染同化吗?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墨夏相互交叠的两道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做了什么?!”倏忽这一次彻底绝望了,祂的树枝不断尝试着冲击着空间的障碍却无济于事。 这整片空间才是星核的本体,而那个人他可以控制这里的一切… 自始至终祂就被对手玩弄在股掌之间,对方先前的种种不过是在与祂嬉闹。 无数的树枝回卷,刺入高大宽阔的树干,树干上的无数面孔被撕碎,最终将一颗鲜红的心脏掏出。 “药王慈怀!主人,请接受我的呼喊!” 这是倏忽最后的挣扎,以令使的心脏为祭品,唤来丰饶星神药师的又一次瞥视。 无形的伟力穿越层层虚空,自更高维度的空间降下,梵音渺渺,宛若佛陀降世。 丰饶的星神药师投来了祂的注视,于无尽的时光之外,这道视线温和却又带着无法抗拒的重量,映射在倏忽的身上。 这一次是祂败了,神明给祂的启示比祂想象的更加难以应付,祂的力量在那个异端的面前毫无作用,不过好在最终丰饶没有抛弃祂,药师的目光递下,带走了一枚祂的果实。 “逆行者,我还会找到你的,在未来的时间线里,我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倏忽的话音回荡在星核的内部,身躯一点点消融在四周的昏黄光芒中。 看着消逝的丰饶令使,这位曾经毁灭楼鄯的元凶在这段历史中终于没能成功,墨夏终于笑了,这意味着一条新的世界线即将在命运的花园中诞生。 只是还未等他真正松口气,那道来自更高维度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撤去,那位丰饶的神明依旧注视着这里,注视着他,先前那股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敌意。 即便是他也无法正面应对一位真正的神明,哪怕只是对方投递过来的一道视线,这股来自整条丰饶命途的力量,本该是象征着生命的命途,现在却如同的死神的镰刀。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撕扯,这是药师亲自动手了,祂在撕裂墨夏的身躯,周遭的一切陡然凝固,历史的回响,星核的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停滞不前。 破碎、消逝,这片化作废墟的星域只剩下一个淡蓝色的黑洞,无数的忆质四散,而在黑洞的正中,一道渺小的身影静静站立,仿佛正在经历无尽的痛苦。 眼神模糊之中,墨夏看见了一缕泛着微光的道路,蜿蜒曲折自深空中降下,一个洁白的人影正赤着脚沿着通路逐渐逼近。 仅在瞬息之间,洁白的人影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慈爱的光辉映射于身,圣洁的歌谣萦绕于耳。 丰饶药师亲临现场,这绝对是数千年以来头一遭,自寰宇蝗灾之后再无此等事件发生,可面前这个如佛陀般洁白人形毫无疑问就是药师本人, 墨夏对此无能为力,他现在就连说话都办不到,现在他的体内来自丰饶和终末的两股力量正在疯狂的撕扯着,他感觉自己就快要裂开了。 祂静静站立在那里,静谧无声,兜帽下的眼神如慈父般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两行清澈的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 药师的六条手臂缓缓张开,将面前的墨夏轻柔地拥入怀中... 刺目的流星划破夜空,奔赴而来。 第74章 葬礼 来自【罗浮】仙舟的检查报告 呈元帅华亲启 罗浮仙舟目前航至黄金之角星团外侧,沿古代航路前进,持续勘探。 二十三个空漏时刻前,位于黄金之角星团东南侧的瓦罗德斯星域出现大面积异动,经我方与星际和平公司协作短暂镇压。然其后由多名令使介入,依旧未见成果,瓦罗德斯星域于新生的忆质黑洞中湮灭。同一时间,观测到疑似寿瘟祸祖的实体降临,而后数秒「瞰云镜」捕捉到帝弓的数道光矢信号飞向实体所在坐标,经太卜解读,此为天罚诰谕。 据将军景元所颁军令,罗浮云骑舰队「垂虹卫」、「春霆卫」紧随其后执行此次巡猎,然坐标星域已被帝弓光矢彻底摧毁,特此周知。 另,随信附上帝弓光矢亲临影像数据以及太卜司事后观测结果数据详情,以资运筹。 【记录印戳】罗浮仙舟太卜司 星历8100年4月 拜上 》》》凭【元帅印戳】展开《《《 ------------------------------------- 夜色如墨,细雨缠绵,为老旧葬仪社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原本空旷的大厅,此刻却因几把新添的椅子而显得别有洞天。长桌上首,葬仪社主人那老旧的烛台,仅照亮了面前一小片范围,却在暗淡中增添了几分庄重。 抬眼望去,主人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身旁两侧,分别坐着金发异邦骑士罗刹与银发前任剑首镜流,而对面,两位女士——黄泉与黑天鹅小姐,亦各据一方。她们的出现,为这古老的空间注入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开始吧,拜托诸位了。”葬仪社主人率先起身,手中端起的蜡烛,如同指引灵魂的灯塔,他缓缓走向屋后的空地,身后,列席的众人默默跟随,步履轻缓,却坚定。 屋后,那座曾空无一物的墓穴,如今却静静躺着一位白袍少年,面容安详,双手交叠于胸前,仿佛沉睡在永恒的宁静中。没有人对少年与主人相貌的相似感到惊讶,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立,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墨夏缓缓取下兜帽,双手持烛,一股无形的劲风拂过,纯黑色的长袍瞬间化为一套华美的葬仪服。他的歌声低沉悠扬,如同穿越生死之界的挽歌,回荡在雨幕之中,仿佛引领着灵魂前往彼岸。 黄泉与罗刹各自撑起伞,为这哀伤的仪式提供了一方庇护,而镜流与黑天鹅则静立伞下,见证着这一幕。葬仪社的屋顶,那枚久未响起的铜钟,在今日悄然奏响,与命运的挽歌一同,为那早已逝去的灵魂送上了最后的慰藉。 晚风吹起葬仪服的下摆,点点火星带着片片灰烬飘过众人的视线,异邦骑士率先做出动作,左手握拳平放在右胸,低头沉默。三位女士同样跟着这个动作一起静立原地。 雨,依旧细密而连绵,丧钟悠扬,如同灵魂的低语,回荡在雨幕之中。灰烬从天而降,似是时间的尘埃,为逝去的灵魂铺就了一条通往彼岸的道路,那是通往永恒的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直到歌声渐止,钟鸣停歇,漫天的灰烬终于归于一处,轻轻地将逝者遗体掩埋。墓碑上的墓志铭,虽变短了不少,但那最初的句子,却如同永恒的誓言: “我从未活着,也从未死去,我是一个见证者,也是一个经历者。” “结束了,诸位,我们回去吧。我答应过的东西,都会给你们。”墨夏重新戴回兜帽向着屋内走去,比起先前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这一次四人分成了三拨,各自站在屋檐下,谁都没有进屋,而是静静等待着墨夏的呼唤,接下来的事都是他们各自的秘密,谁也不希望被别人知晓。 除了罗刹镜流两人如今算是一个阵营的盟友,另外两位女士都有着各自的目的。 “先请你们二位进来吧。”屋内的声音传出来,罗刹朝着对面的两位女士微微欠身,进入了昏暗的大堂,长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铁盒子。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墨夏,墨夏将那个盒子推至二人身前,开口道:“等价交换,为了演好那出戏你们付出了一截丰饶的断指,那么相对的我也会还给你们一份同等价值的物品。” 墨夏见他们依旧有些疑惑,再次开口道,“繁育的孑遗,我想你们的另一位盟友应该对于丰饶的断指,更喜欢这个东西。而且通过这次的事件,你们应该也清楚,当命途的星神还存在时,想靠同一命途的力量弑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明白了”金发的异邦骑士率先开口,身侧微光闪烁,那具特质的华丽棺椁再次显现,将桌上的铁盒收入其中,“那么合作愉快,送葬者先生,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镜流在临别忽然开口道,“我想下一个委托。” “嗯?”墨夏看向这位一直蒙着眼的女士。 “在那场战争来临时,如果有必要,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我会付出让你满意的酬劳。” 短暂的沉默过后,墨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生意就是生意,付得起报酬,就能得到相应的服务。”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镜流这次也不再停留,跟着罗刹一起离开了此地。 下一位进来的神秘优雅的忆者小姐,黑天鹅,这位的工作是在忆质黑洞中将先前的两位和其他一些重要的演员安全的送出去,同时还有另一件事。 “送葬者先生,我想我的工作应该完成的还算不错,除了那位小姑娘的记忆想要消除确实有些困难,不过费一些功夫倒是也封存成了一张不错的光锥。”黑天鹅微笑着,将一枚闪闪发亮的光锥递给了墨夏。 墨夏看着光锥上的记忆切片,那是两团命运之火于时间长河上的交至,即便平静如他,也短暂地失神了瞬间。 第75章 被选择的未来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墨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确实无法怪你,命运双生火的作用留存在她的体内,保存的不仅仅是生命本身,记忆同样也会受到保护,能够拆解出来做成光锥已是极限。”墨夏将光锥收好,同时坐直了身子,“那么作为报酬,我允许你窥视我的记忆,但是还请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在我漫长的人生里,岁月的磨损导致了许许多多的记忆已经模糊不堪,能够读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 黑天鹅坐在墨夏的对面,浅笑道,“能够打捞如此珍贵的记忆,将它们封存于净土之中,对我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打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 “记忆是常变的泡沫,即使它被磨损地再厉害,也依旧隐藏在你心底平静的水面下,即便在那之下是无尽的深渊。”黑天鹅说着一边在桌子上熟练抹开了一副塔罗牌。 见墨夏一副不理解的样子,黑天鹅继续说道,“如果能先于世间察觉、收集一份记忆,那独自欣赏的时光,是我个人最钟爱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听到这话,墨夏没忍住轻声笑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事情了结后的愉悦,还是仅仅因为黑天鹅小姐的话,“看来在这方面,我还是瞒不过流光忆庭的忆者,确实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我部分散落的记忆因为命途的重燃,被重新连缀起来。或许那些东西称不上美好,但你若是感兴趣,便看看吧。” “感激不尽”黑天鹅摊了摊手,示意对面的墨夏抽一张塔罗牌。 墨夏随手抽取了一张,放在了自己的身前,他一手搭在牌背上,甚至没有翻开的打算。 即便对于命运的能力再不擅长,他也是终末命途的令使,所以他并不相信黑天鹅这副塔罗牌对他而言是真的用来占卜的。 见到墨夏的动作,黑天鹅并不意外,反而继续说道,“命运,并非一种选择,当既定的轨迹显现,未来的一切都会是注定的。” “也许你是对的,即便命运的丝线再怎么纷乱无序,最终在那张网下,谁也逃脱不了固有的轨迹。” 黑天鹅不再言语,而是将手搭在了墨夏的那张牌上,在这一瞬间一股冰冷的但并没有恶意的力量流入了墨夏的脑海中,面前的黑天鹅已经消失无踪。 墨夏知道,忆者小姐已经潜入了她的记忆之海,打捞那些她认为值得的记忆。 正如黑天鹅所预料的那样,这位活的足够久的终末令使脑内的记忆庞大而深邃,平静的水面下确实可以称之为深渊。 他的记忆之海隐隐传来的悲伤是如此厚重,但在悲伤之中又有着各式其他的情绪,黑天鹅在一片漆黑的深渊中行走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了一缕光明。 那些闪闪发光的泡沫正是她所找寻的宝物,那是一个多彩瑰丽的世界,黄金般闪耀的国度,它曾在历史的画卷上留下过自己的身影,却又在时间的长河中消逝殆尽。 可无论结果如何,关于它的记忆依旧留存在这里,而窥探到这片记忆的黑天鹅也如愿收获到了这份属于自己的报酬。 毫无疑问,如此绚烂的记忆将被送往净土保存,根据忆者间流传的传说,【浮黎】会将这些记忆编入善见天,在世界覆灭后,它们将成为重塑一切的模板。 冰冷的感觉自墨夏身体中抽离,神秘优雅的女士重新回到了他的对面,墨夏微笑着问道,“不知道你是否找到了满意的酬劳?” 黑天鹅将塔罗牌收起,回以微笑,“很棒的酬劳,送葬者先生,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道别了黑天鹅后,最后进来的是黄泉,比起先前的三位,黄泉的身份有所不同,她是墨夏的老朋友,二人认识的实际时间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没有了其他人的打扰,黄泉身上的气息也放松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般拘谨,她将从不离身的长刀随手靠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现在该叫你黄泉小姐还是该像以前那样喊你一声芽衣姐?” “你这话就好像在问我是该叫你墨夏还是该叫你送葬者先生。” 墨夏笑了笑,看起来这位老朋友并不喜欢自己生分的称呼,“芽衣姐,这次如果没有你,事情确实会麻烦不少。只是我没想到,亚瑟居然也认得你。” 黄泉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在你失踪之后,我曾去那颗星球找过你,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那位大祭司。” “总之还是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兴许真的会变成所谓的高纬度生物,这与我而言...不,应该说对她来说会是一场无妄之灾。我得承认,亚瑟说到他的登神计划时我心动了,然而终末毕竟流淌在时间上长河上的命途,说祂已经融入了时间长河都不过分。亚瑟所能做的最多不过是像那样杀死终末的一个切面,这就好像杀死大海中的一滴水,对于整片海洋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黄泉低头喝茶,没有言语,对于这次事件的详情她不知晓全貌,她所负责的无非是斩出那两刀,还有带着那位小姑娘留在存在的地平线,等待一切结束后将她安全交给先前那位忆者小姐,这两件事罢了。 墨夏叹了口气,“老实说,我并不讨厌那个男人,站在那个人的角度来说,他做的这一切并不全都是坏事。只是他还是因为在原地待了太久,无法清晰地认知一些事物。不过至少我也算完成了他的愿望,按照那位忆者小姐的说法,承载着楼鄯一切的泡沫,会被送入净土,由记忆浮黎亲自编织入善见天,在一切结束后成为重塑世界的模板。” “那这不论是对你而言还是对那个男人或许都是好事,我今天答应你过来,其实并没有特别想要的报酬,无非是想在忘记之前再来见见你,这世上我仅存的老友。” 墨夏抿了口茶,淡淡道,“芽衣姐,没必要跟我客气,你也清楚根本瞒不住我。” 黄泉沉默了许久,最终只能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我本不想你再卷入的,既然你都主动提起,那我只能再厚着脸皮,请你跟我再踏一次弑神之路。” “呵”墨夏轻笑了一声,喝着茶摇了摇头,“真是让人厌恶的宿命感啊”一句没来由的感慨后,他顿了顿,“我应该没跟你提过,我这次要将过往的旅程重新涉足一遍,直到刚才我还在思考如何该跟你提起来我的下一站,出云国…” 黄泉难得地笑了,“在名为命运的大网下,我们都只是粘连在上面的猎物罢了。越是挣扎反而被束缚地越紧。” 墨夏举起茶杯,做了一个干杯的手势,“那就敬那些被编织的命运。” 黄泉同样跟着举起茶杯,“敬被选择的未来。” 雨夜,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了葬仪社,这座破旧的屋子再次陷入沉寂,无人在意,正如无人在意宇宙间的尘埃那般。 (第一卷 古国黄昏 完) 第76章 幕间 云骑少女的相亲日常 星历8100年6月 琥珀历2158纪的第一年 这一年灰烬的黄昏湮灭在宇宙的尘埃中 这一年灰白色的终末浸染了一颗星球,一抹鲜红在时间长河上一闪而过,随后湮灭在无尽的岁月中 罗浮 星槎海中枢 不夜侯 “列位,咱们今天来点新的故事,不知各位胆识是否足够,我今天要讲的这位并非仙舟的英雄,而是一位神秘的恐怖存在…” 听说西衍先生今日要开新书,引得不少人特意前来,此时下方案几上正伛着一着杏黄衣衫的少女,身侧当着一柄古朴重剑,她的对面是一位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正对着她微笑。 “西衍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这次又要说哪位啊!”下方有人起哄道。 西衍先生神秘一笑,淡淡道,“想来各位应该知道,丧葬一事,今儿这位就与此相关…那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或者说凶名赫赫的银河送葬者!” 少女忽然抬头,两眼瞪得老大,虽然她从前并未听说过此人,可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总感觉自己该知道些什么。 下方的茶客们面面相觑,他们大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不过也有不少人虎躯一震,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 “啪”西衍先生潇洒得打开折扇,继续说道,“想来列位中不少人都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看样子也有人还记得…传说这位银河送葬者行走于终末一途,身高百尺,三头六臂,更有一双判生断死的魔眼!他第一次出现,便是在两千多年前的第二次丰饶民之战,就连仙舟的大敌,丰饶令使倏忽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少女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西衍先生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银河送葬者可谓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但所有的事件中的共同点都是,此人甚至强于仙舟的将军们,对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问号。 “列位还别不信,这位可怕的送葬者听闻可是能徒手捏爆一颗恒星的存在…” 忽然有人打断道,“西衍先生,我听到的版本怎么跟您不太一样,我听我太爷爷说,银河送葬者是个女子,一人一刀,便可斩灭十万丰饶联军!” “我听到的也不一样,说是那送葬者是个绝美的女子!” “别听那些野史,我听闻的是那位送葬者的样子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人群七嘴八舌的说着,唯有少女静静倾听,她对这个银河送葬者似乎有着某种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 她这段日子以来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掉了,可偏偏这个时候远在曜青老家的父亲又给自己介绍了一门亲事,面前这位就是此次的相亲对象。 “素裳姑娘,我听令尊提过,你素爱这评书话事,不知今日小生的安排你可喜欢。”白衣的少年看着对面原本无精打采的素裳忽然来了精神,微笑道。 素裳这才想起来,她对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位少年名叫臼舒,乃是父亲同窗之子,刚入学仙舟联盟的最高学府,玉阙的遍智格物院,而且长相外貌也是极佳。 各方面都与军武世家的素裳是良配,二人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只不过令臼舒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这副能令任何少女都着迷的颜值,却一直勾不起素裳的兴趣。 为此他也有了好胜心,心中发誓要拿下这位李家的大小姐,要知道对方的母亲在云骑军中的地位可是仅在将军之下,能够攀上关系的话,对于他这样即没落的家族来说,无疑是一次转折。 “抱歉,旧书,我…”素裳不太喜欢这个人,对方一直文绉绉地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对于整个脑子加起来都凑不出一页书的她来说,简直沟通起来太困难了,而且名字也不喜欢,臼舒?素裳才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虽然有提过是是石臼的臼和舒服的舒,但到了素裳这里,臼舒旧书,就是很旧的书。她讨厌书,因为看不懂,画本除外! “素裳姑娘,我听那说书先生所言,这故事里的主角似乎并不适合拿来讲。一个带来死亡灾厄的野蛮人,如何入得了这仙舟文明的讲书堂,也是荒唐。”臼舒发表了对于西衍先生新书的看法。 “你住口!”素裳忽然站了起来,一拍桌子,瞪着对面的少年,这让臼舒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一直脾气看起来很好的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了这对男女身上,素裳有些尴尬她刚才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了一股无名火,而且指向的目标就是对面的翩翩少年。 西衍先生以为是自己的评书有问题,也看向素裳的那个方向。 素裳注意到有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缓解尴尬只好随口说了一句,“西衍先生抱歉抱歉,是我不小心迷糊了,我没说您,我是说,我想问,你说的这位主角叫什么名字来着?” 西衍先生愣了愣,他没想到开新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场景,只不过他的故事一次次被反驳,让他很是苦恼,恰在这时,这个提问就能缓解尴尬,要知道对于这位神秘的银河送葬者他可是做了不少功课,从中他选了一版最有戏剧效果的。 所以这些故事是真是假,就连西衍先生自己都不确定,唯一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银河送葬者的姓名,那份发布了许久的通缉令至今还挂在星际和平公司的官网上,只是没有照片罢了。 他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又是啪的一声,惊堂木拍下,全场肃静,目光重新聚集在了主讲人身上。 “话说那银河送葬者的真正名讳我确实知晓,列位也可自行去公司的网站上查询这位天字第一等的通缉犯的信息来作对照,此人姓墨!单名一个夏字!”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落下,响亮清脆的木塘声也仿佛落在了少女的心底,击碎了束缚其上的那层薄薄的枷锁。 第77章 幕间 衔药龙女的问诊日常 我叫白露,罗浮仙舟的衔药龙女。 不久之前,罗浮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外面的人说叫建木灾异。 为此丹鼎司现在乱作一团,药王秘传居然渗入我们之中,就连曾经我贴身的几个佣人也是药王秘传的人。 “白露大人,今日的问诊时间到了,门外已经有好几位在等待了。”说话的这位是新晋的见习医士,好像是叫丹青,持明族,龙师们将她安排在我身边,说是学习,实际上我也清楚,不过是监视罢了。 “我知道了,走吧。”我从床榻上起身,看着今日屋外旭日东升,心情也跟着略微好了一些。 我跟着丹青来到平时办公问诊的地点,行医集市旁的一座小院。 我看着集市旁执勤的云骑军,发现平时里那个吵吵嚷嚷的姑娘今天居然不在,平常她见到我都会笑着与我打招呼,是休幕去了吧。 我摇了摇头,将无关的事情抛到脑后,看了一眼小院门口长长的队伍,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我在丹青的陪同下坐到了问诊台,这几百年来一直如是。 今日的第一位患者如约而至,一个灰头发的男性狐人,从他疲惫的面相上看应该是长时间未曾休息了。 “龙女大人,你好,我叫文绪,是地衡司的办事员。” “说说吧,都哪儿不舒服?” 我注意到,这个名叫文绪的狐人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龙女大人…就是那个,我跟我太太…我也不知道是我平时里加班太严重导致体虚还是其他…” “玄灵膏炖三碗水,加入两勺肉龙枝粉末,喝三天,禁欲一周后,保持睡眠。”我熟练地开出了药方,仙舟人口众多,这类咨询夫妻之事的病人不在少数。 丹青带着他下去抓了药,名叫文绪的狐人连连点头道谢后就离开了,每次看着患者的笑脸我心情总会莫名开朗一些,也许这就是曾经老师说的医者仁心吧。 上午的病人大多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一剂丹丸或者一副寻常的药方就可解决。 我再次看向窗外,队伍依旧看不到头,“唉…看来又得忙到很晚了。” “龙女大人,这也是您身为衔药龙女的职责,待新任司鼎到来,想来您的工作也会轻松一些。”丹青安慰道。 “哪来的轻松,如今丹鼎司内忧外患,建木灾异后更是如此,这个烂摊子有她收拾的,但愿她能有足够的手腕吧。” 丹青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静静站在一旁,我听说新任命的司鼎也是持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龙师那一派的… “龙女大人!龙女大人在哪里?!救命啊!” 屋外的嘈杂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朝声音方向看去,是几个云骑军抬着一个担架,身边还跟着一个橙色头发的姑娘。 至于担架上那个人,正是平时里常与我打招呼的姑娘,我记得似乎是叫素裳? 丹青带着我来到了屋外,看着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的女孩儿,我看着陪同前来的橙发少女,这对组合我倒是经常见,她俩每次出现必定都有一个受伤,只是这次怎得严重到需要云骑军抬着担架送来? “怎么了?你们是又演出了什么奇怪的项目受伤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龙女大人,是裳裳,她,她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捂着胸口说心口痛,然后,然后…”桂乃芬有些语无伦次的叙述了半天,我才终于明白事情的经过。 “你是说她突然胸口痛就昏倒了?” 桂乃芬疯狂点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事发时恰好有几个素裳熟悉的云骑同僚经过,这才帮忙一起抬了过来。 “龙女大人,裳裳她好像都没气了!”桂乃芬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素裳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慌什么,都让开。”我走到素裳身前,开始查看,但是怪异的是,她的脉象四平八稳未见任何异常。 然而呼吸的查探却又如桂乃芬所言,素裳已经停止了呼吸,我皱着眉头开始思考。 按照仙舟人的体质,平常的小病小灾都能通过身体自愈,个别年轻力壮者即便头颅被砍下,只要安放回原位也能立即重生。 只是眼下这症状,确实是我百年来仅见… “她倒下之前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桂乃芬摇摇头,“没有,裳裳今天是去不夜侯相亲来着,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问她什么也不说,我给她买了杯仙人快乐茶想让她开心一点,结果我刚转身她就这样了!” 不夜侯?那家有名的茶铺,应该不至于卖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别的原因? 我继续问询了其他细节,可依旧未能找到病因,无奈之下只能依靠持明秘术了。 在秘术的加持下,我开始扫描她的全身,心脏…一切正常,甚至比很多人的都更加健康;大脑也没有问题,四肢肌肉骨骼没有异常…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部位,仙舟人的特有器官,丹腹…… “等等,怎么回事?是秘术失效了?”我再次尝试扫描丹腹的情况,可依旧和刚才一样,原本的丹腹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龙女大人,她到底怎么样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尝试,可不管怎么操作,都始终无法感受到丹腹的存在,这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我思考间,脑海中的扫描画面里忽然闪现出一团火,暗金色的火苗在她原本的丹腹处燃起,而后恐怖的灼热气息几乎瞬间席卷了我的大脑。 “啊!”我惨叫着向后退去,精神的灼烧感让我的大脑感到一阵剧痛。 那是什么东西?就在我心里发出疑问时,人群中一个身着素色黑衣的女人走了出来。 “程顾问,您怎么来了?”一旁的云骑军立马行礼致意。 “我徒弟出事了,你们怎么没人通知我?!” 我看着面前这个冰冷如霜的女人,再从云骑对她的称呼判断出了她的身份,程凌霜,两个月前就任云骑剑术顾问与云骑骁卫同衔。 程凌霜走到素裳面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徒弟,眼中却没有半分着急。 “她我带走了。”女人自顾自地将我的患者抱起来,就想往回走,却被我拦住了。 “喂,你这个当师傅的,你徒弟都快没命了,你居然就这么带她走了了?”我有些生气,哪儿有这样做老师的,她难道没发现怀里的人都没呼吸了吗? 然而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女人并没有理我,而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无人敢拦,就连一直哭闹的桂乃芬在见到她时也瞬间哑火了。 她用如刀剑般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人,人群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别人能退,但是我不能,医者仁心,人命关天,况且我对这个姑娘还挺有好感的,不能让这个女人胡来! “喂!我让你把她放下!我还没治好她呢!”我双手叉腰,尽全力瞪着她,想让自己看着更凶一点,而后我眼一花,只觉得一股冷风忽然吹过。 等我反应过来,女人已经越过我走了很远,就在我还想叫骂时,耳边却传来她的低语,“放心,她死不了,永远也死不了…” 第78章 幕间 辞职剑首与她的忆者朋友 我是程凌霜,曾经在玉阙仙舟做过一阵子的剑首,但我不喜受世俗规则束缚,没多久就辞职隐居了。 说是隐居,其实也是有着一些小小的执念,我来到了那个男人的故乡。 之后我再次见到了他,顺便因为一些事收了七师妹的女儿做徒弟。 最初的我或许只是在赌气,为什么那个男人选择了她,而不是我,但是这段时间我也渐渐放下了,毕竟我的性子若是真的如那般与他在一起,对我反而是一种束缚。 我的徒弟,李素裳,这个小姑娘去个不错的苗子,天生剑胎,注定在剑之一道上能走的比我更远。 而她那种赤诚的性子也是我所不具备的,即便没有剑心融合,我也觉得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相处,那个男人也会选择她,这或许是我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 但是令我感到不满的是,那个男人居然也将她作为自己的棋子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我那可怜的徒儿,你终究还是错付了不是吗?你我师徒二人因为同一个男人耽误了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命运? 也许,这次她家里替她安排的相亲会是一门不错的姻缘。 屋内灯火跳动,淡淡的紫色划过昏暗的角落,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沁入我的鼻腔。 “你来了…”我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座位,轻声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多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淡紫色的修女服美丽女人,我的朋友,忆者黑天鹅。 “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看着对面的女人,心中有些不悦,“你一定会来,就像你一定也清楚我现在为什么生气一样。” “与他私下达成交易,擅自封存了你小徒弟的记忆。” 我注视着她,没有回答,想听听她的解释。 “你事后也配合得不错,没有再与她提起关于那里的一切。” 我不置可否,当黑天鹅带着素裳回来时我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只是一直未提,只后回到现在才发现素裳已经完全忘记了在那颗星球发生的一切。 我想我大致能猜到,在那个梦中所发生的事情,关于他和她…忘掉对于这个丫头来说并非坏事,至少在她还没强大到可以正视那个男人之前,这种遗忘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但这并不是你欺瞒朋友的理由,还有不应该是删除记忆吗?为何是封存?”我捕捉到了她先前话语中的异样。 黑天鹅单手托着脸颊,百无聊赖地卷曲着自己的发丝,开口道,“确实是封存,为此我制作出了一张还不错的光锥,我叫它「命运的轮舞」,我用它换取了观看送葬者部分记忆的权利。” 我静静看着她,刚才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 “你对终末了解多少?”黑天鹅反问道。 我愣了一下,转而回答,“几乎为零。” “终末的命途行者有一种名叫命运双生火的特殊能力,一人一生仅有一次使用机会,而他的双生火恰恰用在了你这徒弟的身上…” “什么意思?” “为彼而生,为此而死,若是仇敌,共赴九泉,若是爱侣,至死不渝…”黑天鹅平淡地叙述着一段诗词。 我皱了皱眉头,依旧不是很理解,黑天鹅继续开口说着,“你真以为凭借那一张太虚剑神的光锥能让你的徒弟在那种事件中全身而退?若不是这一缕双生的命运之火,恐怕她早就在时空乱流中消亡了。” “砰”猛的一拍桌子,我站了起来,情绪有些失控,“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老东西把自己的命给…” 黑天鹅依旧平静,“命运双生,一人生则二人皆活,当时为了挽留你那徒儿的性命,身负不死的他,将这一切都分享给了她。” 我握紧了拳头,任由指甲陷入肉里,试图这种疼痛压制住内心复杂的情绪,最终我妥协了,像一枚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座椅上。 “我听闻了最近匹诺康尼的事,加上先前楼鄯的经历,先后两次那种级别的事件后,你不辞辛苦特地来仙舟,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双生之火的真相,对吧?” “当然…不止这个,我来还是为了你徒弟…为了封存那段记忆我设下的禁制应该已经快到极限了,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那团火就会把一切都释放出来。只是这恐怕会引起一些…不良反应…” 看着欲言又止的黑天鹅,我不满道,“你不妨直说”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位黄泉小姐…” 黄泉小姐?那个自称葬仪知宾,欠下他人情的家伙? “记得,怎么了?她不也是终末的…” 黑天鹅在我话没说完时打断了我,“她是一名自灭者,虚无的令使,而正是她的一刀,切断了那两人的命运链接,这也是为什么我能有办法短暂设置禁制,封存你徒弟记忆的原因。” “黑天鹅,你再说一遍!是什么令使?虚无?这孩子要是被虚无的阴影笼罩而入灭,我就跟你拼命!”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失控了。 黑天鹅不慌不忙的说,“你现在变得真的不像从前了,听我把话说完,黄泉小姐是虚无令使不假。我们在匹诺康尼再次相遇时,我还窥探过她的记忆…那真是…一次糟糕透顶的经历…” 黑天鹅显然对这件事情还耿耿于怀,短暂平息过后,她继续说道,“不过即便是虚无的令使也无法彻底斩断双生之火带来的连接,当火焰重燃,那些被斩断的命运丝线也会跟着涅盘重生,只是这个过程她陷入一种独特的假死状态,呼吸意识全无,但身体的其他器官都会在命运之火的保护下得到强化。这个过程会散射出大量游离在外的命途能量,在仙舟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当即起身,“我这就去带她回来!” 我从未见过惊慌的黑天鹅,可此刻她也忽然站了起来,一脸急切地说道,“我的禁制,被彻底烧毁了!” 第79章 幕间 送葬者的自述 我是墨夏,一个…求死之人,至少在不久之前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是现在却有了些许不同。 两个月前,我在老友艾利欧的指引下踏上了独属于我的归途,在那里我遇上一些老朋友,还有她… 我至今都无法理解自己究竟为何对她在意,她很特别,是我漫长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那类人。 她莽莽撞撞,总能做出一些让我十分头疼的事,可她又总能抓住我的痛点。 我承认我利用了她,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她的存在,双子本该是我跟哥哥两个人。 虽然最后的战斗时,双子的人选确实是我和哥哥,可我也给她带去了不死的诅咒。 后悔?不,我并不后悔将我最宝贵的双生火交给她,这是行于终末之人才懂得的浪漫,是我给她的誓言。 虽然我…有那么一点小特殊,在我知道自己本体其实是颗星核之后更是如此,也是那个时候哥哥将那两个人引荐给了我,很有意思的组合。 自称丰饶的复仇者的那两人居然带着丰饶星神的断指,我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但却是一枚不错的筹码。 那截断指能够让我们中的一人符合生这一概念,原本的计划里,扮演生的该是我,但很遗憾,生者必死,而死者才有一线生机。 可这样问题又出现了,若我和她来扮演双子的角色,在双生火的加持下,两个人都会死…那这又成了悖论,轮回是否破除也成了未解之谜。 我很清楚最后必然会引来真正的神明驻足,只是没想到丰饶居然如此慷慨,真的以本尊的形式降临。 按照祂所在命途的指示,死亡似乎是不可能的,可我赌对了,丰饶现世,那巡猎必定如期而至。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几道光矢带给我的震撼,我险些因为激动而从倒影中复出,去接那几箭,若不是心里还保留着理智,想来现在已经真正死透了。 只是这么做,哥哥依旧会活着,楼鄯也会重归那永无止境的五天,她也会因我而死… 我不得不放弃那样的想法,黄泉…我是说芽衣姐,她是个好人,当初我流落星海时在一处废墟星球上遇到的她。 听她所言,那里是她的故乡,出云国,毁于更久远的过去,毁于虚无的阴影,每个琥珀纪她都会来故乡祭奠同胞,顺便尝试再次挑战那轮黑色的大日。 当时她差点死在黑洞中,我顺手将她身上的末日气息收敛回来才保住了命。 那时候的我才出生没多久,喜闻乐见,我喊她一声姐姐,之后也一直如此。 我们曾相伴走过一段路,之后因为个人原因分开了许久,也是在那之后我遇到了赤鸢。 说起赤鸢,真是奇妙的缘分,若是没有她,我也不会心血来潮与那丫头扯上关系。 “哥哥,你说那个忆者的禁制还能保存多久?老实说,我有点想她了…”我擦拭着墓碑上的雨珠,自言自语着。 “挺可笑是不是,我明明利用了她,把她作为我们计划中的一环…” 墓碑无声,我继续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是,自欺欺人,明明清楚双生火的作用,却还妄图用这种手段暂时逃避责任…” “呐,哥哥,你说她要是把记忆捡回来之后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们?她会不会提着那把重的要命的大剑来这里把我连带着你的墓碑都砍了?” 我自嘲般地笑着,抬头望向无尽的深空,雨水打湿了面孔,镜片上细密的水珠将视线遮挡。 我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混沌。 “哥哥,我们做错了吗?艾利欧早上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我的归途才刚刚起步,而在终点时,会有我一直想要的答案,生与死,真的是那么理解的问题吗?我想去看看,芽衣姐应该快从匹诺康尼回来了,到时候我又该站在命运的赌桌前…”温热的水珠从我眼角滑落,“啊咧?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害怕死亡了?我…” 剧烈的烧灼感忽然在我心底涌现,是双生之火,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无论是虚无令使带来的入灭还是记忆使者设下的封存禁制,都无法彻底抹除一个令使的命运双生火。 一生仅有一次,凝聚了施术之人整个人生的重量… “是那个丫头把记忆拿回去了,你说她现在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看着天空中那颗只有我们彼此才能看见的金色星星”我摘下眼镜,抬手伸向空中那颗一直闪耀着金色的星星。 那是她所在的地方,真是方便的力量,即便我们天各一方也能知道彼此的位置。 “傻姑娘,别来找我了,我想你好好在安全的地方待着…” “你忍心吗?” “谁?”我转过身,见到了「哥哥」,我知道他不可能活过来,更不可能有灵魂这种东西存在。 这只是我的幻想,是我心中另一个矛盾的自己。 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面前只有那条满目疮痍的路在等着我。虽然艾利欧说过,我可以选择停滞不前,但是命运的审判或许会迟到,可从来不会缺席…一切早已注定,所以我选择走下去,去看看他口中的那个答案,究竟为何?” “那她呢?” “她有别的路可以选,留在仙舟,留在父母身边,慢慢长大,立业,成家…”即便流着泪,我依旧笑了,“多么美好的人生,不是吗?虽然很难想象那丫头要是有了孩子会如何,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当好母亲的样子。” 沉默,许久过后,我收回了望向天际的视线,满脸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我生平第一次流下的眼泪… 将脸上的水珠抹去,我站在墓碑前,身后的木门开了。 “我们出发吧…”红色油纸伞下是熟悉的身影,我转头看向芽衣姐,释怀一笑。 “走吧…去找寻问题的答案…” 又是一个雨夜,我离开了葬仪社,这一次是多长时间,我不确定…我把父亲的遗物留在了哥哥的墓碑旁,但愿他们能在彼界找到彼此… 临走前,我再次看了一眼那颗安详的金星,“等我回来…” 第80章 风起 女声: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男声:晚上好。 女声:欢迎收听今天的星际和平播报节目。首先为您介绍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 男声:备受瞩目的「谐乐大典」遭遇星核袭击,星际和平公司已联合多方势力展开救援。 女声:沉寂已久的巡海游侠再度现身,原因或与一位「虚无」的自灭者相关。 男声:星际和平公司将与混沌医师开展合作,为陷入精神危机中的世界提供医疗救助。 女声:位于黄金之角星团的瓦罗德斯星域于近日湮灭,来自仙舟方面的情报,丰饶药师确认于此次事件中现身。 男声:公司七人董事会成员,物流筑材部主管塔拉梵.基恩先生表示,此事正在全力调查中,据某位不知名人士透露,此事或与某位失踪许久的终末令使有关。 女声:「仙舟联盟」将举行演武仪典,邀请各友好世界前来观礼。 男声:工业行星巴兰扎熔炉在绝灭大君「铁墓」的袭击下瘫痪,联觉信标生产受到影响。 女声:以下为您展开详细报道。 星际旅游列车上,星际和平播报的广播正播放着今日的新闻。 这趟列车自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出发,途径三十六个站点,最终将抵达琉璃之星 卡桑德罗v号。 “不愧是星际和平公司的超豪华列车,真是气派啊!”前排座子上,一个淡灰色头发的狐人女性正仔细打量着大巴的内饰发出阵阵感叹。 坐在她身旁的粉色狐人男性始终眯着眼,笑而不语。 “喂喂,椒丘,你倒是开心点,好不容易有一次这样的机会。”灰头发的女狐人看着身边的粉毛狐人不满道。 被唤作椒丘的男性狐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将…霄飞小姐,你若是这般张扬,可小心出什么岔子。” “咳咳,椒丘,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次我们特地选择旅游观光的形式出来,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不该好好享受一番吗?” “将军…”霄飞小姐身后的阴影里,一道声音入耳。 “貘泽,我说了,在外面要用假名,我现在是曜青仙舟青火商会的少当家霄飞,你是保镖貘泽,椒丘现在是账房先生,听明白了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阴影传来有些别扭的回答,“好的…飞…霄飞小姐。” “行了,说吧,什么事,你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化名霄飞的曜青天击将军飞霄,一脸严肃道。 “是…刚才我去观察了这辆大巴上的其他游客,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辆大巴上总计乘客28名,除去我们三个之外,剩下的25名乘客中,有17名用的是假身份…” 飞霄噗嗤一笑,低声说道,“意思是算上我们,这辆车里有20个人是混进来的?真想看看那剩下的8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将军…”貘泽似乎对飞霄的这个反应感到意外,反观一旁的椒丘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椒丘摇了摇手里的羽扇,淡淡道,“我倒是更兴趣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17个巡海游侠…” 貘泽的回答让刚喝了一口水的飞霄直接喷了出来,“你说什么?17个巡海游侠?公司那帮人故意的吧?” “确实,从一般情况来说巡海游侠能遇上一个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一下子出来17个,还都在同一辆列车上,公司方面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们。”椒丘分析道。 飞霄擦了擦嘴角,笑着说,“甭管公司那帮人想干嘛,我都觉得很有意思。哦,对了剩下的八个呢?” “两个假面愚者,一个纯美骑士,一个博识学会的学士,两个黑塔空间站的研究员,一个公司员工还有一个葬仪知宾。” “这趟车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不过,葬仪知宾?我没在车上见到那样阴沉沉的家伙啊。”飞霄说。 “我们的七点钟方向,坐在那个带着长刀女人对面那个少年就是。” 顺着貘泽所说的方向,椒丘和飞霄同时望向了大巴最角落的那个座位。 那里是一个穿着白色民族服饰,佩戴一柄夸张长刀的黑发女人以及坐在她正对面,一身朴素黑衣的少年。 墨夏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星海,“看来你在匹诺康尼也遇上了不少事。” 黄泉同样撇着头看着窗外,“这也算是我为铁尔南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是没想到后面的发展会是那样。” 保持着托腮看窗外的墨夏忽然压低了声音,“一点钟方向,有两个人一直看着我们。” “是三个,那个女狐人背后的影子里还潜伏着一个。”黄泉用同样的音量回复道。 “赏金猎人?还是仇家?” 黄泉用余光看了一眼,低声回应说,“看样子好像都不是,他们的目光都看着你…” “倒也不稀奇,这辆车上少说有一半是冲我来的,三百亿信用点的悬赏,我都想把自己卖了。” “他们过来了!” 墨夏的余光瞥见,飞霄正带着椒丘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二人身后的影子里轻微的波动,应该是另一个同伴? “哟,少年!”飞霄热情地对着面前的少年打着招呼。 墨夏简单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位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飞霄注意到少年柔和的面容,怎么也没法把他和那些阴沉的终末信徒联系到一起。 尤其是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眸,这对异性的杀伤力简直太强了,好想把这孩子带回家! 但是很快,经验丰富的天击将军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少年眼底藏着东西,那是如深渊般一望无际的黑暗,唯有经历无数血与火才能锤炼出来的杀伐之气。 飞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这位小弟,你们这也是出来旅行的?这位是?” “我弟弟刚从大学毕业,我带他出来旅行放松心情。”黄泉面不改色地说着。 “哦,原来是姐弟俩啊,两位打扰了。我们是曜青的青火商会,这次我也是带着随从一起出来逛逛。听说仙舟罗浮即将举行演武仪典,我们正好要去观礼。” “是么,那祝你们旅途愉快。”墨夏笑眯眯地回复道。 “二位也是”飞霄说,“说起来,这位小哥看起来像是仙舟人,不知可否认识一下。” “我父亲是仙舟人,只不过他已经去世很久了,我也从未去过仙舟。”墨夏淡淡道。 “那还真是缘分,小哥既然从未去过仙舟,为何这次难得的旅行不去仙舟看看呢?” 墨夏见飞霄不依不饶,一时间也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笑。 恰在此时,一旁的黄泉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有东西来了!” 第81章 虫群 警报的蜂鸣声此起彼伏,车厢内红色的警灯不断闪烁。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出现数量不明的真蜇虫群,请各位坐稳扶好,本班列车即将进入紧急跃迁状态!” 突发状况的发生引起了车厢内短暂的躁动,但很快就又平息下来了,周遭染上一片碧蓝,列车进入跃迁准备。 就在众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时,剧烈的振动打断了跃迁的状态。 无尽的虫群遮天蔽日,几乎顷刻间爬满了列车的外围,然而出奇的是整辆列车里没有一人惊慌。 墨夏推了推鼻梁上新买的装饰眼镜,看了看对面同样风轻云淡的黄泉。 黄泉同样回以冷静的眼神,她的视线越过墨夏,看向背后的飞霄一行人。 只见天击将军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茶水饮完,对着黄泉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第一只真蜇虫破窗而入,紧接着虫潮蜂拥而至,第一声爆炸来自他们身后的那截车厢,16道身影飞掠而出,枪火声交织成一片杀戮的交响,将虫群撕碎,同时亦有数发子弹带着淡蓝色的光弧朝着墨夏的位置射来。 眼底暗金色的图腾一闪而过,指尖凝聚出终末的权柄划过虚空,那些子弹失去了动力,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一只真蜇虫在这时从墨夏背后的阴影中蹿出,黄泉刚欲上前,一柄巨斧轰然落下,而后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跟着从天而降,踏在虫尸上。 “哟,少年,不赖嘛。”飞霄看着少年身前漂浮着的子弹,露出赞赏的目光。 黄泉和墨夏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沉默,飞霄一笑也不再纠结,提着巨斧冲入虫群,身后的椒丘则依旧眯着眼睛保持着微笑。 一直隐藏身形的貘泽在此刻也现身了,手中的短刀无情收割着一只只真蜇虫的生命。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虫尸砸碎了列车的顶棚,头上还插着那柄熟悉的巨斧。 “两位,不打算稍微露出点真本事嘛?” 黄泉看了墨夏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而后微微向前踏出一步。 刹那间,飞霄眼中原本那个柔和的少年气质突变,灰烬之雨从天而降,黑袍的衣角随风飘荡,灰烬的余火带着点点火星在空中闪烁。 少年猛然抬头,暗金色的火光透过镜片,目光灼灼地望着无尽的虫群。 “有点本事啊,少年!”飞霄大笑着,已经很久遇到能让她兴奋的强者了,显然这个葬仪知宾的少年藏得比她想象得更深。 一旁的貘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中充满了忌惮,椒丘一直眯着的双眼也忍不住睁开了一瞬。 比起大开大合的天击将军,墨夏所在的战场却是静谧无声,所到之处灰烬满天,真蜇虫群如同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但是毫无意义,都在进入墨夏身前不远范围内化为灰烬。 “别太张扬!”黄泉闪身至墨夏的身后,轻声道。 “无所谓了,那帮家伙一早就锁定了我,刚才趁乱偷袭的几枪,恐怕也是在试探。”墨夏顿了顿,将眼镜摘下,终末弧光不再隐藏,“既然如此…那不如光明正大一点!” 暗金色的太阳于虫海中升起,灰烬的黎明于此刻降临! “果然是他!银河送葬者!德厄斯xi的仇,我今日就要你用血来偿还!” “三百亿的赏金!我来了!” “我的爱人埃伦娜,今天我终于能为你报仇了…” 十六道身影同时一跃而起,朝着‘太阳’发起了进攻。 然而在太阳面前,再多的反抗也仿佛蚍蜉撼树,灰烬的黎明,能够被留下的只有末日的余烬。 丧钟长鸣,光芒照耀寰宇,日光所致虫群消融殆尽,灰烬漫天。 飞霄做出眺望的姿势,眯着眼凝视着那轮暗金色大日,眼底的兴奋更盛。 “哈哈哈哈哈,看来我是抽中头奖了!椒丘你看见了吗?那个少年可是公司那边编号003的通缉犯,这种跟怪物一样的家伙居然让我们遇上了!” 反观椒丘,即便沉稳如他现在额头上也忍不住渗出了汗珠,貘泽不再冲杀静静守在他身边,望向‘太阳’的眼神不再畏惧,而是敬畏。 十六位巡海游侠聚集一处,他们的眼中有仇恨,有贪婪有绝望,但是绝大多数却是忌惮。 他们忌惮的不是那轮暗金色的大日,而是挡在他们面前这个黑发的女人,这个女人甚至都没有拔刀就把他们的攻击悉数挡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查看过旅客资料,这家伙写的也是巡海游侠,巡海游侠黄泉!” 听到是同僚,几人脸上的紧张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 “女人,既然我们都是巡海游侠,为何要阻拦我们复仇!那个男人曾经亲手摧毁了我的家园!” 长刀立于虚空,黄泉就这么悠闲地靠在刀柄上,淡淡道,“我欠巡海游侠一个人情,所以你们不能过去,会死。” 还有人想发作,可一想到那个女人可怕的实力,一时间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而且如她所说,刚才若非她出手拦住了他们所有人,那现在化成灰烬的就不只是虫群了。 光芒渐熄,黑袍的少年自虚空中踏步而下,每一步落下都泛起淡淡的涟漪,宛若末日的君主正行于王座的步道。 钟声变得雄伟而高亢,仿佛在庆祝它主人的胜利,墨夏从怀中掏出那副装饰用的黑框眼镜,重新架在了鼻梁上,恢复了先前那副柔软的气质。 “小哥,藏的很深啊!没想到这趟列车上还藏着你这样的怪物。”飞霄冲着墨夏笑着说道。 “幸会,巡猎的将军。”墨夏淡淡道。 飞霄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对方既然也是令使,那自己方才动手的时候哪怕再克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更何况这个家伙可是远古时代的怪物,即便近百年的销声匿迹,宇宙中关于银河送葬者的传说也是如雷贯耳。 飞霄还有很多感兴趣的事想要和墨夏聊,或许以对方数千年的经历能够知道如何治疗自己的病。 “嗡嗡嗡”无尽的蜂鸣,那是真蜇虫的振翅声,响彻寰宇,比起先前更加庞大的虫群自四面八方涌来,而在虫群背后那个无比巨大的黑影也跟着若隐若现。 第82章 三位令使 虫群的振翅声宛若死神来临的诰谕,虫潮如山如海,残破的列车如同无尽深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虫潮,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巡海游侠们也露出了一丝胆怯,这和先前的那个规模一比简直是水滴与汪洋的差距。 更不用说那片虫潮背后,隐约可见的巨型虫皇,而那如恒星般庞大的虫皇足足有三头,分别从三个方向包围了墨夏等人。 游侠们一个个露出赴死的决心,虫灾是宇宙的公敌,哪怕再大的仇怨,在这种规模的虫灾面前也不得不放下。 活下去,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其他人,这才是作为人族该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即便繁育已经陨落,但是宇宙中仍然存在着祂的后代,虫群繁衍生息,真蜇虫正是繁育虫族中的一个变异的亚种。银河中时不时就会在某处再次爆发虫潮,而这种由三个虫皇率领的族群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灾级了。 没有凡人能在这种状况下完整地离开,游侠们互相看了看,纷纷将子弹上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不经意间,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送葬者狩猎联盟已经默认将这个与仇敌站在一起的同僚当做了领袖。 黄泉的实力毋庸置疑,她扫过众人的脸庞,先前那一双双或贪婪或暴怒的眼神全都变得坚定不移。 她在心里自嘲一笑,开口道,“你们这么信得过我,我很欣慰。但是抱歉,我真实身份并不是游侠…故事很长,但我没法细说,若是你们信任我,就随我一起…”黄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长刀缓缓拔出,赤红色的刀身显露的瞬间,黑发的“游侠”化作白发的“恶鬼”,名为虚无的力量毫无征兆地迸发开来。 游侠们各个都是身经百战,怎会看不出黄泉的真实身份,这种可怕的感觉,是「虚无」,这个女人是自灭者,是「虚无」的令使! 远处,墨夏和飞霄同时回头,望着那片黑白的领域,飞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太有趣了!一个「终末」一个「虚无」你们这对姐弟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左边这头虫皇我来应付。”黄泉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前面的我来”墨夏简短回应道。 飞霄撇撇嘴,“好吧,好吧,那右边的我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武器向右边走去,身后有一头异兽的虚影若隐若现。 “二位,咱们就来比试比试,究竟是谁能更快杀掉虫皇!”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击将军一马当先已经冲了出来,她脸上没有恐惧,唯有兴奋。 黄泉对着远处的墨夏点点头也闪身冲向了左边,游侠们瞪了一眼墨夏,随后也各自散去应付虫灾。 墨夏依旧站在原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后,在虚空中轻轻一握,一柄古朴的金色重剑在手中浮现,轩辕! 自繁育陨灭后,虫皇即是虫潮的思维核心,消灭虫潮的最好方法就是杀死虫皇,没有了虫皇指挥的虫群只不过是一群仅有生物本能的野兽罢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柄用记忆复现出来的重剑,少女的一颦一笑在他脑中浮现。 仰头凝望,那颗金星依旧安详地悬挂着,他破天荒地展颜一笑,发自内心。 而后便如子弹般朝着巨大的虫皇方向飞射而出,面对这种级别的个体,终末弧光加持下的灰烬圣土用处已经不大。 虫皇的生命力普遍极度惊人,它们虽然没有碎星王虫那般巨大的力量,但光论耐打程度已经不弱于令使。 而想要杀死这种级别的怪物,唯有将力量集中于一处,只要能击穿了虫皇的甲壳,在真正的令使面前,它不过是一个稍微大一点,聪明一点的野兽罢了。 至于将力量集中的手段,墨夏自然是有的,太虚剑诀,这种特殊的能量运转方式足够墨夏将全部力量汇入手中这柄复刻的轩辕。 加上第一星魂的效果,这一剑足够斩断星河,至于为什么不用“终局”是因为他还有别的打算。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成群结队的虫族如黑色洪流般涌现,这些虫子围绕着虫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似是等待着命令那般。 三声低吼在众人耳边响起,虫潮如海啸般汹涌而至,所有人都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这场生死未卜的决战。 而在虫族组成汪洋中,三道流光正逆流而上,,朝着天顶那三头如神明般俯瞰着他们的虫皇发起冲锋。 青色的流星一马当先,虫群坚硬的甲壳在她面前如同豆腐般被切的粉碎。 另一侧,赤红的流星同样璀璨夺目,“白发恶鬼”手握猩红的刀锋,任何沾染上那一刀的虫子都在顷刻间消亡。 最中间的那颗暗金色的流星反而是最慢的,但却也是最可怕的,它带着一条长长的灰色尾焰,如果说那二位是划破天际的锋镝与流淌灭亡的刀光,那么墨夏就是点燃这片画布的余烬。 以剑锋为矢,切开虫潮的防线,以摇曳的灰色为弦令所到之处步入寂灭。 “二位,看来是我先一步冲破防线!”飞霄余光瞥了一眼另外两道流星,自豪地说道,要比速度天击将军何时输过。 赤色的流星在这时也突破了虫群的围攻,直面比自己大了无数倍的虫皇。 最后是一抹暗金色,它静谧无声像是这宇宙中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那里,带去无尽的末日。 墨夏同样轻飘飘地出现在虫皇的面前,反手握着轩辕,终末弧光点燃了他的视线,灰烬圣土于虚空绽放。 三人互相看了看,表情各异,飞霄依旧是那副自信而兴奋的微笑,墨夏深吸一口气,眼底埋藏的深渊露出了獠牙,黄泉眼神平淡,血泪滴落于刀尖。 “翾翔不赘,万载常胜!” “我为逝者哀哭…” “以我为始,以我为终…” 第83章 被编织的命运 「实验报告003」 「项目名称:关于最接近星神的生命体分析报告」 「对象名称:墨夏(别名:银河送葬者)」 「对象年龄:未知,据估计应为2000岁以上」 「项目流程:于目标周围投放大约三重碎星级拟似虫灾,测试目标真实水平,为增加难度额外邀请了16位巡海游侠作为辅助。」 「项目保险:为防止出现不可控变量,安排巡猎令使一位,用于意外处理」 「实验分析:根据目标所展现力量,确认为令使级,但仅仅只是令使级,此处存疑,根据过往记录判断目标对象并未使出全力。」 「备注:意外!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没想到他身边的那个自称巡海游侠的女人居然也是令使,虚无…真是太棒了!这让我的研究又进了一步!同时很遗憾,因为同时存在三位令使,拟态虫群并未进入最终的崩解自毁期就被歼灭,无法测试出理想结果…」 「实验结果:目标对象墨夏,确认为未知生命体,与以往已知的所有令使不同,其存在无法在生命体探测仪上找到任何记录,期待下一轮实验结果」 「日期:星历8100年6月14日 阮.梅」 虫潮在三头虫皇被击破后乱作一团,暴走的虫潮同样危险异常,然而失去了指挥的它们不过是一群遵从本能的野兽。 没多久就散去了,众人也并未追赶而是重新聚集到了一处,28名乘客,此刻却只剩下22人,16名巡海游侠组成的团体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可当看到那是整整三个令使时,只能作罢,以他们这个人数恐怕根本应付不来,只能不甘地各自散去。 黄泉与墨夏并肩而立,飞霄身后则是椒丘貘泽,另一处是一位红发的银甲骑士。 银甲骑士此刻以浮夸的状态单膝跪在墨夏二人身前,“纯美无需多言!几位方才战斗的身姿至今还烙印在我的心底,真是太美了!” “你是?”墨夏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红发的骑士重新起身,朝着几人行了一礼,“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名银枝,乃是纯美伊德莉拉的拥趸。” “银枝,纯美骑士?” “能得到阁下的认可,真是让我万分荣幸”银枝又以夸张如歌剧般的姿势说道。 飞霄带着二人走上前,先是看了一眼银枝,先前也留意到他在战斗中的表现,也是一把不错的好手。 随后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墨夏两人,“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曜青的将军,飞霄,这二位是我的幕僚,医士兼军师兼厨师的椒丘,这位是我的影卫貘泽。” “黄泉” “墨夏” 姐弟俩都选择了用最简短的方式介绍自己,飞霄听到这里反而笑了,“哈哈哈,我说你们真是姐弟啊,就连说话时候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二人沉默,不置可否。 银枝对着飞霄三人也行了一礼,“天击将军方才的战斗也如那流星般璀璨耀眼,真是让我终身难忘。” “好了好了,你就不必夸我了,骑士。说起来怎么不见列车上剩下的几个人?”飞霄东张西望地查看着。 “都走了,在第一波虫群被击退后,那六个人都悄悄离开了这里。” “将军,依我之见,此地恐怕不是闲聊的地方。”椒丘提醒道。 “也是,几位有兴趣去仙舟坐坐吗?我们正要去罗浮观礼演武仪典,几位也算是这旅途上与我共同战斗过的伙伴。”飞霄向着几人发出邀请。 “那还真是有缘,我也被邀请作为这次演武仪典的特邀评委,正要前往罗浮。”银枝说道。 飞霄听完也觉得意外,回复道,“那还真是缘分”她又看向那对姐弟,“二位呢?” “我们二人身份有些特殊,恐怕无法答应你的请求。”说话的是黄泉,婉拒了飞霄的邀请。 “这确实,「虚无」与「终末」,二位的存在确实算得上危险人物,不过你们与我也算是一起上过战场的盟友了,以后若是需要可以联系我,扫一扫?加个星际通讯?”飞霄笑着掏出玉兆,主动展示了她的二维码。 姐弟俩面面相觑,知道不好再拒绝,只能各自拿出自己的手机,墨夏那枚还是之前程凌霜给她的仙舟通讯玉兆。 「已添加好友:三无」 飞霄看了看通讯列表里的两人,一个名为「送葬者」一个名为「恸哭人」嘴角抽动了两下,心说这两人的名字怎么都这么不吉利。 “那两位,我们有缘再…”飞霄告别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椒丘的耳语打断了。 “将军,他背后那把兵刃…” 飞霄顺着椒丘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墨夏背后的古剑无比熟悉,“素衣前辈的家传兵刃?怎会在这里遇见?” 墨夏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为之一愣,随手将背后的轩辕散去,淡淡道,“这不过是记忆的复现罢了,刚巧刚才的状况我也需要一把兵器,就顺手将这把剑从我记忆中复现了出来。” 听闻墨夏的解释,飞霄才放松了下来,原本以为是自己的曜青同胞在不知道的时候遭到了对方的劫掠,原来只是复现出来的赝品。 椒丘倒是捕捉到了另一个问题,“我还有一问,不知墨夏先生可否为我解答。” “先生请说。” “我与素衣大人在曜青即是同僚,也是住在隔壁的友邻,您方才说这柄剑是您记忆中的复现,那您是与素衣大人相识吗?”椒丘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黄泉是知道墨夏复现出的这把轩辕从何而来,只是这是墨夏的私事,她也不便置喙。 墨夏想了想,说,“倒是也能算认识吧。” 墨夏没有说谎,他确实认识秦素衣,只不过当初她还只是个抱着程凌霜大腿哭的小姑娘。 “看来墨…墨夏先生还真是与我们有缘,萍水相逢之下竟也是故人之友。”飞霄本想喊一句前辈,但是看着面前的少年模样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忽然,墨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一旁的黄泉赶忙扶住他,“没事吧?” 墨夏摆了摆手,不经意间望向远处那颗金星,原本安详的金星现在却明灭不定。 “墨夏先生这是刚才受伤了?”飞霄诧异道。 墨夏摇摇头,缓过来后,郑重其事地请求道,“飞霄将军,我有一事相求,请让我跟你去一趟罗浮! 第84章 登临罗浮 罗浮 长乐天 地下静室内,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玉床上,呼吸全无,奇异的是她并未死去,除了呼吸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程凌霜在一边焦急地踱步,“怎么样?她还醒不过来吗?” 黑天鹅摇了摇头,“她体内那团命运之火比我想象得要猛烈许多,虽说不死,但令使级别的命途在她体内奔涌,尝试改造她的身体。只是…” “只是什么?” “她身上应该还有别的秘密,对于终末有着天生的免疫力,即便是令使级的终末力量,也无法克制那股力量。” 程凌霜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说,两种力量在体内正在她体内博弈,除非某一方胜出,否则她就会一直这样?” 黑天鹅点点头,“借由命运之火带来的终末力量某种意义上是不会熄灭的,而她自身的那股力量同样是未知数…” 屋内,时不时有暗金色的粒子自素裳体内扩散出来,但很快又湮灭在空中,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轰”一团暗金色火焰忽然升腾,将少女的身体包裹,火光明灭不定,似是在挣扎。 “那团火似乎失控了,正打算强行吞噬掉其他力量!”说话间,恐怖的高温在屋内倾泻着。 程凌霜双手掐诀,四柄利剑悬于玉床的四角,剑意浩渺,组成了一道屏障将火焰封存其中。 可即便是她,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吃力,“还不帮忙?” 黑天鹅当即会意,一连串卡牌飞出围绕着那四柄飞剑,淡紫色的光辉若隐若现,许久之后一切才得以平息。 两人瘫坐在座椅上,不停喘着粗气,“眼下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照这么发展下去,在那团火压制住那股力量之前,就会先把她给焚尽…燃烧命运的火种…这种可怕的东西,恐怕整个宇宙只有他能弄出来。” 黑天鹅所说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确实存在的,即便命运双生火带来了不死的诅咒,然而素裳的身体也将被改造成终末的容器,只不过她体内那种特殊力量一直在与之对抗。 压抑许久的命运之火,在好不容易焚尽了记忆的禁制后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那老东西造的孽,现在他本人却不知所踪。”程凌霜有些气愤地抱怨道。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被暂时禁锢住的暗金色火焰,若是素裳真的殒命在这里…这团命运之火将会失去束缚,届时整个罗浮将会陷入火海,无数人会因此丧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那个时候说不得也早已因此丧命… “去告诉景元吧,这件事已经到了我们私下处理不了的地步…最坏的打算,可能只能将这座洞天都割离出罗浮…”程凌霜做出了最后的决议。 罗浮如今内忧外患,刚刚经历过建木灾异,药王秘传,绝灭大君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如今更是在景元的策划下准备举办演武仪典,想要借此平息一下联盟里的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若非事不可为,她也不想再去麻烦景元。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我听说还有另外巡猎的将军也会来罗浮观礼。借由三位巡猎令使的手段,事情可能还有转机。”黑天鹅提醒道。 程凌霜苦笑一声,“只是事后,这孩子又该如何自处,她的立场会与我们完全不同,这个仙舟是否还能容得下她,我又该如何跟七师妹交代…” 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不去多想事后的状况,现在的状况是保住素裳的命,不能让这团火扩散出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罗浮 星槎海中枢 云骑军整装列队,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为别的,只因接下来要到场的客人身份尊贵。 曜青仙舟的使团如期而至,星槎开启,摇曳的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天击将军一马当先,走在人群正前方。 列队的云骑阵刀齐齐点地,“云骑翾翔,仙舟常胜!” 整齐划一的口号在港口响起,飞霄高举手臂向士卒们致意。 她的身后,椒丘摇着羽扇保持着笑面,貘泽始终站在飞霄身后的影子里沉默不语。 再往后看去是一男一女,他们身着仙舟传统服饰,高挑的女子带着一柄夸张的长刀,眼神淡漠。 男子则看起来刚过束发之年,脸庞稚嫩,眼神清澈,从衣着判断更像是个谋士。 墨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港口,罗浮繁华,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仙舟,抬眼望去军阵齐整,外围各族人群往来,好一幅盛世之景。 对于见惯了破败荒芜的他来说,这种场景即便是梦中也未曾得见。 一行人随着接应使下榻了使团驿站,各自在房间安顿好后,几人于客厅中集结。 “两位,既然来了我仙舟的地界,还请遵守承诺,不要乱来。此行二位是以我幕僚的身份前来,罗浮方面应该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们更多的便利。只不过,还请不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飞霄认真嘱咐道,一路上她也大致了解了这二人的性格,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淡漠”,这对姐弟似乎对很多事都莫不在乎,也不喜欢与人交谈。 反倒是平时也是如此的貘泽,对墨夏颇为感兴趣,飞霄不止一次见到貘泽试图与对方搭话,可又从未开口。 “多谢飞霄将军的帮助,我来此确实也有些人情私事,我会尽快处理的。”墨夏诚恳地说。 黄泉冲着飞霄点点头,随即转头说道:“我就在这驿站休息,等你事情解决…” “嗯…处理完我们就离开。”墨夏没有打算多留,他答应与黄泉同行,若非出现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出云。 “在那之前,两位就自由活动吧,我也要去见一个老朋友,至于官方接洽的事情就交给椒丘和貘泽便好。”飞霄嘱咐完这一句就转头离开了。 椒丘走上前,“那么我们也先行告辞了,祝二位在仙舟过得愉快。” 待得他们离去,客厅里只剩下姐弟两人,墨夏微微叹气,“芽衣姐,那我也出去一趟。” 第85章 老朋友?新朋友! 墨夏独自步行于星槎海中枢,根据双生火的链接他能清晰地感应到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素裳体内的那团火正处于某种失控的边缘。 与之相对的,他也变得惴惴不安,朝着指引的方向前进。 人群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他,在外人眼里他就与那些来仙舟求学的学子无二。 一队云骑军匆匆忙忙地从他面前经过,正往港口方向去。 “所有人,都让开!港口有紧急情况!”为首的云骑大喊,驱散过往的人群。 墨夏跟着人群退到一旁,向港口方向看去,那里已经被封锁,有人发出惊叫。 站在这里根本看不清那里的情况,收起心绪继续前行却被忽然叫住。 老者戴着斗笠,须发皆白,“墨老师,是您吗?” 墨夏有些诧异地看着老者,始终记不起对方是谁。 “你,是在叫我吗?” 老者打量着墨夏,最终笑了笑,“抱歉,想来是老朽眼花了,小兄弟是来仙舟求学的?” “算是吧,老先生找我有何事?”墨夏礼貌地回复道,对外他一直伪装出一副与外貌年纪相符的谦卑。 老者捋着胡须,“无事无事,只是观小兄弟与我一故人有些神似,是老朽冒昧了。” 告别了老者,墨夏来到了星槎港口,这是前往长乐天的公共星槎站,不少游客在此刻等待。 他站在人群中并不起眼,黑框眼镜将他的眸子掩盖,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书卷气。 星槎如期而至,人群有序地排队上车。 “等等,等等!我还没上去呢!”远处橙发的少女举着自拍杆慌慌张张地往港口赶来。 星槎按时启动,然而少女似乎很着急,竟是一跃而起。 少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在周围人惊恐的眼神中,少女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啊~要掉下去了!”少女惊声尖叫,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啊…得救了。”少女轻拍着胸口,她看向墨夏,“多谢了,小哥。” “以后别做这种危险的事。” 桂乃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我正在直播,刚才那是pk失败的惩罚…” 墨夏有些无语,网络直播的事他略有耳闻,但从未真实见识过,原来主播是这么危险的职业吗? “小哥,总之谢谢你,不然我可能又要去医馆住上几天了。”桂乃芬再次对墨夏表示感谢。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桂乃芬笑了笑,不再言语,星槎一直到长乐天港口才停下,同站的旅客悉数下车。 墨夏也在其中,桂乃芬紧随其后,见到刚才那位救命恩人与自己同一个地方下车顿时来了兴趣。 “喂,小哥。”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墨夏转过身,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回复道。 桂乃芬收起了自己的直播设备,“小哥,能认识一下吗?” 这是所谓的搭讪?墨夏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当然用的是假名,“夏末,玉阙人。” “我叫桂乃芬,化外民。现在是个网络主播,在罗浮讨生活。”桂乃芬自来熟地介绍自己。 墨夏嗯了一声,准备告辞,他没时间耽误,在来到长乐天后已经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素裳的那团双生火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诶诶诶,夏末小哥,别着急走啊,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个饭吧!” 墨夏看了一眼这个热情的姑娘,婉拒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告辞。” 墨夏转身就走,朝着某个方向快步前进。 很近了,就在这附近,他的那团火正在躁动,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由于不熟悉地形,在走了不少岔路后,墨夏终于来到一座院子前,好巧不巧刚好遇上拎着两包慰问品的桂乃芬。 她本来就是打算来看望素裳的,自从前几日素裳忽然昏迷之后,她就一直记挂着,要不是素裳那位师傅实在太吓人了,而且一直闭门谢客,她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门前,二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桂乃芬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格局,“好巧啊,夏末小哥,你这是迷路了?” 墨夏看了一眼院落,这里确实是他的目的地,只是没想到对方也是到这个地方来。 “不…我只是来这里见两个朋友。” 桂乃芬愣了愣,这里是素裳的家,现在住着的也只有素裳和她师傅二人,而这位小哥却说是来见两个朋友,莫不是熟人? 哦,对了,他说他是玉阙人,裳裳的师傅也是玉阙仙舟的,这么说是裳裳师傅的熟人? 桂乃芬心里盘算着。 “进去吧。”桂乃芬轻车熟路地推开院门,墨夏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入了院中,却见院中空无一人,石桌旁还靠着一柄木剑,那是程凌霜平日里练功所用。 “有人吗?程姨?裳裳?”桂乃芬呼喊了两声,却无人回应。 她有些尴尬,主人不在家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进屋,若是以前只有素裳一人住也就罢了,可现在还有那位吓人的程姨在。 “她们好像都不在…”桂乃芬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墨夏闭眼感受,双生火指示的位置没错,素裳就在这里。 眼下他也犯了难,面前这个少女明显是素裳的朋友,可他同样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那些秘密,更何况这个叫桂乃芬的姑娘明显只是普通人。 “那我改日再来…”墨夏打定了主意,先佯装离开再做打算。 程凌霜应该就在附近,实在不行就用玉兆联系,虽然墨夏知道按照对方的性格,自己所作所为一定让她很气愤,又这样忽然上门,说不得她就直接一剑朝自己砍过来了。 桂乃芬见他要走,放下东西也跟了上来,“等等我,夏末小哥!” 她可不敢多留,要是一会儿那位程姨回来,光是被看一眼小桂子都浑身打哆嗦。 刚行至院落门口,便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满脸疲惫的程凌霜走了进来。 几人对视间,空气仿佛凝固。 第86章 八卦令使桂乃芬 浩渺的剑气在院落中回荡,巨剑的光影停留在墨夏头顶不足半寸的地方。 一旁的桂乃芬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虽然听素裳提过自己的师傅,这位冷冰冰的程姨,是多么多么厉害的人物,可却从未见她出过手。 但是对方却在见到眼前这个少年时忽然出手,这一剑光看样子就知道就有多吓人。 而反观被剑锋所指的墨夏,他居然不闪不避,仿佛知道这一剑会停留在那里一样。 程凌霜冰冷的视线对上了墨夏平静如水的目光,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素手一甩,太虚剑神散去,原本激荡的剑气也跟着消散。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桂乃芬左右瞧了瞧,见这两个人居然都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还来做什么?”程凌霜语气冰冷,但脸上的疲态却掩饰不住。 墨夏站在原地,平静地回复了两个字,“救她。” 程凌霜长叹了一口气,心中那颗石头也跟着落下,她先前刚从神策府回来,景元如今忙着接待曜青和朱明的使团,分身乏术,方才又听闻有步离人混进了仙舟,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一圈下来根本找不到能办事的人。 好不容易打听到景元现在正在司辰宫接待另外两位将军,她这才打算前往,路上顺便再回来查看一下素裳的情况,哪知一开门就见到了乔装打扮的墨夏。 那一瞬间,这些时日来的怨气一口气就爆发了出来,若不是理智尚存,恐怕这间屋子就被她直接给劈了。 程凌霜径直走向屋内,回过头有些不满地招呼道,“还站在那里作甚,进屋!” 桂乃芬打了个哆嗦,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一直处变不惊的程姨那样生气,对她的畏惧更上了一层楼。 听到对方的招呼,桂乃芬赶忙将买的慰问品提了起来,跟着进屋,墨夏随着她一起进入了室内。 整洁干净的小屋,墙上还挂着素裳的佩剑,一旁的衣架上是平时里她所穿的那件杏黄色衣衫。 桂乃芬抬头看向卧室,却不见闺蜜所在,她没记错的话素裳应该病得很重,可她人呢? 桂乃芬注意到那二位正坐在桌边,程凌霜的眼神简直要杀人,而反观那位夏末小哥却依旧淡然。 这两人是不是有仇啊?桂乃芬在心里腹诽着。 她清了清嗓子,面对这种场面她倒是有处理的经验,“咳咳,那个…程姨,我是来看裳裳的,她的病好些了吗?我给她买了些东西,都是她爱吃的…” 程凌霜瞥了一眼桂乃芬,就这一眼她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柄剑抵在了脖子上。 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恢复了往日里那种冷冰冰的状态。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程凌霜盯着墨夏的眼睛,仿佛是在质问。 “偶遇罢了,带我去见她。”墨夏不想多废话,他只想快点解决这里的事然后离开。 程凌霜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桂乃芬,“小桂子,你先回去便好,素裳没事。” 听到主人下了逐客令,桂乃芬也只能尴尬地笑笑,放下东西就溜了出去。 里面的气氛实在让她感到窒息,那个夏末小哥到底是什么人?看他和程姨说话的态度怎么一点也不像小辈跟长辈对话的感觉?还有先前他说的那句“救她”,他是来给裳裳治病的大夫? 一大堆问题凝聚在桂乃芬的心底,出于对素裳的关心,桂乃芬决定不能就这样走了,刚出院门她就偷偷翻墙回去了,蹲在窗边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屋内,程凌霜瞥了一眼窗户,知道正有人蹲在那里偷听,可不知是出于怨气还是就是故意想让墨夏难堪,她放大了声音,对着墨夏喊着:“你这负心的男人,还来找我的好徒弟作甚?若不是因为你,她会变成今天这般吗?” 墨夏怎会听不出对方这话是说给窗外的人听的,而且这明显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窗外的桂乃芬一下子大脑宕了机,程姨这话什么意思?负心的男人?夏末小哥?他跟裳裳…我勒个去!难怪刚才一副老母亲见了女儿前男友的模样! “八卦之神”在此刻瞥视了仙舟杂耍人桂乃芬,名为吃瓜的权柄此刻在少女手中掌控。 墨夏倒是不恼,既然程凌霜不打算避讳,那他也没什么顾忌,平静而低沉的嗓音传入桂乃芬的耳中,“窗外那位,不如进来坐着听?” 桂乃芬瞬间浑身炸毛,这位前男友哥这么敏锐吗,这都被他发现了?!她尴尬一笑,从窗口站了起来。 “前…夏末小哥,程姨,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太关心裳裳的事了。” “进来吧,这老东西来了,素裳就有救了。” 桂乃芬重新进屋,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这次她开始仔细打量起墨夏来,在她心里已经认定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素裳的前男友之类的人,虽然从未听素裳提过,但是刚才程凌霜的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这两人的关系。 这位夏末小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副书生的模样,裳裳喜欢这种看上去有学问的男生?那不对啊,之前她相亲的那个也是这个类型,而且好像比他更帅…难道是因为被他伤的太深,所以现在变得讨厌这种类型了?! 就在桂乃芬疯狂脑补了一出渣男书生骗了自己闺蜜感情的狗血大戏时,程凌霜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问道,“小桂子,你是素裳最好的朋友对吗?” 桂乃芬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种转变,程姨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是…是啊!” “那如果有一天,素裳她变成了别的…别的东西,还会接受她吗?” 面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桂乃芬有些诧异,什么叫变成别的东西,难道裳裳还能变成桌子椅子之类的?那可是好活儿啊,直播一定会火! 虽然不知道缘由,桂乃芬还是肯定道,“裳裳就是裳裳啊,不管她变成什么,都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闺蜜。” 得到了这样的答复,程凌霜用一种肯定的目光看向桂乃芬,随即再次看向墨夏,“老东西,那你呢?” 墨夏沉默了片刻,眼底流露出一丝挣扎,他看了看二人,将被遮盖着的双眸露出。 当那副眼镜落下,璀璨如繁星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真诚再也无法被谎言掩盖,“她就是她,是我选择的她,那我就会负责到底,至死不渝。” 第87章 为你而燃 桂乃芬有些失神,她第一次体会到网友们所说的那种“被封印的颜值” 在少年摘下眼镜的那一瞬,仿佛晨曦初破晓雾,藏匿的星辰悄然绽放。他的眼眸,不再是镜片后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如洗,深邃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每一颗都在诉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原本温润如玉的气质,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变化,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坚毅,棱角分明而不失圆融,恰似经过岁月雕琢的美玉,既有自然赋予的柔韧,也有无尽时间沉淀下来的深邃。 一个人眼里的真实情感是藏不住的,桂乃芬从那对眸子里看到了眷恋与不舍,还有那种快溢出来的爱慕。 程凌霜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心底略微有些复杂,她忽然起身,朝着自己卧室方向行去。 “跟我来。” 墨夏跟着起身,不再言语,桂乃芬也听明白了,程姨这是把裳裳藏起来了,而这位前…夏末小哥就是来给裳裳治病的。 穿过程凌霜卧室书架后的小道,便来到了这处地下静室,这是程凌霜来到罗浮后特地委托景元找工造司的人帮忙扩建的,用于给她闭关的场所。 三人刚往下走没几步,桂乃芬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升高了不少,越往下感觉越是明显,小道尽头更是有若隐若现的暗金色火光跳动。 墨夏没想到双生火居然已经暴走到这种地步,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这项能力,对此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静室内,黑天鹅正源源不断地向着屏障输送着能量,防止那团可怕的命运之火脱困。 火焰正中,少女静静躺在那里,身下的玉床已经随着其他身外之物一起被焚尽。 “裳裳!”桂乃芬看着火中的少女忍不住喊了一声,这么可怕的火焰居然就这样焚烧着她的身体,这位夏末小哥真的能救她吗? 黑天鹅的额头上早就沁满了汗珠,见到程凌霜回来原本还想告诫她抓紧时间,自己快撑不住了,随后她就看到了对方身后那道人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让我来吧…”墨夏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火中的少女,缓缓上前了一步,终末弧光在此刻显现,身上的衣着也随着他的踏步化作余烬的黑色长服,星火飘零。 黑天鹅退至一旁,失去了维持的屏障在瞬间被焚尽,一瞬间恐怖的高温席卷开来,可还没等众人做出动作,那团狂暴的火焰就停了下来。 墨夏就这么径直走进了火中,滚烫的高温似乎对他无用,就连身上那件余烬长服都未受到影响。 火中,少女静静漂浮在空中,洁白的身躯被火焰染上一层暗金色的光辉,圣洁而美丽。 墨夏的十个指尖上,同时有命运在轮转,一条又一条被斩断的丝线在火中重生。 他将少女搂入怀中,丝线如结茧般自二人体内流转,火焰随着那枚暗金色的巨茧形成终于熄灭。 静室回归了原有的寂静,唯有那颗巨茧漂浮在半空,散发着微光。 “命运的丝线…还真是美丽动人,如此复杂的操作,也唯有深耕于终末命途的人才能办到。”黑天鹅看着这个美丽巨茧,发出由衷的感叹。 “程…程姨…裳裳这是…”桂乃芬瞪大了眼睛,刚才的情况虽然发生的很快,但还是震碎了她的三观。 她就记得那位夏末小哥好像忽然变身了,然后进到了火里,接着火就灭了,裳裳和他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程凌霜此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她长叹一口气,眼中的疲惫不再掩饰,“走吧,都回去休息…素裳救回来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静室,桂乃芬对着面前这位又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漂亮女士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也跟着程凌霜回到了上面的屋子里。 黑天鹅最后看了一眼这团由命运丝线结成的巨茧,而后身影缓缓消失。 灼热的疼痛感消失了,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轻松,素裳想要睁开眼睛,可怎么也办不到。 「好熟悉的味道…夏,是你吗?」素裳在心底喊着。 「…我在。」墨夏回复道。 少女忽然沉默了,随后传来呜呜的哭声,「真的是你回来了么,夏?」 「是我。」 少女在心中哭了一会儿,再次发问道「夏,我们在哪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再睡会儿,等你醒过来就回家了」 「嗯…」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素裳的意识很快陷入沉眠,而与此同时墨夏正面对着一团可怕的心火。 丝线连接将暴走的火焰引入他自己的身体,素裳体内只留下最原始的火种。 墨夏也清楚素裳的特殊体质,唯有如此方可抑制双生火的蔓延,火种会在潜移默化中更加柔和而缓慢地改造素裳的身体,而非像先前那样焚山煮海。 对于一般人,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可素裳由于体质原因,这个过程可能极度漫长,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完成。 眼下狂暴了火焰在墨夏心底燃起,于命途之上,暗金色的火焰灼烧着布满伤痕的行迹。 灰烬圣土一望无际,远处迷雾重重,巨大的墓碑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那里面是墨夏过往的记忆,每一座墓碑都象征着一个被毁灭的世界。 如今迷雾已经散去一部分,黄金的墓碑残破不堪,那是独属于楼鄯的记忆。 火焰呼啸而过,试图挣脱原主人的束缚,然而四周皆是迷雾,沉淀了数千年时光的记忆在其中长眠。 这是墨夏的心境,也是一片死寂之地,作为这里主人的墨夏眼眸低垂,心火炙烤着他的精神体,一次又一次。 旧的精神体被焚尽,总有新的精神体自灰烬中站起,迷雾也在期间缓缓缩小了范围,那些本该清晰的记忆也跟着忘却…唯有楼鄯,唯有那一份与她在一起的故事未曾动摇。 火焰越来越小,而被燃烧的记忆也越来越多,终于最后一缕火苗熄灭。 迷雾已经降临到黄金墓碑的周围,墨夏感觉得到,自己又忘了很多事,能记得最早的事只剩下卡芙卡上门那天…再之前的记忆已经重归迷雾,唯有朦胧的印象。 圣土之上,最后一个人影自灰烬中崛起,面前唯有满目疮痍的黄金墓碑,脚下是伤痕累累的命途行迹。 他为她燃尽了百年来所有清晰的记忆,只想记住二人在一起的时光。 第88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剩下那个在看戏 月夜,罗浮上下暗流涌动,云霄之上竟锋舰静静停留在那里。 程凌霜与桂乃芬坐在院中,月明星稀,距离那两人化茧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几人一直在此等候。 “千家灯火映月,万户团圆此时”程凌霜望着头顶的圆月,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诗。 “程姨,离中秋节还有段日子呢!”桂乃芬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回怼着,有了这两日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冷冰冰的程姨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就是不太爱说话,而且还有点…任性! 这对于社牛博主小桂子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只要她克服了内心的恐惧,那就没有她聊不了的天,除了关于夏末小哥的… 这也是桂乃芬最想知道的事,裳裳那个前男友…现在看情况好像是要复合了,总之就是那个其实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裳裳勾搭上的,为什么作为平时形影不离的闺蜜却一点都没有发现动静。 关于这件事,桂乃芬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详细的回答,不过她倒是快把程凌霜的过往经历给套得差不多了。 前任玉阙剑首,素裳娘亲的师姐,江湖人称自在剑,这每一个拿出来讲都够说好长的一段。 难怪程姨一来随随便便就是一个与云骑骁卫同级别的职务,就这还是给低了,按照桂乃芬在阳泉查阅的记录,这位程姨当年的战绩可是不亚于曾经的罗浮剑首,无罅飞光,镜流。 若不是二者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恐怕云上五骁里还得再加一位。 程凌霜看着对面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吃着橘子的少女,鬼使神差地问起了她的过往。 桂乃芬喝了口水,将自己的童年讲述给了程凌霜听,当听到孩子们依靠的石墙骑士去世时,即便是她也有些动容。 最后被迫沦为海盗的兄弟几人于仙舟落网,十二个兄弟姐妹也在仙舟生了根,从此有了各自的新生活。 程凌霜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整活少女竟然也有如此悲惨的过去,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若是格尼薇儿小姐愿意,我也可以将你过去的记忆保存复刻下来,留作是纪念品。”黑天鹅忽然出现在身前。 桂乃芬被吓了一跳,“哇,黑姨,你别吓我啊!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黑天鹅其实是故意的,这个小姑娘居然喊自己姨,还叫黑姨,真是太难听了。 可她又好像反驳不了,所以只能靠这种方法吓吓她。 轻松的插曲过后,程凌霜看着这位忆者好友,“如何了?” 黑天鹅坐回位置,“我能感觉到,躁动的能量在归于平衡,紊乱的记忆得到梳理,他们就快醒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程凌霜也总算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那老东西居然真的泡了自己的徒弟,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头我就给素衣写信!程凌霜内心又开始冒出糟蹋墨夏形象的想法。 “咚咚咚”院门被敲响,几人有些诧异,这个时间应该没人会来造访。 倒是黑天鹅忽然展颜笑道,“看来是又一位朋友找上门了。”说着她缓步上前,打开了门,“许久不见,黄泉小姐,新衣服不错。” 门口站着一位个子高挑的美人,一头深色长发垂落,身上是仙舟样式的黑白武人服饰,点缀着几朵鲜红的花朵,最令人注目则是她手中那柄夸张的长刀。 黄泉见到开门的人竟是黑天鹅,淡漠的脸上也跟着微微动容,“黑天鹅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黑天鹅将自己在这里的缘由简单地告诉了黄泉,同时也向她介绍了程凌霜。 程凌霜个见过黄泉的,在叹息之墙外,透过通讯器她见到了这个自称葬仪知宾的女人,只不过眼下对方的身份又变成了曜青将军的幕僚,这让她对黄泉的真实身份有了更大的好奇。 “硬要说的话,我是他姐姐…”黄泉思索了半天,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姐姐?”三女异口同声地惊叹道。 黄泉被吓了一跳,反问道,“是那么让人吃惊的事吗?” 三个人表情各异,黑天鹅是一副伤脑筋的样子,总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程凌霜则是完全摸不到头绪,她认识墨夏几百年了,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还有这么一个姐姐;至于桂乃芬则是满眼星星,这个姐姐也好好看,英姿飒爽真的好帅!再一想墨夏的样子,桂乃芬毫不怀疑,他俩长得好看完全是基因决定的! 程凌霜招呼黄泉坐下后,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倒是黄泉先说话了,“我来找他。” “他应该快醒了,不如一起在这里等等?”黑天鹅提议道。 “对啊,对啊,黄泉姐,要不要来个橘子,很好吃的。”桂乃芬把面前的橘子推了过去。 程凌霜和黑天鹅同时瞪了桂乃芬一眼,二人同时在内心呐喊,「凭什么她是姐,我们俩就是姨?这家伙的年龄只怕比我们加起来都大?!」 桂乃芬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眨着眼睛看了看两位表情有些奇怪的姨姨。 “程姨,黑姨,你俩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小桂子来,程姨有些话对你说…” “黑姨也有话对你说…” 桂乃芬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被两位黑着脸的姨姨架进了屋内。 黄泉没去理会她们三个,而是看着桌上的橘子,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脑海中响起了儿时的记忆。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也是如这般一边赏月一边吃着橘子,只不过她的父母兄弟,她的家人早就离她而去。 回忆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接着是屋内传出一声桂乃芬的惨叫,没一会儿头上顶着两个大包的桂乃芬就在黑天鹅和程凌霜的搀扶下回来了。 “哎呀,小桂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居然摔得满头是包?”程凌霜故作姿态的关心道。 “是啊,要不要我帮你揉揉?”黑天鹅也皮笑肉不笑的关切着。 桂乃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你们,凌霜姐姐!黑天鹅姐姐!” 听到桂乃芬忽然改口,黄泉有些忍俊不禁,她大概已经猜到刚才发生的事了。 欢声笑语中,少女的尖叫在此刻划破夜空,接着是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第89章 裳裳,你眼睛挺贼啊 少女的尖叫声,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打破了轻松和谐的氛围。 四女一起冲入地下的静室,只见一丝不挂的素裳正蜷缩着身子满脸通红地蜷缩在角落里,而墨夏则背对着她,跪在房间的另一头,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掌印。 而看着这一幕的四个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绝伦,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黄泉也指着墨夏笑的前仰后合,直捂肚子。 谁能想到,宇宙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银河送葬者,被公司悬赏三百亿的顶级通缉犯居然被一个仙舟姑娘给扇了一耳光,而且还不敢还手,只能委屈巴巴地跪着。 墨夏感觉现在自己就想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实在太丢人了,先前他都忘了素裳的衣物早就被焚尽了,等他们醒来必然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场面。 这丫头的手劲也太大了…墨夏抚摸着脸上通红的掌印,时不时发出吃痛的悲鸣。 桂乃芬看着三位笑的不能自已的姐姐,不明白发笑的点在哪里,难道不该尴尬吗?可当她见到夏末小哥已经被打肿的半张脸时,也没忍住。 “好了,好了,小桂子,帮素裳去拿衣服下来,还有还有,我的书架上有瓶药也给拿出来…”程凌霜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吩咐着桂乃芬。 半个时辰后,墨夏坐在桌边,黄泉正在给他脸上擦药。 从黄泉的表情来看,她在憋笑,从黑天鹅和程凌霜的表情看,她俩也在憋笑。 不为别的,只因为墨夏的半边脸现在已经彻底肿成了猪头。 “对不起啊,夏,是我太用力了…”素裳有些愧疚地看着墨夏。 「哈池…进点…」(下次轻点)墨夏已经开始口齿不清。 “噗嗤”素裳没忍住,也想笑,极力憋住脸上的笑意,走到墨夏的身前,想去帮忙一起擦药,结果立马被墨夏阻止了。 「里,周那里,里,别够来,里的搜上没轻没重,唔,哈爬」(你,坐那里,你,别过来,你的手上没轻没重,我害怕!)显然墨夏对于素裳的耳边有了心理阴影。 听着她的话,房间内的几人再也憋不住,笑声如雷般爆发,仅剩下黄泉在极力克制。 墨夏感动地看着黄泉,「阿一蕨,唔奏资道里是不费那么随便小唔的」(芽衣姐,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随便笑我的) “黄泉小姐,请不要忍耐,真的会憋出内伤的!”黑天鹅拍了拍黄泉的肩膀,笑声仿佛会传染那样,就连身为自灭者的黄泉也再次陷入其中。 此时若是有某个乐子神愿意,大概会很欢迎这帮人转投欢愉命途。 换做以前墨夏何时那么狼狈过,若不是素裳那一巴掌还夹杂着她那种克制终末的力量,这点伤瞬间就能恢复。 可偏偏这一巴掌是素裳打的,墨夏还不舍得还手,结果就是现在屋子里一个虚无令使,一个忆者,一个前任剑首,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络主播还有这一切始作俑者罗孚仙舟云骑军李素裳同志等五人疑似“践行了欢愉命途”。 程凌霜的那瓶药效果极好,没多久墨夏脸上就消肿了大半,虽然那枚掌印依旧清晰可见,可至少不再口齿不清了。 一行人围坐在桌子旁,程凌霜率先向素裳说明了情况,素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被倏忽同化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以至于之后变成烛夜再到双子融合这一系列的事情她都毫无知觉。 之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回到仙舟,然后在相亲时听到墨夏的名字,接着楼鄯的记忆缓缓浮现,最终自己失去意识。 “你去相亲了?”墨夏诧异道。 素裳撇撇嘴,一脸骄傲地说:“怎么?不行吗?本姑娘也是很有市场的好嘛!” 又来了,这种久违的,让人头疼的对话,墨夏揉了揉太阳穴。 桂乃芬一把拉住好闺蜜的手,又看了看墨夏,一脸贱兮兮地说,“裳裳,你眼睛挺贼啊。难怪那个相亲对象你看都不看一眼。” “小桂子,你再提这事我就跟你没完!”素裳一边挠着桂乃芬的痒痒一边调侃道。 看着这对嬉戏打闹的姐妹,几位‘姐姐’也露出了姨母笑,曾几何时少女时代的她们也有过这般时光。 黄泉看了一眼墨夏,后者心领神会,他正了正身子,轻咳了两声,做出一副有事宣布的样子。 几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墨夏的视线扫过她们,开口道,“既然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我和芽…姐姐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素裳听到这话,上前握住墨夏的手有着不舍地挽留道,“夏,你又要走了吗?明明我们才刚刚团聚。” 忽然间的亲密让剩下几人狠狠地吃了一口狗粮,程凌霜假装伸懒腰起身朝别处走去,黑天鹅紧随其后,顺便把吃瓜的桂乃芬一起提溜了过去。 黄泉淡淡看了一眼二人,握着长刀跟在了另外三人的身后。 见她们刻意给两个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素裳有些脸红,但还是不肯放手。 “夏,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但是罗浮也马上要举行演武仪典…至少,至少在那之前,留下来陪陪我好吗?”素裳眨着大眼睛,一角祈求地看着墨夏。 墨夏最受不得这个,他在脑海中拼命组织着语言想要拒绝,可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答应她啊!想啥呢?!」 憋了半天,墨夏最后说出来的话变成了,“你会参赛吗?” 听到这话,素裳默认他是同意了,笑着揽住墨夏的胳膊,“当然啦,我可是教练!怎么样,要不要来当我的助教?” 墨夏视线越过素裳,看向转角处,几人各自保持着姿势,程凌霜握着木剑假装在练剑,实则竖起耳朵听的一清二楚。 桂乃芬故作姿态的刷着手机,假装无事发生。 至于黑天鹅,她不见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附近藏在某个地方。 黄泉靠在刀把上,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墨夏本想看看黄泉对此有何反应,毕竟他也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就怕这一来二去时间耽误久了。 “可算找到二位了…”这时,一道声音自房梁上响起。 第90章 貘泽的世界观,崩塌了 黑影自房梁上一跃而下,身着劲装的貘泽出现在几人面前。 看着眼前这几位并不算太陌生的面孔他也有些失态。 “凌霜大人?您也在这里?”貘泽一晚就在人群中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剑术达人,在曜青素裳的母亲秦素衣已经算得上是剑术的顶级代表之一,而作为秦素衣的师姐,曾经的玉阙剑首,程凌霜的大名在武德充沛的曜青更是如雷贯耳,听说这位大人后来隐居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 程凌霜看着他,感觉有些陌生,貘泽察觉到是自己冒昧了,连忙介绍起自己来,“我是貘泽,是飞霄将军帐下的影卫,我的同僚椒丘是素衣大人的邻居,当年我常出入椒丘家,在素衣大人那里听闻过您的传说。” 程凌霜点点头,表示理解,素裳看着来人则皱起了眉头,这名字有点耳熟,想起小时候时常去隔壁的木叔叔家里玩儿,有一次觉得房梁上有人,不会就是他吧? 貘泽的视线与素裳短暂交汇,他自是记得素裳的,几年前他们在军中也相遇过,只不过素裳同样没有认出他,现在同样如此。 下一秒,貘泽的瞳孔发生了大地震。 「我看到了什么?素衣大人的女儿挽着那位大人的胳膊?挽着?胳膊?他们…」 几人都注意到这位影卫先生眼里的难以置信,不过也确实,根据墨夏先前的诉说,自己是借这几天着曜青使团的身份入的境,想来貘泽他们应该是清楚他的真实身份的。 貘泽感觉有点凌乱,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发呆,他在大脑里思考了无数遍也没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貘…貘什么来着?你说木叔叔也来罗浮了?”素裳一脸自然地看着貘泽,,完全没在意周围的视线。 貘泽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干咳了两声用以掩饰刚才的失态,“咳咳,此次曜青使团主要就是飞霄将军、椒丘和我以及…”他的视线扫过黄泉和墨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必多言,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开门见山便是。”程凌霜此处的主人,率先走了上来打起了圆场。 “是,凌霜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貘泽将仙舟上有步离混进来,以及罗浮将军打算借这次演武仪典的名头将仙舟内潜伏的威胁一举铲除的情况告诉了众人。 “景元这是打算激浊扬清,以此荡平上面那些弹劾他的声音。”程凌霜听完后立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墨夏看了一眼貘泽,开口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这些的意思,如今巡猎的七天将有三个聚集在这里,加上数量庞大的云骑军,没必要将这种事情告诉我一个外人。” 貘泽第一次与墨夏搭上话,十分谦卑地低下头,“此事我也并不清楚,是将军命我前来寻找二位的,他们在神策府等着您和黄泉小姐。” 墨夏看了看在一边一语不发的黄泉,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黄泉注意到了他投递过来的眼神,是在询问。 短暂的沉默过后,黄泉开口道,“既是仙舟将军的邀请,我们会去赴约的。” 说着就向前走了几步,墨夏朝她点点头,也开口道,“那就走吧,天击将军帮了我的忙,也是该把这个人情还给她了。” 几人说着就要动起来,这下让貘泽犯了难,将军只说找到那二位并请到神策府来,没说其他人…程凌霜这样的人物倒好说,可剩下的那两个小姑娘… “裳裳,别让他为难了,你和桂乃芬小姐还有你师傅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去去就回。”墨夏看出了对方的窘境,拍了拍素裳的手,让她在这里等自己。 听到墨夏对素裳的称呼,那种温和亲密的语气,貘泽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这两个人,真的是那种关系?貘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素裳有些不舍地放开他的臂膀,“夏,早点回来。” 告别了几人之后,姐弟俩随着貘泽来到了神策府,貘泽没有跟着他们进去,而是刚到门口就离开了,说是飞霄安排了别的任务给他。 神策府案前,三位巡猎的将军正在聊着什么,接应的官员将墨夏与黄泉带了进来,三位将军同时停了下来,看向他们二人。 “你们俩,总算来了!”飞霄热情地走上前去,在场也就她与墨夏二人最为熟络。 不一会儿,五个人聚集在长桌旁,景元命人送来了一些茶点与饮品。 他的视线扫过这二人,“两位,在说正事之前,我还是想阐述一下我的立场,作为罗浮的主事人,我想我并不欢迎像二位的这样危险人物进入罗浮。若不是有飞霄将军和怀炎将军替二位做保,我们也不会有机会一起坐在这里。” 景元一脸严肃,作为罗浮的将军,他的第一要务就是保证治下的安全,而面前这两个人,随便一个都有可能倾覆仙舟,为此他不得不先阐明自己的立场。 “理解”姐弟俩点点头,墨夏的视线看向怀炎将军,正是先前在集市上偶遇的那位老者。 飞霄为他们做保,墨夏还能理解,这位怀炎将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怀炎注意到墨夏的视线,笑呵呵地捋着胡须,“墨老师,真是好久没见到您了。您依旧如千年前那般风采依旧。” 墨夏皱着眉头,又是这个称呼,可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过这位怀炎将军。 “炎老,您这是?”飞霄先前将墨夏二人的情况说出来时,景元差点气得摔杯子,对方这是带了两颗炸弹回来,而后就听到炎老也跟着出来说情。 她原本还以为炎老是认识黄泉小姐,怎么听这意思,炎老其实是墨夏的旧识,而且还十分尊敬后者。 怀炎嚯嚯嚯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墨老师当年您就曾说,若是千百年后我们再次相逢,或许您已经记不得我了,可我又怎能忘记年轻时您的点拨之恩呢。时过境迁,我已经老态龙钟,您依旧风姿卓越,一如当年,今日能在此地再度相见实属缘分。” 墨夏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抱歉,怀炎将军,我真的想不起来。” 怀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看向景元,开口道,“景元,墨老师的传闻在星河中流传甚广,但真正接触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老朽可以以我这一生名誉担保,他绝对不是传言中那等嗜血残杀之辈,尽管放心便是。” 景元眯起了眼睛,在他眼里这次的计划已经足够周全,但是还缺了两柄“剑”,两柄藏在暗处足够锋利,能在关键时刻斩断一切的剑,本来的计划里这两柄“剑”的职责是飞霄和炎老,只是他们二人也说了,自己是带着联盟高层任务来的,无法接受这项委托。 就在他选择将这层保险暂时放弃时,飞霄向他引荐了这对姐弟,两柄足够锋利但 第91章 交易 在听取了景元的想法后,姐弟俩同时沉默了,对方的话实际上就是在明说「我想把你们当枪使」 墨夏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几位,恕我直言,我能坐在这里主要还是想还飞霄将军帮我来罗浮处理私事的人情,至于我姐姐…她只是陪着我一起罢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之后我们还有别的安排。按照景元将军您的说法,是打算让我们在这里逗留一段时日,对此我们恐怕…” 景元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在知道墨夏的身份后,他就已经将过往关于墨夏的记录都查阅过一番,然而所有的记录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死亡」与「末日」。 然而炎老却又将他年轻时候的逸闻告诉了景元,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炎老口中的墨夏曾是一个充满着悲剧色彩的人物,他曾教导年轻时的炎老何为希望,何为真诚。 秉烛临渊,即便再薄弱的力量也有属于自己的光明,烛渊将军由此得名。 几人都不发话,而是把目光聚集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黄泉,景元在叹息之墙一役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再次相见对方的身份已经改变。 从葬仪知宾到「虚无」的令使,「自灭者」黄泉,这才是真正的她,这对自称姐弟的两人各自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如今站在一起,如雨中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 墨夏的说辞已经很明显,他欠了飞霄的人情不假,但是这个人情还没大到让他们两个同时出手。 因此事情的决定权来到了黄泉身上,黄泉注意到三位将军的视线,回应道,“我们可以答应这个要求,但之后同样需要你们付出一定代价…” 三位将军听完神色各异,飞霄不甚其解,怀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至于景元则眯起了眼睛。 “但说无妨” 黄泉看着神策将军,平静地说道,“我们需要仙舟送我们去一个地方。” 听到只是如此简单的要求,景元感到很意外,然而黄泉的话并没有说完,“另外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出手,我们还要罗浮的结盟玉兆作为酬劳。” 黄泉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两个要求,前者无关痛痒,至于后者则值得推敲,结盟玉兆并非儿戏。 那是唯有对仙舟有过巨大帮助的盟友才能得到的信物,一枚玉兆就有能力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召唤一整支云骑舰队为其而战,无关理由,玉兆所指之处,即是云骑锋镝所向。 墨夏看着黄泉,他感到很惊讶,没想到后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这是想反过来卖仙舟一个人情,那枚结盟玉兆将作为之后他们挑战「虚无」的一张底牌。 “倒是有趣,仙舟万载,还未与自灭者结交朋友的先河,不过…”景元微笑着,“既然你都如此要求了,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调查过你,出云国最后幸存者,被迫踏上虚无命途的自灭者,雷电忘川守芽衣,你在永火官邸制造的惨案以及之后在匹诺康尼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我都清楚…甚至于关于公司名下若干个通缉犯也都死在你手中的这件事…我该如何评价你?或者说评估你对仙舟的利弊?你认为你能够凭借那把刀赢得我们的友谊吗?” 不愧是神策将军,说话滴水不漏,景元这是在让她拿出更有价值的筹码。 姐弟两人同时选择了沉默,墨夏双手抱胸,他亦理解景元话中的深意,仅凭这样的忙是不可能得到仙舟的友谊的。 “如果…”打破沉默的人是墨夏,“如果再加上飞霄将军的性命又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皆投向了他,少年眼底的暗金色光泽若隐若现,巨大的命运网络已经投射在他的脑海中。 “哦?说说看?终末命途向来能看破命运,预知未来,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结论。” “月夜临空,心兽迷乱,如痴如狂,终堕魔渊。” 一语落下,飞霄饶有兴致地看着墨夏,她的月狂之症在仙舟高层中并不属于什么秘密,椒丘这些年都在尽全力为她救治,此次来罗浮的另一个目的也是找那位神奇的衔药龙女求医问药。 只是不久前她已经去过丹鼎司,白露对此也束手无策,眼下不是医士的墨夏忽然提起这事,飞霄怎能不感兴趣。 “先生这是有解?” “可解。” “当真?” “当真。” “呵”景元忽然放松地笑了,“既然天击将军都这般说了,景元也不好再过多赘言,二位不妨在此休息片刻,稍后我会为你们讲述详细的计划。” 墨夏拿起桌上的茶盏,为自己沏了杯茶,这场交易算是谈成了,不过前提是他与黄泉这两柄利刃能有出鞘的机会。 之后的商谈主要聚焦在景元的布置以及他们二人需要做的事上。 简单来说,黄泉与墨夏需要以假身份潜伏在罗浮,主要看守的目标在鳞渊境的持明族以及幽囚狱的异动。 而二人的假身份也早就准备妥当,曜青飞霄将军帐下的另一组谋士与影卫。 闲话少叙,待得一切安排妥当,飞霄亲自送二人离开,望着三人的背影,景元若有所思。 “炎老,我不明白。” 怀炎老神在在地笑着,“你是指元帅的态度?” 景元点头,怀炎背着手转过身,“墨老师的生平至今无人堪知全貌,既是元帅亲自发话,我们又何须多言,且看他吧…只是景元,之后的事情你便不要插手了,这是我们那辈人的债,也该由我…向老师去讨要…” 神策府外,一直憋着问题的飞霄终于忍不住发问,“墨夏,这么叫你可以吗?虽然按年龄算,我在你面前可能跟个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飞霄将军有话明说便是。” “墨夏,你脸上那个掌印是怎么来的?我从未听闻罗浮上有如此强大的家伙!” 飞霄此言一出,黄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墨夏的脸虽然消肿了,但是那个巴掌印依旧还清晰可见,只是方才气氛过于严肃,飞霄实在问不出口。 墨夏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向黄泉投去求助的目光,哪知后者竟是捂着嘴别过去偷笑。 飞霄的视线在二人间流转,满脸好奇,她渴望与强者的战斗,原本她想有机会一定要跟他们中的某一个切磋一番,但眼下那位能在墨夏脸上如此明显掌印之人,必然也是一方豪强,对于这位神秘的强者,她怎能不兴奋。 第92章 木叔叔,他是我男朋友 在府外等候多时的椒丘见到主家出来,正准备上去打招呼,迎面却见到一熟悉的身影。 “木叔叔!”素裳一边挥着手,一边朝椒丘行来。 椒丘见到这后辈,想起第一次见素裳,那会儿她还在素衣大人的怀里嗦手指,之后的包庇她逃课,挨素衣大人骂的事都仿佛在昨日。 这么一想,椒丘不禁觉得是自己老了。 “木叔叔,我代我娘向你问好!”素裳热情地朝椒丘打着招呼。 椒丘注意到素裳身后背负的重剑轩辕,感叹道,“这柄比我人还重的祖传大宝贝,已经到你手上了?素裳,了不得啊!” 素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木叔叔,你就别夸我了,我听说你跟着曜青使团到了罗浮,本想着找机会去看看你,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椒丘笑而不语,看着昔日的小女孩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看样子在军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禁感到欣慰。 “椒丘。”飞霄带着姐弟俩走了过来,方才她就注意到了在这里等候多时的椒丘,若不是与墨夏多言了几句,早就过来了。 只是让飞霄郁闷的是,墨夏始终没告诉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打银河送葬者的脸。 飞霄注意到了椒丘身边的素裳,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让她感到无比亲切,“让我猜猜,这位姑娘一定就是素衣前辈的女儿,我记得是叫素裳,对不对!?” 听到家乡的将军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素裳喜不自胜,连忙点头回应道,“是我,是我,将军大人能认识我,我真是…真是…” 一到用成语的时候,素裳就卡壳了,她在脑子里面使劲翻找,愣是想不出四个字来。 墨夏扶额,他可太清楚素裳的文化水平了,下意识地就想走过去替她解围。 反倒是椒丘,自然把素裳挡在了身后,不管怎么说,素裳在他眼里始终是个孩子,对于这个从小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女孩儿,作为长辈他还是想保护的,毕竟那二位可都是怪物中的怪物。 结果素裳一溜烟就越过了椒丘,上去亲昵地搂着墨夏的手臂,“夏,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算出来了。” “哈?”飞霄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身边瞪大了眼睛,下巴已经掉在地上的椒丘。 飞霄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自己没在做梦,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再次确认道,“椒丘,我没在做梦,对吧?” “将军,我想…我们都醒着…” 素裳并未听到二人的嘀咕,她拉着墨夏来到椒丘和飞霄面前,用向别人炫耀那样的语气介绍道,“木叔叔,飞霄将军,这位是我男朋友,墨夏。” 简简单单一句话,飞霄和椒丘的内心受到了如先前貘泽一样的暴击。 男朋友?他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抛开外貌不谈,这两个人怎么想都联系不到一起吧。 “那个…素裳,你刚才…说什么?”椒丘怀疑自己听错了,谨慎地又问了一嘴。 素裳眨巴着大眼睛,再次重申了一遍,墨夏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假装干咳了两声,别过头去,掩饰脸上的尴尬。 “所以…”飞霄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墨夏脸上的掌印,又指了指素裳,她看向黄泉,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对吧?” 黄泉点点头,下一秒巡猎的天击将军于罗浮神策府外成功践行了一次“欢愉命途”。 素裳不太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知道了自己和墨夏的关系后都是这种反应。 她知道墨夏很厉害,可没理由连将军大人也…哦,对了,素裳一锤手想起来了什么事,先前那个貘什么的怪人好像说墨夏他是跟着曜青使团来的,所以现在飞霄将军是他上司,也就是说他和木叔叔是同事,他们发笑一定是为我们感到高兴!一定是的! 少女脑补完了全过程,墨夏再次扶额,今天他已经是第二次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简直太丢人了。 欢声笑语过后,椒丘简单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他将和貘泽前往幽囚狱查看步离战首呼雷的情况,这也是此次的任务之一,而飞霄同样有别的安排。 临分别前,飞霄忽然回过头,叫了一声素裳,素裳看向她,只见这位帅气的天击将军冲自己抛了个媚眼,轻声道,“素裳,好样的。” 这下更加素裳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她搂着墨夏的胳膊更紧了。 墨夏全部选择保持着扑克脸,只要脸上没有表情,我就不会尴尬!他如此确信着。 与飞霄分别后,黄泉看着粘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也很自然地与他们道别,回到了驿站。 现场又只剩下两人,墨夏紧绷的表情才算放松了下来。 “夏,你们去聊了什么?”素裳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些工作安排。”面对素裳,墨夏已经习惯放下原本那种冷淡的态度,转而变得更加亲切,亦如在楼鄯时那样。 “所以你这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素裳一脸期待。 墨夏思索了片刻,“大约会一直到仪式结束后吧。” 素裳听完,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靠在墨夏的肩头,“夏,你这次要去多久。” 感受着少女的体香传入他的鼻腔,墨夏凝望着天穹,星槎起落,这繁华盛景,还真想一直停留… “夏?”见恋人没有回答,素裳再次呼喊道。 墨夏莞尔一笑,“也许,不会太久…裳裳,你就在这等我好吗?” “好,我等你回来。” 路人眼中,这是一对年轻的仙舟情侣正在享受着宁静的幸福时光,少女娇俏动人又带着几分英气;少年眼眸如星,谦逊温和。不禁让人感叹青春的美妙。 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颗脑袋探着头,手里还握着一个望远镜,另一边是开着直播的手机。 “家人们,小桂子今天的直播内容是,云骑少女的恋爱日常纪录特别节目,喜欢的家人们还请点赞关注收藏,一键三连!” 第93章 罗浮网络的传播速度 “桂!乃!芬!老娘跟你拼了!”正午,长乐天某处小院传出了少女如雷般的怒吼。 紧接着一道橘黄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了院门。 “家人们,今日的节目是小桂子能否摆脱体力惊人的怪力少女追杀,能请按1不能请按2!”桂乃芬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在直播间内开始了投票押注。 她的身后,又羞又恼的素裳正举着木剑狂奔,今天素裳一去上班就收到了一堆恭喜,还有同僚来问各种奇怪的问题。 原本还一脸懵逼的素裳在同僚们好心的提醒下才知道,原来昨天她和墨夏在一起的视频被桂乃芬偷拍成了纪录片,甚至还配了一段“就连曜青的天击将军都对此表示「我也经历过少女时代,如此无忧、无悔、无垢的青春恋情真是叫人羡慕」大型纪录片,云骑少女的恋爱日常,正在上映。” 关键是这段飞霄将军的片段还是实录,画面里飞霄拿着烟斗坐在沙发上,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为了噱头,桂乃芬还将飞霄将军当成了封面,这下好了这段视频的点击量一夜之间突破百万,现在走在路上她都能被人认出来。 桂乃芬因此在一夜间涨粉数十万,原本她还乐呵呵地打算去素裳这个好消息,哪知道一进门就见到她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 “桂乃芬,你给我站住!”素裳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害羞。 然而在街头巷尾讨生活多年的小桂子又怎是如此轻易就能被抓住的,一路左突右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素裳停下身子,半蹲在地上喘着气。 “哟,这不是云骑少女的女主角嘛?”一个刚好休幕的云骑军同僚走过来打趣道。 “恭喜啊,素裳,男朋友很帅!” “李大枕头,没想到你居然比我们先脱单了,请客啊,晚上必须请客!” 周围都是素裳平日里的同事,现在一个个都过来调侃起她来。 墨夏坐在驿站房间的窗前,面前茶水的蒸汽升腾,饭后来一杯罗浮的鳞渊白茶,还真是享受。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对于视频一事毫无知觉,倒是仙舟上这两天悠哉的生活让他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黄泉在一旁擦拭着刀鞘,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 “芽衣姐,你要不要来一杯?味道还不错。”墨夏举着茶壶问道。 “那就来一杯吧。”黄泉坐在了他的对面。 “桂乃芬!你给我站住!”少女的大声呼喊惊动了周围的人,墨夏望向窗外,就见到举着木剑追着桂乃芬打闹的素裳。 黄泉眼底也流露出怀念之色,她看着一旁的长刀,仿佛过往的一切都在这柄刀中流淌。 “你不下去看看吗?” 墨夏摇摇头,眼底满是宠溺,“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喜欢打打闹闹,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才是正常的。” 黄泉托着下巴,看向这盛世美景,眼神跟着变得温和了不少。 “有些羡慕你了。”沉默了片刻后,她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墨夏笑着,“就连我自己也有些羡慕自己,这么多年了,从未想过还能像这样过日子。” “留下来?” 墨夏摇摇头,“就当是旅途中的休息吧,我们都刚经历过了不得的大事,是该休息休息。好好喝杯茶,睡一觉,然后就又该踏上各自的旅程。” “这话听上去…你有当「开拓」无名客的潜力。”黄泉调侃着。 墨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视线望向港口那辆黑色的列车,“无名客吗?一帮很有意思的家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黄泉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好奇地问道。 墨夏笑而不语,默默喝茶,茶壶的水喝过一半,他才若有深意地说道:“在这壶茶喝完之前,清澈的茶水不需要再去人工过滤,只有等到它见底了,我们才会选择加入新的热水…或者一粒一粒的将茶叶残渣剔除出去…” “是嘛…与他们相处其实…并不赖。” 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墨夏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该去干活了。” 素裳提着木剑回到院子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今天墨夏说有工作要做,二人便没有见面,此刻桂乃芬的闹剧暂时告了一段落。 她坐在院子里,掏出玉兆看着聊天列表,最上首被置顶的那人名叫「裳裳的夏天」,头像露出素裳的半个额头,剩下的是少年单手托腮凝望远处的侧脸,一看就是素裳偷拍的。 就连名字也是素裳帮忙改的,本来「送葬者」就听着很不吉利,还是改成这样看着舒服。 只不过聊天框里一直都是一片空白,两人自从加了好友之后还一次都没在网上聊过天。 素裳盯着聊天框半天,不知道该发些什么,想来想去只能自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裳裳唯一账号:「图片」 裳裳唯一账号:快夸我!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应,素裳嘟着嘴有些郁闷,点开了自己方才那张自拍照,放大看才发现画面最右上角的一个背影,青色的谋士服,双手抱着她的轩辕。 裳裳唯一账号:「图片」 裳裳唯一账号:你路过我家都不进来看我一眼!!!还有别抱着轩辕,会割破衣服的! 裳裳的夏天:抱歉,我忘了…有点忙 裳裳的夏天:照片很好看「点赞」 见到回复素裳喜笑颜开,只不过这种有点敷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有点理解娘亲为什么每次在老爹回复消息后还一副不高兴模样时的心情了。 昨天墨夏向素裳借走了轩辕,说是工作需要,素裳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仿佛那柄家传的大宝贝只是普通的兵刃那般。 见他单手就能轻松将轩辕握住,素裳毫无感到意外,在她眼中墨夏就该是这样的,具体多厉害素裳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厉害,比她娘强,比她师傅也强一点…比飞霄将军…可能弱一点吧,这就是墨夏在素裳心中的定位。 裳裳唯一账号:几点下班? 裳裳的夏天:不知道,将军没说 裳裳唯一账号:哦… 「你的好友,裳裳的夏天,已下线」 素裳跺了跺脚,心里暗骂了几句,娘说的果然没错,男人一旦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本来还和他一起吃晚饭的,现在只能一个人吃了。 “咚咚咚”院门被敲响,素裳抬起头喊了一句请进。 整装戒备的云骑军见院中只有素裳一人,急忙问道:“程顾问呢?” 素裳摇摇头,“师傅她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行,我知道了。还有一条紧急通知,素裳,上面有令,所有休幕中的云骑军即刻归建,听候调遣!” 第94章 布局 罗浮 鳞渊境 裳裳的夏天:芽衣姐,你那边怎么样了? 恸哭人:一切正常,等等,我似乎站错了位置 裳裳的夏天:…… 恸哭人:抱歉,我会努力改正的,这里的路看起来都一样,有点难找 裳裳的夏天:照片很好看「点赞」 裳裳的夏天:发错人了… 恸哭人:不必在意,我也经常忘记要发的信息 恸哭人:顺带一提,你的小女朋友看起来很适合「春影」系列的眼影,口红我推荐选择「浅樱」,还有一些补水和清洁用品,我一会儿把清单发给你。 裳裳的夏天:…芽衣姐,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线上聊天就变了一个人 裳裳的夏天:还有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恸哭人:很意外么? 恸哭人:我姑且也是女性,关注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裳裳的夏天:抱歉…你不说我都忘了 ?最新colors彩妆产品清单?已发送 恸哭人:我替你标注出来了,都是适合那个年龄女孩子的。 裳裳的夏天:姐,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恸哭人:? 裳裳的夏天:我在穷乡僻壤吃老本两百多年了,你猜我有没有钱? 恸哭人:…是我忘了,我可以借你 裳裳的夏天:「聊天截图」 裳裳的夏天:我说错话了?她哦是什么意思? 恸哭人:… 恸哭人:哦… 「你的好友恸哭人已下线」 墨夏看了一眼屏幕,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网络,以前有人说在线上很多人的性格会出现反差,那时候他还不以为意,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黄泉居然也有那样的一面,互联网还真是神奇的东西。 看着聊天列表里两个女人一模一样的回复,墨夏颇感无奈,自己应该没说错话啊。 没办法只能暂时下线,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俯瞰整个鳞渊境,而下方的却根本看不见自己,黄泉所在的位置则刚好相反,那里只能看到幽囚狱的入口和持明族的栖息地。 一下午时间,总共有两批人进入幽囚狱,一批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另一批则是椒丘和貘泽两人。 看得出来椒丘的感觉很敏锐,依靠嗅觉就发现了黄泉的位置,却没有明说。他和貘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然而在终末弧光的照耀下,墨夏看见了椒丘身上的死相,命运丝线明灭不定,在不久未来的即将迎来断裂。 之后没多久,「开拓」的无名客也来了,这些都按照着景元的预判发生着。 裳裳的夏天:椒丘可能会死 恸哭人: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裳裳的夏天:他的线,快断了 恸哭人:我来跟进,你继续观察 「你的好友,恸哭人已下线」 墨夏继续蹲守在鳞渊境高处,他看着黄泉所在的位置,接着她凭空消失了。 那是「虚无」令使的特殊能力,化身成「无」,隐匿于空间中,任何手段都无法侦测,但是相对的,她也无法影响现实世界。 在第二波人进入幽囚狱没多久后,大门关闭里,门口的接度使互相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各自散去,徒留下敞开的洞天通道。 一切仿佛又归于了平静,没多久几个持明族领着一群云骑军出现在了那里。 “来了么…”墨夏眯起了眼睛,终末弧光之下,这些人身上的丝线尤为突出,与仙舟人不同,这些丝线勾勒出一个个狼形生物的轮廓。 正是景元先前所说的步离人,这群家伙简单交流了一番后,径直进入了幽囚狱。 裳裳的夏天:目标进去了 恸哭人:收到,但我尚未到达指定地点 裳裳的夏天:迷路了? 恸哭人:…我想是的,不过我会再次化「无」尝试寻找,直接向下应该没错,有几道不弱的气息被压在下面,我会一个个去对照。 「你的好友恸哭人已下线」 墨夏刚要退出,又接到了飞霄的通讯。 三无:墨夏兄弟,如何了? 裳裳的夏天:一切按计划进行,但是椒丘大夫可能会有些危险,姐姐已经跟上去了 三无:那家伙偶尔也会喜欢乱来…我知道了,拜托黄泉小姐了 三无:猎狼计划已经铺开,明线暗线都就位了,接下来还请二位做好清洁工和保安的工作,别让场外的人员入场,顺便保护好我们的演员 裳裳的夏天:收到 裳裳的夏天:飞霄将军 三无:??? 三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裳裳的夏天:事后我能再要一笔两百万信用点左右的资金作为酬劳吗? 三无:缺钱?没问题,这钱我私人给你,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三无:毕竟像你这么穷的令使,也是宇宙独一份了,可不能因为没钱让你亏待了我们曜青的姑娘「墨镜表情」 「你的好友,裳裳的夏天,已下线」 神策府,飞霄结束了与墨夏的通讯 “开始了,那些家伙已经入场了。” 景元单手托腮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自信一笑,“那么,就让这盘棋正式开始吧…” “啪”棋子落下,布局已定,红方的两只车绕过阵线落在了棋盘之外,从背后隔绝了黑将的退路。 两枚红马则深入敌阵,炮也准备就绪,就等黑方的大将出招。 “炎老,还请你与我一同作这执棋者。至于飞霄将军,你也请去就位吧”说话间,景元将「炮」平移至中宫, 景元不紧不慢地布下他计划中的每一步,如今还有一枚棋子悬而未决,那颗右侧的相… 或许该去见一见那个人,持明族的事务,终究该由持明族出手… 景元起身,招呼着联络官,“去丹鼎司。” 第95章 狼问 罗浮 鳞渊境 墨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除了先前闯入的那批步离人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鳞渊境内,除了偶尔在野外游荡的一些丰饶孽物以外很少有别的活物。 持明族聚居的地点与这里仍有一段距离,按照景元的说法,他和黄泉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们的任务就是扫清这次布局之外的变数,以及保证几位关键人物的生命安全。 猎狼计划,顾名思义就是针对步离人,针对关押在幽囚狱底下的那头战首呼雷的计划。 抬头眺望,可以见到远方的天空中那艘作为主会场的竞锋舰悬停在那里,此刻云骑编队应该已经完成了伪装在上面潜伏完毕。 等演武仪典正式开始,天舶司将会暂时进行空域管制,而竞锋舰则成了步离人逃离的唯一出路。 这是一场阳谋,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那里到时候将上演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墨夏尝试再次联络潜伏在幽囚狱中的黄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想来里面应该已经动上手了,对外的通讯暂时被阻断。 他倒是不担心黄泉会有什么事,只怕她到时候又在里面迷了路,找起来太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逐渐变暗,唯有同样幽囚狱洞天的隧道还在那里闪烁着点点微光,黑暗中时不时有丰饶孽物发出的阵阵嘶鸣。 难以想象,在这一片盛世的罗浮仙舟也有如此微妙的地界。 远处是建木的根须,传说当初绝灭大君幻胧就是在那里与景元和无名客展开的激战,即便是现在墨夏依旧能感受到那里残留着的微弱命途之力。 随着天彻底暗下来,鳞渊境周围残留着的古老灯柱发出点点亮光,为原本漆黑的海底生出些许光明。 入夜,今夜漫天无光,灰黑色的云层笼罩着天穹,墨夏拱了拱鼻子,闻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奇特气味。 弥漫间,似有浓雾渐起,再回首高大的狼头战首屹立于身前。 墨夏缓缓起身,终末弧光扫过周围,命运的网络映射脑中。 “是你,在找我?”他看着呼雷,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高大的狼首在听到少年发言时愣了一下,随即发出笑声,“先生说的当真没错,待得重逢之日,你已经不再是那日的你。” 墨夏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只能站在那里,呼雷没有表现出恶意,若是外人知晓,这头被关押了七百年的恶兽能如此平静地与人交谈绝对会被嘲笑说是天方夜谭。 “先生知我是谁否?” “步离战首,呼雷,我在行动前看过你的资料。”墨夏保持着一张扑克脸。 呼雷发出一声鼻息,似是不屑,“妖弓的爪牙这次倒是做了一件不错的事。” 墨夏静静看着他,弧光之下,命运丝线交织成物体本来的轮廓,狼首的巨大人形中是一颗赤红的圆月在他胸中跳动。 呼雷将手按在心脏处,“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沉默了片刻后,墨夏还是应了下来,这头资料中穷凶极恶的步离战首在他面前却没有丝毫敌意。 他那谦卑的态度一度让墨夏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若干年前,我曾统一猎群为步离开创盛世,我曾以为种族将会一直如那般繁荣下去,比我们弱小的族群终将成为猎物。然先生却言,轮回流转,我步离人也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末路…” “万事万物,皆有各自的去向,名为命运的蛛网早已将我们牢牢捆绑在既定的道路上,无可言说” 呼雷有些恍惚,同样的话他曾听过,“步离以强者为尊,如先生这般亦是我所敬重之人,然即便如此,先生仍逃不脱既定的轨迹…当年之我,曾对此不屑一顾,傲慢地以为步离人终将放牧银河,驰骋星海,如今却又不得不再次请教先生…” 呼雷微微躬身,“先生,我想请问既定之数是否真的象征着无可更改?即便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残酷无情,步离子嗣不得不踏上受外人操弄之路,而我…他们以为只要将我迎回便可重铸往昔,可狼崽子们似乎忘记了这一切不过是旁人之口舌,一个战败的王,当真还能挑起一族的旗帜吗?亦或者是选择成为操弄者手中新的棋子?” 墨夏眼中,这头高大的狼王身上正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悲凉和自我怀疑,无关正义对错,每个种族各自的立场决定了他们的行事作风。 但归根到底,任何生物都渴望着长久存续。 见墨夏迟迟未开口,高傲的狼王再次低下头颅,“请先生教我!”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笑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向一个散布末日的终末令使请教种族存续的方法?自己当初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如今已经无法理解,就如呼雷所说,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时间磨损了记忆,命运之火又将它们焚尽。 我是否还是我,就连墨夏本人都不确定,只是…如今的他仿佛更能理解何为生命的重量。 “既定的道路从未变更,眼前所见,心中所思,没人知道这些会去向何方。但…”墨夏举起了手,指向远方的天际,“去体会,去见证这一切,在我们未曾可知,神明亦未踏足的彼方,留存着我们所思所想的答案。我不记得曾与你说过什么,过去的我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见地,但我相信不论是他还是我,都是前行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因为我们相信那就是要去的地方,呼雷,你也同样,既定的轨迹已经显现,你我都无能为力,命运的神明从来不会怜惜任何人…” 他的目光重新看向狼王,“我能听到你胸中的心脏任在律动,那枚赤月至今依旧在诉说你们的荣耀,是战还是死,我想无需必多言,党同伐异,此为人性。在你站在我面前时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是鱼死网破之后寻得一线生机,而后卑躬屈膝地成为他人的傀儡,还是贯彻荣耀的血战一场,将它传承下去,开辟新的存续之路?” 狼王不再言语,冲着墨夏再次行礼,空中有片片灰烬落下,周围的一切如云烟般缓缓散去。 在离别之前,墨夏淡淡的说道,“这次之后,我便站在了你的对立面,呼雷…我不会求你手下留情保存谁的性命,但至少你,别那么轻易死了…” 兴许是过往的记忆中仍有部分未尽的情感残留,墨夏竟是有些不忍心那头狼王就那样死去,这才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这最后一句落下,周围的一切也跟着随风消散,在不经意间一撮金色的绒毛落在了墨夏的口袋,无人知晓。 月光洒在鳞渊境的各处,晚风中带着一丝丝海水的气息。 今夜的月亮有些微微泛红,墨夏凝视着月亮,低声自语道,“火种已经埋下,飞霄将军,你能接得住吗?” 第96章 旧债 罗浮 神策府 幽囚狱遭劫,步离战首出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三位将军的耳中,然而猎狼计划早已铺开。 “炎老,接下来就麻烦你坐镇中军了,我与飞霄将军都要去解决各自的麻烦。”景元从案几前起身,看着一旁的怀炎将军。 “景元,你放心去做便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景元离去后,怀炎背着手看向窗外,看似一片祥和的罗浮仙舟,终究要起风了。 墨夏在鳞渊境已经守了一夜,幽囚狱方向始终一片寂静,不久之前呼雷与伪装成狐人的步离族人们已经离开了幽囚狱。 有意思的是,那支队伍居然还有两个持明族人,临走前呼雷看了一眼墨夏所在的方向。 二人短暂的对视之后,墨夏从他眼中看到了决绝。 那头狼王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条赌上性命的道路,对他而言与其是苟活下去,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不如堂堂正正的战斗,即便战死他也能将为自己的族人开辟一条新的存续之路。 墨夏不清楚对方是如何以那种方式与自己见面,但看得出来呼雷已经等待了很久。 椒丘被呼雷绑架带走,看样子受了些伤,只是当墨夏再次看去时,原本他即将断裂的命运丝线似乎抄的不那么脆弱,隐约间看到了生的可能。 恸哭人:我这边处理妥当了,椒丘大夫应该死不了。 裳裳的夏天:那先出来吧,应该马上就要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了。 恸哭人:好,我找找路 裳裳的夏天:…… 许久过后,墨夏感觉身后有人接近,回过头正是黄泉。 “没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吧?”墨夏询问道。 黄泉摇摇头,“暂时没有发现,一些普通的囚犯跟着越狱了,但看情况后续他们自己能应付得来。” 墨夏点点头,只要那些个被压在最底层的重犯不出事,其他的那些仙舟方面自己就能处理。 简单的对接了一下当前的情报后,二人的通讯玉兆再次响了。 实名上网:两位,接下来的事还需要麻烦你们分头行动 恸哭人:将军请说 裳裳的夏天:景元将军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实名上网:墨夏先生还请暂时回神策府一趟,炎老在那儿会给你安排,至于黄泉小姐,我想请你潜入持明族的聚落,龙师们应该在那里给我准备了些礼物,希望你去帮我带回来。 恸哭人:收到 裳裳的夏天:1 收到了新的任务动向后,二人暂且分别,墨夏回到了神策府,怀炎将军早就等待多时。 “墨老师,您回来了” 墨夏至今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怀炎将军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说,“无妨,既已是千年之前,老朽权当如今的你与千年前那位人物并非同一人,如若不弃,我喊你一声墨夏可好?” “还请炎老务必,虽说我知自己实际年龄已经不知几何,但说实在的,我的记忆如今只剩下近几个月的而已。” “我听说了,为了那位曜青的小姑娘…”怀炎将军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 “炎老,还请莫要取笑…我…只是…”墨夏感到一丝尴尬。 怀炎摆了摆手,“你也不必如此,儿女情长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 墨夏听出了炎老的欲言又止,但却不知该如何问询,最终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压抑,炎老却忽然笑了,招呼道,“来来来,我带来了一些朱明的好茶,陪老朽喝一杯。” 怀炎说着便为墨夏泡了一杯,此时墨夏才注意到,偌大的神策府内竟空无一人。 顿时心生警惕,他看着面前这位始终看不透的老者,“炎老,有话不妨直说。” 怀炎老将军呵呵得笑着,“你就当陪我一个老头子喝杯茶。喝完你自会知晓。”说着他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墨夏狐疑地看着他,确认茶水没问题后才将杯子端起来,也爽快地将杯中之水饮尽。 灼热的口感配合着独有的茶香,确实是一壶好茶,他重新看向老将军,“炎老,茶也喝完了,不知您这是…” “不急,不急,如今罗浮上下严阵以待,明处有飞霄和景元率领的云骑军和远道而来的无名客,暗处有「虚无」和「终末」两位令使…” “炎老…”墨夏依旧摸不透对方想说什么。 老将军背着手走向窗边,“墨夏,你觉得这仙舟如何?” “美景盛世,虽亦有暗流涌动,但负重前行之人不在少数,人民安居,百姓乐业,是难得的好地方。”墨夏如实回答道。 老将军抬起手,看向远方的天际,“是啊,此等盛世之景,是仙舟联盟万载之基业,为此无数仙舟人折戟沉沙,血染天穹,只为护住此番美景…巡猎的锋镝是冰冷的,但爱人的手却是温暖的,我们是先握住冰冷的锋镝,再去拥抱难能可贵的温暖…可若是搞反了,恐怕这一切都会倾覆…” 墨夏抬头看向他,察觉到他话中藏着其他的意思。 他刚欲开口,无数声音忽然自脑海中响起,顿时天旋地转,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闪过脑海,恬静的学堂,温暖的床榻,爱人的嘱托,而后是站在尸山对空长啸的白狼以及血色的天穹。 恍惚间,面前的老将军已经转过身,他的手里是一柄剑,剑身通红火热。 怀炎迈着沉重的步子,眼泪自早已迷蒙的双眼滑落… 剑锋刺出,贯穿心脏,墨夏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在胸口的利剑。 “老师…该记起来了…有些债,不是一句忘了…就能抵消的…” 剑锋拔出,血溅五步,鲜血洒满了整个案几,怀炎丢掉宝剑,退了几步,而后双手作揖朝着踉踉跄跄地少年拜了下去,“不肖弟子怀炎,拜别老师…” 第97章 旧日 “夏,你还要睡得什么时候?!今天不是你第一天去学宫上课的日子吗?”清脆的女声自房间外响起。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手里握着铁锅与锅铲走到房门口敲了敲,试图将躺在男人叫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起来了嘛!”男人起床穿上学士长服,在镜前修整了一下仪容仪表,整理完毕顺手将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男人对自己这身装扮很是满意。 “你快点啊,哪有先生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的!”女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来了来了”男人匆匆忙忙走出房间。 女人看了看男人的妆容,走上前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样就好了,嗯…看着确实像个好先生。” 男人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走啦,我会早点回来的。” 女人俏脸一红,“好了,快去吧,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正经!” 男人嘿嘿一笑,冲着妻子挥了挥手,走出了家门。 他和妻子相识在战乱中,妻子年轻时是一位光荣的云骑军,而他不过是一个迷失在星海中的流浪者,意外卷入了「巡猎」与「丰饶」间的战争。 男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从昏迷中醒来后他就一直跟着那位救了他的女性云骑,女子不胜其烦,多次想赶他走,可日渐相处中二人终是走到一起。 男人叫墨夏,这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他说墨字听着有文化,刚好能和自己匹配,至于夏…纯粹是因为女人喜欢夏天。 女人对此不置可否,她曾是军武世家的小姐,可家乡在战火中被毁,年幼时父母亲人就已不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她加入了云骑,誓要守护仙舟,不再让悲剧重演。 墨夏至今还记得妻子救起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我是云骑李素裳,是来救你的。” 正如素裳所言,这个对过去一无所知的男人,被她所救赎,也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墨夏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朝着这里的学堂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墨夏这些年学东西特别快,他跟着素裳的这些年就开始尝试阅读各种书籍,起初都是素裳平时里收集的画本,之后则是各种文献以及工具书。 这对从小就没怎么念过书素裳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完全摸不着头脑,而墨夏倒是乐得如此,他总说两口子要是都没文化,以后的孩子怎么办? 素裳对此表示很同意,从军伍退休后,二人便正式组建了家庭。 退伍后的素裳选择了当起家庭主妇,而墨夏则靠着前些年的学习顺利在仙舟上拿到了学宫先生的证明。 “你就是新来的先生?”学宫门口,一位红发的小孩拦住了墨夏的去路,看年岁不过总角之年,应是学宫的学子。 墨夏看着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微笑着抚摸着他的红发,“是啊,我是新来的先生,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老师这个称呼,我姓墨,以后你就喊我墨老师便是。” “嘁”男孩对此不屑一顾,“谁要喊你老师,我又不是学宫的学生!”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 “是墨先生吗?”一身学士装扮的老夫子从学宫内走出。 墨夏连忙作揖,“是我,敢问老先生是?” “我也是这学宫的先生,你喊我老农便是。” “原来是农先生,在下墨夏是新来报到的先生。” 老农佝偻着身子,招呼墨夏走进学宫,说是学宫,其实不过两间破旧的瓦房,四五个懵懂的孩童。 “这…”墨夏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这与他所知的学宫相差甚远。 老农苦笑着,“墨先生是自别的洞天来的吧?” 墨夏点头,老农环顾着四周的场景,“在这赤月岭可比不了那些个内陆洞天,咱们这儿靠近舰尾,时常有丰饶民骚扰,动不动就要打仗,人都走光了…还剩下的也就是像这些孩子一样,家里没钱搬不走的,要么就是战争留下的孤儿。” 墨夏沉默了,这座洞天的房子是他和素裳靠着积蓄一起买的,不为别的只是听卖房子的中介说,这里急缺先生,又处仙舟偏僻之地,是个静养的好去处,最主要的是,他们的钱想要买那么大的屋子就只能来这里。 “墨先生?”老农在墨夏面前挥了挥手,把愣住的他叫了回来。 墨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再看向孩童们纯真的脸,“无妨,无妨,教书育人乃我的本分,学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将这些知识传授给后辈们吗?” 老农笑了,“墨先生还是第一个见到这种场景还笑得出来的,前几位来报道的先生一看咱们这儿这么破旧,直接就跑了。” 墨夏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老实说他也想跑,一想到这样的学宫,想来就连他的工资都发不出几何,更别提如今素裳已经有孕在身,他还得为未出生的孩子攒下资本。 可看着那些孩子的面孔,他又心软了。 算了,回去再和她商量商量吧,没准还能搞点副业补贴家用,墨夏打定了主意。 他开始询问起老农关于学宫的现状。 “咱们这儿只有这五个孩子,有四个是这附近留守人家的子弟,还有一个是…”老农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孩子们,却只有四个,当即有些生气,“阿流那丫头呢?莫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地,搞得年迈的老农一阵头大,最终老农只能摇摇头,“抱歉,墨先生,这第一天就让你看了笑话,咱这儿还有一个叫阿流的白头发小姑娘,她平日里下午跟着自己的师傅学剑,上午便在这学宫温书,只是这丫头性子冷,又不听劝,成天只想抱着那把比她人还高的兵刃。这会儿估摸着又偷偷回家去练剑了!” 墨夏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还真是…有个性的孩子…” “让墨先生见笑了,这学宫原本只有我一个先生,但我年事已高,十王司的人已经好几次来找我,让我抓紧时间处理生前事,好早日入因果殿。可我放心不下这些孩子们,今日你能来,我希望将这个担子交给你。” 老农的话让墨夏倍感压力,但又不忍心拒绝,最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农先生,我会做好我分内的事。” 第98章 问题儿童 结束了上午的教学工作,墨夏思索着要不要去街上给素裳买一些礼物,毕竟他们成婚以来一直未曾送给过她什么像样的东西。 今日他完成了学宫先生的登记注册,仙舟方面也把他的入职补贴发放了下来。 赤月岭这处洞天虽然地处边陲之地,但偶尔也会有要去内陆洞天的行商路过此地。 他来到这里唯一的一条商业街道,两边的商铺并不算多,但好在卖什么的都有。 他看了看一旁售卖首饰的店铺,里面大多是一些已经过时的首饰,墨夏也不懂,只记得素裳当年好像一直喜欢在头发上绑一对小小的银铃,之后在一次战时不幸遗落就再也没戴过了。 刚好墨夏在这里见到一对同款的,便买了下来。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东西,发现还有几条发带甚是好看,便一并买了下来,店家将东西包好,他乐呵呵的走了出来。 哪知刚出门,就又撞上了早上那个红发的男孩。 “怎么又是你?!”小男孩有些惊讶。 墨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按照老农所说,这赤月岭适龄的孩童应该都在学宫上学,怎的这孩子却说自己不是学宫的学子。 墨夏蹲下身子,与男孩平齐,笑眯眯地说道:“小朋友,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啊?” 男孩撇了撇嘴,有些生气地说,“我叫阿炎,才不是什么小朋友!” “那你告诉叔叔,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要你管!”阿炎朝墨夏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墨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打定主意回头去问问老农到底怎么回事。 告别了那个名叫阿炎的男孩后,墨夏沿着路准备往家赶。 迎面走来两个人,一身素衣的干练女子和一个抱着柄比自己人还高的剑的银发小女孩儿。 干练女子见墨夏的这一身学士装扮,打招呼道,“是新来的先生吗?” 墨夏微笑着,“是,请问您是?” 干练女子回以微笑,“我是这孩子的家长,喊我镜洛便可。” 墨夏看向躲在镜洛身后的小女孩,看这外观和老农描述的那个叫阿流的小姑娘很相似,应该就是本人没错。 “这是阿流吧!”墨夏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 阿流往师傅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怕生。 镜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就是这样,先生还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听说她又偷偷逃课跑回去练剑,本想买着礼物,带她去学宫给先生赔个不是,没想到却在这儿遇到了先生。” 墨夏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不必买什么礼物,今日我也是第一次去上课,很多东西都未曾熟悉,阿流想来是怕生,所以才提前跑了的。等时间久了,自然就不会逃学了。” 墨夏蹲下去,看着怯生生的小姑娘,“来,阿流这是先生送你的见面礼。”说着他在买的发带中挑了一条蓝色的送给她。 女孩儿看了看墨夏手里的发带,又看了看自己的师傅,最终还是接过了发带,而后又躲在了师傅的身后。 “你这孩子…”镜洛转头看向墨夏,“先生您真是太客气,还不知道先生名讳?”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墨,单名一个夏字,我也是刚搬来这里。” “原来是墨先生”镜洛朝着墨夏拱了拱手,墨夏回礼。 镜洛又瞪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阿流,“还不快谢谢墨先生送你的礼物?” 阿流从镜洛身后探出半个头,小声地说道,“谢谢,墨先生。” 墨夏笑着,“阿流,收了我的礼,明天记得来上课哦。” 小女孩点点头,然后又躲了回去。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吃午饭了,那镜洛小姐,我们下次再见。”墨夏冲师徒俩挥了挥手告别。 “墨先生,慢走” “墨先生…再见,明天我会去上课的!”阿流探出头,那根蓝色的发带已经绑在了她的脑后,她冲着墨夏离开的方向挥着手。 因为路上的耽搁,墨夏回家时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 “还知道回来啊你,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素裳双手抱胸,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墨夏有些难为情地走过去,“哎呀,这不是遇到两个学生嘛,就多耽误了一点时间。裳裳,你就别生气了。” 素裳嘟着嘴别过头去,墨夏掏出事先买好的礼物,放到素裳面前。 “这是什么?”素裳有些好奇地看着袋子。 墨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打开看看。” 素裳打开袋子,看见是一对小小的银铃铛和几根杏黄色的发带。 “你…你买这些干嘛?”嘴上埋怨着,她的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弧度。 “这不是我一直没送过你什么,正好学宫先生的入职补贴下来了,就想给你买点礼物。” 素裳白了他一眼,“还算你有点良心!”说着她把铃铛和发带都收了起来。 “不戴上试试?”墨夏狐疑道。 素裳没好气地说,“试什么试,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以前小姑娘时候一样束两根辫子再绑对铃铛啊!不过看你这么有心的份上,这份礼我收下了!以后给女儿戴!” “好,都听你的,那我去洗手吃饭啦?”墨夏试探着。 素裳撇撇嘴,“去吧,去吧,看你今天这么辛苦还给我礼物的份上,我就不生气了!” 饭后,墨夏主动收拾了家务,现在的素裳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可不敢再让她受累。 “夏,今天第一天当先生感觉怎么样?”素裳有些好奇地问道。 墨夏一边收拾着家务,一边回复道,“挺好的,孩子们都很听话…只是…” 素裳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只是什么?” 墨夏将学宫的情况和关于赤月岭洞天的现状讲给了素裳听,素裳听完皱了皱眉头,不过马上又舒展开来,“没关系,仙舟总归会慢慢发展的,这里说不得什么时候也会被规划开发,不急的。” “你倒是心态好。” “不然呢?我现在是孕妇,心态不好可是会影响孩子的!”素裳一脸骄傲的样子,刚说完她就感觉一阵头晕,险些摔倒。 第99章 悲剧与罪孽的序幕 “没事吧!”墨夏赶忙扶住素裳,生怕她摔倒。 素裳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太累了,我去休息一下就好。” 墨夏扶着她回床上躺下,没多久素裳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见妻子睡着,墨夏默默退出了屋子,悄悄关上门后就自己一个人去了书房准备明天的课。 屋内素裳睁开眼睛,卷起了袖子露出手腕,原本平整干净的手腕处此时却有一截小小的树枝突破了皮肤,灿金色的枝叶挂在枝头。 她一把将树枝拔出,鲜血流淌,找来几块纱布给自己包扎之后,重新坐回了床榻。 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黑暗中女子轻柔地自语,“宝宝,但愿你能早点出生…娘还想抱抱你…” 傍晚时分,墨夏从书房走出,今日不知怎的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一整个下午都心绪不宁。 好几次,都走到素裳的房门外想看看她,但是听到房间内一片安静也害怕打扰她休息,就只好作罢。 独自一人做好了晚饭,他才敲响了房门,“裳裳,醒了吗?该吃晚饭了!” 素裳揉着睡眼有些艰难的从床榻上起身,墨夏听到动静赶紧开门过来扶着她,“你真是…应一声就好了,非要自己起来。” 素裳有些不服气,“我又不是纸糊的,哪儿那么脆弱。” “是是是,我老婆最坚强了!但是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嘛,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墨夏斥责道。 素裳白了他一眼,“就你懂得多!” 墨夏扶着素裳缓缓起身,六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明显影响到了她的日常起居,但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又忍不住感到很幸福。 墨夏抚摸着素裳的肚子,“小家伙,你可得快点出来啊,你娘为了你可受苦啊。” 素裳轻轻捶了捶墨夏的肩膀,“你还好意思说呢!还不都是你!” 墨夏露出幸福的笑容,“是是是,都是我,老婆大人说什么都对。” “去你的。” 墨夏扶着妻子来到饭堂,晚饭已经准备就绪,素裳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心中的暖意更甚。 “夏,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 饭后,墨夏依旧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活,自从素裳怀孕之后他就很少让她干活,除了今天早晨因为是第一次去学宫教书,前一天晚上太兴奋导致睡过头,平常家里的大小事务他都没忍心让素裳插过手。 “裳裳,要不咱们请个月嫂吧?平常我万一中午回来得晚了,也没人照顾你。”墨夏提议道。 素裳有些不太高兴,“你白天还说工资可能不够,现在又说这话,这钱能省就省呗,为了买这栋房子,咱们现在手里哪里还有闲钱?我的退伍补偿都贴进去了。” “我这不是怕你万一出点啥事嘛…” “呸呸呸,谁家老公天天指望老婆出事啊!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素裳翻了个白眼。 墨夏赶忙赔礼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快吃饭吧,都凉了。” “咚咚咚”院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夫妻俩狐疑地看向门口,他们刚刚搬到这里,也没有熟人,这个点会是谁? 墨夏走过去开门,却见到是那个叫阿炎的红发男孩。 “阿炎?你怎么来了?”墨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饿了!”阿炎很自然地进屋。 “诶,你这孩子”墨夏刚想拦他,却见他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别人家里蹭饭啊?”墨夏有些生气。 “夏,这是你学生?”素裳看向这个最多十岁的小男孩。 “师娘好!”墨夏刚想反驳,阿炎已经很机智地向素裳打起了招呼。 素裳也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眼睛眯成了月牙儿,“诶,你好,你叫什么啊?” “我叫阿炎,师娘,我饿了!” “好,师娘这就让你老师去给你盛饭”素裳看向墨夏,“还不快去给阿炎盛饭!” 墨夏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随他去吧,乖乖给阿炎盛了一碗饭,自己又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了素裳的身边。 饭桌上,墨夏看着吃的正欢的男孩,疑惑道,“阿炎,这个点,你跑出来,家里大人不担心吗?” 阿炎眨了眨眼睛,将嘴里的食物吞下,“我家就我一个。” “就你一个?你爹娘呢?” “打仗死了。”男孩若无其事地说出最残酷的话。 “其他亲人呢?” “也死了。”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不少,唯有阿炎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地吃着饭。 素裳看着这孩子,仿佛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在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自己的亲人也都因为战争离自己而去,只留下她一人。 沉默了片刻,墨夏忽然开口道,“阿炎,想不想读书?” “不想!”阿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你想练武参加云骑军?”素裳问。 阿炎还是摇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墨夏有些疑惑。 “我要去当一个匠作,像我老爹那样,做出最厉害的机巧,把那些丰饶民全都干掉!”男孩说出了自己的理想。 “你父亲是工造司的匠作?” 阿炎点点头,“我老爹以前很厉害的,那些云骑军手里的武器好多都是他造的。” “那你更应该读书了,要当匠作可不能没有文化!”墨夏说道。 阿炎看着这个带着厚厚眼镜的年轻叔叔,有些不解地问道,“学宫不是不教怎么做武器机巧吗?” “可你学做武器机巧也得识字,难道你以为机巧设计图上只有图片吗?”墨夏反问道。 阿炎眨着眼睛,觉得对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自己怎么没想到,“但是,我没钱去学宫,我赚的钱都不够我吃饭的。” “钱?你小小年纪哪里去赚的钱?”墨夏这才意识到这个名叫阿炎的孤儿,到底是怎么生活到现在的。 “我之前去给街上的铁匠铺帮工,那边的叔叔每天都会给我一些钱。但是最近铁匠铺生意不好,我已经好几天没钱吃饭了。” 夫妻二人再次沉默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才这么大一点就已经开始养活自己了。 墨夏叹了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学宫上学的钱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掏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那能来你家吃饭吗?”阿炎更关心吃饭的问题。 墨夏都被气笑了,“能!但是你以后得喊我一句老师,墨老师!” “墨老师!” 饭桌上,没有任何拜师仪式,墨夏第一次有了一个称呼自己为老师的学生。 第100章 农先生 第二天清晨,墨夏早早起床替妻子准备好了早餐,叫素裳起床洗漱完毕后,就扶着她来到了餐桌旁。 “咚咚咚”院门又一次被敲响。 “是阿炎吧,那孩子应该是记得你昨天答应过给他管饭。”素裳猜测道。 “这臭小子,鼻子倒是挺灵”墨夏笑骂着,就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却见门口的人并非阿炎,而是老农。 “农先生?这一大早的,您这是?”墨夏狐疑地看着他才发现一旁还有两个穿着十王司制服的冥差。 墨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划过一抹悲伤,“农先生…” 老农脸上倒并未因此而感到悲伤,反而是一副释然的表情,“墨先生,不必为我感到悲伤…我的寿元早就走到了尽头…” 老农说着解开了学士长袍的领口,露出早已经纤维化的身体,如枯树般的藤条遍布了他的全身,墨夏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他重新扣好了扣子,依旧是那副老先生的模样,“农先生…”墨夏拱手作揖。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这位老者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教书育人这项伟大的事业,即便已经身堕魔阴也依旧靠着意志坚持至今,是值得尊敬的人。 老农佝偻着身体,本就年纪不小的他,此刻更显得老态龙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墨先生,我走后,孩子们就拜托你了…我听说你将那个在街头讨生活的阿炎也带回了学宫,你比我有本事…我老了,教不动了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这几个孩子,在这种地方没人教他们读书写字,没人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他们迟早会走上歪路…墨先生,老夫最后的愿望,也是我那日与你说过的,这个担子你能替我接下吗?” 沉默了片刻,墨夏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他握着老农早已干枯的手臂,“农先生,我能…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把他们都教育好的,让他们都记住有您这样一位伟大的先生曾教导过他们。” 说到最后,墨夏已经泣不成声,如此大义,怎能不佩服。 “冥差大人,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走吧…”老农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释然,两位冥差互相看了看,押着早已入魔阴的老农朝着远处前进。 墨夏走出院门,看着远去的背影,深深一拜,“学生墨夏,拜别农先生!” 墨夏的声音很大,引得素裳里走了出来,却见到自己的丈夫正九十度鞠躬朝着街角的方向。 良久,墨夏才起身,素裳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夏,怎么哭了?” 墨夏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素裳,当素裳知道那位老先生居然在已经堕入魔阴的情况下硬撑着给孩子们教书时,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墨夏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着她。 恰好余光瞥见家门口的巷子里,红发的男孩正探出头来,“阿炎?你怎么在这儿?” 阿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没有哭啊!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我…我是来吃早饭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望向街尾,冥差和老农早已没了踪影。 素裳擦干了眼泪,“走吧,阿炎,师娘给你盛。” 饭桌上,气氛有些压抑,三个人都想着那位老人,没人说话。 一餐结束,墨夏起身收拾碗筷,阿炎居然跟了过来帮忙洗起了碗。 墨夏感到十分欣慰,“阿炎,一会儿记得跟我去上课。” 一贯没什么礼数的阿炎今日意外的很安静,他擦了擦手,学着墨夏先前的动作,作揖,“学生怀炎,拜见老师。” 这也是墨夏第一次知道阿炎的全名,怀炎… 墨夏很欣慰,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学生的拜师礼,连忙回礼。 “好了,起来吧,你这学生,我算正式收下了。”墨夏笑道。 阿炎抬起头,恢复了往日里那种顽皮的笑容,“墨老师,您会做机巧吗?” “不会” “那您会做武器吗?” “也不会…” “那您除了读书写字还会什么?”阿炎心里嘀咕着这老师怎么什么都不会,难道又是一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家伙。 墨夏没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脱口而出就是,“我会教你在追求理想前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中午,今天的课程结束,今天墨夏没有讲课,而是听取了学生们的愿望。 阿炎依旧如之前,说自己想当个匠作,其他几个则是商人、有钱人、餐馆老板之类的,唯有阿流说她想要成为剑客。 这倒是让墨夏并不觉得意外,他听其他人提过这孩子的身世,双亲都在战乱中去世,孤苦无依的她被神秘的剑士镜洛收养,从此便跟着师傅到处云游。 阿流和镜洛也是在几个月前才来到的这赤月岭。 「因材施教,有教无类」这是墨夏在书中学到的,他将这句话作为自己的教学方针,开始系统地安排每一个孩子的课程,于他而言如今的生活是幸福的,自从认识素裳以来,他的人生才算完整。 过往的一切他已经不记得了,自己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现在这些没必要思考。 他已经有了妻子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还有一份他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墨夏将书本合上,走出了书房,距离农先生被带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看着屋外连绵的细雨,四月天,仙舟上正是多雨的季节,这雨已经下了快两周了,仍未见停的迹象。 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杏花淡淡的清香,院门口那棵杏树上开满了白玉色的花朵。 “备课备完了?”素裳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的卧室门口。 墨夏见到妻子,露出了笑容,走过去扶着她,“怎么不多休息会?这还早呢。” “瞧你说的,搞得我好像多柔弱一样,如今的生活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我都无聊死了。”素裳有些不满地说。 墨夏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再有两个来月就到预产期了,还想跟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地提着剑出去乱逛?” 素裳撇撇嘴,“我就是说说嘛…” 素裳背靠在丈夫怀里,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这种恬静幸福的生活让她感到很舒服。 院门被推开,雨中红发的少年眼神躲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墨老师,您…能来看看吗?” 第101章 狼 “怎么了阿炎,快进屋,外头还下着雨呢!被感冒了。”素裳看着浑身湿透的男孩,担忧道。 男孩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墨夏走入雨中来到阿炎的身前。 他蹲下身子,看着男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告诉老师。” 阿炎的目光已经有些躲闪,犹豫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老师,我…在河边找到了些东西,能跟我来看看吗?” “东西?”墨夏狐疑地看着男孩,素裳打着伞在这个时候走过来。 “先进屋吧,外头冷。” 男孩依旧不为所动,素裳皱了皱眉头,“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别受凉了,我随他去看看。”墨夏关切地说道。 素裳看了看他们,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墨夏,“别去太久,我在家等你们。” 接过伞,墨夏送妻子回了屋,转过身看见男孩依旧站在雨中。 “走吧,带老师去看看,你到底找到了什么?”他走到男孩身边。 男孩扯着墨夏的衣袖,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臭小子,慢点。”墨夏被他拽着在雨中一路小跑。 雨势渐渐变大,二人来到镇子边缘的农田处,远处用于灌溉的河流由于连日降雨水位已经快要溢出堤坝的顶端。 按照往日的说法,地衡司应该会派人即时过来泄洪,只是听说最近前线战事吃紧,仙舟各部都疲于奔命,对于赤月岭这样的边陲洞天更是无暇顾及。 师徒两人来到一处浅滩,四周芦苇丛生,墨夏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阿炎不以为然,继续拉着墨夏朝芦苇深处前行。 “阿炎,走慢点,小心别摔着了!”墨夏斥责道。 男孩放慢了脚步,但依旧一言不发,两人穿行在厚厚的芦苇丛中,血腥味随着深入越发浓烈。 直到墨夏看到在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似乎躺着什么东西。 阿炎径直走向了那里,墨夏还没来得及说危险,男孩已经放开了他的衣袖,来到那个东西面前。 墨夏打着伞穿过芦苇丛,这才看清倒在那里是什么,那是一头狼首怪物。 “步离人?!”墨夏瞪大了双眼,他之前跟着素裳随军时没少见到这种怪物。 它们嗜血残暴,却又狡诈异常,一头成年的步离狼族需要十几甚至二十几名云骑才能撂倒。 “快回来,阿炎!危险!”墨夏立即喊道。 “老师…他好像已经死了。”阿炎看着躺在地上的步离人,平静地说道。 墨夏这才注意到,这头步离人趴在地上,背上插满了箭矢,浑身上下更是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口。 他身上并没有墨夏见过的那种步离士卒专属的铠甲,也没有配备任何外置武器,有的仅仅只是两块破布。 他的身材在步离人中也绝对称不上高大,甚至可以说很瘦弱。 战奴?墨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词汇,在他阅读过的书籍中曾经有专门记载丰饶民资料的文章。 传说步离人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社会,它们奴役狐人作为他们的饵食和奴隶,战场上更是将他们作为炮灰冲锋在最前面。 不光是狐人,还有一些过于弱小的同族也会受到相似的待遇,虽说不会被吃掉,但同样会被当做炮灰丢往前线,而这样的存在就被称为战奴。 墨夏折下一截芦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步离人的身体,毫无动静。 他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对阿炎说,“去通知云骑军过来吧,这头步离人应该是战死后掉进河里被冲过来的。” 阿炎不为所动,而是又叫了一声“墨老师”。 墨夏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阿炎指了指步离人的身前,“这里,还有一个…” 墨夏大惊,赶忙过去查看,却见这头死去的步离人怀里还抱着一头更小的狼崽。 看体型甚至还没阿炎大,它被死去的步离人紧紧护在怀里,身上同样密布着不少细微的伤口。 墨夏再次用同样的方法试探了一下狼崽的情况,哪知还未碰到它,就发现小狼崽竟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还有些清澈懵懂的双眼,在见到两个人类时,瞬间变得无比凶厉,它张开嘴,露出尚未长齐的牙齿,表现出一副极具攻击性的表情。 男孩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墨夏连忙抱着阿炎后退。 退了几步才发现,小狼崽根本无法动弹,它已经死去的同胞将它压在身下,它除了龇牙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那种凶相也就只有那么一瞬,很快小狼崽脸上的表情就因为极度虚弱而塌了下去。 师徒二人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阿炎看着那头狼崽,又看了看将它护在怀里的步离人,忽然开口道,“老师,能救救它吗?” 墨夏诧异地看着男孩,在他的观念里,仙舟人和丰饶民应该是死敌,不论年龄大小,都一样。 阿炎继续说道,“老师,你曾说过,人之初,性本善。丰饶民虽然长得和我们不一样,但应该也能算是人…这个小家伙看起来还没我大…” “阿炎,这种事可不能乱来,这可是触犯仙舟律例的!”墨夏斥责道。 阿炎不为所动,反驳道,“老师,你教过我的,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一切的规则都是由指定者来选择,可这么做真的正确吗?现在外面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仙舟人,步离人还是其他的种族的…我不明白老师,我们到底为什么在战斗?” 墨夏被问住了,不是他回答不了,而是在想如何回答才能将那些残酷的现实告诉这个孩子。 战场上,骸骨堆山血流成河是最常见的景象,可这对还不过十来岁的阿炎来说还太早,他眼中的世界还未被那些东西所污染。 “老师,你总说,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这个小家伙其实与我一样都是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这个大步离人应该就是它的亲人…”阿炎指着死去步离人头顶的一撮淡金色的毛发,又指了指小狼崽头顶同样的毛色,“老师,仙舟这么久以来从未有人教化过丰饶民,在我们的课本里都只写着丰饶民是一群野蛮残暴的野兽…可若那只是野兽,我们又为何会在战事上如此悲惨…它们同样有着智慧,有着头脑,只是接受的教育不一样。老师,若是你能开创一条教化丰饶民的先河,我想或许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人死去…” “阿炎…”墨夏看着男孩,为被所说的话感到震惊。 孩子不了解大人的世界,正如大人也很难理解孩子的心理一样,墨夏的内心在挣扎。 他见证了阿炎的改变,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一个扬言干掉所有丰饶民的男孩,他心中始终保留着对它们的仇恨。 而现在,他学会了包容与善意,他眼中的世界也渐渐变得和其他一样。 墨夏不忍心打破这样的幻想,或许他说的对… 墨夏再次抬起头看向那头狼崽,它已经因为虚弱而昏迷,他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男孩,最终做出了选择。 第102章 家庭 连绵的雨季总算过去,暖阳重新照耀大地,赤月岭的街头再次迎来行商们的光顾。 上午的课程结束,墨夏走向了市集,素裳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这让墨夏最近都激动得睡不着觉,自己要当爹了,这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阿炎跟在他的身后,原本一头乱糟糟的红发也束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一件小小的文士服。 看着与之前那个野小子简直判若两人。 “老师,师娘是不是快要生了?”阿炎好奇地问道。 墨夏点点头,笑呵呵的说,“是啊,你马上就要有小师妹了,开不开心?” 阿炎点点头,对即将到来的小师妹很是期待。 师徒俩走在街上,时不时遇上附近的居民,都很热情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这里的人本就不多,一来二去就多熟络了。 说起墨先生,大家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说他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不仅书教的好,还是疼老婆的好男人,这里的孩子们也都很喜欢他们一家。 墨夏走进一家成衣铺子,老板见到走进来的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顿时喜笑颜开。 “这不是墨先生和阿炎吗?” 墨夏笑着:“老板,有婴儿穿的衣服吗?” 老板一听,笑道:“令夫人这是要生啦?恭喜恭喜!” “谢谢你的祝福,我也很高兴。”墨夏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在老板的介绍下,墨夏购买了好几套婴儿用的小衣服又给素裳置办了几件,正当他美滋滋的将那些衣服打包时,恰好瞥见了角落里一件宽大的兜帽长袍。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指着那件袍子问道,“老板,这袍子怎么卖啊?” 老板有些诧异,“这袍子是给远行的人准备的,墨先生这是准备出远门?” 墨夏摇摇头,“倒也没那个打算,只是觉得这料子不错,想买一件。” 老板也是爽快,没有多问,给了个折扣价,连同其他的几件小衣服一起给墨夏包了起来。 走出成衣铺,阿炎小声地问道,“老师,那件衣服是给呼雷买的?” 墨夏点点头,那头小狼崽被他带回来已经一月有余,从起初的警惕到如今已经融入了他的家庭。 墨夏教会了小狼崽读书认字,尽管它学得很慢,但还是很努力的学进去了,同时也教会了它一些基本的道理。 素裳最开始对此表示反对,但渐渐地也发现这个小步离人其实本性并不坏,后续再知道了他的身世后更是同情。 师徒俩回到家,素裳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二人回来,她想起身去迎,却被呼雷拦住。 “师娘,坐,肚子,不行,先生,嘱咐”小狼崽不愿让素裳受累,这也是墨夏交代的,呼雷平日里不能出门,只能在家帮忙照顾怀孕的素裳。 只是他还没办法很好的说话,如今的他也就和阿炎差不多高。 “你们师徒俩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素裳嗔怪道。 阿炎抱着手里的袋子走到素裳面前,“师娘,这是老师替您和小师妹新买的衣服。” 素裳看了一眼墨夏,“你啊,给孩子买就算了,给我买那么多作甚?我又不是没衣服。” 她嘴上这么说的,心里却是很高兴,打开袋子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那些小衣服。 “衣服,好看,呼雷,喜欢!”小狼崽看着素裳手里的那些小衣服也发出了赞叹。 “呼雷,快过来!”阿炎朝他抖了抖自己手上的另一个袋子。 小狼崽有些疑惑,走了过去,对着那个袋子嗅了嗅。 阿炎打开袋子,将那件灰色的袍子取出来,“这是老师给你买的。” “衣服,呼雷?”小狼崽有些不敢置信。 墨夏接过阿炎手里的袍子,“呼雷,快来试试看,穿着这个你就偶尔也能跟我们出门了。” 赤月岭这里本就偏僻,官方力量更是聚集在前线,平时很少见到,因此街上偶尔也会有一些乔装打扮的外乡人走动,只要不闹出什么祸端,仙舟方面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呼雷看着那件灰色的大袍子,眼里很是高兴,“先生,呼雷,喜欢!衣服,出门,呼雷,高兴!” 墨夏将袍子披在呼雷身上,戴上兜帽,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全身,很难分辨出他的种族,乍一看就是一个低调的远行者。 墨夏打量着呼雷,点点头,“看起来效果不错,这样平时里你也能跟着阿炎一起去买东西了。” “呼雷,买东西!呼雷,愿意!”听得出来小狼崽很开心。 “你们几个,就没人考虑一下赶紧做饭吗?都中午了,我都饿死了!”素裳因为被无视而有些不满。 墨夏笑着答应,招呼着狼崽和男孩一起朝厨房走去。 素裳看着三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从未想过自己家里还能这样热闹,一想到即将出生的女儿,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只是当她看向自己的手臂,心里又有些惆怅,趁着三人没注意,她背过身去,将那些再次冒尖的枝芽从手上拔去,尽管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得亏她作为长生种,伤口愈合速度很快,即便此刻她的手臂已经看着血肉模糊,但用不了一晚上就又会恢复。 将事先藏好的纱布取出,简单包扎防止鲜血粘在衣服上,她又若无其事地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厨房里,小狼崽回过头,鼻子嗅了嗅,看向院子里的素裳。 “怎么了呼雷?”阿炎看着停下手里活的小狼崽,诧异道。 “师娘,辛苦,呼雷,照顾,不好,先生,责罚。”呼雷低下头,有些愧疚。 墨夏转过身,揉了揉小狼崽头顶上那撮金色的毛发,“没事的,呼雷,你做的很好。” “先生,夸奖,呼雷,高兴!” 阿炎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老师都没这样夸过我…” 墨夏听到,跟着微笑道,“好了,阿炎,你也做的很好!”说着便像刚才那样也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男孩顿时喜笑颜开,对一旁的小狼崽说,“呼雷,抓紧干活,别让师娘饿着!” 小狼崽点点头,重新开始了手里的活,一人一狼就这样为墨夏打着下手,没多久一顿丰盛的午餐便做好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旁,正准备开动,但在这时又有客人上门。 第103章 阿流 一家人互相看了看,都把目光聚集到呼雷身上,呼雷也明白他们的意思,跑到了里屋藏了起来。 阿炎走到院门前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镜洛和阿流,小女孩儿如今也变得不再那么怕生,只是手里依旧抱着那柄比自己人还高的剑。 镜洛看见开门的男孩儿,顿时笑了,“阿炎,墨先生在家吗?” “老师在的,镜姨您稍等,我这就去喊他。”阿炎一路小跑去喊来了墨夏。 镜洛看着满面春光的墨夏,有些难为情地拱了拱手,“墨先生,我知道令夫人这两天就要生了,我也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只是我有点事需要出一趟远门,阿流又太小,我想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照看她几天。” 墨夏看向小小的阿流,这妮子一直不太爱说话,唯有在课上有问题时才会举手发言。 听到镜洛的请求,墨夏犯了难,若是放在以前他当然很乐意,可如今家里有一个呼雷,这是全家人的秘密,若是被外人知道,恐怕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镜洛看出了墨夏的为难,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了,毕竟墨夏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产,这会儿估计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可是这次出行有些危险,她实在不放心把阿流带在身边。 放眼整个赤月岭,她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墨夏一家了。 “墨先生,要不我付您钱?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阿流这孩子怕生,其他地方我也不放心,也就您这儿比较合适。”镜洛再次请求道。 “这…”墨夏看向里屋,还是很为难。 素裳在阿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夏,就让阿流留下吧,没事的。” 镜洛看见挺着肚子的素裳,赶忙拱手道谢,“素裳夫人,谢谢您。” 墨夏听到妻子的话,终究只能妥协,“行吧,那镜洛小姐还请注意安全,阿流,你进来吧。” 招呼女孩儿进家门,镜洛坚持要给墨夏钱,墨夏本不想收,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就只能收下了一半。 阿流在师傅临走前很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冲着她挥手告别,“师傅,早点回来!” 镜洛也冲阿流等人挥了挥手,随后消失在街角。 “阿炎,你带阿流去西边的屋子收拾一下,以后她就住那里。”素裳吩咐道。 男孩儿点了点头,带着她就往院子西边的房间走去,那里本来都是杂物室,之后阿炎来了,墨夏就干脆就全部收拾了个干净。 阿炎平时就住在里面的其中一间,还有一间空着,如今刚好给女孩住。 至于呼雷,因为他身份特殊,墨夏特地在后院的地窖里打扫出一间小房间给他住,呼雷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满,平日里更是一直帮着处理家务,晚上则跟着墨夏念书。 “阿流,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素裳招呼着女孩儿。 女孩儿抬起头,看着素裳,又看了看墨夏,“先生,师娘真好看!”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墨夏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一旁的素裳乐开了花,连忙夸赞道,“阿流你也很可爱,这头银发真漂亮。” 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素裳赶紧招呼她上桌吃饭,阿流走到桌前注意到多了一副碗筷。 心想难道是先生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在她心里原本只有师傅镜洛是最厉害的,墨先生虽然学识渊博但也只能排到第二,现在看到这一幕,对他的评价也默默上升了几分,已经快跟自己的师傅平齐了。 饭后,素裳看着还剩下不少的饭菜,给了墨夏一个眼色,墨夏心领神会,对阿炎说道,“阿炎,带阿流去收拾一下屋子。” 男孩点点头,带着女孩就往西屋走去。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墨夏才轻声道,“你就这么答应了,要是呼雷暴露了怎么办?” 素裳用同样的音量回复道,“我看这孩子应该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这几天你和阿炎帮忙试探试探,实在瞒不住了再跟她说,平时里你们也不在家,应该没事的,就是要委屈呼雷几天。” 墨夏无奈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他悄悄将桌上的饭菜打包好,给藏在里屋的呼雷带了过去。 屋内,小狼崽有些沮丧地坐在床边,见到墨夏端着饭菜走进来,眼睛顿时亮了,但随即又有些落寞地说道,“先生,呼雷,麻烦,呼雷,离开!” 墨夏听闻,皱着眉头,斥责道,“说什么胡话,吃饭!” 呼雷一动不动,继续说道,“呼雷,害怕,呼雷,步离,坏人。” 墨夏叹了口气,看着小狼崽一脸悲伤的样子,说道,“呼雷,你喊我什么?” “先生” “既然我是你的先生,那你就是我的学生,你忘了我教你的道理了?没人说步离人都是坏人,你也一样,只要你懂得克制,友善待人,没人会把你当成坏人。”墨夏安慰道。 “呼雷,知错,先生,聪明”呼雷眼底的悲伤散去。 墨夏看着小狼崽,嘱咐道,“只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尽量待在这里别出去,真要出去也穿上那件袍子,明白吗?” 呼雷点点头,“呼雷,明白,先生,麻烦,不添!” “行了,吃饭!” 呼雷接过饭菜,狼吞虎咽了起来,墨夏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小狼崽。 收拾完餐盘,墨夏端起剩菜就欲离开,临走前不忘再次嘱咐了一声,这几天除了上午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平常都待在这屋子里不要走动,至于晚上的学习,只能暂且搁置。 呼雷很听话的点头,他很喜欢这里,这里比他在猎群里待着舒服,先生很好,师娘很好,阿炎也很好!没人会欺负他,也不用担心吃不饱,更不用担心被再次丢到战场上当炮灰。 黑暗中,呼雷抬头望向小小的天窗,微微泛红的月亮刚好来到窗口,小狼崽自言自语道,“呼雷,这里,喜欢,娘亲,呼雷,幸福!” 皓月当空,一切都显得平和而宁静,墨夏抬首望月,心情也跟着变得祥和不少,能有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第104章 女儿 “听说了吗,最近丰饶民那边又出事了!” “真假的,这次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说是他们派了个改造过的巴维鲁人来,叫什么…什么「蜃楼」!”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一口气就让好几万人陷入魔阴身,云骑军去围剿都没抓住他。” 市集的茶摊上,墨夏听着周围茶客们的闲谈,赤月岭这里地处边陲,消息闭塞,也没有新闻报纸覆盖,所有的新闻都是靠着来往行商们在传递。 但这种消息往往都会延迟好几天才传到他们这里。 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今日学宫便开始放假了,他也难得清闲,一大早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阿流出来喝早茶了。 阿炎说要在家照顾师娘,就没有跟出来。 “阿流,这几日在我家住的还习惯吗?”墨夏看着桌子对面的女孩。 女孩看着桌上的茶点,咽了咽口水,没有注意到先生的问话。 她抬起头,看着戴着眼镜的先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才忙不迭的点头,“习惯的,先生。” “想吃就吃吧,不用拘谨。”墨夏指了指桌上的糕点。 女孩拿起一块冰糕,二话没说就吞了下去,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一大早就吃这么冷的东西,你也不怕对身体不好,来喝杯热茶。”墨夏替女孩倒了一小杯茶水。 阿流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先生,好苦!” 墨夏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茶本就是苦的,但很香对不对?” 女孩儿闻了闻,随即点点头,又将茶杯捧起,小口小口地嘬着。 这两日因为佳节将近,平时里不怎么繁华的赤月岭也跟着人多了起来,原因无他,只是这赤月岭上有一处出名的赏月景点,即便在整个仙舟也是有名,若不是这里实在太过偏远,也不会一直发展不起来。 喝过早茶,墨夏打包了几份月饼,准备带回家和家人一起分享。 阿流依旧抱着那柄剑,跟在墨夏的身后。 墨夏回过头看向女孩,她比阿炎还小一些,不过垂髫之年,但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远比同龄人成熟,也不知究竟经历过什么事。 墨夏看着一直保持着一个表情的女孩,调侃道,“阿流,你平时总是这样板着脸可不好,多笑一笑。” 女孩抬起头,肉乎乎的小脸上挤出一抹微笑。 “这才对嘛,明明很可爱的小姑娘,为什么总要板着脸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先生为难你了呢?”墨夏开起了玩笑。 女孩摇摇头,一头银发轻轻晃动,那枚墨夏第一次见面时送的蓝色发带一直被她绑在脑后,“先生您很好,我只是不太习惯笑。师傅平时教导我要时刻保持警惕,这在以后的战场上很重要。” “战场?你师傅平时里就教你这些?”墨夏感到有些诧异。 阿流点点头,“师傅平日里督促我习剑,教导我剑不离身,只是她不善文辞,为了让我能更快成长就把我送到了学宫。” “原来是这样”墨夏恍然大悟。 女孩儿忽然抬头,看向墨夏,“先生,你懂得比我师傅多,我觉得你比我师傅厉害!” “术业有专攻而已,你师傅应该是一位很厉害的剑士吧?” 阿流思索了一下,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就见师傅出手过一次,不过应该很厉害。” “就一次?”墨夏疑惑道。 女孩儿点点头,“我是被师傅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是她从丰饶民手里把我救下来的,我也只在那次见过师傅出剑。” “这样啊…你师傅是云骑?” 阿流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吧,那个时候我看到师傅是跟云骑一起作战的。” “难怪了,我说镜洛小姐身上怎么一直有种英气。” “师娘也是云骑,以后您和师娘的孩子也会学剑吗?也会上战场吗?”女孩儿好奇道。 对于这个问题,墨夏不置可否,就主观层面来说,他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孩子做那种危险的事,但孩子也应该有自己的路,做父母的应当尊重才对。 “这个,就看她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了,我和你师娘都会支持的。” 就在二人对话间隙,一队云骑匆匆忙忙地自街角跑过,这场景平日里可不多见。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墨夏感到一丝疑惑。 正在思索间,红发的男孩冲出人群,朝着墨夏大喊,“老师,老师!师娘,师娘要生了!” 听到这话,墨夏连忙跑了过去,满脸激动,“你说什么?你说裳裳…你说你师娘要生了?” 阿炎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师娘,说她肚子痛,然后,然后…” “好了,别说了,我这就回去!阿炎你带着阿流先自己回家!”墨夏抛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回到家,穿着长袍的呼雷正在给素裳倒水,看到墨夏回来,呼雷也着急忙慌的迎上去,“先生,师娘,痛,宝宝,出生!” “好,我知道了,呼雷你先回房别出来,我这就带你师娘去医馆!”墨夏急匆匆地走进卧室,就看见素裳满头大汗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 “裳裳,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馆!”墨夏满脸焦急。 素裳看到墨夏回来,安心了不少,握着他的手臂,“夏,我好痛,我好像要生了!” 墨夏在路上已经联系了最近的医馆,医馆的大夫一听是学宫墨先生的夫人要生产了,也不敢怠慢,急忙收拾起了东西。 就在墨夏前脚刚进屋时,后脚医馆的车已经停在院门口。 几位医士手忙脚乱地带着素裳上了车,一路上墨夏一直握着妻子的手,脸上写满了紧张。 直到素裳被推进产房,墨夏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他坐在产房门口的长椅上,眼睛盯着门上亮起的红灯,心里忐忑不已。 没一会儿,阿炎带着阿流也来到了产房门口。 “老师” “先生” 两个孩子朝墨夏打着招呼,墨夏看了看两个学生,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别担心,你们师娘一定没事的,一会儿就出来,带着你们的小师妹一起。” 两个孩子一脸期待,他们都没经历过这种事,现在也很想看看传说中的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样子。 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呼雷披着长袍,注视着产房门口的三人,默默自语,“师娘,安全,呼雷,高兴!” 街道上大批的云骑军悄然集结,就在医馆内众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街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行人。 第105章 蜃楼,迷尘烟 半个时辰之前还异常繁忙喧嚣的街道此刻却异常寂静,空无一人,连平日早起忙碌的身影也不见踪迹。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支庞大的云骑军悄然出现,他们装备精良,行动迅速而有序,悄无声息地占据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天空中星槎漫天,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金属盔甲反射着微弱的晨光,兵刃的寒芒在雾气中闪烁,透露出森严的气氛。 不同于周围紧张压抑的氛围,包围圈正中是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男人,如同马戏团的小丑般化着各色的妆容。 他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眼神中满是对眼前局势的不屑。 即使面对压倒性的兵力,他也未曾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或是恐惧,反而有种异乎寻常的兴奋。 晨风轻拂,卷起了几片落叶,在空旷的街道上盘旋飞舞,本该是中秋佳节,是众人团圆的日子,此刻却有了几分凄凉与悲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两边的对峙就像是一幕即将上演的戏剧高潮,所有的元素都已经到位,只差一个引爆点。 包围圈中裂开一条缝隙,一身素衣手握长剑的女人自人群中走出,正是阿流的师傅,镜洛。 “蜃楼,你跑不掉的!”镜洛指着站在正中的小丑,满脸严肃。 被称呼为蜃楼的男人摆出一个极为夸张的姿势回应着女人,“蜃楼?不不不,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的本名,伊塔.昂巴鲁墨,喊我伊塔就行,这位美丽的云骑军小姐。” 镜洛面无表情,缓缓抽出长剑,经历的剑气随风飘荡,剑身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寒光,仿佛能够吞噬周围的温度,令人心头一凛。 剑尖斜指,寒霜剑气顿时弥漫四野,连空气中都似乎凝结出了层层冰霜。 晨风中,花瓣轻轻颤抖,草尖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仿佛也在瑟缩躲避。 伊塔见状,认出了镜洛,随即放声大笑,几近癫狂,“真是…真是好大的阵仗,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苍城」剑首镜洛小姐!为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巴维鲁人居然这般兴师动众!我真是…我真是,太荣幸!” 伊塔保持着他浮夸的表演,冲着镜洛深深拘礼。 “蜃楼,你于长水洞天释放「六尘烟」致使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二名堕入魔阴,间接造成十五万平民伤亡,十王司已经将你列为仙舟重犯!只要你还留存于世,仙舟云骑将对你不死不休!劝你趁早放弃抵抗!否则,我们会就地将你诛杀!”镜洛发出警告。 伊塔捂着额头,肩膀忍不住颤抖,随后癫狂的笑声再次响起,“哈?杀我?镜洛小姐你莫不是以为带的人多你们就必胜了?” “我们当然知道你的手段,所以…”镜洛顿了顿,随即高声呼喊,“云骑听令!” 镜洛一声令下,一个个云骑纷纷掏出丹丸含在口中,紧接着面罩纷纷落下,用于抵御伊塔的信息素「六尘烟」 伊塔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而后大量的彩色烟雾自他脚下弥漫,“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能不能挡得住我的六尘烟!” “云骑,列阵!不能让这东西飘到平民的那边!”镜洛一声令下,最外围的星槎群卷起一阵狂风,狂风组成的墙壁将那些彩色的烟雾统统留在了包围圈内。 镜洛同样摸出一粒丹丸含在口中,随后一马当先朝着浮夸的人影冲去。 剑锋所过之处,亦有冰晶形成,在晨曦中反射出点点微光。 原本只有一柄的宝剑仿佛化成一片剑阵在她周身旋转,高高跃起的「苍城」剑首手掐剑指,明明是清晨,却好似有一轮皓月升起。 “就让这轮月华…照彻万川!” 剑锋化作寒冰,无数的月刃自天穹落下,微凉的晨光在此刻化作极寒的风暴,朝着下方露出夸张表情的男人落下。 冰晶四起,带着漫天的烟尘,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烟尘散去,只留下一片残破的地面,男人已经不在那里,然而六尘烟却始终未曾散去。 于彩色的烟雾中,浮夸的小丑逐渐化形,他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哎呀,真是好危险,不愧是剑首大人,一上来就使出了这样的剑技,真是吓死我了。” 镜洛啐了一口,显然对伊塔的演技她并不买账,但同时也感到了一丝丝棘手。 情报上并没有说重犯「蜃楼」有将自身化作烟尘的能力,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对方能通过这种方式规避掉很多伤害。 “剑首大人,你表演完是不是到我了?”伊塔如嘲讽般宣告着。 镜洛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伊塔已经化作一缕彩色的烟雾开始快速在人群中穿行,烟雾毫无阻碍穿透一个又一个云骑军的身躯。 被烟雾贯穿之人并未感觉到任何异常,伊塔重新回到正中,闭上了双眼,不明所以地举起了三根手指。 “所有人!戒备!” 伊塔变成了两根手指。 “弩箭准备!” 伊塔变成了一根手指。 “发射!”镜洛剑锋向前斜指。 伊塔收起了最后一根手指,而后猛然睁眼,“游戏…结束!” 几乎同时,原本该是漫天箭雨,然而那些手持弓弩的云骑们却都停住了。 紧接着,无数灿金色的枝芽自他们体表迅速蔓延,短短数秒这些云骑就宛若一株疯狂生长的盆栽发出可怕的嘶鸣。 有士卒堕入魔阴,军阵瞬间乱做一团,方才还是并肩作战的同袍,顷刻间化作丧失理智的怪物。 镜洛将三头扑向自己的魔阴身斩落,转身又冲入阵中,将那些已经身堕魔阴的士卒扫除。 “星槎编队,保持阵型!稳住风场,不能让他跑出去!剩下还能动的士卒,收缩防御!”军阵之中镜洛大声呼喊着,有条不紊地传递一条条命令。 云骑军也无愧于常胜之名,混乱只维持了没多久,在镜洛的指挥下很快重新稳住了阵型,转化成魔阴的士卒们都被赶到了一处,而始作俑者的伊塔却早就不知所踪。 镜洛银牙紧咬,情报不足导致的判断失误让这个疯子再一次逃走了,好在这次没有造成像之前那样的大规模伤亡,仅有几百名云骑军化作魔阴,且也都被控制住了。 骄傲的剑首不允许这样的失败,况且如果就这么让他逃了,居住在这里的平民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留下部分人守住这些魔阴身,去通知十王司让他们来处理!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去疏散平民,一组跟我搜,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出来!星槎编队,负责空中侦查支援,发现目标第一时间报告!”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云骑部队迅速散开,按照分工开始行动。 第106章 她的名字 产房门口,墨夏来回踱步,双手时而插进口袋,时而揉搓着彼此,他在紧张,很紧张,非常紧张。 尽管他之前自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数次在脑海中排练过这一刻的到来,但真正面对时,那份源自本能的忐忑仍然无法抑制。 忽然他的目光瞥见了走廊转角处探出半个头的兜帽身影。 “我去个厕所!”墨夏向坐在门口静静等待的两个学生交代了一句,就朝走廊拐角处走去。 拐角的阴影里,呼雷一直守在那里,见到墨夏走过来,有些自责地后退了两步,“呼雷,不乖,偷偷,跑来,先生,责罚!” 墨夏看着这个日渐懂事的小狼崽,心里的忐忑也略微降低了几分,“呼雷,你没做错,我知道你也担心师娘是不是?” 小狼崽点点头,它的鼻子动了动,步离人天生能通过敏锐的嗅觉分辨出很多情况。 “师娘,安全,呼雷,确信,先生,安心!” 听到呼雷的判断,墨夏心中的担忧总算放下,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内心的激动却在不断增加。 阿炎察觉墨夏一直未归,出来寻找,却在走廊拐角见到了乔装的呼雷,墨夏正站在他身旁。 阿炎皱了皱眉,虽说他理解呼雷的心情,可这样跑出来也太危险了。 他正要斥责,呼雷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跟着鼻子也嗅了两下,“师娘,虚弱,师妹,出生,师娘,安全!” 他的话音刚落下,产房里就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墨夏兴奋地冲向产房。 阿炎站在原地,看着一脸高兴摇着尾巴小狼崽,无奈道,“你别乱动,我给你再打扮一下,再带你过去,但别说话,也别让阿流注视你,知道吗?” 呼雷听完立马点点头,“呼雷,听话,阿炎,感谢!” 阿炎叹了口气,找来绷带给呼雷全身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包扎,之后才领着它来到产房前,阿流已经跟着墨夏来到了素裳身边。 墨夏眼含热泪,握着妻子的手,看着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素裳,说不出的心疼。 “辛苦你了,裳裳。” 素裳露出微笑,“夏,我想看看孩子。” 负责接生的医士走过来,看得出她脸上同样很疲惫,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将孩子的信息报告给了墨夏,“恭喜啊墨先生,是个女孩儿,母女平安” 助产护士将婴儿洗净包裹好后递给了墨夏,墨夏抱着小婴儿来到素裳面前,“裳裳,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女儿…你瞧她,多可爱啊。” 虚弱的素裳脸上的笑意更甚,孩子很健康,哭声很响亮。 助产的护士从墨夏手里接过孩子,细心地重新包裹好后,对着这对在赤月岭很受欢迎的夫妇说道,“墨先生,我们先带小家伙去做一下体检,稍后就会送回令夫人身边。” 素裳撇过头,看着小小软软的婴儿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表。 墨夏心里的石头落下,脸上写满了疲惫,苦苦等待了六个多时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煎熬,但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嘴角从见到妻女平安那刻起就再也压不住了。 之后素裳被送去病房休息,生完孩子她属实疲惫不堪,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墨夏在她身边守了一会儿后也悄悄退出了病房。 门口三个学生正好奇地张望着,对于呼雷,阿流有些好奇,她没见过这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只觉得很可疑。 阿炎也没多说,只提了一嘴说是老师的另一个学生,墨夏对此没有说什么话,阿流只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审视了一遍呼雷,没发现什么异常。 见墨夏出来,三人都围了过来。 “你们三个都回去吧,跟着我守一天了。” “老师,师娘她还好吗?我前面看到她脸色不太好…”阿炎担忧道。 墨夏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她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先生,等宝宝出院我能抱抱她吗?”阿流难得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 “好,但是你抱的时候得把剑放下。” 阿流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是因为要抱小宝宝,才不得不把剑放下的,师傅知道了应该不会怪她。 阿炎打了个哈欠,但还是不舍离去,他也好想早点再见到小师妹。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老师,小师妹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名字…”墨夏望向窗外,窗外圆月高悬,忙了一天,他都快忘了今天已经是中秋佳节。 赤月岭的月光永远泛着些许的红光,今日更甚,整个月亮都闪烁着朱红色的光芒,据说这是只有到了中秋佳节当天才能见到的绝景。 “月…月光…汐月…就叫素汐吧!”墨夏打定了主意,他与素裳相识时也是如此这般,她就像一轮皎洁的月光温暖而柔和,照亮了墨夏原本灰暗的人生。 时过境迁,他们的女儿出生也是这般场景,有时候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命运是一张巨大的网,哪怕相距再远的两条线也终有交汇的那一天…” 三个学生听着老师轻声感叹,也不由自主地望向空中那轮圆月。 呼雷的鼻子忽然动了动,紧接着他的瞳孔猛然。 “呜,呜!”他拉着墨夏的衣袖就往病房里拉。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几人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阿炎拉住了他,斥责道,“呼雷,别胡闹,师娘需要休息!” 呼雷见众人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急得直跳脚,情急之下,他摘下了兜帽,将脸上的绷带撕碎,露出了自己的狼首。 他焦急万分的开口道,“危险!附近!很多!师娘,危险!师妹,危险!”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阿炎和墨夏是因为呼雷口中的话语,而阿流则是因为这个可疑的孩子本体居然是一个丰饶民,步离人! 清脆的剑鸣在医馆长廊中响起,女孩手中那柄长剑在瞬间出鞘,寒光四射,剑尖直指小狼崽的咽喉。 第107章 魔阴围城 电光火石间,女孩挥剑直指,剑尖在几乎触及呼雷喉咙的刹那,一切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三位年幼的学生的目光瞬间凝聚,瞳孔因为惊讶而急剧扩张,就在那一瞬,平日里温和儒雅的老师身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醒了过来。 只见他伸出两根修长而洁白的手指,轻巧却又坚决地夹住了女孩手中的剑锋。 阿流尝试着抽回宝剑,却发现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那剑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锁链束缚,完全不受控制。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折断声,坚固无比的剑锋竟然从中断裂,残余的碎片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虽然细微,但在这一刻却犹如雷霆万钧,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老…师…” “先…生…” 阿炎和呼雷同时吞了口唾沫。 三人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墨夏的身上,此刻的他,眼底的暗金色图腾若隐若现,即便隔着厚厚的镜片,那种宛若魔神的威压依旧压的三个孩子喘不过气。 学生们的呼唤让墨夏重新回过神来,眼底的暗金色微光也跟着消失,看着眼前仿佛被定格的三个孩子,再看向自己指尖夹着的那半截剑锋,眼底有些迷茫。 阿炎在此刻反应过来,连忙拦在了女孩和狼崽之间,“阿流,住手!呼雷他不是坏人,他是我跟老师一起捡回来的!是我们…我们的同门师弟!” 女孩也从刚才的恍惚中醒悟过来,眼神变得陌生,那是远超她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果决,“仙舟律例,凡擅自与丰饶民勾结者,将受幽狱酷刑!你们这是在挑战仙舟的律法!” 她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墨夏知道总有一天呼雷的存在会暴露,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呼雷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继续拉着墨夏的衣袖就往病房里拽,嘴里不断重复着,“危险,师娘,先生,救!” 墨夏来不及思考,就欲回到病房,虽然不知道呼雷口中的危险是什么,但是在场的没人比得上步离人在危险方面的感知。 尽管方才情急之下他一阵恍惚,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现在的大脑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素裳的安危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乌云遮盖了月光,彩色的烟幕正在街道上蔓延,空气中带着某种奇异的清甜。 远处的阴影中,无数黑影如同行尸般在黑暗中游荡。 时不时有可怕的嘶鸣在夜空中回响,雨悄然落下,起始细密,随即倾盆。 雨声连绵不绝,打在病房的窗户上,素裳睡得很安详。 低鸣开始于医馆的回廊中响起,爬满荆棘树丛的可怕人形自回廊的阴影中走出。 一个,两个,十个,数不尽的魔阴身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阿炎,带着他们两个走!”墨夏大喊道。 “可是老师,你…”阿炎很害怕,这样的场景他在当年父母牺牲时已经遇到过一次,原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在遇到老师时,梦就已经醒了,可现在当噩梦再次照进现实,他依旧感到了自己的弱小。 “我叫你走!你是大师兄不是吗?带着你的师弟师妹快走!”墨夏歇斯底里的吼着,下一秒已经将病房的大门踹开,冲进去一把抱起妻子就往外面赶。 迷迷糊糊间,素裳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她太累了,累到就连睁眼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看见了丈夫惊恐万分的脸,周围是医馆的长廊,景色正在不断后退。 她感觉到了跑动带来的颠簸,身体传来那股熟悉的刺痛。 素裳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夏…发生…什么事了?” 墨夏察觉到妻子苏醒,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慰她,“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相信我…” 素裳模糊的双眼看向后方,那是大批游荡在黑暗中的幽灵,是仙舟人永远也无法驱散的梦魇,魔阴身群在他们身后疾奔,墨夏还有三个他的学生正沿着另一个方向逃跑。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焦急却又艰难地开口问道,“夏,女儿呢?我们的女儿呢?” 墨夏有着不忍地别过头去,现在的情况他能救的只有素裳一人,刚出去的女儿被助理医士带去了婴儿房体检,而婴儿房那个方向正是魔阴身袭来的地方。 素裳似乎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刚刚生产完的她如何能有力气。 “夏,放开我!我要去救女儿,我要去救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居然能喊出来。 可墨夏无能无力,妻子和孩子他只能选一个,没有双赢的选项。 他死死抱着妻子沿路向前冲去,呼雷保持四肢前进,靠着危险感知带众人规避了不少死路。 刚才他也听到了素裳的呼喊,望着身后茫茫的魔阴身群,呼雷第一次有了为他人牺牲的想法。 他停了下来,来到墨夏身边,“先生,师娘,跑!师妹,呼雷,救!前面,右转,直走,安全!呼雷,回去,不怕!” “你这头臭狼崽子别给我做傻事!跟我们一起走!”墨夏怒吼道。 “呼雷,不怕!师妹,要救!”说着呼雷已经跳上了墙壁,沿着来时的路狂奔。 「先生,女儿,救!呼雷,厉害!呼雷,好人!先生,高兴!师娘,高兴!」呼雷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剩下的众人沿着呼雷先前指示的方向奔逃,最终来到的医馆的天台。 墨夏一脚踹开了天台的大门,面前已经没有了路。 大雨滂沱,几人找了一处杂物堆积的地方暂时避雨,他将虚弱的素裳交给了阿流。 “阿流,帮我看好你师娘…”说完他看向男孩,“阿炎跟我去搬东西,堵门!” 男孩眼中的恐惧在老师的厉声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信任。 只要有老师在,我就什么都不怕!男孩在心中确信着。 师徒两人费了半天劲,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堆积在了门口。 这样暂时应该就能阻止一下魔阴身的进犯,紧接着一声嘹亮的狼嚎声响彻夜空。 第108章 白狼,银画 随着那声野性的呼唤,一道矫健的身影自医馆外墙凌空跃起,它是那样醒目,即便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 一头纯白的狼,它的皮毛已被雨水彻底浸透,伤痕累累的身体显得格外凄凉,血水混合着雨水,将原本柔顺的毛发紧紧贴在皮肤上,唯有头顶那一撮金黄色的毛发,依然倔强地竖立着。 呼雷,他是步离狼族的后代,曾经他和他的母亲都只是猎群中的战奴,他的族人把母亲和年幼的他一起丢到的战场上充当炮灰。 母亲用生命的代价换来了他在战场上的生还,命运弄人,最终呼雷被善良的仙舟男孩发现,被那位温和睿智的先生救下。 是他教会了身为步离狼族的呼雷,何为人性,何为守护。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先生教给他的道理。 呼雷轻盈地跃至素裳和阿流身旁,小心翼翼地放下口中紧衔的包裹——一件灰色的布包,那是他用自己的那件长袍临时制作而成,里面安睡着一个新生的生命,那脆弱而又充满希望的小婴儿。 女孩原本因呼雷的身份而心怀警惕,担心他会一时失控,伤害到她们,然而呼雷接下来的行为,却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仅没有造成威胁,反而成了可靠的盟友。这让阿流首次产生了疑惑,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难道师傅真的错了吗?丰饶民中真的存在着可以和谐共处的灵魂? “呼雷,厉害!呼雷,师妹,救出!师娘,不哭!呼雷,先生,阿炎,都在!师娘,保护!师妹,保护!”呼雷尽力用笨拙的话语安慰着大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难得的温柔与关怀。 他望着躺在地上的素裳,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尽管那笑容中夹杂着疲惫与疼痛。 素裳紧紧抱着孩子,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眼前的这头狼崽,不知何时竟已成长为如此可靠的存在,她轻轻地说道:“谢谢你,呼雷……”她的脸色虽苍白,但嘴角却挂着一丝温暖的笑容。 随后,呼雷按照步离狼族的传统,郑重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膛,向着苍穹发出了一声嘹亮的狼嚎。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宁静之后,不远处传来了轰然巨响,一直顽强抵抗的师徒二人终于力竭,用以封堵大门的障碍物轰然倒塌,墨夏和阿炎亦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击退,重重摔倒在地上。 天台的门被攻破,面对着源源不断涌入的魔阴身,他们已经无力抵抗。 墨夏艰难地起身,护在妻女的身旁,阿流握着那柄断剑,望着无尽的魔阴身群,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 阿炎从杂物堆里抄起一根棍子,同样护在老师一家身前。 就在此刻,又是一声狼嚎响彻云霄,呼雷如同一道闪电,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敌群。 他展现出了步离狼族天赋的凶悍与力量,利爪如刀,寒光闪烁,在雨幕中舞动,一只接一只的魔阴身在他手下被撕得粉碎。 他的獠牙无情地穿透怪物们的喉咙,短短时间内,魔阴身的尸体便堆砌成了小山。 在这座尸山之上,站立着一头傲视四方的白狼,他昂首长啸,声音中充满了胜利者的自豪。 似乎是被这连绵不断的狼嚎所震慑,乌云渐渐散去,一轮朱红的月亮重新悬挂于夜空之中,雨水也随之戛然而止。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这味道强烈刺激着在场每个人敏感的神经。 地面上,厚重的彩色烟雾仍旧如鬼魅般缠绕不去,无数魔阴身仿佛受到了召唤,循着先前那穿透夜幕的声响,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在这绝望笼罩的时刻,希望似乎已渺茫无迹,然而,正当众人心中满溢绝望之时,一抹异样的光芒自遥远的天际悄然绽放。 起初,那只是零星几点,宛若孤寂夜空中偶然划过的流星,孤独而璀璨。 随即,这一两点星光迅速汇聚成群,化作一片银色的海洋,自苍穹倾泻而下,掠过他们头顶,每一颗流星都承载着救赎与希望的信息。 阿流猛然起身,手指向那壮观的天象,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彩,“是云骑军!” 随着她激动的呼声,众人纷纷仰首望去,只见银色的轨迹在夜幕中勾勒出一幅壮阔的画卷。 与此同时,地平线上也涌现起一道耀眼夺目的银白色浪潮,那是云骑军地面部队的雄伟行进,他们如同破晓前的曙光,驱散黑暗的使者。 “云翳障空,卫蔽仙舟!”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口号,云骑军展现了他们坚不可摧的决心和无畏向前的士气。 紧接着,更为震撼的呐喊响彻云霄,“云骑翾翔,仙舟常胜!” 这一声声震天的喊杀,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阴霾驱散。 漫天的光矢自空中倾斜,爆炸带来的气浪掀翻庞大的魔阴身群,银色的浪潮自远处席卷而来。 他们未曾倒下,他们从未停歇,纵使敌人如海浪般汹涌澎湃,云骑之志,有死无生! 战斗持续了一整夜,直到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战斗的声响才准备停歇。 医馆的天台上,劫后余生的众人依偎在一起,墨夏紧紧搂着妻女,发誓再也不放开。 “好了,夏,他们都还看着呢!”素裳有些难为情道? 墨夏抬起头,三人纷纷转头装作无事发生。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咳咳,孩子们,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们的帮助!” 墨夏深深鞠了一躬,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老师的失职,在这种危难的时刻,竟然是自己的三个学生救了他们一家老小。但同时又有一种学生成材之后,身为老师的自豪感。 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三人的年纪加起来都还没墨夏大。 阿炎率先走了上来,将墨夏扶起,“老师,应该是我感谢您。没有您收留我,我可能还在街头讨生活,没有您教会了我那么多,我大概已经死在这场灾难里了。” 墨夏看着这个和几个月前判若两人的红发男孩,眼里的感动溢于言表。 已经不再是狼崽的呼雷也来到了墨夏身前,“先生,感谢!呼雷,会死!先生,救,呼雷!呼雷,保护,先生,师娘,师妹!呼雷,高兴!呼雷,厉害!” 墨夏用同样的眼神望向呼雷,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一头什么都不懂的小狼崽,如今也已经成长为一位可靠的战士。 阿炎和呼雷同时把目光转向阿流,这个白发的女孩一直抱着她那柄宝剑,此时竟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呼雷走上前,“阿流,不哭!呼雷,不怪,阿流!呼雷,师弟!阿流,师姐!” 呼雷想用笨拙的话语安慰阿流,结果反而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阿炎欣慰地笑了,墨夏夫妻俩也跟着笑了,他们怎能看不出这个小姑娘其实是在自责,但她现在也认可了呼雷。 “所有人,都在那里不许动!” 第109章 破碎 一艘艘星槎忽然出现自四面八方包围了天台,其中一艘星槎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下来。 一身素衣,一把佩剑,镜洛表情严肃,她看着坐在地上哭的阿流,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呼雷,忽然大声命令道,“云骑听令,抓住这个步离人!” 一声令下,星槎上下来大批云骑军,就欲将呼雷拿下。 阿炎率先挡在呼雷身前,大声喊道,“请住手!呼雷是好步离人!不是坏蛋!” 镜洛没有理会他,而是挥手示意手下继续行动,坐在一边的阿流也站了起来,拦在了呼雷的另一侧。 她看向镜洛,后者用一种没得商量的眼神回敬女孩,然而这一次女孩没有退缩,她擦干眼角的泪痕鼓起勇气大声喊道,“不许你们抓走呼雷!” 两声稚嫩的童声,却一下子喝住了一整支云骑小队。 镜洛也感到有些意外,这还是阿流第一次敢反抗自己。 吵闹的动静惊醒了熟睡中的婴儿,嘹亮的啼哭声随着清晨的日光一起为这座小镇带来了新的活力。 镜洛将视线转向墨夏一家,“墨先生,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墨夏安抚了一下妻女,站起身来,“镜洛小姐,这一切与这些孩子无关,呼雷…这个步离人是我救回来的,也是我养在家里的,他是我的学生,我会负责到底。” 镜洛眯着眼睛,表情有些复杂,在她印象里,这位墨先生应该是一位遵纪守法的仙舟好公民,怎么会做出收养教化步离人这种愚蠢的事。 “墨先生,我想你很清楚仙舟的律法。” 墨夏表情严肃,“凡擅自与丰饶民勾结者,受幽狱酷刑,由十王司亲自审判。” 镜洛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还请墨先生一起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一旁的素裳实在忍不住了,她抱着孩子想要起身,可实在太艰难。 呼雷走上前去将她扶起,“师娘,虚弱!呼雷,扶!” “谢谢你,呼雷。”素裳冲他微笑着。 镜洛看着这一幕有些诧异,可她依旧不为所动。 “镜洛…剑首大人对吧?”素裳看着面前的女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镜洛没有否认,而是保持沉默等着这位夫人继续说。 “剑首大人,我是李素裳,曾是曜青云骑青丘卫先锋队的一员,我的丈夫…墨夏,他也曾随我一同在军中生活。我们对丰饶民,对战争的理解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位云骑军差。可我还是选择了相信我的丈夫,选择了接受呼雷。他总说有教无类,只要肯学习,只要有好的老师,任何种族能够培养出伟大而优秀的人。我丈夫做到了,他将一头原本只会知道嗜血杀戮的步离狼族教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面对亲人朋友谦逊有礼貌,为了守护同胞甘愿牺牲。我的孩子…她才刚刚出生,如果不是呼雷把她从那些魔阴身里救出来,恐怕现在已经夭折了。我请问剑首大人,他做错了吗?他这样的行为难道还不值得我们以平等的目光去看待他吗?只因为他是步离人,我们是仙舟民?这个称呼真的重要吗?” 素裳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将这些话说出来,原本恢复了一些血色的面孔再次变得苍白。她的这些话,字字珠玑,没有一句虚言。 墨夏看着脸色极差的妻子,连忙上前搀扶着她。 “剑首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墨某人一个人的错,还请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的学生,放过呼雷。我会跟你走,我也愿意接受十王司的审判,还请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宽恕他们!”墨夏向着镜洛深深鞠了一躬。 镜洛沉默了许久,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早在呼雷狼嚎时,他的存在就已经传入了云骑的耳朵里,只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无暇顾及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她长出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很抱歉墨先生,我很同情你们,但…法不容情,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违反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镜洛又何尝不想放他们一马呢,可她也无能为力,自她在军旗下宣誓自己将卫庇仙舟那一刻起,私情已经成为了奢侈品。 如果她开了这个先河,那后续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是更加巨大的损失。 “师傅,求你不要带走先生!”阿流冲过去抱着镜洛的腿哀求道。 呼雷摇晃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上前来,同样用哀求的眼光看向镜洛,“呼雷,跟你,回去!先生,没错!呼雷,犯错!呼雷,步离,不该!” 镜洛忽然感到很惆怅,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个步离人正常交流,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这时,又一艘星槎忽然降落,从上面的下来的云骑走到了镜洛耳边低声说,“剑首大人我们找到蜃楼的位置了…斥候部队已经锁定他,请您指示。” 镜洛看了一眼这个传令兵,淡淡道,“按计划执行…” 她的尚未说完,就听到传来的惨叫声。 “裳裳!”墨夏大喊着妻子的名字,镜洛顺着声音方向看去,那位曾经的同僚,如今的墨夫人竟是忽然倒了下去。 “师娘!”三个学生也跟着冲了上去。 墨夏怀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妻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素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医士!求求你们,快去叫医士过来!”墨夏冲着周围的云骑军大喊道,然而没有镜洛的命令无人敢动。 镜洛刚要抬手准备下命令去找医士,素裳虚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必了,夏…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说着她缓缓撸起自己的袖子,原本洁白的手腕已经被荆棘枯木所取代,往上看去整条手臂都已经开始纤维化。 墨夏看着这一幕,泣不成声,他还在哀求,“剑首大人,我求你了,快去让医士过来,我妻子她…我妻子她…” 在场的所有云骑都在此刻别过头去,仙舟上谁不知道,一旦堕入魔阴,那再好的医士也无用…这是仙舟人永远也无法逃避的诅咒。 没人忍心看着这一幕,襁褓中的孩童还在啼哭,而她的母亲却在此刻永远离她而去。 个别情感细腻的云骑已经开始偷偷抹起了眼泪,镜洛也不忍心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她不想打扰这一家人最后的团圆时光,这是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只因等这一幕结束,她又将化身成“恶人”。 第110章 背后的刀锋 夏……”素裳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丈夫的脸庞,仿佛想要最后一次感受那熟悉的温度。墨夏的心痛如绞,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哽咽,“我在,我就在这里……裳裳,你会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其实一直以来……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是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素裳的话音断断续续,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那是对过往岁月的深情回顾,也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深深的依恋。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爱着你……比任何人都要爱你……”墨夏凝视着妻子,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他看见那些魔阴正逐渐吞噬着素裳的生命力,这画面残忍地映射在他的泪水中,模糊了他的视线。 “夏……你还没告诉我……女儿……叫……什么呢?”素裳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转向了那小小的生命,那张稚嫩的脸庞正安然沉睡在襁褓之中。 “素汐,墨素汐!我们的女儿叫墨素汐!”墨夏的声音里带着坚定,那是对未来的期许,也是对逝去时光的一种慰藉。 “素……汐……是哪两个字?你知道的……我没读过……多少书……”素裳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想记住每一个细节。 “就是素裳的‘素’,潮汐的‘汐’,代表着月光,她是我们的小月亮……给我们带来最美好的月光……就像你……永远是我的光……”墨夏解释道,每个字都饱含深情,每个词都寄托着无尽的思念。 素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吗……月……光……素……汐……夏……答应我……把她……养大……告诉她……娘亲……爱……她……”她的声音渐弱,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但其中蕴含的感情却是如此炽热,如此真挚。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你也一定要看着她一起长大!”墨夏对着素裳承诺,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只要醒来,就能看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他能感觉到怀中的爱人正在一点点远离,她的体温逐渐冷却,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裳裳!”墨夏的呼唤撕裂了寂静的深空,但回应他的,只有永久的沉默。 三个学生跪倒在素裳面前,他们低下头,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除了不间断的抽泣声,四周陷入了一种悲痛而沉重的氛围。 魔阴已经侵蚀了她大半个身躯,锋利的荆棘刺穿了墨夏的手掌,鲜血染红了衣衫。 墨夏想抱着她,想再一次感受爱人的温暖,他将安睡中的婴儿交给了呼雷,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妻子冰冷的身躯揽入怀中,企图以此留住最后一丝温暖的记号。 镜洛转身,用手背擦去了滑落在脸颊上的泪滴,她努力调整情绪,以一种坚定却带有些微颤抖的声音开口:“墨先生…令夫人已经回归帝弓的怀抱,还请节哀…接下来的事,请交给我们…” 墨夏死死抱住素裳,冲着周围的云骑军们怒吼道,“滚!你们都给我滚!谁也别想带走她!” 话语间充斥着他对失去至爱的深深抗拒,以及那份不愿接受现实的执拗。 镜洛也很同情他,却不得不面对即将降临的残酷事实,“墨先生,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一会儿她再次站起来时,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而只是一具魔阴身,一个可悲的丰饶孽物。”这番话,如同冰刃,割裂了他心中尚存的最后一缕希望 墨夏瞬间暴怒,“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妻子!她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她的!我读过很多书!我一定能找到…”他近乎疯魔般在脑海里搜索着相关知识,但极度的悲恸加之脑部的剧痛让他思维混乱不堪,所有的知识仿佛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镜洛也不忍心拆散这对夫妇,但她不得不那么做,“得罪了…墨先生…”说着,她挥动手臂示意,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把他们分开!” 几名云骑走上前去就要拉墨夏,呼雷立刻警觉,呲牙咧嘴地阻挡着任何接近的脚步;阿炎则坚定地站在呼雷旁边,誓死保卫着老师;阿流则哭泣着抱紧了镜洛的大腿,恳求着给予宽恕的机会,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镜洛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下达了指令,“把他们都抓起来!” 随着号令,四周的云骑们立即动了起来,迅速控制住了现场的几人。 唯独墨夏仍固守着妻子的遗骸,任凭身体遭受荆棘的折磨,血肉模糊,他却始终不肯放开那最后的联系。 一名隐藏在墨夏背后的云骑士兵突然拔刀出鞘,面容狰狞,恶狠狠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跟她一起去吧!” 在在场所有人惊异的眼光中,长刀带着寒芒贯穿了二人的身体,墨夏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背部传来的冰冷,他的意识恍若断线的纸鸢,迅速飘向了无边的虚空。 周遭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凝固,只剩下那致命的一瞬,定格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老师!”“先生!”三名学生几乎是同一时间爆发出的呼喊,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镜洛的斥责犹如炸雷一般在寂静内回荡,“你做了什么?谁允许你动手杀人的!” 而这名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正是之前前来通报发现「蜃楼」踪迹的传令兵。 此刻,他发出一阵尖锐且癫狂的笑声,宛如夜间的幽灵,令人毛骨悚然。“怎么,剑首大人,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吗?真是让我伤心呢!” 镜洛闻声,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脊背窜起阵阵寒意。那熟悉的声音,她再清楚不过,这个声音,是蜃楼! “所有人,戒备!通知所有弟兄,说蜃楼已经锁定,马上向我的位置集结!”镜洛下令道,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这个巴维鲁人逃掉了。 “唉,真是的,说过多少遍了,叫我……伊塔!伊塔·昂巴鲁墨!”伊塔一边嬉笑着指向身旁的两具尸体,一边做出夸张的动作,仿佛在进行一场荒诞不经的表演。“瞧瞧,多精彩的一幕啊,是不是?真是个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只是很遗憾,他们的宝贝女儿已经被你们带走了,否则,一箭双雕,甚至三雕,是不是很有趣的想法?”他的言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人们的心口。 “蜃楼!你这个…混账!”镜洛前所未有的暴怒,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剑尖如同疾风骤雨般朝这名肆意妄为的疯子刺去 第111章 当他睁开眼 剑尖刺破伊塔的身躯,镜洛却全然没有斩杀孽物的手感。 那个疯狂扭动的人形,化作一缕彩色烟雾飘到了她身后。 “剑首大人,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看来这苍城仙舟也不过如此,去叫你们的将军出来如何?”烟雾重新化为人形,伊塔显露出自己的本相,一身花枝招展的奇怪礼服,脸上涂抹着各色的颜料。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再次大笑起来,“对了,对了,我想到个很有意思的画面!你应该哭着鼻子,然后抱着你们将军的大腿说,‘呜呜呜,将军大人,我打不过那个叫伊塔的家伙,请帮帮我!’是不是很有画面感?” 面对伊塔的羞辱,镜洛再也忍不了,剑锋之上寒霜凝结,原本盘踞的秀发散落,深灰色的长发随风舞动。 “你真的惹到我了…伊塔.昂巴鲁墨…”镜洛用从未有过的低沉声线一字一顿地喊出了对方的本名。 周围的云骑们纷纷后退,他们知道剑首大人…这次是这么真的生气了。 极寒的风暴于空中凝结,头顶上忽然出现一大片乌云,遮盖了天穹,周围的气温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下降着。 伊塔看着天穹上那如末日降临般的场景,不以为意,重复着他荒诞而夸张的演出,“啧啧啧,剑首大人莫不是忘了,我本体其实很弱的,不过嘛…”他看向墨夏夫妻俩的尸体,魔阴身的侵袭已经爬上了墨夏的尸体,“两具带着无比绝望、怨恨还有痛苦尸体,加上六尘烟的催化…你猜当你身后那东西爬起来之后,会不会有更好玩的事情发生?” 镜洛不语,而是握着剑一步一步地向伊塔靠近,伊塔撇撇嘴,“真是没有幽默感啊,算了,我不陪你们玩儿啦!” 说着他就欲再次化作烟雾撤走,毕竟头顶上那个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真被剑首大人憋出大招来,自己估计真的就玩完了。 然而,他失败了,化烟的手法没有启动,与之相对的,他的手脚也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丝线给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害怕的情绪,他看着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镜洛,惊恐道,“你…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镜洛没有回应他,毕竟就连她也不知道伊塔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对手居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她要做的只是斩出那一剑,那道连时空都能冻结的剑技。 “你…你别过来!”伊塔满脸恐惧地看向镜洛,然而下一秒他脸上再次做了一个鬼脸,“骗你的!瞧瞧你身后吧,剑首大人,我最伟大的造物已经诞生了!准备好迎接末日吧!” 镜洛的身后,残破的身躯正在缓缓站起,丈夫依旧抱着妻子的身躯… 墨夏看着怀里已经完全不成人样的素裳,不再言语,他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的身体变得枯萎,最终化作做一具枯树般的尸体。 伊塔感觉有些奇怪,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周围的云骑握紧手中的武器,看着死而复生的男人,他身上依旧沾满了鲜血。 先前那个温和的教书先生,那个拒绝接受妻子逝去的偏执丈夫,此刻却无比安静。 他小心翼翼将覆盖在妻子脸上的那些荆棘清理掉,露出素裳苍白而安详的面孔。他就这么看着,看着…驻足了许久。 沉默诡异的气氛持续着,他没有时间再去看任何人,依旧如方才那般看着妻子,脸上不自觉挂上和煦如的笑容。 男人缓缓抬手,将厚重的眼镜暂时摘了下来,放在了妻子的怀里,他紧闭着双眼,似是在缅怀着逝去的爱人。 “先生…”呼雷率先叫出了声,他的嗅觉告诉他,先生没有死,但是师娘确确实实已经不在。 听到小狼崽的呼唤,男人终于开口了,“呼雷,帮先生一个忙好吗?”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谦虚而平和。 小狼崽点了点头,“先生,吩咐!呼雷,照做!” “一会儿带着你小师妹走,有多远走多远,离开仙舟「苍城」,离开仙舟联盟…”墨夏声音平静中带着某种决绝仿佛在交代后事,“离群在外的狼,终究是回狼群中去的,但也只有离开了狼群的庇护,狼崽才能真正的长大,你未来的路如何,我没有资格评价…但呼雷,记住我教给你的话…” “老师,别做傻事!”阿炎听出了老师语气里的异常,连忙劝诫道。 然而墨夏没有回应,而是继续交代着,“阿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有愧于一个老师的称号,记住,等我们再见面时,即便我已经不再是我,今天的债,你也得替仙舟人要回去…” 阿炎沉默不语,老师那一句句平静的话语,每个字都刻在他的心底。 最后墨夏叫了女孩的名字,“阿流,也许在你师傅和我之间,你会毫无犹豫选择她,毕竟我只教了你几个月…” 阿流始终哭泣着,听到墨夏呼唤自己,她连忙从镜洛身后走出,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能感觉到这位教她读书认字,教她为人处世的先生,今日之后便不在了。 “学生镜流,拜见先生…”女孩跪在地上始终没有起来。 “阿流,你们三个是我所有学生里,最让我骄傲的,但你未来要走的路或许比他们两人更加坎坷…先生要走了,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礼物,只能送你一句话,你且记好…” 镜流叩首,等待着他的发言,在场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这一幕,没人愿意去打扰。 “当仇恨成为你前进动力,即便要做的事情再怎么伟大,但从最初这一切就是错的。先生接下来要做一件错事,可能会死很多人…因为先生已经错了…但是阿流,你记住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先握住冰冷的刀剑才有资格去守护所爱之人带来的温暖…莫要搞反了…”他仿佛在课堂上那般,细心教导着女孩道理。 女孩的声音颤抖着,她用近乎哽咽的语气回答道,“学生…记住了…” 墨夏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本以为这样幸福平静的生活会一直存续,他丢掉了过往,只想守在所爱之人的身旁。 然而,当那束照进他世界的光逝去,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那个曾经被遗忘的灵魂,再次在他体内苏醒…就如他对镜流所说,我们本该先握住冰冷的刀剑,才有资格守护住爱人的温暖… 似是交代完所有的事后,墨夏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眸。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墨夏摘下眼镜的模样,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眸中暗金色的火光摇曳,神秘莫测的八芒星图腾若隐若现。 男人深情地望着怀中的人儿,语气轻柔,如春风拂面,“裳裳,我们回家…” 第112章 葬礼,罪孽 “当——”一声清越悠长的钟鸣,如同穿越时空的乐章,响彻在浩瀚的天宇之间 在这庄严而神圣的旋律中,墨夏静静地抱着挚爱的遗体,仿佛脚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那无垠的苍穹迈进。 暗金色的火焰,如同神只赐予的祝福,自墨夏的体内升腾而起,将那件被鲜血浸染的学士服包裹其中将其燃烧殆尽,火中漆黑的余烬长袍披上他并不健硕的身躯。 古老的纹饰,在火焰的映衬下,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华美与庄严,它们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早已被遗忘的历史。 怀中的素裳,依旧是那样的恬静与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于一场甜美的梦境,嘴角挂着一抹淡雅的微笑,未曾褪去。 覆盖她周身的荆棘枝条,在这命运之火的洗礼下,逐一化作了灰烬,露出了她纯净无瑕的肌肤。 而围绕着她的暗金色火焰,则奇迹般幻化为一袭洁白无瑕的婚纱,其繁复华丽的裙摆自九天之上垂落,如同天使的羽翼,亦如曾经那道照亮了墨夏昏暗灵魂的月光,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圣洁光辉。 悠扬的钟声,持续在虚空中盘旋回荡,宛如婚礼的序曲,又似葬礼的挽歌。然而,当此之时,新娘已不会再醒来。 这钟声,既是欢庆的喜悦,亦包含着深切的哀愁,让人难以辨识,究竟是在庆祝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是在哀悼一段美好生命的陨落。 墨夏继续向上攀登,他的身形在上升的过程中逐渐缩小,容貌也越发年轻,仿佛时光倒流,将他带回了与素裳初次相遇的那个明媚春日。 那时的他们,一个是眼如星辰的深沉少年,另一位则是纯洁如雪的云骑少女,完全相反的两人却在彼此间碰撞出了名为爱情的火花。 素裳褐色的长发束成两条长辫在风中飘荡,杏黄的发带上小小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终于,墨夏停下脚步,他最后一次温柔地抚摸着爱人那已不再温热的脸庞,俯下身子,献上最后一个吻,那是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永恒的承诺。 他的胸怀中,开始涌现出点点星光,仿佛宇宙中最灿烂的银河落入凡尘。 最终,那美丽绝伦的新娘,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粒,在晨曦的阳光中飘散开来,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道道绚丽的痕迹,而后,便消失不见,再也难觅其踪… 一幕凄婉的画面悄然谢幕,留下的是一位孤独而坚毅的身影,矗立于天穹之巅,眼眸深处蕴藏着无尽的悲怆,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哀伤在空气中弥漫。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呼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白狼化作一道残影夺过被云骑军抱在怀里的婴儿,起落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这不是因为其他人在反应上有所迟钝,而是他们如同先前的伊塔一样,发现自己竟无法移动分毫,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 镜洛尝试着挣脱这股无形的力量,可无论如何努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此刻,她心中已然明了,天穹之上那孤寂男子的真实身份。 古老而晦涩的八芒星图案,那预示末日的钟声,所有迹象都指向了一个名字。 “诸位…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站在这里,重新认识大家…”墨夏的声音,如今已截然不同,悠扬而又遥远,仿佛跨越了千万光年,回荡于宇宙的深渊“吾名墨夏,银河的送葬者,灾厄的引导者,末日的见证者,今日在此…请诸位随亡妻一起…共葬…” 随着他话语的终结,那缠绕在众人身上的命运枷锁猛然松懈,正当镜洛欲图反抗之际,却发现为时已晚,漫天的灰烬已然落下,阴霾笼罩了整个苍城仙舟。 被铁链束缚的黑色巨影于寰宇中显现,兜帽下流转着来自彼方的阴影。 末日幻影.灾厄囚徒!送葬者露出了独属于他的本相。 在灾厄囚徒的面前,就连仙舟这样的世界舰都仿佛孩童手里的模型。 铁链寸寸断裂,化作星海中的尘埃。 巨影双手交叠,如在祷告那般,钟声回荡,一曲悲伤的挽歌在星间唱响。 灰烬升腾,万物归虚,当苍城的人民抬头时,只看见阴郁的天空下,飘起了灰白的雪花,莫名地悲凉于每一个人心底升起。 这场看似为一个人举行的葬礼,实则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那本应是为了祭奠整个逝去世界的宏大仪式。 然而墨夏只为她一人,在他眼里,素裳就是他的全世界,当爱人逝去,那这场仪式就是自己对她最后的道别… 当末日悲歌回荡,「终末」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名为破灭的命运已经将笼罩了整个苍城仙舟,既定的轨迹已然显现,无人可以更改… “墨先生,快住手!你是想与整个仙舟联盟为敌吗?”镜洛急切地向空中那人影呼喊,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她无法理解一个人究竟是拥有怎样的执念,才会对自己的爱人做出这样的行径。 她不愿相信,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教书先生如今却成了要毁灭她家园的罪魁祸首。 “已经…回不了头了…「终末」的余音在我们耳畔奏响,灰烬为生者铺平了前往彼界的道路,一切都已经注定…镜洛剑首,我知道,我已经罪无可恕,但我从未后悔,这是我对仙舟的亏欠,倘若未来还有机会相见,请务必十倍百倍地偿还今天的一切……”” 钟声落幕,歌声与虚影同时消失,正当他们觉得这一切已经结束时。 一颗庞大无比的赤色行星悄然浮现于苍城仙舟的天际,雷鸣轰隆,震颤人心,它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壁垒,横亘于前方。 “噬界……罗睺?!”镜洛注视着这片遮天蔽日、血色浓郁的星球,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深深的绝望。这般近距离的遭遇,意味着根本无力抵抗。 她不明白负责航路预警的太卜司仙舟为何没有提早发现这颗埋伏在航路上的妖星。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这都是那个男人的手笔,那场仪式的举行本就是为逝去世界的哀悼,当它降临,命运之神将会在从无数条时间线中找寻出一条迈向破灭的轨迹,仙舟「苍城」完了! 墨夏抬头,凝视着头顶上方,被噬界罗睺阴影染成暗红的天幕,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仿佛在自嘲“到最后…还是丰饶吗?仙舟人渴求了无数年的长生,却一直都是逃不脱的末路…” 画面戛然而止,思绪却如同穿越时空的飞梭,跨过千年光阴的长河,抵达了末日后的彼岸。 仙舟「罗浮」 幽囚狱最底层 无尽的昏暗中墨夏陡然惊醒,天金铸造的枷锁发出闷响,他想睁眼,却发现眼睛被特制的刑具束缚,就抬起眼皮都做不到。 而那些久远的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涌来,一遍又一遍在他心头激荡,泪水无声地流淌,湿润了他苍白的脸颊。 第113章 狼隐于市 不久前,素裳接到归建的命令,她与三位同僚组成四人小组被安排在长乐天的一处街角站岗。 她之前给墨夏发过信息,然而这都过去一天了,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这让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掏出随身携带的玉兆看看, “李大枕头,我们在上班时间呢?你怎么又在看玉兆?”队伍里的同僚抱怨道。 “你懂什么?素裳人家现在恋爱了,这会儿正跟对象聊天呢!”另一位女性同僚回怼道。 女性同僚见她心不在焉,赶忙转移话题道,“素裳,今日怎么不见你拿着那把重的要命的大宝贝?” 素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夏...我男朋友他要去给将军办事,我就先借给他了。” 一旁的男性同僚听见这话,不禁感叹,“嚯,那还真看不出来,你那把剑少说也有几百斤重,他居然也能使得动,我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天击将军帐下的谋士呢。” 素裳听到同僚对墨夏的夸奖,心里也难免有些小骄傲,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幽囚狱的重犯呼雷越狱,如今隐藏在仙舟的街巷中,为了保证罗浮不陷入恐慌,全体云骑都进入了待命的状态。 如今虽然表面上一切和平,平民们对此一概不知,但实际上整个罗浮已经暗流涌动。 素裳还听说了,曜青的一位使者被呼雷劫持,心里更是对椒丘担心不已。 再怎么说,椒丘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见素裳始终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同僚赶忙安慰道,“素裳,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次是飞霄将军亲自带队行动,相信很快就会没事的。再加上还有景元将军和朱明的怀炎将军在。” 素裳点点头,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视线扫过长乐天来来往往的人群,夜色下长乐天依旧是那副繁华的场景。 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掠过她的视线。 “木叔叔?”素裳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几个同僚面面相觑,不知她说的是谁。 而素裳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几位同僚眼见她擅离职守,那位女同僚也赶忙跟了上去,“素裳,你做什么?” 素裳一脸焦急,“我好像看到,那个掳走的曜青使者,他是我的长辈...我...” 一听这话,另外两位同僚也跟了过来,“快跟上去!素裳你带路!灵青,你抓紧联系飞霄将军,说我们发现了椒丘大夫的踪迹!” 被唤作灵青的女性云骑立即开始联络上面,四人小队开始在人群中追踪椒丘的踪迹。 然而人群熙熙攘攘,没一会儿几人便跟丢了,灵青那边也得到了消息,“飞霄将军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远远的跟着就行...” 话还未说完,素裳又在人群中找到了椒丘的踪迹,冲了上去,拉住椒丘的衣袖,“木叔叔!” 椒丘被吓了一跳,见到是素裳,先是一愣,随即赶忙撇开她,“素裳,别跟着我!危险!” 说着椒丘就开始往港口方向跑去,不久前是呼雷让他自由活动,去验证航路是否封锁,椒丘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敢让自己单独行动。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定还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若是在这个时候与其他人有联系,那那些人一定也会被有危险。 素裳看着跑向远处的椒丘,紧紧跟在后面,喊着,“木叔叔!快回来!现在外面危险!我带你回...” 她的话未说完,一位面容阴沉的狐人云骑军就已经挡在了她面前,她看着这个陌生的狐人云骑军,刚要说点什么,就又有几人从暗处钻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素裳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 看向这几个面容不善的狐人,素裳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剑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狐人云骑是呼雷的手下,潜入仙舟的步离狼族之一,末度。 末度看向被围困在中间的素裳,宛若看见待宰羔羊的恶狼,嘴角露出一副戏谑的笑容。 “小姑娘,没人教过你,夜晚独行至无人之地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么?” 素裳心中警铃大作,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向后退了几步,她一边靠着自己的露怯拖延时间,一边在背后悄悄操作玉兆寻求援助。 方才在人群中她因为自顾自冲的太快已经和三位同僚走散了,想来没一会儿他们也会找过来。 虽然面对这么多的步离人,即便是他们四个也不会是对手,但是只要动静闹得够大,周围其他的同僚们一定会往这里赶。 只是很可惜,她的小伎俩一下子就被看穿了,一位工造司打扮的步离人一把就将她藏在身后的玉兆夺走。 “乖乖听话,不然不只是你,那个粉毛的狐人也会立即因你而丧命!”末度的威胁如同寒风,让素裳的心凉了半截。 深知孤立无援的处境,为了确保椒丘的安全,她不得不做出痛苦的选择—暂且服从。 长乐天某处的小院,化形成狐人的呼雷正坐在椅子上,听取着手下的报告。 “呼雷大人,那个狐人贱畜很聪明,知道一路上都有我们的人在监视着,并没有尝试去求救,只不过...” 呼雷沉闷威严的声音响起,“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一个云骑的小姑娘似乎认识他,一路追着他,现在已经被末度大人抓回来了。” 呼雷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残忍的笑容,“既然有人执意送死,那就从这个自寻死路的云骑开始吧。让末度把人带来!” 狼卒得到指令,应承了下来后,就短暂退下了。 没多久,椒丘率先回来了,呼雷一脸戏谑地说,“怎么样,椒丘,云骑如你所想的封锁了港口吗?” 椒丘神色黯淡,犹豫片刻后答道,“...没有。” 呼雷露出一丝冷笑,“你很聪明,一路上都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因为你知道,一旦你这么做了,那些人都会死...只是...” 椒丘忽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的双眼陡然瞪大,“呼雷,你要做什么?!” 呼雷大手一挥,“末度,把人带上来!” 第114章 愚者的奇迹 幽囚狱的最底层,静默如死,黑暗深邃似冥界之渊,唯余冰冷石壁低语,诉说着孤寂与遗。 两名狱卒打扮的人脚步声回荡于无尽的黑暗中,犹如鬼魅穿梭于冥河之上,唯一照亮路途的是他们手中摇曳的昏黄灯火。 “唉,可怜的小花火觉得好无聊啊!这鬼地方简直是乐子人的沙漠,连个能讲笑话的老鼠都没见到。”少女的声音从其中一名狱卒口中传出,尽管环境阴郁,她的语气却依旧轻快活泼,仿佛试图用欢笑驱散四周的阴霾。 “记得,我们可不是专门为了找乐子来的”另一位狱卒的声音响起,同样是女声,却宛如夜风中的细雨,“花火,想象一下我们是在玩一场高级版寻宝游戏,只不过宝藏是个活生生的目标罢了。” “哈哈,老板您这话简直了,把劫狱行动说得跟小孩子捉迷藏似的!”花火的笑声穿透了牢房间的寂静,顽皮之中带着她的尊敬,“放心啦,您的小猫咪不仅会抓住老鼠,还会顺手牵羊,给这枯燥的夜晚添点料!” “稍微,注意一下‘分寸’就好。”她的回答简洁明了,却暗含着对花火行为边界的清晰界定,“但愿你的‘惊喜’不会把我们的计划搅成一团糟。抓紧时间,我们没那么多功夫耽误。” 事实上,这个说话的人确实是花火真正意义上的老板,作为「假面愚者」所属的「世界尽头酒馆」三大巨头之一,她是花火名副其实的直属上司。极少有人有幸目睹其真容,世人仅知其代号——假面愚者.谎言之「月」。 曾经一位天才俱乐部的人是这么评价她的:「她就像是理性和疯狂间的游吟诗人。我永远都无法判断这个「欢愉」信徒用最正经的口吻说出来的那些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只要我否定她,那她就一定会拿出让我相信的证据,哪怕她说出角落里那只小虫子其实拥有令使层级的能量这样足够荒唐的结论」 幽冥般的寂静中,花火与月终于抵达目的地,眼前赫然出现一扇沉重的青铜巨门,古老而威严,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就是这里了,小花火的好奇心可是要满溢出来啦~\" 少女的声音在空旷中回响,既兴奋又期待。 月轻轻点头,眼中难得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在庄严的青铜门前,花火为自己和老板卸去了伪装,露出了各自的本相。 月仿佛披上了夜色,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修饰着她高挑的身材与干练的气质,脸上却是一副白色与金色交错的狼头假面;花火则披上了一袭鲜艳的红色洋装,搭配着精致的红色花纹狐狸面具,宛如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烟火,灵动而夺目。 一旦月戴上自己的假面,那个平时里冷静知性的成熟女老板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假面愚者的「谎言之月」 “我亲爱的花火,我要把你对真实的坚持变成我手中最锋利的剪刀,裁剪出了名为「不可能」的布料,当现实被想象力缝合,谎言也会开出名为「真理」的花朵。” 花火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即将再次见证一场名为「月」的奇迹。 青铜巨门前,月与花火的身影静静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即将上演好戏的氛围,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窃窃私语,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奇迹。 月的声音响起,声线温和如春风拂过湖面,“我亲爱的花火,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敲三下,门内会跳出一只戴着墨镜的巨型章鱼,给我们一人递上一杯阿斯德纳白橡木...” “老板,您每次都要把这种荒诞的幻想推到极致才满意吗?”花火挑眉,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就算真有这么一只章鱼,它大概也会因为羞涩而躲进海里吧!” “可偏偏...”月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个更加诡异的笑意,“我听说罗浮幽囚狱周围海域里的章鱼特别喜欢热情好客,尤其是遇到像我们这样的访客时……” 花火还没来得及反应,月已经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元素都被激活,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不可见的力量。 紧接着,青铜巨门发出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紧接着,一道裂缝从中心裂开,从中伸出的竟是几条触手! “哇哦,老板你赢了,这场景比我预想的还要疯狂!”花火惊呼,她的声音中既有震惊也有兴奋,毕竟,能够亲眼见证这般匪夷所思的情景,并非每日都能遇得到。 随着触手的摆动,门缓缓洞开,一只戴着酷炫墨镜的巨大章鱼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的一个触手上托着一个银盘,里面放着两杯「阿斯德纳白橡木」仿佛是在欢迎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你看,这里的主人很慷慨,同意请我们喝一杯!”月半开玩笑地对花火说。 “这提议不错,我们喝着最贵的酒,劫走了他们刚抓回来的重犯!嗯…让我想想接下来我该怎么为他们准备一些额外的‘惊喜’呢?”花火假装思考起来。 “你不是已经在整座监狱里堆满和虚数坍缩脉冲炸弹长得一样的烟火了吗?”月一本正经地说着,配合花火自身的想法。 花火坏笑着,“老板你可真是太坏了,柔弱的花火怎么可能搬得动那么多礼花呢?你说呢?” 又一次,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紧接着无数标记着一个狐狸面具的“虚数坍缩脉冲”诡异地出现在整座幽囚狱的各个隐蔽的角落。 感受到奇迹再一次生效,花火乐不可支,大笑着,“哈哈哈哈,老板我忽然觉得和你搭档出差简直就是最大的乐子!” 月手里握着酒杯,身旁是戴着酷炫墨镜的巨大章鱼不知何时掏出一支萨克斯风。 此时,它挥舞着手中的萨克斯风,奏响了一曲悠扬的爵士乐,而月则一副慵懒的样子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俨然一副平日里在「酒馆」时放松的状态。 没人会想到,在仙舟罗浮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假面愚者」居然在此饮酒作乐,甚至还有一条滑稽又酷炫的大章鱼在一旁演奏音乐! 月对花火的发言不以为然,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透过杯中透明的酒液,望向一片死寂的门后。 第115章 当锈蚀的齿轮再次转动 无边的冰冷的黑暗中,墨夏不记得自己已经忍耐了这样的时光到底有多久,或许是几天亦或者是几十年。 那些过往的记忆至今仍历历在目,曾经…原来自己也有过家庭,也有过爱人…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面容,他不知道那是命运之神给他开的玩笑,还是神明对他忘记自己使命的嘲弄。 正如怀炎所说,有些债,不是一句忘了就能解释得清,仙舟「苍城」的累累血债是他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黑暗中,有脚步声响起,墨夏猛然警觉,抬起了头。 天金的锁链发出阵阵响动,宛若罪人的挽歌,他看不见,面部的刑具让他无法睁眼,终末的弧光点亮不了他的世界。 高跟鞋和…木屐,两个声音,前者应该个子更高,从两个人的步频来判断后者是小跑着才跟上了前者。 这不是仙舟的人,墨夏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能进到幽囚狱里的除了十王司的判官就是仙舟的高层,没人会穿那种鞋子。 “谁?”他警觉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口。 脚步停了,那两个人应该就在面前。 女人柔和的声音响起,“还真是狼狈,有人说你在令使之中也是最顶尖的强者,可偏偏…被囚禁在这里。你为那位巡猎将军和呼雷埋下了命运的火种,可你是否又记得,当年你为自己埋下的那枚火种呢?命运的齿轮已经锈迹斑斑,当它再次转动时...你又该对过去和未来的自己做出怎样的回应?” 墨夏沉默不语,他听不懂对方话语里的深意,更加无法确认对方的态度,只能以此来回应她的问话。 女人并没有对他的反应感到意外,反倒是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打量他。 “想象一下,你被囚禁在这里的五十年,外面的世界已经沦为地狱。而你…将从地狱的最深处爬出来,去正视所有你犯下的罪孽…”女人的声音平静而祥和,似乎在诉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 墨夏一愣,五十年...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而自己的罪孽…他不想去回忆,那个偏执到近乎疯狂的男人确确实实是曾经的自己。 少女的嬉笑声打破了墨夏的思绪,“老板,你就别骗他了,他明明才进来了两天…” 少女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忽然凝聚,空气陡然变得冰冷。 是谎言,自己才进来两天…墨夏再一次为自己的钝感感到悲哀。 女人不以为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花火,想象一下,这些号称万古不腐的天金铁链其实都是冒牌货,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崩断。”说着她还扯了扯粗大的链条。 “老板,你又在胡扯了,这可是连伟大的银河送葬者先生都能困住的枷锁。”花火笑嘻嘻地否定着月的谎言。 下一秒,金属崩解的声音自锁链上响起,无比粗壮的天金锁链一节节地断裂,化作齑粉。 墨夏感到难以置信时,脸上的面甲也跟着碎裂掉落。 他缓缓睁开眼,长时间的黑暗让他一时间无法习惯哪怕这一丝丝的光明。 他只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高挑的黑色西装丽人和一个红色洋装的少女…以及她们脸上的假面… 月和花火见目标已经脱困,任务顺利完成,便朝着墨夏微微躬身,身形也跟着逐渐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当墨夏彻底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才看清了自己当前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座特制的牢狱洞天,四方墙壁上固定着无数条坚固的锁链,这些锁链像是蜘蛛网一样向着中心汇聚,最终都成了曾经束缚他的枷锁。 只是现在,这些锁链在末端都断裂了,仿佛经历了风华一般,那副掉落在地的残破面甲也同样如此。 周围一片昏暗,唯有淡淡的墨绿色微光闪烁着,好似真正的幽冥地狱。 终末的弧光再次悄然点亮,不出意外这个地方连命运的网络都照不进来,周围仍旧是一片死寂。 方才那两个人,应该是假面愚者,墨夏不记得与这些人有过什么交情,更加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来把自己解救出来。 只是…自己真的该出去吗?他内心挣扎着,被永世囚禁在这座监牢中才是对他罪孽的最好惩罚。 就在他内心一团乱麻时,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恍惚感再一次在脑海中出现。 接着是黑与白的交织,奔腾的时间长河,还有那个逆流而上的模糊身影。 「以终为始,以无为终…」 「光阴三相,汇于己身…」 男女交叠的声音同时响起,末王那匪夷所思的预言再次降临。 隆隆地潮水声淹没了祂的预言,也逐渐淹没了墨夏的思维。 这一次他没能醒来回归现实,而是一头栽倒了下去,坠入了脚下奔腾不息的河流中。 ------------------------------------- 罗浮 神策府 三位将军再次齐聚,呼雷的赤月被飞霄吞噬,她的心中之狼也得到释怀,如今她即是巡猎的将军也是步离的战首,这般微妙的立场让飞霄倍感压力。 但正如来自那位丹轮寺的步离人所言,万事万物皆有平衡之道,即便是步离人也有追求和平的派系,飞霄未来要做的不单单是继续她的巡猎之路,还要将步离人重新统合,成为一个与狐人一样被仙舟所接纳的民族。 三人在结束了与爻光将军的通讯之后,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飞霄看向了怀炎和景元。 “炎老,景元,关于那二位的事...”飞霄率先开口,黄泉与墨夏是被她带到的仙舟,可如今这两人却又全都下落不明。 怀炎没有多说,而是将一份卷宗递给了他们。 【罪囚:墨夏】 【所涉罪行概述:绝密,仅有元帅与十王本人以及少数相关人士有权查看。】 【羁押方式:已删除】 【备注:我们并不清楚元帅和十王到底有何深意,关于他,我们一无所知,但只有一条命令是肯定的,任何人或物禁止以任何理由去探视他,他所在的最底层也将被永久关闭。在处理完这些信息之后,我们的记忆会被专人删除,那个楼层或许以后只有联盟的高层们才会知晓它的存在。】 景元和飞霄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从上面写着的信息来看,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两个人所能触碰的层次,唯一能知晓的只有那位银河送葬者如今正被关押在幽囚狱中某个不为人知的楼层里。 短暂的沉默过后,景元也开口了,“关于黄泉小姐的踪迹...其实我并不知晓,她被我安排到持明腹地去找寻龙师们的秘密,但在刚进入那里不久后,也失去了联系。” 第116章 那些逝去的人们 无光的夜,演武仪典于昨日正式结束。 坊间对这次盛典评价极高,不论是来自边陲行星雅利洛六号的红发少年卢卡一路过关斩将的英勇表现,还是赛前天击将军率领云骑于竟锋舰击毙狂徒呼雷。 只是总有人因此而悲伤,呼雷一役,共计牺牲云骑一百四十七名,其中包括失踪二十四名。 程凌霜独自坐在院子里,屋内被布置成了灵堂,桌上是不久前云骑送来的小小灵柩以及那柄轩辕。 云骑将士李素裳,于呼雷一役中失踪,根据曜青使者椒丘的供词,确认她被呼雷绑架。 其后失去踪迹,官方搜寻无果,最终判定云骑李素裳牺牲。 程凌霜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素裳不会死,正如墨夏那般,但之后神策府又传出消息,曜青使团两位客卿,雷电女士失踪,夏末先生因公殉职。 程凌霜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她拜托黑天鹅找遍了罗浮,甚至发动了占卜都没能找到墨夏和黄泉的踪迹。 最后只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好几次想要找景元讨个说法,可景元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坚称一切真相已经公布,黄泉遭到龙师们陷害下落不明,墨夏则因为执行某个更加高级别的任务身死。 程凌霜再想询问,景元却以联盟机密为由不愿再透露。 “爻光将军,我在罗浮的行程差不多结束了”程凌霜向自己真正的上司报告着情况。 她曾是玉阙剑首,如今归来暂居罗浮,一方面是徒弟素裳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她接受了爻光将军的指示作为眼睛被安插于此,替玉阙,替联盟观察罗浮的风吹草动。 如今一切结束,她也该回玉阙述职了,自从她离开玉阙仙舟,剑首之位一直不断更换,但是没有一位能像曾经的她这般服众。 自此,「自在剑」程凌霜归位,重新就任玉阙剑首一职,任命文件早就下来了,只等她回归玉阙正式复任。 “凌霜,做的不错,之后的活动会有人接替你,天才俱乐部第八十一席的阮.梅女士将作为联盟的新盟友,也暂时作为玉阙的眼睛留在那里,你回来吧。”爻光将军的命令从通讯那头响起。 “…”短暂的沉默后,程凌霜回复道,“是,我明白了,但在那之前我想等过几天参加完慰灵奠仪后再离开。”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没法多说什么,那孩子的生死我看不透,十方光映法界也算不出她的命数,按常理来说这应该确实是牺牲了。只是眼下的情况还关系到你的那位老朋友,这件事牵扯到联盟最高机密,就连我也无权知道太多…”爻光只能透露那么多。 程凌霜点头表示理解,这件事背后的关系着整个联盟的事业,她确实也不再能深究。 挂断了通讯,她叹了口气,友人黑天鹅坐在她的对面,“要回去了吗?” “嗯…按照约定,你跟我回到玉阙之后,爻光将军会将你感兴趣的部分记忆交给你,作为你这次与我一起担任眼睛的酬劳。” 黑天鹅点点头,眼下看似一切结束,但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不会这么轻易出事。 在楼鄯和匹诺康尼,她分别见识过那对姐弟的可怕实力,联盟当前的说辞对她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只不过,信与不信早就不重要了,官方给出这个说法就是在堵他们这些知情者的嘴。 “咚咚咚”门被敲响,程凌霜走过去开门,见来人是桂乃芬,身后还跟着一些熟悉的面孔。 “小桂子,椒丘大夫,还有云骑的诸位?”程凌霜看着这些人,先是诧异,随即了然。 桂乃芬率先上来给了程凌霜一个拥抱,“程姨,裳裳她真的…牺牲了吗?” 程凌霜沉默不语,只能撇过头去,桂乃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见到一旁摆放的灵堂和素裳的衣冠匣,堂上少女的照片笑的很灿烂。 桂乃芬擦了擦眼泪,进前上香跪拜,久久不语。 “凌霜大人…”椒丘拖着伤病的身躯前来吊唁,对于素裳的意外他也愧疚不已,那日若不是他,素裳兴许也不会出事。 他亲眼见到素裳被呼雷绑架,虽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死素裳,但还是在他眼皮底下被那群步离人抓走了。 之后自己更是受伤濒死,对于素裳的去向一无所知。 作为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于情于理,他都该来为素裳吊唁。 “椒丘大夫,我听说你的眼睛…”程凌霜欲言又止。 椒丘摇摇头,“只是看不见罢了,无妨,比起那孩子,我…算是幸运的。”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素裳小时候还在她母亲怀抱里嗦手指的模样,而后是大一些时逃课去他家给她做吃食的场景,最后是她长大了,给自己介绍她男朋友的样子。 这么一想,自己是老了,可那孩子却先自己一步离开…他将素裳的意外全部归结到了自己的失职上,他不敢想象当曜青老家的秦素衣夫妇赶到这里后他又该如何自处。 程凌霜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椒丘大夫,你不必这样自责,这或许就是命数,那孩子…选择了一条比所有人都艰难的路,她的未来本就充满了无数危机,只不过这一次她或许没能逃过。” 椒丘怎会听不出程凌霜的意思,她说的是墨夏,当初素裳在说明自己和墨夏关系时,椒丘就担忧,这孩子未来说不得会遇到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危险。 只是没想到,这份担忧实现的如此之快。 同样上香行礼了之后,椒丘带着桂乃芬坐在了石桌旁。 之后是与素裳要好云骑同僚们也一一过来为她吊唁,这座小院今天显得格外热闹,可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喜庆。 云骑一个接一个地来,又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直到最后灵堂前摆满了吊唁的花束。 这次牺牲的云骑,绝大部分人因果殿都来不及收纳他们的生平,便逝去了。 所有仓促而至的死亡,未能实现的愿望,都在提醒着人们,即便是长生种的生命,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有限片刻。 按照天舶司的章程,引用狐人的习俗,所有这些将士的遗物将放上星槎,送出仙舟,航入恒星,与之同辉。 “我本以为,那样的事许久才会再来一次,只是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我又不得不再一次主持这种活动…”沉默间,院门外的说话声打破了平静。 第117章 星空之上,深渊之下 院中的几人抬头,见到的是手捧鲜花的两位狐人。 “驭空司舵,飞霄将军?”程凌霜抬头看向两位意外的来客。 驭空带着飞霄进了院子,上香行礼之后,转头看向程凌霜,“凌霜姐姐,您来罗浮之后我一直公务繁忙没能来得及问候您,没想到一来却是这样的场景。” “驭空,我们也有…一百多年没见了。” 驭空点点头,“当年,我随「垂虹卫」第一次出征时还是个冒失的小姑娘,是你一剑斩断了那头差点杀死我的孽物,才有了现在的我,一转眼已经是百年…” 一旁的飞霄惊讶道,“驭空姐姐,你与程…前辈是旧识?” 大名鼎鼎的「自在剑」程凌霜,那在曜青仙舟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声势直逼曾经的「云上五骁」,原本飞霄听闻驭空要去拜访这位前辈还满心期待,特地从丹鼎司偷跑出来。 “飞霄将军,不必这么客气,你若是不弃,也随驭空一起喊我声姐姐便可。” 飞霄挠挠头,心里想着这次罗浮之行怎么遇到了那么多比自己年长的大人物。 先是那对可能活了几千年的令使姐弟,后面是旧友驭空,现在是另外一位传说中的剑首程凌霜。 “既然凌霜姐姐这么说了,那飞霄以后就这么喊了。我这次来本来还想把你挖去我们曜青的,可后面听爻光将军说你已经应召,准备重临玉阙剑首的位置,气得我抱怨了爻光好半天。”飞霄依旧是那副直来直去的性子,试图用玩笑话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 只是迎接她的却是沉默,没人因为她的笑话而露出笑脸,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严肃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凌霜招呼着她们就坐,几人闲谈了几句后,夜已经深了。 明日天亮,素裳的父母就会赶到罗浮,后天一早那场盛大的慰灵奠仪将正式开始。 盛会之后便是葬礼,外来游客们对此各有看法,有人表示罗浮对逝者的态度感到尊敬,也有人认为在盛会期间罗浮发生流血牺牲事故,对这里的治安颇有微词。 不过好在,后者的声音并不大,毕竟没有游客因此而受伤,牺牲的都是在一线的云骑军,是他们用生命保护平民的安全。 深夜,驭空回到了司乘宫,要说现在罗浮六司谁最忙,无疑是天舶司。 刚刚结束演武仪典的工作,紧接着又是慰灵奠仪,为此的航路规划,空域管制,星槎安排,人员登记这一系列事情都需要驭空亲自过目。 “驭空大人,太卜司那边的观测结果出来了,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恒星是「琉璃四号星团的瓦鲁斯七号恒星」,星图已经发送到您的终端上,系统正在进行智能航路规划,您看一下哪里还需要修改细化。”负责信息整理的天舶司职员一丝不苟的报告着。 已经连轴转了好几个通宵的职员们,如今一个个都疲惫不堪,但却没有一人选择退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么做过飞行士要么是从云骑中退役下来的。 比起演武仪典那样的热闹庆典,慰灵奠仪反而在他们心中分量更重一些。 驭空查看着航路信息,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这颗恒星却让她感到陌生,她自认在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瓦鲁斯七号…我怎么好像没什么印象。”她看向那位将消息传递过来的职员。 “是不久前太卜司才观测到的,距离瓦鲁斯六号不远处的一颗的星球,根据数据显示,那颗恒星已经存在很久,属于快要熄灭的状态。只是周边恒星太过耀眼它才一直被忽视。” 驭空感到一丝丝担忧,即将熄灭的恒星远比一颗正常燃烧的恒星危险的多。 负责星图航路修订的职员看出了司舵大人的顾虑,报告道:“我们已经计算过了,航路规划时会避开它的引力最强的范围,而负责运送遗物的星槎在驶出仙舟后不久就可以恰好进入它的力场中,没什么问题。” “太卜司那边的卜算结果也显示这次行动不会有什么危险,一切顺利。” 听着手下人员的报告,驭空这才放心,她重新查看一遍详细的航路信息之后就又开始了其他事务的布置。 此时此刻,在鳞渊境最深处的持明腹地,龙师涛然一人揽下所有罪过的信息已经在持明高层中传开。 昏暗的静室内,几道黑影聚集在桌前,他们都是罗浮持明的龙师长老们。 “虽说涛然这次主动站出来为我等顶罪,但眼下的形势反而更严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长桌的上首响起。 “渊视长老说的对,涛然最后肯定会因为各种利益交换的情况活下来,但他知道的终究太多了。我们没法保证他不会说出什么太出格的话。”位于左侧列席的一道身影附和道。 沉默了一会儿后,坐在渊视长老右侧第一位的龙师阴恻恻地说,“找机会在狱中杀了他,我们只能这么做。” “这倒是个办法,囚禁中的嫌疑人忽然身死,而且还是我持明龙师,根据盟誓我们不仅可以向联盟高层重新发出抗议的声音,也可以以此作为弹劾景元的理由。” 最上首的渊视对此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最末尾的那个一言不发的人影,“伊塔,我要的那件东西准备好了吗?” 被唤作伊塔的人影发出尖细的声音,“那是自然,渊视长老尽管放心。新开发出来的六尘烟,功效绝对让你们满意,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吸入者被彻底转化为持明。” 渊视长老嗯了一声,这次他们策划的呼雷越狱行动背后实际还有一手。 明面上是两拨人帮助步离战首逃离幽囚狱,暗地里却还有一支队伍,目标正是代号「蜃楼」的巴维鲁人,伊塔.昂巴鲁墨。 他们背后的那位大人指名要救出伊塔,作为让伊塔重获自由的报酬,这个画着小丑般妆容的男人将会根据龙师们提供的资源开辟出另一条让罗浮持明复兴的新道路。 第118章 终会面对的现实 漆黑如墨的雨,细细密密地落在整齐划一的墓地上,这本该是最荒芜的地方却如今成为了这个世界仅有的安详之地。 远方,破碎的城市轮廓在诡异的黑日映照下,勾勒出一幅末世的画卷。 冰冷的石板路贴着少年的面颊,黑雨如同无数冰凌穿刺皮肤,唤醒了他的意识。 沉重的眼皮勉强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排列有序、沉默不语的墓碑群。 四周弥漫的寒气深入骨髓,让他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好似是痛苦的挣扎。 墨夏缓缓起身,他抬起眸子,目光掠过冰冷墓园与荒芜世界,眼中尽是无边的空洞。 曾经的光芒已然熄灭,只留下麻木和失落的阴影笼罩其中。 又是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又是末日之后残破的世界,已经不记得见过多少次了。 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身旁墓碑上刻着的文字,那是仙舟文,字迹锋利,似是剑锋掠过,一气呵成。 他愣愣地看着墓碑上的字眼,「云骑英烈.李素裳之墓」,墓碑顶部镶嵌着一张黑白肖像,少女的笑容灿烂如花,鲜活而又刺眼。 不...她死了?素裳她死了?不,这不可能?!墨夏心弦震动,长久以来的漠然在这一刻再次崩溃。 他凝视着墓碑,企图让这场梦快点苏醒。然而,事实无情,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双生火!”他仿佛抓住了某个救命稻草那般,呼唤出了这个名词,命运的双生之火,将两个人的性命绑定在一起,既然自己还站在这里,那对方就一定也还活着! 墨夏是如此确信,可现实再一次击碎了他的愿景,心中的那团火早已熄灭,可笑的是即便这样他依旧活着。 他自嘲地笑了,那无数人渴求的长生不死,却成了自己永远无法摆脱的囚笼。 雨,未曾停息,淅淅沥沥地雨水浸润了墨夏单薄的衣衫,他就那么静静站着,看着爱人的照片。 就在墨夏正出神之际,一道人影的轮廓在黑色的雨幕中显现。 她持握着一把饱经风霜的旧伞,一手撑着拐杖,蹒跚前行,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挽着一个竹篮,里面摆放着一些风干的果脯。 来人的面部特征隐没于光线的暧昧边界,难以捕捉细节,唯有佝偻的身形在雨幕中浮沉。 墨夏几乎出于本能地躲了起来,他靠在墓碑的背后,仰着头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那人脚步声渐近,最终停驻于素裳的坟茔前。墨夏通过地面积水反射的画面,终于辨识出来访者的容貌。 桂乃芬?他愕然不已,记忆中自己与这个热情的少女交集并不算太多,只知道她和素裳关系十分要好。 倒影中,少女昔日那一袭橙焰般耀眼的长发,经年月洗礼,现已化作霜雪覆盖的枯枝,垂落肩头,皱纹如岁月雕刻的纹路,深深刻画于面庞之上。 “裳裳,我又来看你了。”桂乃芬吃力地屈膝,将手中的祭品轻轻置于墓碑前的小石桌,随即双手合十,沉浸于深切的悼念之中。 半晌,她缓缓开口,声音温和悠扬,仿佛在向远方的灵魂叙述着一段跨越时空的故事,“裳裳,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就离开我们五十年了,而我也步入了短生种的最后时光,你瞧瞧,我上次来看你的时候好歹还能站得直...”一边说着,她一边试图站直身体,奈何如今的身体早就不允许她像年轻时那般了。 短暂的静默过后,桂乃芬继续倾诉着心中的感慨,“这座罗浮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你如果见到了它现在的模样,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两行眼泪自她的眼眶中落下,“如今我们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你所在的地方是地狱,还是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地狱。可尽管如此,大家都还努力的活着,拼尽全力守护着现在的罗浮。前几天,景元将军他也病倒了,彦卿小弟说他会接过大旗,带领大家逃出这个地方…” 一桩桩一件件,桂乃芬将这些年她身边发生的事都向故友倾诉着,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良久之后,桂乃芬手中的拐杖轻轻叩击地面,支撑着年迈的身体,缓缓站立起来,目光温柔地停留在挚友年轻时的笑容上。她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虽然略带几分哀愁,却饱含深情与祝福,“所以,你在那一边也要好好保重啊!” ------------------------------------- 雨幕渐敛,墨夏孤身踏足于星槎海的断壁残垣,昔日繁华的星槎海中枢,如今只剩下各种倒塌的建筑。 曾经作为天舶司办事处的司乘宫只剩下一片废墟,不少坠毁的星槎残骸散落在各处,街道上空无一人。 玉界天门碎裂,背后是虚无深渊;那悬顶的黑色太阳,仿佛末日的永恒注脚。 这既不是梦,也不是过往的回响,仙舟罗浮究竟经历了什么?墨夏心中泛起疑问的涟漪。 面具之下,愚者的低语再度萦绕耳畔——五十年囚禁之后,外界已化作炼狱 “这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 突如其来的声音划破死寂,墨夏猛然旋身。一缕金芒自衣袋逸出,凝形为往昔弟子呼雷的小狼幻影。 \"呼雷...\"熟悉的名字唤起了回忆。不再是战首步离的身影,而是那名曾受教诲的学生。 \"先生...别来无恙。\"小狼稚嫩的嗓音里,满载久别重逢的感慨。 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呼雷明显不是偶然,而是暗示着这一切都是被事先筹划好的,墨夏凝视着光影,静待答案揭晓。 “这里是现实...不,对您来说可能有些不恰当。”狼崽光影轻轻摇头,继而阐述,“先生,这里是您终会面对的现实,这样的解释或许更合适些。” 墨夏似乎明白了什么,沉吟了片刻,道出光影的本质,“你只是一段回响,对吗?” 光影微颤,仿若苦笑“先生肯定清楚我这样的存在,毕竟在您的时间线里应该刚刚经历了类似的事...”稍事停顿,它补充道,“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呼雷为了某个原因而抛弃的过去,一如您为他播下的命运种子,我是过往的您馈赠予未来的一撮救赎的火苗。” “所以,过去的那个我到底要干什么?”墨夏察觉到一切似出自旧我之布局。 “详情我不得而知,唯有小师妹素汐获悉全盘计划。除呼雷相关记忆外,我还了解大师兄、即今之怀炎将军的任务—安排您与呼雷重逢,将‘我’送至您身旁。随后,他会''杀死''您,以此来让我重新传递那段遗忘的往事,并将您囚禁于幽囚狱深处。” 听到这些,墨夏的心绪不禁翻腾,每一句话都与自己最近的经历丝丝入扣,宛如宿命般的重复。然而,其中提及的一个名字,却如同惊雷般轰鸣在心灵深处,他和她的女儿,素汐... 第119章 孱弱无力 良久,墨夏终于理清思绪的纷扰,按照呼雷的这段回响所说的消息。 这里确实是现实,一个他已经不存在的现实,与他之前所在的时间相差了整整五十年。 愚者的话语,再次得到应验,“被囚禁五十年后,外界化作炼狱,而他将自地狱深处苏醒,正视自己的罪孽…” 那抹微弱的光影愈发淡薄,恍若风中烛火,小狼崽朝他最后行了一礼,“先生,至此,我的使命基本已经完成,还剩最后一项,请记住您是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待我消失后,将这撮金色的绒毛戴在头顶,您会成为另一个人…之后的事,请您找到「丹朱」女士…” 言罢,光影剧烈颤抖数次,终究彻底隐退于无形,只留下墨夏孤单的身影矗立于荒芜大地,静默无言。 金色的绒毛微光逐渐暗淡,飘荡至墨夏头顶,静静落下,宛若生根一般被固定在他发丝的中央。 透过旁边废墟的玻璃倒影,一个长相普通的黑发狐人少年出现在原地,头顶则是一小撮金色的毛发。 墨夏呆呆地看着倒影中那张陌生的面孔,有些恍惚,愚者的目的,末王的预言,以及曾经的自己所谋划的这一出大戏… 吵闹的喇叭声打破了他的思绪,几艘被改造过的星槎装着各种奇怪的喇叭自周围的废墟里驶出。 围着这个看起来看起来孱弱不堪的狐人少年。 这些人头上的长角扭曲,突兀歪斜于额际;零星的龙鳞参差附着在身体各处,形态畸变;而个别个体的躯体末端,尾部粗短,蜷曲不定,又干枯如骸骨,肢体比例失调,双眼泛着异样光泽,透露出一种不自然的生命状态。 持明?不,这些畸形的个体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自称高贵龙脉的持明族… “兄弟们,看看这是谁?一个还没被污染的小狐人!” “头儿,这下发财了!把他卖到上层区,那些老板们对于这种成色的货可是愿意掏很高的价钱!特别是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就喜欢这种十几岁的小男孩当玩具!” 面对这帮人的污言秽语,墨夏不想废话,这种桥段即便自己已经不记得,但是既视感依旧存在。 见墨夏一直不说话,为首的那个长着红色鳞片的光头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喂,吓傻了吗,臭小子?还是你说本来就是哑巴!?” 墨夏微微闭眼,叹了口气,这种场景让他想起了在沙漠时邂逅素裳的场景。 心中的感慨着,不自觉地看向天际,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余黑色的大日依旧悬挂于天际。 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了…终末的弧光猛然点亮,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图腾在眼底浮现。 本该是如此才对,然而这一切都在瞬间消散,命途的力量转瞬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墨夏愣了一下,再次尝试,结果依旧如此,他居然无法点亮自己的命途,所有的力量都在迸发的瞬间归于虚无。 黑日的阴影诉说着一切,在祂的照耀下任何胆敢挑战「虚无」的命途之力都将回归于无。 那些畸变的男人们已经涌了上来,他们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试图控制住墨夏。 他们可不认为面前这个瘦弱的狐人会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 几人手里拿着锁链和棍棒一类的武器,正一步步靠近着他。 墨夏尝试了数次,完全无法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若是然而单纯凭借这具身体的话… 险之又险,长着灰色鳞片的男人拳峰擦过了他的鼻尖,若不是下意识地这下闪避,对方那个包裹着锋利鳞片的拳头一定会打的自己皮开肉绽。 “滚蛋!谁让你打他的脸的!要是打坏了,可是会被压价的!”身后那名为首的红鳞男子怒吼着。 灰鳞被吓了一跳,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看向老大,“抱歉,头儿,我看这小子刚才似乎想还手,一时间没忍住。” 说着另外几人已经将墨夏逼到了角落,他刚才已经感受到了,原来自己本来的身体在失去的命途加成后也不过只是普通人的水平。 速度、力量远远不及这些壮汉,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反应速度还算快,但身体好像并不是很能跟得上。 “小哥,劝你放弃抵抗,等我们把你卖给药王秘传的老爷们,没准你还能在被玩坏之前过一段好日子…”灰鳞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贪婪的表情。 身后已经没有路了,周围的退路也被这些人封锁… 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孱弱,原来在失去了神明赐予的力量之后,自己居然这么不堪… 好似为了否定这个答案,墨夏发出低吼,奋力冲向灰鳞,手中的拳头全力挥出,对准他左脸裸露出的皮肤。 可拼尽全力的这一拳,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握住,灰鳞的手掌像是铁钳般固定住了墨夏的手腕。 尽管墨夏再怎么努力尝试也抽不出来,灰鳞仿佛在嘲笑着他,回过头看向老大,大声询问道,“头儿,让这家伙暂时脱臼应该方便兄弟们动手应该可以吧?” 红鳞啧了一声,难得遇到这种货色,他本来希望能够完完整整地带回去,现在看对方这架势,要把他绑起来可能还要费一些事。 暮雨已经结束,绝对不能在黑日下照射太久,他可不想也变成那些无意识的怪物。 “给我轻点!保证他别乱动就行!要是弄坏了,我饶不了你!” 听到老大的话,灰鳞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猛然出手。 墨夏的警觉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然而肉体上的劣势使得他的躲避变得苍白无力。 双臂被紧紧钳制,紧接着一股猛兽般的蛮力袭来,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啊——”墨夏痛苦地嘶喊,声音中带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双臂的脱臼带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吵吵嚷嚷的,你们这群家伙又在搞什么鬼?是发情期的野狗吗,混账?!” 劲风卷起尘埃,低沉的嗓音自烟尘中飘出,传入在场人的耳朵里,烟尘背后一道健硕的身影若隐若现。 第120章 剑士 黑日下的那道身影宛若战神降临,金发飞扬,手中古朴长剑映射冷冽光芒,周身环绕四柄灵动飞剑,蓄势待发,剑尖微颤似有龙吟虎啸之声。 “哪儿来的愣头青,居然敢来找死?”红鳞一脸痞相,手下一众小弟附和嬉笑,全然不将突然闯入的金发剑客放在眼里,反倒是对方手里的兵器看起来很值钱,这让他们的目光变得更加贪婪了。 金发的剑士并未回答,红鳞见又来了个‘哑巴’心中有股无名火,只不过对方这一身行头看着似乎不是那么好对付。 不过好在他们人多,红鳞挥了挥手,剩下的手下都从星槎下来,十几号人朝着剑士方向包围了过去。 “劝你乖乖把值钱的东西留下,然后跪在地上…”红鳞的狠话还没放完,金发的剑士已经冲了过来。 长剑挥洒间隐约有点点冰晶闪烁,剑锋如银蛇般狂舞,切割破空之响连绵不绝;飞剑紧随其后,刺破长空,留下苍蓝的轨迹。 每一次碰撞皆火花四溅,不消片刻,红鳞一行人手中的棍棒折断、铁链崩散,只听得一片哀嚎,待得他回过神来,自己手下这些人早就溃不成军,躺在了地上。 红鳞此刻才看清了剑士的面容,金丝束发,面目俊郎,外貌不过刚过弱冠,右眼处有道贯穿半张脸的刀疤。 “金发…独眼…四把飞剑…你…你你!”红鳞脸色骤变,声音颤抖着,“你是那个反叛军的通缉犯!‘百里飞剑’彦卿?!!!” 彦卿嗤笑一声,“倒不算太笨,你们这些废土上的老鼠,还想尝尝我的剑出鞘的滋味吗?” 赶跑了这帮恶徒之后,危机暂时解除,墨夏总算松了口气,然后手臂因为脱臼而产生的剧痛依旧让他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浑身上下都因为刚才的变故受了不轻的伤。 彦卿注意到这个陌生的狐人少年,手中的剑再次举起。 “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在祂的阴影之下,却没有受到任何污染!?”他神情警惕地看着墨夏,仿佛这个看似无缚鸡之力的狐人少年是比刚才那些畸变的持明族更加危险的存在。 墨夏被问住了,如果放在从前他大可以随便编一个名字和身份,然而彦卿的神态告诉他,只要自己轻举妄动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剑。 面前这个金发的剑士他还有些印象,在记忆里好像是那位罗浮将军的小徒弟,之前和素裳在一起时也听她聊起过,只是在这个时间线里,那个孩子也长大成人了。 “喂,彦卿,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什么?丹药的效果快结束了,再不回去的话,你要是变异了可别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哦。” 又一个声音自墨夏的头顶响起,抬首望去,白衣胜雪,女子自一旁的废墟大楼上一跃而下。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一个不小的浅坑,待得尘土散去,白衣女子一头黑发飘逸地散落在脑后,而她的手中却是一柄漆黑的巨刃,剑长过人身,阔如门扇,与她修长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 彦卿看着她又弄出那么大动静,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云璃,我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行动的时候尽量小点声!万一把那些东西招来了又要麻烦好一阵。” 云璃撇撇嘴,不以为然,随即目光看向了正被彦卿拿剑指着的墨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还真是稀奇,在这片区域居然能见到还未被污染的正常人?” “云璃,小心点,刚才我感觉我的剑对我发出了预警...就是从这个家伙传来的。”彦卿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云璃对此不屑一顾,调侃道:“唉,我说彦卿小弟,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完全学会和剑对话啊!每次有点感觉,都当做是危险。我的‘老铁’刚才告诉我,这家伙很特别,但没什么危险。” 彦卿一愣,在和剑沟通这件事上,自己确实不如云璃,虽然他偶尔也能感觉到一些情绪自手中的佩剑上传来,但却并不算清晰,而反观云璃则是从小就能和各种剑器对话。 云璃走到彦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着点,彦卿小弟~” 墨夏还在思考该如何解释的身份时,只听到‘邦’的一声,云璃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到了他的身后,手里那柄重剑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脑,而后意识就如同断线的纸鸢那般飞散出去。 对于云璃简单粗暴的做法,彦卿还想再发表些什么看法时,前者已经顺手将掉在附近的铁链捡起来,并将那个狐人少年五花大绑后扛在了肩上。 “你还愣着干嘛,快回去了!”一边说着一边还将一大袋东西丢给了彦卿,“在某人刚刚路不见平的时候,我顺手找到了一处药房的仓库,你负责扛背回去吧,也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帮到景元将军。” 彦卿接过那一大袋药材,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让灵砂大人她们分辨吧,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还有这家伙,估计阮.梅姐姐应该会很感兴趣。”云璃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肩膀上昏迷着的狐人少年。 ------------------------------------- 待得墨夏意识逐渐恢复,浑身上下都传来剧痛,尤其是两条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着。空气中是熟悉的冰冷气息,带着淡淡的金属味道。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头顶是墨绿色的金属屋顶,自己正躺在一张青铜质的床上,房间不算空旷,布置也很简陋仅有一张床和一对桌椅。 幽囚狱?墨夏看着四周墙壁上早已斑驳的浮雕,还有那一道道托在地上的铁锁,下意识地想到了曾经被囚禁的地方。 “你醒了?”温婉的女声自他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位面容姣好的狐人女性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墨夏刚想起身确认情况,身上就传来强烈的痛感,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正绑着绷带,两条脱臼的手臂也缠上了石膏。 “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哦,灵砂大人先前来查看过你的伤势,身上的骨头好多都裂了,需要好好静养才行。”女狐人嘱咐道。 “你是谁?”墨夏别过头,看着已经坐在桌前捣药的女狐人。 “小女子名唤停云。” 第121章 妙净天 曾经罗浮最阴森幽暗的地方,幽囚狱,当墨夏再次来到这里后却已经变了样。 “妙邦清幽净土洞天,简称妙净天。”停云推着轮椅,向墨夏介绍着这里的新名字。 墨夏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有些唏嘘,曾经的幽府之地如今却成了罗浮人灾难后最后的庇护所。 “能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停云微笑着,将这五十年来的变故娓娓道来,“我与阮.梅大人是在五十年前的演武仪典后回到的罗浮,而那之后不久仙舟又为先前牺牲的将士们举行了慰灵奠仪...” 故事很长,简而言之概括起来便是罗浮在那次祭典逝者的仪式时,选定的恒星忽然熄灭,并衰变了成了黑洞。 仙舟罗浮被黑洞吞噬,来到了一片未知之地,从此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罗浮因此上下陷入混乱,而持明龙师们趁此机会,发动叛乱,他们召来了那轮黑色的太阳,散布名为‘不朽尘’的烟幕,将无数仙舟人转化成了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变持明形态。 在黑日的阴影下,仙舟人失去了帝弓的庇护,而反观龙师一方则因此得到了新的赐福,不少人因此投身敌营。此消彼长之下,龙师与药王秘传的联军击败了云骑,将军带着剩余的人躲进了古海深处的幽囚狱,建立了最后的庇护所。 龙师们拥护年幼的龙尊白露为领袖,并建立了傀儡政权,通过药王秘传的手段控制着整个罗浮,如此已经渡过了数十年。 “云墨,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吗?”停云看着一脸恍惚的墨夏,有些诧异道。 墨夏点点头,这几日为自己捏造了一个新的身份,因为家园被毁而丧失了之前记忆的流浪狐人云墨。 尽管这个身份完全经不起推敲,可作为他负责人的阮.梅女士却几乎没有思考就接受这个说法,并为他担保,停云则负责照料还在伤病中的他。 曾经的一间间囚室被改造成住宅和商铺,在这片有限的洞天里,剩余的仙舟人依旧努力地活着。 “我们现在所在的上层是商业区和妙净天主要管理者们居住的地方,再往下的中层则是普通民众居住的区域,最深处则是如今管理这里的六司总部所在。”停云向墨夏介绍着妙净天的大致构成。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妙净天的大门开启,一支穿戴着老旧盔甲的队伍运送着新一批物资,风尘仆仆地从外界赶了回来。 停云注意到了墨夏眼中的好奇,解释道,“是残阳卫,大多都是曾经云骑军组成,还有一些年轻的,便是这五十年间在这里出生的孩子长大之后加入的。曾经的幽囚狱内物资匮乏,并不适合我们生存,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冒险出去为这里的百姓带回来了生存的物资。尽管如今我们也算勉强能够自给自足,可随着人口的逐渐增多,这里的物资已经不算充足。” 墨夏听闻,点了点头,先前他已经听停云提过,自从失去了巡猎的庇护,仙舟士卒不得不以血肉之躯对敌,他们唯一能依仗的只剩下手中的刀剑。 因此如今的妙净天变得如曜青仙舟那般,武德充沛,唯有握紧手中的武器,才能护得住这片最后的净土,才有资格去拥抱自己所爱的人。 停云推着墨夏,退到了道路两边的人群,残阳卫每次的归来都会引起民众的欢呼和围观,他们是英雄,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里的仙舟人才能安稳地生活在这座海底的囚笼中数十年。 “似乎,这次回来又少了不少人呢...”一片欢呼声中,停云轻声叹息着。 墨夏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很清楚末日之后的世界是何等残酷。 他的目光看向队伍的最前方,银发素衣五十年来容颜未改只是脸上写满了疲态。 程凌霜尽可能地表现出一副从容的姿态向热情的民众们打着招呼,只是墨夏却能看得出对方眼底的无助与绝望。 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背负着如此多人的期待。 程凌霜的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些异样的视线,看向了墨夏二人所在的方位,那里是停云小姐和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狐人少年。 陌生的面孔,新来的?程凌霜在心中猜测着。 她的目光与狐人少年在空中交汇,若有似无间,她仿佛想起了某个已经快被自己遗忘的名字。 她摇了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想法散去,等回过神时,停云已经推着那个陌生的少年朝别的地方去了。 “云墨,刚才看你的样子,是认识凌霜大人?”停云先前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墨夏的眼神中的异样,只是未曾提起,眼下回到了住所后才忍不住发问。 对于这个明显有些特殊的少年,停云感到十分好奇,而且她确定阮.梅大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一直未曾敢去询问。 墨夏摇摇头,否定道,“不...我只是觉得那位大人应该很厉害,大家似乎都很尊敬她。” “毕竟那一位,曾经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未曾踏上命途,仅凭手中的剑就曾问鼎过剑首之位。如今她更是被百姓们誉为‘残阳七桀’。”停云眼中透出些许崇拜的色彩。 墨夏倒又好奇起来,连忙询问她关于残阳七桀的事情,在他印象里程凌霜似乎对于这种名头并不感兴趣才对。 “先前带云墨你回来的彦卿大人和云璃大人就是其中的两人,加上今日归来的凌霜大人还有您的监护人阮.梅女士,七桀中的四位现在都在这妙净天之中。”停云解释道。 墨夏忽然想到了先前呼雷提到过的那位‘丹朱’女士,连忙询问起停云来,既然曾经的自己在谋划中特地将这个人纳入其中,那对方一定不是普通人。可结合之前的记忆,他并不记得罗浮上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只是停云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满脸茫然,她还误以为这位‘丹朱’可能就是‘云墨’过去亲人的名字。 墨夏对此没有发表任何回应,结合那个假面愚者的话和紧随而来的末王预言,他明白自己来到这里,不光光是踏入了旧我的计划中,同时也是一次自己践行终末命途的抉择——见证一个新的末日。 第122章 会面请求 连日来重复的生活让墨夏感到了丝丝厌倦,倒也不是说受不了这等苦闷,只是很多事因为失去了力量之后他不再能悄无声息地进行。 停云每天白天几乎都在他身边陪护着,墨夏听得出来这个狐人少女总是在有意无意间套他的话。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自己来历不明,又不宜轻易袒露,至少在未找到丹朱之前,一切都必须谨慎从事。 原本的伤势早就痊愈,但墨夏刻意延长了休养期,免得表现得太过突兀,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然而,自清醒以来,阮·梅的身影却未曾再现,唯有每天通过停云传达一些只言片语,可她本人却始终沉浸在实验室的探索之中,鲜少现身人间。 得尽快弄清楚这里的事,然后想办法回到原有的时间去,如果未来发展成这样,那就必须回去,改变造成这一切的起因,墨夏在心底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践行命途的抉择也好,旧我的计划布局也罢,如今都太过虚无缥缈,眼下他能整理出来的思绪就只有先找到那位丹朱女士。 既然停云不知道,那他能想到去咨询的就只有这里的管理者们,最容易找的人无异是身为‘云墨’的监护人,同时又是‘残阳七桀’的阮.梅。 做出决定后,墨夏向停云提出了与阮.梅见面的请求,但后者闻言却露出一丝犹豫。 她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阮.梅在即便在‘残阳七桀’中也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她虽有仙舟血脉,但却不是仙舟人。 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阮.梅更像一个医士而非科学家。 她关于生命领域的研究,让冰冷的幽囚狱里开出了花朵,为人民建立了培育作物的基地,偶尔也会在其他医士们手足无措时,出手解决一些疑难杂症。 可同样有传言说她常常委托残阳卫为她带回来的一些畸变的生物,用于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导致人们既尊敬她但同时也畏惧于她。 一旦阮.梅钻进实验室,除非研究有了突破,否则就算是同样作为七桀的另外几位出面也没法把她喊出来。加上其深居简出的性格,不少人其实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英桀,甚至还有人怀疑过‘生命编织——阮.梅’这位英桀是否真的存在。 看出了停云的为难,墨夏并未选择放弃,眼下这里虽然还算安稳,但是这般停滞不前属实不是他的作风,他心里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既然一时半会儿或许见不到阮.梅,墨夏开始在脑海中盘算着备选方案,逐一审视其余三位“残阳七桀”。 彦卿明显不行,上次停云推着他在外面偶遇对方时,依旧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紧绷的情绪,似乎只要自己一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会立即被他抓住。 至于云璃,墨夏和她没什么交集,只知道她是怀炎的孙女,如今同时在残阳卫和工造司挂职,除了需要外出时,平日里她就一直在工造司内研究剑器。 剩下的就只有老熟人程凌霜了,可墨夏又有些不敢去面对她,素裳的死让他感到很惭愧,如果她知晓自己再次出现的话恐怕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每一个选项都充满了挑战,思绪再次陷入困境,但墨夏不愿就此放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一向观察敏锐的停云看出了墨夏的心思,轻声道:“虽说阮.梅大人对于自己的研究颇为重视,但对于云墨你的事情应该十分上心才对,否则也不会日日发来问候。我姑且还是把你希望会面的事情告知于她。具体能否成功,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言语间流露出对墨夏的好奇,尽管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可她也很想知道这个自称‘云墨’的少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谢谢你了,停云。”尽管不确定是否能达成所愿,墨夏仍满怀感激地道谢。 “还请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哦,阮.梅大人除了每天早晨起床时会查看玉兆的信息外,平常时间可能连回复都不会有。” 停云的消息发出之后许久,果然并未收到任何回复,墨夏对此没有感到意外,默默思考起新的出路。 如今这里还能称得上熟悉,又说得上的话人里,只剩下这里的真正的领袖——三位巡猎的将军,可在知道了过去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后,他同样不敢去面对那三人,尤其是曾经作为自己学生的怀炎。 就在墨夏准备另谋他策之时,一道意料之外的信息打破了沉默。停云小声惊呼道,“呀,好难得。阮.梅大人居然发来了同意会面的邀请。” 墨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刚才一直纠结着该如何和仙舟的那些老熟人会面,若是被认出来了又当如何。但在一一排除这些选项之后,果然最合适的见面人选还是只有阮.梅,明面上她是自己作为‘云墨’的监护人,私底下他和这位女士以前从未有过任何接触,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停云带着墨夏一路向下,来到了幽暗的下层,不同于上层的喧嚣,下层空间依旧维持着那份冷峻与肃穆,唯有零星身影穿梭其间。 据停云的介绍,这个楼层是专属于阮.梅的,按照她的要求不希望有太吵闹的环境,原有的幽狱格局并未做出太大的改变,下层区域的其他几个楼层就没有这里那么阴森了。 一路绕过蜿蜒复杂的地形,最终才来到了一座大门前,门扉紧闭周围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 “通常情况下,阮.梅大人是不允许其他人来她的实验室的。”停云低语,“今日也算是破例,特地嘱咐我把你带来。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她应该知晓我们已经到了。”说罢,退至一旁静候。 不久,门后响起机械运转的声音,缝隙间透出柔和光晕,将周遭黑暗驱散,一股清新芬芳随之涌出,待得门扉敞开,展现在眼前的景象令素来淡漠的墨夏也为之愕然。 第123章 阮.梅 与门外冰冷死寂的环境不同,大门的内侧宛若另一个世界。 踏入门槛的瞬间,墨夏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致园林映入眼帘。绿树成荫,鲜花争艳;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在这片生机勃勃之地奏响大自然最美妙的乐章。 难以想象,在这冰冷的地下空间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景致。 “还请不要过于惊讶,阮.梅大人喜欢把自己常待的地方布置成她觉得舒适的模样。请跟我来吧,虽然已经到了实验室的内部,但是常人想要走出这片园林迷阵也需要费一番功夫。”停云走在前面,一边讲解一边为墨夏带起来路。 听到这话,墨夏这才注意到在这片园林中错综复杂的小道,每条道路都如基因的双螺旋那般蜿蜒曲折,通向园林的深处。 换做以前这样的把戏对于拥有终末弧光的墨夏来说不过是小把戏,只是现在他不得不跟着停云在园林中不断变化方向行进着。 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宛若四季更迭,停云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一个向导的优秀品质,替墨夏讲解着阮.梅的情况。 “阮.梅大人在成为‘残阳七桀’之前,另一个身份是天才俱乐部的第八十三席,专注于生命科学领域,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改造出来的。” “天才俱乐部?”墨夏一愣,他对于这个享誉银河的组织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因此在听到这位阮.梅女士居然行于「智识」命途时也感到了些许诧异。 在停云的引导下,墨夏并未走太久,在行至一处湖边的观景亭时,那位身着墨绿色罗衫的女士已经在那里等待了许久。 与墨夏刻板印象中对‘天才俱乐部’的那些人不同,他在这位阮.梅女士身上找寻到了某种与自己相似的执念。 停云知晓阮.梅的性子,将墨夏带到地方后便安然地离开了,尽管很好奇这两个人会聊些什么,但停云也明白很多事情若是执意去探听,反而会变成钻牛角尖。 比起那样,她更喜欢顺其自然,若是那位‘云墨’小弟,真的隐藏着某个大秘密,那自己迟早会知道的。 墨夏走进亭中,阮.梅放下手中记录的数据平板,微笑着,“你伤势痊愈的速度倒是比我想象中慢了一些。” 墨夏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阮.梅置于桌面上的数据平板,上面记录的文字他看不懂,但是那张图片里黑色余烬长袍的人影他却无比熟悉,那是他本来的样子,看背景似乎是在去仙舟前与黄泉和飞霄一起面对那次虫灾时被拍下的。 “你似乎对这个人很感兴趣?”阮.梅将数据平板推到了墨夏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墨夏从她表现出来的神态和行为之中,读到了某些信息,但依旧不确定。 短暂地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墨夏不再看向平板,而是装出一副符合当前外貌应有的天真和礼貌,试探道,“阮.梅女士,我是来向您表示感谢的。” 阮.梅对于他的这个反应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热情地将桌上的糕点分了部分给墨夏,调侃道,“亲爱的小云墨,看来是来找姐姐撒娇的呢。” 刚把糕点放进嘴里的墨夏被这一句话呛到了,连忙喝了一口水,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阮.梅一边替墨夏将空了杯子重新倒满,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如何,这个时代?” 听到这个问题,墨夏那副装出来的天真面孔瞬间消失,微微眯起了眼睛,对方的这个问题几乎都已经算是明牌了——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阮.梅始终注视着墨夏的双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后,墨夏才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满地将刚刚添上的茶水饮尽,“糟透了,不是吗?” “现实意义来说,确实很糟糕,但...”她顿了顿,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以我个人的学术研究方向来看,倒是有了很大的收获。” 墨夏一改先前的态度,表现出自己原本的性格特点,不悦道,“你是指研究对象本人现在就坐在你面前这件事吗?” 阮.梅吃着糕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互相试探的闲言到此为止,墨夏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你知道丹朱吗?或者说,你是丹朱吗?” 阮.梅摇摇头,“我不是丹朱,不过我确实与她相熟,只是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的事呢?” 墨夏啧了一声,阮.梅这句反问明显是在告诉他,想要信息就得拿出相应的筹码,“你想要什么?” 阮.梅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反问道,“一个失去了命途能力的令使,被困在一座末日的监狱里,如今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你什么也办不到,既然你刚才都说自己是我的研究对象了,那给我一条你的手臂当做实验样本如何?” 墨夏再次被她的发言呛住了,先前听闻阮.梅在生命科学领域有着极高的建树,而那份平板上记录的信息十有八九也是对方关于自己的研究。 看着表情难看的少年,阮.梅忍不住发笑,耸了耸肩道,“瞧瞧,你还真是不经逗,外面那些关于我的传言虽然多半是真的,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断肢碎肉的变态科学家。” 墨夏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的,这位女士在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两次开自己的玩笑,这让他感到些许不快。 “其实,当初的那辆列车上,每个人都在关注着你,其中的大部分你应该都已经见过了,而那场蝗灾也只不过是我实验测试的其中一部分。”阮.梅轻描淡写将自己做过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本心情就有些不太好的墨夏,听到这话更是不满,就好像忽然有一天有个人跳出来告诉你,你其实一直被监视着,你身边发生的事,以及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对方的引导下完成的。 他怒视着这位在背地里擅自观察研究自己的女士。 阮.梅对此不以为然,而是轻飘飘地说着,“人类总是太过高估逻辑,可过于执着理性反而会让他们成为情绪的奴隶。”她忽然靠近,眼睛死死盯着墨夏的双眸,“可你...并非人类,甚至连有机生命都算不上。根据我的观察记录加上对你过往事迹的研究却发现你正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类,这着实是一个有趣的课题。” 气氛再次陷入僵硬的局面,墨夏能感受到这位女士传达出来的那种对于科研探究的执念,她渴望得到不一样的解答。 温婉的女声在这时候同时在二人的耳畔响起,打破了僵持,“阮.梅大人,太卜司发来诰谕,天要红了...” 第124章 黑日落,赤月升 墨夏独自回到了房间,先前与阮.梅的会面至少还是收获了一些信息,只不过后续停云打断了他打算继续探求结果的想法。 阮.梅在听到那句‘天要红了’时明显脸色有些难看,在她急匆匆跑出实验室后,停云则领着墨夏回到了住所。 二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显然各有心事。 上层区原本还算热闹的市集,现在却全都撤掉了,所有人都选择了闭门不出,各个通道都有残阳卫的小队驻守,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靠在房间的一角,努力思索着接下来该做的事,首先一点便是借助阮.梅找到那位‘丹朱’女士,还有一点则是必须找到新的自保手段。 联想到如今这里的人们,大多都依靠着自身的力量修习武艺,磨练刀剑,那他是否也能如法炮制。 即便失去了命途的力量,但他的剑心仍在,尽管当初修行这门技艺只是为了平和心境从而更好运用自身体内的虚数能量,虽说如今他只剩下这具孱弱不堪的身体,唯一还能算优势的也就只有不死的诅咒。 不管怎么说先尝试进入剑心状态,平复下当前杂乱的内心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打定了主意,他就地盘坐,口中开始发出一段稀奇古怪的音节,剑心诀,它本身的发音毫无意义,然而奇妙的是在背诵与聆听它时,便能炼心。 恍惚间,阔别已久的灰烬圣土再度浮现,却笼覆一层阴霾,周围的迷雾依旧厚重将过往的记忆封存。 残破的黄金墓碑旁,冰湖如镜,映照剑心境界真名。 此等状态下,墨夏能清晰地感知到虚无的阴影早已浸染着自己的全部,流淌于命途之上的火种尽数熄灭。 冰湖中央,象征双生灵魂的炽烈之焰消失无踪,仅遗苍白余烬。 正当墨夏哀伤之际,一抹柔红渐染虚空,微风拂过,火星于烬中复燃。 蓦然睁开双眼,外界喧哗打破宁静,万物披上淡红薄纱。 墨夏感知,虚无阴影渐次褪去,体内潜藏巨大力量复苏。 刹那间,终末弧光激荡双眸,错综复杂的八芒星图腾跃然眼底。 短暂狂澜过后,墨夏稳住阵脚,却久久伫立,凝视天花板,目光穿透重重阻碍,直抵苍穹。 仙舟古海之上,漆黑的大日徐徐下沉,东方亮起一抹血红,赤月自海平面缓缓升起,驱逐阴影,猩红光芒洒遍大地。 恰逢此时,沉睡的双生之火再次燃起,他看见了,那轮代表着爱人所在的星辰于赤月之中亮起,无声的泪滴自眼角滑落。 墨夏伸手向星辰所在之处,喃喃低语着,“裳裳...我,这就来找你!” 突然,一声巨响划破寂静,房门轰然洞开,一团似液态血液构成的诡异形体猛扑过来。 恢复了令使权柄的墨夏眼中闪过怒色,刚欲出手,而后下一秒他却停住了。 他的视线中象征着双生之火的星光在这个实体的中心浮现,那本该是只有他与素裳二人独有的印记,还未等他做出反应,点点星光化作一道灿金色的纽带自周围向他汇聚而来。 门外的喊杀声不断,残阳卫悍不畏死坚守着各自的阵地,只是方才还吃紧的战事却忽然松懈了下来,这些可怕的血色实体仿佛都看不见身前的对手一般,朝着某个方向急奔。 无数诡异的血色实体像是发了疯一样,朝着墨夏所在的房间发动了冲锋。 恍惚间,墨夏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他眼里的这些可怕的血色实体正在逐渐转变成素裳的模样,尽管它们身上的星光很微弱,但他不会认错的,那就是独属于素裳的印记。 只是这般场景,却又宛如噩梦,血色的实体涌入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密密麻麻挤满了周围全部的空间。 就在他失神之际,飞剑破空,点点寒霜自空中落下,金发的男人斩断血色的洪流,大声呼唤道,“喂,你还好吧?!” 彦卿的呼声将墨夏拉回了现实,在抬眼周围哪里还有什么星光,唯有血色的薄暮笼罩着妙净天,一头头怪异的实体自血光中成型,与周围的残阳卫们缠斗在一起。 赤月临空, 整个世界为之疯狂,先前再次亮起的命途再次被殷红覆盖,难得其助力,唯有那团火依旧在冰湖的正中燃烧着,只是再也见不到与之对应的星辰。 彦卿看着这个新来的狐人少年一脸无措的表情,只当是被吓傻了,连忙拉着他朝更安全的地方离开。 当血月升起,这一夜注定难眠,而这一次的血月更甚以往,即便深处海底的妙净天,也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墨夏就这么被拉着带去了前往下层的通道口,面对血月唯有躲进更加幽暗的地底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你在这和大家一起撤到下面去!上面交给我们!”彦卿嘱咐了一声后,又再次冲进了战场。 墨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无力感,接受了爱人已逝的事实,可方才的一幕幕却宛如刻在心底那般深刻。 一旁负责疏散的残阳卫催促着墨夏抓紧去避难,可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痛苦的嚎叫,这次不是来自于面前的战场,而是从地下传来。 整个妙净天在那声嚎叫出现后为之震动,下方传来隆隆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从地底袭来。 所有人都站住了,没人再敢往下去,可身后那些血色的实体同样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烟尘滚滚自地底一路席卷向上,一道白色的人影被重重的击飞,撞击在上层的石柱之上,漆黑的巨刃自人影手中滑落。 “云璃!”彦卿大喊着,朝落下来的白影方向疾奔过去。 烟尘在此刻也随之散去,金色的飞狐光影凌空而立,无尽的黑气萦绕在飞狐身前的人影之上。 她的面容不断扭曲着,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仰头遥望天阙之上,仿佛对月长啸的凶狼。 随着嘶吼渐歇,不可思议的变化悄然降临——她的皮肤下肌肉颤动,骨骼发出轻微摩擦声,犹如新生。眨眼间,汗毛根根竖起,迅速蔓延全身,化作浓密兽毛。瞳孔放大,虹膜变为赤金色,最后一点人形的特征逐渐隐匿,取而代之的是野性的锋芒。 “快停下,飞霄!”嘹亮的女声响起,如琉璃般璀璨的光辉自幽暗的下层升腾。 第125章 血月 陷入癫狂的飞霄化作最原始的形态,曾经的天击将军如今却展露出步离狼族之姿,失去巡猎的庇护后,她吞下的那轮赤月早已变成了危及性命的鸩毒。 阮.梅立于下方,身上流淌着琉璃般的华光,手中的琵琶轻轻弹奏,一曲悠扬的生命礼赞划过众人心底,抚平了人们心中的彷徨与恐惧。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大批血色实体在这一刻变得黯淡透明,不再具有攻击性,直至彻底消失。 就半空中已经彻底陷入月狂的飞霄也停了下来。 趁此机会,一道道七彩的光带自阮.梅的周身蔓延,彼此交错缠绕,构建出类似基因螺旋的独特图案。 这些光的纽带优雅地飘浮上升,围绕在化身为步离的飞霄身侧,宛如慈母之手轻轻抚慰。 它们温柔而又坚韧,逐渐收束,形成牢不可破的光茧,将她包裹其中。 光之巨茧在空中不断收缩膨胀,宛若一颗跳动的琉璃之心。 琉璃之心有节奏地跳动着,一切看似归于平静。 然而残阳卫们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一个个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势。 彦卿把受伤的云璃交给了随军医士后,带着一队人去救助还躺在地上的其他伤员。 墨夏看了一眼还在远处维持着光茧的阮.梅,眼底生出一丝异样,那股力量很奇怪,不像是来源她本身,而是她手里的那把琵琶。 她弹奏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好似有着来源于命途的力量。 “云墨,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到下层去!血月还没结束,趁着现在暂时安全,我们快走!”停云一把抓住墨夏的手腕就朝通向下层的通道跑。 墨夏被她拉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跌跌撞撞地跟着她一路向下,恰好遇上了正带着一队人前去支援的程凌霜。 停云笑着与程凌霜打了声招呼,程凌霜微微点头,不经意间再次注意到了停云背后狐人模样的墨夏。 程凌霜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刀剑,仔细打量着这个令她感到好奇的狐人少年。 墨夏被她看的一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停云注意到了两人间的异常,特地挡住了程凌霜的视线。 “凌霜大人,我还要带着云墨小弟去下层避难,就先不打扰您了。”说着她就拉着墨夏继续朝下层赶去。 程凌霜并未纠结,血月才刚刚开始,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波进攻。 太卜司早就预告过这次的血月非比寻常,只是没想到飞霄的月狂之症也会跟着变得那么强烈,就连阮.梅的特制药剂都没能让她保持理智。 好在阮.梅手里还有那件宝贝奇物,否则彻底陷入那种状态的飞霄恐怕会很难对付。 墨夏随停云一起被集中在最下层地衡司设立的避难所中,随他们一起的还有不少来自中层和上层的普通民众。 只是很奇怪的是,民众们到了这里各个都好像对上面的战斗并不关心,全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闲谈。 不远处甚至还有几桌开始玩起了帝垣琼玉牌。 停云也表现得很自然,与墨夏聊起了闲话。 闲话之时,墨夏更加了解了妙净天六司的现状,与当年略有不同,太卜司、地衡司、工造司、丹鼎司保留,另外两司则重新建立,云骑军和天舶司被残阳卫取代,剩下那个就是阮.梅领衔的生论司。 “血月到底是什么?”墨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停云对于墨夏提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已经习以为常,耐心地解释起来,“每逢十五,黑日就会沉入海底,取而代之的,血月就会升起。那是持明战争时期龙师们用来投放‘不朽尘’的方式。听闻以前曜青的几位说,是模仿了胎动之月的形式。虽然战争早就已经过去,可龙师们依旧保留着它,用于制衡黑日带来的副作用。” 墨夏看了看四周轻松愉快的氛围,继续问道“这里的人,怎么好像都对上层的事漠不关心的样子。明明我们下来的时候还看到不少残阳卫正在往上层去,看上去战斗并未结束。” “这位小弟,你新来的吧?”停云刚想继续解释,就被人打断了,插话进来的一个娇小的女孩,一身卜者打扮。 停云见到来人,也不恼反而有些惊喜地与她打起了招呼,“青雀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听闻你也带着残阳卫出去寻找物资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嗐,不是那天遇到程剑首,我们就顺路一起回来了,只不过刚进城牌瘾就犯了,没忍住偷偷去玩了两把。”青雀毫不在意地回复道。 停云对此不置可否,对着墨夏和青雀相互介绍起来,“这位也是残阳七桀之一的‘帝垣掌门’青雀小姐,别看她这副样子,其实也是位不得了的人物。” “什么叫别看她这副样子啊?我如今好歹也算出人头地了,虽然在这个乱世出人头地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吧?唉,赶紧来个大英雄把我们救出去吧,我也想快点躺平啊。”青雀有些不满地反驳道,随即转过头看向墨夏,“你好,我是青雀。” 听闻又是‘残阳七桀’中的一位,墨夏也礼貌地回复,“我叫云墨,新来的。” “我说嘛,前几天就听彦卿小弟他们在那里念叨,说是带回来了一个很可疑的新人,想把他送去给那对判官姐妹好好审一审呢,结果被阮.梅大姐头给保下来。原来说的就是你啊。” 墨夏还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个性的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想了想还是继续请教了刚才的问题。 “你说这里的人为啥都这么清闲?那还不是因为没办法嘛,咱们越害怕血月里诞生出来的心魔就越厉害,上面的人可不就得遭殃了。为了保证大家都能有个好心情,灵砂小姐和阮.梅大姐头一起在这里设置了点小玩意儿,用于让大家保持身心愉悦。大家也很清楚,尽可能地放松心情,不给残阳卫们添麻烦。”说着青雀看了看手里的玉兆,“我看看,再有半个时辰,第二轮照耀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云墨小弟你可别太激动了,免得在上面弄出来几头厉害的心魔。” 墨夏点点头,又经过停云的一番详细解释,也总算明白了所谓的血月是一个怎样的流程。简单来说,每当血月升起,就会勾起生灵内心的欲望,越是渴望什么产生的恐惧就会越强烈,因此诞生心魔也会得到强化。 这样的状况会一直持续六个时辰,直到血月再次沉入海底与黑日进行交替。 其间每隔两个时辰,血月就会闪耀一次,重新勾起人们内心的情绪,这种时候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地保持平静,心魔必然会诞生,只是强弱问题而已。 又闲聊了一阵,青雀口中新一轮的照耀时间开始了,墨夏只感觉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而在视线的最上方那颗象征着素裳的星辰再次出现眼中。 第126章 程凌霜的心魔 “飞霄的情况怎么样了?”程凌霜站在阮.梅身旁,一脸担忧地看着空中的巨茧,有些担忧。 “不太好,她压抑月狂的症状已经很久了,这次突然爆发,能够这样被安抚下来,已经是奇迹了。”阮.梅如实回复道。 “她还能变回来吗?” 阮.梅沉默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我只能尽力,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没什么太大的把握。” 这次轮到程凌霜沉默了,被困在这里已经太久了,她对这种事也早已有了觉悟。 “或许…”阮.梅再次开口,“等灵砂她回来,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程凌霜有些惆怅,“能先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吗?下一轮的攻势,马上就要来了。” 阮.梅观察了一阵,简单评估了一下状况,确认已经暂时稳定后,放下了手中的琵琶。 琉璃色的光茧闪烁了一下,化作无数光粒散去,高大的狼首人形自空中落下。 程凌霜一跃而起,将狼化的飞霄扶住,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远处还在关心云璃伤势的彦卿见到,也赶忙跑了过来,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飞霄。 “飞霄将军,她没事吧?” “让人帮我把她带回去吧,我会处理后续的事。”阮.梅左右看了看程凌霜和彦卿,如今妙净天里称得上有生战力的只剩下面前的这两个人。 程凌霜嘱咐了一队残阳卫陪同阮.梅一起把飞霄带回了实验室。 上层区,绝大部分的士卒都已经聚集在这里,由程凌霜和彦卿统领,没人敢放松警惕,谁都清楚血月的攻势会一轮强过一轮。 第一轮还只是一些最普通的心魔,没有特定的形体,看起来就是血液组成的不稳定实体罢了。 但到了第二轮,势必会出现一些特殊的个体,等到了第三轮,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就必须也撤回下层去。 黎明前的血色光幕里会包含着战争时期残留下来的不朽尘,除了像“残阳七桀”这样的强大个体之外,普通人暴露在不朽尘里,哪怕没有引发心魔也会毫无意外地产生畸变。 届时那种痛苦和恐惧将会滋生出更为可怕的心魔。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新一轮挑战的到来。 在一瞬间,每个人心头都顿时一紧,各种各样的欲望在他们心底开始无限放大。 残阳卫熟练地将一粒粒丹药含入口中,刹那间那些欲望通通被丹药的苦涩淹没。 红色的薄暮比第一轮时更深了,让他们仅能蓝屏面前不足几米的距离。 第一个实体出现了,那是一个高大的状若金人司阍的造物,同样由无数流淌地血色液体组成,依稀还能见到表面各处散布的杂乱鳞片。 这是在场其中一人噩梦中的怪物,他的家人在那场战争中被一座失控的金人杀死,而后又在不朽尘的刺激下,家人的尸体蜕变了无意识的畸变持明,重新站起来。 “集中精力!准备战斗!”彦卿大喊一声,已经率先发动了攻势。 他身形迅捷无比,宛若飞燕还巢,四柄飞剑一齐射出,借由它们作为跳板在空中快速移动,手中的长剑泛起寒光,朝着金人实体席卷。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四柄飞剑几乎彦卿同时到达,附近的残阳卫们只看到了数道剑光划过。 刚成型的金人实体就已经化作一地的碎冰。 越来越多的实体开始在周围浮现,大多都是魔阴身或者畸变持明一类的形象。 这也是民众们心底最容易接触到的能令他们恐惧的东西。 程凌霜腰间的佩剑始终没有出鞘,仅仅凭借空手散发出来的剑气便将身前的实体浪潮全部斩杀。 上层区再次回荡着喊杀声和各种金属碰撞的脆响。 两位剑士则在实体群中寻找着特殊个体,忽然一道显眼的暗红色实体自一处阴影中现身。 程凌霜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立即朝着它发动了最凌厉的攻势。 当它转过身,程凌霜却停住了,本不该存在面孔的实体上却出现了五官,组成了一张程凌霜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凌霜前辈,您在做什么?”一旁正在拼杀的彦卿见到忽然停顿下来的程凌霜大喊道。 程凌霜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喃喃自语,“老东西…你就是我的心魔吗?” 程凌霜不得不承认,在先前见过停云身边那个狐人少年后,脑子里又不断闪过那个人的影子。 她尽可能地将自己放空,维持着心蕴的状态,可当看到那张脸真真切切的出现在面前时,依旧忍不住动容。 暗红色的实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由血水流淌,将它的手臂变成了两把利刃。 手臂高举,然后它停住了…这次就连一旁的彦卿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剑鸣,再看去程凌霜已经收剑入鞘。 刚才的一瞬间,她拔出了那柄剑,这是自她从战争结束后第一次出鞘。 上次还是在持明战争时期,那把火红的长剑配合太虚剑神,掀起不输仙舟将军的巨大波涛,一招就把龙师们的一整个星槎编队歼灭。 刹那间,她的心魔分崩离析,散落成无数碎片,在薄暮中消失殆尽。 彦卿咽了咽口水,即便是以速度见长的他也无法明白刚才发生的事,他只知道程凌霜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出手过了,刚才那一剑里他感觉到了程凌霜的怒气。 瞬间,彦卿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大声提醒道,“凌霜前辈!保持冷静!不要被血月影响了情绪!” 话说出口时,已经晚了,名为愤怒的情绪在程凌霜体内被血月不断放大,与先前一样的暗红色实体在她周围一个接一个的成型。 彦卿见状,迅速解决掉自己的目标,朝着她所在的地方支援过来。 然而这些长着脸的实体却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比起那些只知道无脑进攻的实体,这几个实体速度极快,攻击欲望也强大了不少,最麻烦的是这些家伙似乎懂得协同配合,顿时让彦卿感到了一丝棘手。 而且最麻烦的一点是,这样的暗红色实体还在不断增加。 彦卿被短暂地困住了,他依旧朝着程凌霜大声喊着,希望对方能赶快恢复过来。 程凌霜紧闭双眼,口中不停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音节,她将自己的一切放空,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心蕴.太虚当中。 而后再次握住剑柄,灼热的气息伴随着剑身出鞘瞬间弥漫了整个上层空间。 第127章 他的决议 “喂,云墨!快醒醒!别迷失在自己的欲望里啊!”青雀不停拍打着墨夏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过来,然而面前的狐人少年双目已经变得空洞,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毫无半点反应。 墨夏看见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最底层,那颗金色的星辰就在那里,在那轮血月的最核心位置,素裳蜷缩在一起,仿佛在母亲腹中的胎儿那般,静静沉睡。 一声叹息自墨夏耳畔响起,回过头来,周围已然是一片漆黑,脚下不知何时变成了规整的石板路。 他的身后是一座白色的囚笼,穿着学士长袍的儒雅男子就坐在囚室内静静地看着他。 “你...…”墨夏回过头注视着这个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对方的外形俨然就是千年之前一手造成苍城仙舟覆灭时的自己, “的确,这样的出场方式或许会让你感到诧异。”男人安静地坐在囚笼中,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 “过去的我是这么讨人嫌的性格吗?”墨夏明显对对方这种谜语人的说话方式感到不满。 男人依旧微笑着,“于你而言,我们应该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就好像仙舟的持明,退鳞转生之后就是一个新的个体。” 墨夏没有选择接话,他可不相信对方忽然出场只是来和自己闲聊的。 男人摊了摊手,“好吧,看起来未来的我没什么幽默感。” “……” 见墨夏依旧不为所动,男人收起了自己的‘幽默’,“这个我事先预留的回响若被触发,就证明了你现在的处境和我所想的有些出入…当初在我做好全部计划的准备工作之后,特地让艾利欧帮忙查看了当它真正运行起来时可能会发生的一些意外。至少九成九的未来里,一切都顺利地指向了我想看到的那一幕,但仅有一条时间线例外…” 他顿了顿,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如果「末王」已经介入,千万小心!这代表着这条我苦心引导的时间线已经失去了掌控,找到祂投下的棋子,消灭他,夺回属于我们的未来!” 墨夏嗤笑着,“所以你费尽心机安排了一切,到头来还是被祂轻易的破坏了对吗?” 男人恢复了先前的笑容,摇着头道,“即使未来再怎么改变,也仍有不变的东西。祂不会只给我们一个选择,倾尽全力走下去…你会明白我所追求的那一幕究竟为何。最终所有因此而遭受苦难的人都会得到救赎,也包括我们自己…” 墨夏还想再说些什么,周围的场景却已经开始溃散,隐隐约约间,男人最后的忠告在他耳边回荡… “救赎吗…”墨夏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这是来这里之后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 猩红的月光开始闪耀,吞噬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待得再次回过神来,面前是正在不断扇自己耳光的青雀。 “我的天,你终于醒过来了!”青雀长出了一口气,“还认得我们不?身上有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墨夏有些失神,方才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可没等他说什么,停云和青雀已经撸起他的袖子仔细检查起他的身体,发现并未有鳞片和犄角之类的东西长出来后才放下了心。 “还好还好,看来还没被污染”停云紧跟着也松了口气。 墨夏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的浮躁暂时散去,并告诫二人自己没事,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上层区域传来了巨响,个别人忧心忡忡地向上望去,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这一次又不知道会牺牲多少人,不过好在大部分人还是明事理的,纷纷劝诫那些担忧的人放松,别给上面战斗的残阳卫们添麻烦。 持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第二轮的战斗也迎来了最终阶段,没一会儿一道刺目的银光在上下层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彦卿半跪地上,手中的利剑稳稳抵住冷硬的地面,不停地喘着粗气,第二轮最后的攻势全身那些暗红色的实体,这些家伙聚集在一起时居然能发挥出一种十分可怕的力量,他还记方才那些个暗金色的小火苗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其中一个残阳卫仅仅只是粘上一点,就瞬间被燃尽,只留下一片惨白的灰烬。 所有人都不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仿佛他本身的存在也被从人们的记忆中烧毁,若不是此时地上仍旧残留着一滩滩的灰烬,恐怕没人会知道曾有同伴牺牲在这里。 程凌霜对此感到很自责,这些东西是她的心魔,没能控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被血月无限放大后产出了这群可怕的实体。 火红的长剑已经入鞘,到处都是灰黑色的战斗痕迹,她的手掌通红,衣袖上还有未燃尽的点点银色火星。 这并不是来源于实体们操纵的暗金色火苗,而是拜这柄剑所赐。 当初怀炎将这把剑交给她时就提到过,这是朱明仙舟的造化洪炉产出的一柄凶剑,其间曾经容纳过太始燧皇身上分裂下来的一个岁阳,经过洪炉无数年的淬炼方都没能彻底炼化反而转变成了这把可怕的凶剑.煌灭。 尽管威力惊人,但对使用者的要求也颇为苛刻,一不留神就会被它吞噬,原本煌灭是怀炎自己的佩剑,但在战争发生之后,年迈的怀炎已经无力完全掌控它,这才打算传给后辈。 当时彦卿也很感兴趣,但云璃却听到了煌灭的声音,并告知彦卿这柄剑不是他能驾驭的,之后煌灭选择了程凌霜作为新的主人。 在见识过程凌霜那惊为天人的剑术技艺后,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起来,有好几次彦卿都想向程凌霜请教学习。 只是她好像对教徒弟一事已经失去了兴趣,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曾经她疼爱的那个弟子就那样不明不白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那位素裳姑娘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在实验室里安顿好飞霄的阮.梅回到了战场,先前她透过监控的机巧鸟已经了解到了第二轮攻势时发生的事。 琵琶奏响,婉转的乐声抚平在场众人的心绪,残阳卫们搀扶着受伤的战友有序地撤回地下,即将到来的最后一轮进攻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应对的战场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自幽暗的通道中传来,一身卜者服饰青雀手里把玩着几枚琼玉牌也赶到了现场。 黎明前的最后一轮,是属于他们这些英桀的战场。 第128章 血月访客 仙舟罗浮,古海之上血月西斜,黎明前的黑暗早已降临在鳞渊境的上空,然而此刻的古海却变得鲜红如血,这是血月已经开始没入海中的征兆。 古海宫墟深处,建木的根系在此盘结成龙形木瘿,不再生长。 只是曾经那看起来庄严肃穆的龙首早已变得无比扭曲而狰狞,通向玄根宽阔步道的尽头,一尊宛若石像般盘坐的苍老身影静静守望着。 “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吗,怀炎?”苍老身影背后的阴影中站着的男人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诫了一整夜,可老人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始终保持着盘坐守望的姿势。 男人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即将沉入海中的血月,淡淡地说道,“她的最终进化快要完成了,那个时刻即将来临。我希望你能明白,怀炎,我不想赶尽杀绝,转变成高贵的龙脉比起你们现在这样艰难的活下去会幸福得多。” “这...就是你口中救赎的办法吗?”怀炎睁开苍老的眼眸,第一次回应了男人的话。 “方法是偏激了一些,但只要成功...”男人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这一切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我信不过那群龙师,比起这群各怀鬼胎的老家伙,我更希望得到你们的助力。” “龙师...如今的你不也成了其中一员吗?何来信不过一说,请回吧...” 男人不再言语,伫立了一会儿后,默默转身离去。 不久之后,血月闪耀出刺目的红光,古海随之掀起浪涛,黎明前的最后一次血月潮汐开始了。 妙净天 上层区域 作为曾经罗浮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整座幽囚狱本身都是使用了天金打造的外墙,即便是令使层级的能量轰击都无法击溃它的外墙。 同时为了保持通风,幽囚狱内使用了一套先进的新风系统。只不过如今这些设备早就残破不堪,工造司的匠人们费尽心力也只修复了部分的新风系统。 程凌霜四人聚集在中心的控制室内,静静等待着今夜的最后一场战斗,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一轮并不会有太强的实体出现,甚至会比第一轮时的还要弱。 但是这一轮实体将不再作为活人的心魔而诞生,它们是纯粹的血月产物,‘不朽尘’会随着源源不断出现的实体而疯狂扩散,直到那轮月亮彻底沉入海底。 为了应付这样的攻势,至少需要至少三名以上能够短暂抵抗感染的人进行防守,其中一个人负责操作新风系统将这些会诱发心魔感染异变的信息素排出去。而这样的人,就是如今被称为‘残阳七桀’的几位。 等到黑日升起,外界空气中的‘不朽尘’就会自动消散,届时再重新引入新鲜的空气。 这一次由青雀主要负责操纵新风系统,程凌霜和彦卿依旧负责正面抵挡实体,尽可能削减它们的数量,防止排出过多的不朽尘蔓延到民众聚集的下层区域。 阮.梅的职责则是确保这三人不会因为吸入过多的‘不朽尘’而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通往下层的所有入口都已经关闭之后,几人并未等待太久,猩红的浓雾很快就已经在周围扩散开来。 程凌霜和彦卿同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所有人都知道等一会儿红雾就会覆盖整片区域,到时候眼睛所能看到的范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只能凭借着敏锐感知才能确定敌人的位置。 “有东西来了!”随着程凌霜的话音落下,红雾如同翻涌的浪涛一般席卷而来,空气中带着某种淡淡的香味。 青雀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新风系统开始这里的空气排出,程凌霜和彦卿一个闪身冲向下方的一团浓雾。 红色的雾气翻滚,随着二人的到来,雾气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二人皆是一惊,这个人影似乎并不是血月带来的实体,而是另外的什么人。 “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吗?程剑首、彦卿骁卫?”人影发出一声赞叹,毫不在意两把已经抵在他脖子上的长剑。 程凌霜面若寒霜,“龙师涛然...怎么会是你?!” 人影轻笑一声,随手一挥,周遭的雾气散去,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一身黄衣华服,头顶长着一对同样色泽的龙角,脸上却布满了不规则的鳞片,涛然朝着彦卿和程凌霜拱了拱手,“我来自然是来传达龙尊大人的旨意,你们莫不是以为我是化形于月光中的那些孽物?”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发动叛乱,致使罗浮百姓生灵涂炭,大批民众被你们转换成那种畸形造物!如今居然还有胆量一个人到这里来?”彦卿同样露出愤怒的表情。 涛然两指夹住彦卿的剑锋,轻轻推到了一边,“小娃娃别这么大火气,瞧瞧程剑首可比你沉得住气多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涛然微笑着,掏出玉兆随手在身前划过,一块光幕凭空出现,画面里是身着华服的白露。 二人见到白露的样子,都变得复杂起来,自从持明战争之后,作为现任罗浮龙尊的白露就被推举为新政权的领袖,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白露只不过是龙师们手里的傀儡,真正掌握话语权还是他们。 画面中的白露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那个...躲在幽囚狱的各位,我...我在这里还是想邀请你们接受‘不朽’的赐福,大家一起变成持明。龙...龙师们说已经解决了先前那种转化不完全的问题,只要大家都变成持明就又能生活在一起…” 彦卿还想说些什么,画面却戛然而止,涛然再次拱手,“就是这么一回事,龙尊大人宅心仁厚,不想再造杀孽,邀请诸位共同携手重建家园。”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说什么...”彦卿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涛然打断。 只见涛然一脸戏谑地说,“还有一件事,龙尊大人不忍亲自宣布,就由我向诸位传达...持明叛逆灵砂已于近期落网,三日后将在锁龙台执行褪鳞枭首之刑。” 第129章 英桀的真相(一) 翌日,墨夏再次应邀来到了阮.梅的实验室,昨夜的经历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眼下能够共享情报的人只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阮.梅一人。 思考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将那些事告诉对方。停云按照惯例带着他来到了阮.梅所在的地方,只不过这次在穿越了园林之景后,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片冰冷的金属实验室。 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整齐地排列在两旁,各种各样生物的标本被浸泡在其中。 视线穿过这大一片玻璃罐,最尽头的屏幕前阮.梅正揉着太阳穴,见到墨夏前来才缓缓起身迎了过来。 停云很自觉地撤出了这片区域,留下墨夏和阮.梅单独对话。 “你来了。” 从对方的语气中,墨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看向一旁的屏幕,最中间的一栏显示着四个人的身体数据,分别对应着彦卿、青雀、程凌霜还有飞霄。 “听说你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了,突然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墨夏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在那之前,你先脱衣服。”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墨夏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把上衣脱掉,躺进那边的实验舱里。”阮.梅没去在意墨夏脸上的窘迫,转身专心操作面前的控制面板,一旁的实验舱闪烁了几下,表面覆盖的透明罩子应声打开。 犹豫了片刻之后,墨夏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将上衣脱掉后露出了并不健硕的上半身,乖乖躺了上去,金属的冰冷触感贴在他的皮肤上。 在他躺下后不久,透明的玻璃罩也跟着重新闭合,隔绝了外部的一切声响。 阮.梅的声音自他耳畔的传声装置里传来,“现在保持放松,尽可能放空自己的大脑。” 听到她的嘱咐,墨夏乖乖照做,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起剑心诀,将自己纳入心蕴的状态,大脑一片平静。 他感觉到实验台动了,好似正在上升,冰冷的感觉也跟着变得强烈起来,与此同时背部传来微弱地触电感。 冰冷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实验台开始向下移动,一阵微弱的颤动之后,才停歇了下来。 墨夏以为就此结束,本打算睁开眼睛,然而阮.梅的提醒又一次传来,“继续放松,试验还没结束。” 紧闭着双眼的墨夏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将自己的心神沉下去。 触电般的酥麻感忽然消失,他听到了液体流动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紧随其后,将他包裹。 碧绿色的液体自实验台的四面八方涌出,正在缓缓将玻璃罩内的空间灌满,墨夏没有反抗,等待着这位生命科学家接下来的举动。 很快他就被那些液体彻底包裹,数十条针管子周围浮现,一齐扎进了他的身体各处。墨夏闷哼了一声猛然睁眼,发现自己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身体,浑身上下也跟着开始莫名的酸痛起来。 可这一次阮.梅的声音却有点奇怪,好像是故意压得嗓门那样,轻声道,“保持这个状态,别动,相信我。” 墨夏瞪着她,没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片刻之后只能乖乖闭眼,随即整个人安静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沉睡那样。 阮.梅迅速操纵起面前的控制面板,将屏幕原有的信息保存之后重新又编辑成了另一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实验室内侧的一扇大门缓缓打开,穿着宽松的白色连体长服的三人自里面走了出来。 青雀一边走打着哈欠,好像是刚睡醒那样;彦卿捏着自己的鼻梁,尝试让自己更精神一点;走在的最后的程凌霜活动了一下身体,眼神里也显露出疲态。 “你们醒了?感觉怎么样?” 三人各自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后,纷纷点头,程凌霜率先开口,“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一次好像比以往醒来的时候更累了。” 彦卿附和了一句,随即担忧道,“我也有这种感觉,阮.梅大人我们的时间...是快到了吗?” 阮.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轻叹了一口气。看到对方这个反应,平日里喜欢叽叽喳喳的青雀忽然也安静了下来,“大姐头,我们想听听实话。” “如你们所想,时间已经不多了。”无奈之下,阮.梅承认了这个事实。 三人纷纷沉闷,程凌霜忽然伸出手,“把那个给我吧,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至少我想死得不那么难看。” 彦卿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程凌霜后也向阮.梅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阮.梅大人也把我的那份给我吧...” 青雀见他们两个居然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内心开始挣扎,最终咬了咬牙,含着泪伸出手,“大姐头,我爹妈在战争里死了,是你把咱救回来的...咱虽然真的很怕死,但从接受你的邀请成为英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五十年了...我们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困了那么久,这么些年我也享受过大人物的感觉了,我不想到最后的时候还把自己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阮.梅看向三人,尽管他们各自的表情都有区别,但眼底的决意却都一模一样,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划过,三根金属立柱自他们三人身前缓缓升起。 立柱的正上方保存着一支猩红的药剂,程凌霜第一个拿起了面前的那瓶猩红药剂,彦卿和青雀紧随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份收了起来。 这时程凌霜才注意到一旁封闭的实验舱内似乎躺着个人,有些诧异地看向阮.梅,“是新的适格者?” 青雀随着程凌霜的目光看去,发现躺在那里的是一位面熟的狐人少年,惊讶道,“这不是云墨小弟吗?” 彦卿同样感到惊讶,这个可疑的狐人少年是他和云璃意外带回来的,虽然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出什么乱子,但他总是放心不下。 云璃不止一次说过,这个叫云墨的狐人少年很特别,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其实也是一位能够适应阮.梅那种可怕的改造实验的适格者?难怪阮.梅从一开始就主动申请成为他的监护人。 “现在的七位英桀除了我以外,云璃重伤,你们三位寿数将尽,剩下的两位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将军们又是那样的状况,我不得不开始第二轮的实验。在下一次的血月到来之前,第二代英桀的改造计划势在必行。”阮.梅的话语里透露出无奈。 她的话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不过好在这三人也都是心性坚强之辈,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程凌霜将这件事暂且抛之脑后,提起了昨夜的那件事,“阮.梅,关于灵砂的事...” 第130章 英桀的真相(二) “关于这件事,在你们调整的时候我已经通知了其他几位,晚些时候我们再做商讨。你们先各自回去休息,我必须先处理好他的事...”阮.梅一边解释着一边看向躺在一旁实验舱里的墨夏。 三人互相看了看,转身离开了实验室。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墨夏忽然感觉身体一轻,那些扎进他体内的针管被拔出,接着包裹着身体的特殊液体随之排除出去,实验舱的隔音效果很好,墨夏本该听不见刚才几人对话。 但是阮.梅似乎是故意没有关闭传音系统,先前几人的话统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当舱门打开,墨夏缓缓起身。 当注意到一旁的镜面映照出他现在的身形时,顿时一脸震惊,原本这具瘦弱的身躯居然肉眼可见的壮硕了不少,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同时也感觉到强壮的力量。 随即又想到了刚才几人的对话,墨夏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去面对,只能用尽可能平静的方式确认道,“所谓的残阳七桀其实都是你的实验结果,对吗?” 阮.梅没有打算隐瞒,毕竟这件事情墨夏迟早会知道,于是她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也是托你的福,我才能制造出那种东西,以仙舟人体内的丹腑为容器,将繁育的部分遗传因子注入其中生成新的生命个体。” “繁育?” “你没猜错,就是你送给我那两位朋友的那一块神躯。”阮.梅解答了墨夏心里的疑问。 墨夏听闻后瞬间暴跳如雷,“你疯了!你把那种东西注入到凡人的体内!?” 阮.梅脸上的表情没有人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如水,继续解释道,“原本那是他们交给我用于对付丰饶药师的手段,可当我们都被困在这个时代后,活下去才是最优先的目的。能够承受住这种改造人的很少,愿意接受这份改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总要有人站出来,那些人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所谓的‘残阳七桀’。” 墨夏沉默了片刻,从他的话里再次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信息,“你说的你们指的是...” “字面意思,残阳七桀最后的两个人指的就是他们。” 墨夏脑中闪过那对奇妙的组合,他曾邀请过那两人参加‘哥哥’的葬礼,也是那个时候他将繁育的孑遗作为报酬交给了他们。 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当前的心情之后,墨夏重新开口,“所以你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情?” 阮.梅摇摇头,“并没有,你和罗刹都不是仙舟人,本身就不存在丹腑这个器官。该怎么跟你解释呢,罗刹和你情况类似本身都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但你们又完全不同。”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始终没能搞清楚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先前我做了一个实验,将实验舱发射到黑日下让虚无的阴影直接笼罩在你的皮肤上,等到回收时却发现你本身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再次回收之后又把从他们三人体内排除出来的不朽尘制成溶液将你浸泡了那么长时间,同样也没有变化。” 墨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于阮.梅这种过于大胆的试验方式,他心里唯一能想到的词就只有‘疯子’,但某种意义上说疯子很多时候又和天才划等号。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稍微改造了一下你这具躯壳,至少从外表来看其他那些人应该不会怀疑你的确接受了我的试验。”阮.梅仔细打量着墨夏的新躯体。 墨夏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将上衣重新穿上,“回到正题,你特地喊我过来,不会只是打算把这些信息透露给我吧?” “当然不止这些,叫你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关于昨晚那场血月的事...”阮.梅向墨夏讲述了黎明前龙师涛然到访的前后经过。 墨夏听完皱着眉头,不理解其中的意思,“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想让你们上门的陷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牺牲在所难免。” 阮.梅意味深长地看着墨夏,笑道:“如果我说,灵砂的本名就叫丹朱呢?!” “你...”墨夏再次对于这位女士的恶趣味感到不满,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丹朱的所在,他没有理由不去见见这位关键人物。 “晚点妙净天的所有高层会聚集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事宜,而你...”阮.梅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将作为第二代的英桀与我一起参加。” “现在的我可没有那种本事,单单凭借一具被强化过的肉体,你以为我能做些什么?”墨夏对此不屑一顾,如今的跟个凡人没什么区别,哪怕身体强壮了,其内在本身依旧没有战斗的手段。 在最近的观察中,他所认识的几位英桀每个人都掌握了不俗的技巧,手里同样握有奇物一类的道具,且不说程凌霜、彦卿和云璃三人都是剑术达人,手里握着的剑器都非凡物,就连青雀掌握的那副帝垣琼玉牌也应该是某种奇物,还有阮.梅自身所拥有的那把琵琶同样如此。 “不,你不一样...”阮.梅走上前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膛上,“尽管很短暂,但是昨夜的最初,上层区爆发出一股宛若令使的波涛...这不是巧合,而是说明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你才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墨夏对此不置可否,昨夜过后他唯一的收获就是双生之火的重燃,从而确定了素裳肯定还活在某处。如果自己所经历的那场幻象是真实的,那素裳应该就在血月之上。因此不论这个信息是否属实,他都得攀上那轮血月一探究竟。 沉吟了片刻,墨夏看向阮.梅,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阮.梅托起他的下巴,调笑道,“谁知道呢?或许你再多配合我做几次试验,我就能找到办法了...” 墨夏被她这个举动弄得一阵脸红,连忙拍掉了她的手,后退了两步。这个女人越接触越让他觉得难以捉摸,表面上看着端庄典雅可一旦涉及到相关领域之后所表现出的那种疯狂与执念却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阮.梅如今似乎喜欢上逗弄面前这个狐人少年,尽管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某个年岁不知几何的老怪物,但还有什么事比让一个老怪物手足无措来的有趣呢。 尴尬间,去而复返的彦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阮.梅大人!不好了,将军他...” 第131章 续命? 丹鼎司 岐黄药院 病房前此刻围满了人,往来医士一个个捶胸顿足,都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自责。病床上躺着一具狰狞的躯体,繁茂的不规则鳞片爬满了他的全身,皮肉间锋利的木质增生像是一支支狰狞的利爪。 依稀还能辨别出病榻上的这具身体属于一个男人,灰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只是他的面容枯槁,面色呈现出不寻常的蜡黄。 “生论司的司导大人来了!”走廊尽头有人大喊道,一群医士们仿佛见到了救星,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喜色。 阮.梅带着彦卿和墨夏一路急行,来到了这里。按照先前彦卿所言,景元的病症今日忽然爆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际,丹鼎司的医士们现在都手足无措。 如今司鼎灵砂不在,有望能解决这样病症的人只剩下生论司的司导阮.梅,见到此刻她快步赶来,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道。 “都让开!”阮.梅将还堵在病房门口的几个医士喝退,走了进去。 见到病床上景元恐怖的造型,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掀开被子,这一下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曾经那位高大英武的仙舟将军,如今的躯体干枯得令人心疼,整个人就仿佛是一棵随时会腐朽的枯木那般。 “是...阮.梅小姐...你...来了?”景元艰难地转过头,双目空洞地看向阮.梅的方向。 “景元将军,别说话了。我会尽全力”阮.梅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猩红的药剂。 彦卿见到阮.梅居然拿出这东西,就欲上前阻止,“阮.梅大人...这东西...” 阮.梅瞪了彦卿一眼,“现在我是医生!你们都给我闭嘴!云墨,你把门口这些看热闹都给赶走!” 墨夏听到对方喊自己名字,鉴于在外人眼里阮.梅还是他的监护人,只能乖乖照做,把门口所有的医士都请到了别处。 彦卿依旧一脸担忧,阮.梅手里的这支药剂,如果没看错的话就是先前他们向她索要的那种,名为‘月狂血清’,来源于吞噬了赤月之后的飞霄。 这是一种用来激发人体潜能,让使用者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也能发挥出如同‘月狂’般战斗力的药剂,在战场上即便已经濒死,只要将血清注入体内也能将体内最后的潜能爆发出来。 但副作用也不言而喻,药效一旦消失,使用者的生命也会因此而消亡。残阳七桀的人体内基本都植入了繁育的遗传因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渐渐转化成繁育的子嗣,也是变成一头人形异虫,月狂血清能够让他们在转变成那种可怕样子之前再最后战斗一次,而后体面地离开人世。 此时阮.梅已经握着景元枯槁的手臂,正打算将这支血清注入景元的体内,彦卿实在不忍看到这样的场面,只能别过头去,他相信阮.梅不会害景元,只是这样救回来的景元,真的还能活得下去吗? 当整支血清被推进了景元的血管后,病床上的他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将军!”彦卿着急的喊道。 “出去!”阮.梅厉声喝止了他,并让墨夏将他请了出去。 病房内,随着血清的注入,景元原本如同枯木般的身体开始重新焕发出生机,覆盖在皮肤上皱皮被崩碎,露出下方健硕的肌肉,好似干枯已久的土地得到了浸润,干瘪的身躯逐渐变得丰盈。 待得这变化停止,阮.梅又掏出一支针管,这次是一支透明的药剂,她看向景元已经恢复了少许的面庞,低声道,“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我要把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切掉。这是麻醉药,考虑到你现在的状况,可能它并无法完全让你感觉不到疼痛,但还请忍耐。” 景元点点头,任由阮.梅将麻醉药注射进他的脊椎,那种冰凉酸软的触感自他脊背传来,没多久一股暖流包裹全身,好似再也感受不到疼痛,这是麻醉剂已经生效了的表现。 “云墨、彦卿,去给我找点止血的绷带来!”阮.梅对着门外喊着,手上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麻利地从包里取出了各式各样的器具。门外的两人听到她的呼喊,谁都不敢怠慢急忙按照她的要求取来需要的东西。 手术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时分阮.梅才从病房里出来,病床上的景元此时已经被绑成了一个木乃伊,只留下那张脸裸露在外,正安详地睡着。 墨夏看着这一幕不免感到唏嘘,他与景元交集不深,但还记得当初对方在神策府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彦卿一脸焦急地询问起阮.梅关于景元的情况,阮.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脸疲惫地说道,“命吊住了,但也只在吊着罢了。想要救他...恐怕只能等把灵砂救回来之后才能想办法。” 听到暂时保住了命,彦卿总算松了口气。只不过现在所有的后续都变成把灵砂救回之后才能继续处理,不单单的这里的景元,还有躺在生论司阮.梅实验室依旧还是狼形态的飞霄,三位将军又两位如今都变成了这样,剩余的怀炎将军又因为某个原因必须独自看守建木,无法回来主持大局。 现在的这里能够领导众人的只剩下六司的几位首脑和残阳七桀,而同时拥有这两个身份的阮.梅无疑已经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主心骨。 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的阮.梅身体已经感觉快站不住了,靠在走廊的长椅上尽可能地恢复体力,后面要做的时候还有很多,与其余的管理者们一起商讨关于灵砂的事,还有第二代英桀计划的具体展开和人员筛选,每一件都需要她耗费大量的心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我明明,只是一个学者啊...阮.梅一边在心里自嘲着,意识也跟着缓缓进入了梦乡。 墨夏和彦卿二人看着沉沉睡去的阮.梅,谁也没有去打扰,他们都清楚这位女士这段时间到底有多辛苦。 走廊尽头,一个高大的人影的正缓步走来,黑色的匠人长服藏青色的长发,手里拿着一捧向日葵。 第132章 大侄女,冷静! 银河某处 星核猎手基地 化身成黑猫的艾利欧正躺在窗口,美美的享受着日光浴,时不时打个哈欠。 银狼急匆匆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艾利欧,出大事了!” 黑猫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你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有话慢慢说。” “你让阿刃带去的那个盒子,我看到还在他房间的桌上放着!” 黑猫瞬间炸毛,“你说什么?他没把那东西带过去?!” “没有!” 黑猫气的用爪子挠墙,“这个家伙,又擅作主张!快,快给我大侄女打电话!” 听到艾利欧这个称呼,银狼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艾利欧,我想起来,我游戏还开着,我可不能挂机,不然又要被封号了。你让卡芙卡去干吧。”说完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艾利欧不满地喵了一声,这时恰好逛街归来的卡芙卡和流萤回来了。 看到正不停挠着沙发宣泄不满的黑猫,卡芙卡不解地问道,“银狼又惹你生气了?” “你们回来的正好,快给我大侄女打电话,说她老爹要出事,赶紧过来想想办法!”卡芙卡也为之一愣,说到艾利欧的这个大侄女…那个女人简直就是麻烦精,哪怕是卡芙卡也不愿意轻易应付。 唯有流萤傻愣愣地看着这一人一猫,不明白在说些什么,前不久她从匹诺康尼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沉睡,前两天才刚醒。 最近听说阿刃被派去执行某个特殊的任务,可能要去很久,说不定还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这让流萤羡慕不已。 “那个…艾利欧,我突然想起先前看到一件不错的大衣没有买…先去买回来!”话音刚落就丢下流萤一人,跑了出去。 流萤眨了眨眼睛,“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艾利欧一副无奈的表情,要不是他现在这个外形很多事情没法亲力亲为,还真不想弄得这么麻烦。 既然没得选,他只能把这项任务交给流萤了,“流萤,又要麻烦你一次了…帮我打个电话。” 流萤不明白不就打个电话的事,怎么这群家伙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她掏出手机,按照艾利欧的指示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一段悠扬的乐曲配合着广告词自电话码头传来,“浪漫、神秘、刺激还有无限的乐子!欢迎致电「世界尽头」酒馆!我们从不卖酒,我们只出售给你最优质的欢愉!电话正在接通中…” “酒馆?艾利欧,你现在是猫,不能喝酒,而且…这个酒馆怎么好像是假面愚者开的。”流萤有些疑惑道。 艾利欧跳上她的肩膀,有些不耐烦地对着电话那头吼了一嗓子,“小汐,别闹了!是我!” 原本还在不断循环的彩铃戛然而止,刚才播放那个彩铃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环境音再次响起,“哎呀,这不是艾利欧叔嘛!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们酒馆可不卖猫酒。” 听到电话那头的调侃,艾利欧强忍着没发脾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老爹要出事,你管不管?” 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停滞,电话那头的杂音也跟着消失无踪,“他怎么了?” 艾利欧有些愧疚地说:“你拿给我的那东西,阿刃没带去…”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流萤吓得赶紧把电话拿远了些,“那个…小汐小姐…还请不要激动…” 被唤作小汐的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开口,“原来还有人在…喂,小姑娘,想象一下,我现在其实就站在你面前…” “流萤…别!”艾利欧还没来得及阻止,流萤已经下意识地开口,“小汐小姐,您在说什么...” 下一秒,空气忽然停滞,一身黑色西服的高挑女子已经出现在流萤面前,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黑发扎成一根长长的马尾。 流萤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简直是知性优雅的代名词,然而下一秒这位知性的美女就一把抓过趴在流萤肩膀上的黑猫,提着脖子就到了自己跟前。 “叔,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的毛剃光,再丢到宠物医院给你绝育!” 艾利欧尾巴的毛瞬间炸开,不停挥舞着爪子,“大侄女,冷静!快把叔放下,快把叔放下。” 流萤眨着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艾利欧吃瘪,而且还是在一个女士手上。 几分钟后,两位女士面对面坐在矮桌前,艾利欧趁此间隙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流萤很热情地为这位小汐小姐准备了咖啡和她最喜欢的橡木蛋糕卷。 艾利欧坐在她的大腿上,看着对面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小汐。 “小汐小姐,尝尝这个,我特地从匹诺康尼带回来的糕点,橡木蛋糕卷,很好吃。”说着有些不舍地将面前的蛋糕推到了对方面前。 小汐拿起蛋糕,品尝了一口,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随即又瞪了黑猫一眼,“叔,你家的女孩子都比你靠谱!” 黑猫干笑了两声,两个前爪来回撮着显得很尴尬,“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那个,要不然…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我这…不太方便…” 小汐放下了手里的蛋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是我不帮,只是我最近好像…找到我老妈另外半个星魂的转世身了…比起臭老爸,她才是真正需要我去找回的…” 艾利欧跟着沉默了,他抬头看着还在吃着蛋糕喝着咖啡的流萤,又看了看对面的小汐,问道:“那你能再送一个人过去吗?” 小汐视线看向流萤,又看了看艾利欧,“能,但不保证安全,我没法准确地确认时间点。芽衣姑妈对那段时空的影响太深…我的扭曲能力会被干扰。” 流萤听着一人一猫的对话,不明所以,只能继续乖巧地吃着东西,见到他们都同时看向自己,诧异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黑猫叹了口气,“流萤,可能得要你再跑一趟了…去送个东西。” 流萤眨眨眼睛,“跑腿?” 黑猫点点头,“这次的危险程度不会比匹诺康尼的时候差,而且因为某些不确定因素,我没法给你剧本…到了那边,找到阿刃,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流萤乖巧地点头,“好的,没问题!” 没一会儿,流萤从阿刃的房间里取出一个盒子,看样子没什么特别的,轻得像个空盒子。 小汐看着他们回来,走到流萤跟前,亮出一张照片给她,“流萤妹妹,到了那边,见到这个人,记得帮我给他两个耳光,不…三个耳光!告诉他,一个是他欠我的,另外两个是他欠我老妈的!还有这封信也帮我给他!” 流萤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具体要去哪儿,怎么去,但既然这位神奇的小汐小姐和艾利欧都拜托自己了,那她也就没什么好纠结了。 这时,小汐向后退了几步,艾利欧也跟着远离了流萤周围。 流萤左右看看,不知道为啥他们都突然离自己那么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小汐小姐突然发话。 “想象一下…” (求评论!求催更!求…求人让我知道一下自己不是单机!) 第133章 兄弟、师徒 病房走廊上,随着那个男人的靠近,彦卿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怒视着他。 “这里不欢迎你!” 墨夏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令墨夏感到无比熟悉的情绪...那是一心求死却求而不得的悲凉。 男人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景元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把那捧向日葵放在了门口,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阮.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不进去看看他吗?你费了那么大力气跑来这里,不会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吧?” 男人斜眼瞥向阮.梅,沉默了片刻,最终吐出了一个字,“好。” 彦卿听到就连阮.梅都这么说了,不再好阻拦,只能愤愤地看着他走向病房。 路过门口时,高大男人的视线与墨夏在空中交汇,前者居然朝着他点了点头,就在墨夏感觉到莫名其妙时候,男人低声地自我介绍了一句,“星核猎手,刃…” 墨夏被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给弄懵了,还未反应过来时,刃已经捧着花推门进去,来到了景元的床榻前。 阮.梅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彦卿和墨夏招呼道:“走吧,该去召集其他人开会了。” 彦卿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状况,见刃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后,也只能跟在阮.梅身后离开了。 墨夏同样看了一眼刃,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对方既然刻意强调了星核猎手的身份,那说明实际上这里的一切还是在艾利欧的剧本上… 阮.梅没去理会身后两个各怀心思的少年郎,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之后抓紧时间休息,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在不断发出睡眠警告了。 病房内,刃把向日葵放在景元的床头后,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睡梦中的景元感觉到了床前似乎有人,努力地睁开眼看向他。 “是…你啊…”他的声音虚弱不堪。 刃一如既往,只回了一个字,“嗯。” 景元尽可能地想看清他,只是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只能勉强看清床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说点什么吧…应星。”景元请求着,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在死之前他其实最想见到的还是当初的同伴们。 被唤起本名,刃有些尴尬,沉默了许久之后,不善言辞的他才缓缓开口,“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等等…” 刚欲转身的刃又停住了,他看向病床上的老友等待着他的发言。 “应星…这些年…谢谢你…虽然…很多人到现在都没法接受你…可我和怀炎将军…还是执意把工造司…交到你的…手上…没有你的协助…我们…活不到现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景元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刃别过头,不敢直视景元,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他才回复道,“这…只是我任务的一部分…你没必要感谢我…我是星核猎手的刃…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应星了。” “我从没想过…原来…自己是这么…喜欢那个时候…比起…仙舟将军…我还是更享受…和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景元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可在手能触及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刃闭上了眼睛,把头低下了下去,实在不忍心见景元如此这般,他已经体会过一次失去挚爱伙伴的感觉了…不想再体会一次…即便现在的他们立场早就不同,可在他内心深处,那个叫应星的自己始终还活着。 在怀炎当初喊他名字,让他加入时,他没有拒绝,在景元决定将工造司交给他时,他没有拒绝。 排除这其中有艾利欧剧本存在的原因,刃自己又何尝放得下那段日子呢。 病房门口,蓝色裙装的女子靠在一旁,听着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久违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黑色眼罩下流淌出一滴泪珠,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可越是克制内心的情感爆发就越是止不住。 接到阮.梅的传信后,她独自一人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可到了门口却再也挪不动一步。 很多过去的记忆,曾经像是飘在空中的泡沫,她想抓却根本抓不住,可如今在这座牢笼中那些对她来说同样珍贵的回忆居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回忆起那个男人的教导,回忆起那天赤红的妖星降临男人用最残酷的方式宣布了成千上万人的死亡。 镜流把手里的鲜花放在门口,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时,狐人少年正独自靠在窗边。 二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自打墨夏寻回那段记忆之后就知晓当初在楼鄯遇到的人便是曾经的三位学生之一,镜流,如今再见很多话却早已说不出口。 于镜流而言同样如此,在抵达这条本不该存在的时间线时她就已经明白,那位温和的先生费尽心机安排的这一切恐怕是想改变过去的那场灾难,为自己赎罪,同时又重新给他们一个选择人生的机会。 尽管面前之人的容貌大变,可镜流依旧认出了他,这个从苍城仙舟破灭的那一日就开始布置的棋局,终是要到了落幕的时候。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许久,最终墨夏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我…听阮.梅说了你们的事……” 镜流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轻抬素手卸下眼罩,美眸缓缓睁开,右眼的异常在此刻展露无疑。 无数细小的晶状单元代替了原本的瞳孔,眼球异常突出。那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构造了,如异虫般骇人的复眼在幽暗的楼梯走廊上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从未后悔,如果这就是我的末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给了我一个新的选择。被仇恨推动着向前迈步的人生,我已经过够了……”当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朝药院外走去。 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直到镜流来到药院门口时,重新系好了眼罩停顿片刻,用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着,“先生,我会为你将那轮血月斩落…” (由于某些不可抗力,「喝多了」写出来的不明所以的127章已经重新梳理修改!) 第134章 解惑 晚些时候,地衡司公廨 阮.梅召集了现存的几位高层共同商讨了接下来的对策,并将墨夏推到了台前。 结果墨夏放眼望去,在座的全是熟人。 除去因各种原因无法到场的几位,其余能来的都到了。 那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青雀小姐是太卜司的代理太卜;彦卿以残阳卫统领一职出席;年过七旬的桂乃芬如今已是地衡司的掌舵人同样列席在长桌旁。 剩余的三人分别是妙净天的两位战力担当,前任罗浮剑首镜流与前任玉阙剑首程凌霜,以及自称星核猎手的刃,看打扮他应该代表着工造司。 会议商讨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意外,灵砂必然要救就算知道这是一个对方的陷阱也不得不去。只是该由谁去做这件事一直没有得出结论。 坐在最末席的墨夏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其实一直有个疑问,正好趁此机会提了出来,“我有个比较冒昧的问题想问,对方的龙师既然能轻易地出入这座洞天,他们当初又为何答应彼此的停战协议?” 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墨夏的视线掠过其中几位的面孔,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沉默了一会儿后,青雀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这是一场交易。当初云骑败给了他们,持明为了快速建立新的政权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只是原本的持明族中能够保持意识完整未被污染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作为换取我们这些人活下去的代价,龙师与几位将军进行了谈判,最终的结果就是符玄大人等十数原「罗浮」行政人员被作为人质扣押,协助新政权的正常运作。怀炎将军则被迫接过罗浮持明原本的职责,终生守望建木玄根。” “现在的持明族虽然掌控了罗浮,但就像青雀小姐所说,一直自诩高贵龙脉的他们内心压根儿不承认那些进化不完全的畸变造物是持明同胞。”彦卿补充道。 “其实还有一点”阮.梅跟着发言,“常规的持明族人身体上只有零星一些部位会存在鳞片,大体外形与我们无异。而现在我们所见到的大多数持明,很多都长出了龙角和尾巴。这在持明族中是力量的象征,通常只有接受过传承的龙尊才会表现出这样的身体特征。战争时期,龙师们投放‘不朽尘’妄图让每一个持明族人都拥有如同龙尊般的战力。但很遗憾除了部分原本就是持明的士卒完成这样的蜕变,其余大部分由别的种族转生而来的新持明却几乎都变成了另一种不伦不类的样子。” 听完三个人的解释,墨夏恍然大悟,“所以对方到头来的真实目的还是为了增加自己种族中的优质个体。既然那些畸变的持明不被承认,那他们就不得不重新转生出一批新的,足够完美的族人?” 阮.梅点点头,“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去除了副作用,到底是真是假。而且...”她忽然停住,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而且,实际上这种转化和英桀的改造没有太大的区别。” “什么意思?” “简单的比喻一下,当初龙师们在战场上投放‘不朽尘’的行为,实际上就是一场巨大的无差别的‘英桀’改造实验。适应者得到力量,一步登天;不适者,形体畸变沦为孽物。” 墨夏忽然想到‘不朽尘’名字的由来,“难道说...所谓的‘不朽尘’是来自那位【不朽】?” “若真是那样反而省事了,在座早就是高贵的龙裔了。”阮.梅有些好笑道,“我分析过它的组织构成,更像是某种生物病毒,通过空气传播从而让感染者本身的遗传因子发生变异。” “第二次丰饶民战争时期,透过烟雾的形式诱发仙舟人心魔使其堕入魔阴的这种战斗方式也曾经存在过...之后那名通过这种方式造成大规模伤亡的凶手被当时的云上五骁制伏”说到这,彦卿的看了看长桌旁的镜流和刃,“而那名凶手的名字是...” “[蜃楼]伊塔.昂巴鲁墨!”刃接过彦卿的话说出那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墨夏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打扮得像个小丑的男人的身影。正是他在千年之前的苍城向自己和当时的素裳挥下了刀刃,彻底唤醒了已经被自己丢弃的令使人格。 “他现在就在对面,转生成持明后,自称龙师蜃楼,所谓的‘不朽尘’正是出自他手。” 听完众人的解答墨夏心中豁然开朗,回想过往自语中的疑惑终获解答:一切混乱的核心,被搅乱的历史进程,都是因为那个久远前未竟的小丑,千年以来潜藏的阴影,如今竟成为撬动未来轨迹的楔子。 此刻他自觉悟出了旧我话中的深意,这个小丑不该存在,将他从这条时间线上彻底抹除,让一切回到正轨,重新获得令使的权柄。 届时名为银河送葬者的恶徒将再次降临,为这条不该存在的时间线献上一场葬礼。 以此为起点,直到故事最初的那一天,名为‘墨夏’之人将随之一起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 “重新编织一个‘我’从未存在过的宇宙嘛…用这种方式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真不愧是‘我’啊…”他低声呢喃着,嘴角勾起一股苦涩的笑容。 原本认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不少的墨夏,再次被那股熟悉的阴郁所笼罩。 众人都注意到了忽然变得阴沉的狐人少年,没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究竟预示着什么。 不经意间,墨夏的目光掠过窗棂,却猛然定格于远方屋檐之上。 那里,一位身披华服的身影静立不动,脸上的小丑面具格外醒目,在幽绿深邃的背景映衬下更显诡谲。那双眼,犹如两道冷冽的寒芒,穿透夜幕,直击少年阴沉的心灵。 第135章 于末日中重铸 罗浮的夜,当血月落下黑日重临大地,唯一能区分白天与黑夜的差别只剩下这场看似永无止境的雨。黑色的雨幕将这个残破的世界吞噬,也只有这个时候地上的生灵才敢漫步在祂的阴影中。 孤寂的身影穿梭于倾泻而下的水帘之中,雨水如绸带般缠绕在他周身,衣衫瞬间被浸透,紧贴肌肤。墨夏全然不顾,目光死死锁定前方。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雷鸣轰隆作响,却无法掩盖住他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呼吸的喘息。 他确确实实看见了,那个如小丑般的梦魇一闪而过,不断追寻着那个的黑影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地上。鳞渊境,曾经罗浮持明镇守建木之地,沧溟开海,龙宫的废墟依旧保存着它昔日的样子。 沿着古海宫墟的石阶一路向上,那道黑影终是失去了踪迹,面前的场景俨然变成了一座残破的大殿,大殿正中龙尊的雕像手持长枪,脚踏沧浪,看上去威风凛凛。 墨夏停下了脚步,迷茫眼神扫过朦胧雨幕,只留下心中的一片空白与疲惫相互交织。渐渐的,冰冷的雨水让他发散的思维逐渐收束,胸膛起伏间,急促呼吸化作白雾消散冷空气中。他的内心响起一个声音,渴求力量的愿望从未如此强烈。 忽然他视线的一角闪过一抹鲜艳的红色,转头望去一朵艳丽的彼岸花正开放在断壁残垣之间。 墨夏越过断墙,跨过碎石,鬼使神差般地走到这朵花的近前,而当他走近时却发现前方的道路两侧开满了艳丽的彼岸花。 嘈杂的雨声淹没了整个世界的声响,墨夏耳畔只能听到雨水不断拍打地面的声音,但又仿佛听到这条道路的尽头传来了若有似无的歌谣。 他决定走下去,这条道路的尽头兴许有着他所期盼的东西。鲜红的花朵于古海中盛放,拱卫出一条虚无的栈道。 这里本不该有路,但好似是什么人正为他铺设出这一条向前通行的道路,海面上烟波流转,没一会儿鳞渊境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身后。 许久之后,海面上渐渐泛起了迷雾,脚下的路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转为变成漆黑如墨的海水,妖异的红花漂浮在水面上,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耳畔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迷雾之中却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缓步向前,迷雾渐渐散去,他看见了一幅画卷:不可尽数的人结成天梯,口中呼喊着从未听过的语言,无数利刃高举向着无穷尽的虚空延伸而去。 而后以神为名的恶兽自虚空降下,对着人群发动了残忍的猎杀。所有人的面容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刀剑折损,人群锐减,只余最后的十二柄。 当这十二柄利刃再次出征,漫长而残酷的战争持续了不知多久,但这一次神明不再高高在上,它们自高天被斩落,化作累累枯骨弃置于荒野。 人类一方披荆斩棘,将未开化的黑暗世界点亮,剩下的人们建立起了虹霓缭乱的城邦,先前遥不可及的神国已经近在咫尺。 墨夏耳边听到了他们的欢呼与鼓舞,但是下一个瞬间,所有的一切尽数湮灭... 十二寒耀尽断,空余慌魂于废墟间悲鸣,终铸负世昭刀二名... 曾经反抗众神的人类终将自己变作恶鬼,人类押上一切到头来却换来了两个世界的覆灭。 这幅浮世的画卷至此终结,世界的悲鸣在墨夏耳边回荡,笼罩在他命途上的阴影颤动着。 那些低语、哭泣、绝望的呼喊最终全部都交织在了一起,化作一曲悲凉的挽歌。墨夏走入画卷,暗金色的火苗自头顶燃起,褪去狐人少年的伪装,余烬的长袍下终末弧光为两个世界点燃了最后的一缕烛火。 他行至那两柄刀前,烛影缭乱,顷刻间,画卷在烛火下付之一炬,只留下片片灰烬。 而在那片灰烬之中,亦有点点微光闪耀,墨夏伸手探入灰烬,拔出那柄属于自己的锋刃。 曾经如长针般尖锐的‘终局’此刻再度出鞘,命途之上的阴影流转,化作一团黑烟将剑身包裹,最终那柄锈迹斑斑的细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如墨般漆黑的长剑。 虚空中,丧钟为之鸣响,名为[末]的锋刃终在灰烬中铸成。 再握住它的剑柄时,刺目的暗金色火苗止不住地在他眼底闪耀,古老的八芒星图腾在火光中跳动着,从未如此清晰。属于他自身的命运丝线开始疯狂缠绕在剑身之上,逐渐化形成一枚古朴的剑鞘。 黑剑被完全纳入后,他那双燃烧的黄金瞳才逐渐隐去,但八芒星的图腾却永远刻印在了他的眼底。 雨声在这一刻再次响起,待得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一座倒塌的鸟居之下,残破的城市边缘,依靠在长刀旁的同伴已经等候多时。 “你终究还是来了”黄泉收起靠在背后的长刀看向他。 墨夏很清楚刚才发生的种种,想要让行于终末之人摆脱虚无带来的影响,没有什么比去见证一场完整的末日历程来的更加直接有效。 出云国所经历的过往,对于黄泉而言是无比沉痛的记忆,而她却愿意以此为引来帮助自己,这让墨夏十分感动。 “姐姐,谢谢你的礼物,让你担心了。”墨夏轻声道谢,从见到彼岸花那一刻起,他就隐隐猜到这背后应该是黄泉在引导着自己。 黄泉仅仅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做过多的回应,迈步向前走去。墨夏读懂了她的意思,乖乖跟在身后。 墨夏还有许多疑问想要向她求证,罗浮上空的黑色大日、鳞渊境道路尽头的出云神国、与黑日交替的赤红血月还有在这条时间线上她本人到底又经历了什么。 思索间,黄泉已经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视线越过雨幕,望向阴沉的天空,“我们到了。” 墨夏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眼中的惊愕逐渐变得难以复加。 第136章 推入祂的阴影 他的视线随着黄泉目光所及之处望去,黑色的大日遮天蔽日,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陷入混沌。 那团漆黑的星云不断流转,仿佛吞噬一切,正朝着墨夏所在的方位不断靠近。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停滞,名为「无」的概念不断蚕食着他的思想。渐渐的,墨夏的眼神变得无比空洞,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数不尽的星辰在他身边划过。 最终流入那团漆黑的星云之中,万物于此刻陷入「虚无」,祂的阴影平等地笼罩着所有人。 “…为…何…”墨夏用尽全力,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已经迷茫的视线中,黄泉模糊的身影正渐渐远去。 他不理解,一直将其视为姐姐的存在,为何要将自己推入「虚无」的阴影。 这就是名为「自灭」的感觉吗?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无形中消散,身体也好,思维也好,都在走向不可知的终点。 明明不久前她才帮助自己摆脱了「虚无」的影响,可下一瞬她又将他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黄泉背对着彻底沉沦的少年,两行血泪自眼中无声的落下。 “对不起…”她轻声低语着,她的手轻轻拂过长刀的刀柄,随着刀身缓缓离鞘,世界随之暗淡,所有的色彩都被抽离。 雨滴如泪般自黑日中奔涌,化作无尽的潮水,淹没了脚下的土地。 她仿佛看见了曾经战斗在此的故人,他们在溺亡中微笑着。 “愿为逝者哀哭…”随着她轻声的呢喃,四周刮起了狂风,风中传来低声的哭泣。 “泣下如雨,充盈渡川…”雨势在这一瞬间猛然激增。 “如潮涌至,领你归乡!”滔天的浪潮于天边倾泻而下,一道可怕的红色刀芒飞向少年的背影。 当刺目的白光将一切吞噬殆尽,祂依旧悬挂在地平线的那一头。 脚下的水面倒映出黄泉无言的面孔,流淌于「有」与「无」的狭间,冰冷的潮水永世冲刷着两岸,将一切带向最终的归宿。 溺水者于此间呼救,哀歌、欢乐、甜蜜、痛苦倒影其中…她无法经受,却可体会…… 在抵达尽头之前,仍有许多路要走,许多声音要倾听,许多事情可去改变。 她伸出手,将溺水者从虚无的诱惑中救出,一个又一个幻影在她身后破碎。 她继续行着,在这无垠的世间,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终点。 而这里永远下着雨。 前方,某人正在走来,与她擦肩而过,她想要去抓住可当触碰到时,却又化作泡沫。 越往前走,这样的人越多,当数不尽的身影结成队列,却在此间逆流而行,他们宛若镜中留影以微妙的误差一个个迈步、微笑自她身边穿过。 所有人的面容她都熟悉,毕竟他们都只有一张脸,那个称呼自己为姐姐的少年的脸。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遵循着自己的意志将弟弟亲手推入深渊。 那种痛苦的事情已经不想再做了,她不止一次这么告诫自己,可为了实现那个宏大的目标,她必须将每一个「终末」投下的棋子踢出棋盘。 出云早已不在,它的一切早已湮灭在银河之中,这场布局自她上门请求墨夏帮助时就已经开始。 「记忆」沉沦在最深的海底,唯有「神秘」的歌谣还在流淌,编织出一个从未存在的谎言。 当最后一个身影溺亡在虚无的诱惑中,她走上了岸边,回到最初见面的地方。 黄泉感到有些疲惫,然而事情还远未结束,依靠在长刀上,缓缓闭目,等待着下一个‘墨夏’的到来。 只是这一次,谁也没有来,她睁开眼望着鸟居另一头的迷雾,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 “不…可能…”似乎是名为悲伤的情绪在她心底划过,已经有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下一个‘他’为何还没到,时间无限延伸分叉,对于行走于时间长河上的命途,终末的令使几乎是永远无法被彻底杀死的才对。 可他终究没能再来,鸟居背后的迷雾一直持续着;彼岸花铺就的道路径直延伸到另一个世界,可他的身影依旧未能再来。 黄泉渐渐瘫坐下去,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她与那个人合作,一次次地将自己的弟弟杀死,又一次次地重新回到这里迎接他的归来,而后再次杀死。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从最初的难以下手,到最近一次的麻木,因为她知晓只要没一会儿,一个新的‘他’就会再次来临。 这次不再是血泪,而是真真切切的泪水自她眼角滑落,如那轮挂在天边黑日一样,泪水自眼眶中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是她亲手杀死了这世间唯一还能称得上亲人的伙伴,是她背叛了墨夏的信任,只为自己那可笑的执念。 那难以捉摸的「虚无」不止一次地想要让她走向「自灭」,可她又在无形中将之执握于手。 但这一次,她却再也抓不住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自灭」的阴霾已经为她的余生开始了倒计时。 在亲手葬送了那个曾与她一样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少年后,她终于又是孤单一人。 上一次见墨夏时,黄泉还欣慰于对方的改变,至少比起最初认识时那种死气沉沉的性格好太多了。 她也曾好奇那个叫李素裳的姑娘究竟哪里吸引了自己的弟弟,但实际上那个女孩子只是一个无比纯粹的人。 正是这种纯粹才会让像他们这样混浊复杂的人感到着迷。 她曾发誓要好好祝福这对爱侣,至少在她的认知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值得高兴的事了。 “最后一枚棋子已经铲除,现在你自由了…”就在黄泉还沉浸于悲伤中时,一道威严的男声自她头顶响起。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许诺了宏大计划的男人。自称龙师蜃楼的男人,自始至终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身上的黄袍纹饰着「不朽」,但却永远在脸上戴着那张滑稽的小丑面具。 龙师的手指在黄泉脖间轻点,一道无形的枷锁被解开,她终于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忽然,一道破风声自她身后传来,那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刺破雨幕,直逼龙师蜃楼的面目而来 第137章 雪 长剑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转瞬间龙师蜃楼下意识地侧过身子,飞剑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那般随着他的转向在空中划出一道幽美的弧线。 紧接着,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龙师蜃楼随着飞剑的轨迹被死死钉在了身后古老的鸟居支柱上。 远处的雨幕中,一道身影渐行渐近,轮廓在密集的水珠间若隐若现,那对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双眸在雨夜中格外耀眼。「终末」的图腾在眼底绽放,他行走之地,雨水奇迹般地逆转流向,汇回天宇,梵音响彻,仿佛宇宙初开的呢喃,萦绕四周。 黄泉抬首,望向从「虚无」深渊回归的少年心中泛起波澜,难以言表的惊讶与欣慰交织。他曾无数次溺毙于「虚无」的浪潮中,可现在却又如此真切地站在这里。 “出云国折剑七万四十七柄,终铸「虚无」的刀,一名...”他看向黄泉,口中发出极为悠远的回音,如某个亘古而来的存在正借由他的口,诉说着过往的历史。 话音方落,周遭景象竟开始急速倒流,无数个「墨夏」的身影自「虚无」之海中退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至最后一个身影复位,「终末」的梵音方才消逝,千万个声音合而为一,“出云国铸剑一名,斩「终末」七万四十七次,终铸「末」一柄...” 视线尽头,除了那轮永恒悬挂的黑日外,万物皆为空寂,无人回应亦无人驻足。 在这「有」与「无」的狭间,潮汐渐退,溺亡者微笑着,欢呼着,化作腐朽的残迹,最终只余下一抹苍白余烬。灰烬铺展,「虚无」蒸腾而起,脚下路径由黑转白,满天飘洒的灰烬中,连那轮太阳也终在尘埃中崩塌。 “装神弄鬼...”龙师蜃楼竭力抓住胸前长剑,声音虚弱而嘲讽,“不过是神明手中可笑的棋子...也胆敢亵渎这场伟大的仪式!” 蜃楼的身影在灰烬中渐渐凋亡,流落成一片不可寻踪的余灰,黑剑脱离束缚,划过优美曲线,稳稳落入墨夏掌心。 黄金之瞳聚焦,剑锋对准了跪坐于地的黄泉,冷漠而决绝,“这次轮到我来杀你了...姐姐。” 尖毫不迟疑地没入她的躯体,直透心脏。但诡异的是,没有一滴热血溅出,只有神秘莫测的阴影缠绕。 罗浮上空,曾经那轮困顿了他们数十年的黑日骤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刹那间,白茫茫的强光覆盖了整片苍穹,如同晨曦破晓,又似末日终临。正当这夺目之辉几乎要吞噬所有色彩之际,隐约之中,仿佛有古老的钟声遥遥传来,悠扬而深远,唤醒了所有生灵埋藏在心底的悲伤与孤寂。 随后,白光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轻盈地飘落在每一寸土地上,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当第一个人将雪花握在手中时,却发现它们并非寻常的雪粒,而是散发着淡淡哀伤气息的白色余烬。 随着黑日的消逝,这片长久以来备受蹂躏的土地迎来了一场别致的雪,由灰烬组成的雪,它无声地覆盖了每一寸焦土,仿佛在为过去的苦难盖棺论定,也为生者铺垫了一条通往彼岸的道路。 持明洞天,高楼上某个身着黄袍带着小丑面具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奇景,嘴角勾勒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伴随着面具的缓缓卸下,他头上的角冠显露出峥嵘的模样,而在其身后,一条光影构成的龙尾优雅地摇曳,展现出非凡的威仪。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面前这片壮丽的图景。 房门轻轻开启,映入眼帘的是龙师涛然谄媚的面容,他恭敬地双手抱拳,献上祝贺之词:“恭喜大人,如今「虚无」的影与「终末」的烬已然聚齐,距离您心中的那个宏大愿景又近了一步!”然而,室内的男子并未表现出预期中的喜悦,相反,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 “涛然,我记得提醒过你,未经允许,不得擅入我的房间。”男子的话语中带有一丝责备之意,语气虽平淡,却不乏权威感。 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不满,涛然顿时神色慌张,急忙俯首下拜,诚惶诚恐地道歉:“大人,实在是属下过于激动所致,望请宽恕。” 男子轻轻挥手,示意他起身,随即话题一转,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的情况如何了?” 涛然迅速调整表情,再度堆砌起讨好的笑容,汇报道:“夫人的蜕变进程颇为理想,相信不久将来,便能重回您身旁。” 男子闻言,仅以鼻音哼了一声作为回复,未有过多表示。这时,涛然似乎想起了某事,试探性地开口询问:“既然「虚无」的影已被掌握,那个女人的命运是否可以...”他做出割喉的手势,意图不言而喻。 对此,男子目光一凛,投以严厉一瞥,语气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让她继续睡着吧...这样的方式于她而言反而是种救赎。” 涛然领命,恭敬退下,离开之际仍不忘鞠躬行礼。待其离去,男子的目光逐渐转向遥远的天际,低语中满含深情与期盼:“裳裳...我们就快再见了...” 这一天,罗浮下雪了,名为末日余烬的残迹为这片饱经沧桑的世界覆上一层淡淡的哀愁,营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之美。 外出寻找失踪同伴的英桀抬起头,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份宁静,即便是战火停歇之时也未曾体验过,或许,每个人的内心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名为死心的情绪所占据,学会接受现实的同时,亦开始重新审视生命的意义。 往事一幕幕在心头掠过,程凌霜凝视苍穹,唇齿间反复咀嚼着某个名字,却始终未能吐露一字一句。 阮.梅立在鳞渊境的海边,海浪轻拍着沙滩,举目眺望,漫天飞舞的灰烬,如同细碎的记忆碎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唤醒了深藏于灵魂底层的恒久叩问。她低声呢喃,仿佛与内心的回响共鸣:“生命的终章,可是预告新生的序言……” 第138章 在‘祥和\’的气氛下... 雪下了一整夜,那轮曾经令人畏惧的黑日终于隐匿,留给仙舟罗浮的只剩下无尽的黑夜。 房间的空漏机巧显示的时辰是上午的七点,当妙净天的人们从床上醒来,每个人心底都被种下了名为‘祥和’的种子。 市场一如往常地开门迎客,上层区的集市恢复了生机,尽管少了些喧嚣,人们的交谈却多了几分温和与耐心。在这份异乎寻常的平静中,彦卿不禁感到困惑,脑海中的某个念头挥之不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青雀却不以为意,嘴角微翘,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你呀,就是想太多!瞧瞧咱,精神状态多好,我想想今天是去打牌呢…还是打牌呢?”她的态度,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全然投入于日常的小乐趣中。 “青雀,你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松弛了?我们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况且....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彦卿提醒着,可后面那句关于他们时间的话,本来该是一个沉重的话。可他却说的那么自然,甚至有点想当然,最初那种紧张感早就不复存在。 青雀眨巴着眼睛,显得有些不解,“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明明咱都快死了,可却一点都不害怕…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看开了’?坦然赴死?哦,不对,我可能只是回归了当初做太卜司‘掌门’时的心态,躺平摆烂,也挺好。” 青雀自认这样的精神状态良好,至少很多烦恼好像不在乎了,每天摸摸鱼,打打牌…太卜司?这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毕竟她现在好歹也当上太卜了,等真的去了那个世界,也有脸跟爹妈说自己怎么着也是出人头地了。虽然这个太卜的职位前面挂着代理两个字,但她好歹也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了,临死之前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 停云手里抱着几份文书正迎面走来,见到他们二人,立即热情相迎:“原来是青雀小姐和彦卿大人,两位早上好啊。” 彦卿留意到她手中的文件,好奇心起:“停云小姐,那是些什么东西呢?” 停云解释道:“这些都是阮·梅大人要求我去太卜司查阅的,有关螟蝗祸祖的信息,没想到青雀小姐今日居然还没到达太卜司,平常这个时候,您不都已经忙碌起来了吗?” 青雀咧嘴一笑,略带尴尬,今日如果不是彦卿来叫醒她,恐怕此刻她仍在美梦之中。彦卿接话道:“阮·梅大人突然需要这么多螟蝗祸祖的资料做什么?” 停云摇了摇头,答道:“具体我不清楚,但她说这是为了营救灵砂大人所做的必要准备工作。” 提到灵砂,二人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只是很快就又归于平静。明明按照日程,明天就要到灵砂被行执行褪鳞枭首刑罚的日子,可对于她的死活,二人现在却怎么也担忧不起来。 彦卿在心里唾骂着自己的冷血,可依旧没什么作用。 停云观察着二人神情的变化,心中略有不适,但这种不适同样被莫名的力量化解。 她注意到了青雀与彦卿的目的地是通往丹鼎司的方向,试探着问道,“二位是打算去看望景元将军?” 二人点头确认,自从景元卧病,彦卿每日清晨探访已成为习惯。至于青雀,则是陪着彦卿一同前往,稍后再去太卜司露个脸,表示自己今天有去上班,最后再找个时机溜出去打牌。 三人结伴同行,沿着通道向下层走去,气氛略显沉闷,青雀试图打破僵局:“说起来,那个云墨小弟昨天跑出去以后就一直没找到吗?” 停云如实答道:“凌霜大人亲自带队寻找,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还不清楚他们何时才能返回。” 青雀一本正经地点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议中途就跑了,摸鱼翘班的技术实在太差,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导他,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高明的摸鱼方法!” 停云与彦卿未予回应,三人继续前进,抵达丹鼎司楼层时,彦卿与青雀先行告辞。 停云告别二人后,径直前往生论司,踏入阮·梅的工作室。 镜流刚从阮.梅的实验舱内出来,赤裸的上半身缓缓套上衣物,无意间暴露了背部的可怕景象——一层深蓝色的硬壳覆盖其间,狰狞的节肢与尖锐倒刺遍布,坚固的甲壳之下,数对金黄色的复眼闪烁不已,紧紧锁定着停云,令她浑身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镜流穿上外套,遮掩住背后的骇人画面,轻描淡写道:“无恙,不过是些许轻伤罢了。” 她并未转身,也未多言,这番话好像既是对停云的安抚,也是对自我的慰藉。好在停云非常清楚面前这位剑首大人是什么样的个性,很多话不需要多说,她停云也不是那种爱传闲话的人。 停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边阮.梅的研究室,显示屏上正展示着镜流的身体数据,旁边附有她曾经克隆出的‘碎星王虫’的相关资料。 停云递上所需的文档,欲言又止:“阮·梅大人,您要的资料我带来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内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却不知该如何表达。阮·梅仅仅嗯了一声,未做更多反馈,旋即投身于研究之中。镜流整理完毕,步入室内,眼神交汇于停云身上。 停云很识趣地微笑了一下,而后退出了这间屋子。 待她离去,屋内仅剩下阮·梅与镜流二人。短暂的沉默后,镜流缓缓启齿,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忧虑:“你确定可以使用两次,对吗?” 阮·梅注视着她,语气平和:“确切来说,是四分钟,每次不能超过两分钟,否则…” 镜流颔首:“我了解了…”她转身欲行,至门前蓦地回首,像是渴求某种慰藉,轻声问道:“没有人会再想起我,对吧?” 阮·梅未作直接答复,而是让形似糕点的仿生物实验助手,呈上一瓶灰黑色液体,“至少,你不会以难堪的方式离去….” 第139章 龙师‘蜃楼\’ 持明洞天,与外界的荒芜废土不同,如今的这里是仙舟罗浮上唯一繁华的地段,当新政建立,持明族的工匠们为这里建立了崭新的城市,所有持明的子民都生活于此。 但也只有成功完成形态进化的持明族人才能居住于此,大街小巷一片欣欣向荣,恍惚间,竟然仿佛是过去的「罗浮」那般繁荣壮丽。 远处那座巍峨壮观的高塔之上,镌刻着天渊万龙之祖“不朽”龙的精神图腾,昭示着权力与荣耀的核心所在。 长桌一侧,白露端坐,面对丰盛的佳肴却双目空洞,心事重重。相对的座位上,那位半面小丑面具的男人则饶有兴致地品尝着美食。他望向白露,语气温和地询问:“龙尊大人,今日的菜肴是否不合口味?” 白露怯生生地望向他,连忙辩解道:“不是的,蜃楼长老...我…只是在想外面的世界尚在艰难中挣扎,而我们却日日都享用着如此奢华的宴席...” 蜃楼微笑着,轻拿手帕拭去嘴角的痕迹,语重心长地道:“龙尊大人,您尚年轻,世间复杂,许多道理尚未参透。但还请您宽心,当您迈出那一步之后,所有的苦难都将随风而去。” 白露低头沉思,一时无言以对。蜃楼并不介意,他朝门外呼喊:“涛然,既然到了,何不进来觐见龙尊大人?” 门外,涛然的谄媚笑容再现,他快步走进,来到餐桌前,恭敬下跪:“龙师涛然,拜见蜃楼长老,拜见龙尊大人。” 白露正欲让他起身,蜃楼已抢先发言:“好了,我知道你的来意,来,为我们的龙尊大人汇报我们伟大事业的最新进展。” “遵命,蜃楼长老。”涛然拱手,缓缓站起,展开手中的报告,朗声道:“龙尊大人,目前十二件圣物我们已得其五,分别是「记忆」的镜、「巡猎」的风、「同谐」的声、「虚无」的影、以及「终末」的烬。余下的圣物,众位龙师正竭力追踪,相信很快也能收到捷报。吾等持明一族的伟大复兴指日可待!” 蜃楼脸上洋溢着欣慰之色,转而询问白露:“龙尊大人,不知您对我们的工作成果还满意吗?” 白露因他的笑容而感到不安,只得点头应允:“蜃...蜃楼长老,您的功绩,我...我非常认可...只是...” 蜃楼敏锐捕捉到话语转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龙尊大人,有何顾虑?不妨直言。” 白露匆忙摇头否定:“不...没有什么...我只是...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饿了...”说完,她垂首,装作细细品味的样子,将眼前的珍馐扒入口中。 用餐结束后,白露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开。涛然趋前,脸上的谄媚褪去,代之以阴冷:“大人,渊视等人最近好像不太安分...您看要不要敲打敲打...” 蜃楼背手而立,目光俯瞰,语气温和却坚定:“渊视一派素来喜欢自作主张,但能力方面还算出众,为今正是用人之际,先不要管他们,只要没耽误搜集圣物的事业,就由他们去。” 他顿了顿,话锋突转,眯起了双眼:“不过沧泾那一派倒是可以稍微惩戒一下了...”他慢慢转过身,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涛然,明日锁龙台那场表演,就让沧泾他们几个去...” “遵命,大人。”涛然领旨,谦卑退下。 半个时辰后,蜃楼返回私邸。甫入门扉,一道身影悄然显现。“大人,您让浣溪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阴影中,一名短发持明女子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她叫浣溪,曾经是白露的近侍,虽服侍白露但却打心底鄙视这个只有龙尊名号却无龙尊力量的小丫头,受持明龙师长老渊视指使行刺白露,最后阴谋败露,被关进幽囚狱。 但现在历经“不朽尘”洗礼后的浣溪完成蜕变,生出了一对如翠玉般的角冠和龙尾。如今的她已经效忠龙师蜃楼,成为他手下的影卫之一。 蜃楼不紧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摘下脸上的面具才缓缓开口,“说说吧,我那帮喜欢躲在牢房里的老朋友现在情况如何?” 浣溪将自己查明的事情一一汇报,其中包括了妙净天里另外两位将军的现状,景元病危、飞霄还未从狼形中恢复,以及残阳七桀的其他几人的状况都各自进行了说明。 听完蜃楼对她的能力做出了赞赏:“做的不错,一会儿去泉鳞长老那里领赏。” “多谢大人!” 蜃楼没有回应,他摩挲着下巴,一脸从容地思考着局势,随后吩咐道:”明日你也悄悄潜伏在锁龙台附近,如果沧泾他们那几个老家伙最后还能剩口气,就保下他们,带回来见我。” “浣溪领命!”语毕,浣溪身形渐隐,终至无形。这是罗浮持明族特有的术法,名为‘云吟’,专用于隐蔽踪迹,深受谍者与杀手青睐。 确认房间内再无别人,蜃楼独自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古海,心中涌现淡淡悲戚,似乎有某种力量正试图渗透他的心智,他迅速摇头,驱逐入侵意识的那股力量。 风起,卷起散落在各处残留的灰烬,广袤无垠的古海掀起层层波澜,鳞渊境的建木玄根在海平线边缘时隐时现... 在一处罕有人至的浅滩,伴随着潮起潮落的节奏,一个单薄的身影孤独地躺在沙滩上,冰冷的海水一次次冲刷着他的身体。 突然,沙粒异样地蠕动起来,一只畸变的甲壳生物悄然出现,它的外形扭曲,犹如被黑暗腐蚀的海洋生物,它挥舞着巨大钳爪,锋利的口器颤动。 它蹒跚着,爬向这具半泡在水里的‘尸体’,正准备饱餐一顿时,‘尸体’轻轻颤动,周身竟散发出一圈暗金色的光芒。灵智有限的怪蟹并未察觉危险,它的钳爪已经伸向‘尸体’的露出的手臂。 直到它的钳爪触碰到那散发着光芒的皮肤的瞬间,它的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并以那枚钳爪为起点迅速枯萎,最终化作片片灰烬,于海风中飘散。 第140章 深夜下的锻剑之歌 夜色茫茫,黑幕荡荡,当纯粹的黑夜降临到仙舟罗浮,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只能被迫接受这一命运。 曾经工造司,在经过战争洗礼后,如今这里遍布残迹,不知名的机巧零件与金人残骸散落在各处,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哀歌。然而,在这断壁残垣之中,一缕星火顽强地闪烁着,亦如黑夜中的萤火虫,带来最微弱的光亮与温度。 造化洪炉,当初的建木灾异使它破碎,之后重建起来没多久就又遭逢持明叛乱,兜兜转转数十年,而今在这片无边的夜色中,这座承载了无数匠人梦想的熔炉却再次燃烧起来。 叮叮当当的锤炼声在静谧中飘散,每一声都是时光的印记,雕刻着未来的形状,洪炉中的火焰散发着瑰丽的色彩。 男人手中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落下,面前铁砧上那柄破碎的大剑正一点点地恢复着往日的荣光。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已经逐渐成型的剑胚,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恍若那些曾经破碎的过往那般正慢慢归回原位。只是这一次,他要做的不仅仅只是重铸一柄剑。 熔炉侧畔,女人伫立于阴影之中,她的存在犹如冬夜里最后寒冷的霜华,冷艳而不可触及。面对造化洪炉散发出的恐怖高温,即便是这个高大的男人也热得满头大汗,可她身上却始终没有一滴汗水落下,男人一边擦汗一边朝女人靠近了几步。 刚走近的瞬间,一股舒爽的凉意瞬间驱散了熔炉带来的燥热,几息之间那股凉意就变成了彻骨的阴寒,男人不愿再多做停留再次回到了铁砧前,继续选择与火焰和钢铁对话。 “我本以为你不会同意帮我...” 男人未做回答,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一锤又一锤,直到那柄剑终于有了些许当年的模样,他才停下。 剑,长五尺,重若千钧,玄黑的锋刃上血色浮泛。 男人再次回头看向一旁的女人,声音低沉宛若来自彼岸的亡魂,“确实不会,但这并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镜流...” 镜流没有去看他,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离开熔炉中跃动的火焰,她手臂一甩,宛若一线月光在其指间萦绕,那柄由坚冰凝结而成剑在她手中浮现,剑长三尺七寸,幽幽含光,轻若无物。 镜流几乎没有犹豫,就将这柄陪伴自己多年的昙华剑一起丢入了熔炉中,冰剑在火焰中溶解,化作一滩极寒的冰涎,包裹在另一柄剑的剑身上。 男人看着在熔炉里渐渐合二为一的两柄锋刃,感慨道,“为挣脱束缚的自己重新戴上镣铐,甚至为此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依旧让我感到钦佩。” 镜流回复道,“若说这世间谁还有资格为我们过往的一切画上句号,恐怕也只有我们自己了。应星,或许我现在该叫你,刃...就把这一次的战役当做我们这种人最后的注脚...” 火光照亮了二人的面孔,昔日的旧友,曾经的同伴,人有五名,代价有三。自白珩身死的那一刻起,剩下的四个人就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 “云上五骁的时代早已过去,而如今你又背负上了所谓的残阳七桀的名号。镜流,这种东西只会成为你新的负担...所有人都会死,但不是所有人都想死...” 刃话中的深意镜流如何不知,可这一次她确确实实感到了疲惫,那柄玄黑色的支离剑曾是她的束缚,而自它断裂之后,昙华剑成了它摆脱束缚的象征,但也预示着她不断徘徊在疯狂的边缘。 云上五骁的名讳曾是她的束缚,而后她坠入魔阴,踏上复仇的道路,复仇者的名号成了她摆脱束缚的象征。 可当另一个枷锁降临时,她却选择了欣然接受,只是她看到了那个人给他抛出了一次新的选择机会,本该如此才对... “不会再有人记得云上五骁的镜流,也不会有人再记得残阳七桀的镜流...将我的过去,我的一切都献祭给曾经的罪孽...我不后悔...”镜流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宛如孤魂野鬼的低吟,如今无人再去回应,往后亦无人会去评说。 “这是我们早已注定的路,那场灾难的代价已经足够,景元不该走在我们前面,该死的是我们才对...”他拾起‘末日残迹’的尘埃,投进熊熊燃烧的熔炉,仿佛是要将过往的一切焚烧殆尽。“饮月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全新道路,而你我却一直困顿在旧日的梦魇中。我将【命运的奴隶】交由我的剧本丢入火中,只为自己能从那场梦魇中彻底逃离。” 随着灰烬融入火焰,熔炉内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暗金色的火苗缓缓升腾,如同黄昏下的落日,照亮了支离剑表面的淡蓝色光辉,两者试图融合,却终究难逃命运的捉弄。 刹那间,暗金褪去,一条淡蓝色的溪流在剑脊上蜿蜒流淌,将炽热的金属瞬间冻结,导致原本重塑的剑胚裂纹密布。 他原以为,借由灰烬中的命运之力,足以让这两件截然不同的兵器合为一体。期望中,以昙华为芯、支离为影,承载着镜流过往的两柄剑将以崭新的姿态为她,镜流,这个主人带去一场华丽谢幕演出。 然而事与愿违,束缚命运的枷锁与打碎枷锁的铁锤从来就不被允许融为一体,它们只会相互排斥,直至最后谁也不剩下。就如现在熔炉中所展现出的这样。 镜流似乎早就知晓这一点,她抬头望向无边的深空,“会有萤火虫,把命运火种带回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远方的天际闪烁过一束微弱的光,刃随着她望向的地方看去,他看见了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只是在这一刻它仿佛如流星般璀璨。 第141章 唤醒末日的梦 “萨姆?你怎么会在这里?”刃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银白色人形机甲。 机甲表面锈迹斑斑,他的怀中抱着一具湿漉漉的身躯,狐人少年尚在昏迷,但即便如此暗金色的光晕依旧包裹着他的身体。 他将墨夏放在地上,身上闪过一片火光,娇俏的少女重新站在了机甲先前所在的位置。 解除变身后的流萤,站在二人面前,回答道,“是艾利欧让我跑这一趟,只不过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是镜流小姐把我从海里捞起来的。” 刃看向镜流,后者未做回答,旋即又看着躺在地上的墨夏,刃似乎明白了镜流的意思。 既然借由灰烬产生的命运之火并不足以打破两柄剑之间的隔阂,那就让点燃这团火的本人来完成这一项壮举。 “现在,到你们两个人的表现时间了。”镜流的目光在刃和流萤之间流转。 流萤看着躺在地上的墨夏心有余悸地说道,“他身上的力量真的好可怕,要不是我同样也行于终末,恐怕在接触到他身上这层光幕的时候就已经化成灰了。” 刃同样感受到了墨夏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温度,紊乱的终末之力正在他身体内肆虐,身上的那层暗金色的光幕更是将命运与末日交织在一起,仅仅只是站在他身旁,那种极度忧伤的情绪都仿佛在侵蚀在场三人的心智。 流萤在被镜流救回来之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镜流答应对方会带她见刃,但是作为交换流萤需要帮助镜流将墨夏带回来。 她在一处极为偏远的浅滩上找到了墨夏,虽然流萤并未与墨夏见过面,但是后者身上涌现出的这种熟悉的命途之力让她确认了目标。借助机甲萨姆她将墨夏带到了镜流所说的地点,终于顺利见到了同伴。 刃很清楚,想要继续铸造,必须唤醒墨夏,而将情况如此糟糕的他唤醒却并非一件易事,那股力量将命运与末日混杂在一起。恐怕现在的墨夏正沉沦在一段又一段的末日之梦中,悲伤与绝望的情绪会随着那层光幕散发出来,若是持续下去,凋亡的‘雪花’将再次从天而降。到时候就不再是‘末日余烬’那种温柔的东西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总之,不能放着他不管,刃!”流萤的眼底闪过一丝没来由的坚定,这让刃感到意外。他再次看向镜流,渴望寻求这份‘坚定’的答案,然而后者一如既往未做任何表示。 刃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与流萤面对面站在墨夏的两侧,二人缓缓闭眼,同时伸手,口中发出轻微的呢喃,“未知之形,令人驻足;莫测之影,翩翩起舞...我于末日(命运)中觐见祂的遗容,又在命运(末日)下恳求祂的荣光...” 随着二人话音的落下,墨夏的光晕逐渐变得耀眼起来,暗金色的光幕之下是一层厚重的灰白。 灰白色与暗金色分别化成两股不同的光之纽带流转在刃和流萤的身上,二人同时被这两种光晕所覆盖。刃能感受到那股灰白色能量带来的可怕‘寂灭’,流萤同样在暗金色的能量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将这两股力量梳理、融合、而后重新注入墨夏的身体,这是唯一能将他从‘末日之梦’唤醒方法,镜流靠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光怪陆离的梦中,墨夏被无尽的迷雾所包裹,眼前是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却又完全陌生的世界。每一块碎片都曾是他记忆的版图,它们散落在灰烬圣土的各处角落,被厚重的命运迷雾所包裹,深埋在茫茫灰烬之中。 金色的丝线将它们串联,他感觉自己的心神正顺着这一截截的丝线流转。 曾经繁华的边陲星系,开启了封印着灾难的箱子,获得了不属于当前时代的科技,而后背叛、刺杀、贪婪,人性的恶使这颗本该开启黄金时代的星系被战火吞没,战争整整持续了两个琥珀纪。他们怒吼着,哀嚎着,两个政权都试图将对方杀死。 然而...这里不止只有战争这一种顽疾,凭空出现的灰色浪潮如瘟疫般蔓延,两个对立政权开始了彼此的猜忌,他们都怀疑对方使用了禁忌的超自然武器。 然而...能夺走一切的灰色浪潮却是针对整个星球的疾病,灰潮起于人祸,有人篡改历史,消失的世界线最终凝结成了海啸般的混沌忆质。 最终那片曾经美丽的地方没能于战火毁灭,却溺毙在了灰色的海啸中,早已麻木的民众忘记了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他们只记得所有的美好都已经回不去了。 然而...然而...在无数个这样的时间线中,无数个交错的世界线融合混杂,命运丝线如一团乱麻般扭曲着,末日的余响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那些末日的残迹堆积成山,试图将这片灰烬圣土掩埋,将迷雾背后的一座座墓碑掩埋,将名为‘墨夏’之‘人’的存在掩埋。 ‘雪’还在下,澄澈如镜的心湖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身体被冰冷的湖水吞没,他正在下沉...他挣扎着,然而金色的丝线像是湖底的水草,缠住他的脚踝...一步步,一寸寸地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 黄金之国最后的黄昏、钢铁帝国漫天的虫群、繁华都市灰色的浪潮还有深蓝之城耸立的海洋...还有...还有...双目已然空洞、意识开始麻木... 站在灰烬上方凝视着他的是一具冰冷的躯壳,同样的面孔上却看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具提线木偶。 —— 忽然,两股力量自远方盘旋而至,墨绿色的劲风将末日残迹吹散,卷曲,没入天际;淡青色的火苗化作一双灵巧的手将乱作一团的丝线一根根梳理,抽离,编织出一张繁杂却有序的巨网,笼罩在这片灰色的荒野上。迷雾之中传来隆隆响声,那些藏匿在里面的巨大墓碑正在重新升起。 滴答,水滴落在明镜般的湖面上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无神的双眸中闪过智慧,再次睁眼,命运的网络已经梳理完毕、灰色的‘雪’早已不见踪影。他站在心湖的中央,湖面映照出一张不再冰冷的面孔。 迷雾不知何时散去了些许,在残破的黄金墓碑的不远处多了一座青色而古朴的石碑,仙舟苍城的过往亦埋葬于此... 他感觉到自己命途上似乎多了些东西,仔细看去却发现了一颗黯淡的星辰... “该醒了,先生...” 第142章 龙师沧泾 当空漏的指针指向清晨,无光的罗浮迎来了新的一天。 持明洞天依旧繁华而宁静,仿若未受外界纷扰的影响。在这片人造的光明下,持明族的巧手工匠们创造出一轮永恒的日轮,高悬于中心高塔之巅,为居民带来温暖与希望。 人们对此并未感到意外,他们传颂着龙尊大人的伟大,赞扬着龙师们的睿智。在这些持明族人的眼中,一切都恍如曾经,战争已经结束,而他们在这片地方获得了新的生活。 一队全副武装的持明士兵正严密押送一艘装载着犯人的星槎,船舱中,一位身陷囹圄的女性尤为引人注目。黑色凌乱的长发与鲜红的鳞片,彰显着她独特的身份——原丹鼎司的灵砂。珊瑚金打造的枷锁,牢牢束缚着她的身体。 “瞧见了没,那边那个就是原丹鼎司的司鼎灵砂!”人群中议论纷纷。 “我听说了,她背地里与和那些反叛军勾结在一起。真搞不明白,为何不愿意为龙尊大人效力,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唉,可悲可叹呐!”路人惋惜又愤怒。 “呸,该死的叛徒!枉顾龙尊大人和列位龙师对她的信任!”谴责之声不绝于耳。 路边的行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讨论着身为罪囚灵砂的种种事迹,对于这位拒绝恩赐的族人,大多数人都表示了惋惜与愤慨,但也没有人赶去质疑龙尊大人下达的命令。 灵砂低头沉默,听任周遭的指责。这之中许多人她都曾见到过,在战场还未开始前持明族的大多数人都对她这个衣锦还乡的同族表达了善意。 曾经的罗浮虽然背地里暗流涌动,但那都是来自少部分人的别有用心。原本仙舟人、狐族和持明这三族都和谐友爱地生活在一起。可当战火点燃了罗浮之后,众志成城的表象迅速瓦解,几乎所有持明都选择了站在了龙师一方。灵砂曾经对此感到疑惑,但渐渐地她也察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有人在战争中篡改了所有持明族人的认知。 哪怕对面的敌人是自己曾经的至交好友,持明士卒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对他们挥下屠刀,只因对方与自己并非同族。灵砂对此深感痛心,却无力扭转局面。 “听见了吗?司鼎大人,听着同族们对你的唾弃,你还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没有错吗?”龙师沧泾傲慢地审视着灵砂,言语间充满嘲讽。这位正值盛年、地位显赫的男持明,身穿深色调的华丽长袍,顶戴黄褐色角冠,气势逼人。 灵砂冷冷瞥了他一眼,未予置词,自灵砂回归罗浮以来,沧泾就不断地向她表达过爱意,但都被灵砂坚决拒绝。碍于当时表面上她还是丹鼎司的司鼎,沧沧泾不敢轻举妄动。再回首时,二人的身份立场已经彻底调转,灵砂成了阶下之囚,罪无可恕,而沧泾则站在权利的中心,成为了如今持明族内少有的几位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 沧泾的崛起不算悠久,作为新一代龙师,他原本的责任是负责统率‘护珠人’。而在经历了‘不朽’的洗礼后,‘护珠人’成了战场上的一支极为强大的力量,这才让原本只是一个‘护珠人’统领的沧泾跻身龙师的宝座。 护珠人是个古老的行当。持明族蜕生成卵时,除了珠壳之外,对外界的危险毫无抵抗力。因此持明内部历来会赋予在世的青壮「护珠」的职责。驾驭星槎,逐潮来去,检视那些珍珠般的持明卵,看着他们在沉睡中发光。 就如仙舟方壶那样,持明族统治了罗浮之后,护珠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俨然代替曾经的云骑军,只不过现在原有的‘护珠人’早就被拆散并跨建成了‘龙渊铁卫’,一切调度由龙尊白露亲自下令。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但凡真正了解过现在持明权利结构的人都知晓,如今的持明内部,依旧是龙师们说了算,前有以龙师渊视为首的老一辈的龙师们把控着各项资源,后有沧泾这样的近百年内刚刚登上龙师宝座的新力量掌控着龙渊铁卫这支武装。 除了这二者之外,还有一个派系,那位极少以真面目示人,本身也并非持明但却完美接受了‘不朽’的洗礼后转生而来的新兴持明族人,龙师蜃楼!对于那个男人,所有人保持着一种既尊敬又畏惧的态度。是他让如今的持明族人又拥有了来自远古血脉中的力量,是他让现在的士卒们获得了不朽的赐福。 几乎所有龙师如今掌控的力量都能与仙舟联盟内的各个地方的龙尊相媲美,也包括沧泾在内。在觉醒了地龙之传后,他甚至自信地认为排除化龙妙法那等手段后已经不会输给玉阙的龙尊昆岗君。 持明洞天内的新兴持明数量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拥有着不可多得的才能,这群人支持着蜃楼,经过这数十年的发展这些新兴持明也在各个领域展露头角,拥有了不俗的力量。而龙师蜃楼正是这群新兴持明的代表,他所掌控的势力横跨在另外两股势力之间,因此几乎两边都默认了他的存在,即便不甘心也不敢正面与之冲突。毕竟谁也不想被扣上一个反叛的名号,况且民众中只知一味地拥护龙尊,没人会在乎龙尊真正的想法到底是否还能由自己决定。 原本,此次任务应由蜃楼的下属执行,却临阵换将,改为沧泾带队,此事令他颇感忐忑,为此他特地带上了两位最得力的助手。一位是与他同样获得部分地龙之传的后辈,年轻的龙师雨津。传说他的血脉来第90世饮月君雨别,尽管在赐福之后获得的传承让这样的谣言不攻自破,可也没人敢去提起。 另一位是如今龙渊铁卫中颇具威望的浣烛,他也获得了少部分的虬龙之传,能够驾驭天火之术。这二位都是如今持明族的新生代,想来要不了多久浣烛也能成攀上龙师的宝座。 素袍加身的雨津来到沧泾的耳边低语着,“沧泾长老,浣烛核对人员名单时,发现了几个新增的士卒,皆是新兴持明...” 沧泾微微一笑,毫不意外,“那个男人不会轻易放心把事情都交给我们的,安插眼线在所难免。当做什么都不知晓便可,专注职责。”稍作停顿后,他又吩咐道“让浣溪保持警惕,洞天之外,黑暗无边,少不得会有孽物的侵扰,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雨津点头应承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沧雨津点头称是,退回原位。沧泾借此机会审视押运队伍,区分士兵身份易如反掌。他的手下装备整齐划一,以长枪与弓弩为主。而在队伍末端却有几个佩戴着剑器的士卒正紧跟其后,显然,这些都是蜃楼派遣的监察者。 第143章 潜入 墨夏与镜流行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对于取回权柄之后的他而言,这样的潜入甚至不需要伪装,只需轻描淡写地调整这里命运的轨迹,就能短暂修改周围人的认知。 没人会特意注意到他们两个,即便不小心看到了也只会认为他们和周边的持明士卒一样,是最不起眼的那一类。喧嚣的人声逐渐退却,当他们步入持明洞天边境,嘈杂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沉寂。 从先前路人的话语中墨夏了解到了灵砂之前的处境,她身为持明族潜伏在这里继续担任丹鼎司的司鼎,但同时她也是妙净天方面安插在这里的卧底,时不时还会将一些贵重的物资从这里偷偷带到妙净天去。 但这件事不久之前暴露了,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结局,只是始终不明白的是,持明的高层们到底在策划着什么,特意将这个消息放给了妙净天的人。在持明族的眼里,如今的妙净天众人都是不愿接受赐福的下等人,是反抗新世界的叛逆分子。 关口的守备很森严,从那些龙渊铁卫身上的特征就能看出,多多少少都获得了一些传承。出发之前镜流和刃曾为他科普过,现在的持明族内,几乎所有的长老都拥有了媲美原本龙尊的实力,有个别甚至掌控了化龙妙法,俨然与真正的龙尊无异。 对于持明龙尊,墨夏还是了解过一些的,他们的先祖是「不朽」的「龙」,尽管这位古老的星神早在亘古纪元就已经陨落,但祂的路依旧还在,所谓持明龙尊换个说法其实就是「不朽」的令使,若是奇特种族的令使便也罢了,失去星神的命途,令使的力量会大打折扣。但是持明族乃是那位「龙」的后裔,这样的连接即使是星神早已陨落,祂所残留下来的血脉之力也足以保证后代中的强者们不会比一个正常命途的令使弱多少,而如今这样的‘令使’级战力,在持明族中起码存在着十多个! 就算不包括这些拥有令使级战斗力的龙师们,墨夏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士兵的力量都不算弱,至少放到外面光这支队伍去横扫一颗星球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 墨夏望向前方那艘关押着灵砂的星槎,她的身旁永远都围绕着那三个人...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庞大命运丝线来看,尤以深色衣裳的男子为首,实力至少达到令使层级,此人极有可能是情报中的龙师沧泾。身旁浅袍青年与戎装持明男性则实力相当,不容小觑。 “没想到,现在的持明族居然能拿的出这样的战力...”墨夏轻声感叹道。 “先生,一会儿您还请多加注意,您的状态还尚未稳定。等流萤小姐进入战场,我会与她一同制造混乱,您确保带着灵砂安全撤离,那两个龙师交由我们来应付。”镜流用同样的音量回复道。 墨夏嘴角轻挑,“阿流,我发现你长大之后就没小时候那么听话了。我还没老到还打不动架,之前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已经...我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学生走在我前面。” 听到墨夏的称呼,镜流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别过头去,对于墨夏这位老师她有太多的情绪无从抒发。像现在这样与他一起并肩而立,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但镜流今日能站在这里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决议,她还不会死,至少这次还不会,她的目标是替先生将那轮月亮斩落,为他铺平向前的道路。 墨夏注意到镜流脑袋后那根束发的蓝色丝带,尽管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但它的主人似乎一直有很用心地养护着,“这东西能保存那么久?” 镜流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随即注意到他的目光所看向的位置,难得的这位经历过无数的前剑首大人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那一根早就破烂得不能用了,这根是我外出时偶然觅得的相似款式,觉得顺眼便买了下来。” 简单的聊了几句后二人便不再言语,在前方星槎中的灵砂一直闭着双目,出了持明洞天前往锁龙台的路上是一片漆黑,仅有照明设备勉强照亮咫尺范围。 而且她闻到了,自从离开了闹市区后,这里所有的人味道她都能闻得清清楚楚,但这其中有两道不和谐的气味,那是悲伤、是怀念还有甘愿赴死的坚决。 是镜流,灵砂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其中一道气味的主人,那种彻骨的冰冷中带着无尽悲伤的味道,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只是原本那些仇恨的暴躁似乎消弭许多,看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也发生不小的变化。 至于另外一道...灵砂闻不出来,那股味道过于浑浊,几乎涵盖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负面情绪,只是其中却又隐藏着一股淡淡的...人的味道?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说那道隐藏的气味很像一个憧憬着美好生活的普通人...就和她平日里从那些大街上走过的路人身上闻到的一样。 “看来司鼎大人是闻到些什么了?”就在灵砂思考间,一旁的沧泾一脸戏谑地看着她说道。 灵砂不屑地哼了一声,“沧泾长老还请莫要说笑,妾身只是不习惯你身上的腥臊味罢了。” 沧泾并未恼怒,而是一脸阴恻恻地说,“别着急,小灵砂,待你褪鳞枭首之后,我会请求龙尊大人重新为你的尸身降下赐福,到时候...便会有一个新的你从这具身体的肚子里爬出来...我会好好把你养大...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灵砂听罢,愤怒与厌恶交织,沧泾的贪念与卑劣,愈发令她憎恶。 沧泾正在因为灵砂的失态而感到沾沾自喜时,远方点点火种已经亮起,古海边的锁龙台就在眼前,恰在此刻,黑暗中传出机械合成的男声:“火萤iv型,启动!开始清扫!” 第144章 大地的龙 银白色的机甲在无边的黑暗中一闪而过,一道赤红的轨迹自空中直直地冲了下来,宛若一颗流星。 大地在这一刻震颤,碎石纷飞,烟尘将本就有限的照明设备彻底失去了作用。 “什么人?胆敢阻挠龙渊铁卫执法!”身为龙渊铁卫队长的浣烛一马当先,身上同样燃烧赤色的火焰。 萨姆再次自烟尘上方快速出击,机械合成的男声发出冰冷的指令,“协议通过,执行焦土作战!” 无数燃烧的巨石随着银白色的机甲一起自天际落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陨石雨从天而降。 龙渊铁卫迅速摆开阵营准备迎接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无数箭矢自下方倾泻而出,朝着空中那团最大的流星奔袭过去。 然而面对本就是作为兵器而生的格拉默铁骑,这些普通的箭矢显然还不够看,滚滚热浪自天际传来。 “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一身素袍的雨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在一旁战意盎然的浣烛,随手打开手里的折扇,轻轻一挥,只听得他口中发出一道晦涩的语言,“磐岩,归燕!” 原本还在极速下坠的众多巨石瞬间停滞,朝着反方向极速飞掠而去。 萨姆未曾料到对方居然还有这等手段,紧急发动身前的推进器朝后方闪躲,免得被这些倒飞的巨石砸中。 紧接着,一道火红光影自下而上飞跃,长枪化作火龙,直扑银色机甲。 “云集,灼日!”火龙呼啸,攻势凶猛。 在空中暂时失去平衡的萨姆眼看就要被击中,黑暗中忽然闪过一线璀璨的亮光。 接着浣烛看到自己甩出去那条红龙被冻住了,还在惊诧之间,面前忽然有点点星光飘过。 那是一片冰晶,微光闪烁,无数冰晶如星河倾泻,一股极寒的风暴瞬间笼罩了他的身体。他奋力催动着体内的火焰试图祛除这份阴寒,可这一切仿佛都是徒劳,这股寒气直入他的灵魂,就连思维似乎都被冻结了。 “雨津长老,救我!”浣浣烛求助声中透着恐惧,只见雨津摇头叹息,再次挥动折扇。 大地震颤,碎石旋转,凝聚成巨龙之爪,将浣烛从半空中的冰霜地狱里解救,带回安全地带。 “别在这里恋战,去前面锁龙台的光亮里…”沧泾一直未曾出手,而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持明士卒继续向前推进。 有人来截杀,他毫不意外,但只有这点实力恐怕还不够。对方必然还有其他援兵,失去光照对己方不利,现在最明智的方法就是拖住这个贼人,到了锁龙台的光亮中去。 墨夏一直在找机会想趁乱将灵砂救出来,可想象中的混乱并未出现,除了流萤刚冒出时那一下,龙渊铁卫们短暂惊诧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他身边的这群铁卫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镜流悄悄出手替流萤解围之后再次潜回了队伍中,流萤也趁此间隙回归黑暗,掩藏身形。 刚才的交锋让她感受到了挫败感,不仅没有造成想要的混乱,还差点受了伤。现在的萨姆机甲状态并不好,先前救墨夏回来的时候,机甲已经被他身上末日气息给腐蚀了一部分,各个零部件都被锈迹所侵蚀。 敌人很强,光那个身上着火的男人就已经是与自己差不多水准,再加上那位挥扇者,流萤很清楚光凭自己一个人不会是对手。 镜流在刚才出手的一瞬间在她耳畔低声嘱咐了一番,让她暂时先后撤,继续观察,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若是换作她一个人,哪怕明知打不过也会硬着头皮打下去,从不会想别的策略。 “有点不对劲,沧泾好像早有预料,刚才他甚至都没有出手,而是一直守在星槎旁边... ”镜流心中不甘,但形势迫使她放弃即刻营救的计划。 她刚才本该全力爆发,和流萤一起把现在搞得一团乱,可当注意到沧泾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居然连眉毛都没挑一下时,她果断选择了暂时放弃中途截杀的计划。 队伍绕开刚才产生的那片焦土,继续朝不远处的锁龙台前进,随着越来越近,周围的黑暗慢慢被驱逐。 墨夏这才看清,所谓锁龙台是一座巨大的露天广场,五根巨大无比的石柱立在广场周围。每一根巨柱上都雕饰着不同的龙影,那是仙舟联盟的五位龙尊。 五条不同材质的锁链自各个柱子上延伸出来,连接着正中间的一方石台。 沧泾慢悠悠地转过身,对身后的黑暗里喊道,“刚才的几位朋友,若是再不出来我等就要开始行刑了…”他挥了挥手,灵砂已经被龙渊铁卫从牢笼中带了出来,押解至那方石台前。 流萤躲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等待着信号,镜流长出了口气,她很清楚到了这里,已经避无可避。手臂一抖,幽蓝与暗红交织的长剑已经握于手中,半透明的剑身散发着神秘光泽。 沧泾注意到自士卒中走出来的人影,第一眼却只看到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持明士卒,可一眨眼的功夫这位持明士卒就变成了镜流。 沧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无罅飞光’方才出手的那一幕真是好本事。” “你早知道是我?” 沧泾冷笑了一下,“谁知道呢?那个男人故意安排涛然给你们带去消息,又把我等安排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只不过...”他轻轻拍了拍手,四周的地面开始不断颤动,“这次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你还有你的那位同伴还有在这里所有他的爪牙,今天都会留在这里!” 大地被撕裂,四周的山峦好似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将这一块区域包围了起来,大地的裂缝间流淌着滚烫的岩浆,大批龙渊铁卫不知何时已经在山峦上摆开了阵型,一架架机巧重弩已经对准了镜流等人,天穹上土黄色的巨龙虚影显现,来自‘不朽’的传承,大地的龙在这一刻露出了利爪与尖牙。 第145章 月光一线,九百生灭 几声巨大的爆炸声自黑暗中响起,本不该存在的山峦将锁龙台周围彻底封锁。 最精锐的龙渊铁卫在沧泾安排下早已在这些山峦等候,漫天的箭雨,朝着被包围在正中央的那伙人飞射而去。 携带有爆炸装置的箭矢落在空地上,产生剧烈的爆炸,沧泾打算在这里将蜃楼的人也一起除掉。届时只要说这一切都是镜流这群叛贼所为便可,而他还能获得一份平叛的功绩。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墨夏静静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箭矢落下,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金色的光辉,命运丝线于指尖流淌。 手指轻轻划过虚空,那些对着他和镜流而来的箭矢就这样诡异地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但那些同样被瞄准的新兴持明士卒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龙师沧泾居然打算借助这种场合对他们发难。 流萤原本在一边不停提挡着着爆炸箭,但当她注意到不远处的镜流身侧居然连一支箭矢都没能落下时,也立即来到了她身旁。 “是命运拨弄?”流萤看向角落里那个一言不发的狐人少年,即便星核猎手全员行走在终末命途之上,但是能够操弄命运丝线的人也只有艾利欧一人,再一次见到这个技能时,她不禁有些惊讶。 “一会儿就麻烦你了...”镜流清冷的声音在流萤耳边响起,紧接着她看见镜流缓缓走上前去,身形微微下蹲。 镜流握紧手中的长剑,幽蓝色与暗红色的两股微光自剑身上缓缓升腾,萦绕在她的身体之上。她紧闭着双眸,顿时感受到了某种从未体验过的力量,这一剑承载着她的过去与未来,她仿佛看见了某个屹立在时间长河上的模糊身影,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在她心间飘过。 这具深受丰饶困顿的身体,这具被灌注了繁育力量的身体在这一刻被命运的丝线束缚在某一瞬间。这个瞬间,那些来自三条命途的力量同时汇聚在她的掌中,深蓝色的硬质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住了她的左臂,与此同时右臂上金黄色的树枝一根又一根底刺破了皮肤,整条右臂在瞬间变得如同黄金浇筑一般。但她却并没因此而陷入疯狂,一圈暗金色的光环自头顶落下,所有的变化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站在天际三人感受到镜流身上不断攀升的气息,那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范畴。 当三种力量同时来到顶峰,“锵!”剑锋出鞘,清脆的剑鸣声于山峦间响彻。 “月光一线,九百生灭!” 下一刻镜流的身影在所有人眼中消失,一线清冷的月光骤然出现在这片无光的黑暗中。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冷正在不断放大,那一线仿佛将这里的空间一分为二,站在山峦上的龙师沧泾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那一抹月色在龙渊铁卫们眼中无限放大,而他们的思维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冻结。 “清”一声清脆的鸣响,长剑重新归鞘,当镜流重新出现在原地,漫天的箭雨已经化成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冰晶碎片,而那些山峦正在坍塌,整齐地切口上残留着丝丝寒气。 与那些山峦有着同样命运的是原本站在上面的龙渊铁卫,无数被冻结的士卒尸体自上方落下,最终在地面上摔成了碎冰。 “好...好可怕的剑...”流萤实在难以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难怪艾利欧说这次的任务会比在匹诺康尼时危险无数倍,自己这才遇上第一场战斗,对手就已经是她常规状态下无法应付的强度。 山峦倒塌扬起漫天的烟尘,锁龙台的光明重新映照在下方几人的面前,天穹上那道巨龙的虚影犹在,那双交叠在一起的巨大岩石龙爪寸寸断裂,化作一滩碎石自空中落下。 沧泾三人还有仅剩的那批龙渊铁卫还在为刚才的那一击而感到心有余悸,眼前的镜流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所了解的范畴,甚至比起真正的令使都不遑多让。 沧泾带来的这批心腹居然被对方仅仅一击就近乎灭绝,这让先前胸有成竹的他瞬间暴怒,他看向地面上的那个身影已经摇摇晃晃,镜流双臂上的异变正在疯狂蔓延至全身,而这两股来自不同命途的力量会将她吞噬殆尽! “发出如此恐怖的舍身一击,你让我高看了不少,不愧是罗浮传说中的英雄...但...”沧泾的眼中怒意不断积蓄,“到此为止了,我会将你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让所有人看到你凄惨的样子!” 流萤将镜流扶住,她同样能感觉镜流当前情况的有多糟糕,可后者的手里却依旧死死握着那柄剑不肯放手。 “快走!别管我!这些家伙还有后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灵砂被剩余的几位的龙渊铁卫扣在沧泾三人的身后,当她注意到这三个人身上同时散发出来的气息后,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如今的镜流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这么下去别说战斗,就连活着离开都将成为奢望。 如今的持明龙师们实在太过强横,即便是镜流那般传奇的剑士都无法与他们抗衡,灵砂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与命运妥协,放弃自己的一切。 铁卫们将她的嘴捂住,并死死按在地上不让其挣扎,只见屹立在前方的三位大人中有两位的身影正渐渐变得透明,那是龙师雨津与统领浣烛,他们的身影一点点与龙师沧泾交错重叠。 而于此同时沧泾身上的气息也在不断攀升,他头顶的角冠渐渐变得巨大,他任由意识下沉,体会着这种身体进化带来的美妙感觉,大地的鸣响,岩石的律动还有熔岩的翻滚,一切的一切都映照在他的脑海里,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地底深处的召唤,亘古纪元之前,龙族端坐群星之上,而今沧泾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血脉中的伟大力量!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龙师沧泾的身躯正在不断膨胀拉伸,土黄色的龙鳞一点点覆盖住他的全身,四肢化作尖锐的龙爪,身子变得高大而粗壮,以大地为形,山峦为齿。集合三人之力,龙师沧泾做到了,真正的化龙妙法!高贵的龙脉回应了他的期待,如神明般俯瞰大地,这一瞬间他才是掌控地龙之传的龙尊! 第146章 飞萤扑火,向死而生 沧泾感受着体内澎湃汹涌的力量,先前那个一剑差点灭绝了他带来龙渊铁卫的女人此刻不过是能一脚踩死蝼蚁。 巨大的地龙背上是一座座高耸的火山,岩浆流淌成的河流在他体表化作一道道赤红色的纹路,那是来自浣烛带来的少许虬龙之传。 如山岳般庞大的龙爪朝着地面上那两个渺小身影砸下,流萤看着头顶上降落的巨大的阴影,将推进器催动到极致,带着镜流侃侃躲开了对面随手的一次进攻。 然而即便没有被正面击中,这一击掀起的余波已然将她们两个击飞出老远。 站在身后的龙渊铁卫们感觉同样强烈,沧泾长老的这一爪下去,整座洞天都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这东西,要怎么打啊?!”流萤望着头顶那头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心里不禁回想起了曾经还是格拉默铁骑时期,无数同僚悍不畏死的冲向虫皇时的场景。 那头虫皇同样拥有着这般巨大的体型,每一次都胜利都伴随着无数铁骑的牺牲。 “持明化龙…理论上只有寻找到它的逆鳞才能真正杀死它…”镜流曾在饮月之乱中斩杀过好友所化的孽龙,对于如何对付化龙的持明有着相关经验。 可此时的她已经无力再战,除非她打算抛弃这具身体,使用那仅有两次的机会,但这头地龙体型实在太过庞大,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逆鳞所在。 流萤带着她上下翻飞,不断躲避着沧泾的攻击,然而后者似乎是在玩乐那般,不停逗弄着他们。 终于二人被逼到了一个死角,周围是高大的山峦,身后是陡峭的绝壁,往上看不到顶。 避无可避,流萤将镜流放在一边,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到了这一步,她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开始战斗。 “我曾是格拉默铁骑ar-…我也是星核猎手萨姆…但终有一日,我会让所有人记住…”萨姆电子合成男声这一刻渐渐转变成少女原本的声音,透露出无比的坚定,“我…是流萤!我为自我而战,飞萤扑火,向死而生,直至一切燃烧殆尽!” 赤红色的火焰在这一切陡然变成翠玉般的青色,背部推进器的两条光焰宛若一对翅膀舞动。 火萤iv型,所有限制解除,完全燃烧形态启动! 青色的流星自绝境中逆行,朝着天穹上砸下的那座山峦直冲而去。 “我将…点燃星海!”流萤的呼喊在漆黑的夜幕中回荡,机甲萨姆划出一道璀璨的星轨,迎面撞向了沧泾挥下的巨大龙爪。 “安心上路吧!蝼蚁!”沧泾三人的声音相互交叠自巨龙口中传出。 预想中摧枯拉朽地将这只虫子击落的场景没有出现,那道青色的流星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龙爪飞舞盘旋。 霎时间,沧泾感觉到了这只龙爪失去了控制,当那台银白色的机甲再次出现他眼前时,伴随着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地龙那只由无数磐岩构成的龙爪居然在顷刻间被炸的粉碎,地龙的身躯失去了平衡重重地砸在地上,又一次引起了一场大地震。银白色的机甲悬停在半空,锈迹斑斑的表面上不断有电火花跳动着,身形摇摇欲坠。 “格拉默铁骑的孑遗,真是一位英勇的卫兵,面对这样的实力差距依旧能够勇敢面对,小姑娘你配得上我的尊重!但…到此为止了!”沧泾明白,自己的动静已经闹得足够大了,现在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免得引来更多的麻烦。 融合化龙带来的精神消耗实在太大,这个姿态已经保持不了太久。龙爪断裂位置处,无数的碎石重新汇聚,一只崭新的岩石龙爪在顷刻间重生。 一声低吼响彻天际,硕大无比的地龙重新站了起来。这一次沧泾不再保留,背后的火山群中发出恐怖的高温,岩浆翻滚,流淌在体表的赤红色长河也变得更加鲜艳。 那些如血管般的岩浆流自地龙庞大的口中汇聚,一团足以将周围一切吞噬的高温熔岩在他口中渐渐汇聚成型。 “任务...终止...”电子合成的男声自萨姆机甲口中传出,萤火熄灭,已经到了极限的机甲自空中坠落。就在这一刻,地龙口中那团巨大的熔岩迸发出强烈的火光,能量汇聚到了顶点。 “嘭!”一声巨响,伴随着向后倾倒的地龙,一头同样巨大的深蓝色虫王忽然自下方暴起,巨大的熔岩火球方向偏转径直向着天空喷射。 已经被迫从萨姆中退出来的流萤惊诧地看着身下驮着自己的碎星王虫,那本该是她过去的梦魇,可此时此刻自这只王虫身上却传来了熟悉的情绪波动。 “镜流...小姐?”流萤愣愣地看着这头可怕的虫族,虫翅舞动发出嗡鸣声,那道情绪传递至她心间回应了她的呼唤。 巨大的爆炸声紧随其后,地龙凝聚全力喷射出的熔岩火球将这座洞天的拟态天穹炸出了道道裂缝,泛着白色光辉的裂纹如蜘蛛网般遍布在漆黑的深空中。 碎星王虫的翅膀抖动,无数细小的蚀蛰虫诞生,虫群迅速朝着巨大的地龙覆盖而去,尖锐的鳌刺穿了坚固的鳞片,而后王虫的那一对泛着幽蓝光芒的双颚猛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碎星王虫的口器中,正有一团可怕的能量凝聚,下一秒裂解天体的死光自下而上划过这片天地,湛蓝色的死光在接触到地龙坚固的身躯时,仿佛滚烫的餐刀切开一块黄油般,没有任何停顿。 沧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地龙的身躯被这道可怕的光线一分为二,而后轰然倒下,三道身影若断了线风筝般坠落在狼藉的大地上。 原本就布满裂纹的天穹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破碎,天幕背后是宇宙间的无尽深空,空气自那道裂口处疯狂向外倒卷,远处古海的海面上被卷起道道水龙卷。 奄奄一息的沧泾躺在地上,望着天幕背后的黑暗,身旁的两位助手已经在刚才那可怕的死光下彻底失去了生机。本该在他后方押解着灵砂的龙渊铁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他怎么也没想到,即便自己和三人之力施展出化龙妙法,都还落得这般下场,他不甘心,凭什么那种虫子能够玷污伟大的龙裔...他不甘心!棕色的竖瞳逐渐涣散,他知道自己也即将步上雨津和浣烛的后尘。 碎星王虫缓缓溅落,流萤跳下它的身躯,灼热的白色蒸汽不断升腾间,庞大的虫躯渐渐溶解,露出了其中早已失去意识的镜流,不远处的阴影中狐人少年缓缓走出,他的怀里抱着伤痕累累的灵砂。 第147章 【存护】的瞥视 墨夏环视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锁龙台的辉煌早已在激烈的冲突中荡然无存。五根标志性的巨柱,曾经是权威的象征,此刻却零落倒塌,散落成废墟。他心里一阵抽搐,想起镜流变身星辰王虫的瞬间。那时,他正忙于从一群龙渊铁卫手中拯救灵砂,错过了阻止这一幕发生的时机。 他扭头望向躺在流萤怀里,气息微弱的镜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情,说到底她还是他的学生,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变迁,可始终还是保留着那份情感。 “回去吧,她或许还有救。”墨夏轻声说道。 流萤艰难地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准备和墨夏一起返回妙净天。这座洞天已经完了,破碎的天幕会让这里的一切都归于背后的深空,不久之后这片空间的一切都会化作宇宙中的尘埃。 沧泾已经无力再战,他只能呆愣地望着天幕背后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不甘心,自己高贵的血脉怎可输给那种东西...若是神明真的存在... 就在他即将陷入永恒的黑暗,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深空中的一道目光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束温暖的琥珀色圣光穿透了破碎的天幕,照耀在他残破的身体上,伤口迅速愈合,生命之火重新点燃。片刻之间,他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然后,一块闪烁着棕黄色光芒的宝石缓缓下降,落入了他的掌心。 仰望圣光背后那道庄严身影,他喃喃自语:“补天司命...”身为【不朽】后裔,他不曾料想自己会被【存护】选中的一天。 然而他并不知晓,【不朽】作为宇宙起源的第一条道路,其陨落催生了现今人们熟知的各个命途。其中地龙的传承,在【不朽】陨落后对应的便是【存护】一道。 当【繁育】的子嗣将象征着【存护】的地龙击败,那位与之有着深仇大恨的天垣之神终于向沧泾投来了瞥视。当他握住宝石,鳞片与角冠绽放琥珀光彩,变得坚不可摧。 不同于之前的三人合一力量,现在,沧泾真正感受到了何为神明的眷顾。天幕上的缺口在圣光的照耀下缓慢愈合,克里珀用自己的伟大力量加固了这片空间,将之化作自身令使与繁育残党间厮杀的斗兽场。 沧泾聆听着补天司命的诰谕,祂要求他将那些可悲的虫子全部碾碎在【存护】的铁锤下。他的身体缓缓升起,这一次不再是庞大的巨龙形态,而是更加纯粹和强大的力量。 此时的墨夏几人早已远离了先前的战场,除了他之外三位女士的情况都不太乐观,流萤还稍好一些至少还能站得起来,镜流和灵砂则彻底失去了意识。流萤在路上联系了刃,确定了接应地点后。四人便在一旁的一座坍塌的房屋废墟内短暂安顿了下来。 天幕破碎带来的飓风忽然停了,然而破碎天幕的修复并未带来喜悦,相反,当那层天幕被修复的瞬间,流萤与刃的通讯中断,一道无形屏障自天而降。 流萤留意到先前战斗方向,那里出现了一根琥珀色光柱,沧泾在圣光沐浴下重生... 那沐浴圣光之人,此刻宛若神只,缓缓升起,释放着令人畏惧的庞大能量。 二人的脸上同时写满了震惊,那是来自星神的瞥视,一位真正拥有命途权柄的令使与单纯拥有令使级力量的存在完全是两个概念,同样身为令使的墨夏十分清楚这一点。 “这...怎么办?如果不打倒他,我们没法离开这里!”流萤眺望远方天空中的身影,忧虑溢于言表。 然而,她未等到墨夏回复。身旁的狐人少年双手紧紧抱头,莫名的低语在他脑中不断循环,那竟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祂令琥珀崩裂、永生枯败、旋律暗哑、光矢黯淡、黑日之余灰烬、酒馆落满灰尘——即使毁灭本身,亦不能免于毁灭...” “喂,你...还好吧?”流萤惊恐地看向浑身再次包裹着暗金色光晕的狐人少年,却一步也不敢靠近,她能感觉到后者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可怕力量,那力量再次陷入了紊乱的边缘。 当低语的内容变得不再晦涩,化成了一道最简单的指令,“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狐人少年的眼中不再有多余的色彩,燃烧着双眸渐渐变得空洞。在自我意识即将消逝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双巨大无形的手在头顶深空操纵命运的丝线。他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意识最终被那一声声低语所侵占。 “杀了他...”他茫然起身,口中念叨着,汹涌的力量犹如决堤洪流,顷刻间肆虐开来。 “当——”那声浑厚悠长的钟鸣,如期而至,响彻在浩瀚的天宇之间。还沉浸在神明眷顾喜悦中的龙师沧泾,蓦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而后他看见了,一个黑袍裹身的狐人少年,一步步虚空漫步,自地面徐徐向他靠近,古老而晦涩的八芒星图腾在暗金色的火焰中跳动,在墨夏的眼中跳动... 沧泾停在原地,面前这个人与先前那个忽然冒出来的格拉默铁骑一样,他从未见过。但他认得这股气息,这人就是几天前让黑日坠落,洒下漫天灰雪真正的始作俑者。 令他不解的是,这位突如其来强者,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是一具被无形之线操控的木偶… 【存护】已为此地筑起高墙,沧泾明白,除非亲手将沾染【繁育】的罪孽消灭,否则他也将困于这座‘斗兽场’。无论是谁阻挡在他的面前都必须清除,这是补天司命对他的第一个考验,也是他向这位神明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杀了他...杀了他...”墨夏僵硬地站着,头部机械转动,无神的眼眸渐渐锁定锁定远处那道宝石般璀璨的身影。下个瞬间,少年呆滞的面孔上突然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杀了你!” 第148章 祂令琥珀崩裂 流萤的眼眸深深地震撼着,眼前的景象铺展了一幅无边无际的哀歌图景。轻柔的风携带着灰烬翻飞,犹如冬夜里的雪花,却缺失了寒意,添了几许穿透心扉的孤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它既不是腐朽的臭味,也不是清新的芬芳,更像是死亡特有的沉寂,一种令人心悸的独特韵律。 悠扬的古曲在风中飘荡,每一个音符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叹息,穿越时空的洪流,向流萤诉说着悲凉与哀愁的故事,触及了她内心最敏感的部分。回忆起格拉默共和国那段历史,一幕幕过往如幻灯片般闪过,最终消融于这片灰烬覆盖的旷野,留下无尽的沉默与遗忘。 目光扫过这片纯净无垢的世界,她试图寻找那些痕迹,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四下望去,唯有一片寂静,没有生命的喧哗,只有旋律与灰烬的伴奏。 流萤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意识这里即是无数生命故事的终点,是记忆与遗忘交织的画卷。 “灰烬圣土…”她嘴唇微微颤动着,诉说着这个名字。 远方,灰烬圣土的正中心,两个身影矗立其中,龙师沧泾满身狼狈,一身原本如宝石般璀璨的鳞甲如今布满了裂痕,那对曾华丽庄严的角冠亦已破碎不堪。 而另一边,墨夏周身环绕着缕缕白色雾气,神情恍惚,口中不断低语:“杀了他……杀了他……” 沧泾艰难地咳嗽,嘴角溢出血丝,他昂首望着虚空,仿佛在质问着无形的命运“从始至终…都是你的把戏吗?” 无人回应,但沧泾已然明了,自己只不过又一次踏入了那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但…我不会就此倒下!”好似在宣誓般,沧泾握紧手中的拳头,朝着天空怒吼着。身上的气息再次升腾,覆盖在身上的宝石鳞片开始快速生长,片刻间化作一条瑰丽绚烂的五彩巨龙在天际翱翔。 身旁,无数色泽各异的宝石汇聚,相互碰撞交融,构成了一场狂暴的风暴。沧泾化身巨龙,怒火中烧,将所有的怒火凝聚于这一击。 “我…是伟大的龙脉!我是「不朽」的血裔!我是龙师沧泾!”巨龙的咆哮响彻云霄,每一字一句都蕴含着无尽的骄傲与决心。 整座灰烬圣土为之震动,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宝石在这一刻冲破了层层灰烬,自地下喷涌而出,一道覆盖了整个天空的可怕风暴在华光中呼啸着,七彩雷霆撕裂了飘荡在灰烬上空的古老旋律。 “在祂的怒火中,被碾成粉末吧!「终末」的使徒!”沧泾地身形没入这片风暴中,他的怒吼回在天地间回荡着,「存护」的权柄在他胸中激荡,古老的血脉之力被催动到极致,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散,风暴正中只余下那枚坚不可摧的琥珀晶石,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条灵动的龙影在其中徜徉。 “玄晶怒嚎,地脉风暴!”刹那间,宝石风暴化为一浪接一浪的天降巨澜,沿着灰烬圣土的边界朝着面前那个渺小如蝼蚁般的黑色人影汹涌而去。 所及之处,沿途的灰烬被绚丽的波涛涤荡殆尽,只留下一片晶莹剔透的大地,那片纯净无垢但却充满死寂的领域正在这场‘海啸’下瓦解。 墨夏忽然抬头,口中的呢喃声不再,反而变得异常安静,沧泾似乎听到了在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嗤笑,就在地脉风暴即将吞噬近在咫尺的墨夏时,周围的一切忽然失去了应有的色彩,无声黑白中就连时间都被凝固。 宝石的海啸停留在半空,中心那枚琥珀晶石明灭不定,沧泾透过琥珀看向地上的少年。 只见他缓缓抬手,身后仿佛出现一道古老而神秘的虚影,虚影随着墨夏的动作一起抬起了手臂,手指轻轻点在面前的虚空中。 “滴答”一声细雨落在平静湖面似的声响,那纤细的手指轻抚过沧泾灵魂寄托的琥珀色晶石 “来自彼方的静谧回响...”一道状若哭泣的声音在沧泾的灵魂间回荡着,而后这片黑白的世界泛起涟漪,自那节手指所指之处,无声地扩散。 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火光,那一圈泛起的涟漪就好像是这片黑白世界中的橡皮擦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数抹除,方才还带着吞食天地那般可怕气势的地脉风暴好似从未存在。 沧泾胸中沸腾的热血也在瞬间冷却,一圈带着‘寂灭’的涟漪在他心中荡漾,坚不可摧的琥珀晶石自内部开始出现丝丝裂纹... 他感受着神明的伟力正在体内流逝,引以为傲的血脉正在慢慢枯竭,耳边传来一声脆响,这座‘斗兽场’在涟漪之下土崩瓦解。 紧接着,是头顶的穹宇,脚下的大地,一切物质在无声的涟漪洗礼中归于虚无,背景只余下无尽的深空,脚下是若隐若现的奔腾长河... 当这座洞天的一切都即将湮灭之时,黑白的世界褪去,时间再次开始流淌,那具宛若提线木偶般的黑色身躯,像是被人丢弃的玩偶一般自空中坠落。 远方一团赤红的火焰将坠落墨夏拥入怀中,几道身影渐行渐远,没人去理会这座洞天里的一切,古老的旋律好似再一次在这片苍凉的地方回荡,仿佛在述说未完的故事。 结束了,沧泾没有劫后余生的怅然,相反,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平静,龙鳞剥落,角冠断裂,他静静地躺在碎石堆中,等待命运的最后一吻。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座是非之地时,本该空无一人的角落里,浣溪撤掉了云吟之术,凭空出现在沧泾面前。 “他的...影卫?”沧泾吃力地启齿,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那个男人,究竟...要把我们...耍到什么地步...” “大人吩咐,若是你们之中还有人活下来,就让我带去见他。”浣溪冷淡地回复。 沧泾缓缓阖上双眼,已无力抵抗,别无选择,只得任由浣溪将自己带离此地。 持明洞天的高塔上,龙师蜃楼似刚从沉睡中醒来,嘴角不经意间扬起诡谲的笑容... 第149章 利益交换 距离那日锁龙台一战已经过去数日,不论是妙净天还是另一边的持明,民众们至今还记得那天从远方传来的钟声和古老的神秘歌谣。 “大人,沧泾醒了…”龙师涛然始终维持着他惯有的谦卑姿态,于龙师蜃楼的书斋门外通报着最新的消息。 蜃楼搁下手中沉重的典籍,轻轻颔首,随后跟随着涛然的脚步,迈入一间布置雅致的居室。室内的几位医者察觉到来访者的身份,纷纷面露敬畏之色,不由得退避三舍,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涛然轻摆手腕,示意众人离去,室内随即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蜃楼长老真是好算计…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沧泾企图以讽刺开场,却发现一柄锋利短刃悄无声息地抵上了他的喉结,令他的话戛然而止。 “你!”他的余光瞥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影卫,心中涌起危险的信号。 蜃楼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令浣溪收敛杀机,沧泾得以暂离险境。 尽管如此,他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与从容,面对着对手时笑容依旧,“沧泾长老,不知恢复得如何?” 沧泾没有立即回复,而是看向了一旁涛然,蜃楼敏锐地洞察到了他的意图,给予涛然一个微妙的眼神,后者随即恭敬退场,留下二人单独相处。 待得室内重归清净,沧泾终于直截了当地开口,质问蜃楼是否早已知晓对手的底牌,并以此诱使【存护】瞥视自己,言辞中暗含指责之意。“蜃楼长老,难道在你眼中,同族也只是你手中的棋子吗?” “沧泾长老,何至于此言。”蜃楼拍拍他的肩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我并非生来就是持明,今日能够站在这里也是当初诸位龙师恳求我才得来的结果。至少如今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持明族能够重整旧日的辉煌。”话语间,那副面具后的眼睛眯成一线,藏匿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沧泾默然,深知这场败局已定,自己注定难逃褪鳞转生的惩罚。这次任务的失败致使锁龙台所在洞天被毁,无数龙渊铁卫殉职,这份罪责他逃不了,即便有人欲庇护,也无法说服万千民众。按照律例,持明褪鳞转生后,所有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但这意味着他现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一炬。 自己辛勤耕耘多年,到头来竟落得这般田地,心中难以甘愿。 蜃楼看出沧泾对权势的留恋,言辞中带有挑衅意味,“放心,褪鳞仪式将由涛然全权负责,其间或有意外,比如记忆残留之类,我都将不予追究……我们所需要的,终究只是你体内的那枚圣物……” 他的话语中带着戏谑与不容置疑,沧泾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些何种手段,只是每一次和他对话自己总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其影响,不知不觉就会认同他所说的一切。 锁龙针在沧泾苏醒过来时已经被人深深插进了体内,现在的他无力反抗,只能成为面前之人手中的玩物。 宦海沉浮多年,沧泾自然明白,此番大势已去,手中的筹码所剩无几。对方的提议实为在向自己投来橄榄枝——要么成为蜃楼手下的附庸,要么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褪鳞转生过程中会发生的意外可远远不止记忆未曾消除这种事,还有可能出现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蜃楼长老…”沧泾的脸色垮了下来,他妥协了,与其失去一切,他宁可成为他人的鹰犬,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珍视的地位与权力,“我……愿意配合……但,希望……” 蜃楼缓缓起身,背对窗户而立,“你依旧是那位令人尊敬的龙师沧泾,备受族人拥戴的长老……所有长老都将铭记你寻回圣物的伟大功绩!” 沧泾不再言语,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放弃那份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换来一个崭新的人生。 蜃楼离开这里后,涛然依旧如同往常那般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大人真乃神人也,短短几日又将「存护」的石,收入囊中!” 对于后者的恭维,蜃楼未置一词,先前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已然消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步伐显得蹒跚不定。 “大人!”涛然急忙上前搀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蜃楼整理衣襟,再度挺拔站立,“涛然,之后我会在月渊修养。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我在那儿尝试探寻圣物的讯息…之后沧泾褪鳞一事你替我处理…顺带把那件东西种在他的记忆里。” 涛然领会旨意,郑重应允:“涛然必将全力以赴!” “退下吧。” 屏退涛然后,强撑站立的蜃楼终于支撑不住,一只手攀住墙壁,另一手掩面,暗金色的竖瞳中布满了血丝。 “可悲的小丑…没想到你还没死…”蜃楼将面具丢到一边,自言自语。 脑海里传来一阵尖细的嘲笑,“尊贵的令使大人,伊塔·昂巴鲁墨为您带来诚挚的问候~我很高兴见到您如今这般模样,不愧是我曾经的最高杰作!” “过去的亡灵,就给我…”蜃楼眼中闪现厉色,右掌化成龙爪,“老老实实地死在过去的时间里!” 话音落下,龙爪刺入胸膛,捏碎了自己的心脏,脑中的邪魅之声随之消散。 此时,房门开启,涛然面容严肃步入,看着蜃楼的尸身,立即招呼影卫迅速处理现场,不留丝毫痕迹。 半个时辰后,持明洞天地下深处的猩红空间——月渊,那轮血月正是被保存在此。 涛然没有去在意一旁静静泡在水中巨大月亮而是径直走过长廊,来到一扇不应存在于此处的大门前,虔敬地等候。 不消片刻,那扇门缓缓打开,一具完美的躯体在迷茫的雾气间走了出来。强壮有力的四肢,暗金色的鳞甲有序地遍布在身上,角冠显现出如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恭迎大人!”涛然深深鞠躬,递上金纹龙师长袍。此人,竟是刚才身亡的龙师蜃楼! 第150章 挣扎 妙净天,阮.梅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空气中偶尔飘过的咖啡香混合其间,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窗外,精心布置的园林奇景陷入了黑夜当中,虚拟的星辰点点缀亮了幽暗的天空,与实验室内的灯光遥相呼应,营造出一片宁静的氛围。 阮.梅轻轻递过一杯咖啡,“喝杯咖啡吧,你伤好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了。” “谢谢...”灵砂接过纸杯,目光落在杯面上,但她似乎并未注意到手中温热的液体。疲惫的面容在水波中模糊不清,随着波动慢慢消散。 十天前,外出寻找云墨的程凌霜在工造司遗址附近遇上了刃,同他一起将那四人带了回来,除却有些脱力的流萤之外,灵砂本人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在回来后的第三天就苏醒了过来,但是另外两人的情况却明显不那么乐观... 灵砂一苏醒就询问了妙净天内如今的处境,几位重伤员急需她的救治,之后的几天她一直奔波在各个病人之间,没能得到一丝休息的时间。 经过努力,两位将军的情况均有所好转,只是残阳七桀的其他几人各自都进入了倒计时,对于这点灵砂自己清除,她无能无力。 噩耗其实早就传来——被【繁育】因子侵蚀最严重的镜流,她本身早就处在魔阴身的边缘,加上这次行动的一意孤行,那具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剩余的几位英桀情况稍好一些,但同样只余下半年左右的时间,灵砂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减缓他们在身体异变过程中产生的痛苦。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哀愁,似乎在对窗外的静谧倾诉着心中的无奈与不甘。“我到现在还有些不愿相信,明明不久前所有人的情况都还没那么糟...”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和不舍。 阮.梅默默陪伴在侧,听她说完,却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给予了一个理解的目光。“我以为你会说出别的话来。”她的话语平静中带着几分安慰,“生命科学只能治疗患者在肉体上的异常,至于精神层面的病变我无能无力。” “所以,才轮到我掌握的金鳞燃犀之术用武的地方,可在生死面前,我们都只是凡人”灵砂的声音低沉下来,流露出对自身能力极限的深深自省。她见证了太多的生死别离,那份职业带来的负担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他...还没醒吗?”阮.梅忽然问起了墨夏的状况。 灵砂摇摇头,“他的意识在抗拒,我能闻到他身上传出的气味,那是自我否定的味道。梦貘正在不断尝试吞食那些混乱的思想,可面对那等庞大的负面情绪,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阮.梅沉默了,她不清楚墨夏在这段时间具体经历些什么,只知道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可代价却是自己彻底陷入永恒无垠的梦魇当中。 “你知道他吗?”她试探性地问道,希望能找到答案,却又怕听到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灵砂眨了眨眼睛,“那孩子不是你收养的吗?作为第二代英桀计划的实验体...”疑惑的眼神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静。 阮.梅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轻轻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或许哪里出了些问题...” 她心中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意识到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片刻,实验室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声打破寂静。夜深人静,星光依旧璀璨,仿佛是大自然对人间疾苦的默许与同情。 ------------------------------------- 这一觉,墨夏睡了很久,他依稀记得为了带回“丹朱”女士,踏出下一步道路,与那位龙师站在了对立面。 艾利欧手下的那个女孩儿为之奋战,曾经的学生抛弃自我的意识化身「繁育」的王虫。 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在害怕着体内的那股力量,可当「存护」的注视落下,女孩们再也站不起来。 他只能选择去面对,内心深处那道声音,属于自己的声音,将名为“害怕”的情绪吞噬,他变为只知道战斗的傀儡。 ——你还记得是什么让你选择成为一个「人」 “我…想学会去「爱」一个「人」…去拥有将「人生」交付给我的那个「人」所期盼的东西” ——你终究也没有变成「人」,可却记住了「爱」的感觉… 话语如同细雨般润湿了他的心灵,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而后他迷茫,他探索,他失败,他学习,他改变,他遗忘,他…还是他… ——简单粗暴地想要抹除一切,你还是没学会「人」为何物… 儒雅的男人坐在昏暗的葬仪社内,一次次书写,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在他脑海中浮现,排列,变换,组合,构成一张张蓝图,一幅幅画卷,撕碎又重组,重组又撕碎。 他重复着这毫无意外的过程,他渐渐忘记了身为「人」的感觉… “你这么做,是想绕开祂的限制,可那样会…”男人的友人站在身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可这是唯一我能想到弥补手段…” 他将梳理完成的计划向友人展开。 “你真的疯了!”友人怒骂着,可男人脸上却写满了愉悦。 最终友人还是妥协了,谁让他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能够相互理解的存在。 “我会为你写下剧本”友人离开前,站在门口静静地诉说着,“两部剧本,一部给你,另一部…给‘你’。” 男人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微笑着,“谢谢…” ——「找到祂投下的棋子,消灭他,夺回属于我们的未!」 ——「不过是神明手里可笑的棋子!」 ——原来,我才是棋子… 思绪翻转,扭曲,撕裂,沉沦… 第151章 困境 上一轮血月给上层区带来不小的破坏,重建工作在这个半个月的时间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人们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更多的是麻木与呆滞,残阳卫们有条不紊地帮助着居民们进行着作业。彦卿推着轮椅,带云璃穿梭于喧闹却略显萧瑟的市集,云璃的伤势在灵砂回归之后好转了许多,但她的心仍承载着沉甸甸的忧愁。 “没想到上一次的血月居然这么狂暴...”她的目光扫过眼前到来来往往地人群,停留在那一间间倒塌的房舍间。 “至少,大家都挺过来了”彦卿的话语温和,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沧桑。云璃知道,他们是彼此的依靠,在这片混乱中,他们共同长大,并肩作战。 云璃嗯了一声,不久前她听闻了彦卿几人的情况,得知他们都时日无多后,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样的结果她早已经有了觉悟,只是她担心的还是若是他们这一辈人离去,又有谁该来保护这些普通的民众。 黑日落下,可威胁却并未完全消失,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威胁依旧游荡在外面的世界。 她选择站在这里,与同伴们共同守护着这片最后的净土,“下一次的血月...”她忽然开口道,有些不忍,伙伴们的情况下明显不再适合参加那样的战斗,可光靠她一人又无法独自面对。 彦卿微笑宽慰,提到阮梅的第二代英桀计划,“总有人会继承我们的使命,仙舟民传承了那么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断绝。我们还要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云璃不再回答,回到原有的地方去...这个口号已经喊了无数次,可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法确定是否真的能够实现,在来到这片未知的区域后,战火、背叛、生存各种各样曾经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的童年在见证了父亲的死亡后蒙上了一层阴影,于是决心寻回所有父亲铸造的魔剑,并将它们一一熔断,那个愿景看起来早就消失不见了。 战争锻造了她,却也抹去了往昔锋芒,现在每天醒来唯一想到的是,该如何活下去,该如何带领这里的居民有尊严的活下去。 “我们...真的还能见到明天吗?”云璃表情黯淡,不自觉地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面对云璃的疑问,彦卿的反应显得沉重而真实。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感受到金属传来的冰冷,仿佛在寻求着往日的勇气与坚定。但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抚慰心中的疑虑,甚至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认命了吗?还是说,心早已经死了。 正当彦卿和云璃沉浸在思考与忧虑之中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那是程凌霜。 作为后辈,不论是云璃还是彦卿都十分憧憬这位曾经玉阙仙舟的传奇剑首,可眼下的她眼底却也写着复杂的情绪。 注意到两人投递过来的目光,程凌霜尽可能地将脸上的表情调整过来,她从未感觉如此这般疲劳过,这几日她不断搜集着关于那天在锁龙台洞天发生的情报,只为验证心中的那个猜想。当那场‘雪’落下开始,这个问题就已经萦绕在她的心间——那个‘云墨’到底是什么人? 程凌霜缓缓走近,轻声询问:“你们俩在这讨论什么?” 云璃抬起头,勉强露出一张笑脸,“我们在想,下一次血月到来...” “...会没事的...”程凌霜淡淡地回复道。 彦卿察觉到气氛再次陷入沉重当中,尝试转移话题,他看向程凌霜询问道,“凌霜大人,补给路线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自从黑日落下,外面的世界现在一片漆黑,探索小队受到攻击的频率大幅度提升。几条补给线现在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受损。”程凌霜如实回复道。 “我记得有两支队伍是上个月出去的,到现在也没回来...”云璃说。 程凌霜点点头,“我先前去确认过当前的物资储备状况,粮仓受损,种植地也在血月中遭到了毁坏。尽管生论司的人已经在尽全力补救,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恢复原有的状态。” “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大家这段时间配给的食物都受到限制,几乎所有人都是饿着肚子在干活。”彦卿说着,看向来往的人群,每个人眼中都好似失去了希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在尽可能地承担各自的工作。 程凌霜摇摇头,“现阶段我们人手不够,重建工作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地衡司那边也在抓紧想办法稳住现在的局面。” 三人说话间,一队残阳卫拉着一辆辆拖车从下层通道出现,径直朝着妙净天的大门方向走去,拖车上盖着摆布,人群纷纷避让,无人发言。 三人看在眼里,却也忍不住低下了头,这几日越来越多的伤者出现了放弃了自己的念头,在有限的医疗条件下,那些人本就是靠着自我信念才撑到现在,可当那种信念被放弃时,他们的生命也就彻底走到了尽头。 大门缓缓开启,对于这些尸体的处理现在的妙净天没法像当初那样安然地送至墓地,黑暗中潜藏着的威胁随时可能让这支队伍陷入危机。他们唯一能选择的只剩下将尸体投入无底的海渊。 食物短缺,人们情绪低落,医疗物资匮乏还有残阳七桀即将面临迭代,这一系列问题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们心头。 就在他们三人默然之际,外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谈话,一名满身是血的残阳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妙净天大门,几乎是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后,扑倒在地。他的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指向远方,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词汇:“绥...绥园...” 第152章 遵循自由的意志 “事情就是这样。” 妙净天最底层,地衡司公廨会议大厅被一种压抑的氛围笼罩着。几位重要的管理层人员再次聚首于此,他们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凝重而严肃。 彦卿站在大厅中央,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皱着眉头,语气沉稳地报告着:“身份我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是残阳卫第六小队的成员。只是很遗憾,他在倒下时,就已经牺牲了。” 灵砂坐在一旁,神色肃穆,轻轻翻动着手中不久前拿到的报告,缓缓说道:“根据这份报告,他确实是残阳卫成员无疑。只可惜,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程凌霜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丝不苟地讲述着:“这支探索小队是七天之前出发前往长乐天旧址方向进行物资探索补给的队伍,但那名去世的残阳卫最后的发言却是绥园,二者之间虽然有直接通航的星槎港口,可距离相对还是较远……” 说到绥园,桂乃芬的眼神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年轻时候在那里发生的种种。她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思绪收回,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份被整理归纳的报告,神色凝重地说道:“关于现在的情况,我们不得不做出取舍。地衡司最新统计结果显示,我们现在各方面资源都不充足,如果外出的其他几支队伍都发生意外的话…… 我们接下来的日子恐怕……” 在座的人都沉默不语,他们深知现阶段妙净天所面临的现实困难,各类资源短缺,人手不足,战力也存在漏洞。 后面两个问题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但资源方面,倒是还能有所作为。外围的补给路线也就那么几条,其中长乐天作为距离此处最接近,也是曾经人群最密集的一处洞天,一直是他们物资的主要获取来源之一。 “那位新来的…… 流萤小姐…… 能不能请她帮忙?” 彦卿微微扬起下巴,提议道“她虽然也是星核猎手,但是眼下我们的情况,应该尽可能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与此同时,妙净天地下某处,刃的临时住所。这里光线昏暗,墙壁上的灯火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光影。刃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姿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刃,艾利欧这次没有给我剧本,只告诉我到了这里之后就找你。” 流萤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房间,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还有,这个东西说是要交给目标人物。” 说着,她伸出手,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刃看着流萤手中的盒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他故意没有带来的,结果到最后还是被流萤送了过来。“我以为你已经交给他了。” 流萤对此感到诧异,她微微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说道:“啊?我还不知道目标在哪儿呢?出发前那位小汐小姐给我看了照片,我让萨姆保存下来了。” 说着,她面前出现一张半透明的光屏,上面出现墨夏的脸。“就是这个人,我来了之后没见过长这样的。” 刃扶额,面对有的时候过于单纯的流萤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流萤眨眨眼,心说,难道我又哪里出错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辜与困惑。 他做了个深呼吸,将‘云墨’其实就是‘墨夏’这件事告诉了流萤,并重新阐述了自己的立场:“我没有按照艾利欧的剧本行动,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本人的意愿。” 他的语气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决心。 “很少见你会做这种事呢。” 感受到刃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决绝,流萤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刃,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好奇。 “我有我的选择,这或许是这么多年来我最接近实现愿望的一次……” 刃的视线再次看向流萤手中的那个盒子,请求道:“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你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 他的眼神中传递出些许无奈。 流萤掂量着轻飘飘的盒子,有些疑惑。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可艾利欧嘱咐过她,除非交到目标手里,否则绝对不能打开。“能告诉我,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吗?” “他的执念。” 刃轻描淡写地诉说着。 流萤不再言语,尽管依旧没能明白刃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陌生而危险,但刃的话让她理解了一点,刃是打算将这里作为自己旅途的终点。她静静地看着刃,心中充满了感慨。 沉默了许久之后,少女收起了掌中的盒子,重新起身,“我会看着你,直到你达成愿望的那一刻。在那之前…… 我会以我的方式搞清楚这里的来龙去脉。”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仿佛在宣誓着自己的承诺。 流萤走后,屋内只剩下刃一人。他望着室外幽幽灯火,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灯火在黑暗中摇曳着,过往种种都好似幻灯片般在他心底一闪而过。 行走在这片昏暗的回廊,流萤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本来的意愿只是完成这次跑腿任务,然后联系上刃之后根据剧本再次开始行动,直到这次任务结束。 可眼下的情况却又是另一回事,刃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打算按照预定的路线行进,而且艾利欧让他带来的那个盒子反而会阻碍刃实现自己的目标。 就在这样一边低头一边思索的间隙,流萤来到了一个未知的角落。这里光线昏暗,墙壁上的壁画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面前出现的是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 一幅隐谜的画作。 在匹诺康尼时,她曾见到过这样的东西,不知出自谁手,也不知其表达含义的画作,唯有画作表面那条散发着绮丽微光的裂隙诉说着其背后谜一般的梦境空间。 鬼使神差间,她将自己的手伸向了那幅画。周围的场景在她接触到画作表面的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光怪陆离的影、变化莫测的形充斥着她的视野。面前是一条笔直的过道,通向远方未知的终点,而后她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自梦境的深处传来…… 第153章 或许皆在梦中 一个无法做梦的人,想要进入联觉梦境,付出的代价堪比【死亡】 就连流萤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为何会在刚才选择进入这片梦境当中,亦或者说她一直都在某人的梦中... 道路尽头传来淡淡的雨声,陌生的城市轮廓在其中雨幕下若隐若现,那道身影站在城市边缘,红色的油纸伞在夜色下额外醒目... 第二天清晨,当刃再次见到流萤时,从后者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她似乎找到了明确的目标。 “我答应了彦卿先生的请求,要随他们出发前去一个叫绥园的地方...”流萤交代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听上去并没有打算和刃解释其中缘由的意思。 刃只是简单回应了一句,便不再多问。流萤再次拿出自己带来的那个盒子,递给了他,“这件东西,我想交给你保管,用与不用全凭你自己的自由意志。我不会干涉...但,阿刃,作为同伴我还是想说,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也一样...” ------------------------------------- 生论司 阮.梅实验室 灵砂带着一位怯生生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藿藿,这次要麻烦你了。” “灵砂姐姐...藿藿,会努力的。”藿藿目光扫过实验室内那些被玻璃罐装着的各种奇怪的生物,回忆起坊间对于这间实验室主人的传闻,眼睛里露出胆怯的神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灵砂背后缩了缩。 阮?梅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见到躲在灵砂背后的小姑娘,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诧异。她记得灵砂告诉说的是去带一位有办法进入墨夏灵魂深处唤醒他自我的特殊人才来,可眼前这个怕生的女孩儿,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种本事的人。 “灵砂,这位就是你说的...特殊人才?” “藿藿有点怕生,没关系的。对于灵魂方面的治疗,应该没人比她更擅长了。” 灵砂将藿藿轻轻推到身前,向阮?梅简单介绍起来。 听完灵砂的叙述,阮?梅也感到惊叹。她的目光落在藿藿那团像是火焰般燃烧的尾巴上,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曾经十王司的见习判官,而其尾巴其实是一头被封印的岁阳,这样的共生关系即便是阮?梅也没见过。 “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让那只岁阳进入到他的意识深处……” 灵砂点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毕竟没有别的生物比岁阳更适合进行这方面的工作。我圈养的梦貘已经吞食了不少他散溢出来的浑浊忆质,但他始终还在抗拒苏醒。眼下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这个了。” “喂,你们两个别擅自给本大爷安排工作啊!知不知道打断一个人几十年的休假忽然喊去干活是很失礼的事!” 尾巴大爷这个时候忽然从藿藿的尾巴上窜出来,它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尾巴大爷,我们安稳地生活这么久一直没能帮上大家的忙,藿藿也想尽一份力,你就帮帮两位姐姐吧。” 藿藿轻轻戳了戳尾巴大爷,眼神中充满了恳请。 “切,真麻烦,原本以为老子能安享晚年呢!” 尾巴大爷抱怨着,它飘到阮?梅和灵砂面前。它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显示自己的重要性。“先说好,老子是看在藿藿这丫头的面子上才同意帮忙的!事成之后,你们得给我…… 我想想……” “这位尾巴大爷是想要什么报酬吗?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岁阳看得上的。” 阮?梅看着这对有趣的组合,调笑道。 尾巴大爷沉吟了片刻,终于想到了。它的眼睛一亮,大声说道:“自从十王司解散之后,藿藿这丫头就一直躲在后面,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连以前她的那几个女鬼同事都有活儿干,这丫头居然安心地待在后方!现在不是外面妖魔鬼怪一大堆吗,让这丫头跟着残阳卫出去见见世面!” 听到这个要求,藿藿连忙摇头,双手不停地摆动着。“我,我才不想锻炼什么意志!我就想安安稳稳地生活!” 尾巴大爷完全没有理会藿藿的反驳,反而看向两位女士,等待着她们的答复。“怎么样?你们要是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们看看那个病人。” 灵砂和阮.梅对视了一眼,听得出来这头岁阳似乎是在把藿藿当女儿在养,一心想要她克服自己胆小的毛病,“这点我想没什么问题,残阳卫现在本就人手短缺,能多一个是一个。” 没人再去征询作为这场交易的当事人藿藿的意见。阮?梅径直带着几人前往了实验室的最深处。封闭的实验室内,数十只梦貘匍匐在一具身体上,不停地吞食着从墨夏身上散发出来的浑浊忆质。 周围还有不少已经撑得鼓鼓囊囊的梦貘在地上开始打盹儿。见到如此萌物,还是小女孩心性的藿藿顿时眼睛发亮,她兴奋地趴在玻璃前,再也不肯移开视线。 但是尾巴大爷却停在了原地,先前还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现在眼中却写满了忌惮。 “喂,那团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尾巴大爷的视野里,它看到的是一团不断散发着浓稠黑气的物体正躺在实验台上,扭曲混乱的欲望糅合在一起,而那些粉嘟嘟的小东西正在不断吞食这些黑气。 “尾巴大爷,那个人好像是不久前新来的幸存者。”藿藿眼中,实验台上的是一位自己的同族,有着一身靓丽黑色毛发的狐人少年,额头那搓金色的毛发格外显眼。 尾巴大爷没有回应藿藿的话,而是看向阮?梅。它可是清楚面前这个女士是多么疯狂的科学家,鬼知道现在躺在她实验台上的那个东西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 “哦?原来也有传说中的尾巴大爷害怕的东西?” 灵砂露出一脸嘲讽的表情,说着还不忘朝藿藿挤眉弄眼了一番。 藿藿立即明白了灵砂的意思,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故意嘲笑尾巴大爷的胆小。阮?梅对此倒是没多大的兴趣,只能捂嘴轻笑着。 尾巴大爷作为大岁阳【燎原】的‘孤高’,最受不得就是别人这样嘲笑自己。即便知道她们是在故意给自己使激将法,它还是忍不住上钩。 “它宝贝的!老子才不会害怕呢!” 说着尾巴大爷一头钻进了那团浓稠如墨的黑色深渊当中。 第154章 这小子在心里建了一座公墓是吧?! “嚯,没想到这家伙心里还挺宽敞的!”尾巴大爷游弋在匡阔的灰烬荒野上,“啧,好大的雾啊,什么都看不见,去前面看看。” 灰白色的荒野上,浓雾弥漫,尾巴大爷一时间失去了方向,按照以往的惯例他需要找到这里的主人内心深处那片最扭曲的欲望并吞噬它,就能让那个人醒来,可眼前的一切别说是扭曲的欲望,连半点生机都发现不了。 前方的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高大的轮廓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路飘荡至轮廓前他才看清了那件东西,那是一座锈迹斑斑的巨大墓碑,墓碑上的文字早已模糊。 “一座坟墓?哪个好人家心里会装着一个坟啊?!”他一边吐槽着,一边尝试寻找新的目标。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再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在这片迷雾中找到了各式各样的墓碑,再次回头看向来时的路,他才发现先前所经过的那片浓雾中,一眼望去全都是墓碑的轮廓。 “好家伙,这小子在心里建了一座公墓是吧?!”尾巴大爷嘴里嘟囔着,可心中的疑惑却更甚,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回忆起那些风格迥异的墓碑,仿佛都来自不同的世界,有如同一堆机械堆砌而成的钢铁墓碑也有如用珊瑚海藻之类自然生成的墓碑更有甚者竟是一堆森森白骨垒在一起组成的墓碑。但无一例外,那些墓碑上都看起来年代久远,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没有迷宫,没有过往的情感有的只有这样诡异的场景,尾巴大爷第一次感觉作为一只岁阳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老子就不信了,你这小子难道连半点思维都没有!” 他继续飘荡着,终于前方的雾气变淡了些许,而远处也闪烁着一片淡淡的金色微光,以及与先前类似的轮廓。他向着那个方向前进,没一会儿周围的雾气散去了,出现在那里的是一座如黄金浇筑而成的巨大墓碑。 “这小子心里就没别的东西了吗?”尾巴大爷一边抱怨着,一边朝着这块明显有些不同的黄金墓碑飘过去。待得靠近他才发现在这座黄金的墓碑背后是一座如镜面般透彻的心湖,一团暗金色的火焰在心湖正中摇曳着。在湖的对面,这片意识空间中仅有的清晰区域中,还有一座青色的古老墓碑同样屹立在湖畔。 尾巴大爷已经不想吐槽了,从进到这里开始除了浓雾就是墓碑,但是这一次他却也感受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两座清晰的墓碑中都传递出了墨夏的情绪,它们在交汇在湖中心的那团暗金色火焰之上。 而正是这些情绪的交织才产生了先前他所看到的那种如同深渊般的浑浊忆质向外扩散。 “看来这两座墓碑就是他的扭曲欲望的源头了!”他笃定主意,一头撞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座黄金墓碑,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如他所料,这次终于见到了这里主人曾经的经历。 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沐浴在黄金般的光辉下,在巨大的金黄色宝石之下是少年与少女的独行。 “这不是那个云骑军的丫头吗?”尾巴大爷认出了其中跟在墨夏身后的少女,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画面,从二人初入楼鄯到最终整座城市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他在这段记忆中感受到了原主人复杂交错的情感,有怀念有悲伤也有喜悦和温情,这让尾巴大爷更加好奇墨夏的经历。 “有点意思,在往前看看!”尾巴大爷朝着下一团闪烁着记忆光团飞去,这次他见到了另一幅场景,血肉堆山的黄昏国度,漫山遍野的裂界生物还有回荡在整座城市上空的古老钟声。 绝望的少年仰天长啸,迎来了某个神明的瞥视,记忆的画面在这一刻破碎,尾巴大爷惊呼一声,被弹飞了老远,“他宝贝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刚才那个是神投来的目光?!” 意犹未尽的尾巴大爷依旧不打算放弃,可再往前去只剩下一片漆黑,先前在那两团记忆当中感受到的所有情绪都在朝着眼前这片漆黑之中汇聚。 “老子可是大岁阳!”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团黑色的浓雾中,而后他耳边传来的却是各种嘈杂的低语,那些话语的文字凭空出现在面前的各个角落,颤抖着,摇曳着,像是在不断挣扎。 ——假的!都是假的! ——我是谁?! ——快离开这儿!从这里滚出去! 一股无形的巨力传来,尾巴大爷身体再次被弹飞,这一次他竟是直接被从那个金黄色墓碑中驱赶了出来。 被那股力量弄得有些发懵的尾巴大爷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顿时暴跳如雷,“好小子!敢这么对老子我?!看老子不把你这些玩意儿统统都吃个干净?!” 可当他再一次重新那座黄金墓碑时,却如同在现实中一样,直接狠狠地撞在墓碑的表面上,那段记忆的入口已经原主人封闭,就连他也无法再次进入。 尾巴大爷气的啐了一口,重新将目标放在湖对面的那座青色的墓碑。有了先前一次的经验,这次的他学聪明了,一会儿但凡见到负面情绪就直接吃掉,“管他醒来的时候变不变白痴,反正老子只负责把你弄醒!” 说着,他一头扎进了青色墓碑,这一次的场景变成了仙舟的景色,尾巴再次看见了熟悉的男女,他们的样子比先前见到的成熟了许多。 二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呈现在尾巴大爷的面前,直到素裳的女儿出生,魔阴围城,墨夏在妻子的死亡中沉沦最终化身成末日的使者... 记忆中传递出来的悲伤、愤怒、悔恨交织成另一团漆黑的迷雾,流淌心湖正中的那团暗金色火焰。 “这小子...这老怪物是个灭世的大魔头?!!”尾巴大爷满脸惊愕,不过他也意识到阻止后者苏醒的正是这些情绪。 不疑有他,尾巴大爷这次没有选择贸然突入黑雾,而是直接开始尝试吞噬那些负面的情感,这对来说是最棒的养料。 可即便如此,沉积了无数岁月的情绪,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被化解的,直到尾巴大爷再也吞噬不下,都仅仅只是消耗了那团黑雾的分毫。 再次回到墓碑之外,尾巴大爷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但他也愈发好奇,那团正中的暗金色火焰中依旧留存着另一部分属于墨夏的记忆,即便无法将他唤醒,可其中必定能找到其拒绝苏醒的真正源头。 “就当是为了云骑军丫头,老子也要看看你在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他一咬牙朝着那团暗金色的火苗冲了过去。 第155章 流淌在命途之上 距离尾巴大爷进入墨夏意识深处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实验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阮.梅面前的显示屏上时刻显示着墨夏的身体状况,身体体征和各方面数据都显示一切正常,唯有脑电波一直维持在某个低迷的区间内,并且还在缓慢地下降着。 “怎么到现在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阮.梅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藿藿怯生生地回答道,“尾巴大爷过去一般只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这次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应该没事。” 灵砂现在对于阮.梅收养的这个少年越来越好奇,这绝不只是简单的实验对象而已,“我身上传出来的味道变淡了一些,应该是尾巴大爷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藿藿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那个...我以前在十王司还学过画符,有那种能够唤醒昏迷凡人的法子...要不要试试?” 对于十王司的技术,阮.梅一直很感兴趣,当即就询问起藿藿相关的事宜。藿藿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当即将关于符篆的事情告诉了阮.梅,听完她的叙述,阮.梅再次皱起了眉头。 “这种类似精神刺激的方法,我也不确定对他有没有效果...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自灭。”阮.梅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自灭?你是说那些投身【虚无】的自灭者?”灵砂疑惑道。 阮.梅点点头,指向屏幕上墨夏脑电波曲线,解释道:“在不断否定自我存在的这一间隙中,他本身的自我意识必然开始陷入怀疑,而这种怀疑会逐渐让他的精神一点点陷入【虚无】,可...不应该啊,他明明是...” “阮.梅姐姐,灵砂姐姐,你们快看!”藿藿忽然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大喊了起来。二人听闻立即看向其中的一项数值,正在快速上升。 那是检测当前环境中散溢的虚数能量攻略的检测界面,此刻实验室内的虚数能量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不断增长。 与此同时,尾巴大爷刚刚钻进墨夏体内的那团命运之火当中,穿越的瞬间那种可怕的火焰差点将他都烧成灰烬,不过好在很快他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面前是一条路,古老庄严但又满目疮痍,神秘的旋律在这条道路上空飘扬,宛若宇宙般的星辰点亮了周围那些细小的路径 “这老怪物不愧是令使啊,在自己的命途上走得也太深了!”尾巴大爷发出感慨,这条伤痕累累的命途行迹一路蜿蜒前行,一级级石阶沿着主干道的方向一直通往挂在天上的那颗黄金之星。 尾巴大爷一边打量着命途行迹上各式各样的奇景,它们大多闪烁着或是暗金或是灰白的微光,数十枚星辰点缀在这条通天之路的两侧。传说当一个命途行者将在自己的命途上达到足够深度时,会觉醒名为星魂的特殊能力,让他能够突破原本的极限,使自己行的更远。 每个人的极限都不一样,换作普通人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达到自己的极限,不得不寻找点亮星魂的方法才能更近一步。然而令使级别的存在,其本身极限就极高,想要点亮星魂更是困难。更别说至今为止还没人能够明确知晓如何点亮自己的星魂,在尾巴大爷漫长的人生中,当他还未从大岁阳【燎原】体内分裂出来时,曾经与前代的罗浮将军螣骁有过接触,那一位已经是非常强悍的巡猎令使了,可依旧没能突破自身的极限,点亮属于自己的星魂。 而这条路所通向的那颗黄金之星,显然就是墨夏的第一枚星魂,而且在它背后还能见到不断延伸的行迹道路,证明他其实早就已经突破了一次极限,正在往下一个星魂方向上探寻。 但是让尾巴大爷不解的是,在那枚星魂之后,他能感觉到那些负面的思维与情绪好像正在汇聚,而整条命途行迹似乎也跟着扭曲起来。 “那就是你这老怪物不愿意醒过来的根源吗?”尾巴大爷咋舌道,好奇心驱使他沿着墨夏的命途继续前进直到穿过第一枚星魂之后,他方才看见面前的道路。 这里不再是古老而斑驳的石板路,也没有先前那种有序排列的星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红色的沼泽,点缀在周围的星辰时明时灭。 这片沼泽的道路上,那些负面情绪交汇融合,变成了一个个扭曲畸形的可怕人影,好似恶鬼般张牙舞爪,脸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惊悚表情,像是溺毙在这片暗红色沼泽中的亡者,但仔细看去这些亡者又有着同一张脸。 “这家伙,先是坟场,现在又到了修罗地狱是吗?”尾巴大爷对于这个神秘的令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踏上别人的命途,而且一上来就是一星魂的令使,只是这位令使的这一段行迹确实不太敢恭维。 风中的神秘歌谣不再,一切都陷入了死寂之中,好在尾巴大爷是飘在空中不需要用脚去攀登这一段路线。他就这么一路飘飘荡荡沿着轨迹不停向上行去,越往深处,周围的星辰就越黯淡,直到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一路行来,他渐渐发现了些许规律,所有那些残留在命途上的扭曲人形都朝着一个方向伸手,而那个方向这是条行迹所延伸出去的道路,越来越多的人形铺满了这条道路,在无边的黑暗中化作骇人的黑影。 终于,尾巴大爷看见了尽头,远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走近发现那简直就是一颗黯淡的恒星,如先前的那颗黄金之星一样,一枚尚未点亮的星魂。命途行迹确确实实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尽管它泥泞不堪,布满了各种扭曲变形的畸形。 畸形的人形已经将下方的沼泽彻底淹没,它们如同浪潮般攀附在那枚星魂之前的一根高大立柱上,再往上看去是一张清晰而祥和的面孔... 暗金色的十字架上,墨夏紧闭双眼,被倒吊在那里,漆黑的锋刃插在他的胸膛上,扭曲的人形正在一点点攀上这节十字架,将他拖入脚下的泥塘。 第156章 老子不会是闯大祸了吧?! 随着实验室内高能量反应的不断轰鸣,红色警报器如疯了般急促闪烁,刺耳的蜂鸣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不断回荡,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与此同时,潜入到墨夏命途深处的尾巴大爷被猛地弹了出来。方才,他仅仅是尝试将那柄插在墨夏身上的剑微微拔出一点,恐怖的力量便如决堤的洪水般顺着那道细微的口子喷涌而出。下一秒,他就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回到了先前的实验室。 再次看去,先前那团弥漫在墨夏体表的黑色雾气已然失控,如张牙舞爪的恶魔,疯狂地扭动着。隐约间,扭曲的人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轰的一声巨响,那具身体上骤然燃烧起暗金色的火焰。那火焰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之火,散发着恐怖的高温,周围的空间因为这团可怕的火焰开始不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开来。 “尾巴大爷!快跑!”藿藿大声呼唤着,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恐惧,身体微微颤抖着。尾巴大爷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立即如惊弓之鸟般飞回了藿藿的尾巴上。 阮.梅立即封闭了实验室,与此同时那具静静躺着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失去原本的色彩,只剩下一片灰白和眼底的八芒星图腾。他静静地站在封闭的实验室内,像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唯有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显示内里面弥漫出的虚数能量此时究竟有多恐怖。 而此时身处妙净天的居民们正在感到诧异,一道昏黄的光线自最底层忽然爆发,所有人都仿佛沐浴在夕阳之下。 “老子不会是闯大祸了吧?!”尾巴大爷难以置信地大吼着,“喂,快想想办法啊!那家伙现在怎么看都不太妙啊!?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怪物啊!?” 阮.梅的脸色凝重,双手如飞般不断操作着控制面板,企图通过实验室内的设施让墨夏再次陷入静默状态。然而,似乎一切都无法阻止他的降生。 那具身体里名为「墨夏」的「人」正在逐步迈入“自灭”,流淌在命途上的那些人影是他被「虚无」斩杀的「自己」,这些“墨夏”始终坚持着将这条时间线彻底消逝的疯狂愿景。 当尾巴大爷尝试将那柄镇压着这一切的「末」拔出来时,封印已经松动,七万四十七位“送葬者”的执念化作通向末日的阶梯。 藿藿一咬牙极力将自己的恐惧压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小小的令旗,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让我来试试!”说话间,令旗挥动,一串散发着幽光的纸质小人朝着实验室内那个静立的人影射了出去。 纸质小人上画满了各种符文,它们盘旋围绕在墨夏的身侧,刹那间,篆刻在纸人表面的符文爆发出一片光芒,照亮了整个实验室。藿藿紧紧握着手中的令旗,额头上开始有细密的汗珠出现。 “我...能行!”她勉励着自己,尽全力驱动着那些纸人,试图将墨夏压制下去,但很快纸人表面的光晕变得黯淡下来,随即在暗金色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藿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身后的两位女士赶忙扶住了她,一旁显示着能量评级的显示器冒出一阵黑烟,紧接着实验中其他的设备也跟着过载。 瞬间原本明亮的实验室只剩下警报灯不断跳动的红光,阮.梅当机立断,带着几人冲出了实验室,并关闭了全部的出入口。 “快,通知所有人!紧急避难!”阮.梅冲着正朝这里赶来的残阳卫大喊着,后者见到这位生论司的司导如此狼狈的样子,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很快整座妙净天陷入了嘈杂,民众们并不知道这片出现昏黄光幕代表着什么,但是看着残阳卫们一个个紧张的模样也不敢怠慢,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家里。这些屋子本就是幽囚狱关押犯人的囚室,在他们全部回到家中后,负责在中控室操纵的青雀立即按下按钮,所有的囚室在这一刻被关闭。 即便这样也没法保证接下来就一定安全,但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外界,鳞渊境上空,怀炎抬头看着空中不断被搅动的云层,眼底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色彩。 这样的场景他能见过一次,那是在年少时在苍城仙舟的记忆,那个男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给那座仙舟带去了末日。 他猛然起身,怒视着后方的持明洞天,可下一秒异变却从他身后的古海深处突然爆发。 巨大的暗金色光柱自深海中升起,刺破头顶的云层,如一把利剑般直插云霄。一枚巨大的八芒星符文如同一轮太阳在这片漆黑的世界上空绽放。 “不是他?!”怀炎回过神来,满脸惊愕地望向自古海深处升起的那轮“太阳”,那个方位是妙净天!? 黄昏降临在这片黯淡无光的世界,哀伤的歌谣随着钟声的伴奏开始渐渐变得清晰,那段无形的阶梯正从光柱下端向着‘太阳’螺旋上升。 命运的神明已经开始了祂的筛选,破灭的轨迹正从无数条时间线中被汇聚于此。 漆黑的余烬长袍,遍布着古老的暗金色纹饰,那个单薄的人影正沿着阶梯一步步走向天际。 巨大的末日幻影在云层背后缓缓浮现,束缚的锁链发出阵阵鸣响,神明已经为这个世界做出了选择,灰烬开始从天而降。 忽然,一声嗤笑在怀炎耳边响起,当他回过头时,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已经立在身后。 “祂总是渴求着这样的场景,他天真的以为将这一切葬送就不会重演过去的悲剧...”龙师蜃楼面色苍白的看向老者,“怀炎,这份情就当是我先还你的一部分!” 说着远方的海平面上,浪潮翻滚,一片猩红将所有的水珠染成血色。 第157章 这是我给你的剧本 “他宝贝的,刚才发生了什么?”尾巴大爷一脸错愕地望着面前被倒吊在十字架上的墨夏,漆黑的剑依旧插在他的胸膛上。 刚才他仿佛看见了所有人都在一片昏黄的光芒中化成了灰烬,但是在最后一刻猩红的光幕笼罩了所有人,再过神来时,自己就已经回到了这里。 “什么玩意儿?这么邪门?”尾巴大爷啐了一口,径直地退出了墨夏的意识。 实验室内的三人缓缓睁眼,感觉各自的脑袋昏昏沉沉,灵砂晃了晃脑袋,回忆起刚才的种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枯萎最后化成灰烬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藿藿同样也沉浸在先前那种绝望的感觉中,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喊出来自己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阮.梅皱着眉头,看向躺在实验台上的墨夏眼底更是充满了忌惮。尾巴大爷飘飘荡荡来到了三人身前,将先前在墨夏意识深处看到的画面告诉了众人。 灵砂听完眼中流露出一丝异常,随即她哄了哄鼻子,淡淡地说道,“我闻到了,到处都是恐惧和迷茫的味道...” “这怪物,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尾巴大爷望着安静躺在实验台上的墨夏,一脸忌惮。 周围的氛围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站在这里,可那种绝望实在让人窒息。现在的墨夏简直就是一只潘多拉魔盒,若是再尝试唤醒,没人能够肯定先前出现的那种恐怖图景是否会真实地降临。 ------------------------------------- 持明洞天地下深处,月渊 庞大的地下空间内一片昏暗,一排整齐的石棺罗列其中,龙师蜃楼正从其中一具石棺中缓缓睁眼,坐了起来。完美的身躯上遍布着暗金色的鳞片,在昏暗的空间内闪烁着隐隐微光。 他望向一旁,不少石棺已经被打开过,里面空空如也,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又浪费一个切片...”他起身走到大厅的一角,巨大的落地玻璃背后是浸没在深海中的赤色月亮。 他望着那轮月亮,轻轻抚摸着面前的玻璃,满脸愧疚地说道:“抱歉,裳裳,又打扰你睡觉了...这次我保证会让你完完整整地醒来...” 感受到屋外已经有人在等候,龙师蜃楼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恢复了往日那种冷峻的神态。来到大门外,涛然恭敬地递来那件金纹龙师长袍。 在将衣服重新穿戴整齐后,涛然毕恭毕敬地禀报起来,“大人,有客人找您。” “客人?”蜃楼感到诧异,自己不记得有邀请过什么客人,也没人会愿意来拜访自己。 涛然满脸堆笑地解释道:“大人,他似乎认得以前的您...” 蜃楼来了兴趣,跟着涛然来到了会客厅,刚进门就看到一头藏青色的长发和一对血色的瞳孔,正毫无感情地看着自己。 对于刃的到来,蜃楼顿感意外,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并招呼着站在一旁的涛然,“涛然长老,去弄点茶水来。大名鼎鼎的星核猎手登门,我们应当好好招待...” 涛然领命,躬身离开,蜃楼端坐到刃的对面,疑惑道:“有事?” 刃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推到了蜃楼的面前,“东西,我带来了。” 蜃楼瞥了一眼桌上那个看起平平无奇的方盒,眼中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情绪,笑眯眯地反问道:“这个你不应该给他吗?” 刃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给你还是给他,又有什么分别?龙师蜃楼...”他顿了顿,“还是说,我该叫你银河送葬者‘墨夏’先生?” 蜃楼露出一副好笑的表情,并没有反驳刃的话,叹了口气,“很久没听到的称呼了....到底还是艾利欧的人呐,没那么容易骗...”说着他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本来的面目。 “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吗?”刃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当年的饮月君丹枫有着几分相似的男人,暗金色的鳞片、如黄金浇筑般的角冠还有身后那条若隐若现的尾巴,都在显示着这位持明男性身上血脉的高贵。而对方那双暗金色的竖瞳,冰冷而深邃,仿佛漠视一切。 “你好像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我还以为你见到这张脸会拔剑刺过来呢...”蜃楼一边调侃着一边解释道,“确实在转生持明时,我让涛然帮我细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轮廓,他似乎对于前代龙尊的面孔很满意,就把我的脸也调整成这样。” “你们的计划我不想过问,这里实现不了我的愿景,即便是先前的‘终末咏叹调’都被你给终止了,放我和我的同伴离开。这份东西就归你了!”他再次将盒子朝着蜃楼的方向推了推,“我想让艾利欧如此看重的东西,应该对你也很重要。” 蜃楼并未接受这份馈赠,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刃,“你说的同伴,是应星的,还是刃的?” “我不想通过武力解决这个问题,即便我杀不死你,但你也奈何不了我...”刃的话语中散发出淡淡的威胁意味。然而蜃楼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在此时涛然端来了茶水和点心,蜃楼一副热情的样子招呼着刃,“不来尝尝吗?仙舟「朱明」着名的焰轮茶,我听说那边的匠作们可是把它当做嗜好品呢。” 刃脸上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拿起面前热气腾腾的茶盏,这杯茶承载着他作为短生种‘应星’时的青春年华,还是如当年那般的茶香,还是那种独特的口感。 蜃楼抿了一口茶,“你有的选,应星...”他将茶盏放下,凝视着他那双血色的瞳孔,一脸认真地说道,“是什么都不做的离开这个未来,还是好好见证我这个一出生就被绑在「终末」之上的人最后会有怎样的下场...”他将面前的方盒推到了刃的面前,微笑着说,“打开它,这是我给你的剧本...” 第158章 探寻 长乐天遗址 程凌霜、彦卿和云璃三人各自带了一支小队,这次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寻找失踪的补给队。 然而不久之前的,他们刚到达这里时忽然整座天空被点亮,所有人都看见了可怕的幻象。 周围的一切,包括身边的同伴都在一片昏黄的余晖中化成了灰烬,痛苦与绝望在那一刻充斥了每个人的内心。 可当他们再回过神来时,一切却仿佛从未发生,他们依旧还站在长乐天的星槎港口。 “刚刚我好像看到…”云璃欲言又止,她不确定方才发生的那些是她一个的幻觉还是其他所有人都是如此。 只是很快这个答案就被揭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云璃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每个人都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 唯有程凌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彦卿注意到她的异常,上前关切道,“凌霜前辈,您这是?” 程凌霜摇摇头,解释道,“应该是最近太累了…不必在意,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支队伍。” 云璃走上前,一脸担忧地说道,“凌霜姐姐,你自己也注意,我能听到你那柄凶剑的声音,它正在因为你的身体状况而欢呼。所以如果没有必要,还请你不要再使用它了…” 程凌霜点点头,她又怎么会不清楚手里这柄凶剑在打什么算盘,寄居在剑里的那只岁阳无时无刻不想着消灭她这个主人,好夺舍她的身体。 要是放在以前,云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那把剑丢进造化洪炉里给融了,也现在这种时代,他们实在太需要力量了。 敌方的持明龙师几乎各个都比肩曾经的仙舟将军,若不是他们这些英桀在前面撑着,根本撑不过那场战争,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还活在妙净天。 “我带人去金人巷方向搜索,云璃你和凌霜前辈一起就在长乐天主街区这块行动便好。如果遇到什么特殊情况,立即联络。”彦卿开始分配起任务。 二人听完均没有异议,长乐天主街区范围很大,这里也曾盛极一时,自星槎海入境的各方旅人有不少选择在这座洞天落脚。各类产业配套齐全,几乎就没有在这里买不到的东西。即便被当年战火洗礼,这里也依旧保留着部分原有的样子。 三人带队各自散开后,开始专注于搜寻。程凌霜带着手下的残阳卫直奔市场东区的一处大型商业广场,按照记录,这里是那支失踪补给队伍的主要目的地之一。 位于长乐天主街区的东南角,是一处重要的商业飞岛,向东方远眺还能看见「建木」神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在战后这里的深处被不少畸变的建木造物占据。 一行人举着火把在商场内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着,周围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昏暗的火光中依稀可见两边的商铺有不少还保留着原有的模样,只是那厚厚的灰尘早已堆满柜台。 “凌霜大人,周围发现了一些脚印。”一名残阳卫前来报告。 现在满脑子都装着先前发生的事情的程凌霜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那名残阳卫重复了一遍后,她才回应道,“好…我知道了,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往那个方向搜索,其余人继续原本的路线朝下层的仓库方向行进!” 残阳卫们各自领命,队伍一分为二。当程凌霜来到发现脚印的地方时,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地上留下的这些印记确实是人的没错,可这些脚印杂乱无章,完全没能感受到这些脚印主人的目的性。 而且所有人的迈步距离都很小,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留下的印记。 “会不会是魔阴身留下的?”她身旁的一名残阳卫猜测道。 程凌霜皱着眉头,看这留下来的痕迹,确实很像是漫无目的魔阴身游荡的结果,可这数量也太多了。 那种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东西,最多就是三五成群,大多数甚至都是独行。 “这里好像有烧焦的痕迹…看样子是最近才出现的!” “这里也有!” 随着探索的深入,残阳卫们发现了不少战斗的痕迹,大多数看着还很新。 “大人,那边好像有东西!”忽然在前面探路的斥候发来了报告,一群人纷纷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在前方的黑暗中有几道怪异的人形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队伍向前小心翼翼地推进着,可那几道人影却始终一动不动,甚至连半点声响都没能发出。 而当一行人足够靠近时,火光终于照亮了那些东西的样子。 那确实是魔阴身没错,只是它们全都保持着某种怪异的姿势,浑身上下好像都灼烧过一样,那些疯狂生长的枝芽早已枯萎碳化。 “朱明火?”有人诧异道。 程凌霜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些魔阴身的样子确实和被「朱明火」炙烤过一般,但是那种火器现在根本没法再造,以前保存下来的也应该早就损坏了。 程凌霜打量着这些魔阴身的尸体,不经意间她在其中一具魔阴身上发现了一块烧焦的玉兆。 玉兆周围那圈金属已经被融化,整体也扭曲开裂,但是依旧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程凌霜拿出自己那枚玉兆与之对比起来,没有错,这枚玉兆属于残阳卫!而且还是战后,妙净天工造司发行的统一款式。 “凌霜大人,我们在那边捡到了这个!”又一名残阳卫递上来一截断剑,那同样是来自残阳卫的制式装备。 残阳卫作为妙净天的武装力量,前身都是云骑军或者十王司之类的老兵,即便有新人加入也是混杂在老兵队伍当中。 而且每次外出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丹鼎司的丹药用于防备外界空气中可能存在的污染。已经很多年没有士卒堕入魔阴这种事发生了,一方面是因为原先那轮黑色的大日存在,将「丰饶」的魔阴之症给压制住了。另一方面持明族投放的‘不朽尘’依旧在个别地区弥漫着,即便是原有的魔阴身也在它感染下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而眼前这几具魔阴身却显露出最原始的状态,而且身份很可能就来自那支失踪小队… 就在程凌霜陷入思考中时,那几具焦黑的魔阴身身上忽然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下一秒它们就朝着面前的残阳卫们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远方的黑暗中也亮起了一朵朵淡蓝色的火苗,伴随着各种低吼同时朝着他们这里靠了过来。 第159章 铩羽而归 商业广场瞬间化作一片战场,陷入了混乱当中。 孽物如滚滚而来的黑色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张牙舞爪的恶魔,长着尖锐的獠牙,仿佛要将一切生灵撕咬粉碎;有的似挥舞利刃的鬼魅,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寒光,令人胆寒。咆哮声如同阵阵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响,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程凌霜手持利剑,宛如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率先冲入敌群。她的剑快如疾风,每一次挥动都似银色的蛟龙出海,寒光闪过之处,孽物纷纷倒下,却不见鲜血喷洒,仿佛这些孽物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它们数量太多了!掩护受伤的同伴,尽快撤出这片地方!” 程凌霜朝着身后的残阳卫呼喊着。士卒们立刻重整队形,让伤者待在队伍正中,一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奋力突围,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 一名队员被孽物击中,猛地摔倒在地,身后无数的孽物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将他掩埋,但他迅速爬起,身后的战友一把将他拉了回去,躲开了这一击。 程凌霜身形如鬼魅般灵活,在孽物群中穿梭自如,她的剑快如疾风骤雨,左劈右砍,孽物纷纷在她的剑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然而,孽物仿佛无穷无尽的蚁群,不断涌来。一头巨大的丰饶玄鹿猛扑过来,恰似一座小山压顶,程凌霜敏捷地侧身一闪,利剑如闪电般刺入孽物腹部,孽物痛苦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下一秒只见得一道银光闪过,丰饶玄鹿顺势被劈成了两半。 战斗愈发激烈,广场上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仿佛是一片被战火笼罩的死亡沼泽。残阳卫们在程凌霜的带领下相互掩护,逐渐向出口艰难移动。 她的剑始终没有停下,看似随心舞动的锋刃,可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地将扑上来的孽物斩杀。 突然,一只孽物从侧面偷袭一名队员,程凌霜眼疾手快,一脚狠狠踢开孽物,同时挥剑将其瞬间斩杀,剑影如飞逝的流星。在她的带领下,残阳卫小队终于接近了出口。 “冲出去!” 程凌霜大喊一声,全力冲向出口,残阳卫们紧随其后。 他们成功摆脱了孽物的追击,站在出口处,程凌霜喘着粗气,看着伤痕累累的队员们和手中仿佛被烧焦了的长剑,眼底的疑惑愈发深沉。那些孽物身上都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犹如诡异的幽灵之火,那种状态和被岁阳附身极为相似。可即便斩杀了众多孽物,却未见一只岁阳从那些躯体上飘散出来。而且每一剑的手感都不像是击中生物,倒更像砍在粘稠的淤泥上。 恰在此时,手中的通讯玉兆响起,程凌霜迅速接起通话,那头传来云璃焦急的声音:“呼叫支援!呼叫支援!我们在长乐天主街区若木亭位置遭遇大批孽物!” “金人巷这里也遭遇了敌人!正在激战!” 彦卿的声音也在这时从玉兆中传出,同时伴随着大量金铁碰撞的嘈杂声。 “我们这边战斗刚刚结束,云璃,我这就带人过来!坚持住!” 程凌霜冲着那头大声喊道,残阳卫们听到同伴的遭遇,一个个重新振作起精神,受伤的士卒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后,纷纷迅速回到队伍当中。 一行人快速朝着长乐天正北方的若木亭方向急行军。不久之后,便听到前方黑暗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暗红色剑影朝着孽物群狠狠砸了下去。 大批孽物被震飞,云璃顺势带着手下的残阳卫们朝着这个缺口开始突围。 黑暗中依旧能看到数不尽的身影正从主街区浮空岛的边缘处不断攀爬上来,源源不断的淡蓝色火光自云海之下朝这里汇聚,恰似一条流淌着诡异光芒的河流,涌向人间。 云璃同样注意到了不断增加的敌人,恰在此时目光边缘瞥见了另一头出现的程凌霜,“朝南方突围!援军来了!” 手中的大剑「老铁」挥动,她凭借着超出常人的怪力,一举将面前扑上来的两头像猎犬般的孽物拍碎。残阳卫们见到远处亮起的火把,纷纷朝着那个方向开始突围。 程凌霜也丝毫未停下脚步,同样向着孽物群的外围发动了猛烈进攻,“帮他们打开一道缺口!” 她一马当先,朝着孽物群深处冲去,犹如一颗冲入敌阵的炮弹,尽管这些孽物颇为古怪,但她暂时也顾虑不了太多,当下最重要的是将云璃他们解救出来。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在两边人马共同的奋勇努力下,很快云璃带着手下的残阳卫们就冲出了包围圈,两支队伍合二为一,聚集在长乐天正中间的广场上。 与此同时,西边的巷子口又有一队人马撤了出来,是彦卿带和他手下的那支队伍。 当所有人马重新聚集在一起后,程凌霜望向北方还在源源不断从浮空岛下方涌上来的孽物,大声喊道:“所有人,撤出战场!” 伤员在周围战友的搀扶下优先向着港口撤退,程凌霜三人则站在最后方,阻挡着追击过来的敌人。这些东西并不算强悍,但是数量上委实是太多了,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当最后一名士卒登上星槎后,三人便不再缠斗,各自迅速退出战场,跳上星槎。曾是天舶司飞行士的残阳卫第一时间启动了星槎,载着众人远离了长乐天所在的这片浮空群岛。 船舱内,看着几乎各个带伤的士卒,三人的面色都显得十分凝重,彦卿率先开口:“有人牺牲吗?” “暂时没有,那些孽物并不难对付,只是数量太多了。” 程凌霜回答说。 云璃也简单报告了自己那边的情况,手下牺牲的人暂时没有,但是还是有两个人险些被那些孽物吞噬,受了不轻的伤。 距离长乐天的浮空群岛已经很远,可现在再望过去,无数淡蓝色的火苗跳跃闪烁,仿佛燃烧起一把奇异的大火,照亮了整片群岛,犹如一片神秘的蓝色火海,在黑暗中燃烧着诡异的光芒。 “三位大人,火萤 iv 型发来报告,她已经抵达绥园上空,并传来一份影像资料!我觉得您们应该看看...” 一旁的通讯兵脸色难看地将刚刚收到的录像交给了三人,而当他们见到这份画面中展现出来的场景时,彦卿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第160章 绥园 绥园,这里本是数百年前狐人工匠打造的园林洞天,以供游客们休憩闲游、赋诗饮宴之地。 虽说之后流传出过‘闹鬼’的谣言,但是很快就被辟谣了,民众们将其中的一系列变故归结于网络炒作出来的热度。 无光的夜色中,萨姆机甲带出一道翠绿色的尾焰,轻盈地穿越绵延的黑暗,悄然抵达了古老绥园的上空。 “萨姆报告,已经抵达绥园上空!”流萤将自身的联络信号接入了残阳卫的通讯频道,时刻与彦卿那边保持着联络。 通讯那头传来彦卿的声音,“彦卿收到,我们这边也刚刚抵达目的地,流萤小姐还请注意安全,尽量保持在空中侦察即可。” “收到!”挂断了通讯,流萤放慢了速度,驾驶着机甲进入巡航模式,开始在绥园上空盘旋。 借助夜视的功能,下方这座园林洞天的景色映入了流萤的眼帘,近处是一片翠竹环绕的地方,竹林间生有怪石头,从石山上那些古老的碑文和残破的石壁等样子来看,这里似乎是吊唁的场所。 林间时不时闪过一朵朵幽蓝色的‘鬼火’继续向东方向行进。没一会儿见到了一片亭台楼阁,竹林拱卫之间延伸出一条小道,将那处广场与下方的星槎港口相连。 蓦地,流萤停住了飞翔,眼前的景象让它震惊不已。只见广场的尽头,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从中喷涌而出的不再是温暖的生命气息,而是一团团鬼火般的不明生物,它们漂浮在半空中,犹如幽灵般无依无靠,散发着阵阵阴冷与不安。 “那就是岁阳?”流萤喃喃自语道。借助机甲的镜头扫描过下方不断流窜的岁阳,流萤才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种能量生命体的数量繁多到了何等地步。 在这诡异的光影交织中,有一个更为庞大、几乎占据半个视野的岁阳之影沉寂在深渊的最底层。它似乎正遭受着无尽的折磨,不断地颤抖、扭曲,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回响在夜空中,令人毛骨悚然。 那巨大岁阳的表面开始龟裂,宛如破碎的瓷器,每一道裂缝都透出惨淡的光芒,仿佛是它灵魂深处的哭泣。随着裂痕蔓延,岁阳的形态越发支离破碎,那些碎片化成了如今蔓延在广场之上的小岁阳们。 正当流萤陷入沉思之际,它忽然察觉到几道隐秘的目光从远处投射而来,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正潜藏于暗处,监视着这一切。流萤警觉地环顾四周,但除了茫茫夜色,别无所获。 不再去纠结于此,她的本次任务主要还是来探查这里的异常,远处还有别的区域尚未查看,它振翅疾飞,穿过这片广场,跃过前方的竹林,见到了远处的几块浮空岛上有着一座戏院。 然而她在戏院这里同样发现了那种巨大的裂隙,与先前的广场上的场景何其的相似,一撮撮小岁阳自裂隙中不断喷涌,而裂隙的深处依旧能见到一头更为巨大的个体,正因为被分解而发出凄厉的低鸣。 她忠实地执行着这次任务的指示,将所有看到的东西都录了下来,将戏院这里的情况巡查完毕之后,就只剩下戏院后方的那一小处亭台,隐隐约约间同样能够见到那里散发出来的幽蓝色光芒。 待得飞近,她才真真切切地看到其中的场面,不出所料和先前见到的那两处地方一样,深邃的裂隙内传来痛苦的嘶吼,岁阳们如井喷般自裂隙内窜出。 就在她准备将这些画面传输给彦卿时,却听到来时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响。顺着声音望去,最初的那片竹林中的几块高耸的巨石轰然坍塌,秉承着不放过任何一点异常的信念,萨姆机甲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个方向快速飞行。 尚未抵达那片竹林上空时,那种凄厉的惨叫声已经传入了她的耳中,又一道裂隙在这片竹林中出现,一枚如巨大眼球般幽蓝色火球从那道裂隙之中忽然窜上了高空。 “放开我!你们这些可恶的混蛋!我可是大岁阳【燎原】的碎片——【灼日】,你们竟敢...”巨大的眼球朝着下方发出愤怒的咆哮,然而下一秒无数锁链自下方的竹林中暴射而出,尖锐的锁头刺入【灼日】的躯体,锁链开始快速缠绕,没一会儿,这头刚刚还在因为重获自由而欣喜的大岁阳已经被重新拉回了地下。 流萤飞在远处,并未靠近,那里明显还有其他人存在,她尽可能地飞向高空,来到事发地点的正上方,将镜头不断拉近之后她才看清地面上的情况。 那里站着一群持明族人,为首的是一位穿着赤红色龙师长袍的年轻人,只是在长生种中,谁也没法判断这人究竟年岁几何。 “渊溟长老,先前那个家伙好像跑到我们头顶上来了。”其中一个身影低语,声音沙哑。 “哼,大抵又是那个男人派来查探我们动作的棋子”穿着红色长袍的龙师渊溟不屑地说着,“不用管他,我们是按照渊视长老的意思为持明复兴大业在此努力寻找圣物,他若想看便看着吧!” “可是,渊溟长老,若是他打算出手抢夺这份功绩...”第一个声音有些忌惮地说道,“如今渊视长老暂时不在,我们未必是他的对手,我听说沧泾那边已经...” “沧泾到底还是太年轻,你们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并可,我量蜃楼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我们动手!” 这些对话,即便距离遥远也依旧被萨姆的监听系统录入传入了流萤的耳中,对方似乎把她当成了其他人,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是好事,毕竟她不久之前已经见识过这里的龙师们战斗力究竟有多可怕。 确认已经完全搜索了绥园之后,流萤也不再纠结,驾驶着萨姆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期间顺便将搜集到的影像资料一并发送到了彦卿那边。 第161章 内忧外患 彦卿发出一声惊叫,只因他认出了画面中的那几头巨大岁阳的真身,那是数十年前十王司在造化洪炉破损后镇压在绥园中的四头岁阳,它们均是大岁阳【燎原】的碎片。 那四条巨大的裂隙本来应该是当初十王司建立的镇妖塔,可现在全都被持明族们给摧毁了,但是令他不解的是这些持明族似乎在释放了岁阳之后又重新将他们束缚在原地,并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迫使这四头岁阳进行分裂。 “最后的记录里那段录音,好像有点不对劲...”云璃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确实,对方似乎把流萤小姐认成了其他人...龙师蜃楼?他在监视着其他龙师的行动?”彦卿也发出了疑问。 程凌霜也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在她的印象中所有的龙师都有着共同的利益,理应不存在这种行为,还有对方提到的‘圣物’,这个概念更是让她疑惑不解。 她将自己心中的问题也提了出来,“那个红衣服的应该是龙师渊溟,我没记错的话他是首席龙师渊视的胞弟,他提到的持明复兴和寻找圣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是外出的补给小队失去联系,再是长乐天突然出现大批疑似被岁阳附身的孽物,再到现在绥园那里有持明龙师出没,所有问题堆到一起看似能够复原出一条完整的脉络。可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却始终让人摸不着头脑。 几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带人回到妙净天再做打算,这次一起出行的残阳卫们现在几乎个个带伤,必须回去治疗。对于这种动脑子的事,彦卿下意识地还是想到了阮.梅,毕竟后者再怎么说也是在天才俱乐部拥有席位的大人物,若不是他们都被困在这个地方,彦卿自认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与阮.梅共事。 ------------------------------------- 妙净天,生论司,阮.梅实验室 阮.梅、灵砂和藿藿三人依旧在思考着墨夏的情况,在尾巴大爷先前的叙述中灵砂和藿藿也知晓了墨夏本身身为令使的这一事实。灵砂本身对于命途方面的知识并不算太多,无法从尾巴大爷讲述的画面中判断出这个被阮.梅收养的神秘少年究竟来自哪一条命途。 但她从那些不祥的意象来判断,这位令使绝不是来自什么友善的命途。她看向阮.梅,期望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可后者一直低着头不停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灵砂投递过来的视线。 她将目前知晓的信息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在将这一切结合在一起串联之后,却得出了一个荒唐的结论——他们所在的时间被回溯了! 她再次看向阮.梅,有些不太确信地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阮.梅...我们是不是刚才确确实实地死过一次了?”藿藿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不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阮.梅。 “我...”阮.梅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其实从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墨夏被强行唤醒招来了‘末日’的降临,但在这里的一切都即将彻底化为灰烬之际,又有另一股力量将已经发生的悲剧给强行中断了。 所有人回到了数分钟之前,可先前死亡的记忆却依旧留存着,而这也是为什么灵砂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大量的恐惧与迷茫的气味。 阮.梅在犹豫,躺在实验室里的这个‘墨夏’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她很清楚这一点。除了同样来自不同时代的几个人之外,妙净天中的其他人是否应该知晓他的身份,成了一个问题。 根据她从另一位研究时光科学的同僚口中曾得知过这样一个结论,当某样事物不存在于某个时代,却因为某种原因出现,最后又得到那个时代的人们广泛认知,那么这个时空的整体存在概念就会因此而陷入自我矛盾当中。集合在这样的矛盾下,世界线会陷入错误的循环,最终的结果就是整条世界线的湮灭。相对的,若是不存在的事物并未得到广泛的认知,那么其本身存在就被视为漏洞,世界线本身会进行收束和自我干预,将不存在的事物消除。 尽管这个‘墨夏’一直声称自己要找到‘丹朱女士’也是就是面前的灵砂,可灵砂似乎根本不认识对方,也就是说面前的灵砂是属于当前时代的人物,如果如实说出‘墨夏’的身份,带来的结果大概率是这个‘墨夏’的存在被这条世界线所抹除。 这样的结果是她所接受不了的,为了她设计的这场实验中的最后一步,这个‘墨夏’必不可少。 阮.梅叹了口气,最终只能轻声地说了一句,“抱歉...”话音落下,她升起一个金属按钮,几乎毫不犹豫地她就将那个按钮按了下去。周围的空气在这瞬间仿佛凝固,每个人心底在这一刻都好像听到了镜子破碎的声音。 妙净天内的人们在这一瞬间全都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上一秒的神情动作,细碎的记忆光点在空中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向着妙净天地下深处流去。 妙净天地下最深处,那个从未被开启过的阶层中,一面镜子不断闪烁着,那条由记忆的碎片组成的光带正从上方的黑暗中涌入其中。那是在这座洞天内每个人的记忆,关于先前那场黄昏灾厄的记忆。 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仅仅只是数秒钟,所有人就恢复了过来,灵砂再也闻不到恐惧与迷茫,尾巴大爷再也不记得自己拔出那柄剑后引发的事故,藿藿再也不会知道身体枯萎化成灰烬的绝望。 之后,阮.梅以身体不适为由,让灵砂和藿藿暂时离开了这里,就在阮.梅还在考虑如何阻止‘墨夏’迈入‘自灭’的进程,让他能够正常的苏醒过来时,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却在忽然出现了她的面前。 第162章 面对 阮.梅看着端坐在对面的刃,对方与她一样并非属于这个时代。 “我以为你会说点什么…”刃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又打算按照他的意志做事。” 刃:“……” 阮.梅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我很乐意多一个帮手。” “你真的认为他能成功?” 阮梅:“成功与否,对我而言都是一次珍贵的实验记录,我和他是平等的合作者。抛开各自的立场不谈,至少他提出的课题我无法拒绝。” 刃嗤笑了一声,“没人说过你的本性太过冷血了吗?” “我不需要对实验对象存在任何的情感,这才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应有的态度。” 刃不再言语,将手中的盒子缓缓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透明的卡片。 “他必须醒过来...”刃将卡片放到了阮.梅面前。 后者并没再说什么,拾起那张卡片,熟练地插在了身旁的操作面板上,随着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显示器上开始出现一个进度条,卡片也跟着亮起了数条金色的纹路。 实验台上的机器发出轻微的颤抖,原本一脸安详地躺在上面的墨夏脸上开始缓缓露出挣扎的表情。 ------------------------------------- 无边无际的阴影之中,命途行迹上无数人形组成的浪潮依旧缓慢地朝着尽头那个十字架上倒吊的身影攀爬着,然而他胸口插着那柄黑剑却在身体周围展开了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将那些渴望融入身体的人形隔绝在外。 墨夏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数不尽的手掌正朝着自己这里匍匐,那些像是地缚灵一样朝着自己这里攀爬的人影顶着和他相同面孔,不断传递出渴望‘葬送’一切的意志。 他本以为那是属于自己的思想,可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终末】刻意引导的结果,这个未来本不该存在,它偏离了历史原有的轨迹,【末王】渴望这一截意外增生出来的‘枝芽’从‘树’上抹去,而墨夏正是祂手中的那把斧子。 只是就连祂都未曾想到,在这截‘枝芽’上,汇聚了太多东西导致没人能阻止其野蛮的生长。墨夏曾经迷茫过,漫无目的地在星间遨游一次次践行着命途的抉择。 直到他想成为一个‘人’时,才抛弃了过往的一切,拒绝再成为冰冷的‘送葬者’,然而墨夏早已踏上了这条道路,即便选择遗忘,即便停滞不前,祂终究还是会把他推回正轨。模糊的视线尽头,那颗如黄金般闪耀的星星不断闪烁变幻,静静聆听着来自‘被缚者’的自述。 “原来这才是我曾经一心求死的原因...摆脱不了祂的束缚,就只能沦为祂的棋子...唯有真正的死去,将自己的一切都埋葬在祂的神座旁,才能找回自由...” ——祂让你成为自己的化身游走在无垠的世间,恐怕不会就此轻易让你挣脱 “我明白的,现在的我无论如何改变都没法解开祂套在我身上的枷锁...” ——你已经在努力了,不是吗?还记得你教给那些孩子的话吗?希望从未熄灭... “或许你是对的,但现在的我又该如何自处。祂任由【虚无】一次次吞没我的自由意志,用那种方式抹除我的存在,为的只是得到一枚更听话的棋子...无需思考,只需执行。我不能让这样的自己再次醒来...我不想再去伤害身边的任何人...我...不该存在!” 面前的幻影渐渐消散,墨夏无法解答,再无人与他交谈,那枚代表着他星魂的金色繁星停止了闪烁,安静地镶嵌在他的命途行迹上。 忽然周围开始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眼前所见的画面开始如同失真的电影般不断跳动,直到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面庞上,熟悉的场景再次显现在眼前——雨幕下的废旧城市,还有站在城市边缘那个始终打着纸伞的身影。 水潭的倒影中是之前的画面,被倒吊在十字架上的墨夏依旧呆在那里,而在这片幻境之中他成了被钉在鸟居上的那个人,记忆中这里本该是龙师蜃楼的位置... “能再见到你真好,姐姐。”墨夏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即便他知道面前的这一幕大概又是属于自己的幻觉。 可站在那里的黄泉却并未如他所想那般站在原地与他交流,而是径直走到了鸟居前,一把抓住了插在墨夏胸口的那柄黑剑。 “快住手!你清楚解放我的后果!”墨夏惊恐地大喊着,然而黄泉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话,黑剑就这么拔了出来,被钉在鸟居上的墨夏应声落下。雨势在这一瞬间变得巨大,地面被这雨水淹没,倒映出另一头的惨状。 那些带着疯狂意志的人形发出阵阵悲鸣,朝着瘫坐在十字架前惊恐的墨夏扑了过来,他们迫切地想要与自己重新聚合,贯彻【终末】的意志。 “站起来!”黄泉平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墨夏不知所措地看向她,那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属于黄泉本人的意志。她将手里的黑剑插在墨夏的面前,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们从不是神明手中的傀儡,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就站起来!将祂的意志从你脑子里赶出去!”黄泉怒吼着,一脚将他踢向地上的水潭。 水潭下面本该是坚硬的地面在这瞬间却消失不见,墨夏坠入了这片水中,凝视着那边瘫坐在命途行迹上绝望的自己。他奋力地游着,离开这片想要将自己溺毙的深渊。握住插在地上的那柄黑剑,那个绝望惊恐的‘自己’化成幻影消失不在,而他立于无数扭曲意志之前。以终为始,斩断过去的锋刃在这一刻出鞘。 第163章 复苏并前行 实验室外模拟出来的园林景观依旧是那么的恬静美好,人工湖边的亭子里,阮.梅、刃以及墨夏正坐在亭子正中。 “总之,还是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可能我永远也不会醒过来。”墨夏向二人表示了感谢,刃拿来的那枚透明的卡片是一份联觉梦境的接口,用于将另外一个人的梦境接入墨夏的意识。 而这另一个人正是在某处陷入沉眠的黄泉,墨夏很清楚这一点,正是黄泉的出现将他从自我束缚中解救出来,鼓励他驱赶了那些扭曲的意志。只是作为代价,这部分扭曲的力量也跟着消失了,不过好在他重铸出的那柄剑依旧保存着,作为插在命途行迹上的信标,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再沦为‘终末意志’的傀儡。 阮.梅:“我前面说的那些你记住了吗?” 墨夏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摸了摸头顶那一撮金色的绒毛,这是呼雷给他留下用于伪装身份的奇物,“我不存在于这个时代,因此我只能是‘狐人云墨’而不是‘墨夏’,否则就有可能导致世界线的崩溃和自身的抹除。” 阮,梅颔首,继续嘱咐道:“之后出手,你尽可能避免使用能够让人辨别出你身份的招数。毕竟这个时代还是有你不少熟人。” “我明白,之后我会主要用它来进行战斗。”墨夏召唤出了黑剑「末」,握在手里,刃凝视着这柄质朴的锋刃,他能感觉到其中暗含着的可怕力量。 刃在这时候也插嘴道,“这里有一个比较麻烦的小姑娘,她能和剑器交流,以防万一我可以帮你把这柄剑稍微伪装一下。” “谢谢。” 刃简单讲述了自己的方法之后,墨夏就将黑剑交给了他,后者并未再做过多停留就带着黑剑前去了工造司,亭子里只剩下阮.梅与墨夏。 “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墨夏摇摇头,“在知道那些想法并非我自身意志的时候,我其实就失去了目标,能来到这里纯粹是祂的手段。不过既然来了,总要看看过去的我到底在筹划什么,这也算是我践行自由意识的体现。”他顿了顿,接着问道,“丹朱...灵砂小姐她怎么样了?” 阮.梅将灵砂的情况告知了墨夏,听完之后墨夏皱起了眉头感到疑惑,阮.梅解释道:“她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在还没查清楚原因之前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明白,我会以‘云墨’的身份尝试接触她,并寻找一些线索。” 见事情大致交代完成,阮.梅起身准备回去。对于这个来自五十年前的墨夏,刃和阮.梅都选择了隐瞒自己与这个时代的‘墨夏’,也就是龙师蜃楼,合作的关系。关于刃带来的那枚联觉梦境接口,他们也并未说谎,告知墨夏这是过去的他安排下的一件东西,只是省略了其中刃与龙师蜃楼会面的经历。 至于黄泉的真正下落,二人以同样的借口搪塞了过去,显然这种掺杂着真话的谎言很难被戳穿,至少在蜃楼的计划来到最后一步之前,这个‘墨夏’不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阮.梅唤来了停云,让其送墨夏回去休息,自己则重新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当中,接下来她还得看着尚未苏醒的镜流和飞霄。 在离开实验室后,停云注意到墨夏与以往的不同,疑惑道:“云墨,怎么感觉你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 墨夏微笑着回答道:“都是阮.梅大人的功劳,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哦,对了,她先前嘱咐我说要去与丹鼎司的灵砂小姐道个谢,说是这位小姐在唤醒我的过程中出了大力气!” “灵砂大人近日来操劳不断,想来现在应该在丹鼎司照料其他的病患,你还是等过段日子再去寻她吧。” 二人之后随意聊了几句,墨夏在停云的口中得知了在自己昏迷的这几日里发生的情况,主要还是妙净天在上一轮血月之后的灾后重建情况。还有先前出去寻找物资的补给队失联,唯一回来的幸存者只说了‘绥园’之后也跟着牺牲,彦卿带着程凌霜、云璃和流萤三个人昨天出发去寻找他们,这两件事。 “三位英桀加上一位曾经的格拉默铁骑一起出去,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现在黑日已经不存在了,大家也不会再被「虚无」的阴影影响各自的实力。”墨夏笃定地说道。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停云肯定着,随即又开口道,“云墨,你现在痊愈了,作为第二代的英桀想来很快也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到时候你可要加油啊。” 墨夏颔首,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这个身份必然会带来这样的发展,不过这也正好让他借此来更好地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过去的自己究竟安排了一场什么的戏码。在记忆中见到的‘他’与艾利欧的对话明确指出了一个信息,‘他’找到能绕开【终末】限制的方法!至于艾利欧口中的两部剧本,墨夏暂且不得而知,或许找时间去和刃或者流萤谈谈能有新的收获。 将这一系列的事情重新整理罗列之后,墨夏规划好了之后自己要做的事,一步步往前走总会找到答案,还有...他捂着胸口,感受这体内那团燃烧着的命运之火,他坚信素裳还活在某处,他一定会找到她,这次不会再让重蹈当年的覆辙。 二人一路闲谈回到了上层区,恰在此时,青雀急急忙忙地从一旁的牌馆里冲了出来,“让开让开!”她大喊着,结果一出门就撞在了刚好经过此地的墨夏身上。 青雀见撞了人,正打算道歉,结果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云墨小弟’,一脸惊喜:“诶?你醒了啊!太好了,太好了,快跟我来!” 青雀说着就拉着墨夏往回跑,墨夏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青雀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出去找补给队的那几位失踪了!” 第164章 双重身份 妙净天 地下深处某不知名阶层 这里本是仙舟「罗浮」的下层地区,幽囚狱的最深处,这里曾是通往「罗浮」十王司的门扉。 只是现在那道门背后却有了另一个名字——月渊。 阮.梅穿过狭窄细长的回廊,来到这座大厅的正中央,面前是一方不起眼的青铜矮柱。她将五根手指插入矮柱上方对应的五根孔洞里,随着一声咔嚓声,她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矮柱的另一边,雕饰着兽首,此刻兽首的口中流淌出一段鲜红的血液。 血液顺着地面的纹路一点点流淌着终于绘制出某个奇异的残缺符号。阮.梅这才将手指拔出,已经血肉模糊的五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她轻车熟路地躺在地上那枚符号的一侧,身体覆盖住那一片残缺。原本坚实的地面开始如液体般流淌,像是水银一样的液体攀附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将她融入地面,原本残缺的符号得以补全。 仔细看去那是由一个龙形态的标志和平躺着的人形组成的圆环,而阮.梅恰好组成了其中人的那一部分。 大厅回荡着齿轮传动的隆隆声响,矮柱正在旋转着,兽首最终对准了人形的这一侧,下一秒另一边的龙形标志开始蠕动,大量银白色的液体自地板的缝隙中涌出,最终组成了一个新的个体。 银色螺旋双纹的衣袍,如镜子般闪亮的角冠还有那条修长的尾巴,银白色的鳞片均匀地覆盖在她的身上,一头灰色的头发如瀑般散落在脑后。 阮.梅打量着自己这具持明身体,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个姿态了,她熟练地拿出一支发簪将头发盘起,接着又戴上一副猫脸的假面,仅仅露出尖翘的下巴和嘴唇。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才来到那扇青铜大门前,许久未曾开启的大门发出低沉的轰鸣,一股潮湿的气味伴随着大门的开启拥入她的鼻腔。 门后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一身黄袍的龙师蜃楼对着阮.梅作揖,“许久未见了,幽兰大人…” 阮.梅嗯了一声,在持明族中她有属于自己的另一个名字,龙师幽兰,这个名字很少被人提及。 唯有刻意研究过当前龙师们各个派系的人才会清楚,蜃楼一派代表着新兴持明,除了明面上的蜃楼是一派系的代表人物外幽兰这个名字在其内部也有着同样的含金量。 只不过所有持明族人都知晓这位龙师幽兰,极少露面,传闻其一直待在洞天的最底层月渊之中。 “安排沧泾褪鳞转生的事情我已知晓,我会妥善处理的。”阮.梅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低沉压抑。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她在这里不再是妙净天生论司的司导阮.梅,而是龙师幽兰,各个方面都与原本的自己被区分了开来。 涛然的姿态放的很低,将蜃楼之前准备好的文书报告呈交给了她。 涛然恭敬道,“大人先前吩咐过,他要在月渊静养些时日,这段日子可能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短时间内消耗两具切片,甚至都能来得及完全载入之前的数据,他没变成行尸走肉都是幸运的了!”龙师幽兰抱怨着。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阮.梅在这具持明身体里将自己原有的性格都进行了完全的重塑。原本的她,冷静、优雅还有些不近人情,而龙师幽兰则是傲慢、乖张并且偏执。 涛然不敢反驳她的话,于他而言,如果说龙师蜃楼是曾经将他从幽囚狱中捞出来,免受被暗杀的命运的恩人,那龙师幽兰就是给予他第二次生命,帮助他完美接受「不朽」赐福,成为如今这般模样的贵人。 二人穿行在门后的长廊中,长廊是以透明的天外合金所制造,能清晰地看见周围海底的景色,这里本就是古海的深处。 穿越平行的回廊后,面前是一部垂直向下的电梯,直通下方那道深不见底的海沟深渊。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内,涛然启动电梯,直奔更深的海渊下方而去。 而那里才是真正的目的地——原「罗浮」十王司总部旧址,幽府;如今的持明禁地,月渊! 随着电梯不断向下,透过玻璃能看到的场景也从深蓝逐渐变为了漆黑,渐渐地黑色之中有一抹鲜红的微光自下方闪烁着。 “他倒是把这轮月亮照料得不错,看起来已经快成熟了” 涛然谄媚地笑着,解释道“毕竟那关乎着夫人的生死,大人他一直很上心。” 龙师幽兰不置可否,她对蜃楼的这点私心没什么兴趣,更关注的还是圣物搜集的情况。 涛然将如今已经掌控的那五条命途的圣物交待了出来,幽兰听后有些不满道,“怎么除了我带来的「记忆」的镜和「同谐」的音,你们这么些年就只得到了三件?废物!” 涛然不敢反驳,搜集不同命途凝聚而出的圣物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穿过月渊中保存着血月的培育大厅,涛然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向下的阶梯前。前者点亮一盏灯笼走在前面,幽兰跟在他身后沿着阶梯一路螺旋向下。 直到来到了一处洞窟之中,四周是一片纯净的汤海,这是持明一族的先祖自最古老家园带来的水体。持明一族正是自这种水体中完成了从无到有的降生。 那是「不朽」的「龙」留下的馈赠,时过境迁这一方小小的汤海之中已经承载了世世代代持明族人的能量精华。 汤海正中的台子上,狼狈的龙师沧泾披头散发地被绑在正中的石柱上。 听到有人前来,他才艰难地抬起头,当看到涛然终于来为他执行褪鳞转生时,麻木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然而在注意到涛然身后那道银白色的身影后,眼中的欣喜瞬间变成了恐惧。 沧泾不停挣扎着,冲着龙师幽兰歇斯底里地吼道,“他答应过的!只在褪鳞仪式时取走圣物,可为什么连你都露面了!” 第165章 沧泾的末路,褪鳞转生? 面对沧泾恐惧的低吼,涛然不为所动,静立在一旁等待着幽兰的指令。 龙师幽兰轻笑了一声,“沧泾长老原来也会感到恐惧吗?” “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们!求求你们!涛然长老,你去告诉蜃楼大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唯独不要让幽兰长老来!”沧泾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仿佛面前这个银白色的持明女性是吃人的猛虎。他放下尊严,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着,若不是身体还被锁链固定在柱子上,他现在就想给幽兰磕头。 这位的手段沧泾不是不清楚,若是落在她手里自己这场褪鳞转生的仪式即便能够顺利完成,但之后的他会变成怎样的可怕东西,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见到如此失态的沧泾,幽兰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她走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脸部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的沧泾面前,深处两根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后者的下巴,戏谑道:“哦?沧泾长老是说愿意交出你的一切?”她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涛然,“涛然长老,你觉得这份筹码足够吗?” “幽兰大人,罪囚沧泾手中的兵权已经交由我手,他手下的龙渊铁卫也尽数归附,唯一还有价值的只剩下那一身地龙的传承和「存护」的圣物”涛然如实报告着沧泾现在的状况。 “你也听到了,沧泾长老...”她故作无奈地耸耸肩,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道,“不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而是你现在能拿得出手只剩下这些...这可不太够呢。” 沧泾浑身颤抖着,汗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从脸上滑落,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一只被猫堵在角落里的老鼠,对方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在消遣他,等玩腻了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无比悲惨的命运。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名为恐惧的裂纹正在不断蔓延,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走过场的褪鳞转生仪式,只要将融入他身体的圣物取出,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会归还。 在龙师幽兰之后一系列的挑逗之下,沧泾的内心终于彻底崩溃,昏厥过去。看着已经被吓得瘫坐在那里不断抽搐的沧泾,幽兰有些失望,她原本还编排了更多的节目,只是没想到沧泾的心理素质居然如此之差,自己不过才说了几句,他就被吓成这样。 不过这也确实怪不得沧泾,在持明洞天内,所有知晓龙师幽兰这个名字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那是一位绝对不要招惹的存在,否则你永远也猜不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鬼模样。 曾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并不断对外宣称自己不害怕幽兰,结果第二天那人身上就长出了无数张嘴,不断喊着‘我不怕龙师幽兰’最后那人被当成孽物当场处死;也有人假借这个名号在外面混吃混喝,到处招摇撞骗,结果同样是第二天的清晨,那个人被发现死在了家中,而死因却是被自己的舌头给勒死的,尸体被抬出来时还能隐约见到那条长得吓人的舌头依旧紧紧裹着全身。 这样的传闻在持明政权刚刚建立的那些年屡见不鲜,不过大多是因为原生持明对待新兴持明表现出的排斥导致,渐渐地当龙师蜃楼领导的新兴派也在政局中拥有了自己的地位后,这样的声音才慢慢消失。 已经很久没人见到过这位隐居在月渊之下的神秘龙师,但焚化炉里时不时出现的怪异生物尸体依旧在告诉着相关人员,那个疯子一样的生物学者依旧还在重复着她那些禁忌的实验。 只不过这一切却不全是龙师幽兰所为,她已经很久没使用过这个身份了,大多数时间她还是以阮.梅的形象出现在妙净天众人的面前,而龙师蜃楼则为了营造出一副她还在的假象,时不时放出一些讯息,告诫其余的几位政敌。 龙师幽兰收起脸上的戏谑,转头对涛然说道:“可以了,这家伙比我想的要脆弱得多,他的内心防线已经崩溃。接下来你就举行褪鳞转生的仪式便可。我会在中途把析出的圣物取回。” 涛然领命,开始着手准备褪鳞的仪式。待幽兰退出褪鳞祭坛后,涛然走上前去,单手按在了沧泾的额头上,口中发出一串难以名状的古老咒语,那是属于「不朽」的龙裔自远古便流传下来的某种语言。古时,祭祀们皆以此咒唤醒体内沉睡的古老血脉,为罪囚执行褪鳞之刑。 只见涛然此刻身上散发出滚滚血气,他的鳞片缝隙之间蔓延出一条条如血管般的纹路,不断延伸向下,直到将整座祭坛包裹。原本还是青石台面的祭坛,在此刻仿佛被某种血肉生物所寄生那般。 那些覆盖在祭坛表面的组织一点点朝着正中已经失神的沧泾蔓延过去,最终将其彻底吞噬,先前他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枚鲜红的巨蛋,恍若心脏般有节奏地跳动着。巨蛋内部传来阵阵嘶吼,沧泾深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那些血肉组织在它体表生根发芽,然后将自己的鳞片一张张的剥下,鲜血并未流淌而是被吸收。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干瘪枯萎,与此同时,巨蛋的表面也开始长出鳞片。土黄色的鳞片渐渐从蛋壳的最底下开始朝着上方蔓延。处在蛋中的沧泾失去了声音,他可不记得褪鳞转生是这般邪门的景象。 他挣扎着,求生的本能让他试图用手中掰开面前的蛋壳,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融化,本该是手臂所在的位置,现在却只剩下一滩血水。泛着点点微光的琥珀石自他胸膛中析出,静静地漂浮在面前,裂纹在其表面不断蔓延,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然而下一秒,头顶的蛋壳一双手无情的击碎,已经被融化的只剩下一张脸的沧泾见到了那张似笑非笑的猫脸面具,那只洁白的玉手将琥珀握在手中,接着又是一面镜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随手就将那枚琥珀丢到了镜子中,而后朝着绝望的沧泾露出一抹微笑,这也是龙师沧泾这一世见到的最后一幕。 第166章 追踪 “青雀小姐,我们已抵达您所说的坐标,但并未发现目标。” 墨夏对着玉兆汇报着当前的情况,声音沉稳而冷静。 “信号源就是在附近消失的,你和晴霓在周围仔细搜索看看,一定要注意安全!” 青雀的声音从玉兆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焦急。 “收到!” 墨夏简短地回应道。 不久前,青雀接到通知,太卜司监测到外出的三位英桀都失去了讯号。正在牌馆悠闲打牌摸鱼的青雀被这个消息惊得差点跳起来,赶忙跑回太卜司确认情况。途中,恰好遇上刚从阮?梅处归来的墨夏,于是便拉着他参与到这件紧急事件当中。 原本这种事情还需要通知阮?梅,可她关闭了实验室,没人能联系到她。众人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只当她又沉浸在某种神秘的研究之中。 由于人手有限,能出动的人只剩下作为第二代英桀的 “云墨”。青雀无奈之下,只能委托晴霓和他一起出去寻找。 墨夏第一时间来到工造司,刃的效率极高,对黑剑「末」的改造已经完成,甚至还增添了一些装饰。原本朴实无华的黑剑被一层天金包裹,剑长三尺四寸,剑身狭长,整体呈朱红色,剑刃则保留了原本的黑色,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作为这次任务的协同者,晴霓冲墨夏挥了挥手,“云墨兄弟,青雀小姐怎么说?” “晴霓小姐,麻烦在空中辅助我进行搜索,这附近太黑了,你注意安全,不要飞得太高。” 墨夏一脸严肃地说道。 晴霓收到指令,驾驶星槎缓缓升空,进入低空巡航模式。墨夏悄悄开启终末弧光,开始寻找周围的蛛丝马迹。在终末弧光的加持下,漆黑的废墟之间残留着微弱的命运丝线,这恰好印证了青雀的说法。不久之前,这里确实有人来过。墨夏追寻着那些散落的命运丝线,一步步深入废墟。 “云墨兄弟,别再往前走了!那边是持明岗哨的警戒范围!” 晴霓的声音从玉兆中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墨夏停下脚步,望向远方那片微弱的光亮。那里聚集着大量命运丝线交错而成的网络,代表着有不少生灵聚集在那里。而墨夏能清晰地看到,残留在废墟中的那一截命运丝线通向的区域正是那处岗哨据点。 “晴霓小姐,你退到后面隐蔽起来,我打算潜入过去看看。注意保持通讯状态,如果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墨夏嘱咐道,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谨慎。 晴霓有些犹豫,她不清楚这位刚刚任职的英桀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但她相信同伴们的选择。“注意安全,一有情况立即后撤,我会藏在那边那座塔楼的背面等你!” 二人相互对视,郑重地点了点头。晴霓率先到达对方视野盲区的那处高塔背面,朝墨夏做了个手势。随后,墨夏也开始了行动。 几个闪身,墨夏来到岗哨据点之外的隐蔽处。终末弧光在他眼底闪烁,指尖凝聚出淡淡的命途能量,轻轻拨动萦绕在此地的命运丝线。紧接着,在晴霓惊讶的目光下,墨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竟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命运丝线的拨弄更改了守卫们的认知,在他们眼里,现在的墨夏如同路边的石头一般毫不起眼。 “有点不对劲……” 墨夏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些守卫的样子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呆滞。他们的命运丝线也毫无活力,简直就和将死之人没什么两样。 墨夏继续沿着最初的那条丝线前进,它一路向着据点内部延伸。墨夏一路前行,再次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据点内异常安静,除了周围零星能见到几个木讷的守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让他愈发好奇,丝线指引的最终目的地是一间不起眼的屋子,看造型有点像是以前沿街的店铺。 墨夏没有丝毫犹豫,推门走了进去。然而,也就在这个瞬间,远在妙净天太卜司的青雀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只因为墨夏的讯号也突然消失了。 “晴霓,晴霓!听得到吗?云墨他发生了什么?” 青雀焦急的声音从晴霓的玉兆里传出。 “我…… 我不知道,他说要潜入一处持明的岗哨据点,我只看到他走进了那处据点。刚才我们还保持着通话,可就在您通话进来的前一秒,那边的信号忽然就断开了!” 晴霓的声音也充满了惊慌与疑惑。 “报告你们现在所在的确切位置!” 青雀急切地说道。 “是!我们现在位于星槎海边缘与持明洞天交界处……” 晴霓将现在所在的方位坐标以及那处岗哨据点的位置报告给了青雀。玉兆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青雀完全无法理解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还能连接到大衍穷观阵的话或许还能分析情况,可现在这台设备却不具备这种算力。 墨夏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发生的状况,他看着屋子里仅有的一对桌椅,以及摆放在桌上的那本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书册。 书册被翻开着,他所追寻的命运丝线全都汇聚到了书页上。看上去就好像这本书册本身就存在着大量命运丝线,它并非生灵,照理自身无法构筑出如此庞杂的命运网络。 可现在它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就在墨夏感到诧异间,身后不知何时亮起了一团淡蓝色的鬼火。危机的预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可那团火却直接融入了他的体内。 淡蓝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起,除了视觉上的冲击外,没有丝毫其他的感受。面前的书页开始自行翻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墨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影便跟着消失在了这间看似普通的房间内。 在他失去踪迹后,原本昏暗的房间里,岁阳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空无一人的书桌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她收起那册书本,任由岁阳进入自己的身体。最终,火光一闪而过,屋子里便重新归于平静。 第167章 书中‘世界\’ 墨夏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猝不及防,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了长乐天的街头,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天穹上演武仪典的竞锋舰正奏响礼炮。 “这里...”眼前的一幕幕如他记忆中的仙舟那般繁华而美好,可自己先前明明在另一个沦为战争废土的时间线上,他感到无比疑惑。 ——送葬者如期而至,他疑惑着眼前的场景,误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原有的时间线。 在墨夏面前一串虚幻的文字出现在视野当中,文字维持了几秒钟,紧接着开始发生变化。 ——迎面走来的少女,唤起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送葬者开始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性。 几秒过后,文字消失不见,就在墨夏还未从疑惑中回过神时,迎面见到了一道杏黄色的身影朝自己这里。 “喂,这位小哥,你是迷路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素裳一脸热情地走到墨夏面前。 他愣住了,思念许久的爱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他甚至忘记了言语,他嘴唇轻轻颤抖着,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裳裳...” 素裳眨了眨眼睛,“你认识我?”,她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青色学士服的狐人少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之人。 透过她眼中倒影,墨夏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依旧是属于‘狐人少年云墨’的装扮,而他也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素裳并非真实存在,命运的双生火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反应。 然而她的模样却是那般逼真,即便知道这是假象他依旧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素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被吓了一跳,随即立即挣脱了他的怀抱,羞愤道:“你这人...本姑娘要抓你去地衡司!”说话间她已经将这个轻薄自己的狐人少年按在地上制伏了。 ——在感受到与真实世界并无区别的体感后,送葬者并未选择反抗,他任由少女将自己制伏,但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自己! 文字再次出现在他视野中,正如其中所说,墨夏注意到了一道视线自上方向自己投射而来,顺着那道视线望去,他看见了正坐在驿站二楼窗口的“自己”。而这个“自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素裳看着被制伏的狐人少年正艰难地昂起头看向一旁驿站,以为他是在向同伙寻求帮助,同样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到‘墨夏’投来的视线。一想到刚才这个狐人对自己做的事居然被恋人看到了,更加羞愤,一记手刀重重打在少年的脑袋上,“老实点!”她大声呵斥道。 ——他被扭送到了官方部门,终于在这里见到了同伴。 这一次文字跳动着,周围的场景陷入一片漆黑。再次亮起时墨夏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长乐天地衡司的公廨内,执事官大毫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将手中的处罚文书递给前来保释的彦卿。 “彦卿骁卫,下不为例,你这小兄弟上来就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要不是遇上的是素裳,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抱歉抱歉,云墨兄弟他前日与我多喝了几杯,还未完全苏醒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您多包涵,多包涵!”彦卿一脸难为情地对着大毫摆了摆手。 彦卿替墨夏交了罚款,一言不发就带着他离开了地衡司,一路上没有那些古怪文字的出现。 待得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彦卿才回头看向他,一脸严肃地说:“云墨,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墨夏将自己先前的经历详细地解释给了对方,彦卿听完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你见到了一本书?然后被岁阳附身之后就到了这里?” 墨夏颔首,彦卿接着说,“这和我们遭遇的稍微有些差别,我们是在返程的途中忽然遭遇了岁阳的袭击,等回过神来就到了这里。不过这里却是古怪,时不时飘出几行字来,周围的场景就会跟着变化...简直就好像真的在一本书里...” “其他人在哪儿?”墨夏环顾四周,但是很遗憾周围能捕捉的命运丝线只有彦卿一人,故事中的人物不属于生灵因此根本不存在丝线的连接。 “应该都被这个地方给冲散了,你应该也经历过了,那些文字有时候会带来转场的效果,每个人经历的剧情都不太相同,几番周转后大家就都失去踪迹。”彦卿解释道。 墨夏从未听闻过有这种神奇的现象,但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去相信,有终末弧光的加持他能轻松分辨出面前的人究竟是真人还是故事中的人物。现在这段故事中的真人只有彦卿和他自己。 “彦卿大人”墨夏尽可能使用‘云墨’的角度去称呼其他人,“你的意思是说,像这种短暂的交汇其实很有可能一会儿就会消失,我们会重新迷失在各自的剧情里?” “没错,刚才我也还在上一段剧情里刚刚和云璃和无名客一起战胜了呼雷,可突然出现了一行字,说我会在地衡司为一个同伴解围,接着眼前一黑我就站在那里,刚好也看到了你。”彦卿解释道。 “原来如此...”墨夏低头思考起来,将从彦卿口中得到的信息与自己了解到的相结合还原出来一个事实,出去寻找补给队的这批人是在返程的途中遭遇了岁阳袭击。而墨夏是跟着命运丝线的残留一路跟踪见到了那本书册,发现这些丝线全部汇聚到了其中,接着自己就被岁阳偷袭也进到了那本书里。自己没有穿越回过去,这里也不是真正的仙舟罗浮,而是一个剧情的片段。 “现在看来,我应该也成了失踪人口的一员,必须得想办法联系上外界,否则妙净天那边恐怕要乱套!”墨夏当即做出了决定,可当他刚说这句话时,熟悉的文字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经过此次,送葬者的身份被认定为前来参加演武仪典的域外剑士,而他的第一场比赛也在数日后,正式开始! 第168章 无法逃离的‘剧情\’ “不管各位的世界有没有昼夜的概念,总之先祝您早上中午晚上好!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叽米!欢迎,欢迎各位来到星天演武仪典叩关赛现场!”周围的漆黑渐渐消失,耳边响起了热闹的声音,顶着一个雪鸮脑袋的主持人叽米正尽职尽责地播报着,“本次比赛的双方分别是,来自域外的浪人剑士——【黑剑】云墨!”他顿了顿,继续大声道,“以及同样来自域外的【银白铁骑】萨缪尔!哇,看起来是两位背景神秘的参赛者...这场黑与白的较量,科幻机甲与传统剑术的对碰!究竟谁会获得胜利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随着叽米播报结束,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墨夏望着站在对面熟悉的银白色机甲,以及从对方身上散出来的那些命运的丝线,明白现在这一段剧情来到了与流萤交汇的时间点。 流萤听到‘云墨’这个名字也为之一愣,随即就见到了墨夏的身影,“诶?怎么会是你?” “这也是我想问的,流...萨缪尔小姐。”墨夏的视线扫过周围的场景,毫无疑问这里的一切也都是某种幻象,“能告诉我你知道的情报吗?” 流萤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很奇怪,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离开。一旦出现在某个场景中就只能根据上一条文字的内容进行活动,其他所有的多余动作都没办法将事件推进下去,就像这样...” 流萤说着就操纵萨姆升空,朝着远方的天际飞去,周围的人群仿佛没人注意到一样,然后下一瞬间,墨夏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而后身影渐渐变得凝实,最终银白色的机甲再次出现在了原地。这时耳畔又一次响起了主持人叽米的播报,与先前的一模一样。 “类似这种区域存在一定边界,当我到达那个边界时周围的一切就会消失,等回过神来这段剧情中我就会被重新载入一次,直到顺利推进剧情。”流萤解释道。 墨夏听完跟着点了点头,“能分享一下你上一条文字的内容吗?我的那条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被身份被认定成参赛选手,现在这是第一场比赛...” “第一场?”流萤很意外,随即将自己见到的文字告诉了他,“我得到的剧情是‘在她登上演武仪典最终舞台之前,必须战胜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对手’。” “最终舞台?你的意思是已经经历了好几场这样的比赛?” “是的,这是我的第七局比赛,但也是第一次匹配到真人。我希望尽可能推进下去,并尝试登上所谓的最终舞台,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出路...所以请帮帮我,墨先生。”流萤一脸诚恳地说道。 “必须战胜意想不到的对手...”墨夏重复了一遍流萤得到的剧情内容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直接认输是不是就可以了?” 然而就正当墨夏刚刚举起手准备向裁判表示自己认输时,他周围的画面却在这瞬间重新陷入漆黑,叽米那串热情的播报声伴随着现场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看来想作弊也不行”墨夏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要怎么办?真的打一场吗?” 流萤郑重地点点头,“嗯,我想知道与您的差距有多大,墨先生还请放马过来!我会全力以赴的!” 面对突然那么认真的流萤,墨夏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总感觉这个姑娘有点过于耿直了...他叹了口气,轻轻抬手被伪装过的黑剑「末」凝聚于掌中。朱红色的剑身搭配漆黑的剑刃,经过刃的改造现在的「末」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装饰品,而非一把用于战斗的兵刃。 但周围的观众们可不在乎这些,他们见到两位选手互相握了握手之后就各自退回了自己的场地准备开始战斗,气氛瞬间就被点燃了。 “墨先生,那就由我先开始了!”话音落下,墨夏只感觉有一团火焰朝着自己冲撞过来,不过好在他早已摆好了架势。在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整个人就进入了心蕴的状态,剑心第三重的明镜,让他能够清晰地注意到周围的一举一动。 燃烧着火焰的铁拳在距离墨夏胸口仅有半步之遥时,他的身体恰好向偏转了半步,铁拳贴着衣袍的表面掠过。于此同时,墨夏借助这个转身的力道,反手握住剑柄,漆黑的锋刃自斜上方劈砍下来。 但是这一击却并未得手,银白色的机甲速度极快,掠过墨夏身侧时带出了强劲的气流。机甲悬浮在半空中,电子合成的男声在擂台上方荡漾,“墨先生,既然您想以剑术来论胜负,那我便奉陪到底!” 包裹在机甲身上的朱红色火焰转换成青色,两柄同样色彩的战术光剑在机甲手中凝聚而成,推进器产生的尾焰如同翅膀般在她背后流转。 火萤iv型,限制解除,完全燃烧形态启动! “墨先生,当心了!” 墨夏刚听到这句话,再看向那里时却发现青色的流星已经近在咫尺,两柄战术光剑从两个方向同时向他挥砍。他迅速反应过来,提剑就挡。黑剑恰好抵在了那两柄战术光剑交汇的位置,三把兵刃碰撞,刹那间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金属声。 然而流萤已经将机甲的限制解除,完全燃烧状态的萨满凭借着强而有力的推进器,让这一击的力道十分惊人。 墨夏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握住剑柄,锋刃交汇处不断有火星冒出。 流萤注视着机甲仪表上显示的数值,推进器已经进入最大功率,可即便如此这位‘墨先生’却只凭借着肉身就抵挡住了,她不会认输,这段剧情的内容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好了自己必须战胜对手,否则就没有机会推进之后的故事。 实际上墨夏此时此刻也颇为吃力,他想尝试不借助【终末】的那些技能,仅凭自己手中的剑器与这位同样行走在【终末】命途,却一直依靠自己能力而战斗的女孩儿较量一番。 正当墨夏专心抵挡那两柄光剑时,机甲的力量忽然消失,他一个踉跄险些向前栽倒下去。趁着这个间隙,流萤飞到空中,推进器再次来到最大功率,借助着二人间的距离将速度推到了极致。 第169章 擂台,转场 “云墨选手!创造奇迹的男人!”主持人叽米认真负责地开始战斗解说,“我们看到凭借着肉体凡胎的云墨选手接二连三地守住了萨缪尔选手的轮番攻势!尽管他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但却依旧没有选择放弃!” 竞锋舰演武场的观众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喝彩声,然而这一切在场中的二人心中却激不起半点波澜。这已经是第几次的交手了,就连墨夏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个剧情片段的边界仅仅只到达了擂台的边缘。好几次的战斗都因为各种原因有一方出界,而发生这种事的结果就是再来一遍。 主持人叽米的解说和观众的喝彩对他们来说早已经变成了背景音,这一次的战斗是持续最后的一轮,墨夏始终坚持着不动用任何【终末】的技能,单纯凭借着手中的剑刃坚持到了现在。 但可惜的是,他其实并不会使用常规的剑技,唯一能尝试的只有依靠‘星魂一:旧日古国的遗民’带来的记忆复刻能力,将过去见过的其他人的招数短暂复现出来。不过同样的遗憾的是,因为记忆被燃烧的关系,他能复刻出来的技能十分有限。 “萨缪尔小姐...我很敬佩像你这样即便行走在命途之上却依旧靠着自己本能战斗的意志...我得承认在不动用【终末】的前提下,我不会是你的对手...”墨夏喘着气望着悬浮在面前不远处的银白色机甲。 “墨先生,我已经全力以赴,可就算是这样你依旧坚持到了这么久...”流萤的眼底流露出盎然的战意,“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比试吧!” “来吧!” 墨夏低声呵道,随即脑海中浮现出某个人影使出的那惊天一剑,缓缓眯起了眼睛,两道身影同时跃向空中,当即爆发出了战斗。 只见那银白色的机甲在推进器的加持下带出一片绚烂的幻影,手中的双剑挥舞得密不透风,时不时迸发出阵阵火星,二人都时刻注意着各自的身形保持在擂台内部。 墨夏深知目前的状态下自己单纯比力量不会是流萤的对手,只能边打边退,脑海中的那个技能就快复刻完毕了,这也是他在这段剧情中的最后一搏。不是他不愿意放水,而是作为对手他必须向全力以赴的流萤回以尊重。 “墨先生,你再这样拖下去可就结束不了了!”流萤说着背后的推进器猛得加大了功率,“火萤iv型-指令识别完成!超新星过载!” 电子合成的冰冷男声自机甲身上传来,只见那双由火焰构成的苍翠羽翼猛然张开,如同翱翔于银河的雄鹰,紧接着周围的空气开始因为高温的蒸腾而扭曲变形。墨夏再次看去流萤已经不在那里,灼热的劲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自他心底传来。 微眯的双眼在这一刻猛然睁开,他脑海中的那一招剑技终于完成了模拟,虚数能量依然在他的周围化成无形的剑气,切开了席卷而来的劲风。 在观众们还未看清发生什么时候,擂台上的视野已经因为高温而变得无比扭曲,紧接着‘空无一人’的场地内传出一声刀剑的鸣响。 “天呐!场上的两位选手居然同时都失去了踪迹!”叽米的声音刚刚落下,场中再次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金属声。有人仿佛看见了一条银白色的细线将这片空一分为二,而这正是墨夏通过星魂一拟态出的剑技,来自镜流的‘月光一线,九百生灭’! 火焰自机甲上散去,将凝结的坚冰融化,流萤转过身,依旧用电子合成的男声朝墨夏发话,“墨先生,你输了!” 墨夏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大方承认道,“啊...我输了!” 他已经在尽可能地在剑术上用尽了全力,可即便是拟态出镜流的技能都未能将制伏住完全燃烧状态的流萤,他清楚地了解到了现阶段不足,打算之后将磨炼自身这一项加入到自己的事件列表当中。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不出所料,在叽米宣布了比赛结果后,那串熟悉的文字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送葬者在第一场比赛中失利,遗憾败北,他感到身体不适,于是决心前往丹鼎司求药。 看清了文字内容,墨夏苦笑着,这是又要转场的节奏,到头来还是没能找到与外界联络的手段。眼前的画面慢慢陷入黑暗,耳边的礼炮声喝彩声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独特的药香气,耳边时不时还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 待得视线清晰,他已经站在丹鼎司的行医集市之中,来往的客商不断在各个摊位前走动求取着自己想要的方子。这些人大多都是自域外来的短生种,想在此碰碰运气,没准能够得到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 墨夏则是一脸茫然,先前的几次经历中,剧情文字都代表着明显的客观性,至少他看完之后能够理解接下来该做什么,或者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现在这个却让他一头雾水。 身体不适?求药?他仔细感受着身体上下的变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倒不如说在这个一旦跳出剧情片段所在区域就会被重载的世界,根本不会存在身体不适的情况吧! 先前与流萤在擂台上的比试中,每次出界重载回来后所有的状态都会回归到最初的样子,所以哪里会有身体不适需要求药这种可能性... 他正如此思考着,忽然感到喉咙深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犹如被困兽般疯狂撞击着咽喉的壁垒,企图挣脱束缚。伴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冲击,喉咙的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收缩,疼痛感犹如万千针刺同时扎入喉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使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 墨夏的双眼圆睁,瞳孔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他尝试发出声音,然而喉咙中却只有低沉的呜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肌肉在拉扯,骨骼在摩擦,神经在尖叫,他仿佛置身于风暴的核心,无力抵抗这股即将喷涌而出的洪流。在剧痛之下,他被迫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面容扭曲,汗珠如雨滴般从额头滚落。 尽管如此,他的意识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但也正是这种清醒,让痛苦变得无比清晰,他的视野中看见了那群围着他的路人一个个都露了诡异的笑容,他们对着墨夏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就连站在不远处执勤的云骑也无动于衷,直到墨夏听到了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呼喊,“司鼎大人来了!” 第170章 破壳而出 那些诡异笑着的人脸一个接一个映照在墨夏的脑海中,人群背后走出来的持明女性,有着一头美丽的黑色秀发,四肢长着独特的红色鳞片。 是她?灵砂?尽管后者的脸始终被一层阴影所笼罩,但是墨夏依旧认出了这位司鼎大人就是不久前刚刚救回来的灵砂。只是面前的这一位也并非真人,而是来自这个书中世界的幻象。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近在眼前,灵砂的幻影却和周围的其他人不一样,她的完整容貌始终被遮挡着,看不真切。 “第一位赐福者...诞生了!”灵砂抚摸着墨夏的面孔,声音中透露出的兴奋难以言表。 墨夏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喉咙里依旧只能发出呜咽声,四肢因为肌肉的痉挛而扭曲不听使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砂将一切奇怪的丹丸塞入自己的喉咙。 而随着那枚丹丸的服下,原先的那种异物感开始缓缓消退 ,咽喉深处那股跃跃欲试的能量却变得愈发强烈。他忍不住张大了嘴,想要将那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嘴里吐出来。 刹那间,喉头的能量被一分为二,一股在体内不断流窜,另一股则经由他的口腔,离开了身体,墨夏能清楚看见漂浮在身前的那团小小的光球。细密的鳞片布满了那个小球的表面,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流淌在光晕之中。 就在他观察着这一切时,浑身上下再次传来了剧痛,这次能明显感觉到皮肤被撕裂的疼痛,以及身上传出的血腥味。 “放心,妾身不会让你死掉的...”灵砂的嘴角掀起某个怪异的弧度,她对着墨夏轻轻吹了口气,后者只闻到了一阵奇特的清香,那本该是让他陷入沉睡的熏香,但现在却让他无比清醒,身上的痛感消失不见,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因为视线中那串虚幻的文字早已静静地漂浮在那里,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墨夏再次进入转场的瞬间... ——送葬者破壳而出,迎接他的新生。 黑暗没能散去,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温暖的粘稠感包裹着全身,自己正保持着蜷缩地姿势缩在那里。随着意识的回归,他才向前方伸出了手,那是一面坚硬的、光滑的、温暖的‘墙壁’。 “放我...出去...”他低声呢喃着,手掌渐渐有了力气,开始不断击打着‘墙壁’。 “砰!”第一道碎裂的声响出现,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继续朝着那处薄弱的地方敲击着。 “砰砰砰!”裂纹如蛛网般快速在他面前的黑暗中蔓延开来,白色的亮光透过碎裂的纹路照亮了他的视野,终于在他持续不断的击打下,那面‘墙’倒塌了。 海水咸腥的气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外界的强光一时让他有些无法看清周围的事物。墨夏微眯着眼,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的面前是一地破碎的蛋壳,蛋壳表面都带着暗金色的鳞片,而自己正赤着身子站立在一枚巨蛋之中。 “送葬者破壳而出...迎接他的新生...”墨夏低头重复着先前看到的那句话语,一切再次因为通过文字得到印证。他环顾四周,却没能发现有别的角色出现,这出剧情看上去是独属于他个人的过场。 他重新打量起自身,暗金色的鳞片均匀地包裹在身上,紧致而优雅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一具健硕而纯洁的躯体,那绝不是属于自己的身体!他左右张望着,尝试找到镜子之类的东西看清自己的样貌。 他脑海中浮现出某种可能,但始终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形似持明卵的巨蛋,身上长出的鳞片...这些都预示着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持明转生... 慌张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墨夏就重新找回了自我,他站在一处小水洼前,倒影中的人影不再是‘狐人云墨’也不是他本人,而是另外一副面孔,角冠峥嵘,竖瞳冰冷,黑色的长发如瀑般悬于身后。 “这...”墨夏感到无比的惊讶,不过好在他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在并未发生变化,体内的命途能量依旧静静流淌着,黑剑也还插在那段扭曲没落的命途行迹上。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仅仅只是外表的变化对他而言并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副模样要是出去之后该怎么解释? 就在他思考之际,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疯狂地灌入脑海,那是来自持明种族传承的记忆,那是来自亘古纪元流传下来的种族之秘。 天渊万龙之祖,祂曾踏出了寰宇间第一条命途,【不朽】的【龙】,后人如是地称呼着祂。当祂陨落之际,祂的影子化作【虚无】,祂的鳞片凝成【记忆】,祂的吟唱传成【同谐】,祂的双眸流向【智识】,祂的尸体在【毁灭】的火焰中化成【终末】的灰烬,祂的最后一口气变成【巡猎】的风吹向宇宙的各个角落....但祂的血裔仍在,却从此失去了完整的道路... ------------------------------------- “你就这么喜欢折腾自己?”龙师幽兰一脸戏谑地看着坐在桌上,看着另一边正一脸兴致勃勃地在书册上写写画画的蜃楼。 “他既然选择了自由意志,我自然也要用我的方式去告诉他一些事情。”蜃楼满脸认真的表情,头都没抬一下,始终看着书册上不断跳动文字,“况且这次实际上是渊视牵的头,我们不过是搭个顺风车罢了。” 幽兰摊了摊手耸着肩膀道,“可别玩得太过火哦,毕竟这家伙在名义上还是我那个切片的…嗯…养子?”幽兰想到这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喂,蜃楼,要不你也来做我这个切片的儿子吧?” 蜃楼皱着眉头,对这个玩笑感到不满,“你的本体在给你设置性格的时候是用脚填的数据吗?比起丢在妙净天那个正常的阮.梅切片,你们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幽兰撇撇嘴,“天才总是具有多面性的,她将自己的傲慢与偏执放大了之后才制造了我。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确实不能算一个人!” 蜃楼重新低头查探着书册上各个人物的故事动向,时不时写上几笔,引导他们走向下一阶段。 “你确定这东西一直运行下去能把那个人引来?”蜃楼询问道。 幽兰舔了舔嘴唇,笑道,“放心,我从主体那边得到的信息,寂静领主能够询着因果链条出现在任何地方,哪怕是这条扭曲的时间线也一样。她一直在阻止人类突破未知,害怕「终末」会因此提前到来。那你说如果我们在她的链条上放一枚「终末」的信标,会怎么样?” “钓鱼嘛?”蜃楼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倒是个有趣的提议。不过那种麻烦的家伙,可不会乖乖把东西交给我们…” “那就要看渊视他的筹码够不够用了…我可是把珍贵的模拟宇宙数据都拿出借给他用了。”幽兰满不在乎地说道。 蜃楼合上书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移话题道:“好了,给他编排的路线设定完成。顺便把艾利欧家那个小姑娘送回去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放心,等你再醒过来时,就到我们正式收尾的阶段了…”幽兰打了个哈欠,一副慵懒的表情。蜃楼见状不再言语,躺进了一旁的石棺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月渊之下,猩红的微光笼罩了这座摆满石棺的大厅,龙师幽兰拿起一旁的书册默默离开了这里。 第171章 朝露园 丰饶建木,这棵屹立于罗浮千万年的神木,它曾赋予了仙舟人渴望的长生,可同样也带去了名为‘魔阴身’的咒缚。如今的它依旧在早已沦为战争废土的罗浮静静守望着。 在前人未曾踏足的角落,建木玄根的最底层,这里本该是空无一物,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在此地开辟了一座小型的洞天。建木玄根分岔出数条锋利的枝条将这片如同初晨的露珠般晶莹的洞天紧紧包裹在其中。 怀炎安静地坐在鳞渊境的悬崖边,坚守着守望建木玄根的职责,两侧高耸的海壁上时不时流转过各种奇形怪状的身影,那些曾是生活在这片古海中的海兽,只是如今却早已沦为可怕的畸形。 忽然庞大的龙影出现在他的余光中,他缓缓抬起眼眸,巨大的龙影在四周游弋,自那海壁中泛起点点银光。紧接着银光一闪而逝,龙影急转直下,朝着鳞渊境下方,建木玄根的最底部前行。 宛如梦境般细小洞天,这里被建造者戏谑地称为‘朝露园’,其大小不过一座足球场那般,高度也不过十数米。然而正是这样一处散发出着晶莹光泽的地方,却不知何时被各种难以理解的冰冷机械所填满,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系统。 各种各样的显示器与操作面板挤满了朝露园的空间,洞天的障壁本该折射出各色的微光,让这里变得梦幻多彩,但现在这片障壁本身却都成了这些堆砌在其中的设备的一部分。 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与画面交织在一起,在这座洞天的上下左右不断闪烁着,端坐在正中的是一位青纹长袍的持明老者,也是持明一族曾经最具威望的龙师——渊视。 银色的光华在朝露园中闪过,渊视缓缓睁眼,面色平静地看着来人,“居然是你亲自把东西送来...” “让你感到很意外吗?不不不,我可是等了很久了!”龙师幽兰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书册放在其中一台设备的操作面板上,紧接着书册表面闪过一片瑰丽的光芒,化作一串数据代码融入这座宏大的系统之中。 龙师幽兰仔细打量着这座运行中的庞大系统,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主体的思维里能提取出来的东西太有限,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模拟系统...不过这也够用了,渊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你们这帮废物这么多年了都没能收齐实验材料,我可是很着急呢!” 面对这位女性龙师的毒舌,渊视没有反驳什么,他深知这位和如今坐镇持明洞天的龙师蜃楼一样,虽然原本都不是持明一族出身,可基于某个共同的目标,他选择与他们合作,一切都是为了再创先祖的辉煌,一切都是为重铸先祖行走的道路! 为此,龙师渊视,甘愿付出一切,即使是背叛曾经帮助过他的盟友也在所不惜。 “渊溟已经带人去搜集岁阳作为这座小型模拟宇宙的能源供给,但那些能源还不够让这个系统完全的运作起来...”渊视默默讲述着,“你们想要借助当初幻胧残留在我体内的那一小块碎片在这个系统中重现她的样子,以此夺得【毁灭】的圣物,恐怕现在的系统算力还差了不少。” “你说得对,但是渊视,你这种人最在乎就是种族的荣耀,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我不可相信你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幽兰一边回答道,一边面不改色地在一边调校着各种参数。 渊视并未打算掩饰,眼底流露出兴奋,“确实没错,我当然有所准备。身为‘绝灭大君’的幻胧本就是岁阳一族,而她留下的碎片同样足够强大,只是距离凝结出圣物还差了些许。但只要让她吸收掉其他足够强大的岁阳碎片就可以进行补全!我将在自己体内再造一头‘幻胧’!” “是是是,我知道了!臭老头突然热血个什么劲儿!”幽兰一脸嫌弃地表情,“总之现在我到了,你就做好潜入模拟宇宙的准备。至于能源的问题,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管安心进潜就行。” 说着幽兰已经将渊视的身体完全固定在原地,后者不再言语重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他的意识开始下沉,身上也跟着燃起若有似无的青色火苗。 察觉到龙师渊视已经在连接这座模拟宇宙的场景,幽兰才将手中的操作渐渐慢了下来,接下来她要将这座小型的模拟宇宙系统的核心连接到一个具备更强算力的设备上。 而说着罗浮仙舟上有什么设备能够符合要求,也就只剩下原太卜司的核心,大衍穷观阵! ------------------------------------- 墨夏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他有些不太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目之所及,自己正悬空侧躺在云海之上,不远处是一轮美丽的夕阳。和煦的晚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吹起额前的秀发,这般舒适惬意的光景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了。 他缓缓站起身,低头望着脚下倒影中的持明族模样,那些知识,那些从持明族血液里流淌至今的传承,那条古老的道路... ——你终会明白我所要做的事 “我明白,可我无法认同...” ——拓宽祂的道路,挣脱祂的束缚...我们别无选择 “可为此却不得不做出牺牲,真的值得吗?” 无人再去回应,脚下的泛起涟漪,倒影也变得不再清晰。过去的自己所计划的真相已经在他脑海中浮出了水面:永远无法逃离的【终末】,永远摆脱不了的枷锁。祂像拦在必经之路上的高山般无法撼动,无法逾越...但就像【终末】本身代表的概念那样,未来是祂所经历过的必然,数不清的未来最终只会流向一处终点...那些星神那些概念的化身,祂们所行走的路也终归会重归一处,旧时的墨夏并未背叛【终末】,他只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条【终末】本身在‘终末’之时就会回归的道路。 第172章 聚光灯下 漆黑空间内,仅有的一片光明中是一把椅子,墨夏坐在上面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在理解了旧我真正打算做的事,但依旧无法对此做出认同,重铸【不朽】,为此付出的代价究竟会有多巨大就连墨夏本身都无法估计。 它是【终末】的‘终末’,是所有世间万物终将走向的终点与起点,正如【不朽】本身的图腾那般,首尾互相吞噬的【龙】,起点亦是终点。他想通过【不朽】降临的方式,将整个世界回新的起点,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送葬者坐在了属于他的座位上,等待着过去与未来的登场。 虚幻的文字终于消失,“啪”一声轻响,粮站聚光灯在他左右两侧的前方亮起,两把同样的椅子出现在灯光下。一声长叹自黑暗中传来,脸上笼罩着阴影的人形走了出来,坐在了右手边的那张椅子上。 他的视线望着最后那把空挡的椅子,冷笑道,“看来‘过去’还是不愿意露面...”他看向一旁与墨夏,“很荣幸见到你,‘现在’,我是你的‘未来’” 墨夏注视着他身上穿着的龙师长袍,眼神 落寞地说着,“呼雷口中那句‘我终将面对的未来’其实就这个意思没错吧?仙舟罗浮的一切始作俑者都是我自己,即便我现在再怎么不认同...但未来终会走到这一步。” “当我还是你时,在问出这句话的那个时间点同样感到不理解。我在想‘未来的自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怎么会愿意牺牲那么多人去达成目的...可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安排,我们不管怎么努力,都逃不掉。”他凝视着另一张空荡荡的椅子,语气中有些许忧伤,“‘过去’做完一切安排后,抛掉[人性]甘愿沦为【终末】忠实的棋子 ,他让‘现在’的你来到‘未来’的我所在之处...理解我所行之事,见证他所追求的愿景...” 墨夏接过话茬,苦涩一笑,“‘过去’将‘未来’当做饵,抛向‘现在’...他所布置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条时间线的走向无法被更改...” “这是理论出自天才俱乐部中某个成员提出过的时空稳定理论,当现在的‘你’见到了未来的‘你’做出的事情之后,那‘你’的未来是否会发生变化。就实际参考来说,对于未来的‘你’,现在的‘你’就是他的过去,过去已经成为事实,无法变更。那么现在的‘你’必然会见证这一切,同时现在的‘你’也必定会成为未来的‘你’。虽然有点绕,但不得不说,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而我会在你的重铸【不朽】的尝试中见证所有,哪怕失败也能得到其中的错误情报,等下一个未来‘我’自己再去做新的尝试,给另一个‘现在’去见证...直到完全成功,我说得对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艾利欧的两个剧本,一个是给现在这样拥抱自由意志的你准备的,一个是给我用来‘抹杀’沦为【终末】意志傀儡的你。” “呵...”墨夏自嘲般笑着,“难怪就连祂的意志都没能抹除这条时间线,从最开始这儿就是【终末】的一环,就连祂本身都无法进行干预...星神永远被命途束缚...无法做出超越命途之事,但是令使却能在命途基础上拓宽这一概念...” “为【终末】命途带去‘终末’,这在某种意义上不正是践行这一命途的最伟大之举吗?当它走到尽头,回归最原始的状态,而我们只要将其他的材料准备齐全,那么新的【不朽】将会降生,一个重新起航的宇宙也在那个时候迎接我们,所有曾经遭受过苦难的灵魂都会得到救赎...” “我说过...即便知道了这些,我依旧无法认同...”墨夏挣扎着,“这样的做法是在否定现在的人们做出的努力和选择。他们那么拼命地活着,那么期待着明天会有太阳升起...我们没有权利做这些,就算重启一切,所有人的记忆跟着消失,那么哪怕同一个个体,也会变成不一样的人...” 这次轮到‘未来’愣住了,他忽然发笑道,“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这样的发言,这样的想法,我在你的这个时间点时从未有过。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导致我们会产生不一样的分歧...‘现在’,我本想告诉你更多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 墨夏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未来’,等待着他的发言。 “‘现在’尝试阻止我吧,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人’的影子。你的心不再是冰冷的,我想看看拥有‘人心’的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我不会改变计划,我会继续尝试重铸【不朽】,依旧会选择牺牲所有...” “我会找到那一条真正正确的道路...属于‘人’的道路!”墨夏坚定地说着,即便现在他对此仍然找不到半点头绪。 ‘未来’起身离开了座椅,他回头望向属于‘过去’的空座,发出一声叹息,“‘现在’如果你想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就小心‘过去’埋下的陷阱...” “啪”右手边的聚光灯应声熄灭,‘未来’消失不见,仅剩下墨夏自己和左手边空荡荡的‘过去’,先前那道时空理论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尝试思考其中可能存在的变量...不,自己先前的话语已经成为了变量!可具体又该怎么做... “如果是布置了这一切的你...又会想到什么办法呢...”他喃喃低语着,视线始终凝视着左边的空座。 “啪”聚光灯再次熄灭,只留下墨夏一人双手托着鼻梁在灯下沉思着,虚幻的文字跟着出现在视野中。 ——送葬者选择了抗争,他向深空发出了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