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护者》 第一章 卡拉赞 艾泽拉斯双月中较大的那一个,今晚首先升起,现在,她正圆圆地挂在夜空,用那银白色的月光照亮着群星。在这片柔和的月光之下,装点着赤脊山脉的群峰。白天,日光给这些山峰抹上粉红的光晕,而到了晚上,他们又变成高大、孤傲的幽灵。山脉的西边山脚下,便是那艾尔文森林,被橡树和缎木所覆盖,从丘陵地带一直延伸到海边。东边,则是广阔的黑色沼泽。一片布满溪流和河道的沼泽山地。那里到处是荒废的居所和潜藏着的危险。 一个黑影从月面掠过,一个乌鸦状的黑影,向着山脉中心的一个地方飞去。那里是整个赤脊山脉最为僻静的地方,一个圆形的山谷。那地方也许是一场太古天地大冲撞的记忆,亦或是一场地壳爆炸留下的痕迹。岁月的侵蚀已使这个环形山的边缘变得参差不齐,许多新生的山峰在这里孕育。此处的地理环境是艾尔文的古老树种所不能生长的。因此这片荒山上遍布的只有野草和藤蔓。 这些山头的中心,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峰,就像某个库尔提拉斯贸易亲王的脑袋一样醒目。事实上通往该峰的山路十分险峻,峰顶倒是十分平坦,整座山峰的形状像是个人头。近百年来,有不少文献提及了这座山峰,但是其中只有很少部分文献的作者有足够的勇气提及它的主人。那些少有的写到了他的作者,要么是强大的不可思议,要么是初出茅庐一无所知。 在这座山峰平坦的峰顶,耸立着一座古老的高塔,由厚重的白砖和灰泥浆混合砌成。这座巨型的人造物直插云霄,比周围所有的山都高,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座灯塔。塔的地基处有一圈矮墙,墙外是一个废弃的居民区,墙内除了高塔还有一个兽栏和一个铁匠铺,高度都没法和塔相提并论——事实上,这座塔傲视一切,包括这里的群山。 这片地方一度被称作卡拉赞。一度是那位神秘莫测的提瑞斯法最后的守护者的住所。一度是一片充满生机之地。而现在,它不过是被时间所遗忘的死亡地带。 塔内是寂静的,但这不代表它毫无动静。在夜幕的拥抱下,无声的画面从窗口飘进飘出,各种幻象在露台与墙围间舞动。说它们是鬼魂并不妥当,不如说是往日如诗岁月的残影。这些往日的阴影因这座塔昔日主人的疯狂而被释放为具像。如今,可怕的诅咒迫使它们在这座被遗忘的高塔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重现昔日的情形,迫使它们演出着没有观众的独幕剧。 但是现在,一双穿着长靴的脚踩过石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在塔最高那个尖顶处的一个露天走廊口,柔和的月光在白色的石砖上映出一个人影。一袭褴褛的红色斗篷在夜晚凛冽的寒风中鼓动。那个尖顶以前曾是个天文台。 从露天走廊通往天文台的门,伴随着古旧铰链的尖锐声响打开了一条缝,然后马上因岁月和铁锈的双重作用而僵化。穿着斗篷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将食指放到了铰链上,默念了一小段咒语。大门立刻无声的打开了,铰链变得像新的一样。闯入者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文台现在已经空了,仅剩的那些工具也都已损毁,散落一地。穿着斗篷的身影无声地进入,就像是那些寂静的幻象。他捡起一块破碎的星盘。这个星盘的外形已经被某种未知力量所扭曲,现在它仅能被称为一堆黄金而已,毫无生气地躺在闯入者手上。 天文台中突然出现了其它动静。闯入者抬眼望去,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他身边,背靠着一扇窗户。这个似鬼非鬼的人影是一个宽肩的男子,头发和胡须是黑色的,边缘部分由于其年龄而有点泛灰。他是那些过往回忆的一部分,被释放出来后一直在重复着他的工作。现在,这个黑发男子正拿着那个星盘——正是闯入者手中的那个,还没有坏掉时候的样子——拨弄着上面的一个凸起。他正专心致志的调整那个星盘,拨一下,测试一次,再拨一下,再测试一次。那幽灵般的翠绿双眼上,漆黑的眉毛紧蹙着。最后,这个高大的、引人注目的身影松了口气,把星盘放到一张早已不存在的桌子上,消失了。 闯入者点了点头。这种类似闹鬼的灵异现在即使是在卡拉赞还有人住的时候也很普遍。现在,它们脱离了塔主人的束缚(和疯狂),变得更为肆无忌惮。这些往日的碎片现在已经属于这里,而他却不再。他现在已是一个外人,而它们不是。 闯入者沿着室内的楼梯往下层走去,在他身后,那个老人的影像再次出现,用他手上的星盘去定位一颗如今已不在那个位置的行星。 闯入者继续往下走去,穿过了无数层楼梯和走廊,所有的门都自动为他敞开,包括那些锁住的、闩上的、甚至那些被铁锈和岁月所封印的。一小段咒语、一个轻触或是一个手势,所有的阻碍便都烟消云散,铁锈自动融解,铰链光亮如新。在某几个地方还有古老的、却仍在闪耀守护符文,他在它们跟前稍作停驻,以回忆起每个符文的应对之法。他念出正确的咒语、结出正确的手印,符文上仅存的微弱魔法随即溃灭,前路畅通无阻。 他越往下层走,塔中的幻象就越变得生动和活跃。好像现在多了个潜在的观众,他们更愿意卖力的演出了——只要能够从这无尽的诅咒中解脱出来。他们的声音早已被磨灭,留下的只有众多的影像,在厅堂间穿梭。 闯入者从一个黑衣的老管家身体中穿过,这个虚弱的老人托着一个银碟,头上带着一副眼罩,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过走廊。闯入者穿过图书馆,注意到一位绿皮肤的年轻女士正背对着他,浏览一本古书。他又穿过一座宴会厅,大厅的一端,一曲无声的音乐正在演奏,舞者们随着音乐声跳起了加伏特。另一端,一个伟大的城市在燃烧,熊熊烈焰徒劳的试图吞噬大厅的石墙和地毯。闯入者穿过这寂静的火焰,可他的面孔因再次目睹强大的暴风城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而黯然。 某个房间里,三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编织着早已无人知晓的话题。桌子上摆着的金属杯子与桌子下的遥相呼应。闯入者驻足在这个影像前看了很久,直到它开始重复下一轮回。他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快到达底层了,他走到一个阳台上。这个阳台遥遥欲坠地挂在塔的墙外,像个蜂巢悬在塔的正门入口之上。在那儿,他看到了——在塔前方的空旷地带,在正门与早已倒塌的兽栏和居民区之间——站着一个孤独的人影。它不像其他影像那样会动,仅仅是站在那里,等待着,静立着。它,一个未被释放的往日碎片,等待着这位闯入者的来临。 这个静止的影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头乌黑而凌乱的头发中夹杂着几根白色的斑纹。几缕刚长出的胡须紧贴在脸上。脚边躺着只扁扁的帆布背包,那僵硬的手上紧拽着一封红色封印的介绍信。 这个影像当然也不是鬼魂,闯入者知道,尽管这个影像的原身可能已经在另一片天空下战死,倒下。这是往日的记忆与碎片,就像是被封在琥珀中的昆虫一样,期待着被释放的那一天。期待着他的来临。 闯入者倚在阳台的石质护栏上向外望去,目光穿越居民区,穿越小丘,穿越群山。月光寂静无声,群山也像是摒住了呼吸,等待着他。 闯入者举起一只手,吟唱起一系列魔咒。一开始是有节奏的韵律诗,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粉碎了周遭的寂静。远处的山中的野狼们听到了他的吟唱,本能的发出嚎叫相回应。 那个幽灵般的年轻人的影像,深深地吸了口气,扛起他那神秘的背包,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向着麦迪文之塔的正门入口迟疑前行。 第二章 首次接触 我有说错么?”麦迪文问道,卡德加立刻又感觉到了主宰法师的视线。他再次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无助的甲虫,不过这一次更像是在昆虫研究家的工作台上供人宰割。被火焰烧化的介绍信封蜡滴到了天文台的石制地板上。 卡德加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睛圆睁着,脸色苍白、血色全无,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他努力利用声带控制周围的气流,但最终只发出了压抑的嘶嘶声。 从那漆黑的浓眉下面传来疑惑的目光。“你不舒服吗?摩洛斯,这孩子不舒服吗?” “估计是没喘过气来,”摩洛斯毫无语调。“刚才爬了好一阵楼梯。” 卡德加终于恢复过来,说道:“那封信!” “啊哈,”麦迪文道。“哦对,谢谢你,我差点给忘了。”他径直走到火盆边,把手上残余的纸灰扔到煤堆上。零星的蓝色火苗立刻壮观的闪燃至齐肩高。随后慢慢的变成了普通的火焰,发出微红的光晕,给屋子带来了温暖。至于那封介绍信——包括羊皮信纸和其上带有肯瑞托标记的封印,现在可真的是一点不剩咯。 “可您还没看过它呢!”卡德加喊,他喘了口气,又说“我的意思是,大人,我并非有意冒犯……” 星界法师笑出了声来,坐到了一张大型的帆布雕木椅子上,火盆与他的脸交相辉映。满是皱纹的脸上漏出一丝微笑。不过,卡德加可完全没有因此觉得放松。 麦迪文在座位上向前倾了倾身体,说道:“‘哦伟大而又尊敬的星界法师麦迪文,卡拉赞的主宰,我向您传达来自肯瑞托,最为博学又强大的魔法研究者们,各行各业乃至社会各界人士,国王的顾问团,博导,揭秘者……的问候。’他们一直以来就会搞这一套,到处不忘给自己吹嘘。我何德何能,让这么伟大的一个组织写信来问候啊?” “这我不知道,”卡德加说。“我只是被介绍来——” “不要私自打开,”麦迪文打断了他的话。“但你在来的路上打开过这封信。” 星界法师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这位年轻人,卡德加的心差点提到了嗓子眼里。某种东西在麦迪文的眼睛里闪过,卡德加都开始怀疑起这位主宰法师是不是强大到能不说话就释放法术。 卡德加缓缓地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准备接受处罚。 麦迪文大笑:“什么时候?” “在……呃在从洛丹伦坐船前往库尔提拉斯的时候,”卡德加说,他无法确定他说的究竟是会取悦还是惹恼眼前这位潜在的老师。“由于我们两天的航行实在太无聊而且……” “好奇心是你好的一面,”麦迪文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他笑了:“换做我的话,可能刚一离开达拉然的紫罗兰城就打开看了。” 卡德加终于长嘘了一口气,说:“嗯,我也想过,但是我怕附近有什么监视法术,嗯,至少是在那附近。” “所以你想远离任何可能的法术,以免你私自打开信后有人召你回老家。你看完后有仔细的把它重新封起来以蒙混过粗略的检查。你以为我会直接揭开封印而不会注意到你的小把戏。”麦迪文又一次笑出声来。但是他的表情却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是怎么办到的?”他问。 卡德加茫然。“办到什么,大人?” “知道信里写着什么?”麦迪文说,他的头低了下来“我刚才烧掉的那封信告诉我,年轻的卡德加在推理和脑筋方面十分不错。这令我印象深刻。” 卡德加看着麦迪文,看着他那刚才还愉快的笑脸,那笑容几乎是瞬间蒸发。现在这张脸就像是太古的神灵雕像一样,公正而又无情。那双和善的眼睛现在看上去也暗藏着狂暴。那双浓眉交织在一起,就像正在积聚的雷云。 卡德加嗯嗯啊啊了一阵,最后说:“您读取了我的思维。” “确实是个办法,”麦迪文说道。“但不正确。答错一次。不过你有点思路了,想到了思维读取。” “您以前也收到过此类信件,”卡德加说。“肯瑞托寄来的信件。因此您了解他们写的信大致会是什么内容。” “这倒也有可能,”星界法师道,“因为我确实收到过类似信件,而且在里面他们也确实有表现出这样自吹自擂的调调。但是你应该记得信的内容,我说的和信里可一字不差。你这种假设确实是最常见的,但是仍然不对。答错两次。” 卡德加抿紧了嘴唇。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心跳快得要震碎胸腔。“心灵感应。”他最后说。 麦迪文的眼神依旧不可琢磨,说话也不带语调:“具体的说呢。” 卡德加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是一个魔法定律。是说如果某人经常使用某个物品,他身上的魔法光环就会不自觉地分出一小部分附加到该物品上面。那么由于魔法光环的律动是永远保持整体的,于是就能让施术者和物品的所有人建立感应联系。比方说用这种方法,一束头发可以用来施展魅惑,一个小铜币也可以自动飞回主人身边。” 麦迪文的双眼微闭,用一根手指拂过自己的下巴:“继续。” 卡德加顿了顿,感受到了麦迪文目光的压力。这个法术,他在魔法课上听说过,掌握的的不是很彻底。但是麦迪文究竟是怎么用它来…… “如果一个人对某个物品用的越多,这种感应纽带就会越强,”卡德加只好一路背书一路想,“因此一个物品被使用的次数足够多,或者被人为的强行附加感应场,那么就可以在其上施展强大的心灵感应术了。”他的语言组织起来越来越快了,“因此一个被人写过字的文档比一张空白的羊皮纸蕴含了更多的魔法光环,而人写作的时候,都是把全部精力灌注到纸上的,所以……”卡德加停下来重新整理了下思路。“您确实用了思维读取,但是读取的不是我的思维——而是写信的这个人在写信当时的思维——您从信上的文字中还原了他当时的思维。” “在没有实际打开信的前提下,”麦迪文说,他的双眼再次舞动着光芒,“那么,这个小窍门对于一个学者来说有什么实用价值呢?” 卡德加一阵茫然,目光开始游离,试图避开星界法师的视线。“您可以靠它不看书就知道书中写了什么。” “这个小窍门对研究者来说非常有价值,”麦迪文说,“你从达拉然高等学府出来。可你们为什么不用它?” “因为……因为……”卡德加想起了老奎瑞根,奎瑞根可以找出图书馆找出任何想查的资料,甚至是在书页边缘的小记号,“我想,我们应该也用这个法子,不过应该只有议会的高层用它。” 麦迪文点点头。“而那是因为……” 卡德加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如果所有的知识都可以单用思维法术来汲取,谁还会去写书呢?”麦迪文提示道。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卡德加终于意识到他之前一直都是在强装严肃,“你还不错,至少还没差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你知道你的克星法术是什么吗?” “第五值勤者,”卡德加回答。 “你能创造一个魔法球吗?”麦迪文接着问, “一两个,不过不能保持太久,”年轻人回答,猛然间意识到谈话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你主修元素呢?” “主修火系,但是其他系的也都比较了解。” “自然魔法呢?”麦迪文问,“培育,精选,采集?你能种下一颗种子,然后令其开花结果么?” “不,大人,我的训练都是在城里的。” “你会制作傀儡人么?” “教科书上没怎么写,不过我了解其原理,而且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卡德加说,“如果您坚持……” 麦迪文眨了眨眼,然后说,“你从洛丹伦坐船过来?哪种船?” 卡德加对于话题的突然转换不大适应。“是的。嗯……一艘提拉斯驭风船,轻柔之风号,”他回答。 “我们不谈库尔提拉斯,”麦迪文又转了话题,“船上全是人类?” “是的。” “你和所有船员都交谈过吗?”卡德加又一次感到会谈有一种审问的气氛。 “没几个,”卡德加说,“我怕他们笑话我的口音。” “库尔提拉斯的船员们一向都喜欢找乐子,”麦迪文说,“真的就没有除了人类以外的了?” “没了,大人,”卡德加说,“那些提拉斯人给我讲了些像鱼一样的人型生物的故事,他们被称为鱼人,他们真的存在吗。” “确实,”星界法师道,“你以前还碰到过其他种族么?除了各族的人类。” “曾在达拉然遇见过一些侏儒,”卡德加说,“紫罗兰城里还遇到过一些矮人技师。从一些传说中还了解过龙;我曾在某个研究院里看到过巨龙的头骨。” “那么巨魔呢,地精呢?”麦迪文继续问。 “巨魔,”卡德加说,“目前已知的有四种。可能存在第五种。” “这种废话知识肯定是奥蓉达教你的,”麦迪文嘟囔了句,却仍示意卡德加继续。 “巨魔比人类体型大,也更野性。身板细长,脸部特征都像是人类的加长版。嗯……”他想了一会。“部族社会体系。几乎已经从文明世界中消失了,在洛丹伦更是濒临灭绝。” “地精?” “更小些,和矮人差不多个头。在善于创造发明的方面也很像,但是更倾向于破坏性发明。不怕死。据我读过的资料显示,他们整个种族基本都是脑袋敲坏型的。” “其实只是他们中的天才才这样,”麦迪文说,“你也知道恶魔吧?” “当然,大人,”卡德加立即回答,“我是说从传说里了解到的,大人。我知道正确的封印和自保方法。所有达拉然的法师都是从第一天就学这些了。” “但你从未自己试着召唤过他们,”麦迪文说,“或是看到别人召唤过他们。” 卡德加再度茫然,怀疑这个问题是否是个提问陷阱。“不,大人。我想也没想过。” “我对此深信不疑,你想也没有”星界法师道,他的声音突然轻的听不清楚,“想过。你知道守护者是什么吗?” “守护者?”卡德加觉得会谈方向又一次转了个大弯。“是说看守者么?还是卫兵什么的?是一个种族的名字?又或是一种怪物名?还是一些专门对付怪物的人?” 麦迪文微笑着要了摇头。“别担心,你本来就不必知道的。这是体系的一部分。”他抬起头来,“那么。你对我又了解多少呢?” 卡德加瞟了眼管家摩洛斯,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遁入了黑暗之中。年轻人结巴了一阵,“肯瑞托的法师们对您十分尊敬,”他踌躇了半天,最后说出这么一番套话。 “这个谁都知道,”麦迪文插话道。 “您是一位强大的独立法师,有人说您还是艾泽拉斯之王莱恩的一名私人顾问。” “我们回到主题,”麦迪文对着年轻人点了点头。 “另外么……”卡德加犹豫了,麦迪文难道真的能读取他的思维? “什么?”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解释这种崇敬……”卡德加还是说出来了。 “还有畏惧,”麦迪文补充道。 “还有妒忌”卡德加又加一句,然后马上觉得自己已经陷于某种提问陷阱之中,于是他马上补充道,“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能解释肯瑞托对您的感情。” “本当如此,”麦迪文打断了他的话,边把双手伸到火盆上方取暖。“本当如此。”卡德加无法相信这位主宰法师竟然还觉得冷,他自己可已经是紧张的汗流浃背了。 过了许久,麦迪文抬起头来,他的双眼再次像是酝酿着风暴。“回到主题,你对我了解多少?” “一无所知,大人,”卡德加实话实说。 “一无所知?”麦迪文的音量高了起来,那声音像是要冲破天文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来这里究竟干什么来了?你都懒得去调查一下自己将要见的人么?要知道,我可能仅仅是你的导师们为了除去你而编造的一个借口,希望你在来的路上死掉!这种事情可不是第一次发生!” “可是真的没有什么线索可查。您没有做过什么轰动的大事啊!”卡德加激烈地回应道,等他回过气来,才想起自己是在对谁说话,“我是说,您做得大事没有多到我所能查到的地步,呃,不,我是说……” 他急于解释,显得手忙脚乱,可麦迪文仅仅是呵呵一笑:“那你查到的事有哪些呢?”他问。 卡德加松了口气,然后说:“您来自一个法师世家。您得的父亲是艾泽拉斯的一位法师,叫作聂拉斯·埃兰。您的母亲是艾格文,这个“艾格文”可能是一种冠于名字前的称号吧,因为至少八百年间都出现过这个称号。您在艾泽拉斯长大,孩提时代遇见了莱恩国王和洛萨领主。那以后的事情么……”卡德加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一点都没查出来。” 麦迪文盯着火盆点了点头:“很好,你到底还是查出了点东西了。比一般人知道的都多。” “而且您的名字在高等精灵语中是‘守秘者’的意思”卡德加补充道,“这个也是我调查到的。” “你的资料完全正确,不过,”麦迪文看起来突然很疲倦。他盯着火盆看了一阵,“艾格文可不是什么称号,”他缓缓地说,“那就是我母亲的名字。” “那历史上一定有很多个艾格文了,可能那是个姓吧?”卡德加假设道。 “只有一个。”麦迪文阴沉地说。 卡德加紧张地笑了一声:“可是那样她就得……” “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超过七百五十五岁了,”麦迪文的话语里奇怪的漏出对他母亲的排斥感,“她远比那要老。我是她晚年生的孩子。这可能是肯瑞托对我图书馆里的东西这么感兴趣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们要你来,不也是为了这个图书馆么?” “大人,”卡德加以尽可能坚决的语气表态道,“实话说,肯瑞托所有的高阶的法师确实都想要我来您这里弄点东西回去。我也会尽可能得满足他们,但是但是如果您有想要保留的什么私人秘密的话,我发誓我会完全理解……” “如果我真想藏着什么,你根本都不可能活着穿过森林到达这里。”麦迪文突然严肃地说,“我想要个人帮我整理图书管并将其中的书分类排序,这个是一开始的工作,之后还要进阶到管理炼金实验室。好吧,无疑你将干得很好。你看,你了解我的名字的含义,我也了解你的。摩洛斯!” “在,大人,”仆人突然从阴影中出现应到。卡德加吓了一大跳(不顾场合的跳起来了呢)。 “带这孩子到下面的客房去,让他吃些东西,今天他一定很累了。” “是,大人。”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老师?”卡德加说,注意到对方的神色,又改口道,“我是说星界法师大人……” “从现在起叫我麦迪文。叫我守秘者也行,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他们并不全都知道。” “您说您了解我名字的含义是什么意思呢?”卡德加问。 麦迪文笑了,整个屋子突然又变得明亮又暖和起来了,“你不会说矮人语。”他断言。 卡德加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的名字在高等精灵语中是‘守秘者’的意思,你的名字在古矮人语中则是‘信赖’。因此我是因你的名字而雇用你的,年轻的卡德加,年轻的信赖。” 摩洛斯带着卡德加前往新的住处,边走边用他那鬼魅般的声音解释塔里的日常生活。麦迪文之塔的伙食相当普通——早餐是麦片粥和香肠,中午是冷食,有两荤一素的就算是豪华、丰盛的一餐了。库克在晚餐后就休息了,但总是留下一堆残羹剩饭没人打理。麦迪文本人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时间观念的,而摩洛斯和库克长久以来早就学会怎么尽量把自己分内的事情互相推托给对方了。 不过摩洛斯提醒道,作为一个助手而不是他们这样的仆人,卡德加就没有这样的“特权”了。在主宰法师需要他的任何时候,他都必须心甘情愿的随叫随到。 “作为一个学徒,这样做是应该的。”卡德加道。 摩洛斯半路停下,转过身来(他们正穿过一个房间的楼座,这个房间可能是用于做宴会厅或舞厅的)。“孩子,你还不算学徒,”喘了几声又道。“半个都不算。” “但麦迪文说……” “你可以帮忙打点图书馆,”摩洛斯说,“干助手的活儿,不是学徒的。很多人都当过这儿的助手。但是没人能成为麦迪文的学徒。” 卡德加皱了皱眉,感觉有点脸红。他可完全没听说过在法师阶层中,学徒之前还有一阶的。“要多久才能……” “很难说,真的,”仆人又喘了几声,“还没人能做到那么久。” 卡德加脑袋里立刻冒出两个问题,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了:“以前这里来过多少‘助手’呢?” 摩洛斯盯着楼座的栏杆出了会神。卡德加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回忆还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问题。楼下的大厅稀疏地放着一个大桌和一些座椅。它们都出奇的整洁,卡德加猜测麦迪文可能很少举办宴会。 “几十个吧,”摩洛斯终于开口了,“少说也有几十个。大部分是本大陆的。另外还有个精灵。不,两个精灵。你是第一个来自肯瑞托的。” “几十个……”卡德加重复了遍,他一想到麦迪文可能已经这样欢迎了几十个年轻人,他的心就猛地一沉。某种优越感荡然无存。 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他们呆了多久?” 摩洛斯这次回答的很快:“几天,有些仅几小时。一个精灵甚至连塔都没上。”他用食指点了点他的眼罩,“他们看到了一些东西,知道吧。” 卡德加又想起了门口那个人影,点了点头。 最后他们到了卡德加的住处。这里离那个宴会厅不是很远。“自己收拾一下吧,”摩洛斯把手上的灯笼递给卡德加,“厕所在最里面。床下有个夜壶。好了以后到下面的厨房来一趟。库克会给你热点菜的。” 卡德加的房间是契形的,更适合做修道院僧侣的悔过室(小黑屋)而不是法师的。一边墙边靠着一个狭窄的床,对面墙边则靠着一个同样狭窄的桌子,桌上有个空架子。另有一间用来放东西的壁橱。卡德加都没打开自己的背包,直接将其扔进了壁橱,然后踱到同样奉行苗条主义的窗边。 窗户是镶铅条细薄玻璃,架在正中的转轴上。卡德加缓缓地推开半边窗,窗底凝固的润滑油像软泥一样被扯开。 这里的视点依然处于塔上非常高的位置,在双月的照耀下,塔周围的群山显得灰暗和裸露。从这个高度望出去,卡德加发现这里以前显然是座巨大的环形山,由于一直受到岁月的风化才变成如今这样。难道说某座大山被人从此地像拔蛀牙一样拔走了?还是因为周围的山生长太快,而中间的山几乎不生长,结果留下怎么一块神奇的地方? 卡德加怀疑麦迪文的母亲从太古时代就呆在这里了,亲眼看着大陆的升起、沉没,或是甚至经历过开天辟地。即使是以一个法师的标准来说,八百年也太长太长了。即便是活两百年,按教科书上所说,大部分的人类法师也都已经虚弱得像张薄纸一样,一碰就死了。七百五十五岁然后还生了个孩子!卡德加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怀疑麦迪文是不是在耍他? 卡德加脱下他的旅行斗篷,然后看了那间“最里面”的设施——它们都很朴素。但还是有一大缸冷水、一个脸盆和一面失去了光泽的优质镜子。卡德加想试着用一个镜面法术来加热那些水,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由它去。 缸里的水质不错,卡德加换了套干净点的衣服后觉得舒服多了——一件舒适的及膝衬衫和一条健身裤。差不多可以动身了。他从行包里拿出一把小型餐刀,考虑了一会儿,将其塞入了一边靴筒里。 他回到走廊,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厨房在哪。兽栏那边好像不出产食物,因此厨房肯定是安排在塔里的。很可能在底层或者一二层,以便于用泵汲水。而且一定要很容易到达宴会厅,就算这个宴会厅可能不常用。 卡德加轻易的就摸索到了回到宴会厅楼座的路,但是他还得找到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七歪八拐通往厨房的楼梯。于是他就得在宴会厅的数个出口中作出选择。卡德加选了看起来最有可能的一个,结果发现是条死路——只有一条走廊,末端就是一个没其它出口的空屋,和他自己那间很像。他又选了一条路,结果类似。 第三次选择将这个年轻人带入了一场的战斗的中心地带。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前一刻他还刚跨过一组铺着石板的台阶,脑袋里正思考他是不是该去向摩洛斯弄张地图或者铃铛猎笛什么的,以免自己有一天在塔里迷了路。下一刻,他头上的天花板化成了血红血红的炫目天空,而他周围则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准备着战斗。 卡德加往回退了一步,但他身后的走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崎岖、贫瘠的大地——和他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一片大地。士兵们呐喊着剑指前方,但他们的声音——虽然他们就在卡德加身边——听起来非常遥远且含混不清,就像是在水下向他喊话。 是梦?卡德加想。可能他已经在自己的小屋里睡下了一阵了,他目前的状况经历的是一场噩梦。不,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微风送来的死亡的气息和那庞大的太阳照耀在他身上的温度,以及他周围那些呐喊着移动的士兵们。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他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他不再占据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仅和真实存在于他周围的这个世界剩下了最微弱的一丁点联系——就像是他变成了一个幽灵。 事实上,士兵们就像是当他空气一样完全注意不到他。卡德加伸出手想抓住一个人的肩膀,令他稍微松了口气的是,他的手并没有穿过那副破损的盔甲。有阻碍,不过仅是最微弱的那种——他能感觉到那副盔甲的存在,而一旦他进一步集中注意力,还能感受到这副凹凸不平的盔甲的大致轮廓。 卡德加发现这些人已经经历了至少连续数次的严酷作战。仅有三分之一的人身上没有缠太多乱七八糟的绷带。肮脏的盔甲和碎裂的头盔上沾满了血污。他们的武器也都成了卷口的锯齿状,上面满是飞溅状的凝固的深红色。他坠入了一个战场。 卡德加观察了下他们所处的位置,发现他们正驻扎在一座小山顶上。这座小山看起来仅是他们周围这块起伏不平的大地的一个褶皱而已。此处的植被都已经被砍下,用来垒成防卫垛,一个面色严峻的人指挥着这项工作。这里没有任何安全的防御工事,没有城堡或要塞。他们选择此地作战仅仅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一个明显是他们头领的高大、宽肩的白胡子老头穿过部队,士兵们自觉地分散站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的盔甲和其余人一样破烂不堪,不过不同的是,束在他胸甲里面的是一条深红色的法袍。这种款式的长袍在肯瑞托议会高层之外是根本不存在的。褶裙、袖口、胸背部分都附有强大的魔法符文,某些符文是卡德加曾见过的,另一些则毫不熟悉。这个老人的胡须长度几乎及腰,遮住了其下的盔甲,头上带着一顶骨帽,眉心镶着一颗金黄色的宝钻。他一手拿着一把缀有宝石的法杖,另一手提着一把暗红色的剑。 这个头领正边走边对士兵们吼着什么,在卡德加听来,那声音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怒海。但是士兵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井然有序的分散驻扎至各个路障之后,其余人则负责填补防线空缺。 白胡子的指挥官从卡德加身边经过,卡德加下意识的让开了路。这个指挥官应该也和其他满身血污的战士们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但这个指挥官注意到了。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正在前跨的脚硬生生拉住了没有着地,使他差点在这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摔了一跤。他收回了跨出去的脚,转过身来,注意到了卡德加。 是的,他看到了卡德加。“还不是学徒”的人明白了:这位年长的战斗法师不但能看到他,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指挥官的眼睛凝视着卡德加的眼睛,这一瞬间,卡德加又回到了之前受麦迪文注视的那种感觉——甚至,现在这道目光甚至可能更为热烈。卡德加也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从对方眼里看到的东西令他喘不过气来。他别过了头,打断了战斗法师的凝视。 当卡德加再次回过头来,他看到那个指挥官正对着他点头。这是一个简短,甚至可说是轻微的点头,同时老人的双唇微微地动了动。随后白胡子头领转过身继续前行,给手下们布置战斗任务。 卡德加试图跟着他,追问他,为何只有他能看到自己,而其他士兵不能,究竟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一阵呼喊声遍布在他周围,那是疲倦的士兵们生命中最后一次准备作战的呼号。他们集体朝那血红色的天空举起了手中的剑和长矛,将盾牌对向附近一座山脉的方向。在那个方向,铁锈色和紫色驳杂的大地上,人潮正以不可抵挡之势涌出。 卡德加看着那个方向,一波黑绿相间的大军冲上了最近的那座山脊。卡德加一开始以为那是条迸涌的河流,或是一股杂色的泥石流。但他马上明白了那是一支正在推进的军队。黑色的是他们的盔甲,绿色的是他们的皮肤。 这是一群噩梦般的生物,有着类似人类的身形。他们碧绿色的脸上,重心下垂的下颚十分明显,一口尖牙露在嘴外,扁平的鼻子不时像狗一样抽动着,那几双细小、嗜血的眼睛中充满着的只有红色的仇恨。在这个世界那奄奄一息的太阳的照耀下,他们那些带乌木柄的武器和绚丽的盔甲发出异样的光辉。占据了整个山顶以后,他们集体发出了一声战嚎,那声音响彻天地,脚下的大地也在为之震颤。 卡德加周围的士兵们也发出呼号相回应。那些绿色的生物向这边冲了过来,人类用红色的箭雨一遍遍地向他们齐射。最前排的怪物们中箭倒地,转眼就被后面冲上来的踩踏而死。紧接着又一波齐射开始,又一波的野蛮怪物中箭倒地,又一次被他们身后的庞大军团所吞噬。 卡德加右前方突然闪过了一阵电光,那边的怪物们随即尖叫了起来,全身都被体内窜出的火焰所吞噬。卡德加觉得这应该是那位战斗法师干的,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一行动总体上来说无非是在给面前这支正在推进的兽群挠痒痒而以。 这群绿皮肤的怪物们转眼已冲到了跟前,黑绿色的潮水正粉碎着脆弱的木质屏障。那些四散飞溅的木片再也阻挡不了这股风暴了。卡德加能感到防线已经向内凹陷,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倒下了,被一根巨大黑色长矛所贯穿。在那位战士倒下的地方,一个绿皮肤的梦魇正嚎叫着向他扑来。 卡德加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然后差点撞进摩洛斯怀里。 摩洛斯正站在走廊的拱门口。“你,”摩洛斯边哮喘边以平静的语调说,“很久不下来。我就估计你是迷路了。” 卡德加回过头去看刚才的地方——没有异界那血红色的天空,也没有什么绿皮肤的怪兽,仅有一个废弃的起居室,壁炉空荡荡的,几张椅子上放着些衣服。空气中弥漫着刚激起的尘埃。 “我……”卡德加气吁吁地说,“我看见……我……” “走错了?”摩洛斯接话道。 卡德加艰难地把话咽了下去,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摩洛斯咳嗽几下,又说“下次,咳,不要,迷路了,咳。” 然后这个黑衣仆人转过身去,静静地走出了房间。 卡德加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个他曾陷入其中的小屋。这里没有什么神奇的传送门或什么魔法空间门。刚才那副战场景象(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幻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变得就和他进来前一样。 没有士兵。没有绿皮肤的生物。没有即将迈向死亡的人类部队。仅有刚才那一幕记忆使卡德加发自内心地恐惧。那不是幻觉,那是真的,他能感受到。 真正使他恐惧的并非是那些怪物和鲜血。而是那个战斗法师,那个似乎也看到了他的,须发皆白的指挥官。那视线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知道他的一切想法。 然而最可怕的是,那个穿着法袍和盔甲的白胡子老人,他有着卡德加的眼睛。尽管面孔苍老,须发皆白,举止中显露出强大的力量。但卡德加决不会认错那双眼睛——那双他在数刻(一生?)前,那面失去了光泽的镜子里看到的眼睛…… 卡德加离开了这间起居室,心里琢磨着,现在再去弄一副眼罩是否已太迟了? 第三章 初步成绩 你可以慢慢上手你的工作,”餐桌对面的星界法师说,“等会儿我们去图书馆,告诉你如何整理里面的书籍。” 卡德加放下手上的麦片粥和香肠点了点头。这次早餐闲谈的主题是关于达拉然近况。比如达拉然流行什么呀,洛丹伦的时尚是什么呀,肯瑞托那帮议员们最近又在吵些什么呀。卡德加提到了一个达拉然当前争得很激烈的哲学问题:如果你用魔法弄出一个火球,那它究竟算是你创造出来的还是从什么其他火堆里给召唤来的? 麦迪文怒了,放下了手上的早餐:“一个字,蠢!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要不是……那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觉得……”卡德加立刻发觉自己又一次处于一种试练状态,“我觉得可能是某种完全不同的原因吧。” “非常好,”麦迪文微笑着说,“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想想还有没有第三个。显然,你的意思是说,当你弄出火球的时候,其实你是将周围区域空气中游离的火焰之素集中浓缩在了一个点上,这才是火球产生的真正原因?” “嗯,是的。”卡德加接着说,“我之前也这么想过。” “很好,”麦迪文用餐巾擦了擦胡须,“你的脑筋转得很快,为人也比较诚实。那么我们来看看你在图书管理方面能力如何。摩洛斯会给你带路的。” 图书馆占据了整整两层,具体位于塔的三分之一高处。该部分的楼梯是外露式的,环抱着塔的外墙,为的是空出整整两层的庞大空间。第二层的位置有一圈铸铁平台。房间里狭窄的窗户上都覆盖着铁丝网,为的是将照进房间的自然光减弱到和被灯罩罩住的火炬光类似的程度。在底层的几张大型橡木桌上,排放着不少水晶制的艾泽拉斯球仪,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发出蓝灰色的光泽。 整间屋子简直就像是鬼子进村了一样。书籍摊扔在地上,卷轴杂乱地铺在椅子上。书写纸铺天盖地,其密集程度和树林间地上的落叶有一拼。尽管如此,仍是有一些书还留在书架上的——仅仅是“在”而已——胡乱塞在一块儿,有些书甚至靠着其中一两页纸勉强挂在书架上,动作类似于审讯室吊犯人。 卡德加终于从眼前的视觉冲击中恢复过来,尴尬地笑道:“可以慢慢上手,”原来如此,他说。 “我一小时内就可以帮你收拾好回家行李,”走廊上的摩洛斯说。 卡德加捡起一张被他踩在脚下的羊皮纸。这是来自肯瑞托的一封旧信,请主宰法师回复他们最近的信件。反面则有一大块深红色的污迹,卡德加一开始还以为是血迹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块融化了的封蜡而已。 “不用,”卡德加轻轻拍了下他的小笔记袋说,“这只是个比我预期的来得难点的挑战而已。” “以前也有不少人这么说。” 卡德加回身想问个仔细,却发现老仆人已经走了。 卡德加以夜贼般的谨慎在这堆“废墟”里行进着。图书馆里就像是刚发生过一场大战。有些书书脊破损,有些书封面被撕一半,有些书书页严重褶皱,有些书则连作者都没了。这些还算是保存较为完好的了,更糟糕的那些整本书封面被扯掉,桌上的灰尘布满了书的内页。那些书有的是打开着的,但还有一些明显从没被读过,因为书上的封蜡还没被揭开过。 “其实星界法师根本不需要什么助手,”卡德加清理着一张桌子的一端,拉出一张椅子嘟囔道,“他只需要一个老婆。”他朝门口望了一眼,以确认管家真的是走了。 卡德加坐了下去,却发现椅子摇晃不定。他站起来察看,原来这张椅子一个腿下垫了本书,卡德加刚才那一拉正好把椅子拉到书上了。这是一本金属封面的厚重古书。封面相当华丽,并镶有银边。 卡德加一打开这本书,立刻感到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像是一滴水银穿过了玻璃管。书脊中似乎有块脱落的金属。 书突然开始嗡嗡作响…… 卡德加赶紧合上书。这书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厉的怪声后重归平静,它内部的某种机构被重置了。卡德加小心地将书放在了桌上。 同时他发现了他在用的那张椅子上和其下地板上的数处焦痕。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录用过这么多助手了。”卡德加自言自语,继续往里走。 里边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书籍摊在椅子的椅背和扶手上。在卡德加感觉上,越往里走,情况只有越糟糕。已经有什么动物在书架的某角落筑巢了。卡德加把那个巢从架上打了下来,一块地鼠的头骨从里面掉出,在地上摔得粉碎。图书馆的上层更像是个堆积室,没有一本书在架上,地上的书堆一堆比一堆高,堆成连绵的丘陵,起伏的山脉,还有高不可攀的群峰。 仅有一小块地方可以站人,不过这块地方似乎以前有人生过火,可能是想稍微削减下书堆的数量吧。卡德加看看看这块烧焦的地方,摇了摇脑袋——显然这里还烧过其他东西,因为地上有几块烧剩的布片,可能是一条法师长袍上的。 卡德加摇着头回到他刚才放笔记袋的地方,从袋里翻出一根木头笔杆,一堆笔芯,一块削笔石,一把软刃的裁纸(羊皮纸)刀,一盒章鱼墨水,一个盛墨水的小碟子,一束又扁又细的钥匙,一把长尺,还有个金属蟋蟀似的东西。 他抓起那只蟋蟀,将其背对自己,用一根闪着异光的笔芯逗弄它的背部。这是卡德加完成入门级的卷轴抄写员训练后,贾兹巴送他的奖励,它在卡德加探查肯瑞托内部秘密的时候曾起过极大的作用。它内部有一个虽然普通但却很有用的法术——可以预警视野范围内潜在的陷阱。 卡德加刚放上笔尖,这个金属蟋蟀立刻发出前所未有的高分贝尖叫。卡德加大惊,手上的蟋蟀差点脱手。然后他明白了,这个声音的响度是和潜在的危险程度成正比的。 卡德加环视了下周围的书堆,口中默念着护体咒语。一路退回到了门口,这才停止逗弄蟋蟀。他顺手带出了他之前注意到的那本金属封皮厚书,将其放在门口地上。 蟋蟀的告警声又针对这本书响了起来,只是比刚才声音轻些。卡德加将这本危险的书放到了大门左边,又从房里取出另一本书来检测,这次蟋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卡德加摒住呼吸,希望蟋蟀能侦测到所有形式的陷阱,不管是魔法的还是其他的,然后翻开了那本书。里面是一篇用阴柔秀娟的字体写就的关于三百年前的精灵政体的论述文。 卡德加把这本手写书放到了大门的右边,然后又进房间去找下一本该分类的书。 “我认识你,”次日早上,麦迪文吃着香肠和麦片粥说。 “卡德加,大人。”年轻人回应道。 “就是那个新的助手,”老法师说,“当然,抱歉,我的记忆有点含糊不清了,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这么多年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大人?”卡德加问。 老法师似乎仔细考虑了一会这个提议,然后说:“那个图书馆,年轻的信赖。图书馆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顺利,”卡德加道,“相当顺利。我一直在忙于分类书籍和脱落的纸张。” “啊,按科类还是作者?”星界法师问道。 要人命的和不要人命的,卡德加心里想,嘴上却说:“我想是按科类。很多书没写作者。” “嗯哼,”麦迪文看上去很满意,“姓名代表了一个人的荣耀和信誉,连名字都不敢署的作品都不值得信任,很好,继续坚持。告诉我,肯瑞托的法师们对莱恩国王的看法如何?他们提到过他吗?” 分类工作的进展就像冰川的融解一样缓慢,但麦迪文似乎并不在意完成时间甚至整理图书馆这件事情本身。事实上,他似乎每天早上都先是很高兴很温和地例行对卡德加还活着一事作惊讶状,然后稍微谈下进展就把话题扯到别的他更有兴趣的地方去了。 “说起图书馆,”他会说,“肯瑞托的图书管理员奎瑞根最近有什么打算没?” “洛丹伦大陆的人民对精灵报何种看法?他们有在那边出现过么?” “紫罗兰城里有没有关于一种长着牛头的人的传说?” 约摸是卡德加在这里呆的第二周的某天,麦迪文突然再没出现了。 “走了,”摩洛斯这样解释。 “去哪儿了?”卡德加问。 老管家蜷缩了一下,卡德加甚至能听到他体内骨头松动的声音:“他不是任何人能够说得清楚的人。” “他到底在干什么?”卡德加追问道。 “没人能说清楚。” “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能说清楚。” “他就这么放心把我一人留在塔里?”卡德加问,“他不怕我把他那些人人觊觎的书……?” “我可以站一旁监视你,”摩洛斯道,“如果你需要。” 卡德加摇摇头,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摩洛斯?” “啥事,年轻的先生?” “那些幻象……”年轻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要眼罩了么?”老仆人道。 卡德加又摇了摇头:“他们揭示的是未来还是过去?” “都有,我是说我曾注意到的那些,不过通常我都”摩洛斯道,“习惯无视,无视。” “那么那些未来的影像,他们真会实现么?”年轻人道。 摩洛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气声,卡德加觉得那只可能是他在深呼吸:“以我的经验来看,是的,年轻的先生。有次库克在幻象中看到我打碎了一块水晶,因此她把它们全藏了起来。几个月后,主人突然想要那块水晶用,她就把那块搬出来了,两分钟后我就失手把它打碎了。完全无意的。”他又叹了口气,“第二天她就去配了那副石英眼镜。还有什么事吗?” 卡德加当时没说,但在前往图书馆时陷入了沉思。将图书馆整理到目前这个程度他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胆量。而麦迪文的突然消失令他感到甚为空虚,失去了进一步的方向。 这个年轻的未来学徒进入了图书馆。房间的半边现在堆着那些经蟋蟀推定“安全”的书(和书的残片),另外半边堆的则是被认定有陷阱的(这些书通常也保留较为完整)。 几张大桌上现在铺开的纸张和未开封的信件明显少了,它们被垒成半正规的两堆。书架现在完全被他搬空了,像是个没关任何犯人的监狱。 卡德加下一步可以开始着手分类纸张,但是显然把书籍上架相对简单些。问题是大部分书没有标题,或者是有标题但是封面脱落、被撕、磨损总之无法辨认。唯一确认内容的办法只有打开他们。 而这会令机关再次发动。卡德加看了眼地板上烧焦的痕迹,摇了摇头。 他开始观察,一开始是在看那些有陷阱的书,然后目光转向那些没有陷阱的,最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一本封面上有着钥匙图样标记的书。 可它被上了锁,一圈厚重的金属长条套住了它,锁着一把锁。卡德加翻遍整个图书馆也没找见一把钥匙,不过那并不是很奇怪就是了。封条十分牢固,但这书的封面本身却是块外面套红色皮护封的金属薄板。 卡德加试图将那块金属板从套中拔出,但是那把大锁将他们绑的很牢。最终,靠着他那把小刀的刮擦,卡德加终于把书从锁里褪了出来,而且他把书搬回家的时候,它也没有可怕地滴答作响。 卡德加看了眼他桌上的蟋蟀,它也没有任何危险示警。 摒住呼吸,青年法师翻开了这本厚书,一股古书特有的书香扑进了他的鼻子。 “《圈套与锁》,”他大声念道,这些古文字念起来相当拗口难认,“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保护机制……破解……者。” 卡德加搬过房里的椅子(自从他为了保持平衡而将其中三条腿锯短以来,比以前矮了些),开始了他的阅读。 麦迪文已经消失了两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卡德加已完全将图书馆据为己有。每天一早他起床吃早饭,马马虎虎的向摩洛斯敷衍几句工作进展(实际上老管家和库克也都从未表现出对此事的兴趣),然后就把自己埋进那座宝库了。午饭和晚饭会专程送到他那里,而他时常伴着星球仪那浅蓝色的辉光工作到深夜。 他也逐渐适应了塔里的特殊环境,时常有各种幻像映在他的眼角,其中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在他转过身去注意的时候就会消失。空气中时常飘着没说完的单词。有时候会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又或是一阵莫名的气流变化,好像门窗忽然被打开似的。偶尔,塔本身也会在风中叹息,这座塔古老的岩石已经历了无数个世纪,建成前就早已老化了。 慢慢地,他开始学习一件事,那就是破解覆盖在图书馆里那些最有价值的书上的陷阱。此项研究在他最近的整理工作方面很有帮助。他很快便成为在破解和架设法术机关和重型陷阱方面的专家,就像他以前对付达拉然厚重的大门里那些秘密时一样。其实二者之间有很多共通点,比如为了避免被发现,他需要在已被破解书上制造陷阱仍然未被破解的假象。决定如何破解某个陷阱(无论其十分强大或仅是一个小机关或是完全无保护的)仅仅是成功的一半。 那些被他用各种手段和那把灵巧的小刀破解的书无一例外远远的超越了他的知识范围。它们的内容已经是最高层次的了,而卡德加下决心总有一天要弄懂它们,无论是用他自己的还是来自麦迪文的知识。 很久以后他回想起这件事情,仍觉得十分迷惑,麦迪文究竟是拿这个图书馆干什么的呢?无论怎么看,似乎他除了把珍贵的书籍和旧信纸乱扔在地上外,完全没有真正利用过它。肯瑞托的法师们基本都对自己的档案和资料有或多或少的保护,还一定会把其中最珍贵的那些藏得好好的。但麦迪文把什么东西都扔一块儿,好像他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它们。 除非这是项测试,卡德加想,一项把这个未来学徒蒙在鼓里的测试。 现在所有书籍都已回架,最有价值(同时也是最看不得)的那几本放在上面几层,并用铁链保护住,下层部分则放着民间故事、历史、日记等类书籍,另外卷轴也放在这里,从最普通的暴风城的物品买卖交易单到最珍贵史诗记录,最后是卡德加特别感兴趣的有关艾格文的资料,那个麦迪文所声称的母亲。 如果她真的能活八百年,她以前一定曾是个强大的法师,卡德加想。书架上层部分那些受法术保护的书也许有更多有关她的资料。不过迄今为止,那些书已经抵抗掉了他所有尝试,试图破解它们封印和机关的努力仍无法使他前进一步。他每次按捺不住试图翻开那些书的时候,那侦测陷阱的蟋蟀总是发出恐怖的哀号。 不过,仍有许多其他事情可做的,比如收集和修复脱落的书页,重新装钉散架的书卷,分类(或至少阅读一遍)来往书信。近期的几封信是用精灵语写的,其中还包括一种卡德加完全不了解的文字(从各方面的资料来看,可能是某种密语)。那些信上的漆封标记表明它们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地方,艾泽拉斯、卡兹莫丹、以及洛丹伦、甚至是地图上从没标出过的地方。卡德加看出了一点模糊的轮廓: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在用密文信互相交流,而麦迪文正是其中一员…… 有几本上古魔典也用这种密文加密了,大部分内容被处理成黑话并调换了字母顺序。卡德加所了解的密文解读法没有一个能在这用上的。也许他们将各种加密法有机结合在了一起,创造了自己的密文。 结果,靠着死啃图书馆里的精灵语与矮人语初级教程,终于在某天下午,卡德加摸到了解读那些密文魔典的门道——而与此同时,麦迪文突然回来了。 卡德加既没听到麦迪文来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响动,他周围的空气突然发生了一阵激烈变化,就像是一群躲避山林大火的兽群刚刚跑过。青年法师在椅子上转过身去一看,那不是麦迪文又是谁呢,他那宽阔的双肩填满了整个门厅,长袍和斗篷在气流中翻腾,猎猎作响。 “大人,我……”卡德加在椅子上半站起身,微笑着准备汇报情况,却发现主宰法师的头发凌乱不堪,而他那双平日里柔和明亮的绿瞳现在正怒目圆睁盯着自己。 “有贼!”麦迪文指着卡德加大喊,“有人闯进塔里来了!”星界法师指着自己的助手,开始用一种可怕的声音念诵咒语,那声音简直不可能是人类所能发出的。 卡德加情急之下,举起一只手在自己面前划出了一个防护印记。但在麦迪文的法术面前,他所有的努力实质上无非是胡乱地在比划一些粗鲁的手势而已。一堵空气墙在卡德加面前生成,把他连同那椅子一起包了进去。那几本魔典和教程像是几艘遭到了强烈风暴的渡船一样划过桌子,掉到了地上。零散的笔记纸张在空中飞舞盘旋。 惊讶的卡德加被空气墙逼退,撞到了他背后的一个书架。书架振颤了起来,这位未来的学徒这时真怕它会倒下来,令他迄今为止的努力前功尽弃。幸好,那书架恰到好处地保持住了平衡,可是压迫卡德加前胸的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却越来越强了。 “你是谁?!”麦迪文大吼道,“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青年法师在空气墙中徒劳地挣扎着,强忍着胸口的重压说道:“卡德加,”他每说一个词都要喘一口气,“助手、整理、图书馆、您的命令。”他同时想到,摩洛斯说话的风格那么简略,是否也是出于这同样的原因。 卡德加的话令麦迪文神情变得茫然。突然,他就像是一个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的人一样定了定神,然后微微招了下手,空气墙立刻随之崩解。卡德加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麦迪文走近他身边,搭手帮卡德加站起:“我很抱歉,孩子。”他有些尴尬,“我忘了你还在这儿了……我把你当成个毛贼了……” “一个离开的时候,屋子比他来的时候还整洁的毛贼,”卡德加道,他呼吸的时候感到肺部有些痛。 “是啊,”麦迪文环视了下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是在无视了刚才他自己所造成的混乱的前提下),“还真不错。我相信我还记得清楚: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像你这样好。” “我已经将书籍分类整理好了,”卡德加仍旧呼吸不畅、站立不稳,“您的左边是历史书,包括史诗。中间这部分是传说和传奇资料,按语言和内容分类。靠阳台那边放的是那些是专业类的资料——炼金术研究笔记、法术讲解和理论假说书籍。另外那些实在太过强大,以致于我无法翻看和确认内容的书籍也放在那儿,也许您需要亲自来检查它们了。” “不错,”麦迪文一门心思观察整洁的图书馆,完全没仔细听卡德加的话,“应该说太棒了。你干的太棒了。非常棒。”他又环视了一遍图书馆,神情就像是重获了人生的目标,“真的非常棒。你干的很好。那么,现在就跟我来吧。” 主宰法师走到门口,踏上了向上层去的楼梯,然后转过头来问:“来吗?” 卡德加现在就像是被个火球术给砸晕了一样:“来?要去哪里?” “顶上,”麦迪文简短地说,“快来,否则我们要迟到了。时间就是生命!” 老法师带头迅速上楼,在他的感召下,卡德加的步伐也轻快起来了。 “塔顶有什么?”在临近顶部的一块平台处,气喘吁吁的卡德加终于赶上来了。 “飞行点,”麦迪文厉声说道。随后他又停下来,似乎是犹豫了一阵。他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怒火似乎已燃烧殆尽:“我必须道歉。我老毛病又犯了。” “大人……?”卡德加被麦迪文这种像是变身般的奇怪举动给弄晕了。 “我的记忆十分混乱,都不知道自己记住的是否就是事实,年轻的信赖,”星界法师道,“我本该记得你仍在塔里的。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当时突然就认定你是个……” “大人?”卡德加打断了他的话,“时间就是生命,嗯?” “时间……”麦迪文点点头,别过脸去,“是的,时间就是生命。快,我们不能浪费光阴!”说着,像是为了贯彻这话似的,老人开始一脚跨两档楼梯而上。 卡德加意识到,这座闹鬼的塔和其中那乱七八糟的图书馆并非麦迪文历届助手纷纷主动离职的唯一原因。他快步跟了上去。 老管家在塔顶的天文台等着他们。 “摩洛斯,”麦迪文刚一赶到就大喊,“如果你愿意的话,吹响你的黄金哨吧。那是你的权利。” “哎,”仆人应道,他拿出了一支小哨嘴吹了起来。矮人语写就的符文篆刻在哨管的一侧,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权利行使完毕,先生,他们来了。” “他们?”卡德加试探地问道。他话音未落,几双巨翼鼓动空气的声音便在他头顶响起。麦迪文低头俯瞰着塔下的建筑,而卡德加则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数只巨型飞鸟从空中降下,它们的翅膀在月光的反射下泛出灵光。不,那不是鸟,卡德加看清楚了——狮鹫。它们有着巨型猫科动物的躯体,但同时却拥有仅属于鹰的头部与前爪,它们的翅膀是金色的。 麦迪文牵过其中一只巨兽,拽住了它头上的缰绳:“自己挑一只,我们出发。” 卡德拉望向这些巨兽。离他最近的那一只仰头发出了一声尖啸,并用一只巨爪轻轻叩击着石砖地面。 “我从没……”年轻人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怎样……” 麦迪文眉头一蹙:“肯瑞托连这个都不教么?现在我才没那闲功夫呢。”他举起右手食指点住了卡德加的额头,口中默念了一段咒语。 卡德加尖叫一声,惊恐地向后跌去。老法师的接触让他感觉有一块炙铁硬塞进了他的大脑。 麦迪文道:“现在你知道了。骑上去,现在。” 卡德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出了一声惊叹。现在他确实知道了,知道该如何正确的驾驭和骑乘狮鹫(即使是一头没上鞍的),而且还会标准的矮人式骑法与非矮人式骑法。他知道如何在空中拐弯,如何在空中悬停,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如何紧急迫降。 卡德加骑上自己的狮鹫,感到脑袋里又传来隐隐剧痛,这些新的知识似乎在推挤他大脑里的原有知识,以在他脑袋里永久性地占据一席之地。 “准备好了吗?跟上!” 出发了,两只巨兽舒展开身体,扑击着空气缓缓上升。这些巨型生物可以轻易地搭载一名全副武装的矮人,但是一名穿长袍的人类的重量已经接近了它们的极限。 卡德加专业地操作着他的狮鹫,跟随着麦迪文迂回下降,将高度调整到了比树梢高一点的位置。他头部的隐隐剧痛以麦迪文接触过的那一点为中心不断扩散,现在他已经感到头重脚轻,脑袋发昏。尽管如此,他仍能准确地跟随着星界法师的行动,就像他从一生下来,一生都是在狮鹫背上度过的。 青年法师试图赶上麦迪文,问问他他们的目的地,以及他们去那里的目的,但是总超不过他。当然即使他做到了,卡德加其实也清楚,风声的巨响也会把他的话给吞没。因此他只好乖乖地跟着麦迪文,飞越迫近的群山,然后转向东去。 卡德加说不清他们飞了多久,他在狮鹫背上已经断断续续地打了好几个瞌睡,但是双手仍紧紧地攥着缰绳,他的狮鹫也一直和麦迪文的保持同一步调。当麦迪文突然一个右转弯的时候,卡德加才突然从沉睡(如果那能叫沉睡的话)中惊醒,跟着星界法师转飞向南。卡德加的头痛症状已经完全消除了。留下的只有对疼痛的初略记忆。 卡德加现在发现他们已经飞出了山区,正在旷野上飞行。在他们的脚下,无数的水塘和湖泊反射出破碎的月光。这是片巨大的沼泽或是湿地,卡德加想。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东方的地平线已经发白,迎接着这即将到来的崭新的一天。 麦迪文降低了些高度,并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在狮鹫背上念了几句咒语,卡德加当然,卡德加看不到麦迪文的正面,因此念咒一说只是他的推测而已。卡德加德大脑告诉他,自己知道该如何仿效,如何放开双手,仅用膝盖的动作来操纵狮鹫。不过他打心眼里不觉得这样做会舒服。 他们还在继续前飞,麦迪文的身上却突然间发出一片强光,他的身影被这明亮的光辉映照地宛若天神一般,令卡德加的狮鹫被反衬地像是个微不足道的黑点。在他们下方,青年法师发现了一个军事营地,位于一个小山包上,在周围的沼泽中尤为醒目。他们压低高度掠过营地,卡德加可以听到其中传出来的盔甲的碰撞声和紧急武装的喧哗声。麦迪文究竟是在干什么? 飞越了营地后,麦迪文又开始重新上升,并作了一个盘旋拐弯,卡德加一一跟着造做。他们又一次回到了营地上空,现在它已经明亮多了——在他们盘旋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各处营火已经被添加了新的燃料,在夜幕中发出耀眼的火光。卡德加这回清楚的看到这是一支庞大的巡逻队,甚至可能有一个连的人数。指挥者的营帐又大又华丽,同时卡德加也认出了其上的艾泽拉斯王国旗帜。 暴风城的军队。一定是的,因为有传闻说麦迪文与艾泽拉斯之王莱恩和王国的英雄骑士洛萨关系密切。卡德加原以为麦迪文会在此着陆,但是星界法师用膝盖撞了下他的坐骑的一侧,命令狮鹫继续前飞。两只巨兽的翅膀扑击着夜幕下的空气,他们又开始重新爬升了,这次向着北方。卡德加除了跟随别无选择,麦迪文放下双手重新持缰,他身上发出的强光也渐渐消散了。 再次飞临沼泽地上空,卡德加注意到了下方一个细长的带状物,如果说它是条河的话未免太直了点,说是灌溉用的人工沟渠的话则又太宽了点。一定是条公路,贯穿整个沼泽,一直延伸到外界地段。 然后他们地平线远处出现了又一片山脊,又一块干燥地带,以及又一个营地。这个营地里也有火焰,但是它们早已熄灭多时。这个营地一定和刚才那个那个属于同一个军队,他们在这片旷野上分散散布。当两人飞近以后,卡德加发现了营地里被点着的数辆马车,它们的货物被凌乱地洒在周围,点缀着烧焦的黑乎乎的人类躯体,那些躯体像是小孩的玩具一样被乱扔在营地的沙质地面上。 一如刚才,麦迪文飞越了这个营地,并重新上升,作一个拐弯并第二次飞临它。卡德加也跟着做了,这位年轻的法师从坐骑一侧伏下身去以看得更清楚些。这像是个刚被掠夺过,然后点火烧了的运输队,但是货物却仍然还在。为什么强盗们不抢走货物甚至是连货车一起拖走?营地里还有幸存者吗? 最后那个问题立马被解答了,营地附近的一个小树丛中传出了喊叫声,数束箭矢向天上射来。 麦迪文不慌不忙地回拉缰绳,他的狮鹫尖啸一声,回转躲开了那几支箭。卡德加试图依样画葫芦,他头脑里那温暖、虚假而又舒服的记忆告诉他他知道正确的回转方法。可不像麦迪文,卡德加骑的位置实在太过于靠前了。 他急忙去拉缰绳,狮鹫成功地在空中回转了,但却没能躲过箭矢,一支带倒刺的箭洞穿了右翼,这只巨兽惨叫了一声,在空中痉挛,并拼命试图鼓动翅膀上升到箭矢射不到的位置。 卡德加立马失去了平衡,任他技艺再高也无法补偿。他心跳速度达到了极限,双手滑脱了缰绳,双腿也没能勾住坐骑。狮鹫感到身上负担减轻了,于是动作幅度更为加大,把卡德加完全从背上甩了出去。 卡德加双手乱挥想要重新抓住缰绳。那皮绳仅触到了他的手指尖,下一瞬间,就和他的坐骑一起向夜空高处飞去了。 而卡德加则向着下方径直坠去,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没。 第四章 战斗——劫后余生 坠地的一瞬间卡德加感到肺里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似的一涌而出,手指触碰到的砂砾的地表使他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落在了山脊一边废墟旁的低沙丘上。 年轻的法师艰难地站直起身子站起来。从天上看这山脊就像是森林失火,而从地下看,这里简直就是张开口的地狱之门。 四轮马车几乎已经全部被火焰覆盖了,里面的货物四散在山脊周围燃烧着冒出火光。布匹卷展开着洒在泥地上,破了的桶子不断地往外漏水,一些被夺走的食物残渣碎散着混进泥土里。在卡德加的周围还躺着穿轻甲的人型尸体,偶尔也能瞥见一个头盔或一把断剑。这些应该是保护车队失败了的卫兵们留下的遗物。 卡德加晃了晃疼痛的肩膀,还好感觉上只是挫伤而不是骨折什么的。要不是落在沙子上,他肯定还得摔得更重。他使劲地摇起自己的头。此时麦迪文法术所留下的感觉和全身各处更强烈的疼痛比起来已经无足轻重了。 废墟的周围传来了响动,卡德加本能地低下身子。一种吠叫般的陌生声音反复地传来,在卡德加听来这是这种充满喉音的语言既亵渎又粗野。他们在找他,他们看见他从坐骑上跌落下来而现在正在搜寻他。就像他看到的一样,佝偻的身影蹒跚着穿过废墟,在经过的火光映射中投下一串弓背弯腰的影子。 卡德加似乎感到想起了某些东西,但是具体又记不起来是什么了,而现在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别的,只是期望夜幕的笼罩能使自己不被那些生物发现。 而事实并非如此,在他身后,传来了树枝折断或是靴子踩在被落叶覆盖的坑上,或是类似皮甲被刷子擦拭所发出的那种声音。总之这已经足够让卡德加知晓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站在那了,他转过身,惊愕地发现了…… 他在幻境中曾见过的那种怪物,绿黑色的类人型怪物。 它看起来不像在幻境中那么大,那么宽,但仍然是一种噩梦般的生物:向前突出的大下巴上布满着豁出的尖獠牙,脸上的其他部位小而阴险。卡德加第一次注意到这种生物也有竖起的长耳朵。它可能在看见卡德加之前就已经听到他发出的声音了。 怪物的盔甲是暗色的,但是皮质的而不是像梦境中的金属质地。它一手拿着一束火把,火光深深地勾勒出五官,使整张脸看起来更为可怖。它的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根带有一串白色物体装饰的长矛。卡德加突然意识到这些物体是人类的耳朵,他身边这场屠杀中所得的战利品。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人与怪物的接触就在短短那么一瞬。野兽举起它那带有恐怖装饰的长矛指向年轻的法师,大吼一身算是发出挑战。 卡德加喃喃念了几句咒语,抬起手放出一束小魔法箭正中野兽的腹部。那怪物随之轰然倒下,它的挑战也暂时告一段落。 电光火石间,卡德加的思绪一部份正在为他刚才所做出的反应感到震惊,另一部份则清晰地记得他曾经在卡拉赞的幻境里看见这些野兽能做什么。 这个生物似乎在发现他前就已经通知了小队里的其他成员,现在营地周围响起了战斗嗥叫,两个,四个,甚至一组(12个)这种笨拙的野兽都向他的所在地围拢。更糟糕的是,连沼泽也传来了嗥叫。 卡德加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把它们全部放倒。召唤刚才的魔法箭已经足够使他虚弱的了。再来几次估计就有要晕倒的危险了。也许他该试着逃跑? 但是这些怪物可能比他更了解身边的周围这片漆黑沼泽地带的地形。如果他继续留在沙地山脊上,肯定会被包围,但如果逃进沼泽,可能连麦迪文都无法找到他。 卡德加抬头仰望天空,没有星界法师也没有狮鹫的踪迹。是不是麦迪文已经降落在某处并悄悄接近这些怪物了?或者他回去了南边的人类军队那求援? 或者,卡德加一身冷汗地想,难道麦迪文的那水银般的情绪又起了变化已经忘了还有人和他在一起飞行? 卡德加迅速观察了一下远处的黑暗,接着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包围圈本身,四周的在火光边晃动的影子似乎更多了,嗥叫声也更是此起彼伏。卡德加检起地上那根恐怖的满是战利品的长矛,特意大步迈向火堆,他或许已经不能再施放一两个魔法箭了,但怪物们却不知道这一点。或许它们就像看起来一样蠢,同时对法术也缺乏经验。 他确实吓到了它们,是的。这些野兽一心只想着捕捉到它们刚刚从飞行做起上射下来的可怜受害者,到了山头却突然发现这个受害者站在营火的光亮手中手里拿着它们其中一个护卫的战利品长矛。 卡德加把长矛抛进火堆里,长矛落下的瞬间火星四溅。 年轻的法师召唤了一小簇火焰,形成一个小火球并悬浮在手中。他希望火光能够像刚才那个守卫手里的火把一样勾勒出自己严肃的脸。效果确实更好。 “离开这个地方!”卡德加吼道,心中祈祷自己紧张的声音不会留下破绽 “离开这个地方或者死!” 一个个头稍大一些的野兽向前走了两步,卡德加念诵了一段咒语,秘术的能量聚集在他握着火焰的手上最后结结实实在这个绿色野兽的脸上炸开,怪物伸出爪状的手痛苦地捂住自己被炸烂的脸,然后惨叫着倒下了。 “滚开!”卡德加喊道,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压得低沉,“滚开或者和他下场一样!”他感觉腹部冰凉,同时试着让自己不要盯着那具燃烧的尸体看。 一根长矛从黑暗中向他飞来,卡德加用尽自己最后的魔力召唤气系魔法,空气盾的能量刚好能够使长矛偏移原来的方向。做完这些卡德加已经感到了眩晕。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他已经真真正正地耗完了全部法力。现在只有靠虚张声势来吓唬敌人了。 周围的那些怪物,大概十多个能看见的,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卡德加盘算着,再喊一声,估计它们就会逃回沼泽去了,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逃跑。他已经决定向南跑,去到人类军队的营地。 然而此时一阵大声地咯咯怪笑凝固了卡德加的血液。怪物战士的队列让开了一条路,一个身影蹒跚向前。它比其他的那些野兽更瘦弱而更佝偻,穿着一件袍子,颜色仿佛凝结的血液一般,就像是幻境里天空的颜色。它的脸和其他怪物一样扭曲而泛绿,但是这个家伙的眼睛里却闪动着邪恶野蛮的智慧。 它伸出手,掌心向上,掏出一把匕首用尖端刺穿了掌心。淡红色的血液立即涌出并流淌在它带爪的手上。 穿着长袍的野兽念诵了几个卡德加从来没听过的咒词,这些咒语刺人耳膜,而它手上的血液也开始燃烧起来。 “人类你想玩吗?”野兽用勉强能听懂的人类语言突然说道。“你想玩法术吗?诺斯格林可以陪你玩。” “滚开!,”卡德加再一次喊道。“滚开不然就死!” 然而年轻法师的声音已经颤抖了,穿着长袍的怪物狡黠地笑起来。 卡德加扫视了周围的区域,寻找逃跑的最佳地点,他琢磨着或许能找到一把守护的剑来自卫,或许这个诺斯格林也是和他刚才一样在虚张声势。 诺斯格林又向卡德加走进了一步,而它右侧的两个蛮兵突然发出怪叫并全身燃起火焰。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包括卡德加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诺斯格林转向这两个被献祭的家伙正想看个究竟,身边另外两个蛮兵也像干柴似地浑身窜出火焰。这些野兽惨叫着,挣扎着,最后绝望地倒在地上变成一团焦黑。 麦迪文站在那里,那些怪物们曾经聚拢的地方。他浑身放出魔法的光芒,同时也吸收着周围燃烧的马车和尸体,甚至大篝火放出的光芒,一切光亮的东西在他身边都黯然失色。他看起来十分轻松愉悦,微笑着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怪物们,一种原始,残酷的微笑。 “我的学生让你们离开,”麦迪文开口道,“你们早就该听从他的劝告。” 其中一只野兽发出一声挑衅的吼叫,而强大的星界法师只是轻轻一挥手就立刻让它收了声。一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狠狠砸在它的脸上,伴随着一阵撕碎般的爆裂声,这怪物身首分家,身子扑倒在沙地里,而脑袋在落地之前还向后飞了几米。 剩下的野兽们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全部向着黑夜作鸟兽散。只有它们的头,那个穿着袍子的诺斯格林,还站在原地,它巨大的下颚由于惊讶而张得十分夸张。 “诺斯格林知道你,人类,”它怯懦地说道,“你就是那个……” 没等说完它就已经在麦迪文的施法手势中发出了尖叫,爆发出的气魔法与火魔法托起它离开地面,燃烧着不断向上腾起,它一直惨叫,直到肺部功能受到压迫而崩溃,烧焦的尸体在半空中像黑色的雪花一样飘落下来。 卡德加看着麦迪文,大法师咧开嘴正自满地微笑。笑容最终消逝麦迪文将目光聚焦在卡德加灰白的脸上的那一刻。 “你还好吧?小伙子?”他问道。 “还不错。”卡德加感觉虚弱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他试着坐下,却最终只能半跪着伏下身子。思维一片空白。 麦迪文立刻走到他身边,把手掌放在年轻法师的额头上。卡德加想把大法师的手挪开,可他发现自己连那点力气都没有了。 “休息把,”麦迪文看着他,“好好地回复一下精力。最坏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卡德加点点头,眨着眼睛。他看着火堆旁的这些尸体想,在图书馆麦迪文本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杀了他,是什么使他手下留情了呢?是对卡德加的一点点印象吗?一点点记忆?或者还是出于人道呢? 年轻的法师提起劲问道:“这些东西。”他的声音听起来什么含糊。“它们是什么……” “兽人。”星界法师回到道。“它们是兽人。好了现在别再问任何问题了。” “骑士团最终还是”麦迪文叹了一口气,“曲高和寡而且太迟了,不过别告诉他们这些。他们会找到那些掉队的家伙们的。现在休息吧。” 骑兵队很快赶到了营地,他们半数人从马上下来,开始检查起地上的尸体,另外半数继续沿着大路前进。他们中的一个小队被安排埋葬那些牺牲了的护卫们的尸体。少许没有被麦迪文烧过的兽人尸体也被集中搬运到主篝火那,他们的尸体伴随着燃烧的扑扑声在火堆中慢慢碳化。 卡德加想不起来麦迪文什么时候走开过,但他确实是带着骑兵队的指挥官回到了卡德加的身边。指挥官是个结实的男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他的脸饱经沧桑,满是战争的痕迹。他的胡子早已干瘪得像是枯萎的野草,呈现出胡椒粉般的灰白色,脑袋上的发线快要退到了后脑,露出宽大的前额。这是一个巨大的男人,一身板甲以及大斗篷,使他看起来更为雄壮。从他一边的肩膀那卡德加可以看见一把巨剑的剑柄(刻着allroll的那把?),前段的横挡上镶有宝石。 “卡德加,这位是安度因?洛萨爵士,”麦迪文开始作介绍:“洛萨,这是我的学生,来自肯瑞托的卡德加。” 卡德加思维飞转努力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个响亮的名字。洛萨爵士。国王的勇士,莱恩国王和麦迪文共同的儿时伙伴。他背上的一定是那把皇家巨剑,象征着保卫艾泽拉斯的誓言之剑,而且…… 麦迪文刚才说了卡德加是他的学生? 洛萨单膝跪地俯下身子使自己和眼前这位年轻人目光持平并微笑地看着他,“嗯,你终于有一个学生了,还得跑去紫罗兰花园找,是吗?麦德(麦迪文的昵称)?” “找到一个有合适优点的,嗯,是的”麦迪文回答 “如果这优点是能把一个当地法师的内衣整理清楚,的确是好很多,恩哼?哦,别这么看着我,麦迪文。告诉我这个小伙子做了什么让你难忘的呢?” “哦,平常的很,”以一个狡黠的微笑回答老友的问题。 “他整理了我的图书馆,第一次尝试就驯服了狮鹫,单手搞定了这个兽人,其中包括一个术士。” 洛萨爵士吹了一个口哨,“他整理了你的图书馆?我记下这条了。”一个微笑在他灰白的唇须下闪过。 “洛萨爵士,”卡德加终于努力挤出一句。“你精湛的技艺甚至在达拉然也十分出名。” “你好好休息,小伙子,”洛萨边说边把沉重的板甲手套放到年轻法师的肩上。 “我们会搞定剩下的这些野兽的。” 卡德加摇了摇头,“不,只要你们还待在大道上就不行。” 国王的勇士惊讶地眨起眼来,而卡德加不确定这是是因为他的冒昧还是他说的话内容本身。 “恐怕这孩子说的对,”麦迪文说道:“兽人们已经在沼泽扎了营。他们似乎比我们更了解黑沼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行动起来如此有效率。我们留在路上,他们就能从边上包围我们。 洛萨用手套挠了挠后脑勺。“也许我能借一些你的狮鹫来侦察。” “训练这些狮鹫的矮人们或许对此有不同的意见,”麦迪文说。“但也许你能和他们谈谈,还有那些侏儒,他们有些奇怪的玩意儿和飞行器或许用来侦察能不错。” 洛萨点了点头,挠着下巴说,“你怎么知道兽人们在这?” “我在我的地盘里碰上过一个兽人先头侦察兵,”麦迪文的回答平静地好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我从他搞到消息说一个大型团队正准备沿着沼泽大道偷袭,我本想及时赶到来给他们一个警告的。”大法师看着身边的狼藉一片意味深长地说道。 清晨的阳光还没能强到照亮他们身边的土地。较小的火苗很多已经熄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兽人尸体的味道。一丝暗淡的云朵飘过营地的上空。 一个年轻的士兵,大概比卡德加稍大一点,跑过来报告说他们发现了几个幸存者,其中的一个被兽人啃咬地很严重,但仍然活着。大法师是否能立刻过去看一下。 “你留下和这孩子在一起,”麦迪文说,“他对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糊涂。”说完大法师便大步穿过眼前这片血腥焦黑的土地,他的长袍在身后摆动地像一面旗帜。 卡德加想站起来跟过去,然而洛萨把沉重的手套放在他的肩上把他按了回去。卡德加坚持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回到坐着的姿势。 洛萨微笑地注视着卡德加。“老傻瓜终于也有一个助手了。” “学生,”卡德加虚弱地说,尽管他感到心中充满了自豪,这种感觉给了他再一次开口说话的力量。“他有过很多助手。但他们都干得不长,我是那么听说的。" “嗯,嗯,”洛萨说。“他们其中的一些是我推荐的,而他们都带着一个闹鬼的塔和一个疯狂善变的法师的故事逃回我身边。你觉得他怎么样?” 卡德加眨着眼想了一会儿。在过去的12小时内,麦迪文攻击了他,把知识强塞进他的脑中,拖着他在狮鹫背上飞越整个国家,最后在献身营救前让他独自面对如此多的兽人。而另一方面,他承认了卡德加是他的门徒。他的学生。 卡德加咳嗽着说,“我猜不透他。” 洛萨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容中到这一种真诚的亲切。“任何人都猜不透他。这是他的一个优点。”洛萨想了一会儿又说,“这是个很礼貌也很政治的回答。” 卡德加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洛丹伦是很礼貌也很政治的国度。” “我在国王的评议会里听过。达拉然的大使能同时回答是和不而且也完全不表达任何意思。”没有任何侮辱和意思。 “没有关系,我的将军。”卡德加说。 “你多大了,小伙子。”洛萨看着他问道。 “17岁,怎么了”卡德加看着眼前的长辈。 洛萨摇了摇头嘟哝道,“那也许能说明些东西。” “能说明什么?” “麦德,我是说星界大法师麦迪文,在病倒得时候比你还小几岁。所以,他从没和你这个年龄段的人打过交道。” “病倒?”卡德加问道。“星界法师曾经得过大病?” “病得很严重,”洛萨说道。“他深深沉睡,他们称其为昏迷。莱恩和我把他安顿到北郡修道院,那里的神职人员喂他肉汤使他继续生命。他就这样睡了几年,然后猛然醒来,就像下雨一样突然。或者几乎。” “几乎?”卡德加问道。 “总之,他错过了大部分青少年时代,以及之后额外的几十年。他在少年时代睡去而醒来已经是一个中年人。我总是担心这会对他产生很大影响。” 卡德加想到了大法师难以捉摸的习性,他情绪的突然变动,以及在和兽人作战时孩子般的开心笑容。麦迪文还是个孩子吗?是不是他的这些行为也能说明一些东西呢? “他的昏迷,”洛萨说道,边回忆边微微摇起头。“他的昏迷是不正常德。麦德把他称作小睡,就好像这昏睡十分合理一样。而我们则从来没有找到它发生的原因。大法师或许已经找到答案了,但他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甚至是在我问的时候他都不愿回答。” “我是麦迪文的学徒,”卡德加简单地说道,“你为何把这些告诉我?” 洛萨深深叹了一口气向远处望着满是战争疮痍的山脊。卡德加了解了眼前的这位勇士是一个在达拉然永远都找不到的诚实,坦率的人。他的情绪就像是刻在他脸上的晴雨表一样让人一目了然。 洛萨抿了抿嘴,说道:“老实说,我担心他,他独自一人在那塔里……” “他有管家。另外还有厨师,”卡德加插嘴。 “带着强大的魔法,”洛萨继续道。“他看起来很孤独,独自缩在群山里。我担心他。” 卡德加点点头,他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洛萨想从艾泽拉斯为麦迪文找一个学徒来监视他的朋友。他担心老友,同时也担心老友强大的力量。卡德加大声说:“你担心他是否正常。” 洛萨耸耸肩,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在为此担心又极力掩饰。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卡德加问。“帮助他,也帮助你。” “看着点他,”洛萨说,“如果你是他的学生你应该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我不想让他……” “再陷入昏睡?”卡德加提示道。这次洛萨又回给他一个耸肩的动作。 卡德加作了一个他能做到的最善意的微笑,“很荣幸我能同时帮助你们,洛萨爵士。你知道我的忠诚必须首先给与我的主人,而如果有什么事一个老友也需要知道的话,我会传达给你的。” 卡德加又得到了肩膀上沉重手套的拍击,他惊讶与洛萨如此迫切地向他表现出自己的忧虑。是不是所有的艾泽拉斯居民都那么直接坦率呢?甚至现在,卡德加还能看出洛萨还有别的什么想说。 “还有,”洛萨果然开口了,卡德加只是礼貌地点头。 “星界法师有没有和你说起过守护者的事?”他问道。 卡德加本想装作自己比已经了解的知道更多,来从面前这位诚实的长辈口中套出更多信息。但话在出口时他改变了注意,他觉得还是说出事实为好。 “我从麦迪文口中听过这名字,”卡德加说。“但是我不知道细节。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洛萨说道。“那就当我什么都没和你说过,随他去吧。” “我相信在适当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的。”卡德加补充。 “毫无疑问,”洛萨说,“你看起来是值得信任的那种孩子。” “毕竟,我作他的学徒还没几天时间,”卡德加懒懒地说道。 洛萨的眉梢向上扬起,“没几天?那到底你做麦迪文的学生有几天时间了呢?” “到明天清晨,”卡德加给出一个笑容说。“就过了第一天了。” 麦迪文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看起来比刚才更憔悴些,洛萨问那个那个幸存者是否还有生还希望,得到答案只是麦迪文的摇头。洛萨深深皱起眉头,在和麦迪文寒暄了几句后,他跺开步子去视察余下的救援和清理工作。刚才继续前进的那半队骑兵也已经回来了,可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准备好旅行了吗?”麦迪文问道。 卡德加站立来,这沙地山脊就像一片孤舟一样漂在黑沼泽的汪洋中间。 “准备好了,”他回答道,“不过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驾驭一只狮鹫,尽管,我有……”他故意拖长声音,并用手指着额头。 “不用担心,”麦迪文回答。“你的坐骑被箭射中已经飞往远处了,现在我们只能同骑一只狮鹫。”他把刻着符文的口哨抬到嘴边并吹出一连串短促刺耳的信号。在他们头顶,一只狮鹫盘旋着法出叫声。 卡德加抬头看着天问道,“那我是你的学徒了?” “是的,”麦迪文回答,脸上平静得像一个戴着一个面具。 “我通过了你的测试,”年轻的法师又说道。 “是的,”麦迪文回答。 “我很荣幸,先生。”,卡德加说。 “我很高兴你这样想,”麦迪文说道,脸上闪过一丝鬼魅的微笑。“因为现在开始才是困难得部分。” 第五章 时光沙漏 “我看见过他们。”卡德加说 他们回到麦迪文之塔,距今已经七天(卡德加整整休息了一天)。在这些日子,卡德加的学徒生活也走上正轨。早餐前,卡德加要在麦迪文的指导下开始一小时的咒语练习,从早餐时间一直到吃晚饭,卡德加则成为麦迪文的助手,协助星界法师完成各种工作。这些包括记录麦迪文留意的咒语,或者跑到图书馆修复这样那样的书籍,或者仅仅是在麦迪文工作时提着他的工具箱。 他终于觉得和这个老头子工作还是挺愉快的,这真是一个特别的时刻,他提到了那次沼泽地里的袭击。 “看见过谁?”越过实验用的巨型透镜,麦迪文看了他一眼。他的手上戴着一个小指环,指环上嵌着一根极细的探针。他正在摆弄那个看上去像是机械蜜蜂的东西,用手中的探针检查那个蜜蜂折叠起来的重翅膀。 “那些兽人,”卡德加说,“在与他们开打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们。” “你第一次来这的时候你可没跟我提到过,”麦迪文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指就像是在跳着怪异的舞蹈,探针精确在那个机械装置上进进出出,“我记得当时问过你其他种族的信息,你没提到你见过兽人。你在哪见过他们?” “在幻象中,就在我来这不久以后。”卡德加回答道。 “哦?你遇到幻象了,嗯,你知道这里有很多。摩洛斯应该告诉过你,你知道他是有点大嘴巴。” “我碰到过一两个,记得比较清楚的那个是在一个战场,那些家伙,我是说那些兽人,在那边,攻击我们,我的意思是,攻击和我站在一起的那些人类。” “嗯——”,麦迪文润了下嘴唇,探针优雅地沿着机械蜂的铜胸甲移动。 “而且我发现我不在这里,不在艾泽拉斯,也不在洛丹伦,我在的那个地方,那的天空像血一样红。”卡德加继续说道。 突然,麦迪文的情绪发生变动。他的须发就像受到电击一样倒竖起来,手上的探针也扎到错误的部分,复杂的机械蜂滋滋响着发出闪光,随着一声尖啸,报废了。 “红色的天空?”麦迪文不再看工作台,而是转过脸紧紧盯着卡德加,强烈的魔法能量肆意地在他眉间翻滚,绿色的眼中似乎有个猛烈的风暴海洋在咆哮。 “是的,红色的天空,像血一样的红色。”卡德加不卑不亢地说,他偷偷想,经过一次次锤炼,他好象开始适应麦迪文善变的性格。 麦迪文的能量发出恐怖的嘶嘶声,“说!继续说!关于那个世界、那些兽人、那些天空,”他冰冷地命令道,“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卡德加开始描述他第一天晚上碰到的幻象,提到了他能记起来的一切。麦迪文时不时打断他,向他提问像那些兽人的穿着,那个世界的模样,在地平线和天空都有些什么,兽人军队中是否出现过什么旗帜等问题。卡德加觉得他的回忆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翻过一遍。麦迪文从卡德加那里知道了一切,除了一件事。 除了那个战斗法师指挥官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神,卡德加觉得不应该提这些,而且麦迪文的问题都围绕在那个红色天空的世界和那些兽人,麦迪文几乎没问到人类防御者。在卡德加向麦迪文形容那些幻象的时候,麦迪文似乎平静下来,但卡德加的话并没有使麦迪文的疑惑减少,波涛汹涌的海洋依然在他粗长的眉毛下起伏着。 “奇怪,”卡德加说完后,麦迪文缓慢地说,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他靠到椅子上,装有探针的手指轻敲着嘴唇。 房子被沉默笼罩着,终于,麦迪文开口了:“这是个新的幻象,一个非常新的幻象。” “老师。”卡德加说。 “麦迪文。”星界法师提醒他。 “麦迪文老师,”卡德加继续道,“这些幻象是从哪来?那些是来自过去的影子还是来自未来的凶兆? “都是,”麦迪文说,重新靠在椅子上,“也都不是。我们先不谈这些,现在你去厨房拿一罐酒来,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我想也快到晚餐时间了,呆会,我要为这些幻象做一些解释。” 当卡德加回来时,麦迪文已舒服地坐在一个大椅子上,壁炉生起了烈火。麦迪文取出了两个大酒杯,卡德加把酒倒上,红酒的香甜味与衫木燃烧的味道混在一起,充斥了整个屋子。 “你能喝多少?”麦迪文问他。 “能喝一点”,卡德加说,“在紫罗兰城,吃饭时喝酒是件很正常的事。” “没错,”麦迪文说。“对了,你问我幻象的事。” “是的。那些幻象,而且摩洛斯……”卡德加犹豫了一下,他可不想给摩洛斯大嘴巴的称号再添一个佐证,但他还是决定说下去。“摩洛斯说不是只有我能看见幻象,大家一直都能看到。” “他说的对。”麦迪文说,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咂了咂嘴。“这酒是用迟收的葡萄酿的,还不算太坏。嗯……你知道,这座塔建在一个能量场上。周围的魔法能量会受到能量场的作用力而汇聚在这里,像这么一个时空稀薄之地,会因为汇集了众多的魔法能量而发生空间扭曲,甚至会使之成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那我当时看到的那些是什么?”卡德加打断星界法师,“是另一个世界?” 麦迪文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我只是说由于某种原因而产生的能量场,会吸引周围的魔法能量而成为一个充满能量的地方。而赤脊山的这里——麦迪文之塔,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很久以前这里发生一场巨大的爆炸,形成了这道峡谷并扭曲了这里的时空。” “因为爆炸而产生的巨大能量场,这就是你居住在这里的原因?”卡德加及时问到,麦迪文摇头道:“你说得不对。” “你刚才明明说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爆炸,并使这成为魔法能量汇集之地。接着你才过来……” “是的,”麦迪文说,“如果你以平常的思维方式来看这件事的话,事情确实是这样。但事情为什么不能是这么发生:正是因为我最终将来到这里,所以大爆炸才发生并为我准备了这么一块充满能量之地。” 卡德加一脸的惊讶。“那不可能。”“在正常的世界中,它们不会,”麦迪文说。“但魔法是一门颠覆常理的艺术。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肯瑞托大厅里的魔法辩论完全是吹牛和浮夸。他们只想找一个理性而完美的世界,妄想用规律来解释一切。星辰的东升西落,季节的交替更迭,人们的生老病死,这都是规律。但魔法可以使规律失效,改变星辰的轨道,混乱季节的更迭,停止人们的生死,这才是魔法。扭曲空间出现在浩瀚时空中,就像地板上的一小块褶皱,只能等待一个勤劳的人来发现并探索它的奥秘。” “但让我相信这个地方完全是为你准备的……”卡德加惊讶道。 “真正的世界与你所看到的有很大不同,”麦迪文回答,“究竟什么才是我们应该相信的?时间是如何运行的?” 麦迪文的话题变化得很快,卡德加完全跟不上。“时间?” “我们使用它,我们相信它,我们用它来测算一切,但是它到底是什么?”麦迪文喝下一口酒,朝他微笑。 “时间是不断流动的瞬间,就像沙漏中的沙子。”卡德加犹豫地说出他的看法。 “绝妙的比喻。”麦迪文赞赏。“我们来打个比方,你能分辨出沙漏与钟表之间的区别吗?” 麦迪文又喝了口酒,卡德加低头想了想,缓慢地摇摇头。 “别丧气,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困难的概念。钟表是一个机械模拟时间的器具,由齿轮来控制每一次跳动。当你拆开钟表你就能发现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齿轮发条驱动的。你知道它接下来会怎么走,因为钟表匠就是这么设计的。” “没错。”卡德加说,“时间是很像钟表。” “是的,但时间同时也是一个沙漏,”麦迪文说,他抓起桌子上的沙漏将它翻了一面。 卡德加看着那个沙漏,目瞪口呆:在麦迪文拿酒之前桌子上似乎还没有这个沙漏,不,应该这么说,在麦迪文伸手前的一刹那,桌子上也没有这个沙漏。沙漏就像是凭空蹦出来的,这太神奇了! “沙漏也是时间运行的方式之一,不是吗?”麦迪文问。 “你永远无法知道,在某个的瞬间,究竟是哪些沙粒正在从沙漏顶端流向底端。即使你记录下各个沙粒通过的顺序,你也会发现每次纪录下的次序都有细微的不同,是什么导致这些不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总是一样,那就是,沙子总会从顶部流到底部。所以——”麦迪文故意拖长音,他的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所以,”卡德加说,“你的意思是说,无论因果如何排列都不重要。无论是因为爆炸,所以你在这里建塔;还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安身之所所以才发生爆炸,在这两种说法中,哪一种说法是正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在这定居,结果都一样。”“非常对。”麦迪文笑道。“所以当时那些幻象也是,它们,都是沙漏中的一些时光之砂?”卡德加还是充满疑惑。麦迪文将身体微微前倾,年轻的学徒立即感受到来自麦迪文的压力。“如果我的高塔是一个巨大的沙漏而不是钟表,那么无论在任何时候,这里总会有一些时光之砂在流动。它们出没在每一个人周围,因此我们常常能看到他们,但往往看不真切。在这些时光之砂中,有的来自过去,有的来自未来。难道就不能有些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麦迪文渐渐陷入沉思,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完全有可能。我们现在所看到一切也会成为将来隐藏于身边的幻象。如果我的高塔是一个钟表,这些幻象就会有规律地出现,也会容易解释。但当高塔成为沙漏的那一刻起,规律被扭曲的时空打破,每个幻象以其自身的规律出现在我们周围,解释它们也变得难上加难。”麦迪文重新靠到椅背上,嘴角微微上翘。“这些真有意思,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整齐的、被安排好一切的宇宙时空。”卡德加点头表示理解,“你曾看过那么特殊的幻象,难道就没有一种方法能透过那些幻象而预测未来吗?”麦迪文的情绪突然又低沉下来。“难道就没有一种方法能避免那种未来的发生吗?”麦迪文喃喃说。“没有,他们是那种即使是一个星界法师也不得不保持敬畏的东西,是的,他们就是那样令人敬畏的东西。” “但是——”“没有但是,”麦迪文粗暴地打断学徒的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现在你已经喝了很多酒,让我看看这对你的魔法控制力有什么影响。来,浮起我的酒杯。”卡德加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他含糊不清地说:“但是我们已经喝了很多了。”“没错,”麦迪文回答,“你应该保持住你的状态,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时空之砂什么时候会贸然出现。解决的方法有两个,或者你永远保持警惕,避开险恶的命运;或者你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待到厄运来临时再付出代价。莫待临阵才磨枪,理应未雨而绸缪。好了,施展你的浮空术,快!” 卡德加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试图保持清醒,努力让那个重陶杯漂浮起来……几分钟后,他动身前往厨房寻找工具打扫陶杯的残片。 每天晚上,卡德加都有一定的自由时间来做一些魔法练习和研究,麦迪文则做一些其他工作。卡德加非常好奇这些工作到底是什么,他认为这些工作和一个矮人有关。那个矮人乘坐狮鹫来到高塔,每周来两次,每次都会带来一些东西,同时也带走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装在包里,卡德加也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 麦迪文允许年轻的学徒在图书馆内自由查阅资料,甚至允许他寻找肯瑞托法师们提出的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麦迪文微笑“就是我得看看你寄到肯瑞托的信。”卡德加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麦迪文看出他的窘迫,笑道:“我并不是担心你会对我有所隐瞒,年轻的信赖,而是——你知道我的记性,我只是讨厌他们知道那些我也许已经忘掉的事情。” 有了麦迪文的允许,卡德加埋头于浩瀚的图书馆,他为他的第一个老师贾兹巴找到一份朗朗上口的古史诗卷轴,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麦迪文的母亲艾格文与一个未知恶魔的战斗细节;为戴尔斯女士罗列了一份关于精灵历史的书目;为奥蓉达翻阅了他所能读到的所有怪物手册,遗憾的是他依然无法从中推测出第五种巨魔的存在。同时,卡德加也继续着刚开始的法术练习。当然,他也一直在寻找破解那些古书的方法,它们被强大的魔法保护着,使他一直无法阅读其中珍贵的资料。为了找到破解结界的线索,卡德加也常常不眠不休地研究破解之法。 他最近在忙的另一件事,就是“守护者”。麦迪文曾提到过它,洛萨爵士也曾以为麦迪文跟他吐露过守护者的事,但当他发现麦迪文压根没说时就迅速地改变话题,看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守护者,这与其说是一个名字,更不如说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不比那些整天出没在高塔中的幻象真实多少。精灵的古书上倒是一直有守护者这个名字,艾泽拉斯皇家历史中也出现过守护者,他往往出现在某次婚礼或葬礼,或是在某次进攻的先头部队中。经常被提及,但却从未进行过详细的描述,这就是守护者。它到底是一个称号,还是那活了八百岁的麦迪文的母亲? 不仅如此,守护者还有其他令人疑惑的东西。卡德加瞄到在一张书页的边缘曾写着“提瑞斯法”这几个字,当然这几个字早已被擦掉。但卡德加可以通过羊皮纸上的印痕来分辨出这里以前写过什么。现在又有新问题,“提瑞斯法”究竟是什么?一个守护者的名字?还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或者压根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那天,卡德加为这个折腾了一个通宵。 就在酒后的第四天,卡德加又陷入一场幻象之中。更确切地说,是那个幻象袭击并吞没了他。那时候卡德加正在图书馆忙活,忽然闻到一阵玫瑰的香味,伴随着湿热的空气,那阵香味笼罩了整个屋子。墙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满绿色,葡萄藤在书架上肆意攀爬生长,又宽又大的葡萄叶取代藏书成为周边的景象。原本放卷轴的地方也长满了巨大的月亮花和红星兰幼苗。卡德加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到底是哪?他的好奇心又一次被激发。很显然,这里没有贫瘠的大地,也没有兽人的军队,这不是他原先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世界。这是一片丛林,是这个世界的丛林,卡德加这样安慰自己。 卡德加环顾四周,桌子和书都消失了。他身在丛林,不远处有三个年龄和卡德加相仿的年轻人,他们卷好的被褥放在旁边,营火旁烘着一个洗干净的锅,似乎是在探险。这些人的衣服上没有能显示出他们身份的标记,但做工非常精细,不是普通人能穿得上的。他们正在互相打闹,跟以前一样,卡德加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中间的那个金发小伙子好像在绘声绘色地讲故事,他看上去像是在模仿一个女人。金发男生右边的黑发男孩爽朗地大笑,开玩笑地用膝撞他的屁股,两个人笑成一团。黑发小伙笑着理了理头发,卡德加注意到他的发际线很靠后,哦不,等等。他想起洛萨,洛萨也是如此。卡德加仔细地端详起那个人,越看越像,他的五官表情和洛萨就像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他还未刻上岁月的痕迹,胡子也还未变灰,但卡德加肯定——他就是洛萨。 卡德加把目光转向第三个人,天那!他看到从前的麦迪文。麦迪文身着暗绿色猎人装,高高昂起的风帽下是一张年轻快乐的脸,他的眼睛在营火的光芒下闪耀出翡翠般明艳的颜色。对金发男孩的故事,他报以略显害羞的微笑。金发小伙子做了一个手势并指向他,他似乎是在为未来法师的丰功伟绩而大吹大擂,麦迪文耸耸肩,看上去更不好意思了。 这三个大男孩,一个是麦迪文,一个是洛萨,那么第三个,毫无疑问是莱恩——现在艾则拉斯的国王。肯瑞托的档案中记载他们三人早期探险的经历,他们经常在王国的边疆探险,曾和不少袭击者和怪物战斗过。 现在,这三个人就在卡德加的面前。莱恩的故事好象刚结束,洛萨笑得差点从他坐的木桩上滚下来,麦迪文拿手遮着嘴,装着咳嗽以掩饰笑容。 麦迪文举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好象说我们该动身了。洛萨终于平静下来,走去整理装备,莱恩把脸埋进手里,似乎为拖延了行程而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的丛林发出沙沙声,有什么在移动!三人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们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卡德加,这场聚会的第三者,更是清晰地感觉到,一些充满恶意的怪物已经潜伏在营地周围。洛萨慢慢弯下腰,把脚下的巨剑拔出。莱恩警觉地站起,从树后抽出一柄双面斧,用眼神示意洛萨去侦察那边,示意麦迪文负责另一边。麦迪文缓慢地朝外围走去,没拿任何东西,很显然,当时麦迪文已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莱恩慎重而坚定地走向营地的另外一侧——他认为袭击者藏在那里,然后举起阔斧,重重抡出。 袭击者被迫从他的藏身之处跳出来。这个怪物比他们高上一半,一刹那,卡德加以为是一个巨型兽人。 他想起奥蓉达的怪物手册,哦不,这不是兽人,这是巨魔。在他眼前的这个巨魔,看上去是丛林巨魔的一种,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出暗蓝色,灰色鸡冠状的头发从额头一直向后长到脖子。与兽人一样,他的獠牙从下巴伸出,但与兽人朝天的尖牙不同,他的獠牙更细长,向下延伸,并形成与象牙一样的弧度。他挫劣的五官就像人类的加长版,看上去极为怪异,赤裸的胸膛上挂着一串人骨项链,文身也清晰可见,显得格外狰狞。 巨魔发出一阵战斗怒吼,舞动着长矛攻击莱恩。莱恩想收回兵器,但之前的一挥太过用力,急切间收不回来。幸好洛萨一个冲锋到巨魔面前,挡住一击,然后反砍一剑;身后是紧紧跟上的麦迪文,能量在他的指尖汇聚。 巨魔灵活地向后一闪,躲过洛萨的进攻,紧接着又是一个大步后退,莱恩的巨斧险险地从他面前扫过。两位战士互相合作,不断交替进攻,逼得巨魔频频后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战圈也离营地越来越远,貌似人类占尽上风。 但卡德加察觉,巨魔的招式毫无任何攻击性,他的动作似乎是要把人类引到某个地方。 年轻的麦迪文冲朋友大喊着什么,他一定也发现了巨魔的圈套。 话音未落,另两个巨魔突然跳出,从两个方向攻向莱恩。 就如巨魔预计的那样,这一招来得太突然,莱恩措手不及而被刺到右臂。这位未来的国王大叫了一声,斧头垂到地上。 一击得手,一个巨魔继续攻击莱恩,另两个巨魔开始围攻洛萨,洛萨冷静熟练地挥舞巨剑防御,勉强抵挡住了巨魔的攻击。在这次偷袭中,巨魔展现了他们的聪明才智,他们的伏击成功地将两个战士分开,逼着麦迪文去选择帮哪一个。 他选择帮助莱恩——卡德加猜那是因为莱恩已经受伤。手上闪着火焰魔法的红色,麦迪文向莱恩的方向冲去——却被巨魔狠狠击中脸部,粗重的矛柄“乒”的一声打中麦迪文的下巴,他应声而倒。那个巨魔以一个优雅的姿势转身对受伤的莱恩又来了那么几下,莱恩倒下,阔斧从这位未来君主的手中滑落。 看着地上躺倒的两个人,巨魔的动作迟钝了一下,似乎是为先杀哪个而犹豫。最后他选择离他较近的麦迪文,长矛被高高举过头顶,黑色的矛尖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光。 但麦迪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乘他犹豫的那一瞬,麦迪文抓住最后的机会默念咒语,在长矛扎进喉咙的那一刹那,魔法发动,一个小旋风凭空出现,卷起沙子迷住了巨魔的双眼,巨魔急着用手揉着双眼,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麦迪文没有起身,也没有施法,而是就地翻滚向前,掏出匕首,狠狠捅入巨魔的大腿。 巨魔受到重创,凄厉的喊声响彻丛林,他胡乱挥动着长矛妄图打到麦迪文。这时麦迪文已顺势滚到一边,站起身低声施法,指间响起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抬手放出一个闪电球。正中目标!巨魔被强电流打得重重顿了下,然后半跪着伏下身子,他已经完了,被电流麻痹的身体不听使唤,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起身,巨魔抬起头,红色双眼里燃烧着仇恨,死死盯着法师。 莱恩来到巨魔身后,抡起巨斧——斧锋反射月光,闪着异样光芒,对着巨魔颈部重重砍下……好,搞定一个。 洛萨这边,这个勇士完全凭他自己守住了敌人的进攻,但是,也只是勉强守住,毫无反击之力。 巨魔听到了同伴的惨叫,一个继续攻击,另一个两眼通红充满杀气,嗷嗷叫着冲向二人。莱恩游走在刀风剑影中边打边退,巨魔疯狂地挥动长矛,又往前踏上两步,他的脚下,是快要熄灭的营火。就是现在!躲在一旁的麦迪文咏唱起厄长有节奏的魔法,双手臂抬高至肩,身上的衣服猎猎做响,红光笼罩了他的身体,在宁静的月光下,闪耀红光的他就像一个恐怖的恶魔。最后一个音节唱完,营火突然爆炸,窜起的火焰冲上天空,化成一个巨大的火狮头,烧向巨魔,巨魔就像是被浇了沥青一样燃烧,他尖叫着跳进附近的池塘,想扑灭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但那根本无济于事,饥饿的地狱之火将绝望的巨魔渐渐吞噬。 最后一个巨魔一看情况不妙,一个猛击逼退洛萨,自己乘机向灌木丛滚去,关键时刻,还是跑路要紧。莱恩早已在这等他,他拄着斧头,嘴角上翘,眼中闪着嘲弄:小样,想跑?门都没有!面对挡住前方的莱恩,巨魔长吼一声进入狂暴状态,但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身后的洛萨——这位未来王国的第一勇士,乘巨魔怒吼的空当,手握巨剑,从内向外重重一横荡开长矛,紧接利用长矛的反弹之力,由外向内一招横扫,把他斩于脚下。 战斗终于结束了。 洛萨走上前,拍了拍还在负伤流血的莱恩,满脸笑意,似乎是在嘲笑莱恩的糟糕表现。莱恩把手指放到洛萨唇边让他保持安静,然后指了指麦迪文。 大家转过头看麦迪文,他还站着一边,手臂没有放下,手指由于用力过猛而痉挛,像鹰爪一样扭曲着。他双唇紧闭,呆滞地望着前方。莱恩和洛萨(还有卡德加)叫着他的名字向他跑去,但已太迟,白月光轻轻流动,年轻的麦迪文就这样瘫倒在地上。 二人冲上前扶起麦迪文,年轻法师的情况看上去很糟糕,他呼吸沉重,瞳孔在月光下放得很大。他的朋友躬下身焦急地看着他,他张张嘴,勉强挤出一句话: “你别看我。”他看着卡德加,是的,他看着卡德加,说完话就晕过去了。卡德加惊呆了,他半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缓缓后退。麦迪文能看到他?就像那个与他有相同眼神的战斗法师一样,麦迪文真的能看到他?莱恩和洛萨又掐人中又捏虎口,可是无济于事,麦迪文一直没醒来。 “卡德加!”他听到麦迪文在叫他,那个苍老的声音十分清晰,但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卡德加!”幻象突然消失,就像掀开门帘进入新的房间,卡德加重新回到图书馆,他面前站着麦迪文——比躺在丛林中的那个老得多的麦迪文。 “年轻的信赖,你没事吧?我叫了你好几次,可你都没回答。” “抱歉,麦迪…老师。”卡德加还没缓过劲来,说话结结巴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幻象,我又陷入一个幻象。” 麦迪文粗长的眉毛皱在一起。“又是关于兽人和红色的天空的幻象?”他板下脸问,眼中的绿色风暴开始奔腾。 卡德加摇头,斟字酌句地说:“不,是巨魔,一些蓝色巨魔,在丛林。那的天空和这里的一样,我想是在我们的世界。” 麦迪文好象有些失望,“那是丛林巨魔,我在南方见过他们,在荆棘谷…”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好象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随即摇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些回忆,接着问:“你肯定这次的幻象中没有兽人?” “是的,老师。”卡德加回答道。他不想提及那场袭击,那次事件对他的打击很大吗?麦迪文是否就是因为那次昏迷而使他长睡几十年不醒? 看着现在的麦迪文,卡德加可以看到许多年轻麦迪文的影子,相对与从前,他更高瘦些,由于年龄和长年研究的关系,也显得有些驼背。但不知为什么,他像一个年轻人被装进老人的模子里,这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你这里有‘艾格文之歌’吗?”麦迪文问道。 卡德加摇头,“是一首歌?” “不,是关于我母亲的一首诗歌,”麦迪文说道,“以前这里太乱了,我一直找不到,我想负责整理图书馆的你也许可以。” “哦,我知道它。在那里,和其他的史诗卷轴放在一起。”也许我应该告诉他幻象的详情,卡德加暗自想到。那次袭击纯粹只是一个事故吗?是因为那次袭击而间接导致几十年后我和洛萨会面吗?这该死的幻象,触发幻象的关键因素究竟是什么? 麦迪文找到卷轴,匆匆翻阅,并取出口袋里的一张纸片核实着什么。 “我得走了。”麦迪文把纸片放回口袋,“马上就走。” “我也去吗?”卡德加问。 “不,这次我一个人去。”星界法师大步向前,走出门外。“我会把你接下来的课程安排交给摩洛斯。” “你什么时候回来?”卡德加大声问道,麦迪文已经走得很远了。 “在我该回来的时候。”远远传来麦迪文的回答,他大跨步迈向塔顶,卡德加似乎看到摩洛斯守在那里,狮鹫已等待多时。 “好吧,”卡德加回头看着那些书,双手叉腰。“我就在这研究这个大沙漏。” 第六章 艾格文与萨格拉斯 麦迪文已经离开整整一周了,对卡德加来说,这也是异常充实的一周。每天他都把自己埋在图书馆,摩洛斯负责三餐,到了晚上就在图书馆的大桌上凑合一夜,一周时间就这么过来。 他找到一些古书,一些讲述时间、圣光和魔法的古书。正当他埋头苦读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肯瑞托的来信。信中是对他上一次报告的回复:贾兹巴希望他能给他寄去一份艾格文史诗的抄本,戴尔斯女士在信中说她根本不了解那些书在讲什么,并询问卡德加可否在每个书目下摘抄一段文字再给她邮去,奥蓉达则坚信世界上存在第五种巨魔,认为卡德加没仔细看完所有的怪物手册。卡德加把他们的请求撇在一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突破口是一个简单的法术——鹰眼术,施法者凭此将视野扩大几倍而看到远处的东西。一个牧师把叫做“圣视法”,并将它传授给当地的僧侣。即然它能穿越空间,也许经过修改,它就能穿越时间,卡德加猜想。这种尝试在外界大概是行不通的,那里死板的时间限制了太多。 但在这里,卡拉赞的麦迪文之塔,一切都有可能。至少,这里扭曲的空间和流动的时光之砂为实验提供了先决条件,那些诡异的时间碎片,一旦碰到,就会被轻易带入另一个时空。 尽管获得线索,但卡德加还是无法找到更多的情报,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也许那些正躺在层层防护的古书中睡大觉,这真该死。 他把目光转向最重要的那一本研究笔记——麦迪文亲手写的笔记。很奇怪,笔记中很少涉及这些似乎是专门为其他来访者准备的幻像。是麦迪文把这些资料藏在了另一个地方,还是他本身对这城堡之外的事物更感兴趣呢? 在塔内想创造出一种召唤幻境的魔法十分复杂,不像在外面施展鹰眼术那么简单。时间的是如何运行?现在的时间又预示着什么?只有对这些问题有着深刻而透彻的认识,才有可能创造出那种魔法。一个手势的细微不同,甚至周围空气味道的改变,都会导致整个魔法的失败,汇聚起来的能量也会因此消失。有时,失败的魔法会引起能量紊乱而失去控制;在近期的研究中,卡德加发现:能量紊动得越剧烈,造成的后果越严重,也就意味着魔法越接近成功,但一般来说,那些能量都会因为魔法失败而无声地烟消云散,要知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当然,也只有极少的法师能在剧烈的能量反噬中幸存下来,这么看来,法师也是一个很危险的职业——! 在卡德加研究的时候,他总是担心麦迪文会回来,为了寻找一本史诗卷轴或其他的什么突然出现在身后。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他会告诉麦迪文他的研究吗?假设他告诉了麦迪文他做的事,伟大的星界法师是会鼓励他,还是会阻止他?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五天,卡德加觉得他的魔法好象要成功了。在保留鹰眼术原有结构的基础上,卡德加为他的新法术赋予了一个随机功能,它能搜寻随机出现的幻影。那些零散的时光之砂相对于真实环境来说,更亮些也更热些;总而言之就是更古怪些,新魔法就是凭此寻找到它们的。 法术还有个新功能:声音再现。就像耳背的人习惯把手握成杯状放在耳边以增加听力,魔法能收集并放大声音,再经过处理,施法者在幻象中也能轻易听懂别人说话。虽然它不能处理远处的声音,但却有一个奇妙的特性:施法者看着谁,就能听到那个人的话。 在第五天晚上,卡德加完成了他的魔法运算。他站起来,为麦迪文留下一张不起眼的手稿和魔法阵图,手稿写下了魔法的整个过程。如果这次发生什么不测的话,至少麦迪文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德加这样想着走进仓库。 与其他大法师一样,麦迪文拥有一个储藏魔法原料的巨大仓库,嗯,你可以想象一下艾泽拉斯最强大魔法师的仓库,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找不到的。只过了一小时,一个魔法阵出现在图书馆中,它的外圈由紫水晶围成,充满能量的石英被用来堆砌魔法阵盘旋的内纹。终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卡德加最后复习了一遍咒语(大部分是在达拉然就已经会的),最后练习了一次手势(原来就自学到的),穿上了一件宽松的法袍(为了增加运气),走进了魔法阵。 卡德加停了下来,调整下自己的状态。是的,这次不是小把戏,也不是简单的瞬发魔法,这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魔法。要是在紫罗兰城,肯定会有一群法师找到他,逼他发毒誓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干。他甩头,做了个深呼吸,开始了。 魔法阵发出瑰丽柔和的光,强大的魔法在阵内开始运转。就像水面上的彩虹随波浪轻轻晃动,他感觉到能量在他体内凝结,汇聚成一个温暖的球状物。这是魔法控制的中枢,只要施法者不出事,它就能迅速响应命令而改变魔法效果。 卡德加把意识传递到球体中:我要找一个幻象,这些幻影就在塔中,把它带过来,带到我身边来。球体轰鸣了一阵又安静下来,看上去似乎在等待卡德加的具体命令。 “带来一个幻象,”年轻的法师命令到,“让我看看年轻的麦迪文。” 轻轻的一声爆裂,能量从他的意识飞出,进入真实世界去寻找主人的目标。就在卡德加等待回复的时候,图书馆刮起了风。风?这里怎么会有风?卡德加看了看四周,发现图书馆似乎和刚才不一样了。是一个幻象,它缓慢地包围了卡德加。 就像谁开了窗户,刮来一阵风,卡德加感到阵阵寒意,他进入一片错误的幻境。 又是一阵寒风,那股冰冷的空气似乎来自诺德森。尽管卡德加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境。但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好冷! 周围的墙壁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平原;寒风卷走了书和卷轴,留下一片又深又厚的雪地;椅子、书和书架什么的全部消失,一片片鹅毛大雪飞旋着飘下。 他站在山坡上,双膝埋在雪里,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成了这个幻象中鬼魂一样的存在。 卡德加环顾周围,呼出的白气翻滚着消失。右边是一片树林,暴风雪已经把那里埋得差不多了。左侧的远方是一座闪耀着白亮色的山峰,卡德加一开始以为那是一整片白色的巨石,等他仔细端详才发现,那是冰,庞大的冰层附在山崖上,就像是某个看不见的手把河流引到这里并急冻住。冰河像达拉然的山峰一样昂然而立,几个细小的黑点在白色中移动,那不是鹰就是隼,在巨型的冰山上,它们显得如此渺小。 在他面前是一道峡谷,一支军队正在其中跋涉。士兵们踏过白雪,踩出脚下的黑土,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墨色痕迹。他们身穿红色战铠,戴牛角盔,背后飘着一条黑色高领披风。从他们佩带的武器可以看出,他们是一群猎人。在队伍前方,领头人高举着一根长木杆,杆顶挂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爬行动物的头部——卡德加是这么以为的。 军队渐渐走近,待卡德加看清那是什么时,他倒吸一口冷气——那是龙头。即使是在紫罗兰城,他也只看过龙的颅骨,他从没想过能亲眼看到龙头。这里究竟是哪?这里究竟是什么年代? 军队发出一阵吼声,也许他们是在喊口号或是在唱歌,但那帮家伙的嗓音实在是不敢恭维,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诅咒。声音非常模糊,就像是从深井中传上来的,但至少,卡德加能听清每个音节。 他们离卡德加更近了,卡德加终于看清这是支什么队伍了。他们并没有红色战铠,红色是他们的肤色;他们也没有牛角盔,两只牛角是长在他们脑袋上的;黑色的高领披风更是无稽之谈,取而代之的是两对肉翅。 他们是恶魔。卡德加在贾滋巴的演讲中听到过他们,奎瑞根收藏的手册中也提及了恶魔的存在。他们是一种比兽人更嗜血更残忍的怪物。看样子这支队伍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的剑布满血迹,大部分恶魔身上伤痕累累。 这里有这么多的恶魔,他们刚刚猎龙归来。这里究竟是哪?这究竟是什么年代?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卡德加转过头,这才发现身后有人。 这是一个女人,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她是从卡德加后面悄悄走近的,雪地上只留下不可察觉的痕迹。她没注意到卡德加,或者说,她不屑于注意卡德加。 她身着银鳞衣,一件白色的带帽披风乖巧地伏在身后,依希可以看到披风的绿丝衬里,银边罩帽严实盖住了她一头金发,这身白色装束将她巧妙隐藏在雪地中。她静静站在山崖上,看样子,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她。(卡德加打了个喷嚏——!)。她还配着一条绿宝石项链,发出迷离的绿光,同她的眼眸一般美丽——如檫拭后的翡翠般灿烂夺目;如风暴后的大海般宁静威严。卡德加熟悉这眼神,麦迪文曾以同样的眼神凝视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这就是麦迪文的母亲,艾格文,传说中最接近神的法师。 此时,卡德加也知道他究竟在哪了。在图书馆的史诗中他看过这段艾格文与恶魔的战斗,此地,就是那战场。 卡德加突然明白魔法错在哪了。在麦迪文离开之前,他曾向卡德加借阅过“艾格文之歌”。难道,魔法误解了他的意思,没有展示年轻麦迪文的幻影,而将麦迪文注意的那个场景带到他面前? 艾格文冷冷看着峡谷的恶魔,眉头皱成个“川”字,卡德加似乎可以看到她眼中翻腾咆哮的绿色风暴。 她举起一只手,吐出一声简短的咒语,指尖隐隐闪光。只见一道巨型白光划出弧线硬生生劈进恶魔队伍;这不是普通的闪电,也不是范围攻击的雷暴,而是元素闪电;冰冷的空气就像被强大的紫白色电弧劈成两半,一阵炸雷声平地而起,翻滚在所有人的耳边。 闪电过后,空气中传来辛辣而微酸的气味。 除了恶魔,卡德加是离元素闪电最近的一个人(鬼魂?),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虚幻的人物,尽管他知道他看见的只是个幻象,尽管他知道雷声在自己这个幽灵的耳里已经减弱了许多;尽管他都知道这些,但在这恐怖的元素闪电术面前,他还是被震得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元素闪电准确击中挂着绿龙头的旗杠,擎旗的恶魔来不及哼一下,转眼化为灰烬;以他为圆心,方圆几米内的恶魔统统在一瞬间爆炸,血肉模糊的躯体四散在空中,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元素闪电只打到几十个恶魔,大部分的恶魔还是在攻击范围之外。这些巨型的恶魔(比十个人抱在一起还要大)被这次偷袭给震住了,但仅仅过了一会,其中最大的恶魔操着破锣嗓吼叫起来,他们把视线投向艾格文这边。一半的恶魔飞起来杀向艾格文(和卡德加),另一半取出黑木重弓,熟练地点上火箭,纷纷朝艾格文射去。 艾格文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划了个大圆,面前的天空冒出一堵蓝火墙,火焰熊熊燃烧,橙色火箭射到上面,就像沙子撒到水中,轻松吞没,不起一点波澜。 蓝色火墙延伸到空中,天上的恶魔来不及刹脚,被凭空出现的火墙烧个正着,时不时有裹着蓝火的恶魔惨叫着天上摔下,动作快点的绕过火墙,气势汹汹地冲下;天空被他们的黑色巨翅遮得严实,眼见还有二十多个。 艾格文挂着微微的笑,卡德加曾在麦迪文与兽人战斗时看过这种笑,但与她儿子比起来,这笑容更成熟自信。 卡德加低头望向峡谷,那里的恶魔放弃弓箭,聚在一起咏唱起低沉冗长的咒语。他们周围的时空开始扭曲,诡异的紫气凭空冒出,一个黑洞出现在那里,与地面的白雪形成强烈反差。黑洞钻出更多恶魔,他们有着野兽的五官,火焰般的眼睛;只能靠翅膀分辨他们:有的是蝙蝠的黑色肉翅,有的像昆虫般透明薄翼,也有如食腐鸟一样的灰色羽翅。这些召唤出的恶魔立即加入施法队伍,越来越多的恶魔从洞中走出,越来越多的恶魔参与召唤,黑洞在这北方冰冷的空气中越扩越大。 艾格文没管底下越聚越多的恶魔,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空中来袭的敌人身上。 她掌心一翻,一半的恶魔转眼变成玻璃,被随后的音波攻击震得粉碎。剩下的恶魔重重落在地上,拔出武器砍向艾格文。只剩十个。 守护者迅速做了个手势,四个恶魔的肌肉开始融化,露出森森魔骨,他们恐惧得大叫,直到他们的喉咙也化为雪地里的一滩绿水,永远也叫不出声。还有六个。 艾格文右手暗暗一抓,三个恶魔连哼都没哼一声,悄无声息地爆开,他们死亡的躯体中飞出一大群蜜蜂、大黄蜂等小虫,也正是这些瞬间植入的昆虫撑爆恶魔的身体。剩下三个。 她双手轻松一挥,一个恶魔的四肢被生生撕开,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拽掉。还剩两个。艾格文伸出两个指头,其中一个坠进流沙陷阱,只有垂死的诅咒飘荡在寒风中。 最后一个,他就是这群恶魔的头,指挥进攻的首领。卡德加离他最近,他甚至能看到这家伙腮帮子上疤痕的细节,他是个独眼龙,眼中燃烧着仇恨之火。 双方都没有攻击,而是互相打量对方;这时,峡谷里已挤满了召唤出的恶魔。 恶魔老大先开口说话,在卡德加听来,他的声音浑浊不清,似乎来自远方。 “提瑞斯法的守护者,你这个傻瓜。”这家伙用蹩脚的人类语说。 艾格文放声大笑,声音就像匕首般尖锐。“你说我是个傻瓜?我来破坏你的猎龙行动,看样子我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你这个自傲自大的白痴。”恶魔含糊不清地说。“在你和我们战斗的时候,我山谷中的兄弟已经召唤来了援军。其中有死亡骑士、暗黑犬、深渊领主、末日守卫、梦魇甚至连燃烧军团的首领也将来到这里。你完蛋了。” “我知道他们来了。”艾格文很平静。 “你知道?”恶魔扯着破锣嗓大笑。“你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你知道你的对手有多少吗?” “我知道,”守护者微笑着说。“对你来说,守护者太难对付了,所以你肯定会费尽全力召唤援军。” “你知道?”恶魔继续大笑,“你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一个人来冰封大陆了。” “我说了我知道的,但我可没说我是一个人来。”艾格文轻轻一笑,打了个响指。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就像是一大群鸟密密麻麻遮住了阳光。 但现在不是小鸟,而是龙,是铺天盖地的巨龙,卡德加做梦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龙,他们扇动巨翼翱翔在空中,等待艾格文下一个信号。 “笨蛋燃烧军团,白痴的是你!”艾格文大笑。 他怪叫一声拔出血剑,但艾格文比他更快,她伸出三根手指,那个被骂做白痴的倒霉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胸膛突然消失,只遗下血雾一片,他双手掉到地上,双脚跪着倒下,滚落的头颅还保持着惊诧的表情,他死了。雪地上一片血红。 这就是给巨龙的信号,这些盘旋的生物俯冲向下,对着峡谷中挤得满满的恶魔喷出他们的愤怒之火。这回可热闹了,有的地抽出武器抵抗,有的念咒施法,也有的妄图逃离这个屠宰场。但那根本无济于事,恶魔们就像被收割的小麦般一片片倒下。 就在这时,在兵团中央,召唤声响起,那是队伍中最强的几个施法者,在喷薄而至的龙息中,他们拼死集中在一起,汇聚起他们所有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虔诚和热情,召唤他们最强大的恶魔。 兵团恶魔企图组织反攻,巨龙开始从空中降落,他们的身体不怕火箭,抵抗毒药和低级魔法,巨龙越逼越近,向恶魔们宣泄着龙族的复仇之焰。恶魔们被迫向中心集中,那里的施法更疯狂了 艾格文站在崖边,俯瞰着整个战局,她咬紧牙关,绿色的眼眸翻滚着能量,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时空中忽然出现卡德加都不认识的阴影,艾格文脸色一变,高唱咒语,想要破坏恶魔辛苦构筑的魔法结构,也同时拉扯恶魔那庞大的魔法能量,就像人们常常将刀剑弄弯以折断它们一样,引导那些能量反过来破坏它自己。 双方的对抗愈加直接,恶魔的召唤像燃烧的沥青般激烈,艾格文现在已经放弃利用对方的能量,她高举双臂疾声高呼,身上的圣光熠熠生辉,束起的头发因为剧烈的施法而散开。 守护者的魔法率先发动,恶魔中央闪出耀眼的光芒,如太阳般刺眼的光芒令人无法正视,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石破天惊的爆炸紧接而至,毁灭性的冲击波和炙热的空气横扫整片山谷。魔法效果覆盖整个战场,甚至波及到一些站得太近的巨龙。 峡谷升起粗大的烟柱,化为云雾升腾在空中。艾格文大口喘着气,她笑了。这是狼的微笑,是捕猎成功的笑,是胜利者的笑。 但是在卡德加看来,事情还没结束。他发现天上的那片云雾有些古怪,它发出隆隆声响,似乎是有意识地聚在一起,不安地蠕动着,越聚越紧,黑紫色的云雾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外型。 在那片云中,卡德加看到了神的样貌。 那是一个泰坦,比任何神,任何龙类更加巨大。他青铜浇铸的身体上覆盖着厚重的黑耀石打造的黑色盔甲,骇人的胡须和狂乱的头发象流动的火焰,黑色的眉毛上方钻出两只巨大的角。他的眼睛,那是无底的深渊。随着他大步跨出那片乌云,大地在颤抖。他手中的长矛雕刻着滴着灼热血液的神秘文字,长矛的末端,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火球。 巨龙们已经逃离了战场,但卡德加无法责怪他们。尽管麦迪文具有强大的力量,尽管他的母亲艾格文展示了更强大的力量,但在堕落泰坦这股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那只能算是两只小小的蜡烛。 “萨格拉斯,”艾格文吸了口气。 “守护者,”堕落泰坦的轰鸣的声音像大海一样深,远方的冰壁甚至没有将回声传来,直接崩塌掉了。 艾格文站直了身体,拢了拢耳边凌乱的金发,说:“你的玩具们已经被我消灭了,你在这里已经完全失败了,趁着还有命在,逃跑吧。” 卡德加看着守护者,天哪,她疯了吗。连他都看得出来,刚才的战斗已经使她耗尽了力量,现在的她跟卡德加对付兽人们之后一样虚弱,这个堕落泰坦根本不会上她的当。史诗上说艾格文最终取得了胜利,而他,该不会看到另一个结局吧,艾格文死掉? 萨格拉斯甚至没有笑,但是他巨大的声音翻滚过大地压迫着卡德加“提瑞斯法的时代已经到了尽头”堕落泰坦说“这个世界不久之后就将在燃烧军团的冲击下覆灭。” “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守护者”艾格文说“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会发生这种事,”她的手指微微弯曲,卡德加看得出她在重新召唤她的力量,聚集她的精力,她的智慧,她的意志,她的能量,准备发动一次袭击。 卡德加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步,然后再一步,他有些鄙视自己,但既然那个老年的自己能在幻境中看到自己,既然年轻的麦迪文能在幻境中看到自己,难道这两个更强大的力量,伟大的法师和堕落的泰坦会看不到? 又或者,他如此渺小,根本不值得被注意。也许吧? “投降吧,现在,”萨格拉斯轰隆隆的声音“我需要你的力量。” “决不,”艾格文握紧了拳头。 “那就死吧,守护者,你的世界将和你一起毁灭,”堕落泰坦举起了滴着灼热鲜血的长矛。 艾格文举起双手,发出一声半是诅咒半是祈祷的呐喊。她的手掌发出一道流动的彩虹,带着世间从未出现过的颜色,就像有意识的闪电一样插进萨格拉斯胸膛正中。 在卡德加看来这简直就像弓箭射到大船上一样,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但萨格拉斯在这打击下居然蹒跚着后退了一小步,手中巨大的长矛也掉在了地上,就像陨石砸到了地上一样,地上的冰雪在重击下掀起了巨大的波纹,卡德加站立不稳,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堕落的泰坦。 在艾格文的魔法击中之后,一个黑斑就在萨格拉斯胸前散布开来,不,不是黑斑,那是一个冰冷的死亡之影,他灼热的青铜身体被击中的部分被冰冷的惰性金属代替,这种代表毁灭的金属像野火一样从他的胸膛中央开始扩散。 萨格拉斯开始对这种不断扩散的毁坏感到惊奇,然后开始惊慌,之后恐惧起来,他用一只手去触摸被毁坏的身体部分,然后这只手上也开始了这种变化,只留下黑色粗糙的惰性金属。萨格拉斯开始吟唱,聚集所有的能量治疗自己,他试图逆转这个过程,阻止这股暗涌,扑灭这代表毁灭的野火。他的声调越来越热烈,未被影响的皮肤被更高的强度保护起来。他变得像太阳那么灼热,大声的咆哮着,就像那些黑色的死亡之影侵袭到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又一道闪电集中了萨格拉斯身体中央,就像上一道一样强烈而富有攻击性。卡德加转头去看艾格文,她正观察着她那被火焰和黑暗包围的敌人。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在她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然后战斗结束了…… 卡德加转过身眨了眨眼,火光太亮眼了。目光回到裂谷中,他发现堕落泰坦—萨格拉斯已经倒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堆金属铸造的普通的雕像,生命已经燃烧殆尽。地面承受不了泰坦那沉重的身体,萨格拉斯慢慢沉了下去,就像摔在地上砸了一个坑…… 四周的一切渐渐平静下来。 艾格文大笑起来,尽管看起来筋疲力尽。她搓着手咯咯笑着走向倒在不远处的泰坦。卡德加注意到她下山的步伐很艰难,不像开始那样轻巧的浮在积雪之上。 随着艾格文渐行渐远,图书馆原来的面貌显现出来。冰雪升华成浓重的蒸汽,消失了。书架,走廊和椅子逐渐露出他们阴暗的影子。 卡德加机械的转了个身,回到工作台那里。周围的一切又恢复正常,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任何事情。 卡德加呼出一口冷气搓了搓冰冷的手,嗯,这个魔法效果很好,尽管不是那么精确,召唤了一个清晰的幻境,虽然不是卡德加最初所想的那个。问题出在哪里呢?需要找出来修正一下。 年轻的法师拿出他的书写工具袋,找了几张空白羊皮纸,然后给自己的铁笔装了个笔尖,蘸了蘸墨斗里的章鱼墨,始快速记录刚才发生的一切,从他是如何施法一直到艾格文陷在雪里越走越远……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卡德加还深陷在思考和书写中,呃,有人敲门?卡德加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洛斯已经敲了两次门。 卡德加有些恼怒的抬起头来,他刚刚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就是抓不住细节的内容,好像这些细节在有意回避他,在他的思维边缘游荡一样。 “法师回来了,”摩洛斯说。“他想你快点到天文台顶层去。” 卡德加一脸茫然的看着摩洛斯,还没回过神来“麦迪文?回来了!?”,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 “没错,”摩洛斯呻吟着说,每说个字就要颤抖一下。“他要你跟他一起飞到暴风城去。” “暴风城?我?为什么?”卡德加惊讶的很。 “你是他的学徒,我想这也许是原因,”摩洛斯还是愁眉不展。“天文台,顶层。狮鹫已经来了。” 卡德加看看自己的羊皮纸,写满了整齐的手写体,刚发生的细节都记录的很清楚,但还有些东西需要再研究。然后他下定决心“好吧,好吧,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先。” “随你的便,”摩洛斯说。“只不过是大法师想让你跟他一起飞去暴风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然后他转身进了走廊。“顶层,”随后传来他空洞的像回声一样的声音。 暴风城!卡德加想不通,那是莱恩国王的城堡,他一个小小法师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是因为那些兽人的报告? 卡德加看了看刚写的笔记,他的思绪已经被麦迪文回来以及他们要一起出发的消息打乱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去暴风城的新冒险。 他注意到自己写的最后一句话: 艾格文有两个影子…… 卡德加摇了摇头,不管刚才想继续写的是什么,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他用吸墨纸把多余的墨汁吸掉,然后把羊皮纸都放在一边。然后他整理了工具,快速回到自己的住处。如果要骑着狮鹫出门,他需要换上旅行的衣服。另外要去见皇室的话,不穿上自己最好的魔法斗篷是不行的。 第七章 暴风城 迄今为止,卡德加所见过的最伟大的建筑,莫过于坐落在达拉然城外克罗斯岛上的紫罗兰城堡。她覆着天青石色厚重石檐的宏伟尖顶和壮丽的肯瑞托大厅使卡德加引以为傲,城堡也因此而得名。在穿越洛丹伦进入艾泽拉斯的旅途中,没有任何建筑——即便是麦迪文之塔——能与这座庄严的肯瑞托大本营相提并论。 直到他来到暴风城。 两人象以往一样飞越夜空,而这一次年轻的法师确信他在寒冷夜色中驾驭狮鹫时睡着了。麦迪文塞进他脑子里的知识仍然有效,他肯定自己用双膝驾驭这种带翼猛禽的能力,而且感到轻松自如。而且这次脑袋里存放的部分不再疼痛,只是略微有点闷响,仿佛神经已经痊愈结疤,接收了这段知识信息,但仍然辩识出这本来是他身体以外的异物。 当卡德加醒来的时候太阳在他身后拱出地平线,使得他猛然一惊,以至于骑下巨大的飞兽稍微偏转了方向,几乎落下麦迪文一段路。而在他眼前,壮丽的暴风城沐浴着晨曦赫然呈现。 这是座黄金白银之城。城墙在晨光照耀之下象被城主擦拭过的圣杯一样熠熠生辉,屋顶光辉夺目如同银筑,卡德加一度以为它们是由无数宝石镶嵌而成。 年轻法师摇头眨眼,才看清原来金色的城墙原来纯粹是石质,只是某些地方打磨得非常光滑,另一些部分雕刻着复杂而精致的图案。银屋顶完全由暗蓝色板岩筑成,而他所见的宝石,其实是屋顶凝结的露珠在折射着黎明的光华。 不过卡德加仍然震惊于这座城市的规模,即使在洛丹伦也无出其右。在高空中俯瞰,占满了他的视野。他数出一共有整三组城墙围绕着中心要塞,并由次要的屏障把若干个区域划分开来。不管他往哪个方向看,都不能把这座城市尽收眼底。 即使还是黎明时分,城里已开始活跃。炊烟渐起,人们已经群集在露天市场和一些公共场所。大型的载重马车满载着赶往田野的农夫,笨重的走出主城门。整齐有序的农田沿着城墙展开,仿佛城市的裙摆,几乎延伸到地平线。 多数建筑卡德加都无法辨识。在他看来,那些高塔可能是学校,也可能是谷仓;可以看到一条奔涌的河流上架有一些巨型水车,但是他猜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右边的远处突然冒出火光,是来自铸造场?被俘的巨龙?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故?不得而知。 这是卡德加所见过的最宏伟的城市,城市的心脏位置,正是莱恩的城堡。 必定无疑。这座建筑的城墙似乎真的由黄金制成,白银装饰在窗户周围。王室的房顶罩以蓝色板岩,奢华而神秘,如同蓝宝石。在它无数尖塔上,卡德加可以看到有细长的三角旗,带着艾泽拉斯雄狮的图案,这是莱恩国王的家族徽记,也是这片土地的象征。 城堡有着数不清的附属建筑、高塔、厅堂,复杂而完备,就像一座小型的城市。带拱顶的走廊跨越建筑之间,其长度令人惊叹,卡德加认为没有魔法的帮助绝对无法做到。 说不定这样的结构完全是靠魔法建成的,卡德加想,同时意识到这也许是麦迪文在这里被如此珍视的原因之一。 年长的法师举起一只手,在一座顶部平坦的塔上盘旋。麦迪文指向下方——一次、两次、三次。他希望卡德加先着陆。 卡德加把自己从散漫遐思中拉回来,利索的使狮鹫下降。巨大的鹰头兽向后猛拍帆般巨翼,放慢速度,精准降落。 一群侍从早已恭候,他们拥上前接过缰绳,给狮鹫戴上结实的头套。异乡的记忆告诉卡德加,这东西类似猎鹰人的网,用来限制猛禽的视觉。一个侍从小心翼翼的把一桶余热尚存的母牛内脏放到狮鹫的利喙前面。 卡德加刚从狮鹫背上滑下来,洛萨爵士亲自前来,向他热情问候。这个高大的男子身着华丽的长袍和无袖外套,外罩一件雕花胸铠,饰以金银丝斗篷,显得越发魁梧。 “学徒!”爵士说,把卡德加的手握在他厚实的大手中,“很高兴见到你还在受雇!” “阁下,”卡德加应道,尽量不在这个壮汉的握力下显出退缩,“我们飞了整晚来到这里。我不……” 卡德加接下来的陈词被一阵羽翼卷起的旋风和狮鹫的尖叫席卷而去。麦迪文的坐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大法师的降落一点也不优雅。巨大的飞兽滑翔过了头,超过了塔楼的宽度,几乎摔到另一面,麦迪文紧紧拽着缰绳,事实上,狮鹫的大前爪抓住了锯齿型的护墙,几乎把年长的法师栽到旁边。 卡德加没有等洛萨爵士说话,冲上前去,接待的蓝衣侍从们紧随而上,洛萨脚步隆隆的跟在后面。 他们够着麦迪文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坐骑,把缰绳递给了最近的一个侍从。“该死的横风!”年长的法师怒冲冲的说,“我告诉过你们这是个绝错的降落地点,但是没有人听法师的意见。漂亮的着陆,小伙子,”仆人们拥向坐骑,努力使之安静下来的时候,法师像突然记起似地补充道。 “麦德,”洛萨伸出手致意。“你能来真好。” 麦迪文却皱着眉头。“我全速赶了过来,”魔法师不快地说。“你们迟早要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自己处理事情的,你知道。” 不知道洛萨是否为麦迪文的态度感到吃惊,对此他什么也没有说。“不管怎么说,很高兴见到你。国王陛下……” “不得不等等,”麦迪文接道。“带我去那个出了问题的房间,现在。不,我自己知道路。你说是哈格拉和哈加林。那么是这条路。”说着大法师朝塔楼的螺旋侧梯走去。“要下五层,过一座桥,然后再上三层!糟糕透顶的降落点!” 卡德加看着洛萨。这个大个子用他结实的手摸着头发日渐稀疏的头顶,摇了摇头。然后跟了上去,卡德加尾随其后。 当他们走下旋梯,麦迪文已经不在那了,尽管仍然能听到他喋喋不休的牢骚和时不时的咒骂,这些声音渐行渐远。 “他的状态不错,”洛萨说,“我带你到法师房间去。我们会在那找到他。” “他昨天晚上很激动,”卡德加带着歉意说。“他本来出去了,好像刚回来你的召唤就传到了卡拉赞。” “他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事,学徒?”洛萨问。卡德加不得不摇头。 勇士安度因?洛萨眉头深锁。“两位艾泽拉斯了不起的男巫师死了,尸体几乎烧得面目全非,他们的心脏被从胸膛里面扯出来。就死在他们的密室里。那里——”洛萨爵士犹豫了一会,似乎在选择合适的措辞。“那里有恶魔活动的迹象。所以我派最快的信使把大法师请来。也许他能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尸体在哪?”他们赶上去的时候,麦迪文喊到。现在三个人身处城堡的另一座尖顶上,透过门对面敞开的大型凸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房间里一片狼藉,像是被肮脏的兽人搜查过。所有的书籍被从书架上拽下来,卷轴打开着,有些被撕碎。炼金仪器被砸得粉碎,粉末和药膏撒了一地,甚至连家具都被毁坏了。 房间中央有个粉末撒成的环,地板上刻了一段铭文。圆环由两个同心圆组成,两圆之间嵌以充满法力的文字。地板上的铭文刻得很深,填满了粘稠的深色液体。在圆环和窗户之间有两个各一人大小的焦痕。 据卡德加所知,这个魔法阵只有一个用途。紫罗兰城图书馆长先生经常警告他们。 “尸体在哪?”麦迪文神经质地重复,卡德加庆幸他不用回答这么一个难缠的问题。“那两个家伙的尸体到底在哪?”“发现尸体后我们将它转移走了。”洛萨不卑不亢。“我知道这么做很不恰当,但请您原谅,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你是说我不会来?”麦迪文粗暴地打断他,“好,很好。我看看还能找出什么线索。事发前谁来过这里?” “高阶法师哈格拉和哈格林,”洛萨回答。“废话,”麦迪文尖锐地说,“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吗?”“是他们的仆人发现尸体,”洛萨继续道。“我过来查看情况,和一些守卫把尸体转移走。对了,如果你要验尸的话,尸体还没下葬。”麦迪文已陷入沉思,“嗯?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尸体和守卫?不要紧,我们呆会再谈那些。那么,有一个仆人,你,还有四个宫廷卫兵,是这样吗?现在呢再加上我和我的学徒,没其他人了吧?”“我能回忆起来的就这些,”洛萨说。得到回答,麦迪文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着一些也许是魔法的咒语,随即他睁开双眼。“这可真有意思。”他转向卡德加“年轻的信赖!”卡德加额头冒出冷汗,他做了个深呼吸。“我在这,老师。”“我需要年轻和不成熟的你来代替我,我的经验会阻碍我看到真实。有不懂的就问。过来,走到房间中间去。不不不,别穿过魔法阵,我们还不清楚上面是否有残余的能量。对,就站在那,好,现在你感觉到什么?” “我看到一个破烂的房间。”卡德加回答说,“我不是问你看到什么!”麦迪文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我问你感觉到什么,感觉!”卡德加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施放感知魔法,他在达拉然就学过这个,这能使他的感官更加敏锐,帮助他发现平时发现不了的东西。 这回,在他开始施法的一刹那,卡德加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魔法的波动通常是如空气般轻盈而灵动的,而这次,卡德加却感到一些凝滞,就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有一种厚重感,如封闭多年的房间中尘封的空气般。卡德加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他猜想大概是由于魔法阵的能量,或者是麦迪文的能量干扰所致。卡德加试图汇聚起魔法波动,但他惊讶地发现能量似乎不听使唤,在他再一次失败后,他的脸色凝重起来。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魔法,如果没有干扰的存在,没有理由会一再失败。突然,就像是在河中翻起石头后涌出的河泥一般,一阵粘稠腐臭的魔法能量翻滚着出现并迅速将他淹没,黑色能量轻易粉碎他的魔法护盾,重重压在他身上,卡德加被压得生生跪下,发出惨叫。“啊~!” 麦迪文快步走到他身边扶起卡德加。“就是那里,”麦迪文笑道,“我没想到你能干得这么漂亮,很好,干得不错。” “那是什么?”卡德加喘着气问道,“我从来没遇到这种沉重、黑暗,几乎让我窒息的感觉。” “你的感觉说明这里有问题,这是个好消息。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使这里的魔法能量发生了奇特的扭曲。”麦迪文回答。 “你是说这是幻象?”卡德加奇道。“即使是在卡拉赞,我也从未……” “不,不是那些,”麦迪文道,“是另外一些更糟糕的东西。有人曾在里这召唤恶魔,所以你的反应才会如此激烈。是的,他们用暗黑魔法召唤恶魔,那两个可怜的傻瓜,恶魔杀了他们。” 除了麦迪文,所有人都惊呆了,洛萨第一个反应过来:“恶魔?你是说国王的城堡里有恶魔?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你应该相信它,”麦迪文面无表情地说,“要知道,无论你的知识是多么渊博,无论你的头脑是多么灵光,无论你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在浩瀚无边的魔法世界中,总有一些魔法你无法掌握,总有一些知识你无法了解,总有一些秘密你从未知晓;这些对一个法师来说是最致命的诱惑。而那两个白痴就这样被诱惑了,他们尝试从无边的黑暗中召唤力量,并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真是两个白痴。” “但魔法阵会将召唤生物困住,”洛萨问道,“凶手是如何杀掉他们的?” “这很容易,”麦迪文随口回答,他在圆环边俯身观察,从两位死者干缩的血液中,他拾起一根稻草。“啊哈!一根稻草。如果他们在召唤的时候疏漏了这根稻草,世界上任何的魔法阵都无法保护他们,它破坏了魔法阵的完整性。恶魔可以轻易从中走出,携着炙热的地狱之炎,杀死召唤者,真是两个可怜的傻瓜。我以前就见过这种事。” 卡德加暗地摇头,他可不这么认为。压在他身上的黑暗能量似乎消散了。卡德加环顾整个屋子,恶魔的攻击撕破了能看到的一切,这里就像个重灾区。虽然稻草是在魔法阵上发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它原先可能躺在房间的任何一个地方,之后被战斗的气流带到圆环上。 “尸体是怎么找到的?”卡德加突然问。 “什么?”麦迪文说,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卡德加差点跳起来。 “抱歉,”卡德加明白,作为一个学徒,他可没发表意见的资格,他掩饰说,“因为您说过不懂就问的。” “哦……是的,当然可以,”麦迪文冷冷甩下这句话,转向洛萨,“那么,安度因洛萨先生,告诉我的学徒,尸体是如何发现的?” “我进来的时候,尸体就躺在那个地方,仆人没动过尸体。”洛萨回答。 “洛萨先生,尸体的背部朝上还是朝下?”卡德加尽可能平静地问道,他可以感觉到大法师冷冷注视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头部朝窗户还是魔法阵?” 洛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尸体的背部朝上,头部朝向圆环,是的,我肯定。他们整个被烧焦了,我们不得不把他们翻过身来以确定他们就是哈格拉和哈格林。” “年轻的信赖,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麦迪文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抚着他的胡须。 麦迪文看着窗户和魔法阵中间烧焦的那两个痕迹,那里就是尸体的位置。“如果你在一个人的前面攻击他,他会向后倒下,背部着地;反过来说,如果你从背后袭击他,他会向前倒下,背部朝上。洛萨先生,当您进屋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吗?” 洛萨盯着开着的窗,细细回忆,“是的,我进来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但也有可能是仆人开的窗,你要知道,当时房间内充满恐怖的恶臭,他也是因此才进屋检查。这样吧,我去问问他。” “没这个必要,”麦迪文昂然起身,走到尸体的位置。“年轻的信赖,你是说,哈格林和哈格拉当时站在这,面朝魔法阵,然后有东西从窗外飞进来从后面攻击他们。”为了演示当时的情景,麦迪文举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他们向前倒下,然后被烧死。你是这样想的吧?” “是的,老师,”卡德加恭敬地回答。“我是说,这是我的推测。” “不错的推测,”麦迪文说,“可惜是错的。”“第一,死者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为什么要面朝魔法阵?我认为他们是在召唤恶魔,而不是在做其他的什么事。” “但是……”卡德加还想争辩,但麦迪文冰冷的眼神让他把剩下的话全咽下肚子。 “第二,”麦迪文继续说,“你的推测适合一个拿棍子的袭击者,却不适合一个黑暗恶魔。恶魔主要的攻击手段是地狱烈火,火焰烧死了两位法师,他们向前倒下。你说尸体的正面和背面都被烧着了?”他转向洛萨问到。 “是的。”国王忠诚的骑士回答道。 麦迪文举起手比画起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恶魔在正面攻击他们,放出地狱烈炎烧着两位死者,他们向前倒下,背部朝上,火焰因此蔓延到背面。如果按照你的推测,恶魔是从后面攻击死者,那他们应该是背部着火,因此火焰也不会烧到正面。除非,那个恶魔把他们都翻过一面让火也烧到正面,然后再翻一次以确保他们背部朝上。这很难想象——恶魔可没那么有条理。” 卡德加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我感到抱歉,可那只是我的推测。” “是个不错的推测,”麦迪文马上说。“只可惜是错的,就是那样。你有一点说得不错,在仆人到来之前窗户就是开着的。因为恶魔只能从窗户离开房间,这家伙现在肯定就藏在暴风城内。” “他奶奶的!”洛萨低声骂娘,“你肯定恶魔在城内吗?” 麦迪文点头,“非常肯定。但现在它应该藏起来休息了。即使是偷袭哈格林和哈格拉那样的傻瓜,它也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 “我马上组织一支搜查队,”洛萨说。 “不,”麦迪文回答,“呆会我亲自动手,别再死人了。还有我要看一下尸体,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我们把尸体搬到阴冷的酒窖去了,”洛萨说,“我带你们去。” “等一下,”麦迪文说。“我想先在这再勘察一下。你不介意让我和我的学徒单独呆在一起吧?” 洛萨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当然可以,那我在外面等你们。”他看了一眼卡德加,转身离开。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沉默笼罩了屋子。麦迪文缓缓走近桌子,在撕碎的文件和纸片中寻找着什么,他从中抽出一张印有紫色印章的信纸,摇了摇头,缓慢地将它撕成碎片。 “在文明的国家中,”麦迪文轻轻说,这和他尖锐的声音相比显得很不自然,“学徒和老师的意见是一致的,至少在公共场所是这样。”他转过头盯着卡德加,脸上阴云密布。 “对不起,”卡德加充满歉意,“你说了我可以问问题的;当时我只想了解尸体的姿势,但后来您却提及尸体是怎么烧着的……” 麦迪文抬起手示意卡德加别说了,他停了一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罢,至少你做了件好事,如果你没有问到那件事,我还没意识到恶魔也许已经离开了,我也会花更多的时间搜寻房间。但你的问题暴露了你对恶魔的无知,这种无知令我无法容忍。我有必要了解下你的相关知识。” 麦迪文依然盯着卡德加,但他的嘴角已微微上翘。卡德加认识到老师的脾气过去了,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他问道:“那洛萨先生怎么办?” “让他再等会吧,”麦迪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会好好等的,他就那样。好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在紫罗兰城堡的课程中有涉及恶魔吗?。” “只听过恶魔的传说,”卡德加回答道,“在远古时代,恶魔横行于这个世界,后来伟大的英雄们将他们驱逐出境。”他的脑海浮现起艾格文和恶魔战斗的场景,但他什么都没说。麦迪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现在最好别说那些。 “那是基本的知识,”麦迪文说。“那是我们跟老百姓说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卡德加做了个深呼吸,组织一下句子。“在肯瑞托,魔鬼研究是明令禁止的。他们会制止试图进行召唤研究的任何人,所有相关人士都将遭到放逐或者是更重的惩罚。对于恶魔,我们只在传说中听到。” “传说也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的,”麦迪文说。“所以你们所知道的大部分是正确的。话说回来,我觉得你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你应该比平常的学生知道得更多。” 卡德加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选择词句。“我们的图书馆馆长,卡瑞刚,有许多……魔法素材。” “他需要一些人来帮助管理那些素材,是吗?”麦迪文冷淡地说。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卡德加吓了一跳,“这只是个猜测,年轻的信赖。” “那些素材基本上是民间传说和当地恶魔研究资深人士的书面材料,其中记载了传说中的恶魔所犯下的罪行。其中并没有任何召唤恶魔的文献,没有魔法记录。”卡德加指着地上的魔法阵。“也没有召唤仪式的记载。” “那是肯定的,”麦迪文说,“即使肯瑞托允许研究恶魔。如果你们的馆长先生拥有那些东西,他也会将那些藏起来。” “英雄打败恶魔之后,民间相信恶魔被驱逐出这个光与生命的世界,放逐到他们自己的领域。” “那是无边的黑暗之地,”麦迪文缓缓念出这些字,就像是在祈祷。 “恶魔就这样被打回老家,但传说还在继续,”卡德加说,“据说他们还想回来。有些人说他们会在某些意志薄弱者的梦中出现,怂恿那些人类去寻找上古魔法和祭品,以召唤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有时也成功过。还有一些人说,他们会怂恿教徒和祭品去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血腥和暴力的世界,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重新回来。” 麦迪文抚着他的胡子,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还知道哪些?” “还知道一些琐碎的东西和个人传记。我曾看过一些恶魔的雕像和画像,还有——”卡德加突然很想告诉麦迪文他看到的幻象,那个关于恶魔军队的幻象,但他还是忍住了,“还有一卷史诗,描述了艾格文在遥远之地与恶魔首领战斗的情景。” 麦迪文脸上浮现出温和会意的笑容,“是的,那是《艾格文之歌》,你可以在很多大法师那里找到这份史诗。” “我的老师,贾兹巴先生对那也很感兴趣。”卡德加乘机说。 “是吗?”麦迪文微笑。“我不知道他是否很想要那本史诗,为表尊重,我可以寄一份抄本给他。”他耸了耸眉头,“你的那些恶魔知识基本上正确,很多人通过传说和民间故事了解恶魔,但是你得明白恶魔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确实被放逐到另一个世界,而且,就和其他世界被恶魔们威胁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正受到它们的威胁。现在我坚信,你看到的红色土地是另一个世界,它位于无边黑暗之地的边缘。从某个角度来说,黑暗之地是恶魔的牢笼,那里没有光,没有给养,它们对我们的世界非常—非常地嫉妒,他们非常—非常地渴望占据这里。” 卡德加点头,麦迪文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被诱惑的都是意志薄弱者’这观点是错的,尽管这是大众观点。在那些人中,有的是想借恶魔之力报复以前恋人的愚蠢农民,也有用黑蜡烛烧毁借条的白痴商人,毫无例外,他们都被撕得粉碎。与你们想象的不同,他们不是被诱惑,而是欣然堕落。他们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足够强大,大到可以不受恶魔力量的侵蚀并超脱于威胁之外。这种行为比街头群殴更危险,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施法过程的一丝疏漏比魔法反噬更为可怕。” 卡德加只能点头,“但是这次的死者可是两位大法师。” “哼哼,他们是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力量,”麦迪文冷笑,“是最聪明最伟大的法师,也是莱恩国王贤明的魔法老师。他们的工作安全、清闲又高尚。” “他们了解恶魔吗?”卡德加问。 “肯定了解,”麦迪文说,“事实上,他们知道的不比我少多少。可是,你看看现在。我们站在他们的遇难处,那两具烧焦的尸体正躺在酒窖。”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卡德加皱起眉头,他设法不让麦迪文感到受冒犯。“如果他们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还要进行召唤?” “很多原因,”麦迪文轻叹了口气。“妄自尊大过度自信,这些都是原因。不过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恐惧。” “恐惧?”卡德加探询的眼光投向麦迪文。 “是的,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麦迪文说,“对于已知事物的恐惧;恐惧那个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 卡德加摇头,“还有什么比两位艾泽拉斯高阶大法师联合的力量更为强大?” “阿,”麦迪文微笑,“你眼前就站着一个。他们冒险召唤恶魔,与黑暗力量玩这么一个危险的游戏最终导致被杀。因为他们害怕我。” “您?”卡德加说,他从来没有这么诧异过。再一次,他对麦迪文肃然起敬。 麦迪文没有接下去说,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说,“对,是我。我叫他们傻瓜,其实我也在这样责备自己。好了,过来点。我们让洛萨再等会。是时候了,我们来谈谈那个站在黑暗面前守护我们的力量,聊聊提瑞斯法议会和守护者的故事。” 第八章 讲课 要想深入了解议会,”麦迪文在一张尚未损坏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有关恶魔,当然还有有关魔法的知识。”他挪了挪身体,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朝天躺在了椅子上,恰好这椅子是仅有的几张还有个完整靠垫的。 “麦……星界法师大人,”卡德加道,“现在的情况是……外面暴风城里有个恶魔,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考虑一下这个问题,至于历史课什么的,也许大可以放在以后上……” 麦迪文放低了脑袋看着卡德加。卡德加有了想抽自己耳光的感觉,他可能又一次招惹了星界法师的火爆脾气。不过主宰法师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你的担忧建立在那恶魔确实对周围居民有威胁的前提下。我告诉你,没有。即便那恶魔是燃烧军团的一高级军官,他在对付召唤他那二个强大法师的时候已经把力量全用尽了。他造不成任何麻烦,至少眼下是如此。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得了解有关议会,有关我的情况,以及为何其他人对这些情况如此着迷。” “但是,星界法师……”卡德加又想说什么。 “我越早结束这堂课也就越早考虑你的建议也就越早出去料理那只恶魔仔,所以你真想让我去你就乖乖听我把话说完,ok?”麦迪文露出了狡猾得意地笑容。 卡德加张嘴本准备抗议,但那样做显然不明智。于是他消极地坐靠在了窗边的壁架上。尽管尸体早已被仆人们移出塔楼,死亡和腐烂的恶臭依然很重。 “好。那么何谓魔法?”麦迪文以学院导师的语气问。 “一种遍布整个世界的背景能量场,”卡德加根本不用思考,这种达拉然考试常见问题的答案都在参考书上写着。“它分部并不均衡,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总体来说无所不在。” “正解,”老法师道,“至少目前是如此。想象一下,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魔法并非无处不在。” “魔法是世界的构成要素,”卡德加硬要反驳,虽然明知他要说的那些话肯定会立刻被麦迪文推翻,“就像是水和空气。” “好的,我们拿水来作比喻,”麦迪文道,“想象一下,在创世之初,整个世界所有的水都源自于一个地方。所有的雨水河水海水溪水甚至于露水泪水,都汇集在一块,汇集在一口井里。” 卡德加慢慢地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水而是魔法,”卡德加道。 “一样的,想象一口由魔法汇集而成的井,她是整个世界的魔力源泉,她联结着其它位面,是一扇通往无尽黑暗和其余诸界的光门。最初那些使用魔法的人就定居在井边,他们将井中的原始能量提炼为魔法,后来他们被称作卡多雷。至于现在他们被称作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麦迪文停下来看着卡德加,不过青年法师这一次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沉默。 麦迪文继续说道:“随着对魔法的开发利用,卡多雷变得日益强大,但他们并不了其本质。他们也不知道,在那无尽黑暗的深处有着多么可怕的强大存在,那些可憎的存在饥渴地追寻着魔法,并非常乐意看到试图开发和提炼它的人走向毁灭。他们是诸界的梦魇与征服者,我们有一个简单的名字来称呼他们,那就是恶魔。他们试图入侵所有魔法文明的世界,不管是正在兴起的还是已经成型的,然后毁灭,将那些世界的魔法据为己有。而他们当中最强大的那个,正是燃烧军团的主宰,萨格拉斯。” 卡德加想起了那个艾格文的幻象,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即使麦迪文注意到了青年法师的异常,也没有说什么。“这位燃烧军团的首领既强大又狡诈,他成功地腐化了那些最早的魔法使用者——卡多雷。黑暗阴影笼罩了他们的内心,他们为了建立自己的帝国,奴役了其它种族——甚至包括初生的人类。” 麦迪文叹了口气:“当时在那些奴役别人的卡多雷中,仍有一部分比他们同胞更有远见,他们敢于站出来公开反对卡多雷,并不惜为他们的远见付出代价。这些勇敢的人和其它种族一样,看到卡多雷统治阶层的内心正变得冷酷黑暗,恶魔力量正在那里滋长。” “事实是,那些被萨格拉斯所腐化的卡多雷不顾同胞的警告,为那些最强大的恶魔——萨格拉斯和他的爪牙,打开了入侵的通路。他们几乎将这个世界毁在了最初阶段——要不是当时少数几人的英勇行动,关闭了那扇通往无尽黑暗的光门,将萨格拉斯和他的追随者们驱逐出了这个世界。但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传送门被关闭时,永恒之井爆炸了,爆炸撕裂了世界的中心,毁灭了卡多雷的国度和他们所世代栖息的土地。此后再也无人见过那些关闭了传送门的卡多雷了。” “卡利姆多!”卡德加道,虽然无意,但事实上打断了麦迪文的话。 麦迪文看着他,卡德加接着说:“洛丹伦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曾有一个古老的邪恶种族愚蠢地想要控制他们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作为惩罚,他们一族的土地被撕裂并沉入大海。这就是天崩地裂的故事。那片大陆被称为卡利姆多。” “卡利姆多,”麦迪文重复了一遍,“不过你听到的那部分,仅仅是这个故事骗小孩子的版本。那部分其实是我们用来警示所有未来的法师滥用魔法的危险性的。卡多雷是愚蠢的,他们最终毁灭了自己,并差点拿我们整个世界一起陪葬。永恒之井爆炸后,她所蕴含的无上力量溢散到了大地的各个角落。就像雨水一样在世间循环。而那才是魔法无所不在的原因——它源自于那座井爆炸后散发出的能量。” “但是星界法师,”卡德加道,“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一万年前了,十个千年,”麦迪文说,“误差不超过二十年。” “但那个传说是怎么流传到我们这一代的呢?就连达拉然都只能把历史追溯到二十个世纪前,更早以前的历史都已经被民间传说给歪曲了。” 麦迪文点点头,继续讲他的故事:“卡利姆多沉没后,大部分卡多雷丢了性命,但仍有一部分带着他们的知识一起活了下来。这些卡多雷幸存者中的一部分成立了提瑞斯法议会。至于这个提瑞斯法究竟是源自人名乎?地名乎?抑或是其它什么东西或者纯粹是一种理念?这就连我也不清楚了。他们知道一万年前发生了什么,并发誓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这就是议会产生的背景。” “而人类也在那个黑暗的时代幸存了下来,他们的文明逐渐繁荣,很快,由于魔法的力量已经和世界融合为一,他们也开始召唤虚空中的生物,开始试图叩开实体世界的大门——那扇萨格拉斯监狱的大门。正是在那时,卡多雷用他们祖先几乎毁灭了世界的故事现身说法,及时阻止了人类踏向毁灭的这一步。 “最初的人类法师们在慎重考虑了卡多雷幸存者们所说的一切后,发现即便他们放下手中的魔杖、魔典和密文,总会有其它人会出于天真或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找到让恶魔再一次降临我们这片绿色世界的方法。于是,他们将议会进一步发展,让其成为了由最强法师们组成的一个秘密社团。这个提瑞斯法议会将不定期挑选出一名成员,委任其为提瑞斯法守护者。这名守护者将被授予无上的力量,将成为实体世界的看门人。而那扇‘门’已不仅仅是一口巨大的魔力之井,而是如雨水一般,在这世界上永恒循环直至今日。可以想象,守护这扇门是这世间最沉重的责任。” 麦迪文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暂时失去了焦点,似乎突然陷入了对往日的追思。他很快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但仍没有说一句话。 “而您就是那个守护者,”卡德加没有用疑问语气。 “是的,”麦迪文道,“我正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守护者的儿子,而我出生以后,她的力量被灌输到了我身上。那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了。我因此而付出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和青年阶段。” “但您说那些法师们是集体决定授命者的。”卡德加道,“艾格文,麦格纳大人她就不能选一个更年长一点的候选人吗?为什么非得选一个小孩呢?而且还是她自己的孩子?” 麦迪文长叹道:“最早几十个世纪中的守护者,确实都是由评选会选出来的。按照最初创立者的意思,议会的存在一直对外界保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因素和个人兴趣开始介入其中,终令守护者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奴仆,一个空有强大力量的苦工。后来甚至有些强大的法师成员偏执地认为,守护者的多管闲事其实是为了阻碍其他人正常享受魔法力量的权利。于是,就像以前的卡多雷一样,堕落力量的阴影在议会成员中蔓延。更多的恶魔来到了这个世界,甚至连萨格拉斯本人都成功地以他最小一部分力量在艾泽拉斯现身了。尽管那只是他全部力量的一块碎片,却仍足以扫平军队,毁灭国家——甚至还绰绰有余。” 卡德加回忆起了幻象中萨格拉斯和艾格文对决的场景。那时候他展现出来的力量竟会仅是这位最强大的恶魔的一块碎片吗? “麦格纳艾格文,”麦迪文说完这几个字就顿住了。好像他根本不习惯念这些字一样。“她生下了我,而她出生于将近一千年前。她拥有强大的天赋,并被议会的其余成员选作守护者。我确信当时议会里那帮白胡子老头中胡子最白的那些以为他们可以操纵她,然后继续拿这位守护者当他们的政治游戏的棋子。 “然而她让他们始料未及。”——说到这儿,麦迪文脸上漏出了笑容,“她拒绝被操纵,并且还击败了当时议会中沉缅于恶魔学识的几位最强大的法师,那时有人天真地相信她的特立独行很快就会结束,因为迟早有一天她不得不把披风传给下一任更易控制的候选人。然而,她又一次震惊了他们,通过利用她体内的强大力量,她活了一千年,一千年来她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能继续以睿智优雅方式使用她的力量。结果,这导致议会和守护者实质上分立了。前者能给后者提供建议,但后者随时随刻都可以制约前者,以避免卡多雷的惨剧再度发生。 “这一千年的岁月中,她无时无刻不在与无尽黑暗作斗争,甚至还挑战了硬挤进这个星球以求灭绝龙族,吸收他们力量据为己有的萨格拉斯的肉体形态。麦格纳遭遇了他,并成功将他打败,然后将他的躯体封印在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将他与无尽黑暗——他真实力量所在的联系永远地切断了。这才是那本史诗——《艾格文的赞歌》中的真实内容,也是贾兹巴真正想要知道的故事。但是毕竟她不可能永远干下去,可终究,这个世界永远都需要守护者。 “于是……”麦迪文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又一次打扮了一下自己。她确实无比强大,但终究还是肉身。因此议会巴望着她总有一天会交出她的力量。然而事实是,她和艾泽拉斯宫廷的一名宫廷法师有了孩子,她还想将这个孩子指定为自己的继承人。她威胁议会,说如果他们不尊重她的选择,她绝不会退位,她宁可将守护者的力量带进坟墓也不愿将其传给他人。最终议会觉得,相对而言他们操纵起那个孩子……我……可能更现实一些,于是他们同意了。” “那些力量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了,”麦迪文说,“在我还小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的时候,它在我体内觉醒了,而我因此昏睡了二十年之久。艾格文的一生是那么的漫长,可我,却似乎已被夺走了大半辈子的生命了。”他的声音再一次低了下来,“麦格纳艾格文……我的母亲……”他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卡德加一时间站直了身子。而麦迪文又抬起头来,将胡子向后捋了捋:“在我沉睡的那段时间里,邪恶力量重新降临了这个世界。更多恶魔,更多的怪物出现了。而如今我所在的议会又一次踏上了玩火自焚的黑暗老路。没错,哈格拉和哈迦林——他们正是议会成员,正像其它几个一样,比如肯瑞托的老阿雷克西斯。对,他身上也发生了差不多的事,不过议会把真相隐藏地很好。你或许对此事有所耳闻。他们畏惧我母亲的力量,同样也畏惧我,而我却不得不时刻提防,以免他们的畏惧反过来毁灭他们。这给提瑞斯法守护者的工作添上了又一层负担。” 老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他说。 “走?”卡德加问,他看着面前的瘦长身影,对其中蕴藏着的强大力量感到吃惊。 “就如你那正确的建议一样,有个恶魔在外边晃荡,”麦迪文笑了,似乎他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鸣响猎号,我得在它恢复活力杀害更多无辜之前找到他。” 卡德加站直身子问:“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麦迪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加,眼神有点奇怪。“啊哈,我们不从任何地方开始找。就我一个人去而已。你确实很有天份,但你还从未对付过恶魔。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年轻的学徒‘信赖’。” “星界法师,我觉得我应该可以……” 但麦迪文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需要你留在这里探查情况,”麦迪文压低声音说道,“我确信前十分钟老洛萨都把耳朵贴在门外偷听,现在他脸上肯定会有个钥匙孔形状的印子了。”麦迪文作阴险状露齿笑容。“他知道很多,但不是全部。我告诉你这个,就是不想让他从你嘴里套出太多来。我需要有个替守护者保守秘密的人,现在有了你了。” 卡德加看着麦迪文,老法师朝他眨了眨眼睛。随即冲到门前,快速打开了门。虽然洛萨并没有想预想的那样跌进房间里,但他确实在门外。可能他刚才确实在偷听,也可能仅仅是在站哨。 “麦德,”洛萨笑得不大自然,“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一定会谅解,”麦迪文道,他一溜烟从这个大个子身边跑了过去。“先去对付一个狂暴的恶魔比晋见国家领导人更为首要。不管是照什么优先循序来讲。另外你是否愿意帮忙照看下我徒弟?”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留下身后的洛萨半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老战士摸了摸自己秃了的脑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看了看卡德加,又长叹一声。 “他老那德行,你知道,”洛萨道,好像卡德加真知道似的,“我估计你可能有点饿了吧,怕是有点?那我们去找点东西填填吧。” 这份迟到的午餐主体是冷库里拿来的野味冻肉,洛萨正用臂弯端着它们。至于他手上,则是一手一瓶水缸样大的酒瓶子。即使正以这种类似杂技演员的高难度姿态走路,这位国王的勇士貌似仍很安逸,边端着午餐边带卡德加来到了一处能从高处俯瞰整个城市的阳台上。 “大人,”卡德加道,“虽说星界法师要您照顾我,但我想您应该有其它要事……” “哎,”洛萨应道,“但大部分事情在你和麦迪文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完了,莱恩国王陛下现在在他的房间里,同其余大部分朝臣一样处于严密保护之下,以防那恶魔潜入宫中。另外我也已经派了亲信在城中四处调查,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可疑状况出现。其实我现在倒十分期盼那恶魔在哪处出现,引起点恐慌。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用尽了手段,但仍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只好继续等。”他看着卡德加,“我的副手们知道我在这边,我每次午饭误点,都会来这这个阳台上补一顿。” 卡德加听完这些话,才发现这位国王的勇士果然和麦迪文性格很像——做事前一定会仔细盘算好接下来的几步,事后还以将自己的周密计划告诉别人为乐。现在洛萨开始撕鸡腿了,卡德加也顺便稍微拣了几片鸡胸肉。 之后两人自顾自吃,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说实话这桌野味做的着实很糟,因为它们实际上就是填了大把的香料、熏肉、黄油然后放一起扔锅里煮成的。即使是冷藏过后,咬起来依然很不是滋味。而酒也过于辛辣,蛇麻草的味道很重。 整座城市都展现在他们眼皮底下。为了突出国王的威严,城堡本身就坐落于一块突起的岩层上,再加上这座塔的附加高度,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的暴风城的市民们望下去无异于一个个小洋娃娃。今天可能正赶上城里的一次市集,街上店面都装饰得亮丽非凡,随处可听见卖主们响亮的叫卖声(实际上,就卡德加这个高度听来,声音其实非常轻)。 一时间卡德加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完全沉浸于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这座城市实在太美丽了……可洛萨吃东西时发出的含混不清的话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么,”国王的勇士好像在自言自语,“他最近如何?” 卡德加想了想道:“他身体十分硬朗,您也看见了,阁下。” “呸,”洛萨对这回答很不满意,可卡德加还以为他只是在吐肉骨头,“我‘看见’?可我比谁都清楚麦德装腔作势蒙混过关的本事。我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如何?” 卡德加只好转过头去装作观赏城市风景,思忖自己是否有麦迪文那种天赋可以蒙混敷衍对面这位老人,可以巧妙地转移和回避问题。 结论是,没有。麦迪文处理起人际关系(如友情、忠诚)来比他老到多了。他惟有另寻回复之法:“很严厉。他真的很严厉。还很睿智,又时常出人意料。有时候我真感觉自己是在给一股旋风做弟子。”说完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洛萨,希望这回答能满足对方。 洛萨点点头:“没错,旋风。不过,你用词太委婉了,其实你是想说,‘雷暴’,对吗?” 卡德加无力地耸了耸肩:“好吧,他也有自己的喜好,情绪,和其他人差不多。” “嗯哼,”国王的勇士道,“马夫有情绪的时候踢他的狗。法师有情绪的时候让一座城市消失。我并没有什么特别针对性的意思。” “我了解,阁下”卡德加想到了死在塔里的那两个法师,“您问他最近如何,他一直也就这样子。” “嗯哼,”洛萨道,“他是个十分强大的人。” 卡德加出了身冷汗,怕对方也会走上那几个自取灭亡的巫师的老路。他赶紧说:“他对您评价很高。” “他说什么啦?”洛萨忙问,看起来他对此十分在意。 “他只是提起过,”卡德加尽量注意谨慎用词,“他得病那会儿,一直是您在照料他。” “确实嘛,”勇士边吃边含糊地说,他又开始进攻另一只鸡腿。 “还说您十分奉行法律和约定,是非常有信誉的人。”卡德加补充道,他感觉那应该就是麦迪文对这位战士的看法。 “很高兴知道他这样说,”洛萨含着满嘴食物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中断了一会儿。等洛萨好容易把那满嘴食物咽下去了,他才接着说,“他提到过守护者了吗?” “我们曾说起过,”卡德加道,感觉自己就像在走钢丝。麦迪文没告诉他洛萨究竟知道多少。他觉得沉默才是最好的应万变良策。于是他说了半句就不接下去了。 “学徒不方便谈论老师,是吗?”洛萨笑得稍微有点做作,“得了,你来自达拉然,最强法师们的老巢,那里每平方英尺隐藏的秘密比整座大陆其余地方加起来还多。当然,我还是没有什么针对性的意思。” 卡德加耸了耸肩对这种说法表示不屑。出于场面话,他还是说:“我发现这里法师之间的竞争和分歧比洛丹伦少一些。” “你是说,你那边的导师们派你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你一张要你从星界法师那里撬出的东西的清单吗?”洛萨如刚才的麦迪文那般,作阴险状露齿笑容。 卡德加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老战士的语言攻势不断加强,他感觉自己快抵挡不住了:“紫罗兰城的所有请求都在麦迪文的考虑范围内。他一向是个非常慷慨的人。” “哼哼,”洛萨明显不为然,“他们偏想要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对本地的法师有些了解,包括哈格拉和哈迦林——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他们总是对他纠缠不休,要这要那的。一旦没要到就会跑来跟我和国王陛下抱怨。好像我们可以影响他似的。” “我也认为没人可以,”不过他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喝了口酒混过去了。 “甚至连他的母亲也不行,我知道,”洛萨道,普通的一句话,在卡德加听来却似一柄利剑。卡德加发现自己非常想问问洛萨更多有关艾格文的事,但他克制住了。 “我想我还太小,大概还理解不了,”他说,“我看到过一些有关她的故事,她好像是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师。” “而那些力量现在到了他的身上,”洛萨道,“她和这座王宫里的一位宫廷法师生下了他,不给他喂奶而让他吃魔法精华,然后还把她的力量灌输给了他。没错,我全知道,那次他陷入昏迷以后,我靠自己的调查把线索一片片整理起来才知道的。太沉重了,他当时还那么小。直到现在我还一直在担心他。” “您怕他太过强大了,”卡德加道,可他立刻被洛萨突现的尖锐眼神盯得无法动弹。青年法师为自己一时的脱口而出而懊恼不已。他不该这么直接把想法说出来,特别是他作为一个客人却在编派主人家。 洛萨笑着摇摇头:“完全相反,孩子,我就怕他还不够强。恐怖正向这个王国袭来。那些兽人几个月前你已经见过了,他们正像雨后春笋一样,大片大片地冒出来。还有巨魔,本来我们以为他们就快绝种了,但是最近也越来越多。而就在我们现在说话这当口,麦迪文正在外面猎杀一只恶魔。一个糟糕的时代就要来临了,而我希望,不,我祈祷,他足够应付得了这所有麻烦。他昏迷后,我们在没有守护者的日子里度过了整整二十多年。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二十年,特别是像现在这种非常时期。” 卡德加现在窘得无地自容:“那您刚才问,他最近如何的时候,您其实是想问……” “他究竟如何?”洛萨接话道,“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兽人、巨魔、恶魔还有其它的什么,我不想他的健康状况有任何的闪失。”洛萨看着卡德加,压低了声音道,“我现在可以认为,你已经知道守护者的事情了吧?” “您可以那样假定,”卡德加道。 “还有议会,对吗?”洛萨道,“你可以继续沉默,年轻人,但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别再和我耍花样了,嗯?” 卡德加感到自己已经处于悬崖边缘。麦迪文警告过他不要向这位勇士泄露太多情报,但是洛萨知道的似乎已经和卡德加一样多了——甚至可能更多。 洛萨继续压低声音道:“我们才不会因为一次普普通通的法术走火事件就去动劳麦德。就连两个普通宫廷法师也不会栽在他们自己的法术里。而哈格拉和哈迦林是两位我们最好的法师,两位我们最强大的法师。之前还有第三位,甚至比这两位还强,但她两个月前遇到了事故。所有这三人,我相信,全是你们那议会的成员。” 卡德加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勉强道:“我觉得我不大方便谈论此事。” “你用不着说,”洛萨拧紧的眉毛像是几座上古山脉的山脚,“三位强大的法师,艾泽拉斯最强的法师。我向你特别强调的是,虽然他们甚至还不及麦德和他母亲的一块指甲屑,却仍不失为强大的巫师。现在全死了。如果说一个法师运气不好,或是撞了意外,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连三个?一个战士不会认为那是偶然。 “还有,”国王的勇士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常有行商、佣兵还有来到暴风城的冒险者愿意成为老洛萨的耳目。我的消息渠道覆盖铁炉堡和奥特兰克,甚至遍及整个洛丹伦。这事背后一定有鬼,法师们像染了瘟疫那样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怀疑有人,甚至,有什么东西在专门猎杀那个秘密议会的成员。不止这边的,还包括那些住在达拉然的,我对此坚信不疑。” 卡德加明白对面的老人不是在说笑,他也开始发现,这些线索和他离开紫罗兰城堡前听到的传闻都能联系起来。数名年迈的法师,突然逝世,而上头却把这些事情悄悄隐瞒。肯瑞托所极力隐瞒的那个大秘密,肯定也是目前这个大谜团的一部分。 卡德加转过脸去,再次俯视整座城市。 “是的,似乎达拉然也有这样的事发生。”洛萨道,“虽然那边来的消息不多,但我敢打赌,那边的情况一定类似,嗯?” “您认为星界法师大人有危险?”卡德加问。在洛萨流露出来的明显担忧之下,他终于打算向其和盘托出。 “我认为麦迪文本身就是危险,”洛萨道,“我对有胆子和他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感到由衷的钦佩。”这看起来像在说笑,但洛萨可是在严肃的表情下说出这些的。“但你说的不错,我认为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它可能和恶魔或是兽人甚至其它什么更糟糕的东西有关。在这种时期,我不想失去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卡德加看着洛萨。这位老战士究竟是真在为自己的朋友担心呢,还是只是怕失去一柄强大的保护伞?抑或是二种心态都有?他真的把麦迪文的安全放在第一考虑吗?老人的脸像张面具一样遮掩着这一切,他那双深邃的海蓝色眼睛也不愿出卖主人的真实想法。 一开始卡德加还当他是个普通军人,一个尽职尽责的骑士,但这位国王的勇士远不止于此。他不断地向卡德加施加压力,突击弱点,试探口风……但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需要有个替守护者保守秘密的人,卡德加想起麦迪文临走前说的话。 “他没事的,”卡德加道,“您很担心他,这我非常理解。但他很好,况且我怀疑这世上根本没人也没东西能真正伤到他。” 洛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出现了点异样,可那只是一闪而过。他准备说点别的什么,以从其他角度打探情报,但塔内的一阵骚乱将两人的注意力从谈话以及空了的酒杯和咬干净的骨头上转移了开来。 麦迪文大摇大摆地迈进了两人的视线,背后跟着一大帮仆人和卫兵。他们叽叽喳喳地都想将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轰出去,但没人敢用手去碰他(很明智嘛),结果像条长龙般越来越多地聚在了他的身后。 麦迪文跨过了栏杆:“我就知道,你都养成习惯了,洛萨,”麦迪文道,“我就知道你老喜欢呆这个地方喝你的下午茶!”星界法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卡德加却发现他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摇摇晃晃,像是醉了酒似的。麦迪文一只手放在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洛萨站了起来,话音中明显充满了担心:“麦迪文你还好吗?那个恶魔……” “哦,对,那个恶魔,”麦迪文从背后拿出了他那个血淋淋的战利品,懒洋洋地转手将其抛向洛萨。 这个红色的圆球状物体在空中转了个圈,将里面最后一点血和脑浆洒了出来,然后撞到了洛萨的脚跟前。它是个恶魔的头骨,上面仍粘连着点肉屑,一大块草皮像柄巨斧一样插在脑门中心,正位于两根突出的山羊角之间。卡德加觉得,这恶魔临死前的表情一定既敬畏又愤怒。 “你可能会想把它填充点东西收藏起来,”麦迪文挺了挺腰,“还得把它剩下的部分烧了。否则没人能保证脑筋有问题的人会不会拿一大滩恶魔之血做些什么。” 卡德加发现麦迪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眼角的皱纹也明显更深了。洛萨可能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评论道:“这么快就抓到啦。” “小case!”麦迪文道,“我的小徒弟成功地揭示了恶魔逃走的方法,然后我再去追踪它就很容易了。我在悬崖边找到了它,还没来得及知道它是谁它就完蛋啦——它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了解到自己算什么东西。”星界法师的身形有点摇晃。 “那我们走,”洛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们得将此事禀报给国王。他一定会为你设宴庆功的,麦德!” 麦迪文举起一只手:“恐怕我参加不了庆功宴了,因为我们现在就得回去。我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赶。对吗,学徒?” 洛萨疑惑地看着卡德加,眼神中带着点恳求。而麦迪文的眼神则平静而疲倦。他这次似乎也盼望卡德加替自己说话。 青年法师咳嗽了一声,“呃,当然。我们还有个实验迫切需要完成。” “就是!”麦迪文立刻接上这句拙劣的谎话,“我们来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的,都差点把那事儿给忘了。我们得赶快了。”星界法师转过身去使唤那些“跟班”:“准备好我们的坐骑!我们马上就走了。”仆人们立刻作鸟兽散。麦迪文回过身对洛萨道:“当然也得请你替我们向国王陛下表达歉意。” 洛萨来回看着两人。最后叹了口气:“好的。不过至少让我送送你吧。” “带路吧,”,麦迪文道,“别忘了带上那个脑袋。本来我还打算自己收藏的,但我已经有了一个了。” 洛萨捡起那个带山羊角的头骨,然后带头往塔的方向走去。他经过麦迪文身边后,星界法师明显松了口气,身体软了下来。他看上去更疲倦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自顾自向门口走去。 卡德加忙赶上前去,打算用手臂支撑住他。可是才轻轻一碰,老法师便条件反射似的僵直了身子。他看着青年法师的眼神似乎罩上了一层迷雾。 “星界法师,”卡德加道。 “又怎么了?”主宰法师以轻不可闻的低语说道。 卡德加想不出该怎么措辞才能避免星界法师的责难,于是干脆直说:“您不太好,”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说错话。麦迪文对他疲倦地点点头:“刚才我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这样了。洛萨可能也察觉到了,但我不说的话他也不会主动说破。可是比起呆这儿我宁可回去再休息。”他顿了顿,胡须下的嘴唇有点僵硬:“我曾在这里大病过一场。我不想再有一次那种经历了。” 卡德加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洛萨正站在门口,等着两人。 “回卡拉赞的时候得你来带路了,”麦迪文对卡德加道,有意把声音提到令周围人都能听到的高度,“今天的城市生活对我一个乡下人来说实在是太耗神了,我想乘机休息一会儿。” 第九章 星界法师的沉睡 “这非常重要,”麦迪文说,下狮鹫时有点摇晃。他看起来形容枯槁,卡德加猜想那场与恶魔的战斗一定不想大法师说的那么容易。 “我……会消失一些天,”年长的法师接着说。“如果这段时间有信使来,我希望你帮我管理往来信件。” “我会的,”卡德加说,“小事一桩。” “不,你还不行,”麦迪文有点艰难的走下楼梯。“所以我要告诉你怎么阅读带紫封印的信件,那些都是议会发来的。” 卡德加这次什么也没说,一个劲点头。 忽然麦迪文一脚踩空向前栽去。卡德加倒吸一口气,想扶住这位老人,但是大法师以经靠着墙壁保持住了平衡。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说,“在图书室有个卷轴,《艾格文之歌》,讲的是我母亲和萨格拉斯的战斗。” “就是贾兹巴想要复制的那个卷轴么,”卡德加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身前步履蹒跚的大法师。 “就是这个,”麦迪文说。“他之所以拿不到这个卷轴,是因为议会把它当作情报往来的密码。它是最关键的密钥。议会的每个成员都有一份同样的卷轴。如果你对照标准的字母表,顺着看下来,那么第一个字母由第四、第十或第十二个字母来表示。这种编码很简单。你明白吗?” 卡德加刚想说是,麦迪文已经急不可耐解释起来。 “卷轴是密钥,”他重复道。“在信的最上方,你可以看到一行日期。那其实不是日期,它代表信息从第几节第几行第几个词开始。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也就是密码字母表里的第一个字母。从这里开始排序,词里的下一个字母就是字母表里的第二个字母,依此类推。”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麦迪文疲劳而急切的说。“这只是第一句的密码。遇到标点后,要从词的第二个字母开始。以这个字母为下一句的字母表的第一个字母。标点和通常一样。数字也一样,但是它们不代表数量,而有其他的含义。还有一些规则,但是我一下想不起来。” 他们走到了麦迪文的房间门口。摩洛斯已经托着一件长袍在那里等候了,在华丽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盖着的碗。卡德加在门口就闻到浓浓的肉汤味。 “我解开密码之后应该怎么处理?”卡德加问。 “嗯!”麦迪文说,好像脑子里某根弦突然接上了。“拖延。先拖延一两天,我可能就会来亲自处理了。你可以用我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理由搪塞。你要用同类的密码来答复,注意开头要用日期表示。如果搪塞不料,你代表我让他们先自己处理,我会尽快帮助他们。他们总喜欢这样。不要告诉他们我身体不舒服——上次我这么说了,结果一大群自称是牧师的家伙跑来照看我,那次我丢了不少银器。” 年长的法师深吸一口气,靠着门框,显得无精打采。摩洛斯没动,卡德加上前一步。 “那场和恶魔的战斗——”卡德加说。“很艰苦,不是吗?” “我经历过更严酷的。那些斜肩膀、公羊脑袋的畜牲!它们比人类凶残得多,身上布满暗影烈焰,挥舞着肮脏的爪子。你特别要小心它们的爪子。” 卡德加点点头。“您怎么打败它的?” “严重的外伤会导致丧命,”麦迪文说,“这次我把它的脑袋弄下来了。” 卡德加眨着眼,“可您没有带剑呀。” 麦迪文无力的笑了笑。“我说过我需要剑吗?好了,等我有精神了再问吧。”说着他走进房间,永远忠诚的摩洛斯在卡德加面前关上门。卡德加最后听到的是老人刚找到休息之所时发出的那种疲倦呻吟。 一个星期过去了,麦迪文并没有走出房间。摩洛斯每天会拖着脚步送一碗肉汤上楼。终于,卡德加鼓起勇气去探望法师。卡德加的出现并没有引起高塔主人的异议。 大法师面如死灰,失去光芒的眼睛紧闭着,了无生气。他穿着长睡袍,靠着垫了枕头的床头板,嘴张着,脸色苍白,以往的勃勃生气几乎荡然无存。摩洛斯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把肉汤送进麦迪文口里,他可以吞咽,但并没有其他醒着的迹象,床铺整理好后,高塔的主人进入了一天的睡眠。 卡德加惊觉,这似乎和麦迪文年轻时因力量突然爆发而发生的那幕一样,只不过那时照顾他的是洛萨。卡德加不知道还要多久麦迪文才能恢复。那场和恶魔的战斗用去了他多少能量? 日常信件不断进来,有的信史骑狮鹫,有的骑马。还有的信是由供应日常用品的商人货车带来的,都是关于一些世俗的见闻——船务时刻表、军事演习,还有一些完整的报告,包括发现古墓或者古代工艺品、传说,目击海上的龙卷风、巨大的海龟、红潮等等。还有一些在动物预言集可以看到的罕见动物的草图。 关于兽人的报告不断增加,特别是来自东部的信息。越来越多的人在黑沼泽附近目击它们。消息主要是关于商队守卫的加强、临时营地的设置,还有对于袭击、抢掠、神秘失踪的报告。到城镇避难的难民人数不断增加。还有一些幸存者绘制的那些有着倾斜额头和强壮下腭的生物的草图,其中包括一份关于其强健肌肉系统的说明,卡德加震惊的发现这份说明的内容显然来源于活体解剖。 卡德加开始读信给沉睡的法师听,他读得抑扬顿挫,突出有趣或者幽默的部分。但是大法师没有任何反应来鼓励年轻的法师,不过也没有制止。 第一封紫色封印的信到了——卡德加看得一头雾水。有些语句能看明白,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其他的完全像胡言乱语。卡德加有点着慌,他相信自己一定误解了大法师的某些基本说明。经过一整天的揣摩,废纸扔了一地,卡德加终于发现自己漏掉了什么——按议会的密码规则,词和词之间的空格是为一个字母留的,目的是便于把每个词向后推移一位。发现这个之后,接下来的破译就简单了。 破译出来的内容并不比破译之前的胡言乱语更有趣。信是来自ulmatthondr的,报告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兽人的迹象(倒是丛林巨魔的数量增多了),还报告了关于一颗新彗星出现在南方地平线的消息,附有详尽的描述(但是没有数据),没有要求回信。卡德加把信放到一边,不再继续破译了。 卡德加很奇怪为什么议会不用魔法来对信件进行封印保密。也许提瑞斯法议会的成员不全是法师,也可能他们希望向议会以外的法师隐瞒真相,比如贾兹巴,如果用魔法来封印反而会勾起他们的无限好奇,像蜜蜂逐蜜一样寻找真相。显然,卡德加可以确定的是,议会这么作肯定不是因为麦迪文有让人用赞美他母亲的诗来做密钥的癖好。 洛萨寄来一个大包裹,是对先前一些兽人目击报告的总结,他们在一张大地图上标出了兽人的出没地点。看起来像是有一支兽人的军队正在从黑沼泽一带蜂拥而出。这封信也没要求回复。卡德加考虑向洛萨告知麦迪文现在的状况,但是想想又作罢了。就算知道了,那位勇士除了担心还能做什么呢。他向洛萨发了一封自己署名的便条,感谢他送来这些消息,并且希望能继续保持这种联系。 又一周过去了,老师继续沉睡,学生继续探索。靠着正确的方法,卡德加开始浏览过去的邮件,它们有的还没开封,紫色封印完好无损。阅读着这些旧的文件,卡德加慢慢理解了麦迪文对议会的矛盾情绪。很多时候那些信件不外乎提要求——这个魔法,那个信息,甚至因为他们养的某头牛厌食或者牛奶变馊而要求法师立刻过去。另一些往往带着刺探的意味——用溢美之辞包装着要求,索要一个法术的知识,或者关于某个古墓的消息。有的信只不过是些书生气的忠告,不厌其烦的向麦迪文推荐学徒(卡德加发现这些信大多数没有开过封)。还有一些持续的报告,内容是:一切正常,没有意外。 越来越近期的例行报告显示情况有了变化(这些信没有日期,不过卡德加可以从信纸发黄的程度和需求和忠告热切程度的增加来判断出它们属于什么时间段)。随着兽人的出现,特别是它们开始袭击商队,信件的口吻越来越温和,不过要求麦迪文出马的潜台词不减反增。 卡德加看着床上的老人,不禁奇怪是什么促使他去帮助这些人,而且把帮助他们当作自己的日常工作。 卡德加还发现一些神秘的信件——时不时的感谢,对某些不可思议的文字的引用,或是对某个问题的回答——只有“是”或“否”,还有“当然是鸸鹋。”他在麦迪文床边守夜期间收到一封了没有署名的神秘信件,内容是:“准备房间,使者快到了。” 第三个周末的黄昏,货车带来了两封信,一封带紫印,还有一封带红印,是直接发给卡德加的。两封都来自肯瑞托的紫罗兰城。 给卡德加的信用细长的字体写道:“我们非常遗憾的通知你,魔法教师贾兹巴突然意外去世。我们了解你一直与过世的法师保持联系,并和你一样满怀哀思。如果你有任何信件、金钱、信息应当归还给贾兹巴,或借赊了他的财物(特别是书籍),望能寄还到以下地址,深表谢意。”信的最下边写着一些数字和潦草的字迹。 卡德加觉得仿佛内脏被猛揍了一下。贾兹巴,死了?他把信翻来倒去,像是希望里面能掉出更多的消息,可是没有。带着震惊,他打开另一封带紫印的信。也是用同样的细长字体写的,解码后透露了更详细的信息。 贾兹巴是在斯克莱伯节的晚上发现被害的,当时他正在看丹布朗写的《<艾格文之歌>评述》(这令卡德加痛悔不已,他没能把那个卷轴寄给他的前教师。)他似乎被突然出现的野兽(据推测是召唤出来的)吓呆了,并被撕成两半,死得很快而且非常痛苦,对他死状的描述详细得到了冷酷的程度。从这些描述和图书馆的震动,卡德加只能得出结论,那个“召唤出的野兽”是个和麦迪文在暴风成打败的那个一样的恶魔。 卡德加继续读下去,作者冷冰冰的分析口吻让卡德加很不舒服。他特别提到,这是紫罗兰城年内第七起法师被害案件,其中包括阿瑞克希斯案。并且,这是第一位非提瑞斯法议会法师被害。他想知道麦迪文是否直接或者通过学徒和贾兹巴保持过联系(卡德加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禁有点眼花)。接着,写信人进一步推测,既然贾兹巴不是议会成员,那么他有可能涉嫌召唤恶魔来从事某种勾当,如果这是事实,那麦迪文可要小心了——卡德加曾经是贾兹巴的学生。 卡德加象是心头被扎了一刀般悲愤异常,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他肯定是肯瑞托的高层,但卡德加不知道是谁)凭什么敢如此向贾兹巴和他泼污水!贾兹巴被害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场!说不定写信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他可能就和图书管理员科瑞根一样喜欢搜集恶魔之类的东西。他想嫁祸给别人! 卡德加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样的胡乱推测毫无意义,完全被个人恨恶所左右,肯瑞托的政治就是如此。卡德加意识到紫罗兰城了不起的法师们完全无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忿怒化成了悲哀,七位法师(其中六位是强大的秘密议会的成员)死掉了,写信的这家伙唯一能做的只是诽谤中伤,自欺欺人的妄图以此说明不会再有人死了。卡德加回想起麦迪文在暴风要塞的果敢行动,不禁为之赞叹,大法师的同僚中再没有如此足智多谋、雷厉风行的人了。 年轻的法师捡起信,凑到暗淡的烛光下再次研究。斯克莱伯节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这封信花了很长时间跋山涉水而来。一个半月——那是在哈格拉和哈加林被害之前。如果是同一个恶魔干的,或者说是由同一个人召唤出的恶魔干的,那它应该移动得非常快才能够时间往返两地。有些恶魔看起来是长翅膀的——可是这么个怪物能不会在途中被人发现么? 一阵不易觉察的小旋风突然荡入。卡德加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发现房间里开始显现某个形象。 开始是一些血红的烟从空间中的细小孔洞中汩汩冒出,烟气盘旋缭绕,然后层层凝固,就像牛奶在水中冒起那种状态,很快就形成一个实体的漩涡,一个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是个强大魔王的幻影。它比卡德加上次在雪原幻象中看到时个子小一些,似乎有意缩水以适应房间的容量。但它仍然是青铜之躯,身批墨黑铠甲,须发是狂暴的烈火,一对巨角从粗眉上冲出。它没有带武器——其实也不用带——举止透出掠夺者特有的那种优雅自如: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令它害怕的。 萨格拉斯。 卡德加呆若木鸡。麦迪文一直设置的守卫不是让这个魔王无计可施吗?可它出现在这里,不仅进了法塔,还进了大法师的房间,就像贵族踱进平民的小屋一样轻松。 燃烧军团的首领目无旁顾,径直飘行到床边。它在那站了好一会,须发无声的燃烧着。 这个魔王注视着沉睡的法师。 卡德加屏住呼吸,眼睛在桌上搜寻。桌上只有一些书和带反光镜的蜡烛,还有把开信刀。年轻的法师探手过去,竭力不引起恶魔的注意。他拿到了那把开信刀,紧紧攥住,紧得指节都发白了。 过了很久,萨格拉斯仍旧站在床边没动。卡德加拼命鼓动自己行动起来,要么逃跑要么进攻。可是他的肌肉全部僵硬了。 麦迪文在床上辗转反侧,发出轻不可闻的梦呓。魔王缓缓抬起手,似乎企图对大法师施咒。 卡德加干喝一声,抓紧开信刀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刀拿错了手。恶魔悠然抬头,显得漫不经心,好像它自己也没睡醒,又仿佛是身处水底。它只是朝冲过来企图用小刀攻击它的菜鸟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而麦迪文翻来覆去,梦呓连连。 卡德加把开信刀猛刺进恶魔的胸膛—— 然后完全穿透了这东西的身体。攻击的惯性冲力使得他向前栽去,穿过萨格拉斯滚到对面砰的撞到墙上,开信刀跌在石地板上发出尖锐的撞击声。 守护者麦迪文忽的睁眼坐起来:“摩洛斯?卡德加?你们在吗?”。 卡德加爬起来四处张望,而恶魔早已像肥皂泡破裂般了无影踪。房间里只有他和麦迪文。 “小伙子,你在地板上干嘛?”麦迪文说:“摩洛斯可以给你弄张临时床的。” “老师,你的守卫”卡德加说,“失败了。有个……”他踌躇了一会,拿不准是否因该吐露他见过萨格拉斯的事。麦迪文会对他为什么知道那是萨格拉斯刨根问底的。“恶魔,”他乏力的圆场,“刚才有个恶魔在这里。” 麦迪文笑了笑,看上去很平静,脸上恢复了血色。“恶魔?我不这么认为。等等。”大法师币上眼点点头。“守卫没问题。它们只是打了个盹而已。你看到了什么?” 卡德加快速的形容了一下恶魔的样子,以及它如何从红烟里出来,如何在那里站了一会,举起手,等等。大法师摇摇头。 “我想这又是个幻像,”他最后说,“是某些紊乱的时间碎片而已,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那个恶魔……”卡德加开口道。 “你说的那个恶魔不会再出现了,至少在这辈子里,”麦迪文说。“他在我出生以前就被消灭,埋在了深不可见的海底。你看到的影像是《艾格文之歌》里说到的萨格拉斯。你用那个卷轴来破译密文,不是吗?说不定就是它把这个在时间里迷失的“鬼魂”带进我房间的。你不应该在我睡着的时候在这里工作。”他微微皱了下眉,仿佛他在考虑是否应该显得更严厉些。 “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最好不要让您单独一人?”卡德加硬把话转成询问口气,听起来有点蠢。 麦迪文吃吃的笑了,笑容在刻满风霜的脸上蔓延开来。“好吧,我没说你不可以那么做,而且我猜摩洛斯也没有反对,这样他就不用成天呆在这儿了。”他用手指按了按嘴唇,抚了下长须。“我想我把一辈子要喝的肉汤都喝完啦。为了让你安心,我会去检查下这座塔的防护,让你确信它们好好的。先别去理会你的恶魔幻象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事?” 卡德加把他收到的信都简要的复述了一遍:不断增加的的兽人事件,洛萨的地图,关于使者的神秘短信,还有贾兹巴被害的消息。 听着对贾兹巴之死的描述,麦迪文哼了一声,“看来他们要一直怪罪贾兹巴直到下一个可怜的家伙被撕成两半了。”他摇了摇头,补充道:“斯克莱伯节,那应该是在哈格拉和哈加林死之前。” “在那之前一个半星期,”卡德加说。“时间足够一个恶魔从达拉然飞到暴风城了。” “人骑着狮鹫也可以,”麦迪文思考着。“世界上不只有恶魔和魔法,有时候答案更简单。还有其它的事吗?” “兽人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卡德加说。“洛萨说它们现在不仅袭击商队,还进攻营地。都是小规模的攻击,但是越来越多的人从各地涌进暴风城避难。” “洛萨总是那么操心,”麦迪文做了个鬼脸。 “他很关心,”卡德加有气无力的说。“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相反,”麦迪文说,悲哀的长叹一声。“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担心一切都在像我预见的那样发展!”。 第十章 使节 随着星界法师麦迪文的苏醒,一切事务都恢复了正常,或者说一切都正常的好像星界法师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星界法师出门的时候,会留下指示说明书之类的东西让卡德加按照指示研习自己的魔法;当星界法师回到塔里的时候,就会要求年轻的法师当面演示那些要求掌握的技能。卡德加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感觉这座高塔就好像一套衣服,对他来说一套两倍大的衣服,如今他已经成长,可以穿起这套衣服了。他现在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火元素,可以不必依靠天上的乌云召唤闪电,并且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变出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玩意。当然,他也学习了一些其他的法术——这些魔法可以让他从死者遗体上的一根骨头判断死亡时间和死因,可以让他制造雾,还可以让他制造魔法留言。他还学习到如何修复因岁月而毁坏的物品,比如加固一把旧椅子,反过来也行,他可以让一个崭新的手工花瓶立刻布满岁月的痕迹,满是灰尘一碰即碎。他掌握防御守卫的要领,并被(麦迪文)委托守卫的维护工作。他也学习了图书馆中关于恶魔的知识,虽然麦迪文不允许在塔里进行任何的召唤。这最后一条规定卡德加没有违反的意思。 麦迪文总是东奔西跑,在塔中的时日反而很少。经常走后只留下说明书,却不作任何的解释。而守护者回来的时候,一次比一次憔悴和疲惫,总是极不耐烦地催促卡德加,检查他技能的学习情况,让他详述离开的这段时间收到的新闻。但是大法师没有再次进入昏睡状态,所以卡德加假定,无论老师在做什么事情,应该和恶魔无关。 一天夜里在图书馆,卡德加听到楼下塔外的空地有吵闹的声音,连续不断。喊叫,挑战和对挑战的回应,语调低沉含糊不清。卡德加走到窗前,向那个方向瞭望,发现一队骑兵正在离开塔外的围墙。 卡德加皱了皱眉头。他们是那些被摩洛斯挡在门外的恳求者,或者是那些为老师带来全是黑话写的信件的人?卡德加走下楼,要去看个究竟。 卡德加瞥见一个新的造访者,只看见一个身影闪过——披着黑色的斗篷,走进了塔楼下层的一个会客厅。摩洛斯也在那,手里拿着蜡烛,当然还带着那副眼罩。卡德加轻轻的走完最后几节楼梯,他听见老管家说,“其他的人,他们太不小心了。现在都打发走了。” 那个造访者回复的什么话没听见,正好摩洛斯把门关上了,撞上了刚下来的卡德加。 “客人?”卡德加问道,试着看能不能从门后的造访者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但是眼前除了一扇紧闭的门什么也看不见。 “嗯,”老管家答道。 “法师还是商人?”年轻的法师又问道。 “不好说,”老管家一边说一边走向大厅,“没有问,那个使者,他也没有说。” “使者,”卡德加重复着,想起一封麦迪文昏睡时收到的神秘信件。“所以,他是政界的,来找星界法师?” “应该是的,”摩洛斯说道,“没有问,不是我的职责。” “所以,他是来找星界法师的”卡德加说道。 “应该是的,”摩洛斯说道,用着同样昏昏欲睡的语调。“当我们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摩洛斯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留下了盯着那扇门出神的卡德加。 直到第二天,塔里多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一颗新的行星出现影响了其他行星的轨道。这个新的“行星”让库克替换了厨房里一整套平底锅,让摩洛斯比平时更频繁的穿梭于大厅之中。甚至让麦迪文他自己,让他自己吩咐卡德加去做一些塔内的杂务,这样当年轻的法师离开的时候,他就可以在身后的石室和那个罩在斗篷里的人秘谈了。 麦迪文只字不提,卡德加等待着大法师说些什么。他没有得到暗示。只是耐心的等待着。终于卡德加被要求去图书馆继续研习他的魔法。卡德加沿着弯曲的楼梯向下走,走到一半停住,然后慢慢的爬回去,只看见一个黑色斗篷的背影溜进守护者的实验室。 卡德加步履沉重的走下楼梯,思考着这个使者到底什么来头。派到洛萨身边的间谍?秘密组织的成员?可能是一个肯瑞托议会的成员,有着蜘蛛般细长的笔迹和邪恶的理论?或者完全是另一个问题在困扰着卡德加?一无所知让人感到沮丧,而不被星界法师信任这个事实似乎加剧了这种感觉。 “当我们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卡德加嘀咕着,步履沉重的走进图书馆。他的笔记和记录摊在桌子上,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他凝视着它们,看见了那个幻像召唤的魔法阵。在最后一次尝试后,他已经做了一些改良,希望能更加接近预期的效果。 卡德加看着笔记露出了笑容。他带上他那些装着宝石碎片的瓶瓶罐罐,埋头走向另一段楼梯——通向这里和麦迪文会客厅之间的——一个废弃的大餐厅。 餐厅比会客厅低两层,这点非常完美。椭圆形的房间,两端都有壁炉。原先在这里的大桌子已经挪用到别处,那些古老的椅子沿着墙壁从门口一字排下去。地板是白色的大理石砌成,虽然陈旧且出现了裂缝,但是却异常地干净,拜摩洛斯那无情的职业热情所赐。 卡德加用紫水晶和蔷薇石英摆出魔法阵,画魔法阵的内纹的时候他有些喜形于色。他现在对施法很有自信,不再需要那件增加运气的法袍了。防护和隔离的图案也完成了,卡德加再次露出了笑容。他已经聚集了能量,按需求的形状和类型形成魔力,并让能量进入静止状态,直到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 他走入法阵,念起了咒语,配合完美的手势,用意念控制能量的释放。他感觉到某种东西释放出来,与他的意志和灵魂连接起来,他继续着施法。 “让我看到麦迪文会客厅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说道,这时他的意识里出现了痉挛,希望不是守护者在用守卫攻击他的徒弟。 马上,他知道他的魔法发生了错误。不是魔法主体自身毁灭那种大问题,而是一个小问题,类似一个小小的熄火。可能那些守卫攻击了他,在某处改变了他幻像的方向,让他进入了另一个场景。 有三个线索让他知道自己偏离的方向。第一,这里是白天。第二,这里很温暖。第三,这个场景很熟悉。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严格的说,至少是没有进入过这个特别的房间。但是毫无疑问他是在暴风要塞,鸟瞰着暴风城的暴风要塞。这是一个较高的屋顶,这个房间似乎是为了让两个议会成员作月底例行的前期会晤而设计的。巨大的窗户,窗内衬有大型的白色扶手。精制的窗帘散发着温和的香气。五颜六色的小鸟在金色的屋檐下筑巢。 在卡德加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镶着金边的白色瓷盘,当然还有昂贵的餐刀和叉子。水晶制的碗里放着新鲜漂亮的水果,草莓那凹凸不平的表面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卡德加瞥了一眼就感觉到饥肠辘辘。 桌子旁有一个瘦削的男人,卡德加不认识,瘦长的脸,宽阔的前额,稀疏的胡须,裹着华丽的红色棉被,卡德加认识到那是晨袍,腰部扣着黄金的腰带。他拿起一副叉子,向一旁稍微移动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卡德加,微笑着。 “啊,你醒了”他说道,那声音卡德加觉得有些耳熟。 糟了,卡德加以为这个幻像能够看见他,但没有,那个男人是对着卡德加身后的一个人说的。卡德加回头,看见了艾格文,和雪地里一样的年轻漂亮(这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卡德加无法从艾格文的外貌判断)。她穿着白色的披肩绿色的内衬,这个披肩是用现代的丝绸做的,不是毛皮,脚上穿的也不是皮靴而是外观简洁的白色凉鞋。她金色的秀发上托着银制的饰物。 “你看上去遇到了大麻烦,”她说,她脸上的表情让卡德加琢磨不透。 “只要有无穷无尽的魔法与希望,凡事皆有可能”这个男人说道,然后举起手臂,手掌向上摊开,一朵白色的兰花漂浮在他的手掌之上。 艾格文拿过兰花,草草的闻了一下,然后就放在了桌子上。“尼尔拉斯(nis)…”她开始说话。 “先吃早餐,”法师尼尔拉斯接道,“看看宫廷魔术师早上要对付的第一个东西是什么。这些浆果是不到一个小时前从皇家果园采来的…” “尼尔拉斯…” “接着是黄油火腿和果汁,”法师接着说。 “尼尔拉斯…”艾格文再次重复道。 “然后大概是vrocka(某种动物的名字)的蛋,就在在桌子上,蛋壳里煎的,用我学会的一个简单的魔法,在……”法师接着说。 “我要走了,”艾格文说的很直白。 法师脸上一片疑云,“要走?现在?还吃早餐前?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更深入的聊一聊。” “我要走了”艾格文说,“我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以后再也没有时间像今天早晨这样开玩笑了。” 宫廷魔法师看起来还是很疑惑。“我以为在那个晚上之后,你会愿意留下来,留在暴风城,至少留一段时间。”他惊讶的看着艾格文,“不是吗?” “不是,”艾格文说,“实际上,在那个晚上之后,我已经完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已经达到了来此地的目的。我已经不需要再呆下去了。”这个时候,卡德加看的一清二楚,也不由的愣住了。当然这个法师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但是…我以为…”法师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但是艾格文摇了摇头。 “你,尼尔拉斯?阿兰(nisaran),是个白痴。”艾格文说的很直白,“你是提瑞斯法议会中最强大的法师之一。尽管如此,你还是个白痴。这也或多或少的说明了议会其他成员存在的问题。” 尼尔拉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大概马上就要发火了,可是看上去只是在闹脾气。“现在,等一下……” “你该不会认为是你那与生俱来的魅力吸引我进入你的房间,或者是你在魔法仪式上的讨论中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标新立异打动了我吧?你也应该知道你那个所谓宫廷魔法师的头衔对我来说和乡村里放牛的一样没有什么吸引力吧?你更应该明白我使用了魅惑术吧?你还没那么蠢吧,尼尔拉斯?阿兰?” 艾格文笑了,在卡德加眼里那是残酷的笑容。“我的年纪和很多王国一样古老,少女的放纵早在我第一个百年里就已经克服了。我完全清楚我那天晚上去你的房间要做什么。” “我想,”尼尔拉斯说,“我只是想……”他努力的表达着那个意思。 “你,整个议会只有你,征服了伟大的、不羁的守护者。”艾格文笑得更加放纵了。“你可以随意的驱使她了,而其他的人都失败了,因为你的魅力、智慧,当然还有那幽默感。现在整个提瑞斯法议会的力量都为你所用了。来吧,尼尔拉斯?阿兰。你已经浪费了你太多的才能了,你该不会是被这舒适的宫廷生活彻底腐化了吧。至少让我保留一点对你的尊敬。” “但是如果你没有看上我,”法师说,他的脑子已经被艾格文的话搞得一团糟,“如果你不想要我,那为什么我们会……” 艾格文说出了答案。“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件东西,一件我自己无法做出的东西,一个合适的父亲,我继承人的父亲。是的,你可以告诉议会里你的那些同僚们,你成功的和强大的守护者上了床。但是你还得告诉他们,你也为我提供了一个传承我力量,并且不再需要议会过问的方法。” “我有做过?”他开始明白过来了,“我想是的,但是议会不会喜欢……” “被操纵?被反制?被愚弄?”艾格文打断了他,“是的,他们肯定不喜欢。但是他们不敢再违逆你,因为他们害怕我真的对你有了些浪漫的感情。你应该感到欣慰——在这么多法师、术士、魔术师、学者中,你是最有潜质的。你的种子将会保护和增强我的孩子,让他成为接受我力量的容器。在他出生和断奶后,你就要在这里抚养他。我知道你会按我的意思做的,议会也不想错过这个改变他的好机会。” 尼尔拉斯使劲地摇着头。“但是我……”他停了一下,“那么你……”又停了下来。当他再次开口时,只剩下包含着火焰的双眼和钢铁般冰冷的声音,“再见,玛格娜?艾格文。” “再见,尼尔拉斯?阿兰,”艾格文说,“真让人……愉快”说着便迈开脚步转身离开了房间。 尼尔拉斯?阿兰,艾泽拉斯国王的首席魔术师,提瑞斯法议会的成员,现在,是未来的守护者麦迪文的父亲,坐在盛放着丰盛早餐的桌子前。他拿起一把黄金叉子,用手指拨弄着,然后叹了一口气,把叉子摔在了地上。 幻象在叉子撞击地板前已经消散,但是卡德加注意到另一个响动,就在他身后。那是靴子与石头摩擦的声音,还有斗篷拂动的声音。卡德加并不孤单。 卡德加环顾四周,只瞥见一个匆忙的黑色斗篷的背影。使者在监视他。麦迪文每次会见这个陌生人的时候都把卡德加支的远远的,这点就已经够糟糕了——现在,这个使者已经可以在塔里乱串,并监视他了。立刻,卡德加拔腿奔向门口,当他赶到门口时,目标已经消失了,但是还听得到在楼下有织物和石头摩擦的声音。那是通往客人居室的楼梯。 卡德加也冲下楼梯。弯曲的楼梯让使者不得不走外墙,那里的楼梯比较宽敞,走起来也舒适。年轻的法师在这个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上飞奔,他灵巧的跳跃在内侧楼梯上,两步并一步甚至三步并一步的前进着。离客人房间还有一半的高度,卡德加已经看见目标的影子正贴着外墙。当他到达客人的楼层时,他可以看见那个披着斗篷的人正快速的穿过走廊,走向她房间的大门。一旦这个使者进入了房间,他将失去这个机会。他跳过最后四节楼梯,纵身用手抓住了那个斗篷下的身影。 他的手感受到衣物下结实的肌肉,他转过目标的身体,让整个人面朝墙壁。“星界法师会很乐意知道你的间谍行为……”他开始说,可是话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当斗篷落下,看见藏在下面的使者的时候。 她穿着旅行皮衣,带花边的长统靴,黑色长裤和宽松的黑色丝织上衣。她肌肉发达,卡德加认为她受过很残酷的历练。但是她的皮肤是绿的,兜帽摘下的时候,露出的是一个有突出下巴和獠牙的兽人面孔。绿色的长耳朵从乌黑的头发里竖起。 “兽人!”卡德加出于本能的大叫一声。他举起手,念起咒语,试图召唤一个魔法飞弹攻击眼前的敌人。 可是他没有机会完成这个魔法。当他刚开口念咒语的时候,女兽人就放出一记生猛的后脚踢,大腿抬到了胸口的高度,膝盖扫过卡德加抬起的手臂,打断了施法动作。穿着皮靴的脚掌正面击中卡德加的面额,卡德加身子摇晃了一下。 卡德加摇晃的退后几步,嘴里一股血的味道——他肯定是因为脸部受到重击而口腔出血。他再次抬起手臂施放火球术,但是这个兽人动作实在太快,比他以前战斗过的全副武装的战士还要快。她已经近身了,对着卡德加的胃部又是一拳,把卡德加肺里的空气抽了出来,注意力也无法集中了。 年轻的法师咆哮着,这一刻放弃了使用魔法,而乐于使用一种更直接的方法,用拳头来解决问题。挨打的痛苦促使他狂奔过去,抓住女人的手臂想推倒她。这个女人碧绿的脸上拂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但仅仅是一瞬间。她站住了脚,把卡德加拉到面前,巧妙地破解了卡德加的攻击,制住了他。 由于被拉拽而靠近兽人,卡德加闻到了香料的清香。然后女兽人把他扔到地板上,他的身体在石制地板上滑行,撞到墙上,最后滚到了一双脚边停下来。 顺着脚往上看,卡德加看见了正低着头注视自己的老管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 “摩洛斯!”卡德加大叫。“快回去!找到星界法师!我们塔里有个兽人。” 摩洛斯没有动,而是抬头用他那戴着眼罩的眼睛望着这个女兽人。“使者,你还好吗?” 这个女人咧开嘴傻笑起来,再次披上了她的斗篷。“再好不过了。只是需要活动一下筋骨。这小崽子很热情帮了这个忙。” “摩洛斯!”年轻的法师争着说,“这个女人……” “是使者,星界法师大人的客人”摩洛斯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语气又缓和下来,“我是来找你的,主人想见你。” 卡德加站了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这个女人。“当你见到星界法师大人的时候,你会告诉她你的监视行为吗?” “不是要见她。”摩洛斯纠正道,“是要见你,学徒。” “她是个兽人!”卡德加大叫,声音比他以为的还要刺耳。 “是半兽人,实际上。”麦迪文埋头在他的工作台,拨弄着一个黄金打造的仪器,一个星盘。“我猜测她的家乡有人类,或者是类人类,或者至少他们有活生生的记忆。把测角仪递给我,徒弟。” “他们要杀你。”卡德加叫着。 “你是说兽人?其中一些是这样的,没错,”麦迪文平静的说,“一些兽人是要杀我。也要杀你。加罗娜不是他们一伙的。至少我认为她不是。她是以她们人民代表的身份来到这里。至少是代表一部分人民。” 加罗娜,所以这婆娘还有名字,卡德加想。卡德加又说,“我们被兽人攻击。我看到过兽人攻击的幻象。我也读过艾泽拉斯王国各处寄来的信件,说到关于兽人偷袭和进攻的内容。每封信都说到兽人残酷和凶暴。而且看上去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他们是危险野蛮的种族。” “而且她很容易的搞定了你,我猜。”麦迪文说,目光从工作台移上来。 卡德加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血已经干了。“那个和我说的没什么关系。” 麦迪文抱怨了,措辞严厉。“她是个半兽人。她和你一样的危险,换位思考一下吧。她是我的客人,应该受到客人应有的尊重。我希望这种尊重来自于你,年轻的信赖。”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然后试着换种方式说,“她是一个使者。” “是的。” “谁派她来的?” “一个或者多个居住在黑色沼泽的氏族。”麦迪文说,“我还不是很确定是哪些氏族,我们并没有深入那里。” 卡德加惊讶的眨着眼睛。“你让她进塔,她却没有任何官方的身份(证明)?” 麦迪文放下手中的仪器,疲倦的舒了一口气。“她已经向我作了介绍,她代表一部分兽人氏族,就是前不久袭击艾泽拉斯王国的那些。如果问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解决,而不是武力,那么某个人就要开启会谈之门。而这里就是个好地方。另外,应该弄清楚,这是我的塔,不是我们的。而你是我这里的学生,我的学徒,是我一时兴起留下你的。作为我的学生,我的学徒,我希望你保持开明的思想。”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一切。“所以,她代表谁?一部分兽人,仅仅她自己,还是全部兽人?” “她,提到过,代表她自己,”麦迪文说,非常生气地叹了口气。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信仰同样的东西。那么,也没有理由认为兽人都是一样的。而你让我不解的是,出于你天生的好奇心,为什么你可以竭尽所能的从她那里获取信息,而不准我做这做那。难道你怀疑我的能力不足以对付一个简单的半兽人?” 卡德加无语了,为自己的行为和保守感到尴尬。他是在怀疑麦迪文吗?这是一个机遇让星界法师可以稍微违抗一下他的议会?这些想法困扰着卡德加,而洛萨的话,萨格拉斯的幻象,还有议会的政见无疑是火上浇油。他想警告这位老人,但是似乎每句话都被顶了回来。 “我很担心你,很多次。”最后他说。 “我也很担心你”老法师回道,有点心烦意乱。“这些天我似乎在担心很多事情。” 卡德加必须作最后的努力。“大人,我想,这个加罗娜是个间谍,”他简洁的说,“我想她来这里是来学习你的知识,以便将来对付你。” 麦迪文仰了下身子,对着卡德加坏坏的笑道,“这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啊,年轻的法师。或者你已经忘了在你刚来卡拉赞的时候,肯瑞托的老师们给你的那一大堆“购物”清单了吧?” 卡德加离开房间的时候面红耳赤。 第十一章 迦罗娜 他回到了自己的(好吧,麦迪文的)图书馆,然后华丽地发现她在浏览他的笔记。他心底立刻升起了一股怒意,但考虑到被她胖揍的刺痛和麦迪文的惩罚,他将这怒气憋在了心里。 “你在做什么?”他仍无法掩藏语气中的尖刻。 使节迦罗娜的手指优雅地在书纸上轻弹。“调查。我知道你一定会把这说成是间谍?”她皱了皱眉毛抬起头来,“而实际上,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这里的日常生活。我在公开介绍时略去了这些细节。希望你不介意。”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卡德加心道,嘴上却说:“麦迪文大人指示我必须尽可能对你的行动提供方便。可如果我任由你在这里乱翻,然后你被自己翻出来可怕的魔法轰成渣,他同样也会生气的。” 迦罗娜面无表情,但卡德加发现她的手指离开了书纸:“我对魔法没兴趣。” “经典的遗言,”卡德加道,“需要我帮忙吗?简单的说,就是你想查什么东西?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去试试,看看会翻出什么东西来。” “听说有一卷介绍艾泽拉斯历代国王的书,”她说,“我想请教一下。” “你还识字?”卡德加道,然后自觉说得太过刺耳,“抱歉,我的意思是……” “没错,惊讶吧,我还识字,”迦罗娜短促地调侃道,“这些年来我学的本事还不止这些。” 卡德加铁着脸:“第四个书架,第二排。是一本红皮金边书。”迦罗娜立刻消失在了书堆里,而卡德加正好得了个整理自己桌上被弄散的笔记的机会。如果这个半兽人获得了在这里乱跑的特许,他最好还是把这些笔记保存到安全的地方。至少它们不是议会那些没人看得懂的密文信——而即使是麦迪文也不会乐意将《艾格文的赞歌》交给她的。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张解码卷轴上。虽然目前来看它没有被乱翻的危险,但也一并移走比较合适。 迦罗娜捧着一卷厚书转过身来,以询问的目光对着卡德加挑了挑眉毛。“没错,就是这本,”学徒道。 “人类语有那么点……啰嗦,”她将书放在了刚被卡德加理干净的桌子上。 “那只是因为我们总有可说的,”卡德加假笑道。心里兀自在怀疑兽人文化中是否有书。他们真的有文字吗?他们有法系职业是显然的,但这代表他们真的拥有知识吗? “希望我早上下手没太重。”她显然是在开玩笑。因为那时卡德加当着她的面吐出了一颗门牙。或许这些话在兽人中被视为某种形式的道歉。 “我感觉再好不过了,”卡德加嘴硬道,“我正需要这种锻炼。” 迦罗娜坐了下来,立刻埋头于书中。卡德加注意到她看书的时候嘴唇会跟着默读。她突然一下翻到书的最后几页,关注起新加的莱恩国王统治时期章节。 现在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散去了,他现在发现迦罗娜并非他以前遭遇过的那种兽人。她瘦多了,肌肉也更结实,和他在被劫的运输队废墟里遇到的那些笨重粗鲁的家伙完全不同。她的皮肤更为光滑,更接近于人类,对于兽人的碧绿色皮肤来说,色调也更亮些。獠牙更小些。眼睛也更大些,相对兽人战士的血红色眼珠来说,更为灵动。他不大清楚这些不同之处究竟哪些部分是源于她的类人血缘,哪些部分又是源于她的女性体质。他甚至不知道他以前与之战斗的那些兽人究竟是男是女——不过他这会并没心情打探。 好吧,实际上,撇开那绿色的皮肤,丑陋的獠牙,有恃无恐的嚣张态度和敌意,她几乎可以说是个有魅力的人。现在她就在他的图书馆里,浏览着他的书(好吧好吧,图书馆是麦迪文的图书馆,书也是麦迪文的书,但毕竟星界法师将它们委托给了他看管是没错的)。 “说起来,你是个使者咯,”他终于开口,试图使自己显得轻松健谈,“我听说过你会来。” 半兽人点了点头,注意力仍未离开书本。 “那你究竟是代表谁来此的呢?” 迦罗娜抬起头来。卡德加在她的浓眉下捕捉到了一丝愤怒。卡德加对自己成功惹烦了她感到相当愉快,但同时又尚不确定这位女士的脾气底线。他可不想逼问得太紧,以免再招致一顿胖揍或干脆被星界法师解雇。 对对方的了解一向是他谈话时的武器,所以这次他也要尽量收集情报。他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个使节,那么显然有人会给你指示,你幕后肯定有人在操纵你,而你也得向这个人汇报进展。这个人是谁呢?” “你如果你问问你的老师,老爷爷他肯定会告诉你的。”迦罗娜流利地说,但厌烦神色却没有减退。 “那是肯定的,”卡德加撒了个谎,“但我没那么厚脸皮去问他,所以才来问你的。那个人是谁呢?你的出使权是谁授予你的?你是来谈判的呢,还是来提要求的?或者是有其他什么事?” 迦罗娜合上书本(卡德加为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感到了阶段性胜利)然后说:“人类之间的想法是否都一样呢?” “如果真是那样,这世界可太无趣了,”卡德加道。 “我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见解与观点都类似吗?人们是否总是和主子上级意见一致?”迦罗娜眼神中的敌意似乎消失了。 “当然不是,”卡德加说,“原因很多,单就学术方面讲,看看这个世界上书籍的数目就可以了解到人们的观点是多么的不同了。” “那么,你也能理解兽人之间的观点差异了吧,”迦罗娜道,“整个部落由无数氏族组成,每个氏族都有各自的酋长和各级战争领袖。每个兽人都属于他们的氏族,兽人大多效忠于各自的氏族和酋长。” “都有哪些氏族呢?”卡德加道,“它们的名字是?” “暴掠是一个,”半兽人道,“黑石、暮光之锤、血窟。这几个都是大氏族。” “听起来像是些战斗团体的名字,”卡德加道。 “兽人的家乡环境十分严酷,”迦罗娜道,“只有最强大的组织才能在那里生存。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卡德加回忆起了幻象中那被诅咒的土地,那血红色的天空。那一定就是兽人的家乡。位于另一位面的一片废土。但,他们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这点他没有问。“那你是哪个氏族的?” 迦罗娜哼了一声:“我不属于任何氏族。” “你刚才说你们每个人都……”卡德加道。 “我是说所有的兽人,”迦罗娜纠正道,看得卡德加摸不着头脑。她举起一只手放到面前:“你看到了什么?” “你的手,”卡德加回答。 “人类的还是兽人的?” “兽人的,”这是显然的,绿色的皮肤、尖利发黄的指甲、比人类粗大的指节。 “而兽人会说这是一只人类的手——太过瘦弱,太不中用。缺少肌肉,举不动斧子也没力气敲碎别人的脑袋。太苍白、太虚弱也太难看了。”迦罗娜放下了她的手,眼睛垂了下去。“你只看到我像兽人的一面。而所有的兽人,都只看到我像人的一面。我同时有二种身份,又同时什么都不是。无论在哪边,我都被视为劣等生物。” 卡德加中途想开口反驳,但仔细考虑了迦罗娜的话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原本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打击一下他看到的这个兽人,却没看到她同时是人类的一面,作为麦迪文的客人的一面。他点点头:“那样你的生活一定很艰难吧,没有氏族的保护。” “同时也有好处,”迦罗娜道,“我能更随意地周旋于各个氏族。作为一个劣等生物,大家都认为我是个没氏族好效忠的弃儿,觉得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所以都对我毫无戒心。我因此成了一个绝佳的谈判代表,不说你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绝佳的间谍’。但为了生存下去,找一个人投靠总好过一人独自奋斗。” 卡德加确实没立场指着她,他想起了自己作为麦迪文的徒弟,却还在和肯瑞托纠缠不清的事。他说:“那你现在代表哪个酋长呢?” 迦罗娜漏出了一个扭曲的露齿微笑:“如果我告诉你我代表强大的基兹博拉,你会说什么?如果我说我是灰发摩迦克斯或是血偿者希卡匹克派来密探。又能说明什么呢?” “总能说明点啥吧,”卡德加道。 “才怪,”迦罗娜道,“这些名字是我临时造出来的。而就目前来说,真正派我来此的人的名字,对你也毫无意义。同理,老爷爷和莱恩国王之间的友谊,对我们酋长来说也一样毫无意义。而洛萨这个名字也不过是我们征途中遇到的那些人类农民常念的一种咒。在我们和平共处之前,在我们开始谈判之前,我们得先加深对你们的了解。” “这就是你来此的原因咯。” 迦罗娜叹气道:“所以我求你别再烦我了,特别是我和老爷爷谈话的时候,我会漏掉他说话的要点的。”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迦罗娜又把书翻了开来,回到之前她看的那页。“当然,那是双方的事情,”卡德加突然说道,迦罗娜愤然又把书合上。“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和兽人不想只以战争的方式交流的话,我们也需要了解你们。如果你们真的希望和平解决的话。” 迦罗娜扫了眼卡德加,青年法师还当她准备扑过来掐死自己。可她竖起了耳朵,说:“等等,那是什么?” 卡德加听力没那么好,但也已感到了异样。周围的气氛突然改变。似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某扇窗户被谁突然打开了。塔内充斥着一股暖流,微风激起了房中的尘土。 卡德加道:“好像有什么东西……” 迦罗娜说:“我听见……” 现在卡德加也能听到了,铁爪叩击石砖的声音,暖流已变成了剧烈的热风,他的后颈寒毛倒竖。 那巨兽缓缓地踱进了图书馆。 它的身体由暗影和火焰构成,那漆黑的皮肤掩藏不住体内的熊熊烈焰。他的脸像狼,额头伸出一对羊角,发出乌木的光泽。它外表像个能直立行走的动物,可却用四肢爬行,长长的前爪刮擦着地面的石砖。 “那是……”迦罗娜颤声道。 “恶魔,”卡德加用几乎窒息的声音说,他站了起来,倒退几步回到了桌后。 “你们有个仆人说这里常会出现幻象。幽灵什么的。这个也是吗?”她也站起了身。 显然不是,因为幻象往往会彻底改变周围的环境,将你带入另一场景,但卡德加没时间解释,只能简单地摇摇头。 巨兽匍匐在门厅,猛力嗅着周围的空气。双眼喷发出炙目的烈焰。它是瞎子吗?只能靠气味辨别目标么?还是它察觉了什么新东西的气味,某种它没预料到的东西? 卡德加试图集中意志以汇集能量。但无比恐惧的内心令到他头脑一片空白。巨兽在原地转圈,一边继续嗅着空气,直到它对准了两人。 “到上面去,”卡德加轻声说道,“我们得向麦迪文求助。”眼睛却不敢离开那怪物。迦罗娜在他视角边缘点了点头,双眼同样死盯着怪物不放。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直流到她那长长的脖子里。她小心翼翼地移向一边。 可她才稍微动了一下,一切就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了。怪兽弓起身子,向她的方向腾空扑了过来。卡德加的脑袋突然清醒了,他以极高的效率将周围的魔法汇集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举起右手,将一个能量球塞进了怪兽的胸口。光球撕穿了它的胸腔,从其背后穿出,还带出了它体内大片燃烧的血肉。但这并没有对怪物的行动造成哪怕一丁点儿的阻碍。 它跳到了书桌上,爪子深深地嵌进了硬桌木,然后又一次跳了起来,这一次,目标是卡德加。卡德加手足无措了一秒钟,而一秒钟足以让这个歪蹄子的恶魔接近他了。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将他拉出了恶魔的扑击范围。同时他闻到了一股桂香,然后又听到一声低沉的咒骂。怪兽落到了学徒之前的位置,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它的左侧身体出现了一大道扭曲的裂缝,不断地喷溅着燃烧的血液。 迦罗娜松开了紧紧拽着卡德加的手(脆弱的,人类的手,却足以将他的肺给捏扁)。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柄长刃匕首,已经被刚才那一击染成了血红色。卡德加完全不明白刚才在和她争论时,她将匕首藏在了哪儿。 怪兽痛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仍笨拙地试图进行下一次进攻。它的铁爪伸向卡德加,眼与嘴喷射出炙目的烈焰。卡德加躲了开来,手触到了那卷厚重的红皮书——《艾泽拉斯列王纪》。他将其扔到了怪兽的脸上,然后再一次闪开。怪兽偏离了目标,越过了他,落到了门边。它发出了一阵恶心的闷叫声,并奋力甩了甩脑袋以摆脱那本厚书。卡德加发现它的右侧也多了一条燃烧的血线。看来迦罗娜又一次出手了。 “快去找麦迪文!”卡德加喊,“我来把它从门边引开。” “如果它的目标是我怎么办?”迦罗娜回答道,卡德加第一次从她嗓音中听到了恐惧的战栗。 “不会,”卡德加故作镇定,“它是专门猎杀法师的。” “那你怎么办……” “快走!”卡德加道。 卡德加向左方突破,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样,恶魔紧跟他不放。迦罗娜却没有乘机冲出门口,反而跑向右边,攀上了最远处那个书架。 “去找麦迪文!”卡德加喊道,跑动中撞到了一个书架。 “没时间了,”迦罗娜一边爬一边回答。“你看看能不能利用书架拖延它一下。” 卡德加依言在一排排书架中游走,和怪兽玩起了捉迷藏。恶魔也跃过了书桌,穿梭于一排排的书架之间、一本本史地书籍之间,开始搜巡目标。在一排排书架的阴影处,它那喷射着眩目火焰的眼和嘴显得更为突出,几处伤口都冒出了刺鼻的烟气。 卡德加集中精神,暂时忘却恐惧,射出了一枚能量球。用火球或雷劈也许会更有效,但会殃及他的书。 光球嵌进了怪兽的脸,撞得它蹒跚地退了几步。它怪叫了一声继续前进。 他仪式化地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集中精神,战胜恐惧,举起右手,念诵真言。又一个光球撞上了它乌黑的羊角,弹向了天花板。怪兽稍微顿了下身形,但随即它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扭曲的,被烈焰充斥的微笑。 卡德加想再一次念咒,可是怪物已经接近了,它的面孔发出了闪光,但除了脸上露出的愉快表情之外,它什么都没干。卡德加能闻到它那酸臭的、燃烧的血肉,然后听到了怪兽喉咙深处发出的咯咯声——它在笑? “准备好跑!”迦罗娜的声音出现在右上方。 “你想干什么……”卡德加问道,但已依言作好了准备。 “跑!”她喊道,然后跳了开去。原来她刚才攀上了几座书架的顶部,并将它们逐一弄倒,将一排排书架做成了超巨型的多米诺骨牌。雷霆般的巨响在图书馆中回荡,书架一个挨一个地倒下,碾碎了所经之处的一切,架上的书籍飞散四处。 最后一个书架撞上了墙壁,砸得粉碎,强烈的冲击将怪兽嵌进了地面。迦罗娜靠着她那把长刃匕首的缓冲慢慢地滑到了地面上。她试图从浓重的烟尘中找到一个人。 “卡德加?”她喊。 “这儿,”紧贴在背墙上的学徒道,那里正是支撑图书馆上层的铸铁平台的基部。他的脸色即使以人类的角度看也异常苍白。 “我们干掉它了吗?”她仍半蹲着身体,以防怪兽再度突然扑出。 卡德加指了指几秒钟前还是最后一个书架的那些木片。整个下层图书馆现在已成了一个堆满破碎书架和书籍残骸的废墟。一条满是肌肉的被撕裂的手臂伸出在那破碎不堪尸体上,由晦暗的火焰和扭曲的暗影构成,离卡德加的藏身处仅数码。它的铁爪已经染上了锈色,燃烧的血液也都已滩在了地板上。 “成了。”迦罗娜道,缓缓地将匕首插回了她长筒靴下的刀鞘。 “你刚才应该听我的,”卡德加在烟尘中咳嗽了几声,“该去找麦迪文。” “真要那样的话,我还没走完两段楼梯你就已经被它撕成碎片了,”半兽人道,“那我可就没法向老爷爷解释了。” 卡德加点了点头,又因一个疑问皱起了眉头:“星界法师他,他听到这边的响动了吗?” 迦罗娜点头赞同:“他应该已经向这边来了。我们这边弄出来的噪音足够把死人给惊起来。” “不!”卡德加道,他冲向了图书馆出头,“也许不止一个恶魔进来了,快!” 迦罗娜不及细想,拔出匕首,跟着人类冲出了房间。 他们在实验室里找到了麦迪文,场景同一小时前卡德加离开此处时一模一样,他仍坐在同一张实验台上。桌角放着一柄铁锤,唯独他手上那个纯金星盘裂成了几块扭曲的碎片。 卡德加冲进来时,麦迪文刚开始摆弄那东西,同时迦罗娜也紧随而至。年轻的学徒十分困惑,难道麦迪文刚才一直在打瞌睡? “老师!塔里出现了恶魔!”他脱口而出。 “恶魔?又来了。”麦迪文用手掌揉了揉眼睛。“上次说是兽人,这次又说来只恶魔。” “您的学生没撒谎,”迦罗娜道,“刚才我和他一起在图书馆被袭击了。是个很大的怪物,看上去很野蛮,但十分狡诈。它的身体由火焰和暗影组成,伤口还会冒出火和烟来。” “多半是个幻象,”麦迪文转过身去继续工作。他举起一块星盘破片,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似的。 “这里经常会出现幻象。我想摩洛斯应该和你说过了。” “那绝不是幻像,老师,”卡德加道。“是个恶魔,您在暴风要塞里干掉的那类恶魔。它们不但穿过守护结界闯进了塔里,还攻击了我们。” 麦迪文弯了弯灰白的眉毛,露出怀疑的神色:“有恶魔可以穿过我的结界?笑话。”他闭上眼睛,结了几个手印,“哪有。一切正常。守护符文都在好好地运作。你们在这儿。库克在厨房,而摩洛斯在图书馆外的大厅里。” 卡德加与迦罗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卡德加道:“您最好马上过来看看,老师。” “有必要么?”麦迪文道,“我还有其他麻烦事要考虑,至少那些事情是真的。” “过来看看吧。”卡德加坚持道。 “我们初步认定那怪兽已经死了,”迦罗娜道,“但我们不能拿您仆人的生命开玩笑。” 麦迪文看了看那烂成一摊的星盘,摇了摇了头,将它放到了桌上。他看来对它失去信心了。“好吧。我去看看。这样大惊小怪可不是一个学徒该有的心态。” 等他们到了图书馆,摩洛斯早就在里面了,手上拿着畚箕和扫帚在那里目测破坏程度。他看着走进来的两个法师和一个半兽人,眼神有点迷离。 “恭喜,”麦迪文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在他脸上刻出了一道道沟壑,“我猜现在这儿比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更乱了。至少那时候我还有书架。你说的恶魔呢?” 卡德加走到恶魔尸体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嵌进地里的扑倒的书架,什么尸体也没有。甚至连血迹都不见了。 “刚才还在这里的,”迦罗娜和卡德加一样目瞪口呆,“它突然冲进来攻击了我们。”她抓住书架的边缘,试图将其抬起,但这块大木头对她来说实在太重了。她尝试了一会,说:“我们都看见了。” “你们看见的是个幻象,”麦迪文严厉地说,“摩洛斯没跟你俩说过吗?” “说了,”摩洛斯确认道,“我绝对说了。”他用手扶了扶眼罩以加强说服力。 “老师,它真的攻击了我们,”卡德加道,“我用我的魔法打伤了它。使者还砍伤了它两次。” “哼,”星界法师不以为然,“多半是你们看到幻象时反应过度,结果把房间弄得一团糟。书桌上有新的刮痕。是那个恶魔弄的?” “它的爪子是铁做的,”卡德加道。 “也可能是你的能量球弄的,像暴风城市集上攒动的人头一样乱抛一气吧?”麦迪文摇了摇头。 “我的匕首砍进它身体的时候分明有硬度和皮的触感。”迦罗娜道。 “显然是扎进书里了,”星界法师道,“如果这儿真有个恶魔,它的尸体一定还在。除非有人把它清理掉了。摩洛斯,是你吗?别告诉我你的畚箕里正好有个恶魔。” “千万别那么想,”老管家道,“我会再好好检查下的。” “别急,我当然不会怀疑你,把你的工具交给这两个小鬼吧。”麦迪文转向青年法师和半兽人,“我希望你们能融洽相处。嗯,就从你们合力打扫这图书馆开始吧。年轻的信赖,你辜负了你的名字,要知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迦罗娜仍不死心:“但我看见——” “你看见的是幻影,”麦迪文以绝对的威严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眉毛紧皱了起来,“你看见的只不过是其他时空的东西。它无法伤害你。根本不能也没有伤害到你。你这儿的朋友,”他转向卡德加,“总说他看见了这个恶魔那个恶魔,事实证明它们都不存在。这令我很烦。你们在打扫的时候最好学会装作无视任何怪东西。干完活之前别来烦我。” 他说完这些就走了。摩洛斯放下畚箕和扫帚也紧随其后。 卡德加环视了一下屋内的惨状。一把扫帚在这里的作用实在是可笑至极。书架全都翻倒了,其中两个还彻底碎掉了,书卷被乱抛在地上,其中书脊破损和封面被撕破的比例也增加了。“如果这也是个遗失于时间中的幻象就好了。” “攻击我们的决不是幻觉,”迦罗娜不爽地说。 “我知道。”卡德加道。 “那为何他看不到呢?”半兽人问。 “不知道,”学徒道,“而且我害怕那答案。” 第十二章 战争时代来临 没几天,图书馆就被整回了原样。变得更破的图书基本已放到该放的位置。好消息是,那些珍贵的(有陷阱的)书都在上层,没被这场灾难波及。也就是修复书架花了点时间,迦罗娜和卡德加把空置的兽栏将就着改成了木工小屋,试图在里面修复(某几个要重做)损毁的书架。 至于那恶魔,仍然没有任何踪迹。除却它造成的破坏:那铁爪印依然留在书桌上,《艾泽拉斯列王纪》破损严重,可能是它的大嘴干的。但它没在麦迪文脚下留下任何尸体血迹或是残肢。 “也许被谁救走了吧。”这是迦罗娜的一个假设。 “我们离开前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啊。”卡德加漫不经心地回答,心里回忆着自己当时是把史诗安排在了罗曼史的上排还是下排。 “可能是带走了尸体,”迦罗娜道,“肯定是有人把它带进来的,然后也是那人把尸体带出去的。” “血迹怎么解释。”卡加提醒道。 “用魔法消除了吧,”半兽人对自己的推理挺有信心,“也许是个爱干净的恶魔干的。” “没有那种魔法吧,这根本违背魔法定律。”卡德加道。 “可能不是你那种魔法,不是你学过的那种,”迦罗娜道,“魔法也分很多种的。在兽人里的老萨满用的魔法是一个样,而术士用的又是另一个样。所以那也许是一种你没听说过的魔法。” “不可能的,”卡德加否定道,“无论是什么魔法,总会留下痕迹,施法者的痕迹——他们的残留能量场。我能感应这种场。而我的魔法告诉我,最近这塔里只有两个人施过法,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是麦迪文。我也检查过守护结界了,麦迪文说的没错——它们都在正常运作。没有任何恶魔可以突破这些结界,无论是用魔法还是其他什么法子。” 迦罗娜耸耸肩:“但是凡事总会有例外,比如这塔本身的存在就不合理,对吧?也许在这里,旧的定律根本就不适用。” 这次轮到卡德加耸肩:“如真的酱紫,那我们可能陷进比我想象中更可怕的麻烦啦。” 卡德加和半兽人的关系似乎因修复图书馆的事进展了不少。单就声音来说,她几乎像个人类。但她仍一直不肯坦白她的头头是谁,卡德加也不得不提防这一点。所以一直留心她问的问题和常涉及的话题。 他也试过追踪她的对外联系,他用法术在客房区布下了侦测网。以追踪她的外出和发信。但是没有出现任何可疑行为。如果真的有,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瞒过了卡德加的法术——而那根本没可能。对方甚至还向他担保会平等共享信息,如果她当真用在这里收集的情报做了什么,肯定不会如此坦率的。 迦罗娜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开始和卡德加分享她关于兽人的知识。卡德加逐渐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兽人统治制度(以力量和战斗力为标准)和其中众多的氏族。有时候说的兴起,使节也会带入自己对各氏族的个人看法,比如哪些首领被她归类为白痴,哪些首领又只想着到处开战。卡德加很快对她描绘的部落有了直观的印象——改朝换代灰常的频繁,适者生存意识占主流。 血窟氏族是部落中的一大保守派。他们拥有强大的成员和悠久的征服史,但自从这一代统治者——基尔罗格?死眼以来稍有衰落迹象,年老的基尔罗格对战死沙场的兴趣越来越弱。迦罗娜指出,在兽人政体中,年老的统治者通常更注重实效,而这常被年轻一代误解为懦弱。基尔罗格已经砍了他自己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更适合做酋长。 黑石氏族似乎也是部落中的一支大系,首领叫黑手。他是在所有的竞争者都被痛扁过后自然而然地被提名为酋长的。该氏族分裂出去了一块,他们每人敲掉了自己一颗牙,自称黑牙氏族。相当恶搞的名字。 当然还有其他氏族,比如沉迷于毁灭的暮光之棰什么的。火刃貌似没有头目,却更像一支部落中混乱分子组成的非政府武装。另外的都是小氏族了,比如由一个术士领导的暴掠。卡德加怀疑迦罗娜的幕后就是暴掠中的某人,因为她对这个氏族的描述十分简略。 卡德加尽可能作了记录,并总结成报告汇给洛萨。从艾泽拉斯各处传来的信件数量激增,部落似乎正从黑色沼泽各处不断涌出。去年还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兽人们如今已无所不在,暴风要塞已经火力全开,直面这场威胁。卡德加把这些越来越糟的消息瞒着迦罗娜,却详细地向洛萨汇报了他收集到的一切,细至各氏族间的竞争和他们喜欢的颜色(比如,黑石因某种原因喜欢红色)。 卡德加也试图将他所知的信息汇报给麦迪文,但奇怪的是麦迪文对此提不起兴趣。实际上,星界法师和迦罗娜的交流也不似以前那般频繁了。有时候麦迪文甚至一声不吭地就出门了。即使他在的时候,也显得越来越不可接近,独自一人坐在天文台的椅子上,凝视着艾泽拉斯的夜空。卡德加对他的感觉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遥远。他变得比以前更喜怒无常,更独断,也更不愿意聆听了。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他那渐行渐远的脾气。每次离开星界法师的房间,摩洛斯都会向卡德加投来痛苦的眼神。而在回顾一张已知世界的地图(由于是暴风城产的,因此他们谈及洛丹伦的时候发现有差错)时,迦罗娜挑起了这个话题。 “他老那样吗?”她问。 卡德加不露声色地回答:“他比较喜怒无常。” “是的,但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感觉他充满活力、处事积极。而现在他看起来却……” “烦躁?” “腐朽。”迦罗娜有些厌嫌的说。 卡德加无法反驳。 当天下午,卡德加向星界法师汇报了一次新消息,全是紫封的密信,全是求麦迪文去帮忙对付兽人的。 “兽人不是恶魔,”麦迪文道,“他们有血有肉,这种问题应该由战士去解决,而不是法师。” “事态十分紧急,”卡德加道,“听说军队已经撤出黑色沼泽附近区域,难民正像潮水一般涌向暴风城和其他地方。他们已经逼近这里了。” “所以他们想要守护者立刻奔去救他们。遗憾的是我得呆在这座塔里监视扭曲虚空的恶魔。现在却要我去为救他们而和另一个国家另一个民族为敌?下次艾泽拉斯和洛丹伦爆发贸易冲突,他们是不是还准备拉我去做谈判代表?这种事情用不着我们瞎操心。” “您以前也帮助过艾泽拉斯不是吗?洛萨说如果没有您艾泽拉斯早就不存在了……” “洛萨是个笨蛋,”麦迪文嘀咕道,“是只看什么都觉得危险的老母鸡。莱恩稍微好点,知道没人可以攻破他的城墙。至于议会么,那些所谓的强大的法师,现在成天就知道争论口角括巴掌对掐,事到临头连一帮废渣入侵者都对付不了。不,年轻的信赖,这只是个小麻烦而已。即便兽人当真占领了艾泽拉斯,他们也会需要守护者的,我就呆这里继续当他们守护者好了。” “老师,那可是……” “逆天?亵渎?背叛?”星界法师叹了口气,用手指掐了掐鼻梁,“也许吧。但我是一个比我实际活的年龄老的多的人,我为我根本不想要的力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就请让我在余生中稍微反抗一次命运的齿轮吧。下去吧。我明天再继续听你那些悲哀的故事。” 他关上门前,卡德加听见他加了一句话:“每天都为世间的一切担忧,我实在太累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做我自己呢?” “兽人进攻了暴风城,”三天后,卡德加把这个严重的现实扔到了迦罗娜面前。 半兽人死盯着眼前的红封信件,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毒蛇。“我真的很抱歉,”她最后说,“让他们全体都乖乖听令停战是不大可能的。” “兽人军的这次袭击算是被挡回去了,”卡德加道,“在城门口被莱恩的部队赶了回去。据信件所述,他们似乎是暮光之锤和基尔罗格的血窟这两个氏族。似乎进攻主力军之间没有很好的协调行动。” 迦罗娜的鼻子像狗一样哼了一声,说道:“暮光之锤从不在围城战中用强攻。基尔罗格此举显然是想要除掉一个竞争对手,无非是利用暴风城来借刀杀人而已。” “也就是说,即便是在进攻中途,他们仍在互相争吵算计,”卡德加心里觉得,洛萨可能正是看了自己的报告以后,才定出瓦解这次袭击的计划的。 迦罗娜耸了耸肩,“人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指了指案上堆得老高的书,“在你们的历史里,随处可见为各种惨无人道的罪行辩护的言论。所谓的高贵、血统和荣耀掩饰着每一份杀戮、暗算和种族灭绝。至少部落毫不掩饰他们赤裸裸的统治和力量欲。”她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我想我帮不了他们。” “兽人,还是暴风城?”卡德加问。 “都是,”迦罗娜道,“事先声明我不知道他们袭击了暴风城这事,如果你是想暗示我这点的话。可是稍微有点判断能力的人都应该清楚,部落的战略从来就是第一时间击垮最大的目标。你应该能从我们之前的谈话中知道这点。你也很清楚他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重组队伍,杀掉几个不得力的领导人,下一次来的时候他们会带更多的人。” “是的,我可以想象得到。”卡德加道。 迦罗娜补充道:“而且你也已经写信将这一消息传给了在暴风城里的勇士。” 卡德加觉得自己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不过兽人的使节大笑道:“果然,你真的做了。” 卡德加现在觉得自己的脸色有点红,但仍继续他的话题,“实际上,我有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还不向你主人发报告?” 绿皮肤的女士坐在椅子上仰头朝天:“谁说我没发了?” “我说的,”卡德加道,“除非你是个比我还强的法师。” 迦罗娜嘴角的一阵轻微抽搐出卖了她。“至今你根本没向你的幕后人做过任何汇报,没错吧?”卡德加问。 迦罗娜沉默了,卡德加也默不作声,图书馆里突然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好吧,简单的说,就是我现在对我该忠于哪方产生了犹豫。” “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忠诚的概念呢。”卡德加道。 迦罗娜没有理会他:“我被我的主人送来这里,或者说被命令来这里,那个幕后人是一个叫古尔丹的术士。他是个会法术的兽人。也是暴掠的首领。在部落中有很大的影响力。他对你们这个世界的法师很有兴趣。” “而兽人们的战略总是趋向于第一时间攻击最大的目标。麦迪文。”卡德加道。 “古尔丹说麦迪文是特例。也许是通过什么秘密的预言或者在他那个常用的香炉前冥想,不知怎么的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她避开了卡德加的视线,“我在野外遇见了麦迪文几次,然后他就准许我以使节的身份来这里了。我本打算在这里打探消息,并尽力想办法向古尔丹汇报麦迪文的强大程度。因此你从一开始就是对的——我是个间谍。” 卡德加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可不是第一个,”他说,“那你为何又不向他报告了呢?” 迦罗娜再度陷入了沉默。“麦迪文——”她最后说,然后又顿了顿,“老爷爷他——”又停了停,“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一切,是的,但他仍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好吧,至少是绝大部分。” “我明白的,”卡德加道,“我也有完全相同的经历与感受。” 迦罗娜点点头:“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只是他太自以为是,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就像我认识的很多兽人酋长那样。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好像他觉得,传授我那些知识,他认定我会因此而改变,他认定我不会辜负他的信赖。” “信赖,”卡德加道,“对麦迪文来说,它是何等重要的字眼。他好像浑身散发出那种感觉。站在他身边,你会觉得他是如何地了解自己在做些什么。” “是的,”迦罗娜道,“而兽人天生痴迷于力量。所以我当时想我可以骗古尔丹说我被关起来了,无法向他回复情报。然后我就得以一直呆在这里一天天地向他学习,最终——” “你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卡德加总结道。 “容许我借用一下摩洛斯的口头禅,‘嗳’,”迦罗娜道,“他在我身上倾注了如此多的信任,他也是那样的信任你。上次我看到你在用幻象法术偷窥他的生世隐私,我把这事告诉了他。我还在他面前诬蔑你说你可能是在向我们下咒。他却说他早知道了,而且并不生气。他还说好奇心是你好的一面。他总是站在他的人民的一边。” “而你无法向这样的人下手。”卡德加道。 “哎。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人。我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好久好久。老爷爷,星界法师麦迪文,他好像拥有远比征伐和统治崇高得多的梦想。他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们兽人全部毁灭,但他没有。我想他相信着某种更为伟大的东西。我也好想相信他的梦想。” 两人一声不响地坐在图书馆里,沉默了好久。连远处摩洛斯或是库克走过大厅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可最近……”迦罗娜道,“他以前也老这样吗?” 她的说话方式很像洛萨——总是装作漠不关心地问一些实际想问的问题。 “他确实一直那么神秘莫测。但我以前从未见他如此……消沉。” “蛰伏,”迦罗娜补充道,“中立。到现在我还是一直认为他会站在艾泽拉斯王国这一边。可是如今暴风城都被攻击了,他却还是没有行动……” “他可能是想给艾泽拉斯王国一个考验或者说锻炼吧,”卡德加小心地遣词。尽管已经了解了迦罗娜的感受,他却仍不想让她知道议会的事情,“他总是以非常长远的眼光看待事务。因此有时候别人会觉得他和俗世完全脱节。” “也许这就是他看起来比较遥远的原因吧,”迦罗娜道。沉默良久,她又说,“我对部落入侵暴风城失败一点也不感到遗憾。你是无法从外部击破这样一个要塞的。你必须从内部开始,慢慢的瓦解它。” “幸好你不是那一边的将军。”卡德加道 “酋长,”迦罗娜纠正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想去当当看了。” “谢谢,这些信息很有帮助,”卡德加说了一半就停了,迦罗娜仰起头来看着他。 “你像是个在寻求帮助的人。”她说。 “我从未问过你部落军队的势力和驻点……” “因为那样你打探军情的目的就太明显了。” “但,”卡德加道,“他们对外面冒出来的兽人数量感到极其惊讶。虽然暴风城暂时保住了,但他们认为黑色沼泽根本不可能容纳如此众多的士兵。他们现在还在为沼泽中的部队数量疑虑。” “我对军队的部署情况毫不知情,”迦罗娜道。“我一开始就来这儿了,侦察你们,记得吗?” “没错,”卡德加道,“但你也谈起过你的家乡。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通过某种魔法?” 迦罗娜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似乎正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卡德加原以为她打算几句话糊弄过去或是干脆转移话题甚至答非所问。然而她说:“我们的世界叫作德拉诺。一个蛮荒的世界,到处是荒野、峭壁和贫瘠的植被。荒凉、暴风雨多发……” “还有血红色的天空,”卡德加补充道。 迦罗娜看着青年法师:“你还和其他兽人交流过?难道是俘虏?我还不知道人类也抓兽人做俘虏呢。” “不,是个幻象,”卡德加道。那记忆就像是上辈子那样遥远,“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你看到的那种类似。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兽人。我记得他们数量极其庞大。” 迦罗娜的鼻子像狗一样哼了一声,说道:“只怕你看到的远比你说出来的多,不过你无疑看到了一幅有代表性的画面。兽人繁衍能力旺盛,新生儿比例很高,因为他们大部分无法活到成年。 “这种生活十分艰苦,只有最强大、最健壮、最狡诈的人才能生存。我是第三种人,同时却仍遭排斥,在各氏族的边缘游走求生。这次是暴掠,至少指令是他们发的。” “指令?” “我们发起了长征,每一个战士和可调派的人手全体上阵。无论步兵苦工还是剑士,全都接到了命令,带上他们的武器、工具和财物,前往地狱火半岛。在那里,有一座巨大的传送门,古尔丹和最强大的术士们维持着它。这是一扇能打破诸界蔽障传送门。” 迦罗娜舔了舔一颗獠牙。想起了更多详情:“它是一座巨型石制建筑,建成后被运往那里,作为那个空间裂隙的框架。裂隙中是一个黑色的漩涡,就像肮脏的湖面上飘浮的油渍那种东西。我感觉那个裂隙是被一双更强大的手所撕开的,而古尔丹和术士们仅仅是在维持它。 “无数坚强的战士们在面对门柱间这可怕的空间时也心惊胆战,而各氏族的酋长和领袖们却狂热地宣扬着门后的东西。一个富饶的世界,一个美丽的世界,一个满是软弱生物的世界,一个极易统治的世界。他们这样向我们宣传。 “仍有人不愿听令,其中一些被杀了,剩下的人被背后抵着的斧头逼迫着进入了门里。我也被抓进了一支庞大的苦工队伍里,被强塞进了门柱间的那片空间里。” 迦罗娜陷入了一阵沉默:“那片空间被称为扭曲虚空,它须臾而永恒。我感到自己似乎经历了无限长的一刻,然后随着一阵古怪的亮光,我又出现了,我来到了一个疯狂的新世界。” 卡德加插嘴道:“和他们许诺的天堂比,黑色沼泽相当令人失望吧。” 迦罗娜摇摇头:“恐惧的我在第一眼看到那片蔚蓝的异域天空时十分震惊。在这片大地上,极目望去全是植被。一些人无法接受这事实,发疯了。他们多数投靠了火刃,那一天火刃那火红色的三角旗下增添了无数新丁。” 迦罗娜摸了摸自己厚实的下巴:“我也很害怕,但是我活了下来。而且发现我的血统让我更容易接近人类。我的队伍伏击了麦迪文。他杀死了所有人,却放过了我,还让我活着回去向古尔丹报信。再后来,古尔丹就派我来这儿做间谍了,但我发现自己……很难……背叛老爷爷的秘密。” “犹豫该向谁效忠。”卡德加评论道。 “但我还是得告诉你,”迦罗娜道“我真的不知道有多少氏族涌进了黑暗之门。也不知道他们下次反扑会是在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传送门究竟是怎么来的。但是你,卡德加,你却能找出答案。” 卡德加茫然:“我?” “你的幻象,”迦罗娜道,“你好像能够召唤出昔日的幻影来,甚至是未来的。我第一次遇见你时,看到你召唤了麦迪文母亲的幻象。当时我们突然来到了暴风城对吗?” “是的”,卡德加道,“所以我一直认为图书馆里那恶魔是真的——那个幻象没有改变周围环境。” 迦罗娜挥手打断了他的解释:“但你能召唤那些幻象。你能看到那裂隙第一次出现时的情形。你能找出究竟是谁把兽人带进了艾泽拉斯。” “哎,”卡德加道,“我敢打赌这个人同时也是召唤了恶魔的那个法师或术士。这就说得通了,两件事联系起来了。”他看着迦罗娜,“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没想过这问题呢。” “我很乐意继续提供问题,”迦罗娜看上去十分开心,“只要你能提供答案。” 又是空荡荡的饭厅。前一个召唤法阵已经被勤劳的摩洛斯打扫掉了,卡德加不得不用碾碎的玫瑰石英与紫水晶粉末重组它。迦罗娜点亮了墙上突出的烛台,然后和他一块儿站到了法阵中央。 “事先提醒你,”他对半兽人说,“这可能会失败。” “你会成功的,”迦罗娜道,“我之前见你做过一次。” “召唤出幻象应该是行的,”卡德加道,“但是不能担保是我们想要的那个。”他结起手印,开始咏唱魔法。他尽力做好每一步,这次有迦罗娜在旁边看着,他可不想出丑。最后他释放出自己聚集的魔能,同时大声喊道,“告诉我德拉诺和艾泽拉斯之间裂隙的来历!” 一阵强风包裹了他们,周围的环境突变。这里很温暖,同时是晚上,但从窗口(这个住处有窗户)望出去,那夜晚的天空呈现一种红色,那是风干已久的血迹的颜色,仅有几丝微弱的星光能穿透这层天空。 这里是某人的住处,也许是某个兽人酋长的。地上铺着一层毛毯,上有一块用来当床的巨大平板。房间中心是一堆晦暗的篝火。石墙上挂满了武器以及大量的壁柜,其中一个柜子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包包藏品,其中某些可能是从人类或是哪种类人生物那里抢来的。 一个兽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突然坐起,像是刚从恶梦中惊醒。他惊恐地死盯着室内的黑暗角落,在微弱星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看到他那张野蛮的、满是战争痕迹的脸。即使以兽人的标准看,他的脸也相当的丑。 迦罗娜喘了一声粗气:“古尔丹。” 卡德加点点头:“他应该看不见你的。”这个人正是派迦罗娜前来侦查的术士。他这回儿正四处张望,模样看上去十分老实。突然,他蜷缩着躲进了毛毯里,声音哆嗦地说。 “我还是能看见你,”他说,“即使现在,我以为自己醒着。也许我只是梦见了自己醒着。尽管来吧,梦中的怪物。” 迦罗娜拽住了卡德加的肩膀,卡德加能感到她那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钉进了自己的肉里。但古尔丹其实不是在和他们说话。而是对着一个刚飘进视野里的鬼影在发抖。 这个鬼影非常高大,比在场的三人都高,它有一双宽阔的肩膀。它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好像根本不在那里。它带着一顶风帽,声音尖细而遥远。尽管室内唯一的光源是那个火堆,但这个鬼影却有两个影子——一个正和火光的方向相反,而第二个却指向另一个方向,好像是被其他的光源所照出。 “古尔丹。”那个鬼影道,“我要你的人民。我要你的军队。我要你的一切来协助我。” “我召集了我所有的灵魂保镖,怪物,”古尔丹道,卡德加能从这兽人的声音中听到颤栗,“我召集了我所有的术士,可是他们都在你面前恐惧无比。我甚至召唤了我万能的主人,可就连他也阻挡不了你。你不断地折磨着我的梦境,而现在你真的来了,你,梦中的怪物,来到了我的世界。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什么?” “你怕我,”高大的身影道,那声音令卡德加感到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背脊,“因为你不了解我。看看我的世界,了解你的恐惧。然后,你就不必再害怕了。” 说完,这个高大的、戴着风帽的身影身边出现了一个空气球。就像肥皂泡一样光洁明亮。它在空中漂浮,直径大约一码,里面展示着一片充满生机的世界——碧蓝的天空、翠绿的大地。 这个穿斗蓬的身影展示的是艾泽拉斯。 又一个泡沫浮现,第三个,第四个。夏日阳光照耀下的谷物农场。水渠丛生的黑色沼泽。北地的雪域冰川。暴风要塞的华丽塔楼。 以及一座耸立在环形山正中的,孤独的高塔,清晰地浮现于月光之下。 他正向兽人术士展示卡拉赞。 而最后那一个泡沫,刚刚生成就消失了,那是一片位于万顷波涛之下的黑暗场景。它亦幻亦真,转瞬即逝。然而卡德加却感受到那份力量。那是大洋底部的一座坟墓,或是墓穴,看似死寂,却像刚健的心脏一样,焕发出汹涌无匹的力量。这个影像只存在了一瞬间,然后立刻消失了。 “汇集你的部队,”穿着斗蓬的身影道,“汇集起你的军队和战士、奴隶和盟友,让他们穿越扭曲虚空。等你准备完毕,这一切都将是你的。” 卡德加摇了摇头。这声音就像千根尖刺扎在他心脏上。他立刻明白了那个人是谁,无助的恐惧感自他内心升起。 古尔丹对着那个人跪了下来,双手抱拳:“我会的,我会的,为了你那至高无上的力量。但是你究竟是谁,我们又要如何才能到那个世界?” 那身影举起一只手,掀下了风帽,卡德加无助地摇着自己的头。他真想别过脸去,他知道那是谁但他不愿意亲眼看到。 一张皱纹深刻的脸,灰白的眉毛。翠绿色的双眼中摇曳着强大的智慧和某种危险。他身边的迦罗娜喘了一口粗气。 “我,就是守护者,”麦迪文对着兽人术士说道,“我将给你们打开通路。我将碾碎那束缚着我的命运之轮,并彻底从中解脱。” 第十三章 第二个影子 不!”卡德加尖叫道,幻象立刻开始淡化消失。他们又回到了餐厅里,回到了由玛瑙碎末和石英粉构成的法阵中。 他的双耳嗡嗡作响,残余的幻象似乎向他扑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了地上。迦罗娜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那声音嘶哑晦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麦迪文,”她轻轻地说,“老爷爷。这不可能。” “有可能的。”卡德加道。他感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他的思维已开始高速运转,而他的感性却在一旁阻挠,他知道自己将得出什么结论。 “不,”迦罗娜的表情十分可怕,“一定是法术出错了。这幻象一定是假的。你说过的,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法术出错导致我们看到的幻象不是我们想看的那个。” “我确实说过,但不像这样,”卡德加道,“我们确实可能看到无关的幻象,但它们也一定是真的。幻象不会撒谎。” “也可能这只是警告,”半兽人道。 “现在一切都说的通了,”卡德加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悔恨和踌躇,“想想吧。我们被恶魔袭击后,塔里的符文结界却都在正常运作。那很简单,因为他一开始就在结界里了,他是在里面召唤的恶魔。” “那个人不像是他,”迦罗娜道,“或许那只是个障眼法,有人用魔法伪装成他。那个人不会是他的。” “是他,是他,”学徒的声音高了起来,“老师的嗓音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还有他的脸。还有他的一切语气和举止。” “也许那只是某人化妆成的呢,”迦罗娜道,“有人冒充他,只是伪装十分的高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卡德加望着她,她的声音颤抖不已,那双大眼睛中泪光满溢。她想相信这拙劣的解释。她真的想相信。 卡德加自己呢,又何尝不想相信啊。他慢慢点头:“也许这只是一个用来对付部落的骗局。也许这确实是他。但他只是在设计将那个兽人骗到这里来。也许那是未来的幻象。” 现在,轮到迦罗娜摇头了:“不,那个兽人是古尔丹。可他已经过来了啊。他和我们一起进了传送门。这个幻象应该是过去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但是麦迪文为什么要将兽人带进艾泽拉斯?”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做什么对付兽人的行动,”卡德加猛力摇了摇脑袋,试图理清思路。所有的一切,这么多的谜,全都能解释得通了。时常诡异地失踪,对不断增多的兽人不闻不问,甚至还将一个半兽人带进塔里。 他关心着迦罗娜,同时也不清楚她在这个局中究竟陷得多深。表面上看,她似乎完全无法接受眼下的事实,但在麦迪文实施的这个可怕阴谋中,她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同谋?抑或是棋子? “我们一定要查个明白,”他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我们要弄清他为何在那里。以及他在做什么。他是守护者——我们不能单凭一个幻象就认定他有罪。” 迦罗娜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我们直接去问他?要怎么做呢?” 卡德加刚想回答,大厅里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这里吵吵闹闹的?”麦迪文出现在饭厅门口。 卡德加感到喉咙发干,他咽了口唾沫。 星界法师现在就站在门口,卡德加仔细端详着他,试图从他的举止,他的外貌,他的声音中找出任何异状。但一切正常。他确实是麦迪文。 “孩子们。你们在搞什么鬼?”星界法师看着地上的法阵,生气地皱起了眉头。 卡德加一时无言以对,迦罗娜回答道:“学徒先生正向我展示他最近研究出来的魔法。”她语调不大自然。 麦迪文哼了一声:“又在弄你那幻象法术了,年轻的信赖?这儿的幻象已经够多的了,你再召唤只有越弄越乱。马上出来吧——我们有功课要做。你也是,大使小姐。” 他的声音平静,充满了宽容和理解,但语气十分坚决。是睿智的导师常用的严厉口吻。卡德加向外走了一步,但迦罗娜拉住了他的手臂。 “影子。”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轻轻地说。 卡德加茫然,他又一次端详了下星界法师。现在他脸上多了几分焦躁和不满。他的双肩还是那么宽,尽管承受着诸多压力,他仍然一如以往地腰杆笔挺。他穿的法袍也是卡德加见他常穿的那条。 但他身后却拖着两个影子。一个和火炬光的方向相反,而另一个,同样的黑影,却有一个古怪的偏角。 卡德加的踌躇令麦迪文更为不满,他的脸上似乎开始酝酿一场风暴:“怎么了,年轻的信赖?” “我们得先整理一下这些杂物,”卡德加佯装轻松,“不想让摩洛斯太辛苦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讨价还价不是学徒的职责,”麦迪文道,“现在就给我出来。” 没有人动。迦罗娜道:“为什么他不进来呢?” 是啊,为什么?卡德加想。嘴上一边说:“能问一个问题吗,老师?” “又怎么了?”星界法师哼道。 “您为什么要托梦给古尔丹?”卡德加问的时候感到自己有些喉咙发紧,“为什么要去见他,还告诉他如何来我们的世界。” 麦迪文的视线转到了迦罗娜身上:“没想到古尔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印象中他可是个聪明人哪,不像这么多嘴多舌。” 迦罗娜被他盯得后退一步,但这次卡德加拉住了她。她说:“我真的不知道。直到刚才还……” “哼,反正这也没关系。好了,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出来。” “您为什么告诉他来我们的世界的方法?”卡德加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最好别再继续跟我讨价还价!”麦迪文打断了他。 “您为什么要把兽人带到这个世界来?”卡德加的语气近乎恳求。 “和你没关系,孩子。出来!马上!”星界法师的脸色沉了下来。 “很荣幸,大人,”卡德加的语气突然变得讽刺而尖刻,“不,我不会出去的。” 麦迪文爆发了。“孩子,我要你……”他边说边走进了房里。 转眼间,火花四溅,老法师周身立刻布满了电光,将他浸没在了一片光幕中。星界法师被逼得踉跄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开始念咒。 “什么?”迦罗娜道。 “守护符文结界阵,”卡德加急促地说,“可以困住任何恶魔。星界法师过不来的。” “但它只对恶魔有效,不是吗?除非……”迦罗娜惊恐地看着卡德加,“不,”她说,“这个法阵能防住他吗?” 卡德加想起了那个破坏了暴风城塔楼中的结界的稻草人,他看着门口的电光,摇了摇头。 他向星界法师大喊:“哈格拉和哈迦林就是这么死的吧?还有贾兹巴?还有其他人?都是你干的吧?因为他们查出了真相对吗?” “他们离真相的距离可比你远多了,孩子,”被困在光幕里的星界法师咬牙切齿地说,“但我还是得小心。我因你的年轻而原谅了你的好奇心,还一直觉得忠诚—”他的话被守护结界打断了,“—我还一直觉得忠诚仍是这世上至关重要的东西。” 麦迪文向他们一步步地逼近,结界爆发出更炽烈的光辉,卡德加可以看到麦迪文伸过来的手正不断扭曲着结界的能量场。麦迪文的胡须似乎都被点着了,前额冒出缕缕青烟,形似羊角。 卡德加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麦迪文。这副模样是属于那第二个影子的。它接管了自己最敬爱的老师的身体。 “快被突破了,”迦罗娜道。 卡德加咬了咬牙,“迟早的事。他正向这个结界不断灌注魔法,以图撑破它。” “你不是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突破它的吗?”半兽人问。 “他是提瑞斯法守护者,”卡德加道,“他无所不能。那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我们能逃出去吗?”迦罗娜惊恐地问。 “唯一的出口在他身后,”卡德加道。 迦罗娜环视了一遍整个房间:“我们炸开一面墙,不就有新出口了么。” 卡德加望了望那厚实得过分的大理石墙壁,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总要作点什么吧!” “我试试我的法子,”卡德加道。在他们眼前,麦迪文的身躯变得更为高大、更为扭曲,在闪电的围绕下,浑身冒烟地向两人迫近。 他努力镇定下来,不断地汇集魔能。重复着几分钟前做过的那套动作,以非人类的声音咏唱起咒语,很快,他将能量压缩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球。释放! “创造一个幻象,”卡德加道,“把曾与这野兽战斗过的人带到这里来!” 接下来的一瞬间,卡德加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以为他的法术出错,把两人传送到了塔顶的天文台。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他们周围现在是夜晚。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那是一个愤怒、专横的声音。 “你竟敢打你老妈?!”艾格文大喝道,她的脸色因愤怒而扭曲。 艾格文站在露天阳台的一端,麦迪文站在另一端。那个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麦迪文——高大、自傲,只是看上去有些忧郁。她和过去的麦迪文都完全没有在意卡德加和迦罗娜的出现。这时候,卡德加才发现现在的麦迪文也在场,正在一面墙边噼里啪啦地冒着电光。位于过去的两人同样也忽略了他,但现在的麦迪文却专注地观看着眼前这幕舞台剧。 “妈妈,我觉得你有些神经过敏了,”过去的麦迪文说。 “所以你扔给我一个火球好让我清醒一下是么?”前守护者厉声打断了麦迪文的话。卡德加发现她比以前老多了。那满头金发都已转白,眼角和嘴角出现了几丝皱纹。但除此之外,她的外貌并没有多大变化。“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妈妈,我想你是误会了,”过去的麦迪文说。 “回答我!”艾格文又一次打断了他,“你为什么把兽人带进艾泽拉斯?!” “怪不得你问他同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表现得那么烦燥。”迦罗娜道。卡德加示意她噤声,并瞟了瞟现在的麦迪文。那个真实的麦迪文已经停止了对结界的反抗,脸色似乎完全失去了神采。 “妈妈?”现在的麦迪文道,他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 “你根本回答不出来,对吗?”艾格文道,“你知道你在玩什么吗?一个用来挑战你两个小朋友莱恩和洛萨的好玩的小游戏对吗?提瑞斯法的力量可不是儿戏,孩子!就是现在,兽人还在不断涌进这个世界,我还听说了运输队在黑色沼泽遇袭的事。那帮菜鸟法师没准能跟踪他们,但最多只能找到你那扇传送门,只有你老妈我才感应出它的创造者是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卡德加被她的骂人能力彻底吓趴,还以为过去的麦迪文被这样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会捂着耳朵溜掉。但是,麦迪文的回应让他更惊——他反而哈哈大笑。 “你老妈刚才说的那些让你自己都觉得好笑吧?”艾格文尖刻地说。 “不,”麦迪文露齿阴笑,“我是在笑我母亲的糊涂。” 卡德加的视线转向屋内,发现现在的麦迪文在听到过去的自己的这句话后明显畏缩了。 “你敢,”艾格文怒喝道,她举起右手。一个亮白色的光球从他手心射出,飞向了过去的麦迪文。而星界法师轻而易举地一挥手拨开了它。 “我当然敢,妈妈”过去的幻影道,“我也有足够的能力这样做,是你给了我这么做的本钱,是你给了我这份我根本不想要的力量。”麦迪文的幻影又一挥手,整个天文台都被一个的光球照得一片光亮,艾格文接住了它,但卡德加注意到她必须用两只手才能勉强做到,而且还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但你为何要让兽人来艾泽拉斯?”艾格文气喘吁吁地说,“那完全没有必要。你把全人类都置于了危险之中,你究竟有何目的?” “当然是为了打破命运的枷锁,”过去的麦迪文道,“粉碎你替我构建的世界。为了你的私心、为了你的虚荣,你利用了一切,甚至包括你的亲生儿子。一旦你无法继续当你的守护者了,你亲自挑选的、寄养长大的亲生儿子会继承这位置,但他的一生都会被你牢牢地拽在手心里,就像你其他的那些棋子一样。” 现在的麦迪文跪坐在了地上,双眼牢牢地盯着面前的舞台剧。嘴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过去的自己刚说的那句话。 迦罗娜拉了拉卡德加的袖子,他点点头。两人离开了结界中心,贴着房间的墙壁慢慢移动,意图不被察觉地绕到真实的星界法师背后去。 “但这事的危险性,你想过吗?孩子……”艾格文道。 “危险?”麦迪文道,“谁的危险?显然不是我的,有提瑞斯法的力量在手,我能有什么危险?议会其他成员的危险?他们对勾心斗角的兴趣比对付恶魔大多了。人类诸国的危险?整天吃喝玩乐,对恶魔的威胁一无所知,还得守护者去悄悄保护他们。你看,我的计划没有将任何真正重要的人置于危险。” “你在做远远超乎你自己力量的事,儿子,”艾格文道。卡德加和迦罗娜已经接近了出口,而现在的麦迪文的注意力仍全在幻象上。 “哦,当然咯,”星界法师的过去咆哮了起来,“我能做到这一点伤了你自尊心对不对?因为你也曾和一位不可能击败的恶魔之王斗智,最后还占得了上风对吗?” 他们已经转到了麦迪文背后,迦罗娜伸手握住了长筒靴里藏着的匕首。卡德加抓住了那只手,对她摇了摇头,于是两人继续潜行。老人的眼角闪动着泪光。 “兽人胜利后会怎么样?”艾格文道,“他们崇拜邪神和暗影。你竟会想将艾泽拉斯交给他们?” “等他们胜利了,”过去的麦迪文道,“我将成为他们的王。他们崇尚力量,妈妈,这一点跟你不同,跟这可怜的世界上所有其他人也都不同。托你的福,我现在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我将打碎你们置于我身上的桎梏,我将统治一切。” 此后是一阵沉默。卡德加和迦罗娜只好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就怕这寂静令现在的麦迪文注意到他们。 艾格文,在昔日中说话了,而现在的麦迪文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她的身上。“你不是我儿子,”她说。 听到这句绝情的话,现在的麦迪文双手遮住了面孔。而他往日的幻影却完全不以为意:“正巧被你说中了。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儿子。从来就不真的是你的儿子,无论从哪种角度理解。” 昔日的星界法师放声大笑。那是一种低沉的、雷鸣般的笑声,那种卡德加曾听过的笑声。在那北地的冰荒平原,在他们两人上一次战斗的时候。 艾格文十分震惊:“萨格拉斯?!”她仔细辨认了一会那声音,终于确定了,“我明明亲手把你杀了。” “你杀死了一个躯体,女巫。你只杀死了我的肉体!”过去的麦迪文咆哮道,与此同时,卡德加发现,他的第二个影子动了起来,站立起来,吞噬了他。他的身体变成了暗影与烈焰,须发变成了火焰,额头长出了乌木色的山羊角。“你杀死了我,还把我的身体藏到了大洋深处的古墓里。但能获得今天这样更大的成果,我宁愿牺牲那个躯体。” 艾格文已经完全不在听他说些什么了,她一只手捂住了肚子。 “你猜对了,亲爱的妈妈”过去的麦迪文道,火焰在他胡须上跃动,眉毛前方的浓烟散去,露出了一对羊角。他是麦迪文,但同时也是萨格拉斯,“我潜入了你的身体,隐没在了你还未成型的儿子的细胞中。我是癌,是他的腐化者,是他与生俱来的恶,你绝不可能察觉的恶。无法打败你,也不太可能招你归顺。因此我干脆自己做了你的后代。” 艾格文举起双手,喊起咒文,极端的愤怒令她的言语扭曲,调不成调,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人声。一束闪耀的虹彩能量轰中了麦迪文/萨格拉斯的胸口。 昔日的幻影被震得踉跄后退一步,两步,然后单手握住了那个能量束。他手上烧焦的肉味立刻在房间里蔓延了开来。萨格拉斯/麦迪文大喝一声,念出了自己的咒语,将其反推了出去。艾格文被撞飞到了房间对面的墙上。 “我不会杀你的,妈妈”那恶魔般的身影道,“我的某一部分阻止我这样做。但我可以削弱你。将你重伤然后放逐,等你恢复了力量,等你从我放逐你的地方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将属于我。这个世界!还有提瑞斯法议会的力量!” 与此同时,现在的麦迪文发出了一声失魂落魄的吼叫,向苍天祈求那永不可能来临的宽恕。 “我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迦罗娜牵着卡德加的法袍道,“等时机成熟,我们会回来的。” 卡德加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跟着她奔下了楼梯。 他们连滚带爬地三步并一步从楼梯上跌下来,差点撞进摩洛斯怀里。 “很兴奋,”他一如以往般平静,“有麻烦了?” 迦罗娜直接从他身边溜过去了,而卡德加拽住了老人说:“老师疯了。” “比平时严重了?”摩洛斯回应道。 “不是开玩笑,”卡德加道,他的眼神突然多了点光彩,“你带着召唤狮鹫的哨子吗?” 仆人拿出一支雕琢着符文的金属哨嘴,“很荣幸由我来召……” “我自己来,”卡德加一把夺过,追迦罗娜去了,“他的目标是我们,但你最好也快逃。带上库克,和她一起逃走,越远越好。” 说完这些,卡德加消失在了视野里。 “逃走?”摩洛斯看着学徒仓皇的背影,“哼,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第十四章 逃亡 他们在狮鹫背上飞行了数英里,然后出了那么点差错。好吧,我们先从头说起。卡德加当时仅召来了一只狮鹫,而且它还明显对迦罗娜那幅怪异模样有抗拒心理。结果卡德加只好强迫它接受。等他们飞出环形山老远,还能听到麦迪文响亮的怪叫和咒骂声。他们驾着狮鹫飞往暴风城方向,卡德加用脚踵牢牢地夹住了狮鹫腰部。 起初的一段路里,他们飞行速度相当理想,但现在狮鹫突然变得有些不停使唤,情绪似乎变得很激动,几乎将两人颠下来,还自作主张地倒转航向往回飞去。卡德加想尽办法纠正偏差,可那狮鹫反而越来越激动了。 “出什么事了?”身后的迦罗娜把头伸过他的肩问道。 “麦迪文正在把它拉回去,”卡德加道,“它想回卡拉赞。” 卡德加死命扭过缰绳,甚至还试了那哨子,可最后不得不认输了。他想办法让狮鹫降落在了一块突起的矮山岩上。先让迦罗娜爬下去,自己再跟着滑下。他刚一着地,那狮鹫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升空了,用那双巨翼扑击着已入夜的天空,爬升而上回应主人的召唤去了。 “觉得他会跟来吗?”迦罗娜问。 “不知道,”卡德加道,“不过万一的话,我可不想呆这儿等死。我们得找条路去暴风城。” 跋涉了大半个晚上后,他们发现了一道泥泞的车辙,他们将其定为通往暴风城的大致路线,继续沿着它前行。路上没有任何被追击的迹象,天上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怪异的光,破晓时分,两人挤在一株大雪松下休息了一小会。 第二天他们没有遇见半个活人。有的只是被烧成白地的民居和无数新的乱葬堆。倾覆的辙重,粉碎的货车随处可见。还有一个超巨型的焚烧场,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都烧成灰了。经过仔细辨认,卡德加才明白这就是兽人对待尸体的方式,在掠夺了他们身上的财物以后。 一路上见到的一切动物也全是死的——一所被砸烂的农场里,遍布着内脏被挖空的家猪的尸体;一匹被活剐的马,只剩下一副恐怖扭曲的骨架。在凝重的气氛下,两人穿越了一所又一所被掠夺殆尽的农场。 “你们的人干的可真彻底,”卡德加最后说。 “他们以此为荣耀,”迦罗娜冷冷地说。 “荣耀?”卡德加环视了一遍四周,“以毁灭为荣耀?以劫掠为荣耀?没有任何一支人类军队,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国家会把他们征途上的一切都烧成平地,也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屠戮生灵!” 迦罗娜点点头:“这就是兽人的作派——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一丝将来可能用来反抗自己的东西。一旦遇到了自己一时利用不了的资源——不管是饲料、住所还是战利品,统统都要扔进火堆里烧得一干二净,兽人各氏族间的领土边界几乎都是废墟,因为双方都在想尽办法毁掉对方的资源。” 卡德加摇了摇头。“可他们不是资源!”他激动地说,“他们是生命!这片土地本是绿意丛生,生机盎然的,遍布着森林和田野。而现在呢?成了一片废土。看看这个!人类和兽人之间怎可能有和平呢?” 迦罗娜沉默了。接下去的一整个白天他们都无话可说,最后在一座酒馆的废墟里休整了下来。他们睡在不同的房间,他睡在一间勉强可称为卧室的地方,而她则绕到了厨房里。他和她都没有提议住一起。 卡德加本想睡个懒觉,可是咕咕叫的肚子逼迫他起床了。除了几小包浆果和坚果,他们逃出卡拉赞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青年法师费尽气力才从他那张受潮的干草堆成的床上解脱出来,他感到四肢发软。自从去卡拉赞求学以后,他从没再在野外宿营了。他感到自己变得很不像样。前几天一直伴随着他的恐惧心理已近完全散去了,但他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显然,暴风城是要去的,但有人会放迦罗娜那个样子的人进城吗?或许应该让他化装一下。但,话说回来,她自己是否真愿意进去还是个问题哪。既然她已经逃出了那座塔,那么回到暴掠氏族,回到古尔丹身边或许对她更好? 酒馆塌方的那一边出现了点响动。或许是迦罗娜。她一定也和卡德加一样饿了。尽管她从没讲过,但酒馆另一边的卡德加觉得,兽人一定需要大量食物以使自己始终保持在最佳战斗状态。 卡德加站了起来,抖掉了头上缠的蜘蛛网,从那堵破墙上的窗眼探出头去。想问问她厨房里可还有剩下什么东西。 ——然后看到一把双刃巨斧架在了他脖子上。 巨斧的另一端是一张碧绿的兽人的脸。真的兽人。卡德加现在才明白,他已经多么习惯迦罗娜的脸。眼前这大得夸张的下巴和斜眉着实吓了他一跳。 兽人咆哮道:“哈么任?” 卡德加慢慢举起双手,同时集中精神汇集魔能。随便一个法术就能撂倒对方了,然后去找迦罗娜,和她一块离开。 除非他们正是迦罗娜带来的,他突然意识到。 他犹豫了一小会,这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他听到脑后有风声,但还没来得及转头,一个巨大的重物抵住了他的后颈。 他现在后悔没早点离开这里,半打兽人涌进了屋子,并用他们的斧子清开了碎石障碍。他们带着绿色的臂章。血窟氏族,他的记忆这样说。他挣扎了下,头一个兽人,那个拿着双刃斧的兽人又开始盘问他了。 “倪地行然在纳利?”兽人说,“倪霸它藏到纳利去了?” “你说什么?”卡德加问,他怀疑是这兽人口齿有问题还是自己耳朵有毛病。 “你的行李,”兽人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好东西。你两手空空,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卡德加没仔细想就脱口而出:“没有行李。弄丢了。没有行李。” 兽人吸了吸鼻子。“那便死!”他咆哮着轮起斧头。 “不!”迦罗娜出现在仅剩一半的门口。她昨晚似乎没睡好,不过腰际的皮带上挂着一圈野兔。原来她刚才出去觅食了。想到刚才对她的恶意揣测,卡德加有些羞愧。 “滚荡,杂种,”兽人脸露凶相,“一边凉快去。” “你想毁掉我的财产,我怎么袖手旁观?”迦罗娜道。 财产?卡德加大惑不解,但他管住了舌头。 “拆拆拆……拆产?”这兽人似乎分不清翘舌音和平舌音,“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还配拥有拆—产?” “我是半兽人迦罗娜,”女士咆哮道,佯装大怒,“我为古尔丹服务。古尔丹晓得伐?他可是暴掠氏族的术士。你敢伤害我的财产,就等着向他交代吧。” 兽人又吸了吸鼻子:“暴掠?我呸!听说那氏族弱得可以,全靠他们术士撑腰,否则早就灭了!” 迦罗娜狠狠盯了他一眼:“哦?可我听说的却是,自称很强的血窟最近和暮光之锤氏族联合攻打暴风城,结果大败。两个氏族全被赶回来了。听说人类在公平对战的前提下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对不对呀?” “那不栓数,”血窟兽人道,“他们有七马。” “我是不是可以……”卡德加准备站起来。 “坐那别动,奴隶!”迦罗娜大喝,重重地将他按了回去。“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才能说话,其他时候一律给我闭嘴!” 领头的兽人借机向前跨了一步,可迦罗娜刚训完话就又转过身来了,一把长刃匕首顶在了兽人的上腹部。其他兽人见状都散开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所有权吗?”迦罗娜咆哮道,她眼里几乎喷出了怒火,半截匕首已经插进了兽人的皮甲。 然后是一阵寂静。血窟兽人来回看了看四脚朝天的卡德加和咄咄逼人的迦罗娜,最后吸了吸鼻子说:“这种废物也值得袒护?杂种就是杂种!” 然后他走出了废墟。他的部下也跟着一哄而散。 他一个部下边走边问他:“可是她做什么要找歌人类来当奴隶啊?” 卡德加没听清领头的兽人怎么回答的。但那部下却在外头惊得跳起来:“靠,变态!” 卡德加想要站起身来,但迦罗娜向他摇了摇手,卡德加见状猛地一缩,还以为什么呢。 迦罗娜走到窗边,仔细向外观察了一会。两腿发软的卡德加用墙做支撑,好不容易站起来。 “我想他们真的走了,”她最后转过身来说,“我就怕他们半途折返来拆穿我们的谎言。那个头目今晚只怕要被他手下挑战了。” 卡德加摸了摸脸上的瘀青:“我没事,多谢关照。” 迦罗娜摇摇头:“正蠢材!我当时若不把你敲倒,那兽人头目就有合理的借口杀你了,说我没法管住你。” 卡德加深深地叹了口气:“抱歉。你是对的。” “没错,我当然是对的,”迦罗娜道,“他们能让你活到我回来,纯粹是以为你在酒馆里藏了什么东西。他们觉得你总不会蠢到不带任何装备就在战区中心游荡。” “但有必要下这么重手吗?”卡德加问。 “如果你想问,我这样是不是为了增加可信度,那么回答是yes.而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是有虐待癖,那么回答是no.”她把那串野兔扔给了他,“拿去,剥皮烧水。厨房里还有些瓶罐和几个马铃薯。” “喂,不管你对那帮兽人是怎么说的,”卡德加道,“我可不是你奴隶。” 迦罗娜轻笑:“开个玩笑。不过材料是我抓来的。做饭的事怎么也轮到你了吧。” 早饭是一餐丰盛的——马铃薯炖兔肉——由经验丰富的卡德加掌厨。配料是卡德加在厨房的菜园挖到的几株药草和迦罗娜在野外采的蘑菇。卡德加不放心地用魔法检查了下这些蘑菇的毒性,结果证明都可食。 “兽人的方式是用小孩来试毒,”迦罗娜道,“如果吃了没死,那就证明大家都可以吃。” 他们再度出发,目标暴风城。前方的森林依然寂静得可怕,沿路看到的一切仍只有战争的创伤。 正午时分,他们又撞见了上午那帮血窟老朋友。他们散落在旷野中一座哨塔废墟外,统统脸朝地面躺着晒太阳。甲胄上有某种重型锐器造成的伤口,某几个家伙的脑袋也神秘失踪了。 迦罗娜开始迅速搜索这些尸体,收集他们身上的急救包。却看到卡德加看着地平线发呆。 迦罗娜向他喊:“你不来帮我下?” “稍等下,”卡德加道,“我想确认下,干掉我们这些老朋友的人是否还在附近。” 迦罗娜扫视了一遍旷野,再看了看天上。除了碎散的云层什么都没看到。 “你真这么想?”她说,“可我什么也没听到。” “这些兽人也一样,等他们听到时已经迟了,”他走到那兽人头目的尸体边,“致命伤在背部,是他们逃跑时中的,攻击者比他们还要高。”他指着地上有点模糊的蹄印,那些蹄印是重装铁蹄战马留下的,“骑兵。人类骑兵。” 迦罗娜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接近目的地了。从他们身上尽量拿些东西走吧。我们可以用他们的补给——模样有点恶心,但却是很有营养。再带把武器,至少拿个匕首。” 卡德加看着迦罗娜:“我在想……” 迦罗娜笑话他:“放心吧,吃不死你。” “我们已经处于暴风城警戒范围内了,”卡德加道,“就目前情况我推测麦迪文没有在跟踪我们,至少没有直接在跟踪。所以我们或许应该分头行动。” “我想过了,”迦罗娜边倒腾一个兽人的背包边说,她翻出一条斗篷和一个小布包。她打开了那个包,发现里面有一块燧石铁片,还有一瓶火油。“生火工具,”她解释道,“兽人酷爱火,这是一种简易生火工具。” “你也觉得我们应该分头行动。”卡德加道。 “不,”迦罗娜道,“我说我想过了。问题是这片区域不在兽人和人类任何一方的控制下,你从这里走出五十码没准就又撞见一支血窟巡逻队,而我呢则可能被你的骑兵朋友突袭。所以如果我们一块行动,生存几率更大些。一个当另一个的奴隶。” “俘虏,”卡德加纠正道,“人类可不蓄奴。” “叫法不同而已,”迦罗娜道,“总之我们应该一起走。” “就这样啊?”卡德加问。 “这只是大部分原因,”迦罗娜道,“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已经好一阵没和古尔丹联络了。假设我们有一天不得不投奔他,我会骗他说我一直被扣押在卡拉赞里,再向他抱怨几句他不该将他的手下扔进这么明显的陷阱里。” “你觉得他会信?”卡德加问。 “我不大确定,”迦罗娜道,“所以这就是我和你呆一块的另一原因了。” “你被你学到的知识改变了。”卡德加道,“你已经接受这事实了。” 迦罗娜点头赞同,“对。但是如果一把斧子对我脑袋砍下来,我没准还是会说出那些秘密的。还是不要的好,所以眼下我还是赌你这正蠢材的一边。现在,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呢?” “我们得把尸体放到一块,在他们身上洒些易燃物。他们身上不要的东西藏起来就好,不过我们必须火化了他们。这是我们能做的最起码的事情。” 卡德加皱起了眉头:“如果重骑兵在附近,烟柱会立刻将他们招来的。” “我知道,”迦罗娜看着这支兽人巡逻队,“但这是必要的。而且你如果看到人类士兵被兽人伏击而死,你不会火化他们吗?” 卡德加抿紧了嘴唇,什么都没有说。他走向死的最远的那个兽人,把尸体拖到哨塔下。一小时后,他们已经准备停当,然后将所有的尸体点着了。 “现在我们得走了,”卡德加向对着烟柱发呆的迦罗娜说。 “这会把骑兵招来吗?”迦罗娜道。 “是的,”卡德加道,“这也会传达一个信息——这儿有兽人。而且那些兽人觉得此地非常安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火化自己的同伴。我宁愿和人近距离自我介绍,也不想面对一队冲锋中的骑兵,快走吧,谢谢。” 迦罗娜点点头,他们穿上了翻来的斗篷,离开了浓烟滚滚的哨塔。 迦罗娜说的是真的,兽人版的野外配给纯粹是一堆恶心的混合物,由硬化果酱、果仁和另一种什么东西(卡德加发誓那是煮熟的老鼠)调成。但这足够让他们活着继续前进,两人相处得也相当融洽。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废墟逐渐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田野和尚未成熟的、起伏有致的麦浪。然而废弃度却没有什么变化。兽栏空荡荡的,民居塌陷。他们发现了更多兽人弄的火葬堆,不段增多的土丘标记着一个个人类农家和巡逻队的逝去。 尽管他们仍然坚持走隐蔽路线。越来越开阔的地形令他们更容易发现其他人,但也使得他们更为暴露。有一天一支兽人军队开过山脊,两人钻进一座看上去最完整的农舍躲了进去。 卡德加观察了一下这支气势汹汹的部队。有兽人步兵,骑着巨狼的骑兵,装饰着人骨雕着龙的投石车。而他身边的迦罗娜却冒出一句:“一帮白痴。” 卡德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军,”她解释道,“我们能看到他们,白皮肤的人类当然也能看到。这支杂牌军根本是漫无目地在乡村里来回串,只想和人干一架。想在战斗中荣耀地死去。”她摇摇头。 “看来你不怎么关心你的同胞嘛。”卡德加道。 “眼下我想不关心任何人,”迦罗娜道,“兽人不认同我,人类则无疑会要我的命。而这世上我唯一真正信赖的人竟是个恶魔。” “别那么想,至少还有我呢。”卡德加语气有点酸。 迦罗娜有些萎靡:“没错,还有你,你是人类,而我也信任你。但我一直以为。我真的一直以为麦迪文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他拥有着无上的力量和地位,却仍愿意毫无成见地和别人倾谈。可是我原来只是在骗自己。他不过是又一个疯子。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永远为疯子工作。也许我只是这场游戏里的一个棋子。麦迪文是怎么形容它的?宇宙间无情的命运齿轮?” “你扮演的角色,”卡德加道,“应该由你自己选择。麦迪文也一直希望自己可以这样。” “你觉得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智还是正常的?”半兽人问。 卡德加耸耸肩:“至少和他平时一样‘正常’。我相信这一点。而且你似乎也这么觉得。” “哎,”迦罗娜有气无力地说,“一切都还是那么相似,自从我为古尔丹工作。当他的耳目开始。我就分不清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哪一边才是我的同胞?或许都不是?至少你就没这烦恼了。” 卡德加看着地上的尘土一语不发。地平线的另一端,刚才那支兽人军队开始了冲锋。那方天际闪起战斗的微光,营造出虚假的黎明,照亮着瞬息万变的云层,战鼓与死亡的回响如远处的一声声闷雷。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他们在废弃的哨塔和集市间穿行。此地的建筑保留得更为完整。有最近还有人住的迹象,有人类的也有兽人的,那些住户现在只怕都已化作了鬼。 卡德加闯进了一所可能是商店的建筑。里面的货架都已搬空,壁炉里还塞着几捆木材,地下室有个小箱子里还有仅存的几个马铃薯和洋葱。无论如何,比兽人那种比铁还硬的配给品好多了。 卡德加负责生火,迦罗娜则把一口大锅搬到外面一口井去洗。卡德加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麦迪文是个威胁,可能是比兽人还大的威胁。现在他还有理性吗?可能被说服吗?说服他关闭那传送门?或许已经太迟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知道了兽人的来源是那扇传送门。如果人类能够找出它,甚至关掉它,就能切断德拉诺的增援,将这个世界的兽人孤立起来了。 外头的骚动将卡德加的思绪拉了回来。是金属的撞击声,还有人类的吼声。 “迦罗娜,”卡德加念叨着,走出门外。 他在井边找到了他们。一支大约十人的步兵巡逻队,身着艾泽拉斯王国的蓝色制服,手里都握着剑。其中一个护住自己流血的手臂,另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迦罗娜。她的长刃匕首躺在地上。卡德加在角落边迟疑了一下,队伍里的军官甩了她一个巴掌,他手上带的是锁甲手套。 “其他人呢?”他咆哮道。半兽人的嘴角渗出了紫黑色的血。 “放开她!”卡德加不及细想地大喊,他下意识地迅速汇集起能量,放出了一个法术。 奥术的光辉在迦罗娜头顶爆散开来,闪着了毫无准备的人类士兵。拽着迦罗娜的两个步兵手一松,令她滑倒在地。那军官用手臂护住了眼睛。巡逻队里的其他成员也一时呆住了,让卡德加轻而易举地跑进了他们包围圈中。 “吓人一跳啊,”迦罗娜轻轻地说,她的嘴唇有些开裂,“现在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坐着别动,”卡德加温和地说。他转向一时被致盲的军官大声喝骂:“你就是这帮乌合之众的首领吗?” 现在大部分步兵已经恢复了视力,他们拔剑对准了卡德加。刚才拽着迦罗娜的两人后退了几步,但仍盯死着她,看也不看卡德加。 军官和卡德加争吵起来:“你是谁,为何要干涉军方?伙计们,把他赶走!” “不要动!”卡德加道,那些士兵见识过他法术的威力,仅仅向前了几步,“我是卡德加。莱恩国王之友、星界法师麦迪文是我的老师,我有要事要晋见国王陛下。马上带我们去暴风城。” 军官嗤笑道:“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如果你是星界法师的徒弟,那我就是洛萨领主了。连我都知道,麦迪文从不收徒。好吧,那你这个小情人又是谁?” “她是……”卡德加犹豫了一下,“她是我的俘虏。我正准备将她带往暴风城问话。” “呵,”军官道,“好罢,小伙子,我们在广场上发现了你的俘虏,她带着武器,而你却不在视线之内。我只能说你的俘虏逃跑了。很可惜者这兽人宁可死也不愿投降。” “别碰她!”卡德加举起右手。烈焰在他掌心舞动。 “你这样可是在自寻死路,”军官咆哮道,卡德加听到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是援军。他们会比眼前这帮人更愿意听一个半兽人和一个法师说的话吗? “你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先生们,”卡德加强装平静。 “你最好别插手,孩子,”军官下了命令,“抓住那兽人。如果她反抗就杀掉她!” 步兵们听从命令向两人逼近,几个人再次按住了迦罗娜。她试图挣扎,但一个人重重地踢了她一脚。 卡德加忍着眼泪,将法术砸向军官。火球撞上了他的膝盖。军官怒嚎着栽倒在地。 “让他们停下,”卡德加道。 “杀了他们!”军官喊道,剧烈的疼痛令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他一块干掉!” “住手!”另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传自一副大头盔中,听起来晦暗而深沉。骑士们来到了镇上的广场。大约有二十人,卡德加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的人数完全不是迦罗娜能应付的。他们的指挥官全副武装,带着一顶遮着脸的头盔。 青年学徒匆忙向前,“先生,”他说,“请让他们住手。我是星界法师麦迪文的徒弟。” “我认识你,”指挥官说。“退下!”他命令道,“放她走!不过要小心她。” 卡德加咽了口唾沫:“这兽人是我的俘虏,我有一个重大消息要禀报莱恩国王。我得马上去见洛萨领主!” 指挥官掀起了头盔上的面罩。“满足你的愿望,孩子,”洛萨道,“满足你的愿望。” 第十五章 在卡拉赞之塔下 暴风要塞里的会谈进展得不大顺利,而现在,他们正骑着狮鹫返回麦迪文之塔,在薄暮中,卡拉赞显得高大而空虚。窗门间没有一丝光亮。在这个没有月光的晚上,塔顶的天文台浸没在黑暗中。尽管整座高塔表面由苍白色的砖石砌成,现在却让人感到黑暗而窒息。 昨晚他们在王宫里展开了激烈的会谈。卡德加和迦罗娜也参与了,尽管晋见国王陛下的时候,洛萨暂时保管了迦罗娜的匕首。这位国王的勇士同样也参与了会议,外加簇拥着莱恩国王的一帮顾问和朝臣。卡德加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一个会法术的人,也许那些还没被麦迪文宰掉的的法师要不上前线去了,要不就干脆找地方躲起来了。 至于国王本人,比他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明显长大多了。和年轻时一样,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鲜明的五官。即使已过中年,精神状态却仍不输当年太多。在众多与会者中,他显然最为醒目,那身蓝色的长袍闪耀在人群中。他的座位边放着一顶带白翼的头盔,似乎随时准备跟随主人奔赴战场。 卡德加想起了巨魔幻象中那个鲁莽任性的莱恩,怀疑他根本就是迫切地想要亲自上阵。他的眼神流露出绝对的自信,无论战争在哪里打响,他的军队势必终将获胜,毫无疑问。卡德加不知道这份自信究竟几分是源自对星界法师的信赖,那种几乎是虔诚的信赖,相信他绝对会伸出援手。事实上,这种虔诚对在场众人来说都是那么的自然——星界法师一直在帮助暴风城,以后也一样,只要有星界法师在,暴风城将永远屹立不倒。 御医妥善处理了迦罗娜唇上的伤,但显然对她的火气无能为力。她屡次直截了当地向国王表达她作为兽人立场上的看法,内容涉及星界法师的心智、对白皮肤人类的看法,特别是莱恩的军队等等。语气无一不让卡德加冷汗直冒。 “兽人是绝对的冷酷无情的,”她说,“他们决不会放弃进攻。他们还会回来的。” “他们连城墙的箭程都靠不近,”莱恩反对道。国王陛下似乎更欣赏迦罗娜直率的风格和笨拙的警告方式,对其警告的实质内容反不怎么在意。 “他们连城墙的箭程都靠不近,”迦罗娜重复了一遍,“那是这一次。下次他们就能了。下下次他们甚至会攻破城墙。我想你根本没有把兽人当回事,陛下。” “我向你保证,我没把这事当儿戏,”莱恩道,“但我同样也对暴风城的力量充满信心。各方面的力量,从她的城墙、她的军队到她的盟友以至她的心。如果你见识过它们,你就不会对兽人的能力那么有信心了。” 在对待星界法师的问题上,莱恩的立场同样坚定。在顾问团面前,卡德加将一切都摊开来说了,辅以迦罗娜的担保和补充发言。过去的幻象、怪异的举止、出现在卡拉赞却一度被认作幻象的萨格拉斯,以及麦迪文召唤兽人袭击艾泽拉斯的罪证。 “曾有无数的人试图告诉我麦迪文已经疯了,如果他们每人给我一个银币,我绝对比我今天还富。”莱恩道,“他有自己的计划,小伙子。仅此而已。我都数不过来究竟有几次听到这种消息了,说他又开始发疯或是做了其他什么怪事,然后洛萨就会在这里紧张地担心他有没有少掉根头发……可结果呢,事实证明他每次都是对的。只是我们一开始理解不了。上次他不是被拉来这里捉妖,结果没几小时就搞定了?你说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会真的去砍他手下的脑袋吗?” “可这也许是他用来洗脱嫌疑的诡计呢?”迦罗娜插嘴道,“他在你市中心杀死一个恶魔,可竟没有人亲眼看见。如果那恶魔真的是他召唤的,难道他就不能杀掉它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这只是个假设,”国王嘟囔着说,“而且不可能。我并非不信任你们两个,也不想否定你们说你们看见的那些事实。甚至那些过去的‘幻象’。但我认识的麦迪文是个老狐狸,也许你们认为这是疯狂,可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他某个更大的计划的一部分。他老跟我们谈起什么大计划什么命运之路什么的。” “很抱歉,陛下,”卡德加道,“或许星界法师是有某个更大的计划,但问题在于,在他的计划里,暴风城和艾泽拉斯真的有地位吗?” 于是在接下去的大半夜里,莱恩国王一直在重申他在各个问题上的坚定立场——艾泽拉斯和她的盟友们,一定会消灭部落或者将他们打回老家去。至于麦迪文,一定是在埋头于他某项凡人不可以理解的大计划。暴风城一定可以抵挡住任何侵略“只要人民还拥有勇敢的心,城墙和王座就将永不沦陷。” 洛萨虽然在场,却在大部分时候保持沉默,偶尔打断会谈问几个相关问题,等卡德加和迦罗娜告诉他答案后就会不住摇头。最后,他发话了。 “莱恩,别让安全感蒙蔽了你!”他说,“如果不能把星界法师麦迪文算成我们的盟友,我们的实力着实要大打折扣。在对付兽人这方面上,我们确实有可能输。还是听听他们说的吧!” “我在听,”国王道,“我不但在用耳朵听,而且还在用心去理会。我们和麦迪文共处了那么多年,他睡着之前也是,他睡着之后也是。他一直记得他的朋友们。如果有一天大家能理解他的想法,我打赌你肯定会为我们有这样好的一个朋友感到无比荣幸。” 最后,国王站起身来,解散了会谈,并承诺仔细考虑目前的事态。迦罗娜小声嘀咕了几句。为安全起见,洛萨给两人安排了两间没有窗户的住处,并在门外设了卫兵保护。 可是卡德加怎么都睡不着,挫折感让他整个后半夜都不停地在房里踱步。等到睡意终于笼罩了他的时候,却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是洛萨,全副武装,手臂上挂着套制服。“你打算睡死在这里了?”他笑着将制服递给卡德加,“穿上,十五分钟后塔楼顶上见。动作快点,小伙子。” 这一整套装备还包括裤子和靴子和一件外穿的蓝色战袍,绘有代表艾泽拉斯王国的雄狮图案,外带一把重剑。卡德加急急忙忙地穿上了他们,至于那把剑,他考虑再三之后将它挂在了背后。也许会派上用场吧,他想。 塔楼顶上盘踞着六只以上的狮鹫,他们舒展着巨大的双翼,流露出迫不及待神情。洛萨已经等在那里了。迦罗娜也在,她身上也穿着类似的一套制服,包括那件艾泽拉斯的雄狮战袍,和一柄重剑。 “别,”她劈头就说,“别做评论。” “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你,”他说,“和你的眼睛很相配。” “哼,洛萨已经说过完全相同的话了。为了说服我换上这身衣服,他可真是费尽心机,说什么你也会穿同一套制服去,还说他不想让其他人误伤了我。” “其他人?”卡德加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天空。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晨光,照亮了周围的天空,卡德加终于发现,不止是这里,每个塔楼的顶部竟都盘踞着六只以上的狮鹫。在初升的太阳的映衬下,它们翅膀泛出粉红色的光泽。他以前从未意识到世界上竟能有如此多驯化过的狮鹫,更何况这里还只是暴风城。洛萨是一定联络过矮人了。他感到寒风如尖刀一般扎在他脸上。 洛萨快步走向了狮鹫,调整了卡德加背上的剑的位置,以便他更舒适地骑乘。 “国王陛下,”洛萨说得有些含糊,“对艾泽拉斯人民的力量和暴风城的城墙有些过于坚定的自信。但并这不妨碍有好人会私自替他解决他想错了的事。” “比如我们,”卡德加面作苦相。 “比如我们,”洛萨重复了一遍。他坚定地看着卡德加:“我曾问你他怎么样,你知道。” “是的,”卡德加道,“而现在我告诉了你真相,至少,是我目前所了解到的那部分真相。我要说的是,我仍永远忠诚于他。” “我了解,”洛萨道,“因为我也永远忠诚于他。但我还是得去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希望你知道,有些事如果我们非做不可,那么就必须做。” 卡德加点点头:“你信任我,对吗?” 洛萨痛苦地点点头:“多少年前,当我还只有你那么大的时候,我一直在照料昏睡中的麦迪文,那场昏睡夺走了他绝大部分的青春。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一个梦,我发誓我曾看到另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照料着星界法师。他的身体像是青铜铸成,眉毛的前端有一对角,烈焰构成了他的胡须。” “萨格拉斯,”卡德加道。 洛萨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我睡着了,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梦,但有些事不是你以为的就是对的,你看,我一直忠诚于他,却从未忘记那个‘梦’。很多年以后,我才慢慢地察觉到,我窥见的是真相的一部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也许注定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有可能,我们或许救得了麦迪文,但就怕黑暗已经完全根植于他的身心,那我们就不得不立刻行动了,这无疑是个可怕的行动,但同时无疑也是必要的。问题是——你准备好了吗?”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他感到浑身冰凉。洛萨举起手发了一个信号。其他的狮鹫编队立刻随令升空,当天际射来了第一缕曙光,它们显得是如此的激情。它们的翅膀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在前往卡拉赞的长途飞行中,卡德加身上刺骨的寒冷并没有丝毫减退。迦罗娜的狮鹫尾随在他身后,但她也没有在旅途中说一句话,任由大地在他们脚下飞逝。 在狮鹫的双翼下,大地改变了模样。广大的农田无异于漆黑的残渣,点缀着倾覆的设施和残骸。大片的森林被连根拔起,运赴前线填充着战争机器,仅给昔日如画的风景留下巨大的伤疤。星罗棋布的深坑大张着嘴巴,地表被掀去,暴露出地下的矿脉。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了几缕烟柱,可卡德加无法断言它们是来自战场还是熔炉。就这样他们在狮鹫背上度过了整个白天,此时已是红日西沉。 卡拉赞就像是乌木色的树影般矗立在环形山的正中,贪婪地吸收着奄奄一息的日光,却无任何回馈。塔身和空洞的窗户里没有一丝光亮。塔中那些不需要燃料的火炬也似乎都已熄灭多时。卡德加怀疑麦迪文已经逃了。 洛萨跳下了他的狮鹫,卡德加也跟着迅速着陆,从这有翼巨兽的背部滑了下去。他刚一触地,狮鹫立即就升空了,发出一声尖厉的啸叫向北飞去。 艾泽拉斯的英雄已经上了楼梯,他拔剑在手,绷紧了宽阔的双肩,高大的体格静静地移动,像猫一样优雅敏捷。同样,迦罗娜也在谨慎潜行,她的手探入战袍,取出了自己的长刃匕首。暴风城的重剑在卡德加背后颠来颠去,比起其它二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笨拙的石傀儡。在他们身后,更多狮鹫开始着陆,放下了一批批战士。 天文台外的露天走廊空荡荡的,里面也是一派荒废景像。仅剩的那些工具也都已经损毁,散落一地,那个被麦迪文捏碎的金制星盘,横躺在壁炉架上。看来这座塔如果真的已被废弃,那显然是匆忙决定的。 或者它根本没被废弃。 点燃了自带的火炬后,洛萨、迦罗娜和卡德加引领着队伍走下数之不尽的台阶。对卡德加来说,这里的墙壁曾是那么的熟悉,因为这里是他的家,这一眼望不到底的楼梯是他每日的挑战。而现在,墙上的那些火炬,那些泛出冷光的、冻结的火焰,却都已熄灭,而入侵部队举着的火炬在墙上透射出无数全副武装的影子,带给整个楼梯间一股诡异、甚至近乎梦魇的气氛。每一面墙壁后面似乎都潜藏着危险,卡德加戒备着每一扇昏暗的大门,以防其后有致命的埋伏。 什么都没有。剧院的楼座是空的,宴会厅也是空的,会议室全无生命迹象,里面的陈设原封不动。客房还是那些客房,只是没有客人。卡德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发现那里也没有丝毫变化。 现在,火炬在图书馆中投下古怪的影子,令铸铁平台看上去扭曲可怖,书架则变得像一个个城垛。书籍原封不动,甚至卡德加最近作的笔记也躺在桌子上。麦迪文完全不怕他任何一本书被盗走吗? 几张碎纸片引起了卡德加的注意,他意识到自己正位于存放史诗的那个书架前。终于有点不同了。一个被扯得粉碎的卷轴。卡德加拾起了最大的那个碎片,读了几行字,随后点点头。 “那是什么?”洛萨道,那神情就像怕房里的书会随时活起来攻击他们。 “《艾格文的赞歌》,”卡德加道,“一本关于他母亲的史诗。” 洛萨嗯了一声以示了解,但卡德加却仍不甚了了。麦迪文曾来过这里,在他们逃走以后。为什么只毁了这个卷轴?出于和自己母亲交战的痛苦回忆?出于为萨格拉斯败给艾格文那决定性一战的复仇?或是仅出于一种象征,用毁掉这个卷轴,毁掉提瑞斯法守护者专用的密文来象征他的辞职,象征他对组织的最终背叛? 卡德加冒险尝试了一个普通法术——用于侦测附近残留的魔法——结果只对周围的魔法书有反应。如果麦迪文真的曾在此施展过什么法术,他也一定将施法痕迹完美地掩盖了起来,让卡德加找不到任何线索。 洛萨注意到卡德加在空中画符,于是等他完成后说:“你最好节省力量,以待我们找到他。” 卡德加摇摇头,怀疑他们是否真能找到星界法师。 结果他们却找到了摩洛斯,在最底层,在正门入口通往厨房和贮藏室的位置。他那一贯蜷缩的身体伸展在门厅的中央,弧形的血迹沿着地板一直延伸到一边墙面。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却惊人地安逸。似乎连死亡也惊不起老管家内心的波澜。 迦罗娜避进了厨房,可马上就又出来了,脸上笼罩着一层惨绿色的阴影。她举起手中的东西给卡德加看。 一副玫瑰色的眼镜,粉碎的。库克。卡德加点了点头。 接连出现的两具尸体似乎令部队显得更为风声鹤唳,他们走出了正门入口的大拱门,来到了塔外。他们没能找到麦迪文的任何踪迹,仅有一点点破碎的线索,只显示他来过此地。 “他会不会另有一个巢穴?”洛萨问,“另一个藏身之处?” “他经常出门,”卡德加道,“有时候会出去几天,之后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他突然感觉到悬在正门入口上方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丝人影——仅仅是一点点轻微的空气波动,当他仔细看去,那里又变得一无所有。 “或许他到兽人那里去了,去领导他们,”这是勇士的一个假设。 迦罗娜摇摇头:“他们决不会认同一个人类领袖。” “他不可能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洛萨怒喝道。他转向部队喊道:“整队!我们撤!” 迦罗娜不顾勇士的脾气,说:“他没有,人间蒸发。回去再搜一遍。”她像拨开海浪的小船一样往回走,径直分开了部队。 她再度消失在了高塔张开的巨口之中。洛萨看了一眼卡德加,卡德加耸了耸肩,尾随半兽人而行。 摩洛斯的尸体还在原位,他的血迹划出四分之一个圆弧,一直延伸到的墙边。迦罗娜按了按那堵墙,似乎想要感觉出墙后的东西。她皱起了眉头咒骂了一声,开始用手猛拍墙壁,结果把自己的手震得生痛。 “应该在这里的,”她说。 “什么应该在这里?”卡德加问道。 “一扇门,”半兽人道。 “这里从来就没有门,”卡德加道。 “或许,这里一直有一扇门,”迦罗娜道,“只是你看不到而已。看,摩洛斯死在这里,”她用脚跺了下墙根,“然后尸体被移动了,移到了房中央,血迹拖出了一个圆弧。” 洛萨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也开始和迦罗娜一块推墙。 卡德加看着这堵毫无异状的墙壁。他每天要经过这里五六次。这墙后除了石砖和泥土外应该什么都没有。但还是…… “站开点,”青年法师道,“我来试试看。” 勇士和半兽人退了开来,卡德加开始聚集能量。他以前也用过这法术,但对象是真正的门,这是他第一次试图在一扇看不见的门上施展这个法术。他开始想象那扇门,在脑海中勾勒出它的形状,想象它要怎样大小才能将摩洛斯的尸体移动四分之一个弧度,那些铰链又会设在哪里,门框又在哪里,要让它起到安全作用的话,门锁又会置于哪些位置。 他构思出了门的大致形状,然后向着那看不见的门框放出了一小股魔法能量,试图解开那些隐藏的锁。令他半惊半喜的是,墙壁真的移动了,有一边出现了条裂缝。尽管不大,但足够说明这里出现了一扇前一刻还不存在的大门。 “用你们的剑撬开它,”洛萨咆哮道,战士们立刻蜂拥而上。在众人的努力下,这座石门没有支撑多久。最终,随着一声隆隆地机械巨响,大门向外打开了。正好撞到了摩洛斯的尸体,门的背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楼梯。 “他没有人间蒸发,”迦罗娜阴沉地说,“他还在这里,只是去了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卡德加看着摩洛斯那被支起的尸体:“几乎没人知道。但我怀疑他还能藏到哪里。” 他们走下了一级又一级石阶,卡德加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种感觉。塔的地上部分诡异地被废弃了,而塔下部分明显展现出一种紧张的恐怖气氛,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粗糙的墙壁和地板湿润润的,坑坑洼洼,在火炬光映照下像是在蠕动的肉块。 卡德加很快意识到,这道楼梯是盘旋向下的,他们现在已经和刚下来的时候朝向相反了,随着他们和地表渐行渐远,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像是地上部分的倒像。 确实如此,塔中本该是会议室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地牢,装饰着无数铁链,却没有囚犯。地上长久不用的宴会厅,这里则布满了碎石和神秘的法阵。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而令人窒息,就和暴风城塔楼里,哈格拉和哈迦林死的地方一样。这里一定是杀死他们的恶魔被召唤的地方。 现在他们来到了图书馆的镜像层,却发现面前铁将军把关,一扇铁边蝴蝶门挡住了通往图书馆的去路。脚下的楼梯仍在往下延伸,但入侵部队却在此驻足了,门上的奇怪的图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神秘的符号深深刻进了木头里,并注入了暗褐色的血,看上去就像是木头自己流出来的,这扇受伤的蝴蝶门两翼各有一个大铁环。 “里面应该是图书馆,”卡德加道。 洛萨点点头。他也已意识到了高塔和这个地洞的相似之处:“他的书应该都在上面了,那这里会放些什么呢?进去看看吧。” 迦罗娜道:“他平常总是在塔顶的天文台作研究,所以他如果藏在这里,多半会在最底下。别管这里了,我们应该继续往下走。” 但她说的太晚了。卡德加刚一摸到门板,一道火花就立刻从他的手掌心传到门上,一个信号,这是个魔法陷阱。大门猛地向内打开,展露出漆黑一片的图书馆,只给了卡德加咒骂一句的时间。 里面简直是个狗窟。萨格拉斯根本不需要知识,因此他将这屋子变成了他的宠物间。无数怪物生存于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黑暗中,刺鼻的烟味从门口飘出。 里面有无数双眼睛。眼睛和燃烧着烈焰的血盆大口,还有暗影和烈焰的身躯,他们咆哮着大步向前。 卡德加在空中划起符文,集中意志汇集起能量,以图将大门重新关闭,士兵们也集体出力,死命拽着门上的两个铁环往回拉。可法术和蛮力都未告奏效。 怪兽们发出一声声嘲笑似的狂吼,蹲下身子作势欲扑。 卡德加举起双手,想要施放另一个法术,可洛萨却把他的手打落。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和力量,”他说,“这是个圈套,目的是拖延我们。快下去找麦迪文。” “但它们会……”卡德加刚一开口,最靠门的那个恶魔向他们扑了过来。 洛萨退后两步,举起手中的剑迎向空中的怪兽。这一刻,剑身中镶刻的符文忽地迸发出炫目的金光。卡德加发现那恶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恐惧。 洛萨轮出的剑弧因怪物的冲势而顿了一顿,剑刃深深地切进了怪物的身体,剑尖从它背后突了出来,然后像切豆腐一样继续向前,将它前半部分切作两半。剑刃砍穿了它的头骨,完成了整个剑弧,整个过程只给了怪物片刻的尖叫时间。这恶魔焖烧的余烬不断喷射着暗影和烈焰,落在了洛萨德脚底下。 “快走!”勇士喝道,“我们会搞定他们,然后追上来的。” 迦罗娜紧紧拽住了卡德加的手,将他拉下了楼梯。在他们身后,战士们也一个个拔出了自己的剑,剑上地符文受到了暗影的强烈刺激,舞动着火焰的辉光。青年法师和半兽人绕下了楼道,他们身后不时传来死亡的哀嚎,有人类的,也有非人的。 他们在黑暗中盘旋而下,迦罗娜拿着一只火炬,另一只手握紧了她的匕首。现在卡德加注意到周围的墙壁散发着昏暗的磷光,那是一种略红的色调,就像森林中的荧光菇。环境温度也开始升高,他的前额已经渗出了汗水。 刚赶到餐厅,卡德加的肠胃就感到一阵绞痛——他们身周的环境突然变了。这幻象发生得这么突然,就像夏季里的暴雨。 他们现在正位于暴风城一座高塔顶部,放眼望去,城市多处陷入了火海。腾起的烟柱汇集成了黑压压的云层,遮天蔽日。城墙之外也是黑压压的一片,那是围城的兽人大军。在卡德加和迦罗娜这个视角看来,部落士兵们就像腐尸上的甲虫一样在农田里乱窜。说是农田,其实已布满了攻城炮塔和全副武装的兽人步兵,他们战旗的图案是一道病恹恹的彩虹。 曾经的森林也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投石车,向着城内连绵不断地投放着火雨。要塞外的矮城区绝大部分已经陷入了火海。正当卡德加往那看去时,外墙的某段倒塌了,绿色和蓝色的小人在墙下碎石间混战。 “这是怎么回事……?”迦罗娜问道。 “幻象,”卡德加简短地说,但他也不知道这是一次偶然的进攻还是星界法师所精心策划的下一步行动。 “我告诉过国王了,我早跟他说了,但他就是不听,”迦罗娜喃喃道。她转向卡德加:“这个应该是未来的幻象吧?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 青年法师摇了摇头:“不行,至少现在没办法。就我的经验来看,它们来去全无规律。不过偶尔会因某种刺激而中断。” 一枚燃烧的残片,一枚由投石车放出的火弹,落进了他们所在塔楼的箭程内。卡德加甚至能感到它砸上地面、四分五裂后散发出的热气。 迦罗娜环顾四周。“至少它们都只是兽人军队,”她苦笑着说。 “那算是好消息吗?”一股烟柱飘进塔楼,卡德加被迫眯起了眼睛。 “兽人部队中没有恶魔,”半兽人强调道,“如果当时麦迪文真的和他们站在一起,我们看到得情况只怕会更糟。或许我们最终还是说服了他回到我们这边。” “可我也没在我方部队里看到麦迪文。”卡德加道,一时忘了对方的感受,“他是死了?还是逃跑了?” “我们在多远的未来?”迦罗娜问。 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喧闹。两人从窗口的栏杆边转过身来,发现自己正位于一间皇家接待厅中,这房间现在已经被临时改成了应对此次袭击的调度室。房内的桌子上摆着暴风城的缩小模型,人形的、兽人形的玩具兵散布在它各处。莱恩国王就站在桌子前,听着接连而至的战况汇报。而他的顾问团则集体围在桌边。 “贸易区城墙遭到炮击!” “矮城区火势进一步蔓延!” “又一支大型部队在城市正门口集结。似乎是施法者组成的!” 卡德加发现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朝臣没一个在场,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暴风城制服(和他身上的类似)的、铁青着脸的人们。桌前没有看到洛萨的身影,卡德加希望他只是在前线,带领着大军抗敌。 莱恩的手灵巧地移动着,不知内情的人还会以为他的城市正受到某种有规律的进攻:“让第四和第五连开去贸易区。将民兵们组织成消防旅——从公共浴池取水。再安排两个班的枪兵去增援大门,在兽人即将发动进攻时突击他们。这样这次袭击就会瓦解。从金匠街调两个法师,那边已经暂时没事了吧?” “袭击已被瓦解,”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法师们都已精疲力竭了。” 莱恩点点头:“让他们下来休息一小时。换研究院的那些新手法师暂替。不过人数要加倍,让他们千万小心。伯顿指挥官,我要你的部队去东墙。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我将在那里发动下一次进攻。” 莱恩依次给每一位指挥官分派了职责。全程没有异议、没有讨论、没有建议。每一位战士依次点头离去。到了最后自己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了莱恩和他那座模型城,而这模型的本体,正在他的窗外燃烧。 莱恩身体前倾,一手支在桌子上稍事休息,脸色看上去疲惫而又苍桑。他抬起头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你可以出来汇报了。” 迦罗娜从对面的卷帘后步出。令真实的半兽人和卡德加大吃一惊。 未来的迦罗娜穿着她惯常的那条黑色长裤和黑色丝质衬衣,背后却披着一条印有艾泽拉斯雄狮头像的披风,双眼中流露出狂野的神情。现在的迦罗娜拽紧了卡德加的胳膊,他能感到她的指甲深深地钉进了自己的肉里。 “坏消息,陛下,”迦罗娜走近了国王身边,“数个氏族共同参与了这次袭击,他们团结在毁灭者黑手的领导下。这次除非暴风城沦陷,他们怕是不会再互相背叛了。古尔丹的术士们将在日暮时分集结完毕,那时黑石氏族将在东墙发动下一次进攻。”卡德加在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颤抖。 莱恩长叹一声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们会打退这一波的,就像之前的那几波一样。等我们撑到援军到来,就是反戈一击的时候了。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只要人民还拥有勇敢的心,城墙和王座就将永不沦陷’,暴风城将永远屹立不倒。” 未来的迦罗娜点点头,卡德加注意到她那双大眼睛中泪水漫溢。“兽人的领导者们也是这样想的,”她把手伸进了长筒靴里。 真实的卡德加和迦罗娜不约而同地惊叫了起来,未来的迦罗娜拔出了她的长刃匕首,猛的将其刺入了国王的左胸。这一切都做的那么迅捷优雅,莱恩国王脸上的表情只有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般,直到莱恩的身体软了下来,挂在了她的剑刃上。 “兽人的领导者们也是这样想的,”她继续说道,抑制不住的泪水从她脸上奔泻下来,“所以他们雇佣了一名刺客去除掉那颗‘心’,除掉王座上的那颗勇敢的心。而那个刺客,必须是你完全信任的人,必须是你会毫无戒备地与其单独见面的人。” 莱恩、艾泽拉斯之王、暴风城之主、战士和法师们最忠实的朋友,瘫倒在了地板上。 “我很抱歉。”迦罗娜道。 “不!”迦罗娜尖叫道,是现在的迦罗娜,一样瘫倒在了地板上。 他们突然又回到了镜像餐厅。国王的尸体和燃烧的暴风城一块儿消失了。半兽人的眼泪却还留着,留在了真实的迦罗娜脸上。 “我会杀了他,”她的声音轻不可闻,“我会杀了他。他待我不错的,还愿意听我说的话,而我却会去杀他。不。” 卡德加单膝跪在她身边:“没事的。或许那不是真的。或许那不会发生。毕竟那只是个幻象。” “是真的,”她说,“我亲眼看见的,我知道那是真的。”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了自己那个有关未来的幻象。“我们得走了,”他说。可迦罗娜摇了摇头:“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我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更好的归宿,本以为不用再回到兽人的阵营。可现在命运却告诉我,我将亲手毁掉那个归宿。” 卡德加看着上下延伸的楼道。不知道上面洛萨的人和恶魔的战况如何,也不知道下面接下去将面对什么。他的脸色阴沉,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狠狠地甩了迦罗娜一个嘴巴。 他的手掌撞到獠牙时留出了鲜血,但迦罗娜的反应更激烈。她张大了那双满是泪水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白痴!”她大喊着扑向卡德加,将卡德加撞倒在地,“不许再这样做!听见了吗!再这样我会杀了你!” 卡德加四脚朝天,迦罗娜骑在他身上。他甚至没看到她的匕首是何时拔出来的,但它毕竟已经架到他脖子上。 “你杀不了我,”他试图摆出一幅讽刺的笑脸,“我曾在幻象中看过我自己的未来。我同样相信那是真的。既然如此,你现在肯定杀不了我。同理,你也一样。” 迦罗娜茫然地站起身来,很快想到了要点:“如果说我将刺杀国王……” “就代表你将活着走出这里,”卡德加道,“我也一样。” “但如果我们想错了怎么办,”迦罗娜道,“如果幻象最终被证明是错的……” 卡德加以手支地,从地上站起:“那你毕竟可以安心地死去,知道自己将绝无可能杀死艾泽拉斯之王。” 迦罗娜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愣,思考着各种可能。最后她说,“给我搭把手。我们得继续前进了。” 他们继续盘旋而下,穿过一层层镜像层,终于到达了塔顶,到达了麦迪文的天文台和巢穴。楼道不再向下延伸,而是横向伸展为微红色的地板,铺满了冷却的黑曜石地砖,黑暗,反射着脚底地板下漂浮着的谜样火焰。卡德加本能地往回跳,但双脚似乎被钉住了一般。那些火焰确实有温度,但却没给人闷热的感觉。 在这个巨型洞穴的中心,摆放着些简单的铁质家具。一个带凳子的工作台,几把椅子,一排柜子。给人以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卡德加立刻意识到,这是麦迪文工作间的原样拷贝。 在这些铁质家具间矗着星界法师高大的身形。卡德加紧张地盯着那个人,关注着他的举止、他的气魄,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丝痕迹,能让自己相信这不是真正的麦迪文,不是那个他所了解的、他所信赖的麦迪文,不是那个永远对他坦诚以待的、永远激励着他的老爷爷。卡德加试图找出任何能证明面前这个人是冒牌货的东西。 可是没有。那正是那个他所认识的麦迪文。 “你好,年轻的信赖,”星界法师微笑着说,他的胡须燃烧着烈焰。 “你好,大使小姐。我等你们很久了。” 第十六章 法师的灭亡 相当有创意的一招,值得加分,”那个是麦迪文又不是麦迪文的人说,“召唤出过去的我的幻影,让我无法追击你们。当然,你们给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机会,可我也因此恢复了体力。” 卡德加和迦罗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半兽人开始慢慢向右移动。如有必要,他们准备给麦迪文来个前后夹击。 “老师,你到底是怎么了?”卡德加向前踏了一步,以图引开星界法师的注意力。 老法师大笑起来:“我怎么了?我没怎么样啊。这就是我。没出生前就被污染了,有世界观前就被腐化了,一颗卑劣的种子所长出的苦果,你从未见过的真正的麦迪文。” “星界法师,我想,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总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卡德加慢慢地走向他。迦罗娜已经绕到了麦迪文左面,手上的匕首又消失了——此刻她看上去两手空空。 “可我为什么要解决?”麦迪文露出邪恶的笑容,“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兽人将灭绝人类,而我,则将通过他们术士酋长古尔丹来操纵他们。等一切都安排好后,我将带领这些丑八怪进入那湮没于时间长河之中的萨格拉斯之墓。它有结界保护,恶魔和这个世界的人无法进入那里,可惜却防不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兽人。我的肉身将重获自由,而我也终于可以摆脱这不听使唤的躯体和虚弱无比的灵魂,用那永恒的烈焰赐予这个世界万分应得的毁灭!” 卡德加慢慢左移:“你是萨格拉斯。” “是,又不是,”星界法师道,“我是——艾格文杀死我的肉身后我躲进了她的体内,用我的黑暗灵魂侵染了她子宫内每一个细胞。在她和那个人类法师结合前,我早已在那里了。麦迪文黑暗的双生子,完全潜伏于他的外表之下。” “怪物。”卡德加道。 麦迪文阴笑道:“艾格文对此一无所知,竟还把提瑞斯法的力量也灌进了这孩子的体内。从未想过他小小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更何况他的灵魂中还有光明和黑暗无休止的冲突。所以当他的力量真正觉醒的时候,我让他睡了一觉,好等我能掌握它,利用它开始我的计划。” 卡德加继续左移,强迫自己不去看在老法师背后挪动的迦罗娜:“你体内还有真正的麦迪文的成分在吗?” “一点点儿,”麦迪文道,“足够应付你们这些低等生物。足够随心所欲地把国王和巫师们耍得团团转。麦迪文是我的一张面具——我把他留在了表面,以他的面目示人。而我的人格浮现的时候,我会显得有些古怪甚至疯狂,他们只会把这归咎于我的立场和责任所带来的压力,以及我亲爱的母亲强行灌入我体内的力量。” 麦迪文露出猛兽般的笑容:“我之所以会出生,完全是因为艾格文需要一个拿来玩弄权术的工具,而后我又被恶魔操纵,成为又一个工具。连议会都只将我视为他们对付恶魔的武器。因此,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什么都不是,只是工具的集合。” 迦罗娜已经摸到了法师后方,蹑手蹑脚地在黑曜石地板上前进,匕首再度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她的双眼中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钢铁般的坚毅。卡德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麦迪文身上,深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迦罗娜。 “你看,”疯狂的法师全无察觉,“我什么都不是,只是这台巨大机器的一部分,它从永恒之井粉碎后就运转至今。这个轮回必须被打破,这是这么多年来,正版的麦迪文和我达成的唯一共识。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形同一人,这我可以向你保证。” 迦罗娜距他背后只有一步之遥,她扬起匕首,跨出了这最后一步。 “抱歉,演讲暂时中断,”麦迪文看也不看,向后挥出一拳。老人的指节闪耀着无边的法力,结结实实地轰中了半兽人的脸。她被这一拳打得天旋地转,踉跄后退。 卡德加咒骂一声,举起双手开始施法。这个法术可以将对方打得失去平衡,是一个很简单的法术,但施法时间极快。 ——但麦迪文比他更快,回过身来向他伸出一只鹰爪般的手。霎那间,卡德加感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固化成了一只看不见的麻袋,裹住了他,将他的手脚紧紧绑住,无法动弹分毫。他张口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捂住了嘴巴,沉闷而又遥远。 麦迪文举起另一只手,剧烈的疼痛立刻传遍了卡德加周身,每一寸关节好像都被钉进了沸红的铁钉。这激烈的感觉很快沉淀了下来,化为不时泛起的阵阵隐痛。他感到躯干僵直,血肉变得干燥皱缩,在他的骨架上蠕动。体内的的有机质似乎都已被抽干,只剩下满是皱纹的外皮。他的魔力似乎也跟着一块散失了,身体被剥夺了施法的能力,连汇集起码的能量都做不到。此刻他就像是个被抽空了的容器。 其实这个法术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麦迪文刚一抽手,卡德就势倒地,撞到地面时挤出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扬起了一阵尘土。 这时迦罗娜才刚刚恢复过来,看到这情景发出了一声惊叫,举着她的匕首冲了过来,目标对准了麦迪文的心脏。麦迪文不闪不挡,反而径直迎向冲锋中的半兽人,闯进了她攻击范围。他伸出单手拽住了她的前额。冲锋中的她动作瞬间静止。 法师抓住了半兽人的前额,将她提了起来,黄色的魔光带着令人作呕的色调在他的指缝间脉动,迦罗娜的身体无助地颤搐着。 “可怜哪,可怜的迦罗娜,”麦迪文道,“我甚至还一度以为,你那矛盾的生世可以让你成为唯一理解我经历和感受的人。以为你也准会明白主宰自己命运的重要。可到头来你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对不对?” 大眼睛的半兽人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只能任由绝望的泪水汩汩而下。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世界吧,迦罗娜,”麦迪文道,“让你看看我的痛苦和挣扎、困惑和绝望。让它们永远烙在你的脑海里。从今以后,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在为谁服务,为何服务。你死后也永远都不得安宁。” 迦罗娜想要尖叫,但是麦迪文掌中突然迸射的强烈光芒笼罩了她的脸孔,将她的惨叫硬生生压了回去。 迦罗娜软绵绵地向前倒下,泪水浸湿了地面。她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是再次跌倒。她的双目圆睁,流露着狂野,眼泪令她的呼吸短促而又错乱。麦迪文在她跟前纵声狂笑。 卡德加恢复了呼吸,但是气息艰难而急促。他的关节在燃烧,肌肉酸痛不已。稽着黑曜石地板的反射,他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那正是那个幻象中和自己对视的老人。阴沉、疲倦的双眼旁围绕着无数皱纹和灰白的头发。连他的胡须也都变得一片苍白。 卡德加的心冷了。他的青春和魔力已经全被夺走,他再也没有活着走出这里的自信了。 “还真是戏剧性呢,”麦迪文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加,“附身在人体内的一个负面影响是,我人性的部分总会不时地流露出来。去结交朋友,去救助人民。这让日后我要干掉他们时遇到了不少麻烦。你知道吗?当我杀死摩洛斯和库克时,我都快哭出来了。这就是我要躲到这里来修养的原因。但就像任何事情一样,习惯就好。一旦你习惯了它,你就可以像陌生人一样杀你的朋友了。”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肩膀松了下来,翠绿的双眼中闪烁着睿智和某种危险。看上去比平常的麦迪文还要平常。看上去充满自信。看上去轻松自在。却让人感受到无边的恐惧和魔鬼般的疯狂。“现在,你马上就要去死了,年轻的信赖,”星界法师道,“看来,你的信赖最终还是放错了地方啊。”麦迪文举起了闪耀着能量的手掌。 他的右边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喊叫。“麦迪文!”是洛萨,艾泽拉斯的英雄。 麦迪文向他望去,他的脸色似乎柔和了下来,手掌中的能量却仍在燃烧。“安度因?洛萨?”他说,“老朋友,你怎么也来了?” “快住手吧,麦德,”洛萨道,卡德加能听到勇士声音中的夹杂的痛苦,“趁一切都还能挽回之前住手吧,我不想和你为敌。” “我也不想,老朋友,”麦迪文将那只手对准了他,“你根本不了解我做了些什么。那是些残酷的事,可我非做不可。我不想和你为敌。放下武器吧,朋友,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麦迪文手中的能量向勇士激射而出,将他沐浴在了星光之中。 “你想帮助我,对不对,老朋友,”麦迪文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残酷的笑容,“你想成为我的奴隶。来啊,帮我处置掉这孩子。我们就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做朋友了。” 洛萨周围闪烁着的星光退去了,勇士拖着缓慢而又坚实的步伐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最后高举起符文宝剑开始冲锋。意外的是,他诅咒着冲向了麦迪文,而非卡德加。话语中饱含着悲痛和泪水。 麦迪文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退后一步,闪开了洛萨的第一剑。勇士止住了惯性,将剑锋抽回做了一个格挡动作,又将麦迪文逼退一步。接着举剑过肩一记重劈,麦迪文被逼退了第三步。 可现在麦迪文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洛萨的下一击砍中了一面蓝色的能量盾,金色的剑刃溅出了火花,完全没有对麦迪文造成任何伤害。洛萨试着上挑、直刺、平砍、重劈。次次都被这面护盾挡掉。 麦迪文咆哮了一声,再次举起一只鹰爪般的手,无边的法力在他手掌间跃动。只听得洛萨一声惨叫,他的全身衣服闪燃了起来,将他吞噬在了烈焰之中。麦迪文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大手一挥,将洛萨的躯体像垃圾一般扔了出去。 “轻?而?易?举,”麦迪文抛出了这几个字,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加刚才在的地方。 ——但他不在。麦迪文惊觉卡德加已经到了他的右后方,可他转身看时已经迟了。洛萨配给卡德加的剑已经刺进了星界法师的左胸。剑上符文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强光,犹如当空的烈日。 “没看住猎物可不是个好习惯,”不再年轻的青年法师道。 这一刻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斗大的汗珠从麦迪文额头上滴下。 “还是演变成这样了啊,”星界法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用剑呢,年轻的信赖。” “我想,”卡德加艰难地喘息着,音调听起来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人,“你人性的那部分,麦迪文,不顾你的计划,去结交朋友,救助人民,善待周围的一切。作为一个后备计划,以防你最终还是陷入了疯狂。一旦这样,你的朋友,我们,将会制止你,并替你打破那个你没能挣脱的轮回。” 麦迪文辛苦地叹息了一声,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他说,“我只是想拥有自己的人生。”说着,他痉挛地举起了他的手,掌心间汇集着魔光,准备像对付迦罗那样紊乱卡德加的意识。 但卡德加不给他这个机会。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卡德加压上了全身的力量,将薄薄的符文剑刃从麦迪文的肋骨间送了进去,直插心脏。 麦迪文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讶,甚至是震惊。但他仍张开了嘴,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卡德加手上的剑已没至剑柄,剑尖从法师身后的法袍中露了出来。法师跪倒在地,卡德加也和他一块跌倒,但双手仍紧紧在扣在剑上。老法师艰难地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谢谢你,”他说,“我已经尽力对抗他了……” 然后,主宰法师的脸开始变形,胡须彻底化成了烈焰,眉毛前方伸出了一对羊角。随着麦迪文的死去,萨格拉斯终于完全浮出了水面。卡德加感到他手上的剑柄传来了一股热量,麦迪文的体内在燃烧,火焰正将他转化成一种暗影和烈焰的存在。 在重伤跪地的星界法师身后,卡德加看到一片焦黑的洛萨又一次站了起来。勇士浑身冒着烟,蹒跚向前。他举起手中的符文宝剑,砍出了一记有力的横扫。 宝剑砍中麦迪文的脖颈时爆发出烈日般的眩光,将主宰法师的头利索地切了下来。一气呵成。 这举动就像是拔开了汽水瓶塞,麦迪文体内的一切东西全从他脖子上的切口中泄露了出来,一股能量和光明的洪流、暗影和火焰、浓烟和怒气,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直溅到这个地下室的天花板,然后了无痕迹地消失了,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卡德加感觉这股沸腾的能量中,似乎勾勒出了一张恶魔的脸孔,正发出无比绝望的哀嚎。 当一切都结束时,剩下的只有星界法师的一层皮和衣物。他体内的一切已被恶魔之火蚕食殆尽,而他的身体裂开以后,剩下的部分再也无法维持他的形体了。 洛萨用他的剑尖挑开了地上曾属于麦迪文的碎屑和血肉,然后说:“我们得走了。” 卡德加四处一看。却没有迦罗娜的任何踪迹。星界法师头上的血肉已经彻底蒸发,留下的只有一颗闪耀着红白色光芒的头骨。 前学徒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洛萨不以为然:“这世界上最大的威胁或许已被我们除掉了,但明显还有另一件事要做。我们必须击退兽人,并关闭那扇传送门。” 卡德加又回想起了那个幻象——燃烧的暴风城和莱恩的死。还有有关他自己的那个幻象——用他现在这副苍老的躯体和潮水般的兽人决战。但他却不想告诉洛萨,于是简单地说:“我必须掩埋了麦迪文的遗体,还得找到迦罗娜,她应该不会跑太远。” 洛萨表示同意,然后蹒跚地走向了门口。出门前他转过身来说:“或许这根本无济于事,你知道。我们试图改变它,可它只是一个更大的轮回中的一环。” 卡德加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一切只是一个注定的轮回。可我希望我们最终还是打破了它。” 洛萨离开了。卡德加收集起了星界法师所有可称为尸体的部分。又在兽栏里找到了一个木盒和一把铁铲。将那颗头骨和碎皮以及那本被扯烂了的《艾格文的赞歌》一同装进了盒子,埋在了塔下的墓场里。或许等时机成熟他会回来立座纪念碑,但眼下这段时间还不方便公开主宰法师的墓地位置。将星界法师掩埋完毕以后,他又在土堆旁掘了两个新坑,一边一个,葬下了摩洛斯和库克。 干完这些,他长出了一口气,举头望着高塔。白砖砌成的卡拉赞,艾泽拉斯最强大的法师、提瑞斯法议会最后的守护者的住所傲视着他。在他身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似乎正准备向塔顶进发。 可另一样东西抓住了他的目光,在空旷阴森的正门入口之上,在那个能俯瞰群山的阳台中出现了一丝闪动,有如梦幻一般。卡德加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那个幽灵般的闯入者、那个从第一天开始就在那里,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闯入者点了点头。 “现在,我能看见你了,你知道。”他大声喊道。 最后的守护者终章功行圆满 未来的闯入者站在阳台上俯视着过去。他看着年迈的年轻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可以看见我的?”闯入者问道。 “刚来这里那天,”卡德加道,“我就曾感觉到一点你的存在。你在那儿呆多久了?” “大半夜而已,”披着破斗篷的闯入者道,“这里已经将近黎明了。” “我这边也是,”前学徒道,“或许这正是我们能交谈的一大因素吧……你是个幻象,但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我们能看到彼此甚至能互相交流。你代表未来还是过去?” “未来……”闯入者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像……你比他年轻多了,也沉稳多了,但我还是能认出你来……”卡德加转过身去,看着那三个新隆起的土堆——两大一小的三个墓,“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我刚把你埋了哪……” “事实如此,”闯入者道,“至少可以说,你把我最糟的那部分埋了。” “也就是说你回来了。好吧,是将来,你会回来的……”卡德加道,“反正对卡拉赞来说没有区别,对吧?” 闯入者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以前从未来过这里。” “那可真令人遗憾,”卡德加道,“那未来的你究竟是什么?星界法师?守护者?魔王?” “别紧张,如今的我,是比以前这三个身份更超然的存在,”闯入者道,“这得感谢你们今天的行动。是你们使我彻底摆脱了萨格拉斯的纠缠。让现在的我,得以亲手对付这位燃烧军团的主宰。谢谢你。没有牺牲就没有成功。” “牺牲……”卡德加痛苦地念出这个词,“那告诉我,未来的幻影。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暴风城注定会沦陷?莱恩国王也注定要被迦罗娜刺杀?我也会拖着这把老骨头死去,死在某个异位面的大地上吗?” 阳台上的存在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卡德加还怕这是他消失的前兆。但最后他说话了:“自守护者诞生之前,议会就存在了。而自议会存在以来,这些事就都注定要上演。数千年前的那个决定,锁定了你我的命运。它是一个更大轮回中的一环,那个将我们束缚诸中的,命运的轮回。” 卡德加仰起头。太阳已经快升到塔半身了。“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守护者……如果我们注定要为此付出这诸多的代价……” “我也这么想,”闯入者道,随着清晨的阳光愈来愈烈,他的身影也渐渐淡去,“但是在这个时代,你的这个时代,我们仍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仍要继续付出代价。然而,一旦有了机会,我们将可以重新开始……” 说完这些,闯入者完全消失了,他最后的一块影像碎片,在一股魔法乱流的影响下回到了未来。 卡德加摇了摇他苍老的脑袋,看着那三个新坟。洛萨手下的幸存者已经带他们的死伤人员回暴风城去了。可哪里都找不见迦罗娜,连她是否仍在塔中都无法确定。于是卡德加放弃了把整座塔再搜一遍的想法。他决定还是先回塔里,把所有有价值的书和能带走的设备统统带走,并在余下的东西上设下符文结界。然后,他也将离开这里,追随洛萨,投入战斗中去。 他丢下手中的铁铲,慢慢踱回了业已废弃的卡拉赞要塞,也许以后,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闯入者说完最后一句话,一阵微风吹过,卷起的几把叶子扯碎了幻象。年迈的青年像阳光下的晨雾一般消融了,而年轻的老人目送着他消失。 麦迪文的脸上流下了一行泪水。如此惨烈牺牲,如此沉重的痛苦。全是为了贯彻守护者的体系,而后,又要付出那么多的牺牲来打破这个体系,打破禁锢这个世界的枷锁。带给这个世界真正的和平。 而如今,尽管还有最后一丝威胁。但已无人需要作更多的牺牲。现在他必须吸收这块地方的能量——如果他想在即将来临的,与燃烧军团的最终决战中获胜的话。 太阳越升越高,几乎到了他的阳台的高度。他必须得尽快行动了。 他举起一只手,塔顶的云层开始幻化作漩涡状。它们开始慢慢旋转,越转越快,直到塔的上部完全包围在了飓风之中。 现在,他沉下心来,开始念诵真言。语气中包含着同等的忏悔和愤怒,这些话在他第一次失去生命后就深藏在他心底里。他向他的整个前半生诉求,善良的和邪恶的。索取他们的力量,并乐意接受那与之俱来的责任,补偿他前半生所作所为的责任。 包围着卡拉赞的狂风怒号着,可高塔用沉默拒绝了他的要求。他重新念了一遍咒语,两次,三次,嘹亮的呼喊声回荡在他创造出的旋风之中。慢慢地,高塔极不情愿地舍弃了它的秘密。 无尽的力量从高塔的石砖和泥灰中蒸腾析出,在狂风的引导下涌向塔基,涌向麦迪文。所有的幻象都从塔的构造中剥离了出来,形成一个个气泡,汇集成一股股洪流,盘旋而下。萨格拉斯战败的场景,与其张牙舞爪的万千恶魔部众一起,坠向了麦迪文的体内。还有他和艾格文决战的场景、在异域红日下卡德加奋战的场景。麦迪文在古尔丹眼前现身的场景,三个贵族青年笨拙作战的场景,当然还有摩洛斯打碎了库克珍藏的水晶的场景。全灌入了他的体内。这些幻象带给了他无数的回忆,而这些回忆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拥有者必须避免它们,纠正它们,不能让它们发生第二次。 地下镜塔之中幻象和能量也同样挥发了出来,从高塔之下的深渊中升起。麦迪文在午夜召唤出的无数恶魔,那些被放出去对付离真相过近的议会的恶魔,还有莱恩的死和燃烧着的暴风城。统统从地下喷涌而出,为站在阳台上的法师所吞噬。 所有的碎片,所有历史片断,无论是公之于世的还是无人知晓的,从卡拉赞盘旋而下,从其地下城袅袅升起,犹如潮水一般涌进那个曾一度被称为提瑞斯法最后的守护者的人的身体里。整个过程中的痛苦无疑是剧烈的,但麦迪文咬紧牙关承受了它们,像接受能量一样接受了它们带来的苦乐参半的回忆。 最后那个影像,静静地立于阳台之下。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脚边躺着只帆布背包,手上拽着封肯瑞托红封信件,心中满是悸动和希望。他迟疑地走向正门入口之时,成为了最后消失的那个幻象,魔法能量在他脚下升腾,包围了他,包围了这个往日的残片,带着他绕着高塔盘旋而上,将他在半空分解,让其中的力量湮没在了前星界法师的体内。看着卡德加最后一块碎片飘进了自己的身体,麦迪文的眼角泪光隐隐。 麦迪文将双掌交叠,紧贴在胸前,控制住刚取得的全部力量。卡拉赞之塔现在真的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塔了,一座位于偏远山区之中的,再也无人问津的高塔。现在,这片奇异空间中的能量已经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还有那份与之俱来的责任……这一次,一定要善用它们。 “现在,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麦迪文道。 说完,他化作了一只乌鸦,飞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