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妻:入赘半年你说我认错媳妇了》 第1章 江南路,水墨图,今朝梦醒知何处。 大黎,太平十五年二月初八。 江南道,清溪县。 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一幅水墨江南图徐徐展开。烟雨朦胧中,黛瓦白墙的清溪更显诗意,犹如淡墨渲染,空灵而雅致。 清溪县县衙,县令叶惠中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听见前院里响起了鸣冤鼓。 叶惠中轻皱了下浓眉,倒也没有着急往前院去,反而坐在餐桌前吃起丫鬟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一小碗清粥,一碟小菜,一个鸡蛋,每天如此。这样的早餐,叶惠中已经吃了二十多年,但每一次他都吃的很认真。 还没等到吃完早餐,院子里就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叶惠中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碗底的粥,就差了最后一口,可惜了! 叶惠中放下筷子接过丫鬟手里的锦帕擦了擦嘴,又整理了下衣袍。这才静静的等着来人。 “明府,上河村发生了一起纵火杀人案。”县尉许令进了房间行了一礼道。 “杀人案?前院鸣冤的就是因为此案?”叶惠中颇为震惊,像清溪这样的地方人命案可是不常见。 “正是,昨夜大约四更左右,上河村沈家发生纵火案。房屋全部被烧毁,一家三口,母亲和九岁幼子被杀死,只有十二岁的女儿生还。现在其女沈春枝找了乡人连夜赶来县府报案鸣冤。” “怎么确定是杀人而不是失火?”叶惠中疑惑道。 “因为沈春枝看见了凶手!” “哦,可知凶手是何人?”叶惠中没想到证据这么明显。 “姜府赘婿沈念安!也是沈家大儿子,前几天才入赘姜家。”许令回道。 “什么?姜府赘婿?”叶惠中这下不淡定了,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自他来清溪两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耸人听闻的杀人案,简直丧尽人伦。而且姜府什么时候有赘婿了? “明府,下官已经问过苦主。苦主年龄虽小,但头脑清晰、言语缜密。应该可以确定这就是事实真相。况且大人请想,如果不是确凿的证据,谁会指认自己的兄长犯下如此恶行?” “可知缘由?”叶惠中拧眉道。 “苦主说其母并非沈念安亲生母亲,所以苛待沈念安,并且让沈念安入赘姜家为婿。所以沈念安才存心报复。” 叶惠中这才明白事情的大概脉络。犯事的动机倒是成立,也能理解其行为。但以子杀母,以兄杀弟,绝弃人伦,是为恶逆,罪在不赦! “苦主只有十一二岁,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叶惠中皱眉道。 “苦主回忆说,其母苛待沈念安时,她曾经给过沈念安帮助。也许是沈念安良心未泯,在灭门之时将沈春枝打晕放到了亡父坟茔,这才幸免。苦主也是在被打晕之前看到了沈念安。” “倒还算心存良知,可大错已铸成,可悲可叹啊!” “明府说的是,要说这后母也是咎由自取,只可惜了一双儿女。”许令叹道。 “但律法威严,就算沈念安事出有因,此等大罪也没有丝毫情面可讲。只是可惜了大好的男儿,毁于了妇人之手。”叶惠中虽然这么说,但眼睛里却闪过奇异的光彩。 “明府,那我们现在怎么处置?” “既有人证,事由也清晰,自然将沈念安拿来问话。如果案犯供认不讳,本县当堂判死,提请勾决只待秋后问斩!”叶惠中严厉道。 “明府,使不得啊,那沈念安是姜家女婿!” “姜家又如何?本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县尉莫要多言,要是让沈念安逃脱,你也难辞其咎。立刻上报州府并将沈念安捉拿归案!”叶惠中不满道。 缉捕捉拿本就是县尉职责,县令又做了决定,许令也只好命人去捉拿沈念安,同时按照大案流程派快马去州府衙门报备。 叶惠中自己则是直接来到前院升堂问案。 一套威严的升堂仪式过后,叶惠中从侧门而出,来到了公案后的椅子上坐定,威仪凛赫,正气凛然。 叶惠中抬眼一看,就见堂下正中站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哭的瘫倒在了地上小姑娘。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穿着一身官袍的叶惠中“啪”的一拍惊堂木,声音中自有威严。 “明府,草民是上河村里正张山,旁边的姑娘是我村沈家女儿沈春枝……” 公堂之上,自然无法由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来诉说案情,所以里正张山讲了大概的事情始末。 “沈春枝,你确定杀人放火的是你兄长沈念安?” “明府,小女子不敢说谎,虽然沈念安蒙着面,但小女子确定无疑就是他。”沈春枝哭道。 她知道大哥对母亲有怨恨,但万万没想到大哥心狠到这个份上。 “里正,当夜村中可有其他村民看到过沈念安?” “明府,我等看到的时候沈家已经着了大火。沈念安早已经逃跑,倒是没有其他人看见。后来才见沈春枝从村外跑回来跟我们说了这件事,我们才知道居然是沈念安犯的案。” “那凶手是直接纵火焚烧还是先杀后烧?你等可知?” 清溪县离上河村还有很远的距离,叶惠中和许令也没法现在就去看案发现场,所以只能先问口供。 “明府,那王氏和其子沈春风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早已无法辨认。但村民赶到之时并没有听到喊叫声,而且尸体就在各自的床上。草民推测应该是先杀后烧。” 叶惠中满意的看了一眼张山,这个里正说话思路很清晰,推测也很合理,省了他很多事。 “可有其他证据?” “明府,小女子有!”沈春枝说着就递上了她藏在身上的小册子。 “这是何物?”叶惠中翻开小册子被吓了一跳,好重的戾气! “是小女子在沈念安房中找到的。当时我怕母亲发现,所以藏了身上……”沈春枝也恨自己,要不是自己心软,何至于如此? 她固然知道沈念安留她一命是往日的兄妹之情。可这是杀母杀弟的大仇,她怎么能原谅他? 如果说原来她还同情大哥,但现在沈念安杀家灭口,丝毫不顾人伦。她要沈念安以死抵罪! “好,你等暂且到偏室等候。等沈念安捉拿到案,本官自会问话,非传唤不得进堂。退堂!” ----------------- 姜府的幽静小院里,沈念安正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脸上盖着一顶草帽。旁边的小凳上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轻柔的捏着胳膊。 “阿……阿依,你家夫人还没来吗?”沈念安话音很轻,带着些许嘶哑。 “姑爷,你……你学我!” “谁……谁学你?”沈念安取下了盖在脸上的草帽,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姑爷,你看你!”阿依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这不是被你带歪了么,你还没回答我呢?”沈念安轻笑了一下。 “应该快回来了吧,奴婢也不知道。”阿依低头道。 沈念安有些头大的又盖上了草帽,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问号,这离奇的遭遇可真是r了狗了! 他本来只是蹲在在山中小溪边喝几口水,看见水里有个光点,然后他就人事不知了。 三天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全身疼痛的根本无法动弹。他以为是被什么人给救下了。 阿依虽然一身古装,说话也有点结巴,但一口普通话还是让沈念安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测。 哪知道他刚问了几句话,就彻底没法淡定了! 这里是一个叫大黎的国家,所处的地方是江南道清溪县,脚下正是清溪姜府。 姜府主人是个寡妇,与上河村沈家定有婚约,约定了沈家大儿子入赘姜府为婿。 二月初二,姜府管家带着阿依等人去上河村接亲,却发现沈家大儿子因为不愿意入赘跳了河。 好在救的及时,还算有口气吊着。心大的沈家直接让姜家把他拉回了姜府,成了现在的姜家赘婿。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可你们有没有搞错啊?你们找的是沈家大儿子,但救起来的是我啊! 我不是沈家儿子,也不是你家姑爷。我一头短发,一身奇装异服,你们都看不见吗? 什么?亲娘和妹妹还抱着我哭了一场?上河村的人都认得我?我穿的就是粗布麻衣?我把头发剃了是想要当和尚? 再说你不是叫沈念安么?那就是姑爷啊!要不然你是谁? 沈念安还依稀记得阿依怀疑他脑子进水了的眼神。 听到阿依讲完“故事”,沈念安已经彻底麻了,你们这是给我整个了项目吧? 就算演,你们好歹弄个正经剧本啊。就这么不合逻辑的硬演?是当我傻吗? 可他能怎么办呢?躺在床上跟僵尸一样,还得指望这个小丫头照顾呢。 先养好了身体再说,且看你们能演到几时? 要没什么风险,其实什么都无所谓。人家楚门不是有吃有喝有老婆?想做什么做什么? 自由?太虚幻太遥远!人生一世,谁又不是演员?谁又不是看客? 但是昨天他能勉强下地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惊人的事实。 他虽然还是他,但却变年轻了,十八九岁,舞象之年。 所以真就是穿越到了一个叫大黎的国家?可就算是穿越,这也太离谱了吧? 事情离谱!真的存在另一个沈念安?不但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 沈家离谱!儿子都能认错?都半死不活了还要入赘?这是一个母亲能干的事?好歹先救一救啊! 姜家离谱!姜家寡妇到底是多么饥渴?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都不放过? 如果说李代桃僵勉强算是巧合,那么穿越到跟自己长的一样的那个人村子旁边,还能是巧合吗?至少沈念安自己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沈念安感觉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可能这个世界也绝非他所知道的古代那么简单。 可能的情况实在太多,但沈念安却不能这么发散下去。 正所谓抽丝剥茧,他需要找到一条线,然后循着这条线拨开迷雾,看清真相。 正在沈念安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院门外嘈杂了起来。 沈念安转头就看见几个男人进了小院,看装扮有几个还是公人模样。 “沈念安,你涉嫌上河村凶杀案,县令大人让我等传你过堂问话!”当头的衙役凝视着刚站起的沈念安,声音威严。 “嗡~”沈念安脑子一下就炸了开来,本就羸弱的身体更是轻微的晃动了几下才站住。 第2章 人难辨,事难言,行之水穷看云出。 “姑爷,我是府里的护卫许冲,县衙说你妹妹告发你杀了她母亲和弟弟……” 所谓的护卫徐冲后面说什么,沈念安已经听不清了。他面上平静,但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刚才还在想,阿依讲的“故事”要是真的。按照最直接的关系,那个跟他长的一样的沈念安就是关键。 现在这根需要的线来了,却是炸掉他的导火索,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即将粉身碎骨的炸药包。 弑母杀弟的大罪,这搁哪个朝代能活?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也曾经想过这会不会真就只是一个巧合,所以才造成了这种误会? 但现在,这哪里是误会?分明就是给他设计了一个死局! 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身体才刚刚有点好转,便要将他推入深渊。 可问题是谁要这么处心积虑的针对他?是另一个沈念安?还是另有他人? 原来一直想不通一个事情,如果是沈念安制造了李代桃僵的戏码,缘由上说不通。 你不愿意入赘跑了不就完了吗?何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但如果加上现在的杀人案需要自己顶包呢?虽然仍然没那么严密,但至少说的通了。 可什么原因让他弑母杀弟?就算关系不好,也到不了弑母杀弟的地步吧? “姑爷,我陪你去,咱们到县衙把话说清楚就好。”徐冲到了近前说道。 沈念安看了徐冲一眼,没有回他的话。他现在有选择吗?他没有! 他现在就算不顾风险强硬的辩解自己不是那个沈念安,也只是个徒劳的笑话,垂死的挣扎。 人是社会性动物,你的社会身份不是你自己说是谁就是谁,而是别人认为你是谁就谁。 上河村的村民、沈家亲人、姜家管家都认定你是沈念安,你说自己不是有毛用? 再说你不是沈念安,那么你是谁? 他醒来也曾尝试说服阿依,结果显而易见。连一个小丫头都说服不了,遑论他人? 面对诡异的姜沈两家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沈念安能说的清楚吗?敢说的清楚吗? 至于跑?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但问题是如果这真就是一个阴谋,能轻易让你跑掉?又能往哪里跑? 更别说他才能刚刚走动,对方索命的绳子就递了过来,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他现在也无法分辨面前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比如说这个徐冲,比如这姜家。 “阿依,你能陪我去作证吗?”沈念安回头问道。 阿依几乎是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也是他的第一证人。 “好……好,我陪姑爷去。”阿依回道。 阿依现在也是满脑袋问号,姑爷爷这几天都起不了床,怎么还能杀人? 可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在几个公人面前她也不敢多说话。 听到阿依的回答,沈念安心里总算稍微有了一丝欣慰,还好这个世界没那么让人绝望。 “还有,能找到那个给我看病的郎中吗?也把他带上。”这是他的第二个证人。 “姑爷放心,李郎中就在府里。”这次是徐冲说话了。 沈念安点了点头。虽然徐冲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沈念安却一点都不敢相信。 如果真把自己当姜家的姑爷,看你这身装扮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能让县衙的人带我去问话? “我大病初愈,行动不便。可能走的比较慢,还请几位官爷谅解!”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他只能根据所有的见识来应对。 “姑爷,我已经让府里备了马车。”徐冲道。 “那好,我们走吧!”沈念安再无多言。 前面究竟是龙潭虎穴,还是深沟万壑,他都必须去闯!看看到底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沈念安慢慢的跟着衙役和护卫出了小院,这才发现姜家比他想的要豪阔的多。 虽然整个地方看起来不是很大,但前院亭台楼阁相连,小湖溪水潺潺,花园里花团锦簇,处处透着典雅与别致。 他还看到了不少丫鬟侍卫和其他的下人。有的在侍弄花草,有的就站在一旁闲聊。当沈念安出来后,都无一例外的看着他。 看来自己这个所谓的姑爷被官府带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出了姜府正门,沈念安回头就看到高大的门头木匾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姜府”二字。 不知道这神神秘秘,连主人都没一个的姜府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沈念安没再停留,转身就由阿依和徐冲扶着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沈念安心里盘算着可能面对的场景和破局的机会。虽然时代不同,但有些道理总是相通的。 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既是投石问路,也是因为不甘心。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县衙,沈念安在阿依的搀扶下刚出了车厢,就见到徐冲已经等在了下面。 “姑爷到了公堂只管说明实情就好,其他无需顾虑太多。”徐冲一边把沈念安扶下马车,一边交代道。 “县衙由谁问话,我该怎么称呼?”沈念安问道。 “像这种大案应该是县令叶惠中主审,县丞和县尉都在堂。叶惠中这个人比较认死理,但为人刚正。姑爷称呼一声明府即可。” 一个小村子里出来的沈念安不知道这些倒也并不奇怪,所以徐冲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沈念安点了点头,就由徐冲搀扶着进到了县衙。 来到堂中,沈念安就看到正中间高台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极有威严,自是县令叶惠中无疑。坐于下首的应该是县丞和县尉。 叶惠中看着进门的沈念安就有些不喜。虽是外表俊秀,但一头短毛,真应了无父无母、无法无天之相。难怪会犯下弑母杀弟的大恶。 “堂下何人?”叶惠中“啪”的一拍惊堂木。 “明府,这位就是姜家姑爷沈念安。”衙役忙回道。 “案犯为何不上枷锁?”叶惠中严厉的看向跟在沈念安身后的衙役。 沈念安心里一惊,不是来问话的吗?这怎么就直接成案犯了? “明府,我家姑爷只是来县衙回答明府问话,以便帮助明府查明凶案真相。我家姑爷尚未被定罪,何以要带枷锁?”徐冲道。 “大胆,你乃何人?竟敢咆哮公堂!”叶惠中脸色更冷。 “明府,我乃姜家护卫,专门陪我家姑爷过府回话。明府难道不问案情就要治我家姑爷的罪?”徐冲气个半死,这个叶惠中竟然装作不认识。 “哼!本官如何判案,自有朝廷法度,还轮不到你一个护卫来教。退下!”叶惠中冷哼道。 本来像沈念安这样弑母杀弟的恶徒,先打一顿板子再说,大刑之下还怕你不招供? 但想着来人既是姜家女婿,又缺乏直接的杀人证据,只好罢了这样的心思。但由亲妹指证,获取口供应该不是难事。 “沈念安,你可知本官为何传唤你?”叶惠中看向沈念安。 “禀明府,在下确实不知,烦请明府相告。”已经感觉陷入深坑的沈念安倒也沉稳,就是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好个狡猾奸诈之徒!你以为装糊涂就能糊弄本官不成?你弑母杀弟,犯下恶逆之罪。人证物证俱在,岂能由你在此抵赖?”叶惠中跟一个生死判官似的,满脸都是威严。 “明府慎言,我被明府传唤到堂,连事情的情由都尚且不清楚,明府就言之凿凿的说我弑母杀弟,犯下恶逆之罪。如此武断岂是一县父母所为?” “哼!昨夜四更时分,你潜回上河村杀死了你的母亲和九岁的弟弟,然后放火焚烧了院子并再次潜回姜家。你真以为能蒙混过去?你犯下如此凶案,就是姜家也护不了你!” “我为何要弑母杀弟?人证物证又在何处?” 沈念安并没有纠缠叶惠中的恐吓,但却获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似乎姜家没那么简单。 “你……”叶惠中没想到沈念安如此顽固不化,原本心里还有点同情,现在彻底没了。 “沈念安,本官问你,昨夜你在何处?” “明府,我自六天前落水,一直就在姜府卧床休养,昨日下午才勉强下地行走。姜府丫鬟阿依和郎中均可作证。我自理尚且不能,又怎么可能去他处行凶?” “证人何在?”叶惠中的目光扫向四周。 阿依和郎中听见县令问话,忙从后面来到了堂中。 此时不光是叶惠中看着两人,就是沈念安也紧张的盯着阿依。阿依到底是不是值得相信,在此一举。 “明……明府,奴婢是姜府丫鬟阿依,我家姑爷掉进了水里淹坏了身子。这几日一直无法下床,是由奴婢在照顾。我家姑爷不会杀人,也杀不了人。”阿依大着胆子说道。 “郎中如何说?”叶惠中双眉一拧,又看向了郎中。 “明府,我家姑爷因落水造成骨肉损伤,浑身无力,是由老朽诊治并开了药方。此乃药方,请明府过目。如果明府有异议,也可请其他郎中对我家姑爷进行诊断,结果自明。” 听着两人的证言,沈念安心中总算好受了些,好歹没到满世皆敌的程度。 叶惠中听了两人的证言,又看了药方,看着堂下沈念安病病歪歪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事情可真是见了鬼了。两方都有证人证言,而且似乎都能讲得通。 可苦主沈春枝不光是沈念安的妹妹,更是亲眼所见。否则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指认兄长犯下弑母杀弟这样的大逆之罪? “阿依,本官问你,你跟你家姑爷晚上也是住在一处吗?”叶惠中看向了最好突破口供的丫鬟阿依。 “回……回明府,奴婢睡在姑爷卧房的隔间。” “如果他有意隐瞒,趁你熟睡之际悄悄出门,你也可能发现不了,是与不是?” “明府,我家姑爷才刚刚能走路……” “你只需回答本官,是与不是!”叶惠中又是“啪”的一拍惊堂木。 “是!”阿依低头道。她本来就不善于说谎,被这惊堂木一拍更是慌了神,只能实话实说。 沈念安都惊呆了,这货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就这么审案的?贴身丫鬟都证明不了,那还有谁能证明? “明府容禀,不说那高墙大院我能不能爬的过去,就明府这样毫无理由的揣测,那任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杀人案犯。”沈念安高声道。 “哼!本官叫你心服口服。带苦主上堂!”叶惠中声音更高。 第3章 心坦荡,莫慌张,九万里风鹏正举。 叶惠中刚说完话,沈春枝就从侧室里冲了进来。 “沈念安,我杀了你!”沈春枝咆哮着冲向了沈念安。 刚才沈念安说的话她都就听见了,要不是被衙役拦着,她早就出来咬死他了。 他杀了自己母亲和弟弟,竟然毫无愧疚之心,还在公堂之上强词夺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沈念安的预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脸上和头上被一双爪子又抓又挠。 好在旁边的徐冲连忙将沈春枝拉了起来,沈念安才躲过了被毁容的结局。 沈念安随后也被徐冲和阿依扶了起来。摸了一把脸上,好在没流血。 等阿依帮着收拾了一下,沈念安才看向刚才那个疯子,一个十一二岁的娇俏姑娘。 眼眶里全是泪,目光里全是恨,就那么死死的盯着自己,恨不得生吃了自己一样。 沈念安原本想着如果这是一个局的话,并不一定就需要死人。 但看着沈春枝的眼神,沈念安就知道人是确定无疑的死了。否则这姑娘演技就太好了。 “放肆!县衙公堂岂是你撒泼的地方?念你年幼又失去至亲,本官暂且饶过你一回。若敢再犯,杖刑伺候!”叶惠中厉声道。 “沈念安,你妹妹沈春枝指证你于昨夜杀人放火,谋杀你继母与幼弟。你们兄妹可当堂对质,本官自有明断。”叶惠中将目光转向了沈念安。 沈念安这才知道这个小疯子就是所谓的妹妹。而所谓的母亲原来只是继母。自己昏迷着就让直接拉过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传说中三天前还抱着自己痛哭的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却在公堂指认自己杀人,何其荒谬? “你说我杀你母亲和弟弟,你怎么确定是我?”沈念安看着沈春枝问道。 “沈念安,你狼心狗肺,你怎么对得起父亲?”沈春枝一看沈念安那事不关己的样子更加暴怒,整个人跟一头狂暴的小狮子一样。 “啪!”叶惠中一拍惊堂木。 “沈春枝,本官让你们当堂对质,不是让你撒泼。再敢胡搅蛮缠,本官就判你个藐视公堂之罪!老实回答沈念安的问题。” “你把我打昏我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眼睛。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沈春枝咆哮道。 沈念安无语,就你这还化成灰都认识呢?难道自己跟你那个沈念安就那么像吗? “你好好看着我,你确定是我?”沈念安走近了几步到了沈春枝面前,特意把脸往近前凑了一些。 沈春枝看着走到面前的沈念安心里一激灵。其实除了今天和接亲那天,她也好久没这么近的看过自己大哥了,甚至好多天连一句话都没有。 要说不一样的话,好像除了头发短点、声音嘶哑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可要说一样的话,总感觉又有点不一样。 可十二岁的沈春枝在仇恨的冲击下,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他要不是沈念安,那不是见鬼了吗?这世间怎么可能存在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你蒙着脸,但你的眼睛我忘不掉。”沈春枝要不是有旁边的人拉着,都能撕了沈念安。 沈念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不是他,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可这种扯皮的账固定扯不明白。就算人家知道,可人家就是不认,你有什么办法? 同时心里另一个疑问也冒了出来。自己来也说了不少的话了,难道声音也跟那龟孙一样?还是因为自己的声音现在嘶哑的缘故? “既然你说我杀了你母亲和弟弟,你为什么活着?”这也是沈念安的疑问,毕竟他对于详情一无所知。 一边的沈春枝只是狠狠的瞪着沈念安,也不回答他。 “本官已经过问过详情,本官来回答你。你继母王氏苛待你并且将你卖给了姜家,而沈春枝与你同父异母,自然看不过眼,所以偷偷的接济你并告诉了你实情。” “以本官看来,你们本该是很好的至亲兄妹,却不知道为何到了不能相识的地步。”叶惠中叹道。 我本来就不认识,只是现在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过沈念安听了叶惠中的话,也算是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情况。有了这样的理由,再加上沈春枝如果确定没认错的话,那另一个沈念安杀继母也就合理了。 “那为何还要杀弟弟呢?”沈念安疑惑道。如果说和那个继母有什么恩怨的话,孩子呢? “沈念安,这话你怎么问得出口?就算你们俩不对付,但他还不到十岁,你也下得了手?你怎么向父亲交代?”沈春枝睚眦欲裂。 “……”沈念安腮帮子都抽动了一下。这可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得不说真是够狠的! “明府,物证在何处?”沈念安又转头看向叶惠中。 “这是你妹妹从你房间里找到的,满篇的戾气。继母苛待你,自是为人父母的不是。可你也不该犯下如此暴行,天道不容啊!” 沈念安也没听叶惠中的废话,直接就接过了册子。这算什么证据,难道是杀人日记? 沈念安刚翻开看了一眼,就吓的差点扔出去。这画的是什么鬼?怎么比前世看到的恐怖画还可怕? 叶惠中一直注意着沈念安的表情,看他被惊到的样子也有些诧异了。 “看完了?”叶惠中接过了册子问道。 “看过了!”沈念安把册子又还了回去,心里膈应的慌。 看一下知道是什么就够了,再多的也不想看了。感觉被那眼珠子盯上了一样。不得不说那人有两把刷子! 看了那画,沈念安有些相信另一个沈念安就是凶手了,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而且连亲弟弟都杀,绝对的狠人! “啪!”叶惠中又是一拍惊堂木:“沈念安,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沈念安听着叶惠中的质问倒也没有慌乱,迅速的在脑子里面组织了一下刚才获取到的信息。 “明府,沈春枝所谓的线索我已经了解。但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明府。”沈念安定了定神看向叶惠中。 “有话直说。” “明府想来也看过这个小册子,我想问明府看到这个册子的时候有没有害怕?还请明府直言相告。” “这画中确实充满戾气,自是有些被惊到。” 叶惠中说的模模糊糊,但这对沈念安来说也够用了。 “再问明府,沈春枝今年多大?是否已成年?” 叶惠中一脸的吃惊,你自己妹妹,你问我多大? “尚未成年。”叶惠中还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诡辩出花来。 “谢明府直言相告,请容在下稍微整理下事情的整个经过。”沈念安沉声道。 “沈春枝因为知道自己的母亲苛待沈念安并且将他卖给了姜家,沈念安因此对沈家产生恨意,那个小册子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昨天晚上沈念安杀人放火进行报复。” “又因为沈念安与沈春枝的情谊,所以单独留了她一命。但不巧的是,沈春枝却看见了沈念安的眼睛,所以醒来后直接到明府这里告状。” 叶惠中听着沈念安的话别扭的很。你自己不就是沈念安?怎么跟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沈春枝,是不是这样?”沈念安看向沈春枝。 “是!”沈春枝恨恨的回道。 沈念安轻笑了一声,就挪着步子慢慢朝向了叶惠中。 “明府,以在下看来这一切完全是沈春枝惊慌之下的肆意揣测。” 边上的县尉等县官和衙役都惊呆了。好家伙,你都说的都这么清楚了,结果还成人家肆意揣测了? 沈念安并没有慌乱,就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就是杀人犯,所以他才需要更加冷静,唯有抽丝剥茧,方能找出一条生路。 “明府也该知道,沈春枝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因为知道她母亲苛待沈念安,又因为找到了所谓的画册,想当然的就以为沈念安对她的母亲抱有敌意。” “当昨天晚上的意外发生时,惊慌之下的沈春枝自然而然的将这些因素串联起来,并想象了一个自己都无法推翻的杀人案。这也是这件事情的看似合理之处。”沈念安侃侃而谈。 “那么敢问明府,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的证言,还有这牵强附会的一张画。哪个能成为确定我是杀人凶手的实证?”沈念安的声音大了几分。 “如果随口说一个故事就能成为证据,那我也可以说是她自己不满母亲偏爱弟弟,所以杀了全家泄愤。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活下来的原因,因为她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明府认为我这样的推测可成立?”沈念安紧紧的盯着叶惠中问道。 “沈念安,我杀了你,我娘就算对我不好……“沈春枝气的眼睛泛红。 “停!明府可听到了?她自己承认她母亲对她不好,那她是不是杀人凶手?”沈念安指着沈春枝厉声问道。 重男轻女本就是特有的时代特征,沈念安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没想到还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十二岁的沈春枝哪里见过这种人?本来沈念安才是证据确凿的杀人犯,结果三拐两拐,她成了杀死自己母亲和弟弟的凶手。 沈春枝气的当场蹲在堂中就哭了起来,狂暴的小狮子总算是见识到了世道人心的险恶。 公堂里的官吏和门口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也被沈念安的这一番操作彻底给整傻了。 都瞪着眼睛一脸迷惑,到底谁才是杀人犯啊? 第4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虽然知道那沈春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但问题是依照先前的推理,那这次的推理也没什么问题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就一个孩子,惊慌害怕之下的证言真的可信吗?会不会就是看错了? 徐冲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姑爷诡辩的能力。难怪夫人从一个小村子里找了他,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哼!她一个尚不足成年的女子,如何杀得了正值壮年的王氏和一个半大小子?”叶惠中气道。 “所以她放火烧啊!”沈念安几乎不假思索。 “可烧焦的尸体都在各自的床上,难道着火之后他们不知道跑吗?”叶惠中思维也相当敏锐。 “那就有可能是下毒啊!”想通了此中关节,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沈念安。 “荒唐!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来的毒?”叶惠中气道,真是越说越离谱。 “我一个大病初愈的人都能被指认成杀人凶手,一个孩子怎么就不能有毒?还是说明府已经让仵作验过了尸体确认无毒?” “那如果有毒,你沈念安又岂能置身事外?”叶惠中厉声道。 “明府说的没错,所以在下才说这样肆意揣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杀人凶手!” “……”叶惠中被堵了个够呛。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姜家女婿还真是诡辩出花来了。 “沈念安,你可认识我?”在旁的众人突然有一人出言道。 里正张山看着沈念安欺负沈春枝有些看不下去了。明明你自己做了恶事,反过头来扣在自己妹妹头上。 就算那王氏苛待了你,可死去的沈平呢?你怎么对得起他? “不认识!”沈念安纳闷道,这人谁啊? “……”张山气的吐血。自己好歹是里正,管着村里一百多人,你就不能认识一下? “哼,春枝不光是因为这些事情,他还看到了你的眼睛。”张山怒道。 “敢问大人,我大黎律例可有以看到眼睛来定罪的?”沈念安问道。应该不会有这么扯淡的法律吧? “还有,她说看到了,但你们谁能确定她看到的就是我?而不是她惊慌失措之下自己的臆想,或者就是看差了?难道就凭她一张嘴吗?” “沈念安,你可对得起爹爹?”蹲在地上的沈春枝哭泣道。这也是她最无力的抗争。 我跟你爹没关系,你们把我牵扯进来还有理了? “沈春枝,你指证同父异母的大哥杀害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你可对得起你爹爹?” “好了!”叶惠中“啪”的一拍惊堂木。 自从沈春枝承认只看到了眼睛,这个证据就没法用了。如果不说的那么具体的话,倒是还可以唬一下。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铁案,没想到成了眼下不上不下的局面。 “上河村纵火杀人案枉死两条性命,手段恶劣,天理不容。虽然缺乏直接证据,但沈念安仍然是最大的嫌犯。姜府下人的证言也不足以全盘采信。” “为了律法威严,也为了还逝者公道,因此本官决定将你暂且收押,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做定夺!退堂!”叶惠中一拍惊堂木高声道。 “明府!”沈念安感觉哔了狗了。还以为能没事呢,结果说了半天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明府,在下身体羸弱,无法承受你们的招待啊!”我tm身体都这样了,你让我坐牢? “明府!”徐冲也喊道。 “本官判案依照的是我大黎律法,莫非你等要阻拦本官办案不成?”叶惠中厉声道。 “明府明明可以找其他郎中来诊断我的身体状况,来确定我是否具有犯罪的能力。但明府却一意孤行将我羁押,这又是依的哪里的律法?”沈念安恼怒道。 “沈念安,只要你心中无鬼,本官自会还你清白。否则光听你巧言狡辩,若让你借机脱身。你要我如何向逝者交代?向陛下交代?向天下百姓交代?” 沈念安那个气,谈律法谈不下去,你就给我搞上鬼神了? “明府,在下大病初愈,明府却将我强行羁押,如果我因此折损在监牢,明府如此草菅人命又如何向姜家交代?向陛下交代?向天下百姓交代?” “哼!好一张利嘴。本官为你准备最好的房间,并允许姜家随时探视。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念安刚想继续说话,结果叶惠中直接踱着八字步走了……走了…… “几位暂且忍耐几天,我等这就派人去上河村查证。一旦确定确实与你家姑爷无关,便即刻放归家中,还请各位多体谅。毕竟案情重大,我们也不好徇私。”县尉许令忙上来安抚道。 自己基本一辈子在这地界混呢,他跟县令可不一样。 所以许令主打的就是一个八面玲珑。在这清溪,姜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这下连徐冲也熄了火,给了沈念安一个抱歉的眼神。 “姑爷暂且在里面忍耐几天,我们争取尽快把姑爷救出来。” 沈念安本来也没指望过徐冲。现在到了这步,不光他没有选择,也正好看看事态变化,看看这些人到底谁是牛鬼蛇神。 经过公堂这一顿辩驳,沈念安虽然还没有洗清冤屈,但周围的官吏们明显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这要换成别人恐怕就当堂给判死了,这位姜家姑爷却是硬生生的把看似证据确凿的铁案给推翻了。 “沈姑爷,跟我们走吧。”几个衙役为难的说道。 神tm沈姑爷!以后不会全城的人都叫自己沈姑爷吧? “我腿使不上力气,还得麻烦几位扶着我点。” 这几位衙役就是陪沈念安从姜家来县衙的。几人看着他这个样子,也确实不像是个能做下那么大凶杀案的人。可他们自己只是个衙役,他们怎么认为并不重要。 沈念安由几个衙役搀着就出了大堂,来到了院子当中。 院子里的桂花树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掉落的桂子在地上零零散散,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穿越成赘婿,迷雾重重,但他能看得到的就只有另一个沈念安。 明明知道他弑母杀弟,可自己还不得不昧着良心辩护。原本以为自己能脱离困境,却没想到一头扎进了监牢。 不过好在今天并没有屈打成招,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他就再是能说也是枉然。 可就算如此,自己真就能安然无恙么?沈念安看向了县衙外面的街道,眼睛里却越发迷离。 沈念安,你会在哪里呢?你别让我活着,也别让我找到你。 ----------------- 随着看公堂问案的结束,衙役和百姓都逐渐的散了,县衙的院子里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沈春枝抱着双膝蹲在地上抽泣个不停,悲伤和愤怒难以自已。 她本以为今天必然能够砍了沈念安的头,给母亲和死去的弟弟一个交代。 可到头来却是没有实证,沈念安仍然逍遥法外。什么是实证,自己亲眼看到的都不算实证,还有什么是实证? 律法问题不是十二岁的沈春枝能想的明白的。 她只是想要报仇,可青天白日的这仇就报不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姜家女婿?还是这个县令就是个狗官,收了姜家的钱? “春枝不可胡说,县令大人总不能屈打成招吧?等县衙去了你家找些证据,如果真是他杀的,必然逃不过!”里正张山站在旁边尽力安慰,并没有告诉她惨淡的真相。 作为一个里正,张山自然知道今天的审案不同寻常。如果换了他人,上堂之后就是一顿板子,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可今天县令都被气个半死,却愣是连一板子都没有,这姜家不简单啊!就算是沈念安干的,真的能绳之以法吗? “呜呜~”沈春枝哭的更大声了。 自己一个大活人都不信,还能有什么证据啊? 在迷离的泪光中,沈春枝又想起了过往。 在春枝零碎的记忆里,母亲早些年对大哥极好。大哥待她也极好,到哪里都带着她。 但随着弟弟沈春风的出生和父亲的亡故,母亲对大哥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说大哥是丧门星,克死了父亲。 沈春枝也是那个时候这才知道,大哥与她不是一母同胞,而是母亲嘴里的“野种”。 这几年家里日子不好过,母亲对大哥越发的不满意,甚至连吃饭都不叫大哥。大哥饿极了就在厨房里找些剩下的残羹冷饭充饥。 她开始的时候会藏一点食物给大哥悄悄送过去,可被母亲发现了几次都被揍了个半死。 从那时候起,大哥就再也不要她送过去的食物了。每次要么装作看不见她,要么就把她大骂一顿,那眼睛里似乎藏了一把冰冷的刀。 慢慢的,她也有点怕大哥了。 大哥总是趁母亲不在的时候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她后来才注意到,大哥好像是一直在看那树上的风筝。 而那个红风筝在沈春枝的记忆里好像一直就在那儿,多年未变。 弟弟赵春风有一次故意用弹弓把风筝打了下来,结果暴怒的大哥把沈春风教训了一顿。甚至连母亲都有些怕了他。 除了那个风筝,大哥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忍。可是那个风筝上到底有什么呢? 半个多月前,家里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起来。母亲的笑容也多了,但大哥的处境却没有丝毫变化。 自己去问母亲,结果又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说大哥都要当上门女婿去了,还浪费家里的粮食干什么,以后他有的是好日子过。 她这才知道,母亲不知道从哪儿给大哥定了一门亲,硬是要让大哥入赘。 就在那家人来接亲的前一天,自己偷偷的告诉了大哥,想让他出去躲一躲。 但春枝没有想到大哥的性子能那么烈,竟然直接跳了河。 幸亏发现的时候大哥还有一口气,否则她都害怕是自己害死了大哥。 春枝总觉得那天的大哥除了头发变短了以外,还是有点不一样,可还没等她想明白,母亲就直接让那姜家人把昏迷的大哥拉走了。 春枝害怕大哥,但也担心大哥。她原本还想着过几天偷偷跑出来看看大哥。 可就在昨天夜里,她在屋子里看见了大哥,但大哥却杀死了母亲和弟弟,一把火烧了全家。 娘,当初你要是对他好一些该多好!你和弟弟还在,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母亲偏心,大哥沉闷,弟弟顽劣,可那也是一个家啊! 沈春枝的眼眸里闪过的画面不过几日,可就算是那样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他们曾经是兄妹,现在却是仇寇。一个好好的沈家就这么家破人亡了。 第5章 红风筝,老郎中,旧时王谢堂前燕。 同一片天空下,一山之隔的山南县。 靠近城西的一家客栈里,一位年约五六旬的清瘦老头正从一间客舍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黑瘦中年相送。 中年人年约四旬,身量不高,面颊清瘦,但两只细眼格外有神。墨黑的短须横七竖八的覆盖在嘴唇上下,再加一身粗布麻衣,尽显沧桑之感。 “你家女儿已无碍,只需按老夫开的药方再服上几日就能痊愈,莫要再担心。” 老头边走边交代,花白的胡须轻颤。转瞬就到了院门口。 “何郎中医术高明,聂某感谢万分。若有用得着聂某的地方,郎中尽管找我……”聂信相送谢道。 “医者本分罢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好好照顾你女儿。”老头说完也不再停留,飘然而去。 “郎中慢走!”聂信低头拱手相送。等了片刻,才回身向院中的房舍走去。 聂信回到屋中,就见堂中椅子上正坐着一个面容俊秀的青衣男子。 男子有着一张与沈念安几乎一样的脸,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狠厉。 聂信走到床榻边看了躺着的女儿一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帮着女儿盖好了被子又拉上了帷帐,这才来到了堂中跪伏在了青年身前。 “主人!” “你知道这两张奴契是什么意思吗?”青年手指轻捏起桌上的两张纸。 聂信顿了一下,忙低头道:“知道,从此以后唯主人是从!” 青年向前探身道:“抬起头来!” 聂信抬头正对上青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幽谷寒潭,冰冷刺骨。 聂信慌了一下忙要低头,结果一把就被青年捏住了下巴。 “如果我让你杀人呢?”青年脸上似笑非笑。 “聂某只是一个樵夫,不会杀人。”聂信脸色慌张,但垂在身前的手臂却攥紧了拳头。 “不需要你会,只需要你敢。你敢吗?”青年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进聂信的心里。 聂信心里一紧,各种念头翻腾在脑海。 多日前他女儿身染恶疾,看遍山南,唯游医此地的江南神医何不愈可治。可纹银百两,他一樵夫何来百两? 无奈之下只好卖身救女,一个年过四旬的樵夫和一个随时咽气的女儿又怎值百两? 正在绝望之时,这个青年却自当宝玉给了他一百两,女儿才得以活命。可万万没想到他是要杀人,要自己杀人! 青年似是看出聂信眼里的纠结,一把推开了他。聂信慌忙垂首跪好,一双细眼里光芒游移不定。 “世人总爱空言大话、轻言承诺。什么知恩图报、唯命是从。又有几人能重然诺轻生死?看来你聂信也不过如此!” 聂信跪在地上脸色涨的通红,两鬓旁青筋直跳。他可以卑微苟活,但最受不得人说他言而无信。 青年起身走向门口,衣角划过聂信的手背,仿佛提醒着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空言无信之辈,带着你的女儿滚吧!” 聂信终究没忍住,咬牙沉声道:“聂某既然答应主人,就绝不食言。主人让我杀谁?” 青年顿了一下,脸上表情一松,但言语依旧清冷: “连累不到你女儿,你也死不了。想好了明天申初到城北新悦客栈找我。我叫萧复,复仇的复!” 世间从此再无沈念安! 聂信回转身体,青年早已不在。只有撕成碎片的奴契从门口零零散散如雪花般吹拂进来,落了一地的白。 ----------------- 山南县,新悦客栈。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房舍精致典雅。虽只是初春,但院子里已经春意盎然。 萧复回到房间,里面早已有人在等候。正是刚才已经见过面的清瘦老者——江南神医何不愈。 “少爷!那樵夫可答应了?”何不愈迎上来问道。 “答应了。”萧复说着话就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 跟在一旁的何不愈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到桌前给萧复沏茶。 樵夫聂信,十多年前曾是闻名江湖的刀客。忠肝义胆,重信守诺,武艺高强。一把砍柴刀也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 后来就慢慢的没了消息,还以为早死在了谁手里。哪知就隐藏在这山南当起了真樵夫。现在看来,一时豪杰终究也躲不过一个情字。 “何叔,你也坐下吧。如今就咱们两人,而且我也过惯了清苦的生活,用不着那么多规矩。”萧复提起茶壶倒了两杯。 “少爷,是老奴无能。老奴要是早一点找到少爷,少爷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何不愈听到萧复的话,原本精神矍铄的脸上尽显悲伤之色。 “何叔言重了。要不是你来找我,我还浑浑噩噩的活着。我萧家能有你这样忠心的老仆,父亲在九泉之下也应该安心了。” 何不愈听着萧复的话,嘴唇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 萧复起身搀扶着何不愈坐在了另一侧的椅子上。 “不怕少爷责怪,老奴原本都已经不抱指望了。找了十多年,老奴也老了,想找也找不动了。到底是老爷仁厚,积了福报,才让老奴看见了那个红风筝。老奴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了。” “何叔的厚恩,萧复记在心里了。但也莫要说积了福报的话。如果真有福报,我萧家就不该满门被灭,只留我一个独苗在江南苟延残喘……” 何不愈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看向萧复的眼神更加心疼。 萧复坐回到椅子上双手紧握着茶杯,原本冷峻的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门外。 院子里树叶新绿、月季初开,恍惚间又看见这七年来的日子。 脑子里闪过这不堪回首的七年,萧复又想起了更早的时候。现在他能想起最早的时间就是太平二年。那一年,他五岁。 他本来是和父亲两个人生活。可就在这一年,父亲和王氏结婚了。 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和一个没孩子的寡妇结婚,也算不得上门当户对。 也是在那一年起,村口树上挂着的红风筝才走进了他记忆里。每当风筝破了,父亲就去换上一个新的,多年不曾中断。 他一直很好奇,父亲那么大人了怎么还玩风筝。直到十一岁那年,他才明白了那个风筝的意义。 记忆中父亲的身体一直就不怎么好,那一年更加的恶化,经常性的会咳血。 那次父亲带着他上山打猎,不小心踏进了陷坑,转眼之间人就不行了。 临死前父亲才告诉了他风筝的秘密。他听的云里雾里,想问清楚原因,可父亲已经咽了气。 也是从那时候起,王氏对自己态度开始大变。本来不以为意的风筝,也成了他七年来唯一的期盼。 正月初一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背着一个娃娃微笑的看着他。 他想问他是谁,却张不开嘴。倒是那老头笑着笑着就没了影子。 正月初五,他等来了买风筝的人——何不愈。一个走街串巷的游医,也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他以为等来的是个好消息,结果却是他全家已经在十七年前被皇帝灭了满门的噩耗。 而他是安国公萧行古唯一在世的嫡亲血脉。沈平是萧家的护卫,也是自己叫了快十年父亲的人。 “这沈平着实可恨。当初城里到处都是官兵,我们只能分散开才有可能逃出去。沈平武功最高,我才把少爷交给了他。没想到却让少爷受这般委屈……”何不愈痛心道。 “其实他待我还好,只是走的早了些。这份情我会记得的……”萧复轻声道。 “也怪老奴,要是能早点找到少爷就好了。等老奴去了他老家,结果乡人却说他又跑了。这一跑,就让老奴找了半辈子……” 沈平怎么到的上河村,现在都成永远的秘密了。那时候自己才两岁,又能记得什么。 “何叔,这些话你都念叨好几遍了。再说这哪里能怪到你。” 萧复抬头看着何不愈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少爷见笑了,人老了就爱啰嗦。”何不愈讪笑着低下了头。 “啰嗦点好,太久都没人跟我好好说话了。” “少爷!”何不愈扎心的疼,浑浊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好了,我也就随便说说,都过去了。对了何叔,身份文牒办好了吗?”萧复忙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你看看老奴这个脑子,真是老了。少爷,这就是。”何不愈忙擦了把眼泪,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萧复。 萧复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的萧复、山南县人氏、面白无须等字样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喜悦。 “少爷,能不能……”何不愈犹豫道。 “何叔不必劝我。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报仇,所以我会去忍、会去学,但谁都不能阻挡我报仇。那些参与抄家灭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否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少爷,那沈家呢?” 萧复听到何不愈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诡异,仿佛闪过熊熊火焰,但很快又变得一脸淡漠。 “就这样吧,恶人自有天收。我不能对不起我……父亲,他养了我十年,恩情大于天!” “少爷就是心太善了……” 何不愈心里颇为欣慰。沈平能将少爷保护下来并养这么大,怎么都是有功的。少爷能记得这份恩情,品性自然是不差的。 那刁妇虽是可恶,可到底也给沈平养了一双儿女。 第6章 清溪监狱有闲人,自称老朽赵五里。 清溪县监牢不大,里面好像也没关几个犯人。沈念安被安排到了靠近院门口的一个很干净的牢房,里面还有几样摆设。 可就这一张床、一个桌子、两个凳子,你管这叫最好的房间? “赵头,姜家姑爷可就交给你了,小心伺候着。”衙役跟一个老头交代道。 “几位放心吧,出不了岔子!”赵头看着五六十岁,佝偻着腰看谁都是一副臭脸。 “这里就是清溪监狱?”沈念安等到衙役走了,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是,这里是清溪县地狱!” 你个糟老头子就吹牛逼吧,谁家地狱是这样的?不是电视上看到的地牢,就是一个很平常的院子。 “那我能在地狱的院子里晒会儿太阳吗?你老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大好。” “地狱里没有太阳!” 沈念安无语,这老头精神不正常吧? “姜家什么时候有女婿了?”赵五里倚在门框上一边挠脖子一边问道。 “……”我跟你个神经病说的着吗? “说话啊!”赵五里本来就黑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地狱里不能随便说话。” “……”赵五里被堵了个够呛。 “你觉得这里不是地狱?” “你老说是就是,我如何觉得并不重要。” 沈念安又看了一眼牢房,就把里面一个小凳子搬到门外坐在墙根下晒起了太阳。 闭着眼睛任由阳光直射在身上,总算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渗入皮肤。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沈念安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见那赵老头还倚在门框那儿看着他。 “老朽赵五里……” 沈念安无语,谁问你了? “老朽原来不叫赵五里,因为这辈子没走出过五里地,所以才成了赵五里……” 沈念安这才又转头看了看这个糟糕的老头,一张老脸的褶子加起来应该能有六里。 “那赵头咋不出去走走呢,是不想么?” 刚才还一脸平淡的赵五里立刻拉下了脸。 “地狱里面果然没好人!”赵五里佝偻着腰气呼呼的走了。 跟这个年轻人无冤无仇,结果上来就扎他一刀。 “赵头错了,地狱空荡荡,恶魔满人间呐!”沈念安看着走远的老头轻笑道。 沈念安又晒了一会儿太阳就有些扛不住了。起身回到屋里躺在简陋的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倚在门口的赵五里。 这老头是真闲啊! “赵头,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我看你睡的挺安稳,跟没事人一样。” “如果县令大人是一名公正清廉的好官,自然会还我清白。如果不是,那我上蹿下跳也没用啊……” “你倒是会说话,你要真杀了人,难道县令大人还得放了你才是好官?” “到底有没有杀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所以县令大人到底有没有秉公执法,我自然也会有结论。” “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呶,那是你家下人送来的饭食。”赵五里说道。 沈念安这才看到桌子上的东西。 “他们人呢,怎么没叫醒我?”这怎么还扔下东西就走了呢? “我看你睡得踏实,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沈念安被气了个半死,你倒是挺会做主。本来还想问问外面的情况呢。 “来的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和一个汉子。” 小姑娘应该就是阿依,汉子就不一定是徐冲了。 沈念安来到桌前打开精美的提笼,就看到里面有三四样小菜、一碗米饭、一碗粥,还有一壶酒。 菜色倒是很好,有荤有素。可自己现在这身体状况,适合给自己送酒么? “赵头,坐下喝点?”沈念安转头道。 “我稀罕你那口酒?”赵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可能不喜欢酒,但你想找个人说说话。那我们就坐下聊一会儿……” 赵五里愣了一下,倒是也没有再推辞,就来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赵头,这是酒杯和酒,全都给你。我现在身体弱,不适合喝酒,就不陪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找人说说话?” 赵五里倒了一杯酒就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就疑惑的看着沈念安。 “那赵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一个恶逆案犯,赵头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怕?” “老朽虽然没出过五里,但这一辈子还是见了不少人犯。如果那样的事情真是你干的,那真是我老眼昏花了。” “赵头做这牢头屈才了,当为一知县!”沈念安轻笑道。 “少扯没用的,该你回答我了!”赵五里又倒了一杯。 沈念安有些无语,这就是你说的不稀罕? “这里人这么少,你又这么闲,见个人就说自己是赵五里。这不比看我是不是杀人犯更容易?” 当然,更直接的是这老头没事干就围着自己转。但这么说有些打脸,还是放老头一马算了。 赵五里老脸有些挂不住,就又来了一杯。就那么明显么? “赵头,别光喝酒,吃口菜!” “这么说你睡觉前就是故意气我的?”赵五里一张脸快成了烧红的炭。 “那倒也谈不上,我这人最是善良。只是自己一堆烂事情都没想明白,也就没太顾得上赵叔的心思。” “但后来也慢慢的想开了,就像刚才跟你说的一样。眼下有酒有菜,那就正好聊一会儿,要不然不说你,就是我也得憋死。” “你看起来不到二十吧?比我一个老头子还沉稳。后生可畏啊!” “赵叔高看我了,与其说是沉稳,不如说是听天由命。” “我猜测没错的话,赵叔应该是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吧?”沈念安问道。 “已经四十八年了!”赵五里叹道,眼睛里似乎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所以这风景秀美的清溪现在成了你老人家的地狱?” “倒也谈不上,就是年岁有些大了,这地方都看了一辈子,就有些看烦了。” “那赵叔为什么没在年轻的时候出去看看呢,看看大黎的大好河山,闯闯江湖什么的。” “你小子哪里这么多说道,你赵叔我……你等等,什么时候咱们成叔侄了?”赵五里惊道。 “啊?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要不然咱能坐在这里喝酒?”沈念安奇怪的看着赵五里。 “……”赵五里有些麻了,这个年轻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咱就是个普通人,能看什么河山又能闯什么江湖?那都是文人侠客的事情,咱八竿子打不着。” “赵叔有没有见过大侠?”沈念安好奇道。 “十多年前还真见过一个,就在这清溪县城。县尉带衙役去抓一个逃犯,就连我们都被叫去了。结果堵住才看到就是一个汉子带个孩子。就这样还连杀我们二十多人跑了……” “也是那次,我侥幸活下来并且成了牢头。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 “那后来抓住了吗?” 赵五里摇了摇头道:“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了,州府衙门安排兵马搜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 “这样的算是武功最高的吗?” “算不上吧,我听别人说,有更加厉害的高人能毁天灭地,一剑断山河!” “真的假的?”沈念安吓了一跳,难道这是个高武世界? “江湖奇人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有没有那种法术什么的?比如让一个人嗖的一下到了千里之外的那种。” “刚才还说你沉稳呢,现在就胡思乱想的没边了。哪里会有那样的法术!” “你连五里都没出去过,万一是你没见过呢?” “你是让我喝酒的还是故意来气我的?”赵五里恼怒道。 “开个玩笑!赵叔,姜家是什么人家?” “姜家就是……你自己就是姜家女婿,你自己不知道?”赵五里气道。 “我不就是随便问问么,我才刚来几天,哪能知道那么多。” “想知道姜家的事情,你自己回家问去。我一个牢头能知道什么。”差点又着了这小子的道! 老头警惕性还挺高,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丫鬟说不出个所以然,其他人要么欲言又止,要么干脆闭口不言。 就连那叶惠中好像也颇多顾忌,难道姜家是地方恶霸?看那许冲倒是有这么个意思。 “那咱就聊点别的。这监牢就这样吗,我看都没关几个人!” “清溪拢共才多少人。一般的事情族老乡老就处理了,也轮不到县衙出面。像大一些的案子,一个清溪又能有多少?” “那应该也不至于就这么少吧,那几间房能关几个人?” “怎么,你还想看看地牢?”赵五里皱眉道。 “还有地牢?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 “等县尊把你判了,你就能见到了。”赵五里没好气的说道。 “赵叔,要不说咱俩是叔侄呢,你说话也挺气人!” “我看你是想套我话。” “赵叔说的哪里话,我这不就想说咱们清溪民风淳朴么。我原本还以为监牢里面必然关满了犯人。” “这十多年好了很多,但再早一些的时候就不行了。那时候地牢里都快关不下了,这里也都住满了,光狱卒就有二十来个。现在就四五个人了。” “哦,那是为什么啊?” “这你不知道?”赵五里抬头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 “我这不就是从小地方来的么,能见过什么世面?而且前几天还掉进河里差点淹死,好多事情就更是记不起来了。” “掉进河里还能把事情忘了?” “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就是记不起来了。要不赵叔也去试试?” “……”这小子说话怎么总这么气人呢? “我看你言行举止,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人啊!” “可不说呢么,我刚一见赵叔,就觉得你威严的像个刺史。看来咱叔侄两个都屈才了。”沈念安轻笑道。 “老夫年轻的时候……算了,跟你说这个干嘛。既然你想知道就随便跟你说说好了。” “就等你老这句话呢。” “咱们现在的圣人可是个好皇帝啊!也就是圣人这十多年励精图治,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很多。我听有些老先生说就算上古圣王也做不到当今圣人这个地步!” “会不会夸大其词了啊?” “哼!你小子知道什么?圣人不光仁善爱民,还特别厉害。你知道我大黎差点被改朝换代吗?” “还有这事?”沈念安惊道。 第7章 一百年来家国事,万里江山社稷图。 “看你这样子,不会连咱们大黎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吧?”赵五里奇怪的问道。 “还真是让赵叔说着了。反正也是闲聊,赵叔就随便说说呗。” 赵五里嫌弃得瞥了一眼沈念安。看着长的倒挺像个+样子,结果还没自己一个牢头见识多。 沈念安愣了一下,这老头什么眼神?我这不是给你吹牛逼的机会么?要不还有谁来听你磨叽? “那我就给你从头说说吧,反正也都是我从别处听来的,不一定准成。”赵五里放下筷子说道。 “赵叔,你随便说,我随便听。我这人嘴严的很,什么朝堂秘闻江湖趣事你都尽快来,咱们就当闲聊天。来我再给你满上一杯。” “你小子,我能知道啥秘闻?我能知道的,也就比大部分老百姓多一点罢了,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百多年前,还没有咱们大黎呢,那时候的朝廷是大禹。咱们大黎的高祖皇帝就是大禹的黎国公。” “原来如此!”沈念安这才知道前朝和本朝的关系。 “那时候听老人说大禹就已经不行了,很多地方连年灾害,朝廷又强制征发民兵攻打周边国家。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吃草甚至吃土,卖儿卖女更是常态。” “那时候大禹皇帝又好大喜功,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所以好多地方都开始造反。不造反不行了,活不下去啊!” “那时候咱们高祖皇帝呢?” “咱们高祖皇帝那时候因为一些传言,皇帝很猜忌他,过的很艰难。后来也是隐藏锋芒才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怎么又当了咱们大黎的开国帝王了呢?” “当时天下太乱,几乎各地方都有造反闹事的。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咱们高祖皇帝为了天下尽快太平才不得不站出来。” “高祖皇帝好大的气魄啊,而且还真成了!” “那可不!更加可怕的是,高祖皇帝不光自己厉害,手底下几个儿子也是骁勇善战,智谋无双。所以经过几年的时间就慢慢的把大江以北的地方给平定了,这才有了咱们大黎。” “那咱们江南这里呢?” “咱们这里也是费了好几年功夫才平定下来的,这样天下才算彻底一统。” “高祖皇帝也是不容易!” “那是相当不易!高祖皇帝本身岁数就大了,再加上多年征战落了一身的病。没活几年就驾崩了,太宗皇帝这才继了位。” “高祖不是主动退位当了太上皇么?” “你听谁跟你说的?高祖那是直接驾崩了,哪里来的太上皇?”赵五里气的吹胡子瞪眼。 “赵叔,你继续说。听你说这些可是长了不少见识。” “太宗也是个好皇帝,但那时候整个天下都太穷了。太宗也是励精图治了二十多年,这才让老百姓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太宗皇帝以后呢?” “太宗皇帝驾崩了以后就是高宗皇帝。要我说,咱们大黎还真是出明君。高宗皇帝也很好,不光老百姓过的更好了,就外面的那些蛮夷也不敢再犯我大黎。” “这是文治武功都有啊,也算很厉害了!” “可高宗皇帝年纪大了,身体就不好了。皇后就开始帮着他一起治理天下。” “赵叔,你说啥?皇后开始干政了?”沈念安惊道。古代像这样的,一般都没啥好事。 “你小子大惊小怪的,皇后干政算个啥?皇后不但帮着治理国家,更是在高宗驾崩后成了开天辟地的女皇帝!” 卧槽!那不就是武则天么? 刚才就听着感觉有点熟悉,这不就是翻版大唐么? “好厉害的一女人啊!”沈念安叹道。 “厉害是确实厉害,要不然也不能让高宗委以重权。但也正是高宗皇帝晚年给了她机会,才差点把咱们整个大黎和皇室顾家彻底葬送掉!” “高宗皇帝驾崩以后,原本的太子登基成为新皇帝。皇帝年岁也不小了,自然不需要太后来指手画脚。可是已经大权在握的太后怎么能心甘情愿退居幕后?” “要不说权力很可怕呢,就是亲母子也能反目成仇。就这样母子俩争斗了几年,儿子到底是没搞过母亲。皇帝被废成王爷了,太后成了新皇帝!” 沈念安听的也是感慨颇多。不管是历史上那位还是这个世界的这位,能在男权社会下当皇帝,都是一等一的牛人。 要不是有这些真实的事情发生,你就算把她们的故事写成小说,都有一堆人说你降智,光环太重、根本不懂历史。 可实际上就是有好多历史人物都比小说主角牛逼多了,这个世界上总是会存在些天命之子。 “可这女人啊,真是不能掌权!女皇登基后性子就变了很多,天下到处又都是反对她的人。她就开始用她们周家人来把控朝堂,对顾家人和其他反对她的人大杀特杀。” “女皇在位的时候,全国各地的监牢里都塞满了人,咱们清溪反正是这样。” “赵叔啊,听你这口气,好像很反感女皇啊?” “哼!换谁不反感?就这样的女人嫁给谁家,谁家不倒了十八辈子血霉?功名权力也就罢了,把夫家快杀绝种了,连亲儿子都不放过,这是一个亲娘能干的事?” “争夺权利还讲这些么,父子相残不是也很平常?”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和女子总归不一样。混蛋老子多了,你见过几个混蛋母亲的?咱们人是这样,其他动物也是这样。要不然怎么都是母的带着孩子呢?” “赵叔这看法倒是挺有意思。” “而且那时候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我们就更难了。不光事情多,还随时提心吊胆的,谁知道哪个人造反了会不会被莫名其妙牵连上?” “赵叔,你对女皇意见这么大,你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哼!她想找我麻烦也找不到了,死了快二十年了。” “那现在的皇帝应该是人家后代吧?还能让天下人随便这么说人家先祖?” “那你是不知道女皇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沈念安疑惑道,不是被逼退位了么? “就是当今圣人杀死的!”赵五里探着身子小声的说道。 “啥?这不可能吧,赵叔?”沈念安惊道。 “你小子小声点,你想招来谁啊?”赵五里气道。这小子看似沉稳,结果狗肚子里放不了二两香油。 “赵叔,我主要是太吃惊了,女皇应该是当今皇帝的母亲或者祖母吧?” “你这次算说对了,女皇是当今圣上的祖母。但那又怎么样呢?你听我给你细说。” “那时候女皇大权在握,嗜杀成性。女皇剩下的几个儿子和其他大臣也就不敢再反抗了。再反抗,顾家就真的要绝种了。祖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岂不是就变成周家天下?” “就这样女皇当政十几年,岁数也大了,慢慢就开始顾不上朝政了,更有传言说她想把皇位传给周家人。” “要不说当今圣人厉害呢,就在这个时候,当今圣人突然暴起发难,策反了禁军大将,直接发动宫变逼女皇退位,把皇位让给他父亲。” “就这样,睿宗皇帝才算继了位。然后又当了两年皇帝就退位把皇位让给当今圣人。” “赵叔,你不是说当今圣人杀了女皇么?” “是啊,朝廷发布昭告说女皇退位第三天就愧疚自裁了。但那么大岁数了又那么恋权惜身,怎么可能愧疚自裁?所以天下人都传言说女皇在宫变时候就被杀死了。” “那当今圣上不怕有违孝道,被天下人唾弃么?” “你这话说的,母不当母,何以要求子女尽孝?如果这样的女人得以善终,当今圣人又何以面对顾氏先祖和天下百姓?” “顾家不说,怎么还为了天下百姓呢?”沈念安疑惑道。 “女皇在位的时候为了权利把大黎上下搞的鸡飞狗跳、人人自危、风气大坏,老百姓生活也大不如以前,高宗时候好不容易稳固的边事也显颓势。当今圣人虽有违孝道,却是正民心之举!” “朝廷昭告了女皇的谢罪书。诏书说自己为一己私利以儿媳之身窃取江山,无颜面对天下人和顾氏先祖。所以睿宗皇帝以人子身份遵遗训将女皇尸体归还了周家。具体埋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了。”赵五里叹道。 好家伙,不得不说当今这位圣人还真是个狠人。女帝结局也比武则天凄惨的多。武则天快把李家人杀绝了,死后照样极尽哀荣,香火不绝。 “圣人已经登基十五年了,这十五年真是我见过最好的日子,再也没有听见饿死过人的事情发生。只要大家吃的饱,活的好,哪里有那么多犯罪的人?所以这监牢也就没什么人了。” “所以这十七年以前的宫变,就是咱们大黎的分水岭。要不是当今圣人果决,恐怕这大黎江山早断了传承,老百姓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恐怕那时候也没少死人吧?毕竟女皇势力也不小,哪能让圣人随便拿捏?”沈念安道。 “可不是么,两边都死了不少人,宫变后也有很多人都被清算了。算得上血流成河了!” “就刚才我说的那个大侠,传言说是女帝一个重臣家的护卫,被清算时抱着孩子跑了。” “赵叔,你不反对女帝的么,怎么她的人又称呼上大侠了?”沈念安奇怪道。 “能为了一个孩子不顾生死,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当得起一声大侠!”赵五里叹道。 “那不得刮地三尺也得找出来么?” “找了没找到有什么办法?而且圣人后来也发布了昭告进行了大赦,事情也就这么淡下去了。” “如果那孩子能活下来,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赵五里突然看着沈念安道。 沈念安心里一激灵,这可真不关自己的事情,自己就是个路人! 第8章 青雾山下车马行,上清宫里道士慌。 青雾山,上清宫。 天下道教七宫十三派,以上清宫为最。 上清宫就坐落于江南道风景绝丽的青雾山中。 青雾山常年云雾缭绕、壁立千仞,悬崖绝地、猛兽不行。远处观之,一派仙家气象。 在山脚下,一行人马正沿着土路缓缓离开。几十名肃穆的黑衣护卫骑跨高头大马,紧紧拱卫着几辆宽大的马车向东而去。 中间一辆华贵的马车内,一女子正端坐在案几后侧手持书卷看的认真。女子旁边则趴着一条黄白相间的狗,正微眯眼睛打着瞌睡。 女子看似二十余岁,容貌极美。虽只是布衣荆钗,但白皙如玉的脸上眉目如画、双瞳剪水,曼妙的身姿仪态万方,自有一股端庄与贵气。 案几外侧,一个丫鬟正小心的将香饼放入精巧别致的香炉中。当隔火板上的香饼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时,丫鬟脸上的表情才轻松下来,继而拿起镂空的炉盖轻盖了上去。 “好些日子没闻见这茉莉花香了!”姜念卿轻声道。 “夫人又不是道士,何必委屈自己。这上清宫不光闻不见这茉莉香,吃的也是寡淡……”丫鬟青禾小声抱怨。 “你这丫头就是讨打。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抱怨个不停。我自小就有修道之心,若不是因为俗事缠身,早该是一名坤道。住在清溪,不就是因为离上清宫近一些……” 丫鬟撇了撇嘴没说话,就你这性子,能当什么道士。 “夫人,修道真的能成仙吗?”青禾忙给姜念卿倒了一杯茶水。 “应该能吧,上清真人那个糟老头子不就仙风道骨的么?”姜念卿道。 “夫人,你可是拜了上清真人为师的,他要知道你背后叫他糟老头子,非得把你赶出师门不可!” 青禾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总觉得那个道士就是个老骗子。可惜夫人言听计从,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哼!他敢!胡子都给他烧了。”姜念卿仿佛想到了上清真人胡子烧着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就四散开来。 青禾无语,夫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这么不着调! “夫人,这一叠是长安府里来的。这一叠是江宁府里来的。其他的琐事奴婢都料理过了,就是这些还需要夫人拿主意。” 青禾说着话,就分别从两个木匣里各自拿出一叠信件放在了桌面上。 “我家青禾越来越有出息了,可是让我省了不少心。”姜念卿笑着就放下书本看起了信件。 青禾微笑着没说话,就拿起砚台研起墨来。夫人你要是什么时候省心就好了。 “管家说姑爷都快被淹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青禾一边伺候笔墨一边念叨。 “沈念安纯阳之身,岂能淹死?说不定早就醒过来。”姜念卿听管家说是无碍,倒也没怎么担心。 “那要醒过来不是麻烦了吗?他肯定不会同意啊,要不然还能跳河?” “这小子也真是的,我姜家难道是火坑?至于要死要活的吗?不比他那母亲好的多,我岂能委屈了他。”姜念卿虽是生气的模样,但脸上自有风情。 青禾撇撇嘴,不委屈吗?别的不说,人都不在,你让沈念安怎么入赘? ----------------- 上清宫后殿一间静室里,正有两个老道士对坐于案几两侧。 案几上铺着一张羊皮纸,纸上横七竖八的画着线,线上压着颜色不一的小石头。 “嗯?师叔祖,你是不是又动我棋子了?”坐在外侧的青衣道士皱眉看着“棋盘”。 “你好歹是上清宫掌门,怎可凭空污老道清白?” 坐在里侧的灰袍道士年过古稀,满脸褶子,双目如镜,须发皆白。争执起来一把山羊胡子气的乱抖。 “师叔祖不承认也罢,本掌门不还是占得了先机?”青衣道士说着话,就将棋盘上的一颗褐色小石子挪了个位置。 青衣道士正是上清宫掌门上清真人,俗家姓名江道一,法号逍遥子。 江道一不光是上清宫掌门,也是大黎国师,更是明面上的天下道教领袖。在大黎享有崇高的名望和权势。 “嗯?”老道士双目一凝,一只手就往棋盘上探去。 “师叔祖,你又要悔棋?”江道一立刻不干了,一把就按住了老道士的手。 “就悔一步,就一步……” 老道士急赤白脸的坐直了身子,另一只手也抓了过来。现在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 “师叔祖这一局已经悔了七八次,岂可一悔再悔?”江道一也不落下风,紧紧的抓着老道士的手。 案几俨然成了两人角力的战场。好勇斗狠、毫不相让、老脸憋的通红。 “就让我再悔最后一次!”老道士据理力争。 “师叔祖上次也这么说!”江道一严词厉色。 就在彼此打算再上些手段的时候,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来人了!” 老道士率先放开了手,回到位子上坐的端正。双目紧闭,俨然一副世外高人形象。 江道一也毫不慌张,不但坐的端正,还轻甩了一下拂尘,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掌门!”门口处有声音传来。 “进来!”江道一淡淡的道。 随着“吱呀”一声,门外走进了一个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进到门里,就看到屋内两人脸色潮红、气息紊乱。一时间之间有些不明所以。 “掌门,玄真师叔已经离开了青雾山。” 青年道士不认得老道士、掌门也未曾介绍,青年只好装作看不见。 “嗯!”江道一应了一声,就往老道士那边看去。结果师叔祖闭着眼睛仿佛正在云游天外。 “下去歇息吧。”江道一一甩拂尘,又闭上了双眼。 “弟子告退。”年轻道士行了一礼就退出了房间。 门刚被关上,江道一就一骨碌爬起来站的溜直。 “师叔祖,玄真少时多受磨难,长大成人殊为不易。如今算是难得的清净太平,那沈念安当真无碍?” “福祸本无常,各人有各命。又何必执着呢!”老道士紧闭双眼,轻吐玄妙。 “……”江道一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哀叹了一声。 “师叔祖,那我也先下去了。”江道一说完行了一礼,就从后门退出了房间。 安静空旷的房间里,老道士睁开了双眼,眼睛里精光四射。 而墙角的阴影处也随之走出了两人,静静的站到了老道士面前。 “间主!”两人双手一托道。 “蛟入渊池,鲲入北冥,我太平间这最后一子终究落定。是扶摇直上九万里道化天下,还是堕落无间三千尺祸乱人间,都有其定数。水火不离,生死相依,也是你们的命数。下山去吧!” 此刻的老道士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老顽童?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一脸郑重。 鲜有人知道,就是这个老道士,却是天下间不为世俗之人所知的道门至尊,太平间间主——谭平安。 如果沈念安在此,一定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到底是哪个鬼才,起这么阴间的名字? “老道也要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若要无缘,也莫要强求。人生一世,各安天命吧。” 两人默默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门。 老道士看着那门口的尘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站起身拍了拍破烂的道袍,就佝偻着腰挪着脚步慢慢向后门走去。 坐的有点久,坐麻了!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在屋子里响起,老道士立刻变了脸色。 老道士慌忙从身上一个锦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 环形的玉佩七彩斑斓,晶莹剔透。遗憾的是边上裂开了一个小口。窗外的阳光打在上面,像是在地上落了一根针。 “祖宗啊!”老道士什么也顾不得了,嚎叫着就从后门奔出…… 一个时辰之后,午间的青雾山上云雾消散了些,山间的小道上走出来两人一牛。 牛背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手里正拿着几个山间的野果啃的欢实。也不知道在这仲春时节,他哪里找来的野果。 前面的老道士脸色涨红的使劲拉着牛想让它走快点,可牛就是慢悠悠的不着急。 老道士气急,回身就扇了牛一个大耳光。不管活的死的都跟自己作对! 结果那牛也不是好惹的主,“哞!”的一声就把老道士顶翻在了路边的枯草里。 “哈哈哈~”牛背上的孩童笑的肆无忌惮。 老道士被顶的快岔了气,又被孩童嘲笑,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就准备让这老牛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平安啊,修道先修心,你这还差的远……”孩童擦了一把嘴,对爬起来的老道士说道。 “祖宗啊,晚了咱就赶不上大集了。”谭平安叹道。 “啊?”孩童心里一急,也顾不上野果子了,挣扎着就要从牛背上下来。 “平安,你抱我下去,别管这头老牛了,要早知道它这么没用,宰了吃肉好了。” 老道士咬了下牙,心里发狠道:到了山下就先把你卖了换酒喝。 “酒不好喝,淡的要死。莫不如换点别的!” “……”造孽啊! “平安,快来抱我!你这个慢吞吞的性子修什么道啊~”孩童急道。 “你可真是个祖宗!” “废话!” 老道士无奈的攥着缰绳走到牛的旁边,那孩童一骨碌就爬到了老道士的背上。 老道士一手护着背上的孩童,一手拉着老牛,慢慢悠悠的消失在了天尽头。 第9章 长史打马入清溪,夫人想见新姑爷。 就在沈念安被关进监牢的第二天,两匹快马从清溪北门而入,直接奔向了清溪县衙。 清溪县衙,县令叶惠中正在书房里看着上河村纵火杀人案的卷宗发愣。 按照以往的办案经验,只要苦主沈春枝所言无误,那杀人凶手就是沈念安无疑。毕竟指证自己血亲大哥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但现在的问题是不光沈念安善于诡辩,否认所有的指控。还因为姜家的关系,让他无法对沈念安用刑。 一桩明明可以直达圣听、明正典刑的案子,现在却陷入了僵局。这让叶惠中颇为焦虑。 “明府,南州长史来了!”一个吏员进来说道。 “南州长史?人呢?”叶惠中心里一惊,来的好快。 “县丞已经接到了后堂。” 叶惠中听闻吏员的话,就起身换上官袍戴上官帽,往后堂急急而去。 “下官清溪县令叶惠中见过长史大人!”叶惠中进了后堂,就向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行了一礼。 “叶县令可知本官为何而来?”裴方是个四十左右的儒雅中年人。 “请长史大人示下!”叶惠中不卑不亢。 “……”裴方被气了个半死,你装什么蒜? 这叶惠中自到清溪接任县令以来,颇有官声。但就是这为人实在不知变通。 “叶县令不用装糊涂。上河村纵火杀人案这么大的事情,刺史岂能不闻不问?” “原来如此,此案确实惨绝人寰、触目惊心。下官也正在全力查办,一有结果必定上报州府。” “叶县令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难道没有招供?” “长史大人,此案虽有苦主沈春枝为证,但也是只是孤证。嫌犯沈念安又矢口否认。下官自然不能偏听偏信,所以才没有最终定案。” “那嫌犯沈念安呢?” “长史大人,下官虽然无法定案,但沈念安是本案最大的嫌犯,因此只得将他暂时羁押。下官已经派县尉去上河村查看案发现场,想来几日便有结果。” “卷宗拿来我看!”裴方道。 吏员一会儿就将卷宗递给了裴方。裴方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这案子还真是棘手。 要按照卷宗中沈春枝以及里正的证言,沈念安还真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这沈念安又全部否认,甚至自证了清白。那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姜家也参与其中? 为母不仁,以子杀母,按说是十恶不赦的恶逆之罪,但当下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姜家为什么突然冒出个姑爷来,但如果姜家也参与其中,那就更麻烦了。 “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官跟叶县令单独聊聊。”裴方看向众人说道。 边上的县丞和吏员这才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所以沈念安纵火杀人并没有实证?”裴方放下卷宗看向叶惠中。 “下官已经派人去了现场查证。”叶惠中不变应万变。 “那就先把沈念安放了吧,等你有了实证再说。”裴方还是做了决定。 “长史大人,下官依照我大黎律法办案,暂时羁押重大嫌犯并无不妥。”叶惠中哪里能那么容易屈服。 要是能放人他早放了,还用长史在这里做人情? “你……叶县令可有想过怎么向公主交代?”裴方厉声道。 “下官不明白长史大人的话。下官是钦命县令,为陛下治地牧民,需要向哪个公主交代?“叶惠中气势凛然。 “好好好!看来我这个长史在你眼里更什么都不是了!”裴方气道。 知道这个叶惠中不好搞,可万万想不到能这么犟。 “再说清溪姜家与公主又有何关系?下官作为一县之首,怎么不知?”叶惠中不依不饶。 “你……真是冥顽不灵!”裴方气的直接暴走。 “长史大人谬赞!上河村杀人案手段凶残,影响恶劣,为清溪县近十年最大的恶逆之案,下官怎能因一人而罔顾律法?” “好好好!就你叶县令公正无私,我们都是偏私废公。希望叶县令对刺史也能这么说。” 裴方说完再也没有停留,甩着袖子就气呼呼的走了。这清溪县就多余来这一趟! “下官依法办案,别说是刺史,就是圣人也不能阻我。除非下诏废了这大黎律令!” 叶惠中从开始就知道这个案子不好办,心里自然早有准备。 外面守着的县丞万万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功夫,长史就被自家县令气走了。 “明府……”县丞一脸的担心,这怎么还把上官给顶走了呢? “莫非你也要拦我?”叶惠中双目横斜道。 “哎,这……”县丞无奈,只好急忙转头出门去送长史。 ----------------- 沈念安关进监牢的第三天。一行人马在夜色下自西门进了清溪县。卫兵肃穆,车辆华贵,在清溪也就只有姜家有这样的排场。 “夫人,到家了!”管家苏禹从后车上跳下来赶到了前车。 “好!”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 马车上的厢门后开,当先跳下来一条狗,然后一个俏丽丫鬟扶着一个美貌女子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女子正是姜府主人姜念卿,丫鬟自然是青禾。 “一别数月,可算是回家了!”姜念卿看着这熟悉的院子和周围的下人感叹道。 “夫人安康!”围在边上的下人们纷纷上前打招呼。 “好,我不在这几个月辛苦大家了。管家,每个人都发一份银子。”姜念卿吩咐道。 “夫人对待咱们这些下人也太好了点。”苏禹谢道。 “对了,沈念安醒过来了吗?”姜念卿看向四周。 “徐冲呢?”管家这才看到徐冲不在。 “夫人,苏管家,姑爷被县衙抓走了,许护卫去监牢看姑爷了。”一个丫鬟过来小声说道。 “什么?”苏禹被惊的够呛,这姑爷怎么还能被抓走了呢? “是谁在伺候?”姜念卿问道。 “夫人,老奴走的时候安排阿依一个人伺候。”苏禹忙回道。 “阿依是哪个?”姜念卿皱眉道。 “夫人见谅,当时要去接姑爷,老奴带了一个客院的丫鬟,回来就直接把姑爷安排在了客院让其照顾,那个丫鬟就是阿依。”管家回道。 姜念卿眉头皱的更深了,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让阿依来见我,等徐冲回来后也让他来见我!” 姜念卿说完话也没再停留,就迈着步子在丫鬟的伺候下向院子深处走去。 “阿依在哪儿呢?赶快去找!”苏禹急道。 没一会儿,洗漱了一番的姜念卿正准备坐下喝茶,丫鬟就进门说护卫徐冲到了。 姜念卿来到正堂就看见管家带着徐冲和一个小丫鬟站在堂中。 “见过夫人!”徐冲低头道。 “徐冲,到底怎么回事情?”姜念卿说着话就坐在了榻上,一身素净的宽袖灰袍柔美又不失庄重。 “夫人,姑爷几天前就醒了过来。但浑身无力,一直在小院里调养。前天上午县衙……”徐冲忙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一下。 “姑爷杀了他继母和弟弟?”苏禹惊骇莫名。 他现在才知道姑爷和那妇人并不是亲母子,原来的疑惑也就说的通了。要说那妇人也是活该,但万没想到杀人嫌犯竟然是自家姑爷。那个年轻人能杀人? “现在沈春枝指证姑爷杀人,但并没有实证。县衙昨天已经派人去上河村查看,属下也派了几个人跟了过去。最晚明天就应该能有消息。” “沈念安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姜念卿问道。 “我刚从监牢回来,现在基本都好了。”徐冲回道。 “那你觉得他真有可能杀人吗?” “夫人,属下不知!”徐冲低头道。 “怎么说?”姜念卿皱眉道。 “按照常理,姑爷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姜府的防卫,都绝不可能有晚上跑出去杀人放火的机会。” “但姑爷让属下有些看不透。无论是被传唤还是公堂答话,姑爷都表现的过于冷静,完全不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子。当场就辩驳了沈春枝的证据,完全否认了所有指控。” “不光如此,在姑爷的言谈举止中,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甚至连自己的妹妹和里正都不认识,所以属下才有些疑虑。” “夫……夫人,姑爷不会杀人的,他都起不了床,连路都走不了,怎么会去杀人?”阿依都快急哭了。 “阿依,我并不是确定姑爷就杀了人。但如果姑爷远非我们看到的那样,那我们就都被骗了。” “郎中不是看过了吗?这也能作假?”姜念卿疑惑道。 “所以属下说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但在这件案子当中,姑爷又确实绕不开,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他不就是上河村的一个年轻人么?能有这么深的城府?还有那么高的本事?”姜念卿眉头紧皱。 如果是一般人,她早就排除了这种不可能的猜想。可就因为是沈念安,所以这些猜测不一定就是无稽之谈。 “这些都是属下的一些猜想,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说不通。” “不管怎么说,现在没有实证,他身体又不好。还是把人先领回来吧。”姜念卿想了一下说道。 “夫人,那叶惠中是个认死理的人,属下无能。”徐冲低头道。 “青竹,带着阿依和徐冲先下去吧!” 直到屋里只剩下管家和贴身丫鬟青禾,姜念卿这才又开了口。 “苏管家可有见教?” “夫人,以老奴了解的沈家和沈春枝的指证,看似姑爷有足够的动机,但姑爷都绝无可能实现。如果他真有这般能力,也不至于原来一直受王氏欺压。” “但就像刚才许护卫所言,姑爷在被指证后的表现有太多地方都超出常理。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图谋,老奴不好断言,但不可不防。” “如果他真的有图谋,隐藏起来不是更好么?为何又表现的那般张扬?” “老奴也看不透。” “那现在当如何?” “夫人,如果明天仍然没有证据证明姑爷是杀人凶手,那我们姜家就应该出面要求县衙放人,否则有损姜府名誉。如果老奴所料不错,明天南州刺史应该会给我姜府一个交代。” “好,那明天就去看看咱们家这位姑爷到底是何等人物!”姜念卿倒是有些好奇。 第10章 老子今自由,心无疚,随意度春秋。 太平十五年二月十二,清溪县监牢。 “赵叔,这是要放我出去吗?” 沈念安经过几天的休养生息,状态已经大好。不光可以快走了,就是看着一张臭脸的赵五里也和蔼了许多。 “沈姑爷,县令大人让我们带你去过堂。”跟在赵五里身后的两个衙役说道。 “这么早么,我连早饭都没吃呢!赵叔,你们这招待不行啊!”沈念安说完话就往院门口走去。 衙役一口老血,你怎么还在这里挑上了呢?而且赵头啥时候就成赵叔了? “你小子到了堂上好好说话,别跟气我似的再把县令也气着了。我可不想再看见你回来了,烦人的很!”赵五里喊道。 “赵叔,别摆一副臭脸了。等我脱身送你春风十里!” “你可滚蛋吧!”赵五里气道,好好的话就不会好好说。我稀罕你那十里春风? 看着两个衙役带着沈念安离开了视线,赵五里这才转过了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恍惚,那小子有来过么? 想起那个小子小小年纪就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赵五里嘴角的僵硬总算是化开了一些,年轻真好啊。 沈念安还没进县衙前院,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跟菜市场似的。 当迈过了门槛,就见到一群人乌泱泱的冲了上来。 “沈念安,你个挨千刀的,杀母杀弟,地狱不容!” “你良心被狗吃了么?你对得起你父亲么?” “我早就说了,不是自己的孩子养不熟,养来养去养成仇,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死手!” 沈念安看着人群里的沈春枝有些无语,这是回村搬救兵去了吗?还好没有烂菜叶子啥的,要不然实在有失体面。 旁边的衙役一直护着沈念安,一边呵斥着大家往两边退,沈念安这才走到了大堂前。 进到大堂,沈念安就看到了徐冲。 此时的徐冲并不是在门口等自己,而是和几个人站在一侧,身前则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身材曲线玲珑。 除此之外,侧面还坐着好几个人,官衣锦绣、威势很重。沈念安虽然也看不出名堂,但估摸着官位应该小不了。 “啪!“叶惠中一拍惊堂木,开始了今天的审案。 “沈念安,本官言犹在前,在未确定证据之前只是将你羁押。如果你在牢中受了打骂欺压请事先言明,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沈念安心里轻笑一声,看来县令大人的压力很大啊! “明府,在下在狱中并未受到其他人欺压,但还是受到了伤害。请明府为我做主!”既然叶惠中给了他机会,那就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哦?如实讲来!” 叶惠中心里就疑惑了,这是什么鬼话?但自己已经开了口,旁边又坐着好几位上官,他就不能不让人说话。 “明府,我一大好青年,因为莫须有的指控成为杀人凶手来过堂问话。作为大黎一民,我有责任配合官府查案。”沈念安先表明了自己积极配合的态度。 “我本良善,所以我以最大的善意来看待这个世界。以为人人都如我一般单纯善良,明白是否曲直,讲究以理服人。” “但在前几天,我已经自证清白,明府却依然将我强行羁押。给我良善的心理带来了极大创伤,让我对大黎的执法公正有了严重的怀疑,也对我大黎的地方吏治丧失了信心。” 叶慧中在堂上听的牙痒痒。大前天说的还有些道理,现在则完全开始胡说了。 看他在场中掷地有声、气贯长虹,比自己一个县令还像个县令。 不,县令都不够人家当的,至少得是个御史! 帷帽下的姜念卿美眸闪动。这人明明顶着一脑袋短发有些不伦不类,但在堂上的这份气度就很不寻常,真是一个村子里能出来的孩子? 沈念安看边上的几位一个比一个沉稳,叶慧中又不敢阻拦自己,心里也就有了数。 他其实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初来者应该隐藏锋芒才最合适。但一开始就陷入了死地,让他没有了这种选择。他只能借势全力自救。 “敢问明府,你对得起圣人吗?”沈念安突然厉声道。 沈念安声音本就嘶哑,这一声质问更显撕心裂肺,悲壮苍凉。 这一嗓子把周围人全都喊麻了! 这人是疯了不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刚才不还诉说委屈呢么,怎么一转眼县令就对不起圣人了? 叶慧中脸都黑了。 他一生为官清廉,持正守身,时时刻刻激励自己做个为黎庶做主、为圣人分忧的好官。结果现在就已经对不起圣人了。 “沈念安,你放肆!圣人之名岂是你能用得?”叶慧中又是“啪”的一拍惊堂木。 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万万没想到一开始就成了这种局面,现在骑虎难下。早知道自己多那个嘴干什么! 沈念安哪里不清楚叶慧中的意思。你想以直邀宠,以直得名。心里明明有私还想装作无私的样子,我就偏不让你得逞! “明府,圣人曾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我为大黎一民,圣人一子,有冤情向圣人陈诉有何不可?” “圣人十几年来宵衣旰食、夜不能寐,才将我大黎治理成今日之盛景,赢得四海民心归一。但明府却不辨是非,滥用公权。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明府是在毁我大黎根基!” 叶慧中气的整个人都开始哆嗦,没有想到他已经成了大黎的腹心之患。可现在他又不好阻拦,否则真就说不清了。 “荒唐,本官断案依照我大黎律法,有权将重大嫌疑人羁押待审,合规合理,有何不可?本官为官如何自由圣人和朝廷评定,岂能由你一白身来妄断?” “那么我问明府,我已经自证清白,又何来重大嫌疑?”沈念安向前走了一步,直视叶惠中。 “就算明府仍然怀疑我,可有去看过姜府内外是否有我的脚印或其他痕迹?” “清溪并非无墙之城,明府可有问过城门守卫?还是明府觉得我能飞越城墙?” “亦或明府认为姜府众人做伪证不成?” 一连串的质问,直接让叶慧中傻了眼。 沈念安之所以能淡定,或者说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这事情自己没有做过,所谓的证据找角度否认就是了。 而且就这古代的一个县城能有什么破案手段?沈念安就没指望过他们能以证据还自己清白。所以还是得自己争取。 只要不用强权欺压来个屈打成招,他又有何惧? “明府将我强行羁押,无非就是从心里认定了我是凶手。”沈念安直指问题关键。 “明府查案是依靠证据还是心中揣测?” “明府断案又依的是自己心里的法还是我大黎国法?” 连着两问,一层接着一层,直问叶慧中本心。 “你……”叶惠明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昏倒在案子上。 一时间边上立刻大呼小叫了起来,忙扑上去看叶慧中的动静。 沈念安也傻了,幸亏自己躲得快,要不然还不得喷自己一脸? 这叶慧中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吗? 还没问今天有什么新证据呢,主审官先昏倒了,这算什么事情啊? “那个……案子还审不审啊?”沈念安尴尬的问道。 “沈姑爷,收了神通吧!能把审案的县令气晕过去,你在大黎数第一。赶紧回家去吧!”许令上来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没找到新证据么?我还准备辩驳一番呢。” “没有,就是找了一些也没啥用,都一片焦炭了,还能有什么?”许令愁苦道。 “不是,你们这办案子的手法是不是不行?凶器呢,脚印啥的都没找到吗?” “沈姑爷,放我们一马好不好?”许令都快哭了,你咋还不依不饶了呢? 沈念安无语,这话怎么说的?自己也想找那孙子呢! “你让我走,我能走吗?”那叶慧中要是醒过来又抓自己怎么办? “能,太能了。刚才州府衙门的上官发话了,沈姑爷无罪,快回家去吧!” “那我可真的走了啊?县令大人的汤药费不用我出吧?我跟你说,我可没有啊……” “不用不用,沈姑爷回家就好。”许令一边说话一边把沈念安往外面推。 这位沈姑爷简直太逆天了,一个县衙根本伺候不了! “姑爷,咱们走吧!”徐冲上来说道。 沈念安转头才看到那个带着帷帽的女人正在跟旁边的一个官员说着话。 “那就是我夫人?” “嗯,夫人是家主,总是需要和官面上的人寒暄一下。” 沈念安出了大堂,在周围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看了看那高远的天空,云淡风轻。 “沈春枝,想不想抓住杀你母亲和弟弟的凶手?”沈念安转头看向门口的小豹子沈春枝。 沈春枝现在都绝望了,县令都被他气吐血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母亲和弟弟就这么白死了? “想抓住凶手就跟我走!”沈念安说完话就往前走,但走了几步就停住了。 这一届的群演不太行啊!就不能配合一下么? “你不是觉得我是凶手吗?那你就跟着我好了,时间长了我还能不露出马脚?”沈念安只好又返了回来。 沈春枝一时搞不清楚他又有什么图谋。 “你不会是不敢吧?天天喊着报仇,现在给你机会了,你又不中用!哎,你那死去的娘和弟弟真是可怜啊!” 沈念安说完话就没再管,直接在徐冲难以理解的眼神中往前走去。 “春枝,你可不能去啊,他可是连弟弟都敢杀。万一他把你也杀了怎么办?”村民劝道。 沈春枝擦了一把眼泪,终究还是瞪着凶狠的眼神跟了上去。 沈念安刚要开口问问徐冲,就见所谓的夫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这是?”姜念卿疑惑的看向沈春枝。 “夫人,这是姑爷的妹妹,沈春枝。”徐冲介绍道。 沈念安这才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再加上身材,应该不是个四五十的老娘们吧?也忘了问问徐冲。 沈春枝也是第一次见姜念卿,他就嫁给了这个女人当上门女婿? 虽然看不清脸,但女子表露出的气质和仪态跟她相比,就宛如彩云与泥土。 “青竹,你带春枝坐后车,我和念安同车说说话。” 得!寡妇姐姐要直接生扑了! 第11章 那年初相见,美人如玉,烟火人间。 “春风拂面,阳光正好,路程也不长。夫人要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一起走一走?” 眼看着要被寡妇姐姐强吃,沈念安心思急转,为自己争取主场优势。 “念安既有此雅兴,那就走回去也无妨。” “徐冲带几人跟着就好,其他人都先回府吧!”姜念卿转身向几人交代道。 “夫人请!”沈念安指道。 帷帽下的姜念卿唇角微勾,轻移莲步就向前走去,沈念安也跟了上去。 丫鬟青竹和徐冲远远的跟在后面。 清溪虽是一县,却风景极好。小桥流水,白墙黛瓦,无一不有韵味。路人三两成行,自得闲适。 “刚在里面坐的久了,闷的慌。帷帽我就取下了,念安勿要介怀。” 姜念卿说完话就悠然卸下帷帽。随着那轻薄的绢纱于微风中悄然飘落,一个如玉般的美人刹那间出现在清溪二月的春天。 眉目如画、双瞳剪水,不媚不俗,自是倾城国色。 沈念安愣了一下。他倒没有想过现在就能见到真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佳人玉面就已在眼前。 原本想着以她绰约的身姿应该不会太丑,却没想到如诗如画。更没想到会如此年轻。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清溪。夫人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当真是让我惊为天人!”沈念安一句短诗完成了两人第一次对话。 沈念安并没有谬赞,这样的佳人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顶尖的美人,谁又能想到居然就隐藏在这小小的清溪。 姜念卿听闻沈念安的话,身形忽尔一滞,面颊泛起一抹红晕。 “念安出口成章,文采不凡,想来是读了不少书?” 姜念卿刚才在堂中见沈念安锋芒锐利,举止大方有度。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读过很多书,现在这点已经能够确定。 在大黎,读书并不容易,沈念安有那样的继母,还能有这般才华,殊为难得! “是读了一些,但也都是没有什么大用的闲书罢了。” “多读些书总是好的,刚才那些话算是念安对我的见礼,我收下了。但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讲,让人听了笑话!” 嗯?这让沈念安有些奇怪了,这话没什么不妥吧?大黎风气这么保守么? 不过也无所谓,你不爱听,我还不爱说呢。 “还未请教夫人名讳!”沈念安问道。问个名字总行吧? 姜念卿愣了一下,美眸看着沈念安一脸的认真,也不好拒绝。 “姜念卿!” 沈念安?姜念卿?就这么巧的么?跟天生一对似的,那你咋还能当了寡妇呢? 姜念卿看着沈念安一脸呆愣的样子有些好笑,刚才的智珠在握、云淡风轻去哪儿了? 但沈念安其实在琢磨其他的事情。 姜念卿?姜家?这是她娘家,还是她夫家?难道是因为男人死了,所以才改了姓? 可为啥要招个赘婿呢?给夫家留后?还是给娘家留后?要是给夫家用这种方式留后,可就太气人了! “念安很了解圣人吗?”让沈念安占了先机,姜念卿的首问自然也出人意料。 “我一个山野小子,哪里会了解圣人。只是听闻天下人都传扬圣人的宏图壮志和英明神武。”沈念安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回话道。 “念安在堂上假借圣人名义恐吓大黎官员,就真不怕被治罪吗?” “我虽见识不多,但如今天下四海升平,圣人胸襟当如海川,自然不会与我计较。至于县令或者其他官吏,夫人会让他们治罪于我吗?” “念安此言何意?”姜念卿不淡定了。今天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啊,或者说没用上。 “夫人以为我现在何以脱罪?”沈念安反问道。 “不是念安在堂中据理力争,将县令气吐血了么?”姜念卿轻笑道。 “夫人高看我了。如果我不是姜家女婿,不是夫人和一众高官在侧,我一白身何敢质问县令?恐怕就在被指证之日已经生死难料。” 沈念安清楚的知道,自己脱罪的关键不在于自己巧舌如簧,而是因为姜家。否则屈打成招你又能如何? 但他又摸不清姜家对待自己的尺度,所以在堂中他才会借势全力自救。 虽然不清楚姜家到底有多大权势,也不知道姜家到底是敌是友。 但今天至少可以确定姜家并没有参与到上河村杀人案中。所以暂时他的生命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沈念安谢过夫人!”沈念安拱手弯腰致谢。 不管后面隐藏着怎样的迷局,在自己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这种明面上的恩情不能装作不知。 姜念卿被沈念安这一套说辞和行为搞的完全愣住了。但醒过神来就是巨大的惊喜,进退有度,明德知礼,当真是一好男儿。 “念安不必如此,是我这段时间不在家,让你受了委屈,该是我说一声抱歉。” 沈念安嘴角直抽,一副霸道御姐的感觉扑面而来! “听夫人之言,是相信了我的说辞,认为我不是杀人案犯?”沈念安问道。 “那念安是杀人犯吗?”姜念卿轻笑道。 “不是!”沈念安说的认真。 “那我相信念安!”姜念卿笑的自然。 两人就这样沿着曲水石桥,一路慢行,走成了江南市井里的一幅画。 “我看夫人跟官场中人似乎很熟悉!” “无非是承祖上余荫受些照拂罢了!” 沈念安轻微试探,姜念卿一言揭过,彼此点到为止。 “夫人怎么想着招个赘婿呢?”沈念安再提疑问。 “念安莫非是不愿?”姜念卿眼神透亮。 “不愿!”沈念安言辞肯定。 沈念安这话说的理所应当,他自己肯定不愿意。 而这个世界的沈念安,在姜沈两家人眼中为了不当赘婿都跳河了。自然也不愿意。 “……”姜念卿被这突然的两字气了个半死。这才理解刚才叶惠中的感受。 原来没来过姜家也就算了,现在都见过姜家了,家大业大的,怎么还能不愿意呢?我这么问是让你回答不愿意的吗? “呵呵,念安性子倒是直爽。”姜念卿尴尬的轻笑了一声。 “可就算念安不愿,恐怕也为时已晚。婚约已成,婚书为证,念安已经是姜家女婿。” “不是还没拜堂呢么?” “姜家成亲不拜堂!”姜念卿眉眼飘忽。 沈念安眉头轻皱,连堂都不拜?难道是因为寡妇的原因?可这话没法问! “如果夫人愿意的话,也可以和离!”沈念安再问道。 沈念安本身并不执着于结果到底如何,他只是不断试探来了解姜念卿的态度和整个事情的真相。 “不愿意!”姜念卿干脆利索。好不容易找来的,还能让你走了? 需要这么直接?就不能婉转一点吗?沈念安都愣住了。同时心里的疑虑也更深了。 “可是赘婿地位很低啊。夫人也看见了,我能把县令都气吐血。万一我这受不得委屈……” “在姜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并没有把你当成赘婿。当初你母亲……当初王氏是向姜家索要钱财,所以姜家才答应了她的要求。希望念安勿要介怀。” 姜念卿都这么说了,沈念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绕过窄巷,视野豁然开朗。前方小河湍湍,右侧白墙下一面“龙须面”幌子高高悬挂。 其下数张桌椅,三两食客,一对老夫妻在烟雾缭绕的锅台边若隐若现。这是寻常街巷的烟火人间。 “夫人要不要尝尝这家龙须面味道如何?” “念安这是饿了?” “早上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被拉去过堂,确实有些饿了。” “倒是我疏忽了,那我陪着念安就是。”姜念卿说着话就又把帷帽戴在了头上。 “老……老丈,来两碗龙须面!”沈念安走到摊子边上坐下道。 “好嘞,客官稍候!” 沈念安说完转身才看到姜念卿等丫鬟在凳子上铺了一方丝帕才坐下。 “徐冲,你们要不要来吃点?”沈念安远远的喊道。 “姑爷,你和夫人用餐就好,我早上就吃过了。” 沈念安也没再管其他几人,没一会儿老丈就端上来两碗面。 味道自然赶不上后世,特别是面粉磨的有些粗。但沈念安还是吃的有滋有味。 “夫人怎么不吃?”沈念安抬头就看到姜念卿一点都没动。 “我吃过了,你吃就好!” “夫人怎么也不早说?早知道就买一碗好了。” “我怕一碗面你吃不饱,所以就没有阻止。” 沈念安没滋没味的捯了一筷子,御姐可真是疼人啊! “对了夫人,我想跟你说件事,我想去一趟上河村!” “你要去上河村?”姜念卿拧眉道。 “客官啊,不是老汉多事,上河村可去不得啊!” “这是为何?”沈念安看着凑上来的老丈疑惑道。 “客官,那上河村出了人命案子,一家七八口都被杀绝户了。听说一到晚上鬼哭狼嚎、冤魂不散啊。现在那地方可是个凶煞之地,去不得啊……” 沈念安无语,就几天的功夫已经变化成这样了? “老丈知道是谁干的吗?” “哎,不可说不可说,反正我劝客官别去就好了。”老丈摇着头又去做面去了。 姜念卿看着沈念安一脸的尴尬反而愉悦起来。没想到这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 “走吧!”沈念安也吃不下去了,起身就和姜念卿往路上走。 “客官,你还没给钱呢!”老丈急道。 “等我把那些冤魂抓过来给你抵账!” 老丈一脸困惑的看着远去的沈念安,这两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怎么还能赖账呢?而且那冤魂凭什么找老汉? “老丈,这是我家姑爷的两碗面钱,收好!” 老丈这才看到一直站在远处的那个汉子把钱扔在了桌上离去。 “沈春枝指证我是杀人犯,我总得去看看才好。”沈念安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沈念安最主要是想看看自己落水的地方,这么诡异的穿越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同时再找找另一个沈念安的线索。赘不赘婿的倒不打紧,但他不能就这么被坑了。 “念安想哪天去?” “后天吧!”沈念安说道。明天还有些事情要办。 “那我就让徐冲跟着你去吧。” “好,我还得带上沈春枝和阿依。” “都由念安!” 两人虽只是第一次见面,倒是也聊得轻松自然,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行走在宽街窄巷之间,宛如一对璧人。 跟在后面的徐冲凝视着前方的画面,心中涌起无限感慨。这位来自上河村的姑爷和夫人并肩而行,竟如同云锦天章,交相辉映。 “姑爷和夫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徐冲一脸欣慰。 “你说什么?”青禾震惊道。 “你看不出来姑爷和夫人就是天生一对么?”徐冲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青禾。 “谁跟你说的,姑爷知道吗?”青禾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还用说?府里谁不知道?而且就是我告诉姑爷的。”徐冲一脸嘚瑟,这几天自己也是有功的。 脑子宕机的青禾转头向前看去,光影里的夫人与姑爷彷如神仙眷侣。 青禾的脑子彻底烧着了,滋滋直冒火。 夫人,你把女婿弄成了自己的男人,你知道吗? 第12章 只是一面,竟是良缘?错、错、错! “夫人!姑爷!”姜府门口的护卫看着自家夫人和姑爷走着回来都颇感意外。 “府中下人让念安住在客院实在有失体统,还望念安勿要在意。昨天晚上我已经重新安排了住处,念安要不要去看一看?”两人进到院里,姜念卿忽然对沈念安说道。 沈念安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就是住在那里呢。 “有劳夫人了!”沈念安客气道。 “算不上什么,反倒是姜府做的差了。念安请跟我来!” 沈念安跟着姜念卿穿过花架,踏过流水石桥,就来到了一个精致的别院中。 别院里已经有不少丫鬟下人在忙碌,见到姜念卿进来都急忙过来打招呼。 进到屋里,沈念安更感内设奢华精致,处处透着典雅与庄重,每一件物什都别有雅趣。让沈念安这个现代人都有些惊叹。 “念安,这是我给你分派的两名贴身丫鬟,过去都是在我身边听用,还算聪明伶俐,想来念安使唤起来也能顺手一些。” 沈念安这才看到有两名靓丽的丫鬟走到了近前。年约十六七岁,人比花娇。 “奴婢青颜见过姑爷!” “奴婢素锦见过姑爷!” “那以后就有劳两位了!”沈念安笑容如春。 “姑爷客气了,奴婢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姑爷尽管明言,奴婢自会改善!”两人又行了一礼。 “夫人有心了!”沈念安转头道。 “念安如今已经是姜家主人,不必如此生分。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念安随意些就好。” “且听夫人的。对了,夫人,阿依呢?” “就是这几天伺候你的小丫头?听管家说是客院的一个小丫鬟。念安是喜欢她?” “前几天我一直生病,阿依伺候的尽心尽力。如果夫人方便,看看她愿不愿意到这边当个丫鬟。” “素锦,你一会儿将阿依调过来,就留在这边听念安使唤。” “好的,夫人!”素锦忙答应道。 “那念安先好好休息吧。午间我们再一起用餐,算是给你接风压惊!” “好,夫人慢走!” 沈念安就站在门口看着青颜和素锦两个丫鬟将姜念卿送出了院门。 ----------------- 提心吊胆了一路的青禾跟着姜念卿回到房间就急忙把其他人指使了出去。 “夫人,出大事了!”青禾急道。 “又有什么大事了?”姜念卿奇怪道。 她住这里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大事。这刚回来怎么还天天大事呢? “夫人,你今天和姑爷相处没感觉到奇怪么?” “奇怪?没感觉啊,念安很好相处的。完全不像堂上那么锋芒锐利,反而很知礼。” 可不好相处么?你都快把女婿处成自己男人了! “夫人,姑爷以为他是你丈夫!”青禾凑到姜念卿身边轻声道。 “什么?”(⊙?⊙)姜念卿惊道。 “府里很多人都以为姑爷是你丈夫,而不是小姐的丈夫。要不是徐冲今天说你和姑爷很相配,奴婢都不知道。”青禾尴尬道。 “不是,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怎么会是我丈夫呢?”姜念卿气道。 青禾心道,大家想的都没问题,是夫人你脑子太奇怪,别人跟不上趟啊! 青禾想到夫人和小姐的关系也是发愁。 两年前母女两人吵了一架,小姐留书一封带着贴身丫鬟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音信全无。 也不知道小姐信里写了什么,心大的夫人气了三天便当没事发生,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一月前,夫人自长安返回江南,驻留上清宫清修。 那老骗子跟夫人说上河村有一户姓沈的人家。他家老大天人之姿、日月之表,更是纯阳之身,与小姐八字相合、天定姻缘。可解姜家阴阳不调之困,亲人离散之苦。 夫人就派管家去上河村找人,没想到还真是找到了。 夫人看了管家送来的画像极为满意,就安排管家直接找那户人家商定婚约,让他家儿子入赘姜家,条件好说。 本以为要费些周折,大好的男儿谁愿意当赘婿? 结果那母亲倒是痛快,直接将大儿子给卖了。敢情姑爷根本不是人家儿子。 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接人过府,结果姑爷居然跳了河。 那家人非但没有着急救姑爷,反倒是催着姜家赶紧把人拉走。所谓城里有好郎中无非就是托词罢了。 青禾当时在上清宫听管家跟夫人讲这些事情,都感觉匪夷所思。 这两边就没一个正常的人家,真能是天定的姻缘?小姐真要知道了可怎么办?青禾想想都头疼。 先别想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姐了,就眼下都已经乱了套了! 那个老骗子太坑人了! “夫人你让管家办这件事情也没跟其他人解释,他们也不知内情。现在小姐都离家两年音信全无,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他们自然就以为是你丈夫。怎么会想到小姐呢?” “这哪儿跟哪儿啊?这以后让我跟念安怎么相处啊?” 姜念卿当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只是完全没有想到造成了现在这样的误会。 “夫人你怎么还念安念安的叫呢?” “那我该叫什么?人家叫我夫人,我总不能……等等,青禾,你说念安叫我夫人是什么意思?” “奴婢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不是和我们一个意思!” 青禾虽然面上发愁,但心里止不住想笑,这都什么事儿啊! (⊙?⊙)姜念卿麻了,幸亏念安也没说其他的,要不然现在还不得既拜堂又同房啊? 好在刚才说不用拜堂。可这好像也不解决问题啊! 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对话来,才发现处处是问题,两人居然就聊通了。 敢情他说的拜堂是和自己拜?和离是让自己和他离?不愿意是不愿意跟自己成夫妻? 不是,他凭什么啊? “你说我哪儿配不上他沈念安了?”姜念卿看着青禾又委屈又生气。 (⊙?⊙)青禾傻了,脑子里满是问号。难道自己才是不知内情的那一个? “问你话呢,你说我哪儿配不上他?” 姜念卿真是越想越气。原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就更不能忍了。 自己就那么站在他面前,结果那小子就死活不愿意,自己就那么差吗? “夫人,奴婢不太明白你意思。”青禾小心道。 “你不知道,就刚才在路上,沈念安死活不愿意当姜家女婿,甚至要跟我和离!” “夫人,姑爷到底是谁的男人啊?”青禾更迷茫了。 “你怎么那么笨呢?就是哪怕他误会了,他也不愿意跟我成夫妻。”姜念卿眼睛都红了,她就那么让人讨厌么? “哎呀,这姑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青禾惊道。 “我看他是眼睛有问题!”姜念卿气道。 “就是啊,怎么会看见夫人这样的美貌还能不愿意呢?” “你说他会不会是嫌弃我岁数大?”姜念卿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怎么会?夫人虽然比姑爷大八岁,但保养得宜,驻颜有术,看起来根本不明显。” “而且他还说了两句诗,夸我好看。结果还是不愿意!” “姑爷还说诗了,什么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清溪。你说是不是很好的诗?结果就是个大骗子!” “夫人,有没有可能是姑爷不愿意做赘婿啊?” “赘婿怎么了?我都说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有把他当赘婿。可他还是不愿意!” 青禾脑子嗡嗡的,怎么就感觉聊乱了呢? “夫人,姑爷要是愿意和你做夫妻呢?”青禾问道。 “那怎么行呢?我可是他丈母娘!” “那不就行了么,反正你们都成不了,愿意不愿意有什么关系?” “那能是一回事么?真是笨死了!” “奴婢是笨,所以夫人我们怎么办呢?”青禾愁苦道。 怎么办?现在自己一个大美人他都不愿意,要说溪儿不在家,他不是更要跑了? “青禾,你说我们要不要叫沈念安来拜堂?”姜念卿想着是不是拜个堂就稳当了? 青禾都傻了,小姐都不在怎么拜堂? “夫人,姑爷跟谁拜堂?”夫人不会将错就错,给自己安排上吧? “当然是跟溪儿啊。”姜念卿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可小姐不在啊!”青禾无语,看看你干的这好事! “那就抓个大公鸡!”姜念卿灵机一动。 “夫人,那至少也得是个母鸡吧?” “那干脆让他跟黄雀拜算了,黄雀就是母的!” “夫人,万万使不得啊,不好听……”青禾嘴角直抽抽,母狗像话吗? “也是……那怎么办?”姜念卿脸色微红,也觉得不太好,急忙转移了话题。 “夫人,要不就你拜?”青禾看着姜念卿轻笑道。 “我看你这丫头真是皮痒了!”姜念卿恼羞成怒。 “哎呀,夫人,是真的不行啊!姑爷肯定不能同意的。”青禾很是愁苦。 姜念卿一想也是,不光自己已经说了不需要拜堂,要是连新娘都没有,他更不愿意拜堂了。 “不行,你太笨了,把他们给我叫过来!” 青禾可算松了口气,好歹有人替自己分担痛苦了。 没一会儿,姜念卿麾下的四大智将就集齐了:首席丫鬟青禾,贴身丫鬟青竹,管家苏禹,护卫统领莱一刀。 这也是姜念卿在清溪的核心班底。 此刻的姜念卿也终于不像刚才那样随意了,坐在主位上自有端庄稳重之相。 等青禾讲了下事情的经过,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会这样了呢?可现在知道了这种误会,瞬间也就想明白原因了。 “夫人,老奴死罪!“苏禹哐当跪下了。 说来说去都是他办差了,完全没有考虑周全才造成了这种误会,关键这种误会要命。 “起来吧,谁也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现实的情况就是知道内情的人觉得夫人找赘婿是绝不可能的。 而不知内情的人觉得给离家出走已经两年的小姐找赘婿才是不可能的。 “夫人,属下有一计!”虬髯大汉莱一刀当仁不让。 “你有一计?”正在神思的姜念卿惊喜的向说话的人看过去,当看清楚是莱一刀的时候,就冷了脸。 “你确定有一计?” “当然,属下这一计就叫将计就计!”莱一刀智珠在握。 “我有一个建议,你先退下吧!” “夫人且慢,老奴觉得莱护卫说的话很有道理啊!”管家站出来说话了。 “苏禹,你是不是又跟他喝酒了?”姜念卿脸色更冷。 “夫人,请听老奴说完。我们要是告诉姑爷说新娘是小姐,并且还不在家。以姑爷暴躁的性子肯定是不同意或者直接跑路。就哪怕让哪个丫头顶替做新娘也有很大风险……” “反正姑爷现在误会了,而且夫人还说了不用拜堂。那就先这么误会着。等到小姐回来再摊牌不就行了么?以小姐的天人之姿,姑爷还能不同意?” 姜念卿恨不得把这个老货拉出去活埋了。主意倒还凑合,可说的什么话? 和自己不同意,和你们天人之姿的小姐就能同意。老娘就那么不堪? 熟知内情的青禾一看夫人有点委屈,忙出来说道: “夫人,我觉得管家说的有道理。现如今只有夫人的天姿国色才能让姑爷安分下来。能拖一天是一天,拖不住了再摊牌,反正有婚书在。” 管家和莱一刀听着怎么就感觉不对味呢?可眼看着夫人有笑容了,也就没再问。 “那他要是要求同房呢?”姜念卿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就是脸颊稍微带点红晕。 “那不是有青颜和素锦呢么?姑爷木讷,应该不会主动提!”毕竟人家都不愿意,但这话青禾可不敢说。 姑爷木讷么?苏禹心里就泛起了嘀咕,不太像啊!莱一刀一脸肃穆,表示不了解。 “好,就以此计而行!”姜念卿一言而定。还得是青禾,深得我心。 第13章 沈家孤女心恨谁?忍辱负重拜长兄。 清晨,睡了一个安稳觉的沈念安拿着马毛牙刷蘸着牙膏粉刷着牙就出了门。 贴身丫鬟素锦拿着手巾,指挥着阿依捧着水杯紧紧的跟在后面。这位姑爷就是洗漱一下都不安稳。 站在门前的沈念安愣了一下,院子里的青颜正穿着一身利索的劲装将一把长剑舞的锐不可挡、剑气如虹。 而在不远处,便宜妹妹沈春枝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看。 “你们都会吗?”沈念安转头看着素锦。 “会一些,姑爷外出也是我们跟着。虽是太平时节,但也难免有些不长眼的扰人清静。” 这倒是出乎沈念安的预料。这两个岂不是全能型人才?但跟着个女的终究不方便。 “没有男的吗?”沈念安皱眉道。 “姑爷,我们能保护好你的。”素锦回道。这姑爷咋还看不上人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总需要有人跑个腿、办个事什么的。再说你们作为女子,很多事情也不方便。” “姑爷是说这个啊,夫人让徐冲以后就跟着姑爷。”素锦一下就开心了。 “徐冲不是护卫的头领吗?”沈念安疑惑道。 “徐冲不是护卫的头领,算是小头领。也是管家分派徐冲看顾着姑爷。” “对了,昨天下午你们家夫人叫你们干什么啊?”沈念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啊,夫人就是又叮嘱了一遍,要我们好好照顾姑爷。说姑爷到了一个新地方,总会有些不适应,让我们有点眼力见……” 素锦到底是伶俐的大丫鬟,越编越顺当。 想着昨天夫人交代的几件事情,素锦也是有些难以置信,又抬眼看了一眼姑爷,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沈念安又刷了几下就拿出了牙刷,看着手里这和后世差不多的牙刷心有感慨。 就这么一把牙刷居然是玉质的,也太豪奢了些。不过牙刷做的还是比较粗陋,可惜了! 眼下诸事缠身,迷雾重重,还是以后再说吧。 漱了几下口,沈念安就拿过手巾来擦嘴,可忽然就顿住了。 把手巾又拿到面前端详了一下,就有些吃惊。 “素锦,这个手巾是什么做的?”沈念安问道。 “姑爷,我看昨天的你用不惯,就给你换成了棉巾。姑爷是不是还……” “所以这是棉花做的?”沈念安不可置信的问道。 “对啊,姑爷也知道棉花啊!这种布很是吸水,擦脸擦身子都很方便。” 沈念安脑子嗡嗡的,现在就有这东西做的布了吗?忽然想到这是一个不存在的朝代,也就理解了。 世界都变了,资源分布和发展进程又怎么能一样呢。 “挺好的,确实比昨天的好多了。这种棉花是有很多吗?” “棉花倒还好,奴婢听说好多地方都有。就是这布可是不便宜,一般人家也用不了。”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够自己探索的。可惜总有刁民想害朕! “学废了么?”沈念安来到沈春枝旁边问道。 这丫头报仇心够急切的,恨不得把那把剑看到眼里去。 沈春枝现在就是复仇的小豹子,眼睛里都是愤怒的火焰。 不光要考虑着怎么防备沈念安,还想着怎么复仇。小脑瓜子从昨天到现在都是满速运转。 好在有泪水降温,否则都能烧出火星子。 沈念安看着这便宜妹妹不搭理他,就想把她拉到边上说几句话。 “你来……嘶!……“ 沈念安刚要拉一下沈春枝的胳膊,连话都还没说完,胳膊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松开!”沈念安气急。 小豹子沈春枝牙关咬着沈念安的胳膊,眼睛就死死的盯着他,还不忘挂两行眼泪。 连身处疼痛中的沈念安都被那眼神触动了一下,这丫头看来报仇不是说说而已。 电光火石之间,沈春枝就在青颜的一掌之下软软的倒了下去。 “姑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要咬你。” 沈念安撸起袖子,看到胳膊上已经血流如注。这丫头真是下死手啊! “与你们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全。” 随着这一流血事件的发生,沈念安的小院里又忙成了一团。 好在经过府里郎中的处置,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就是沈念安的胳膊上绕了一圈白布。 “姑爷,沈小姐怎么办?要不要关起来?”青颜担心的问道。毕竟这种住在一个院子里防不胜防啊。 “不用,我去和她聊聊。” “姑爷,可不能,万一她又有咬你呢。” “没事,我这次有了准备,哪里会轻易那么让她得逞。你们在外面守着就好。” 沈念安也没有再耽误时间,直接就走到了沈春枝的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好家伙,还被绑在椅子上呢?这样也挺好,瞪自己有什么用? 沈念安挪过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了沈春枝对面。 “沈春枝,我来跟你好好聊聊。我把麻布取下来你别大喊大叫的。”沈念安说着话就从沈春枝嘴巴里拿出了麻布。 沈春枝早有准备,就在取下麻布的一瞬间,又再次凶狠的咬过来,可沈念安又哪里会让他得逞。 直到嘴巴再是前伸也够不着的时候,沈春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甘。 但沈春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就从喉咙里爆发出来。 “啪!”沈念安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你还真当我是你哥呢? 这一耳光直接把沈春枝打懵圈了,就连听到动静来看的青颜都站在门口愣住了。 姑爷对自己妹妹也下这么重的手么?人不会真是他杀的吧?抱着这样的怀疑,青颜又悄悄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能聊了吗?” 反应过来的沈春枝又要再喊,可已经准备好的沈念安动作更快。 沈春枝嘴还没有张开,就感觉脸上一阵风传来。 沈春枝这一声终究没有喊出来,而沈念安的手掌也停在了沈春枝的耳边。 沈春枝确信就是沈念安杀了她母亲和弟弟。现在就连她也丝毫不顾及了,兄妹情分断的稀碎。 “沈念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总有一天会咬死你!”沈春枝像一只被困住的幼兽,凶狠中带着点憨态。 “沈春枝,我先跟你说第一句话,不管你信不信,你都要记在脑子里。” “这一句就是你母亲和弟弟不是我杀的,我甚至与你们家没关系。”沈念安点到即止,只是在沈春枝心里种下种子。 沈春枝的眼里出现了短暂的茫然,不在于信不信沈念安的话。而在于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沈念安现在也不再纠结于让沈春枝分辨他是不是她哥哥了,没有意义。而且如果真的分辨出来了,现在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所以我可以允许你报仇,甚至让你学报仇的手段,比如去学剑!”沈念安丢出了诱饵。 “我现在身边有的是高手,你没有足够的本事杀不了我。但下次你要再敢胡来,我要你的命!” 沈念安随意的在沈春枝脸上轻拍了几巴掌,沈春枝恨的牙都快要咬碎。 “你的命没了不要紧,关键是你们一家三口的仇就没有人再报了!他们就永远是个冤死鬼。如果你还想胡来你就来试试!”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为了你冤死的母亲和弟弟报仇,你现在就说话,我们谈条件。” “如果你没胆子报仇,你就可以装个哑巴!时间就到我走出门为止。” 沈念安说完话就站起了身往门口走,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了沈春枝的声音。 “什么条件?”沈春枝双目喷火,满腔愤懑。 “很简单,一共就三个条件,各个都有利于你。”听到沈春枝回答的沈念安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富贵使人沉沦,时间冲淡伤痕。所以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你记得你母亲和弟弟被杀死的仇,至死不忘。” “为了提醒你记住这个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最卑微的婢女。穿最差的,吃最差的,但要干最多的活。”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怕你忘了血海深仇。所以你得时时刻刻跟着我,听我使唤。这样你才能真的记住这种灭门大仇。” 沈念安语气轻佻,沈春枝恨得咬牙切齿,目光如箭。 “作为回报,我答应你第二个条件,就是给你指派一个师傅,让你跟着她学剑。她一定会严苛的教导你,直到你打过你师父。” “这个时间也是你可以报仇的时间。否则你就给我消停的。” “但沈春枝,你不要忘了,只有你把第一件事情做好,才有第二件事情。” “你还要读书识字,这也是给你的条件。不识字,怎么辨是非,报家仇?” “我会隔一段时间就考查你。如果你不达标,我会让你好好再想想你的仇恨,想想你作为一个女儿和姐姐,是不是称职。” 小豹子沈春枝被牢牢绑在椅子上,一双红眸怒视着沈念安,满是倔强与决绝。 门口守着的青颜都听傻了,这姑爷到底在干嘛啊?哪有给自己这么找事的? “第三个就比较轻松了,等我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就聊聊你眼中的沈念安是什么样的。” “眼珠子瞪累了就歇会儿吧。条件就这三个,报仇的动力我给你,报仇的机会我给你,报仇的能力我也给你。” “如果你想按照这个条件报仇,从此以后你就叫我哥哥。” 沈春枝瞪大了眼睛,这个畜生是脑子坏掉了么?就你也配做哥哥? “对,就是这个表情。”沈念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你以为我是占你便宜吗?你叫一声哥哥我能长肉吗?都不能!” “我就是要让你叫哥哥,来让你记住这种耻辱,这种刻骨的仇恨。你每叫一次哥哥,就像尖刀剜心。这样你才不会忘记血海深仇。” “当你哪天不叫哥哥了,那就说明你打过了你师父。那个时候我会让你报仇!让你的仇人以死谢罪!” “好了,我还是走到门口之前要听到你的答案。” 沈念安起身迈步往前走。从里面拉开了门,在青颜惊愕的眼神中迈了一步出去,还是没有听到声音。 当后脚离开地面的时候,他终于听到后面沈春枝叫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哥哥。 “下午先跟我出去一趟,明天跟我去上河村,看看你母亲和弟弟是怎么被活活烧死的!” 身后的木门合上,沈念安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狗贼沈念安,好好等着你妹妹的复仇一剑! 第14章 做人当如沈念安,当官不能叶惠中。 “姑爷以后可别再把头发剪掉了,本是芝兰玉树,要是能戴上发冠,自是一等风流!”素锦边帮沈念安整理衣裳边说道。 “短发其实也挺好,至少洗头很方便。” “这些琐事又不需要姑爷来做,有奴婢几个呢。姑爷不能因噎废食。” “好,那以后我这头发可就交给素锦了。”沈念安笑着就向门口走去。 “姑爷……”素锦上来犹豫道。 “怎么了?” “姑爷,沈小姐突然失去至亲难免悲痛失据。对姑爷过激自是不该,但姑爷和沈小姐终究是兄妹,也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素锦看着院子里站着的沈春枝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衣服,怀里抱着一个大酒坛子,满脸悲愤倔强。到底是有些不忍,所以才开了口。 “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本不该置喙姑爷。可与姑爷相处这一两日,奴婢觉得姑爷不是一个心冷的人……” 沈念安转头看了四周,仅余素锦和准备跟着自己出发的青颜,想着这丫鬟到底是一个伶俐的人。 “所以你们是觉得我对沈春枝过于严苛了,甚至欺负人?” “奴婢不敢!”素锦和青颜慌忙跪倒在地。 “甚至你们可能觉得她母亲和弟弟也是我杀的,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姜家的势力和我的诡辩。” “姑爷,奴婢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姑爷那几日病卧在床自然不可能杀人,而且奴婢也不觉得姑爷会是那样的人。”素锦低头道。 “起来吧,你们是我身边的人,也该让你们知道。我说她母亲和弟弟不是我杀的,那么会是谁呢?” “总有一个人,对不对?我会把那个人找出来洗清我的冤屈,也会让沈春枝报得血海深仇。” “可现在沈春枝恨我,怎么办?我不能天天防着她,也不能让她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要她识字学武,可她会听我的吗?” “所以我需要她带着对我的恨能激励自己学一身本事出来。当真正仇人出现的时候,我希望她能一剑报怨仇。” 沈念安本不想多说,但这两个女侠以后几乎天天跟着他。万一看不惯自己“作恶”,激愤之下砍了自己就成笑话了。 就彼此相处着也不愉快,谁愿意天天伺候一个坏蛋?受苦的还是沈念安自己。 就是对沈春枝的教导上也不一定尽心尽力。毕竟学的太好了,自家姑爷要完蛋。 “好了,这件事情就你们知道就行了,否则也就没有了意义。” “姑爷胸襟似海,是奴婢小看了姑爷。可万一沈小姐一直拿你当仇人呢?”素锦说着话就又帮沈念安整理了下衣裳上的边边角角。 “那素锦怎么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心冷的人呢?青颜,走吧!” 素锦身形微顿,旋即脸上绽放出如春日般明媚的笑容。 沈念安带着青颜和小婢女沈春枝还没走到姜府门口,就迎面碰上了徐冲。 “姑爷,咱们去哪儿?”徐冲问道。 “听说叶惠中还在床上躺着呢,我去看看他。”沈念安语气真诚。 徐冲一愣,姑爷还真是善良,这刚来就惦记着……哎,不对啊! “姑爷,你说你要去看谁?”徐冲的眼珠子瞪的老大。 青颜看见徐冲震惊的表情,总算是心里舒服了。也该是让别人见识一下姑爷伤口上插刀的能耐了。 “叶惠中啊,就是咱们县令大人!徐冲,我看你岁数不大,怎么忘性这么大,就昨天才见过的。”沈念安皱眉道。 “噗!”青颜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冲一口老血,我还能不知道叶惠中是谁?你昨天把人气得吐血,今天抱着酒去看人家? “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毕竟还在清溪治下呢。”徐冲急忙劝道。 “徐冲,咱们认识都好几天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点气量?”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自己是个好人呢? “姑爷,那你也不能现在去啊,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徐冲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所以换了个角度劝起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是因为他在气头上我才去看啊。要不然他怎么会感动?” “徐冲,姑爷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青颜秀眸含嗔,语带薄怒。 沈念安心中一乐,这效果不就出来了么。不然自己这行径,活不了几天就被人打死了。 “啊,我就是……”徐冲一愣,这才看到了后面抱着酒坛子的沈春枝,这不姑爷的妹妹么?到底没敢再开口。 “你去不去?不去就让开道!” “去!去!”徐冲虽然满脑袋疑惑,但怎么可能不去? 沈念安带着几人就出了府门,向县衙走去。 前面的徐冲和青颜各自拎着一把剑护着沈念安。沈春枝抱着酒坛跟在后面步履艰难,看着前面的仇人沈念安一脸的怨恨。 清溪县衙的后院里,叶惠中靠在床上心思百转千回。 本来是一个十拿九稳的恶逆之案,也是直上青云的通天大道。 没想到顶住了姜家的压力,顶住了上官的问责,到头来却败给了一个竖子。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老爷,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伺候的丫鬟劝道。 “哼!青天白日的睡觉,与畜生何异?”叶惠中冷哼道。 叶惠中半生很是自律,什么时候就应该干什么样的事情。就算此刻卧床养病,手里也攥着一本书。可惜心里愁苦看不下去。 “老爷,不好啦!姜家女婿来看你了!” 叶惠中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不就……卧槽!这个竖子欺人太甚! 反应过来的叶惠中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快!就说我睡着了,谁都不见!”叶惠中一骨碌钻进了被窝,瞬间睡得深沉。 丫鬟看着床上睡着的老爷有些茫然。不是说白天睡觉的是畜生么? “沈姑爷,县令已经好多了,真不需要沈姑爷特意来一趟!”许令愁苦道。怎么招惹上还甩不掉了呢? “县令大人一县之长,职责重大。我代表清溪百姓来看望县令也是应有之义!”沈念安不光礼数周到,语气也极为真诚。 “……”许令无语,你代表得着么? “沈姑爷,县令真的没事了,明天就能当值~” “那我不看一下也不能放心啊~” 许令快哭了,你看一下,我们不能放心啊! “贵人,我们家老爷刚歇下!” 许令擦了擦虚汗,拦了一路都没拦住。这下好了,睡着了你总看不见了吧? “那我也得看一眼,否则实在难以放心。”沈念安说着话就推开了房门。 当丫鬟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进去了。 “徐护卫,你家姑爷……”许令急了。 “我家姑爷一片好心,许县尉推三阻四,莫非是有私心不成?”徐冲照猫画虎,有样学样。 卧槽!这话怎么说的?你们家姑爷把县令气得吐血还有理了?哎,人呢? “明府,我来看你来了,快醒醒!”沈念安走到床前扯开被子拉着叶惠中一阵摇晃。 不说已经震傻的许令,就是跟着的徐冲和青颜也傻了。都这样了,你还非得把人给摇醒?而且那是县令,真就不拿县令当人? 装睡的叶惠中气的脸色涨红,哪里还能再装下去。 “竖子,欺我太甚!”叶惠中愤然睁眼,短须颤动,头顶升烟。 “明府,我来看望你了。你是个读书人,可不能伸手就打笑脸人。我还特意让婢女带了酒!”沈念安一脸笑意。 叶惠中突然有些理解沈春枝了,自己也想咬死他。 婢女?叶惠中这才转头看到昨日的苦主沈春枝现在已经变成了小婢女,抱着一个酒坛子低头站在边上。 “沈念安,你不尽长兄职责也就罢了,竟然将自己妹妹卖身为奴?”叶惠中不敢置信。 原本他都有些动摇了,可这样的人渣不是凶手,还有谁是凶手? “明府,这是我的家事,明府连家事也要管?再说她是自愿的,不信你问沈春枝。” “不是你欺压,她怎么会自甘为婢?”这个竖子以为凭一套诡辩的本事把别人当傻子不成? “明府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怪你老判冤假错案,是非不分!”沈念安鄙夷的看了一眼叶惠中。 卧槽!叶惠中喉咙一甜,一股血气就升了上来。自己何时老判冤假错案了? “明府,你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么?你老是先入为主,以片面信息把事情定了性再去断案,岂能无错?”沈念安怒其不争。 “沈春枝想找我报仇,我非但没有难为她,还把她接到身边养着,让她学本事好报仇。” “为了让她不忘初心,我才忍辱负重的欺负她,你当我愿意?我的这番苦心明府可知?” ntm要点脸吧?你糊弄鬼呢,你有那么好的心?可为什么啊?叶惠中也迷糊了。 “所以你得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我们再看怎么解决问题,这样才能让你当一个好官。而不是意气用事,主观臆断,屈打成招!” “笑话!本官苦修经典,治圣人学问,需要你来教我做官?呕~” “沈姑爷……”许令眼看县令似乎又要吐血,忙过来阻拦。 “你看,我就说还是许县尉懂我……” 卧槽!许令都傻了,谁tm懂你啊?这以后怎么当差啊? “明府,今天我来一是看望你,二是跟你和许县尉再说说案子。” “无可奉告!”跟你个最大嫌疑犯说的着么? “那你躺着听我说。沈春枝曾经说其母将我卖给了姜家,姜家也已经证实。那五百两银子呢?你们找到了没有?” “没见过银子啊!” “你们断案怎么就这么不细致呢?这么大的线索就不管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沈母漏财,导致别人用栽赃陷害的手法来谋财害命呢?” 卧槽!叶惠中和许令一个激灵。 因为沈念安这边的嫌疑太明确,思路都集中在找他的证据上。就没想其他的可能性。 可要换个思路,就有了另外的可能。当然也不排除沈念安混淆视听的可能,人是他杀的银子也是他拿的。 “明府曾经说过,沈母和其子是被先杀后烧。虽然完整的尸体已经没有了,但应该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东西吧?” “比如骨头是不是完整的?有没有利器划痕或者钝器击打伤痕什么的?” 沈春枝抱着坛子边听边流泪,母亲和弟弟快烧成焦炭的样子又浮现在了脑海。 “沈姑爷,这你都懂?”许令一脸震惊。 尤其这专业名词他都不知道,但现在一听就很厉害。 “略懂~” “我娘脖子断了!”沈春枝哭道。 “什么?”沈念安一惊。 “那昨天你们怎么不说?”沈念安看向叶惠中和许令。 “昨天明府不是被你气晕过去了么,而且先杀后烧,怎么杀的真的那么重要么?” 卧槽!沈念安惊的无以复加,想到古代这方面可能没啥技术,没想到能差到这份上。 “明府,许县尉,所以你们就是这么断案的?”沈念安怒气横生。 “沈姑爷,咱们就一个县,八百年遇不到一个这么复杂的杀人案子……”许令尴尬道。 大黎的刑侦技术约等于没有,判案主要就靠推理和屈打成招。 一个小地方的仵作能有啥专业技能。更别提能将这些证据有效使用起来。 像宋慈那样的能有几个?就是有,也不会在清溪。 “我看就算是复杂的案子也被你们屈打成招成简单的了吧?”沈念安鄙视道。 叶惠中面色涨红无言以对,双目无神的看着墙壁掩饰着内心的窘迫。 昨天就被人按在堂上羞辱一回,今天又被堵在被窝里羞辱一回。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第15章 我驱县令破命案,春风十里慰老汉。 “尸体呢?”沈念安看着许令问道。 “埋了!” “埋了?”沈念安惊道。 “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被埋了,乡人说有怨鬼。哪里敢放外边?” “沈春枝!”沈念安看向沈春枝。 “哇~”压抑了几天的沈春枝再也坚持不住了,蹲在墙根里就嚎哭了起来。 沈家在上河村本来就没有本家,甚至没有邻居。 沈平去世后全家在上河村就已经不受待见了,被灭门后更是遭嫌弃,看热闹都是远远的看。 沈春枝找里正来报官,王氏和沈春风被村里人随便埋到了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甚至连跟沈平埋到一起都不让,连一张席子都没有。 官府的人去了以后把尸体刨出来看了几眼也没看出啥眉目,就让里正找了两张席子埋到了沈平的坟边。 就这样还遭到很多村里人的抵制。要不是里正说话,估计都得被再次刨出来。 那天跟着沈春枝来的人与其说是关心她,不如说是看热闹。当然也不是没有同情的,但也就同情而已。 这是古代的宗族社会,沈家这样的单丁独户固定活的艰难。更别说现在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还有一个杀人犯的哥哥。 所以沈春枝这个十二岁的女子,在短短的几天饱尝人世凄凉与残忍,仿佛比走了一生的路还要累。 她跟着沈念安固然是为了报仇。可话说回来,不跟着沈念安,她又能去哪里? 沈念安看着沈春枝哭的凄惨,也就没再管,又看向许令。 “沈姑爷,那尸体真都没法看啊,我现在都不能回想……后来就找了张席子埋到了你父亲坟前。” 沈念安那个郁闷,那不是我父亲,从哪个角度都论不上! 卧槽!听着许令解释了一番,沈念安突然心里一激灵。 “你说他们现在会不会又把尸体刨出来扔了?” “啊?沈姑爷,恐怕……”许令脸也黑了。 上河村连个沈家的人都没有了,怨鬼还能留着? 蹲着的沈春枝哭的更惨了。 “我打算明天去一趟上河村,明府怎么看?”沈念安转头道。 “你要去一趟上河村?”叶惠中吃惊道,你不怕被打死吗? “对啊,明府栽赃陷害我,我不得去看看能不能找点证据洗白么?” “……”叶惠中一口老血。这个煞星就是专门来针对本官的。原来说判冤假错案,现在就成了栽赃陷害了。 “沈姑爷不可胡说。以当日的情况看,沈姑爷确实嫌疑很大。明府并没有为难沈姑爷,一切都是按照大黎律法办事。”许令忙说道。 “许县尉此话说的对,虽然明府不理解我,但我理解明府。所以才过来谈谈案子,看能不能找到真凶。” “你能找到真凶?”叶惠中吃惊道。 “这不是才要去看么。反正我知道不是我,所以肯定是别人了。那就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你让本官怎么信你?” “明府,你无须信我,难道案子你们不查了吗?那你怎么向逝者交代?向陛下交代?向天下百姓交代?” 叶惠中老脸一红,这个竖子倒是记得清楚啊! “沈姑爷,那我明天带人和你一起去看看。”对于沈念安说的话许令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要真是沈念安做的。那他现在这么积极的查案又是何苦?没有实证,人家又是姜家女婿,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哼!明天本官也陪你走一遭,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明府这话说的就外行,我又不是查案的,你看我能耐干什么?我是出于对明府的理解和支持才配合你们查案。主次还是要分清楚的。” “看也看了,你赶紧给本官滚出去……”叶惠中越听越生气。 “行,那我们明天去上河村。沈春枝,抱着酒跟着我。” “你不是来看我的么?”叶惠中吃惊道。虽然自己不在乎酒,但你这连面子上的事情都不顾了? “啊,这不是看完了么?现在该回去了。”沈念安看着叶惠中有些茫然,难道还有事情? “滚滚滚!”叶惠中气的直嚷嚷,好像本官在乎你一口酒似的。 “沈姑爷,这酒是?”许令觉得还是提点一下比较好。 “哦,你说这个啊?这个酒是我送给老赵头的。等明府啥时候办明白个案子,我送明府春风十里。走了!” “……”许令都傻了,你看县令真就是空着手来的?你把酒藏起来也行啊! “这个竖子……老赵头是谁啊?”叶惠中抬头问许令。 “沈姑爷不是被关了几天么,结果他就跟赵五里处成叔侄了……”许令说完嘴角都直抽抽,这位沈姑爷真神人。 “春风十里是啥?”叶惠中不解道。 “下官也不知道啊!”许令面露尴尬。 “你咋啥都不知道呢?”叶惠中气道。 许令无语,不是你才啥都不知道么?这些问题又不是我问的。 “许县尉,你说沈念安今天专门来一趟是什么意思?”叶惠中满腹狐疑。 “不是来看明府的么?” “你觉得那是看望我吗?倒像是再送我一程差不多。”叶惠中冷哼一声。 “明府玩笑了,沈姑爷还是一个很有格局的人。”许令试图缓和矛盾。 “你没发现问题吗?” “什么问题?”许令不明所以。 “你已经开始向那沈念安说好话了。” “是么?可沈姑爷确实不错,还挺热心。”许令觉得沈念安真挺不错的。原以为就是来找事的,结果还真是看低了人家。 “热心?……”叶惠中倏然惊醒:“可恨,又着了他的道!” “明府这是何意?”许令有些茫然。 “他想找证据也许不假,但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啊。但你想想他为什么要跑我们这里一趟?” “为何?”许令不解。 “他自己敢回去吗?”叶惠中反问道。 卧槽!许令一激灵。挤兑县令谈论案情都是假的,就是想给自己找官府护卫是真的。 虽然衙门一般不管村里的事,但村人也不敢动官府啊!好个沈姑爷! ----------------- 从县衙出来的沈念安笑的很明媚,今天就没把叶惠中当县令,可仍然屁事都没有。 这个姜家有些意思! “姑爷,为啥还要叫上县衙的人一起去上河村?”徐冲皱眉问道。 “光我们自己有什么用?就算找到了证据,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么?” “也不需要他们相信,我们直接找到凶手抓回来交给他们就行了。” “到哪儿找去?万一就只有个线索呢?” “给他们也没用,他们还没姑爷懂的多呢。” “不一样,正常情况还是尽量走正当途径比较好。而且如果只有我们去的话,你不怕被打死?” “谁这么嚣张敢打我们?”徐冲疑惑道。 “上河村里的人啊,你觉得我现在在他们眼里什么形象?还可能要把人挖出来再埋好,他们能让?” 徐冲这才想起姑爷刚才在里面说的话来。那要村民真难事,还真不好弄。 说话间,几人就来到了监牢门口。 “沈姑爷,你这是……”监牢门口的狱吏疑惑道。这位爷怎么又来了,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搁这儿串门呢? “我来看看我赵叔!”沈念安笑道。 清颜一脸懵,不是说老赵头么,怎么还成叔了呢?就住了两晚上就认了亲了? “沈姑爷请……”不得不说这沈姑爷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 “你咋又来了?”赵五里挂着一张阎王脸就从院子深处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小子太能惹事了,交代了又交代,结果还是把县令气吐血了,简直闻所未闻。 “赵叔,你无情无义,但我不行啊。我这不来看看你么,沈春枝,把酒放这儿。” 沈春枝?赵五里心里一激灵,这不就是上河村杀人案的苦主么?苦主和嫌疑犯混一起了?这个世道真是看不懂了。 “这坛酒就是送你的十里春风,赵叔请笑纳。” “这就是你说的春风十里?”赵五里一口老血。 “啊,可不是么!你看看,早上我新写的春风十里。”沈念安把有字的一侧调转给赵五里看。 “……”赵五里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这小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咋滴?你老嫌弃啊?我可跟你说,我刚去县令那儿都没舍得把这酒放下。” “你从县令那儿过来的?”赵五里吃惊道。你都把人气吐血了,不会又去捅了一刀吧? “我就是先去的县令大人那里,然后又来找你的。” “你去找县令做什么?” “我不就是去表达一下我的歉意么。” 赵五里心里有点欣慰,这小子总算知道自己过分了。 “你不会也给县令送的这酒吧?” “赵叔想啥呢,春风十里只有一坛。县令大人想要我都没给他,我说是送给你的。等他啥时候办明白个案子了我再送他。” “我看你是不想让我在这里干下去了吧?”赵五里气道。 还以为你真的去赔罪了呢,结果真就在县令伤口上又扎了一刀。还不忘提一下和自己的交情。 “那不正好么,赵叔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等下次见面,你就得叫赵十万里,多带劲!” “我看下次你还是到我坟头烧个秋风十万里吧!” “你老还有啥要烧的吗?你一次性说完,我一次性烧给你。” “不是,你就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赵叔说的哪里话,赶快坐下。”沈念安拉着赵老头就坐了下来。 “沈春枝,过来伺候哥哥和你赵叔喝酒!” 沈春枝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后槽牙就来到桌子前倒酒。喝死你得了! “叫人啊!哑巴吗?”沈念安气道。 “……赵大叔请,哥……哥……请!”沈春枝牙花子都咬的直冒闪电。 “好好,我自己来就好。你这小子是不是太过分了?”赵五里一见沈春枝心里也就软了下来,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些。 “赵叔你不知道,我这是磨砺她的心智呢。你老活了一辈子了也该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作为兄长就得让她成才。” “可这娃就一个女娃子!”赵五里黑着脸说道。怎么就看不透这小子呢。 “女娃怎么了?我沈家的女娃能顶半边天。”沈念安说完一口而饮。 “啪!”的一声,酒杯砸在桌面上。 “沈春枝,倒酒!” 第16章 夫人深闺起幽怨,丈夫携美踏落花。 云山雾罩的山水屏风后面铺着宽大的地毯。地毯上摆放着厚重的檀木案几,案几之上香炉淡雅,云烟缥缈。 姜府主人姜念卿一身素袍端坐于案几后侧,温婉而柔和。 “这就是你家姑爷今天全部的行程?”姜念卿问向站在旁边的青颜。 “是的,夫人!” “这个小子这次真是把叶惠中给欺负惨了!”姜念卿秀眉微扬,眼波流转之间笑意如涟漪般悄然绽放。 “姑爷不光把县令拿捏的死死的,还跟牢头都处成了叔侄,今天又完全制服了沈春枝。” “要知道这可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夫人,你这夫君可是了不得了!”青禾在边上笑道。 “噗!”青颜也笑了起来。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府里居然全部都误会了。 而她和素锦作为姑爷的贴身丫鬟,需要帮着遮掩。所以昨天才知道了实情。 “哎呀,你要死啊!”姜念卿满脸通红。怎么就感觉越来越说不清了呢? “姑爷是真的很厉害啊,咱家可真是捡到宝了。” 很厉害么?姜念卿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有时候太厉害了,反而不是好事。 “青颜,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伺候他了没有?” “夫人,还没有呢!”青颜低头羞道。 “他也没提?” “姑爷什么都没说,就像今天一样,看了会书就早早睡了。” “那他今天有提过我吗?”姜念卿好奇道。 “也没有!”青颜忐忑道。她要说实情,所以不能故意恭维说假话。 “也没有?青禾,你说沈念安他是不是有问题啊?”姜念卿气道。 不让丫鬟陪就算了,不是误会自己是他夫人吗,这也没提一句? “夫人别着急,兴许是姑爷身体刚好,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来呢。” “我也就是为溪儿着想,要不然才不会管他呢!” 姜念卿也感觉自己处在这个身份上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适,所以忙找补了几句。 “而且那个沈春枝,虽然你说念安他是好意?但怎么都在咱们姜府住着,姑爷的妹妹天天跟小乞丐似的,总是影响不好!” “夫人,是小婢女,不是小乞丐!”青颜强调道。 “那也差不太多!” 青颜心道,其实差的还是很多的。沈春枝原来就不受宠,又在一个村子里,能有什么好条件? 看样貌和原来的穿着就能猜出来。本是极好看的小姑娘,愣是被糟蹋了。 现在虽然说是小婢女,穿着看起来灰不拉几的。但其实比她原来的衣服都要好。 姑爷就是嘴上说着苛待的话,可实际上还是跟自己一样,想吃啥就吃啥。也就是当面故意欺负沈春枝而已。 “夫人,明天我们就跟姑爷去上河村了。夫人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你们就直接走了吗?他不来见见我?”姜念卿奇怪道。 “奴婢不知道!”青颜以自己这两天对姑爷的了解,觉得姑爷应该不会来。 “这个沈念安太过分了!”姜念卿气的秀眉紧皱。完全不把他的“夫人”放在心上。 “夫人,姑爷不来才好呢。要来了,你不是麻烦了吗?他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你怎么办?”青禾赶紧劝道。 “哼!他敢!”姜念卿嘴上说着狠厉的话,脸颊就又升起了红晕。 青禾看着夫人的表情都困惑了,夫人是不是真的在瞒天过海? “明天你们务必要护他周全,也要好好的看着他!”姜念卿交代道。 “是!”青颜忙答应了下来。 ----------------- 清晨,沈念安带着青颜和素锦两个贴身丫鬟,还有阿依和沈春枝往府门口走。 “姑爷,你不去看看夫人吗?”青颜提点道。 “是有什么事情吗?”沈念安奇怪道。 他那御姐夫人把他安排到一个独立的小院里就黑不提白不提的,也不说同房的事情。不就是个摆设吗?看她干什么? 而且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就更不能去了。 青颜无语,姑爷是真不把夫人放心上啊。 “姑爷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可能会离开好几天。奴婢觉得还是跟夫人当面告别的好,也免得夫人担心。” 担心个鬼!自己早就说去上河村了,她有过表示吗?没有! 自己才不会多事呢,眼下就是最好的状态!毕竟他现在有生死存亡的大事要解决。 沈念安此去上河村,主要要搞清楚三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穿越之谜。到底是偶然,还是被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搞过来的?如果是被搞过来的话,那就是一盘大棋。 第二件就是他如何替代了这个世界的沈念安成为赘婿的。是巧合,还是沈念安故意为之?亦或者也是整个棋局的一部分? 第三件就是上河村杀人案,到底是沈念安故意栽赃?还是巧合?亦或者也是大棋局的一部分? 而且就说儿女情长,姜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他入赘?姜家是不是也是棋局中的一部分? 这些也都不清楚,他又怎么会主动凑过去。 “青颜啊,最好的感情是不需要说的。而是就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心意相通。我跟你家夫人就是这样。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青颜和素锦就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姑爷随意的编着瞎话。要是不了解内情还真信了你了。 一会儿几人就到了门外,门外车马林立,气势非凡。 “徐冲,我骑哪匹马?” “姑爷,你也要骑马?”徐冲瞪大眼睛道。不说一般主人都坐车,就姑爷原来那村子能会骑马吗? “给我牵马!正好看看大黎的大好河山,坐在车里多闷啊!”你以为每个穿越者都是废物么,老子会骑马! 没一会,三匹高头大马就牵了过来。姑爷都要骑马了,贴身保镖素锦和青颜总不能坐车里吧? 沈念安刚才就看过其他人骑的马了,马鞍马镫俱全,也不需要自己显摆什么。所以抓住马鞍,脚踩马镫,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姑爷好身手!”徐冲赞叹道。这姑爷的本事到底从哪儿学的? 沈念安从一开始因为陷入绝地就没办法隐藏锋芒,所以现在也完全放弃了。 他就把自己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就是要吸引那些魑魅魍魉。 能打过就打,打不过就早死早超生。 反正总要一个结果,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驾!”沈念安一挥马鞭,一匹火红的烈马就冲出了阵列。蹄声如雷,气势如虹! 素锦和青颜美眸一亮,急忙打马跟上。他们可管不了大部队。 徐冲傻眼了,自己怎么混成老管家了呢? “走走,赶快出发!”徐冲冷着一张脸忙指挥护卫和车队,一行人马终于缓缓启动。 清溪本就不大,一会儿功夫三匹烈马就冲到了南门。 青颜见前面的姑爷竟然丝毫不停顿,直冲门口警戒的卫兵。骑在马上着急的大喊“姜府!姜府!让开!” 话音未落,火红的神驹如烈焰腾空,直接飞过了惊呆的卫兵和横在地上的拒马,瞬间就消失在城门口,只留一道赤色残影。 青颜和素锦瞠目结舌,杏眸圆瞪,满是惊愕之情,这种连她们都不敢轻易尝试!这位姑爷到底是哪里的神人? 好久没骑马的沈念安心底激荡开来。他驾驭着火红的烈马,在风驰电掣中体验到的不仅仅是速度的刺激,更是一种近乎放纵的自由。 疾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过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马蹄奔腾,心随马动,意随风行。一切烦忧皆抛诸脑后,唯有豪情壮志涌于胸前。 “姑爷!姑爷!”青颜和素锦马鞭挥动如雨,极速的向前追赶。 他不会是想跑了吧?这位爷可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 听到声音的沈念安手腕一抖,马缰紧绷。瞬息之间,火红的烈马昂首扬颈,前蹄奋起,凌空而立。 一声嘹亮的嘶鸣破空而出,宛如铁笛裂云,直破长空。 奔腾而来的青颜和素锦又一次看傻了眼。姑爷仿佛就是这天地间那最自在的风,是那么的洒脱与自由。 “吁!”两人赶到近前勒马急停,自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今日江山如画,云淡风轻,我邀两位佳人并马而行,共踏征程,去看一看这大黎天下,去吹一吹这江南的风可好?”沈念安立于马上微笑道。 人之一生,总有那么几瞬,胸中热血如潮涌动,炽烈如熔岩,沸腾着对生活的炽热激情与无尽憧憬。 “愿陪姑爷!”素锦轻启朱唇,语如清风,仿佛将整个江南的温婉与诗意凝于这一声呼唤之中,一双美眸里尽是难言的愉悦与激动。 “青颜必定跟随姑爷!”青颜声音如燕,清脆悦耳。眼神里带着期待与坚定,瞬间化作一道破茧而出的火焰。 “青颜,素锦,我们走!”沈念安调拨马头,挥鞭向前。 火红的烈马再次爆发出惊人之力,四蹄骤然离地,势若奔雷。 “驾!”青颜玉素锦一左一右打马跟上,官道上尘土飞扬。 骑在马上的沈念安唇角微勾,笑意莫名。但很快便吹散在疾风中。 第17章 路遇行人急勒马,尘雾深处见明府。 “这沈念安他真就没来说一句?”姜念卿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禾。 “夫人,姑爷真没有过来。”青禾低头尴尬道。 这姑爷也太是离谱,不管是作为姜家女婿还是作为夫人的“丈夫”,不都该来跟夫人告个别么?还真就没有! “这沈念安太放肆了,她怎么能如此不知礼?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家主?”姜念卿气的脸颊泛红。 尤其想到今天早上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就更是生气。 倒不是说真要跟沈念安如何。而是作为一个女人,在那个小子误会的情况下,自己在他眼里仍然不足轻重,这让姜念卿很是受伤。 本想着今天自己隆重的装扮好好给他治治眼睛。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来,连一句话都没有留。 这哪里是个赘婿,简直就是个大爷啊! “夫人,你说姑爷会不会是因为和夫人还不太熟悉的原因?”青禾脑瓜子极速运转,尽量找理由安抚夫人。 “哼!前天我陪他从县衙到家里,下午又给他接风压惊。还要怎么才能熟悉?” “那要不就是姑爷觉得自己是一个赘婿,不太好主动打扰夫人?”青禾又想了一个理由。 姜念卿听着这个理由倒是沉思了起来。 那个小子很知进退,虽说自己让他别把赘婿的身份放在心上,想来他还是知道分寸。但你也不能连一句都没有啊! 姜念卿这么想着,也就慢慢的原谅了沈念安。 “那怎么办啊?”姜念卿看向青禾,一脸的委屈。 青禾都傻眼了,什么什么意思啊?不来就不来呗,您怎么还真上心了呢? “夫人,恕奴婢愚钝。姑爷不主动找夫人,夫人这边就不用难堪。两边相安无事,更不用担心露馅。就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姜念卿听着青禾的话,神思又回来了几分。无论是自己的身份还是溪儿不在家的现实,确实是这样最好。 但他眼里完全没自己,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青禾看着夫人一脸的委屈倒是也能理解,哪个女子能接受名义上的“丈夫”这么无视自己? 更别说是这个女子还是长不大的姜夫人!而那个丈夫还只是个赘婿! “夫人,等姑爷回来,要不你就试着跟他多主动接触一下?”青禾感觉自己像个佞臣。 “哼!那怎么行?我可是他岳母!再说那不是美死他了!”姜念卿冷哼道,美眸里眼波流转。 青禾瞪大了眼睛。好家伙,你倒是个明君! ----------------- 沈念安三人出城十几里,便看见了一队人马。中间一辆颠簸摇摆的马车,四周围着若干衙役。又有几人骑着马匹,其中一个骑马者就是县尉许令。 许令听到后面的奔腾之声便打马回看。结果就看到一男两女身骑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动作肆意,气质洒脱,宛如浮云奔流。 许令突然有些后悔骑马了,他感觉骑的不是马,而是一头驴。倒不只是说下面的马匹差,而是上面的人也差。 等走近了些,他才看到中间身骑红驹的男人居然就是沈念安。这沈姑爷哪来的这一身好本事,当真是让人惊叹。 “吁~”沈念安轻拉马缰,火红的烈马急停,溅起一阵尘雾。瞬间将许令和马车都掩埋在了其中。 “诶?我明明刚才看见徐县尉了,人呢?莫不是许县尉会妖法?”沈念安惊奇道。 卧槽!这沈家姑爷说话怎么这么气人!尘雾里的许令呛的直咳嗽。 “噗嗤!”素锦和青颜笑的停不下来。姑爷怕是要把许县尉给气死了。 “咳,咳!沈姑爷,我在这儿呢。”许令喊道。 “哎呀,许县尉,你这是怎么了?快收了神通吧!”沈念安笑着喊道。 尘雾渐散。许令和大队人马终于显露出本色来。全都披着一身灰,像沙尘暴刮过了兵马俑。 “许县尉,你们这是怎么了?是遇见劫道的了吗?”沈念安越看越想笑。 倒真不是他故意要这样,他也没想到到尘土会这么大。 “沈姑爷,你这太欺负人了。”许令擦了一把脸说道。 “抱歉,没有想到土会这么大。等回到清溪由我做东,请大家好好吃一顿,算是我对大家的赔礼。衙役兄弟们看怎么样?” “沈姑爷,你说的是真的?”有衙役擦着脸问道。 “你们叫我一声沈姑爷,我就必然不能赖账。”沈念安笑道。 “哈哈~好,沈姑爷,那我们可就等着喽。” 笑着和衙役说了几句话。沈念安就和许令并行在了一起。 “许县尉,我看县令大人怎么没事?” “县令大人在马车里能有什么事儿?” “哎,那也不对呀。县令大人怎么不出来跟我打个招呼呢?”沈念安说道。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惠中气的牙痒痒。到底谁是县令啊?还得需要我给你打招呼,你怎么不上天呢? “明府,明府,我是沈念安啊。你还在马车里面吗?”沈念安一直很有礼貌,见了人总不忘主动上前打个招呼。跟叶惠中可不一样。 叶惠中压根就不想见到沈念安。每次见到他都被气的半死。问的这叫什么话?自己不在马车里面还能去哪儿? 沈念安打马向前。到了马车边就直接就揭开了车厢侧面的小布帘。 叶惠中一脸端庄的坐在里面,捧着一本书装的煞有介事。看见沈念安冷哼了一声。 “明府,不是我说你,老是坐在马车里面也不行,得出来透透气,走两步。” “看看江南的水乡风情,关心关心民间疾苦。要与民同乐,不能自绝于人民啊。”沈念安苦口婆心的劝道。 “哼!你当本官跟你一样,天天装模作样?民间疾苦还需要你假惺惺的跟我说?” “我不信!大人不是说知道民间疾苦吗?而且看起来也像个读书人。那就写一首体现民间疾苦的诗让我开开眼界。这总很简单吧?” “你当诗词文章张口就来?不读书不知道读书的艰难。好的文章诗词哪个不是字字推敲?有空多读点书吧!光诡辩有什么用?”叶惠中鄙夷不疑。 不过这小子虽然讨厌,但到底是个可造之才,叶惠中还是提点了几句。毕竟一县之尊也负有教化之责。 “明府,你知道我读书少,诗词文章真的很难吗?”沈念安茫然的问道。 “作诗作词本身并不难,难的是做出好诗好词。写诗之人不但要学识渊博,还要有高雅情趣。” “一首好诗好词,更是要反复雕琢才能定稿。要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这世界不满大街都是诗词了?” “念安多谢明府教诲。明府,我刚刚想到了一首诗词,你看看怎么样?”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你就能想一首诗词?”叶惠中气道。你还能不能更应付一点? “明府,你说的对!我再想一会儿………现在想好了。”沈念安看了一下远处回头道。 “哼,你要敢戏弄本官,本官当场将你羁押。你莫要以为有姜家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明府。正好我想问你一件事,姜家到底干嘛的呢?” “你家的事情你来问我?”叶惠中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 真是见鬼了!是你们就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你不是会做诗吗?你倒说出来我听听啊。”叶惠中看着沈念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就有些恼火。 明明是乡村小子,却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就你这样能做出什么诗?字认全了么?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明府,这首悯农如何?” 锄禾……卧槽!这小子哪儿抄来的?叶惠中脑子火花带闪电,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刚想问几句,就听见外面又有声音传了进来。 “明府,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能脱离群众啊,还是出来走一走吧!” 这个竖子真是教育自己上瘾了!叶惠中气愤的拉开帘子就看见一道赤影消失在前方。 刚要放下帘子,就看见了不远处忙碌的农夫。叶惠中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 今天,又被堵在车里羞辱了一回。下次还不知道要在什么地方。 三次了,三次了,整整三次了! 这个煞星为什么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叶惠中陷入了深刻的反思,越反思越茫然。 “停车!” “明府,你怎么下来了?”衙役们看着从车厢里出来县令大人一脸茫然,正加快进度呢,你非要停车。 “本官出来透口气,此处景色倒是不错……”叶惠中看着远处一脸感叹。 “明府,沈姑爷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许令急道。 “哼!他就算早去了又能如何?”叶惠中气恼道。这个许令也越来越不会来事了。 “明府,万一那沈姑爷先到了给咱们使坏呢?”许令眼神亮亮的看着叶惠中。 “他………快走快走!”叶惠中本来是想着他不敢,可那个竖子有什么不敢的。 叶惠中一骨碌爬上马车,马夫挥鞭,马车开始狂奔,官道上尘土飞扬。 许令轻笑了一声赶紧跟上。 要像原来慢腾腾的,自己这马不就白骑了么? 沈念安带着青颜和素锦倒不是奔着上河村而去。不说三人不知道上河村在何处,就是去了也没用,倒是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只是享受这难得的自由,同时也想看一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所以三人一路游山玩水,牧马放歌,肆意驰骋。不仅领略了江南美景,与两个丫鬟的感情也是突飞猛进。 到了午时,三人才寻了一条路奔向上河村。 踏过村子旁边的河滩,沈念安就看见了怒发冲冠的叶惠中和驻留在村口的大队车马。 已经在上河村等了快两个时辰的叶惠中气疯了。 自己紧赶慢赶,车轮都直冒火星子,一路上屁股都快颠散了架,到现在嗓子里都直犯恶心。 他倒好,带着两个女人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 这个竖子教训县令一套一套的。结果就是自己不干人事! “明府来的好早啊!”沈念安下了马笑道。 “哼!让本官等你一个上午,姜家姑爷真是好大的架子!” “明府,我没让你等啊,明府不会离了我连案子都不会查吧?”沈念安惊奇道。 叶惠中一口老血,这个竖子为什么每回都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第18章 村口斜阳照水,再归来,恍如旧梦。 太平十五年二月十五,清溪县上河村。 “乡亲们好啊!”沈念安面带笑容,向堵在前面的村民们问候。 “沈念安,你还有脸回来?难道不怕你父亲的冤魂来找你索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一脸威严。 “沈念安,滚出去!”有人喊道。 “沈念安,你猪狗不如!”妇人帮腔。 沈念安的嘴角微微抽搐,乡亲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唰!”金鸣之声乍起,两道寒光划破长空。青颜和素锦两人已将利剑握在手中。 这些人骂姑爷骂的太难听了,不能忍! 刚才辱骂的人纷纷合上了嘴。这两姑娘跟仙女似的,怎么还这么凶呢? “呀!两位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许令吓了一跳,要真是打起来,可是会造成民乱的。 “张叔,你看这……”沈念安看向站在前面的张山。 “免了,老朽可担不起。倒是这位公子是何人?来我上河村有何事?”淳朴的里正张山有仇就报。 站在旁边的叶惠中仿佛此事与他无关。倒要看看本官不出面,你沈念安能怎么办! “张叔,这话就外道了。前几天我们不是在县衙就认识了么?”沈念安笑道。 “也是在张叔的见证之下,我已经自证清白。否则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相见。” “哼!你以为巧言狡辩就真能脱罪?你就不怕……”张山气的胡子乱抖。 谁去见证你自证清白的?我是指证你杀人的! “如果沈春枝母亲和弟弟真是我所杀。沈念安愿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就算勉强苟活,也必定血脉断绝,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沈念安声音嘹亮,现场落针可闻。 站在旁边的沈春枝也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沈念安,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再一次浮上心头。 虽然很多事情自己想不通,但这两天沈念安的言行还是让自己困惑不已。要不是自己真的看到了他的眼睛,说不定早就放弃怀疑了。 可这么重的誓言,他是怎么敢的?难道我真是看错了? 围堵的村民也惊呆了,这发誓赌咒的可是太狠了! “春枝,你会不会真的看错了?”已经有妇人开始质疑了。 沈春枝抬头狠狠地瞪了那个妇人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他如果真的杀了自己母亲和弟弟,这么心狠的人还在乎什么诅咒发誓。 沈春枝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她相信自己看的,而不是别人说的。 “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们才懒得管呢!”妇人看着沈春枝狠厉的眼神,忙退后了几步讪讪的说道。 “乡亲们,我赌咒发誓他们不是我杀的,那么会是谁杀的呢?”沈念安目光扫向人群。 “好在县令大人经过一番探查又发现了新的线索。大家也知道,沈春枝母亲将沈念安卖了姜家,得银五百两……” “啊,这么多?……”这一下人群炸开了锅。五百两,他们就是脑瓜子想破了也想不出那是多少钱。 在这种惊天大事的影响下,沈念安那怪异的表达方式根本不值得村民过脑子。 上河村的人都知道是王氏把大儿子卖了,但不知道卖了多少钱。 只是看着王氏没死之前穿的花枝招展的心里鄙视不已,把儿子卖了你还显摆上了。 “要我说这王氏也是活该,沈念安可是沈平长子,结果她直接把人卖了……” “就是,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那王氏居然这么刻薄……” 沈念安赌咒发誓在前,王氏高价卖儿在后。村民原本对沈念安极端厌恶和恐惧的态度慢慢正在发生变化。 他们原来只是知道王氏对大儿子不好,但也没想到不好到这种程度。 可就算再不好,沈念安违背人伦杀家灭口,在这种大恶面前,王氏的苛薄就算不得什么了。 但现在沈念安赌咒发誓,大家就有些犹豫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沈春枝说的,那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真就看错了也说不定。 现在两相对比,大家反而是鄙视起王氏来,有命卖儿子可惜没命花钱! “乡亲们,那是五百两银子,可是银子呢?” 这下七嘴八舌的村民安静了下来。刚才其实已经有人就在琢磨这银子去哪儿了,也没听说衙门找出来啊。 难道被王氏藏到什么地方没找到?一笔横财的诱惑下,已经有人动了心思。 而人群中已经有几个人低下头悄悄往后退。因为他们早就动了心思,可惜没找到。 “所以我此番前来,就是受县令大人的邀请来查探此案。我们现在怀疑有人知道了王氏有五百两银子,所以才谋财害命,并且对我栽赃陷害才误导了沈春枝。” “乡亲们拦着不让我们查案,难道是想包庇罪犯?”沈念安的目光凌厉了几分。 这一下人群更加沸腾了,如果人真不是沈念安杀的,难道真是有人谋财害命?毕竟那是五百两,谁不想? 村民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往平时和王氏有过瓜葛的人身上看去。毕竟他们才有机会知道。 “张家嫂子,你看我干什么?我就和那王氏说过几句话,我是真不知道啊!~”一男子痛苦道。 “也不是我!她就跟我说是五十两,这个泼妇真是可恶,天天把老子当牛使唤~” “呀!你个挨千刀的,在老娘这里回回都不行,敢情把劲全使到别人身上了。我挠死你……” 沈春枝气的双眼泛红,她这个年纪半懂不懂,可看着这几个人就没好事的样子。难怪看见过母亲和这几个人来往过。 “沈念安,你一张嘴就怀疑我们,难道就不能是你杀了人还拿了银子?“里正张山气道。 “张叔说的没错,可是我已经自证清白了啊,我没有作案能力也没有作案时间。” “那你凭什么诬陷我们?银子也不是我们拿的~”人群开始激愤了,毕竟沈念安的矛头直接对准了他们。 “乡亲们,我从未说是你们拿的。或者说你们大部分都与此事无关。但问题是银子去哪儿了呢?” “如果真有一两个人做了这事,你们现在拦着不让查案,他会分给了你们一两银子吗?” “凭什么他既杀人又发财,还让你们受怀疑?这对你们公平吗?”沈念安语气威严。 “我们今天来就是查清楚真相,还你们清白的。也看看能不能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一边的叶惠中感觉自己有点多余,这个竖子就不知道把这些话留给他讲? “查!凭什么不查!”村民的态度发生了大变化。 现在上河村的村民已经开始人心不安,互相猜疑。不光是因为沈念安说的有道理,而是他利用了人性的自私。 不说他们现在承受着怀疑,就算没有怀疑,好多人私下里已经打起了小算盘。泼天的富贵,没有任何人能抵挡这种诱惑。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得不到,那你也别想好。 “明府,乡亲们通情达理的很,安排查案吧!”沈念安走到叶惠中身边大声说道。挖尸骨这样的事情他自己才不去呢。 “……”叶惠中一脸不可思议,你把好话说完了就扔给我了? “明府啊,我能帮的可都帮了,你不会连查案也得我教吧?”沈念安小声道。 “哼!”叶惠中感觉说不过,冷哼一声就走到了前面。 “里正,那王氏母子的尸骨在何处?带本官前去开棺验尸!”叶惠中问道。 “啊?明府,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怎么又看?”张山吃惊道。 “本官办案难道还要向你说明?”叶惠中气道。怎么到处都是刁民? “明府说笑了,只是那王氏母子惨死,乡亲们不愿意把他们的尸骨埋在附近,所以……” “大胆!你们还真是把尸骨又给挖出来了?”叶惠中吃惊道。原来就是怀疑,结果这些人是真敢啊! “明府,就算我是里正,可是大家伙儿都反对,老朽也为难啊!” “哼!那现在尸骨在何处?带本官去看!” “明府,离村子有点远……” “休要多言,本官既然来查案,自然就不怕辛苦,带我们前去!” 里正嘴角直抽,主要是我们不愿意啊,谁管你辛苦不辛苦。 “明府请跟老朽来!”张山也知道今天阻挡不住了。 “沈……许令,沈念安呢?”叶惠中本来是想回头叫沈念安,结果哪里还有那个竖子的影子。 “明府,沈姑爷说咱们兵分两路,我们去开棺验尸,他去河边看看他溺水之地。”许令忙上来说道。 叶惠中一愣,好个竖子,自己倒是会选清闲的差事。最关键溺水的地方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人已经跑了,也无可奈何! “县尉,带着仵作去跟里正开棺验尸,将尸骨小心的拿到此处。本官在此处居中指挥!”叶惠中一脸威严。 “……”许令一愣,自己肯定是要去,毕竟是本分。可刚才县令说自己也要去啊,这怎么还只有自己了呢? “那明府在此处稍候,下官尽快返回。”许令带着仵作和衙役领命而去。 “你不是来查案的么?为什么你不去,也不让我去?”沈春枝瞪眼问道。 “叫哥哥,不叫哥哥不回答任何问题。” 沈念安想到自己的恶趣味嘴角轻扬。 当有一天,自己带着沈春枝把这个世界的沈念安找出来时,看沈春枝叫自己哥哥,他是何表情? “……哥……哥!”沈春枝每次叫哥哥都叫的咬牙切齿,恨意满满。 “这才乖!还不是为了你?怕你看见了太过伤心难过。” “……”沈春枝一个字都不信,等于白叫了一声哥哥。 但十二岁的沈春枝确实难过也害怕,她甚至都不敢回想,她也不想去看。 “带我去找你们把我救上来的地方。包括我掉在哪里,在水里什么姿势都跟我说说。阿依,你也来!” 这才是沈念安来上河村的重中之重。 他是怎么到的这个地方?又怎么被当成了这个世界的沈念安?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早发生的事情。 究其根本,溯其源流,自然重要! “这与案子有什么关系?”沈春枝气道。 “叫哥哥!” “哥哥!” 第19章 再踏浅水回旧地,原来,步步惊心。 上河村旁边的小河并不是就在村子旁边,而是有约莫几百米的距离。 小河自南边的高山流出,蜿蜒曲折经过上河村,又奔向北方的大江。 这是上河村偏北的一片河滩,水面宽阔,水势较缓,河滩上野草疯长,枯黄一片。 沈念安带着沈春枝和阿依到这边查看,后面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这对于一个古代农村来说,确实是难得的热闹。 “姑爷,我们就是从这边把你抬上来的。”阿依说道。 沈念安顺着阿依的指引就看到河滩上确实有踏出来的小路,枯草都被压倒了一片。 “徐冲,你带人拦在这里,不许他们踏入一步!”沈念安朝徐冲交代道。 “姑爷,我跟你去吧!” “不用,我身边不是有素锦和青颜呢。本来这里可能就没什么线索了,他们要是也跟过来,更找不到了。你把他们拦好就行。” 沈念安说完话就带着四人走下了河滩,顺着沈春枝的指引往中间走去。 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水边。沈念安回看,河滩边上看热闹的村民都被挡住了半截身体。 “你们怎么在这里找到我的?”沈念安问道。 “你一有时间就来河边,那天正好找不见你,文二娘说看见你朝这边走过来了。” “沈念安来河边做什么?” “就坐在水边发呆!”沈春枝这几天听他这么说都习惯了。 “你母亲不是对他不好么?他还能有时间来发呆?” “我娘又不是一天到晚的看着他……你,你这么大人了,就是想来,我娘还能拦住你?”沈春枝发现自己都快被拐带歪了。 “姑爷,好像就在这里。”阿依指着水边道。 “沈春枝,是这里吗?” “就在这个大石头这里。你就被石头挡在上面,是仰躺的。”沈春枝指着水边的一个大石头说道。 沈念安顺着沈春枝指着的地方看去,眉头就轻轻的皱了起来。 这里不光水势缓慢,最关键也很浅。除了大石头之外,还散布着不少小石头。 如果穿越就发生在这里的话,好像道理上说不过去。从天上掉下来不得摔死?从河里冒出来的? 穿越这整个事情就没什么道理可讲。所以这些条件无论合理或者不合理,都只能拿来参考,没什么实际意义。 沈念安走到石头边上,拿过一根秸秆插进水里比划了一下,这连自己的身体都埋不住啊。 “当时是我什么方向?头在哪里?脚又在哪里?” 沈念安根据沈春枝的比划,也大概看清楚了当时的一个体位。可他又不是专业的,所以也只能瞎猜想。 根据后世的话说,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更像是从上游被冲下来,正好又被石头挡住了。 可这水?沈念安往边上看去,就看到两边的湿地其实与水面还有些距离。 “春枝,是不是前几天水比现在的大?” “……”沈春枝咬了咬牙没说话。现在连沈春枝都不叫了,叫那么亲热干什么! “姑爷,那天水比今天的大多了,都到那个石头那里了……”阿依接话道。 沈念安顺着阿依指的石头看了一眼,又抬头向南边的高山看过去。 南方不同于北方,真要是有降水,也随时就流淌下来了,而不是慢慢融化。 “前几天下雨了?”沈念安看向沈春枝。 “嗯,你跳河前几天下过一场雨。” “别说什么跳河了,就算前几天水比这个大,也不够跳的吧?” “那你怎么到河里来的?不是从上面那里跳下来的么?”沈春枝疑惑道。 我tm哪里知道! “姑爷把跳河的事情都忘掉了,他刚醒过来连你们都不记得了,连家都不知道……”阿依解释道。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可真是热心的小丫鬟啊。不过也无所谓,身边就没几个人清楚的,估计都是一脑袋包,只有他自己知道咋回事。 沈春枝抬头看了眼沈念安,难道他不承认与自己家的关系,甚至在县衙不认识自己,都是因为忘记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掉进河里都忘记了,那他怎么找回家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还是他也骗了丫鬟?或者就是丫鬟在骗她?这些复杂的信息让沈春枝的小脑瓜子都快要爆炸了。 这几天她跟着沈念安,每一件事情都一点一点的影响着她。很多时候她能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但很多时候也困惑不已。 但是她自己没发现,自己对沈念安的恨没那么重了。否则哪里会跟他说这么多话。 “姑爷,你真的把原来的人和事都忘记了?”素锦一脸的担心。 她也是今天才听到阿依这么说。同时心里好像很多疑惑也能解释的通了。 “呵呵……”沈念安尴尬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他现在就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随别人怎么想。 承认了肯定是不行,对方可是个正经杀人犯。否认了,引起的麻烦太多。 看不清整个局势之前自己不做选择,或者说他也不需要做选择。 “对了,你确定我那天穿的衣服就是沈念安的衣服?” “嗯,那件衣服还是我给你做的。”沈春枝说道。 原本她以为是沈念安故意不承认,现在倒是相信他忘记了,所以也多说了一句。 根据这个世界沈念安的日常行为、目击证人和被替换的衣服判断,他基本确定这个世界的沈念安就是让自己陷入绝地的罪魁祸首之一。 也许有人说,你现在才知道?这得多笨! 但事情不是这样的。原来他就怀疑,但不能下结论。 如果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谋杀案,自然能确定是这个世界的沈念安所为。 但问题是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过来,好死不死的有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还就在人家村子附近。 这要是个偶然可真就见鬼了! 如果不是,那这是一个古代农村孩子能办到的事情吗? 所以他一直怀疑后面有大棋,而这个世界的沈念安也许只是一枚棋子,就跟自己一样。 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沈念安有了奇遇,能召唤替死鬼? 但各种可能性还是太多,所以他现在也只敢说这个沈念安肯定是幕后黑手之一,因为当日他是活动的。其他就不知道了。 “对了,春枝,那文二娘有说就看见沈念安自己,还是有其他人在一起?” “文二娘说就看见你从家里往这边来了,没说有别人。” 这个货难道真是获得了一个魔镜把自己召唤过来替死的?所以他才看到那水里的亮光? 替死?他是要自己替他直接死,还是入赘?还是先入赘再死? 如果只是死,好像与后面的杀母杀弟又联系不上。所以后两者好像更有可能。 但问题是把自己弄到水里,怎么能确定不被淹死?从上游冲下来这个操作不太保险吧?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把自己摆在这里的?否则会讲不通! “你们都离远一点!” 沈念安把几人驱散就在附近地上看起来。可看了好久也什么都没发现。 既没有可疑的脚印,也没有他原本所携带的衣服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到底是被沈念安拿走了,还是穿越过来就没有了,这也是个谜。 沈念安顺着小河一路往上看,就到了沈春枝所怀疑的跳河处,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你到底在找什么?”沈春枝困惑道。 “往后退!还有,问问题要先叫哥哥!” “……”沈春枝没再搭理沈念安。 沈念安有点心不甘,那孙子作案手法这么熟练么? 还是说自己真就赤条条的栽到了水里,或者直接栽到了他面前:主人,替死鬼报到! “姑爷,你想找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几个人找起来也能快一些。”青颜看了一路,实在忍不住说道。 “我就是看看有没有其他痕迹什么的,我自己来就行。”沈念安随意的应付道。 沈念安沿着小河继续往上,都过了村子的南边很远,可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余光里,岸边的几个图案吸引了他。 他怀着巨大的惊喜几步就冲了过去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别过来!”沈念安听着后面的声音忙阻拦道。 沈念安看着面前的图案,整个呼吸都是紊乱的。 没错,地上几个图案是他期待已久的线索,那是一双现代登山鞋留下来的脚印。 虽然不明显,却是从水里一直延伸到附近的草丛里。 古代的鞋基本都是平底的,也就前首有些微翘。不可能留下这样的鞋印。 所以他现在肯定了一点,他不是光着身子到这个世界的。他的鞋子、衣服都被人穿走了。 从目前来看,这个人就是沈念安。 但细看这几个鞋印,沈念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一般的现代鞋,如果能够留下印记,鞋跟是最明显的。这也能帮他区分方向。 地上的鞋印有几个深一些的是朝着水里去的。而另有几个快要看不清的鞋印方向却是朝外。 这处水面狭窄,水流湍急,他去水里做什么? 如果是把自己扔在了这处的水里,那就与刚才的设想不一致。因为他很难活下来。 所以沈念安是要他死?立刻死! 但为什么深一些的脚印会差不多与水流平行呢?横着走的螃蟹? 第20章 一根烟,一束火,两世为人惆怅多。 “青颜,素锦,你们俩过来!”沈念安叫了一声边上的丫鬟。 这两个人会武艺,还能骑马狂奔,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人,沈念安深知这一点。 “姑爷!” “你们看这几个脚印。”沈念安指向身边的脚印。 “嗯?这还真是脚印,可怎么会有这种脚印?”素锦困惑道。 “你先别管它的样子,你看这几个脚印,为什么会是这个方向呢?” “姑爷,你让开一下!”青颜道。 嗯?沈念安虽然心里疑惑,还是退后了几步。 “姑爷,你看看这个!” 沈念安忙走到青颜身边,就看到好几个脚印,但那不都是自己刚才踩的么? “姑爷,你看这半个脚印,虽然只有一点,都快看不清了。但你看他的朝向,是不是和那边的脚印是对着的?” 嗡~,沈念安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种猜想很难吗?其实也不是,就是一个人你不可能面面俱到,随时都能想到所有的可能。 看着在自己脚印中间那个浅浅的半个脚印,沈念安都傻了眼。 刚才还想着这个世界的沈念安把自己扔到了水里,怎么扔?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有人帮他!是两个人抬着把他扔到了水里。 那这个人又是谁? 本来刚才看到脚印,觉得大体也就这样了。可现在事情却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这个世界的沈念安不是把他摆在下游那里的,而是就扔在了上游水流湍急的河里。 所以他是要置他于死地! 至于入赘,如果他死了,还需要入赘做什么?所以这个世界的沈念安的本意应该就是直接通过替死脱身来了结这一切。 可杀母杀弟又怎么解释?单独的事件? 如果按照最合理的谋局思维,应该是让自己代替他成为赘婿,然后再被指认为杀人凶手,一箭双雕。那不是最圆满的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呢? “沈春枝!“ “……”正在胡思乱想的沈春枝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醒过神来就狠狠的瞪了沈念安一眼。 “你说你看见他的眼睛了?你真能确定?而且他知道你看见他了吗?你都看见他眼睛了,他不是也看到你的眼睛了吗?” “我确定!你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就吓的闭上了眼睛。结果你就把我打晕了!”沈春枝气道。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你不得问你自己么,我怎么知道?” 沈念安无语,问了等于没问。 假定如果沈念安就是看到沈春枝醒着呢?他会杀人灭口吗?反正结果是他没有! 但问题是他就一定没看见么?如果他根本就不顾虑这一点呢?为什么不顾虑呢?不怕官府么? 难道是打算跑了,所以才不怕?可他凭什么有这个信心能跑得掉呢? “哎,不对啊沈春枝,难道你睡觉还点着灯吗?还是有月亮,要不然你怎么看的到?” “你举个火把!要不然你怎么杀人,又怎么放火?”沈春枝又瞪了一眼沈念安。还带着自己回忆起你杀人过程了。 这么想着沈春枝又不行了,一边恨,一边流泪。 火把?也就是说光源在沈念安一侧。他还真不一定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沈春枝的眼睛有没有睁开。 难道杀人就个独立事件,与自己并没有关系? 自己之所以被指认,就是恰好沈春枝看见了?所以自己才成了替死鬼! 如果按照这个世界沈念安的年龄,不具备成熟的作案手法和统筹全盘的谋略倒是也有可能。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各干各的。只是巧合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可问题是他又有帮手,这个人又是谁?他的能力又如何?他会不会才是主谋?会不会是村子里的人?那他岂不是知道有两个沈念安? 想着所有乱七八糟的可能,沈念安的脑子都要炸了。毕竟他又不是狄仁杰。 可他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总不能说还有一个沈念安要杀我,那个才是你们的姑爷吧! “沈春枝,那你知道他跟村子里面,或者外面的谁熟悉吗?” “问你话呢,光哭有什么用!”沈念安气道。本来就心思烦乱,她还光哭不说话。 “沈……沈小姐,你还是回答姑爷吧。”阿依在边上劝道。 “哪有沈小姐,她不是婢女沈春枝吗?”沈念安冷脸道。 小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婢女沈春枝,请回答!” “没有!” “不是,你再好好想一想!”这丫头也太糊弄人了。 “你除了风筝,还能搭理谁啊!”沈春枝气道。 “谁是风筝?”沈念安奇怪道。不过这局面倒是真适合六哥。 “……”沈春枝看着沈念安更加疑惑了,难道真的就全部忘掉了?那可是你的命! “说话啊,我头上又没有花,看个什么劲!” “你没事干就看家里旁边树上的红风筝,我还以为你们熟呢!”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他看风筝干什么?”沈念安眉头紧皱。多大人了还玩风筝? “我哪儿知道!“沈春枝没好气的回道。 “那风筝呢?” “没有了!” 沈念安疑惑了,一个风筝能有什么用?难道里面住了个风筝仙子? 卧槽!不会这货真是通过这种方式意外获得了什么法宝吧? 可这些都没什么用,又没办法证明。 不怪沈念安天马行空的瞎想,他本身的穿越就太过离奇。所以如果真要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奇怪。 “他就一个熟悉的都没有?”沈念安感觉难以置信。 “早些年有,后来就都不来往了。要么就是躲在屋里,要么就是去河边,要么就看风筝!” 沈念安嘴角直抽抽,生活还真是好简约啊! 可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奇遇啊?好像也就这样的人能有奇遇。 “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人,你再好好想想!”沈念安严肃的看着沈春枝。 “你就是这样的人。前些天有个老爷爷想买那个风筝给他孙子玩,你还把人给骂走了!”沈春枝气道。 “哪里的老爷爷?”沈念安奇怪道。 “就是个走街串巷的郎中。” “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们又不看病。” 沈念安也没有再追问,这tm也八竿子打不着啊! 不说阿依和沈春枝,就是素锦和青颜也完全搞不明白这位姑爷到底在做什么。 发现了个奇怪的脚印,问的却又是自己以前的事情。这都有什么关系啊? 沈念安也问累了,就顺着那几个脚印往河滩上面走,对于那个脚印他还是抱着希望的。 看看这孙子去了哪里? 经过枯草的时候脚印就不见了,好在还是能跟过去。果然上了边上的田埂就又看到了。 没几步居然就跟到了一棵大树下,大树下类似的脚印就更多了,还掺杂着其他脚印。 然而其他方向就再也没有发现类似的脚印。 这怎么还凭空消失了呢? 按照周围的地形,不该如此啊! 余光一瞥,一丝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吆,卧槽!沈念安居然在离树不远的枯草里发现了一盒华子。 这nm,果然处处是惊喜。 沈念安捡起来一看,里面不光有烟,还有打火机。 自己当时是把烟盒放在裤兜里面的,怎么还跑这里了呢? 看着烟盒和里面的东西,好像没有动过的样子。 那个瘪犊子既然能穿自己的鞋,自然也能穿自己的裤子。 tm的连内裤都拔走了,他是个变态么?那他岂不是碰过我了?卧槽!想不下去了。 真是个大变态啊! 这烟是不小心掉出来的?还是那个变态看不上? 沈念安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顺手就抽出一根烟卷将其轻轻置于唇间。 “吧嗒”一声,一簇跳跃的火焰从小巧精致的打火机上腾跃而起。 “姑爷!”青颜一声惊呼。 沈念安只觉手心一痛,就看见打火机化成了飞出的一把利剑。 青颜和素锦刚才一直就跟在沈念安后面。看着姑爷捡到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那里面居然有一根根的白色东西,很是好看。 还有姑爷手里拿的一个透明的机关。可姑爷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很顺手的就拿在了手里,还把那白色的东西放进了嘴里。 她们担着心,可又不敢说话。毕竟现在的姑爷有点严肃。 直到火焰冒出来,她们才吓了一跳,莫非这是杀人的机关? 惊恐之下便是一声惊叫,差点没把沈姑爷的半条命喊掉。 沈念安看着被青颜扔掉的打火机有些无奈。还好没有扔到水里,要不然你一个贴身丫鬟赔不起! “把它给我捡回来,不用怕那个东西。它就是跟火石差不多!” 青颜这才尴尬的跑过去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沈念安。 “吧嗒”一声,火焰再次窜出。现在已经放下戒心的青颜和素锦看着好是神奇。就连沈春枝都有些顾不上哭了。 只见姑爷将火焰缓缓移向口中之物,经历过前车之鉴的丫鬟们强忍住劝阻的冲动,姑爷应该不会那么傻吧? 不好了,傻姑爷冒烟了! “姑爷!”两人惊叫。 “别动!”沈念安无语。怎么抽个烟还能这么不消停呢? 烟雾缭绕,那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深入肺腑,唤醒了内心深处一直克制的记忆。 前尘往事,如丝如缕,丝丝入心。 就这样短短的一根烟,沈念安抽的泪流满面。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第21章 儿童相见语惊天,问我何时再杀人。 “姑爷!” 素锦看着沈念安在烟雾朦胧中突然泪流满面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抽的东西有毒。 就在她慌忙想要阻止时,却看见了沈念安眼里那近乎深不见底的悲伤。 如深渊般深邃,如刀割般锐利,刺痛得她眼眶酸涩,心里像针扎了一样。 一个男人究竟有怎样的锥心之痛,才能流露出这样痛彻心扉的悲伤? “咳咳!烟雾太浓,呛着了!”沈念安坚持抽完了一根烟。 本想用缭绕的烟雾来掩饰下窘迫的状况,结果烟雾越浓烈,泪水越汹涌。终于是被呛了个半死。 tmd,这烟已经变质不能抽了。 沈念安随便的抹了一把脸就抬头向树上看去,搞不好自己就是从这树上掉下来的吧? “素锦,你们也到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多找找,找到了叫我。” 沈念安抬着头也不看人,自有君子气象。 “好的,姑爷!” 沈春枝也跟着到附近去找,虽然她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是也不想待在沈念安身边。 就在刚才,她看见沈念安嘴里冒烟,竟然下意识的想冲过去阻止。 反应过来之后就恨沈念安,但更恨她自己。 她不该这样的,他是弑母杀弟的仇人,他就应该活活的被呛死毒死才好。 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死活。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沈念安总算是轻松了一点。 绕着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坐在树下抽起了烟。 烟雾缭绕中,思绪总算平静了下来。 大变态竟然还有一个同伙。不,应该说至少还有一个同伙! 那这个同伙是谁?又是什么地方的人?难道就是村里人? 如果是村里人,他跑了没有? 好像跑不跑都有可能知道自己活着的消息。 那他们会怎么办? 杀我?但也有可能不杀!毕竟杀人要取决于很多条件。 如果他们已经跑了,好像没有必要冒着风险非要来杀自己吧?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吧。 如果他们没有跑,今天自己又来了上河村,并且还在案发现场待这么久,那么他们还能忍得住吗? 如果杀人,就在这上河村是不是最好的机会? 比如眼下,或者是晚上,自己落单或者人少的时候! “沈念安,你们在找什么啊?” 沈念安转头回看,是两三个七八岁的孩子。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就朝脚面看去,好像和脚印对不上。那是个成年人的脚印。 “我在等人!” “是在等那个郎中么?” 郎中?怎么又是郎中? 郎中不是被沈念安骂走了么?为什么说是等那个郎中?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那个郎中?” “沈念安,你会杀了我们吗?” “如果你们不说实话,有可能会。” “不好了,沈念安又开始杀人啦~”几个孩子边往回跑边兴奋的大喊大叫。 “……”tmd,让几个熊孩子给整了! “姑爷!”听到动静的几人忙赶了过来。 “沈春枝,你看见过那个郎中什么样吗?”沈念安看着一脸困惑的沈春枝问道。 “就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看着五六十岁!” “你看见郎中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了,好像正月头几天,记不太清了。” “你看那老头像不像神仙?” 沈春枝瞪了他一眼就走远了,其他几个人也奇怪的看着他。 沈念安嘴角微抽,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这个世界搞不好很奇怪的! 沈念安又带着几人找了一阵子还是一无所获。所有的线索集中到大树那里就断了。 但那棵大树确实又什么都没有,上面也没有新掉落的残枝什么的。 那沈念安去哪儿了呢?从树上飞走了?可他不是回来…… “沈春枝,带我去你家!” “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你不怕我娘冤魂找你算账?”沈春枝自己反正是有些害怕的。神神鬼鬼的,就算自己亲娘也害怕。 “哼!你哥哥我行得端做的正,俯仰无愧,岂能怕了冤魂?” “姑爷!”徐冲从远处赶了过来。 “怎么了?” “姑爷,许县尉他们把王氏的尸骨带回来了,叫你去看呢!” “……”可真会找时间。太阳都快落山了,让自己看尸骨?而且是烧死的! “走!” 沈念安带着人回到村口的时候就看见村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敢情在自己那边看不到热闹就全跑这里来了? “明府,可有眉目?”沈念安问叶惠中。 “哼!我等辛苦半日,你倒是会偷奸耍滑!”枯等半日的叶惠中一脸正气。 “明府此言差矣,查案本就是衙门职责。再说我也没有闲着啊,我已经确定凶手有同伙。” “哦?可有证据?”这还真出乎叶惠中预料。 “明府应该知道我是被他们从水中救起来的吧?我今日查看了整个河滩,确定我不是自己跳河的,而是被人扔在水里的。漂到下游才被石头卡住才捡回一命。” “在上游的河滩,我已经发现两组脚印从河滩通往水中。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方向是正对着的,只有两个人抬着东西才能形成这样的脚印。而我就是被他们抬着的那个人。” “跳河之前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 “明府说什么呢,我要知道不就破案了么?”沈念安也只是简单一提,犯不上解释太多。 “明府试想,整个案件的过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有人早就盯上了整个沈家,他们先是把我扔在水中溺亡。后来发现我没死成。所以又伪装成我杀了王氏和他的儿子,并且留活口沈春枝。为的就是让沈春枝看到他伪装的样子好嫁祸于我,置我于死地!” 沈念安就一顿胡说。他现在已经确定凶手是就是另一个沈念安,但没办法跟人说。所以他现在把水搅浑,然后看看动静。 这么匪夷所思的案子,他也根本没指望通过官府查出这个世界的沈念安出来。 “竟如此复杂?”叶惠中吃惊道。 “不复杂怎么栽赃陷害我?明府啊,你遇见一顶一的高手了!” “那凶手图什么?” “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明府,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嫉妒?哎?明府,你去哪儿啊?” 叶惠中听的牙痒痒,这个竖子多不要脸才能把那么多好词放在自己身上。全都白瞎了! “明府别走啊,跟你说案子呢,你得让人问问村子里这几天有没有不见了的人。” “不在又如何?” “就有可能是杀人同伙跑路了啊!” “你先跟我来尸骨。” “我不去。” “嗯?沈念安,你消遣本官不成?”叶惠中怒道。 “明府,这天都黑了能看出什么?你们的仵作看出来了吗?” “你到底看不看?” “你让仵作将上面的腐肉全部弄掉,只留下骨头,一块骨头都不要丢……”一堆烧糊的烂肉自己才不看呢。 “沈念安,你不许再动我娘和弟弟!”沈春枝气的大声咆哮。 现在两人已经够惨的了,居然还要折磨他们。母亲和弟弟的尸骨被这么反复的折腾,让沈春枝有些受不了了。 “沈春枝,如果不这样你让我看什么?上面的肌肉能看出什么来?” “人就是你杀的,你还要看什么?”沈春枝哭道。 “我说了不是我,这不才来查案的么。” “你就是想折磨他们!”沈春枝挂着眼泪死死的盯着沈念安道。 “明府,你让仵作看看脖子那里是怎么断的,是被砍断的还是捏断的还是怎么断的?骨头那里是不是齐整之类的……” 沈念安也放弃了,王氏死亡的真相对于他此次来上河村而言只是个幌子。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反正凶手是沈念安就对了。 他之所以在县衙那么说,就是为了让叶惠中跟他来上河村。而他来上河村主要是为了查自己的事情,其他只是顺带。 原本想着多了解点线索,既然人家家属不同意就算了。 再说自己也不是法医,还是收了神通吧。 “你不是说你行得端做的正,不怕冤魂么?你怎么不去看?”沈春枝气道。 “我离的这么近,我怕什么冤魂?我不看是因为恶心!” 沈春枝又被气哭了。 “……”不说沈春枝,就叶惠中也被气个半死。敢情你还知道恶心? 没一会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就被叫了过来。沈念安嘴角直抽,老眼昏花的能看出什么来? “明府,老朽看那妇人的脖子似是被人直接砍断的,而且是反复被砍了好几次。不然就算纵火焚烧,也不至于脖子上缺了好几块。”被叫过来的老头回话道。 沈念安听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大变态是真够变态的。这对王氏是多恨啊! “而且老朽看那王氏的脸上似乎也是被砍过,脸上部分肌肉也有缺失……”老头说道。 “那你上次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沈念安疑惑道。这不是挺会看的么? “老卢并不是上次来的仵作……”叶惠中回道。 “一个县衙有这么多仵作么?那明府上次怎么不派他来?” “这位公子,老朽并不是仵作,而是个屠夫,早些年以卖肉为生。要说这人和畜生大差不差的,无非一身骨头和肉。这次也是明府请老朽过来看看……” 沈念安嘴角直抽,老头既专业又会说话,真是个人才! “那孩子呢?”沈念安问道。 “孩子倒是没有明显刀伤,牙关也没有张开。应该也不是直接被烧死的,要不然那脸上不至于那么规整。老朽估摸着应该是先掐死,所以烧的时候才没有剧烈挣扎……” “卢叔之言让我等茅塞顿开,大有收获。明府这次来上河村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哼!你真当本官需要你教我查案?”叶惠中冷哼一声。 “明府说笑了。既然王氏母子的死因已经明确,那明府就安排他们入土为安吧!” “不可!”里正张山须发皆张。 第22章 夜话当年旧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里正可有话说?”叶惠中面色威严,话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明府莫急,容老朽一言。王氏母子横遭惨死,自是令人心生怜悯。然老朽身为上河村数百口人的领头人,所考虑的就不是沈家一家之事。“ “要是寿终正寝或病逝还则罢了。但王氏母子死于非命,乡民惊惧惶恐,也在常理之中。老朽身为里正,怎么能不顾乡民意愿?”里正张山话说的也很好听。 “几天前,乡民已将王氏母子遗骨另行安葬,若非老朽及时赶回来,沈平的尸骨恐怕也不保。明府今天执意将他们挖出来,不知道想安葬在何地?“里正张山直视着叶惠中。 “沈念安,以你之意呢?”叶惠中看向沈念安。 虽然叶惠中觉得沈念安大白天说话梦,把自己跟沈家割裂的干净,说话也颠三倒四让人听的云里雾里。 但他终究是沈平长子,继母与弟弟的后事自然征询其意见。 “沈春枝,以你之意呢?”沈念安转头看向沈春枝。这种事情可与他完全没一点关系。 “我娘和弟弟自然要和我父亲合葬在一起。” “既然如此,老朽就决然不能同意。就算老朽今日勉强将乡民们压制,但他日呢?老朽总不能一天到晚看着沈平的坟吧?” 张山觉得陪着沈春枝去报官,他已经尽了本分。现如今他也得替乡民们想一想。 “那以里正之意如何?难道让他们埋在荒郊野外不成?” “若明府执意如此,上河村恕难容其尸骨。请明府另寻他处安置。”张山自然也是理由充分。 “张叔,沈平本就上河村村民,不安置在这里安置在何处?”沈念安问道。 “哼!身为人子,直呼父亲名讳,就算你未杀人,这是你该有的本分?”张山怒道。 “里正慎言!本公子今日受明府之邀来此查案。自当持中守正,不偏不倚。” “在本公子眼里,只有凶案现场、受害人、嫌疑犯。哪里来的人子人女?”沈念安义正辞严。 穿越异世界认个死人当爹可还行? 叶惠中听的牙花子都直打架,这个竖子为什么总能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张山看了一眼沈念安也没再说什么,沈平的这个儿子前后差别实在太大。 到底是过去隐藏太深,还是如何,都是他想不明白的。 “明府,眼下已经天黑,此事今日恐难定夺。莫不如跟老朽回家吃几口便饭?” “张叔带路吧!”沈念安兴致盎然,现在他就喜欢探听事件背后的秘密。 张山和叶惠中嘴角同时一抽,形成了莫名的共振:问你了么? 沈念安带着沈春枝几人跟着张山和叶惠中就来到了张山家中。 与普通乡民相比,张山很明显是处于上河村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住着全村最好的大院子,有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村花,膝下儿女双全。 也不知道村花是不是到了更年期的缘故,不怎么待见沈念安,又瞪又嘟囔的。让明事理的张山给赶出了门。 “粗茶淡饭,明府莫要嫌弃。”张山客气道。 “张叔客气了,这哪里是粗茶淡饭,对于明府来说全都是珍馐佳肴……” 张山无语,怎么哪里都有你? 叶惠中一口老血,本官就那么没见过世面? “明府作为一县之尊,心怀我清溪百姓,长叹民生之艰,自是不敢奢靡,日常所用不过白水泡饭。”沈念安言语真诚。 “这几日更是心忧凶案,就连饭也吃不下,只喝白水充饥。张叔这顿饭倒来的正是时候,否则我怕凶案未破,明府就先倒下了……” 张山听的吃惊不已,一个县令的日子过的这么差么?好像还不如自己一个里正滋润。 “念安言重了,本官作为一县父母,只要治下百姓能安康,忍饥挨饿算不得什么!”叶惠中很是激动,这个竖子总算是上道了。 “明府,我等清溪百姓能有明府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祖上积福了啊!”张山恭维道。 “哪里哪里,我大黎安泰,像里正这样的乡老也出力甚巨。我们都是为陛下出力,共勉!” 沈念安听的牙痒痒,当官的不要脸起来,连他都害怕。 “明府,如今我上河村已经无沈家人。沈念安已经入赘姜家,沈春枝现在也跟着沈念安。就算老朽勉强答应,明府应该也知道后果。” “念安,你怎么看?”叶惠中又看向沈念安。 沈念安无语,我tm坐着看,关我什么事情? “以我之意,沈平坟墓还是留在此处吧。张叔所说的王氏母子的尸骨问题也确实是实情。” “沈春枝,把你母亲和弟弟的尸骨火化了吧。本来都那样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下葬,反而不妥当。你看呢?” 沈念安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现在沈家就沈春枝一个小姑娘,除了固执的要求父母合葬。还能怎么办。 沈春枝瞪着眼睛没说话。 但张山和叶惠中却默认了这样的选择,在他们的观念里,沈念安毕竟是沈家长子。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叶惠中和许令回了他们的营帐,而沈念安则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张叔,刚才过来的时候,沈春枝给我指了下她家位置。我看怎么就孤零零的在单独一个地方,与谁家也不靠呢?” 张山看着他没说话。 “张叔,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沈家应该是个外来户吧?”沈念安又问。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张山皱眉问道。 “我说我不是杀人犯,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那是谁杀的呢?” “我需要了解这些事情来找出真相。沈平需要,沈春枝也需要。当然我也需要,否则我这嫌疑永远在那里。” “沈念安啊,我也活了四五十岁,也见过不少人。但怎么看不透你呢。” “张叔,你无需看透我。”沈念安郑重的说道。 “我沈念安俯仰无愧,并不只是说说。世界很大也很复杂,总有一天我会揭开盖子让你们看到真相,你们也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现在我说再多也是无用。” “你父亲沈平不是本村人。”张山叹了口气说道。 旁边的沈春枝也惊异的看着张山。这连她也不知道,也没听母亲说过。 “张叔,听你说沈平并非本村人,到底是什么缘由?”沈念安问道。 张山仍然一脸好奇,就算你说的冠冕堂皇,但你这装的也太真了,好像真就与沈平八竿子打不着。这份本事着实了得。 “沈念安,沈春枝。我今天跟你俩说的话是看你们兄妹俩这遭遇着实离奇才对你俩说的。” “既然你沈念安说俯仰无愧,对天对地我管不着。但你只要觉得对的起你父亲就好。所以今晚我说的话出了这门我不认。” “张叔放心,今晚我们就是闲聊,其他一概不知。”沈念安答应道。 “你爹来上河村的时候,那时候的里正还是我父亲。若不是我父亲的帮助,恐怕你父亲在这上河村也落不了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沈念安问道。 “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多岁,所以记得很清楚,就是睿宗皇帝登基的第二年,重光二年的夏天。” “张叔你继续说。” “那时候是一个夜里,我们都已经睡下了,突然家里的院门哐哐的被人砸响了。我穿上衣裳和下人一起过去看。”张山双眼微眯,回忆起了过往。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你父亲浑身都是血,但怀里却紧紧的抱着你。见了面就说了四个字:救我儿子。然后就昏死过去了。那个时候你也就两三岁。” 张山的话不光让沈念安惊异不已,就是沈春枝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人已经昏迷过去了,怀里又抱了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敢做主?所以我就赶紧把事情说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就让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沈平虽然浑身是伤,但身体着实不错,缓了几天还真就活过来了。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在哪里。”张山叹了口气道。 “后来呢?”沈念安问道。 “后来,我父亲就把你们父子安置了下来,才在这上河村落了户。” “张叔,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这里,你们就敢收?”沈念安疑惑的看着张山。 “至于我父亲为什么答应的我不清楚,父亲也没让我参与。这就是最开始时候的事情。”张山低头喝了一口茶。 张山很明显有瞒着的事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家庭主力,他父亲会瞒着他?不过沈念安也不在意。只要不影响他了解的事情便好。 “但我知道一件事,恐怕现在上河村也就我知道了。”张山盯着沈念安说道。 “什么事?”沈念安好奇道。 “你确定要听吗?还有沈春枝,你也要听吗?” “……”沈念安无语。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不听?搁这逗闷子呢? “张叔说吧!” “沈平并不是你亲生父亲!”张山沉声道。 “什么?”沈念安与沈春枝同时惊叫道。也同时相互看了一眼。 “我也是偶然听他跟我父亲聊天我才知道。他说你是一个故人之子,但故人没了,把你托付给了他。所以他才把你当成儿子来养。” “所以沈念安,你做什么事情,你都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可对得起沈平?” 张山看起来有些痛心,毕竟他其实与沈平关系还不错。可眼下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 而他自己当时视为亲子的大儿子却是嫌犯。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又怎么想。 这老头真是三句话就刺挠自己一句,自己真的与沈平没关系,也不欠他的! 不过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呢?浑身是血,两三岁的孩子……卧槽!大侠! “张叔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窝藏朝廷钦犯!” 第23章 世事终如梦,一声叹息,几度秋凉。 “大呼小叫的,如果有钦犯,你猜那个钦犯是谁?”张山气道。 “……”反正不是我!沈念安颓然的坐下了。 老头还挺淡定,难怪能窝藏钦犯。 卧槽!那这个沈念安是朝廷钦犯啊!沈念安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 “张叔,那沈平没说那故人是谁吗?”沈念安激动的看向张山。 “你觉得他能告诉我?”张山无奈道。 张山越看沈念安越奇怪,过去的沈念安性子冷淡,现在这个一惊一乍的。要不是这张脸,他都怀疑沈念安是不是原来的沈念安。 “我觉得他能。”沈念安肯定道。 “……”张山被气了个半死。你觉得有个屁用……可tm这话好像是自己问的! “张叔,那可是朝廷钦犯,你家如果与沈平或者那个故人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收留他?当然这些也不是我要问的关键。”沈念安郑重道。 “张叔能冒着莫大的风险收留沈平,自然知道沈念安对他意味着什么?张叔难道想让沈念安一直糊涂着么?那他又怎么对得起沈平,对得起他家先祖?对得起你?” 张山一口本来正在战术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呛个半死。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休要胡言,当初都是我父亲操办的,不让我经手。难道我能也像你一样忤逆不成?再说你以为沈平是想让你做什么?好好的活着!”张山放下茶杯气道。 张山终究还是不希望沈平拿命护着的这个孩子再出了意外。 虽然沈家等于绝后了,但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沈平就还能有一丝安慰。但愿人真不是他杀的吧。 “算了,我也不为难张叔了,反正朝廷都发了特赦令了。”沈念安无奈的坐下了。 “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沈念安也没办法,特赦令都说了,老头还是嘴严的很。要是有一套老虎凳,辣椒水就好了,还不信你不招供! “倒是还要问张叔一个问题,最近可在村里见过一个老郎中?” 沈念安又想起了郎中的事情。要说村里谁最见多识广,应该就是里正了吧。 “你找郎中干什么?”张山奇怪道。 “叶县令不是身子骨不好,都吐血了么?我省思找个郎中给他瞧瞧。就是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张叔想想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张山听的直皱皱眉头,县令这是造了什么孽,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花白胡子的老头?……好像一个月前了吧,来过咱们村里。但那就是个游医。” “张叔最近没见过他吗?”沈念安问道。 “没有,就来过一次村里。” 不对啊,那几个小孩子很明显知道点别的。那老头也绝不可能只来过一次。 “张叔知道那郎中叫什么吗?” “大家都叫他何郎中,在江南这一带还挺有名,名字奇怪的很,叫何不愈!” 何不愈?果然是个奇葩,一个郎中叫不愈?但加上姓反而有点意思了。 沈念安跟张山又随意闲扯了几句,也打听不到啥内容。就带着沈春枝告别了村霸和半老村花往姜家驻地返回。 明月当空,春风柔和,上河村的夜色安静而忧伤。 “你都不是我大哥!”沈春枝突然说道。 “我是你哥哥,本来就不是你大哥!你大哥才是杀人犯。你哥哥不是…” 沈春枝听的云里雾里,看来真是掉进水里把脑子淹坏了。 沈念安在前,沈春枝低着头跟在后面。小脑瓜里思绪万千。 母亲和弟弟被人杀了,虽然知道是沈念安杀的,但不管如何,两个人总有一份血脉相连的兄妹情。 但现在连这个也没有了,这人世间真的就只剩她自己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袭击着十二岁的沈春枝。让她的泪水无可遏制。 “我不想跟你回去了……”沈春枝低声道。 原来跟着沈念安固然有报仇的原因,但内里的血脉亲情还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沈念安留她活口的事情她当然也没忘记。 虽是因为母亲和弟弟被杀的原因刻意不去想,但不代表她真就能心如镜湖。 “不报仇了?”沈念安转头道。 “我自己会报!” 沈念安转身停了下来,哭泣着的忧伤小豹子沈春枝就一头撞进了仇人怀里。 惊慌抬头才看到沈念安一脸嫌弃,心里更是恨的慌,忙退了几步瞪着沈念安。 “沈春枝!这才坚持了一天半你就不行了?你不会是没信心报仇了吧?”沈念安鄙夷道。 “我才没有!”沈春枝气道。 “那你逃什么?” “……”沈春枝紧紧的咬着牙关不说话。 沈念安已经与他没有了血脉关系,她也就没有了心安理得依附的理由。 更重要的,在这两天的时间,她对沈念安的恨意正在一点点淡去。虽然时时提醒,但已经没那么坚信了。 无论他说的话,还是做的事情,实在是与一个残忍的杀人犯八竿子打不着,反而是想把真的杀人犯找出来。 是真是假,如梦如幻,十二岁的沈春枝尚且看不清,但却依然会受到影响。 “瞅瞅你没出息的样子,也配跟我一样姓沈?你不是说我杀了你母亲和弟弟吗?那你报仇啊!” “吃我的,用我的,跟我学武艺,读书识字,最后还把我一剑捅死。这样报仇不痛快吗?” “你母亲和弟弟在哪儿呢?她们就像死去的野狗一样连埋骨头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冤魂现在还在野地里飘着呢!你不思报仇,想些乱七八糟的,你对得起他们吗?” 安静的夜色里,沈念安声音凄厉的如同夜莺啸叫,沈春枝听的头皮发麻。就连边上的青颜也站在的老远,此刻的姑爷真的有些吓人。 “我咬死你!”沈春枝哪里还能听得下去,咬着牙就向沈念安冲了过来。 青颜忙要上来帮忙,但沈念安连忙阻止了。 虽是大病初愈,但要是连十二岁的沈春枝都制服不了,那也太拉胯了。 沈春枝刚扑到近前,沈念安就一把按住了沈春枝的头。沈春枝的头倒是被强制定格在了半空,但身子却还是直冲过来。 沈念安只好无奈的松开了手,沈春枝又撞了一个满怀。 满腔羞愤的沈春枝想狠狠咬上沈念安一口,可沈念安一双大手将她的头牢牢锢在胸前动弹不得。就算张牙舞爪,也未能挣脱分毫。 沈春枝被自己气哭了,任由泪水决堤,哭得肝肠寸断。仇人明明就在前面,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念安凝视着怀中泣不成声、凄楚无助的沈春枝,终究心软了下来。 略微放松了原本紧绷的双臂,任由这个几乎濒临崩溃的“便宜妹妹”在自己怀中尽情宣泄。 他轻抚着怀里那一脑袋的乱毛。乱毛下的沈春枝哭得声嘶力竭,几近昏厥。 就是旁边的青颜也看得雾气腾腾,两兄妹这到底是怎样的人生无常和爱恨情仇。 沈念安抱着哭昏厥的沈春枝回到村口的驻地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早已经将一切收拾利索的素锦忙上来迎接,看着姑爷怀里昏睡的沈春枝一脸惊奇。 “阿依,今晚就辛苦你照顾了。”沈念安把沈春枝放到了床板上。 “姑爷放心吧,奴婢一定会照顾好沈小姐的。” “叫她春枝就好,没有沈小姐。” 沈念安出了帐篷,就迎面碰上了赶过来的徐冲。 “姑爷!” “都安顿好了吗?”沈念安问道。 “姑爷,都安顿好了,放心吧。” “明早帮我办两件事,一是找些木头柴火,我要把王氏和沈春风火化了。“ “……”徐冲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是上次还烧的不过瘾吗?毕竟这时代都讲究入土为安。可看着姑爷身边的青颜,到底没敢吱声。 “二是明天找村里的孩子问问,谁最近见过沈念安和老郎中在一起,有见过的把他给我带过来,我问问话。” “好的,姑爷!”徐冲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忙答应了下来。 安排完诸事,沈念安又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就回帐篷睡觉,一夜无事。 早上,沈念安见到了一脸平静的沈春枝,这个被人生变幻无常折磨的快要绝望的姑娘仿佛也一夜之间长大了。 几人来到一块空地上,乱七八糟的木头搭建起来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焚化台,王氏和沈春风的残肢就在上面。 “念安,你真就打算把他们这么烧了?”叶惠中来到沈念安身边问道。 沈念安转头看了一眼叶惠中,还以为昨晚就是逢场作戏的场面话呢,敢情你还真这么叫上了? “烧了吧,想来她们也不愿意留在这个让他们痛苦的地方,尘归尘,土归土。人生几十年,终是一场梦,就让他们随风去吧。” 沈念安看着那焚化台眼神里有些茫然。 按照正常的逻辑,沈念安杀王氏应该不至于让王氏毫无察觉的就死去。如果王氏看到了沈念安,她又作何感想呢,会后悔吗? 叶惠中转头又看了看沈念安,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怎么来的这么多消极的感慨。但也没再张口说什么。 “徐冲,点火吧!” “姑爷,你和沈小姐不看一眼了?”徐冲问道。眼看着就没了,做子女的好歹上去看看啊。 “不看了,她应该也不想看到我们。”沈念安回道。 就算是把自己认错成了那个沈念安,也只不过是她卖了的一个弃子。而沈春枝,也不过是一个没用的丫头罢了。 她想要的,想珍惜的,一直都在身边。 第24章 拨云见日会有时,昔日豪杰终做土。 微弱的火苗起初只是在焚化台一角摇曳,随后迅速膨胀、攀爬,其势成燎原之火,顷刻间便席卷了整个焚化台。 早已褪尽色彩、模糊难辨的尸骨终究消失在了炽烈的火焰和升腾的烟雾中。 “春枝,你怎么不跪也不哭?”沈念安转头疑惑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 沈春枝目光凝固在那熊熊燃烧的火光里,语气平静而冷漠。 “走吧,带我回你家看看!”沈念安转身道。 村西头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一片焦土,漆黑的墙壁下,满地的焦木烂物。 这里曾经是沈春枝的家,也曾经是那个沈念安的家。曾经的烟火人家已经化为尘土。 沈念安与沈春枝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地的凌乱,各自心绪复杂。 沈春枝转头看了看那孤零零的大树,如果一切都没变那该多好。 “春枝,看什么呢?”沈念安奇怪道。本来以为不流泪了,结果看树又看哭了。 “……哥哥,你身上的玉佩还在吗?”沈春枝擦了一把眼泪看向沈念安。 “玉佩?什么玉佩?”沈念安问道。 “就是你脖子上挂的一块玉佩。”沈春枝看着沈念安说道。 “我哪有玉佩,在哪儿呢?”沈念安说着话,就拉开衣领敞开了脖子。自己还低头看了一眼,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沈春枝看到沈念安脖子上确实空无一物。也不知道是母亲记错了,还是他忘记了。 “你是想说沈念安有一块玉佩吧?”反应过来的沈念安问道。 “母亲说她见过你有一块玉佩。” “那就是你大哥有,你哥哥没有。”沈念安固执道。 从他的角度,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知道怎么回事情,也分的很清楚。 但这些话却经常把别人搞的很崩溃,要不是看他思维清晰,都以为他脑子坏了。 但沈念安没办法。他认下肯定不行,不认也不行,就只好这么似是而非的交流着。 “所以实际上你也没有见过那块玉什么样吧?”沈念安盯着沈春枝。 沈春枝沉默不言。 “昨天晚上你也听张叔说了,他如果有的话其实也正常,他根本就不是你爹的儿子,本身家里必然不简单。只可惜我们都没见过,要不然还能有点线索啥的。” 听着沈念安这混乱的话,沈春枝的脑袋又烧着了。 沈念安看着沈春枝一脸的迷茫,继续说道: “春枝,你可以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沈念安。我是正义的沈念安,而杀你母亲和弟弟的是邪恶的沈念安。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个邪恶的家伙找出来,然后找他报仇。” 沈春枝的脑袋上火更大了,如果她知道一个词,一定会说沈念安已经彻底人格分裂了。 沈念安看着沈春枝的表情,无奈的闭了嘴。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沈念安也没再解释,就在案发现场里里外外的看了起来。 房屋部分很明显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堂屋,一部分是偏房。 沈念安先是围绕着堂屋,特别是沈春枝母亲住的房间细细的在地上查找。可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在附近再发现过那个脚印。 包括院子前后都又找了一遍,完全没那个脚印的痕迹。沈念安不相信他能有把脚印清理的意识,所以只能说明他没穿那套衣服。 其他脚印倒是挺多,但已经乱七八糟的分辨不出来了。 嗯,倒是找到了扔在墙外面的火把,可有毛用啊?他还能鉴定上面的指纹去?而且就是沈念安干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个就是沈念安住的房间?”沈念安看着一间偏房问道,屋中的痕迹很明显与其他两间不同。 “嗯!”沈春枝答应了一声。 沈念安挪开了盖在上面烧焦的木头,就在屋里慢慢翻找了起来。 相比较几间堂屋因为事后需要处理尸体的原因,偏房的现场相对来说保留的完整一点。 但这房间确实也太逼仄了,沈念安都很难想象沈念安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 “你画的画就放在这个箱子里。”沈春枝指着一个残破的箱子说道。 箱子也许是位置较低的缘故,倒是没有全部烧完,还留了一部分残片。 沈念安翻开那些残篇看了一下,有一些正规的书籍,而且全都是手抄本。看来沈念安以前倒也是个挺上进的人,奈何天不遂人愿。 还有一些不知道是抄的还是写的诗词,虽然都只是只言片语,但不难看出沈念安的戾气。 沈念安很想从这些文字中看出这个世界的沈念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看来看去,似乎都很难归纳出一个形象。只有冲天的戾气能燃烧整个屋顶。 难怪自己当时看那个册子能吓一跳,不得不说人家这戾气都已经能化形了。 除了这些,其他的都很简单。屋内没几样家具,被褥什么的都早就成了黑炭,掩埋在尘土之下。沈念安也懒得翻了。 “出去吧,也没什么看头了。”沈念安说着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爷!” 沈念安抬头就看到徐冲带着几个孩子站在远处,咧嘴笑了起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未尝不好。 “咋没过去呢?”沈念安来到几个孩子身边问徐冲。 “……”徐冲腮帮子抖了抖,这才多大的孩子,还能像你一样啥都不忌讳? “你们谁见过老郎中?”沈念安让丫鬟分了几个果子给几个孩子。 “我见过!” “我也见过!” “沈念安,老郎中不是就跟你一起的么,你为什么还问我们?”一个半大的孩子疑惑的看着他。 虽然没大没小,话也不中听,但沈念安却如听仙音。 “我记不得了。你来说说,都看见我和他在哪里?”为了怕扰乱几个孩子的思维,沈念安只好变得“正常”。 “就你昨天站的那棵树下啊,就前几天还看见过。”孩子还用手指了一下。 “一共几个人啊?他们都在干什么?”沈念安耐心的问道。 “就你和那个老郎中,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们本来是到那边的河里玩。结果刚到那里就看见那个老郎中和你站在树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们没过去看看?”沈念安问道。 “不敢,你可凶了。”一个孩子害怕道。 “那现在我看你也没害怕啊!”沈念安问道。 “因为你现在不凶了啊!” “我那天看见你们了么?”沈念安又问道。 “没有啊,我们吓的跑掉了。” “你不是说我可凶了吗?我都没看见你们,你怎么知道凶不凶?”沈念安疑惑道。 “因为你以前还在河边看见过我们啊,然后就瞪我们,可凶了,怪不得会杀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既胆大又胆小。 “沈念安,你真的会杀了我们吗?我爹可就我一个儿子,你不能杀我。”又一个孩子眼神里满是认真。 沈念安嘴角抽动,你知道么,现在要换了另一个沈念安,你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我是好的沈念安,我不杀人。除了那天,你们还在其他时间看见过他们在一起么?”沈念安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 “没有了。” “那你那天见他有穿奇奇怪怪的衣服么?”沈念安大概比划了一下。 “还有奇怪的衣服?那是什么样的衣服啊……”虽然沈念安比划的认真,但孩子们显然无法理解那样的衣服是什么样的。 沈念安了然,如果沈念安真穿了自己的衣服,孩子们不可能没印象,那种款式就跟黑夜里的明灯一样。 “挺好,玩去吧,以后见了沈念安还是远远的跑开,说不定他又凶了。” 看着跑远的孩子,沈念安的眼睛里欢喜异常。 “春枝,你说的风筝就在那棵树上?”沈念安转身看着远处的大槐树问道。 “嗯,原来就在树上。” “春枝,我们总算见到阳光了。你说过那个老郎中要买风筝,沈念安把他骂走了。可是刚才的孩子却又见过他们。而且他们是单独在一起。有意思吧?”沈念安看着沈春枝笑道。 沈春枝也困惑不已,看着风中的大树越发迷茫。 沈念安——流落江南的罪臣之后,也就是那个风筝。 何不愈——一个以“行医”为名,实际上是找沈念安的人,也就是那根风筝线。 那么风筝线又攥在谁手里呢? 他们找沈念安又是为什么? 总不能还有活着的亲人吧? 自己又是怎么就一头栽进来呢?如果上面三个问题还能胡乱有个猜测,那这个问题就毫无踪迹可循。 阴谋已经露出了一个线头,但紧跟着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姑爷,王氏母子的骨灰怎么办?”徐冲问道。 “都装起来吧。春枝,带我去看看你父亲!” 沈平的坟茔在上河村西南一里多的地方。沈家没有本家亲族,所以只有沈平孤零零的一人葬在这里。 这里是一代大侠的最终归处,凄惨而又荒凉。 沈念安站着,沈春枝跪着,各自的心境自是不同。 沈念安感怀于江湖故事里的情与仇。 而沈春枝伤悲于不知道父亲居然有那样的来历和故事,也未曾见过父亲持剑的风采。 父亲也曾年轻,也曾英勇,可如今家门破落,只留一孤女和满地悲伤。 第25章 往事犹如流水,难回首、烟霭纷纷。 沈念安站在沈平的坟前有些伤感,他肯定想不到一世忠诚换来的是这种结果。 “春枝,你父亲是怎么走的?”沈念安问道。 “父亲跟……沈念安上山打猎踩到了陷阱里,就没再活过来。” 沈念安听到沈春枝话的称呼,嘴角轻微上扬了一下。几天来的事情终究开始在这个丫头心里发芽。 “不对吧?要按照张叔说的,最起码你父亲有不错的武艺,怎么可能掉进陷坑呢?而且就算掉进去也不至于就没了。” 与沈春枝相比,沈念安知道的更多。如果没有巧合,他从赵五里那里听来的大侠就是沈平。沈平不光会武艺,而且有极高的水平。这样的人能是这么个死法?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才几岁。就记得说是父亲摔死了,是沈念安回来说的。” 沈春枝虽然很多事情仍然搞不明白,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特别是今天沈念安跟她说的话,还有刚才几个孩子说老郎中的事情,居然真的在她心里慢慢割裂出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凶,一个不凶,两个沈念安。 “你说有没有可能你父亲也是他杀的?”沈念安困惑道。 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沈平对他多大的恩情?结果一朝得势就连人家亲儿子都没放过。这样的狠人能是一天炼成的? 可又会因为什么原因呢?总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就杀了自己的养父吧?而且那时候他知道自己不是沈平的亲儿子么? 沈念安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沈春枝的回应。沈念安都想不明白,沈春枝又怎么可能给出答案。 “春枝,给我讲讲沈念安吧,你记忆里的沈念安。” 春风柔和,但回忆总是痛苦,越痛苦便越悲伤。所以沈春枝讲的也很难。 “所以他是会读书识字的?” “嗯,父亲在的时候我记不清了,但父亲走了以后沈念安还是跟着村里的老夫子读了几年书的,直到老夫子也走了才没继续念书。” “也不是沈念安不想读,是母亲不给他束修。所以他就是窝在家里自己看。”沈春枝补充道。 “你也要学会认字看书,而且要比他学的更多更好。你还要学武,以后见了面,一剑砍掉他的狗头!”沈念安说道。 沈春枝看着父亲的坟头有点茫然,就算真的有另一个沈念安,可又会在哪里呢?他是回自己家了吗? 其实沈春枝嘴里的沈念安还停留在好几年前。最近几年都没什么实际接触,也不知道人家干什么,人家也不搭理他。 沈念安对这个世界的沈念安了解了一点,但好像也价值不大。 说话间徐冲就带着十人几来到了坟前。后面还跟着几十个人,有衙役,有乡民,看来麻烦又来了。 “姑爷,这些骨灰?” “洒在周围吧,也算是家庭团圆。” “不可!沈念安,我们昨天就说过,上河村不留王氏母子的尸骨。”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义愤填膺。 “张叔,你看呢?”沈念安看着人群中的张山。 “你都既然已经烧成灰了,又何必把他们留在这里呢?” 张山其实并不想闹到这个地步,可很多事情他也得看村里人的意思。至少他犯不上帮沈家。 “那应该放哪里?要不我撒在河里?”沈念安的脸色不好了。 “那也不可!撒在河里怨鬼不是进了水里,我们还怎么吃水?”拄着拐杖的老头子最是积极。 “那你老给指个地方!” “反正上河村就是不行,出了上河村你爱放哪里放哪里?”老头子胡子一抖一抖。 “明府,你怎么看?”沈念安又看向一起过来的叶惠中。 “念安,要不就随便抛洒在别处,或者就埋在清溪县,地方我让许令给你找。”叶惠中到近前说道。 旁边的许令一个激灵,自己管这事吗? “明府,他们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让他们去别处,不成孤魂野鬼了么?” 沈念安感觉叶惠中指望不上,只好往前站了一步。 “昨天你们不愿意让他们埋骨于此,我和沈春枝做了忍让。所以把他们母子化成了灰。” “我想把骨火泼洒在这里,就是表示一个让他们全家团聚的心意。一对可怜的母子,人死如灯灭,风一吹,这些灰也就没了。” “各位年长我沈念安许多,为人处世也比我更宽厚。没道理容不下他们,就让沈春枝有个安慰,也让人家一家见上一面,行不行?” “不可……”老头坚决不让。 “四叔,要不就算了,就一把灰的事情,就算有怨鬼,也早就烧化了。”张山劝道。 “这是什么屁话,怨鬼岂是明火能烧化的?况且我上河村向来没有横死的鬼,岂能坏了规矩!” “埋骨不让,现在已经尸骨无存,就是一把灰也不行?”沈念安气道。 “不行,你自己杀人自己找地方埋,我们上河村容不下你们!”老头拄着拐杖一脸肃穆。 “就你最积极,我看你是怕他们来找你吧?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哼!休要拿你套话来吓唬老夫。老夫不让他们在这里,是为了我上河村五十多户人家,而不是为了老夫自己。” “说的倒是好听,那就撒在你院子里?” “你就说出花来,上河村也容不下!”老头油盐不进。 “如果我一定要呢?”沈念安已经不能忍了,太过分了。 “那你别怪我们连沈平也容……”老头话没说完就惊呆了。 已经不能再忍下去的沈念安接过了一包骨灰直接就纷纷扬扬的撒在了身后的坟头上。飘落飞扬的尘埃瞬间就遮住了沈平的坟茔。 “沈念安!”叶惠中吓了一跳。这人做事怎么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竖子尔敢?”老头气的全身都哆嗦。 “你看我敢不敢?徐冲,把骨灰全部撒在这里,我看谁敢拦?又有谁敢动沈平的坟!”沈念安气势凛然。 徐冲几个人趁乡民没反应过来之际,将几包骨灰全部撒了出去。坟头周围瞬间尘雾飞扬。 “啊呀呀……沈念安,你缺了大德了你!” “到底谁缺了大德?连一对可怜的母子都容不下,你一把岁数活到狗身上了?”沈念安声色俱厉。 “我就洒在这里了,如何?不情愿过来一粒一粒捡起来啊!”沈念安气道。倚老卖老的狗东西,就是太给他脸了。 “沈念安你活腻歪了,跟我上……”有年轻的当即就要冲上来。 沈念安急忙往后退,一下子就躲在了叶惠中后面:“明府,到你了!” 卧槽!清醒过来的叶惠中就看到乡民拿着农具向他扑过来,瞬间傻眼了。 还好许令机灵:“快,保护明府!” 其实不待许令下令,姜家护卫和衙役也已经抽出了刀。毕竟跟着来就是干这个的。 尤其是徐冲。刚才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善了了,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刺啦”一声长剑在手,寒光四射。 “住手!住手!你等要造反不成?”反应过来的叶惠中高声呵斥道。 叶惠中倒也不失胆色,被沈念安坑到了前面,也只能迎难而上。挂着一脸的肃穆自有威势。 真要发生民变,他不光这县令做到头了,搞不好性命难保。 “都住手!”张山也是吓了一跳,事情怎么转瞬成这样了。 好在两边也没直接开干,一边拿着农具,一边拿着兵刃,力量有些悬殊。 拿农具的总不能去送死吧?拿兵刃的只是防御。所以双方成了相持的局面。 “乡民们,听本官说几句。你们不容尸骨,但现在就没有尸骨,无非一把尘土罢了。而且这地头也是人沈家的,人家洒什么东西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不可……”就会说不可的老头子还是不行。 “你这个老不死的,我记得当初沈平来上河村就是你接待安排的是不是……”沈念安气的又冲了出来。 “竖子,你说的什么狗屁东西!”老头瞪着眼睛不明所以。 “沈念安,住嘴!”张山吓了一跳。 这个竖子是真敢啊!没想到他连自己都豁得出来。 虽说朝廷已经对当初女帝遗臣下了特赦令,但这怎么都是一桩大事,真要挖出来,还不一定谁会拿出来做文章呢。 县衙对邻里纠纷、丧葬风俗不会管太多,主要都靠里正乡老管理。但一旦涉及逆案那可就把刀递给衙门了。 “四叔,咱们先回家,回家说。快来,把我四叔扛回去……”张山忙指挥着几个乡民扛着骂骂咧咧的老头就跑。 “张叔,还是你通情达理,沈平的坟在这里没问题吧?”沈念安笑道。 “就这样吧,风一吹也就没了,说不定长的庄稼还好呢,都回去吧!”张山气的甩了甩袖子也走了。 张山本身还是有权威的,就看他尽力不尽力。哪里想到今天被沈念安拿捏了。 沈念安倒也不是故意如此,实在是那个老头子油盐不进。 一场本来剑拔弩张的丧葬风波在很多人不明所以中结束的很快。 “念安,他们怎么退去了?”叶惠中感觉这一切云里雾里,刚才不是还剑拔弩张的么? “明府一县之长,张山不敢不尽力。”沈念安轻笑道。 “……”叶惠中倒是想这么觉得,但好像不太对。 “明府,你们先回去吧,我陪沈春枝待会儿。” 孤零零的坟茔,满地的骨灰。清风吹过,一缕一缕的带向天空。 “你说娘会怨我吗?” “她不该冤你,母亲就应该有母亲的样子。要不是她刻薄,你们原本是很幸福的一家。” 太阳西斜,沈念安才带着沈春枝往村子里走。 沈春枝在前,沈念安在后,两个人走的很慢,影子拉的很长。 第26章 且行且看且从容,闲敲县令漫画图。 沈念安为什么强行把沈春枝绑在自己身边?当然不只是基于同情。 沈春枝与这个世界的沈念安有特殊关系。特别是能在灭门案中单独留其一命,就更说明了沈春枝在他心里的特殊性。 留着沈春枝就是留了一个诱饵。总能有机会把他钓出来。 复仇的手段也并不是非要自己动手。如果让他珍视的妹妹沈春枝把那把剑插入沈念安的胸膛,他一定能含笑九泉。 我本良善,自当成全。 此番来上河村,收获颇多。知道了沈念安的大概身世还有他的一个伙伴。 在这开局就是迷雾重重的世界总算抓住了一个尾巴。不至于完全一头雾水。 但好像收获也就只是如此而已,其他线索也断了。沈念安和何不愈去哪儿了呢? 完全不知道,更别提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除了打探一下十多年前在清溪的大侠案,好像就没有什么头绪了。那该怎么办呢? 好像只能等着了,等着新的线索出现。 对,还有姜家。 还有,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否则就算遇见了沈念安,还真有可能搞不过人家,那是一个狠人。更别说可能还有背景。 “明府,来喝杯热茶!” 沈念安宽大的帐篷里,思路豁然开朗的沈念安看见进来的叶惠中自然就有好心情。 “你就叫我来喝茶?”叶惠中气道。大家忙的脚不沾地,这个竖子倒是逍遥。 “我这还不是惦记着明府,怕明府太过劳累,所以才煮茶相候。”沈念安笑道。 叶惠中看着沈念安笑得跟捡了钱似的,就恨的牙痒痒,纯粹是跟着这个竖子瞎忙。再说你有那么好的心? “明府,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沈念安也没管叶惠中哭丧的脸,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本官让许县尉查了本村所有民户,除了你家之外,既没有最近不见的人口也没有其他线索。到现在就陷入了僵局。” “明府,咱们回吧,反正案子你也破不了。” “哼!难道指望你破?你不是协助我们破案的么,你破出什么来了?”叶惠中气道。 “所以咱们回去啊!这案子咱们谁也破不了。要不咱们回去找个人屈打成招算了。” “噗~咳咳~”叶惠中一口茶水喷出,呛了个半死。这个竖子说的什么话!这种话能正大光明说么? 沈念安嫌弃的往后躲了躲,这么大人了,还总是一惊一乍的。 “你昨天不是说有同伙么?”叶惠中装作看不见,用袖子擦了擦嘴。 “明府说村里没少人,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的同伙是别的地方的人,另一个就是同伙虽然是上河村的,但却没有跑,仍然潜伏在上河村。” “仍然潜伏在上河村?难道他们还有别的盘算?”叶惠中疑惑道。 “有可能就是已经结束了,同伙就是没跑。但也有可能继续作案。目前也看不出他们还要干什么啊,咱们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守着吧?” “看来也只能回清溪了!”叶惠中颓废道。 “明府也勿要过分在意,命案未破并不全是明府的责任。而是事情本身就很复杂,咱们的条件也有限。” “而且就算咱们知道谁是凶手,可人要是跑了,明府又能如何?带着衙役满世界的去追吗?” “至少也可以画影图形上报江南道进行全境缉拿。” “那明府就照着我画吧,看看能不能缉拿到。”沈念安说道。 如果通缉令真能有效果倒也可以试一试。但沈念安基本没抱指望,那就几笔简画,能有多大用? 自己通缉自己,玩的就是心跳!沈念安都能想到自己又被误抓进去的一天。但愿这段时间不需要出清溪吧。 “念安此言何意?”叶惠中疑惑道。 “我昨天就跟明府说过,凶手是故意栽赃陷害于我?如何栽赃陷害?” “根据沈春枝的记忆,其实不光是眼睛,那人就是五官也跟我差不多。所以明府要是想试着缉拿,可以按照我来画凶手。” “可知姓名?”叶惠中想了一下,好像也是一个思路。 不光是因为这种可能性成立,关键还在于他能够对上官有个交代,否则一点线索也没有,他这个县令重则降职,轻则问责。 “不知道,看明府办案这么认真。我给明府再提供一个线索。曾经有孩童看到一个长的像我的人跟游医何不愈单独见过面。” “何不愈?”叶惠中吃惊道。 “明府也知道何不愈?” “江南神医何不愈,他在江南一带颇有名声,怎么会与这件案子相关?”叶惠中皱眉道。 “不好说,但这就是线索。今天根据孩童的描述,我与那人长的极像,就是眼神有些凶。” “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事情?”叶惠中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念安,同时脑子里心思急转,那与沈念安是什么关系? “明府,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明府刚才也说了,那是名医何不愈,如果本就跟我差不多一个人,他稍微使点手段让人变成和我一样,也不难理解吧?” 沈念安尽量诱导叶惠中不从个人身份层面进行联想,而是仅仅围绕面部特征。如果只是沈念安一个人这理由就很牵强。但有何不愈这个神医在,一切就说得通了。 “所以明府可以通缉这两个人,但凡抓住一个人,这个案子也就有了眉目。” 沈念安还是把这两个嫌犯信息透露给了叶惠中,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吧。 虽然原来没想过官府能在这个诡异的案子中有所作为,但好像让他们把水搅浑也没有什么坏处。 至于姜家?那也就正好看看姜家的反应。 “念安也说那人是通过何不愈的手段改变了面貌。现在作案已经完成,他又岂能一直保持面貌。”叶惠中说道。 “明府说的是,但现在咱们有两个人啊,除非那何不愈也变了面貌。否则两个人总能有点收获吧?” “而且明府要知道,那两人费尽心机栽赃陷害我,可我呢?还活着呢!明府说那两人后续该如何?“沈念安又丢出了一个思路。 “杀你!”叶惠中惊道。 “明府说的是,不光有可能杀我,还有可能继续栽赃陷害。所以明府应该紧紧跟着我,别老溜号…” 叶惠中怒发冲冠,这个竖子说的什么话,本官是你的护卫吗?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跑了。毕竟杀我也不太容易,反而可能把自己栽进来……” 杀我?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的。但自己与叶惠中的视角还不太一样,各种可能性太多,沈念安来杀自己未必就是可能性最高的那个。 毕竟作为女帝遗臣之后,他背后的人或者他自己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何不愈费尽心思的找到他,结果他就跟自己死磕?好像犯不上。 当然也不可不防。万一人家背景了得,少爷回归家族,化十万草木为兵,浑身上下全是逆鳞,就是容不下自己也有可能。 这么一想还真是惊到了,毕竟对人家背后的事情完全不知道,派几个人来杀自己也不算难吧? 沈念安转身看了看素锦与青颜,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水平如何。 有了新的线索,叶惠中信心大增,忙安排许令去找那几个孩子,果然问得了实情。 按照原本的指向,自然是沈念安无疑,但沈念安有不在场的证据。 而且就眼下这证据都是他找到和提供的,破案又这么积极,叶惠中对沈念安完全无疑虑了。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成为现实,结合沈念安昨天的假设,那就是那两个人先敲晕了沈念安,再杀人栽赃陷害。 虽然这里面的证据并不严谨,但却是最合理的推测,否则实在说不通。 至于两个沈念安的可能,这种几乎为零的事情叶惠中想都不会想。毕竟太逆天了。 这也是为什么沈念安只描述面貌特征,而丝毫不提沈念安真实身份的原因。 提了他们信不信另说,目标的焦点就又会集中到自己身上。 “念安,没想到你真是本官的福星啊,本来毫无头绪的案件,瞬间柳暗花明。” 叶惠中本是追求喜怒不形于色的官场中人,为人也严谨。但在这种巨大的惊喜下,脸都快要笑烂了。 现在不光所有的人证能串联上,凶手也有了明确的目标。后续如何,至少也不是他这个县令的问题了。 “明府,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好看你为难而不顾。”沈念安拍了拍叶惠中肩膀。 叶惠中尬住了,这nm县令的肩膀也能这么拍吗?而且谁跟你兄弟啊?这个竖子真是有杆子就爬啊! “我们这就回清溪,画影图形追索嫌犯!” “这都晚上了还回?”沈念安惊道。 叶惠中嘴角抽了抽,你住在外面当然当然无所谓,本官那帐篷多寒酸,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像叶惠中这类官员下乡住在百姓家才是常态,比如此刻就该住在张山家,详细的跟村花了解民情。 但叶惠中是谁啊?誓要做个好官的人,更何况涉及凶杀案,更不可能随便住百姓家中了。 “明府,使不得!虽然现在有月亮不假,但好几个时辰怎么回?要是明府被那人截杀了,岂不是破案未半,中道崩殂了么?” 自己还有事呢,哪能让你回去?而且想到刚才那种可能,自己说的也不是无稽之谈。 “本官这么多人,他来了岂不是正好?”叶惠中气道,这个竖子就不知道盼点自己好? “那也不值当啊,衙役兄弟的命也是命啊,哪有半夜赶路的?”沈念安急忙拦道。 这叶愣子不知道人家沈念安多大的背景,反正你一个县令死了估计也是白死。 “横竖都是你有理!”叶惠中气道。 “那明府以后可以叫我常有理!”沈念安笑的很随和。 “也不知道姜家怎么就看中你了!”叶惠中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姜家怎么会招个赘婿呢?但他也就是疑惑,毕竟不关他的事情。 “明府,难怪你老判冤假错案,你这眼神有问题啊!我多优秀你看不出来么?”沈念安惊道。 “呵~”话不投机半句多,叶惠中气呼呼的甩着袖子回自己营帐了! 沈念安则看着那飘动的门帘想着事情,这最后一晚会安然度过吗? 第27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一晌贪欢,难捱! 沈念安坐在河滩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自己落水的地方,嘴里的烟雾顺着清风吹散在暮色里,但心里的彷徨与迷茫却怎么也散不去。 素锦和青颜就站在远处看着沈念安,这几天那个意气飞扬、智珠在握的男人不见了。他坐在夜色里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神伤。 看着那一口口的烟雾从他的嘴里接连不断的喷涌而出,素锦的心里莫名就是一痛,像针扎一般的疼。 她们从进姜府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固定,而分配给了这个男人,就需要伺候他,直到被嫌弃或者老去。这就是大黎女婢的命运。 其实素锦心里是欢喜的,丫鬟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就算对方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自己又能如何? 而姑爷温润如玉,真诚友善,这是上天馈赠的礼物。 所以感性而多情的素锦自从分配给了沈念安,就尽力的伺候他。 虽然知道自己不够格,可在心里却把他默默的当成了自己男人,她希望他好。 素锦不顾青颜诧异的目光,走到沈念安身旁坐了下来,肩膀缓缓的靠了过去。 正在吞云吐雾、愁眉不展的沈念安突然一愣,就被烟呛了几口,这才慌忙将剩余的半截烟碾碎在土里。 看着那粉碎的烟丝,心里遗憾了半天,少一根是一根啊! “姑爷,你没事吧?”素锦慌忙拍打着沈念安的后背,她也不知道自家姑爷反应这么大,一时间脸上就有些红润。 “没事,我是没想到素锦居然投怀送抱,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沈念安笑道。 自己是有些迷茫,但不代表就很悲伤,毕竟谁还没个多愁善感的时候呢? 这偶然的一打岔,沈念安也就从低沉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噗!奴婢是想跟姑爷说,无论如何,素锦都会陪着姑爷的。”素锦的一双眸子如星辰般璀璨,嘴角微勾,笑意真诚而动人。 “素锦最是心疼我,我自然是知道的。”沈念安笑着就搂过了素锦。 素锦轻笑了一下就温柔的重新靠在了沈念安怀里,原来姑爷的怀抱能如此温暖。 “还有我呢?!”青颜站在旁边气呼呼的说道。本来三个人一起来的,结果她现在被丢在那里了,多尴尬啊! “嗯?”沈念安转头才看到青颜就站在另一边。脑袋里就有些发懵,什么叫还有你? “噗!我可只是占了姑爷一边,另一边不空着呢么!”素锦笑道。 卧槽!古代的生活这么贴心么?沈念安心里一惊,左拥右抱就这么直接来了?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眼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就在沈念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青颜也坐在了旁边,一把就搂过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头也靠在了肩上。 沈念安都看傻了,这丫头,你当是扳钢筋还是抱木头呢? 青颜原本性格就清冷一些,心思也没素锦那么细腻。现在被逼到墙角只能生搬硬套。 结果莽完了心里才开始狂跳不已,原来抱着一个男人会是这种感觉。 沈念安忙要抽手,心慌不已的青颜心里更加慌乱了,一双眸子就怔怔的看着沈念安。 虽然是没有说话,但满眼都是你得给我个说法!是不是嫌弃我? “换个姿势,换我抱着你。”沈念安笑着就搂住了青颜的后背。 青颜的一颗心这才放松了下来,靠在沈念安肩膀上,感觉似乎跟刚才确实有点不一样。 可也有一样不太好,就是这样显得自己似乎很柔弱。 “我知道你们俩的心思,其实我真的没事。只是这些天遇见的事情太多了,心里乱糟糟的,所以难免就想的多了些。” 沈念安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没想到两人能有这份心思和勇气,所以内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孤单。 “不管有没有事,奴婢都是姑爷的人。姑爷要是累了倦了,有奴婢呢!”素锦的话依旧如春风拂人心,温暖而动情。 “能得素锦和青颜垂青,我沈念安看来也是有福气的人。” “姑爷可不能这么说,奴婢和青颜只是一个丫鬟,配不上垂青两个字。只要姑爷不嫌,就是奴婢和青颜的福分。” “我沈念安又不是有眼无珠,怎么会眼瞎到嫌弃素锦和青颜的地步。” “噗!姑爷既然这么说,那就拿出来吧!” “什么?”沈念安愣神道。 “就是姑爷放在嘴里的那东西,奴婢虽然不知道那叫什么,但烟入肺腑,又怎么能是好事呢?奴婢可不能看着姑爷这么糟践自己。” 沈念安嘴角直抽抽,都有点抱后悔了,啥也没干呢,先不让抽烟了,到哪儿说理去? “素锦,这里面就十几根了,抽没了我就是想抽也没办法了。”沈念安垂死挣扎。 “那姑爷先放奴婢这儿,奴婢会好好的给姑爷保管着。姑爷现在想抽,就先抽青颜吧!”素锦笑道。 “啊?凭什么抽我?”一边正在感受心跳不已的青颜没想到素锦把自己推了出来,当下便要不依。 “哈哈~因为你身体好,耐抽!”素锦挤在沈念安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沈念安看着笑闹的两人,心情也愉悦起来,这两个丫鬟着实不错,一个细腻,一个冷艳。尤其素锦,真是个聪明至极的姑娘。 他从出城后就刻意拉近与两个丫鬟的关系,看起来是有了收获。 无关于美色,而是他陷于这样一个困顿的局面中,必须寻找破局的机会,也必须得有自己的人。 无论姜家到底有没有别的图谋,这两个会武功的贴身丫鬟,都是沈念安的上佳选择。 如果她们本身就有问题,也能通过他们看清姜府。如果她们没问题,则未尝不能成为自己的帮手。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不干净,在一派温馨的气氛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三个人在河滩上笑闹了一会儿,沈念安便站起了身。月上中天,也时候去干点正事了。光等在这里也没人来啊! 沈念安带着两人悄悄的进了村子,很快便来到了沈春枝家北侧的院墙下,这里也是跟徐冲约好的地方。 “姑爷,果然不出你所料,抓到了三个。”徐冲凑上来往墙下指了指。 “找到银子了吗?还是你们谁是凶手的同伙?”沈念安走到近前看着被绑起来的三个人问道。 “你们谁敢叫唤,明天我们就交给县令,把你们当偷窃罪论处!”护卫吓唬了几句才撤下了几个人嘴里的麻布。 “念安,我是你王叔啊,我就是来看看,没想到他们两个果然在翻箱倒柜的找银子……”所谓的王叔张嘴就开始套近乎和甩锅。 “闭嘴,我现在是杀人案的八府巡按,可不是你认识的沈念安。”沈念安没好气的说道。 “王叔”一脸懵逼,八府巡按是什么官?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沈念安也没再跟几个人扯犊子,将几个人分开询问。可弄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无非都是财迷心窍的来找银子。 沈念安让徐冲把几个人收拾了一顿就放走了,算不上多大的罪过,教训一顿就够了。 自己单独又进到院子里转了一圈,站在断壁残垣里皱了皱眉头,看来上河村之行只能到此为止了。 徐冲一脸震惊的站在远处看着自家姑爷,他就不怕吗?这王氏和他小儿子可是横死的。就算人不是你杀的,那也渗人啊。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信奉神神鬼鬼几乎是普世价值观,就连担心沈念安的素锦和青颜都心惊胆颤,沈念安也没让进来。 “心中无邪,何惧鬼神!走吧,回去吧!”沈念安出了门招呼了一声就往回走。 跟在后面的徐冲咧了咧嘴,说是那么说,能不怕么!尤其是横死的,这都没过几天。 不过心底里对沈念安的那点疑云倒是散去了,毕竟自家姑爷可是一身正气,不服都不行。 温暖的帐篷里,沈念安坐在椅子上,素锦拿着棉巾正小心的给沈念安擦着脸。 “好了,咱们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沈念安说完话就要起来。 可人还没站起来,反倒是被慌乱的素锦扑了个满怀,只好重新抱着素锦坐回到了椅子上。 沈念安心里一乐,这丫头可是太会了!搞得好像自己不小心似的。 “姑爷,要了奴婢吧……”素锦的声音轻柔而妩媚。 青颜尴尬的站在旁边无所适从,心头小鹿乱撞,脸上慌乱如潮。自己该怎么办啊?也直接扑么? “素锦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但你们还是太小了……”沈念安扶着素锦的胳膊安抚道。 现在的身体正当壮年,又怎么可能会不需要女人?更别说两个丫头花容月貌,也更别说他压抑的心情需要宣泄。可是他却不能! 不说两个丫头才十六七岁,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还一团糟糕呢,他又怎么能泰山处之? 对于沈念安而言,保持在刚刚那样的尺度就刚刚好,看起来很亲密,实际上并没有过深的牵扯。 “我们哪里小了?”正在边上无所适从的青颜听到这话立刻不乐意了,挺着胸膛一脸的不服气。 沈念安一口老血,这丫头还真是富有,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姑爷,你还说不嫌弃我们?”素锦也一脸委屈的看着沈念安。 “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呢,只是你们年纪尚小,况且认识我才几天,万一我是个坏人呢?” “噗!”素锦看懂了沈念安眼里的柔情,眼睛里的泪花闪烁,一双柔夷又紧紧的抱住了他。 “姑爷,我和青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被夫人分配给你的那一天,你就成了我们的天。是好是坏,也已经成了我们的命。” “虽然素锦不如姑爷睿智,但姑爷的心思素锦还是懂的。可素锦的心思姑爷可曾知道?”素锦趴在沈念安耳边如泣如诉。 “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青颜往前靠了靠,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沈念安,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那我这一辈子就麻烦你们了!”沈念安轻轻的搂住了素锦。 他放弃了自己的坚持,美人情深难以拒绝不说,他以为的好意也未必是别人的良药。 他终究要融入这个世界,如果际遇如此,早一天晚一天的又有什么关系? 素锦只觉耳畔一阵灼热,不自主地将双臂紧紧环绕沈念安的身躯。 “只要姑爷不嫌弃奴婢,奴婢一辈子都跟着姑爷……” 素锦本就是个细腻而多情的人,一双手恨不得把沈念安搂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沈念安到了此时也不再矫情,伸手就将痴痴呆呆的青颜搂在了怀里,大手从后背往下滑落,轻柔而坚决。 青颜瞬间瘫软在了沈念安身上,沈念安感觉头都快被埋了进去。 “姑爷,青颜别无所求。若有一日您厌倦了奴婢,只求莫将奴婢转赠他人……”青颜慌乱中残存着一丝冷静。 “别再说傻话,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沈念安不光抱着两人,手也不闲着。那一双大手像一把炽热的火炬掠过荒芜的草原,瞬间点燃了两人心中的情愫,也点燃了她们身体的渴望。 夜晚的风很轻柔,营帐里的烛火摇摆了一个晚上。 第28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美人扶腰慢归府。 清晨的曙光透过营帐缝隙,洒在俊朗的面庞上,沈念安悠然醒来,轻轻抽身而起。 看着床榻上犹自酣眠的两人玉体横陈,娇慵未消,偶尔发出一声娇哼,更显风情万种。心中充盈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红日高挂,三人在打趣与娇嗔中愈发融洽,一份不同于往日的气氛在空气中流动。新的一天,在欢愉与温情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迎上来的徐冲吓了一跳,怎么还让人搀扶上了呢。难道昨晚真被鬼闹了? “不小心摔下床来了!”沈念安扶着腰尴尬道。 “那姑爷要不要紧?要不今天就先别回了……” “回,待在这里干什么?我坐马车好了,正好洗个脸!” “啊?”徐冲傻眼了,坐马车里洗啥脸? 青颜实在忍不住就悄悄在沈念安腰上掐了一把,你还洗上瘾了! 春风轻拂,马车微颠,恰似江南的烟波浩渺,迷离而醉人。 车厢内,春光如丝如缕,斑驳陆离,旖旎风光在每一寸空间流转,空气中充盈着缱绻的柔情与氤氲的暖香。 沈念安慵懒地依偎在青颜丰厚温润的怀抱里,轻轻哼唱着撩人心弦的小曲,每一个音符都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息。 旁边跪坐的素锦朱唇衔果,眸含秋水,羞意微露,俯身将果子喂给沈念安。 这是与来时完全不同的沈念安,那时的沈念安鲜衣怒马,雄姿英发,公子世上无双。 回时的沈念安左拥佳人,右揽娇娥,沉浸于美色之欢,纵享风月之乐,尽显浪荡之态。 “素锦,姜家是干什么的?”沈念安吞下一枚果子随意的问道。 “姑爷怎么不问夫人?”素锦含笑道。 “我都没有见过你家夫人几面,怎么好问这些事情。还不如问问我们家素锦。” “夫人祖上显阔,可惜人丁单薄,独留夫人这一支。家中算是有些产业田地。只要姑爷不是肆意挥霍,应该能富贵一生。”素锦回道。 沈念安看着素锦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难道真就自己想多了? “那你家夫人的前夫呢?” “奴婢就是个丫鬟,也没有听夫人说起过,想来应该是故去了吧。奴婢让姑爷失望了。” “素锦说的什么话,我也就是随意的问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姑爷可没是有闲着。”抱着沈念安的青颜嗔怪道。从昨晚到现在,哪有一刻闲着? “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我看此话不假。“沈念安轻笑道。 “我要是一本正经、不假辞色,青颜又该怨我这个姑爷眼瞎了,连自己这么漂亮的女子都看不到,还会怀疑我身体有毛病是不是?” 沈念安很是佩服张爱玲能看得那么透彻。虽然以前看着亲近,但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哪有今日的这份随意与温馨? “噗!姑爷总是有理,那青颜还是想让姑爷近一些好。就怕姑爷玩的时间久了,也就腻了。”青颜脸上桃花朵朵。 “不说青颜冷艳绝伦,就单说冰肌玉骨的身子就让我欲罢不能,与素锦一冰一火,我想就是想腻也腻不了。只恨没有一双铁腰,要不然还能让你俩这么清闲。” “姑爷喜欢就好,只要姑爷不嫌,奴婢和素锦就一直在姑爷身边。姑爷又何必急于一时,坏了身子。那样奴婢可就不好向夫人交代了。” “姑爷要是真有一双铁腰,奴婢怕是命不久矣。昨晚都差点被姑爷折腾过去。”素锦轻笑,脸上红晕未消。 “那也比现在好,想吃却有点力不从心……”沈念安遗憾道。主要太无聊了,温柔乡里还能干啥。 “噗!那姑爷可得忍着点!” 素锦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一双柔薏却是探了过去,沈念安立刻全身都紧绷住了,愉悦的感觉立刻从一点蔓延到了全身…… 这世界除了有几个刁民,其实还真不错…… 马车进了清溪与叶惠中隔窗告别后,就直接回了姜府。 “姑爷,这是怎么了?”管家惊道,这怎么还让两个丫鬟搀扶上了呢? “昨天晚上睡觉不小心摔下了床。”沈念安说着话就朝人堆里打量,他那夫人又没来。 “你们怎么伺候姑爷的?两个大活人还照顾不好姑爷?”管家苏禹气道。 青颜和素锦忙红着脸低下了头。 “苏伯,你错怪青颜和素锦了,他们把我照顾的很好。与她们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情。”沈念安回道。 她们照顾的不能再好了,就是有些费腰。 “姑爷大度不跟你们计较,以后可仔细了。”苏禹交代道。 “姑爷!我是姜府护卫统领莱一刀。见过姑爷。”一个虬髯大汉上前道。 沈念安吓了一跳,这人长的好是雄壮。 “莱统领好。”沈念安嘴角抽了抽,你护卫的方式不会是自杀式袭击吧? “姑爷叫我名字就好,莱某长于谋略,姑爷以后有事尽管找我。”莱一刀客气道。 长于谋略?长的这个样子像是有谋略的人吗?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向管家看去。 “姑爷,莱一刀确实颇有谋略。家传绝学一百零八计,已经习得二十四计……” 卧槽!这么牛么?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样的智谋之人以后应该多交往才行。 “我老远就看着莱统领散发着智慧的光,原来如此。莱统领请以后多指教。” “姑爷谬赞了,姑爷赶快进府吧!” 沈念安由青颜和素锦搀扶着就迈步往里面走去。 “奴婢欢迎姑爷归家!”青竹在门内惊喜道。 “青竹几天没见又变漂亮了,你家夫人在吗?”沈念安笑道。 “夫人在呢!”青竹欢喜不已,姑爷终于想起夫人来了。 “挺好,你告诉你家夫人就说我回来了。”沈念安说完就继续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青竹傻了。 你出去好几天不见见夫人吗?自己候在这里不就是怕你跑了么?结果你还真跑了! “姑爷,你不见见夫人吗?”青竹反应过来忙跟上来问道。 “不见了,你看我这个样子腿脚都不利索。改天吧!”沈念安应付道。 “哎呀,姑爷你这是怎么了?”青竹心里一心惦记着主线任务,都忘了这茬。 “姑爷不小心摔下床了!”青颜红着脸道。 “那……那你们慢点扶着姑爷。我告诉夫人去!”青竹说完话就一溜烟的跑了。 姑爷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见夫人,所以得赶紧汇报给夫人,让夫人去看看姑爷不就好了。 “我没事,不用麻烦……”沈念安话没说完,青竹就不见了。 “沈春枝,今天先放过你半天,明天开始你的婢女生活。”沈念安回头交代道。 “……”沈春枝气结。自己都不把你当仇人了,你还让我当婢女? 不过苦孩子出身的沈春枝倒也无所谓,这里做的事情比她在家里做的事情轻松多了。 沈念安回到屋中让两个丫鬟伺候着更衣洗漱,吃了点东西就打算直接睡觉去了。 “姑爷,你不等等夫人了?”青颜估摸着夫人应该会来看姑爷。毕竟姑爷都“受伤”了。 “不等了,她还不一定来呢。” 沈念安倒是也利索,上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只留下傻眼的青颜和素锦。 还没等两人想明白,就听见外面夫人的声音传来了,两人慌忙去迎接。 “念安……素锦,念安呢?”姜念卿急冲冲的从院外走了进来。这怎么出门一趟还能受伤了呢? “夫人,姑爷刚睡着,姑爷昨晚没睡好。”素锦急忙应付。 “带我去看看。” 夫人要去看,青颜和素锦也不能拦着啊,所以急忙前面带路。 姜念卿走到床前看沈念安睡的安稳,倒是也稍微放下了点心。 “伤到哪里了?我看看。”姜念卿看向素锦和青颜。 啊?夫人你可不能看啊,你要看了可就完全乱套了!青颜有些麻爪。 “奴婢死罪!”素锦慌忙跪在了地上。 夫人都要看伤了,估计一会儿郎中都要来了,想瞒也瞒不住了。 “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姜念卿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刚才不请罪,但眼下也顾不上太多。 “夫人,姑爷受伤另有缘由!” “夫人,姑爷睡熟了,我们到外面说吧。”青禾作为贴身大丫鬟,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一流。 姜念卿又看了一眼沈念安就向外面的客室走去。青颜和素锦急忙跟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姜念卿有不好的预感,一般这种情况有好事才鬼了。难道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夫人,奴婢死罪。姑爷昨晚要了奴婢,身体有些不支……” (⊙?⊙)“什么?要了……要了你们?”姜念卿从榻上起身吃惊的看着两人。 不是,他才来几天啊?就这么急色么?亏她还以为这沈念安是正人君子呢。 而且他身体这么弱么?看不出来啊!那自己女儿怎么办啊? “他的身体很弱么?”姜念卿不甘心道。 “奴婢该死,姑爷要了好多次,是奴婢失职……”青颜和素锦两人脸红如血。昨天晚上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尴尬。 (⊙?⊙)“好……好多次?”姜念卿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双眼睛睁的硕大。 自己还担心他受伤了呢,结果人家在外面任性胡为不说,回家就睡觉,连跟自己说一声都没有! 姜念卿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心底里的怒气横生。可又怪不到丫鬟,毕竟她还专门交代过的。 可就是好气哦!他的心里就完全没自己这个“夫人”么? “他怎么一点不爱惜自己身体?你们也是,他要,你们就给么?”姜念卿气的看向两人。 两人低着头也不敢回话,还能怎么说呢,怎么说都是错。 “夫人,姑爷原来就生活在上河村,哪里见过青颜和素锦这般的美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把持不住倒也正常!”青禾开解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姜念卿瞪了青禾一眼。 (`へ′)见了丫鬟把持不住,见了自己就可能把持了! 看着夫人的情绪更加不好,清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夫人你想想,你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姑爷哪里敢想啊?您又让素锦和青颜伺候他,一来二去难免就把持不住。”青禾急忙完善自己的《把持论》。 “胡说什么呢,那是你们小姐的夫婿!与本夫人有什么关系!”姜念卿气道。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愉悦起来。 几个丫鬟一口老血,你还知道那是你女婿? 第29章 夜深又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宽敞的中堂里,姜念卿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上喝茶。管家苏禹、护卫统领莱一刀还有两个贴身丫鬟都立在下首。 “夫人,以老奴来看,姑爷的想法没问题,先让官府衙门按图索骥,说不定能有收获。”苏禹斟酌着言辞。 “但老奴担心的是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盯上了姑爷?” “青颜说沈念安也只是猜测,凶手早就盯上了沈家。难道真是那王氏露财招的祸端?”姜念卿放下茶碗道。 “如果只是这样,夫人倒也不必担心。如果只是为财,那人应该也已经得手,至少对姑爷应该没多大的威胁。” “还是大意不得,拿我名帖拜会南州府衙和江宁总督衙门,让他们抓紧时间缉拿何不愈,这个人有名有姓应该好追踪一些。” “夫人,不可!夫人应该知道,姑爷就算是得上清真人指点找到的人,但姑爷根本不像一个村里长大的孩子,确实颇为可疑。”老管家苏禹急道。 “目前我们也不清楚姑爷到底是不是别有目的,甚至上清真人是不是抱有私心都犹未可知,夫人不能轻举妄动,授人以柄……” “虽然你说的也在理,念安确实太过冷静和睿智,见识也不凡。但我观其本性倒是赤诚……”姜念卿琢磨着措辞。 “夫人无须忧虑,就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姑爷并没有危险。夫人倒不如作壁上观,正好再看看姑爷到底是何人,又有何目的。” 但姜念卿眉头紧皱,显然不满意苏禹的回答。 青禾忙朝智计百出的莱一刀使了个眼神,你不是计多么?为主分忧的时候到了!上啊! “夫人,属下有一计!”莱一刀站了出来。 本来今天想着韬光养晦,但现在形势不允许了,要不然岂不是让青禾小瞧了? “你又有什么计?”姜念卿挑眉道。 “属下这一计叫千金寻人。只要将那人的画像广布天下,再悬赏重金。天下英豪必然闻风而动,那恶贼必然无处藏身……” 青禾听的撇了撇嘴,这莱一刀时灵时不灵的。你那哪是千金寻人?你是把姜府架在火上烤! 苏禹也低着头不说话,这个莱一刀是喝了假酒了吧?自己劝夫人熄火,你来添柴? 莱一刀说完本来想看看青禾惊叹的表情,哪知道青禾一脸鄙夷。 不是,我这计咋了?小丫头终究年纪太轻不识货,你看夫人用不用就完了! “念安无论有没有其他目的,至少眼下没看出来。我们不能因为一些猜测就置念安于不顾。”姜念卿站了起来。 “念安是我姜府女婿,出了这样的事情,姜府于情于理都应该出面。否则不光有失我姜府体面,同时也寒了念安的心。就照我刚才说的做吧!” 姜念卿说完挥了挥手。苏禹忙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出来。 莱一刀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夫人居然把他无视了! “莱一刀,你读的是正经兵书么?”青禾笑道。 “兵书还有不正经的?”莱一刀很是震惊。 ----------------- 当天晚上姜念卿睡的很早,毕竟有些被自己的女婿给气到了,怎么都得好好养养。 可是姜念卿睡得很不踏实,在光怪陆离的场景变幻中,她又成了那个小女孩。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腐朽和霉变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沉沦。墙壁上的霉斑如同一张张狰狞的恶鬼,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恐怖。 屋顶的瓦片破碎不堪,偶尔有几滴冰冷的雨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依偎在娘亲的怀里,两个人藏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可门外越来越近的嘈杂声却让两人止不住的发抖。 “卿儿别怕,有娘亲在呢~”娘亲将她又搂紧了几分,可娘亲的身上比她还凉。 “娘,我不怕~”她想要勇敢一些,可牙花子却是在不断打架。 其实她害怕极了,她多想有人能来帮帮她和娘亲,可是没有,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声音。 她和娘亲紧紧的盯着那扇破烂的木门,多希望它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能帮她们挡住外面那些坏人。 然而那扇门还是被一脚踢开了。随着一阵刺骨的寒风,一群张牙舞爪的人冲了进来。 他们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姜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跟我们走吧。”其中一个恶鬼露出满口黄牙狞笑着。 他们冲过来粗鲁地将自己从娘亲怀里抢了过来,一把又推倒在了污浊的泥地里。 他们使劲拉扯着娘亲的头发,将她往外面拽。娘亲疼痛的不断惨叫。 她哭喊着想去救娘亲,可还没等跑到娘亲身前,一个恶鬼飞起一脚就将自己踢出了老远。 她把整个身子都弓成了虾米,肚子绞着疼,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可是她不能死,她要去救娘亲。 她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一个丑恶的男人却踩住了她的头,将她死死的抵在冰冷污浊的地上。 他的鞋底沾满了污泥和腐烂的树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小贱种,还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呢?先收拾你娘,再收拾你这个小贱人……”他恶狠狠地骂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你们放开我娘亲!”她哭喊着,挣扎着,嘴角的鲜血顺着污浊的脸颊流到了泥地里。 “你们放开我女儿!”娘亲挣扎着要扑向自己,可迎来的却是一顿更凶狠的拳打脚踢。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娘亲拉出了破烂的房门,娘亲嘴角的鲜血像是一根线一样不断地流淌。 他们把娘亲拉到院子里扔在了冷冰的泥地里,娘亲蜷缩在雨水里不断地发抖。 那个可恶的男人狠狠的踩了自己一脚就关上门走了出去。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踩碎了,嘴里尽是污水和血水。 听着娘亲凄厉的哭喊声,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向门口扑去。 透过破烂的门窗他看见那些恶鬼正在鞭打她的娘亲,他们嬉笑着,他们挥动着。 那些皮鞭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响,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娘亲的一声惨叫。 “娘!娘!”她一边哭喊一边使劲摇晃着门,可那个曾经弱不禁风的门却仿佛是铁做的一样。 在泪光里,那些恶鬼恶狠狠地笑着,不断用皮鞭和拳脚打在娘亲身上。娘亲蜷缩在地上,忍受着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那坚固的门终于被她拉开了,好在那些恶鬼也已经走了,她挣扎着爬到了娘亲的身边。 “娘!”她紧紧地抱住娘亲的身体,想用自己的双手和声音将她唤醒。 但娘亲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她浑身血污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再也没有了呼吸。 “娘!娘!你不要离开我!”她哭喊着,可娘亲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了。 “娘!娘!”姜念卿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枕头。 “夫人,醒醒,醒醒~” 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姜念卿睁开了眼睛,只是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 姜念卿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清禾忙不迭得用巾帕擦拭着姜念卿的额头和脖颈,眼睛里直掉眼泪。 “夫人又做噩梦了?”清禾轻声问道。 姜念卿没有回话,任由青禾擦拭着身子,两眼呆滞的看着屋顶。 ----------------- 姜念卿因为昨晚噩梦连连,所以相比往常起来的要早一些。 想着自己那个女婿今天身体好转了应该会来看自己这位“夫人”。所以姜念卿在丫鬟的伺候下精心打扮了一番。 女婿年纪轻轻就瞎了眼,作为丈母娘的姜念卿不能忍。 所以今天下决心要给自己的女婿治治眼疾。 可这太阳都老高了,也没见着自己“不孝”的女婿来请安,姜念卿的心里就不痛快了。 “夫人,会不会姑爷的身体今天还没好利索?要不奴婢派个人过去看看!”青禾为主分忧。 “那我们直接过去看看吧,反正也等的心急。”姜念卿说着话就站了起来。 听青禾这么一说,姜念卿也担心了起来,这到底是亏了多少。 青禾帮帮着姜念卿披上外氅,主仆两个就往沈念安院子里走去。 两人来到小院,就看到青颜正教沈春枝在练武。 “夫人!”青颜忙上来问安。 “春枝的天分如何?”姜念卿笑容温和。 女婿的妹妹,还是应该多照顾一些的。而且还是人家的表面嫂子,就更应该表达一下关心。 “骨架不错,就是练的有些晚了,韧性差了一些。”青颜回道。 “多用些心思。”姜念卿交代道。 “奴婢知道!” 从伦理上来说,沈春枝现在都能算得上青颜的小姑子了,青颜自然很用心。 只不过自己身份卑微,肯定当不了正经嫂子。这里倒是有个非正经嫂子! “嫂嫂!”沈春枝见到姜念卿自然得过来见礼。寄人篱下的,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春枝真乖!”姜念卿脸颊上红晕初升,心花怒放。还是你有眼力见,不像那个沈念安。 清禾和青颜傻眼了,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成姑嫂了,以后怎么办? “春枝,还是叫夫人吧!”清禾忙插话道。 主人傻,自己得顶上,要不然以后的场景实在太尴尬了。 “啊,对对,春枝还是叫夫人吧!” 反应过来的姜念卿也才知道事情大条了,这关系都快捋不清了。 都怪这沈念安,自己怎么是你夫人呢?到现在满盘皆乱。而且最可气的是,他还不用心。 “夫人好!”沈春枝不明所以。 这姜府规矩好大,跟村里还真不一样。嫂子不叫嫂子,叫夫人。 “念安呢?”姜念卿赶紧转移话题。 一双美眸里满是神采,一会儿就闪瞎他的狗眼! “夫人,姑爷出去了!”青颜低头道。 “什么?”姜念卿一下子就来火了,还以为他身体没好利索呢,结果又去外面了。 去就去吧,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又没搭理自己! “青颜,姑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青禾忙上来一边安抚夫人,一边对青颜挤眉弄眼。 “对对对,夫人,姑爷是真有急事。姑爷昨天不是让县衙画影图形么?所以他一早就过去了,还说回来再给夫人说呢……” 青颜越说越顺畅,心里却很难受。自从跟了姑爷,自己在谎话精路上一路狂奔。 “他真这么说?”姜念卿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又开心起来,眼睛里亮光闪闪。 “姑爷就是这么说的。”青颜完全扔掉了节操。 “还算他有心!”姜念卿说着话就在青颜痴呆的表情中向屋里走去。 姑爷都不在,夫人还进去干嘛?可她一个丫鬟也不敢拦主人啊,所以反应过来急忙就跟了过去。 “这些东西怎么能摆在此处呢,念安要是不小心划着了手怎么办啊?” 姜念卿看着客室的桌子上摆着一把剪刀,眼神里就极为不悦。 “奴婢这就收拾!”青颜忙指挥着其他丫鬟赶紧将剪刀拿了下去。 “还有这被褥都拿出去晒晒,光捂在这里像什么话!” “奴婢这就去!” “嗯,等等,被子的味道怎么这么怪呢?”姜念卿拿过被子嗅了嗅。 “啊,这……姑爷应该是出汗了吧!”青颜脸颊赤红。 “那你们就应该赶紧换洗了,怎么还留着呢?你们就这么伺候的?”姜念卿倒也没有多想。 一个上午,本来平静的院子,因为夫人的到来,十多个丫鬟忙的鸡飞狗跳。 第30章 萧家儿郎出山南,初入江湖心志高。 大江自西边的高原流出,横跨整个大黎,将大黎切割成了江北、江南,并最终汇入东海。 大江上经常有货船甚至专门的客船往来上下游,普通百姓或者江湖豪侠给船家交上一笔钱财,总能将你或长或短的送往下一个地方。 因此在大江沿岸的一些城镇附近就逐渐形成了大小不一的码头和渡口。这些码头或渡口上往往有客栈和酒馆供客人居住或消遣。 人流较多的码头甚至已经从一个酒馆或旅店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小的城镇,城镇里面无所不包,游人客商络绎不绝,繁华而热闹。 这是大江南侧的一个渡口,名曰浮云津。浮云津渡口上店铺若干,往来行人不少,算是比较大一些的渡口。 浮云津向南通向宣州,而向东则通向山南。如果坐船到大江对岸,则通向北面的和州,算得上一个交通要道。 靠近浮云津渡口的地方有一处酒馆,迎风招展的大旗上书“浮云酒馆”四个大字。大字两侧又是一副对联:世间万事皆浮云,浊酒一壶笑红尘。 虽是上午,但酒馆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门外摆着几张桌椅,室内更是喧闹。一杯酒,几样菜,酒客们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总能聊上几句沿途见闻或者江湖故事。 就在此时,从山南县方向的土路上行来一驾马车,马夫吆喝着转瞬就到了酒馆门口。 “吆,客官,这是从山南来的,要不要小的帮你喂马卸车?”酒馆的伙计笑得跟捡了钱似的迎了上来。 “吁~”马夫一拉缰绳,马车就停了下来。伙计这才看到另一侧的车辕上坐着一个身背长刀,带着斗笠的中年男子。 “不用麻烦小二哥了,我就是送几位贵客,你们招待贵客就好。我哪里吃得起你们的酒。”马夫笑道。 说话间,马车上就下来一男一女,男人玉树临风,正当少年。女子十一二岁,秀丽中带着一丝柔弱,似是大病初愈。 “公子,里面请!”伙计单手一指笑道。 萧复抬头看了一眼酒馆,似是比较满意,淡淡道:“我们就在这外面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小二哥看着随便上几样酒菜。” “好嘞,公子这边坐!”伙计说完话就忙招呼几人入座。 萧复率先坐了下来,然后又伸出手拉住了少女坐在了身边:“春枝,你身体刚好,就随我坐到身边。” 被萧复唤作春枝的少女一脸忐忑,眼神不自觉的就向中年男人看去。 “安娘,你就陪公子坐下吧!”聂信无奈道。 “我说过了,安娘以后就叫春枝。”萧复笑着看向聂信,但眉眼里却全是冷意。 “公子,是老奴愚钝。春枝,赶快陪公子坐下。”聂信慌忙低头道。 春枝这才小心的坐到了萧复身边:“公子~!” “春枝,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就叫我大哥,你就是我妹妹。”萧复看着聂安娘,脸上的表情柔和似春风。 “大哥~”聂安娘轻轻的叫了一声,就低下了头。 聂安娘知道这位公子这几天其实待她极好,但公子眼神里偶尔的冷意总是让她感觉害怕。而且她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一定要给她改个名字。 可看着公子总是一脸认真的强调,聂安娘知道,她从今以后只能叫春枝了。 “哎,大哥在呢。”萧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亦如上午的阳光。 “聂信,你也坐下来吧,外面不讲那么多规矩。” 聂信这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一会儿的功夫,伙计就端上来几样酒菜。 “公子这是准备要去哪儿?”伙计搭腔道。 “扬州!” “那公子能搭的船就多了,这来来往往的船只大多数都经过扬州,公子倒是不用着急,吃好喝好了,一路上也有精神。” “小二哥说的是!”萧复笑道。 “那公子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就喊一声。”伙计摆好了酒菜也就自顾去忙碌。 “聂信,这壶酒你喝吧,我不饮酒。”萧复说着就将酒壶推到了聂信面前。 “公子,这怎么可以?”聂信惊的忙站了起来。 “让你用就用,早跟你说了,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主人就够了。咱们外出闯荡本就不易,何必在乎那些俗礼。”萧复轻笑道。 “那老奴谢过公子!”聂信这才重新坐下。 聂信年轻的时候虽然多在江湖闯荡,但他却看不透这个年不过二十的萧复。 当日非要逼他杀人,实际上萧复却再也没有提过,甚至还把自己父女俩的奴契撕了。 这几天萧复对自己的女儿聂安娘极好,忙上忙下的让聂信有时候都恍惚。以为他是看上安娘了,结果他却非要让安娘当妹妹。这让聂信就更加迷糊了。 虽然萧复有时候总会露出些难以捉摸的情绪,但对父女俩倒是以诚相待,丝毫没有主人的架子。这让怀有戒心的聂信也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其实,他卖身为奴的那一刻起,本来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眼下已经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你这把刀跟你很长时间了吧?”萧复随意的看了一眼聂信背在身后用布包起来的长刀。 “这是老奴砍柴用的刀。想着跟着公子外出,难免遇见不长眼的。带把刀也好防身。”聂信回道。 大黎并不禁刀枪一类的短兵刃,所以会经常见到带着兵刃的江湖豪侠和护院武士行走于当街,有的甚至还拿出来比个高低。 同样,横死街头的人自然也不鲜见,前一天还活蹦乱跳,后一天就人首分离。 这是大黎的市井百态,也是大黎的江湖故事。文雅中不乏义气豪情。 “哎,没想到我大黎的江湖竟然让一女子登临至尊。” “说起来也是见鬼了,前面刚走了一位女皇帝,现在又出了个女剑仙。往前数上千年,也没见过这般气象。往后咱们男人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就在萧复正在用餐时,隔壁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萧复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三五个江湖客在畅饮闲聊。道的都是他从未听闻的故事,这让他颇为好奇。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娘们本来就对没有出生在女皇当政时候遗憾的很。现在可好了,动不动就说我再欺负她,就让女剑仙收拾我!” 大黎本就民风开放,朝廷也不因言治罪。所以像这样放在别的朝代都极为敏感的对话在大黎却稀松平常。 圣人胸襟似海,还能怕了三五张嘴?随意说去呗。不光不怎么管,还身体力行的提供了很多素材。甚至听到很多关于自己的江湖传闻,还哈哈大笑。 “那你一个大老爷们干嘛还老欺负一个女人?”有人不屑的道。 “你懂个屁!我要是真不欺负她,她更不乐意了,说要让女剑仙砍了我的狗头。”男子无奈道。 “那这是为何?”年轻的就奇怪了。 “哈哈,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以后你就懂了!” 萧复不懂,这不是他想听的内容,所以双眉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 聂信很懂,所以一壶酒很快下去了大半,只是越喝,心里越难受。 “几位大哥,你们说的女剑仙是何人?”萧复终究没忍住,转身向几位汉子问道。 “你连女剑仙都不知道?” “小弟小地方来的,确实未曾听闻过女剑仙。”萧复起身道。 “看你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打听这干啥?你不会是对女剑仙动了心思了吧?那你还是别指望了吧,就你这身子骨还不够女剑仙糟蹋三天的。哈哈哈~”说话的青衣汉子笑的肆无忌惮。 “大哥说笑了,小弟只是对江湖豪侠比较仰慕,那般的人物小弟哪里敢奢求。”萧复笑道。 “看不出来你文文弱弱的,倒是关心这些事情,就是……” “小二哥,来给几位大哥再上些好酒菜,一会儿几位大哥的酒菜钱都算我头上……”萧复朝伙计喊道。 “公子可真是敞亮人,酒菜这就来~”小二应道。 “哎,小兄弟,这不合适,我们几个也不是吃不起酒菜,哪里需要小兄弟破费?”说话的汉子也没想到这个文弱的书生这么会来事。 “看几位大哥豪阔,自然不是差钱的人。小弟只不过是想听听江湖故事,又怎么好意思让大哥们空费口舌。几样小菜算不得什么!”萧复礼貌而不失锐利。 “哈哈,真是好久没见过像小兄弟这般的人了,坐下一块儿聊会儿吧!”汉子笑道。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萧复顺势就坐了下来。 “小兄弟怎么称呼?”汉子好奇道。 “小弟姓萧,萧复,山南人……”萧复随意的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 “好名字,一看这名字就该当是我们江湖人,哈哈~”汉子笑道。 “大哥,那女剑仙到底是何人?” “女剑仙本是青城山清微宫的道士,本来江湖也不知其人。但就在三年前,此女在东莱一剑败当时天下第一的剑客李慕白,这名声才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离奇的江湖故事在大汉浓密的胡须间娓娓道来,萧复听的心里激荡不已。 “女剑仙这么厉害,竟然只是一个道士?” “哈哈,当时大家哪里知道那么详细的信息。这名声出来后,大家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道士,而是清微宫掌门清微真人。江湖人称清微剑仙,当今天下剑术第一……” “剑术这么厉害,岁数应该不小了吧?” “这你可就猜错了,咱虽然也没有见过,但传闻也就二三十岁。可惜这清微真人不收男弟子,否则老哥我就是豁出一张老脸也要拜在其门下……” “这又是为何?” “萧兄弟看来以前真是没出过门啊,这就是清微真人的规矩啊,她怎么可能破了戒,哈哈~” “原来如此,多谢几位大哥解惑,小弟祝各位大哥前程似锦!”刚才还说不喝酒的萧复主动提了一杯。 “萧兄弟客气了,干!” 江湖间的相逢,短暂而匆忙。几位大汉闲聊了几句就背着兵刃搭船往东方而去。 “公子,这艘船就经过扬州,咱们走吧。”聂信提醒道。 “咱们不去扬州了。”萧复眼神熠熠生辉。 “不去扬州去哪里?”聂信愕然。去扬州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么,怎么现在还变了呢? “去青城山!”萧复语气坚定,眼睛里满是亮光。 聂信一口老血,现在才感觉公子虽然平时挺成熟,但总归还是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公子,刚才那人也说了,清微真人不收男弟子,就是去了也白去。” “是么~”声音很轻,轻的聂信都没听见。 萧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拉起春枝大步走向岸边,双眸中流光溢彩。 第31章 人难寻,事难猜,寻常巷陌起兵戈。 太平十五年二月十九,清溪县衙。 叶惠中又在慢慢品鉴着早餐,这是他最惬意的时刻。 “你怎么又来了?” 叶惠中看着沈念安就感觉没好事。怎么进县衙跟串门似的呢,想来就来? “明府昨天不是说要画影图形么?我这是主动配合来的。”在县衙,沈念安还是很给叶惠中面子。 “那你找许令不就好了么?”这个竖子,打扰自己吃早饭,不能忍! “没看见许县尉啊,应该是忙正事呢吧。”沈念安随意道。 叶惠中气的吐血,本官就没正事,天天陪你瞎扯淡? “明府,你早餐就吃这些?”沈念安好奇的趴在桌子上看了看,狗都不吃! “本官饭食向来简单,自然比不上你沈姑爷。”叶惠中没好气道。 “明府说笑了,我就喝了一碗粥,可远没有明府的早餐这么丰盛。”沈念安笑道。 “你骗鬼呢,姜家的早餐能是一碗粥?”叶惠中鄙夷道。 “明府吃过?”沈念安好奇道。 “我没吃过我也不相信。” “那有什么不相信的,就算是有些家业,也经不住随便挥霍。”沈念安很有主人翁意识。 毕竟全家就自己和那小寡妇,所以家业四舍五入勉强也算自己的。 “哼,你可知道这清溪五分之一的田地都是姜家的,你吃个早餐还能吃穷了?” “这么多?“沈念安也惊了一下。 “你以为呢?” 叶惠中跟沈念安这种人没法讲礼义,所以该吃早餐还是吃。也没说让让沈念安,县令大人的礼仪水平直线下降。 虽然叶惠中老吹胡子瞪眼,但两人现在相处的倒也随和。 吃完了饭,叶惠中就找了个会画画的老汉来给沈念安画像。 “明府,你见过何不愈么?最好也给何不愈画一张。”沈念安建议道。 “我就是听过没见过,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找人问清楚再画。”叶惠中就听不得沈念安对自己的工作指手画脚。 沈念安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也没有再逼问。 看着画师手里的大作,沈念安眉头皱成了山川。 “明府,你们就靠这个来追讨嫌犯?” “要不然呢?”叶惠中看沈念安跟看白痴似的。 沈念安叹了一口气,果然不能指望太多。就粗糙的几笔,能抓住才见鬼呢。 “那我就听县令大人的好消息。” “哼!本官办案,自会向朝廷交代,你要听哪门子消息?”叶惠中气道。 “那行吧,明府,咱们县里的档案在哪里?我查点东西!” “你要查什么,县衙文书岂能让你随便查阅?”叶惠中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十多年前的江湖旧闻,听说县衙曾经抓过一个江湖侠客,我好奇打听打听……” “这你找县丞,十多年前的档案恐怕不太好找了。”叶惠中也没再搭理沈念安。 只要不给自己添乱,想干嘛干嘛去。 沈念安也没再跟叶惠中闲扯,直接找了县丞进了案牍库查找。 不得不说姜家确实有些门道,这么诡异的事情居然一路畅通无阻。 可惜就是找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 最多的也是人口田地赋税的记录,其他相关方面的就很少了。毕竟记录这些东西本来成本就极高,能留下来的就更少。 “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赵五里皱着眉头。 这县衙里的人都有大病,自己玉树临风的,结果你们各个吊个苦瓜脸像话么? “昨天就回来了,今天就来看你老人家,我够意思吧?”沈念安笑道。 “你小子可拉倒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就算这小子再地道,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来看自己,赵五里心里还是门清的。 “还真是有事,问你老一件江湖故事。”沈念安说着就坐了下来。 “我能知道什么江湖故事?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赵叔,你那天说的那个大侠你知道他是谁家的护卫吗?他又叫什么?”沈念安希冀的看着赵五里。 “你不会真是那孩子吧?”赵五里看着沈念安这劲头还真有些怀疑。 “赵叔,你可别乱说!”沈念安惊道。 “那你瞎打听干什么,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就完了么?” “我不就是好奇么。”沈念安无奈道。 “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记得那些事情。而且我记得当初上面通知让排查一个青年人带着一个孩子,根本就没说名姓。我们也是有人恰好碰见了,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赵叔,谁能知道里面的详情?” “那你得去南州府衙或者江宁总督府找一找了。咱们就一个县,像这类大案子怎么能知道底细。不过你小子小心些,别让人怀疑上,长大不容易!” “赵叔,真与我没关系,你咋还不信呢?” “没关系你瞎打听?”赵五里没好气道。 “我就是好奇,想找个大侠练神功。行了,酒给你留下了,你自己悠着点喝。我先走了!” 赵五里看着远去的沈念安,心里泛起了嘀咕,真的没关系么? 沈念安带着徐冲和素锦伫立街头,环顾四周,神色迷茫。 南州府衙或者总督府?眼下够不着啊! 难道一切到这里就断了? 清溪风景虽美,但烦躁的沈念安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走过了每一道街巷,也踏过了每一方石桥,直到月明星稀。 他在人群中往来,在街巷中行走。不光是思考最近的人与事,也是期盼在某一个街角,能看到沈念安或者何不愈的身影。 跟在身后的徐冲看着已经月上中天,就想上前提醒一下姑爷。千家万户都灭灯歇息了,你还在这溜达啥呢? “就让姑爷走走吧!” 素锦能够理解姑爷此时的心情。一个跟姑爷长的差不多的人不光要对姑爷栽赃陷害,甚至还有可能要杀他。换谁都无法淡定。 姑爷平时那么冷静已经远超出了她的意料。所以素锦才默默的陪了沈念安瞎逛了一个下午,由着他走了一遍又一遍。 虽是闲逛,但素锦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就藏在这清溪? 到了晚上,素锦更是派人把青颜也叫过来了,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安全。 溪水穿城而过,带来了交错的水道,也带来了清溪江南水乡特有的韵味。潺潺的流水声让月朗星稀的夜晚更显寂静。 沈念安站在桥头上有些怅然,现在线索已经断了,溜达了一天也一无所获。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沈念安要针对自己,不是在上河村,那清溪可能性就最大。 他确实也有让自己以身入局引诱沈念安的意思。如果他非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么现在这种场景应该再合适不过。 沈念安就是想急切的要个结果,天天被人觊觎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如果他敢来或者能看见他,不说能不能抓住他,至少也能验证很多猜测。比如他对自己的态度。 难道他并不是非要杀自己?这种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大,但也不好下结论。万一人家大少爷的兵马未到,还不是动手的时机也说不定。 “回去吧!”沈念安放弃了,自己也不能天天陪着这孙子耗啊! 沈念安带着几人下了石桥,进入了到了一个悠长的窄巷。月光洒落在高墙上,影子遮盖住了整个街道,让小巷更显寂寥。 “刺啦!”金鸣之声乍起,身后的青颜和素锦一声尖叫就向前扑了过来。 沈念安顿住了脚步,看着小巷前面墙根下慢慢走出来的影子,笑了! 求仁得仁,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没有白忙一场。 “姑爷!” “莱统领?!” 黑暗里走出来的影子和身边的青颜同时发出了声音,嘴角笑的歪斜的沈念安尬住了:捣什么乱呢? “莱统领,你怎么在这里呢?”青颜虽然看到了莱一刀,但剑却没有放下。 “姑爷,夫人放心不下你,怕这夜里不安全。所以派我出来接应一下。”已经露出真身的莱一刀看着两女子剑上的寒光嘴角抽了抽。 “那你怎么在这里呢?”素锦奇怪道。 “夫人就让我在暗处接应,所以就远远的跟着,哪想你们进了巷子。这巷子太长,一时间出不去了……”莱一刀尴尬的笑了笑。 本来他想着这地方不远不近,姑爷那边有什么事情也能随时赶过去支援。最主要这太平时节能有啥事。 所以就坐在墙根下苦思第二十五计,哪知一不留神被姑爷堵个正着。 “让莱统领费心了,就你一个人吗?”沈念安挑眉道。 “在附近还有好几个兄弟,姑爷这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赶过来!” “回去吧!”沈念安说着话就向前走去,都tm搁这逗我玩呢?好不容易激动了,结果硬生生的卡住了。 自己那夫人虽说看起来有些疏离,但心思倒还不错,知道惦记自己的男人。 “姑爷!”旁边的青颜一声惊叫。 沈念安诧异的看向青颜,耳边却传来远处打斗的声音。 “你们护着姑爷,我去看看。”莱一刀说完话就冲了出去。 沈念安愣住了,不是说好的太平时节么? “姑爷放心,莱统领看看情况也好做防备。”已经围上来上的徐冲说道。 “现在外面是经常这样吗?”沈念安问道。 “姑爷说笑了,咱们大黎不禁兵器,江湖人又多,难免磕磕碰碰。不过江湖事江湖了,一般很少招惹平民百姓。” “为什么不招惹?”沈念安奇怪道。 现成的兔子不逮,非要去跟狼死磕?沈念安不觉得江湖人的道德水平高到那个程度。 “姑爷,咱们大黎能正大光明行走的江湖人都是在官府有记录的。如果一旦招惹了不相关的平民百姓,朝廷必然追究到底。太玄司也必然不会干休。所以一般犯不上……” “太玄司是什么?”沈念安有些好奇。 “太玄司就是朝廷专门管理江湖人的衙门,里面高手如云。如果只是江湖人的内斗,他们一般不怎么管。但一旦涉及普通百姓,那就成了太玄司的眼中钉。所以除非有大仇,或者藏匿起来的江湖人才会这么干,否则得不偿失。”青颜解释道。 沈念安听了青颜的解释心里了然。正经历史中朝代中好像没有这种组织,再加上赵五里说的有一剑断山河的大能,看起来这个世界真没那么简单。 “那你们算江湖人吗?” “我们虽然与江湖没什么关系,但有时候难免与江湖人牵扯,所以在官府也有备案。” 就在几人说话间,打斗声音越听越真切,好像奔着这边来了。 “小心保护姑爷,有人来了!”素锦一声令下,几人刚收起的长剑又再次拔了出来,在月光下寒光四射。 沈念安现在既有点担心又有点期待,毕竟这是这个世界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一面。 青颜手提长剑,在沈念安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就直接一跃飞上了侧面的墙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颠覆了对这个世界武力的认识。他还以为青颜搞不好是花架子,现在才明白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 还没等沈念安缓过神来,刚跳上墙头的青颜却突然一声闷哼,整个人直接被凌空推了回来,如重石一般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墙壁瞬间崩塌,狼狈的青颜口中喷出一口血雾,随即淹没在了碎砖瓦砾中。 “姑爷小心!”素锦着急大呼,拉着沈念安就急速的往后掠去。 “青颜!”沈念安惊骇欲绝,整个人都傻了。 突然的变局对初入大黎的沈念安来说实在太猛太烈。让他瞬间就丧失了思考能力。 在耳边呼啸的疾风中,沈念安才看到了那人。 在那墙头上立着一个男人,黑衣遮身看不清面目,手中长刀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冷冽寒光,刀尖血珠滑落,犹如泣血哀歌。 第32章 肖三郎,王五六,江湖败类武功高。 “青颜!”沈念安睚眦欲裂。 素锦一退就是十几米才停下了脚步,虽然武艺高绝,但拎着一个成年男人对素锦来说仍然过于费力。 而且她也不敢离的太远,形势未明,风险四处潜藏。 墙下的徐冲带着几个护卫手拎兵刃吼叫着就向那人扑去。远处的莱一刀也急掠而至。 就在瞬间,墙头上的那人已经与徐冲等人打斗在一起,两三个护卫当场丧命。 徐冲和莱一刀也是边战边退。应付的颇为吃力。 “素锦,放开我!”沈念安气血上涌。 他是来引诱出沈念安的,但现在别人却为他送了命,这让他痛心不已。 就一会儿的时间,他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沈念安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绝然想不到这个世界的功夫能这么高,也没想到沈念安的人能这么厉害。 在他看来,这很明显就是沈念安为他设的一个局,死局!要不然哪tm这么多的巧合。 “姑爷上去也是添乱,别让奴婢为难!”生死当前,素锦的言语也是一反常态。 素锦说的话沈念安岂能不懂?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让他如何心安理得的站在这里让别人保护? “素锦,那人就是冲着我来的。至少我上去还能有的聊,大家也不至于枉死了性命。而且我也有问题要问他。”沈念安急道。 至少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转眼之间,姜家的普通护卫全部殒命,只剩下徐冲和莱一刀苦苦抵抗。 远处听到动静的其他护卫正在向这边冲来。 就在素锦拉着沈念安又要后退时,那边的墙头却突然又多出几人来。 头戴黑色斗笠,身穿云锦玄衣,手持三尺长剑,一派肃杀之气。 “肖三郎,你跑不了了,滥杀无辜,饶你不得!杀!”墙头上之人寒声凛冽,话音刚落就直扑那人。 “笑话,你当我肖三郎怕你了太玄司不成?”黑衣大汉一边跟徐冲和莱一刀左冲右突,一边嘴上不饶。 “肖三郎?” “素锦知道肖三郎?”正在懵逼中的沈念安惊道。 “肖三郎就是刚才说的那种藏匿起来的江湖败类,武功高绝却无恶不作。没想到跑到了这里。” 沈念安也顾不上肖三郎还是肖四郎了,趁着几个人战在一起,就急往青颜那边扑去。 素锦也没再阻拦,就是留下姑爷也没人看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青颜生死不知。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起。月光下一柄长刀自西南侧的屋顶上凌空飞出,直奔太玄司几人身后。 反应不及的太玄司武士被长刀拦腰斩断。鲜血喷涌,泣血长街。 一麻衣大汉紧跟着离弦般的大刀呼啸而至。 “大刀王五六?”太玄司当头一人眼睛瞪的像铜铃。 今日真是前有猛虎,后有山熊,恐怕是要葬身在此处了。 “哈哈~正是你王爷爷,今天就是你赵铁殒命之日。纳命来~!” 大汉话音未落,那已经飞出的大刀却再次回到了王五六手中,赫然是一把铁链飞刀。 “你怕是想瞎了心,今天就要把你捉拿归案!”赵铁厉声道。 太玄司两人不敢掉以轻心,急忙从混战中抽身,提剑迎向王五六。然而王五六势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嚓!”一声脆响,大刀与两把长剑激烈碰撞,火花四溅,犹如一道炫目的烟火划破夜空。 赵铁面颊涨红,连退数步,最终被逼至徐冲和莱一刀身后,两人竟无法抵挡王五六一击之力。 诡异的场景在小巷里出现,两人把四个人给包围了! 徐冲、莱一刀和太玄司两人左支右绌,竭力抵挡,狼狈不堪,险象环生。 但沈念安当下顾不上这些,愣了一下继续冲向青颜。 如果再不救人,就算青颜本来能活,也得被尘土残渣给捂死! “青颜!”沈念安冲到青颜的埋身处就急忙往外搬砖石。素锦也是边搬边戒备。 阴影下也看不真切,沈念安双手很快就被划破,血流如注。 “青颜!”沈念安终究看到了青颜的脸。 青颜脸上全是尘土和血污。虽然气息微弱,但生机尚存。 两人很快搬开了覆盖在青颜身上的砖石烂瓦。简单扫了一眼,青颜身上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外伤。 沈念安忙俯身抱起青颜就跑:“青颜,青颜,醒醒!” “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声讶异自街口传来。 沈念安抬头看去,就见到街口处站着三五个大汉,人人带刀,一身江湖豪客的装扮。 当下也顾不上其他,忙大声喊叫:“大哥,快来帮忙!” 素锦面色凝重,也不知道这伙人是敌是友,手中的兵刃悄然握紧。 “过去看看!”大汉话语未落便疾步奔向沈念安二人,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沈念安心绪起伏,忐忑不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咦,萧复兄弟?”当头的青衣大汉看到沈念安停住了,其他几人也是一脸震惊。 “你们是?”沈念安愣道。 “我们上午才在浮云津一起喝过酒啊,小兄弟这么快就忘了?”青衣大汉笑道。这小兄弟难道被吓傻了? 沈念安闻着几人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这是晚上又喝了? 萧复?萧复又是谁?浮云津又是哪里? 但沈念安当下完全顾不上想这些。 “大哥,我的人被几个歹人围住了,几位大哥帮帮忙,必有厚报!”沈念安急道。 “兄弟说哪里的话。看兄弟的就是~”青衣大汉豪爽一笑,就带着几人就冲了上去。 毕竟前方人命关天,大汉也顾不上细问。 沈念安这才和素锦迟缓了下来,相互看了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但也来不及想太多。 沈念安又是一阵急跑,总算是跑到了巷口。 他到现在已经筋疲力竭,忙走到拐角的墙根下,把青颜放到了地上。 素锦急切的叫着青颜,沈念安则一边喘气一边回想刚才的事情。但脑子里极度缺氧,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沈念安靠在墙壁上坐了下来。探着脑袋向战场看去,一看之下傻了眼。 本来就有四人,加上刚冲过的五个人,应该总共有九个自己才对啊? 但现在却只有七个人了!很明显又倒下了两个,具体是谁也看不真切。 刚冲上去的江湖好汉其中一人正要举刀劈砍,却被铁链飞刀直接拦腰斩断。 那汉子下半身冲进了人群里,上半身却直接喷洒着血雾飞过了墙壁,月光下一道诡异的红。 “兄弟~”当头的江湖好汉凄厉如枭。 “狗贼,敢砍我兄弟,纳命来!”剩余的四个好汉啸叫着就与王五六砍杀在了一起。 沈念安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自己冲上去也无济于事。六对二,看看形势再说。 “姑爷!”正愣神间,两个护卫从远处跑了过来。 “快快,回家搬救兵!”沈念安急道。 “姑爷,已经让人去叫了。”护卫回道。 “好好!”沈念安这才放下了点心。 “姑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帮他们。”护卫说着就要冲进巷子。 “你们上去就是白白送死,枉送性命。”沈念安急忙拉住了两人。 刚才就看到护卫根本不是一合之敌,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卧槽!好像搬来救兵也没啥用啊!但现在也没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姑爷的,你们保护姑爷跑出去,我上去帮忙。” 素锦说着就要冲上去,沈念安又一把拉住了素锦。 “姑爷!”沈念安刚要说话,却听见了青颜的声音。 “青颜!”沈念安欣喜道。 “素锦,扶我起来。”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伤着了?”除了头上和嘴巴上有血,沈念安也看不清其他地方。 “姑爷,就是头被砸了一下,我能站起来。” 虽然沈念安也知道青颜必然内脏有损伤,否则不会吐血。但青颜到底是武人,还真就站了起来。 “素锦,你带着青颜赶快回府叫人,我在这里等着。”沈念安急道。 “姑爷,我保护着你回府。”素锦哪里能干。 但沈念安不想回,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的跑出去。 可问题是如果今天晚上真是针对他的一场大戏。他走到哪里危险就在哪里。 不说别的,江湖五兄弟都上去帮忙了,现在形势未明,他自己跑了像什么话?而且还有事情要问他们呢。 如果真要死,他也想要知道个答案,所以他不能走。 “你们赶快走!”沈念安怒道。 “姑爷……你们两个扶着青颜回去。我留下来保护姑爷!” 素锦也顾不上想太多,今天晚上的事情确实太诡异了。 “青颜,你跟他们先回家,我们一会儿就回去。”沈念安无奈道。 青颜看了一眼两人,想着自己现在留下来确实没用,还得别人照顾自己。所以还是由两名护卫扶着离开了。 沈念安和素锦两人现在不需要担心青颜,反而轻松了下来了。 这里离战场有不小的距离,形势不对再跑也来的及。 沈念安又探头看过去,人更麻了,现在只有五个自己人了。 tm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战场上的人很明显分为四拨。 先是江湖败类王五六和肖三郎,这两人是不是针对自己的呢? 还有就是太玄司的两人。虽然整个看起来是追杀逃犯,但沈念安却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三拨就是自己人徐冲和莱一刀,现在也看不清楚是生是死。 第四拨就是五个江湖好汉,现在也不知道还剩下几个。 那五个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认识自己,不!应该说是认识沈念安。 但他们却称呼他萧复,所以那个沈念安把名字改了? 而且那带头的大汉说他们上午才喝过酒。 也就是说沈念安和他们在上午刚见过面。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素锦,浮云津在什么地方?”沈念安问道。 “离咱们这里不远的一个渡口。那几个人应该是上午在浮云津喝过酒,下午又赶到了这边。姑爷,那人是叫萧复吗?” “我也不太确定,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说叫萧复。到底是不是还要问一下他们才能知道?” 沈念安自然知道素锦说的是什么意思。长的跟自己像的坏人! 萧复,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姓萧,他家原本就姓萧吗?复,是要复仇的意思吗? 好像有了这个信息就好查的多了,当时女帝的铁杆支持者里面姓萧的应该不多吧? 而且他上午在浮云渡。那么现在又去了哪里?也会来清溪吗?还是去了别处? 一切都是未知,还需要问一问那几位好汉。 如果他真的是沈念安,那么今天晚上的一切就不是他策划的,而只是偶然? 是太玄司真的在追捕逃犯,他们恰巧碰上了? 那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吃我一刀!”正在沈念安思绪万千时,巷子里面一声大喊。 沈念安赶忙转过头去。就看到在月光下,莱一刀腾空飞起,大刀如白练一般从天上劈下。 刀面上寒光凛凛,刀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刀势大力沉,震的肖三郎和王五六直接后退了两三米。 卧槽!莱一刀这么厉害吗?早干嘛去了?。 “完了!”素锦一声叹息。 嗯?沈念安有些奇怪,这不起势了吗?怎么就完了? 第33章 一杯酒,五条命,兄弟义气冲霄汉。 “莱一刀这一刀是家传绝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使完这一刀他就不行了……”素锦解释道。 还有这么奇怪的功夫?沈念安正纳闷呢,就看见莱一刀从天上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在月光下扬起了一阵尘埃。 “……”沈念安无语了,这是什么鬼功夫? 更让沈念安震惊的是,战场之中除了肖三郎和王五六之外,就只有两人还摇摇晃晃的站着,其他全都倒在了地上。 尼玛,这两人这么强吗?现在怎么办? “啧啧!这场面真是好惨呀!”一个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念安急忙转身就看到月光下的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男人。怀抱长剑,语气轻挑。 沈念安转头看素锦,素锦也是一脸震惊。显然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沈念安麻了,这tm又是谁?真就当这儿是戏台呢? 月光如练,洒在俊朗的面庞上,映衬出一张年轻的脸。轮廓分明的五官英气逼人,星眸深邃如夜。 尖顶斗笠下几缕发丝随风轻扬,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和身后的破布褡裢更添了几分洒脱不羁。似是一个路人,也是一个侠客。 反应过来的素锦慌忙就要拔剑,这么近的距离,善恶不明,怎么能不让人惊心。 “别动,你枉送性命不要紧,你家主人呢?”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素锦,素锦便定在了当场。那双眼睛如刀如剑,压的素锦喘不过气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拔剑也是徒劳。 “大哥你是哪头的?”靠在墙根的沈念安奇怪道。 “哪头的也不是,就看看热闹。”男子轻笑道。 沈念安一口老血,现在人命关天的,你tm大半夜的看热闹? “能不能帮帮我们?代价好说!”沈念安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没兴趣!”男子看也不看沈念安。 沈念安回头又看了一眼战场,王五六和肖三郎又跟剩余的两人战在了一起,而且那两人明显不行了。不能等了! 沈念安起身就向男子走去,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倒是闪过异样的光彩。还真是有不怕死的? “大哥,能不能商量个事?”沈念安看着男子道。 “没兴趣!”男子盯着沈念安又说了一遍。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剑借我用一下!”沈念安说完就抽出了男子已经握在手里的长剑,拎着剑就向里面冲去。 男子眼神里笑的玩味,并没有阻止。 “姑爷!”素锦吓了一跳,自己不过去就是为了保护姑爷。结果姑爷倒好,直接抢了一把剑自己要上。 “素锦,快上,他们支持不住了!”沈念安边说边踉踉跄跄的往前冲,一把剑怎么能这么重? “你打不过的!”身后的男子笑道。 “打不过我也不当缩头乌龟……”沈念安气道。 素锦一看拦不住沈念安,直接就冲杀了过去。王五六和肖三郎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要是能一举砍杀,姑爷也就不用冒险。 “王五六,你个龟孙……看剑!”沈念安提着剑急跑。心里把看过的“武林绝学”提炼成了三剑,誓要取两个江湖败类的狗头。 “去了也是送死……”男子喊道。 “我就爱送死……哎,你tm放我下来!”沈念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又退了回去。 你不去就算了,还把我提溜回来了。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你看你那侍女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上去有什么用?”男子看着沈念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沈念安抬头看过去,就见素锦苦苦支撑,另外就只有一个江湖好汉了。卧槽! “你到底怎么才能帮我?十万两行不行?”沈念安急道。 一身破烂到处晃,就不想财富自由吗? “谁稀罕你几个钱,再说你能有十万两?”男子鄙夷道。 “小看谁呢?事后我要没有你砍了我!” “那也没兴趣!” “那你tm别拦我!”沈念安气道。 “是你拔了我的剑!” “……我一会儿还你。”沈念安说着就又要往前冲去,他现在哪有时间跟这人扯淡。 别人送命,他自己苟活。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反正乱七八糟的也搞不明白,就这样结束了也挺好。 “其实也不是不行!” 嗯?正在急冲的沈念安一个急刹。 他知道自己上去就是送死,就是摆烂。如果有选择当然是真的能把几个人救下来,而不是自杀。 “什么条件?一百万?” 沈念安不管了,只要是钱答应就是了。也不知道小寡妇有没有那么多钱。 “心头血!”男子轻笑道。 “什么玩意?”沈念安提着剑又跑了回来。 “你不是不怕死么?就要你一滴心头血,人我帮你救,也帮你杀!”男子笑道。 沈念安一脸懵逼,你tm是吸血鬼么?但现在的他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来来,赶紧的!怎么弄?是用这把剑还是……哎吆,我去!” 沈念安本想着管你是正是邪,能帮我救人就行。 哪知道那男子突然动手,一根银针直接插入了他的胸膛,钻心的疼痛恨不得让他当场炸裂。 还没等沈念安反应过来,男子就抽出了银针,银针上赫然挂着好几滴血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在沈念安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男子就将血珠滴落在了自己嘴里。 “甜!”男子似乎意犹未尽。 沈念安被这一幕震的心口的疼痛都顾不上了,这nm就是个大变态。不过也无所谓了。 “大哥,上啊!”沈念安急道。 “嗯?你怎么没昏倒啊?”男子奇怪的看着沈念安。 “少废话,不亲眼看着你替我报仇,老子死不瞑目!”沈念安气道。 他现在谁也不怕,无所畏惧。 “等着!”男子轻笑了一声,接过了沈念安手里的剑就向里面冲去。 沈念安转身就看到男子冲出去几米后就直接飞了起来,在月夜里如仙人降临。 沈念安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这个男人是他今天晚上看见过的最高战力,光这轻功恐怕就能在清溪横行无忌。 今天晚上的一切太玄幻了。但沈念安也顾不上想太多,跟着就向里面扑去:“肖三郎,你爷爷~”。 “念安,念安!”一阵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念安只好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到叶惠中和许令带着一队衙役赶了过来。 “明府,许县尉,你们来做什么?他们都是江湖人,咱们打不过……” “治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本官岂能安坐?许县尉,上!” 许令一个激灵,忙招呼着衙役就要上,沈念安一把拦了下来。 “你们上去就是送死,我已经请了高手了,你看……” 卧槽!沈念安的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 月光下,那人的剑光凌空而下,在空中划出了几道诡异的光线,然后一切归于平静。王五六和肖三郎当场殒命,血肉横飞! “素锦!”沈念安也管不了叶惠中了,大声呼唤着素锦的名字疾步冲了上去。 素锦望见姑爷疾奔而来,嘴角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 “素锦!你怎么样?”沈念安一把接住即将倒地的素锦,将其紧紧搂在了怀里。 “姑爷,我没事,就是有些力竭了~”素锦倚在沈念安怀中,声音虽虚弱,却满含温柔。 “你真没事?”沈念安半信半疑,目光仔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明显的伤口。 “姑爷,我真没事。就是一个对付两个消耗的很快,他们本来也快不行了~” 沈念安无言,让那个大变态捡了便宜。可就算那两个江湖败类油尽灯枯了,要没那人,估计素锦也搞不过,所以还是不亏。 “好好,没事就好!”沈念安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素锦放到了墙角。 “姑爷,你去看看莱统领和徐护卫,他们应该是还活着呢~”素锦喘息着提醒道。 “好好,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们把人找齐了就回家~”沈念安说完就直接又冲到了横尸遍野的战场中。 现在他也完全顾不上恶心不恶心的,就想看看谁还活着。 “徐冲!醒醒!”沈念安在一堆残肢断臂中找到了徐冲,慌忙移开压在他身上的半具尸首,也不知道是谁的。 “姑爷!我还活着呢?”被拍醒的徐冲茫然道。 “活着呢,你哪里受伤了?”沈念安急道。 “姑爷,你先去看看其他人,我还能坚持~”徐冲强忍着疼痛。 “你坚持个屁,打不过就退下来好了,说起来是我害了你们~”沈念安叹息道。 今天晚上要是早早回家,也就没这场劫难了。 “姑爷不可这么说,这种意外谁也想不到。而且就算没姑爷,我们碰见了也得上……”徐冲笑的有些凄惨。 “闭嘴吧,把你给能耐完了。你先躺会儿,我去看看其他人。”沈念安也不敢乱动,当下先看看都还有谁活着。 看着叶惠中带着衙役也在找人,沈念安就把精力主要集中在了那几个江湖好汉上。 不光他有问题要问他们,他也亏欠他们。是他把他们拉进了完全不相关的江湖争斗中。 但翻了一具又一具尸体,都早就没了气,有的连尸身都不完整了。 “姑爷,姑爷~” 沈念安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大队人马进了巷子。虽然各个穿着护卫的衣服,沈念安总感觉这些人有军武之气。 “姑爷,夫人来了!”一个护卫上前道。 沈念安心里一惊,派人来就行了,她来干嘛?不是添乱么。 “你们没拦着点么?” “属下哪里能拦得住夫人,夫人也是担心姑爷。再说有我们这么多人呢~” 沈念安嘴角直抽抽,也就现在人都死了,要不然就算这么多人也不好说。 对了,刚才那人呢? 沈念安看了一眼没看到,倒是看到了领头的那江湖汉子躺在地上,嘴里不断的喷血。 “大哥!”沈念安几步就扑了过去。 “大哥,你怎么样了,还行不行?” “哈哈~没想到……哥哥今天葬送在……这里了……”大汉一边吐血一边说道。 “大哥先别说话,有没有郎中啊?”沈念安朝外面喊道。 “萧兄弟……别费劲了,咱们江湖人……刀口舔血,能不能……活下来自己心里有数。大哥只能活到今天了……” “大哥,对不起,是我把你们拉了进来,本来不关你们的事……”沈念安跪在地上痛哭道。 “萧兄弟……不该说此话,上午咱们……喝了一顿酒,那就是兄弟……兄弟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大汉说话说得费劲,眼看就不行了。 “大哥,我刚才被他们打了脑袋记不住事了,我还跟你说过什么?”沈念安急道。 “呵呵……萧复兄弟,一顿酒的情,哥哥还了……”汉子的眼神越来越迷离。 “大哥?大哥!” 怀里的汉子再无声息,沈念安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江湖间的相逢,短暂而匆忙。 第34章 一滴血,十两银,赚得镖客谢阿奴。 沈念安哽咽的看着怀里的汉子,心里的复杂之情难以言表。 虽然最后没有得到江湖好汉的回答,但基本应该能够确定,这几个人确实见过沈念安,不,应该说是见过萧复。 他们上午在浮云津与萧复喝过一顿酒,然后晚上来清溪又喝了一顿。 路过此地时自己叫他们帮忙,结果他们误以为自己是萧复,便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为了一顿酒的交情,送了五条人命。 沈念安既承过萧复的罪,被人当成杀人犯许久,甚至到如今都难以清白。没想到今晚也承过他的情,一顿酒换来的五兄弟。 要是没有这五人,恐怕他们很难撑到现在。 上午,浮云津,萧复。这是沈念安与萧复之间最近的距离,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 他很想飞奔过去看一看。可如今现场一片狼藉,战力丧失,生死不明。他又如何去? “念安!”一声关切的声音传来。 沈念安抬头才发现姜念卿在几个丫鬟的侍候下已经走到了近前。 只是这样惨烈的场景哪里是一个小寡妇能见过的场景?所以姜念卿一边走一边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左躲右闪,看也不敢看。 本来心情悲痛的沈念安看着这一幕愣是生出了一丝笑意,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你怎么过来了,你站在外面就好!”沈念安起身上前就拉住了姜念卿的手。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有些安静。 姜念卿面对沈念安突如其来的热情呆愣住了,如玉般的脸上立刻红霞漫天。 醒过神来慌忙就要抽手。了不得了,这个小子要死啊! 沈念安又怎么会松开,都小寡妇了还这么害羞,连个手都不让摸。 不得不说真的很好摸,可惜摸的生疼。 沈念安的手上本来就破了不少地方,刚才还粘了不少血污。一时间也没顾上清理。 结果让姜念卿的手上也粘上了血迹,葱白般的双手顷刻间成了血玉。 姜念卿身后的青竹和青禾都惊呆了,姑爷怎么这么生猛? 现在怎么办?生生的上去搬开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姑爷不当场甩脸也得事后算账,进而影响了大局就不好办了。 智计百出的青禾也有些慌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开始飘忽,摸个手应该……也……可以的吧? 对对!完全可以,又不是入洞房。母子间握个手再正常不过!再说还是这种时候。清禾很快完成了自我心理建设。 “哎,莱统领,你还活着呢?”青禾大喜过望。总算能从这窒息的环境中逃离了。 青竹傻眼了,自己干瞪眼看着也不行啊,瞬间觉得坐在墙角的素锦像神仙。 “素锦,你怎么样?快让我来看看!” “你放开!”姜念卿红着脸使劲抽手。 “不放!”沈念安反而抓的更紧了。要不是有点感动,自己还不一定有这闲功夫呢! “沈念安,你放肆!”姜念卿更气了。你拉手就拉手,怎么还能来来回回的摸呢? “……”沈念安有些无语,这女人什么毛病?就牵个手而已,怎么就放肆了? 硬是要在这古代玩御姐的戏码?别说,小寡妇还真是能玩,气质拿捏的妥妥的! “我是怕你害怕。到边上来,这里这么乱你看不得。”沈念安拉着姜念卿的手,还不忘轻搂了一下姜念卿的腰把他往外带。 姜念卿全身像长了毛,哪里都是鸡皮疙瘩。不过听到沈念安的话,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来。 拉……拉个手……应该没问题吧? 姜念卿边跟着沈念安往外面走,边轻轻挣脱开了沈念安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他这是在意自己这个“夫人”了?可丈母娘的腰也是随便能碰的么?……姜念卿的心里波涛汹涌,浪花四溅。 “你就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看看还有谁活着。”沈念安说完就向边上看去。 “青禾,过来陪着你家夫人。”沈念安喊了一声,你一个贴身丫鬟有没有点正事? 正在和莱一刀虚情假意客套的青禾身子顿住了,叫自己干嘛啊? “青禾,我有一计……”半死不活的莱一刀不忘临终献计,为主分忧。 “莱统领,留着这一计,身体好了再献不迟!”青禾哪有心思听莱一刀左一计右一计的,这明显啥计都不好使啊。 青禾忙叫几个护卫抬着莱一刀,自己就回到了姜念卿身边。 “姑爷,夫人,奴婢来了!”青禾笑的很是勉强,我都到近前了还是不撒手么? “青禾,你一个贴身丫鬟别瞎跑,照顾好你家夫人才是正事!”沈念安语重心长,这真要出个乱子还了得。 以姜念卿分给他的素锦和青颜判断,青禾和青竹也必然是会武的,而且只高不低,所以留在身边极为重要。 “姑爷说的是,奴婢失职!”青禾忙低头认错,我可是太不难了! “夫人乖乖在这待着,我去看看。”沈念安说完就走了。 (⊙?⊙)青禾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这姑爷好会啊,可是这会错了对象啊! ∑(o_o;)姜念卿脸色血红,这个小子她说什么啊?我可是他…… “哼!我就不乖!”姜念卿冷哼了一声,脚就往前挪了一步。就是不听你的! 姜念卿看着丫鬟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虚,悄悄又把脚收了回去。 (⊙?⊙)青禾刚闭上的嘴巴又再次张的老大,是自己不小心错过了什么吗? 明显你俩这是柔情蜜意的小夫妻啊,你俩搁这儿玩一个丫鬟有意思吗? “夫人,你确定姑爷是给小姐找的?”青禾现在极不自信。 “说的什么话,不是给你们小姐难道还是我?”姜念卿气道。这个青禾最近也变蠢了。 “不是么?”青禾愣愣的问道。 “哎呀,都是沈念安强迫我。你没看出来他死死的拉着我的手么?我怎么能挣脱呢?”姜念卿红着脸委屈道。 青禾眨巴着双眼,我理解你的手挣脱不了,但表情也挣脱不了吗?你那样子比小媳妇还小媳妇啊! “夫人,那现在怎么办啊?”青禾愁苦道。 “还能怎么办啊?摸都摸了。”姜念卿低头道。 青禾顺着姜念卿的胳膊看下去,就见自家夫人轻轻的摩挲着姑爷碰过的地方,连上面的血污都不顾。心里更麻了。 “夫人,我是说以后,万一姑爷回去以后要跟你……”虽然没眼看夫人的举动,但青禾还是忙拿出手帕给夫人擦着手。 “我怎么知道……”姜念卿心里乱糟糟的。 主仆两个相对无言,一筹莫展,这可怎生是好? “大哥,等等!” 沈念安转过头来就看到那个最后出场的江湖大侠要离开,急忙上前拦住了去路。 “有事?”男子不耐烦道。 “大哥如何称呼?”沈念安行了一礼。 “谢阿奴!”男子倒也直爽。 沈念安一脸懵逼,谢啊侬?还是个上海人?再说你谢我干啥?不是我该谢你吗? “大哥慢点说,小弟愚笨!”沈念安歉意道。 “谢——阿——奴!”谢阿奴倒是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就是关爱智障的眼神让人受不了。 沈念安一口老血,看着倒像是个英雄,起的什么鬼名字。 “大哥今日出手挽救我等性命,小弟感激涕零。请大哥到小弟府中,小弟好略备薄酒聊表谢意。”沈念安再次客气道。 “你我钱货两清,其他没兴趣!” “……”沈念安被堵的够呛。自己那是血好吧! “不知道大哥是做什么营生的?”沈念安好奇道。 “拿钱钱财,替人消灾,江湖一镖客!”谢阿奴回答的不耐烦,一边说话就一边往前走。 沈念安上下打量了下谢阿奴,形象上倒是有点像。镖客?那也是吸血鬼镖客吧? “敢问大哥要往何处去?” “走到哪里算哪里。让开!”谢阿奴说完就推开了沈念安往前走去。 卧槽!可惜我不会武功,否则非敲碎你的狗头。沈念安深刻的体会到了秀才遇见兵的无奈。叶惠中就很好玩。 沈念安看着谢阿奴走出了十几步仍然没有停留,高喊了一声: “大哥留步,既然大哥也没什么急事,就随小弟在府中住些日子如何?大哥不是镖客吗?正好我缺人手……” 沈念安今天晚上看到的场景有些夸张,远超他的想象和了解。心里不可能不慌张。要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怎么办?不是白白送死吗? 这个人虽然吸血,但职业操守还行,吸了血是真办事。最主要是真的很强,强的离谱。 嗯,最主要不用白不用! “你有很多心头血吗?”谢阿奴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沈念安。 “就非得……心头血吗?钱行不行?”沈念安问道。还吸血吸上瘾了是吧? “怕你出不起价格!”谢阿奴没再回头,大步向前走去。 “十两一个月!”沈念安看着谢阿奴又向前走了几步才又高声喊道。 谢阿奴听到沈念安的话,脸上闪过诡异的一笑,回过身已经又是一脸的漫不经心。 “成交!” “大哥放心,一月十两白银,按期结算!”沈念安笑的很温和。 “多少?”谢阿奴一双眼睛惊的如铜铃,不是十万两吗? “大哥要不再想想我说的是多少?”沈念安笑道。 谢阿奴一口老血,自己这一身本事就值十两?小看谁呢?你是眼睛瞎了吗?难道真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当然,如果大哥言而无信,我也绝不勉强,大哥自管离去便是。”沈念安笑了一下也就没再管谢阿奴,而是看起其他人来。 谢阿奴尬在了当场,风轻云淡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是十万两?而且自己好像不能走了? 沈念安一边翻找一边心里后悔。十两银子看来给多了,小寡妇置业也不容易,这就让自己败出去了十两。 大半夜看热闹的镖客?沈念安心里冷笑。 这个镖客还真有些意思,就在自己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才往外走。 不管是何目的,至少眼下不会伤害自己。这样的高阶战力不用白不用。 “姑爷,我们都找遍了,能活着的我们都搬到那边去了。”一个护卫过来说道。 “好,我去看看。”既然都找过了,沈念安也就不翻找了。心里不紧张了就开始反胃,能少看一眼还是少看一眼吧。 沈念安到了几人近前看麻了,还以为有好几个人呢,这不一共就三个吗? 莱一刀,徐冲,还有太玄司的……好像叫赵铁! 第35章 蓦然回首,夫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兄弟,感觉怎么样?”沈念安问道。 “没啥大事,养几天就好了。”赵铁抚着肚子上的伤口叹息道。 沈念安嘴角直抽,这是养几天能好的了的吗?不过已经有郎中过来给几个人包扎,沈念安也就稍微放下了点心。 “你们是太玄司的?” “南州太玄司校尉赵铁!”赵铁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们是南州太玄司的?”还没等沈念安反应过来,叶惠中就冲到了身边。 “给县令大人添麻烦了。” “无碍无碍!配合你们办案也是本县职责。还请赵校尉忍耐一下,我这就将赵校尉移至县衙救治……” 叶惠中说着就招呼衙役要将赵铁搬走。 “明府且慢,今日之事明府不该有个交代?”沈念安气道。 自己还啥都没问呢,你就想把人弄走。 “念安不要过分,太玄司办案无需对任何人交代!倒是你沈念安,是不是应该对本官有一个交代?”叶惠中毫不相让。 今日有太玄司在侧,好说也得扳回一城。 “所以明府是又要怀疑我?”沈念安看着叶惠中问道。 “哼!深更半夜的你不回家,却出现在命案现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解释!”叶惠中冷声道。 今天把你抓个正着,重大嫌疑跑不了。 “叶县令,此事与小兄弟无关。要不是小兄弟的人马帮忙,我等折损在此处不要紧,关键王五六和肖三郎怕是又逃了~” 赵铁虽然觉得这两人关系怪怪的,但基于对方帮这么大的忙,不能不说句公道话。 叶惠中一口老血,万没想到被自己人从背后扎了一刀。 “明府,好好跟赵校尉学学为官之道。要明辨是非,公私分明。而不是心盲眼瞎,栽赃陷害。我大黎也不宵禁,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沈念安恨铁不成钢。 卧槽!叶惠中胸中气血翻涌,没想到自己已经进展到心瞎眼盲的程度了。 “哼!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偏出现在这命案现场。难道你不该给本官一个解释?” “叶县令要什么解释?难道我姜府中人去何处还需要跟县令汇报不成?”还没等沈念安回答,远处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沈念安抬头看过去,就见姜念卿冷着一张脸看着叶惠中。 “姜……姜夫人!”叶惠中吓了一跳。 沈念安都看傻了,自己这小御姐可以啊,把县令都吓的结巴了。 “叶县令,今日之事你是不是得给姜府一个交代?”姜念卿眼神灼灼的盯着叶惠中。 “……”叶惠中傻了,这姜府怎么就没一个好人呢?我交代什么啊?这事是我能管的了的吗? “夫人,叶县令也不容易。今日逃亡的是两个罪大恶极的江湖败类,武功高绝,这归太玄司管。” “叶县令就算想管,也力有不逮。叶县令能冒着风险尽快赶来事发现场已经尽了县令的本分……”沈念安忙过去拉着姜念卿的手安抚道。 叶惠中也不容易,两个人就拌上几句嘴,到不了上纲上线的份上。 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让自己的女人出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叶惠中看着沈念安的背影,心有感慨,没有想到念安竟然是好人啊! 可姜夫人的手也能随便摸吗?叶惠中有些傻住了。看不见,看不见,不关自己的事情! 这么想着,叶惠中的眼神就开始飘忽。今晚的月亮好圆呀! 姜念卿哪里想到沈念安又扑了上来,扑上来就算了,还又拉住了自己的手。 本来还一脸威严的姜念卿一下子就泄了气,红霞又升上了俏脸。这小子还越拉越顺手了! 现在怎么办?是甩开他还是让他拉着? 要是现在甩开他,那他不就生气了?生气了,跑了怎么办? 沈念安正在耐心的安抚着姜念卿,姜念卿心里却百转千回,无比纠结。 算了,就先让他拉着吧!谁让人误会了呢,现在还没办法说明白。 自己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溪儿。姜念卿这么想着,心里反倒也放松了下来。 “那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姜念卿关切的问道,她一来就被沈念安搞了个猝不及防,都没来得及问问他的情况。 “夫人放心,我好着呢。就是可惜死伤了这么多人。”今晚姜府的损失有些惨重,沈念安确实心有歉意。 “你没事便好。受伤的人养几天也就好了。死了的护卫,府里也会按照旧例给予补偿。这些你都无需操心,让管家处理就好。” 冷静下来的姜念卿极好的展现了一个御姐的风貌。三言两语就解除了沈念安的顾虑。 “夫人不怪我刚来姜府就添了这么多麻烦就好。那夫人稍待,我过去和他们再说几句话,然后咱们就回家。” 沈念安看着姜念卿好像没什么事了,就松开了手,又回到了叶惠中这边。毕竟还有事要跟叶惠中说呢。 姜念卿看着悬在空中的手有些傻住了,这就摸完了?这就走啦? “明府,赵校尉是你们官府的人。他应该能够给你说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但我姜府死了好几个护卫,而且还有几个素不相识的江湖好汉也把命搭了进来。” “我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所以还需要明府帮我找找他们的家人。”沈念安说出了他找叶惠中的目的。 “这几位好汉应该在太玄司的档案中可以查到。等我回去以后,帮小兄弟查一查……”赵铁在一边搭话道。 “那就谢谢赵校尉了。赵校尉也别叫我小兄弟了。我叫沈念安,赵校尉就叫我念安便好。”沈念安回话道。 “念安客气了,今晚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还真就栽了。以后有什么江湖上的事尽管找我。”赵铁虽是官府中人,但自有豪爽之气。 沈念安连忙致谢,心里却很闹心。要不是自己瞎溜达,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送了性命。 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只能尽力去补偿。 “明府,这些人应该是今天下午到的咱们清溪。他们一定有认识的人在这儿,要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清溪。”沈念安转头对叶惠中说道。 “所以麻烦明府明天发个通告,让别人来认一认。这样也好方便我们操办后事,给人家一个交代。” “沈姑爷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发告示。这几位英雄好汉的尸身我们也先搬到县衙,明天让人来认领。”刚走到近前的许令回话道。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县府都会给几位办一个像样的后事,免得寒了英雄的心。” “一旦确认了这几位好汉的身份,我们也会给家属奖励和补偿。他们的后事也算我太玄司一份。”赵铁坐在地上补充道。 沈念安对于两边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一个稳定的社会不可能光靠官府来维护,也需要平民百姓一起来参与。 这样的嘉奖和引导无疑能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要不然以后还有谁来出头? “苏管家!”沈念安叫了旁边的苏禹一声。 “姑爷,老奴在呢!”苏禹忙凑了上来。 “这几位好汉因为帮我才枉送了性命。苏管家老成持重,就帮我给他们在义庄办一个隆重的后事。如果他们有亲人在清溪,也适当给予补偿和照抚。”沈念安说道。 沈念安一方面确实需要有人来帮他办这些事情,毕竟他一个外来人哪里懂得这些。 另一方面也也想看看姜家到底对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姑爷放心,老奴一定办的妥妥帖帖。不让几位好汉在九泉之下寒了心。”苏禹倒是没有去看姜念卿,而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苏管家了。如果有需要县衙帮忙的,可以找许县尉。咱们就一块儿和县衙把这件事情给办妥帖了。” “明府,如果找到了他们的亲人或者朋友,一定来告知我一声。”沈念安转头又对叶惠中说道。 “念安放心。如果在清溪真有他们的亲朋,我会让许县尉通知你。”叶惠中说道。 “行,那其他事情就有劳明府和许县尉了,我们就先回府了!”沈念安告别了几人也就打算回家了。 有官府的人在,他也用不上操心其他事情。姜府的伤员和死者也都已经安排护卫运回了姜家。 “阿奴,跟着我回府吧,以后你可是我的人了。”沈念安笑着拍了下谢阿奴的肩膀。 谢阿奴一口老血,刚才还大哥呢,现在就直接叫名字了?难道是自己的姿势不对吗?要不然解释不了啊! 看着沈念安走了,谢阿奴只好赶快跟上,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了。 “走吧夫人,咱们回家。”沈念安走到姜念卿身边就又自然的拉起了小手。 今天自己够主动了吧?以后要还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可就不能怪我了吧? 再说你都一个寡妇了,怎么拉个手还脸红呢?大黎不搞这一套吗? 回家的路上,沈念安自然和姜念卿同乘一车。都这样了,自己再说要单独回去,那也太不给夫人面子了。 姜念卿自然也没办法拒绝沈念安同乘一车,毕竟两人的关系现在有些不太好描述。 不过上车后的沈念安倒是也没有再胡来,而是坐在那里发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直在身边伺候的青禾倒是感觉有意思了,一会儿看一眼姑爷,一会儿看一眼夫人。 姑爷倒还好,就是夫人想看姑爷又不好意思的看的样子,实在让青禾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是丈母娘么?看女婿就大大方方看呗,结果还把自己看脸红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姜府,几人也就下了车。 姜念卿脸红心跳的由沈念安扶下了车,身边的青禾假装自己是个盲人。 “念安早些回去休息吧,青颜我已经安排到别处调养。身体好了自会回去。”下了车,姜念卿就急忙交代。生怕沈念安提出其他要求来。 沈念安虽然不急色,但也没想到两人都到这个地步了,姜念卿居然还要让他自己回去。一时间脸色就有些冷淡了下来。 姜念卿和青禾自然也注意到了沈念安的表情,但只能装作没看见。接下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假装了,再假装就真出事了。 “那夫人也早些回去休息!”沈念安告别道。 自己已经主动过了,结果人家还是不动如山。那自己也就没必要非得贴上去。 心里也更加无法理解这莫名其妙的入赘。把男人招回来了又不好好过日子,那图什么? 到底是姜念卿放不开?还是这姜家果真有怪异? 第36章 身后事,从来难,寡母娇娘何处依。 一个晚上的噩梦连连,沈念安睡的并不好。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自然也没法安稳的休息。 “春枝,牙刷呢?”沈念安走到门口抱怨道。 没想到穿越过来没几日,先习惯了贴身丫鬟无微不至的伺候。猛一下没了还有点不习惯。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啊! “给……”穿着宽大婢女服的沈春枝忙的满头是汗,伺候了一早上比自己干一天的活还累。 “什么叫给?你应该说哥哥请刷牙!懂不懂礼貌?”沈念安气道。 “……”沈春枝气的小脸发红。刷个牙还要请你刷,你爱刷不刷,臭死你得了! “姑爷,要不我来?”阿依站在旁边一脸的焦急。 “不用,还能让沈春枝白吃饭?做婢女就要做最好的婢女。沈春枝,你说是不是?”沈念安眼神睥睨道。 “……是,哥哥请刷牙!”沈春枝咬着牙道。刷死你拉倒! “要面带微笑,满怀热情~,好好给哥哥笑一个!”沈念安对沈春枝还是不满意。 “嘿嘿~……哥哥请刷牙!”沈春枝手都举酸了,可沈念安置若罔闻。 “是微笑,不是笑成二傻子~”沈念安气道。 “我咬死你~”沈春枝说着话就立刻化身成了小豹子,咬着后槽牙就扑了上来。要不是看牙刷太过精贵,都能直接摔了。 “沈春枝,你要以奴欺主不成?”沈念安一边大喊一边往后躲。这丫头就是欠调教。 “我是平民,不是奴隶!”沈春枝知道的也不少,哪里肯相让。要不是你欺负我,我还能是婢女? 两人你追我逃,小院子里瞬时一阵鸡飞狗跳。 “姑爷!”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 “素锦,你怎么起来了?赶快回去休息。都是沈春枝这丫头胡闹~”沈念安看到素锦站在门口就忙走了过去。 沈春枝自然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小姑娘,这才想起素锦姐姐还在休息呢,都怪沈念安! 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沈念安,沈春枝的嘴角微微牵起,一双大眼睛里神采奕奕。可忽而低头,眼角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姑爷,我就是有些力竭,哪用一直躺着啊。”素锦抱歉道。姑爷现在身边一个贴身丫鬟也没有,她哪里能放心。 “那也不行,力竭就是需要好好修养才成。姑爷还等着素锦伺候我呢,快来进屋。”沈念安哪里能让素锦这么不爱惜自己。 素锦听着沈念安柔和的话语,脸上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任由他扶着躺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的姑爷,素锦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姑爷,你今天要是出门怎么办?我和青颜还有……”素锦担心道。 “素锦忘了么,我昨天可是还带回来一个人呢。”沈念安笑着就坐在床边,顺手把其他丫鬟端过来的粥舀了一勺送到了素锦的嘴边。 素锦看着嘴边的粥愣了一下,吃惊的抬头看着沈念安。她十多年的生命里何时被主人这样对待过? “傻看什么呢?张嘴!”沈念安倒没那么多的想法。 素锦张开嘴吃了一口,那平日里无味的淡粥仿佛全都化成了蜜糖,流到了心里。 “吃个粥怎么还吃哭了呢,要不然以后都我喂你。”沈念安轻笑道。 “奴婢哪里有那个福分,奴婢就想着尽快好了,好伺候姑爷。”素锦的脸上挂着泪花,眼睛里全是柔情。 “这有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举手之劳的事情。而且素锦还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是我该说抱歉才是……”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屋里的气氛柔和而轻松。 “姑爷,县衙来人了!”外面一个丫鬟站在门口道。 “这?”这个速度还真是超出了沈念安的预料。还以为要找到家属会很久呢。 “姑爷,是我们起的太晚了~”素锦脸红道。 要说姑爷懒吧,每天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要说不懒吧,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好,那我去县衙看一看,你们照顾好素锦。”沈念安交代道。 “姑爷,那人~”素锦还是有点担心。 “素锦放心,至少现在安全的很!” 沈念安说完就出了门,回到自己的住处刷牙洗脸一条龙,完成的极其利索。 阿依拿着锦帕一脸的震惊:姑爷这也太快了! 噘着嘴的沈春枝一脸冷笑,还以为你不会洗脸呢! “沈春枝,别瞪眼了,我刚教你的字,上午给我练会了。等我回来要是不会,看我不抽死你!” 沈念安说着话就拿着锦帕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下,洗漱工作完成! “我不跟你去么?”沈春枝问道。 “去什么去?大字都不认识三个,去了给我丢人么?”沈念安鄙夷道。 好不容易熄火的沈春枝心里的火焰再次蔓延了出来,恨不得把头顶的毛都烧个精光。 可一转眼,沈念安就没了影子,只好站在院子里生闷气。 “春枝,姑爷对你可真好!”阿依羡慕道。 沈春枝撅了噘嘴没说话,到屋里拿起桌子上的纸看了看,又回到门口坐到廊檐下咿咿吖吖的读了起来。 ----------------- “姑爷!夫人让我跟着姑爷!”沈念安刚走到半路,就被青竹拦住了。 “不用,好好照顾你们家夫人就好。我有谢阿奴陪着就成。”沈念安道。 谢阿奴跟着沈念安来姜府,姜家自然有妥善的安置,让他住到了外院。 “姑爷,那个人咱们又不熟悉,万一……”青竹担心道。 “谢阿奴武功高强,要不是他,我昨天晚上早死了,让你们家夫人放心吧。”沈念安说完也没再停留就出了内院。 清溪县的街道上,沈念安在前,谢阿奴在后。最后还跟着一个县衙传话的衙役。 “阿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我走?” “哈哈,来都来了,走什么走!” “十两银子太少了,都不够喝酒!”谢阿奴抱怨道。 谢阿奴实在想不明白,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地位怎么就倒置了? 人家走在前面跟大爷似的,自己却像个长随。可昨天之前自己明明是大侠啊! “你是护卫,要有职业操守,怎么能喝酒?而且你以后要叫我姑爷或者公子,别瞎喊。”沈念安不满道。 “我又不是你家奴隶!” “但你是我护卫,是我花钱养着你。” “那是姜家!” “一样,姜家就是我家!” 谢阿奴看着前面的沈念安嘴角直抽,你当赘婿还挺有脸呗? 两个人溜达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清溪县衙。还没进前院,就看到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这段时间对清溪人来说可是跌宕起伏,先是沈念安(萧复)弑母杀弟,现在又是江湖乱战,是清溪这些年难得看到的热闹。 “呀,你不是那杀人犯么,你怎么还活着呢?”一个老娘们看着沈念安吃惊道。 “你别胡说,县令说人家无罪了。”旁边的汉子急忙拦。 这娘们不能要了,姜家的女婿你也敢瞎喊? “大娘,岁数大了就别瞎跑了,眼神不好,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也给儿女添麻烦不是!?”沈念安的笑容如沐春风。 “你……你……”女人气疯了,老娘今年才二十六啊! “沈姑爷放心,我这就把我娘领回家去。”男人一脸紧张,脸上满是讨好的憨笑。 本来就气的直哆嗦的女人听到自己男人的话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要紧吧?”沈念安看向男人。 “沈姑爷放心,我娘岁数大了,时常犯病,一会儿就好了……”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就迈步往里面走去,隐隐约约的就听见哭喊声传出来。 “沈姑爷!” 衙役们一声声的沈姑爷,沈姑爷总算是想起一件事情来,还欠着兄弟们一顿饭呢。 “兄弟们先忙过这几天,一顿饭我可是记着呢。”沈念安笑道。 “沈姑爷来了?”正在前院的许令看见沈念安进门,忙凑了上来。 “姑爷!”早就在这里的苏禹也忙上来打招呼。 “这是家属?”沈念安看着跪在尸体旁边痛哭的一个女人问道。 “应该是吧,我们还没来得及问话呢,一来就哭的停不下来。”许令也有些同情,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没了,谁也受不住。 “你是几位好汉的家属?”沈念安走到旁边问道。 “你是?”女子抹了一把眼泪看向沈念安。 沈念安身后的许令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才自己都快磨破了嘴,就是一个劲的哭。 现在沈姑爷就问一句,就能说话了? 女子二十多岁,长相尚佳,一双眸子颇为灵动,哭的梨花带雨。 “我是姜府女婿沈念安,几位好汉昨晚是因为帮助我才枉送了性命,不知道哪位好汉是你亲眷?”沈念安问道。 女子听到沈念安的话才忙站起来身来,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纠结,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几位是因为帮我,我自然不会不管,无论是身后事,还是你家里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千难万难我也会帮你办到。”沈念安道。 “沈姑爷好,奴家是永春楼的姑娘苏三娘,奴家并不是几人的亲属,只是与二郎有些情谊,没成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女子说完又哭的泣不成声,稀里哗啦。 沈念安一阵懵逼,这个永春楼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不是亲属,你哭的这么惨干嘛? 许令看沈念安一脸迷糊,忙凑到身边解释了下。沈念安听完许令的解释才明白过来。 敢情这苏三娘就是个青楼窑姐儿,与所谓的二郎应该有男女私情。 “这几位好汉,苏姑娘都认识吗?” “奴家只认得二郎,二郎本是跟奴家说这几日要带几位好兄弟让奴家认识一番,奴家久等不到,没想到……”苏三娘哭道。 看着哭泣不停的苏三娘,沈念安心里也有些难受。这才一人,其他几人身后又寄托着怎样的情与事? “苏姑娘可有什么要求?或者知道这二郎家还有什么人吗?”沈念安问道。 “二郎家中只有一老母,就在这清溪乡下。奴家只听二郎说过,也未曾见过……” 沈念安头都炸了,终究是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事情。孤儿寡母,孤儿已去,寡母何堪? 第37章 一口棺,一架车,王二魂归十里坡。 “苏姑娘,这二郎的后事你看怎么办好?”沈念安问向苏三娘。 结果苏三娘就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哭泣,也不说话。 “沈姑爷,你看这个。”旁边的许令从衙役的手里接过了几个木牌递给了沈念安。 “这是他们的路牌?”沈念安拿过来一看,几个木牌上面姓名籍贯俱全,倒是省了很多事情。 “嗯,这是太玄司专门为江湖人下发的路牌。昨天晚上也是着急忙慌的没顾上,回来衙役整理尸身才翻了出来。” “好好,但我看除了王二郎,其他四人都并非江南道人……”沈念安愁苦道。 要是江南道的还好说,去联系一趟也来得及。这几人的家都在千里之外,怎么弄? “苏管家,派人去乡下请王二郎的母亲过来。”沈念安吩咐道。 “沈姑爷不可,二郎的娘亲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我怕~我怕~”苏三娘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苏姑娘,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你就是再伤心也于事无补。咱们还是商量下王二郎的后事怎么处理吧。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 “那麻烦沈姑爷准备车架将二郎的尸身送回乡下吧,二郎一直放心不下他娘亲,自是要回去的。” “好,这你放心。”沈念安答应道。 “不知道沈姑爷准备什么时候去?”苏三娘问道。 “苏管家,我们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姑爷,我们去就好了,正午就能动身。”苏禹回道。 “事情因我而起,回去向家属交代也是我该做的事情,管家不必再劝。”沈念安坚定道。 旁边的许令和苏三娘都诧异的看了一眼沈念安,实在没有想到这姜家姑爷要亲自去。 这沈姑爷倒真是有情有义,换别家贵人,能派个下人料理就不错了。 沈念安也没说话,几人的意思他当然理解,无非就是身份差异问题。 可问题不管贵贱,命都是一样的。更何况王二郎也是因为他而死。 “姑爷,那我让人现在就去准备。”苏禹答应道。从上清宫回来他就知道姑爷主意正的很,自己也拦不住。 “那还请沈姑爷稍等,奴家回楼里跟妈妈交接了手续就陪二郎一起回乡下。”苏三娘行了一礼道。 “苏姑娘也要去?”这倒让沈念安有些吃惊。虽说你们有些私情,但现在人都没了,你去干嘛去? “沈姑爷是不是觉得奴家不配?”苏三娘看着沈念安,眼睛里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苏姑娘不要误会,没有谁配不配的。反倒是苏姑娘的这番情谊实在让我没有想到。”沈念安抱歉道。 “沈姑爷,奴家虽是沦落风尘,但这颗心却是干净的。当初与二郎相识,二郎也并不嫌我。” “我们本是约好了等他这次回来,我就赎身与他一起回乡下照顾他娘,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苏三娘几乎是边哭边说。 “如今二郎已去,奴家却不能忘了二郎的情谊。虽不能在世为夫妻,但奴家理当照顾老人家。这样二郎走的也能安心些,奴家这心里也才好受些……” 沈念安听着苏三娘的话,心里也很不好受。都道人情淡如纸,谁言再无痴儿女? “苏姑娘情深义重,实在让我等男儿汗颜。因我之故让苏姑娘失去了情郎,沈念安心里实在愧疚难安!”沈念安庄重的行了一礼。 “沈姑爷使不得,二郎本就是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在江湖上闯荡。就算遇见的不是沈姑爷,二郎也会相帮。只是没想到这次没了命……”苏三娘哭泣道。 “苏管家,去帮苏姑娘赎身。如果这个小姑娘愿意,也一起要过来吧。”沈念安指着苏三娘身后的小丫头说道。 “沈姑爷,万万不可,奴家本是已经准备好了赎身的银两……”苏三娘忙推辞道。 “苏姑娘的银两就留着以后贴补家用吧,这是我该做的,苏姑娘不用推辞。” 几人又相互推辞了一番,苏三娘才答应下来。苏禹忙安排下人带着苏三娘回永春楼赎身。 “沈姑爷为人敦厚,实在让许令佩服。”许令一礼道。 “许县尉莫要折煞我了,几位好汉因我没了命,我就是做的再多也无法补偿。倒是苏三娘一介风尘女子如此重情重义,让我没有想到。”沈念安感慨道。 “哎,到那地方的要么就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要么就是罪官之后。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沦落风尘。”许令道。 沈念安嘴角微抽,那是你没见过后世。 “县令大人呢,怎么又在玩忽职守?”沈念安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叶惠中。 许令一口老血,县令大人也不是你随从,总不能一天到晚凑在你身边吧。 “县令大人公务繁忙,而且又有太玄司的上官需要招待,哪里能忙得过来。所以这才让许某接待沈姑爷。”许令回道。 “那其他四人呢,许县尉可有办法?” “其他几人的家都相隔千里,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到。以许某看,就在义庄办一场丧事,埋在清溪吧。”许令皱眉道。 “那他们家人怎么办?” “沈姑爷,江湖人生死有命,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也是常事。今日也就是沈姑爷有情有义,如果他们死在别处不还是得曝尸荒野?家人又如何得知?”许令也头疼。 按道理当然是把这几个人送回家乡入土为安,可根本办不到。 “就按照许县尉的意思办吧。先把他们埋在清溪,我再派人挨个去找他们家里人。事情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尽力而为。否则他日如何面对几位好汉?” 如果只是沈念安自己一个人,确实比较难办。就光跑完这几家,搞不好都得一两年,但好在有姜家。 “沈姑爷有心了!”许令托手道。 “姑爷,车架准备好了!棺材也准备好了。”苏禹到近前说道。 “好,苏管家有心了。”沈念安都忘了棺材这码事。 姜家下人和衙役忙将王二郎收拾了一番就放到了棺材里,又将棺材放到了一辆马车上。 沈念安跟许令在县衙凑合吃了一顿午餐,等到出了门就看到那边的苏三娘也已经办理完了赎身手续。 “许县尉,这边的其他事情就先交给你了,我先去办王二郎的后事。”沈念安道。 “沈姑爷放心,这边的事情我已经跟县丞说过了,下午就将四位好汉的尸身全都抬到义庄去。我跟沈姑爷一块去。”许令回道。 “也好。丧事就安排明天办吧,我也能送几位好汉一程。”沈念安应道。许令跟着去,如果真有不长眼的村民也好处理。 “苏姑娘,你要不要先用些饭菜?”沈念安问道。 “沈姑爷,奴家刚才在楼里就吃过了。”苏三娘回道。苏三娘现在就顾着伤心,哪里心思吃喝,都是托词罢了。 诸事交代完毕,几人就出了县衙门口,姜家护卫和几个县府衙役都已经准备妥当。 “阿奴,会骑马吗?”沈念安转头道。 “……公子小看谁呢,我谢阿奴可是镖客……”谢阿奴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念安已经骑在了马上。 谢阿奴整个人都不好了,问的好像我不会骑马你会安排我似的?不还是不管不顾么? 沈念安和许令带着一队护卫骑马,苏三娘、苏管家还有几个衙役则是坐着几辆马车。 一行人拉着王二郎的棺材就出了西门,直奔王二郎的家乡十里坡。 走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十里坡,远远看着就是一处山脚下的小村落。 “许县尉,我看我们一直向西走,这边距离浮云津有多远?”沈念安问道。 “这边离浮云津其实没多远,但骑马走路却过不去。沈姑爷看到那山了么?这山直抵大江,也就隔绝了两地。” “所以咱们清溪要到浮云津最快还是坐船。如果非要走路的话,得向南先到山南县然后再过去……”许令解释道。 “山南县?”沈念安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地方。 “对啊,其实你家上河村到山南县倒是挺方便,只要向南过了几十里的山路就能到山南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念安眉头微皱,脑子就不自觉的开动起来。 上河村……山南县……浮云津,这是萧复杀人并逃离的路线吗? 可为什么要绕一圈呢?从清溪坐船不是更方便?怎么也比山南容易吧? 是担心被人认出来还是其他?或者山南有什么东西和人让他非去那里不可? 何不愈?可他只是一个游医,也没有必要非去山南县吧? “许县尉,你们找画师给何不愈画像了吗?” “沈姑爷,昨天才刚照着你画了像,县衙先得找认识何不愈的人才行,结果昨天晚上就出了这事,估计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了。不过沈姑爷放心,等忙完这事,我们抓紧时间办。” “好,那就麻烦许县尉了。”沈念安这才感觉急了点。自己一直脑子里盘算的都是这件事情,但别人并不是。 几人正说着话,就突然听见后面大声嚎哭了起来。 沈念安回转头才看到苏管家已经安排人打上了白幡,而苏三娘和小丫鬟已经披麻戴孝的扶着王二郎的棺材边走边哭。 “沈姑爷,到村口了,我们也下来吧!”许令看着前面说道。 沈念安抬头看过去,就见村口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向这边张望,也不知道这趟能不能顺利。 “好!”沈念安说着话就跳下了马。 “老丈,你知道王二郎家在何处?”沈念安走到近前问向一位老汉。 “你找王二郎?二郎他……”老汉话没说完,却突然惊道:“那,那棺材里不会是王二郎吧?” “是,王二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想被歹人害了性命……” “了不得了,这可怎生是好,我早就劝过二郎,这下可好了,我可怜的二婶哦……”老汉说着话就急忙往村里走。 沈念安和一众人愣在了原地,你倒是带我们去啊,怎么还自己跑了呢? 第38章 寡母怜儿双垂泪,三娘棺前拜舅姑。 沈念安看着前面破败的院子,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三间房屋看起来破败不堪,边上的一间更是已经塌了房,上面枯草疯长,新草发芽。 院子里也是久未修整,几乎变成了野地,散乱的摆着一些破烂的物什。 这个王二郎,你就是再是喜欢江湖,也把家里弄好一点啊。 现在的院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也有人已经跑进去通知王母。沈念安一行只好等在门口。 苏三娘和丫鬟现在就跪在棺材前面哭的情难自制。 “我的儿啊~”里面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就在沈念安想进去看看时,两个中年人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向门口走来。老妇人哭的泣不成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把娘丢下自己就走了啊!”王母扑到棺材前使劲拍打着棺材。 “老丈,你看要不要把二郎的棺材先放到院子里去?”沈念安看着一个年龄较大的男人说道。 “不可,二郎到底是因何而死还尚不清楚……”老丈冷着一张脸道。 “老丈,我是本县县尉许令,王二郎于昨夜在清溪县城遭遇两个江湖悍匪肖三郎和王五六,力战不敌,最终丧命于歹人之手……”许令出来说道。 “哼,现在二郎一个死人,还不是随你们怎么说?”老汉冷哼道。 沈念安哪里想到就是官府出面,老汉依然不认。 “王老夫人,我是二郎的朋友。你看看二郎的棺材要不要先放回到院子里去,一直在门口也不太好。”沈念安只好换了个人沟通。 “我的儿啊,你起来看看娘啊~”王老夫人也不太好沟通,只顾自己哭。 沈念安一行只好等在边上,让王母先哭个够。 “你说你是我家二郎的朋友?”王母哭了半天,总算是醒过神来了。 “我是清溪姜府女婿沈念安,你家二郎为我打抱不平才丢了性命。老夫人放心,二郎是为我而死,老夫人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尽力而为。”沈念安说道。 “命啊~都是命啊~二郎啊……”王母听完又哭了起来。 “王老夫人,要不我们把二郎的棺材先挪到院子中?”许令在旁说道。 王老夫人一边哭一边点头,许令就赶忙招呼人抬棺材。 “二婶,你不听二郎是因为他死的么?咱们得让他们先说清楚,咱们二郎一条好汉可不能就这么没了……”村口见过的那个老汉急道。 “老丈,我并不是不认,你们有条件尽管说就好,但没必要拦着二郎不让回家。” 沈念安自然知道遇见了不好相遇的,不过倒是也不奇怪。如果他怕了,也就不会来了。 “大郎,你让开路,让你弟弟回家。”王母哭道。 苍老的王大郎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了门口。护卫和衙役忙将棺材移到了院子中。 沈念安则和苏三娘扶着王母往里走。 “姑娘,你是?”王母这才顾上看苏三娘,乡下地方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沈念安看着苏三娘挣扎的眼神,忙给王母介绍起来。毕竟很多话苏三娘自己并不太好表述。 “王老夫人,这是二郎在清溪认识的苏三娘。两人本是已经私定终身,就等着二郎带她来见你。哪里想到二郎出了意外。但就算如此,苏姑娘仍然执意要来照顾你……” “哎呀,姑娘啊,这可使不得。如果二郎在,你们两人一起,老妇说不定有多高兴。可现在二郎没了,老妇怎么能耽误了姑娘,万万使不得啊~” 王母虽是年老体弱,但很明显是个讲理重情之人,不像她那个大侄子,一肚子鬼心眼。 “娘!二郎虽然不在,但三娘这心里却是放不下二郎,也放心不下你。以后就让三娘留在你身边替二郎尽孝吧!”苏三娘哭道。 “姑娘啊,现在二郎没了,我一个老婆子不一定能活几天。姑娘这是何苦啊~”王母自然也不愿意拖累人家姑娘。 “王老夫人,晚辈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公子请说。”王母擦了一把泪眼道。 “苏三娘与二郎一片真情,三娘又这么孝顺,王老夫人也需要人照顾。但苏三娘尚年轻,也未与二郎拜堂成婚。也确实不适合就这么空耗一生。” “老夫人莫不如就认了苏三娘当女儿如何?他日就算三娘遇见钟意的人也完全可以嫁出去,也不耽误对你的一片孝心,岂不两全其美?” 沈念安从现实和情感两方面角度考量给出了一个建议。 年轻男女在情爱中很容易上头,一个才刚二十多岁的姑娘就这么成了未亡人,确实有些残忍。 “公子说的极好,苏姑娘,你看如何,如果不嫌,就叫老妇一声娘亲?”王老夫人听完极为动心,这样也就不至于害了姑娘。 “娘~”苏三娘哪有不愿。对于她来说,只想帮着二郎尽孝而已,王二郎都走了,那个名份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哎!我的儿啊,快起来~” 娘俩不但没起来,反而抱着哭成了一团。说到底,都是苦命的人。 其他人则在苏管家的张罗下忙着搭灵堂,很快院子里就成了乱糟糟的成了集市。 等太阳西斜,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沈念安也该回去了。 不是他不想看着王二郎入土为安,而是这样的丧事要持续好几天,他确实顾不过来。 “王老夫人,晚辈得回去了,你看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公子能将我家二郎送回来,并且还用了这么好的棺木,想来公子也是个好人。我家二郎喜欢打抱不平,这也是他的命。所以老妇也不为难公子,公子该忙就去忙吧~” “晚辈谢老夫人宽容,这是纹银一百两,权当晚辈的一点心意。以后老夫人和苏姑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沈念安从管家手里拿过银袋就放到了一旁的台子上。 “公子,使不得啊,我家二郎一片好心,老妇一个当娘的岂能……” “王老夫人误会了,晚辈说过,二郎也是晚辈的朋友,这些银两不是赔偿,是晚辈的一点孝敬。二郎知道了只会欢喜……” “我家二郎有公子这样的朋友也不枉人世走一遭,老妇还以为公子要说什么呢,原来如此。那麻烦公子将三娘喊进来!”王母感动道。 “王老夫人,这……” 沈念安和管家是故意找了个借口单独和王母说的。一百两银子在这样的地方无异于天降横财,让别人知道了是祸不是福。 就算苏三娘现在表现的一片深情,沈念安也有顾虑,说到底他与苏三娘也不熟悉。 财帛动人心,不可不防。哪里想到王母居然直接要交给苏三娘。 “公子的好意老妇知道。但老妇行将就木,要银子有何用?不怕公子笑话,一百两银子到底是多少,就算看着这袋子,老妇还是不知道。” “而且就算老妇要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不还是要靠别人吗?三娘能对二郎如此重情,今日更是认我为母。老妇若是私藏,何以面对我儿在天之灵?” 王母说着话,苍老的脸上尽是悲痛。 “公子也看到了,老妇家中破败不堪。人人都说我家二郎不当人子,但老妇知道,我家二郎孝顺着呢。我儿有大志,老妇怎么能阻拦?” “虽然今日生死,但老妇不怪二郎,也不怪公子。二郎能交下公子这样的朋友,就说明我家二郎没有白活……” 老太太拄着木棍絮絮叨叨,不见了刚才的痛苦,反倒尽是对王二郎的赞许与骄傲。 对于王二郎,沈念安也不好评价。说不好吧,人确实有一股豪气。说好吧,把家里弄成这样确实不该。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准则,王母满意这就够了。 “老夫人活的通透,晚辈汗颜。” 叫来了苏三娘,老妇人就忙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苏三娘。苏三娘也是感动至极,两边相互推辞,最后才接了下来。 “晚辈本是想多留一点,但就怕留多了反而害了老夫人和苏姑娘。如果他日有事,可以到姜府找我。凡能做到,我必不推辞!” “公子好意,老妇知道。这么多银钱,足够我们娘俩生活了。” “晚辈会留下几人帮老夫人一起给二郎办了这场丧事。也还请老夫人节哀顺变。晚辈告辞!” 出了门的沈念安也没再管那一直跳脚的大侄子,又交代了留下的几人几句,就和许令打马回家。 “以后那王母和苏姑娘怕是难啊!”许令骑在马上唏嘘道。 “许县尉何以这么认为?” “以我猜度,沈姑爷必然是给娘俩留了钱财,再加上苏姑娘年轻美貌。如今王二郎已故,家中就没了男丁。娘俩在村子里就是人人都想咬的一口肥肉。” “我看不是有不少王家本家人么?” “沈姑爷说笑了,如果那些本家人真有心,王母的日子能过成这样?而且越是本家人,吃绝户越是理所当然。” “这世道啊,人心善恶难测,但不管如何,王老夫人和苏姑娘我保了!” “我就说沈姑爷断然不是鲁莽之人,定是留了后手。”许令笑道。 “什么先手后手,都是被逼无奈罢了,驾!” 马蹄奔腾,一行人在夕阳的余晖下向东奔去,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大地上。 第39章 事未明,情难诉,微风乍起浮云动。 姜府,姜念卿正坐在榻上,脸色有些严肃。而下首则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你说你在浮云津看见了你家姑爷?” “老奴不敢妄言!”中年人回道。 “你可看清楚了?”青禾惊道。 “夫人,老奴看见姑爷时,姑爷正在往船上走。老奴紧忙叫了一声姑爷,可姑爷并未理会。老奴着急喊了一声沈念安,姑爷这才回头。老奴确认那就是姑爷……” “然后呢,你没去找他吗?”姜念卿蹙眉道,这可真是见鬼了。 “老奴去了,可老奴还没来得及上船,那船就开走了。但老奴看着姑爷就站在船边,姑爷还看了老奴一眼。” “知道那船开去哪儿的吗?” “好像是到岳州,但中途都可以下船,所以老奴也说不好姑爷到底去哪儿了。”中年人也有些奇怪,姑爷都不见了,你们没发现吗? “可姑爷昨天就在清溪啊,今天和管家去了十里坡!”青禾回道。 “……”中年人傻眼了,那昨天自己看到的是谁啊? “你确定没看错?”青禾还是无法相信。 “夫人,老奴绝对没看错,而且老奴还叫了姑爷的名字,要不然那人干嘛回头?”中年人疑惑最大的也是这个地方。 “那你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老头吗?” “这老奴倒未曾注意过,印象中应该是没有!”中年人回道。 “行了,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再跟别人说。”姜念卿说道。 “老奴告退!”中年人行了一礼退下。 “青禾,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姜念卿转头问道。 “夫人,姑爷不是说那个杀人凶手长的跟他很像吗?兴许就是那个杀人凶手。”青禾犹豫道。 “可你家姑爷说那人是让何不愈用了什么办法才栽赃嫁祸他,可现在这么多天都过去了,那人为什么还和你家姑爷一样?而且那何不愈呢?”姜念卿困惑道。 “兴许真是下人看错了?”青禾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总不能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吧?那也太可怕了。 “我看你是白听了,刚才王三都说了,他叫了一声沈念安,那人回头了。”姜念卿气道。 “夫人,难道真有两个姑爷?” “你这脑瓜子想什么呢,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至少名字也该不一样吧。”姜念卿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越发迷糊了。 自己这女婿就足够让她头疼了,言行举止哪一样也不像是一个小村里能出来的男子。 现在又出来个一模一样的人,这让姜念卿不能不心忧。 “等你家姑爷回来让他来见我。”姜念卿决定还是要问问清楚。 “夫人,姑爷要是不愿意来呢?”青禾纠结道。毕竟姑爷现在桀骜不驯,完全不把夫人放眼里。 “反了他沈念安了!他要不听话,看我不把他赶出府去。”姜念卿气道。 “夫人,那样的话姑爷恐怕做梦都能笑醒。夫人是不是忘了,姑爷本就不愿意留下来。”青禾尴尬道。 姜念卿努了努嘴,真是捡回来个祖宗。 ----------------- “你家夫人叫我?”回到姜府的沈念安疑惑的看着青竹。 这娘们谱也太大了,不知道来迎接一下自己这个夫君,天天搞的跟太后传唤似的。 “夫人有些事情要问姑爷。”青竹忐忑道。这姑爷哪里是赘婿,分明是姜府大爷! “走吧!”沈念安回道。且忍她一回! 青竹心里一松,太不容易了,可算是能请动一回了。 “夫人找我何事?”沈念安跟着青竹进了屋就坐在榻前,端起姜念卿刚沏好的茶就往嘴里咕咚咕咚的灌。 姜念卿都看傻眼了,脸上不知不觉就红霞遍布。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莽撞无礼就算了,那可是自己刚刚用过的茶杯!尤其是那入口的位置都快合在一处了。岂不是…… “渴死我了,夫人这是想我了?”沈念安放下茶杯看向姜念卿,小寡妇今天更明媚了。 沈念安无论是喝茶还是说话,自然都是有意为之。 虽然这些天顾不上仔细琢磨姜家的事情,但姜家明显有问题。所以沈念安正好借这个机会主动试探,看看小寡妇意欲何为。 “放……”姜念卿当即就要恼了,丈母娘想女婿像话吗? “姑爷离家一天,夫人可是挂念的紧。”早就有防范的青禾忙拉下夫人一把。你可别忘了自己身份了,你现在是正经“夫人”。 “是吗?”沈念安玩味的看着姜念卿。 姜念卿奇怪的表情自然尽收沈念安眼底。 自己用她茶杯喝茶时羞恼,小寡妇害羞倒也能理解。 可刚才他很明显感到姜念卿是真生气了,那又是为何?不过也不要紧,看你怎么回答。 “我自然是惦记念安的。”反应过来的姜念卿脸红如桃,低声嘟囔道。 真是不能活了,这得等到几时才能等到那死丫头回来啊。 “那夫人为何不叫我夫君?” “姑爷,夫人还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过些日子就好了。”青禾急忙遮掩。 “对,我总归是大你几岁,一时还无法适应。”姜念卿整个人都感觉云里雾里,实在太煎熬了。还不如不叫他过来呢。 “夫人不必如此想,我觉得夫人年纪正好……”沈念安笑道。 “啊……”姜念卿傻眼了,这小子什么意思啊,不是一直看不上自己吗? “夫人找我何事?”沈念安虽然感觉奇奇怪怪,可到底也看不出一二三来,所以就问起了正事。 “念安知道浮云津吗?” 沈念安眉头轻皱,浮云津?这不就自己打算要去的地方吗? “倒是听过,怎么了?”沈念安回道。 “有人看到你了。”姜念卿说完一双美眸就紧紧盯着沈念安。 “夫人玩笑了,这两天我不都在清溪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跟我长的像的那个凶手吧?”沈念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可来人说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昨天听闻那几位好汉说在浮云津见过他。正想着过几天到浮云津去看看呢。”沈念安回道。 “这事还真是怪异~”姜念卿嘀咕道。 “那他看见那个老头何不愈了吗?” “他未曾注意过,要以我看应该是恰好没在身边……”姜念卿说道。 沈念安现在确定萧复已经不在清溪,也不在山南了。无论是去浮云津还是山南县,好像都意义不大了。人都跑了,就算再找出一两个线索也没什么用。 沈念安很想问问这位姜夫人是否知道十多年前的宫变,是否知道有一家姓萧的重臣,可到底也没张开嘴。 姜家到底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万一真问到了敏感的问题而自己茫然无知,那可就死的太冤了。 现在萧复走了,是不是意味着一个阶段内自己可以平安无忧了呢? 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好像也看不出。如果自己放下戒备,反倒被对方杀一个回马枪,那可就太可笑了。 “夫人叫我来是就问这个问题吗?” “难道念安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下人没看错的话,那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 “夫人说笑了,我早就说那人和我长的差不多,但并不是完全一样,只不过两个相似的东西或者人,不仔细分辨就很难看清楚他们的区别。所以谈不上一模一样。” 很多事情不存在对方信或不信,反正我不认。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情,除非你把萧复抓过来。 其实自己才更好奇呢,到底长的是有多像? 几人又聊了几句,沈念安也就告辞了。毕竟自己累了一天了,哪里有精神陪着小寡妇扯淡,毕竟又不来真的! 姜念卿也没有挽留,沈念安倒是想着有一天给小寡妇来个霸王硬上弓。 倒不是自己急色,而是实在搞不明白这姜家到底是怎么一个路数。 可看着青禾那两个丫鬟,也只能哀叹了一口气。生命还是重过好奇心。 接下来的几日,沈念安主要忙碌着给剩余的几位好汉办理后事。 虽然是在义庄,但整个葬礼办理的很隆重,无论是姜家还是县衙,都给予了几人很高的礼遇。甚至就连太玄司也专门派了人来。 几位的英雄壮举也在市井逐渐流传开来,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为人津津乐道。 沈念安请县衙的衙役和吏员大吃大喝了一顿,自己这段时间没少添乱,恐怕以后也少不了。所以这一顿饭不光是承诺,也很有必要。 随着时间的推进,用力过度的素锦也恢复了健康,解决了沈念安无人可用的窘境。 至于青颜,则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康复,不过现在已经回到了沈念安院中修养。 “姑爷!” “苏管家有事?”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正在教导沈春枝的沈念安看向门口的管家。 “姑爷,去十里坡的几个护卫回来了。” “我知道了,都多少给点奖励吧。” “姑爷,这都是小事,问题是他们把苏三娘和王母又带回来了。” “什么?”沈念安惊道。 事情当真就差到那个地步了? “就跟许县尉说的一样,那些人看王二郎死了,苏三娘又貌美如花。哪里还能忍得住,打着各种幌子不厌其烦的骚扰王母和苏三娘。” “母女俩实在没法生活下去,也担心那些钱财带来灾祸。所以护卫就把他们按照姑爷的吩咐带了回来。”苏禹不得不佩服这个姑爷对人心的把握。 “那你问问他们会什么营生,给他们开个铺子,然后再弄个院子住下。让娘俩的生活也有个着落。等哪天闲下来了我再去看他们。” 看着退下去的管家,沈念安看着那斑驳的树荫微微出神。 第40章 男儿当有凌云志,岂能空负八尺躯? 太平十五年二月二十五,清溪县。 大街上,沈念安带着几人不疾不徐,不似行路,倒像是闲逛。 “姑爷,我们要去哪里?”素锦问道。 “咱们去看看叶县令,好几天不见了,甚是想念。”沈念安怅然道。 素锦嘴角微动,不知道姑爷为什么那么喜欢找叶县令。看县令的次数比看夫人的次数都多,难怪夫人老吃醋。 “我看那县令似乎并不想见姑爷。”阿奴回道。 “阿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叶县令是什么人?是读书人也是官员,他们讲究含蓄内敛。直白的说就是明明心里想的要死,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姑爷怎么看出来的?”阿奴纳闷道。 “就说这清溪原来多无聊,可自从我来了,叶县令天天忙的鸡飞狗跳,平淡的生活终于有了色彩,他焉能不谢我?焉能不想我?” 谢阿奴听的嘴角直抽抽,得亏叶县令不会武功,否则必然不与你干休,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沈姑爷,你咋又过来了?”许令眼皮子直跳。 你天天来县衙点卯呢? 自己好歹还歇一天,你是一天都不歇啊! “许县尉这是什么表情,似是不欢迎我来啊?”沈念安疑惑道。 他感觉跟大家相处的如兄弟一般,这般哭丧的表情是何意? “哪能呢,只是怕耽误了沈姑爷的正事。”许令欲哭无泪。 “许县尉放心,这段时间你们也查不到那萧复和何不愈,我就是想忙也忙不起来。所以正好教教你们如何为官,而不是瞎混日子……” 你听听,你听听,这里面有一句人话吗? 你一无功名二无官身,居然要教我们为官?我们为官已经好些年了好吧,还用你教? 许令眼神不自觉的就去看跟在身后的谢阿奴和素锦,结果两个人眼神飘忽,根本就不看他,反倒是嘴角憋着笑。 许令带着沈念安往里面走,把人带到里面让县令头疼去吧,自己可拦不住。 一小碗清粥,一碟小菜,一个鸡蛋,叶惠中品的有滋有味,似是山珍海味也比不上。 可吃着吃着突然愣住了,疑惑的就向门口看了看。 “沈念安还没来么?”叶惠中看向丫鬟。 伺候的丫鬟瞪大了眼睛,那沈姑爷每日来都弄的鸡飞狗跳,你咋还惦记上了呢? 许是看着丫鬟的表情太过夸张,叶惠中这才惊醒过来。 “咳……谅他也不敢再来,他以为这县衙是姜家么!”叶惠中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不来也好,老爷正好安心的吃个早饭。” 可不是么!叶惠中想起来了气的慌,好些天了,就这简单的三样东西居然没吃完整过。 看着所剩不多的稀粥和小菜,叶惠中不自觉的就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能善始善终了。 “老爷不好了,沈姑爷又来了!” 卧槽!本来正要夹小菜的叶惠中心里一紧张,一筷子就把碟子给挑翻了,碟子滴里当啷的碎了一地。 叶惠中看着满地的残渣,气的手都在发抖,粮食何辜?早餐何辜啊? 旁边的丫鬟也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沈姑爷到了,自家老爷能这么激动。 “明府,早上好啊!”沈念安进到屋里,瞬间让整个屋里阳光明媚。 “哼!”叶惠中气的满脸通红。 “明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你抓不住,民生也搞不上去,百姓意见很大啊。我们没找明府要个说法,明府反倒是脾气见长!” 叶惠中一口老血,这个竖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过分,现在批评自己越发的熟练。你算个狗屁百姓! “本官就那般不堪?”叶惠中气道。 “这我都收着说了,明府现在说的不好听就是尸位素餐啊。”沈念安坐在旁边就拿过盘子中的茶叶蛋吃了起来。 这东西是平常,但在姜家还真吃不到。 “沈念安你不要太过分,本官……本官……”叶惠中气的脸色涨红,起身指着沈念安说不出话来。 批评自己就算了,关键他又把自己的鸡蛋给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爷……”丫鬟吓坏了,每次这沈姑爷一来,自家老爷就气个半死,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明府莫要激动,明府不是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么?好好坐着听兄弟给你唠唠。” 狗屁兄弟!而且谁跟你兄弟? “明府主政清溪三年,清溪可有变化?” “这三年人丁……”叶惠中并不虚。 “明府且停,如果这三年明府不在清溪,清溪的人丁增长又会如何?” 叶惠中脸色一滞,能怎么样?毕竟生孩子这件事情自己也不好出力太多。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战乱,清溪的人丁、赋税都会增长这么多。明府上任时,清溪是中县,现在仍然是。那么明府价值何在?”沈念安眼神灼灼的盯着叶惠中。 “本官替陛下治地牧民,维护地方太平、收缴赋税、管理钱粮、与民休息才是本官职责,民生发展又岂能是一朝一夕之事?” 叶惠中虽然对答自如,但心里却有些发虚。可是为什么啊?自己确实尽职尽责。 在官员职责上,古代官吏与现代官员截然不同。什么是牧民?说白了就是放羊,把羊群管好就算是尽了职责,至于增产增收的方法研究,并不在古代官吏的职责之内。 沈念安来此,当然也不是纯粹跟叶惠中扯淡。他人已经来到大黎,除了追查萧复那孙子,他也得生活。 总不能穿越一趟,就为了萧复而活吧? 正好跟叶惠中关系莫逆,那就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道说道,让叶惠中去干呗,干成了我受益,干不成也不关我事。 如果县衙层面有了明确的政策,那自己的赚钱大计也好实施。与其自己劳心劳力,不如做那风口上的猪。 没风口?这不忽悠叶惠中造着呢么! “既然如此,那这大黎天下的几十万官吏又怎么能显出明府之能?明府又有何功绩呈献圣人?就靠判冤假错案?”沈念安鄙夷道。 叶惠中胸中气血翻涌,这事在这竖子这里就过不去了呗? 不行想想办法调走吧,这清溪县令本就不好当,还来了这么个煞星,没法过了! “明府总说治地牧民,那我就以放羊来举例。明府现在所为无非是早上把羊赶出去,晚上再赶回来,只要羊没丢,没横死,明府就觉得尽了力,心里美滋滋,本官可真是好官啊~” 叶惠中看着沈念安那戏谑的表情牙都咬碎了,可又没法狡辩,道理好像就是这个道理。 “明府觉得天下的羊倌都是如此,自己如此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当然没有,但却配不上一个好官,只能算是个昏官,懒官。” “明府试想,如果明府想办法让草场肥沃,找些草料来多加点夜料。更细一点的可以研究到底是哪种草更适合让羊长膘增肥,是单一草料还是复合饲料?” 虽然开始的话是不好听,可叶惠中听着听着也就听了进去。 道理是如此,也不是没人想过,可天下间能做多少事都是明摆着的,自己还能变出花来么? 这就是叶惠中与沈念安最大的不同。沈念安拥有的是叶惠中无法企及的见识与阅历,并不是叶惠中本人愚钝和昏庸。他想不见沈念安心里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沈念安赞赏明府想成为一个好官的志向,但光有志向可是不行,光有正直的品性也不够,这些都无法达成明府心中的追求。” “但假使这清溪在明府治下成了江南大城,人丁百万,人人锦衣绸缎,船来人往,繁华堪比洛阳长安,那是怎么样的盛景?这样的功绩又有何人能阻挡明府?” 叶惠中在沈念安循循善诱下,整个人都开始热血沸腾起来,仿佛看见自己站在高大的城墙上看着大江千帆过尽,城里万家灯火。 哎,不对啊?这哪儿跟哪儿啊,这事要那么好干,还能轮到我?这不做梦呢么! “哼!你当做梦呢,想做多大就做多大!”叶惠中冷哼了一声,很是傲娇。 “如果明府连做梦都不敢,我看不如索性回家卖红薯算喽!”沈念安把最后一口鸡蛋放进了嘴里。 “红薯是何物?”叶惠中疑惑道。 “没有么?或许是我记错了,但意思就是如果连梦都不敢做,能指望你干什么事?”虽然被问的突兀,但沈念安也有些好奇。 这里的资源不能按他了解的历史推断,毕竟像棉花都开始用于织布了。 “本官已经梦上了,请沈姑爷指点后续如何……”叶惠中现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微眯着眼睛看着沈念安作妖。 “明府,你得相信人定胜天,为官一任你不能光想着靠天吃饭。平常所见的自然灾害你得有良好的处理预案,如果没有灾害,那你得想着发展地方经济。” “只要人人口袋有钱,这民生焉能不好?明府一定想说,哪有那么容易。确实不易,但明府忘了一件事!”沈念安胡乱的擦了下手把锦帕还给了素锦。 “何事?”叶惠中转头疑惑的看着沈念安。 “明府有我啊!”沈念安笑意盎然。 叶惠中一口老血,你不给自己添乱就不错了,能指望你帮自己办什么正经事! 第41章 腹有良策三千万,我教明府写春秋。 “那以念安之意,该当如何?”叶惠中还真就不信这个竖子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明府这是求人的态度?就这么干聊啊?好歹整两个菜呀!”沈念安鄙夷道。 叶惠中一口老血。你还啥都没说呢,就想喝酒吃菜。你在姜家吃不到菜吗? 再说这大早上的,到哪儿给你弄菜去?鸡蛋都被你吃掉了,你还好意思要菜? “我就知道明府办事马虎,所以我早就替明府安排好了。一会儿明月楼就送来好酒好菜,明府只管结账就好。明府作为一县之尊,该不会赖账吧?”沈念安笑道。 叶惠中气个半死,谁让你替自己做主了?凭什么要本官结账? “明府,外面来了个小厮,说是你叫的酒菜,现在给我送过来了。”许令慌忙进来道。 (⊙?⊙)叶惠中一脸震惊,他还真叫了酒菜? “快让他送进来,就是明府叫的,没错。许县尉,你也来陪明府喝点,咱们今天舍命陪君子~”沈念安开心道。 “啊?这我外面还有事没忙完呢~” “能有什么事,你没看明府都郁闷了吗?许县尉,我看你心里没有明府啊~” 卧槽!许令一个激灵,自己明明尽职尽责的,怎么心里还能没有明府呢? 县令本来看自己眼神就不对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这沈姑爷可太坑人了! 说话间就进来几个小厮,不是提着笼屉,就是抱着酒坛子。 丫鬟忙招呼送菜的小厮把酒菜都摆在了桌子上,一桌精美的酒菜就呈现在了面前。 “诚惠五两,哪位结账?”小厮笑道。 “你这没眼力见的,到了县衙当然是明府结账啊,明府~” 叶惠中恨不得吐血,五两银子啊,乖乖,他一个月都吃不上一两!这个竖子太过分了。 “啪!”正在愣神间,沈念安就掏出了一本册子拍在了桌子上。 叶惠中和许令急忙看过去,只见书封上写着一串大字:《震惊:按这套方法,从县令做到刺史竟然只用三年》。 (⊙?⊙)卧槽!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书?这可是太震惊了! 叶惠中眼神明亮,手不自觉的就伸了过去,我倒要看看三年怎么做到刺史? “明府,人家还等着呢?”沈念安忙又把小册子收了回来。 叶惠中尬住了,你玩我呢?给吧,那是五两巨款,不给吧,百爪挠心! “春香,把银子给小厮!”叶惠中泣血道,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要吃土了。毕竟他过日子很有规划,该用多少就多少,剩下的还得送回老家呢。 丫鬟春香憋着笑,抠门的老爷这次可是要大出血了。 “都快来坐下,阿奴、素锦,你们也来,别拂了明府的心意……”沈念安安排的明明白白,许令都插不上话。 素锦自然了解自家姑爷,忙坐到沈念安身边。自己吃不吃倒是不要紧,关键是伺候姑爷。 谢阿奴作为一个江湖人就更不会客气,大剌剌的就坐在了旁边。 叶惠中和许令都看傻了,这沈姑爷就一点讲究都没有吗? “书呢?”叶惠中急道。 “明府,你应该记得今天的日子,也应该记得这五两银子。这是你这辈子花的最值的五两~”沈念安说着就把册子扔给了叶惠中。 叶惠中哪里还会搭理沈念安说什么,忙翻开了书就要看,结果封面直接就掉了下来。 只见里面的纸上又是一个书名:《清溪县五年民生发展计划纲要》。 叶惠中愣住了,不是三年从县令到刺史么?怎么又冒出个五年来? “念安这是何意?”叶惠中脸色不好看了,我可是花了五两银子,你逗我玩呢? “明府别急,都是同一本书。只要按照里面的方法做,保证明府升官如喝水。” “为什么是五年?”叶惠中感觉上当了。 “我是怕明府到时候舍不得走,所以多计划了两年,免费送给明府。” 叶惠中嘴角抽了抽,也顾不上跟沈念安计较,忙翻开册子看了起来。 可等翻开后,叶惠中就更麻了,姜家这么穷吗,你把字写的这么小让人怎么看? 叶惠中本来就近视,恨不得把册子糊到脸上看。其他人都看傻了,这县令怕是个瞎子吧? “目录?”这是什么鬼? “第一篇:指导思想、目标和理念。” …… “第五篇:建立基础工商体系。” “第六篇:构筑基础设施网络。” “第七篇:推进清溪城镇化战略。” “第八篇:构建区域经济中心。” …… 密密麻麻十多条,叶惠中都看傻了眼。每个字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看不懂呢? “念安,这都什么意思?”叶惠中困惑道。 “明府别着急,往下看就是了。”沈念安边招呼其他人喝酒边回道。 如饥似渴的叶惠中倒也没注意,一颗心全在书里。说的倒也是,看看后面写了什么。 “清溪南扼江东,北控中原,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资源丰富,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叶惠中有些恍惚,说的这是清溪么? “清溪本该引领江南、富甲天下,然民智未开,官吏尸位素餐,致使民生凋敝……”这个竖子说的这叫什么话? 怎么就民生凋敝了?不挺好的么! “……全面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建立工业体系,利用清溪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资源,将清溪建造成江南工业中心和商业中心……”这都什么意思啊?叶惠中满脑袋问号。 …… 洋洋洒洒的好多字,叶惠中眼睛都看花了。有的大概能明白,但更多的却是不明白。 “为什么清溪工商总会你是会长?” “我也不想当啊,明府会吗?” “开个店还得你同意?” “明府别瞎说,我又不是土匪恶霸,别人开个店怎么还需要我同意?我的意思是凡是生产加工工商总会的商品才需要工商总会授权同意。” “那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难道谁想造就造吗?还有没有天理啊?都这样谁还去创造新东西?明府也别着急,后面还有呢,专门写了专利和产品保护政策……” “你这也没有写怎么三年从县令到刺史啊?”叶惠中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最想看的内容。 “明府这是被官迷了眼睛。我问明府,里面我也写了,按照这个规划,清溪每年的粮食产量、税收、城镇规模都大幅度增加,难道不是你的业绩?” “当你把小小的清溪县发展成江宁那样的大城,谁敢不让你做刺史?恐怕到时候你都最小也得是个尚书……”沈念安画着大饼。 “明府要明白,升官不是目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你的追求,只要你把这八个字做到极致,升官就是必然的结果。明府觉悟这么低,这官位不会是买的吧?”沈念安奇怪道。 叶惠中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那是本官懒得跟你个竖子装了。当官谁不想升官? “你就说怎么办吧?”叶惠中看的满脑袋浆糊,里面确实让自己眼界大开,但却是很多地方看的云里雾里。以后再慢慢琢磨吧。 这个也确实是,一套现代思维的东西,叶惠中要是一会儿就能看明白,那也太逆天了。 沈念安倒也不着急。他现在也只是开局,也有想先办成的事。 “很简单啊,成立清溪工商总会,清溪以后所有的工商事务全都由工商总会管理……” “那县衙干啥?”叶惠中奇怪道。 “明府本来也不管这些啊,以后做好保障就好了,总之一句话,谁也不能给工商总会添乱。谁添乱,谁就是明府升官的敌人……” 叶惠中胡子乱抖,这个竖子嘴里的自己就是一个为了升官不择手段的人。 (`へ′≠)哼!本官难道就没有点追求么? 沈念安一顿忽悠,为的就是把整个清溪的工商体系聚拢到自己手里,一开始就有明确的职权和范围,免得为他人做了嫁衣,也免得成了一盘散沙。说白了就是发展的自主权。 如果从开一家酒楼、一个工坊开始,发展起来得什么时候。在这片土地上,发展最快的,还得是官商一体。 而沈念安就是要做那个制定和管理规则的人。他不当官,但要有官员的权利。 他要以清溪为基础,开创他的商业版图,也正好再看看姜家。 总之,不能真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他是有梦想有追求的人。 在座之人中,最有见识的叶惠中都一脸懵逼,更别说许令和素锦,听着沈念安说话如同听天书一般。 也不知道是叶惠中有自知之明,还是因为姜家,反正沈念安的第一个目标达到了,那就是清溪工商总会这个组织算是通过了。 估计也是叶惠中根本不明白他的价值,所以才由着他。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县衙同意,那他所作所为就是合法的,也能免去很多麻烦。 同时还办了另一件事,就是给沈春枝单独立了一个户。沈平一代好汉,不该后继无人。 以后让沈春枝招个赘婿,沈家也就能支棱起来了。 “姑爷,你是要做买卖么?”回去的路上,素锦疑惑道。 “差不多,我总不能就混吃等死吧?” “可姑爷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姑爷要是实在无聊,可以读书养花交友……”素锦急道。 毕竟这时代商人地位太低了。 “素锦放心,我做的不是小买卖,也不会出头,姑爷做的是国计民生的大生意!” 至于小寡妇反对?自己还正要找她呢! 第42章 一句话,三杯酒,小处也有大文章。 清溪往北十几里,便是大江。 大江奔流东入海,惊涛拍岸势如雷。这是豪迈的山水气象,也是涌于胸前的壮志豪情。 大江之上有渡口名曰清风渡。地方不大,酒馆客舍三五家,住家不多,往来客人也很少。 “清风渡就清溪一县所用,比不得上游的浮云津和江宁。浮云津东向山南、南通宣州,北接和州。江宁则是江南大城……” “看不出来谢大侠懂的还挺多。”沈念安笑着下了马。 “我们镖客去过的地方多,自然会熟悉一些。”阿奴不以为意。 “你是正经镖客吗?” “还有不正经镖客吗?”阿奴奇怪道。 “也许你就是呢!” 谢阿奴嘴角抽了抽,感觉有点心虚。 不应该啊! “阿奴,你找个客栈去把我们的马放下,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沈念安交代道。 沈念安此行是打算坐船到浮云津看看。 目前除了搞点事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线索,那么浮云津就不能不去一趟,万一有收获呢? 沈念安把马交给阿奴便站在了边上,看着后面来的车驾笑了笑。 边上的素锦和已经康复的青颜愁的一脑袋包,可怎么办好? “姑爷!”管家苏禹当下跳下了马车。 沈念安来到车后,就看到姜念卿带着帷帽由青禾扶着出了车厢。 “夫人慢点……”沈念安忙上前拉住了姜念卿的手。 姜念卿浑身一激灵,帷帽下的脸庞立刻升起了红霞。 哪有丈母娘和女婿出门散心的?不来还不行,一堆理由等着你。 关键现在这算什么事情?姜念卿感觉事情往离谱的地方越跑越远了。 边上伺候的青禾已经麻木了,爱咋滴就咋滴吧,搞不好夫人玩的就是移花接木。 沈念安站在车后,姜念卿要踩着车凳才能下来。谁知半途沈念安突然轻轻一拉,姜念卿只感觉一晃,醒过神来人就已经到了沈念安怀里。 一瞬间,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柳叶飘动,春风拂面。 被沈念安抱了个满怀的姜念卿彻底傻了。拉个手还能说的过去。现在可怎么办啊? 而且她知道沈念安就是故意的。这人怎么这样啊? 几个丫鬟也惊呆了,你们终于玩脱了吧! “念安~”姜念卿羞愤不堪。 本来正在感叹小寡妇身材好有料的沈念安差点被这一声把魂勾掉。 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也能这么销魂。 刚清醒过来的青禾又再次呆住了,夫人你这一声,哪个男人能抗得住啊? “你放我下来~”姜念卿脸上赤红如血。这个家伙抱着自己就算了,怎么能顶自己? 姜念卿好歹也快三十岁的人了,哪里能不明白怎么回事情。 “夫人以后可要小心些。”沈念安趁势放开了姜念卿。再不放可就要着火了! 姜念卿气了个半死,明明是你故意把我拉到怀里,你还让我小心些? 不过我是该小心些,小心你个小色鬼。以后绝不能再心软,否则这事儿没法了了。 幸亏今天是分开出来的,要不然以后彻底没法解释了。至于眼前这些人? “夫人就是不小心崴了下脚,幸亏姑爷眼疾手快,要不然奴婢就该罪该万死了!”凌厉的青禾大声道。 缓过神来的姜念卿赞许了看了一眼青禾,还得是自己的大丫鬟。 “没想到这小小的渡口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船。”沈念安没话找话的看着岸边说道。 “姑爷,那两艘大船就是咱们家的。”青禾扶着姜念卿笑道。 “……”好吧,小寡妇确实家大业大。 “咱们家在清风渡这里也有人?”沈念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还让阿奴找客栈拴马呢。 “是的姑爷,清风渡这里咱们家有一个院子,里面都住些船夫和下人,也有居住的房间。咱们要不要过去歇一会儿?” “不用了,等他们放下车马咱们就上船,早去早回……”沈念安回道。 “姑爷,你可是说好带着夫人散心的,那么着急干嘛?”清禾笑道。 她反正是想开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清禾,你说什么呢?念安的正事要紧……”姜念卿只想快速且顺利的结束,哪里还敢想什么散心的事。 再散真就散出事儿来了,那时候除了彻底说清楚没有别的选择了。但说开之后呢?她完全没有信心能留住沈念安。 姜念卿不说还好,可这么说了,沈念安也觉得让小寡妇跟着自己白跑一趟不太好。好歹得有个散心的样子。 “那我们就在这家酒馆坐一会儿吧,正好也尝尝外面的风味……” 沈念安也没再说什么,就带头向这家叫“清风渡酒”的酒馆走去。 “小二,你们怎么开店的?这酒都淡出个鸟来了~” 沈念安刚走到酒馆门口,就见酒馆外面的桌椅上坐着几个大汉。其中一个大汉正向小二抱怨。 “几位客官是从北边来的吧?咱们店虽然不大,但用的可是上好的江南米酒。几位客官可能是不太习惯~”小二解释道。 “你们江南人真是,这能算是酒么?”汉子倒也没为难店小二,只是眉宇间颇为扫兴。 沈念安笑了一下,这可是巧巧妈给巧巧开门,巧到家了!不过还是得等阿奴过来才行。 “客官几位?”小二笑着迎了上来。 “就这么几位,我们坐坐就走。你看着随便上点就好……”沈念安说着话就当先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姜念卿来到桌子前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环境本能的就皱了皱眉头。后面的丫鬟忙上来收拾了一番,姜念卿这才坐下。 其实沈念安能够理解,在这古代除非条件特别好的店铺才有些讲究。像这样普通的店铺跟后世干净整洁的桌面根本没法比。 他是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普遍都这样的环境,总不能像姜念卿一样先让丫鬟擦一下吧?那样就有点太娘了! 但对面几个大汉看不过眼了,怎么的,就你金贵?那俺们是什么? “出门在外还瞎讲究!要我说这娘们还是找个实在的好,这惹不得碰不得的~” 刚才抱怨的汉子看似和同伴说笑,但边上的人却都知道说的是姜念卿。 这沈念安就不能忍了,自家小寡妇虽然是个寡妇,但那也是仙女一样的寡妇,过的理当精致一点。 要不然弄那么大家业干嘛?要生活习惯跟个乡下婆子一样,自己情何以堪?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了,“唰”的剑光一闪,一把冰冷的剑就架在了那汉子脖子上。 “再多说一句,死!”青竹清冷如冰。 沈念安早就知道,派给他的素锦和青颜都武艺高超,青禾和青竹岂有不会的道理?只是没想到青竹这个丫头此刻居然这么凌厉! 可是你不能坏你家姑爷的好事啊?像这种霸气护妻的事情就应该让给我来! “兄弟是对我夫人有意见?”沈念安起身走到汉子身边问道。 “兄弟是想以势压人?”几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毕竟刚才那姑娘实在太快太凶了。 “以武也可,以文也可。但总归一句话,我夫人不可辱!”沈念安寒声如铁。 本来有些生气的姜念卿听着沈念安的话心里一暖,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好久没有体会过了。更早的还是自己的娘亲和兄长。 “兄弟,我大哥并非故意为之,还请……”其中一个年轻的汉子说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三你闭嘴,我何五行走江湖十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何五说着话就站起了身,剑眉星眸,颇有点江湖豪杰的风采。 沈念安倒也不慌,眼前就四五个高手呢,大镖客阿奴应该也快回来了。 不说要仗势欺人砍手跺脚,但一个道歉却免不了。否则以后怎么在小寡妇面前抬起头来。 “嫂子,是我有眼无珠,你和大哥大人大量饶我一回……”何五噗通一声跪下了。 \(◎o◎)/!沈念安被这突然的一幕震麻了,感觉一拳打在了空气上,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而且你最起码看着三十好几了,叫谁大哥呢?咋这么不要脸呢? “念安,饶了他们吧,无非一句戏言罢了!”姜念卿轻声道。 大黎社会环境宽松,国民心态平和大气。固然有一言不合的江湖恩怨,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就真要害人性命。 “对对对,嫂子人美心善,就是在世的活菩萨。是何五嘴欠……”何五连珠炮似的拍马屁,连同伙都看傻了。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姜念卿一直都戴着帷帽呢,你这瞎话是张嘴就来啊。不过小寡妇明显是给自己面子,要不然何须让自己饶恕? “饶过你们也行,喝我三杯酒,是死是活全看造化!”沈念安冷声道。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何五痛哭流涕的更加不要脸了。 “你喝是不喝?”沈念安不介意吓唬一下这个莽夫。 “大哥,我喝还不成么……”何五心如死灰。那酒能是好酒么,怕不是断肠散? “兄弟,得饶人处……”又有一个汉子看不过眼。无非说了一句闲话,至于不依不饶? “你也想喝?”沈念安转头道。 那汉子看着沈念安边上几人凌厉的杀气,又灰溜溜的坐下了。 无论是江湖还是市井,大部分都还是普通人罢了,趋利避害、贪生怕死再正常不过。哪儿来那么多英雄好汉。 “阿奴,给他倒三杯酒!”沈念安对着刚回到身边的阿奴说道。 阿奴不情不愿的拿出酒囊倒了三杯出来,还不如让他流三杯血呢。 大黎多的是米酒、黄酒,也有清酒。沈念安的这三杯酒却纯净如水,酒香醇厚。 但除了沈念安一行,没人会觉得这是好酒。只是心里哀叹,这么好的酒居然是毒酒。 “喝吧,何大侠!”沈念安看着何五笑道。 沈念安笑的温和,但何五看的心惊肉跳。谁知道随口一句玩笑,就要丧命在此。 对方一看就武艺高强,人多势众,他和几个兄弟根本不是对手,他也不能因为自己嘴碎让别人枉送了性命。 “我喝过之后,我兄弟是不是就没事了?”何五起身问道。 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求饶了,以命相抵就是。 “放心,只要你喝下我三杯浮生酒,我既往不咎!” “我家就在这清溪,我沈念安言而有信!”沈念安不忘自报家门。 “好,今日算我何五栽了!” 何五话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敢自报家门,不怕别人报复,看来是个人物。 当下也不再犹豫,端起酒杯便喝。 何五一杯酒下肚,感觉整个人都被烧着了,天灵盖都差点烧掉,果真是穿肠毒药啊! 要死就死个痛快,何五顾不上多想,又端起第二杯继续往嗓子里灌。 “咣当!”第二杯酒还没喝完,何五直接就栽倒在了桌子上。 “大哥……” 几兄弟惊叫不止,转头想要质问,却见那少年已经带着几人向岸边走去。 “好个沈念安,此仇不报非君子~”几人看着远去的沈念安睚眦欲裂。 第43章 木兰舟,浮生酒,粉面桃腮牵素手! 沈念安到了船上,就被这古代船舶的构造和装饰所吸引,在船上来来回回的看了个遍。 等回到舱中,沈念安看到姜念卿正端坐于案几一侧饮茶看书。 “没想到夫人这么喜欢读书。”沈念安说着也就坐到了另一侧。 姜念卿脸色微红,这船上也不是只有一个舱室,怎么还就直接进了自己的舱室? 这几个丫鬟也越来越不像话了,也不知道拦着点。 姜念卿瞪了青禾一眼,青禾装作看不见。你们俩的关系我现在搞不清,也懒得管! “船上闲着也无事,就随便看看。”姜念卿说着话就把书本合上放在了案几上。 “念安尝尝这茶味道如何?”姜念卿亲手给沈念安沏了一杯茶,工艺颇为繁琐。 沈念安看着案几上的浓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这些天也喝了不少,这种茶汤不能说不好,毕竟古人也不是傻子,难喝还非得喝?只是总归有些不习惯。 “没有想到今天能有幸喝到夫人亲手沏的茶。”沈念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姜念卿被说的脸色又再次泛红。原本平常的事情,在他的口里总是感觉有别的意思。 “念安刚才有些太过了,那几个人无非是言语无忌,并非十恶不赦之罪。我知道念安是为了维护我,但一句无心之言就要人性命,实在是不该。”姜念卿说道。 姜念卿自己本身已经有足够的社会阅历,那样的事情在大梁并不少见,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婿是个睚眦必报和度量狭小的人。 虽然死上一两人对姜府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不该是姜家为人处世的态度。 当时没有阻拦是维护沈念安的面子,但现在却不能不讲。 旁边的素锦笑了笑没说话,想来夫人是误会了,真以为姑爷给那人喝的是毒酒。 “所以夫人是以为那人死了?” 姜念卿抬头看了一眼沈念安,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充满疑问,都那样了难道还能活? “素锦,去把阿奴的酒囊拿来,顺便再找几个酒杯。”沈念安向旁边的素锦说道。 没一会儿,素锦就带着酒囊走了进来,青禾又找了一套酒具放在了案几上。 沈念安拔开酒塞倒了两杯酒出来,那杯中的酒纯净如水,芳香四溢。 姜念卿一直疑惑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沈念安要做什么。 “夫人,这是我这几天酿的酒,我请夫人尝一尝!”沈念安说着自己就先饮了一杯。 “姑爷不可……”不了解内情的青禾急呼,可还是没能拦下沈念安。 看着素锦一脸的淡定,清禾这才放下心来。姜念卿也有阻拦,到了这一步,她也知道这里面可能有自己不了解的内情。 沈念安酿酒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前些天还找她要过几个匠人,但一直也没放在心上,只要他不闲着无聊就好。 沈念安喝了一杯,脸色就开始迅速窜红,这种高度酒,沈念安自己其实也不怎么喜欢。 “念安就只给我倒这么点?”姜念卿看着自己的酒杯里,只有少许。 “这种酒太烈,夫人尝尝就知道了。” 姜念卿这才拿起酒杯,用袖子遮掩着喝了下去。 可那酒液刚开始下咽,她就感觉嗓子被烧着了,紧接着仿佛炽热的岩浆流进了肚子里。 “咳咳……”姜念卿都管不了辣不辣了,浓重的酒气让她咳嗽不止,眼睛里全是泪水。 “夫人!”青禾吓了一跳,姑爷怎么还谋害自己“夫人”呢? “夫人来饮一口茶水就好了!” 沈念安忙到旁边扶着姜念卿一边喝茶,一边拍了拍后背。 青禾发现自己有些碍眼,忙后退了几步让姑爷和夫人郎情妾意。 “念安,你这酒……”姜念卿很是尴尬。 一方面是自己现在的窘迫,另一方面也是沈念安在旁边细致的关心让她难为情。 “这种酒就是我最近酿的酒,取名浮生。还有温和一些的,夫人现在喝的是最烈的那种……” 姜念卿缓了半天才缓过来,可这人也不自己坐回去,就拉着自己的手不撒开。 姜念卿更加难为情了,好在有酒色遮掩,脸上倒也看不出来。 “念安,我无碍了,你坐回去吧!”姜念卿不能不说,不说真就乱了套了。 沈念安倒也没再强求,只是分开的时候捏了捏姜念卿的手。 这一捏又快把姜念卿捏疯了,手背上感觉长了草。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现在有苦难言,连丫鬟都指不上了。 这些天她看着沈念安越是出色,就越不敢说清事实。她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比如可以强硬的让沈念安留下来。 可女儿姻缘的事情哪里能这么做?如果真那样,有何幸福可言?搞不好最后成了仇人! 白白的浪费了老头子的一番苦心不说,也损失了沈念安这个人。 “没想到念安竟然有如此之能?这酒我都从未听闻过,最烈的烧春恐怕都没有你这一半。所以那人实际没死,而是醉过去了?” “夫人说的没错。当时我营造了一种假象,那人喝的又急,加上第一次喝这种烈酒,所以直接晕过去了。算是给他一个惩戒。” 姜念卿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一时间对刚下错怪沈念安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念安勿怪。”姜念卿说道。 “夫人言重了,夫人心有良善,我欢喜还来不及。夫人也尝过了这酒,感觉滋味如何?” “虽是有些辛辣,但酒香浓郁,回味悠长,当是上品。”姜念卿给了极高的赞誉。 “如果我将这酒售卖到大黎各地,夫人以为如何?”沈念安客问道。 “念安是需要用银钱吗?”姜念卿问道。 姜府单独供给给沈念安院子的钱是很多的,所以姜念卿有些疑惑。 “夫人让我入赘,总不是真让我一辈子就什么也不做,光吃软饭吧?”沈念安笑道。 “姑爷,什么是软饭?”青禾奇怪道。 “就是你家姑爷这样啊,靠你家夫人养着,自己啥都不干……” “噗!姑爷说话好生有趣,府中的田地商铺自有管家和下人操持,无需姑爷和夫人出面。”青禾笑道。 “念安很在意这一点吗?”姜念卿问道。 毕竟姜府确实不需要他来做什么,好好的当女婿就好了。 “倒也不是在意,而是人活一世,总要做些事情。夫人应该知道,我这酒一旦售卖,不说赚钱养家,就使让大家喝上一种美酒也未尝不好……” “看来终究是委屈了念安。以念安的才学本该入仕为官,可因为入赘了姜家也就没了仕途。是姜府对不住念安!”姜念卿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怪夫人。要不夫人就放我离开?只要我出了姜府,不就可以为官了?”沈念安趁机接话笑道。 “沈念安!”姜念卿气急。 自己就说个客气话,你还当了真?我姜家就那么委屈你? “我就开个玩笑,夫人莫急!” 这小寡妇的小脾气上来还真有点扛不住。 “哼!念安以后莫要再有这样的心思,你都……你都……”姜念卿又气又委屈。 “我怎么了?”沈念安疑惑道。 “姑爷你就装傻。你把夫人又搂又抱的,现在居然还想着走,夫人焉能不生气?” 姜念卿肚子里的蛔虫青禾也很气恼,姑爷怎么不知好歹呢?夫人为了你都不顾体统了! 沈念安一口老血,这青禾说的什么话?把自己说的跟个流氓似的! “啊?这个……我就是逗一下夫人,你看你家夫人生气的时候多好看!” 青禾气笑了,这姑爷真是能耐了,这都能夸上夫人。难怪夫人被吃的死死的。 姜念卿听着沈念安的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眉眼里满是风情。 原来你还知道我好看?那平时还躲的不见人影,就不知道多看看? 沈念安也有些愣神了,本来是些场面话,没想到反把自己搞的心猿意马。小寡妇有两把刷子! “那念安想怎么做?”姜念卿问道。 “夫人,前几日我与叶惠中商议在清溪成立清溪工商总会……”沈念安把工商总会的事情和酿酒的计划说了一下。 “他同意了?”姜念卿问道。 “他为什么不同意?通过工商总会可以增加清溪赋税和百姓收入。也可以壮大清溪的人口规模。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明显的政绩,而且他也不需要做什么。” “我曾经对念安说过,念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念安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是支持的。而且听起来与国与家都算是一件好事……”姜念卿说道。 “但念安要记得,姜府不需要念安来赚钱,我姜府虽然不敢说富甲天下,但是足够咱们富足一生。念安也不需要觉得亏欠。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念安觉得开心就好。” 姜念卿说的很是认真。沈念安听的也有些感动。自家夫人除了是个寡妇,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虽然年纪稍大一些,但御姐疼人啊。 难道姜府真的对自己没有恶意吗?还是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要不是有太多的谜团未解,要不是还有萧复那样的敌人存在,沈念安都想安安心心的吃个软饭算了。 可是无论是现实还是理想,现在都不允许沈念安躺平摆烂。 关于现实,虽然不知道萧复去了何处,但那样的一个狠人一定会不断的壮大自己,他背后的人也绝不会让他安于现状。 关于理想,好不容易穿越一趟,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他希望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不同。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活得精彩。 “姑爷、夫人。浮云津到了。”青颜的声音传了进来。 “夫人,我们就一起上去看看吧,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沈念安说着话就走到姜念卿身边,拉起了她的手牵着向外走去。 姜念卿心中一种别样的滋味在蔓延。 虽然知道不妥,但也没舍得把手抽出来。似乎……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吧? 第44章 浮云津,笑相迎,且话前事与我听。 沈念安站在船上向岸边看去,这浮云津果真要比清风渡繁华许多。如果说清风渡顶多算是个小村子,那么浮云津已经算是个城镇了。 “夫人,我们家在浮云津没有产业吧?”沈念安转头笑问道。 正在被沈念安拉手拉的心慌意乱的姜念卿愣了一下,忙趁势把手抽了回来。人这么多,可是不能再让他拉着了。 “好像没有……”姜念卿回忆了一下。 “夫人,就是没有!”清禾显然比姜念卿要着调的多。 姜念卿瞪了青禾一眼,这个丫头也太多嘴了。你这样不就显得我很糊涂? “夫人来过浮云津吗?”沈念安问道。 “没有!”姜念卿这次回答的很干脆,丝毫没有留给清禾发挥的机会。 “那今天正好我们就在这浮云津逛一逛。这酒馆有些意思……”沈念安看着岸上的浮云酒馆说道。 “世间万事皆浮云,浊酒一壶笑风尘。姑爷,这酒馆应该很受江湖人喜欢,光是这对联就颇有江湖气……”素锦在旁边笑道。 “反正都来了,咱们也做个江湖人去看看。”沈念安笑着就踩着踏板往岸上走。 “念安想当个江湖人?”姜念卿由清禾扶着也跟了上去。 “并不是,我更想和夫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沈念安回道。 江湖看看就好,打打杀杀的不太适合自己。 “呀!……”毫无心理防备的姜念卿差点一脚踏空,帷帽遮挡的脸上红晕漫天。 她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话,这个小子真是的! “噗!夫人你可小心点,要不然姑爷可心疼了。”青禾笑的乐不可支,还不忘加把火。 姜念卿听着丫鬟的话,感觉浑身都烧着了,一个女婿,一个丫鬟,都不是好玩意! “青禾说对了,你家夫人要有个磕磕碰碰的,那就是拿刀子划我的心。”沈念安不忘继续撩拨小寡妇。 “念安不可乱说,我们都好好的……”姜念卿说完话才觉着这话好像有问题,可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夫人说的是,我们都好好的,一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沈念安笑道。 这个小子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姜念卿已经羞愤的说不出话了,感觉越说越乱,就一个劲的掐着青禾出气。 青禾一边忍着痛苦一边憋着笑,快二十年的生活里就没见过比这还好玩的事情。 “客官,您几……哎,您不是萧公子吗?”迎客的小二看见沈念安突然惊奇道。 “哦?小二哥见过我?”沈念安笑道。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刚上岸就来了线索。 如今他与萧复两人的关系除了真实的身份之外,已经不需要瞒着姜府的人。 谁先改名字谁先输!现在他就是堂堂正正的沈念安。 而那萧复,就是一个流窜的在逃犯。 “萧公子说笑了,不就前几天才见过吗?”小二哥笑着回道。 他还以为是沈念安跟他说笑呢。 “小二哥好记性!我们就坐在这门口,给我们上点好酒好菜来。”沈念安带着几人就坐到了门口的板凳上。 “萧公子还是那么大方。你几位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来!”小二哥笑的更开心了。 “姑爷,你怎么不问问他呢?”青颜急道。就随便搭了个话,你这还准备吃上了。这样的小店能有什么吃的? “青颜别急,出来玩讲究一个自然随意,一会儿再问也不迟。”沈念安倒是怡然自得、毫不慌张,坐在椅子上上东看看西望望。 “刚才那小厮说的萧公子就是萧复?”姜念卿问道。 “八九不离十……” “这人倒是狡猾,念安以后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小心一点。”姜念卿回道。 “夫人如此牵挂,我就是为了夫人也会小心的。”沈念安笑道。 虽然看不到姜念卿表情,但沈念安有点喜欢上挑逗小寡妇了。想来帷帽下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以沈念安的理解,就算这是古代,就算姜念卿是个寡妇,那也不至于如此矜持和害羞。 但事实恰恰相反,忽略掉她的身份和年龄,姜念卿就跟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含羞带俏,这让沈念安觉得颇有趣味。 “……”姜念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脸色又红润了起来。 自己就不该说话的,为什么平常的话语到这个小子嘴里就变的暧昧了起来。 沈念安看着酒馆的客人和路上的行人觉得颇有意思。这浮云津还真是一股浓浓的江湖味。时不时就能看到拎着兵刃的江湖客。 “萧公子,好酒好菜来了……”店小二带着几个小厮上了些几个菜和一壶酒。 “小二哥别忙,正好我问你几句话……”沈念安拦住了要回去的店小二。 “萧公子,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店小二回道。这萧公子每次来都出手大方,店小二自然也喜欢接待这样的客人。 “不着急,随便聊几句,这点钱权当耽误小二哥时间的补偿。”沈念安接过青禾递过来的一角银子放在了桌上。 店小二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是吓了一跳,这位萧公子要问什么吗?除了杀头的事情,啥事能要这么些钱? “小二哥别多想,我就是问问那天我过来的事情。这几天我生了一场病,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了,就记得前些天来过一趟浮云津,所以想问问小二哥……” “萧公子在原来是说这个啊,几句话的事情也用不上银钱。能帮上萧公子,是小人的福分……”店小二这才放心了下来。 事情虽然听着奇怪,可他就一个店小二也不关心其他。 沈念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小二。 “拿着吧,小二哥古道热肠,这点散碎银子算是我请小二哥喝茶!” “萧公子……”小二还要再推脱。 “我家公子让你拿着就拿着!”青颜说道。 店小二吓了一跳,刚才他就看见这几位女侠人人带剑,现在哪里还敢招惹,忙讪笑着收下了银子。 “小二哥别多想,我家丫头没什么恶意,只是不太喜欢这些虚礼。小二哥放心收着便是。”沈念安笑道。 青颜见姑爷还要给自己说话找补,就有些后悔刚才那么莽撞了。 “小人不敢,萧公子要问什么?” “小二哥能大概讲讲见到我前前后后的事情么?我有些印象,但不太敢确信。”沈念安说道。他也没留给店小二瞎编的空间。 “那天正好是小人招待的公子,公子那天……”小二正要继续说,却又突然停住了。 他这才猛然想起这萧公子两次带的人可完全不一样,特别是这个带着帷帽的女人,一看就不一般。真就能随便说吗? “小二哥无虑,照实说就是!”沈念安看着小二的眼睛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子那天是从山南过来的。一共三个人,除了公子外,还有一个带刀的大汉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小二的第一句话就让沈念安惊住了。这两人又是谁? 上次姜念卿只是说那人没看见过何不愈,可现在不光何不愈没见到,还又蹦出来个汉子和小姑娘? “小二哥确定就三个人,没有一个老头?”沈念安问道。 “加上驾车的车夫倒是四个人,但那车夫看样子也不是跟公子一起的,送完公子就又回山南了。倒是没有看见过老头……” 小二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驾车的车夫?这好像也是一个线索,就是不知道难不难找。 萧复人肯定是已经走了,但找到这些人说不定就能有今天这样意外的收获。只有了解清楚你的对手,也才能更好的应对。 “小二哥接着说,知道那大汉和小姑娘的名字吗?这几天走散了,我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特意来这里打听的。”沈念安说道。 “原来公子还有此般缘由,那汉子和小姑娘的名字小人倒是未曾听闻。公子的名讳也是因为公子与几位江湖客结识,小人才知道的……”店小二回道。 事实是,当日萧复叫过聂信和春枝(聂安娘)的名字,但因为小二下去忙碌了,所以就没听见。 “小二哥,那天我有背着奇怪的包裹或者穿奇怪的衣服么?” “那日公子穿的也是锦衣长袍,没背什么包裹。倒是那汉子背着个寻常包袱……” 沈念安就纳闷了,萧复把背包弄哪儿去了?衣服不说,那背包怎么看也是好东西吧?难道还能扔了? “对了,公子这是从扬州回来了?”小二突然说道。 “我说是去扬州?”沈念安问道。 “对啊,这还是小人多了一句嘴,公子说是去扬州……”小二回道。 姜念卿透过帷帽看了小二一眼,记得下人说是上了去岳州的船,难道看差了?小二自然也不知道萧复临走时变卦去了别处。 沈念安眉头轻皱,扬州?他去扬州干什么?是那里有人吗?还是说他背后的势力就在扬州?郎中何不愈去哪儿了? “小二哥还记得我与那几位好汉都聊了些什么吗?“沈念安随意的问道。 “那天本来就是那几个好汉闲聊,说的是女剑仙清微真人的事情。公子好像特别感兴趣,所以才和那几位好汉聊了起来,还给那几位好汉又要了酒肉……” 店小二也是因为对这件事情印象特别深刻才记住了萧复。要不然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沈念安听着女剑仙一脸茫然,这又哪里蹦出来的人物?但好像关系不大,应该就跟后世聊女明星差不多吧。 但他没注意到,当姜念卿听到清微真人的名字时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桌子下的双手恨不得攥出血来。 “姑爷,清微真人就是清微宫的掌门,据说是天下剑术最强的人。这清微真人不光岁数不大,收徒还有个规矩,就是不收男弟子……”旁边的素锦说道。 沈念安也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等人物。但听素锦说不收男弟子,就把心里的那微弱的一丝疑虑也彻底打消了。 “这位姑娘说的是,那天我也是听几位好汉这么说的……”小二附和道。 “我那天在这浮云津还去过别处吗?” “公子那天直接来的小店,坐了一会儿就上船了!” 目的地扬州,身边多了一个汉子和一个小姑娘,何不愈不见了,山南有一个车夫,这就是沈念安在这里得到的全部新线索。 有收获吗?当然有,但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小二哥,你好好看看,今天的萧公子与那天的萧公子有什么区别吗?” 正当沈念安打算结束谈话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念卿突然问道。 不光是沈念安,就连其他丫鬟也纷纷看向了店小二,现场安静的让人窒息。 第45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鬼奴遇见好心人。 店小二听到姜念卿的话,忐忑的看了沈念安一眼。原本没怎么注意,现在这么一看果然有些不同。 店小二虽是个酒馆小厮,但也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负责在门口接待客人的差事。但眼下这个戴着帷帽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二哥但说无妨,不用讳言。”沈念安轻笑了一下。 时至今日,店小二就算说萧复跟他长的毫无差别,这对沈念安来说也没有威胁。 在一个审案靠推理和刑讯逼供为主要手段的古代,沈念安有太多的理由来撇清嫌疑,除非能找到当事人。 店小二听到沈念安这么一说才又认真的打量起沈念安来。沈念安反倒被看的难为情,任谁让一个男人直勾勾的看着也受不了。 “公子要这么说的话,小人还真是看出些差别来。虽然那日公子戴的是发冠,今日是幞头,但公子今日可比那天要贵气的多,无论是穿着还是脸色一看就是天生的贵公子模样。想来公子那天应该急着返家,显得憔悴了些……” 店小二以自己推断的理由尽量把话说很巧妙。就那天这位公子也是富贵人家打扮,但总感觉衣不合身,更别提今日浑然天成的贵气。脸色更是有点发黑,皮肤也没有这么光滑。 但不管是前几日还是今日,都是这位萧公子,所以店小二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 沈念安对于店小二的话倒也没有意外。自己来自后世,不管阅历还是生活环境,都绝非成长于一古代贫农之家的萧复可比。 他就算是找到了靠山,需要走的路也还很长。不是换上一套衣服就能立刻变成了贵公子。 至于幞头也是最近在两个丫鬟帮助下的选择,总不能天天顶着一脑袋短毛乱跑,太另类了。幞头在大黎也是比较常见的衣帽形式。 “还有吗?小二哥可不能私藏,我这忘事了,好多事情还指望着小二哥呢。”沈念安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笑意如春风般宜人。 店小二看着沈念安的笑脸恍惚了一下,忙继续说道: “小人胡言乱语,公子只当一乐。公子那天的眼神像个江湖人,有一股狠劲,总感觉一言不和随时要拔刀的样子。今日的公子温润如玉,让人感觉很亲近……” 沈念安这边还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一桌有声音传了过来。 “我说店小二,你家就赚我们江湖人的银子,却在这里说我们江湖人的不是。我们江湖人咋能那般不讲理,一言不合就拔刀?” “好汉说笑了,小人可是最羡慕各位大侠,一股狠劲就是英雄气~”店小二忙走过去安抚道。 沈念安转身就看到三五个汉子边吃边聊,倒也没搭理就转回了身。 姜念卿也没再提萧复的事,心里却是有些疑惑。店小二只字不提长相有什么不同。无论是衣冠还是肤色,无非都是生养环境的问题。 是两个人真就长的一样,还是店小二也没仔细看? 沈念安边吃边和几人闲聊,姜念卿倒是一口未动。就本身来说沈念安也不是真饿了,船上各色食物俱全,比这酒馆要好很多倍。 他也只是为了应景,再说大口的酒肉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闲聊间,几艘大船靠了岸,岸上明显的忙碌了起来。不断的有护卫从船上下来站在了岸边两侧。陆续又有手脚带着铁链的男男女女用绳子串在一起被驱赶了下来。 “今天是来着了,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娘们带回去暖个被窝!”旁边桌上几个汉子站了起来向岸上看去。 “薛大,你也不怕你家娘们砍了你的腿!”另一个汉子调笑道。 “她敢?老子一瞪眼,她就得爬好喽!”薛大眼睛一瞪,颇有一番气象。 “哈哈,薛大这说大话的本事倒是一等一。要不是十二郎去你家,怕是你连门都出不来~”调笑的汉子笑的更欢了。 几个人聊的嘻嘻哈哈,沈念安这边几个女人倒是听的直皱眉头。这样的环境与他们平日的生活实在相差太多,尤其是女儿家,更听不得这种粗言俗语。但这就是大黎的市井百态。 时下流行以行第次序称呼,所以什么肖三郎、王五郎这样的称呼到处都是。你要同时遇见个王二郎和王三郎,听起来像是兄弟,也可能八竿子打不着。 但通常而言,行第比较大的称呼往往代表这家不是小门小户,比如十二郎。富贵不富贵另说,但至少本家人多,兄弟多。 在古代,人就是生产力。只要不是全都是败家子,日子过的一般不会太差。 就在几个汉子闲聊的功夫,边上的店铺和路上涌出了越来越多的人,看来这几艘船有的是热闹看。 “姑爷,大黎边军会把抓获的蕃人卖给商家,这些商家再把蕃人拉到内地来贩卖。浮云津是交通要道,客流也多……”素锦看着沈念安一头雾水忙解释道。 沈念安一听倒也来了兴趣,这不就是奴隶贸易么?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娘们……算了,我可是正经人! 正经人沈念安还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眼巴巴的向岸边看去。可距离太远也看不清楚。 “公子若是想买人奴不妨稍等一会儿,他们会把人奴就在前面空地上一字排开,公子到时候再选就好……”旁边的店小二说道。 “他们都卖多少钱?”沈念安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些人贩子会将人奴分成三六九等,壮劳力差不多十两银子,要是漂亮的女人至少也得百两往上……”店小二没来得及说,倒是旁边的薛大接过了话。 沈念安面对明码标价的人口贩卖还是感觉到有些不适,但这种不适很快就被新奇掩盖了过去。 “我看这里有不少孩子,都有人买吗?”沈念安问道。 “孩童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合算,但却适合公子这样的大户之家。只要耐心教养长大,无论是忠心还是能力都非普通劳力可比……”江湖人薛大懂的还挺多。 在人声鼎沸中,上百号奴隶一字排开跪在了地上,边上尽是看守的护卫和看热闹的人。 沈念安这才看清楚了这一堆奴隶的长相,细看之下有些心惊。这不就跟后世的西方人差不多么?虽说有些凄惨,但无论是头发还是五官都极为明显。 “这次贩卖的都什么玩意儿,还好看的娘们呢,恶鬼还差不多……”薛大几个人一脸扫兴,又坐回去喝酒了。 跟薛大几个人一样,本来围观的好些人都兴趣索然的散了去。女的没法入眼,男的干活也比不上昆仑奴和其他地方的蕃人。 奴隶贩子中出来了一个中年人吆喝,沈念安这才听明白了个大概。 这次的奴隶还真不是边军掳掠过来的,而是通过多次倒手从大食贩卖过来的泰西人。 沈念安看着这些奴隶身高腿长的,估摸着应该跟后世南欧东欧那块的人差不多。别说还挺对自己胃口,就是这…… 人群中看热闹的居多,都抱怨鬼奴值不了一般奴隶的价格,管事倒是极力辩解,说有不少贵人和工匠,再加上路途遥远成本高等,可感兴趣的人还是不多。 “阿奴,去请一个管事的过来!”沈念安吩咐道。有没有好看的娘们不说,这些人是很好的了解世界的窗口。 “姑爷,你要买鬼奴?”素锦吃惊道。 “先问问看~”沈念安倒也没有多说,只是有些感慨。时移世易,谁能想到后世很多人跪舔的洋人在大黎就是当奴隶都没人买。 “公子是想买鬼奴?”来人正是刚才宣讲的管事。沈念安一行贵气逼人,管事自然重视。真要成了就是一桩大买卖。 “他们听得懂话吗?”沈念安问道。如果语言都成障碍,那可就费劲了。 “公子放心,这些鬼奴买过来我们东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敢说他们说的多好,但肯定能听能说……” 掌柜的一看沈念安单刀直入,似乎有买的意思,所以就卖力的介绍起来。 “那我长话短说,我对这些人有兴趣。不光是这次,以后也可以找我,价格也不会亏待你……” 姜念卿以为这个小子只是图个新鲜,哪想到三言两语就要买人。所以当下也不淡定了,忙掐了一把边上的青禾。 青禾被掐的一激灵,忙道: “姑爷如果真需要工匠,交代管家去办就是,无论是粟特人还是波斯大食人都比这鬼奴好。这些鬼奴也不清楚来路……” “姑娘这话可说不得,你家姑爷能看中泰西人是你家姑爷独具慧眼,这些鬼奴虽然面目可憎,可真是正经匠人。” “要不是没人识货,都到不了这江南。而且我们家东家就是关内杨家,可不敢说不清楚来路……”掌柜的一看生意要黄,当场舌战莲花的据理力争。 “平常贩卖的鬼奴多吗?”沈念安问道。 “姑爷,这鬼奴都没人买,要真那么好怎么会大老远的卖到这里来。”青禾说道。 “那是没人像你家姑爷这般识货!”掌柜的恭维有些虚假。 清禾瞪了一眼,你是看我家姑爷好骗吧? “哈哈,掌柜这话我爱听,这些人里面但凡能识字写字的,哪怕就是泰西文也行,还有一技之长的,我挑最好的二十个,然后给我送到清溪姜府!”沈念安笑的没心没肺。 一方面他确实需要这些人,另一方面也在不断测试姜念卿的底线。 “我说今早出门的时候喜鹊叫,敢情真是遇见了贵人。公子放心,小人亲自把关,必叫公子满意。”掌柜没想到这么顺利。 “好好办事,如果你的人出了岔子,我会让人到弘农向杨文录要个交代!”姜念卿冷声道。 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要些鬼奴。 沈念安诧异的看了一眼姜念卿,这小寡妇的人脉这么广么? 而且这说话的口气,小小的清溪好像放不下啊!也不知道是拉大旗作虎皮,还是真有其事。 管事听到姜念卿的话心里就打了个冷颤,杨文录那是杨家老祖啊。 也不知道这清溪姜府是什么来路,但他也不敢多问。 “贵人放心,小人万不敢怠慢!”掌柜的小心行了一礼。 奴隶交易不是三言两语就成的买卖。后续的人员交接,官府报备等都需要两家配合,所以想坑蒙拐骗搞些钱财不太现实。更何况提到了杨家老祖,掌柜不能不尽心。 “公子能不能借几步说话?”掌柜的眼神有些躲闪。 “掌柜的有事?”沈念安跟着掌柜的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公子,我们船上还有几位泰西贵女,身段极好。不知道公子感不感兴趣?”掌柜的小声问道。 虽然那个女人不好招惹,但机会难得,管家还是决定搏一搏,说不定能干一票大的。 “掌柜所言当真?”沈念安眼睛亮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第46章 商贾竟知心底事,邀我登船观美人。 泰西工匠是由沈念安亲手挑选的,勉勉强强凑够了二十个人。工匠水平只能说一半,语言也基本是鸡同鸭讲的样子。 但沈念安倒也没有失望,毕竟也不是后世,西方也没有那么多的尖端技术。但迥异于大黎工匠的思维方式也未尝不是收获。 再不行就让他们去做危险程度高的事情也行,反正他需要大量的人。 “管事,你这人都一般啊,是不是水平高的都让你们杨家昧下了?”沈念安问道。 “公子说笑了,跟公子说句实话,这些人是大食人没钱才抵账给我们的,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收了这些人。拉回内地根本没几个人看得上,也就公子眼光独特……”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又看着身边挑出来的几个身高腿长的女孩子,默默的收下了管事的赞誉。 “我大黎包容四海,国人也应该有胸怀天下的气度。我等用人当不拘一格,唯才是用……”沈念安一脸正气。 “小人佩服,小人也算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但公子的气度和格局绝无仅见!”管事恭维的很认真。 你就是喜好很奇怪还不承认,就这几个黄毛丫头你说什么唯才是举。 “阿奴,挑个娘们回去给你暖被窝!”沈念安看向谢阿奴。 谢阿奴一个激灵,这些人长的跟鬼似的,半夜三更的不吓死人就算好的了,哪里敢让暖被窝? “我就是个镖客,四海为家。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谢阿奴忙退后了几步。 “谢大侠,你是习武之人,这些女人身高腿长骨架大,好生养。上午生孩子下午就能种地,根本不用你操心。而且生下来的孩子天生练武的好苗子……”沈念安蛊惑道。 阿奴眼睛瞪的老大,这你都怎么看出来的,尤其是上午生孩子下午就能种地? “公子果然慧眼如炬!”管事笑得跟个老色批一样。 “而且……”沈念安凑到谢阿奴耳边一阵嘀嘀咕咕。 谢阿奴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看着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好玩?耐玩?不一定玩得过?你玩过很多吗? 谢阿奴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嗓子里有些干涩。从小素到大的大镖客谢阿奴感觉浑身都开始不得劲,气血有些紊乱。 我一身本事还能玩不过个娘们?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我可没钱!”阿奴英气逼人的脸上有些难为情。 沈念安轻笑了一声,天天一副老江湖的样子,结果还是个初哥。 “就那两个吧!”沈念安指着原来留意过的两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一看就很有欲望。 谢阿奴吓了一跳,本能的就又缩了几步,刚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就没了底气。 领过来的两个女人栗发碧眼,跟门神似的站在谢阿奴两边,个头比谢阿奴还要高。 阿奴站在中间,一张脸涨的通红,再也不复老江湖的面貌。 沈念安有好事不忘兄弟,又给徐冲和莱一刀各找了一个大洋马。这份礼物很有心意,算是对他们上次忠心护主的犒赏。 “公子,两个我养不起啊~”反应过来的谢阿奴忙跟过来说道。 “只要跟着我好好做事,还怕养不起个娘们?回头先让管家给你预支两年的银子!”沈念安拍了拍阿奴的肩膀。 “……”谢阿奴张口结舌,总感觉又被坑了一道。 “管事,带我到船上看看!” “公子请!”管事牙都快要笑掉了。 沈念安带着素锦和青颜上了船,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琴声自楼上传来。 跟着管事来到一楼的一间舱室,沈念安还真看到几个养尊处优的女子,明显不同于那些贱卖的奴隶。 看到中间一高挑匀称的女子,沈念安愣了一下。明明是初见,却仿佛是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曾经陪伴着他走过年少时代。那是雷纳多的梦,也是他的梦。 女子黑色微卷的头发下轮廓鲜明、五官深邃。深棕色的眼眸里神色落寂,挺直的鼻梁下嘴唇丰润。 整个人看起来既柔美又不失高贵与孤傲。落寂的神情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优雅。 沈念安本是心血来潮的买几个工匠再加上气一下姜念卿,没想到终究变成了见色起意,梦圆少年。 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女子抬头看了沈念安一眼又忙垂下了眼帘,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仿佛一尊美人雕塑。 “公子,这几位都是泰西的贵人之女,听那些大食人说,就跟咱们大黎的公主差不多……”管事凑到沈念安身边小声道。 “这都什么价格?”沈念安眼神飘忽,用小寡妇的钱买女人总感觉有些心虚。 “公子,这几个价格不一样,那几个五千两,中间这几个一万两……”管事不疾不徐。 “一般货色,还不如外面那几个……”沈念安说着就往外走。 “公子,公子,小人真没虚报价格。要只是外面那些普通货色,我们哪里犯得上把他们千里迢迢运过来,那不是亏死了么。里面这几个都是上等好货……”管事急了。 “那也买不起……” “怎么会?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这才几个银子!”管事倒也不是瞎说,就沈念安一行人连丫鬟都国色天香的,能是一般人家么? “几千两银子都够我家姑爷买青楼花魁了,还用买鬼奴!”青颜撇嘴道。 她和素锦肯定不愿意姑爷买女人的,难道是自己伺候的不好吗?但这位姑爷连夫人都管不了,别说她们了。不过要真搅黄了才好。 “姑娘可不能这么说,泰西贵女可是稀罕货~”管事笑道。 “稀罕货你卖不出去?”青颜冷声道。 “……”管事闭了嘴,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牙尖嘴利。 “管事不知,你这价格太高了,我夫人怎么会给我几万两银子买鬼奴?”沈念安无所谓的道。 管事听了半天也明白了,这位公子好像是个赘婿。但管事走南闯北也没见谁家赘婿这么嚣张,光明正大的买女人?腿给你打折喽! “公子要不稍坐一会儿,我去请示下我家东主,看能不能给公子便宜一些。”管事拦道。 “也好,你去问吧!”沈念安回道。难怪有琴声呢,原来如此。 等管事下去,沈念安就百无聊赖的在船上转悠。这么一看这船还真是不寻常,难怪那几个女人和主家都在这艘船上。 “姑爷,你真想买鬼奴吗?”青颜问道。 “如果价格合适,买上几个也无妨!” “是奴婢和素锦伺候的不好吗?”青颜向来直接,忍了半天终究没法再忍了。 “青颜想哪儿去了,鬼奴哪里能跟你们比。我也就图个新鲜,也有别的用处……”沈念安心灵福至,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 “鬼奴长的那么难看,还不会说话,能有什么用处。”青颜看自家姑爷遮遮掩掩的,肯定图谋不轨。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鬼奴有鬼奴的好,最起码身材爆炸也放得开啊。 而且也没有感情负担,更别说那女人是少年时的梦,青春时的欲望。 “咱们不是酿酒了么,我们开一家胡姬酒馆不挺好?”沈念安笑道。 这就是他刚才想到的主意,这在江南来说应该颇有特色。 “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说话间,管事来到了身边。 沈念安跟着管事上了二楼来到了船头一侧的舱室。 进了门就看到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榻上,旁边有家伎陪侍,前方空地上也有家伎在抚琴。 “弘农杨景初见过贵客!不知道贵客如何称呼?”杨景初看到沈念安进门,忙从榻上站起身来。 “清溪沈念安!”沈念安回礼道。 “沈公子请坐!”杨景初谦让的同时也在打量沈念安。 玉树临风,言行有度。可怎么就喜欢鬼奴呢?身后那两个丫鬟多好,明珠暗投啊! 一番客套谦让之后双方坐定,自有下人上茶。 “听管事说沈公子对鬼奴挺感兴趣?”杨景初问道。 “看着有些稀奇,如果价格合适买上几个倒也无妨。如果不合适,和杨公子相识一场也不错!” “哈哈~,没想到沈公子说话如此风趣,沈公子不必见外,若能看得起在下,叫我一声杨四郎就成。”杨景初笑道。 杨景初虽是杨家庶子,但来到江南也不是为了卖奴隶这一项营生,更多的是为了交际和经营。 更何况管事刚说到这家女主人提到了老祖宗,所以杨景初才刻意拉近关系。 “那四郎也别叫我沈公子了,叫我念安就好。”沈念安懒得起别的字号,叫沈大郎奇怪不说,也不好听。 “好好,虽然是和念安就聊了几句,但感觉一见如故,斟酒!” 可拉倒吧,和我一见如故的在楼下呢! “四郎且慢,我有好酒,正好让四郎品鉴一番。”沈念安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有没有机会合作另说,就光是让不同的人品鉴就价值很大。所以忙让青颜去取酒。 “哦?念安不会是说江南的米酒吧?” “四郎稍等,一会儿就能揭晓答案。” “不知念安在何处高就还是仍在读书?”杨景初试探道。 在这个年代,只要条件允许,无非就是读书做官两样事。 “让四郎见笑了,兄弟文不成武不就,只好入赘了姜府吃口软饭。”沈念安坦坦荡荡。 与其后面让别人看轻,不如自己先把位置放低,以后所行,皆是高处。 “何谓吃口软饭?”杨景初奇怪道。 内心里确实有些轻视了,原来是个赘婿。 不过这胸襟倒是让人佩服,毕竟入赘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别人遮掩还来不及呢。 “就是我家夫人家大业大,看中了我的美色,养着我惯着我。我也不用努力就站在了人生巅峰……” “哈哈~,念安当真是个妙人,都让我有些羡慕了。”杨景初伏案大笑。 “四郎羡慕我也没用,吃软饭这行当全靠命。就像我一睁眼就吃上了,想拒绝都拒绝不了。”沈念安玩笑中全是真话。 “哈哈~,念安勿怪,我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杨景初笑的完全不顾形象,边上的家伎也忍得痛苦。 沈念安有些无语,这有啥好笑的?纯粹就是羡慕嫉妒恨的掩饰。 “杨公子切莫在意,我家姑爷虽是入赘,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素锦不忍沈念安自轻自贱。 “姑娘说的是,要说出身,我也只是杨家一庶子而已。我笑只是因为你家姑爷说话实在太过风趣。”杨景初整理了下表情道。 因为沈念安说话坦诚,所以他也没瞒自己身份。 “姑爷,酒来了!”青颜从门外进来把酒囊递给了沈念安。 “赘婿与庶子的相逢,干杯!”沈念安倒了两杯道。让你丫笑,看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 现世现报,一杯酒下去,杨四郎的天灵盖都烧焦了。脸红如血,咳嗽不止。 边上的侍女更是忙的又是拍背又是倒水。 要不是沈念安自己也喝了一杯,侍女都怀疑是不是给他们家公子喝了穿肠的毒药。 沈念安脸色微红,风轻云淡,和素锦青颜一起看着凌乱的场面安之若素。 第47章 烟波江上结新友,美人如花花似梦。 杨景初一边咳嗽一边怨念,这个沈念安可是太坑了。看着他举杯自己也不好细看细品,这一杯下去差点要了自己老命。 “念安,你这是何酒?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今日这酒实在太烈!”杨景初龇牙咧嘴。 “四郎见笑了,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可还入得了口?”沈念安笑道。 “念安自己酿的?”杨景初惊道。你不是啥也不干就吃软饭么,怎么还酿上酒了? “我大黎男儿壮志豪情,饮的酒却是寡淡如水,岂能喝的舒畅?闲来无事聊以自慰,倒是得了这烈酒之法。四郎这次不妨慢饮细品,看能否寻得酒中真意,胸中豪情?”沈念安又倒了一杯。 “好好,这次我慢饮!”杨景初被鼓动的有些激动,又小心的端起了酒杯。 “刚才没细看,现在光看这酒色纯净如水,毫无残渣。要不是这酒香,我都以为念安是给我倒了一杯水。”杨景初举着酒杯看的认真。 “此酒我取名为浮生酒,看似平淡温婉,内里却壮怀激烈,余味悠长~” “嘶!这次还真是品出了味道,果真如念安所言,壮怀激烈过后余味悠长醇厚。真是好酒!”杨景初咂摸了一口赞叹道。 “其实相比江南,越偏北这酒可能越受人喜爱。四郎试想,寒冬腊月里要是饮上这么一杯,岂不浑身舒爽?”沈念安似是说的随意。 “我刚才就想说念安这酒要是卖到长安洛阳等地,怕不是要被抢疯喽!”杨四郎笑道。 原本真以为只是一个寻常赘婿,没想到随手却是拿出了这等美酒。作为一直经营家业的杨景初来说,他似乎看见了更广阔的天空。 但这事情不能急,还需要再细看。 “杨公子不知,就我家姑爷这酒,今天上午还发生了一件趣事……”素锦笑道。 “哦,是何趣事?姑娘快快讲来!” “几个江湖人在清风渡言语冲撞了我家夫人。刀剑加身,那人只能求饶。但我家姑爷却没放过那人,言他只要饮三杯酒就饶他性命。” “就我家姑爷当时表情,那人以为是毒酒,被逼无奈只能从命。结果喝的又急又猛,喝完第二杯就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醉了过去。”、 “我家姑爷也没管,直接带着我们离开了,他那几个同伴大呼小叫的以为真闹出了人命……” 沈念安意外的看了素锦一眼,这丫头当真是画龙点睛,深得我心。这故事换成自己反倒不好说。 “哈哈哈~我就说念安是个妙人,一杯酒既略施薄惩逞,又豁达雅量,当真是一桩趣事,雅事。这故事和酒绝配,该一起流传下去!”杨景初拍案叫绝。 旁边几个伺候的家伎侍女看着沈念安也眼神发亮。能如此巧妙的处理一段刀剑相加的冲突,手段当真了得。 恐怕那几个江湖人事后又惊又怕,非但不记恨反倒感恩不已。 “微末手段让四郎见笑了。”沈念安谦虚道。 “哪里会见笑,念安手段实在高明!敬念安!”杨景初举杯道。 缓过神来的杨景初越咂摸这个故事越有味道,几乎是完美的。 该出气的出气了,该长记性的长记性了,谁也没受到实质伤害,事后更是谁也不怨。 关键是以后,那几个汉子怕是走到哪里,都会把这酒和沈念安这个人宣扬到哪里。 还有旁边这个美艳的丫鬟插话时机正好,言谈间风轻云淡,不刻意不随意,分寸拿捏的也恰到好处。 而且里面不光说了一件趣事,能随便对几个江湖人动刀动剑,非是寻常富户。 杨景初当真是有些羡慕了,有这么好的丫鬟,还惦记什么鬼奴? “念安,此酒当真那般烈?”杨景初见多识广,也喝过很多酒。虽然刚才有些狼狈,但缓过神来还好,所以有些疑惑。 “四郎没听我家素锦说么,那人被刀剑加深,心存死志,所以喝的又急又猛。想来那汉子平时也没喝过这么烈的酒,所以才两杯醉倒!这些条件如果缺一恐怕就闹了笑话。” “妙啊妙啊!念安心思缜密,一件小事却是尽显智慧与手段。当真叫人佩服!”杨景初现在哪还敢有轻视之心。 难怪这个丫鬟说她家姑爷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其实刚才自己也是这么着了他的道。 “四郎过誉了,我倒是羡慕四郎的生活,美酒佳人,歌舞升平。” “哈哈,这对念安来说又有何难?” 沈念安与人贩子杨景初倒真是一见如故。 沈念安性格随和、气度雍容,说话既有深度又不失风趣。 而杨景初博闻多识,见识颇多,没有世家之人的傲慢,反倒有几分率真。 这中间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还需要各自揣摩。至少面上是相见恨晚。 沈念安没有再提酒的事,杨景初也没有再追问。似乎是寻常聊天中无关紧要的一段。 “念安怎么想着买鬼奴呢?咱兄弟一见如故,我也不骗你。这鬼奴在咱中土是真不好卖。”杨景初还是说起了正事。 “原来接手是三百多人,路上死了就快一百个。从南往北就卖了几十个,船上那几个泰西贵人因为价格太高更是问都没人问……” “我看那几个女人还算不错,四郎又是风雅之人,怎么没留着自己用呢?”沈念安问道。 “念安啊,要不是你眼睛闪着光,兄弟都以为你瞎了。要是真好,还能卖不出去?漂亮女人多的是,兄弟再缺女人也没到找鬼奴的份上。” “就是大食女人也比那好看啊。现在那几个人就是鸡肋,卖便宜了我们亏本,卖贵了没人问……”杨景初一脸无奈。 “那四郎原本打算怎么处理呢?” “念安没看这几个人都没下船么,根本就没指望在这地方能卖出去。就想着拉到扬州和江宁试试。”杨景初喝了一口茶道。 “那里青楼楚馆颇多,应该能卖出几个。我们在长安就卖了几个给青楼,但客人也就图个新奇,远没有咱中土女人温顺……” “其实这泰西女人还是有颇多可取之处,刚才我也跟你家管事讲过了。而且这些女人……”沈念安靠近杨景初又嘀嘀咕咕起来。 “当真如此?”杨景初惊道。 满脑子都是可以随便玩,上午生完孩子下午就能下地耕田。 “绝无虚言,泰西女人骨架大,生孩子比咱们中土女人更容易,也不用做月子。其实对于一般人家比较实惠,少说能顶半头牛。而且那方面也抗造,我给我家护卫就买了几个……” 两个老色批在这方面的对话很认真,把各自的丫鬟气的七窍生烟。 “念安看上哪个了,我送你。”杨景初说道。 “只要价格合适我就买几个,倒也不用四郎相送。” “我与念安如此投缘,送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而且本也没指望卖出去,难得念安喜欢,就全当成全了朋友情谊。只要念安不嫌,念安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时下的社会风气倒是喜欢送女人。这个姑娘不错,你我八拜之交,送你玩两天。都是让人称道的风雅趣事。 古人要玩疯了,今天拍马不及,都是光明正大的来。 两人来到楼下,沈念安一共选了四个。除了少年女神之外,又选了另外一个身材爆好、气质上佳的女人,另外两个不错的打算让她们卖酒去。 “她们都叫什么名字?” “沈公子,她们那名字太长记不住,沈公子自己给她们取个名字就好……” 这么随意么?不过也正好,反正也要换名字。 “素锦,以后她就叫莫妮卡,她叫苏菲吧,另外两个你们帮着取个名字就成!”沈念安交代道。 虽然后一个不咋像,但就这么用着吧,身材还比那个苏菲好呢。 沈念安本无意于让杨四郎白送,毕竟欠的都是人情,还需要还回去的。 但言辞锐利的沈念安硬是没有推辞过去。动不动就问是不是拿他不当兄弟,这你哪能受得了? 青颜把管家苏禹叫上来进行人员交接,沈念安则打算下船。把小寡妇扔下好久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四郎今日的深情厚谊我记下了,忙完了一定来清溪找我。除了让兄弟尽一回地主之谊外,说不定咱们还能做一笔大买卖!”沈念安和杨景初把臂道别。 通过闲聊,沈念安也知晓杨四郎不光是贩卖人口,也经营着其他营生。算是门阀杨氏搂钱的耙子。那么双方可合作的空间就比较大。 本来想着钓鱼,可人家送了几万两银子的女人表明心意,沈念安也就不好再装糊涂,彼此心知肚明,只待他日再叙。 “念安放心,等我从江宁返回,一定登门拜访念安和尊夫人!”杨景初挥手告别。 沈念安带着素锦和青颜先下了船。穿过人群找了一会儿,就看见姜念卿正在丫鬟的陪同下在一排小摊前闲逛。 “夫人,我回来了!”沈念安心虚道。 “哼!我还以为泰西女人把念安的魂勾走了,还能记得回来呢?”姜念卿冷声道。 这个小子实在太过分了,跟自己女儿还没见面呢,就光明正大的买女人。更是连自己的感受也不顾! “哪能呢?有花容月貌的夫人等着我,就算是阎王也勾不走我的魂,更别说泰西女人了!”沈念安说着就拉住了姜念卿的小手。 小寡妇明显是吃醋了?看来还是得多刺激一下,要不然这若即若离的,啥时候是个头? 姜念卿本来想不给沈念安好脸色的,可手一被他抓住就乱了心神。 想挣脱又挣脱不开,好像还有一丝丝不舍,只好脸红心跳的当作看不见。 “念安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无事我们就上船吧。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姜念卿实在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个样子,感觉浑身都在冒汗。 沈念安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收获了意外之喜。就顺了姜念卿的意,拉着手往船上走。 站在楼船高处的杨景初看着有些眼热。原本猜想招赘的女人能如何出色,但显然猜错了。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女子行走之间的风姿就不像俗人,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公子,你这一送就是几万两银子,恐怕回家不好交代!”管事来到了杨景初身后。 “有舍有得,不舍不得。此行来江南,说不定最大的收获就落在清溪。让我们的人悄悄探查一下清溪姜府!” 杨景初经营家业多年,自然不是意气用事的主。不说沈念安言谈举止之间的风度学识,单就那烈酒,就值得让他下注一次。 看着几艘船只从岸边驶离,船上装饰豪奢,护卫肃穆。杨景初嘴角的笑意更浓。 第48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人到中年无奈多。 姜念卿上了船就取下了帷帽,露出了那张风情万种的脸。 本来是想生气的,可这小子又是拉手又是说好话的,这气也就没生起来。 刚想跟他说几句话,结果一抬眼脸就黑了下来,好你个沈念安! “姑爷,这是你买的鬼奴!”苏禹带着四个泰西女人站在门口笑的憨厚。 沈念安恨不得掐死管家,你可是太有眼力见了。不能直接先安排好么,带过来干什么? 管家这是诚心给自己上眼药,没看姜念卿的表情都能杀人了么! 苏禹自然是故意为之。倒也谈不上使坏,就是为自家主人叫屈。 为了留住你,夫人不惜屈尊伪装成你妻子,结果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连鬼女都买! “管家说错了,这可不是买的,而是别人送的。杨四郎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这才勉强收下!” 沈念安笑的风轻云淡,只是手里的茶杯微晃。 “没想到念安一会儿功夫就和杨四郎成了至交,这鬼奴怕是得好几万两银子呢吧,念安这朋友倒是大方!”姜念卿皮笑肉不笑。 “夫人也知道,我这人一向与人为善,对待朋友像春天般温暖。杨四郎也是性子随和的人,算是一见如故!” “噗!姑爷性子是好!”青禾在旁边笑道。只是这么自夸好么? “可不么,都把叶惠中气吐血了!”姜念卿淡淡的道。 青禾低头不说话了,你就非得和你女婿置气是吧?救不了你了! “咳……夫人不知,我还善恶分明,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叶惠中企图屈打成招,制造冤假错案。我自是不能听之任之!” “姑爷,你看这四个鬼奴……”苏禹看不下去了,说的天花乱坠你也是个负心汉。 沈念安脸色微滞,这个管家怎么不是个哑巴? “莫非念安不是买给自己的?”姜念卿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自己这样的美人当前,又怎么会看得上鬼奴?不会也是打算送给谁的吧? 沈念安一个趔趄,其他还好说,那个可是我心中的莫妮卡,梦中的玛莲娜,送给别人可还行? “夫人说笑了,这几个女人我有大用,这两个还有几个孩子我打算开一家胡姬酒肆……” “那两个呢?”姜念卿誓不罢休。 明显剩下的两个更好看,柳腰丰臀、身高腿长的,就哪怕是鬼奴,姜念卿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好皮囊。 “那两个我自己用!”沈念安心一横道。 正在沏茶的青禾差点把茶壶给摔掉,姑爷可是太勇了,直接往夫人肺管子上捅啊。 “哼!倒看不出来念安喜好这么特别!” 姜念卿脸上立刻挂了寒霜,台阶都给他搭好了,他就是不下! “夫人说笑了,我毕竟年轻……”沈念安讪讪的回道。 点到即止,其他你自己想。 姜念卿果然红了脸,努了半天嘴也说不出话来,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总不能说咱俩不是那样的关系,所以不能给你吧。 再说你就不能忍忍么?不是还有素锦和青颜呢么?就这么不顶用?你是属驴的吧? 这么一想,姜念卿的脸就更红了。 “夫人,你看这个……”管家也有点傻眼了,万没想到姑爷这么不要脸。 “管家先带下去吧,这些女人等回去验了身,再教教府里的规矩,别毛手毛脚的冲撞了姑爷……”青禾对管家说道。 作为贴身大丫鬟,青禾自然能代表主人发话,总不能让这对奇怪的男女都下不来台吧,回去再宽慰夫人好了。 沈念安嘴角微抽,我就是为了冲撞的。 不过验身和教教规矩倒是应当,所以沈念安也没有反对。 “苏管家,我也给你买了一个,千万别推辞!”沈念安笑道。 苏禹双目圆睁:“那不是谢阿奴的么?” “阿奴一个就够了,另一个送给管家!” 沈念安想了一下,谢阿奴那小体格经不住两个鬼奴折腾。可不能把自己的最强战力给废了,得不偿失! 正好拿来堵管家的嘴,谁让你没事瞎说话。 “姑爷,这怎么使得啊……”苏禹急道。 自己又不是有病,玩那鬼奴干什么? “苏管家先别着急推辞,我告诉你,这鬼奴的女人其实……” 沈念安起身就拍着苏禹的肩膀传授鬼女的妙处。 苏禹早先还不以为意,我当管家几十年还能让你给糊弄了? 但越听眼睛越亮,口齿间不自觉的就有些干涩。这鬼奴女人当真花样多,很主动? 本来想硬着心肠拒绝,可跟姑爷亲近的几个护卫都有了,如果自己没有,是不是显得不太受姑爷看重? 对,我这是为了大局,不是为了那什么,我一把岁数了,什么没见过! 沈念安带着管家去和谢阿奴交接鬼奴,舱室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青禾,你说念安他是不是因为纯阳之身的原因,所以那个才……”姜念卿脸红道。 青禾有些无语,你都不知道,我从哪儿知道去啊? “夫人,姑爷现在误会你是他夫人,可咱们又不能挑明,夫人也不能跟他同房。”青禾耐心的劝道。 “姑爷毕竟年轻,索性就由了他,几个鬼奴也上不得什么台面,也影响不了你和小姐……” “与我又何干?我只是怕溪儿委屈!” 青禾没有再说话,与你没关系你脸红什么?至于小姐,真要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从浮云津到清风渡,顺风顺水,在日暮之时,沈念安与姜念卿一行到达了清风渡。 可刚走到“清风渡酒”的酒馆门口,就被小厮拦住了去路。 “公子,小人可算等到你了!”小厮笑道。 “哦,找我何事?”沈念安明知故问。 “公子,我家东家想问问公子,不知道公子上午那酒是从何处购得?” “上午那几人呢?”沈念安问道。 “公子真是好手段,那几个人以为真中了毒,七手八脚的抬着要去找郎中,结果那汉子说醉话,大家才知道他是醉了过去。其他几个人又尝了尝剩余的酒,这才知道公子的酒是绝世佳酿……”小厮说的绘声绘色。 “你家东主想买我的酒?”沈念安笑道。 “我家酒肆多接待的是乡野之人,公子的烈酒极受他们喜欢,如果公子能够告知是何处所得,我家东主必不忘厚恩……” “哈哈~我的酒你家东主买不起,倒是你们这酒肆我要了~” “公子玩笑了~” “苏管家,看你了!”沈念安转头对苏禹说完就带着姜念卿上了马车。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苏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叫你家东主滚出来见我!”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暮春。 沈念安很忙,忙着教训妹妹沈春枝,忙着搞钱。 至于萧复,连鬼影子都没有,总不能再去扬州吧?别说扬州了,就山南县,沈念安都懒得去了。 没有了现实的威胁,还是提升实力要紧。别到时候人来了,自己傻了! 沈念安已经有了第一个正式属于自己的产业,清风渡上那家叫“清风渡酒”的酒馆已经彻底变了样貌。 通透的一层里,新颖的吧台绕了墙壁半圈,里面的橱柜上摆放着各种美酒,不光有沈念安不同度数的浮生酒,也有大黎各地的知名酒类。 在前面宽阔的地面上则摆放着十多张散座,楼上则是雅间。屋子外面也放置了不少散座。 在酒肆旁边立了一杆迎风招展的红色布幡,布幡上书“江湖”二字。美其名曰江湖酒馆。目标客户很明确,就是接待江湖人。 江湖二字两侧倒不是寻常的对联,而是两句话: 什么是江湖? 江湖就是一杯酒! 直白而简单,简单到每个人都想接一句话。 这正是沈念安的用意。 见多识广的管家苏禹也没见过这样形制的酒肆,而且这也弄的太干净了,给那些江湖人不是糟蹋东西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沈念安站在门口极为满意。 酒馆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差人了。 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学什么规矩还没学完。沈念安都怀疑姜念卿是不是背着他把莫妮卡给卖了! “苏管家,你那泰西女人怎么没去学规矩?”沈念安转头道。 沈念安不问还好,一问苏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姑爷,你能不能给夫人说说,让老奴把那女人发卖了啊?” “这是为何?”沈念安疑惑道。 老管家眼角尽是伤心的眼泪,有苦说不出。 沈念安看着苏禹一脸便秘,手还一直扶在腰上,这才有些明悟。 “老苏,你这哪是摔倒弄出的伤?我看是你没搞过泰西女人吧?怎么样,泰西女人厉害吧?哈哈~”沈念安笑的欢快。 “姑爷,那可都是你塞给老奴的啊~”既然沈念安都说到这个地步,苏禹也不矫情了。 “你们都是我亲近之人,我自然不能有福独享……” 苏禹嘴一撇,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故意报复我! “再说你是不是年老体弱,自己不行啊?你看看人家谢大侠怎么就没事?” 沈念安绕着苏禹打量了一圈,又转头看了看谢阿奴,结果谢阿奴一副高冷的派头,根本就不搭理他。 “姑爷,就是老奴再行也架不住天天来啊,那莱一刀威猛吧?结果伤刚养好,这不又躺下了~”苏禹无奈道。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奇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那你们不知道量力而行么?说说话聊聊天不也挺好,这么大岁数了不悠着点?”沈念安无语道。 “姑爷,能聊啥啊,十句话能说通一句就算不错了,除了那事两个人也没别的事可做~” “只要你不愿意,她还能强迫你不成?”沈念安皱眉道。 “她堵老奴啊,老奴现在都绕着那娘们走。老奴也打不过那娘们~”苏禹低头道。 “想卖就卖吧,还用我跟夫人说?” “可夫人不让啊,说老奴自作自受,说老奴和姑爷狼狈为奸,是大奸臣,是泰西党~”苏禹委屈道。 “我夫人真这么说?”沈念安眼睛瞪的老大。 咋还上纲上线呢?我可是连根毛都没见着啊! 苏禹嘴角咧了咧,还你夫人呢,你就是奸臣头子,泰西党魁。 “姑爷,老奴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要不行你就吃点腰子补补?男人最主要还是要自强啊。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老奴哪里比得上姑爷精贵,能凑合用就行了,自然也不用学什么规矩!” “行了,我去县衙看看!”沈念安也只能等着。 “姑爷,你还没说什么腰子,再说那能吃?”苏禹急忙追了上来。 “咋不能呢,猪腰羊腰牛腰啥的都能补……” 青颜看着前面的沈念安给管家传授养生之道,脸上霞光万丈。 难怪姑爷那么会! 第49章 姜家府邸有玄机,别有天地在人间。 姜府花园里春花烂漫,清风宜人。 今天的天色极好,所以姜府主人姜念卿的心情也特别好,连看着站在前面的莫妮卡和苏菲等鬼奴也顺眼了很多。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与学习,这批泰西女人的驯化工作总算是有了阶段性的成果。青禾完成了最后的考核,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夫人,莫妮卡和苏菲是不是也给姑爷送过去啊?”青禾问道。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给你们取这个名字吗?”姜念卿没有回话,反是问起了莫妮卡。 莫妮卡修长匀称的身躯忙行了一礼:“回夫人的话,奴……奴婢也不清楚,但奴婢很喜欢这个名!” 姜念卿听着莫妮卡磕磕巴巴的话语,眉头皱紧了一些。 “他不是要开酒馆么,那几个就给他吧。这两个再练练~” 青禾微笑应下,总归是泰西人,哪有说话不磕巴的?我看你就是不想送。 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主仆两个就回到了屋里。 姜念卿刚要脱下外裙准备小歇一会儿,却突然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你们都下去吧!”青禾似是说一件平常的事。 等到屋内的丫鬟都出了门,青竹自然的站在了门口守着,而青禾则帮姜念卿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和鞋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威严凌厉。 姜念卿走进书房关上了门,又来到正中靠墙的案几前。案几上摆放着一张展开的经卷。 案几前面的墙上则挂着一幅画,画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骑着青牛访仙山。 姜念卿将经卷卷到一侧,露出了镶嵌在案几上的白色云纹玉盘,然后将玉盘转动了一下,玉盘中间豁然开了一个洞。 姜念卿又将一枚铜钱丢进了洞里,叮里当啷的脆响连绵不绝的传出! 过了片刻,正中间的那幅画突然升了上去,露出了背后的本色来。 那木制的墙壁上依然挂着一幅木框画,画中是一女子,衣装华贵,端庄美貌。 姜念卿绕过案几走到近前看了一会儿,就双手将画框往旁边推去,原本完整的墙壁突然从中间分开,成了一个门。 这俨然是一处密室的入口。 姜念卿顺着门里的台阶缓缓消失在了书房,而那扇门也慢慢的关了起来,画框自动归位,上面悬着的画缓缓垂下,案几上的经卷也再次徐徐展开。 书房里悄然无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姜念卿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入口处早已经有人在等候。姜念卿跟着又走了一段路,前面的空间才逐渐宽敞起来。 前方俨然是一处暗河,石阶旁边停着一艘小船,船上已经有黑衣女子在等候。 姜念卿上到船中,黑衣女子就松开缆绳,船即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游飘去。 行过一段幽暗的河道,前面有亮光透出,空间豁然开朗,已经能隐隐看到全貌。 前面居然是一处硕大的天然溶洞,溶洞上方更有光线铺洒进来,让整个溶洞幽静而通透。 船只靠岸,姜念卿上了岸往溶洞中间走去。空地上碧水寒潭、雾气缭绕,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仙境。 姜念卿没有驻留,而是穿过了空地,来到了里面更小一些的洞口。 内里两侧有几间屋子,虽然是处在地下,却一点也不比地上平常的房间差。里面更是有人在忙碌,似乎习以为常。 姜念卿走到一间屋子里,屋内装饰典雅,烛火通明。而且已经有两人在等候。 见到姜念卿进来,两人慌忙起身:“属下见过公主!” “江淹,你怎么来了,是府里出什么事情了吗?”姜念卿看向中年人。 “公主,属下不是每个月都要来一趟的么,向公主汇报府里的各项事宜。”中年人回道。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么……,坐下吧!”姜念卿尴尬的应了一句,都被自己的女婿气糊涂了。 旁边的黑衣女子伺候姜念卿脱下了外氅,姜念卿便顺势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仪态庄重,气势威严。 这就是大黎江宁长公主——姜念卿,当今圣人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姜念卿身份显赫,地位尊贵,自小就在圣人的庇护下长大,兄妹感情极好,颇受圣人宠爱。 但姜念卿的大部分时间却幽居在清溪这样一个小县城。这其中自有缘由,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中年人江淹是公主府家令,这才是姜念卿真正的后勤总管。外面腰无力的苏禹官面身份只是一个主簿。 公主府的大部分属臣都留在长安或者江宁,维持着公主府的日常运转。 这样庞大的家业原本对于姜念卿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她无功于国,但却享受着富贵与荣耀,这让她很是不安。 姜念卿曾几次上书圣人请求去公主封号和食邑。但圣人都不允,反而每次都加封,这让姜念卿有苦说不出。 兄长的关爱之情她当然知道,但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有想过的生活。若不是自己坚持与他置气,就是这江南恐怕也来不了。 当然姜念卿现在的想法又有些变化。因为她的那个女婿钻到钱眼子里了,天天琢磨着怎么赚钱,也不知道他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姜念卿甚至都怀疑,这姜府要是穷困一些,沈念安会毫不犹豫的逃跑。 当家才知油米贵,养子方知父母恩。但姜念卿从没有想过,养个女婿居然也这么费心又费钱。 关键他还不知好歹,动不动就撂挑子。 “公主,这是这一个月长安和江宁府里还没送过来的信件和文书,有些文书属下已经做了批阅,有些则需要公主拿主意……”江淹拿过来两个小箱子说道。 江淹带过来的这些文书一般都是不太紧要的,这些文书按月送过来让姜念卿批示。 如果是紧急的文书则会及时传送到清溪,让姜念卿审阅。 “嗯,青黛和青鸾你们直接来看,最好现在就定下来,也好让江淹直接带回去。” 旁边的两个女子忙拆开信箱审阅起来,拿不定主意的就当场由姜念卿定夺了。 “公主,这是本月青衣卫的文书!”一直在旁边没接话的年轻人这时才出言道。 年轻人姓韩名束,是青衣卫统领。青衣卫是圣人专门为姜念卿特设的护卫部队。 嫡亲妹妹居住在江南,圣人自然不能放心,所以才有了这几千人的专属卫队,直接听命姜念卿。 青衣卫明面上的驻地在江宁,所以韩束大部分时间跟江淹一样也在江宁。做戏得做全套,谁让公主不靠谱呢。 但大部分的人马却是分散在清溪各处,毕竟公主本尊在这里呢。这处的溶洞才是清溪姜府的核心,自然防卫的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说了几句闲话,几人才就公主府内的事宜和最近朝野动态细聊了起来。姜念卿虽然不参与朝政,但需要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圣人本欲降罪叶惠中,不光是无法查明凶杀案,更重要是过程失了官员的体面。接了公主的书信才罢了这样的心思。” 说起清溪这边的事情,江淹就提到了叶惠中。 “叶惠中本没有什么大错,当初就是换了别人也是如此,毕竟事情确实有些特别。现在他和沈念安倒是也能合得来……” “我看沈念安有意辅助叶惠中做一番事情,所以先让叶惠中留着吧,换一个人又得重新接触……”姜念卿说道。 青鸾和青黛处理完了所有文书,江淹和韩束也汇报完了所有事宜,话题这才又转到私事上。 “不知道公主给小姐找的那夫婿这段时间如何了?”江淹作为家令,不能不过问。 江淹不说还好,一说姜念卿更不痛快了。如何了?已经好几天都没看见人影子了! 天天忙着那破酒馆,那酒馆有那么好看么? “人倒是挺好的,就是有些不务正业,明明多才多艺,天天却钻营商贾和工匠之事!”姜念卿笑道。 “姑爷出身寒微,公主应该多加管束,否则也影响公主的清誉和小姐的名声!”江淹劝道。 姜念卿脸色微红,自己还有清誉么?便宜都快让他占完了! 当然姜念卿现在默认成沈念安夫人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会跟江淹说的。 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应付着,自己也不会承认,丢不起那人。 “其实我倒有些期待,想看看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酿了一种酒,在咱们大黎绝无仅有……” “这些东西他仿佛能信手拈来,他日说不定还有别的惊喜。虽是小物,却不一定无益于天下……” 姜念卿说起这些事情来反倒不遮掩,脸上更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是自家大儿出息了的感觉。就是可惜有些不孝! 一旁的韩束听着公主和江淹聊着沈念安的事情,就感觉坐立不安、浑身冒汗,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这边什么情况?”姜念卿转头问韩束。 “公主,属下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呢,属下抓住了何不愈……”韩束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真抓住了?萧复呢?”姜念卿惊道。 “属下没有找到萧复,只抓住了何不愈,可又让他给跑了……”韩束说完就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个老头子,你还能让他跑了?”姜念卿美眸瞪的老大,真怀疑这个统领是假的。 “属下本来是在扬州抓住了他,结果就在来的路上,他把看守迷晕逃跑了!”韩束不得不鼓起勇气继续汇报。 “没有上枷锁么?” “上了,但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就打开了,枷锁就完好的留在原地!这何不愈着实有些本事。”韩束找补了一句。 “韩束,你可真是出息了,让一个糟老头子耍的团团转!”姜念卿气道。 “属下罪该万死!但属下也不是没有收获,抓住的当天属下就审问了他……” 韩束急忙将功补过,转移姜念卿注意力。 “问到什么没有?”姜念卿果然没有再追究。 可韩束满头冒汗,看了看旁边的江淹,又看了看姜念卿,欲言又止。 “如实讲来!”姜念卿自然知道韩束的意思,可要连江淹都信不过,她还能信谁? “公主,那何不愈说咱们府上那姑爷……是假的!”韩束感觉自己把天捅破了。 “什么?”姜念卿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眼眸里尽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虽然曾经有过猜疑,但这样的结论真出现在眼前时,还是让姜念卿震惊的陷入到了短暂的呆滞中。 无数个疑问一遍一遍的炸响在脑海,念安是假的!念安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第50章 风波动,疑云起,难将心事说与人。 “韩束,你会不会搞错了,姑爷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旁边的江淹也是一脸震惊。 不说假女婿这事本来就离谱,而且出现在姜府,出现在大黎长公主身边,那还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 缓过神来的姜念卿也眼神灼灼的看着韩束,一双美眸里满是忧心,她多希望韩束告诉她是自己搞错了。 “他本是死活都不开口,在一顿大刑之下才说了话。他说他本是沈平故友,游医到此就想去看看沈平……”韩束开始讲起了问询详情。 “这才知道沈平已经故去,又看沈念安在王氏的欺辱下过的不如意,甚至卖给了别人当赘婿。不忍之下就起了带他离开的心思……” “他说他和沈念安本来正想怎么脱身,结果就在河里看见了一个人……”韩束就是现在说起,也仍然感觉不可思议。 “如果他只是想带走沈念安,直接带走就好了,还用费心思想着怎么脱身?”姜念卿奇怪道。 “他说沈念安担心王氏不死心,也担心沈春枝,毕竟是沈春枝告诉沈念安是王氏把他卖了,他们跑的时间正好又赶上咱们接人。一旦沈念安跑了,王氏必然恼羞成怒,不会放过沈春枝。” “嗯,你接着说!”姜念卿很多问题还捋不清,只能等待韩束说完。 “他说那个人穿着奇装异服,头发很短,让他更加奇怪的是,那个人居然长的跟沈念安差不多。” 姜念卿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趔趄。 大黎短头发的男人可不多,她家就有一位,到现在都只能戴着帽子。更别提长的差不多了。 原来还抱着侥幸的心思,可现在哪还有什么意外?姜念卿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虽然事情莫名奇妙,但这种巧合却让他大喜。这不就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么。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帮他们。” “只要王氏见到沈念安死了,死无对证,也就不好太苛责沈春枝。所以他们就给那人换了沈念安的衣服又扔到了河里。然后他们自己就离开了……” “何不愈以为我们抓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抓他的时候他还正大光明的给人看病呢。我们什么也没说,就问他在上河村干了什么事情,他这才交代。” “他告诉我们,说他们没杀人。那个人本来就在河里,他们只不过换了一身衣服。所以如果何不愈的话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姑爷就是假的!”韩束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何不愈说谎了?”姜念卿挣扎道。 “属下不敢保证,但他能描述姑爷的短发这一怪异的特征,恐怕不全是假话……”韩束又怎么会看不懂公主眼神里的纠结,所以只能微软的说道。 “那……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了王氏一家呢?“姜念卿打起精神问道。 “我看他就交代了河里捞人的事情,丝毫不提把王氏一家灭门的惨案。所以我们这才跟他说王氏一家全被杀死了,有人看见是沈念安所为。” “我们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何不愈好像也很震惊。他说他们根本就没杀王氏一家,跑了就没有再回过上河村。” “你不会把这边的所有事情的详细情况都跟他说了吧?”姜念卿问道。 “公主,属下就再是愚笨,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姑爷和沈春枝活着的消息属下都没说。” “那萧复呢,不是也去扬州了吗?” “何不愈说他本来是先到扬州的,沈念安后过去的,所以他也在等!”韩束回道。 “那其他事情呢,为啥叫萧复,还有那个中年人又是谁?” “公主,何不愈就是因为知道了王氏一家被灭门,所以才惊觉了起来,无论我们再怎么用刑都不开口。无奈只好送到这边来和姑爷对质。所以属下能知道的就这些……” 屋内长时间的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心思直转。 念安是假的,念安是假的,这个念头一直在姜念卿的脑子里乱撞,让她心神恍惚。 “不对啊,他说沈念安是假的,难道沈春枝还能认不出来么?她还能乱认个兄长?”姜念卿像是临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公主,有没有可能是沈春枝说假话?”韩束问道。 “与何不愈相比,沈春枝的话无疑更有可信度,她毕竟是沈家女儿。可属下又看不出何不愈这些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江淹叹道。 “但不管怎么样,姑爷来路不明,目的不清,公主不可不防!”韩硕说道。 “可他没什么异常啊,每天的生活都比较简单……”姜念卿有些头疼了。 如果有的话也只是每天都想占自己便宜,能像是个图谋大事的人么? 本来已经确定了个八九不离十,毕竟何不愈说的太具体了,可因为沈春枝这个妹妹的存在,沈念安的身份又再次成了谜团。 “公主,韩束的话在理,公主身份特殊,容不得一点风险。”江淹也说道。 “这件事情我再想一想吧,至少眼下是无碍的,你们先回去吧!” “属下知道公主心善,但公主身在这个位置就必须要更加果决,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真出了问题,圣人那里……”江淹起身道。 “放肆!你是在逼本宫么?” 姜念卿双眸如剑,脸沉似水,高贵中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这是另一个身份的姜念卿,大黎长公主。 姜念卿倒也不是要非要拿公主派头,说到底这些人也是她的心腹。可本来就被真假沈念安搞的烦躁的姜念卿更听不得江淹之意。 什么叫果决?什么又叫当断?这每一个问题都是姜念卿不愿意去思考和解决的。 “属下不敢,那属下就先回去了!”江淹忙低头告别。 这位好说话的时候不像个公主,但要是真严厉起来,圣人都拿她没辙。自己还是赶快溜吧! “回去吧,府里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多费些心思,这件事情你们也不许跟圣人说,本宫自会处理!”姜念卿叮嘱道。 “公主说笑了,圣人那边不是公主让属下说什么属下就说什么吗,属下是公主的属臣!”江淹认怂道。 “嗯,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倒是可以注意一下清风渡的酒馆,可以去尝一尝……”姜念卿笑道。 虽然沈念安的身份存疑,可姜念卿还是不自觉的惦记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天命姻缘,不是她自己的特殊身份,她都不想再去追究。 “属下下次来一定给姑爷捧场,听公主说那酒如何美妙,属下也惦记着呢!”江淹笑道。 公主既然不认,江淹也只能继续把现在的姑爷当真姑爷。 “嗯……”说完了的姜念卿突然一激灵:“你们看见沈念安,不许跟他说话!”。 就沈念安那跟谁都能聊的性格,到时候不得全秃噜了? 要是江淹这些人也知道她和沈念安关系不清不楚的,那可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啊?”江淹有些傻了,说个话咋了?自己又不会露底。 “反正记住,不许跟他搭话,更不能聊有的没的!”姜念卿直接不讲理了。 一脸懵逼的江淹和韩束在护卫的引导下告别而去,屋子里又再次安静了下来,但姜念卿却没有离开。 整个事情怎么看都不简单,姜念卿的脑子也彻底乱了。 姜念卿起身出了房门来到了溶洞中间。那里有两潭清水,一潭是温泉,一潭是凉水。 姜念卿赤脚走进了凉水里,轻薄的衣裳很快湿透,冰凉的感觉侵袭了全身。 姜念卿走到最深处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她迫切的想要自己更加冷静和理智。 如果何不愈没有说谎,那么王氏一家灭门就一定是萧复做的吗? 沈念安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为之,可如果他真是假的,为了达到目的会不会瞒天过海? 可是也不对啊,好似念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他是被何不愈掉包,又被苏禹他们捞上了的。 可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念安正好出现在了上河村,还跟萧复长的一模一样,还正好给人家做了替身? 那个老牛鼻子知道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到底萧复是纯阳之身,还是沈念安也是? 他到底又来自哪里,对自己,对姜家又抱有什么目的?还有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着要不要直接审问沈念安,可终究又舍不得。不知不觉间,那个小子已经在她的心里占了很大的地方。 可现在这样放任自流,如果最后真的出了问题又怎么办?对于自己,姜念卿倒不担心。 她只担心给别人带来麻烦,兄长和女儿姜南溪自然在其中。 在水里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沈念安的影子就出现在眼前。相识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真实而温暖,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笑,说话也很温柔。 想着要不就这么放他离开,他不是一直想离开么? 可如果他是对自己抱有别的目的,他却想着离开,这本身就说不通。难道是欲纵故擒的手段? 亦或者他的出现只是一种偶然?可人怎么还能凭空出现在河里呢,而且就在原来沈念安身边。难道真的就是天意? 至于两个沈念安,自己还是更喜欢这个短头发的沈念安,另一个心性也太狠厉了些。 还有,何不愈说的这些话里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好像也无法验证了。 姜念卿轻甩臻首破水而出,长发飞扬,带起一阵涟漪。 水中的姜念卿浑身湿透,紧贴着身体的衣裳下显现出惊人的曲线,那挂在脸上的水珠让姜念卿如雨后牡丹般娇艳欲滴。 姜念卿擦了一把脸就游到了岸边,依靠在岸上看着水面怔怔的出神。 “公主,姑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青鸾问道。 “你们有什么想法?”姜念卿转头道。 “既然姑爷是善是恶分不清,公主又下不了决心。那我们为什么不试一下?……”青黛凑到姜念卿身边嘀嘀咕咕起来。 “那要是真伤了他怎么办?”姜念卿听完青黛的建议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 “公主放心,属下有把握!” “还是容我再想一想!”姜念卿终究下不了决心。 青黛有些无语,本是一件平常的事,不知道公主为何这般纠结。 “青鸟,你去上清宫问问那老牛鼻子。他要不知道,你就把那破道观拆了!”姜念卿气道。 第51章 小姑子,小嫂子,小小一叙如临敌。 案几上摆着精致的菜肴,身后有悠扬的琴声,旁边还有好几个丫鬟伺候,沈春枝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招待。 “春枝,在府里这些日子还适应吗?” 姜念卿笑的很和蔼,但沈春枝很是忐忑,这个嫂嫂可没单独找她聊过天,今天趁哥哥不在找自己干什么? 这倒不是姜念卿真忽视了沈春枝,而是她这个身份很尴尬,所以只能交代丫鬟多照顾着点。但今天事关重大,得亲自出马。 沐浴完的姜念卿肤如凝脂,仙姿玉色,让沈春枝着实有些羡慕。哪怕沈春枝才只有十多岁,但也到了爱美的年纪。 自己来自上河村那样一个地方,自然比不得夫人的出身。更何况沈念安老欺负她,让他穿着大大的下人衣服,看着比原来还惨! “回夫人,奴婢挺好的!” 在这种场合下的沈春枝有些不敢直视姜念卿,自卑,担心皆有。 姜念卿嘴角抽了抽,念安在搞什么啊,非欺负自己妹妹干什么,好好的姑娘真把自己当成了奴婢。 “春枝,你可不是奴婢,你是念安的妹妹,就是我……也是我的亲人,以后可别叫自己奴婢了!” “那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嫂嫂?”沈春枝睁着大眼睛,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她。 “啊……”姜念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自己还没问你呢,你倒是给自己出难题。嫂嫂能乱叫么?你嫂嫂还没回来呢。 沈春枝一看姜念卿的表情,就又低下了头。这段时间她成长了很多,有的人说话很好听,但并不一定真是对你好。 而有的人天天凶巴巴的,可能是真心对你好。这么想着沈念安的影子就浮现在脑海里,可想着他总是欺负自己,也算不了多好。 “能叫的~怎么会不能叫呢,哈哈~本来就是嫂嫂,青禾你说是不是……?” 姜念卿看着春枝的表情就有些心疼,更何况这一关要过不去,今天还能问出什么来? 一旁的青禾张着嘴巴啊了半天终究没回应,这锅自己可不背。 “那嫂嫂……是不喜欢我哥哥吗?”沈春枝抬头问道,虽然沈念安对她不怎么样,但她觉得有必要给沈念安讨个公道。 沈念安那样的恶人好不容易讨个媳妇,他自己还不上心,结果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自己只是看不过去,只是可怜他。 “啊,怎么会呢,我跟你哥哥好着呢,春枝怎么会这么以为呢?”姜念卿既尴尬又心慌。 十二岁的沈春枝把大黎长公主搞的脸红心跳慌乱不已,自己一个问题都没问呢,结果被这丫头快搞疯了。今天可能真不是个好日子。 “那嫂嫂怎么不跟我哥哥同房呢?”沈春枝脸红道。 姜念卿:〣(oΔo)〣老天啊,谁来救救我! 青禾看着姜念卿脸色升温,只好赶紧亲自出马。要是光看热闹,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春枝,夫人不是不和姑爷同房,而是因为不能同房。我家夫人请上清宫仙人卜了一卦……”青禾赶紧凑过来解释。 坐在主位上的姜念卿见青禾插话进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丫头要是再看热闹,等会儿定饶不了她。 可是刚松了一口气的姜念卿听着青禾接下来的话就有点不乐意了。 “上清真人说夫人今年命犯太岁,不宜同房,否则对姑爷不利……”青禾脑瓜子疯狂运转。 (⊙?⊙)姜念卿眼睛瞪的老大,我哪儿犯太岁了?我怎么就对沈念安不利了? “而且夫人五行属水,姑爷属火,今年水势偏旺,两相冲克,更是大忌,万一把姑爷给浇灭了就不好了……”青禾说的煞有介事。 姜念卿脸色红润了起来,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把沈念安给浇灭了?念安就那么经不住? “夫人现在气虚体弱,虚不受补。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才行……”清禾自己都快信了。 姜念卿脸色更红了,自己明明好好的呢,哪里虚了?虚不受补又是什么意思? “春枝,你也不想对你哥哥不利吧?”青禾说完就探究的看向沈春枝。 十二岁的沈春枝完全听懵了。她原来只是偶尔听村里的女人们胡言乱语,哪里会想到同房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讲究。 一时间也想不清到底怎么个不好法,但上清宫的仙人说的应该都是对的吧? 姜念卿虽然对清禾说的话不满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至少今年能糊弄过去了。这丫头算是没有白疼她。 “那明年呢?”沈春枝不死心,沈念安可是太苦了。 “啊?……明年的话……夫人你应该可以了吧?”青禾也没想到沈春枝这么执着,可怜巴巴的看向了姜念卿,明年你只能靠自己了。 啊?本来就心思乱转的姜念卿听到这话就更傻了,明年可……可以吗? 不可以!下辈子都不可以!兄妹俩什么毛病,就惦记这事。再说你哥哥是真是假都不一定的,可以什么可以?! 到底也是大黎长公主,一阵兵荒马乱后眼看援兵也没了指望,只好自强自立。 “春枝,明年的事情明年才能知道呢。你还是个孩子,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看你对你哥哥也是一片关心,所以才跟你说……” “我才不关心他呢!”沈春枝低头嘴硬道。他老欺负自己,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沈春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泄露了她的小心思,孩子气的抱怨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关心和被人识破的羞恼。 “春枝,为什么这么说啊?妹妹关心哥哥不是应该的么?是他欺负了么?要这样的话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沈春枝抬头看了姜念卿一眼,欺负的不是很明显么?谁家哥哥把妹妹捯饬成这样? 姜念卿看着沈春枝的眼睛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春枝不会觉得她嫂嫂是个傻子吧?可我就是被她问昏头才忘了这茬! “还是你发现你哥哥跟原来不一样啊?”姜念卿微笑的看着沈春枝。 “什么不一样?”沈春枝疑惑道。 “就是……那个你现在跟他这么久了,没发现他跟上河村时候不一样么?”姜念卿只好问的更直接点。 沈春枝听到姜念卿的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这个女人在怀疑沈念安! 她当然知道这个沈念安不是在上河村的那个沈念安,这是沈念安自己告诉她的,并且带着她不断的求证,她也相信了他。 姜府的沈念安不是上河村的那个沈念安,那个沈念安现在叫萧复,是自己的仇人。 可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那就是沈念安没告诉他,但她想要知道,并且有所怀疑。不然不会这么久了又突然问起来。 沈春枝虽然没多少阅历,但并不愚笨。 “头发短了,吃的好了,穿的也好了……还有了这么漂亮的嫂嫂!”沈春枝盯着姜念卿回道。 姜念卿本来听的索然无味,谁问你这个了?可没想到这个丫头也长了一张巧嘴,嗯,眼神也不错! “春枝也很漂亮啊,回头嫂嫂带你做几件合身的衣服,你哥也真是的,不知道心疼自己妹妹~”姜念卿嫂子附身,看着小姑子就心疼。 一旁的青禾直捂脸,夫人居然被一个小丫头三两句话就带歪了,谁能想到她是大黎长公主?! “我觉得挺好的!”沈春枝低头捏着衣角,无论她再如何成熟和聪明,这方面总是有些自卑。 “春枝就别推辞了,这可是你亲嫂嫂,你拒绝了你嫂嫂不是很寒心么?”青禾咬牙提点着姜念卿,您注意点成不成? 姜念卿看着青禾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脸色就稍许有些红润,都怪春枝这丫头太会说话了,沈念安要是有她一半就好了! “春枝,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你有没有可能认错了哥哥?”姜念卿终于拉回到了正题上。 姜念卿心一横,索性直接问吧,要不然何年何月才到头。而且春枝才多大,应该也不会想那么多吧? “嫂嫂会认错自己的哥哥吗?”沈春枝眼神坚定的看向了姜念卿。 “……”姜念卿被堵了个够呛,这肯定是沈念安的亲妹妹,说话咋那么气人呢? 在一场漏洞百出的鸿门宴后,沈春枝回去了,姜念卿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妹妹怎么比沈念安还难应付,差点就被问崩溃了。 姜念卿坐在榻上有些怀疑人生,是不是今年真的命犯太岁? 姜念卿实在想不到沈春枝做伪证的理由,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沈念安就是真的。沈春枝这个妹妹怎么也比何不愈那个老头靠谱吧? 两个长相基本相似的人,再加上何不愈的话,还是让姜念卿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疑虑。也想不通何不愈说谎的理由在哪里。 其实姜念卿纠结的不是真假,而是沈念安是不是被选定的那个纯阳之身,是不是对姜府和她另有目的。 第一个问题只能等那个老牛鼻子的答复,因为这本就是他帮自己选的,那现在的沈念安是纯阳之身么? 至于是不是另有目的就更难办。但这事情却不能一直拖着,否则光是江淹等人的怨念就受不了。要是再闹到兄长那里就更麻烦了。 要不要直接再问问沈念安呢? 正思虑间,就看到刚送走沈春枝的青禾回到了屋中。 “青禾,我真的很虚吗?”姜念卿冷笑着看向青禾,觉得有必要给这个丫鬟一点教训。 青禾脚步一滞,眼睛瞪的如铜铃,夫人这就要卸磨杀驴啦? “夫人,你说春枝会不会在外面遇见你,也叫你嫂嫂啊?” 青禾仿若未闻,跪坐在旁边就给姜念卿倒了一杯茶,然后眼神灼灼的看着姜念卿。 姜念卿听着青禾的话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这真就不能活啦? “青禾,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兄妹克我啊?”姜念卿欲哭无泪。 第52章 许县尉生财有道,叶明府爱钱如命。 县衙对面本是几户人家的宅院,但在此时无论是屋顶还是周边都站了不少人,有的院墙和房屋都已经被推倒。 在“呦嘿呦嘿”的号子声中,一面高大的山墙倒下,四溅的尘土瞬间掩埋了人群。 刚从家里回来的县尉许令看傻了眼,上午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哎哎,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呢?”许令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去,这些人也太猖狂了,县衙对面也敢乱来?! 边上正在监工的一个大汉被许令一扒拉,满身冒火,双目横斜:“清溪工商总会拆迁,你也敢阻拦?” 卧槽!这是沈姑爷让干的?许令心里一惊。可那也不行啊,这能随便拆么? “这些院子里的人呢,你们可不能强买强卖啊!”许令看着大汉不理人,只好扒拉了一下大汉的胳膊。 “不是,你算哪里来的?你咋管的那么宽呢?”大汉反手就一扒拉,结果这一扒拉就直接把许令扒拉倒在了地上。 大汉有些傻眼了,自己这么厉害了么? “不是,我说你可不能讹人,我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没断奶的孩子……”反应过来的大汉急了,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了? 躺在地上的许令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这地上不是砖块就是坑的,你们坑我就算了,还敢污蔑我? “怎么回事情……吆,这不是许县尉么?”听到动静从迷雾里走出来的徐冲吃惊道。 “来拉我一把呀!”许令看着徐冲就来气,一个护卫小头目也没眼力见,自己堂堂县尉难道要爬起来么? “来了,来了……”徐冲也有些尴尬,怎么还把许县尉给干倒了呢? “哎,哎……哎!?” 两人手上一使劲,结果徐冲非但没把许令拉起来,自己反而被拉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令伸着个胳膊尬住了,脸色更是如黑炭,你这是玩我呢? 徐冲揉了揉腰,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泰西女人可太能糟蹋人了。 边上的汉子知道许令是县尉后本来想说声抱歉,结果现在却看傻了,一双眼睛瞪的浑圆,你们俩这是玩什么呢? “拉我一把啊!”徐冲气道。 “许县尉不会误会吧?”汉子小心的看了一眼许令。 许令一口老血,这个瘪犊子玩意那是什么眼神?他许令可是正经人。 几人刚站起身,就看见沈念安带着青颜和阿奴从远处走了过来,后面大老远的还吊着个扶着腰的管家。 “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还没拆完呢?”沈念安老大的不满意,就这速度搞什么基建。 “沈姑爷,你们这是干嘛呢?”既然来了正主,许令也就懒得问其他人了。 “许县尉不知道?我要在这里修建清溪工商总会衙门!以后和许县尉就是邻居了,还请许县尉多多关照!”沈念安笑道。 “衙门?”许令都都惊呆了,这沈姑爷真是没有不敢干的事情,衙门你也敢乱建? “许县尉,别光傻站着了,上去搭把手啊!” “我吗?”许令瞪大了眼睛。 “多新鲜,老百姓修房,你当官的不帮忙?”沈念安说着话就将许令拉了进去。 许令呛了个半死,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看着工地在许县尉的带领下进入了正轨,沈念安便带着谢阿奴和徐冲等人在边上找了个地方扯起淡来。 “谢大侠,江湖上像你这样的高手多不多?”徐冲看着高冷的谢阿奴有些羡慕。 “凤毛麟角!”谢阿奴微眯着眼睛,似乎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虽然这位莫名其妙雇来的镖客总是玩着曲高和寡的戏码,但不得不说人家有资本。 “谢大侠,你看我能不能再进一步?”徐冲比划了几下问道。 “根骨都定型了,不退步就不错了。” “阿奴,有空多带带素锦和青颜!”沈念安插话道。 与来历不明的谢阿奴相比,显然自己才能更加信得过,就是稍微进步一点也好。 “得加钱!” 谢阿奴稍微转了下身子,似乎在风轻云淡的看着远处,但微红的脸色却是出卖了他。 沈念安心中有些忍俊不禁,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连高冷的谢大侠也不能例外。 “行了,以后江湖酒馆有你一份,你用心着点教。”沈念安笑道。 “姑爷……”青颜有些感动,让自己学艺不说,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好了,相互讨教本就是常事,这样才能进步。”沈念安倒没有青颜那些想法。 虽然现在看似自己在姜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有时候仍然难以心安理得的支配钱财。那个酒馆本来就是笼络人心的幌子,多一分少一分的并没有关系。 “谢大侠,你看看我根骨怎么样?是不是个练武奇才?”沈念安看向谢阿奴。 要以自己看来,自己肯定是那种神人之姿。毕竟连返老还童这样逆天的事情都能做到,练武岂不是比划两下就能大成? 谢阿奴有些震惊的转过身来,还真是细细的看了沈念安一遍。 “公子天资聪颖,根骨自然不差。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公子可见名堂之上有几人以武得位?” “勇武只是匹夫之勇,文韬武略才是上品,也只有没别的出路或者个人际遇才走了练武这条路。就算是有些成就,也无非是一些江湖虚名罢了。” “与其把心思和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公子莫不如站的更高一些,只要公子心怀天下,德高志远,天下英豪还不是任由公子驱使?” 沈念安都听傻了,我就是问下根骨怎么样,而且我就是个赘婿啊! 你一下说这么多就算了,关键都说的什么玩意儿?那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谢阿奴说的倒是一个事实,这剑仙那大侠的,也就书里横行无忌。 现实世界无非都是人家的打手罢了,哪个大人物干架动不动就自己上的?玩的都是脑子,然后费别人的力气。 “姑爷,有我们呢,你不用学这些粗鄙的本事……”青颜委屈道。 “想哪儿去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就我这性子,哪是练武的料~”沈念安笑道。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想过,就自己这惫懒的性子,要十年如一日的在那里练功还真受不了。 让别人练好了,比如自己的便宜妹妹。 “走吧,回去吧!”沈念安站起来拍了拍衣裳,就带着阿奴和青颜向姜府走去。 工地这边,一大片的房子一个下午就被拆了个干干净净,这样的效率着实让许令震惊。 “那汉子,过来领工钱!”管事的向许令喊了一声,这人干活还挺卖力气。 “算了,你们领吧!”灰头土脸的许令随手拍打了几下就打算回县衙了,正事还没干呢,沈姑爷真是太坑人了。 “一贯钱你都不要?”管事打量了下许令,你不要钱你来干啥活? “多……多少?”许令差点没站稳,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说话都不利索了。 “一贯……你还要不要?”管事的有些鄙视,这样的工钱可是全天下独一份,还真以为你不在乎呢! “要要要!咋还能不要呢……”许令笑着就接过了一贯铜钱,一贯钱可是一笔横财啊,他一个县尉薪俸一个月也就几贯。 “那个,你们明天还有活么?”许令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看向了管事。 ----------------- “许县尉,你这是去挖坟了吗?”叶惠中诧异的看着进来的许令问道。 要不是有个人样子,都以为你是跑进来的土拨鼠。 “明府,沈姑爷把县衙对面的院子拆了,明府可知道?”许令激动道。 叶惠中有些无语,能不知道吗?人家都通知自己了,可有礼貌了。 可惜就是没问自己同意不同意。 再说我知不知道与你当土拨鼠有什么关系? “明府,我这帮着沈姑爷拆房子去了……” 许令看着叶惠中也没问话的意思,只好尴尬的继续说道。 “许县尉很闲啊~,王婆家的母猪不下崽,你要不要也帮一帮?” 叶惠中微眯着眼睛看向许令,正事不干帮别人拆房子,你还挺有脸呗? 许令一口老血,县令说的这叫什么话,母猪不下崽那种事情,是自己想帮就能帮的么? “明府勿急,百姓修房,官吏岂能不帮?清溪工商总会建在对面有利明府监督,沈姑爷毕竟年轻,很多事情还得仰仗明府!” “许县尉,你这段时间没跟念安白待啊,进步很明显。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原因我才准了这个事!”叶惠中脸色好看了起来。 “原来明府都照准了啊,我说沈姑爷哪里那么大胆子敢随便建衙门……” “什么?建衙门,谁跟你说的他那算衙门?”叶惠中惊道。 “明府不是说准了么?”许令奇怪道。 叶惠中气的想打人,这个许县尉就一会儿功夫又退步了,真话假话你听不出来么? 不过沈念安爱建啥建啥吧,胆子大建个皇宫也行,反正我也管不了。 叶惠中自然知道姜念卿身份,这也是他当初不敢屈打成招沈念安的原因。这位姑奶奶简直就是太上皇般的存在。 不,她比太上皇说话还算数。 当然在叶惠中心里也不是只有怨念,虽然有沈念安太过鸡贼的原因,但清溪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也很难说就没有过失。 现在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有刺史提点了几句。他当然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公主的原因。 “明府,你知道么,沈姑爷真是个不错的人,本来是拉我拆房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完了还给我发了一贯的工钱……” “咳咳……你说多少?”正在喝茶的叶惠中差点没被呛死,激动的嘴唇子都在发抖。 他上次被沈念安坑了一顿饭,到现在都还在吃土。 “一贯啊,就一个下午,这可是能顶我半个月的俸禄!”许令兴奋道。 “真……真的?”叶惠中不可思议的看着许令,沈念安这也太败家了。 “真的,明府你看……”许令说着就将一串铜钱从腰袋里取了出来用手指挂着在叶惠中面前晃了晃。 叶惠中的眼神跟着那一贯钱晃了三圈,满眼都是星星,这个许县尉也太气人了! “那个……他们还有活要干么?”叶惠中眼神有些躲闪。 一贯钱那是一笔横财啊。自己窝在这清溪也不敢走歪门邪道,过的实在太苦了。 不对,是本官不屑于走歪门邪道! “明府也想打工挣钱?”许令惊道,没想到自己显摆一圈,多出来个竞争对手。 “这叫什么话?沈念安为了清溪劳心劳力,我作为地方官员怎好袖手旁观?”叶惠中背着手义正辞严,看着许令恨铁不成钢。 (???)许令看着县令睁眼说瞎话都惊呆了,明府这么不要脸么? 第53章 娅姹含情娇不语,纤玉手,抚郎衣。 姜府,姜念卿终于在忐忑中等来了自己的这位大爷。 “你看看你怎么弄的满身都是土啊!”姜念卿抱怨道。 “夫人是找我有急事吗?”着急忙慌的叫自己来,哪有时间回去换衣服?可到这里又不说正题,围着自己转圈圈是什么意思。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吗?”姜念卿气道。躲自己跟躲瘟神似的,我怎么着你了? “青颜,赶紧带念安进去洗漱一下然后换套衣服……” “不用,我回去换……” “我说用!青颜,还不赶紧去?”姜念卿赌气不搭理沈念安,还能吃了你不成? 沈念安有些无语,倒不是他矫情。他当然也主动过,可姜念卿总是若即若离的,就让他兴趣缺缺了。这几天忙正事就更没兴致了。 说来也奇怪,姜念卿对他哪儿都好,就是不让碰,现在最亲密的行为就上次下马车撞到怀里。难道是她有啥隐疾不成? 不过他也不执着,反正不缺女人,还有两个大洋马等着自己调教呢,何苦天天纠缠一个小寡妇?这样其实也不错,轻松自在。 可今天这又是闹哪出?不但让自己在这里洗澡还要换衣服,难道是小寡妇想通了? 没办法,沈念安只好客随主便的洗完了澡,又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青颜,这衣服不是我们院子里的吧?”沈念安疑惑道。 “这是夫人专门为姑爷准备的,从里到外好几套呢,一直就在这边放着……” 青颜也有些凌乱,夫人这哪像是对女婿,不就是对自己丈夫么? 这倒是出乎沈念安的预料,心里也就稍微柔软了一点,算了,再给小寡妇点机会吧! 姜念卿看着沈念安从里面出来眼睛里就是一亮,总算是又恢复成了贵公子的模样,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基于小寡妇今天的表现,沈念安出来就坐在了姜念卿身边,自然而然的拉住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念安的酒馆如何了?”姜念卿脸红心跳的把原来想问的话忘了个干净,就只感觉整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正要问夫人呢,我那酒馆都好了,就只等泰西女人,不知道夫人调教的怎么样了?” “那些女子已经交代给素锦了,念安只需要再稍微教些酒馆的规矩就能用。” “辛苦夫人了,夫人今天找我是何事?莫不是想我了?”沈念安笑道。 “我……才没有呢!”姜念卿扛不住了,忙抽回了手,脸上的表情姹紫嫣红。 沈念安尴尬的搓了搓手,这娘们到底是什么路数啊,都寡妇了不该很容易搞定么? “念安可记得自己生辰?”姜念卿可算想起了正事。 “不是早告诉夫人了么,我栽到河里之后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夫人不是有婚书么,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我正好也没看过……” “婚书有什么好看的,都不知道让我锁哪儿了……”姜念卿急忙阻拦,要是真看了婚书可还了得。 “那上面不是有生辰八字么,我也好知道一下啊!” “等我找找看吧,知道的话下次告诉你。”姜念卿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真是要了老命了,一不小心就坑自己。 沈念安倒也没有说什么,说白了也不是自己的生辰,纯粹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曾记得念安说不愿当赘婿,不知道现在如何想?”姜念卿笑着看着沈念安。 现在就不说我这么个大美人了,就那娇媚的丫鬟和泰西女人你也舍不得吧? “不愿意啊!”意愿上肯定不愿意的,只是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又能如何? “哼!念安既然这般不愿,那就离开吧!”姜念卿气道。 本来是试探他是不是对姜府别有所图,哪知道他还真敢! “我这不是开玩笑么,夫人这般天姿国色,我又怎么舍得离开?”沈念安笑道。 “我可没开玩笑,既然念安千般不愿,那我姜家岂敢委屈了你沈念安?”姜念卿冷哼了一声,面上也是一片冰冷。 姜念卿本来听了沈念安夸她的话,心里就已经化开了。可架不住还得继续试探,只好硬着心肠不原谅。 沈念安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倒不是他脾气差。而是夫妻之间有的话能说,有的不能说,说了就影响夫妻感情。 尤其作为一个上门女婿的沈念安来说,姜念卿的话极为敏感,动不动就要把你赶出家门还了得?他又不是非当这赘婿不可! “既然姜夫人如此说,那沈念安这便离开,谢谢姜夫人这段时间的关照,也请姜夫人以后保重!”沈念安起身说完,转身就走。 虽说是因夫妻感情而起,但他对姜家的疑虑却一直没有放下,这也是他并不执着于同房的原因之一,这次倒要看看到底什么名堂? 姜念卿试探的很成功,人家对姜家和她没有一丝留恋。可姜念卿却彻底慌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又气又急,别的不说,我就不值得你留恋一下吗? 旁边的青禾也瞪大了眼睛,虽说也知道是试探姑爷,可这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结果倒是满意,可这事情怕是没法善了了! “夫人,快追啊,你难道真让姑爷就这么走了?”青禾急道。 “哼!……念安!”本来还想矫情一下的姜念卿见沈念安真没了影子,彻底不淡定了,起身如一阵清风般的就出了门。 青禾看着远去的姜念卿揉了揉脑袋赶紧跟了上去,可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了。 “念安,念安,你等等我!”姜念卿快气哭了,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沈念安恍若未闻,继续往前面走,回去后带着沈春枝就走,就是青颜和素锦怎么弄,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现在都傻眼了。 “姑爷,你要不要等等夫人?”青颜拉着沈念安的袖子急道。 你要走了,我咋个办啊? 她们从人身从属关系上就属于姜念卿,主仆也有感情,可心也交给了这个男人。 现在人家两人倒是一拍两散很干脆,反倒是自己和素锦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念安也是此时才想起来这两个姑娘的问题了,自己肯定是要带走的,否则他们真就命运难测了。 虽说姜府和姜念卿眼下对她们不错,但也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当丫鬟啊?以后的命运可以想见。 而且已经与自己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又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等真正成了定局再说,总是能够想到办法的。 “不等,我岂能那么没脸?还能动不动就让人赶出家门?”沈念安气道。 沈念安说话声音并不小,身后追着姜念卿一字不漏的听了去,这才知道这次是真伤到了沈念安。 虽然念安在外人面前凌厉,但在自己这里却一直温和有礼,原本以为他什么都能风轻云淡,可终究忘了,他也是一个有自尊的男儿。 “念安,我错了!”姜念卿紧跑几步一把就抓住了沈念安,不能再让他跑了,要是出了自己院子,就更麻烦了。 被姜念卿拉着胳膊的沈念安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低着头在那里磨蹭的姜念卿有些无语,多大人了,你给我来这个? “你错哪儿……不是,既然姜夫人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又何必如此作态呢?” “念安,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置气的话,我没有想让你走。” 姜念卿把头靠在沈念安肩膀上,小手就塞到了沈念安的手里。你不是喜欢摸么,这次就主动给你好了。 此时的姜念卿也完全顾不上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只有一个想法占据了内心,就是不能让念安离开。 这个男人一旦离开,就绝对不会回头。 沈念安有些无奈了,本来是有些生气,可是看着姜念卿就跟一个小姑娘一样在他肩膀上蹭啊蹭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套。 可是一点也不违和,反而有种别样的感觉,成熟中带着一丝生涩,露出的半张脸上梨花带雨,几缕青丝轻抚着他的脸,终究是让他有些不忍。 “以夫人的天姿国色和姜家的富贵找一个赘婿并不难,夫人这又何必呢?” “可我只要念安!”姜念卿唇角轻咬,垂泪欲滴,很是惶恐和委屈。 驱散了下人的青禾看着姜念卿都惊呆了,夫人可是太会了,这不得姑爷拿捏的死死的? “念安可否记得,我说过婚约已成,婚书为证,这就是天定良缘。念安不该撇下她而去的!”姜念卿觉得前一句有些太直白,所以忙补充了一句。 沈念安倒没有听出这里面的异常来,无非就是一种表述方式而已。就是这……,御姐要是放下身段给你来这套,确实难顶。 “要是夫人下次心情又不痛快,又让我走,我情何以堪?”沈念安茫然的看着繁花似锦的花园。 “不会了,这次都是我的错,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嘛?”姜念卿的声音在轻柔的春风中带着一丝妩媚和娇羞。 青禾赶忙转身,不能再看了,再看要长针眼了。夫人的这手段,怕是小姐都比不上。 “要不,抱一下?”沈念安笑道。 正在蹭啊蹭的姜念卿骤然顿住。 “腾”的一下连耳尖都红了起来,天呐,谁能来救救我? 第54章 美人情动如柳丝,兄妹叙话见分明。 姜念卿端坐在榻上,双眸宛若含露,嘴角轻勾一抹羞涩,面颊绯红,犹如晨光微照桃花初放,羞赧中带着一丝沉醉。 余温尚存,人已远去。但留在心中的悸动却如潮汐经久不息,不断涌动着她的情愫。 青禾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姜念卿,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不就是抱了一下么? 虽然事情确实比较离谱,可至于这样么?青禾看了一路,也没搞清楚夫人的脸上怎么能出现这么多的表情? “夫人,夫人……” “怎么了?”姜念卿茫然的看着青禾。 青禾一口老血,您说怎么了,我都叫您半天了,结果您呢?是不是都快要入洞房了? “夫人,刚才什么感觉啊?”青禾咬牙笑道。 青禾不说还好,一说姜念卿又低下了头,好不容易下去的红晕又再次浮在了脸上。 青禾扶额叹息,夫人可太让人操心了,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你搁那儿当自己男人呢,想抱就抱? “夫人,沈念安是你女婿啊!”青禾无奈的对着姜念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女婿?“唰!”姜念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完了,自己做了些什么啊?可是…… “是你让我追出去的,不追出去沈念安就跑了!”姜念卿嘟囔道。 那双迷人的眸子躲躲闪闪,可蔓延到耳根的绯红却出卖了她。 “那我也没让您白给啊!” 青禾都快气哭了,要是你心里没鬼,你干嘛不敢看我一个丫鬟? “没白给……是他要抱的……” 姜念卿有些委屈,又不是自己主动的。 “他要,你就给吗?” 青禾话一出口就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姜念卿听到这话不乐意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当时那种情况自己有的选么?我要是真拒绝了,沈念安早跑没影了。 “那你说怎么办?” 姜念卿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你一个丫鬟翻天了,用什么语气在跟我说话? “夫人,奴婢的意思是说反正都这样了,你还是赶紧忘了吧。要紧的是想想以后怎么办?”青禾愁苦道。 “难道他还能天天抱?”姜念卿不确定的问道。 可话一出口自己心里也没底了,毕竟牵手之后,念安每一次见面都拉着她的手不放。这以后要是天天都抱,可了不得了! “抱……抱一下也没关系吧?” 姜念卿眼神闪烁,挣扎中带着一丝羞涩。 还抱一下没关系?老天,青禾感觉要疯了。你们都抱了几次了?就差天天抱了! 夫人,你的身份呢?底线呢?你们这种关系是能抱就抱的关系么?你还好意思问出来? “换个方式倒是也能抱!”青禾轻笑道。 “什么方式?”姜念卿眼睛里满是异彩。 青禾轻叹了一口,夫人彻底没救了。 “把沈念安变成你丈夫,反正小姐也不知道这回事,大家也是这么以为的……”青禾开摆了,实在管不了了。 “青禾,莱一刀……”姜念卿收敛笑容。 “夫人,奴婢错了!”青禾哐啷就跪在了地上。 就莱一刀那个废物,连个泰西女人都搞不定。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让夫人把自己许配给他,真是想瞎心了。 ----------------- 沈念安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心里美滋滋的,万没想到今天阴差阳错的前进了一小步。 毕竟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拥抱,跟去浮云津那次的“不小心”不一样。 小寡妇的身材是真的有料啊,饱经战阵的沈念安差点都没把持住。 想想与姜念卿的关系,也是蛮有意思。虽然没有同房,但好歹拥抱了不是? 换一种方式看问题就柳暗花明。跟姜念卿这么推推拉拉的,也未尝不是一种情趣。 谈过恋爱的都知道,感情的最迷人处就在朦朦胧胧,想要而不得,欲罢而不能的阶段。反而真在一起后,很快就会变的索然无味。 沈念安并非一个初哥,除了这种自我安慰之外,他从现实角度也并不想逼迫姜念卿。 首先一个就是他不缺,所以不急色。 另一个就从他的感知而言,姜念卿并不排斥他,反而很有感情,要不然也迈不出今天的一小步。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姜念卿迟迟不与他成正式夫妻呢?是姜念卿身体有问题?还是她就是慢热型人,想先培养感情? 无论是哪一种,作为一个成年人,他都不想把对方逼到一个难堪的境地,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如果是抱着想要一段美好感情的想法,那给她就是了,一个现代人还能不会谈恋爱?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他心里仍然没底。对姜家,对这世界,仍然在探究当中。 如果真要在一起,他不排斥,如果没有,他也不强求。 本来一脸微笑的沈念安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沈春枝,你捯饬的跟花公鸡似的,不学剑要学打鸣吗?”沈念安气道。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沈春枝瞬间脸黑了。 这个狗男人是不是欺负她有瘾啊?就算是花公鸡不也是你女人给我捯饬的? “沈念安,你就等死吧你!”沈春枝气的咬牙切齿,说完掉头就回了屋里。 沈春枝坐回到椅子上,小脸气的通红,眼睛里的泪珠儿乱转,可就是没让掉下来。 还想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可他什么臭德行,永远给自己摆一副臭脸。干嘛要告诉他,就让姜家卖了他好了。 “小姐,姑爷肯定是胡说的,小姐可漂亮了。”阿依忙安抚道。 阿依是沈念安让素锦专门安排过来陪伴沈春枝的,这两个丫头差不多大,无论是练剑还是生活,都不至于太过孤单。 这个院子里的人其实都知道姑爷真心实意的对沈春枝好,可两人见面就是不对付,天天闹的鸡飞狗跳。 “沈春枝,你怎么说话的?让我等死?你也得有那本事,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只耗子都打不过,还想报仇,你报个鬼!”沈念安骂骂咧咧。 跟在后面的青颜和迎出门来的素锦也听傻了。要不是知道姑爷的心思,真是恨不得把他捅个窟窿,太招人恨了! 屋里的沈春枝哪里还能再忍,不顾阿依的阻拦提着剑就奔了出来。 “沈念安,我捅死你!”沈春枝再一次恢复了兽态,脸如寒冰,眼似利剑,提着剑直冲沈念安,誓要将这个狗男人一剑封喉。 “青颜,护驾!”沈念安吓的急忙往后窜。 叮里当啷的剑声四起,沈春枝很快便与青颜打成了一片。 “青颜姐姐,你让开!我非捅死他不可!”沈春枝气冲斗牛,剑剑寒光,招招致命。 “那就先过我这一关!”青颜自然不让,同时他也明白自家姑爷的意思,自然不能让。 眼看青颜挡在前面护着沈念安,沈春枝心中更气,恨不得把剑化成流光,杀人于无形。 “沈春枝,你就这几下吗?软绵绵的绣花呢?”沈念安还时不时跳出来刺激沈春枝。 沈春枝恨不得牙都咬碎了,狗贼沈念安,我与你不死不休!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沈春枝跟青颜死磕了一阵子,终究败下阵来,颓废的坐在树荫下,又变成了那只受伤的小豹子。 “行了,哥哥刚才说错话了,你现在不是三脚猫,是四脚猫,比昨天进步了很多。要不说是我妹妹呢~!” 沈念安在旁边坐了下来,其他下人也就散了,这是这对兄妹的常态,倒也不足为奇。 “谁愿意你当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哥!”沈春枝气的转头不理他,眼角还挂着泪。 “沈春枝,你可不能这样,你大哥也许有很多,但哥哥只能有我一个。”沈念安急道。 “……”沈春枝虽然没有搭理沈念安,但脸上的表情终究慢慢柔和了下来。 “春枝,你真的穿的太花了。你要知道你是个剑客,剑客得有剑客的气势,大道至简,化繁为一……”沈念安苦口婆心。 “剑客的衣服不能花里胡哨,要简洁凌厉。比如纯粹的白,纯粹的黑。这不光是衣服的纯粹,也是人的纯粹,更是剑的纯粹……” “姜家怀疑你是假的!”沈春枝打断了沈念安。 沈念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今天夫人单独把我叫过去问了我很多事,还问我现在你的跟上河村的你有什么不一样,有没有可能是我认错了……” 两人虽就在院子里,但院子占地颇大,这地方也离房屋较远,所以沈春枝也没遮掩。 听着沈春枝的话,沈念安才惊醒过来,难怪今天姜念卿说那样的话,原来是在试探他。 “那你怎么说的?”沈念安看着沈春枝。 “当然把你卖了,说你根本不是沈念安,也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坏蛋!”沈春枝气道。 沈念安揉了揉沈春枝的一脑袋黄毛就站了起来:“哥哥没白疼你!~” “我还知道她为什么不跟你同房……”沈春枝脸红道。 “啊,为什么?”沈念安老脸一红,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吗? “她说她今年命犯太岁,不能同房,要不然她水太大,能淹了你……” 沈念安听沈春枝似是而非的描述嘴角直抽抽,能有多大水?我就喜欢水大的。 这丫头就是能把经念歪的主,神仙难救。 至于这个理由更是鬼扯,真实原因仍然未知。可能是随便应付沈春枝的,也可能因为不确定他的身份,还可能因为别的。 “大人的事,你以后少打听!” “那你怎么办?”沈春枝看着沈念安要离开,忙拉住了他衣角。 “放心吧,我走到哪儿都带着你!” 沈春枝看着沈念安离开的背影,嘴角终于挂上了笑容。 可想着还要受他欺负,忙又气嘟嘟的开始在地上捅死沈念安,边捅边念经。 沈念安看着熟悉的小院轻叹了一口气,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姜念卿在怀疑他,试探他。 试探令人不安,怀疑令人难过。人心如海底,都见不得光。就如他不想让姜念卿知道,他也在怀疑姜家一样。 不过姜念卿的怀疑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个事,那就是如果自己的穿越和困局是个阴谋,至少姜家应该不是黑手,否则也不会怀疑自己。 所以无论怎么试探,他倒并不担忧,归根结底,他的心是坦然的,大不了离开就是。以姜念卿的品行,应该不至于为难他。 他又何尝愿意顶着一套别人的身份生活?可空口白牙的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大概被当成神经病差不多。而且那时候也不放心姜家。 不过现在事情似乎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姜府对自己没有恶意,暴露身份的风险就降低了许多。 如果机缘巧合,时机成熟,有确实的证据浮在水面,真相大白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但他自己不能主动去挑破这件事情,因为失忆的托词,因为穿越的秘密。那么就由姜念卿挑破未尝不好。 只是,自己的内心似乎已经在姜府生出了许多的念想。可是终究,还是要离开吗? 第55章 县令打工事不成,浑水摸鱼做懒汉。 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打扮了一番的许令在工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县令的人影,难道县令不来了? “你杵那儿干嘛呢?我们东家工钱是给的高,但不是让你偷懒的,要不是看你昨天干活还算卖力,都不能要你!”管事骂道。 “管事,我可没偷懒,我是带了个人一起来干活,我怕他找不到,这才迎一迎他!”许令赔着笑解释道。 “那你赶紧的吧,多来个人也好,咱们这儿就缺能卖力气的,不差钱!”管事的倒是挺随和。 “好好好,您就擎好吧,我那兄弟也是个干活的好手!”许令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心里暗自庆幸,这管事的人还真不错。 许令昨天稀里糊涂的领了钱也才发现问题,要不是管事不认识他,哪会把他当寻常人给工钱。 而且姜府管家和徐冲说不定也在,县衙又在旁边,这要是让人认出来可就太尴尬了,所以今天的许令捯饬的亲娘难认。 脸上涂的色彩斑斓,赤裸的上身抹了黑灰,腰间更是系着一块麻布,任谁看都是一个庄稼汉。 挣钱嘛,不寒碜! 可县令怎么回事情?这不耽误自己挣钱么? 许令疑惑间,就见南面来了个贼眉鼠眼的乞丐,穿的一身破烂,眼神还躲躲闪闪。 许令仔细一瞧,好家伙,这不是县令大人吗?穿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可你这八字步能不能收一收啊,你搁这儿升堂呢? “明府,明府~”许令忙往前迎了几步。 正在搜寻许令的叶惠中冷不丁看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冲过来,吓了一大跳,自己精心打扮了半个时辰,就这么被识破了? “我不是,别瞎说!”叶惠中赶紧捂脸,这要被人认出来,自己一县之主的威严可就没了。 “明府,是我啊,许令啊~”许令上前忙把叶惠中的手扳了下来。 “嗯?许……许县尉?”叶惠中瞪大眼睛看着许令,这许县尉还真是鸡贼,居然比自己还难认。 “明府,快走,管事催了,再晚人家可就不要了!”许令也顾不上解释,拉着叶惠中就往前。 “他敢!本官……” “明府,咱们今天是来打工的,您可低调点,被人开了事小,要是拿不到工钱可就亏大了!”许令急忙安抚道。 叶惠中一想那一贯钱,还是紧忙将脾气收了起来:“那你也别叫我明府了,万一露馅了就不好了,叫我阿明吧!” “阿明?……对对,阿明,你也叫我阿令吧。”许令暗叹一声,要不说人家是县令呢,想个事情就是全面。 “你们两个干嘛呢,磨磨蹭蹭的,赶紧拿上铁锹挖地去!”管事急道。东家给的钱是多,但工期也紧啊。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许令紧走几步就拿了铁锹递给了叶惠中。 管事的看着叶惠中踱着八字步就一阵来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管事呢? “你找来的人行不行啊?我怎么看走路都费劲呢,你不会哪儿找的乞丐吧?”管事皱眉道。 “管事,阿明就是看着费劲,其实干活可利索了,您就瞧好吧!”许令紧忙拉了一把叶惠中就跳到了坑里。 叶惠中本来就被一句乞丐搞得火大,许令突然这么一拉,就毫无防备的栽进了坑道里,直接摔了个狗吭泥,疼的吱哇乱叫。 “明……阿明,你有没有事?”许令吓了一跳,这要是把县令给摔坏了可就麻烦了,急忙上前扶起了叶惠中。 边上的管事看的直抽抽,看着许令可怜巴拉的样子倒也没再说话。 被扶起来的叶惠中灰头土脸,鼻子直冒血,看着许令眼睛更是冒火,县尉这是公报私仇啊! “阿明,你忍一下啊……”许令尴尬的解下麻布就往叶惠中脸上招呼。 叶惠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顿乱揉,感觉五官都快被挤变形了。确定了,许县尉就是隐藏在县衙里的坏人! “明……阿明,这么一弄,还真是没人能认出你来了……”许令笑道。 叶惠中没好气的瞪了许令一眼,还tm用你说?本来也没人认识本官! 许令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忙拎起铁锹就开始干活,叶惠中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也跟着学了起来,挣钱要紧。 半个时辰,两个人就被气急败坏的管事赶了出来。 “你们两个狗东西,昨天看着还行,今天就偷奸耍滑,你当大爷这儿的钱是好拿的?” “管事,再给个机会吧,阿明还不熟悉,过会儿就能好!”许令急道。 “好啥好,踱个八字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县令呢,赶紧给我滚!”管事怒气冲天。 “欺人太甚,你等都给本官等着……”叶惠中气得火冒三丈。 打个工还让人给赶出来,到哪儿说理去?最关键还一文钱都没有。 “嘿!给你脸了是吧,兄弟们,过来给我抽死这两个混饭吃的狗东西~”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了,原本正在埋头苦干的汉子们纷纷抄起家伙就冲了过来。 许令都吓傻了,拉着叶惠中撒腿就跑。 直到跑出了几里地,看到有人蹲在墙角晒太阳,两人这才浑水摸鱼的在旁边坐了下来,累的呼呼直喘气。 叶惠中边呼哧边生气,真是太气人了,不给工钱还打人,王法何在? ---------------- “姑爷,春枝说不定真是个剑术天才呢!”素锦伺候着沈念安洗漱。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沈念安笑道。 沈念安倒没有反驳,虽然他不会武,但他有见识,这才一个多月,沈春枝就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反正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要奴婢说,姑爷的方法也好,看把春枝气的天天要拼命,好多剑招我都没有教过她,她自己就能使出来!”青颜也凑了上来。 “以奴婢看啊,姑爷恐怕就能活两年了,两年后我和青颜怕是挡不住了。”素锦笑道。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新的一天便很快便活色生香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让他迷恋,也让他心安。 “素锦,夫人说泰西女人交给你了,她们在哪儿呢,我那酒馆可就差她们了。”沈念安突然想到了他的莫妮卡。 “其他人倒是送过来了,就是姑爷心心念念的莫妮卡和苏菲还没有呢。夫人说那两个女人不懂规矩,还需要好好调教一番!” 素锦也想不明白那泰西女人有什么好玩的,自己和青颜难道还比不上泰西女人么? 沈念安嘴角微抽,直接送过来让自己调教不好么?我可会调教了!不会真卖了吧? 不过只要其他人在,酒馆倒是能张罗起来了,可问题是还差一个风情万种的女掌柜呢。 姜念卿倒是很适合,小寡妇当垆卖酒,想想就带劲,但人家肯定不能同意。 还能有谁呢?就在此时,苏三娘的身影浮现在了沈念安的脑海。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说干就干,也不管能干几天了。吃完早饭的沈念安带着几人就向着管家说的地方走去。 “你确定就是这儿?”沈念安回头看着一脸懵逼的徐冲问道。 “管家说就在这儿啊,这不是龙须面的摊子也在么?”徐冲疑惑道。 沈念安倒没有想到这么巧,上次还吃过这家的龙须面。可不是给苏三娘在这儿开了个门面么?怎么还关门上锁了? “老丈,这家人呢?是今天有事没来吗?”徐冲向着老头喊了一句。 “你们是找苏三娘啊?几位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老头从锅台里面走出来眯着眼睛说道。 “老丈,我们在你这儿吃过面。”沈念安回道。 “难怪,难怪,你们找苏三娘什么事啊?” “你这个老丈,哪里这么多话,你直接说她们怎么不在,去那儿不得了。”徐冲气道。 “哎,你这后生咋说话的呢,谁知道你们好人坏人……”老头倒也不怂,就是说话的时候从心的往后退了几步。 “老丈,我们在你这儿都吃过面,难道我们难为你了?我们跟苏三娘认识,本来约好了来看她,结果关门了……”沈念安赶忙插话道。 “哦,倒也是,可是你们来的不巧,苏三娘的门面已经关了好几天了,你们也莫要再等了!”老头说完话就转身往里面走。 沈念安听完那个气啊,这老头每次说话都说半句,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这毛病。 “老丈,你知道苏三娘为啥关门么?” “还能为啥,有人不让开呗,你们也走吧,别到头来招惹了麻烦……” 老头的话非但没有把沈念安吓走,反倒让他提起了兴趣,清溪还能有不平事? “老丈,你看到我身后的人了么?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苏三娘,我给她做主!”沈念安往前走了几步。 老头转身看了看几人叹了口气。 “公子要是真能管,倒也是好事。就是那城东的二麻子,他纠集了一帮人欺行霸市,不给好处就不让开门……” “那老丈怎么没事呢?”沈念安奇怪道。 “交上点钱倒是也能开张,可苏三娘那么漂亮的女娃,他哪里能要几个钱就能满足,非得要苏三娘从了他……” “苏三娘人呢,不会被他们抓住了吧?”沈念安眉头一挑。 “这伙人贼着呢,光明正大犯法的事情不干,就是各种使坏,苏三娘也没招……” “县衙不管么?”沈念安气道。 这个叶惠中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营商环境这么糟糕,还天天装的人五人六的,不是拖自己后腿么? “咋管?县官不如现管,衙役一来人家就走了,衙役一走,人家又堵上来了,再说人家不偷不抢啊!”老头无奈道。 “老丈知道苏三娘住在哪儿吗?”沈念安看了一眼低头的徐冲又看向老头。 “这老汉哪里知道,公子可以问问那几个懒汉,就是他们盯着苏三娘的门面捣乱……”老头指了指远处墙角躺着的几个懒汉。 “你个死老汉,面摊子不想开了?”窝着的懒汉吓了一跳。 他们不主动招惹贵人,所以一直在那里装死,没想到被老汉给卖了。 不等沈念安说话,徐冲就带着几个护卫把几个懒汉吱哇乱叫的提溜了过来。 里面滥竽充数的叶惠中和许令也懵逼了。 刚坐下喘口气一抬眼就看见了沈念安,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这下好了,直接被当成懒汉给抓过来了,真是冤家路窄,有苦难言,欲哭无泪啊! “带我们去找苏三娘!”沈念安冷声道,平生最见不得这种货色。 “贵人,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就是给二麻子办事的。他俩知道,你问他俩……”其中一个懒汉灵机一动指着叶惠中和徐重喊道。 (⊙o⊙)卧槽!叶惠中和许令一口老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怎么满地是刁民啊? 第56章 二十余年如一梦,孤儿寡母难为人。 “说,苏三娘住哪儿?”徐冲看向已经完全没有人样子的叶惠中。 “沈……什么住哪儿,我怎么知道。”叶惠中吓了一跳,差点说漏嘴。 要在这里暴露了,以后在沈念安这里可就彻底没脸了。叶惠中都能想见这个竖子笑疯了的样子。 “姑爷,你听这个狗东西说话声音像不像县令大人?”徐冲笑道。 卧槽!叶惠中又吓了一大跳,不会真要露馅了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狗东西要是县令大人,我还刺史大人呢~”几个懒汉笑不活了。 “叶惠中虽然尸位素餐,老判冤假错案,但怎么也沦落不到这个份上。既然都不说,就把腿都给我打折!”沈念安冷声道。 卧槽!叶惠中一口老血,这个竖子就不能记我点好?而且怎么能这么粗暴呢? 刚要争辩,倒是旁边的真懒汉出声了。 “呀呀,公子,使不得啊,我们带你去就是……”懒汉头子吓了一跳。 上来就断腿可还行?这些人的阵势太吓人,估计都没地方伸冤,他可不敢招惹。 叶惠中看着懒汉出头,这才放松了下来。想来找到那苏三娘就应该能放了他们吧。 沈念安一行带着懒汉一路往南,最终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沈念安眉头紧皱,当初可是给苏三娘留了不少钱财,怎么住在这里呢。 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就看见一个小院子门口挤着几个人在那里嘻嘻哈哈的说笑,嘴里不干不净。 “你们什么人?”门口站着的人看到沈念安抓着他们的人便围了过来。 可看着来人各个都带刀带剑,衣冠锦绣,满目威严,一时间又踌躇起来。 “你是二麻子?”沈念安看向芝麻饼问道。 “我……我是,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抓我兄弟,我们什么也没干……” 二麻子一伙懒汉也就只能欺负普通人,见了有权势的人本能的就犯怂。 “沈姑爷……”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 沈念安抬头看去,就见苏三娘已经站在院门口,虽是布衣金钗,却不失柔美和爽利,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 “有难处为何不到姜府寻我,当初我不是说过吗?二郎为我丢了性命,护你们周全是我分内之事……”沈念安上前道。 “沈姑爷已帮了我们许多,奴家怎敢因一点小事就去叨扰沈姑爷……”苏三娘歉意道。 “他们除了捣乱,还有没有别的恶事?”沈念安不跟苏三娘客套,这事他管定了。 “那倒是没有,都怪奴家名声不好,才招惹了这些人……”苏三娘眼眶红润。 “看来终究是我想的不够周全,难为了苏姑娘。”沈念安叹道。 苏三娘身为风尘女子,而且就在这清溪。虽然如今已经从良,可在很多人看来她终究是青楼里的苏三娘。 “沈姑爷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家的命。沈姑爷三番五次的出手相帮,奴家已是难报,奴家只能焚香祈福,愿沈姑爷多子多福~”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到现在也就能抱一下,多子多福还不知道有没有希望呢。说不定以后想帮你也帮不了了,还不一定在哪儿呢。 “好了,苏姑娘这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若视若无睹,又怎么对得起二郎。” 沈念安心里是有些欣慰的,虽然苏三娘与王二郎不是夫妻,可到底也是私定了终身,这跟后世今天好了明天分了的感情可不一样。 而且现在又照顾着王二郎的老母,在道义上她完全可以站在高处挟恩图报,但却一直没有。单是这份正直就很难得。 “把这些狗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拉到窑厂烧窑去……”沈念安转头对着徐冲喊道。 这些玩意儿与其危害社会,不如去为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自己正缺酒瓶子呢。 卧槽!叶惠中一口老血,这个竖子太过分了。刚才还听着像个人,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结果转头就让自己烧窑? 让他堂堂县令去烧窑,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旁边的许令也急了,暴露就暴露吧,反正自己在沈姑爷那儿也没什么脸。 哪知他刚要开口,一把就被叶惠中捂住了嘴,差点憋死过去。县令大人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 灵敏的叶惠中朝着许令挤眉弄眼,可不能功亏一篑。大不了到了地方再偷偷溜走就是了,现在是绝对不能丢这个人。 徐冲让苏三娘找了根绳子把懒汉们串成了一串由护卫押着去了窑厂,但愿经过集体劳动生活,他们能重新做人吧。 “怎么,三娘莫非连一口茶水也不让我喝?”沈念安看着发愣的苏三娘笑道。 “沈姑爷,你……”苏三娘双眸里闪动着泪花,她早就有心开口,可又怕唐突。 在这市井中,因为她的出身,免不了风言风语。哪个贵人会愿意主动登她的门? “带我去看看老夫人吧!” 今天固然是来找王二娘商量酒馆的差事,但同时也想看看王老夫人。在这桩恩情里,王老夫人才是那个最需要他关心的人。 太多的人都是嘴上君子,内里却全是腌臜。就算苏三娘留给他的印象很好,可不亲自看上一眼终究难以放心。 “好好好,沈姑爷请进……”苏三娘忙擦了下眼角笑道。 “娘,沈姑爷来看你了!”走到主屋门口,苏三娘喊了一声就推开了半开的房门。 “王老夫人!”沈念安进到屋里就看到王二娘的老母亲正坐在床边,苏三娘的丫鬟在边上伺候。 “公子,是你?”等到沈念安走近了几步,看清了的王老夫人挣扎着就要起身。 “老夫人快快坐下,晚辈就是来看看你,你腿脚不便,不用如此。”沈念安和苏三娘忙搀扶着王老夫人重新坐好。 “娘,我不是跟你说你别再做这些了么,有我呢,你好好歇着就行。”苏三娘看着筐里的鞋底说道。 “你这丫头,我也不能老闲着啊,娘是腿脚不便,但手上还有些力气!赶快给公子上茶,莫让公子看了笑话。”王老夫人笑道。 “那沈姑爷你先和我娘聊着,我去烧水!” “叫什么沈姑爷,叫公子!”王老夫人嗔怪道。 “是是是,公子,我先出去了,你和我娘慢慢聊。”苏三娘笑着就带着丫鬟退出了出去。 沈念安笑着点了点头,单说这份玲珑的心思,沈念安还是很满意的。 就刚才趁着娘俩说话的功夫,沈念安也将屋里打量了个遍。陈设虽然有些简陋,但干净清爽。 特别是王老夫人,无论是气色还是穿着,都比上次见时好上许多,看来苏三娘是用了心思的。 “老夫人,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沈念安说着话就让徐冲把几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公子能有心看老妇一眼,老妇这心里就比吃啥都敞亮,公子又何必破费,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无非几匹布几样吃食罢了,老夫人也莫要客气。否则晚辈下次怎么好意思登门?”沈念安笑道。 “好好好,老妇就收下了……”王老夫人一只手拉着沈念安,另一只手就擦着眼泪。 身处社会底层,再加上苏三娘这个身份,他们已经很难得到别人的善意,反倒是看尽人世凄凉。 在十里坡一堆亲人中尚且饱尝心酸与欺辱,直到无法存活,更何谈指望陌生人的善意。 至于王二郎的恩情,别人记得才是恩情,不记得便什么也不是。 可就是这个衣冠华贵的年轻人却一次又一次的给了她们温暖,一直记得自家二郎的情谊。王老夫人又怎么能不感动。 “莫不是苏三娘伺候的不周?若是那样,王老夫人只管告诉我……”沈念安故意道。 “公子玩笑了,老妇也没有想到快入土了,还能有一个闺女的福分。只是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如果不是老妇耽误,恐怕还能好过一些,可是现在……” “老夫人千万莫说这样的话,你觉得自己是三娘的拖累,可说不定你才是她真正的福呢~”沈念安笑道。 “公子忒会说话,这位是?”王老夫人看向站在一旁的素锦,至于徐冲刚才留下东西就出去了。 “这是我的贴身丫鬟素锦,不是外人,王老夫人只管明言。” “公子,老妇舍了一张老脸想求求公子帮帮三娘,我知道三娘过去有些不堪……”王老夫人说着就要下跪。 “是三娘自己告诉你的?”沈念安急忙扶住了王老夫人。 “这又不是啥好事,三娘怎么会跟老妇说。老妇虽然腿脚不便,但这些天并不是听不到……”王老夫人重新坐了下来。 “那老夫人……” “老妇知道公子想说什么,三娘是个苦命的孩子,但也是个好孩子。三娘把老妇当娘亲,老妇就心疼她。咱们穷人的命啊从来不由自己,可又能怎么办呢?就只能这么苦熬着……” 沈念安有些沉默,就是赵五里口中的太平盛世尚且如此,更别说乱世如何。 “老夫人莫说求的话,晚辈今天来,一是看看你,另外晚辈还有事求你呢。”沈念安慎了下说道。 “晚辈开了一家酒馆,伙计全是女人,现在就差个掌柜,三娘聪慧知礼,还不知道老夫人舍不舍得?” “公子,你……”王老夫人抓着沈念安的手泣不成声。 “娘,公子,你们……”提着茶壶进门的苏三娘有些忐忑。 “我开了一家酒馆,万事俱备只缺一位女掌柜,我想请三娘帮我,老夫人舍不得你受苦……”沈念安看向苏三娘笑道。 “公子!”苏三娘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沈念安喝了茶吃了饭,才在王老夫人和苏三娘的依依不舍中带着素锦离去。 “三娘,你是不是看上公子了?”王老夫人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苏三娘问道。 苏三娘一听乐了:“娘啊,你想什么呢?公子是那天上的人儿,三娘就是土里的虫儿,女儿哪敢抱那等痴心妄想?” 过去的生活固然给她带来了苦难,但同样也让她看清了尘世,从不去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人和事。 王老夫人对苏三娘的回答很满意:“那个徐冲呢?” 苏三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是公子交代他带郎中来给娘亲看病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公子的护卫。 “娘啊,说不定人家都已经成亲了,再说人家怎么会看的上我呢,我有娘亲就够了!”苏三娘苦笑道。 “嗯,倒也不急,多看看的好~” 王老夫人既然把苏三娘当做闺女,又怎么真忍心她孤单一生。 而在回姜府的路上,沈念安正在哄着哭的稀里哗啦的素锦。 这丫头在苏三娘那里就很是感动,出来又缠着沈念安,沈念安只好把苏三娘的故事讲给了他。 “姑爷,奴婢怎么会碰见你这么好的人啊~”向来知书达理的素锦很是动情。 沈念安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你是哭苏三娘的遭遇呢。 “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这里,素锦愿意跟我走吗?”沈念安轻抚着素锦的发丝问道。 第57章 人悄悄,月依依,公主心事有谁知? 一行人马自姜府出发从清溪东门直奔青竹里,姜念卿和丫鬟侍女坐在马车里,沈念安则是带着自己两个丫鬟和谢阿奴骑马而行。 “怎么忽然想到春游了?”沈念安转头看向素锦。 “姑爷,春游是府里每年都要去的,只不过时间不固定。想来是夫人现在空闲下来了,要是再不去,暮春都快过去了。”素锦回道。 沈念安虽然来大黎时间不长,倒是知道大户人家过日子其实挺讲究的,什么季节要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专门的安排。 马车里,本来应该兴致很高的姜念卿却是愁眉不展,连青禾也好半天没敢吱声。 “夫人,是不是你得了什么信儿了?”青禾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了,主人不快乐,丫鬟还能有好? “那个老牛鼻子就是大骗子!”不说还好,一说姜念卿就有些难过。 这哪儿跟哪儿啊?青禾一脸懵逼,突然间又心灵福至。 “夫人,你是不是让人去问上清真人了?”青禾一脸探究。 “青鸟回来了,说老牛鼻子早就去云游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骗我?”姜念卿气道。 “夫人,会不会就是个巧合?你不是说上清真人都快成仙了么,怎么会骗夫人呢?上清真人会不会留下话了?”青禾尽力的安抚道。 “你自己看吧!”姜念卿气嘟嘟的直接递过来一张卷起来的纸。 青禾打开那张纸才看到上面就简简单单的写着几个字:随心所欲! 青禾嘴角抽了抽,这些神仙说话跟没说似的,感觉还没自己说的有用。 “夫人也别多想了,反正不管老神仙怎么说,有些事情咱们都不能不做。” “可念安要知道了会不会怪我?”说这话的时候姜念卿收敛了一下表情,无奈中带着些许茫然。 “我们不告诉姑爷就好了。”青禾劝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我内心何安?”姜念卿叹道。 “夫人也是不得已,要是姑爷真没问题,以后总会说清楚的,姑爷想必也能理解!” 青禾自然也也能理解姜念卿的两难,可生而为人,总有太多的不得已。 姜念卿即便贵为大黎长公主也不能例外,甚至因为这个身份反而格外受束缚。 到达青竹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沈念安第一次来这里,自然是被绝美的风景所吸引,有山有水,多姿多彩。 对于姜家来说,春游从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到了地方就开始忙碌起来,但下人们各有分工,倒也井然有序。 因为要在青竹里待好几天,所以当天下午主要就是安营扎寨。姜念卿也并不活跃,只是坐在新搭的凉亭中饮茶看景。 反倒是沈念安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枝,三骑卷平冈。 黄指的是一条黄白相间的狗,沈念安也是第一次见,名字叫黄雀。 沈念安对狗没有研究,只觉得和后世的边牧差不多。青禾说这狗极为珍贵,也不知道怎么个珍贵法。 至于枝自然是沈春枝了,自己当了哥哥,怎么能不教妹妹骑马这样的高端技能? 可惜沈春枝毕竟年轻,心性不定,玩着玩着就恼了。 不过总体的气氛轻松而愉悦,就连素锦和青颜也没了往日的顾忌,主仆都没个样子。 到了晚上,帐篷前点了几堆篝火,上面烤着护卫和黄雀捕来的野味,馋人的肉香弥漫开来,欢声笑语雷动,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 “念安玩的可痛快?”姜念卿坐在软垫上看着沈念安笑道。 “倒是冷落了夫人!”沈念安尴尬的笑道,下午都没太顾得上姜念卿。 “只要念安开心便好,我也不知道你们男儿都喜欢玩些什么。” “明日我带着夫人阅尽人间春色!” “也好,倒是没有和念安一起出游过,索性就放肆一回!”姜念卿愣了一下回道。 清禾看傻了,夫人要干嘛啊?什么叫放肆一回?可是姜念卿恍若未知,也不看清禾。 “夫人,姑爷,这是兔子肉,你们快尝尝,香着呢!”素锦端上来一盘烤肉说道。 “我来吧!”沈念安颇有兴致。 沈念安用小刀将骨头上面的肉剃了下来,直接就拿筷子夹给了姜念卿。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姜念卿傻了,一张俏脸在火光映照下红扑扑的,念安这是何意? 倒是旁边的清禾和素锦看的分明,这姑爷就是诚心挑逗夫人。可这……夫人是长不大,但也不用这么哄啊…… “夫人,张嘴啊,夫人不会是嫌弃我剃下来的肉吧?”沈念安笑道。 “没……没有……”姜念卿脸更红了。 刚才还想着他今晚倒是没有再乱来,哪想到来个更狠的。 大黎风气开放,但大户人家日常都有讲究,像平时都是分餐而食。 虽是美味,但吃相总归不雅,所以女人用餐一般用袖子遮挡一下。可现在怎么办? 窘迫的姜念卿顾不上想太多,举起袖子直接把丫鬟那面挡上了。一张脸上通红如血,实在是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姜念卿本来想把肉接过去,所以身体就有点倾斜,只能用一只手撑着地面。 沈念安诚心要逗弄姜念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就在姜念卿刚闭要张开嘴巴时,沈念安突然轻轻一拉姜念卿的小手,姜念卿就猝不及防的栽进了沈念安怀里。 周围安静极了,姜念卿感觉一切都静止了…… 姜念卿呆愣在了沈念安怀里,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又该怎么办?特别是沈念安身上的气息让她意乱情迷。 边上的丫鬟们看傻了,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要让我看这个?到底要说什么才显得不突兀? 其实在大黎权贵阶层,贴身丫鬟不需要避讳什么。但问题是这两人不是正经夫妻啊,这就离了个大谱! 反应过来的姜念卿脸颊赤红,挣扎着就要起来。对面的清禾也醒过神来了,慌忙要替姜念卿解围。 “夫人怎么不小心一点啊~” 沈念安放下筷子便伸手来扶姜念卿,但在衣袍的遮掩下,沈念安的一只手却不经意的掠过山丘,并且轻柔的捏了一下。 “嗯哼~”猝不及防的姜念卿一声娇哼。 整张脸赤红如血,全身都开始燃烧,尤其那里更是烈火灼心。 刚缓过神来的青禾被姜念卿的这一声娇哼惊住了,一双手僵在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一双大眼睛困惑的看着柔若无骨的姜念卿,就……就那么舒服么? 可明明姑爷就是扶了一下啊! 回过神来的姜念卿什么也顾不得了,起身就往帐篷里面走去。 “夫人,你还没吃呢!”沈念颇为遗憾的搓了搓手,手感太好了,有点留恋。 “念安自己吃吧!”姜念卿气呼呼的说道。吃你个大头鬼,再不走不得被你吃了? 姜念卿越想越委屈,一张脸上姹紫嫣红,欲怒还羞,眼泪花儿都开始乱转。 他明明就是故意占自己便宜,还让自己有苦说不出,真是个小混蛋! 那里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啊?! 就该让人抓住她,拿皮鞭狠狠的抽他,让他这么欺负自己! 回到自己的住的帐篷,姜念卿仍然没有缓过来。 也没有洗漱更衣,就坐在软床上气恼的拍打着枕头,嘴里更是嘟嘟囔囔的骂着坏家伙,小混蛋! 许是骂累了,或者是不忍枕头遭了无妄之灾,姜念卿便停下了手,反而是细细的摩挲起来。 很慢,很柔,小心翼翼的,似是怕划伤了它一般。 摸着摸着,那枕头上似乎又映照出刚才的画面来,那张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得逞的坏笑。 姜念卿的脸色又慢慢红润起来,双眸里亦如江南的春日盛景,一丝羞涩中藏不住的温柔。 看着看着,姜念卿的双眸里便泪光点点,化作了江南的烟雨,明艳的脸上挡不住的忧愁。 “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黄雀冲着姜念卿叫一声,然后跳到了姜念卿的怀里趴了下来。 姜念卿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抱着黄雀呜呜的哭了起来。 气恼、羞涩、欢喜、愧疚、自责、悲伤,所有的情绪都顺着姜念卿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想着不能这样下去,可是那些丝丝缕缕的线紧紧的牵扯着她的心,让她挣脱不开,也放不下,舍不得。 门外站着的青禾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眼神里尽是心疼和茫然。 春风柔和的夜晚下了一阵小雨,但挡不住沈念安帐篷里的活色生香,春风几度。 只是可怜大黎长公主烙了一晚上大饼,又羞又恼的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等到日上三竿,姜念卿才悠悠转醒,坐起身就看到桌上居然摆着一大束新采摘的野花,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 姜念卿拿过花束轻嗅了一下,芬芳的香气便窜进了鼻子,让姜念卿的心情一下愉悦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青山流水般明媚。 还是青禾最慰我心,不像那个沈念安,脑子里全是坏东西。 偶然的一个瞬间,姜念卿的目光越过花束,才看到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张纸。 嗯?难道是青禾出门了特意留给自己的?可这丫头什么时候有这习惯的? 姜念卿放下花束,拿起了那张纸,轻轻的展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首长短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好遗憾!” 姜念卿看完了上面的词,整个人都不好了。冰肌玉骨般的脸上霞光初升,秋波流转的眼眸里欲怒还嗔,微微牵起的唇角又喜又羞。 这哪里是什么青禾留的,分明就是沈念安那个坏坯子! 他怎么这样啊?明明昨晚上和丫鬟闹腾的老大动静,现在却说这样的话。 什么枕上分明梦见,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姜念卿恼怒的作势就要撕个粉碎,可刚撕开了一个小口,就再也下不去手。 反倒是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流进了心里。 第58章 愿将一日换余生,明月长照青竹里。 “夫人,你醒了?” 正在姜念卿一个字一个字看着那词时,青禾从门外走了进来。 姜念卿慌忙就把纸藏在了身后,但脸上既慌又羞的表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哼!早就醒了,也不知道叫我起来!”姜念卿急忙转移话题。 “奴婢不是怕夫人没睡好么?夫人背后藏的是什么啊?”青禾轻笑道。 自己就怕你难为情,反倒怪上自己了。 “没……没什么,你看错了!” 姜念卿抿了抿嘴,高昂着头,一副就算你看出来我也不认账的样子。 “噗!那姑爷早上的信哪儿去了?奴婢可是放在这桌上的!”青禾忍俊不禁。 难怪姑爷喜欢逗夫人,实在是太好玩了,外人谁能想到长公主是这样的? “什么信?我可没有见过。”姜念卿矢口否认,可脸上的表情更加红润。 那个坏小子怎么什么都敢写啊,你梦我,你怎么能梦我呢?! “那算了吧,我去把这花扔了吧,就跟姑爷说夫人不喜欢。” 青禾作势便要把放在桌上的花拿走。 姜念卿这下急了,扑在桌子上用两只手将花紧紧的抱在胸口护了起来。 一双明亮的眸子瞪着青禾,你要真敢扔,我就真敢哭给你看。 “那这是什么啊?”青禾笑道。 “什么……?” 姜念卿刚要说话,结果就看到了自己手上还抓着的纸。一瞬间脸上羞愤难耐。 “夫人,能不能告诉奴婢,您到底对姑爷抱着什么心思?”青禾忧愁的蹲了下来。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出姑爷在夫人的心里“不同寻常”。 “当然是……女婿!”姜念卿嘴硬道。 青禾就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姜念卿,姜念卿躲躲闪闪的终于心虚了。 “我真的不知道……”姜念卿颓然的低下了头,眼眸里尽是迷茫。 “青禾,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养个女儿,从小就跟我吵架,刚长大点就跑了。我真的很想让她回来,可是为什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呢?”姜念卿说着,泪珠儿就掉了下来。 “夫人,这不怪你,小姐也一定会回来的!”青禾忙着安慰。 心里也有些无奈,你们母女俩就跟姐妹似的,哪有母女的样子? “肯定不能怪我……”姜念卿委屈道。 全都怪沈念安老招惹自己,眼瞎的小子,丈母娘也能随便招惹吗? “嗯?……”(⊙?⊙)青禾都惊呆了,您是有杆子真爬啊?! “真的不能怪我,你看看沈念安写的什么!”姜念卿气的就把纸递给了青禾。 青禾接过来一看也傻眼了,好家伙,姑爷这是来真的啊。 不是,你这样搁谁能扛得住啊?就是长公主也不行啊。 “夫人,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这么下去,奴婢担心……要不然就跟奴婢说的那样……” 青禾左右为难,说到底,自己这方面连纸上谈兵都不是。 “不行,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念卿断然拒绝道。 “那怎么办啊?”青禾也麻了。 “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跟他说清楚的……”姜念卿愣了片刻,终究是下了决心。 贪恋也罢,动情也好,都不能这么下去了。 “夫人,万万使不得啊,你要真说明白了,姑爷肯定留不住了啊。”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她好好说会儿话,以后我会保持好距离的!” “夫人,可是……”青禾急道。 这一天您要干嘛啊?怎么感觉要出大事的样子呢? “我也不想我是谁,我也不想明天会面对什么,我就只是姜念卿,就这一次。” 姜念卿的眼眸里带着渴求,带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青禾揉着脑袋直接坐到了地毯上,既心疼姜念卿又茫然无措。 “夫人可是说好了?” “说好了!”姜念卿认真的看着青禾道。 “那万一姑爷那边……?”青禾犹豫道。 “你放心,如果结果终究不如人意,我也会放他走的。我到现在都觉得是多余的,念安虽然老气我,但他真的不会是坏人。” “奴婢知道,但不是所有人都如夫人这么想,毕竟他们也不了解姑爷。” 等到主仆用完了早饭,还没收拾利索,门外就响起来沈念安的呼喊声。 正在穿戴外裳的姜念卿脸色微微泛红,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可还是难免心慌。 这个小子也是,大喊大叫个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又不是没有人通传。 出现在沈念安面前的姜念卿不同往日,一身干净利索的戎装,绰约多姿,英姿勃发。 “夫人会骑马?”沈念安惊喜道。 “哼!说不定念安的马术还不如我呢!”姜念卿骄傲的昂着头。 虽然小时候受了不少苦,但父皇和兄长继位后,姜念卿还是过过几年肆意的日子,大黎民风尚武,骑马之术也是那时候学会的。 “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我们正好驾马踏青,阅遍人间春色。”沈念安有些遗憾的笑道。本来姿势都想好了,没想到人家会骑马。 “走吧!”姜念卿当先就走向刚拉过来的马前,青竹、青颜和素锦也要急忙跟上。 “你们回来!”青禾急道。 几个人一脸懵逼,主人都要上马了,叫自己回来干什么? “等一会儿我们再出发,今天别靠得太近了,远远的跟着就行了。” 虽然几个人有些不明所以,但青禾大丫鬟的权威还是在的,所以只好耐下性子等着。 “阿奴,你也过来等着。”青禾气道。 这个傻小子也没个眼力见,还往上冲。 看着姑爷和夫人策马而行,男人玉树临风,女人倾城国色,黄雀跟在后面如影随形,在春天的光影里,成了青竹里最美的画卷。 就在几人赞叹间,青禾却是收回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姜府里面真正了解夫人的人很少,甚至像青颜和素锦连夫人真正的身份也不知晓,所以才被派过去伺候姑爷。 夫人不光是一个女人,更可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大黎长公主,皇帝嫡亲妹妹。 最尊贵是因为皇帝最宠她,毕竟皇后可是换了好几个,但嫡亲妹妹就这一个。 但很少有人知道,长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在宫里受尽折磨。别说皇家儿女的荣耀,过的连乞儿都不如。 幼小的生命里只留下一个“怕”字,到现在仍然时时惊醒。 好不容易熬死了老太婆,还没享受几天公主的荣耀,在豆蔻之年就当了母亲。 自己尚且没活明白,又怎么当得了母亲? 到了现在,小姐倒是慢慢长大了,可夫人缺失的时光却永远也补不回来了。 虽然权势富贵一样不缺,可在感情方面还没自己懂的多。 原来不敢想也不能想,亲人之间尚且骨肉相残,况且一个外人? 更何况在权势加身下的感情,又能有几分真几分假?小小年纪便绝了那样的心。 所以夫人很小就立志修道,是为了慰藉内心,也是因为对未来不敢抱有指望,一心寻求超脱世俗轮回。 怎奈世事无常,为了小姐只能放下夙愿。 可谁曾想招个女婿,把自己给招进去了! 就姑爷那么会撩,夫人都抵抗不上一个回合。谁家女儿不怀春?长公主也不能例外! 只希望夫人能早些做决断吧,只要不为情所困的夫人仍然是那个天下无二的长公主。 沈念安带着姜念卿,双人双马,肆意在原野上慢跑。在马上的姜念卿别有风韵。 “此处风景绝美,若是建一处别墅,晨间饮露晚间观星,闲来垂钓,乘舟梦日。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让人心驰神往!”沈念安叹道。 “念安如果想,自然是可以的。”姜念卿转头看着沈念安笑道。 “我也就是想想,还不知道这儿是谁家的呢,对了,这里真能建吗?”听姜念卿这么一说,沈念安还真来了兴趣。 “这儿就是咱们家的,只不过以前也没想过要建什么别墅。”姜念卿回道。 说白了以前她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当然这个不高也是老百姓难以企及的。 “啊?哈哈,看来我这一辈子值了,等我有空好好想想,到时候就和夫人双宿双飞……” 姜念卿听着脸色又红了,是人人都如此,还是就这个小子这么讨厌? 怎么三句两句的就离不开那些事情呢? “夫人,我看你的马可能是累了,都直喘粗气。”沈念安心里的想法更多了。 姜念卿风情万种的瞪了沈念安一眼,你当我傻不成? 马鞭一挥,胯下的白马便跃然而出。 沈念安急忙跟上,小寡妇学精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狂奔,踏过溪水,越过高坡,就听见远处大河奔腾。 等沈念安赶到近前,姜念卿已经跳下了马,驻足在岸边看着奔腾不息的江水发呆。 “这是大江?”沈念安震撼道。 此处地势极为开阔,两人仿佛是站在一处绝地,下方悬崖峭壁,激流拍岸,气势雄浑。 “这是大江!” 两人就站在岸上看着势如奔雷的江水,默默不言。在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似乎再好的语言都显得有点苍白。 看了片刻,姜念卿率先在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坐了下来,后背就倚在石头上。 沈念安心里一乐,看你还往哪儿跑? 也不知道怎么的,沈念安这段时间越来越喜欢调戏姜念卿。 明明老大不小了,就跟一个纯情小姑娘一样,这像话么? 沈念安趁势来到姜念卿旁边坐了下来,这次的姜念卿没有难为情,也没有躲开。 就在沈念安想着下一步计划时,姜念卿反倒靠了过来,沈念安愣了一下,就自然的张开胳膊就把姜念卿搂进了怀里。 直到看着怀里那张倾倒众生的玉面时,沈念安都仍然恍如梦中。 “念安,抱紧我!” 姜念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颤,虽是假装平淡,但赤红的耳垂如玉般晶莹。 “好!”沈念安此刻仿佛是个初哥,被姜念卿主动的表现搞的不知所措。 直到怀抱里温香软玉的感受传遍全身,沈念安才确认这是真的。 “念安抱着我什么感觉?”声音依然轻柔,只是带着一丝害羞与妩媚。 沈念安一个纯种的现代人能什么感觉?就想找个地方切磋啊! 当然现在是肯定不能这么说的,万一被姜念卿推下悬崖就不好了。 “就想这样一直抱着。” 平时言辞锐利的沈念安一下子也找不到更好的说法,大概就是喜欢。 沈念安怀里的姜念卿,笑容如花般绽放,娇艳欲滴的面容上欲说还羞。 沈念安被姜念卿这么一笑,算是从慌乱中抽离了出来,一双大手就趁势而上,直抵山丘。 “嗯哼……念安,不可以!” 姜念卿闷哼一声,脸上霞光怒放,整个人瘫倒在沈念安怀里,软成了一摊烂泥。 第59章 天不老,情难绝,美人心如千千结。 虽然姜念卿做足了准备,但万没想到这个小子胆子这么大,什么事情都敢做。可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不可以?这不就可以的意思吗?深谙兵法的沈念安怎么可能退却? “念安,我们说说话好不好?”姜念卿极力的挣扎着。 她感觉她正在沉沦,渴望陷入到无边的温柔里,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 “好……”沈念安的动作轻柔了下来。他倒不是如饥似渴,只是享受挑逗的过程。 “念安,你……你喜欢我么?”姜念卿语气轻柔的问了一个很现代的问题。 “念安不用回答我,我猜应该是喜欢的。念安是君子,若非喜欢,不会如此……” 姜念卿的声音如春风化雨般轻柔,眼眸里涌动着江南朦胧的烟雨。 “我也是喜欢念安的,好像从一见面就喜欢。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大概见不到就会想看见,见到了就会想着让时间停下来。这应该是喜欢吧?” 在姜念卿絮絮叨叨的诉说中,沈念安动情的同时也有些困惑。你以前没有过么? 封建婚姻所以没有感情?当然这些煞风景的话,沈念安是不会说的。 “念安,你要记得今天。今天的姜念卿只是姜念卿,喜欢着沈念安的姜念卿!” 姜念卿转头看向沈念安,那眼里仿佛如一潭清水,蕴含着万千情丝。 沈念安没法再沉默了,毕竟这话太奇怪了。难道她有什么问题? 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怎么也得问几句,哪怕是得不到真的答案。 沈念安刚要张嘴,姜念卿却攀着沈念安的脖子迎了上来。 沈念安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唇齿间蜻蜓点水般的触感便袭遍全身。 可等沈念安反应过来,姜念卿又重新躺了下去。眼睛虽是假装看着远处,但眼角里尽是得逞的笑意与羞涩。 “念安不是喜欢作诗么,现在不来一首?”姜念卿一双美眸顾盼生姿。 沈念安一口老血,今天好像被姜念卿吃得死死的,很是被动,这可不行。 “夫人想要听我作诗,我又岂能拒绝?我就替夫人作一首,夫人请听好。”沈念安笑着看向怀里的姜念卿的侧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沈念安,你敢弃我?”姜念卿的眼神里似怒似嗔,委屈而又孤绝。 看着那张脸,沈念安的心弦抽动了一下,随即轻抚着姜念卿的脸颊俯身了下去…… 春风柔和,寡妇难哄。好在总算哄得佳人笑颜开。 沈念安只当是女人家的矫情,但他不知道,触动的是姜念卿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因为恐惧,甚至未曾想过动心。 虽然姜念卿知道,她现在只不过是贪图一天之欢,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但仍然听不得这样的话,这一天将是她永久珍藏的秘密,自然容不得破碎。 “念安,你说人活着是不是很麻烦?”怀里的姜念卿轻柔的说道。 沈念安诧异的低头看了姜念卿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那双眸子如水珠般灵动,但却涌动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是有些麻烦,但也有些欢喜。比如我入赘到姜家就难以接受,但我看见夫人,突然就觉得其实也挺好!” 虽然知道姜念卿有着难言之隐,但沈念安却没有单刀直入。 “念安一直这么会说话么?” 姜念卿嘴角轻勾,眼睛里流光溢彩,玉面上更是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那要看夫人想不想听。只要夫人愿意,不妨把为难的事情讲出来,也许我不光说的好听,还能解决夫人的困扰呢?”沈念安笑道。 其实就沈念安自己也知道,对方要能说早就说了,不想说也不会因为自己这句话就说。 但这些话总是要说的,因为这是他的态度。 “那念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姜念卿说完了就不敢看沈念安,只是耳朵格外的灵敏。 她不知道沈念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又会说什么样的话。甚至心底里做了最绝望的准备。 沈念安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的笑了。 他自从知道姜念卿怀疑他,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其实挺好! 原来不说是因为说不清,怕姜家有恶意,别人也不信。 因为穿越的原因,最合理的说辞就是失忆。这样的说法是可以成立的,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这个说法却没办法支撑他否定自己是上河村的沈念安。 你自己都忘记了,你怎么知道不是?这似乎就是一个谬论,一个死循环。就如他刚醒来面对阿依的情况一样。 最关键还有一堆人指着你说你就是他,再加上王氏母子被杀,真正是百口莫辩。 但现在是时候了,姜念卿的怀疑加上自己的说法,基本可以形成一个两相印证的事实。 虽然不能说证据确凿,但已经足够明了。而自己也终将正大光明。 “夫人应该想问这话好久了吧?” “我没有……”姜念卿惊了一下,脸上的红晕更盛,一种被揭穿的尴尬涌上心头。 这才意识到沈念安早就知道了。是啊,沈春枝又怎么会不告诉他呢? “没关系,夫人听我说就好。”沈念安叹了一口气。 “念安要为难,其实可以不说的。” 姜念卿固然想要知道一个结果,可如果让个男人为难,她断然不想强迫。 “说一说也好,夫人权当听一个故事。” 沈念安的手轻轻的抚动着姜念卿的发梢。姜念卿虽然只是听了几个字,但那声音却顺着发丝渗透进了心里。 “我最早的记忆是醒过来就成了姜家赘婿,除了我叫沈念安,其他事情一无所知。当然我该会的还是会的,比如会吃饭,会写字等等……”沈念安的声音不疾不徐。 “但我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认识什么人?这些全都不记得了……” “是阿依告诉我,说我是姜家赘婿,说你是我夫人,说我家在上河村……” 姜念卿听着沈念安的话,心里反而越发迷茫了,毕竟事情确实很奇怪。 想起那个小丫头,姜念卿才想到她就是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尴尬状态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瞎说,哪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其实姜念卿还真冤枉阿依了,沈念安还问过徐冲呢。对于姜家绝大部分的下人来说,都是这样的认知,而不在于一个阿依。 “我曾经以为可能有什么误会,想等你回来,或者见了那沈家人总会说清楚的。没想到我身体还没好,县衙就说我杀了人!” “我居然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甚至还被亲妹妹告发了。可是我明明躺在床上都下不了地,怎么可能跑到别处去杀人?”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过去。但有没有去杀人我是清楚的,那么为什么会如此?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故意害我!” 姜念卿听的认真,不自觉的就带入到了沈念安当时的处境当中。一时间眼眸里就泪花涌动。 “我怀疑姜家,也怀疑沈家,还怀疑其他人。我看不清楚,可我必须面对!” “念安,不会的,我只是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让你受了委屈。”姜念卿捧着沈念安的脸心疼道。 沈念安在说故事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姜念卿。看到那抹发自心底的心疼,沈念安对姜家的最后一缕怀疑也散去了。 “我到了公堂,沈春枝仍然坚持认为我是他大哥。这些事情夫人也是知道的。” “那念安为什么不向叶惠中说明呢?” “我说我不是沈念安?怕不光叶惠中,就是其他人也会认为我是因为杀人而否认,否认的还很拙劣,亲妹妹又怎么会认错大哥呢?” “最关键的是我的名字真叫沈念安,所以我只能是沈念安,也必须是沈念安。否则我又能是谁呢?”沈念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茫然。 “后来的事情你我都知道,原来可能存在一个跟我长的一样的人,那个人就是萧复。” “我真的是上河村的沈念安么?我站在上河村里想了又想,但却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我总有一种感觉,我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但问题是我又会是哪里的呢?我不知道!”沈念安的表情痛苦而又忧伤。 沈念安直接将他的困扰抛了出来,反正我啥也不知道,并且都说的似是而非。不承认也不否认,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说的。 就哪怕是萧复、何不愈站在他前面告诉他是个假货,那又如何? 不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至少他没刻意冒充过沈念安,还尽力否认过。 沈念安现在说的话也是他对自己来历的最终答案,穿越的秘密将永远掩埋在心底。 “我不想接受这个身份,也不愿意当赘婿,这个夫人都是知道的。” “要不是姜府有夫人这样的美人,就算姜家再富贵,我可能也早跑了!”沈念安笑道。 沈念安说的是实话,软饭好吃才吃,可如果入赘的女人是一个肥婆丑八怪,这软饭还吃么?至少沈念安没那么大的胃口。 本是沈念安开的玩笑,姜念卿却是另一番心境。不光感动于沈念安的直白和对她的夸耀,更重要的是又卡住了她的心神。 虽然脑子里不止一次的徘徊过要不要告诉他实情的念头。现在?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所以我说夫人权当听一个故事,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我知道夫人可能不信,可这就是我的解释。”沈念安最终做了结语。 “难为念安了!”姜念卿那双迷人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的情绪。 “可是我的答案似乎没法解决夫人的困扰!”沈念安轻笑道。 “念安别这么说,我知道的,我也相信念安,念安不会骗今天的姜念卿。” 姜念卿说着话,几滴晶莹的泪珠就从眼角滑下,顺着鬓角的发丝流到了沈念安的指间。 “夫人为何老说今天?莫不是明天就打算休夫了?”沈念安忍不住问道。 “哼!念安还想天天占便宜不成?” 今天的姜念卿显然不同于以往,一边说话一边就伸出小手在沈念安身上捏了一把。 一阵酸爽袭遍全身,沈念安佝偻着腰想抓住姜念卿,可姜念卿趁着空档起身跑了。 娇媚的笑声自风中传来,带走了沈念安的怨念。抬头处,美人回眸,摇曳生姿。 在这如诗如画的江南,姜念卿仿佛是点睛的一笔,为这多彩的山水平添了人间韵味。 “念卿,我替你想了一句诗,你应该也喜欢。”沈念安向着跑向远处的姜念卿喊道。 “什么?”姜念卿脸色潮红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姜念卿停下了脚步,眼眸里山水流转,嘴角间笑意倾城,那笑容比春风更让人心醉。 “念安,谢谢你!”姜念卿眼眶里光泽闪烁。 这一天,他们看过山水,踩过花草,留下过欢声笑语,也留下过缱绻情丝。 已过花信年华的姜念卿头戴沈念安编制的花环,衣裙飘飞,脚步轻盈,行走在青竹里的山水间,仿佛回到了那不曾有过的年少。 念安,谢谢你,谢谢你的诗,也谢谢你的情,你就是我一生最大的惊喜。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念安,对不起! 第60章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莫轻信! 剑南道青城山,群山环绕、树木幽翠,山脚下汶水流过,道教宫观清微宫就坐落在这里。 萧复主仆三人时经月余,终于到达青城山下的渡口青城渡,一路风霜自是不足为外人道。 青城渡是一处热闹的城镇集市,自清微剑仙成名以来,来往此地的人络绎不绝,也导致青城渡比以往更加热闹。 主仆三人上了岸,萧复看着集市上的行人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不是说清微宫掌门清微真人是个女人吗,怎么来来往往的会有这么多男人? 三人在渡口附近随便看了看,就找了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酒馆坐定。到了目的地,萧复的表情也轻松了下来,随意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靠窗的位置,临窗观街景,倒是个不错的地方。萧复看着窗外的行人若有所思。 “店家,好酒好菜上些来!”聂信看着萧复不说话,就向店里的伙计招呼了一声。 “好嘞,您几位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来!”小二笑着应了一声。 “大哥,咱们是一会儿就上山吗?” 化身为“沈春枝”的聂安娘看起来已经和萧复极为亲近。 “先看看再说。”萧复转头看着聂安娘笑了一下又重新看向了窗外。 相比较江南其他地方,青城山因为清微剑仙的存在,所以青城渡的江湖人更多。 江湖人有个习惯,就是自来熟爱搭话。到哪儿都是好大哥好兄弟,不行就先交个朋友。 这不,隔壁的几个汉子也是闲得扯淡,一听萧复这边说上山的事,就把头伸过来搭话。 “小兄弟是要上青城山?”一个粗眉细眼的汉子问道。 “是,你们几位呢?”萧复倒是没有反感,反而是换上了笑脸。 “我们本是来益州办差,听闻清微真人容貌绝美,剑术无双。就想着过来瞅瞅,万一真能看上一眼,就是死了也值了!”汉子笑道。 “大哥好雅兴,这怕是不容易碰上吧?”萧复笑道。 “所以我们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万一运气好呢!哈哈~” 大汉像是真碰见了清微真人,满眼都是星星。 “那小弟就祝大哥心想事成!” “兄弟你呢?”大汉问道。 “我来拜师学艺!”萧复实话实说。 “要说这学剑,还真得来这青城山。小兄弟你看到了么,这集市上大部分人都是奔着拜师学艺来的,可能被青城山师父收下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大汉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可我听闻清微真人不是只收女弟子么?他们……”萧复奇怪道。 “哈哈,小兄弟你想什么呢,这些男的拜师当然拜不了清微真人。但清微宫也不是只有掌门,还有其他师父呢。虽是比不上清微剑仙,那也比其他地方好吧!”汉子笑道。 “原来如此!”萧复这才理解这渡口怎么会有这么多男人。 “小兄弟你呢,想好了拜哪个师父吗?” “清微真人!”萧复说的认真。 “我说小兄弟,你不是自己都知道那清微真人只收女弟子么?你怎么还能抱这个心思呢?”这次说话的是另一桌的汉子。 “事在人为,凡事总有破例的时候。”萧复笑的风轻云淡。 “哎呀,你这兄弟,这么跟你说吧,来这里的男人十之八九都抱这个心思,说白了都想着一亲芳泽。可这几年了,哪有机会啊?倒是送了命的不少。” “小兄弟,看你长的这般标致,什么人家的闺女找不到,何苦非得撞南墙?听哥哥一句劝,那清微剑仙可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别没事找事。” 两边的江湖好汉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劝说起萧复来,萧复只是笑而不答。 欲为大树,不与草争,欲为苍鹰,不与鸟鸣! 就在此时,门口又进来了三位客人,俨然也是一主两仆,只是主人家是位蒙面姑娘。 虽是蒙着面,但姣好的身条和穿着无一不显露着姑娘优越的出身与容貌。 “几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没座儿了,您几位要是不嫌弃,看看和哪位拼个座儿?” 小厮笑着迎了上去。这个时代,拼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妹妹来哥哥这里可好?哥哥这儿的座儿软乎~哈哈!” 江湖人有讨厌的一面,粗眉细眼的汉子看见女人说话就荤素不忌,轻浮浪荡。 “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到这边来!”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疤脸大汉,人长的丑陋,说话却是知礼,突出一个江湖人的五光十色。 进门的蒙面姑娘往两边看了看都没有回话,反倒是带着下人来到萧复这一桌。 以貌取人,古来如此。 姑娘选择萧复这桌的原因很简单。不光这主仆三人稳重不闹腾,还因为萧复长的好看,旁边的小姑娘也好看,看着赏心悦目。跟疤脸大汉坐一桌还怎么吃的下饭? 要说按照蒙面姑娘的条件,断不至于要和别人拼桌。但在这小地方哪能那么讲究,你就是想要个雅间也得有啊,总不能饿肚子吧? “几位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拼个座儿?”女子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萧复。 “小姐请坐!”萧复表情平淡。 单就这一点萧复就已经超出了常人太多,姑娘只是个通俗的称呼,小姐则体现了女子良好的家世与修养,显然来人并不普通。 蒙面女子听到萧复的话果然眼睛一亮,闪闪生辉。 “哈哈,你个丑汉看到了吧,人家姑娘看不上你!”旁边粗眉细眼的汉子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就取笑疤脸大汉。 “哼!人家不是也没选择你么!”疤脸大汉冷笑一声。 “哥哥我是英雄气太足,姑娘家胆子小,不敢近身!~”汉子笑道。 两个人在那边打嘴仗,反倒是萧复这一桌有些冷清,谁也没有说话。 小二上了酒菜,萧复才开了口:“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一起用一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女子笑道。 “小姐!”反倒是跟着的丫鬟急了,什么人都不清楚呢,你倒先跟别人吃上了。 “无碍的,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位读书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女子说话的声音极为好听,光是听这声音,旁边的几桌男人就眼巴巴的看了过来,都想看看那丝巾下到底是怎样一张绝美的面容。 女子说着话就解下了脸上的丝巾,露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比蒙面时更加耀眼。 眉如远山含翠,鼻翼挺秀,红唇娇嫩,尤其那双眸子如镶嵌在玉石上的珠子一般灵动。 果然,随着姑娘露出的玉貌花容,一阵阵赞叹声和唏嘘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小地方能遇见这样的美人可是不易,怕是比山上的清微剑仙也逊色不了多少。 唏嘘感叹完了的汉子们便继续忙活各自的事情,喝酒的喝酒,吹牛的吹牛。 他们跟蒙面姑娘的距离比天上的银河还要宽广,所以也不去做那春秋大梦。 姑娘听着大汉们的夸奖只是稍许脸红,想来这样的恭维她听的习以为常。 其他人都各归各位,反倒是粗眉细眼的大汉不乐意了,不愿意坐就不愿意坐吧,可就算你长的好看,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等江湖人怎么了?虽是比不上这位小兄弟俊俏,但怎么就是坏人了?” “我家小姐并无此意,大哥不要无理取闹!”说话的是女子身旁的一持剑少年。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想跟老子在这里耍横?” 粗眉细眼的汉子更加不乐意了,直接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就站了起来。 “我家小姐只是说这位公子彬彬有礼,何时贬损过江湖人?” 持剑少年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人没事找事。 “大哥,我并非此意,我就是……”女子也慌忙起身解释。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能过去很少与这些粗人打交道,一时拙于言辞。 “兄弟,你又何必跟一个姑娘家计较呢!”邻桌的汉子出言道。 “就是,犯不上,人家也没什么恶意,赶快坐下吃酒吧!” 同桌的汉子也在劝解。这么好看的姑娘,欺负人有些过了。 “非是我要故意为难,实在是这姑娘说话不好听,说来说去读书人就好人,我等没读过书的就天生坏种?”汉子冷声道。 女子一时站在旁边显得有点进退失据,解释了几句好像也没解释明白。 “几位大哥,这位小姐只是开个玩笑,千万莫要在意。小二,给这几桌上壶好酒,算我的……”就在此时,萧复站了起来。 “哎呀,兄弟,不至于,看你的面子哥哥不说了就是!”汉子显然没想到萧复这么会办事,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简单的几句话和几壶酒,萧复处理的风轻云淡,几个汉子也没有再纠缠不休。 “公子,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女子重新坐定就忙向萧复表达谢意,对萧复的好感更甚。 “出门在外不易,几句话的事儿,小姐不用如此。” 萧复说完便没有继续搭话,而是沉默的吃着酒菜,时不时的给聂安娘夹菜,或者转头看向窗外。 萧复过去在上河村几乎很少跟别人打交道,所以话不是很多。 但他却因为过去的遭遇,练就了敏锐的洞察力和坚韧的性格。 所以说话言简意赅,行动上百折不回。 他本性虽然不愿意说话,但为了达成目的,他却能表现的不张扬也不过分内敛。 不张扬是本性,不内敛则是强迫自己为之。他知道要做什么事,也知道如何去做。 虽是成长在一个小村子,年不过十八,但萧复却表现的极为沉稳。一张俊俏的脸加上沉稳的气质,说话办事有礼有节。 能开得起玩笑却不浮夸,严肃却不显沉闷。尤其是这两个月来,萧复成长的极为迅速。 他的这种外在表现,在一路行来几乎男女通杀。 江湖人觉得他是个会说话办事的江湖人,读书人觉得他是一个沉稳有度的读书人,至于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公子不用如此客气,你帮我,我谢你是应该的。如果公子不嫌弃,叫我一声江珈禾便可。”女子脸红道。 大黎虽然民风豪放,但陌生女子上来就报名字,仍然是件相当离谱的事情。 就连身后的丫鬟都惊的张大了嘴巴,可想而知江珈禾对萧复的好感。 丫鬟旁边的持剑少年对萧复刚才的解围也极有好感,虽然吃惊,倒也没有再阻拦。 “萧复见过江小姐!”萧复表现的大方守礼,举杯敬向江伽禾,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江伽禾忙抿了一小口,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但最重要的是把萧复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这两位是?”江伽禾看向聂信父女。 两人与萧复同坐一桌,江伽禾自然就不能视而不见。 江伽禾也好奇这三人的关系,说中年人与小姑娘是主人吧,实在不像。说是仆人吧,又与主人坐在一起,实在不合规矩。 “这位是家中老仆,这是我妹妹春枝。春枝,叫江姐姐!”萧复笑着介绍。 他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一路以来也有人说过仆人怎么可以与主人坐一桌,没个规矩。 但这就是他萧复的规矩。 “江姐姐!”聂安娘听萧复的话就喊了一声江伽禾。 萧复则笑着揉了揉聂安娘的发梢,眼神里有些宠溺。 江伽禾看着这对兄妹,莫名的有些羡慕这位叫春枝的姑娘,有萧公子这样的兄长,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情。 至于主仆同桌,江家禾也有些吃惊,但更感怀于萧复的宽仁。 反倒是显得自己有些苛待下人了。所以也忙让身后的仆人坐了下来。 几人偶尔聊上几句,萧复自始至终处于守势,没有主动问过江伽禾任何问题。 酒饱饭足,各自挥手分别。 “小姐,人都走了还看呢!”丫鬟气道。 小姐这都快要贴上去了,幸亏人家那公子不是个急色鬼,要不然小姐不得白给啊? “我看你真是讨打!”江伽禾羞愤不堪。 第61章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空余恨! 江伽禾主仆三人在打打闹闹中继续在街市上转悠,晚间才来到山脚下的一家客栈。 当江伽禾三人上到楼上时,旁边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江伽禾一时愣住。 心里又惊又喜,出来的人居然是白天酒馆见过的萧复,萧大哥。 “江小姐!” 萧复的笑容在江伽禾的心里盛放如艳阳。 如果第一次见面只是一种偶然,那么再次相见,就是一种缘分。 “原来萧大哥也住在这里啊,萧大哥也是要上青城山吗?”江伽禾好奇道。 “江小姐怎么看出来的?”萧复问道。 第二次见面,就算是萧复也觉得颇有缘分,明显比白天健谈了很多。 “那家酒馆靠近渡口,而这家客栈却是靠近山脚。萧大哥应该也才到的青城渡,在这里住一晚,自然是想明天上山喽!”江伽禾笑道。 “江小姐聪慧,我倒是没有想到此处。”萧复笑道。 两个人聊的很是投机,江伽禾邀请萧复进屋喝茶,萧复客气的拒绝了。 这让江伽禾更增好感。 两人就在夜色下的过道上聊了起来。来青城山的人多少都带点江湖气,所以这样的场景也不算太过意外。 两人通过闲聊才得知,对方竟然都是想去清微宫拜清微剑仙为师。 “萧大哥,清微剑仙不收男弟子,这你应该知道的。恐怕是……” 江伽禾替萧复有些可惜。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拜清微剑仙为师。”夜色里的萧复一脸坚决。 “这是为何?”江伽禾好奇道。 “因为我有破家灭门的大仇要报,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是我养父把我养大的,他在临死前告诉我,我亲生父母一家几十口全都被歹人杀害,是他带着我逃出来隐姓埋名……” “萧大哥,没有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伤心事。”江伽禾听完已经眼泪哗哗。 作为富家女,她哪听过这么凄惨的事情。 萧复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微眯着双眼看向远处。 孤单而忧伤的影子印刻在了江伽禾的心里,让她第一次有了为一个男人心疼的感觉。 “萧大哥,你放心吧,等我被清微剑仙收为弟子,我会帮你的。萧大哥这么优秀,清微剑仙一定会破这个例!”江伽禾笑道。 “我听说清微剑仙收徒严格,就算江小姐天资卓越,怕是也不容易。”萧复倒没当真。 “萧大哥有所不知,清微剑仙几年前受过一次重伤,是我祖父出手帮她治好的伤。” 江伽禾往萧复身边凑了凑,脸上的红晕更甚。 “当时她送给了我家一块玉佩,说以后拿着这块玉为凭证就可以收我家一个后辈为徒。所以我是一定会被收下的。” 江伽禾拿出一块玉在萧复面前晃了晃,一脸的开心。 萧复看着那块玉,眼睛里的灼热一闪而逝。 虽然他下定了决心要拜清微真人为师,但哪有那么容易?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想到用什么妥帖的办法。 “这等贵重之物江小姐也不怕我惦记,可是要小心放好了。”萧复笑着就转回了头。 “萧大哥才不会呢,所以我说萧大哥放心,等我被师父收下,一定给师父好好说说,让她也把你收入门下。” 江伽禾说完又把玉佩藏在了衣领里。 这样的动作在一个男子面前显得极为暧昧,所以江伽禾感觉放进去的不是一个清凉的玉佩,而是一块灼烧的烙铁。 “江小姐的大恩不言谢,萧复日后但有所成,必有厚报!” 萧复倒是目不斜视,郑重的向江伽禾行了一礼。 “萧大哥,我才不要你谢呢,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是师姐弟,到时候你可要叫我师姐呢~” 江伽禾想到这里就娇笑不止,明媚的光彩让萧复都晃了一下神。 “那萧复就谢过师姐了。”萧复又是一礼。 “哎呀,萧大哥,我才不要当你师姐呢~” 江伽禾低头说着话,脸色又微微泛红。 粉面桃腮羞且喜,少女心事有谁知! 萧复愣了一下,在这方面他是有些迟钝的,不明白江伽禾怎么一会儿想当师姐一会儿又不想当的。 其实一路以来,萧复碰见过不少姑娘,但萧复却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客气而有礼。 一方面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另一方面他对这方面确实不怎么敏感。或者说这样的事情从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哼!呆子,不理你了!”江伽禾说完就掉头跑回到了屋里。 萧复也没有挽留,只是转身看着迷离的夜色发呆。眼神虽是涣散,但捏在栏杆上的手指却是在月光下都显得发白。 “你就这样守着你家小姐吗?”等回去的时候,萧复看向站在门口的持剑少年。 “嗯,我是我家小姐的护卫和剑童。”持剑少年对萧复的客气很有好感。 “也好,这样你家小姐的安全倒是无虞。不过我听闻这山间毒虫甚多,还是要注意一些。”萧复说了一句就回了屋。 翌日,萧复刚从床上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惊呼。 萧复忙开门走了出去,就见到江伽禾所住的房间门口已经围了两三个人。 “这是怎么了?”萧复走过去问道。 “哎呀,公子,死人了,人被杀死了!”伙计的脸色一片惨白。 “什么?”萧复呆滞了一下,忙向屋内踉跄奔去:“江小姐,江小姐!” 萧复进到门口就看见昨晚那个持剑少年的尸身蜷缩在墙角,肢体散落四处,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萧复走到里屋,就看到江伽禾和她的丫鬟更加惨不忍睹。 两人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乱七八糟,身体被乱刀砍得支离破碎,床上和地上血渍斑斑,一片狼藉。 只有江伽禾依旧惊恐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终究是不能瞑目。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发寒的气息,让门口的几个人都不敢进来。 实在是多年未曾听闻过如此惨绝人寰的杀人案,更别说亲眼所见。 “江小姐,怎么会这样啊!”萧复痛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门口的几人哀叹了一声。 这姑娘一行几人昨天也是见过的,没想到昨天如花似玉的女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堆烂肉,实在是可怜。 那边跟出来的聂安娘听见杀人了,也吓了一跳。忙想着冲过去看看,可被跟着出来的聂信赶回到了屋里。 客栈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掌柜早已经知会了镇上的捕快,而来人正是昨天在酒馆见过的疤脸大汉。 当疤脸大汉来到门口,都被里面血腥的场景吓了一跳,满地的尸体碎块和满墙的血污,这到底是有多大仇? “你是何人?赶快出去,不要影响我们查案子!” 疤脸大汉走到里面看着萧复蹲在地上的背影喊道。 “你是?”当萧复和疤脸大汉两人目光相对时,彼此都惊了一下。 “没想到大哥竟是公人!”萧复先开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疤脸大汉面色凶狠,看的萧复都惊了一下。 “大哥,我昨晚就住在隔壁,又遇上了江小姐,我们还聊过几句。哪里想到她主仆三人竟然被人杀了。也怪我睡的太死……” 萧复一脸沉痛,双眼都有些赤红。 “昨天酒馆的江小姐?”疤脸大汉吃惊的说着话,就忙查看尸身。 这一看还真是昨天见过面的富家女子,好好的一个人儿居然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就算大汉是捕快,也没见过这么凶残的案件和现场,看了几眼就忙跑到外面呕吐起来。 “狗日的,别让老子逮住他,心肠太tm歹毒了!”呕吐完的疤脸大汉擦了把嘴厉声道。 “官爷,现在怎么办啊?我这店可是刚开没多久啊!”旁边的掌柜快哭了。 “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你呢。都给我好好待着,你店里发生这等凶杀案,你的嫌疑也跑不了!” “官爷,你可别吓唬我,我就正经开店的,我杀人干什么!”掌柜惊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疤脸大汉没有回掌柜的话,又重新进到屋里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窗户开着,并且上面有脚印,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所有钱财已经不在。 包括萧复主仆三人和掌柜小厮在内的嫌疑人很快被捕快抓了起来,被疤脸大汉和一众衙役带进了衙门审问。 萧复在衙门除了一再表示缅怀可惜之情外,依旧表现的极为沉稳。 有一说一,极为配合,还根据与江伽禾结识的过程帮忙回忆和梳理了不少细节。 萧复的言语真诚而坦率,除了说自己的情况外,一再表示愿意配合衙门尽早抓捕凶手。 虽是与江小姐只有两面之谊,但也算是朋友一场,不忍让她死不瞑目。 萧复的面相和言谈举止实在不像一个能犯下如此大案的凶手,在这个年代相当关键。 到最后,衙门里的衙役都觉得这位公子实在太过倒霉,无缘无故的牵连上这等凶杀案。 在查案的过程中,一个疑点很快被放大,就是在酒馆与江伽禾有过冲突的那个粗眉细眼的汉子,至少存在事后报复的可能。 虽说萧复一再表示那个汉子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对于疤脸大汉和衙役来说,却是不可错过的线索。 捕快根据萧复的说辞和疤脸大汉推论,很快在另一家客栈抓住了真凶。 居然真就是那个在酒馆说话浪荡、粗眉细眼的汉子。 捕快在他所住的房间床底下发现了带血的砍刀和财物,人赃俱获,无可辩驳。 懵逼的汉子当场被捉拿羁押到了衙门。 尽管大汉喊冤不止,可铁证当前,岂容他抵赖不认? 而且跟大汉一起的两个同伴莫名其妙不见了,大汉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最可疑的凶手被抓住,物证已有,剩下的就是获得口供。 大汉百般否认,可在几顿大刑之下,大汉终于熬不住认栽。 跟推断的一样,粗眉细眼的大汉因为不忿江伽禾在酒馆折损他,所以才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并抢劫财物。 至于粗放的办案过程以及漏洞百出的证言并不重要,你记不起来我帮着你熟悉熟悉。 你看看当初是不是这样犯下的案子?然后再这样那样?早这样不就对了么? 非要打一顿才老实! 倒不是衙门故意徇私,这年月办案大体都这样,全看命。 如果你被官府认定成了凶手,八成只能认栽。除非也像沈念安一样有个强硬靠山,显然大汉没有。 真凶被抓捕定案,萧复主仆自然被无罪释放,疤脸大汉亲自将萧复主仆三人送出了门。 看着远去的三人,疤脸大汉眉头紧皱,这个案子的一切似乎都太过于合理了。 但这样的挣扎和怀疑只是一瞬。 虽然那女子着实可怜,但如今抓住了凶手,也算多少能慰藉亡灵。就是可惜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 同样轻松的还有萧复,看着高悬的太阳和热闹的集市,萧复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倒是旁边的聂安娘还在一个劲的抱怨,脸颊上气嘟嘟的。 “我要是没睡的那么死就好了,肯定能抓住坏人!江姐姐那么好看的人就这么没了,我还想着说不定能当我嫂子呢!” “春枝别瞎说,我和江小姐只是朋友。而且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么,江小姐会瞑目的。”萧复揉了揉聂安娘的头发安抚道。 只是忽而想到江伽禾那张明媚的笑脸,萧复的脸色有些阴郁,不过很快便明朗起来。 “大哥,那我们今天上山吗?”聂安娘问道。 “暂时在镇子上留几天。我们和江小姐相识一场,如今她们主仆全部丧命,我怎么也得帮她们把后事料理了,也算是尽了朋友之谊。” 萧复跟聂安娘说话,一直都很温柔。 “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聂安娘笑着就挽住了萧复的手臂。 萧复听到聂安娘的话,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如山间的清风般宜人。 倒是跟在身后的聂信脸颊发黑,明明是艳阳高照,聂信却感觉如坠深渊。 第62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雄鸡一唱天下白。 沈念安和姜念卿回到帐篷的时候已经天色将暮,霞光遍布天空,一片绚烂。 姜念卿难得有这样痛快的时光,脸上都潮红未退,竟是比晚霞还要娇艳几分。 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没眼看。虽然他们离的不近,但夫人今天的举动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这哪里是个丈母娘?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 尤其是青禾,为姜念卿开心的同时心里也更加担忧,夫人今天固然是放肆了,可今天有多放肆,以后就有多难过。 说断就断,哪里能那么容易。 姜念卿回了帐篷一边在青禾的伺候下洗漱,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事儿。 青禾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可怎么办啊? “青禾,告诉青鸟,计划取消!” “夫人,这可使不得啊……”青禾惊道。 这怎么玩了一天,还把原则玩没了呢? “我说了取消!”姜念卿声音冷了下来,那双眸子里寒光四射。 “是!”青禾惊了一下,忙答应了下来。 “念安知道我们怀疑他了,春枝应该告诉过他。我今天也问过念安了,念安说他虽然失忆了,但感觉他自己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姜念卿的语气软了下来。 “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青禾吓了一大跳,姑爷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那又是哪里的沈念安。不是,那他到底是谁? “念安说他所有的事情和人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名字,沈念安。我们一直觉得他不像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倒是也合的上……” “念安的话也正好印证了何不愈的说辞。现在看起来,这世上有两个沈念安,一个就是你家姑爷,另一个就是上河村的沈念安,其实就是萧复。”今天的姜念卿格外聪慧。 青禾听着脑子都炸了,虽然原来知道有个长的跟姑爷很像的人,但都知道那人叫萧复。 现在却直接蹦出来两个沈念安。这谁受得了? “青禾,你还记得阿依说的话吗?念安清醒过来以后就极力的否认过他不是上河村沈念安。可不光姜府,还有沈春枝、叶惠中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就是上河村的沈念安。” “念安他从没有想冒充过谁,一切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甚至他想否认都没办法,又有谁会相信他不是那个沈念安?就哪怕是到了现在我都恍惚。” “夫人,这都是姑爷告诉你的?” “不是,有些是念安说的,有些是我猜度的,大体差不了。” “可是姑爷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啊,他不怕你翻脸么?万一这么说,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清的人,我们怎么处理他都可以。” 姜念卿脸色微红,自己才不要处置念安呢。 “夫人,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把你拿下了,所以才有恃无恐?”青禾想到了一种可能。 姜念卿听着青禾的说辞,一双眸子便像利剑一样射了过去。但愣了片刻,自己反倒是先脸红了。 低头嘟囔道:“还……还没有拿下呢!” (⊙?⊙)青禾惊呆了,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要怎么才能算拿下?非得洞房才能算? 你这么掩耳盗铃,圣人知道么? “姑爷是假的啊,这可怎么办?” 青禾也顾不上姜念卿脸红什么,忙着急起正事来。 青禾着急的原因是姑爷不是随便一个人,而是根据上清真人指引找到的纯阳之身。 这人都换了,还有什么用? 难道夫人正好自己用?一瞬间青禾眼睛都亮了,夫人假公济私啊! “你想什么呢,我问你两个沈念安,你喜欢哪一个?或者你觉得哪个是你家小姐的良配?”姜念卿气道。 “姑爷是夫人的良配,小姐良配奴婢不知道。”青禾笑道。 “哎呀,你找死啊!跟你说正经事情呢,以后可不许这么瞎说。” 姜念卿本来平复下来的脸色又再一次泛红,今天的一切再次浮现出来。 青禾有些无语,你能瞎做,不许我瞎说? “肯定是这个姑爷啊,那个萧复心性太狠了。不过倒看着像是纯阳之身的样子,杀伐果断,睚眦必报……” “念安也是纯阳之身啊……” 姜念卿听着青禾的话有些不乐意了。 虽说萧复报复王氏事出有因,但实在太过狠辣。王氏一个女人无非是对他苛责了一点,一个孤寡妇人又真能拿一个半大小子有什么办法?这与她和圣人的遭遇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夫人,你从哪儿看出来姑爷是纯阳之身的?”青禾疑惑道。 姑爷的性子很是温和,好像也不对,姑爷一开始的时候特别凌厉。 面对几乎无法推翻的杀人指控和威严的叶惠中,虽然有姜家在后面支撑,但姑爷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却是关键。 如果姑爷自己先认怂或者说不清楚,都等不到夫人救他,就被叶惠中送到长安去了。 或者就算被夫人救出了,也绝难让夫人另眼相看,后果也更加难以预料。 “你没看,他要女人没……没够么!” 姜念卿生气中带着些许委屈。念安就这点不好,话说的倒是好听,结果到处招惹别的女人。 ∑(o_o;)好家伙,青禾都傻眼了,夫人这个角度还真是独特啊! 不过怎么听都好像是你在吃醋呢? “夫人,姑爷确实是厉害,但纯阳之身不是这么算的,得看生辰八字,姑爷自己都忘记了,又怎么算?” “青禾,你说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就那么大点地方不但出现了两个长的像的人,而且都叫沈念安,还就凑巧的李代桃僵成了这样……” 姜念卿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天意?”青禾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还没细想,现在却是不能不这么想了。 “要不然什么人会有这个能耐?怕是圣人都不能,光找一个长的一样的人就何其之难?更别说布这样的局。” 姜念卿和青禾之所以能正儿八经讨论天意,也是与大黎信仰有关,前朝崇佛,本朝尊道。学道爱神仙,相信天意自不在话下。 “夫人,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是双生子?”青禾突然惊道。 “这……”姜念卿也有些麻了。 按理说这种才算正常。原来怎么一点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呢?沈春枝也不知道。 “奴婢觉得肯定是这样,他们本来就是孪生兄弟,然后姑爷小时候被一个高人或者大家族收养了,所以才有这份能力和品性……”青禾智力全开。 “姑爷本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兄弟,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落水了,不知内情的萧复反而把他当成了替死鬼。” “天哪,夫人啊,了不得了,这是兄弟兄弟相残呐!” ╭(⊙o⊙)╮青禾眼睛大亮,感觉终于看透了世界的真谛!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莱一刀……” “夫人,奴婢错了!”青禾委屈道。 怎么还老这么威胁人呢? “夫人,奴婢虽然是瞎想,但确实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哪有这么奇怪的事情。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老天就这么关照咱家?” “为什么不能?”姜念卿转头看着青禾,自家就那么不值当被关照下吗? “夫人,奴婢只是担心有人针对咱们……”青禾一副苦瓜脸。 “念安不会的!”姜念卿斩钉截铁。 青禾傻眼了,姑爷给你中了蛊了吧? 这么大的局面,你又这么高的身份,你倒是好好想想啊! “青禾你想想,在整个过程中,念安都不是主动的。是萧复把他丢到了河里,是咱们家和沈家把他捞起来的。”姜念卿没管青禾无奈的表情。 “念安完全都不知情,也做不了主。又怎么可能对咱们有图谋呢?”姜念卿看向青禾。 ╭(⊙o⊙)╮青禾愣住了!好像还真是啊,是自家拉回来的啊! “那也可能是别人啊!” “也不会!”姜念卿智珠在握。 ╭(⊙o⊙)╮青禾惊呆了,你这也太草率了吧? “如果是别人来布局这李代桃僵的棋局,那念安就是他们找来的棋子,就等着咱们上钩对不对?”姜念卿问道。 “对对对!”青禾点头如捣蒜。 “那就找个一模一样的来不更省事?特别是一身奇装异服和短头发,岂不是多此一举?” (⊙?⊙)青禾张嘴瞪眼,今天的夫人成仙了?! 不是,难道姑爷今天是打开夫人的开关了吗? 这也太离谱了!那个智慧的长公主居然回来了。 “你看什么呢?”姜念卿被青禾看的有些发毛。 “今天的夫人真好看!”青禾奉上了一记马屁。 “腾~”姜念卿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脸色又再次沸腾了。 “没……没做什么!” (⊙?⊙)青禾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不打自招么?谁问你这个了,你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呢? “那姑爷怎么办呢?” “当然还是你家姑爷啊。我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就去伤害念安,很多事情做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那老头子不是说随心所欲么,这就是我的想法。” 青禾撇了撇嘴,说的再好听,还不是因为你舍不得。 “天命姻缘,什么是天命?我们不知道念安是不是纯阳之身,那个萧复倒是呢。但一个睚眦必报的杀人犯,能是你家小姐的天命姻缘?” “反倒是念安,无论品性还是能力,都是一顶一的好男儿。现在又排除了别人布局的可能。能如此机缘巧合,这才是天命!” (⊙?⊙)好家伙,青禾又傻了,自己今天是被夫人按在地上摩擦啊!太残暴了! “夫人,那个萧复为什么改了名字?好好的沈念安不叫,改成了萧复。又是为什么?”清禾疑惑道。 “不知道,难道他不是沈平亲生的?或者她母亲姓萧?再或者这就是他出门在外用的假名字?”姜念卿猜测道。 这个年月改名换姓可是一件大事,没有随便胡来的。 “夫人,既然姑爷查了那么久,现在他自己也承认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夫人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呢?说不定姑爷知道。” “以后再说吧,他叫什么不关咱们的事,要是真改了名字也好。这样念安就是真正的沈念安了,也是唯一的沈念安!” “啊?”清禾有些没明白姜念卿的意思。 “清禾,念安就来自上河村,是沈春枝的兄长。那个人是萧复,是一个想要害你家姑爷的坏人。” “奴婢记下了!”清禾忙答应道。 夫人这是要保护姑爷,要不然一个来路不清的人,圣人又怎么会容许他存在? 但现在这样真就没事了么? 第6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柳絮飘飞,杨花点点,江南暮春的晨光里,几辆马车徐徐向西而行。 与这明媚的春光相比,马车里的气氛沉闷而忧伤。 “夫人,我们就这么先回去,姑爷会不会生气啊?”青禾忧心的看了姜念卿一眼。 “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总是要分开的。除了不能离开,其他事情就由着他吧。疏离了也好,等到溪儿回来,总是能够说清楚的。” 姜念卿面容冷淡,双眸里有些哀伤。 她自小受尽凌辱,看淡了人情冷暖。 她原本以为这一生不会喜欢任何人,就这样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直到年华老去,直到得见娘亲。 可猝不及防的,那个小男人却阴差阳错的误会了和自己的关系,可自己又是从何时变成这样了呢? 是知道被他误会的时候?是他对自己爱搭不理,而自己非要争强好胜的时候?还是他拉手的时候?亦或者就是第一次见面就怦然心动? 第一次见面就心动了吗?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 现在能知道的是,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心里。 可终究是一段错缘。也许只是自己未经情事的悸动,也许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心痛和不舍? 姜念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做个决定容易,可做起来千难万难。 她以为自己尝到了滋味,也就没那么遗憾。可现在却像被千万根丝线绊住了脚步。 她多想让自己留下来,陪着他策马奔腾,陪着他观山看水。可是她不能…… “夫人……”青禾心疼的抱住了姜念卿。 这个姑爷也太要人命了!就这短短几天功夫,夫人已经哭了好几场。 “青禾,你说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娘啊?” 姜念卿哭的不能自已,她既贪恋那份心动,又自责于有违人伦的禁忌。内心深处的纠结让她痛苦不堪。 “夫人,怎么会怪你呢?要怪也是怪姑爷,太会折磨人……”青禾也陪着哭道。 “说不定姑爷会妖法,迷了夫人的心。以后我们少见姑爷就好了,过上几天就忘掉了……” “念安就是会,也是会仙法,不是妖法!”姜念卿嘟囔道。 (???)青禾一口老血,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夫人真是没救了…… 可是自己的主人自己哄,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就算是仙法,他也不能招惹夫人……” “可是不能怪他……”姜念卿很是理智。 〣(oΔo)〣啊?青禾的眼泪尬在眼角顿住了,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的光。 怪我好吧?自己什么命敢操这么大的心? 青禾摆烂了,也不劝了。 说一句顶一句,你还咋劝? 陪着哭会儿算了! 青禾一边陪着哭,一边就在心里犯愁。昨天夫人倒是痛快了,可也把自己烧着了。 现在才刚刚分开,夫人就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明明是天下绝艳的女子,却是被这身份困住了一生。 要是没有这身份,夫人未尝不能和姑爷双宿双飞。 青禾自己也曾开过这样的玩笑,可主仆两个也知道,那只能是玩笑。 别说夫人想不想,就是想也没用。 姜府要是普通人家,既然都搞错了,知道的人也不多,小姐也不知道在哪儿呢,就将错就错呗。 可麻烦的事情在于夫人的身份,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大黎长公主。大黎长公主能招个赘婿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长公主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你真当没人知道没人管吗?公主府的属臣又不是摆设。 如果单纯只是属臣,倒是可以用身份地位压下来。说到底大家都心疼公主,谁不想她有个好归宿? 但刺史呢?总督呢?圣人呢? 夫人从上清宫回来就在县衙跟南州府的人通报过,江南道总督府也在此列。 至于圣人?夫人更是在上清宫的时候就已经写信给圣人专门说明了这件事情! 姑爷虽然只是夫人的女婿,可那也是公主的女婿。圣人岂能不闻不问? 顺着这条线,就能拽出一串串知道内情的权贵。那不是几个,而是很多。也就是在清溪这个小地方才感受不到。 就是因为姑爷只是“普通人家”姜府姜夫人女儿的赘婿,所以才没有引起任何水花,否则这大黎都得炸了锅。 不说夫人有没有那个心思,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办法了。 否则长公主还要不要脸?皇家还要不要脸?大黎还要不要脸? 因为身份,因为人伦,这件事情必将天下哗然。 就是圣人再宠妹妹,也不会没有底线。当然圣人自己似乎没什么底线,但对别人有啊! 就公主自己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好吧,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做出来。否则带来的就不是福,而是祸。 所以这就是个死局! 哎!夫人真是好命苦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却爱而不得! “你怎么不说话?”姜念卿抬头疑惑道。 只是脸颊上挂着浅浅的泪痕,教人我见犹怜。 (⊙?⊙)青禾一脸震惊,我说什么话啊? 你就哭你的呗,反正我说啥也没用,你又不同意! “奴婢该说什么?……”青禾有些忐忑。 姜念卿:(`へ′) “哎呀,奴婢知道了……”青禾见姜念卿脸色不善,急忙认怂。 “夫人,虽然奴婢也知道,你必定舍不得姑爷,要不然也不能这么难受。奴婢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奴婢能够体谅夫人的苦!” “这夫人也知道没有出路,好在现在牵扯的不深,夫人也做了决定。那就千万莫回头了,要不然夫人你难受,也害了姑爷!” 青禾的首席大丫鬟自然不是白当的,临危不乱,组织了一套相当好的说辞。 果然,姜念卿的面色平静了下来,她不能害了念安。 姜念卿失落的转头看向窗外。 随着马车的颠簸,窗格外绿树青草如丝绸般的流动,带走了江南的春意,也带走了她的情思。 相见不得亲,不如不相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沈念安得到姜念卿有事已经先回家的消息时懵逼了半天。 这个娘们是不是有大病?昨天还卿卿我我的,今天自己就撒丫子跑了? 还让自己好好玩,你都走了,我玩个鸡儿?就算你回家,不能一起回吗? “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沈念安看着报信的青颜说道。 “夫人说不用麻烦姑爷那么早起来。”青颜低头道。 不用那么早起来,有那么心疼自己么?这娘们不是心里有鬼就是身上有大病。 沈念安站在帐篷前茫然四顾,好像也只能接着玩了。 叭叭的跟回去,那娘们还以为自己离不开她呢,惯得她! 对啊,沈念安心里一惊,这个小寡妇是不是给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沈念安脑子一下灵醒了。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引诱猎物上钩。 别看每一次亲密接触都是他主动的,他确信姜念卿心里是有他的。 按道理该水到渠成才对,可这个小寡妇每次让你占点便宜然后就又退回去了。 焉有此理?这个娘们跟自己玩兵法啊! 哼!想的美。自己要叭叭贴上去,不得被喷子骂舔狗? “青颜,你们就这么瞒着你家姑爷吧,说不定我哪天被她卖了,看你们怎么办!”沈念安瞪了一眼青颜,也没有再为难这个丫头。 “姑爷说笑了,夫人怎么可能舍得卖姑爷呢。就怕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坏了姑爷兴致。”素锦在旁边笑道。 “那素锦说说,怎么才能不坏了兴致?”沈念安走近了几步,眼神灼灼的看着素锦。 素锦看着沈念安炽热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忙脸红道: “奴婢还不是一直由着姑爷!” “哈哈,好,可是你们两个说要我尽兴的。”沈念安笑道。小寡妇一边儿玩去吧。 自己今天就要完成昨天未完成的伟大事业,完成天地人的大道相合。 “姑爷,你早上不是才……那个过么?” 青颜顿时感觉双腿都开始打颤,姑爷也太离谱了,到底谁才是练武的?怎么就玩不够呢? “青颜说的这叫什么话,早饭吃了,难道就不吃午饭了吗?各有各的吃法,各有各的情趣,今日我就打算吃个野餐!” 大黎民风并不保守,素锦和青颜原本也没那么害羞,但架不住自家姑爷太狂放。 这都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还能比得上吃饭呢,而且还……还要野餐? 两个姑娘还没开始,就已经脑补了很多香艳的画面,脸颊如朝霞,气息都快要紊乱了。 虽是有些羞涩和慌张,但只要这个男人喜欢,她们就愿意陪着。 不光是因为她们的身份,还因为她们心底里愿意陪着这个男人胡闹。 三人回到帐篷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去跃马扬鞭。结果刚出帐篷就看见了谢阿奴站在前面。 “谢大侠,今天你这气色不错啊!”沈念安围着阿奴转了一圈。 谢阿奴嘴角直抽,你转着圈儿相马呢? “些许风霜罢了!” 大镖客谢阿奴岂能承认前几天快被泰西女人给榨干了的窘境。 想起这个,谢阿奴倒是对沈念安更加好奇起来。自己作为护卫,难免知道些这位大爷的荒唐事。 可人家就这么天天胡来,居然每天都活蹦乱跳的,精神头大的很。 难道这就是天赋异禀?还是泰西女人特别费男人?要不然人家怎么没事呢? 沈念安被瞅得一激灵,忙跳开了几步: “阿奴,泰西女人挺好的,别想有的没的。你今天跟的远一点,别耽误我正事!” 谢阿奴眉头紧皱,说的倒是好听,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呢?我现在也是有女人的人! 想到这里,谢阿奴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位爷一天到晚的光惦记女人,哪有什么正事?老头子不会看错了吧? “真的,一会儿我要揣摩诗词之道,比如停车坐爱枫林湾,双叶红于……算了,后面的不重要,反正你一个大镖客也不懂!” 沈念安带着娇羞的两女上马直奔枫林湾,呸,昨天的江岸边。 谢阿奴看着远去的几人咂摸了下嘴,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正经女人了?说不定只有咱大黎的女人才养人呢?! 啊呸!谢阿奴惊醒了过来。自己可是有正经事情的,差点被带跑偏了! 第64章 一车糖,两片纸,上河村里故事多。 “换胡香喽,换糖果!” 随着一声吆喝,一架马车慢慢驶进了上河村。车辕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汉,车里是大包小包的香料。 随着老汉的吆喝声,首先吸引过来的是村子里的孩童。像上河村这样的地方,能吃上糖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天下虽然四海升平,但也没富裕到连农村儿童都可以经常吃糖果糕点的份上。 “老丈,都有啥糖果?”有孩子问道。 “酥糖、石蜂糖……,都好吃着哩!” 孩子们哪里听过这么多种类的糖?虽然没听过但必然好吃!所以一个个都把手指头杵到了嘴里,仿佛把糖也吃到了嘴里。 “这些糖果都咋换啊?” “二十个大钱或者二十斤米换一两!” “哇,这么贵?”孩子惊呼道。 虽然不一定能搞明白这中间的物价,但本能的就觉得贵。可不是么,要不贵,还能吃不到? “二蛋,你给我滚回来!糖果你也敢想?”随着孩子的出现,也引来了部分妇人。 无论是香料还是糖果,都是问价的多真买的少,这样的东西虽然在上河村都是稀罕货,但属实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得了的。 “咱们村也就里正家能吃得起,老丈你可是白来一趟!”村妇说道。 “谁说咱们村里就里正能吃得起?要是早来两个月,说不定人家王氏就吃的起,那可是五百俩呐!”另有村妇笑道。 站在马车旁的老汉听着村妇们说的颇为欢畅,也搭话道: “对了,你们村是不是有沈平这么个人?” “你认识沈平?”说笑的村妇吃惊道。 “听你说话的意思,看来我来着了。” “我是他二舅,这孩子早些年跟家里闹了别扭跑了出来。后来我们在别处碰上,才知道他已经在清溪安了家。” “当时就想把他带回去,结果这孩子根本不听话,我们也就闹的不欢而散。想着他老大不小的了,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吧。” “可人老了也就开始念旧,这不就趁着卖香料的机会来一趟看看他,要不然就像你说的,这里哪能卖得动香料啊!” 老汉笑容中有些苦涩。 “老丈啊,你这让我们咋说,你老来晚了。现在别说沈平了,就是连沈平的儿子都死了,喏……就那个地方,啥都烧没了!” 村妇看着老汉,眼里带着些怜悯,这可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什么?这……这怎么会?你们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情?”老汉一脸吃惊。 “沈平七八年前上山打猎死了。就留下一个娘子,也就是我刚说的王氏,还有两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就两个月前,王氏和小儿子也被人杀死了,连院子都烧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老汉震惊道。 “就是沈平的大儿子,他那大儿子不是王氏亲生的,王氏也属实有些过分,不光苛待沈念安,还把人卖给大户人家当了上门女婿,谁能想到那沈念安回头就把王氏母子给杀了!” “你可别胡说,官府都说了不是沈念安,是别人栽赃陷害的!” 随着这处的热闹,也有汉子靠了过来。 “嘁!还不是高门大户人家的手段,春枝还能认错人不成?” 妇人显然坚信王氏母子是沈念安杀的。 随着你一嘴我一嘴的闲聊,老汉终于“听明白”了事情原委。 “那两个孩子呢?”老汉关切的问道。 “沈念安就在城里给人家当姑爷啊,也不知道当的咋样了。要说城里人的上门女婿还能好过?春枝也跟着去了,那丫头是个缺心眼,沈念安都杀了她娘和弟弟,她居然还跟着。” “你这话说的,春枝不跟过去咋活?沈念安能单独留春枝一命,就至少能看出来对春枝还是不错的!” “你们见过沈念安?” “见过啊,他还和县令一起来过呢!” “那孩子长什么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城里吃的好穿的好,反正越来越有人样子,比以前可是好太多了。” “你们知道那户人家是哪家吗?我想着去看看孩子,总归是他们的舅老爷,不看上一眼,我这心里放心不下!” “这你得问里正,我们哪里能知道!” “我记得好像姓姜,也不知道好不好找。” “那能好找吗?城里人那么多,光姓姜的怕是都能挤满咱们村子……” “哎!本来还想着能让沈平认祖归宗,没成想成了这般模样。能带我去他家和沈平坟头看看吗?我这……哎!” “来来,这些糖果都拿给孩子吃!” 老汉沉痛的从袋子里抓了很多糖果分给了妇人和孩子,这下周围的人算是彻底炸开了锅,没想到沈平这个二舅这么大方。 热心的群众自然也不少,拿了人家好处还能不尽力么?所以忙带着老汉去了沈平家。 伪装成小商贩的何不愈站在残破的院落里看着满地的焦土,仍然感觉难以置信。 那个掉在河里的人居然活着,而且名正言顺的顶替了萧复成了上门女婿。 另一个难以置信的则是沈平一家的遭遇,没想到过了两个月,物是人非,沈平断后了! 那么到底会是谁杀的呢? 是不是现在那个冒名的沈念安? 作为一个郎中的何不愈几乎瞬间就排除了这个想法,那人能活下来已经就是奇迹了,怎么可能几天之内就杀人? 何不愈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那纸上是一张悬赏通缉令,画像之人正是萧复,因为上面的名字写着萧复。 现在有名字的通缉令是沈念安走了一趟浮云津,确认了萧复这个名字之后,才让叶惠中再次张贴的。 何不愈也没想到官府居然已经知道了萧复,什么时候官府办案这么厉害了? 少爷,真的会是你干的吗? 你当日口口声声说不会,其实已经悄悄回来杀了他们? 你可是沈平养大带大的啊,你怎么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这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何不愈的眼睛里雾气弥漫。 在泪光里,萧复的影子就出现了眼前,那个单薄和羸弱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会犯下这样的凶杀案。难道真是我眼拙了吗? 你现在又去哪儿了呢?是不是你根本就没信任过老奴啊? 少倾,何不愈把悬赏令重新叠好收起,整理了下衣服就从残破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带我去沈平的坟头看看吧!” “老丈,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好歹还有两个孩子活着呢。他们要是知道还有个舅老爷,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哎哎!说的是,回头我就找找那两孩子去!”何不愈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到了沈平的坟头,何不愈看着那土堆一时间心里各种滋味闪过,五味杂陈。 “多谢你们了,我陪着我外甥单独待一会儿!”何不愈回头看着围观的村民说道。 “老丈,人已经没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村民安慰了几句也就散了。 等到人都走了,何不愈才在沈平的坟前坐了下来,嘴里念念叨叨,一会儿哭一会笑的。 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洒在坟头照出凄凉的影子。何不愈叹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何不愈没有急着走,而是面向沈平的坟头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 “你护了他十六年,是他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我何不愈做牛做马的替他来报还。这辈子我得看着他好好的活下去……” 跪坐在坟前的何不愈久久未起,直到落日彻底掉进了深山,暮色开始从东方蔓延而来。 “你是谁?” 突然的一个声音让何不愈愣住了。 何不愈缓了下神,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头看向来人:“你是……?” “上河村里正张山!” “我是沈平二舅,好些年没来看过他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他,结果人却没了……”何不愈擦了揉了下眼眶说道。 “所以长辈跪晚辈?”张山嗤笑道。 “见笑了,不是跪,就是站的时间长了所以坐着陪他说说话。”何不愈尴尬道。 何不愈的这个理由倒是能成立的,大黎最正经庄重的坐姿就是跪坐,就是不知道这个里正有没有看见他磕头。 “沈平没有二舅!”里正张山没有继续纠结到底是跪还是跪坐。 “毕竟我们关系有些僵,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面,他可能没有跟你提过吧!” “你接下来是想去看沈念安和沈春枝?” “嗯,要看看才能放心。” 虽然搞不明白这个里正的立场和用意,但何不愈只能照着原来的身份继续圆下去。 “别去了,他们都好好的呢,你们这些年都没联系了,又何必给孩子添麻烦呢?” “可是……”何不愈回的有些挣扎。 其实去或不去,他不需要告诉里正。但是基于这个编造的身份,他就不能回避。 “我说过了,沈平没有二舅。” “是不是沈平告诉过你什么?” 何不愈有了更深的疑虑,很明显这个人知道更多的内幕。 “沈平只想让他好好的活着!” “我如果非要去看孩子的话,你要拦我?” “我拦你干嘛啊,王氏的案子官府可还没撤销呢,说不定他们对你这个二舅老爷感兴趣呢,你说是不是,何郎中?” 张山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展开在何不愈面前,那上面赫然是何不愈的通缉令。 “你……”何不愈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这都伪装成这样了,还能让人识破。 “沈平自从来到上河村,就从来没有过其他亲人,这都快二十年了,蹦出来个二舅?”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我这不是诈一下吗?也想不到别人啊。没想到还真是何郎中?”张山笑道。 何不愈一口老血,人心不古啊! “那你就没看到另一张通缉令吗?” “你是说萧复这张吗?” 张山又拿出来了另一张通缉令展开在了何不愈面前抖了抖。 何不愈都看傻了眼,你这个里正还能不能有点正事啊?老盯着我们干嘛? “对啊,你没发现问题吗?”何不愈试探道。 “你是说这萧复和沈念安长的像吗?” “肯定啊,说不定城里那个是假的呢?”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萧复才是真的吗?他人呢?”张山问道。 何不愈努了努了嘴没说话,现在他分不清这个里正的立场,自然不会言明实情。 “还真是千奇百怪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张山疑惑的说道。 其实这个年代的画像没这么逆天的能力,张山是因为他相对熟悉沈念安。 照着真人往上套,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而且画像就是照着沈念安画的。 “你知道城里那个沈念安是假的?”何不愈吃惊道。 “那真的呢?去哪儿了?”张山看向何不愈。 何不愈无语,怎么又绕回来了? “看来王氏和她的小儿子还真是他杀的!”张山看着沈平的坟头叹道。 沈平啊沈平,你知不知道自己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里正是说谁?” “何郎中明知故问?你能来看沈平,说明还有些良心。人既然找到了,不管是你还是萧复,以后就别再来清溪了,你们是贵人,这乡下地方哪里值得你们来。” “里正早就知道他是假的?” “知道也没几天!” 张山晃了晃手中的通缉令就又收了起来。 沈念安判断的没错,张山确实知道很多。 比如原主沈念安是姓萧的后代,知道可能会有人来找沈平或者沈念安。 这些都是沈平告诉他父亲的。 张山也没有说谎,虽然他曾经有过疑虑,但到底也没敢多想。 但何不愈和萧复指名道姓的通缉令加上他知道的内情,一下就让他豁然开朗。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难怪沈念安口口声声说着沈念安如何如何,而不是说他自己。并言之凿凿的说总有一天会揭开盖子看到真相。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沈念安,而萧复才是。 人家现在认祖归宗了,所以才改姓了萧。 而可怜的沈平连名义上的儿子也没了。 “里正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护着一个假的呢?” “何郎中说错了,我护不了他,他也不需要我护。今天能提醒何郎中也是看着何郎中一片仁心的份上……” “沈平不该是这样的结局,这对他不公!” “而那个孩子叫沈念安,沈平的沈!” 何不愈看着远去的张山,双手紧紧的攥起。 你有护着他的理由,但我也有必须杀他的理由!虽然我也不想如此。 第65章 明府不知何处去,县丞依旧很八卦。 翌日,沈念安带着沈春枝等人从青竹里回到了姜府。 本来心情愉悦的沈念安进了姜府看着迎接的管家,心里又没那么痛快了。 因为这府里还有个有病的娘们! “姑爷不去看夫人吗?”迎上的管家问道。 夫人这几天可是不太痛快,姑爷要是去看看,估计能好一点。 “苏管家,你回家也是你主动去看你家娘子吗?”沈念安看向苏禹。 呵!我能自己跑到大灰狼爪子地下? 不是玩欲擒故纵么?玩呗! 或者姜念卿是个石女或有别有内情。 但不管哪种,总有结果分明的那一天,自己并不急迫。 啊!苏禹傻了,这能一样么? 自家那婆娘不是公主不说,也没夫人那么漂亮啊。她要敢扎刺,老夫收拾不了泰西女人,还能收拾不了她? 惊醒过来的苏禹刚要说话,结果哪还有沈念安的影子,倒是谢阿奴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老管家这腰还扶着呢?”谢阿奴围着苏禹绕了三圈,看的苏禹浑身发毛。 苏禹被谢阿奴转的快晕了头,转来转去的,你搁这相马呢? “谢大侠不回去看看你那泰西女人吗?这空了好几天,估计能攒不少劲!”苏禹笑道。 谢阿奴的脸色僵住了,嘴唇子更是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这姜府的人说话也太气人了。 “夫人,姑爷回来了!”青禾进到屋里走到姜念卿身边小声说道。 今日的姜念卿穿着一身素洁的道袍,正手持拂尘打坐。听到青禾的声音,姜念卿虽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但脸上却微微泛红。 青禾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可咋办啊? “他……”慎了半晌,姜念卿睁开了秀目看向青禾,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合适。 “夫人,姑爷没有过来,姑爷明显是生气了。他问了管家一句,说你回家也是你主动去看你家娘子吗?”青禾回道。 姜念卿听到沈念安没有过来,就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原本想着这样挺好,可真变成了这样,心底里的失落还是蔓延开来。 等听到后面的话,原本有些红润的脸庞更是立刻惨白起来,整个呼吸都紧了几分。 “这样也好,慢慢的也就淡了,以后少见上几面缓过这阵就好了……” 姜念卿像是在自言自语。 青禾有些无语,要真淡到那地步,姑爷还会留下吗?但眼下她也不敢再刺激姜念卿。 回来后的姜念卿少言寡语,更是捡起了好长时间都没用的道袍穿在了身上,手持一把拂尘一天到晚在那里静坐。 可明显心思不定。要么就神情恍惚,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要么就胡思乱想的满脸红润,也不知道又想到了和姑爷的哪一次。 青禾哪里能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就是想通过修道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推脱姑爷的时候也有个说辞,可人家压根就不来。 这次两人的小别扭倒是能撑一段时间,可也不能老这样啊,以后怎么办呢? 退出来的青禾站在门口怔怔出神,宽阔的院落里绿意盎然,却化不开青禾眉间的愁绪。 ----------------- “县令和县尉不见了?”沈念安看着老县丞一脸懵逼。 自己就出去了两三天,县令怎么还能丢了呢? 要不是看着老县丞长的不像骗人的样子,沈念安都怀疑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沈念安本是来对面监工,顺路看看叶惠中,谁知道还能遇见这么离奇的事情? “几天了?说不定他们有事外出了呢?” “沈姑爷,这都五天了,不光县衙没看见他们,就是他们家里都急疯了。这怎么会是有事外出了呢?“县丞哭丧道。 “叶惠中哪有家啊,不就后衙有两个丫鬟和小厮么?” “那丫鬟和小厮也快疯了!”县丞有些无语,这个是关心的重点么? “我怎么没听别人说过呢?” “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敢说出去?清溪不得翻天了?也就是沈姑爷,老朽才敢多这个嘴!” 不得不说,沈念安在县衙里面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沈念安也是一头雾水,这事情可真是见鬼了。 “主簿已经去南州府报官了,现在我们就只能边找边等,看上官来了之后怎么办。” 老县丞一脸愁苦,劳碌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老县丞,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他们俩私奔了啊?”沈念安一脸纠结的问道。 老县丞干瘦的眼眶里眼珠子瞬间增大,身后的青颜和阿奴也是惊骇莫名。 “沈姑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县丞凑近了几步贼兮兮的问道,眼睛里神采飞扬。 沈念安一口老血,这个县丞怎么比自己还没溜呢?这么恶心的事情亏你能想得出来? 叶惠中那样的人就算再不着调……卧槽!还真不好说会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毕竟许令看着天生一副小受的样子。 沈念安被自己想的猜测吓了一跳,感觉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沈姑爷想到什么了?”老县丞激动道。 “县丞可知背后诽谤上官是什么罪?县丞身为县令的左膀右臂,不知为县令分忧反而造谣传谣是何居心?”沈念安厉声道。 叶惠中虽然不怎么上台面,但再怎么说也算不打不相识,虽然个人爱好有些特别,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别人坏他清誉。 “沈姑爷,你……”县丞哆嗦着嘴唇子张口结舌,指着沈念安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难道说的不对么?”沈念安看着县丞一脸失望。 阿呔!老县丞恨不得当场吐血三升。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明明是你先说的啊! 关键他还返身就把自己给埋了,天地间岂能有此等人焉? “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问过他们家人了么?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吗?”沈念安问道。 (╬▔皿▔)老县丞只恨自己年老体弱,否则非得跟沈姑爷论个长短,有的没的不也是你先说的吗? “哼!沈姑爷非我官府中人,岂能过问案情?”老县丞双手一背,山羊胡子一抖,气势凛然,颇具气象。 沈念安叹了一口气,爱说不说吧,本来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跟叶惠中的关系……也就那样吧,看看再说。 本来已经不打算管的沈念安总觉得自己有失朋友道义,决定再问一个人,要是还不知道就算了。 “哐啷!”一声,一坛酒砸在了桌上。 “赵叔,要没我,你连口酒都喝不上啊!”沈念安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赵五里本想骂几句,可看着桌子上的酒还是收住了。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这张嘴太贱! “赵叔,县令都丢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当差呢?” “没心思不也得当么?犯人跑了你管啊?”赵五里气道。说的好像自己能找到似的。 “赵叔,县令会不会是自知罪大恶极,所以逃跑了啊?”沈念安睁开了眼睛看向赵五里。 “你小子别胡说,就算你那案子县令没抓住凶手,可他责任不大,换谁来也一样。再说要跑也早跑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可就奇怪了,不但自己不见了,还把县尉也给搞走了。难道是被绑架了?”沈念安微眯着眼睛一副很有智慧的样子。 “绑架县令有啥用,还不如绑架你合算,至少姜家有钱!”赵五里鄙夷道。 “赵叔,这酒我还是拿走吧,放你这儿岂不是全让你糟践了?”沈念安无语道。 老赵头哪儿都好,就是嘴太欠,什么叫绑我合算?小寡妇不得心疼死? “等等,哪有送给人的东西还拿走的?撒开!”赵五里急头白脸的护着酒坛子。 “一大把岁数了没什么出息,你喝吧,我走了!”沈念安起身拍了拍衣服。 赵五里看着远去的沈念安直皱眉,要不找个郎中给这孩子治治这嘴? ----------------- “夫人,叶惠中和许令不见了!现在南州刺史都已经到了清溪……”苏禹急匆匆的进来说道。 “什么?叶惠中不见了?”姜念卿惊道,一个县令怎么还能好好的就不见了呢? “苏管家,谁告诉你的?”旁边的青禾也有些震惊。 “姑爷今天去了县衙,老奴也是刚听姑爷他们回来说的,说县令和县尉都已经五天没见人影了……”苏禹急忙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那岂不是我们去青竹里的时候就不见了?”青竹惊道。 “也怪老奴这几天没去过县衙,没早知道这事。”苏禹有些汗颜。 姜念卿虽然明面上是一个闲散人,但所在地的县令丢了,事关重大,不能不过问。 最关键的是怕有心人针对公主。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敢往外说,也就是咱家姑爷在县衙吃得开……”青禾倒是替苏禹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的事情怎么一件比一件离谱。 “念安回来了?”姜念卿说着,目光就黯淡了下去。 “夫人,你先别管姑爷了!”旁边的青禾急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都好几天了,现在全无线索。夫人,你说会不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靠近我们?”青禾眼睛发亮,怎么看都不简单啊。 “今天太晚了也不方便,明天去看看吧!” 姜念卿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叶惠中好好的县令不当,添什么乱啊! 第66章 县令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清溪县城西南处的一处土窑里,已经参加集体劳动多日的县令叶惠中和县尉许令两个人正可怜巴巴的挤在一个破屋子里骂娘。 两人现在完全没了人样,浑身破烂、蓬头垢面、乌漆嘛黑的跟其他懒汉分不出高下。 这个屋里全都是抓来的懒汉,为了防止懒汉们逃跑,工坊看守极严。这完全是出乎了两人的预料,还跑什么啊,跑个鬼! 两人当时就意识到不好,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所以当即就表明了身份。 结果被工坊的人一顿嘲笑和暴打不说,还说他们失心疯了,连县令都敢冒充。 几次据理力争,每次都被打的很惨,现在就是别人问他们是不是,他们都不敢承认了。 现在想跑跑不掉,说明身份别人又不信,真所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个沈念安不是人啊! “沈念安这个竖子太过分了,等老子出去扒了他的皮!”叶惠中气气呼呼的挑着脚上的水泡。 “明府,这怪不上沈姑爷吧?毕竟他也不知道是我们啊!”许令说了一句公道话。 “哼!就算如此,他怎么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律法中有哪条让他这么处置懒汉?” 如果是过去,叶惠中才不管懒汉被谁欺负。但现在只想大呼一句,懒汉也得有人权! “对对,县令大人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旁边一个懒汉大笑道。 这两人魔怔了不成? “管事,县令大人又活了,哈哈~”另一个懒汉朝门外大喊。 这两人算是他们生不如死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子,天天做春秋大梦! 卧槽!叶惠中和许令一个激灵,慌忙趴在地上很是熟练的捂上了头。 这些懒汉不思出路,反倒是坑害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刁民?等本官出去砍了他们的头! 果不其然,随着“嘭”的一声,进来了个汉子对着两人辱骂了几声,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县令大人?起来说话!”汉子笑道。 “大哥,我错了,我不是县令,我也没说我是县令啊,都是他们诬陷我啊!”叶惠中哭喊道,一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哼!再敢胡言乱语,把你交给官府判你个重罪!”汉子气道。 “真的?”许令眼睛亮了,要是交给官府,自己和明府不是就有救了么? “煮的,我看还是打的太轻!”汉子说完,顿时屋里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汉子关上门走了出去,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懒汉们看完了热闹又百无聊赖的睡了过去,叶惠中和许令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缓了半天,许令才爬向叶惠中。 “明……阿明,你还好着呢么?”许令推了推叶惠中,好像还是活的。 “许令,我们得想办法跑出去,否则早晚会死在这里!”叶惠中趴在地上闷闷的说道。 “怎么逃?”许令一脸懵逼,要是能跑不早就跑出去了么,还用等现在? “杀人放火,总有一样行!” 卧槽!许令瞎了一跳,县令大人好狠的心思,但你这也太不尊重自己了。 我是县尉啊,还能看着你犯法? 就在许令纠结要不要先把县令绑起来的时候,“哐啷!”一声,门再次被踢开了。 心思各异的两人急忙抱头,这些刁民有完没完啊? “你们俩真是县令和县尉?”上方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管事?”叶惠中听到声音转头往上看,才看到站着的是工坊管事。 看着倒是不太凶,但自己该说是还是不是啊?要不要搏一搏? ----------------- 翌日上午,姜念卿来到县衙就看到县衙门口围着很多人,难道叶惠中丢了消息传出来了? “夫人!”本来就在对面监工的徐冲见到自家主人前来,忙迎了上来。 “夫人,叶惠中和许令回来了!” 徐冲说话都有些结巴,总感觉这里面好像有自己的事。 “怎么回来的?”青禾奇怪道。 姜念卿也眼神灼灼的看着徐冲。 昨天才接到消息说人消失好几天了,这一晚上人找到了? “属下不知道,属下来的时候就听说县令回来了,听说南州刺史也在里面。”徐冲说道。 “我进去看一下!”姜念卿说完就往前迈步走去。 姜念卿带着丫鬟和徐冲等人来到县衙后院,就看见了院子里不少人正在忙碌,管家苏禹也在院子里面。 “夫人!”管家看到姜念卿前来,急忙迎了过来。 “怎么回事情?”姜念卿拧眉道。 “夫人,叶县令和许县尉就是从咱们家的磁窑找到的!”管家苏禹低头道。 作为管家的苏禹实在有些尴尬,昨天刚知道县令丢了,今天早上人就被自家管事送回来了。 刚想着弄清楚再回去说呢,没想到夫人就直接杀过来了。 真是天要亡我啊! “怎么会在咱们家磁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姜念卿也没继续追责。 “夫人,老奴是磁窑管事,都是老奴管理不善,办事不周,老奴死罪!”苏禹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跪在了地上。 “你是?”姜念卿疑惑道。 “夫人,他就是咱们府上管理磁窑的管事冯大,按冯大的意思是,姑爷前几天让几个护卫送了几个懒汉过去,说是让他们去烧窑。”苏禹回道。 “他们被送过去的时候就大喊大叫说自己是县令,可县令怎么会变懒汉呢?所以冯大他们也就没管,倒是把人给收拾了好几顿。” “昨天晚上我跟管事的都交代了下,冯大这才怀疑那两个人说的可能不是疯话。可他当时也没说,回去一查,这才知道真是叶县令和许县尉!” “老奴是怕自己想多了才没说!”冯大也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徐冲,怎么回事情?”姜念卿转头看向一直跟着沈念安的徐冲。 “夫人,那天姑爷带我们去看苏三娘,结果苏三娘的店铺关门了。旁边卖面的老汉说是二麻子带着一伙懒汉堵着不让开门,这些懒汉专门欺负良善商家。” “所以姑爷才让我们抓了墙根下躺着的懒汉,说是送过去给他们点教训,可怎么会变成县令和县尉呢?”许令听的也是一脸懵逼,果然有自己的事情。 “当时你们没发现这些懒汉有问题吗?叶惠中和许令怎么会在里面呢?” “我还开玩笑说其中有一个声音像县令。可他们完全就一个懒汉的样子啊,面目也不熟悉,怎么会是县令呢?”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青禾问道。 就算莫名其妙的误会了,悄悄送回来不就行了么,怎么还满城人都知道了? “夫人,老奴想让他好好洗漱一番,换一身体面衣裳,结果县令大人死活不换。外面人不知道内情,但县令的样子却是看见了!”冯大解释道。 青禾眼珠子一转,这个叶惠中真是长能耐了!这是故意让姜府难堪,跟公主置气! “姜夫人!”从屋里走出了两个中年人。 其中一个儒雅男人正是南州刺史杜预,另一个南州长史裴方。 “杜刺史,裴长史!” “姜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杜预请道。 “我进去和刺史、长史说几句话,青禾你跟进来,其他人就在院子里守着。” 姜念卿说完就和杜预进到了房间。 “臣杜预、臣裴方见过长公主!”进了屋子,杜预和裴方才行人臣之礼。 在大黎,就哪怕是这种见礼也只是垂手抱拳,并不需要下跪。 “杜刺史,到底怎么回事?叶惠中怎么会变成懒汉呢?”姜念卿看向二人。 现在她也顾不上跟两人客套。 杜预嘴角抽了抽:“公主,还是让叶县令亲自跟您说吧!” 话音未落,一身丐装的叶惠中就进到了屋里,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乞丐。 姜念卿看的一愣,就这面相和装扮不烧窑都说不过去啊! “姜……”叶惠中看见姜念卿,就想着依照往常打招呼。 “还不见过公主?姜夫人正是长公主所用的民间身份。公主生活在你治下,该是多大的荣耀,看看你搞些什么名堂!” 杜预气的拦住了装聋作哑的叶惠中。 叶惠中知道姜念卿真实身份吗?当然知道!他是上官点拨才知道的,并没有明说。 所以他一直装聋作哑,包括上次硬刚都是一个道理。但现在明显不行了。 “清溪县令叶惠中见过长公主!臣不知公主身份,臣……”叶惠中低头道。 “叶县令当真不知?”姜念卿一双眸子像利剑一样插向叶惠中。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叶惠中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不透露,杜预也不会交代吗? “叶惠中,你耍什么鸡贼?”杜预气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甩锅,你要真不知道,那不就是我的失职了吗? 叶惠中一口老血,自己不是没办法么? 如果说知道,今天这事不就成了故意给公主难堪了吗? “看来叶县令对本宫有意见?”姜念卿笑道。 “公主,臣不敢,臣就是……公主,沈姑爷太过分了……呜呜……” 叶惠中正戏演不下去,开始走偏门了。 姜念卿看到委屈痛哭的叶惠中,面上的表情果然缓和了几分。 “叶县令说说吧,你好好的县令怎么就变成懒汉了,又怎么被念安送过去烧窑了。你跟念安两个人现在处的不是还不错么?”姜念卿淡淡的说道。 姜念卿贵为大黎长公主,真正要使用起权势来,在这大黎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姜念卿这些年不常以公主身份来处事,也一直尽力避免干涉政事,更不想给地方治理造成困扰,给人留下话柄,让兄长为难。 这话的意思是说,造成当下的问题不是因为叶惠中与姜家姑爷沈念安有私仇才导致的。 姜念卿不需要向杜预交代,但她需要解释清楚。不是姜府的责任,别人也休想泼脏水。 “公主,臣……呜呜……臣本是藏在懒汉里想探听懒汉为啥不事生产,好对症下药。没想到被沈姑爷抓了,还把臣打了一顿……” 叶惠中哭的很是凄惨,至于打工的事情是死活不能说的。 叶惠中一哭二闹三上吊,所有的操作无非都是博取同情。 当然他一开始不是这么想的,主要是被沈念安那个竖子气完了,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最起码也要给他点教训。 可现在不光刺史在这里,姜念卿也表明了身份,所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反正自己很委屈,你们说怎么办吧? “叶县令既然是公事,为何县衙诸人都不知情?”姜念卿问道。 县衙要是有人知道,还用闹到南州府? (⊙?⊙)啊?叶惠中傻了。 你们家人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就一个个的那么会钻空子呢?刚才刺史可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叶惠中不自觉的就看向刺史,就看见杜预脸色发黑,眼若利剑。 叶惠中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次好像真完了! 第67章 阿奴脚踩舅老爷,笑问客从何处来。 翌日,闲散的姜府姑爷沈念安正在前院里和“泰西党”众人坐在墙根下扯犊子。 “这叶惠中是不是有大病,好好的当什么懒汉呢?” 沈念安听到这个消息都感觉不可思议,古代的官员这么亲民吗?伪装成懒汉搞调研,人才啊! 虽然叶惠中被姜念卿识破只能老实交代,但官府不要面子吗? 所以最后传出来的结果就是县令大人连懒汉都不放弃的亲民形象。 这让一众懒汉们很是羞愧,还以为朝廷不管他们呢,敢情县令心里有我啊! “而且他俩打扮的还真像回事,咱们谁也没认出来。”徐冲说道。 “我得看看他去~”沈念安笑道。 “姑爷,万万不可,叶县令终归是读书人,也是极要面子的。凡事过犹不及!” 徐冲吓了一跳,你要再去伤口上撒盐,叶惠中上吊了怎么办? “有长进了啊~”沈念安笑道。 “那是,跟着姑爷怎么都能长点本事~” 聊过了叶惠中又聊女人,男人们聚在一起,话题总是很广泛,不知道怎么的就过渡到了泰西女人身上。 沈念安估摸着应该是在座之人都是泰西党的缘故,这个话题最为相通。 “这泰西娘们还真是不一样,咱们大黎女人不管多彪悍,只要躺床上要么就没动静,要么就哭哭啼啼的。这泰西娘们大喊大叫的恨不得把房顶都掀掉!”莱一刀扶着腰雄姿勃发。 “啊?你家那娘们那么厉害么?” 苏禹看着莱一刀一脸疑惑。 “你家娘们不叫唤么?” 莱一刀同样疑惑的看着苏禹。 啊?叫唤好还是不叫唤好呢?苏禹有些纠结该怎么回答。 “苏管家都多大岁数了,能来两下就不错了,还能把人给整叫唤了?” 徐冲无情的揭开了苏管家的伤疤。 “徐冲你别瞎说,我家那娘们性子闷!”苏禹老脸通红。 要是过去还能整治这小子,可现在这小子颇受姑爷宠幸,还没法收拾他了。 “我看苏管家的那娘们不是不叫唤,而是来不及叫唤!”谢阿奴笑道。 “你!你……老夫怎么会那般不堪?” 苏禹羞愤的结结巴巴。没想到这个谢阿奴也是个记仇的主,不就取笑了你一句么。 “哈哈~原来如此~” 几个人乐的前仰后合,苏禹脸色更黑了。 “姑爷,你怎么这么懂泰西女人啊?”笑完了的徐冲问道。 “我懂个鸟,连苏管家都知道泰西女人的滋味了,我那两个泰西女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沈念安气道。 “要我说姑爷还是别要了,这泰西女人其实比不了咱们大黎女人,太费腰!” “屁,哪还不都是你们没用,你家姑爷我整治泰西女人跟玩儿似的~”沈念安不屑道。 “他还真能行!”谢阿奴附和道。 这位大爷一整一个晚上,自己都佩服不已。最主要还让自己在外面站岗放哨,太气人了。 “姑爷,姑爷……你二舅老爷来看你和沈小姐来了……”正当几个人扯淡扯的欢乐的时候,外面跑进来护卫说道。 正在笑着的沈念安脸黑了,是不是自己太好相处了,谁都敢来戏弄自己了。 自己哪儿来的二舅老爷啊? “姑爷,真的,他说他是从上河村打听到的……”护卫看着沈念安脸色有些不善,所以忙解释道。 沈念安看着护卫不似作伪,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交代管家: “苏管家,你去把人迎进来到客室招待,我回去叫沈春枝!阿奴,你也在门口候着。” 虽然心里一阵懵逼,但眼下人都到这里了,沈念安也只能随机应变。 至于沈春枝到底有没有个二舅老爷,这不得回去问沈春枝么? “春枝,赶紧停了吧,姑娘家家的,哪里需要努力,随便耍着玩玩就行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沈念安看着正在练剑的沈春枝就一脸心疼。 “啊?”停下手的沈春枝满脸疑惑。 刚才还把自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自己好吃懒做、不思进取,这出去一趟招鬼了? 不说沈春枝了,就连教剑的青颜也疑惑的看着沈念安,姑爷这是想开了? “快快快,赶紧把剑放下,这得多沉啊!” “青颜,带春枝回屋好好打扮打扮,花裙子羊角辫啥的弄一弄,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沈念安一脸和蔼。 “春枝,走吧!”以为姑爷想开了的青颜带着一脸懵逼的春枝回到了屋里打扮。 “姑爷,回来怎么不进屋呢?”风情万种的素锦从屋里迎了出来。 “不进了,春枝的二舅老爷来了,我得带着他去见见!”沈念安尴尬道。 “噗!奴婢还说呢,姑爷怎么好端端的让春枝换衣服。”素锦笑道。 这明显是姑爷怕人家二舅老爷以为春枝过的不好所以才临时抱佛脚。 “你和青颜也一起来!”沈念安说道,毕竟对方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 “春枝,你家有亲戚吗?比如二舅老爷啥的?”沈念安看着打扮一新的沈春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姑且这样吧。 “没有啊,我娘娘家人也早没了,我们家也没有亲戚啊!” “走吧,来了个人说是你二舅老爷!”沈念安揽过沈春枝肩膀就往外带。 “所以你才让我换衣服?”沈春枝气道。 就说呢,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心。 “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委屈你了吗?” 兄妹俩边吵就边往外走,倒是想看看这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二舅老爷。 而在大门口的二舅老爷何不愈看着姜府心里一个劲的后悔。 他在清溪好好打听了一番才正式登门,没想到这姜家居然是清溪最富贵的一家。 要知道当初入赘的是这家,何至于那么急迫,说不定这家也能成为少爷的助力。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反倒是让一个莫名其妙的竖子捡了便宜。 这个竖子也是命大,当初基本就是个死人,自己和少爷两个人把他扔到水里,就没想着他能活过来,到底还是失算了。 如果当初的何不愈还有一丝为医者的宽仁,那么现在的何不愈只想杀人。 因为他没有退路,也绝不容许再出现意外。 虽然前几天被那个里正吓了个够呛,但有一点何不愈是确定的。 官府之所以能那么快就锁定萧复和他的身份,这个假货才是关键。 所以只要这个人活着就是少爷的威胁,更何况他现在还和沈春枝在一起。 这是何不愈承受不起的代价。 今天,就先来看看虚实再说。 随着管家的热情接待,何不愈微笑着进到了府里。看着花团锦簇的府邸,何不愈的心里更加不痛快,脸上却是一副和蔼长者的样子。 “你老稍坐,我家姑爷稍后就来!” 苏禹让何不愈坐到了榻上,后面跟着的两个汉子则坐在了下首。 “就是想来看看孩子,倒是没想到给你们添了麻烦!”何不愈客气道。 “应该的,我家姑爷要是知道还有您这么一个亲戚,说不定多开心呢!” 就在苏禹和何不愈客气的谦让中,沈念安带着沈春枝来到了客室,身后跟着的不光有素锦青颜,还有大镖客谢阿奴。 如果沈念安穿越过来一切顺当,自然不会这么谨慎。 但他一开始就陷入死局,心里不可能没戒心。更何况突然冒出来一个二舅老爷。 当沈念安进了门,何不愈的眼睛里瞬间光芒大放。当日的一个死人,今日竟然器宇轩昂,贵气非凡。 就算他知道内情,就算他是第二次见沈念安,也仍然被沈念安和萧复几乎相同的长相所震惊,差点晃了神。 “你是念安?”何不愈控制了下情绪,脸色激动的看向沈念安。 “你认识我?”沈念安有些困惑。 “看来你真是念安,你是春枝吧?好好,看着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何不愈没有搭理沈念安,反倒是走向了沈春枝,似乎是要摸沈春枝的头。 沈念安忙拉着懵逼的沈春枝后退了一步,满脸警惕的看着何不愈。 “哎,我这不是先去了一趟上河村么,才知道你们家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能认出,也是听村里人说的,还有这张画像。” 何不愈从袖袋拿出画像递给了沈念安。 但沈念安并没有接过来,反倒还是一直警惕的盯着何不愈。 沈念安的立场很简单,之所以前来是因为人家已经找上门了,不能不处理。 但自己不可能莽撞,无论这个二舅老爷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 因为他和沈春枝并不需要迫切的认一个来历不明的二舅老爷。 哪怕闹翻了也没关系,但就是不会冒险。 何不愈也愣住了,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竖子能如此谨慎,就是连一张画像也不敢接。 不过由此他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竖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哎,到底是我来的唐突,以前也没有见过面。你看看这个,这是村里人给我的。” 何不愈说着就展开了画像,画像之人正是沈念安,名字是萧复。 “拿下他!”就在众人疑惑与懵逼中,沈念安却突然一声大喝。 沈念安说完就拉着沈春枝急速后退,眼角处,谢阿奴的剑光闪过。 “竖子尔敢?”两个汉子当即向前扑来。 何不愈傻在了当场,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第68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要误了舅爷性命! 何不愈能光明正大的来姜府一窥沈念安虚实,自然不是莽撞着来的。 从身份上来说,今日的他已经不是通缉令上的何不愈,而是寻亲而来的“二舅老爷”。 如果这个府里的沈念安是真的沈念安,可能还会存在纰漏。毕竟沈念安已经成年,说不定原来的沈平交代过什么。 可一个假货和一个黄毛丫头,面对自己这个二舅老爷,就哪怕不亲近,也不至于闹出多大动静,又不是冒充的邻居二大爷。 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人突然找过来说是你亲戚,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年代是比较常见的。 因为交通,因为距离,还因为普遍穷苦,就算是亲戚,也可能很多年才见一面。 就是相认不成,但至少他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难道认个亲还能有生命危险不成? 现在的大黎可不是法外之地。 更何况,他手里还攥着沈念安的致命把柄,他是个假货。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看出什么,他敢抓自己么?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竖子他真敢! 更加让何不愈震惊的是,这个竖子身边居然有高手。 何不愈虽然功夫稀烂,但作为一代名医,却见识不凡。 这个冲过来的汉子显然是绝顶高手! 这姜家不就是个富贵之家么,怎么有这等高手?而且派来保护一个小小赘婿,还有没有天理了? 少爷要是有这等高手,何至于把一个樵夫当宝贝? 樵夫很厉害,何不愈也知道,要不然不至于煞费苦心。但那要看跟谁比,跟这个人比不了! 等何不愈心里闪过这些疑惑时,整个人已经像一个小鸡崽子一样被谢阿奴掼倒在地上。 那划过去的剑光则震飞了扑上来的两个汉子,砸翻了椅子,两人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电光火石的工夫,谢阿奴已经完成了以一敌三的戏码。其他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情呢。 最先反过来的自然是素锦和青颜,忙拔剑就把沈念安和沈春枝护在了身后。 “姑爷……”再次反应过来的是管家。 可是为什么啊?不是来认亲的么,姑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翻脸了? “哥哥!”最后反应过来的是沈春枝。 虽然已经回过神来了,但整个脑子依然是乱的。这个老汉不是二舅老爷么?为什么沈念安突然就把人打倒了? 对于沈氏孤女沈春枝来说,她对亲情的渴望是非同一般的。 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二舅老爷,但如果真是亲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这世上,自己没那么孤单。 血脉亲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沈春枝也知道沈念安其实对她不错。但心底里终究知道他们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就哪怕是那个心里已经恨死了萧复,沈春枝也时常想起。因为无论如何,他们确确实实有过多年的兄妹名分和情谊。 如果能多出来一个有血脉关系的二舅老爷。这是血脉亲情,自然不同常情。 这无关于沈春枝有没有良心,或者知不知道好歹。而是有了血脉和亲情关系,天然的就会觉得亲近一些。 两个摔倒在地上的汉子顾不上疼痛,翻身起来就再次扑过来。 不光是因为何不愈被制服,还因为一个武人的尊严,刚才被击败的实在太轻易了。 “住手!……住手!……”反应过来的何不愈急忙喊道。 到底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虽然他内心里怒火滔天,但现在也不是激化矛盾的时候。 自己是来探听虚实的,不是来送死的。 “你这孩子干什么,我是你二舅老爷啊!”何不愈让两个汉子停了手,看着沈念安一脸痛心。 “他会不会是真的啊?”沈春枝拉了拉沈念安的袖子犹豫道。 “二舅老爷?”沈念安盯着何不愈笑道。 “是啊,我是这些年没来看过你们,你们不认识也情有可原,但这是干什么啊?” 何不愈心里一肚子疑问,实在不明白这个竖子怎么不让人把话都没说完就翻了脸,总不能自己刚说了几句话就露馅了吧? 怎么可能呢?那些话是反复斟酌过的呀! “他要是你二舅老爷,我还是他二大爷呢!”沈念安笑道。 随着沈念安的话音落下,管家苏禹和素锦青颜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沈念安。 姑爷是打定主意不认么?否则实在想不通怎么会说这种没有伦理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能不能先让我说清楚和你父亲的关系?”何不愈急道。 看着急迫的何不愈和两个憋屈的汉子,沈念安脸上的表情更轻松了。 正当沈念安开口要说话时,门外却传来了姜念卿的声音。 “念安,听说……念安,这是怎么了?” 一身华服的姜念卿看见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微笑转成了惊愕。 虽然姜念卿下决心少和沈念安接触,哪怕知道沈念安生气了,也狠着心没搭理。 可形势不由人,突然冒出来的二舅老爷打乱了姜念卿的计划。 念安的长辈来了,自己这个“夫人”要还那么不知体统不顾礼仪,这个小男人说不定能把家里的房子给烧了。 当然,只是烧房子还好,就怕他跑了。 所以于情于理,姜念卿必须得出来接待这位二舅老爷。可哪里想到会是这种场面? “夫人来了?”沈念安笑脸相迎。 外敌当前,小两口那点矛盾就算不得什么了。 躺在地上的何不愈看着姜念卿,又听着沈念安叫她夫人,整个人都傻住了。 当初和少爷到底错过了什么啊?这等家世,这等姿色,居然全都便宜了这个竖子! “他说他是我二舅老爷!”沈念安笑道。 姜念卿一双美眸瞪的老大,你把你二舅老爷摔地上就这么开心? “你是念安的妻室?” 反应过来的何不愈急忙开始挣扎,可惜上面的谢阿奴不看任何人脸色,把何不愈气的够呛。 “啊?你这是……”姜念卿被何不愈一问才窘迫起来,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主打浑水摸鱼。 “你看看你男人怎么对待长辈的,老夫远道而来看他,结果却被他这般对待……”何不愈气的脸色发黑。 “念安,他万一是呢?”姜念卿犹豫道。 周围的人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咋地,不知道姑爷为什么这么武断。 “我听夫人的。二舅老爷既然是我和春枝长辈,那我们就好好说说。让这两个汉子歇息可以吧?”沈念安笑的如沐春风。 姜念卿没想到沈念安在这几天生气的情况下,今天还这么听她的话,心里宽慰了不少。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跟念安还有春枝说说话!放心吧,俩孩子这是遇上事了,谁都不信任,说明白就好了。” 不得不说何不愈的说辞很是能迷惑人,就连姜府里的人也觉得这位老人够通情达理的。 宾主重新落座,茶水点心上桌,何不愈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这个女人说了算。不过也好,省得这个竖子无法无天。 “有什么话好好聊,有些误会说开就好。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吩咐下人准备饭食……”姜念卿尽量做着一个晚辈媳妇的本分。 “都是一家人,你也留下说说话吧!” 何不愈哪里敢让姜念卿走,谁知道这个竖子会不会再次发疯。 而且女主人在,他握着的把柄才有用。 “夫人留下吧,管家和阿奴也留下,阿奴你好好看着我二舅老爷,我二舅老爷岁数大了,万一晕倒就不好了!”沈念安笑道。 何不愈一口老血,这个竖子是还不放心,他到底是发现了纰漏还是打定主意不认? 何不愈猜度了下,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他是个假货。 “老夫本来是沈平母亲的弟弟,也就是沈平的二舅……” 等到姜念卿坐定,何不愈开始一本正经的演说他那一套编好的说辞。 但沈念安哪有兴趣听他扯犊子,真当他无的放矢?不过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 “说吧,你到底是谁?”沈念安的目光像利剑一样扎向了何不愈。 “你……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愣了一下的何不愈气的直哆嗦,同时目光也看向了姜念卿。 “好,你不说我说,你不会以为我刚才是胡作非为,或者就是打定主意不认你这个二舅老爷吧?”沈念安脸上笑容满面。 但何不愈只感觉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故意不认,难道他真的发现了问题?这怎么可能呢? “你说你是我二舅老爷,这是很大的辈分对不对?你老可以回忆一下我们从见面开始的场景,管家也在,管家也可以回忆一下。” “从你介绍开始,我这个晚辈就表现的很警惕,很不礼貌,甚至还让人把你摔在了地上,可你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呢?” “是刚才!我问管家,假如你是一个人的二舅老爷,自己千里迢迢来看他,结果他不知好歹,你会如何?” “生气!非得骂死他。姑爷,说实话老奴刚才也不理解你怎么那么说话,万一他真是你二舅老爷呢。老奴现在全明白了!” 苏禹明面上虽是个管家,但实际上却是公主府的文臣主簿,这其中的道理一想就通。封建制下的长辈权威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是怕吓着你们啊!”何不愈愕然道。 后知后觉的何不愈也发现了问题,这个竖子真是好敏锐的心思,但当下也绝不可能认。 “问题的关键当然不在这一点,但却让我对你产生了怀疑。然后你拿出了一张画像。” “那张画像画的是我,名字写的是萧复。你说你问了村里的人,又有画像才认出了我是不是?”沈念安看向何不愈。 “是啊!”何不愈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而且你能不能别笑了,实在太渗人了。 姜念卿睁着一双大眼睛困惑的看着沈念安,也想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那画像不就是后来张榜悬赏出去的么? 至于管家、谢阿奴等人就更懵逼了。 沈念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何不愈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何不愈。 “你说你是沈平二舅,你说你问过了村里的人,你说你有画像。所以有一个长的跟我很像的叫萧复的家伙杀害了春枝母亲和弟弟的事情,你也应该全部了解了,对吧?” “对啊,我就是问了村里人才知道的啊!”现在的何不愈气势上已经弱了下去。 因为他心里在不断琢磨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所以也没注意沈念安怪异的说法。 “我大黎人口不足万万,除了双胞胎,找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何其之难?更别说我和萧复几乎一样,也更别说涉及弑母杀弟的凶案。” “就算官府已有结论,杀人凶手叫萧复,一个不见了的家伙,一个跟我长的一样的家伙。”沈念安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 “可你问问这清溪县,问问上河村,甚至就姜府的很多人……” “有几个真信我沈念安不是杀人凶手?” “有几个不认为我依靠姜家权势随便找了个替死鬼?” 沈念安声音冰寒。 素锦和青颜听着沈念安的话有些心疼的看着姑爷,还以为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不在意,没想到这些声音全都走到了心里。 “可你作为沈平二舅,面对这样的人伦惨剧,面对我这个可疑的凶手,竟然全无疑虑,更无丝毫埋怨,一门心思只顾攀亲。” “你还敢说你是二舅老爷?!” 沈念安一声暴喝。 噔……噔……噔…… 何不愈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冰冷,双腿都在打颤。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远在云端,只有上河村那些妇人的话犹在耳边。 沈念安的声音如黄钟大吕般敲傻了何不愈,也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但沈念安并没有罢休,锐利的目光仍然像钉子一样扎在何不愈身上。 “为什么你会毫不怀疑呢?毫不埋怨质问呢?其实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你知道整个事情的内幕,要么你就亲眼见过萧复。” “只有亲眼所见,内心才会确信无疑,把它当成理所当然,所以见了我才毫无疑虑。” “说吧,你究竟是谁?”沈念安最后的喝问像一把刀一样插向了惊呆了的何不愈。 第69章 故人相见,红眼!兄弟背叛,伤心! 到了此时,大家哪还不明白此中的关窍。一双双眼睛仿佛一支支利箭插在何不愈身上。谢阿奴更是把剑架在了何不愈脖子上。 姜念卿眼神发亮的看着沈念安,这个男人当真离谱。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妙到毫巅。 难怪把自己搞的要死要活,他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岂不是被他吃定了? 经过他这么一说,一切都豁然开朗。但他不说,就是没一个人能想到这里有问题。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全在于上河村杀人案的诡异之处。不是知情人或者信重沈念安的人,很难相信这么离谱的结论。 就比如姜念卿,她开始也怀疑。 哪怕是沈念安在县衙说的句句在理,可也仍然难以打消这样的怀疑。相比较而言,她一个公主可比芸芸众生见识广博多了。 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慢慢的了解了他这个人,知道以他的品性做不下那样的事。 如果这里有感情偏袒的因素,那么随着沈念安后续追踪查证,直到在浮云津确定了萧复的真实存在,这个疑虑才彻底消除。 然而这样的人只占极少数,就像沈念安说的一样,虽然县衙给出了结论,但市井街头有几个人真相信他不是杀人犯? 而这个老汉,号称好多年不曾见过的远亲,既没有见过沈念安,也没有见过萧复,更不可能亲历整个事情。 但面对这么诡异的结论却毫不怀疑。 而他是通过上河村村民了解的案情,上河村村民如何看待沈念安的?显而易见! 但这一切对这个远亲没有丝毫影响。 如果他是一个不相关的普通人也就罢了,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问题他号称自己是二舅老爷,是沈春枝父亲沈平的亲舅舅。 从亲疏关系上讲,这个二舅姥爷是天然偏向沈平的。那才是真正与他连着亲的人。 而他这个外甥呢,不光自己死了不算,妻子和小儿子也被惨杀,而疑犯极有可能是他的大儿子。多么可怕的人伦惨剧?!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至亲长辈,就算信了官府的说辞,也会对沈念安抱有成见和怀疑。 绝对不会给这个疑似犯下忤逆大案的人好脸色,更不可能一再迁就忍让。 就算真关心沈平的孩子,给好脸色也是给沈春枝,绝不是给沈念安。 哪怕这个人脾气再好,一开始也许能忍,可沈念安一再无礼,甚至把他打倒在地,这个长辈却仍然只顾确定亲属关系。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亲戚长辈都忍不了被一个后生这般欺辱,更别说是舅老爷。 也更别说就是这个后生极有可能杀了他养母和弟弟,让沈平没了一子。 不是真正的至亲,就算伪装的再像,也缺乏一个至亲长辈在此事上应有的心态。 但这个心思细腻敏锐的男人却捕捉到了。 这个二舅老爷是真是假,现在已经一目了然!就哪怕是一个傻子都能看明白了! 今天的沈念安玩的是人心,但他并没有用什么手段,而是这个人的纰漏是显而易见的。 归根结底是这个人缺乏一颗以己推人、以人推己的同理心,如此而已! 他内心本就极为戒备,当何不愈拿出萧复那份通缉令时,这个人的真假已经确定无疑。 面对沈念安的质问,何不愈汗流浃背、心如死灰。这里的人都这么离谱么? 何不愈是一个医者,也是一个长者。 等沈念安把这一切说开,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可不就是如此么? 可这么大的纰漏他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而这个年轻人只让他说了几句话就看穿了他。 好可怕的心思! 现在知道了,可为时已晚,就是再狡辩也成了无谓的挣扎。 现在非但什么也没有了解到,反而陷入了死地,怎么办? 何不愈一瞬间脑子电闪雷鸣,心思直转。 少倾,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他还有这个竖子的把柄! “哼!还不是逞口舌之利?本来想着沈平只有你们两个孩子,不管好赖总是他的血脉。却没有想到老夫这份好意却成了你目无尊长的借口……”何不愈冷哼一声。 何不愈虽然知道强行狡辩没什么用,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有了必杀的利器。 有了这样的底气在,就可以适当再狡辩一下,万一能狡辩过去呢?总不能直接撂了吧? “嗯……不急,让我猜猜你是谁!” 面对何不愈的的反唇相讥,沈念安却是没有辩驳,反而就在厅里踱起步子来。 何不愈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你有病是不是? 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么?你倒是辩驳啊,好端端的猜我干什么,到了这步了吗? 爱猜你就猜吧,我还真就不信了! “何郎中,麻黄能治什么病?” “伤寒头痛,发表出汗……” 顺嘴而出的何不愈傻住了。 “何郎中果然医术高明!” 沈念安笑着看向何不愈。 何不愈脸色涨的通红! 一瞬间屋子里落针可闻,其他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这人竟然真是何不愈? 可这是为什么啊? 如果真是何不愈,大家倒都能理解,毕竟这些对于一个郎中来说就是顺嘴而出的事情。 所以这个结果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姑爷怎么就知道他是何不愈? “唰!”剑光一闪,青颜直冲何不愈。 “狗贼,你敢坑害我家姑爷!” “青颜且慢!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 青颜听了沈念安才气嘟嘟的退回到了原处,但一直沉默的沈春枝却是又走向何不愈。 “是不是就是你和萧复杀了我娘和弟弟?”沈春枝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我……我没有……”何不愈慌道。 他就是个郎中,以前何曾想过杀人? “春枝你也退下,他到底是不是凶手总会水落石出的。” 但沈春枝却并没有退下,反而就站在了何不愈一旁,死死的盯着何不愈。 “为什么?” 惊魂未定的何不愈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念安。他一次两次的被当面拆穿,心里岂能甘心? 况且有最终的把柄在,生死问题倒是不急,他现在就想知道为什么? 这里的人当真都这么离谱吗? “我就是试试,毕竟我也不知道别人!” 沈念安笑的风轻云淡,何不愈一口老血! 这nm真是太气人了,前几天那个里正诈一下,今天你又试一下,我何不愈就这么废物吗? “我知道与萧复相关的一共就三个人,你,一个中年,一个孩子……所以我就贸然猜上一猜,毕竟猜错了也没关系……” 沈念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一边就一直盯着何不愈。 何不愈一脸不可思议,显然吃惊于沈念安居然知道这么多事。 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忍住了。 “上次我见过他,可惜跑掉了……” 沈念安遗憾的说了一句就往座位上走。 “在哪里?……”何不愈急道。 沈念安转过头笑看着何不愈,这何不愈实在不像一个老手的样子。 反应过来的何不愈一时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子,窘迫的忙低下了头。 “你在扬州没有见过他吗?”姜念卿突然插言。 “你怎么知道……?” 何不愈哆嗦着嘴唇子吃惊的问道。 “他去扬州了啊……” “这怎么可能,这……” 何不愈明显的纠结了起来,少爷去了扬州,那为什么没等到呢? “看来何郎中和萧复走散了!萧复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别处的官府抓住了……” 沈念安轻飘飘的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少……” 何不愈听到沈念安的话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都快喘不匀了。 何不愈本来就因为没等到萧复焦躁不安,但想着聂信一直跟着也算稍微放点心。 可现在听着沈念安这么一说立刻急了,萧复才是他的命。 本来萧复改名换姓就是为了隐匿行踪和认祖归宗,可没想到现在已经暴露了,通缉令更是贴的到处都是。 这是何不愈这次来才发现的事情。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何郎中,何郎中想必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何郎中是好好坐着交代呢,还是绑起来打一顿再交代?” “你既然看出来是老夫,还不放老夫离开?!”何不愈现在哪有心思留在这里。 其他人一脸震惊,这个老头失心疯了不成? 沈念安自然明白内情,姜念卿也若有所思。 “我可是盼了何郎中好久了,怎么会这么轻松放你走呢?”沈念安笑道。 “你当真要鱼死网破不成?”何不愈气道。这个竖子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都下去,青禾和青竹留下,谢大侠也下去!”姜念卿突然出言道。 何不愈虽然不善于心计,但他又不傻。 何不愈的谋算很简单,现在通过沈念安这里跑走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他也不信一个赘婿真有能耐放了他,所以落脚点还在于主家。 只要自己揭穿这个竖子的身份,主家必然能对他以礼相待,毕竟一个假女婿谁能接受? 不光这样的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好,他还怕这个竖子暴起伤人,那样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女主人和丫鬟都是女儿家不说,就算有个带剑的,关键他不知道沈念安是不是会武。 所以当下再也顾不得了! “他是个假货,他根本就不是沈念安,也不是你们家女婿,萧复才是真的沈念安。他只是我们从河里捞出来的怪人……” 随着何不愈的这一声喊叫,本来正在退下的众人都定在了当场。 屋子里滴水成冰,落针可闻。 如果是一般人,大家自然嗤之以鼻,但他们家这位姑爷可不一样。 各方面表现的与众不同不说,还有个跟他长的很像的人。所以大家一时都惊呆了。 但何不愈并不知道,就在几天前,他和姜念卿已经坦诚的沟通过了。所以何不愈并不会真正威胁到他。 “你胡说,他就是我哥哥!” 当先反应过来的是沈春枝,毕竟沈念安是真是假这件事她是最清楚的。 沈念安是假的,但必须是真的。 果然,随着沈春枝这个亲妹妹的作证,众人才回过神来。亲妹妹总不能认错吧? “你这个丫头疯了不成,你没看见他那一脑袋短毛?你没看他皮肤要白的多?你问问他以前的事情他知道不知道!”何不愈急道。 “我哥哥被你们推到水里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忘掉了!”沈春枝急道。 “……!”(⊙?⊙)何不愈一时傻住了,好狡猾的竖子,竟然一推六二五。 “他本来就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死人,你娘将你哥哥卖了当赘婿,你哥哥岂能甘心?” “我们正好看见他,所以才把他衣服换了重新扔到河里,他不是你哥哥,你哥哥是萧复!” “我哥哥怎么会姓萧?”沈春枝气道。 (⊙?⊙)何不愈又傻住了,这是重点吗? “姜夫人,这个人真的是假的,老夫以性命发誓,他根本不是沈念安。” 何不愈直接不理刁钻的沈春枝了,这丫头很明显是被这个假货蛊惑了。 “难道你比春枝更熟悉念安,你是谁?跟念安很熟吗?”姜念卿不疾不徐。 (⊙?⊙)何不愈惊呆了,怎么又绕回来了?而且扯出了一个更复杂的问题。 是的,虽然都知道何不愈和萧复是一伙的。但他们为什么是一伙的?谁也不知道! 过去认定萧复是栽赃沈念安的家伙,所以并不关心人家为什么一伙的。 可你要说萧复是沈念安,那么这个问题就比较重要了。 “而且你说的这些对我姜府重要么?我只看重站在你面前的沈念安!” 姜念卿这话既是说给何不愈,也是说给沈念安,更说给姜府众人。 何不愈:(⊙?⊙)你说的什么话,怎么不重要呢?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不怕吗? “我家姑爷是上河村沈家长子,姜家、沈家、上河村人都能作证。你说有用吗?” “而那个萧复只不过是个栽赃陷害的杀人犯罢了,官府迟早会抓住他!” 青禾说了最后的结语。 因为姜念卿的身份,姑爷不能来历不明,否则会很麻烦。所以必须是这个身份。 “拉下去关起来吧!”经过这么一闹腾,姜念卿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 反正人就在这里,有的是时间。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横生! 一直在边上站着的谢阿奴却突然暴起,拎着何不愈直接冲出了房门。 “公子,等我问明白给你一个交代!” 等众人惊醒过来冲出门去,早已经跃上屋脊的谢阿奴已经没了踪影。 对于姜府护卫来说,谢阿奴的武功实在高绝太多。 只有沈念安呆愣在房中。 谢阿奴,这个奇怪的镖客终于露出了尾巴,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 第70章 张山探望言旧事,语不惊人死不休。 “夫人、姑爷,人不见了,是奴婢无能!”回来的素锦无奈道。 “别瞎揽责任,和你们没关系。”对于谢阿奴,沈念安一直知道他有问题。 一个大半夜恰好出现在杀人现场的镖客,要没问题就见鬼了。 但即便有问题,他还是要用。 不光因为当初生死面前没有选择,还因为谢阿奴武功高绝,也因为沈念安想知道谢阿奴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到底图谋什么。 现在似乎清晰了起来,关键点就在于真假沈念安。当姜念卿那句几乎坦诚现在的沈念安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时,谢阿奴暴露了。 往前倒推,谢阿奴虽然是浪荡的江湖人,但这一两个月以来却是尽心尽力,毫无怨言,也看不出有什么图谋。 结合谢阿奴刚才爆发的节点及行为可以推论,谢阿奴之前一直把自己当做上河村的沈念安才甘愿跟随。 当这一点有了疑惑时,谢阿奴果断带何不愈逃离。并且留下了一句话,等我问明白给你一个交代。 问明白什么?显然就是沈念安的真假。 随之也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自己真是上河村的沈念安,自然万事大吉。 如果不是,那么这个江湖人说不定就成了敌人,最好的状况也是路人。 可问题是谢阿奴明显也不认识萧复,为什么就一定要跟随他呢? 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谢阿奴这次一定会知道自己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 因为何不愈确实知道,他也没有在一个高手面前说谎的必要和能耐。 那么谢阿奴会来杀自己?这个可能是存在的,并且可能性极高。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自己安全问题。 可问题是现在没人能打得过谢阿奴,他是一个超越普通江湖人的高手。 “念安,这……”姜念卿有些傻眼。 刚才发生什么了,怎么人就突然没了? 从那天夜里沈念安带谢阿奴回来,姜念卿就不太放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刚放心下来,结果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果然不知根底的人靠不住。 嗯……念安也不知根底,姜念卿看着沈念安有了一些难言的情绪。 倒不是姜念卿瞎联想,谢阿奴如何?谁能想到他突然就叛逃了? 人心终究是最复杂的东西。 而念安是掌控人心的高手! 沈念安倒没有顾及到姜念卿丰富的脸部表情,毕竟他现在有可能随时要挂掉了,自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 “青禾会功夫吗?”沈念安问道。 至于素锦和青颜的功底,沈念安是知道的,不是谢阿奴的对手。 而这些人里面,青禾和青竹有可能是最高的,因为她们守在姜府主人姜念卿身边。 “姑爷,我们这里青竹的武功是最高的,但也打不过谢阿奴。”青禾遗憾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虽然谢阿奴今天没展现太多东西,但仅有的几次出手已经将功底显露无疑。 沈念安无奈的笑了笑,刚才自己还在掌控全局的一边,转眼之间生死都不能把握。 人生果然无常! 自己还有其他办法吗? 几乎没有,因为差距太大,徒劳无益。 至于逃,至于藏,不是他沈念安的风格。 再说面对一个绝顶高手,你又能去哪里,只会看起来像个小丑。 “都回去吧,人都已经跑了,说啥也来不及了。”沈念安故作轻松的笑道。 “姑爷!”素锦急道。 现在的危险是显而易见,但姑爷似乎放弃了。虽然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别的手段,可万一有呢? “你没听谢阿奴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吗?我就是随便问问,他难道还能杀我不成?我可是对他像对兄弟一样!” “管家,吩咐莱一刀加强护卫并搜索谢阿奴。”一直沉默的姜念卿出言道。 “夫人,万万不可,我不信谢阿奴能是非不分,恩将仇报。”沈念安忙阻拦道。 除了多死些人之外毫无意义。到了谢阿奴那个层次,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解决的。 姜念卿也有些无奈,开始他听下人讲的时候总觉得言过其实,再高能高到哪儿去? 毕竟她贵为公主,身边的也不是一般人。直到今天亲眼见到,才彻底信服了。 谢阿奴的世界跟普通人的世界完全不同。 在大黎市井,如果说沈念安是文道方面的挂逼,那谢阿奴就是武道方面的挂逼。 别说其他,就是给沈念安一把ak47,沈念安都没信心搞过谢阿奴。 就算你有开枪的机会,也不一定就能打中他。再说他又会给你开几枪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念安当初才冒险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因为实在诱惑太大。 可惜终究失算了。 “夫人先去忙吧!”沈念安向姜念卿道。 姜念卿想了想就站了起来,想着去安慰他,可终究还是停住了。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就不要再回头。 青禾看着夫人顿在那里,有些难受。可终究默默无言。 “念安不用太过忧心,府里与太玄司有些交情,这些江湖人也不能无法无天。” “夫人多心了,你忘了?我和那谢阿奴可都是泰西党,我还是泰西党党魁呢,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姜念卿听到泰西党,就狠狠瞪了管家一眼,脸色微红低下了头! 管家被瞪的一激灵,忙虚汗淋漓的往外走:“老奴去前院看看!” 姜念卿这边也没有再停留,带着青禾青竹回了自己的住处。 沈念安刚打算审问那两人,就见管家又奔了回来,腿脚还挺好! “姑爷,上河村里正来了,说是来看你和沈小姐!” 沈念安一愣,张山这么有心么?而且今天可是热闹,不过也好。 看来今天终归能知道些什么。 “请进来吧!”沈念安说道。 至于谢阿奴,不想了,反正没办法就只能摆烂了。 没一会儿,管家带着张山来到了客室。张山的目光在沈念安和沈春枝身上扫了扫。 “这两天没有人来找你们吧?” “二舅老爷刚走不久呢!”沈念安笑道。 “终究还是晚了,你们……哎,你们没事儿吧?”本来唉声叹气的张山惊醒道。 “张叔要不再说些什么,我估计可就真有事了。”沈念安笑着把张山让到里屋里。 通过张山这次突然前来和说出的话语,沈念安确定张山知道些什么。 “也罢!”张山也没有推辞就进了屋。 宾主坐定,丫鬟上了茶水,张山开了口。 “念安,能不能让我和春枝说会儿话?” “也好,春枝,好好跟张叔说会儿话。张叔大老远赶来,也是对你一片爱护之心。” 沈念安说完就带着素锦和青颜出了门。 在院子里等了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沈春枝就从客室里面走了出来。 “张叔让你一个人进去!” “好,你们可以先回院子去了。” 沈念安也没细问,就返身进到了屋里。 “你能告诉老夫,你是谁吗?” 张山盯着沈念安看了半天开了口。 “看来张叔知道不少。我叫沈念安,但应该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属于那里。至于到底来自何处,实属抱歉,晚辈也想知道,可惜从水里出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怪事年年有,但这等怪事老夫活了几十岁也未曾听闻。老夫现在理解你当初所说了。” “张叔能来,应该不是只告诉晚辈,你老和晚辈惺惺相惜吧?” “我刚听春枝说那二舅老爷已经被你识破了?”张山看着沈念安问道。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的,没想到何不愈在这个年轻人手里没走过一招。 “我要是知道张叔来告诉我,就不用耗费功夫瞎猜了。”沈念安笑道。 “你确实很聪明,当初在大家看来是一个死局,更可不能知道你的事情。但你竟然就以沈念安的身份来给自己洗脱了罪名,今天又很简单的就识破了何不愈。” “张叔要不稍等?”沈念安欲起身。 “有事?”张山有些疑惑。 “我去拿纸笔把张叔的话记下来,张叔这些话说的太好了!” “哈哈~你啊,这让老夫想到了你上次回去的样子。包括老夫在内都以为你在装疯卖傻,可谁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笑话!” “张叔说笑了,事情太诡异,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也很难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春枝你打算怎么办?” “她现在叫我哥哥!” “她也知道你的身份?” “我上次去上河村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孩子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但老夫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张叔不觉得我和春枝就应该是一伙儿的吗?一个有弑母杀弟的大仇,一个有差点被杀还被栽赃陷害的大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沈平可就春枝一个孩子了。”张山叹道。 “是啊,就一个孩子了,此等大仇她不报还指望谁?”沈念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张山被堵了个够呛,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现在都不知道那萧复在哪儿呢,更何况就算找到了他,你们的仇也不一定报不了,反倒可能枉送了性命。” “张叔不知道么?我和县令可是亲如兄弟,还有报不了的仇?” 沈念安把话头递给了张山。 “县令?就怕是个刺史也不够啊!三天前,何不愈扮作商贩去了上河村……”张山开始讲起来了这次的事情。 “萧复的生父是女帝重臣,安国公萧行古。女帝活着的时候,萧行古权倾天下。可就算那样的家庭,那样的人物说倒也就倒了。” “当今圣人发动宫变夺权,女帝尚且身死,更别说萧行古这个铁杆。一夜之间几十口人就没了,只留下萧复,那时候他才两岁。” “沈平是萧家护卫,当时他伤的很重,怕自己挺不过去才告诉我父亲。说如果他不在了,有人来找孩子就把孩子交给他……” 沈念安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这是他到现在为止,取得的最大进展。 “没说来的会是什么人吗?怎么接头呢?”沈念安奇怪道。 “没说名字,现在来看就是何不愈。当时沈平没说完话就又昏了过去,恢复过来后这事儿也就没再提。” “我父亲收留他已经冒了莫大的风险,哪里敢参与这种事情……” “参与不参与的好像也没啥差别,反正都是杀头的罪过!” “……”看着人不错,就是嘴太贱。还用你提醒? “所以张叔不知道风筝?”沈念安问道。 “风筝?”张山疑惑的看了一眼沈念安。 “风筝?对,沈平家那树上老挂着一个风筝,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的?何不愈说的?” “哪有,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让他跑了。这些都是春枝跟我说的。” “跑了?老夫还以为是你放他走了,怎么在这里还能让他跑了呢?” “哎,一言难尽,身边出了内鬼。”沈念安无奈道。 “知道这一伙人不简单了吧?虽然萧家被灭门了,但谁知道还有哪些人有勾连?” “要不然还能时隔多年找过来?老夫都快忘记这事了,没想到又翻了起来。” “晚辈想不明白,你老也说了,都时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还能找过来?有这么忠心的下人?还是萧复身上有什么秘密?” “老夫哪里知道,老夫就一小小里正。” 沈念安揉了揉眉心。女帝,萧行古,一个流落在外但千方百计都要找到的孩子,一个没见过面却甘愿跟随的江湖高手……卧槽! “一个小小里正居然敢收留女帝和逆臣萧行古两人的孩子,张叔当真好胆!” 沈念安“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感觉终于揭开了这盘棋局的最终谜底。 而刚进到院子里,本来还面带微笑的青禾瞬间惊呆在了原地。 第71章 十七年后风再起,我叔要当平南侯。 “你你……你说什么?”张山眼睛瞪的像铜铃,嘴巴哆嗦着结结巴巴。 “萧复是萧行古和女帝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张山吃惊道。 “张叔真不知道?”沈念安拧眉看向张山。 “老夫怎么可能知道?再说萧行古和女帝怎么可能有孩子?女帝当时都多大岁数了?六七十岁了还能生孩子吗?” “人家都能当皇帝,生个孩子怎么了?难道张叔很了解女帝?”沈念安微眯双眼。 “荒唐!”张山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这小子那眼睛跟刀子一样。可自己心虚什么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如果萧复真就只是一个奸臣之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帮他?更别说快二十年了仍然有人在苦苦寻找。” “这……”张山也傻眼了。 是啊,就算萧行古再有权势也早已经人死灯灭了,哪有那么尽心的下人? 好像也只有女帝的孩子才能讲的通,也只有女帝背后才有那么大的势力。 “念安,你说有没有可能萧复和萧行古并无关系,而是女帝的孩子假托在萧行古名下?” “张叔终于想明白了?!”沈念安暗笑。 老头子这联想能力也挺丰富,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太高。 “不过不管萧复是不是萧行古的孩子,但他是女帝的孩子是毫无疑问的!”站立的沈念安脸上一扫颓废。 狗崽子谢阿奴,就算你武功再高,就算你杀了老子,你主子也想别安生。 老子搞不过他,皇帝呢?这等惊天大案,看你狗主子怎么逃? “这可如何是好?” 张山虽然在村里算个人物,但这等大事面前也彻底慌张了起来。 “张叔,合该你要大富大贵!”沈念安笑道。 “什么意思?”张山疑惑道。 “我说之前先问张叔几个问题。事情重大不能不问。”沈念安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当初沈平可是一等一的通缉犯,令尊居然敢收下沈平,张叔可别告诉我,你家和沈平关系一般。” “哎,其实我父亲按亲戚关系还真是沈平的舅老爷,只不过已经过了五服。” “沈平原本并不姓沈,而是姓董。他改姓是为了藏身,姓沈是因为他母亲姓沈。” “沈平与我父亲亲近是因为他小时候在我家住过几个月,我父亲也挺喜欢沈平。” “也因为如此,走投无路的沈平才想到了我们家。老夫当时就劝父亲这塌天的大事做不得,但我父亲这个人比我有胆色,也重情义。” “他当时就觉得这事儿就是一阵风,只要躲过一阵子就好了。后来也果然像他说的一样。如果他要知道是女帝的孩子,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张山叹息道。 “沈平老家在哪儿,还有其他亲人吗?” “他们董家在河南道沂州府下面的董家村,要说他们董家人还真不少,但沈平父母死的早,有一个姐姐也早嫁了人……” “就因为这件事给董家也添了不少麻烦,乡人容不下他。沈平才带着孩子逃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不敢让人知道,也没别人找他……” “哎!多好的一条汉子,把一生都搭给了奸臣。”本来豁然开朗的沈念安也有些唏嘘。 “也不能这么说,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际遇。咱们看来萧行古可能不是个好人,但在沈平的心里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就跟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个道理……” “最可悲的反倒是他当成亲儿子养的萧复,才是彻彻底底的一个狼崽子。” “本来你上次胡搅蛮缠都快把老夫绕晕了,这次知道了萧复才明白真是他做下的。” “晚辈也是事出无奈,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说我不是原来的沈念安,这天下谁人又能信我,怕是以为我疯了!” “可不是么,也就知道些详情的人才能明白这里面到底有多诡异。”张山有些唏嘘。 “张叔,我跟那萧复长的真的很像吗?我当初怀疑春枝是因为年纪小加上被仇恨冲昏了头,但没想到你们谁都没提出疑问来。” “除了你这一脑袋短毛,真的很像,就连声音都差不多。他在村子里孤僻的很,几乎没有相熟的人。”张山接话道。 “但就算如此,慢慢熟悉了还是能明白你们之间的差别。可惜大家也同样不熟悉你,光外貌来说确实难以分辨。” “按道理来说,张叔也算是萧复的亲戚,这些年怎么没管过他呢?”沈念安奇怪道。 “沈平一死,中间本来就牵强的关系就更加淡了,那孩子与老夫就更加没关系了。” “再说王氏一个寡妇人家,老夫招惹他们干嘛。即便这样,你真当老夫没管过么?” “张叔此言何意?”沈念安问道。 “你上次去老夫家吃饭,你婶娘是怎么对你的?”张山笑道。 啊?这话怎么说的,半老村花冲自己抛了几个媚眼儿? “婶娘似乎不待见我,还瞪了我几眼!” “有时候老夫偶尔碰上萧复,也会叫他到家里吃顿饭。虽说是不想管,可终究也看不过王氏太过苛责。你婶娘以为你不但杀人还装不认识她,自然没好脸色。” “按张叔说的,应该跟萧复很熟悉才对!” “就前几年偶尔吃上一顿饭,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又能熟悉多少。” “萧复性子冷再加上年龄也大了,老夫就更懒得管了,那么大的小伙子了总不至于饿死吧。” “也就是稍微熟悉一些,你上次去老夫家才感觉怪异,除了这身外貌,实在看不出来差别。” “那是,我可是光明磊落的人中君子,岂能一个杀人犯可比。”沈念安笑道。 “你啊,你说你要真是沈平的儿子该多好!”张山感叹道。 说来也奇怪,怎么还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呢?老天爷见萧复太忤逆,所以又给了沈平一个? “张叔,虽然我也不想认,毕竟哪有随便认爹的。可我也左右不了别人怎么看啊!”沈念安无奈道。 “其实也挺好,反正你也总需要一个身份不是?”张山笑道,心里也有些释然。 “张叔今天能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沈念安笑道。 “你小子啊,聪明的有点过分了。” “晚辈要不是还有几分能耐,早就被县令大人砍头了。” “你也不要怨他,换一个人怕是早把你打死了,岂能由你分说那么多。” 张山显然不了解姜府在此事中的影响。 “哪里会怨他啊,我们可是兄弟。现在我兄弟的富贵来了,张叔的富贵也来了!” “富贵何在?”张山奇怪道。 他都快要吓死了,还富贵呢,要萧复真是女帝之子,那不是麻烦了么? “如果萧复只是一个奸臣之后,有朝廷的特赦令在,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沈念安又重新站了起来。 “但如果萧复是女帝之子,今日又有此番动静,那就是塌天的谋逆案!” “张叔一家虽然过去有过失,但那也是以为萧复是奸臣之子,而且有特赦令在倒也牵扯不上关系。但今天发现萧复身份另有乾坤,并且身后还有一个谋逆团伙……” “张叔幡然醒悟并检举揭发,这等滔天之功,圣人少不得封张叔一个平南侯。叶惠中也能依此谋逆之案官运亨通。这难道不是大富大贵?”沈念安笑道。 “啊……”张山都傻住了。真的假的?真没关系吗? “但如果张叔知情不报,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逆之罪!到底是要富贵加身还是要吃牢饭,张叔不用我教吧?”沈念安严肃道。 (⊙?⊙)瞪着眼的张山感觉嗓子里干的厉害。 “张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叔侄俩现在就把这天给捅喽!” 沈念安说着就把张山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沈念安不能不急,谁知道谢阿奴那个刁奴什么时候回来找自己? 必须赶紧把这件事情扩散出去,就是自己死也要拉一片人陪葬! “念安,要不要再想想?”张山慌道。 就算他是一个里正也不能不慌啊,这是他能接触的事情么? “张叔,功名富贵只在一念间,万一被别人抢了先,张叔可就被动了!” 沈念安哪容张山再想,万一想明白怎么办? 没错,现在所有这一切无非都是揣测而已,但沈念安就是要利用这些揣测把这天捅破。管你是不是,你必须是! “你们还没回去呢?正好,陪我去一趟县衙!沈春枝,你滚回去练剑~!”出了门的沈念安看见素锦几人还在,忙招呼道。 “姑爷,要不要吃了午饭再去?”一直在院子里旁听的青禾按下惊恐迎了上来。 “嗯,青禾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阵子了,看姑爷和里正没有聊完,奴婢就没进去打扰!”青禾笑道。 “不吃了,我有些事情和张叔去趟县衙,你跟夫人说一声!” 沈念安说完话就带着懵逼的张山往门外走,而青禾则急忙回去向姜念卿汇报。 了不得了,天塌了! 第72章 从来高门多秘闻,纵是大侠也茫然。 姜念卿低着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总觉得心里难以平静下来。 不光是因为那个谢阿奴对念安造成了威胁,还因为下人说上河村里正突然来了,会这么巧吗? “夫人,不好了……你们都出去,青竹!”青禾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姜念卿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等到下人们出去,青竹守在了门口,青禾就哐嘡跪在了地下。 “夫人,天塌了……可奴婢不敢说啊!” 可不不敢么?谁粘上这事都得溅一身血,特别是涉及女帝还有个孩子这种宫廷绝密。 “你快说,你要急死我啊!” 看着青禾这个样子,姜念卿就更急了,要不是大事青禾能至于这样? “夫人,你留奴婢一条小命行不行?” “你再不说,我现在就收了你小命!” “夫人,不得了了,姑爷跟那个里正说那个萧复是奸臣萧行古和恭顺皇后的孩子。” “奴婢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奴婢请死!”青禾把头杵在了地上。 恭顺皇后就是大黎皇室对女帝身份的认定。人家存在那么多年痕迹太多了也无法清除。 圣人一系还是人家的后人,所以就弄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称呼。 作为姜念卿贴身女婢,青禾肯定不会说你奶奶这样的话。 公主少年时期,一家人差点被老妖婆全都弄死,内心自然没有好感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姜念卿眼珠子差点都被吓出来。 “夫人,那时候你才多大,就是圣人都不一定知道。最关键奴婢觉得姑爷说的有道理。” “那个里正已经跟姑爷交代了萧复的真实身份,他就是沈平抱回来的孩子……” “如果萧复只是大奸臣萧行古的孩子,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找他?” “所以姑爷推测萧复实际上是萧行古和恭顺皇后两人的孩子,这样才说的通!” “只有他们的孩子,后面才会有一帮乱臣贼子支持。而且今天那谢阿奴也是,要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背叛姑爷呢?” 事情虽然让人震惊,但青禾还是对自家姑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是书生不出门,熟知天下事。就那么三下两下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 “夫人,他们找到萧复肯定是有大阴谋,你赶紧告诉圣人吧。他们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姜念卿听完青禾的话,感觉嗓子都粘在了一起,萧复怎么会是萧行古的孩子呢? 而且她确实听过老太婆和萧行古的传言。传言老太婆找了不少面首。萧行古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萧行古那时候才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该不会真的是吧? 如果是真的,那萧复岂不是她……?如果是假的,岂不…… ∑( ̄□ ̄*|||姜念卿一瞬间冷汗直流! “念安呢?”姜念卿赶紧从荒诞的想法中抽离了出来,眼下也顾不上想这些。 “姑爷带着里正去县衙报案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呢?赶快让他回来。” 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很容易栽进去,哪里是他能够掺和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念安的身份说不清楚,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如果不牵扯萧复,念安就是上河村的,可牵扯上萧复,念安就麻烦了。 她哪知道因为谢阿奴的叛变,沈念安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夫人,来不及了。姑爷都走了一阵了。”青禾委屈道。 你都把他宠成大爷了,咱家谁敢拦啊? “叫管家安排人手拦住叶惠中往州府上报,见完念安就在县衙等我。府内加强防备,去信江宁,叫江淹和韩束速度来见我……” 姜念卿迅速做出了安排。 ----------------- “哐啷!”一声,何不愈就被扔在了一个废弃院落的破房子里。 “你要干什么吗?”顾不上疼痛的何不愈慌忙就往墙角缩,到现在他都是懵逼的。 这汉子也太离谱了,哪有带人在天上飞的? “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敢说一句假话,死!”关上破门的谢阿奴满脸冰寒。 “你要知道什么?” “萧复和沈念安什么关系,怎么掉包的?” “你是?”何不愈疑惑道。 这个人不是那个假货的护卫么? “咔!”,长剑透过袍子插在了裆间。 何不愈吓了一跳,虽然没啥用了,但也不能少啊。 “萧复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但他并不是沈家的亲儿子,而是安国公萧行古的后代。” 何不愈小心的又往后退了一点说道。 “当时萧行古犯下死罪被当今圣人抄家灭门,不得已之下就把仅两岁的少爷交给了护卫和老朽,让我们带着小少爷逃了出来……” 时过境迁也好,害怕也罢,何不愈倒也没有隐瞒。就算萧复是罪臣之后,但也已经被赦免了。 虽然现在又被通缉了,但那是另一码事。 “沈平就是那个护卫,他把少爷带到上河村安家落户,并且给少爷起名沈念安。我也是今年元月才发现少爷居然就在上河村。” “可少爷过的不太好,那王氏甚至还把他卖给了姜家当赘婿。少爷是安国公的后人,怎么可以当赘婿?并且他也应该认祖归宗而不是留在上河村。” “当时我们正想着就趁入赘的时间直接离开上河村,可少爷却突然发现小河里有个人,我们俩把那人翻过来一看吓了一跳!” “那个人除了一身奇装异服和一头短毛之外,居然长的和少爷一模一样。老朽就是分辨了又分辨,居然也看不出几分差别。” “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多想,这不就是老天给的机会么?那人本来就没气了,正好让少爷脱身,彻底断了沈家的关系……” “不是你们杀的他?”谢阿奴厉声道。 “好汉,老朽就是个郎中,哪里敢杀人?那人是真没气了,谁知道他又活过来了,更不知道他居然顶替少爷当了姜家上门女婿。”何不愈急道。 “所以他真的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 眼睛里透着几分绝望的谢阿奴颓败的坐到了墙根下。 “真的不是,他就是个来历不明的死人。那姜家真是昏了头,把这么一个人当个宝……好汉,你就是因为知道他是假的才……?” 惊恐了半天的何不愈终于寻思过来了。 对啊,这个人就是听自己揭穿那个是假货的时候才突然把自己拎了出来,难道……? “我对你和你家少爷无恶意,但我也不会告诉你具体原因。我现在就想知道实情。你家少爷呢?”谢阿奴无力的说道。 “好好好,老朽也不知道啊,老朽先去的扬州,少爷说他过几天就赶过来,结果一直没等到。” 何不愈整个人已经激动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怎么回事,但现在也想不了那么长远。 “你们去扬州干什么?”谢阿奴疑惑道。 “老朽的家在扬州,想着在扬州待些日子再做盘算,结果却被官府的人抓住了。” “老朽这才知道王氏母子居然死了,他们误会是老朽和少爷杀了他们,这怎么可能呢!” 何不愈虽然猜测十有八九就是萧复杀的,但怎么可能会承认这种悖逆的大罪?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你们少爷干的?他留下来干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杀人吗?” 虽然说着杀人,但谢阿奴眼睛里却满是困惑,并无刚才的暴戾之气。 “不是啊,上河村的人说那是二月初七夜里的事情,可二月初七我和少爷都在山南呢,怎么可能会杀人?老朽初十才离开山南……” “而且少爷心可善了,他看见个卖身救女的汉子都不忍心。老朽没办法只好出手,汉子为了报答少爷还非要当少爷的奴仆。” “少爷没办法才收了他。可他女儿卧病在床需要养几天,少爷只好等着,老朽就先去把家里安排一下,好让少爷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人叫什么,还有那小姑娘叫什么?” 谢阿奴想到了跟沈念安到浮云津打听到的事情,现在看起来跟着的就是这两人。 “男的叫聂信,他姑娘叫聂安娘!” “聂信是什么人?” “就是个砍柴的穷苦人。” “既然信不过我,你就走吧!” 谢阿奴闭上眼睛靠在了墙上。 “哎呀好汉,我说还不行吗。那聂信就是樵夫聂信,十多年前闻名江湖的刀客。” “正好他女儿得了重病,我和少爷就用了点办法才收服他。但我们并没有害人啊!” 何不愈看着谢阿奴对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到底是慢慢放低了一点戒心。 “沈平是个护卫还好理解,你不是郎中么,你为什么也卷了进来?”谢阿奴奇怪道。 “老朽曾是宫廷御医,给不少贵人都看过病。那时候圣人常派老朽到安国公府给安国公夫人诊治,一来二去的就跟安国公一家有了情谊。那天老朽正好就在安国公府……” “结果龙武卫大将军陆淮初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居然背叛了圣人,向安国公府杀了过来。安国公和夫人知道在劫难逃,跪求老朽帮忙和护卫把他们的孩子带出去。” “老朽不是安国公府的人,也有几分薄面,是安国公唯一的机会。老朽耐不住安国公苦求,就用御医的身份遮掩着护卫将少爷带出了城……” “那你为什么叫他少爷呢?” “我说别的少爷能认吗?而且老朽答应了安国公,要照顾少爷一辈子,而且我也无儿无女,这个身份最合适。”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没放弃呢?” “其实老朽差不多快放弃了,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心里总是惦记。这几年一直在江南各地游荡,没想到今年真的找见了少爷……” 何不愈老泪纵横,少爷又丢了! 谢阿奴听着何不愈念念叨叨,又闭着眼睛靠在了墙上。面上虽是平静,但内心波涛汹涌。 何不愈的话他知道有真有假,自然不敢全信。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无疑的。 那就是现在他看到的沈念安并非上河村的沈念安。 上河村沈念安和姜府女婿,本来是一个人,现在却成了两个人。而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现在的沈念安光明正大,温润如玉,甚至自己已经完成了滴血认主。 可现在却告诉他这个人是假的! 另一个沈念安换了名字不说,看起来更像个心性狠辣之徒,可却是真的沈念安。 更重要的是现在两个人看起来更像是生死仇敌,有我没你! 纵是武功高绝,此刻的谢阿奴也茫然了。 想问问老头子,可此生都不一定能相见,他又去哪里问? 第73章 击鼓鸣冤翻旧案,明府功业正当时。 县衙,叶惠中正在认真研读《震惊:按这套方法,从县令做到刺史竟然只用三年》。 虽然沈念安那个竖子做人不咋地,但是真能编啊。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这小小清溪能成为一顶一的大城? 叶惠中喝了一口茶,思绪有些飘忽。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三年后什么样? 说是不可能吧,那个竖子背后又站着公主。说是可能吧,写的又跟春秋大梦差不多。 哎,想的有些远了! 就按照那个竖子这么个折腾法,自己能不能活三年还不一定呢!想这么多做什么。 叶惠中这么一想,好不容易咽下的气又返了上来,堂堂县令居然烧了七八天的窑。 “咚……咚……咚!” 叶惠中脸黑了,这清溪县自从来了那个竖子就不太平了,这不,鸣冤鼓又响了! 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叶惠中赶紧带上官帽就往中堂走去。 这县令也当不了几天了,天天出事可还行? 等叶惠中走到前堂一掀门帘,看到堂中站着的人差点吐血。怎么又是这个竖子? 你来县衙跟串门子似的,来就来吧,瞎敲什么鼓?你当那是拨浪鼓呢,敲着玩? “明府,好久不见啊!听说你体察民情去了,可有收获?” 沈念安看着贼头贼脑的叶惠中笑道。 叶惠中没搭理沈念安,径直往案前走去。这个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倒要看看你搞什么鬼,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来,正好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谅公主也不好说什么。 “啪!”坐在椅子上的叶惠中满脸肃穆,惊堂木一拍,颇有正经县令的样子。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叶惠中面目威严的向张山扫去。 这不是那个里正吗?上河村又死人了? “明府,上河村里正要检举揭发惊天谋逆大案!”沈念安高声道。 叶惠中吓的差点把惊堂木甩掉,这个竖子到底有没有正事啊? 这太平年月的,哪里来的谋逆大案?谋逆用得着来小小清溪? 旁边的许令和一众衙役也惊呆了,难怪刚才沈姑爷推三阻四,支支吾吾的。 我们碍着你眼了呗?你就非得整死我们? “啪!”叶惠中气道:“沈念安,公堂之上不可信口雌黄!你可想好了再说!” 就算真有这档子事情,你不会悄悄来跟我说吗?整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这个竖子诚心不让自己好过! “明府别急,是与不是何不听完陈述再下论断?张叔!”沈念安推了推张山。 “禀明府,老朽乃是上河村里正张山,老朽在沈念安指点下发现了一件大事,涉及我大黎十七年前一桩旧事……”张山讲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卧槽!沈念安瞪大了眼睛。张叔不地道啊! 什么在我的指点下?你就不能自己指点自己吗? “你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懵逼的叶惠中震惊的问道。 “明府别打岔,好好听里正说案子!” “……”叶惠中气的又坐回去了。敢情上河村杀人案完全是被这个竖子带沟里去了。 一会儿你要交代不清楚,扒了你的皮。 “……那沈念安现在已经改名叫萧复,实际上是前朝奸臣萧行古的儿子。如今被何不愈找到已经改回本姓认祖归宗。但老朽怀疑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张山继续讲道。 “所以当初是你和你父亲收留了沈平一伙通缉犯?”叶惠中厉声道。 “明府,此事朝廷已下发特赦令既往不咎,明府不必大言恐吓。况且我张叔发现并揭穿了何不愈,才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更是前来主动揭发检举,更该褒奖才是!” “你说那萧复是萧行古和恭顺皇后的孩子?”叶惠中趴在案子上快支撑不住了。 这样的事情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听的吗? 旁边的许令和陪坐的县丞等人面如死灰,了不得了,清溪的天塌了,活不成了! “对,就是我张叔看出来的,我张叔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乱臣贼子的阴谋!” 沈念安忙接过了话,又看向张山小声道:“你说是不是,平南侯!” “对,是老朽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如果萧复只是萧行古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十多年不放弃?找不到誓不罢休?” 张山勇敢的接了过来,反正洗不掉了。 “所以说你们没有实证,全是肆意揣测?”叶惠中冷哼道。 “明府,你要抓住那萧复不就有了实证?再说肆意揣测不就是明府的长处?正该发挥在此处!”沈念安接话道。 叶惠中气的嘴唇子发抖,这个竖子说的什么话。你这么诡异的事情哪个人能相信? 站在面前的居然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沈春枝也没有看错,但那天却由这个竖子狡辩过去了,叶惠中想起来就没面子。 “明府,谋逆大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府想过没有,如果因为明府的疏忽,引发我大黎动荡,明府就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沈念安高声道。 叶惠中直接起身下了堂,这种逆天的案子还在堂上审个什么劲:“跟我去后堂!” “明府,你不会也是逆贼吧?想着构陷我和张叔两人?毕竟那伙人神出鬼没的……” 沈念安心虚的看了一眼门洞。 叶惠中两个牙花子直打架,这个竖子怎么总是这么气人呢? “沈姑爷,这等惊天的案子哪里能在这里说,与普通百姓也没有关系,有啥事咱们到里面好好说!”许令忙往里面拉沈念安。 “也就是看着许县尉忠厚,要不然我还真不敢进!”沈念安笑道。 许令一个激灵,你欺负县令就直接欺负,干嘛老拿我垫背啊? “说吧,你到底是何人?你不是说你就是沈念安,他们是栽赃谋财害命栽赃你吗?” 坐在椅子上的叶惠中认真的审视着沈念安。 “明府,我可不是你的犯人,不过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份上就跟你说道说道!明府可以好好回想一下,我何时说过自己是上河村的沈念安?” “是你们人人这么认为,以至于让我难以自辩。无奈之下只好默认以上河村沈念安的身份来应对。至于你问我是谁……” 沈念安随意的坐在了叶惠中身前的桌子上。 “我不知道我是谁,当日一觉醒来就在姜家了,什么事情也记不起来。好不容易能下地了就被沈春枝给告了,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你知道我多冤了吧?” “姜夫人知道吗?”叶惠中问道。 “知道啊,我光明磊落不比那萧复好的多,我夫人能不开心?” “咳咳咳……你说什么,姜夫人是你夫人?”叶惠中差点没呛死。 “明府,你是不是睡觉没睡醒呢?我当姜家女婿也不是一两天了,你早就知道的事情,装什么糊涂!”沈念安气道。 不说沈念安,就连许令在内的其他人也感觉县令这话莫名其妙。 “好好好!”叶惠中平复了下心情。 好的很,让圣人知道了,砍了你的狗头! 这姜夫人搞什么名堂呢?也不知道两个人进展到哪一步了,简直太荒唐了! “所以你就是个没有户籍的流民?” “明府这话说的,我家在上河村,我是姜家女婿,我妹妹是沈春枝,这是我们村里正。我怎么会是流民?明府不要诬陷我!” “那不是人家萧复吗?” “明府也说了人家叫萧复,与我沈念安何干?明府就不要操心我的闲事了。” “明府的机会来了,这伙人搞不好所图甚大,正是明府建功立业的时候,直升刺史正在此时!” “没有实证,你可知道诬告是什么下场?”叶惠中气道。 “明府,这种事情你敢隐瞒吗?你就把你的推断上报上去自有上面定夺。否则你就完了,这事儿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你可知道我一旦上报,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叶惠中看了一眼沈念安。 这个竖子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的。 “哎!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如果大黎天下的太平需要我沈念安一颗头颅,我沈念安又何惧一死?” 沈念安从桌子上下来,站在地上一脸决然。 有谢阿奴那个刁奴在,沈念安就没抱着能活下来的指望。 现在就是要办成这件事,只要把萧复定成天字第一号反贼,虽死无憾! 叶惠中疑惑的看着沈念安,这个竖子真的假的?怎么弄的自己有些羞愧呢? 许令和其他人都惊在了原地,沈姑爷居然如此豪杰?难怪人家能被姜夫人看重。 “沈姑爷,许某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许令激动道,沈姑爷当真英雄! “许县尉日后若是有瑕,在我坟头放上一束花,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几个人又将案情缘由细说了一遍,叶惠中越听越慎重了起来。 造反谋逆这种事捕风捉影就足够了,尤其还涉及旧案复起就不能不警惕。不过还是要先请示过公主再说。 按照正常政务肯定是不需要,公主又不参政。但这里却涉及沈念安,不能不慎! “念安说的对,此等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念安决心已定,本官陪念安走上一遭又如何!”叶惠中站了起来。 “你等暂且回去,等本县写明案情,自会报送州府!”叶惠中一身正气。 出了县衙,里正张山不顾沈念安的挽留回了上河村。并让他有时间回上河村看一看。 可是自己还有机会去上河村吗? “素锦,青颜,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去看看酒馆!”沈念安说道。 谢阿奴确认一个事实并不需要多久,现在大概已经确认完了。 沈念安倒不担心谢阿奴滥杀无辜,就怕这两丫头非得拦着人家。 “姑爷……”素锦和青颜泪眼朦胧。 “你们的心思我知道,但多两条人命有意义吗?除了让我更加内疚之外好像没有。” “如果还记得我们的情分,就听我一回。再说我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死?” “如果我没有回去。帮忙照看下沈春枝,那丫头也怪可怜的。你们也是,好好活着!” “见到谢阿奴,告诉我在清风渡等他!”沈念安挥了挥手向着清风渡走去。 第74章 人道大江长又宽,载不动,许多愁。 沈念安来到清风渡,就看到高高飘扬的招幌迎风飘动,上面的江湖二字舞动如龙。 在旁边的一个杆子上,是他前几天新添的一幅招幌,幌子上是两句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浮生。 并列的两杆招幌颇有气势,南来北往的人总能看见江湖酒馆的一面。 沈念安甚至托人找寻巨石,打算立在岸边。上面再刻上一首诗词,想来应该不错。 自己在这小小的江湖酒馆破费了心思,可惜可能没有以后了。 酒馆招幌下坐满了客人,高声喧哗者不绝于耳。今日的清风渡显然要比往日热闹几分。 “嘿!你一个白面公子怎么大老远的来这酒馆?”一个喝的满脸通红的大汉稀奇道。 “那大哥又是怎么来的?”沈念安笑道。 “我等自然是慕名而来,你没看全都是江湖人吗?你再看看那幌子,这是咱江湖人的地儿。你一个书生进来倒是稀奇。” “哦?这清风渡不过一个小渡口,大哥从何处得知?” “我等在和州听人说就在这清风渡有个奇人沈念安有好酒,所以才慕名前来。” “本是要去寻一寻那人交个朋友,谁知道这处的酒馆居然就有那浮生酒……” “你看到了么?这全都是寻着浮生的味儿来的,这酒……嗝……真过瘾,但不合适你这种书生饮!”大汉笑道。 “公子,你来了!”正在里面忙活的苏三娘听见外面的声音忙从里面出来迎接。 “过来看看,看来三娘经营的不错。” “这哪里是三娘的能耐,全是公子的酒好。”苏三娘笑道,俨然比过去开朗多了。 “三娘,你说什么?这酒是他的?”汉子吃惊道。 “好叫大哥知道,兄弟就是你口中的沈念安!”沈念安笑道。 “哎呀,你就是杯酒败我们江湖人的沈念安?有好酒的沈念安?失敬失敬,冷三真是眼拙了!”汉子激动的拉住了沈念安的胳膊。 “冷三哥客气了,冷三哥能来是小店的荣幸,相识就是缘,三娘,给这一桌送一瓶好酒!” “好嘞,冷三哥算是来着了,我们家公子可是不常来!”苏三娘笑着招呼胡姬拿酒。 “哎呀,兄弟这怎么好意思!人人称这江湖酒馆有三宝,胡姬,美酒,俏三娘。谁知道这等好酒馆竟是公子开的!”冷三激动道。 “哈哈哈,冷三哥说的好,三娘可是兄弟好不容易招揽来的,各位都是江湖上行走的英雄好汉,可不能欺负了三娘,真要让三娘寒了心,看你们到哪儿找这等俏掌柜!” 沈念安说话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刚才的介绍已经有好多人听了去,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跟沈念安打招呼。沈念安也自然的转向了周围。 “哈哈哈,公子说话好生活风趣,难怪能找到俏三娘来当掌柜。公子放心就是,咱们虽然是粗人,但做不出那等没脸面的事情来!”有汉子附和道。 苏三娘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忙连连谦辞表达谢意。 “好好好,我沈念安代表江湖酒馆谢过各位,三娘,给每一桌都上一瓶好酒,让各位好汉喝个痛快!” 随着沈念安的这一波送酒,酒馆内外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江湖好汉们络绎不绝的来跟沈念安打招呼,沈念安也都一一聊上几句,最后才来到刚空下来的一桌坐定。 “三娘,没什么人来捣乱吧?”沈念安看向旁边坐下来的苏三娘。 “公子多虑了,就算有几个不长眼的,也有公子派过来的护卫呢。” “那就好,咱们就是卖酒的,谁要是给脸不要,别跟他客气,咱也不受那委屈,给我打将出去就是。而且凡是这种捣乱的人,以后咱们酒馆概不接待……” 沈念安随便就酒馆的事情跟苏三娘聊了一会儿。苏三娘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虽然酒馆还没开张几天,但已经颇具气象。 “给我来一瓶酒,然后你自去忙,我自己坐一会儿,也别让他们来打扰我。” “公子,你……”苏三娘犹豫道。 苏三娘明显看出来沈念安心情不怎么痛快。要不然何至于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 可是看着沈念安已经靠在椅子上闭起了眼睛,也只能无奈的退了下去。 等着泰西小姑娘上了酒,沈念安就倒了一杯仰头灌了下去,辛辣的滋味立刻传遍了口腔,脏腑内火焰燃烧。 顺着渡口看去,沈念安轻笑了起来。 人生最是怕无力,坐看江水东流去。 恍惚中,沈念安感觉有人跟自己说话。 转过头才看到一个年过七旬的老汉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站在栏杆外看着自己。 老汉身形枯瘦,满脸褶子,穿着一身破烂的都看不出颜色衣服。 整个人看着都快要行将就木的样子。 但拉在手里的女孩子却粉雕玉琢。 圆润的小脸白皙如瓷,一双清澈如泉的大眼睛灵动闪烁,内里藏着无尽的好奇与纯真,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 这一对爷孙怎么看怎么违和,这女孩不会是这老头从哪儿拐来的吧?就在沈念安疑惑间,那老人开了口。 “公子可否赏一碗酒?”老汉嘴唇干瘪。 “三娘,给这爷孙俩弄点水和吃的,老人家,你跟着三娘进屋!” 他连自己都管不了了,还能管人家是不是拐来的了,弄点吃的打发走完了。 “公子,老汉是讨一碗酒,不是讨一碗水!”老汉却是不干。 但这些却是把边上的几桌江湖好汉给惹火了,毕竟刚饮过人家沈公子的酒,更何况这老头也太过分了。 “老头子,人家沈公子也是一片好意,你当人家没听清吗?可你需要的是酒吗?好心好意给你弄吃喝,结果你还不知好赖。” “就是啊,你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吃什么酒?这孩子是你的吗?是不是你在哪儿捡的?” 急公好义的江湖大哥们纷纷出言,就连苏三娘也好言相劝,可老汉置若罔闻。 “老人家,公子也是怕你受不住这酒,一碗水比一碗酒对你有用!再说你不喝还有孩子呢!”冷三皱眉道。 “老朽受得住,老朽曾经喝遍大江南北无敌手,一生从未醉。”老汉执拗如旧。 “你这个老汉胡吹大气,就你还喝遍大江南北?沈公子这里的浮生酒可不是你喝的那烂酒!”有人出言道。 “沈念安,你给他一碗酒!” 那小姑娘突然开口,声音极为清亮。 “你怎么知道我叫沈念安?”沈念安奇怪道。 “你们说的呀,我刚听到的呀!”小姑娘一脸无辜。 懵逼的沈念安左右看了看,好像边上的人也比较懵逼,他们说过吗?但都喝了不少,迷迷糊糊哪里记得请,再说自己没说,别人呢? “冷三哥,你听到有人说我名字了吗?” “好像没有吧,刚才确实有些乱……” “你们要不说我怎么知道呀?” 小姑娘说着还生起气来,那硕大的眼睛里雾气腾腾,俨然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沈念安虽然有些疑惑,可一时也确实想不起来刚才有没有人叫过他名字。 而且这丫头说得有道理,要不然她怎么能知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沈念安上前拉住了小姑娘,把爷俩让到了桌前。 相比较而言,沈念安自身是很喜欢小女孩的,他曾经想过以后和姜念卿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自己一定会把她宠到心尖尖。 可惜,没有机会了。 姜念卿以后可能会有女儿,但也与他无关了。 不过现在也挺好,有老人,有小孩,也有一面之交的江湖好汉。 也算是人生一世的全景。 “你先给他一碗酒,他等不了了!” 小女孩拉了拉沈念安的袖子。 “你爷爷不会是个酒蒙子吧?咋还等不了了呢?”冷三笑道。 “老人家你坐好,我这酒比较烈,跟你喝过的酒不一样,我给你少倒一点……” “沈念安,你怎么这么小气啊?”小姑娘抬头问道。 阿呔!这叫什么话,自己是为了你们爷孙好,喝出毛病来怎么办? 而且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自己跟你很熟吗?一口一句沈念安的! 不过就一面之缘,也懒得计较太多。 “好了,就这些酒你先喝着试试,要是还能行,我再给你倒!” 沈念安也没听小姑娘的,谨慎的就给老汉倒了一杯底的酒。 “也罢,老汉就谢过公子了!” 老汉看着那一杯底酒,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舔了几下嘴唇就端起了酒杯。 “嘶!好酒好酒,虽死无憾也~!” 老头赤红着脸赞叹了一声,然后“哐当”一声栽倒在桌子上了。 卧槽!你个死老头你搁这儿碰瓷呢? 千防万防的没防住!沈念安人都麻了! “沈公子,他是不是醉过去了?”有汉子疑惑道。 “快快,谁熟悉这里的医馆,赶紧叫个郎中过来!”冷三向边上的人喊了一句。 沈念安也顾不上其他,忙转身扶起了老汉,过来的冷三赶忙将手指搭在在老汉鼻孔下。 “公子,人死了……”过了片刻,冷三面如土色的看着沈念安说道。 沈念安忙将手指再次搭在了老汉鼻孔,终究没有感受到一丝气息,沈念安懵逼在了当场。 第75章 老汉碰瓷托后事,沈郎怀抱小祖宗。 “这个老头子不是坑人沈公子呢么?” “沈公子你放心,我们都看着呢,这事儿与你没关系。纯粹这个老头自己找死!” “小丫头,你爷爷到底咋回事?” 围过来的好汉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言语里都是为沈念安打抱不平。 大黎不同于后世,平民百姓虽然文盲比较多,但道德水准却不低,也没多少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或者落井下石。 正直孝顺、扶危济困、打抱不平、侠肝义胆都是古时最让人称道的品性。 像话本中刘玄德、秦琼、宋江这些人为什么能赢得偌大名声?就在于他们有一颗让后世人鄙视的“圣母心”。 无论这些圣母心是真是假,但让百姓推崇,让江湖豪杰认可却是真的。 混江湖混的是情义,道义。 如果沈念安今日拒绝了这对老弱,他和酒馆的名声也就坏了。 他可能要死了,但不能在死后让人戳脊梁骨,就这小人还开什么江湖酒馆?就你也配?活该横死! “小姑娘,你和你爷爷是不是故意坑我啊?”沈念安苦笑道。 自己都这步田地了,你们还来雪上加霜? “他不是我爷爷,他本来就要死了啊!” 小姑娘看不出一点悲伤。 听着这话沈念安有些醉意的脑袋都转不过弯来,什么玩意?难道真是拐卖来的? “他不是你爷爷,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我是他拐卖来的啊!” 小姑娘不但没有难过,反而自己趴在桌子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了盘子里的一块肉吃起来。 “那你家哪儿的啊?“沈念安无奈道。 难道是三四岁小孩对这些没概念吗? “不知道呀,这个肉我咬不动……” 小姑娘嘴一撇就把肉递给了沈念安。 沈念安看着小女孩麻了,你咬不动难道我还能伺候你吃不成?再说现在是吃肉的时候吗?虽然人小,但心也太大了。 “三娘,你来帮帮她!” “好嘞!”苏三娘这个年纪见了长相可爱又漂亮的小女孩可是稀罕的很。忙答应着就准备抱小女孩。 可下一瞬间就尬住了。 “沈念安,我就要你来喂我!” 小姑娘躲闪了一下仍然举着肉怔怔的看着沈念安。 “嘿!真是奇了,这娃一点都不认生,也不害怕。沈公子,这不会是你女儿吧?”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沈公子喂啊?” 江湖好汉们也闲的蛋疼,很快被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吸引住了目光。 面对现在的状况,沈念安也只能认怂,要是个大点的孩子说不定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可一个奶娃子,能有什么办法? 沈念安洗了个手就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又撕下了一块肉:“来,张嘴!” “现在能说了吧?你家在什么地方?” “忘掉了……,反正翻了很多山,过了很多河……沈念安,我还要……” “那你怎么跟他一块儿的?”沈念安又撕了一块塞到了小女孩嘴里。 这么小就这么能吃吗?老汉该不会是扛不住了吧? “他说要给我买糖果,可到现在也没买。沈念安,你能给我买吗?” 小姑娘的一双大眼睛跟镶嵌在脸上的两颗葡萄般水灵。 “那你叫什么名字?” 鬼的糖果,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了,到哪儿给你买糖果? “我没有名字,沈念安,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小女孩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沈念安,似乎怀疑他耳朵有问题。 “小孩子吃糖果不好,以前他们怎么叫你的?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总不能是小猫小狗吧?” “他们叫我祖宗!” 阿呔!这到底谁家的熊孩子,家里人都是怎么教育的?真就一点样儿都没有! “祖宗,不是……你刚才为什么说他本来就要死了?”沈念安差点被拐带歪。 “他自己说的……沈念安,虽死无憾是什么意思啊?”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他就是这么说的呀,说是他快死了,就想最后再喝一杯酒……” “那你们也不能坑我啊,现在连你们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办啊?” “他说给我找一户好人家,以后就有肉吃,有衣穿。沈念安,你是好人家吗?” 沈念安无语,你们爷孙俩倒是挺能给自己安排后事,可自己也快要死了啊! “沈公子,这小姑娘跟你有缘啊,长的又这么稀罕,我看你就收了当女儿算了!”有汉子笑道。 “你们有谁看见他们从哪儿来的吗?”沈念安抬头看向四周问道。 “没注意啊,应该就是从县城那边吧,我看岸上没下来这么个人……哎,这谁家的牛跑这儿来了?”有人惊道。 沈念安转过头果然看到一头大青牛就在人群外面站着,愣愣的看着这边。 不过人都管不了了,还管什么牛。 汉子们七嘴八舌,显然谁也没注意到这对爷孙从哪个路上来的。 “那他现在怎么办,人已经死了!”沈念安又看向了怀里吃的欢实的小姑娘。 “你就把他绑牛上,牛就带他回家了,这也是他跟我说的,他说死者为大,你会按照他的意思办的……。沈念安,我要吃那个……” 小姑娘指向了盘子。 “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沈公子,既然是老汉的意思,咱们就按他的意思办吧。沈公子这里没毛病,大家伙儿都看着呢……” “沈公子,你看这里还有绳子呢,来咱们搭把手,直接就帮沈公子办了……” 热心的江湖好汉们很快把老汉搭在了牛背上,又用绳子绑了起来。 倒要看看这牛还能真通灵了不成? 沈念安本来心情就有些糟糕,又喝了好多酒,加上猝不及防的老头碰瓷,脑子里就一直晕晕乎乎的。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且一件比一件奇怪。 “呀,牛冲江里去了……”有汉子惊道。 “去了也挺好,尘归尘,土归土,与其随便挖个坑埋了,不如就沉到水里也挺好,还有个老牛陪着他……”有人倒是看得开。 一直恍惚的沈念安抱着孩子也来到了人群前,果然看到那头牛已经快要没进了水里,只有个牛头和老汉的尸身浮在上面。 “他真这样说的?”沈念安看着怀里的小女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沈念安,他都死了,你就别管他了,我困了……”小姑娘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公子,这女娃真跟你没关系吗?跟你也太亲了!”冷三好奇道。 “公子,孩子睡着了!”一直在旁边关心着孩子的苏三娘提醒道。 沈念安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姑娘已经靠在他胸膛上睡的香甜。 小巧的鼻翼微微颤动,红润的嘴巴上还挂着几粒肉渣。 tm……真想爆几句粗话! 自己还没死痛快呢,倒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个老头,现在更是有了个孩子。这算什么事儿啊! “哎,那牛好像过江了……”有人惊道。 沈念安赶紧抬头看过去,啥也没看到,这大老远的还能看得清? “沈公子,你有福气啊,这么稀罕的娃娃说不定就是老天送给你啊!”等到看不见牛了,大伙儿就陆续回到了桌子上。 “大哥这么稀罕,要不你抱回去好好养着?”沈念安道。 现在这些老哥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一个糙汉子哪里养的了这么好看的娃娃,再说这小娃娃聪明着呢,没看见人家谁都不跟就跟你!”汉子笑道。 可穿越过来一向多疑的沈念安想的更多。 可想来想去也没个眉目,就一个老汉和一个孩子能坑自己什么呢? 虽然事发突然,但现在老汉已经死了,后续对自己也构不成威胁。如果自己还有后续的话。 就剩下怀里的孩子,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能如何呢? 难道真是临终托付?可凭什么找我啊? 我现在差不多等于一个光棍汉,而且也是快死的人了。你们这不欺负人么? 十多个江湖好汉围着沈念安和小女孩啧啧称奇,但沈念安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这真是莫名其妙收了个祖宗! “各位大哥吃好好好,沈某先回家了!” 回家把孩子交给姜念卿,夫妻一场,留个纪念品不过分吧? “沈公子赶快回去吧,江上风大,孩子又那么小,别着了风寒。” 谢阿奴那个瘪犊子,问个问题需要这么久吗?既然还没来就先把正事办了。 可就在说话的功夫,清溪县城方向却突然出现了大队的人马。 “呀,谁家有这么大的阵势,看着也不像官军啊!”有人奇怪道。 “这清溪还能有谁家,自然是姜府。” “姜家到底啥人家,怎么没听说过?” “哎,沈公子,你不就是姜家姑爷么?是不是来找你的?这阵势也太大了!” 闲聊中,沈念安也抬头看向了远处,应该是姜家无疑了。看来不回也得回了。 “姑爷!”先头的几匹快马眨眼即到,莱一刀和徐冲等人就向这边扑来。 “你们小声着点!”沈念安忙看了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倒是睡的挺踏实。 “啊?姑爷,这是?”徐冲惊道。怎么突然多出来的孩子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再说!” “姑爷,你这丢下护卫跑到这里,让我等如何自处?我们又怎么向夫人交代?就算那谢阿奴再厉害,我们这么多人呢,还能怕了他不成?”莱一刀压低了声音。 “莱统领,我倒也不是那么无私的人,但凡真能挡上一档,我又何至于放弃。那天晚上你也是在的,谢阿奴如何你心里有数。兄弟们犯不上为我枉死。” “姑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护卫,就哪怕伤不了他分毫,死了也是理所应当,我们干的就是这份差事。如果打得过的才打,打不过的就装死,那要我等有何用?” “沈公子,原来你遇见难事了,我说刚才你怎么一个人坐那儿喝闷酒。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找沈公子麻烦,我冷三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定要给沈公子讨个公道!” “谢谢各位好汉,但江湖的规矩,各位比我更明白。这是沈某与别人的私人恩怨,与各位无碍。各位好汉也不适合相帮,而且不一定什么时候呢……” “沈公子……”好汉们有些难受。 “请兄弟们成全,如果他日我还在,再请兄弟们喝酒!” 沈念安说完就迈步往前,没有骑马,就抱着孩子在夜色里往清溪县城走去。 但酒馆的十多个好汉却跟了上来。 “公子这话就错了,公子把我们当兄弟,我们明知道公子有麻烦却袖手旁观,公子叫我等以后如何为人?我冷三拼上这条烂命不要,到下面继续和公子做兄弟。” “冷三哥说的是,我等岂能看着不作为,我等护公子回去!” 沈念安一瞬间有些眼热,是好汉们酒气上头也罢,是不方便抽身也好。但此时能站在他身后,就觉得这大黎也没白来一遭。 姜府护卫看着也有点震惊,自家姑爷实在太逆天,这怎么突然又多出这么多兄弟来。 “你们到底还是不听话!”沈念安看向旁边的素锦和青颜叹道。 “姑爷,我知道你护着我们,可我们也离不开姑爷啊~”两人泪眼汪汪。 罢了,谢阿奴那个瘪犊子也不见人影,自己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吧,再说现在还有个祖宗。 “姑爷,孩子我来抱着吧?”徐冲上前道。 “这姑娘可不让你抱,她只认你家姑爷,你一抱保准醒。”边上人笑道。 边上的人一脸震惊,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沈念安也没再劝说好汉们,遇见谢阿奴再说。说白了久等不到,沈念安难免也抱着一丝侥幸。 所以沈念安就带着护卫和一帮好汉出发了,在夜色里颇为壮观。 走到清溪北门,天已经接近暮色。迎面走来了一队车马,马车中坐着的正是姜念卿。 第76章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县衙,县令叶惠中正在踱步苦思。 沈念安那个竖子就不消停,不会是从哪里蹦出来专门给自己添堵的吧? 这还不到两个月,就惹了多少事?从来没想到做个县令也能这么风云激荡。 好好的过自己日子就行了呗,揭发什么谋反案?你有几条命?关键自己就一条。 不过这件事情也是奇哉怪也,那个竖子是假的不说,女帝居然有个孩子。 这一件件不光涉及公主,更涉及皇家,是自己一个县令能掺和的吗? 至于升官发财,冷静下来的叶惠中已经不敢想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可这事情还必须上报,公主估计都知道了,自己能瞒的了吗? “明府,姜夫人来了!”许令慌慌张张进来道。 “啊?”叶惠中吓了一跳:“快快,许县尉赶紧把姜夫人请进来!” 刚才想的有点远了,今天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我想和明府单独说说话,不知明府可方便?”姜念卿进门后淡淡的道。 叶惠中心灵福至,急忙安排丫鬟和属官退下,屋里就只剩下了姜念卿主仆和叶惠中。 “臣清溪县令叶惠中见过公主!” “免礼吧,念安今天来找过你了?”姜念卿淡淡的看着叶惠中问道。 “刚刚才走了一会儿。” “那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看?” “请公主示下!”叶惠中敢自己看吗?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 姜念卿也是头疼,念安的身份始终绕不过去,因为和萧复这种复杂纠葛,哪怕她想单独摘出来都不行。 “他说他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 姜念卿心里一沉,终究还是让外人知道了,这就更瞒不住了。 “看来念安还是很看重你!” 叶惠中一口老血,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都快被他坑死了! “念安自己原本就有些怀疑,可他因为掉到水里大病一场,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结果刚醒来就遇上了那样的事,可以说千难万难!好在他处变不惊,才安然无恙。” “是下官失职!”叶惠中低头认罪。 “也怪不得你,毕竟事情确实匪夷所思。” “其实这些天我对他也有过猜疑,毕竟念安的心境和才智远超常人,绝非乡下孩子。直到今日何不愈伪装前来被念安识破,加上里正之言,真相才终于大白。” “那公主打算怎么……” 叶惠中觉得自己好不争气,他居然有些担心那个竖子。 “看来念安没有白交你这个人。”看着叶惠中的表情,姜念卿心里稍许有些欣慰。 叶惠中老脸一滞,谁稀罕跟他相交?都被他坑到沟里去了。 “几日前我就跟念安聊过,念安很坦诚。所以我对念安并无芥蒂,反而算是意外之喜。现在麻烦的是那萧复是萧行古之子,更有可能涉及谋逆。” 作为女帝的孙女,哪怕她心里再恨,于情于理都无法对别人言其是非,所以一带而过。 “上河村里正检举揭发萧复涉嫌谋逆,这是朝廷公事,我无意插手,叶县令自行行事即可。但忧心的是如此一来,念安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叶惠中也是眉头紧皱,那个竖子自己不管不顾的,结果让别人为他操碎了心。 这里面的问题显而易见,倒不是说圣人知道沈念安说不清楚来历就要砍了他的狗头。圣人是贤明之君,怎么可能那么不讲道理。 但问题是他不光说不清来历,更是与萧复有着诡异的关联,现在更是牵扯谋逆大案。他还不能置身事外,否则萧复的事情就讲不清楚。 谋逆大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自古常理。如果换成普通人,现在已经可以判沈念安死刑了。 好在他是公主的人,不至于枉死。但也正是因为他是公主的人,圣人必然会对他更加警惕和防范,甚至可能会用些暗地里的手段。 “公主,臣刚才也在苦思对策,可思来想去都想不到万全之策,还请公主示下。” “既然瞒不住,索性不瞒了。念安持身立正,真金不怕火炼。那就正好趁这个机会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从萧复的影子里走出来。” “你把念安涉嫌谋杀案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都详详细细的呈报给圣人,包括念安在清溪的作为,你与之相处的品性为人……” 叶惠中嘴角一抽,我要请圣人砍了他的狗头,你不会怪我吧? “据我所知,念安还曾经给过你一本册子,也都呈报给圣人吧。” (⊙?⊙)那我的刺史不是泡汤了? (°ー°〃)想多了,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呢。 “我招念安为婿时,就给圣人写信说过。我也会再写一份信,详详细细的将念安两月以来的所为都说清楚。我们两方印证,圣人也能对念安有个全面的了解。” “虽是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但原因不在于他,而是那何不愈和萧复要害他。我相信圣人会看的分明。” 这就是姜念卿在家里想了半天的对策,既然瞒不住,那么就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瞒来瞒去反而越来越麻烦。 “臣全听公主吩咐,可是臣想不明白,念安向来睿智,却为何今日自爆身份。要知道他不管这事,自然也不会有这些麻烦。”叶惠中一脸纠结。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才明白了。念安这是抱了死志!” 姜念卿有些心痛,可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很无力。如果念安真出了意外,自己该怎么办? “那个谢阿奴当真那般厉害?”叶惠中惊道。 虽然那天晚上他也曾经见过谢阿奴出手,但到底不熟悉这里的门道,所以也不知道能多厉害。 沈念安刚才就是一带而过,叶惠中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这个程度,连公主好像都很无奈。 “怕是江南太玄司都拿他没办法!” (⊙?⊙)我的老天爷,清溪这么藏龙卧虎么? 其实要照一般理解,官府的人必然武功极高,其实并不是。 无论是宫廷护卫,还是太玄司,实际上武力水平都不是最顶尖的。但胜在有组织,有规模。 所谓的高手如云,那也只是对大多数人而言。但对阵顶尖江湖人,就是太玄司也很吃力。 不是朝廷不招揽,而是人家根本不稀罕来,谁愿意拘束在那地方?甚至更难听的说法是当狗! “他的来历倒是能自圆其说,可终究也难以追究。” “太玄司那边没有他的信息吗?” “我派人查过了,均属实!” 叶惠中一声暗叹,这就没办法了。 而且这事情真说得清楚么?尤其你们家那么乱…… “哐当!”叶惠中跪下了。 姜念卿愣住了:“叶县令这是何意?” “公主,非是臣想探听公主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也怕犯了错。所以臣不敢不问。” “何事?”姜念卿有些奇怪,按说能说的都说过了。 “公主,沈念安到底是您的驸马,还是……” “腾~”姜念卿一下就脸红了。 “杜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昨天我也跟你说过,念安是我女婿,是我让上清真人给溪儿找的夫婿。” “可念安刚才说您是他夫人,所以臣现在有些乱。而且也怕对公主的清誉有影响。” (⊙o⊙)了不得了,活不成了,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啊? “哎,你也不是外人,索性就跟你说说由来。溪儿你是知道的,离家已经两年。我让管家把念安接到府里,伺候的丫头进府不到一年……” “府里的其他下人也不知我身份,也不清楚溪儿的状况,只以为她还是那个小丫头,更何况生死未知。想当然的以为念安是我的夫婿……” “念安他本来就不愿意上门为婿。要告诉他实情,还不掉头就跑了?无奈就没有说明,想着有个万全之策再说,所以才让他误会至今……” 叶惠中听着都傻住了,好家伙,还真是啊! 搞不好这清溪的大街小巷,包括县衙里的人都这么以为的。 难怪许令等人今天看他问沈念安的时候,跟看个智障似的。 他一开始就能明白是因为他了解姜念卿的身份。公主找个驸马不是简单的事情,可不是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所以才没这么想。 今天他都以为自己太单纯了,哪知道是这样。 为什么这个竖子身上的事情总是这么离谱啊? “可他既然认为公主是他夫人,而且已经进府快两月,那……” 叶惠中倒也不光只是八卦,沈念安到底是公主的面首还是姜府的女婿,这些都事关他的态度、言辞和分寸。 “你想什么呢?念安虽然误会,但很知理,并没有你想的那些腌臜事情。在家中也是谨守本分。”姜念卿脸色绯红。 (⊙?⊙)好家伙,你们都明目张胆的拉手啦!反过来说我腌臜? “臣是怕念安这么告诉别人,误会的人越来越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损公主清誉不说,姜小姐回来又该如何自处?” “天家无小事,如此误会终究对公主和念安不利,也不是长久之计,请公主三思!”叶惠中将头叩在了地上。 “叶县令可有妙计教我?” “臣愚钝!”叶惠中很是羞愧。 你们家的事情鬼神难测,见都没见过,光开眼了,哪有什么妙计啊! “你有心了,起来吧。我会好好想想。叶县令先也莫要跟念安讲!”姜念卿说着话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明府留步!”姜念卿客气辞别。 “姜夫人慢走!”叶惠中急忙相送。 出了门的姜念卿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念安那边怎么样了。 想着去看一看,可确实不能再这么公开露面了,尤其是渡口和酒馆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夫人,我们要去看姑爷吗?”青禾问道。 “有莱一刀在呢、而且青鸾她们也在暗处,我们去了只能添乱。就在北门等他吧,我相信念安定能安然无恙。” 他是上天送给姜家的男人,他是溪儿的天命姻缘,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等了没一会儿,天色就黑了下来,姜念卿再也坐不住了。如果念安有事,自己保持距离又如何? “青禾,我们去酒馆!” 啊?青禾傻了,还去啊?今天她经过叶惠中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倒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平时就伺候夫人,看着夫人难受,很多事情就自动忽略了过去。 府里的人怎么都好说,关键外面的人呢?总不能把人的眼睛和嘴都堵上吧? “我戴着帷帽呢,不会靠近念安的,而且现在天也黑了,就没多少人了!” 青禾撇了撇嘴,就你借口多。 不过眼下姑爷的情况确实让人揪心,要不这次就先这样? 一行人刚出了北门没多久,就迎面碰上了自家姑爷。浩浩荡荡的场面极大。 护卫要不是看到对面是自己人,还有姑爷也在,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要攻打清溪来了。 马车里的姜念卿知道沈念安无恙,心里终究松了一口气。她哪知道谢阿奴根本就没来。 想着下车后要站多远的距离,说什么话。纠结而又难过,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马车停稳,姜念卿便在青禾的搀扶下走出了车厢,不自觉的就抬头看去。 可等到看清,姜念卿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这又哪里来的孩子啊? 第77章 念卿初见小祖宗,沈郎惆怅夜难眠。 “夫人……”沈念安笑的有些勉强。 本来想安安静静的走,没想到还是没能如愿,而且还招惹了新的麻烦。 “念安,这孩子……” 姜念卿本来想问问他谢阿奴的事情,结果现在满心思的都在孩子上面了。 难道是念安的孩子?毕竟他都失忆了,真是他的也说不定。 但是那也太早了吧?还是他不是十八岁?可是看着就不像很大的样子。 还没等到沈念安说话,怀里的小女孩就醒了过来,看着围着一圈人似乎有些发懵。 “姜夫人,你丈夫给你们俩捡了个孩子,你们小两口有福了,都不用自己生了。那娃儿可稀罕的很~”有汉子笑道。 江湖酒馆因为在渡口的原因,基本都是来往在大江上的江湖人,倒是也没什么人认识姜念卿,更何况人家戴着帷帽。 姜念卿都没顾得上这些人是什么人,一双美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念安。 我不跟你同房你就捡孩子? 本来心里就急,现在又是这个状况,姜念卿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身后的青禾也听傻了,居然都有孩子了???可是真够省事的!!! 别人都靠自己生,你们俩就靠捡? 不过这孩子看着真是够稀罕的,那一双大眼睛布林布林的,也不认生。 “夫人别听他们瞎说,孩子的事儿回去再说。”沈念安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发。 “那这些……”姜念卿又看向周围的好汉,念安也是太招人了。 “本来都是在酒馆喝酒的好汉们,非得来护我一程……”沈念安解释道。 “那要不先上车?好汉们也跟我们回家,姜府对各位好汉的心意必有答谢!” 人家能有这番心意,作为姜府主人自然不能说让人家就这么回去,那就太失礼了。 “姜夫人,答谢就不必了,我们和沈公子一见如故,自然看不得他受欺负。我们就等着那人来,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瞎了眼。” 姜念卿嘴角抽了抽,就怕你们都是送菜。 “我就这么走着吧,夫人先回车上去。” 一堆江湖好汉们跟在他身边,他哪好意思自己进了车里?更何况在外面第一时间就可以发现谢阿奴,免得和其他人起纷争。 “沈公子,你还是跟你夫人回车里吧,孩子别受了风。”好汉们也有心细的人。 “念安,上车吧,好汉们让莱一刀陪着就好。”姜念卿还惦记着要问孩子的事情呢。 “行吧,徐冲,如果碰见了千万不要动手。我有话和他说。”沈念安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其实有啥话说啊,无非就是怕无谓的枉死。 “姑爷放心!”徐冲回道。 进到了马车,小丫头就对姜念卿好奇起来。 姜念卿却有些难堪,该不会要叫自己娘吧? 而且念安哪儿捡的这么好看的女儿,那肉嘟嘟的小脸真想掐一下。 “你是想掐我脸吗?”坐在沈念安腿上的小女孩看着姜念卿问道。 “……”姜念卿尴尬的低下了头,自己的意思就这么明显吗? 她倒不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虽然把女儿从小带的就比较叛逆,但那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不是? 最主要是念安在,让她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是因为比较喜欢小女孩的缘故,还是当下的情况使然,沈念安倒跟小丫头相处的很自然。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小丫头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你一个大人还能比小孩更矫情吗? “沈念安,丈夫和夫人是什么意思啊?”小女孩转头看向沈念安。 “因为我们是夫妻,我就是她丈夫,他就是我夫人。我们两个就是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沈念安稍微解释了下。 (⊙?⊙)姜念卿好想把沈念安的嘴给捂上。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真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沈念安,你确定吗?”小姑娘睁大了眼睛。 “啪!”沈念安就在小女孩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叫什么话?我自己老婆我还能认错吗? 再说你这么说,让姜念卿怎么想? 还以为你嫌她岁数大呢,小孩子果然欠教育! “我们都成亲了,再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沈念安忙回道。 “沈念安,你就胡搞吧……” 小丫头说完话就靠在了沈念安怀里,一双大眼珠子怔怔的看着姜念卿。 阿呔!沈念安一口老血,我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教育吗?再说我怎么就胡搞了? 本来就已经心思乱转的姜念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当然不相信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问题是她自己心虚啊。 以前就是自己家人知道,现在一个小孩子不说,连叶惠中都知道了。 更可怕的是经过叶惠中提醒,她才意识到,估计全城都这么以为。 其实开始打算瞒着的时候,姜念卿倒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一个上门女婿也就待在家里,知道的人也就家里下人。 可她哪知道这个女婿太闹腾了,天天在外面晃荡不说,更是交际广泛。这才搞成了现在的这种局面。 未来如何,姜念卿完全不敢想了。 倒是青禾快忍不住了,这两人还真是瞎胡搞! 现在更是胡搞出了个孩子,看你们怎么收场。 “念安,这孩子是……?”姜念卿瞪了青禾一眼就看向沈念安。 刚才就听了一耳朵说是捡的,可哪儿捡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 “我就是沈念安刚才在门口捡的!”小丫头说道。 “我那不是捡的,是老头子坑我!”沈念安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便把刚才的事情大概跟姜念卿说了一下。 听完的姜念卿和青禾眼睛都瞪圆了,这事情可是太离谱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母性大发的姜念卿拉住了小丫头的手。 “我叫祖宗!”小丫头说着话就抽出了手。 姜念卿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这谁家熊孩子,怎么比溪儿还难伺候呢? “她没名字,也不知道原来是谁家的,宠的没样儿!”沈念安解释道。 “沈念安,让你叫我祖宗很为难吗?”小丫头生气了。 “……”沈念安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是为难不为难的事吗?以后见人就说这是祖宗,自己要不要脸了? “噗!”倒是姜念卿和青禾看着小女孩一脸认真的样子被逗笑了。 “姑爷,他为什么叫你名字啊?”青禾开口道,这个小孩儿太好玩了。 “你没听人家是祖宗么,祖宗叫我名字不正常吗?”沈念安也笑道。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不能见人就说自己是祖宗,那样别人会以为咱们没礼貌。”沈念安哄道。 “沈念安,就直接叫祖宗不好吗?你管别人干什么。”小丫头叹了口气道。 这一口气差点把沈念安弄破防了,更是惹得姜念卿和青禾哭笑不得。 到底是小孩子,还没等沈念安想出个名字,她倒是又窝在沈念安怀里小猫一样的睡着了。 “夫人你看,她找不到家,那老头也是故意给她找个人家,要不咱们就养着?” “念安随自己心意行事即可。”姜念卿低头道。 要养你自己养,我可不跟你养,养乱了怎么办? 姜念卿喜欢么,当然喜欢。 但绝不能开这个口,当娘是不行的,当个外婆倒是可以的,但开不了口。 听话听音,沈念安明白了姜念卿的意思,看来人家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谢阿奴还没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我是怕~” “念安不可胡说,你对他那么好,他岂能好赖不分?更别说你现在都有孩子了,怎么还能这么想。” 可是这事情哪会那么简单啊,谢阿奴不是好与坏的问题,是通过今天就能看出来,他的目标很明确。 “而且通过今天何不愈和里正的证据,现在完全能够确定了,我确实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那我与夫人的关系……” “我就要你这个沈念安!” 姜念卿急了,美眸里泪花闪闪,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姑爷,你可不能这样,你都忘了你都做过什么了吗?你让夫人怎么办?”青禾也急了。 与姜念卿相比,青禾明显更冷静一些,她觉得姑爷除了身份之外,可能与谢阿奴也有关系,不想拖累姜家。 可哪个理由也不成啊,到头来岂不是鸡飞蛋打?夫人更是亏麻了! “既然机缘巧合进了姜家,那念安自然就是姜府之人,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念安莫不是以为我会惦记个杀人犯不成?” “而且我下午跟叶惠中也说过了,既然现在瞒不住你的身份,索性就大大方方的。” 沈念安不知道姜念卿的身份,所以也就这么一听,反正在今天去县衙的时候就已经豁出来了。 萧复不但是杀人犯,还有可能在搞谋反这样的大事。因为与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沈念安想苟着都没可能。必然要走到圣人和朝臣的视野中。 简直就是把buff叠满了。 算了,不想了,也得先活到那步再说。 沈念安叹了一口气。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是与这大黎千丝万缕。而不再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沈念安又看向了怀里,看着这张小脸就稀罕,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小孩好玩的时候。 沈念安一边逗弄着女孩的发梢,一边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这倒是让姜念卿看傻了,念安这么喜欢小孩吗?但那也不行! 当日晚间,姜府隆重的招待了好汉们,宾主尽欢。沈念安也喝了很多的酒。 到了此时也就不想那些了,就当人生最后一场狂欢吧! 酒宴结束,管家安置了好汉们睡去,沈念安则是坐在小院门口吹着夜风。素锦和青颜紧紧的靠着他。 对于夜生活丰富的三人来说,今晚倒是难得的清静。 只是谢阿奴这个狗贼到底去哪儿了,难道直接跑了? 残月西斜,谢阿奴躺在一处房顶上喝的烂醉,远处就是姜府。 如果不是因为沈念安是姜家女婿,谢阿奴也不至于如此纠结。 他知道沈念安是个极好的人。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愿意选择现在的沈念安。 但问题这不能由他来选择,他这一生的使命早已固定,哪有那般随心? 如果是明确的身份,萧复集沈家长子和姜家女婿一体,就算是个畜生,他也只能相随。 可问题是现在分不清啊,现在的沈念安占了“姜家女婿”这个身份。 不光纠结这个,这酒也不好喝,也不知道那个泰西女人干什么呢。 谢阿奴不自觉就想起这些天的日子来,想着想着就无声的笑了起来。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第78章 女婿携女认娘亲,佳人惊愕魂不定。 翌日清晨,沈念安拉着洗漱打扮一新的小祖宗走到了院子当中。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好处,一个晚上的功夫居然就做出来了好几身小孩的衣服。 “她是谁?”正在练剑的沈春枝停下了手中的剑看向沈念安。 “没大没小,这是咱们家祖宗,还不过来拜见祖宗?”沈念安冷着脸道。 “噗!”旁边的素锦一声轻笑,让沈念安的威严散了精光。 “哼!”被沈念安气了个半死的沈春枝又举起了剑,三五下就把院子里的一棵小树给砍成了光头。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假装没看见,要是再让沈春枝练上几个月,岂不是性命不保? “那个谢阿奴真的很厉害吗?” “反正你这几下不够看!再练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能过上一招。”沈念安自然知道这丫头想什么。 沈春枝的剑式更凌厉了,就不该担心他。 “她是谁?”小丫头伸手一指沈春枝。 “她啊……对了,咱们先给你取个名字,再把关系说清楚。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吧,你看行不行?”沈念安蹲了下来。 “我就叫祖宗,不取名字。”小丫头一脸委屈。 “哪有小孩子叫祖宗的,咱们家还有没有家教?而且你真忘记你家在哪儿了吗?”沈念安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真忘记了,沈念安,你就非要逼我吗?”小丫头撇着小嘴,一脸不情愿。 “那你问问其他人,哪有小孩叫祖宗的?你要不改名字,我就没法带着你,毕竟我家养不起祖宗。” “那你想给我取一个什么名字?” 小丫头把手抽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沈念安,一副要不好听我就不改的样子。 “那你看阿念这个名字怎么样?这可是我想了一晚上的名字。”沈念安笑道。 “阿念?是什么意思?”小丫头眨巴了下眼睛困惑道。 “就是你记得我,我也记得你,我们都互相惦念着对方。”沈念安随便解释道。 旁边的素锦假装没听见,姑爷这很明显别有所图。现在不是两个人的女儿都不行了,夫人可怎么办? “沈念安,你是不是想当我爹?”小丫头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脸的警惕。 这么明显么?沈念安老脸一红。 哎!不对啊,谁稀罕当你爹?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你现在找不到家,我想帮你也没办法。就只能养着你,你不叫我爹叫什么?” 这个年月孩子丢了就是丢了,找回去的几率太小太小,更何况连地方都不知道。 当然,沈念安是绝不承认稀罕这丫头,小小的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没有失去孩子的童真但也没有那些小孩子的糟心事。 “算了,你想当就当吧,反正……不过你要当了我爹,就得对我好一点。”小丫头想了想又走回来拉住了沈念安的手。 “好好,这才乖嘛!”沈念安笑道:“对了,你到底几岁啊?” “你连你闺女几岁都不知道吗?”小丫头歪着脑袋问道。 “你不是我捡来的么,我从哪儿知道?” “沈念安,能捡到我算是你的福气,你没看那个老头子本来是想卖了我的,结果都舍不得卖我?”小丫头很是自傲。 “叫爹爹,没大没小的。到底几岁?” “你看我几岁?” “四岁?” “那就四岁吧,你开心就好了!”阿念撇了撇嘴。 啊这,怎么说话的呢?咱们俩谁是孩子啊? 怎么变成了你哄着我玩儿似的呢? 素锦站在一旁看着姑爷吃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还没见谁能把姑爷给治服的。 “好了,阿念,现在名字和关系都定下来了,咱们就认认人,这位以后你就得叫素锦姨娘!”沈念安站了起来。 “哦~”阿念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句目光就开始到处乱看。 “姑爷使不得,小小姐是主人,素锦哪里敢当小小姐的姨娘,小小姐叫我素锦就好。”素锦忙回道。 “这可不行,她是我女儿就得有礼貌,就从长幼关系也该叫你姨娘!阿念!”沈念安晃了晃阿念的手。 “素锦姨娘,中午有什么好吃的吗?”阿念不情不愿的叫道。 “小小姐想吃什么就告诉姨娘,姨娘告诉厨房去做。”素锦心花怒放,蹲下身捧着阿念的小脸笑道。 “我想吃肉,很多的肉……” “素锦不用惯着她,小孩子不能挑食,什么都要吃才能健康长大。” “沈念安,你不能这么当爹!” 阿念气的想要抽手,可被沈念安抓的死死的,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怎么当爹还用你教我?春枝,过来!” “干什么?”沈春枝气呼呼的道。 其实她一边练剑,一边听着这边的动静,只是不想给沈念安好脸。 “叫哥哥,当姑姑的人了就这么对哥哥的?大的没礼貌,小的能有礼貌?还是你想败坏我沈家的家风?” 沈念安治不了阿念还能治不了沈春枝吗? “哥哥!”沈春枝面上冷淡,但心里还是柔软了下来,尤其是沈念安说的那句我沈家,让她生不起气来。 “阿念以后就是我闺女了,你就是她姑姑,阿念,叫姑姑!”沈念安又拉了一下阿念的手。 阿念显然对于沈念安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些无语,口不应心的叫了一声姑姑。 “嗯!”沈春枝答应了一声,头就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她想起了沈春风,她的弟弟。 沈念安看着沈春枝的表情也才突然想起这茬来。就揉了揉沈春枝的头发:“好好练剑吧!” “阿念,走,我带着你找你娘去!” 沈念安说完话就拉着阿念绕过了沈春枝向院子外面走去。 素锦则傻住了,这么精彩的一幕,自己是不是跟上去看看? 在另外一个院子里,姜念卿身穿道袍,手持拂尘正在打坐。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夫人,姑爷来了!”青禾慌忙走进来凑到姜念卿身边说道。 “啊?”姜念卿吓了一跳。忙端正了下姿势,开始念念有词的打坐。 拒绝进屋是不能的,咱家那是大爷。 “夫人,哎……你这是怎么了?”进屋的沈念安看着姜念卿一身道袍愣住了。 “姑爷,夫人在家修道已经好些年了,每日都要打坐一段时间。”青禾忙解释道。 “……”沈念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不是当尼姑,可在自己的概念里跟当尼姑差不多。 要说姜念卿不喜欢男的吧也说不过去,青竹里的时候明显很动情,那就只能真是石女什么的了。 要不然这怎么解释?一直若即若离的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那自己岂不就是个摆设?没想到自己的婚姻这么悲催。 “沈念安,你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阿念晃了晃沈念安的胳膊。 被阿念晃了一下,沈念安的思路突然豁然开朗了,自己想的有点太多了。 本来今天就是给阿念找个娘。谢阿奴那个狗贼怎么回事情都不清楚呢,想那么多干嘛! 而且就算真是个摆设也问题不大,毕竟也没让自己不接触别的女人不是? 一进门就给自己送了两个暖床丫鬟不说,还有莫妮卡和苏菲两个泰西女人呢。 倒也不是沈念安非要待在这姜府,主要是除了与姜念卿的关系有点莫名其妙,把握不准之外,其他方面真的很舒服,他也没有体会到一个赘婿的卑微。 他本性上就是一个恋家和恋旧的人,无论是人或事,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 就叶惠中那样恨不得宰了他的狗官,现在不也处成兄弟了么? 更别说姜念卿。除了那事之外,夫妻间该有的都已经有过了。 再说小寡妇家大业大的,自己走了,她要是被别的男人骗了怎么办?还是自己受点苦算了。 这么一想,沈念安的心里通透了一些,今天能过去再说吧,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阿念,叫娘!”沈念安笑着拉了拉阿念的手。 正在装模作样打坐的姜念卿听到沈念安长时间不吭声,心里就忐忑了起来,也不知道念安会不会生气。 可沈念安一句“阿念”,一句“叫娘”,四个字差点把姜念卿的三魂七魄都吓飞掉,手里的拂尘更是都被吓的掉了下来。 姜念卿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就去抓拂尘,结果抓了好几下都抓不起来。 旁边的青禾也惊呆在了原地,姑爷今天的招太大了。 别说夫人了,连她都完全懵了,现在怎么办?真要当女儿啊? “夫人怎么想着修道呢?”沈念安上前帮姜念卿捡起了拂尘。 姜念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念安,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管我修什么道? 咱俩有女儿这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昨天我说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阿念,叫啊!”沈念安又拉了拉阿念的胳膊。 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没礼貌,需要好好管管。 “沈念安,你认真的?”阿念抬头看着沈念安。 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大街上随便找个人给你当娘。虽然是形婚,但她名义上就是你娘啊。 “阿念,叫娘!”沈念安又拉了下阿念。 “念安,要不你再想想啊~”姜念卿急道。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取什么名字不好,你取个阿念?女儿回来我怎么跟她解释啊? 脑子里有些埋怨沈念安将自己逼入了死地,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满是感动。 他居然给孩子取名叫阿念,自己和他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念”字。 念安的这份深情自己怎么对得住他? 沈念安看着阿念仍然不情愿,刚要说话就看见青竹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姑爷,谢阿奴来了!” 这个狗贼终究还是来了么?不过也好。 “夫人,孩子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沈念安也顾不上阿念了,把阿念交给姜念卿就出了门,希望姜念卿能懂他的意思。 “我也要去看!”阿念一看沈念安跑了顿时便挣扎起来了。 姜念卿这才反应过来,可念安已经不见了人影。 沈念安来到前院就看到满脸风霜的谢阿奴身背一把长剑站在当中,周围尽是姜府护卫刀剑相向。 第79章 阿奴重归府,彩云易散,斜月难圆! “这不是谢大侠么?还知道回来啊?”沈念安气道。 这两天可以说是沈念安穿越以来最绝望的两天,比当初被沈春枝指认弑母杀弟更加绝望。 当日好歹还有个规矩,有个流程,自己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就哪怕被叶惠中屈打成招,至少也能挣扎两下。 这次不同,巨大的实力差距,秀才遇见兵的无奈,都让沈念安毫无反抗之力,以至于心灰意冷。 而且从谢阿奴的行为看来,就算沈念安再舌绽莲花也无用,他所依赖的能力不会对谢阿奴的选择造成任何影响。 相处一两个月的兄弟说背叛就背叛了,现在说几句话就能回心转意了? 谢阿奴也有些神伤,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不见,姜府已经待他如敌人。 “公子,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行,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们都下去吧,各位江湖上的兄弟也都下去休息吧!”沈念安也正好开口让这些人下去。 “沈公子,你不用怕他,就算他武功再高,我等这么多人也能溅他一身血!”冷三道。 “姑爷,我们是护卫,怎么可能置姑爷于不顾?”徐冲道。 “你们说的我理解,你们无论是职责所在,还是出于江湖情义,能够挡在我面前,我沈念安都感激不尽,这份情义我也记在了心里。” “但我沈念安从始至终都没想让大家搅到这件事情里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让各位兄弟来也是不好拂了你们的好意,正好也一醉平生。” “但现在谢阿奴既然有话问我,我也有话问他。那么就让我们两个人自己来处理这件事。如果谢阿奴要取我性命,也与各位无碍,你们也不得阻拦,放他离去。” 沈念安对着周围说完,又转向了谢阿奴。 “谢大侠,虽然我们认识不足两月,但无论你卓绝的功夫,还是品性,我沈念安都是佩服的,我相信你不会为难他们,他们也与我无碍。” “沈公子……” “姑爷……” “难道需要我求你们吗?”沈念安转头厉声道。 “素锦,你和青颜也带着春枝下去,你们凑什么热闹!” 谢阿奴听的懵逼在了当场,这都说的什么啊?自己何时说过要取沈念安性命? “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跟公子说,并无意为难公子……”谢阿奴开了口。 沈念安正要接话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后面传来阿念的声音。 “沈念安,你怎么又丢下我?” 沈念安转头就看到姜念卿抱着阿念,带着青竹和青禾走了过来。 沈念安有些无语,怎么还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呢? 而且就在家里你带个帷帽干什么?不过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个。 “念安……”姜念卿也有些难为情。 这个小家伙实在太稀罕了,她拒绝不了。当然在内心里,她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心这边。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沈念安说着就抱过了阿念。 “沈念安,你们在干什么啊~”沈念安怀里的小姑娘嘟囔了一声就把脸转向了外面。 谢阿奴本来还在疑惑沈念安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孩子,可等看清楚小女孩的样子时,瞬间睁大了眼睛,惊呆在了原地。 本来沉稳的双腿都开始打颤,最终“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转过头来的沈念安有些懵逼,不是要问自己话吗? 现在这又在是搞什么?杀死自己前先道个歉? 你别说,以江湖大侠的风格还真能做得出来。 “沈念安,你放我下来!”沈念安怀里的祖宗显然对这一幕好奇不已。 还没等沈念安松手呢,小丫头自己就先挣扎开了。沈念安忙低身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心里倒也没有过多的担心。 从始至终他确信的一点是,不管谢阿奴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缘由和内情,但一定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但这个熊孩子要干什么,这是你能凑热闹的地方吗? 等沈念安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小祖宗已经向着谢阿奴走去。 这两天对于谢阿奴来说也同样难熬,与何不愈的交流让他彻底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不说沈念安的品性为人,就光是滴血认主,主仆关系已成,就让他没法对沈念安动手。 如果沈念安真不是选定的那个人,那自己只有离开。不是他不忠义,而是他自有使命,使命高于一切。至于亏欠,他日有机会再报还吧。 当然关于这一点,沈念安不会知道。 谢阿奴并没有想着跪下,江湖大侠有着江湖大侠的骄傲,堂堂大镖客不要面子吗?更何况沈念安又不知道。 他看到了小女孩。他不认识小女孩,但熟悉的感觉却如泰山压顶般的袭来,让他心里惊骇的同时,不得不跪了下来。 “你为什么跪着啊?”小女孩肉嘟嘟的小手指头戳了戳谢阿奴的额头。 谢阿奴只感觉脑袋都被炸开了一般,那简单的七个字,字字如惊雷,炸的他全身如在炼狱一般,感觉随时要魂飞魄散。 沈念安吓了一跳,谢阿奴是不会滥杀无辜,但你这么找死可就不一定了。你当人家身后的家伙是玩具么? “祖……你快回来!”沈念安急着就往前走,想把孩子抓过来。 自己都只能认怂,你才几斤几两? “公子,我错了!”谢阿奴一个头杵在了地上。 “啊?”沈念安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这到底玩什么呢? “你错哪儿了?”小丫头背着双手看着谢阿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沈念安一口老血,忙把这个祖宗又拉回到了自己身边。 这话你怎么敢问出口的?不要命了? 其他人也被谢阿奴的操作搞懵逼了,姜府护卫疑惑的同时却并没有收起兵刃,谁知道这个谢阿奴到底是有什么大病。 “错在没跟公子说清楚就带走了人!” 嗯?这什么意思?这么轻飘飘吗? “沈念安,知道错了就改正怎么说?”小女孩仰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对,我和沈念安已经原谅你了,起来吧!以后可不能再犯错了,要不然我让沈念安打你屁股!” 小丫头说完话就扒拉沈念安的腿,想要爬上来。 沈念安都麻了,谁原谅他了? 你怎么就不和我一起批评他呢?再说有你什么事? “沈公子,你家闺女可是太厉害了!” 边上的江湖好汉对人小鬼大的丫头很是喜欢,纷纷打趣沈念安。 “你先起来吧。”沈念安把小丫头重新抱在了怀里。 无论是给自己找个台阶还是心里抱着侥幸,沈念安都没再追问。 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非要刨根问底吧? 也不能跟一个江湖大侠拼刺刀或者非要找死吧?先把局面稳定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再细究这事。 “沈念安,我们一会儿吃什么啊?”小丫头抓住了沈念安的耳朵凑近道。 “姜夫人,你看到了吗?这小女娃跟你丈夫可亲了呢!”边上有人笑道。 姜念卿心里又气又羞,真是说不清楚了。 “好了,都散散了吧。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下午摆酒,我再和兄弟们喝上一场,现在都先回去歇着吧……” 在沈念安的劝说中,大家这才散了去。沈念安和姜念卿也带着阿念回去吃饭。 想着问一问谢阿奴,可终究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不光他对目前的情况有诸多疑惑,还因为他怕控制不住压抑了两天的脾气而出口伤人。 ----------------- 明月西斜,沈念安躺在前院屋脊的瓦片上喝了一口酒,本就八分的醉意更加上头。 “阿奴,想杀我的话你可以动手了!” “沈念安,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那不解释一下吗?”沈念安转头道。 “有人让我保护你!” “你应该说的是你的狗主子萧复。”沈念安回道。 他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怎么可能有人保护他? “不是,就是我搞错了而已。而且你说话怎么能这么难听呢?要说我有个狗主子,也是你!”谢阿奴气道。 沈念安愕然的看着谢阿奴,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真的,我昨天就是有些懵,怎么会有两个一样的人呢?你不是那个萧复不要紧,但有可能你这个姜家姑爷也是假的。” “可是我昨晚上突然想明白了,听你夫人话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你不是,但依然认你,这就说明你就是真的。” “与我夫人有什么关系?谁是姜家姑爷你保护谁吗?”沈念安疑惑道。 谢阿奴的回答完全超出了沈念安的预料。他以为谢阿奴会选择不回答,或者编个跟自己一样离谱的故事。 “对啊,具体情况我没法对你说,你要想问,你就自己去问她好了。” 这是谢阿奴匆忙之间想好的借口,上清真人安排沈念安入姜家为婿他是知道的,派个人来保护下合理吧? 就算姜夫人到上清真人那里求证,上清真人也能把这事情圆下来,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他并不是见不得光,只是很多事情并不适合让沈念安知道,虽然他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而且通过这件事情他可以获得姜念卿的信任。这样就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否则沈念安都不一定能继续信任他。 “可是我夫人不认识你啊!”沈念安脑子完全是乱的。 “那是我没有跟她说过,你只需要提上清宫她就能明白!” 沈念安看谢阿奴说的煞有介事,不能不信了。改天问下姜念卿看看。 “所以你是上清宫的人?” “我不是,我就是个镖客。这不就是我接的活么?其实也不算接的活,就是欠人家一个人情。” “我还以为我自己收了个兄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得靠我家夫人。”沈念安苦笑道。 嗯?谢阿奴有些愕然。这个事情是这么看的吗?自己就是随便找个借口啊。 “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值不值当我自有衡量,如果你真的像萧复那样,我岂能助纣为虐?”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何不愈人呢?” “我放走了,你现在不能杀何不愈!” “怎么的,不光萧复,何不愈也是你主人?”沈念安嗤笑道。 “你怎么能侮辱人?我谢阿奴好歹也是混江湖的,岂能折腰事权贵,摇尾乞怜拜主人?我能留下来帮你,也是看你这个人还凑合,结果你终究还是变了!”谢阿奴气道。 “呵呵……!你猜我信不信?” “何不愈是唯一知道你和萧复真实身份的人,他活着才能证明你的清白。而且说不定通过他我们还能找到萧复呢……” 谢阿奴靠着酒后的脸红心跳,说起慌来根本不慌。都放走了,还能咋办呢? “那你回来跪着干什么是为什么?什么时候这么知礼了?” “你小瞧谁呢?我谢阿奴敢做敢当,我知道昨天的事情莽撞了,有错就要认。但你以后不能再拿这件事情调侃我!” 人是还不错,就是有的时候嘴比较欠。谢阿奴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谢阿奴,你就告诉我,我还能不能信你?”沈念安只感觉越来越困。 “谁敢为难你,得先问过我谢阿奴手中的剑!”谢阿奴看着沈念安肃穆道。 “好,我信你了……”沈念安嘟囔道。 沈念安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慢慢松懈了下来,无边的困倦席卷而来,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月光下,本来刚放松下来的谢阿奴突然感觉周身有些凉意,转头看去,就见西北方向有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无可阻挡。 第80章 好汉踏归途,江湖多风雨,誓学武! 翌日,沈念安经素锦提醒才想起来那天抓的两个汉子还没审问呢。 昏暗的房间里,沈念安带着阿奴和徐冲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个大汉开始剧烈的挣扎,两人不光身体被绑着,就是嘴里也塞了个严实,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徐冲取下两人口中的麻布,两个人就开始骂骂咧咧。 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当时说的好好招待,结果直接就把他们关了三天。 沈念安皱了皱眉头,塞嘴果然是有道理的,倒不怕他叫喊,而是烦的慌。 直到谢阿奴的剑抽了出来,两个人才从了心,闭了嘴,低了头。 沈念安看了身前的谢阿奴一眼,虽然昨天晚上喝了很多,但所有的事情都还记得。 现在表面已经重新恢复了关系,但心里的裂痕却在。裂痕到底能不能抹平,或者谢阿奴究竟图谋什么,只能交给时间。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徐冲问道。 两个人却低着头不言语,徐冲气的就要拿拔剑。一直没说话的沈念安拦住了。 “算了,拉出去找个地方处理了吧,他们还以为咱们不会杀人呢!”沈念安说着就甩了下袖子走出了门。 这下把两人惊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他们真敢杀人? 最终敢不敢的不知道,只是进来的几个护卫要把他们拉出去。这下两人彻底吓傻了,这nm什么人家,不怕王法吗? “我说,我说,我叫何九郎,他叫何十二郎……”大汉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再敢装死,你们就是想死都难!”沈念安回过身说道。 “是……公子尽管问!”看着护卫走开,汉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们跟何不愈什么关系?”沈念安一边问着两人,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谢阿奴。 “他是我们俩的叔父!” “你们家在哪里,跟着他来做什么?” “我们家就在扬州府邗江县的何家村。他说这边有个好多年没见过的侄孙想找找,长辈的事情我们哪里清楚。” “前几天他就让我们等在城里,他自己去问去了,回来告诉我们找到了,所以我们才跟着来贵府……” “还不老实交代?”徐冲厉声道。 “我们真就知道这些,也不敢多问。我叔他是个郎中,但这些年对我们帮衬不少,叫我们帮个忙我们还能拒绝吗?” “你们看起来会功夫?”沈念安问道。 “让公子笑话了,我们就是学了些皮毛,比不上贵府的护卫。”汉子羞愧道。 “跟我说说何不愈,为什么叫你们帮忙,他自己没家人吗?” “我叔就是个游医,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行医。这些年也没见他成过家……” “我娘说我叔年轻的时候成过家,可我婶病死了,他就再没娶过。家里人也劝过,可我叔说习惯了……”何十二郎补充道。 “公子,我叔不是坏人,他一个郎中能做什么坏事,我们前天也以为你真是他侄孙,所以才冒犯了。而且我叔呢?”何九郎问道。 “你们不会?”何十二郎惊愕的看着沈念安。 前天他们被带下去的时候何不愈还在呢,他们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活着呢!”谢阿奴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当面鞭尸么。 “那他在哪儿呢?” “你们老实交代就能见到,要是不老实也不用操闲心了。”说话的仍然是谢阿奴。 沈念安又问了几个问题,两人倒也没有隐瞒,只是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显然两个晚辈对何不愈也了解的不多。 “放了吧!”沈念安说完就出了房门。 两人千恩万谢的出了房门就拜别而去,院子里只剩下了沈念安主仆几人。 “姑爷,要不要跟上去?”徐冲问道。 “嗯!如果属实,就安排人到扬州盯着何不愈的家,这件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沈念安小声道。 徐冲一愣,沈念安已经从旁边走了过去,徐冲这才惊醒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正常忙碌。 “公子,何不愈说萧复是女皇宠臣萧行古的遗孤,沈平是萧行古府上的护卫”……谢阿奴凑上来道。 “何不愈原来是个御医,那时候他经常被女皇派到安国公府给安国公夫人治病,和他们一家关系不错。萧行古被灭门那天他正好也在,受萧行古的重托……” 谢阿奴看沈念安没有反应,也不知道他是已经知道了还是没听清。所以又急忙说了下他问到的何不愈和萧复的关系。 沈念安意外的看了一眼谢阿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开了口。 御医?一个御医会快二十年不放弃一个故旧的遗孤吗?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从常态看并不太正常。反而萧复如果真是女皇的孩子才更加说的通。 可如果是女皇的孩子,怎么就只有何不愈带着自家的后辈呢? 不该是有一个庞大的逆臣集团支撑吗?是他们尚未联系上?或者仅仅就是一个偶然? 谢阿奴看沈念安不置可否,赶紧补充道: “公子,反正我们现在也知道了何不愈的家在哪里,不如我们去扬州堵他去?” “你是何不愈,好不容易侥幸逃脱,还会回去吗?就算回去,我们又等多久?” “再说堵着了又有什么用,你不是说他不能死么?”沈念安奇怪道。 “啊,对,我就是怕你心思不舒服。你要是非让他死也行,我是觉得留着更有用。” “你觉得何不愈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念安没搭谢阿奴的茬。 “公子,如果刨除掉他对你有图谋外,其他地方真看不出来是一个坏人,也没那么复杂,或许是我眼皮子浅也说不定,公子看人通透,应该比我看的明白。” “通透么……”沈念安不置可否:“你说的对,包括这两个人都看起来不像很复杂的人,但整个事情却又不简单。” 谢阿奴也不知道沈念安已经把萧复定死了在女皇之子的身份上,所以也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也打听到跟在萧复后面那两个人是谁了,其中的中年汉子名叫聂信,曾经是一名闻名江湖的刀客……”谢阿奴又说道。 “女孩就是聂信的女儿聂安娘。这两个人是何不愈和萧复在山南设局收服的,为的就是给萧复找个使唤的人……” 沈念安看了看谢阿奴,如果萧复的身份是通过张山知道的,那么何不愈御医的身份和这个聂信和他女儿的身份则完全是新的信息。 谢阿奴看着沈念安眼里的亮色,总算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如果再说不出来点有用的,怕是以后难了。 不是,你倒赶紧问问你家夫人去啊?昨天晚上我说的你不会没听进去吧?谢阿奴有些怀疑。 “而且何不愈说他没有杀王氏母子,当然他也不承认萧复杀人。以我看,他自己参与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否则也不至于再回到上河村探听。” 以这两天的了解看下来,沈念安也不觉得何不愈真参与了杀人,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萧复自己或者他和聂信所为更合理一些。 本来刚才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已经退隐江湖的刀客,看来事情终究还是不简单。 “你刚才说何不愈承认萧复是萧行古的遗孤,你觉得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刚才我说的这些,应该不会假。” “阿奴,何不愈是个御医,当初为什么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参与这样的大案不说,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十多年都不放弃?” “公子,重信守诺不是本分吗?”谢阿奴回道。 就是因为重信守诺,他才在迷茫中回来,也因为重信守诺,他才没有走错路。 沈念安倒忘了谢阿奴是个江湖人,他们江湖人信奉重信守诺的江湖精神。 可惜沈念安不是,他只是个俗人。 他信奉人心自私,他信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然不代表他就是这样的人,只是看多了私欲横流的常态。 “如果萧复是女皇和萧行古的孩子,这一切是不是会更加合理?”沈念安笑了笑就往院子外面走去。 既然谢阿奴表达出了他的诚意,沈念安自然投桃报李,更何况只要跟在自己身边,谢阿奴总会知道的。 “这怎么可能?”谢阿奴震惊的看着已经远去的沈念安。 谢阿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开始打鼓,确实比何不愈的说法更让人信服。 死老头子,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 “冷三哥,你们怎么不多留几天,是不是兄弟怠慢了?” 江湖好汉们待了两天就准备告别而去,沈念安自然热情相送。 “沈公子说的哪里话,本来想着帮点忙,没想到是误会一场。不过误会也好,真出了事情反倒不美。我等还有事情在身,也不好继续打搅……” 谢阿奴听的牙花子疼,这是找了一堆好汉要对付自己啊?自己就那么不讲理吗?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各位了。管家!” 管家苏禹忙站了出来,拿过一个个的袋子递给了这些好汉: “各位好汉的心意我们家夫人和姑爷受了,这是府里准备的一点盘缠。虽然不多,但也能勉强住个店,喝口茶,好汉们千万别嫌少……” “哎呀,这怎么使得啊?”冷三看袋子里放着五个银锭惊道。 “冷三哥,还有各位兄弟,情谊无价,兄弟这里也没别的回报,这点银子就收着吧,江湖路远,万忘珍重。他日说不定我们还能再相逢……” 一个好汉五十两银子,这绝对是一笔大钱。说的不客气,一个五十两,他就能把这些好汉包几天。更别说这几天又吃又喝的。 可人情就是更贵! “沈公子,既然如此,我等就生受了。他日公子若是需要我等,水里火里,我冷三万死不辞!”冷三托手道。 “好好好,能结识各位也是我的荣幸,保重!”沈念安托手回礼。 沈念安看着好汉们没了人影才回头往里面走去。 “公子,你是不是对我太小气了,我一个月才十两啊……”谢阿奴怨念道。 “人家跟我萍水相逢就豁出命来仗义出手,你跟我两个月,结果听了别人一句话就跳反。你还嫌钱少?再说酒馆你也有份,你还差什么钱?” “哎呀,昨天不是说好了不提了么?而且不是差不差的事情,是值不值的事情……” “我觉得不太值,而且不是你先提的吗?”沈念安笑道。 “我都有些后悔了,搞不好萧复能大方一些……” “阿奴,我想学武!”沈念安站在原地表情严肃了下来。 “上次不是跟你讲过了么,你应该……不是,你是不是还信不过我?”谢阿奴顿住了。 “我只是不想无能为力!”沈念安说完就向前走去。 依他惫懒的性子,沈念安本没有想过学武。 可短短两个月,几次无能为力,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终究不同。 就算天赋不够,至少也能冲上去拼命,而不是只能等死。自己受够了! 谢阿奴原地站了很久,终于还是哀叹一声跟了上去。 第81章 风雨过,花厅说旧事,又诉离别意。 谢阿奴的事情告一段落,江湖好汉们也已经送走,沈念安总算是清闲了下来。 想着阿念这几天都是由姜念卿照料,也是该带回来了。 花园里,姜念卿和青禾正陪着阿念玩闹,沈念安进到院里就听到了三人的笑声。 “夫人,你是在想沈念安吗?” “没有,就是这天气有些热了起来~”姜念卿忙脸红心跳的解释。 稍微愣了下神,就被抓了个正着,这丫头能看透人心不成? 姜念卿这么想着,就笑着又把阿念抱到了怀里,这孩子实在是招人稀罕! “阿念,你怎么能叫夫人呢?”进来的沈念安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念安,叫夫人挺好的~”姜念卿忙出言阻拦。自己固然稀罕这孩子,但娘是怎么都不能当的。 “沈念安,你不能对我大呼小叫的~”阿念委屈道。 “噗,姑爷可别吓着小小姐了~”青禾笑道。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这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回来,这就能吓着? “夫人就夫人吧,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沈念安借坡下驴。 昨天他非要让阿念叫姜念卿娘亲,无非就是给阿念找个依靠,把她和姜念卿绑牢。 就算自己不在了,阿念也能够很好的生活下去。 但现在云雾暂时散去,明知道姜念卿不愿,自然也没有强求认娘的必要。 “沈念安,抱我!”阿念把手伸向了沈念安。 姜念卿有些无语,真怀疑阿念会不会是念安的亲闺女,不然怎么会这么黏他? 沈念安伸手就把阿念抱在了怀里。 “沈念安,你什么时候惯我了?”阿念趴在沈念安耳边小声道。 沈念安只感觉耳边像一阵清风吹过,几日来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上天对我不薄! 心里则是想笑,这是家长话术,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姑爷赶快坐下吧!”青禾忙给沈念安倒了一杯茶。 “青禾,你带阿念去玩一会儿。正好我有些事要跟夫人说一说~”沈念安说着就把阿念交给了青禾。 “沈念安,你可不许胡搞~”阿念回头道。 姜念卿一下就脸红了,念安不会是真要把人支出去乱来吧? “不可胡说,我把这几天的事情跟夫人说一下。”沈念安气道。 阿念这才撇了撇嘴跟着将信将疑的青禾走了。 “如果念安还是要说前天的事情,就莫要再提!”姜念卿的面色冷了下来。 她刚才担心念安强迫阿念叫她娘亲,那样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但念安没有再强迫,结果她自己反倒是失落了。 现在又听沈念安说这样的话,姜念卿就更加生气。这姜家到底是地府还是炼狱? “我是想跟夫人说说谢阿奴的事情~” 沈念安知道姜念卿不愿意,但他却不能不谈。 虽然在前天他也谈过,但那主要是针对谢阿奴,现如今则是更大的谋反案。 他已经将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那些层层叠叠的水波必将变成滔天巨浪。 他身在局中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不能就这么把姜家拉下水。 一段时间以来,姜念卿,姜府已经从自己怀疑的名单中排除了。 姜念卿这样的一个良善女人,也不该被他牵扯到这种破家灭门的事情里来。 但沈念安并没有直接说,而是先提起了谢阿奴。 “念安难道还信谢阿奴?” “夫人知道上清宫吗?”沈念安并没有直接回答姜念卿。 “上清宫怎么了?” “我原本以为谢阿奴和那何不愈是一伙的,但谢阿奴却说是因为有人让他来保护我。而且让我来问你。” “来问我?”姜念卿有些愕然。 “说是跟你提上清宫你就知道了。” “他真这么说?”姜念卿的眼神亮了。 沈念安是上清真人卜卦给溪儿定下的姻缘,这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谢阿奴一个外人却知道,光这一点就让姜念卿信服了很多。 只是也不知道跟自己说一声,害的自己白担心一场。 “他说他是上清宫的人?” “他说他就是个镖客,欠了别人的人情,才答应来的!看夫人的表情是真有其事?”沈念安疑惑道。 “嗯,念安可知我姜府为何找念安来入赘?”话说到此处了,姜念卿就不得不多提几句。 “不是买了萧复,结果我阴差阳错的做了替身吗?”沈念安笑道。 “不瞒念安,这桩姻缘是上清真人卜卦得来的,说念安是良配。可王氏爱财,管家只好出钱……” “只是没想到最终来我姜府的却是你,同样叫念安,那个却改名叫萧复。想来全是天意!”姜念卿笑道。 “夫人还信这个?” 沈念安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缘由,原来还以为是小寡妇看上人家美色了。 “如果我不信,又何必在家清修?上清真人是大黎国师,非寻常人难以见到。我家祖上曾与其有交情,所以才有了这桩姻缘。” “夫人这也太轻信了,就不怕招来个祸患。” 作为后世之人,他原本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但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他也就没那么确定了。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按说本来是萧复,可机缘巧合却是念安,岂不正是天意?” 沈念安也有些懵圈,这事情着实有些诡异。 从现在来看,萧复在背后布局的可能性极小,他没那么大能耐。 姜府也排除了。难道是这个上清真人搞的鬼? 可是为什么要和萧复搅合在一起呢?把自己弄的清清白白的不成吗? 再说这世界又不差男人,还专门从异世界调女婿? “可我有什么保护的?难道他知道我会被刺杀?” “他既然能算出你是我姜家女婿,能看出些什么也不一定,现在看来确实很有必要。原来我还在想哪里的人能有这么高的功夫,要是那老头子认识的倒也说得过去。”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上清真人,听夫人这么说,我倒是也有些仰慕。”沈念安随意的说道。 “那老头子虽是上清宫掌门,却四处云游,行踪不定。如果他日有机会,我自会给念安引荐!” 得,被小寡妇拒绝了! “我前天和里正聊的事情,以及我去县衙状告萧复的事情夫人应该都知道吧?” “嗯,念安有些莽撞了,揭发逆案向来是大事,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当时我推测谢阿奴可能是萧行古一伙的,事出突然,不得不为。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莽撞。”沈念安斟酌道。 “但即便如此,萧复是萧行古的遗孤应该是确定的,至于是不是女帝之子,以现在的情况看,也依然有很大的可能。” 沈念安之当时之所以这么推测,一是何不愈数十年不放弃,另一个则是谢阿奴这个高手临战叛逃。 现在虽然谢阿奴似乎干净了,但何不愈这里的疑点仍然在。 更何况这本就是沈念安驱虎吞狼之计,虽然有些变数,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只不过因为自己没死,所以现在要考虑如何保全自己和姜家。 “夫人知道萧行古吗?” 沈念安突然想到小寡妇见多识广,正好打听打听。 萧行古已经冒出水了,对姜家的怀疑也没了,现在问起,正是时候。 “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传言其祖上也曾显赫,但到萧行古这一代已经家门破落,萧行古虽然也读了些书,但其本性轻浮放浪,混迹于洛阳市井……” “章和三年,就是这个洛阳混混宣称自己在洛水捡到了天书并献给了皇太后,也就是后来的女帝。传言其上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也是这一年,本就图谋称帝的皇太后罢圣人,登临帝位,改元天授。并对萧行古大加重用,授官太常寺少卿……”姜念卿掩饰着眼睛里的哀伤。 “天授三年,萧行古督造神龙塔,天授五年建成。传言建成之日,百鸟朝凤,洛阳人无不惊叹。太后更是龙颜大悦,封萧行古安国公并改元神龙……” “神龙八年,传言当今圣人和先帝发动宫变,恢复了顾家天下。那萧行古听说也被治罪,后来就再也没了消息,倒是没想到还有一个遗孤在世……” 姜念卿尽量收着说,但沈念安还是有些震惊。 以他的判断,姜念卿必然知道,跟刺史都能谈笑风生的姜家寡妇还能不如个牢头?事实果然如此,而且这么详细。 “些许市井传言,也不一定当真,念安听听就好!”姜念卿找补了句。 “那夫人可曾听说过萧行古和女帝的风流韵事?” “这倒是未曾听过!”姜念卿低下了头,这种事情不该由她来说。 “但我估摸着他们肯定有不可见人的勾当,以萧复的长相来看,萧行古必然也不差。再加上擅长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赢得女帝的欢心倒也正常。” 姜念卿美眸睁的老大,说的这么言之凿凿,你是见过? 沈念安自然不知道当着姜念卿面正吐槽人家奶奶呢,这些事情前世就看过啊! “夫人可知道萧行古的夫人是谁家的吗?” “这我哪里能知道……” 姜念卿的眼睛有些躲闪,她身在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却不能知道。 沈念安倒也没注意到姜念卿的表情,满心思都在萧行古的身上。 “听夫人这么说,萧复是萧行古和女帝之子的可能性仍然极大。而且事情已经到了官府,哪怕我想退缩也不行了……” 姜念卿也眉头紧皱,就连她也压不住了,确实没办法了。 “夫人也知道我跟萧复这奇怪的关系,在这样的谋逆大案中,我固定深陷其中,就是想抽身都没办法。但你不一样……” 姜念卿抬头吃惊的看着沈念安,双眸里如江南中的烟雨。 第82章 情难断,女儿难教,清风半夜鸣蝉! 她以为这个男人因为不是真正的萧复,本身也不愿意入赘,所以想抽身而去。哪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她因为自己的身份,倒是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处境,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却藏在心里。 “夫人莫激动,听我说完。”沈念安又自然的拉住了姜念卿的手。 他又不真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虽然这个女人老反复横跳,但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真的。 “这个案子一旦到圣人那里必然是惊天的大案,虽然我心坦然,但依然难免受到波及和责问,甚至就是身死也有可能。” “我知道夫人对我的情谊,但生而为人,谁都没办法完全随自己的心意。夫人一介女子之身,维持祖上家业本就不易。” “我与夫人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今天,属实有些巧合,但好在牵扯不深。夫人也没必要受我牵连而至破家灭门……” “念安,你不要再说了,以后也莫要再提!”姜念卿再也听不下去了,扑上来一把就抱住沈念安哽咽不止。 沈念安何尝好受,又何尝愿意说这些话?可不说能怎么办?是装死还是悄悄走掉?走掉有用吗? 自己和姜府的关系是明摆着的。自己莫名其妙走了,姜家怎么办? 还是跟电视剧里一样,找个拙劣的借口大闹一场?不,那不是他沈念安。 他来时因为特殊的原因无法对人言说,但走时,要堂堂正正,心无挂碍! 姜念卿一边哭,一边心疼的止不住。 念安,你可知道,如果我不在,你才是真正的危险了。 自己的兄长固然贤明,但也没贤明到能放过你这么一个来路不清,还与萧复和自己有纠葛的人。 神龙八年的血色长街仍然让姜念卿记忆犹新。兄长是贤明,但不是仁善。一个仁善的人无法成为九五之尊。 “夫人,你这是何必呢?难道你非得和我做个亡命鸳鸯吗?”沈念安轻笑道。 对皇权的嗜血,沈念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否则他就不会跟姜念卿说这些。 “哼!我才不要跟你做亡命鸳鸯呢。念安莫非忘了,姜家也非寻常富户,在朝野还是有些影响。更何况那老头子还是大黎国师!” 沈念安一愣,对啊,那上清真人这么照顾姜念卿,还是大黎国师,保下姜念卿应该不在话下。 一时间有些尴尬,这些话本是这两天想好了说的,倒是也没顾得姜念卿提到的上清真人。 “噗~这下念安是不是不用担心了?”姜念卿梨花带雨,颇让人心动。 “夫人所言不虚?可莫要诳我!” “谁要诳你?反正你休想离开!” 说完话的姜念卿才发现眼下的处境极为尴尬,她居然就被念安搂在怀里,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没办法描述。 可姜念卿此时也不好直接抽身,只好低头装死。只是脸上的表情如五彩斑斓的晚霞般动人。 “那夫人答应我,如果事情真的涉及到我,千万莫强出头,我自有办法应对!” “知道了,这种谋反大案我哪里敢牵扯?我相信念安堂堂正正,不惧魑魅魍魉!” “啵~”沈念安没忍住。 姜念卿一双美眸瞬间大睁,脑子立刻宕机了,直接傻在了当场。 完了,完了,怎么又搅合到一起了?! 好在沈念安一触即分,羞愤难堪的姜念卿忙慌张的看了眼四周,好在青禾那丫头不在。 姜念卿趁势就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这么下去,念安肯定还会对她动手动脚的。 沈念安倒也没有再纠缠,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心里的顾虑却依然消不下去。 可现在还能怎么办?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念安,你说完了没有~” 沈念安忙转过头就看到阿念居然骑在黄雀身上向这边走了过来。 “祖宗啊,黄雀才多大个狗~” 沈念安慌忙起身就想把阿念抱下来,你当那是马呢?这丫头胆子大的实在没边~ 结果阿念一吆喝,黄雀转头就跑,沈念安脑子都快炸了! “青禾,你~”沈念安有些无语。 你一个大人哪能让她这么任性?可也顾不上说这些,急忙追了上去。 青禾也有些傻住了,甚至愣在当场都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让黄雀出来了?”姜念卿也急忙跟了上去。 “阿念想要骑,我就让试了一下,就是奴婢刚刚有点走神,奴婢该死~” “先别说这些了,赶紧去看看~” 沈念安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阿念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哀嚎不断,几个下人已经围了过来。 “姑爷~” “沈念安,这条臭狗欺负我~” 阿念看见沈念安过来,顿时脸上挂上了几滴泪,看起来颇为委屈。 “摔疼了没有?”沈念安把阿念抱起来就看了个遍。 “这儿~,还有这儿~,你快给我吹吹~”阿念泪眼婆娑。 沈念安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受伤,就放心了下来,只是看着阿念指的地方,就轻轻拍了一巴掌。 “让你瞎跑,还让我吹吹!” “沈念安,你也欺负我~”阿念不干了,挣扎着就要下来。 “那狗才多大,你压断了怎么办?你还有理了?”沈念安哪里能让他得逞。 “哼!明明是臭狗欺负我。姜念卿,你也不管管你男人?就看着他欺负小孩子?” 刚刚赶过来的姜念卿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念安,没事的,阿念没事就好~” “你怎么知道夫人的名字?“沈念安疑惑道。 女人的名字又不像他一个男人,谁都知道。 “青禾说的啊~” “啊,我说了吗?”青禾一脸懵逼。 “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阿念委屈的又要哭。 “好了,知道就知道吧,无非一个名字罢了!”姜念卿忙上来打圆场。 “沈念安,我们把那条臭狗杀了吃肉好不好?” 姜念卿心里一紧,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要是平常的狗也就算了,黄雀是番邦进贡的狗,兄长又送给了她一只,杀了吃肉可还行? “杀了吃肉谁给我们抓兔子啊,而且还不是你招惹的?” “沈念安,你不孝顺!” 沈念安一口老血,边上的姜念卿和下人们则忍俊不禁,这丫头真是…… 沈念安刚要说话,突然边上就“汪”的一声。 “沈念安,你快放我下来~”阿念看见狗又回来了,小脸上立刻满是复仇的火焰。 沈念安倒是真放阿念下来了,小孩子也不能保护的太好,该接触的还是要接触。胆子大本身也是好事。 “臭狗,趴下!”阿念掐着腰。 黄雀一脸懵逼,你搁这儿说谁呢? “阿念,狗狗叫黄雀,你叫黄雀试试~”沈念安扶着阿念。 “阿念,趴下!”阿念喊道。 “噗~小小姐,狗狗叫黄雀,阿念是小小姐自己的名字~” 阿念有些脸红,都怪沈念安,给自己取什么名字。 “臭狗,赶紧趴下,不然杀了吃肉!”阿念狠厉道。 没想到黄雀还真是趴在了地上,连姜念卿都啧啧称奇。 “沈念安,扶我上马!”阿念小手一伸。 沈念安恨不得把熊孩子拍在地上,真当自己是祖宗呢? 不过沈念安倒也真是好奇,黄雀好像真能驼得住,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沈念安拉着阿念就又骑到了黄雀上,黄雀起身依然步履轻盈。 青禾撇了撇嘴,刚才还怪自己呢,你这不是也让骑上了? “那也不能老骑,你要想骑的话,爹爹改天带你骑真正的大马~”沈念安把阿念提溜了下来。 “那我要和黄雀玩,你放开我~” 玩就玩吧,所以沈念安告别了姜念卿,连人带狗带回了自己院子。 姜念卿这边看着沈念安带着阿念走了,突然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夫人,刚才你在亭子里干嘛呢?”青禾笑道。 “啊~没什么,就是说说话~”姜念卿脸红心跳,这丫头不会真看见了吧? “奴婢都看见了~” “呀!你不知道,念安他又想着离开~” 青禾撇了撇嘴,所以你就用自己的美色引诱姑爷? ----------------- 随着阿念带着黄雀回来,沈念安的小院里更加热闹了。 沈春枝和阿依本来也不大,难免孩子心性,很快便和阿念、黄雀玩到了一起。 因为谢阿奴的回归,小院的阴云已经散去。素锦和青颜的脸上也是充满了笑意,看着沈念安,眼眸里涌动着万千情丝。 素了两天的沈念安自然也是推波助澜,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似乎都带着对夜晚的渴望。 迷离的灯火终于燃起,屋子里流动着暧昧的气氛。素锦和青颜则是早早就梳洗打扮了一番,现在正在伺候沈念安沐浴。 沐浴过后的沈念安正躺在青颜怀里准备先洗个脸,素锦则正在将烛火点的更加明亮。一个缠绵的夜晚即将开始…… “姑爷,小小姐来了!”卧室外突然传来丫鬟的敲门声。 卧槽!沈念安三魂七魄都恨不得飞掉,这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连夜生活都没有了! 三个人慌忙收拾,终于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恢复到了一个正常的样子。 “沈念安,你又在瞎搞什么?”阿念疑惑的看着脸红心跳的素锦和青颜。 “你不好好自己睡觉,跑我这里干嘛来了?” “我害怕,睡不着~”阿念迈着小短腿就挤到了沈念安怀里。 “你胆子那么大,还能睡不着?”沈念安一脸不信。 “阿念是不是做噩梦了?”素锦关心道。 “素锦姨娘,能不能让沈念安陪我睡?” “啊,这……当然可以啊!”素锦能说不可以吗?更何况都叫姨娘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沈念安也没什么心思了,陪着就陪着吧,还能怎么办呢? 随着素锦和青颜的离开,沈念安和阿念这对新组成的父女正窝在被子里说话。 “沈念安,你快哄我睡觉吧!”阿念缩进了沈念安怀里。 “你自己不能睡吗?”沈念安玩着小丫头的发梢。 “沈念安,你到底会不会当爹?”阿念转头看向沈念安,大眼睛里满是怀疑。 “你也不叫我爹啊!” “我不叫,你就不是了么?” “……”沈念安有些窒息。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座庙……” “沈念安,这个故事不好听!” “……”沈念安有些困顿,你倒是睡啊! “沈念安,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 “有太阳,有月亮,还有星星,咱们看到的那些星星其实都很大很大,只不过因为很远,所以看起来才那么小……” 沈念安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阿念悠然坐起,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气韵便开始如流水般涌动,刹那间,星空万里。 夜色渐深,窗外星光璀璨,清风柔和。偶尔间,一声蝉鸣划破寂静的夜空,江南的夏天正缓缓走来。 第83章 三更灯火五更鸡,姑爷学剑悟性高! 翌日,沈念安醒来已经是巳初,阿念仍然在犹自酣睡,比当爹的还懒。 下床的沈念安感觉格外神清气爽。要说是晚起的原因吧,平时比这还晚。难道是这几天清心寡欲的原因? 可这也戒不了啊,要不然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回头朝着阿念看过去,就见这丫头像小猫一样窝在被子里,嘴巴上还吐着一个泡泡,不知道想什么美食。 俯身在小丫头肉嘟嘟的脸庞上亲了一下,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日子真的不错。 就是你打扰你爹好事一场,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有心想把她拎起来,终究是没舍得,宠着吧,还能怎么办呢? 沈念安出了卧室,就看见素锦已经等在门口。只是看到沈念安一脸的遗憾,脸色立刻红润了起来。 “姑爷别着急,总是会有时间的。” “那也不行啊,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沈念安说着就把素锦搂在了怀里,温香暖玉在怀,丝丝缕缕的女人香萦绕鼻尖,让他心旷神怡,沉醉不已。 重温旧梦片刻,沈念安这才在素锦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 出了房门,就看到青颜正在指导春枝和阿依练剑。 不知何时已经过来的谢阿奴正抱着膀子看着,看见沈念安这才走了过来。 “公子,你昨天说的是认真的?” “自然,要不然我能起这么早?” 谢阿奴一口老血,你管这叫早? “也没正经看过谢大侠的功夫,要不要先来一套?正好青颜,春枝都在,让她们好好看看!” “公子想学也好……”阿奴叹了一口气。 “阿奴,如果我不信你,就不会留你在身边。不说这几日,前些天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你,我恐怕只能送死。” “我真的厌烦了无能无力,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就哪怕学不了多高的功夫,能来两下也是好的……” 昨天从姜念卿那里确实得到了一个答案,所以沈念安也不忘稍微安抚下这位大侠。 “既然如此,索性就让公子的两位姑娘跟我打上一场吧,对她们也有好处!” “这还差不多,好好指点指点她们……” 谢阿奴的武功高绝,对于素锦和青颜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边上的素锦和青颜也是一脸雀跃,虽说姑爷曾让谢阿奴指点她们,但几句话到底也比不上对战。 很快,院子里便摆开了阵势。 谢阿奴站在院子中央,身形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手中抱着剑,剑鞘尚未出鞘,却已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素锦和青颜二人手持长剑,目光紧紧锁定在谢阿奴身上,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轻喝,素锦率先发动攻势,剑法灵动而敏捷,如同轻盈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之中。 青颜紧跟其后,剑法坚决而凌厉,如同猎豹扑食,迅速而精准。 谢阿奴手中剑鞘轻轻一挥,便轻松挡下了素锦的第一击。手腕微转,剑鞘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又再次精准地挡住了青颜的剑锋。 谢阿奴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招都恰到好处,既化解了攻势,又没有伤及两人。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谢阿奴依旧保持着轻松的姿态,剑鞘在手中如同行云流水,每一次挥动都能准确地拦截住对方的剑尖。 尽管素锦和青颜不断变换招式,但始终无法突破谢阿奴的防御。 两人不禁有些气闷,虽然她们知道自己打不过谢阿奴,但万没想到会这么束手无策。 “再来!”谢阿奴却不管两人想什么。 素锦轻呵一声又扑了上去,每一剑都如同晨风中的柳絮,轻盈而飘忽; 青颜的攻势也更加凌厉,长剑如秋风扫落叶,迅猛而无情。 然而两人似乎是徒劳,几乎每一剑都很轻松的被谢阿奴化解。 “春枝你看到了吧,人家还没怎么出汗呢!”沈念安看着一阵唏嘘。 沈春枝眼神里有点迷茫,在她看来素锦姐姐和青颜姐姐的功夫已经很好了,却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厉害。 “这个谢阿奴老欺负你哥哥,我可全指望你了,你可长点心吧~” 本来就有些无聊的谢阿奴听到沈念安的话嘴角直抽抽,谁欺负你了?我敢欺负你吗? “你不是自己也要学剑吗?”沈春枝疑惑道。 “那我要你这个妹妹干什么?吃白饭么?再说我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岂能把大把时间花在练武上?我主要是强身健体~” 沈念安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万一自己真是个废柴,也好有个说辞。 正在沈念安教妹的同时,场中的形势又再次发生了变化,谢阿奴开始主动进攻。 谢阿奴的剑鞘如同狂风骤雨般连续出击,素锦和青颜两人不断后退,几乎无法还手。 谢阿奴的剑招精准无比,剑鞘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瞬间便直抵两人身前。 “叮!”剑鞘直接就顶在了青颜的咽喉。 青颜气奈,正要收剑认输,谢阿奴却已经抽离了剑鞘:“再来!” “咔!”谢阿奴的剑鞘又打在了素锦的剑上,素锦只感觉整只手都麻了,长剑也飞出了手。 谢阿奴轻轻拿剑鞘一挡,素锦飞出去的剑便在剑鞘上绕了几个花,再次飞到了素锦手中。 素锦有些气闷,恨不能当场斩杀了这个狗贼!可惜没办法。 “你的剑太慢了!” “招式太明显了~” 大侠谢阿奴终于进入了指点的状态,随着两人的剑招,一边格挡一边提醒。 素锦和青颜这才稍微气顺了些。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素锦的剑式更加飘忽不定,如同晨曦中的露珠,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青颜的剑式则更加凌厉,如同破晓的曙光,直穿云层。 谢阿奴虽然没有刚才淡定,但依旧轻松的化解了两人的招式,甚至屡屡将两人逼入死地。 终于,谢阿奴的剑抽离了出来,只不过长剑直抵素锦咽喉,而剑鞘同样架在青颜的脖子上。 “好了,收了神通吧!”沈念安无奈道。 以他的估摸,素锦和青颜应该属于普通武者的范畴,只不过比一般江湖人要高一些。 至于谢阿奴,谢阿奴是个挂逼!今天连那天晚上的招式都没见到,更别说他的极限。 “姑爷~” 素锦和青颜到底只是两个花季女子,输的这么惨哪好接受,一时间都委委屈屈的。 “没事了,他就是个糙汉子,一天到晚也没别的正经事,不练剑还能干嘛!” 谢阿奴嘴角抽了抽,这说的什么话,自己也有个女人! “公子,我也只能指点一些问题,但他们并不适合学我的剑招,我剑式刚猛,女子还是要以灵巧取胜为好~” “所以你就是指不上呗?” “公子这话说的,我最起码可以提点下,也还可以对战啊,毕竟她们的对手不可能光是女子!”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去浮云渡不是听说个很厉害的女人么,叫什么清微真人,要不你去把她掳回来,专门给她们教剑~” 谢阿奴嘴角抽动的更厉害了,你当那女剑仙是阿猫阿狗呢? “公子别说笑,那清微真人能成为天下剑术第一,自然不是徒有虚名。岂能随便让我掳来?”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你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呗?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沈念安故意笑道。 “公子这话怎么说的,又没打过,谁说我就一定打不过?当然也有可能会送命,到时候公子再找我这么好的人怕是难了!” “谢大侠自吹自擂的本事见长啊,你看看春枝天分如何?” “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你说那清微真人会收她为徒吗?” “公子,你这一天天想啥呢?那清微真人要是随便收徒,徒弟早就满天下了。” “所以你就是说我家春枝资质不行呗?春枝,听见了么?我沈家女儿可不能被人这般瞧不起,这个仇你可记牢了!” 卧槽!谢阿奴都惊到了,你教妹妹拿我垫背? “沈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谢阿奴忙要找补。 “哼!”沈春枝气愤的看了谢阿奴一眼,冷哼一声,带着阿依走了…… “公子,你不能这么坑我啊~”谢阿奴快哭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家春枝以后要是学有所成,你居功至伟。”沈念安拍了拍谢阿奴的肩膀就走到墙角捡个棍子。 “阿奴,来教我练剑吧!” “你就拿这个?而且你刚开始,得先练基本功……” “所谓最高超的剑法当能化万物为剑,为我所用。岂能受制于一件器物?” “你这道理都哪儿学的?说有道理吧没道理,说没道理吧似乎又有点道理!” “那是你悟性不够,你看我……你刚才说啥,先练基本功?” 谢阿奴:多新鲜啊?! “就没那种不练基本功的么?比如剑随心动,心随意动,心之所往,万物皆化为腐朽~” 素锦和青颜都恨不得捂上脸。姑爷想啥好事呢,哪个真功夫不得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真的,你们咋还不信呢,你们看那片地上的叶子了么?” 沈念安老脸有些挂不住,今天非要让你等见识见识我的神通。 并且他心里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就觉得那叶子能动。难道是随着身体的年轻化,心理也变幼稚了吗? 沈念安不自觉的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树叶上,没想到那叶子真的移动了一两寸。 “姑爷,这……”素锦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念安。 “真动了?”沈念安难以置信道。 “真的动了,姑爷你是不是会法术?”青颜也难以置信。 然而总有些扫兴的人。就在沈念安想要再试试时,旁边一声轻蔑的声音传来。 “那明明是风吹的~” 沈念安转头才看到是沈春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妹妹不能要了,专门拆哥哥的台! “就让你个乡下丫头见识见识!”沈念安气道。 沈念安说完又看向那片树叶,但即便眉头都皱了成了川字,那片树叶却再也未动分毫。 “行了,玩笑开过了,正经开始练剑。阿奴,怎么开始?” 沈念安搓了一把老脸,真nm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谢阿奴抬头看了看晃动的树木,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眼神里有些茫然。 “万一真是你动的呢?你不是说剑随心动,心随意动么?” “你到底能不能教?”沈念安有点气急败坏,我不要脸么? “教教,你看你老急,先把这个棍子举上一个时辰我看看~” 沈念安一口老血,这个谢阿奴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你要让我举一个时辰的素锦肯定行,但举一个时辰的木棍那是人干的事情吗? “沈念安,你又在胡搞什么?”阿念揉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沈念安有些茫然。 好家伙,自家祖宗醒了。而且我怎么又胡搞了,我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随着阿念的出门,一院子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这个小家伙身上。只有谢阿奴缩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你没看见你爹练剑呢?你也过来练!”武学奇才就得从娃娃抓起。 谢阿奴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他还以为是那些人开玩笑,敢情你是真敢当爹? “我才不要,心里想一下,那剑就嗖一下宰了那条臭狗~”阿念比划道。 “闺女,收了神通吧!”沈念安一把就把阿念抱了起来。咱爷俩何苦转着圈的丢人? 素锦和青颜也笑了起来,阿念和姑爷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稀奇古怪的想法都一样。 院子里慢慢清静了下来,沈春枝开始读书,阿念正在树下教训黄雀,其他人也各有正事。 沈念安举着棍子立在院中,仿佛一尊雕塑,只有光影在地上缓缓记录着小院里的过往。 第84章 终上青城山,见得女剑仙,拜师难! 萧复在青城渡盘桓了几天,直到通过各色人将清微宫了解了个大概,也确定清微真人就在清微宫,这才决定上山。 但此刻的萧复并没有出发,而是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一张卡片发呆。 那是一张身份证,虽然有很多字萧复并不认识,但通过上面的画像和其他字推断,萧复猜测应该是凭证之类的东西。 那个人居然真的叫沈念安,长相虽然有些不一样,但眉眼跟他很相似,像是……十多年后的自己? 可那人为什么跟这个画像也不一样呢?明明看起来就是年不过二十的样子。 他到底来自哪里?怎么会有这么精美的东西? 萧复有些后悔,当时要是不那么慌乱就好了。 如果把那个人救下来,说不定可以问出很多东西,也不至于现在一筹莫展。 他会活着吗?萧复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一个已经半死的人怎么可能在水里活下来? 萧复转头看了看床上的东西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复杂的东西。 萧复放下身份证,又拿起了手机,除了一些怪异的衣裳之外,这个是他唯一摸索出一点门道的东西。 它居然能发光,而且里面有很多的图案,能放出一些怪异的乐曲,还能抓住自己的影子。 里面还有那个人好多的画像,那里的地方也十分怪异,像是天堂一样。 就在他新奇不已,想要琢磨琢磨其他东西时,一切突然都收进一束光里不见了。 这一路行来,萧复尝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再次出现亮光,仿佛是死了一样。 沈念安背包里的东西本来也不是很多,除了一些零碎外,最主要的是一部相机,但相机是萧复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的东西。 萧复很聪明,也很谨慎,就哪怕这些东西现在没用了,他也一直小心的保护着,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天肯定能搞明白。 萧复又拿过充电宝,这个东西他后来有认真的看过,没发现有什么用。 但那里有一根很长的线缠绕在上面,那个线好像能和手里这个东西的扁孔对上。 很多事情就算你很努力也不一定能办到,但也有很多事情偶然就能成。 今天的运气显然站在萧复这一边。 当他小心的把线的另一头塞入手里器物的插孔时,上面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正当萧复有些困惑的时候,手里的那个东西突然发出了一阵音符,紧接着几个画面闪过,那东西亮了起来。 萧复感觉手里的东西都拿不稳了,整个人激动的脸色都有些涨红。 可他认真看过去却又皱起来眉头,似乎跟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那上面有一些简单的字符,他随便点了几下,都没有再次见到以前的画面,反倒是动不了了。 萧复一时间有些愣神,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复杂呢?以前明明直接就能看到更多东西啊! 虽然眼下有些茫然,但他相信这个东西一定是神器。他现在能搞明白的就是里面的播放和拍摄这样的显着按钮,大部分功都仍然不知道怎么用。 他现在能会的全都是瞎碰来的,包括像上下滑动这样简单的功能对于萧复来说都犹如上天那么难。 当然主要是其他的地方他还没怎么琢磨,手机就没电了。 眼下倒是有电了,可又被开机密码给挡住了。 萧复本来还想再仔细的琢磨琢磨,可是门外已经传来了聂信和聂安娘的说话声。 他忙将几样东西又全部放回到了背包里。背包外面则是普通的一块布,打上结以后就是一个普通的包袱。 三人收拾利索,一主两仆这才向青城山上的清微宫而去。因为萧复老惦念着手机,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虽然去清微宫的人不少,但上山的路却并不好走。 陡峭的山崖上非但没有台阶,好多险峻的地方反而成了光溜溜的滑坡,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直接滑到旁边的悬崖下去。 萧复在前面拉着聂安娘的手,后面的聂信则背着刀和包袱。 等到三人来到清微宫,时间已经午时,三人都累出了一身汗。 清微宫并不排斥香客,作为大黎顶级的宫观,有无数善男信女前来烧香祈福。而且清微宫几百人的日常用度也需要香客供奉。 但萧复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小歇了一会儿才来到门口。 “道长,我来求见清微真人!”萧复对着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道士说道。 “我家掌门外出云游不在观中。居士若是祈福占卜,请进便是。”道士回道。 几乎每一个来客都想见清微真人,门口的道士熟悉了,自然也有一套应对的措辞。自家掌门能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我不是来祈福,而是特来拜师的,烦请道长通传!”萧复并不急迫。 “居士莫要玩笑,天下人都知道我家掌门收徒极严,而且只收女弟子。居士是男人不说,就怕这岁数也晚了些。” “道长莫急,我家大人与清微真人是旧识,曾经允诺收我家后辈为徒。这是清微真人当初交给我家大人的玉佩,烦请道长转交,你家掌门一看便知。” 萧复说着话,就从脖子上拿下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了过去,道士看着手里精致的玉佩再也不敢怠慢了。 “公子请随我来!” 道士说完话便领着萧复三人进了宫观,连边上的香客都眼巴巴的看着三人,看来今天是来了贵人了。 几人跟着道士曲曲折折的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了清微宫后面的一个院子里。 道士跟院中的女道士说了一句话,女道士才接过了男道士手中的玉佩看了几眼,又向萧复几人看了过来。 “是你们谁要拜师?”女道士问道。 “仙姑,是我!”萧复忙走近了几步。 女道士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头,这家人是真不知假不知?可有贵重的信物为凭,到底也没有开口再问。 “公子在茶室稍坐,贫道这就去禀报掌门。” 女道士把萧复让到茶室就出了门,聂信和聂安娘就在院子里等着。 说是茶室,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招待,萧复自己也不好乱动,所以就一直安静的等着,心里则盘算着各种说辞和可能遇到的意外。 萧复等了好久,才听见门外传来声音。萧复攮向门口看去,一看之下就有些愣神。 进来的女子正是剑道至尊、清微宫掌门清微真人,俗家姓名南知也。 南知也年约二十七八,身姿挺拔,面容温婉,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唇色如朱,微微上扬的嘴角不言而媚。 一身宽松的青色道袍掩饰不住曼妙的身姿,行走间如云卷云舒。素簪挽起满头青丝,几缕乱发平添三分不羁。拂尘轻轻搭在臂弯,一束流光更增两分仙气。 就是向来满脑子家族大仇的萧复也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有点羞愧,自己怎么能如此? 其实倒也不怪萧复,而是南知也这个女人确实非同寻常。 南知也虽然是个道士,但无论是身段还是仪态,都女人味十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再加上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很容易就能引起异性的冲动。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南知也顶多算个妖道。 但加上三分不羁,两分仙气,还有独步天下的剑术。南知也就成了最特别的那个。 妩媚却不媚俗,出尘却不寡淡,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你是谁家小子?”南知也随手一甩拂尘,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萧复那个郁闷,你倒是爱干净,但全冲着自己扫过来了。 顺着那洒进来的阳光,他都能看到那些飘荡的尘埃,但当下也顾不上这些。 “萧复见过真人!”萧复忙低头行礼。 “你姓萧?” 南知也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的信物又怎么会随便给人?迄今为止也就给出去过有数的几块,可不记得有姓萧的。 “真人容禀,当日救下您的正是晚辈的外祖父。真人赐给外祖父的玉佩自然是极为宝贵,晚辈一个外孙本没有这样的福缘,可晚辈……” 萧复说到这里已经是双眼通红。 “出了何事?”南知也言语缓和了几分。 “晚辈家中突遭大难,我父母和家中十几口人一夜之间被歹人屠戮殆尽,晚辈因为外出才幸免于难……” 萧复在悲痛中描述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那伙人武功高强,别说晚辈寻不到人,就算寻到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一条性命罢了!萧复不惧死,可父母大仇由谁来报?” “外祖父也因此一病不起,临终前把真人的玉佩给了晚辈,就是希望晚辈能在真人这里学有所成,好报家族大仇~!” 南知也听了也有些同情,却并没有立刻说话。 她收徒自有规矩,而且这个萧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也还不清楚。 “你外公也算是我恩公,恩公女儿一家有难,我自是应该相帮。莫不如改日你随我下山,找到仇人,我替你了结了便是。” 这就是南知也的自信,大黎天下,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真人,晚辈知道真人剑术无双,可晚辈身为人子,父母之仇怎么能假手于他人?晚辈又如何自处?请真人成全!” 萧复跪下,一个头便磕在了地上。 “贫道收徒从不收男弟子,你有报仇的心思,贫道也能理解。这样吧,贫道将你介绍给其他道友,也能有一番成就……” 南知也要是那么好说话,徒弟都多到数不清了。 虽然是恩人后辈,但她也不想违背原则。况且让其他人来教,也完全足够了。 跪在地上的萧复愣住了,没想到这套精心编造的说辞仍然没有打动这个女人。 他千里奔忙,一路风霜不说,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用了很多的心思。 前路艰难,容不得他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到,更不容许他退缩。 所以这个师父是一定要拜的,他萧复要学就学天下最强的剑,以君子之剑,覆了这顾家天下,为父母报得大仇。 信物都不能打动这个女人,那还有什么办法?萧复一时间心思急转。 第85章 一见神器心意转,到头来却挑水忙。 “真人稍等,我有一件宝物要献给真人!”萧复说完就起身出了屋。 对于他来说,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要是随便一人,他又何必来这青城山?至少聂信就能教他。 萧复突然的举动让南知也有些懵,她作为武道至尊什么宝物没有见过?更何况她也不在乎那些东西。但很快被打了脸。 看着萧复跑进来放在桌上的东西,南知有些傻眼,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最主要器物的精致与小巧实在罕见。 “这是?”南知也抬头看向萧复。 “真人,这是晚辈父亲偶然得来的,在一年前送给了晚辈。晚辈琢磨了好些日子,也没怎么琢磨明白,真人仙人之姿,说不定能识得宝物!”萧复擦了一把汗说道。 其实沈念安包里还有很多玩意,比如水杯,太阳镜之类的,但萧复怕南知也看不上眼。 如果再次不同意,他可能真就没机会了。 眼下这个东西虽然出了些问题,但外观上一看就非凡物。 再说清微真人不是高人吗?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要说萧复也真是舍得,对于一个大黎人来说,一部手机实在太过逆天,可他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就为换得拜师的机会。 眼下的萧复至诚至真,不经意流露出来表情全都被南知也看在眼里,心里终究柔软了下来。 可她不知道,萧复今天的一言一行都是仔细琢磨过的。 南知也将手机拿在了手里就更加吃惊,就这么一个方块,材质竟然如此轻薄细腻,到底是何方宝物? “贫道也看不出是何宝物,有何用!”南知也说道。 她本来想问问从哪里得到的,但这种事情向来私密,所以也没有开口。 但萧复却有些傻眼,怎么不亮了呢?难道是要接线?萧复顺手就接了过来,结果那器物……又亮了! 萧复看向了南知也,南知也则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可真是见世面了。 “你会用它?”南知也看向了萧复。 “晚辈就是稍微摸索出来一点门道,真人你看,这个字应该是“码”字,加上前面,晚辈理解应该是要填密语,一共六个点……” 萧复说着就解释了下他对开机密码的理解,并且还演示了一下,但还是没进去。 “晚辈愚钝,试了几次也未能成功。真人道法高深,说不定能参出其中玄妙。” 南知也嘴角抽了抽,这神器自己闻所未闻,怎么能参出其中玄妙? 南知也随意在上面点了点,倒要看看能怎么样? “嗯?这是怎么回事?”南知也惊道。 “啊,这……”萧复凑过去一看也惊了,居然真的过了关,他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画面。 “不知道真人刚才点了哪几个符号?”萧复有些口干舌燥。 这事情可见鬼了,自己琢磨半天都没弄白,这个女人随便弄下就可以了? “倒是未曾记下,刚才只是随便点了几下,就成这样了!” 萧复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告诉他,还是真瞎点出来的。 “那些符号是何意思,你可知晓?” “晚辈寻思着应该跟咱们的数字一样……” 萧复能看出阿拉伯数字是因为他结合日历等信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倒是有些玄妙,哎,这怎么又变暗了?”南知也奇怪道。 “让晚辈看看……” 萧复说着就把手机拿到了自己手里,手机又亮了。 “这……”南知也有些奇怪,神器难道心性不定? 萧复这边倒是直接点开了他曾经了解过的几个图案。 一阵清脆的音符过后,突然传出一阵人声“oh……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何方妖孽?!”南知也吓了一跳,整个人急速的向后掠去,拂尘更是横扫而来。 反应过来的萧复也很迅速,急忙护着手机转身往后退,但即便如此,拂尘上面的毛发还是扫在了胳膊上。 “真人,这个无碍的,就是会传音符,没有妖孽!”萧复心里气的要死,可还是忍着疼痛忙解释。 “啊?这……你无碍吧?”南知也有些尴尬,心里仍然惊魂未定。 “无碍的,真人,这个神器不光会发声,还能摄影!” 萧复虽然疼的要死,但面上却不硬是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给南知也介绍。 南知也刚把脸凑过去,就听见“咔”的一声,忙要再次飞开,却看见了自己。 “这……”南知也美眸圆睁,怎么把自己收进去了?自己是长这样吗? “真人,神器能留我们的画像,只要点下这个就能收进去。晚辈试过没有问题。”萧复忙解释道。 萧复眼下也就能明白这两个,前面的电话和短信这些功能他暂时都没摸索出来,也不可能摸索出来。 至于其他功能,因为手机没电了,他也还没有机会琢磨呢。 南知也经过了短暂的惶恐之后对这个神器也是好奇不已,尤其是那个摄影着实让她难舍。女人爱美,女道士也不例外。 但南知也没有敢过多的拍照,这东西到底会有什么用都不清楚,万一把魂收走了怎么办? “天地间居然有如此神物?!”南知也有些感叹。 不光里面有那般神异的功能,就是使用起来居然在上面点一下,划一下就能像书本那样翻页,实在是离谱! “真人喜欢这件物什,也算是此物的造化,晚辈敬献给真人……” 眼下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但萧复并不后悔。谁说他日这个神器不会回到自己手中呢? 萧复话说的好听,南知也自然也十分受用。尤其是这等神器,谁能不动心? “既然你有这般遭遇,恩公又临终托付,并带来如此重宝,贫道要是再推脱未免无情。” “以后你就跟着贫道吧,但你年岁已长,能学得几分要全看你自己有几分本事。” “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功夫不负有心人,磕着头的萧复终于如释重负。 “嗯,明天我让人安排正式的拜师礼,你在为师身边排行第二,你上面还有个师姐。她眼下正在闭关,改天我再介绍你认识……”南知也说道。 “弟子遵命!”萧复忙应答。 “复儿,这个神器怎么又不亮了?”心思早转移到手机上的南知也奇怪道。 “啊?让弟子看看。”萧复忙凑了过去,那神器又亮了! 南知也脸色有些不好了,看着萧复那张脸就有些恼怒,你逗我玩呢? 萧复忙跪在了地上:“师父,这个神器弟子也只是一知半解……” 萧复虽然跪在地上请罪,但心里却有些明悟,难道这个神器只有自己才能用?想到了这个可能,萧复的心里更加开心了起来。 “我和你师姐都是女子,我住的院子也皆是女冠。你虽是我弟子,到底有男女之别。所以你平日就住在外院,每日辰时你来院中,我教你剑法……” “弟子全听师父的!” 南知也一边交代萧复注意事项就一边瞎点,着实有些趣味。 “嗯,这是何人?怎么看着眉眼与你有些像?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衣裳,还有这是在什么地方?”南知也拧眉道。 萧复急忙靠上去才看到南知也居然点开了相册,画面上正是前世的沈念安。 萧复暗叹一声,当时也没有琢磨明白就没动静了,到底是留下了隐患。 “弟子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父亲留的影?”南知也打断了萧复。 啊?这……萧复有些后悔,本是想说这件宝物很重,所以才说是父亲。结果到头来这人怎么成了自己父亲? “晚辈也不知道……”萧复怎么能承认? “我看应该就是你父亲,瞧这眉眼跟你多像啊,就是怎么是短头发呢?” 萧复一口老血,你就非得让他当我父亲呗? “而且这里怎么还有女人啊?” “……”萧复不说话了。 “而且这里的女人怎么都如此不知廉耻,这跟光着有什么区别?” “……”萧复冷汗连连,自己怎么没看到呢?想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又不敢。 南知也一边吐槽一边瞎点,就算她心性向来成熟,也没见过后世这等风景,一时间就有些脸红。 想着不看了,可又架不住好奇。不光是里面的人,还有整个画面里都是见所未见的东西,这些都吸引着南知也。 “嗯~啊~”突然手机里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呻吟。 “啪~”一道光芒闪过,手机便如离弦之箭一样砸在了地面的石板上,顿时四分五裂,零件飞溅。 等到萧复回过神来,只感觉眼角钻心般的疼,一摸已经血流如注,很快便模糊了眼睛。 “萧复,你找死!”南知也一声轻呵。 道袍晃动间,玉腿一抬,萧复就感觉自己的胸膛被捅穿了一般疼痛,整个人急速的往后砸去。 “噗通!”萧复直接砸在了墙角。 墙角的柜子,摆设纷纷砸在萧复的头上,嘴里更是血流不止,整个人狼狈不堪。 “师父~” “休要叫我师父,你跟你父亲都不是好东西!”南知也羞愤不堪。 刚才她也不知道怎么点的,那东西上面的画面就突然动了起来,画面肮脏不堪不说,还发出了那种声音。 面对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就算南知也是清微宫掌门也扛不住。 萧复被一脚踢的快没了半条命,也不清楚这个疯女人到底什么毛病,关自己的父亲和自己什么事情? 萧复受阅历所限,光听声音显然也没能理解刚才南知也看到的画面。 “师父,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那与家父无关,家父也是捡来的……” “休要狡辩,刚才还说那人是你父亲~” 萧复一口老血,那不是你说的吗? “师父,弟子早就说了那是家父无意中得来的一个东西,不知有何用才丢给了我,我也就稍微摸索出一点,根本不知晓里面有什么……” 萧复顾不上狼狈和疼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跪到中间磕头不止。 刚才本就凄惨,现在更是嗑的满脑袋都是血。虽然心里可惜那神器,但拜师的路却不能就这么中断! 南知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眼下的萧复终究不忍,更何况把人家宝物弄碎了。 “看在你外祖父的面子上,贫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日起,院里的柴火,缸里的水全都交给你。什么时候我满意了再说。弱不禁风的能学什么剑?” 南知也说完就出了门,只是刚才那个画面却像刻进了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弟子遵命!”萧复垂首在地。 只是低垂的脸上面目阴沉,牙关紧咬,青筋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可怖。 第86章 当年旧事,而今又重来,风云骤变。 太平十五年,四月初五。 江南总督府、南州刺史、朱雀司、太玄司官员和江淹、韩束等人全部汇集到了清溪小小一县。 清溪县衙,叶惠中胆颤心惊的站在中间正在汇报萧行古遗孤逆案。 虽说是为官已经好些年,除了面对沈念安那个竖子之外心性也向来淡定。但此刻上官坐满了屋子,他也不能不慌。 上首居中坐着一位年过五旬的汉子,头上虽戴着幞头,但面目一看就非寻常文士。 黝黑的脸上双目如渊,颚下短须虽然半白,却仍旧不失凌厉,一身紫色的宽袖大袍更添威势。 此人正是江南总督梅庭桉(ān)。 而在梅庭桉右手,则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五官清瘦,脸色阴沉,双眸间看似平淡,但偶尔露出的精光锋利如刀。一身深红色的云纹锦袍如幽冥地火。 自是朱雀司江南道主官——上官云峥。 朱雀司起源于神龙六年,当今圣人为了恢复正统,暗地里挑选精干人马组成了这支队伍。彼时,这支队伍叫“怒火”! 怒火在神龙八年的宫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在圣人登基后,改组成了现在的朱雀司。 朱雀司的主要职责就是谛听天下,特别是在当时追踪女帝逆臣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按照朱雀司的职责,本以为会在圣人当权后大展宏图。但实际相反,圣人非常克制。 像朝堂官员秘辛、民间杂音等,圣人并不在意。人无完人,谁能没几件放不上台面的事?又有谁不能让人评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恭顺皇后当政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导致国朝风气大坏。 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圣人自然深以为戒!所以朱雀司的活动受到了严格限制。 时至今日,朱雀司虽然不如往昔辉煌,但依旧是圣人依赖的重要爪牙,特别是涉及谋反大案,必定绕不开朱雀司。 而在江南总督梅庭桉左首,则坐着太玄司江南道主官,太玄司丞卫淙(cong)言。 卫淙言三十多岁,虽是太玄司官员,却反而是一副文人之相,面皮白净,五官儒雅,算在场之人中难得慈眉善目的。 当然熟悉他的人也知道,这副温和的外表只是表象,心慈手软怎么能坐的上太玄司江南道主官的位置。 萧行古遗孤逆案因为有江湖人介入,自然也少不得太玄司。 下首两侧,则坐着南州刺史杜预以及其他一众下属和幕僚,比如司法参军、南州长史裴方、南州太玄司主官等等。 清溪什么时候有过这个阵势?但因为沈念安和张山捅出来的逆案,这些人却是短时间就聚集到了清溪。 清溪的天终究还是变了,那个竖子太坑人了。叶惠中一边汇报一边就止不住的怨念。 “各位大人,这就是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叶惠中终于汗流浃背的说完了整个事件。 “各位大人怎么看?”梅庭桉虎目横扫。 “叶县令,事关重大,你所言可有隐瞒或虚构?你可知道你一言可是涉及无数人的生死!”上官云峥抬头看向叶惠中。 叶惠中一口老血,事情又不是我做下的,你吓唬我干什么? “上官大人,不知道你对哪部分有疑惑?” “自然是你说的沈念安与萧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你可查实?”卫淙言开了口。 叶惠中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不相信,可有什么办法? “各位大人,叶县令向来为官严谨,应该不至于谎报。而且就叶县令提到的上河村杀人案,下官也曾介入……”南州刺史杜预还是帮叶惠中说了话。 “卷宗中,那沈念安当时并没有提起过身份的事情,反倒就以沈家长子的身份洗脱了嫌弃。没想到居然有这般情由……” “所以上河村杀人案中,叶县令是让一个竖子牵着鼻子走?”卫淙言难以置信道。 “卫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如此诡异的案件,不说下官,卫大人可见过?” 叶惠中有些来气,你坐在那里叭叭倒是挺能耐的,这案子给你,你试试! 而且你叫谁竖子呢?竖子也是你能叫的?公主知道了砍了你! “卫大人,上河村杀人案本官也曾参与,就以当时的情况看,叶县令并无过错。反倒是顶着极大的压力查案追寻。”杜预不能不为叶惠中说话。 “虽然当日被沈念安脱身,但以当时证据也确实无法定罪。至于那萧复,南州府早已经安排画影图形追查。所以于结果上来说并无大碍!” 杜预虽然是一个刺史,但从官员级别上并不差卫淙言这个司丞,自然也不能任由一个外人对地方政事指手画脚。 “杜大人多心了,非是我要问责叶县令,而是我等身为人臣,让一个竖子瞒天过海,实在是有些不忿!” 叶惠中低着头撇了撇嘴,就你还不岔,心里都笑哈哈了吧! “如果当初真要把沈念安屈打成招,恐怕不光是让真正的人犯逃脱,我等也才是真正辜负了圣人!”梅庭桉轻叹了一声。 “但此案也确实需要重新梳理,当日以谋财害命定案,但现在这个结论显然不能再用了。人命关天,可不敢马虎!” “下官领命!”叶惠中忙拱手道。 “叶县令,你觉得沈念安在自己的身份上可有隐瞒,他当真不记得?”上官云峥问道。 “以下官近两个月的接触,那个……沈念安虽然有些跳脱,但本性并不坏,无论在姜府还是百姓中都有口皆碑。” “而且他是因为此次萧行古遗孤逆案而自承身份,下官想不出他瞒着的理由……” “哪需要那么麻烦,直接把人拿过来拷问,还怕他不招?”卫淙言随意的说道。 这一下,在座中的几个主要主官都齐刷刷的看向卫淙言,就连梅庭桉也只是低头沉思,并没有附和。 “这,难道是有什么情由?”卫淙言这才知道刚才好像莽撞了,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哪儿有问题。 “朝廷自有法度,哪一条是人家说不清楚原来的事情,就拿来拷问的?”杜预有些生气。 长的倒是有个人样子,办事像个莽夫似的。 “可现在全是沈念安一面之词,他不光涉及弑母杀弟的谋杀案,更是搅合进了萧行古逆案,岂能按常规处置?” “卫司丞,虽然沈念安的身份确实匪夷所思,但在谋杀案中,确实有不在场证据,下官当时也曾怀疑姜府之人是不是为沈念安遮掩,但实际上并没有……” “反倒是这两月以来,沈念安主动追索上河村杀人案,萧复的身份才得以水落石出。虽然他当时并没有坦诚身份,但其时的处境,也能理解……”叶惠中回道。 “就是因为其身份匪夷所思,所有的这些事情都不能以常规考量。焉知其不是就想把水搅浑,好瞒天过海?届时我等又被耍的团团转……” “卫司丞,莫非忘了恭顺皇后当政时天下人人自危?今时不同往日,圣人励精图治才有今天的局面,我等身为人臣怎能自乱墙角?”梅庭桉说话了。 “就以本官查阅的卷宗以及这几天了解到的情况看,沈念安的身份虽然有可疑之处,但其为人为事都可以说得上堂堂正正。逆案虽然重大,却不可乱了章法!” “总督大人到底是老成持重,沈念安是揭发逆案之人,我等还是应该循着现有的线索查下去。就算沈念安真有问题,总会露出马脚,回头也来得及!”上官云峥附和道。 “下官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还是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萧复及何不愈身上。只要拿住萧复和何不愈,不光是逆案,就是上河村杀人案结果也自清。”杜预也回道。 嘎?卫淙言这才感觉到似乎被孤立了,他哪知道这个案子后面有一个大人物,还就他不知道。 “既然几位大人都这么认为,我自然也无异议!”卫淙言不能不表态。 “叶县令,你刚才说那个江湖人谢阿奴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云峥问道。 “上官司丞,下官也是今天才听说,还没来得及询问沈念安!”叶惠中回道。 那个竖子平时来县衙跟串门似的,这几天又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总督大人,无论如何,这沈念安都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尤其这个谢阿奴怎么回事情,都需要进一步详查。要不叫沈念安来问询一番?”上官云峥道。 “自是应当,圣人宵衣旰食,我等还是要把事情做实,也才好为圣人分忧!”梅庭桉点头道。 “总督大人看何时传唤为好?”身在南州地面,杜预在清溪也算半个主人,更是叶惠中的直接上官。 “事不宜迟,就现在传来问话吧!”梅庭桉道。 “那麻烦叶县令传沈念安来县衙回话!”杜预对叶惠中说道。 “下官这就去!”叶惠中答完就出了屋。 自己成跑腿的了,不过跑腿也好,总好过在这里喘不过气来! 第87章 一声惊雷,两处无措,心海复如潮。 江南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但姜府下面的溶洞却依然凉爽。 房间里,姜念卿正坐在主位上,下首是刚刚赶到的公主府家令江淹和青衣卫首领韩束。 青禾正对二人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等到讲完,两人都久久没回过神来。 “姑爷居然真是假的~”韩束仍然心绪难平。 虽然他算是最早知道姜府女婿沈念安可能是个假货的人,可到底也是何不愈一面之词,后来就被沈春枝这个亲妹妹化解了。 亲妹妹还能比不上一个狡诈郎中的说辞?人家还能随便认个兄长?没想到她还真能! 现在听青禾的意思,姑爷自己都承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韩统领,姑爷怎么会是假的呢?进了门的才是咱家姑爷,姑爷只不过不是那上河村的沈念安,但他就是姜家姑爷!”青禾强调道。 “青禾说的是,是我没说明白!”韩束算是看出来了,无论是公主还是青禾,这个姑爷是护定了。 “公主,你说萧复是萧行古的儿子?”呆愣了半晌的江淹惊道。 “按照上河村里正之言,萧复确定是萧行古遗孤。但到底是不是恭顺皇后之子尚属推论,可就以念安所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特别是那个何不愈。按照姑爷和谢阿奴的说法,他本来就是个御医,连萧家下人都不是,可硬是找了十多年。家令想想这里面的事!”青禾补充道。 “这……“江淹感觉口干舌燥。就算老成持重,也差点魂飞天外。 他作为公主府家令,岁数也大了,见过的事情和人自然也多。如果真的就是个下人,说不定人家就忠心耿耿呢? 可一个御医,十多年不放弃。就连忠心耿耿的侥幸也变得相当小了。反而这个身份能把宫里和宫外紧紧的连接上,就不能不让人胡思乱想。 “所以我差点把萧行古之子招成溪儿的夫婿,现在想来依旧心惊……”姜念卿感觉头都快炸了。 一个公主之女找个逆臣之后当女婿,这乐子可太大了! “上清真人会不会别有所图?否则哪有这么巧合,将公主和小姐搅进这种事情里来?”江淹问道。 江淹成熟稳重,自然也不相信这种巧合,自然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上清真人这个始作俑的身上。 “我也这么想过,可到底进府的是念安,而且他还派人来保护。刚刚青鸟来报,老头子仍然云游在外,其意如何也不知晓。”姜念卿无奈道。 “以属下来看,上清真人对公主关爱有加,属下实在想不出他针对公主的理由。会不会是上清真人的一石二鸟之计?”韩束接话道。 “如何说?”姜念卿疑惑道。 “上清真人会不会是通过这事一方面给小姐找个良配,另一方面就是让萧行古遗孤浮出水面?他有手段,但作为大黎国师却并不好直接插手……” 一瞬间姜念卿和江淹的眼睛都亮了,连青禾也意外的看了看韩束,就该让莱一刀那个棒槌学学。 “你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姜念卿也认真的斟酌起来。 “我觉得韩统领说的对,那老道士虽然是个老骗子,但不至于连公主都骗!说不定就是老骗子老谋深算的筹划!”青禾笃定道。 “可是公主,这世界上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除非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江淹点到为止。 咚~,江淹的话像黄钟大吕一样敲打在姜念卿的心里。 好不容易明快起来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甚至发丝间隐隐有汗珠流下。 原来不是没有想过念安会不会和萧复是双生子的可能,可到底也没有亲眼见过萧复,甚至念安怀疑会不会是何不愈故意做了手脚。 随着事情慢慢进展,虽然露出了萧复的线索,也知道了萧复长的和念安极像,可内心里已经潜移默化的把他们当成了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可现在随着萧复身份的转变,如果念安又真的和萧复是双生子,那…… “可是念安……”姜念卿想要极力的挣扎,她仿佛被人突然推进了无底深渊。 “公主,无论萧复是萧行古和恭顺皇后的孩子,还是萧行古和其夫人的孩子,都绝不能与公主和小姐掺和在一起。如果姑爷真是萧复的双生兄弟,自然也是如此!” “江家令,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如果就是个巧合呢?姑爷怎么可能会是萧复的兄弟呢?姑爷现在都恨不得杀了他。而且上清真人怎么会害公主呢?”青禾急道。 青禾能不急么? 如果姑爷和萧复真的是兄弟,那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个逆臣之后啊! 而且他们要真是恭顺皇后和萧行古的孩子那就更可怕了!青禾甚至想都不敢想这种结果。 “可是姑爷毕竟失忆了,是与不是现在也没人知道了。但从常理而言,除了双生子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江淹身在局外,反而对这件事情有着清晰的认知。 “不说姑爷知道了身世会不会威胁到公主和小姐全,就哪怕姑爷良善,也不能跟公主和小姐在一起!” “而且,属下对上清真人到底有没有别的图谋也有所怀疑。”江淹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姜念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几天她一直忽略想这样的可能,可到底还是被逼到了墙角。 如果念安和萧复都是恭顺皇后之子,那她干了些什么? 如果他们是萧行古与其夫人的孩子,就更加不敢想了。 “公主,属下有些不明白江家令的话,为什么姑爷不是恭顺皇后之子,就算良善,也不能跟小姐在一起?”韩束疑惑道。 “哎呀,韩统领,小姐能够跟一个逆臣之后在一起吗?”青禾气道,刚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呢。 “倒也不全是,如果姑爷仅仅是一个逆臣之后,倒也已经赦免了……”江淹低声道。 嗯?青禾这下也迷茫了。如果这都不是个事,那为什么姑爷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小姐在一起? 可江淹只是哀叹了一声,姜念卿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青禾也不好再问。 “可我仍然不相信老头子会害我,我少时就认识他,也是他帮了我们家许多……”姜念卿仿佛是自言自语。 “除非姑爷和萧复没有丝毫关系,可这怎么可能呢?”江淹也是头大。 “姑爷说不是就不是。那萧复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虽然有些年月了,但按照时间推算,萧复那时候已经两三岁了,虽然难查一些,但又不是不迹可寻。” “打听打听萧行古的孩子是不是双生子不就清楚了?难道那时候他们就分别藏起来不成?”青禾急眼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明显自家公主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青禾自然要为主分忧。 “对对对,去查,总有知情之人……” 姜念卿瞬间睁开了眼睛,像快要溺死的鱼一样终于又活了过来。还得是青禾啊! “这倒是也是个办法,臣下去就安排。可是公主……” “好了,等你查出来再说吧!”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的姜念卿怎么会让江淹掐灭。 “叫你们来还因为逆案。念安和上河村里正检举揭发,以他现在和萧复的关系必定不能置身事外。”姜念卿继续说道。 “现在梅庭桉、上官云峥、卫淙言、杜预已经全都到了清溪。下一步必然会传唤姑爷,公主也不好出面阻拦……”青禾补充道。 “事关朝廷法度,公主确实不宜出面。不过这几个人除了卫淙言,都知道公主的身份。他们也不敢胡来,至少眼下姑爷的安全应该是无虞的……” 江淹也没办法,公主要死保沈念安,所以也只好分析眼下形势。 “不要小瞧了这个卫淙言,他要不知道公主身份还好,要真知道了反而更加麻烦。他是太子的人!如今淮王又在扬州,不可不虑!” “太子这是做什么,难道他想插手江湖?”江淹吃惊的问道。 “哼,圣人在长安,他不敢动,就想搞些歪门邪道。就让他跳吧,还不一定能当几天太子呢!” “青禾!”姜念卿面色冷了下来。 “奴婢失言!”青禾忙低头认怂。 刚找到点姑爷在公堂上挥斥方遒的感觉,就被公主无情的打断了,真是的。 还有那个狗太子,哪有和自己姑姑专门作对的。 “其实倒也问题不大,萧行古遗孤逆案虽然有江湖人参与,但终究不归太玄司处置。更何况他就一个江南太玄司司丞,又非太玄司司卿。再说再大还能大过公主去?” “家令,咱们自然不惧他。就怕他拿姑爷和萧复的关系作梗,让姑爷受了委屈。而且太子也有可能会在圣人那里做文章……”青禾解释道。 江淹奇怪的看了一眼姜念卿和青禾,这是护一个女婿吗?怎么就感觉有点奇怪呢? 而且受点委屈怎么了?谁让他莫名其妙的! “公主,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姑爷,上次姑爷面对那种绝地,都能毫发无伤,更何况是现在?”韩束接话道。 “这倒也是……”青禾笑道。 可姜念卿面上的忧愁并没有散去,虽然有了一点侥幸的指望,可那些无法言于口的顾虑和对沈念安的担心让她心神恍惚。 第88章 重重帘幕,高官满座,我自乘风来! 县衙前院,叶惠中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还时不时的向着门口张望。 也就是有个人样子,要不然这探头探脑的还以为是野地里望风的貂。 叶惠中好歹也是县令,自然不会叭叭的跑到姜府去请沈念安,拉不下那个脸。许县尉就正合适! 可这老半天了,怎么还不来啊?那个竖子不会搞七搞八吧? “沈姑爷……” 就在叶惠中疑惑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声的沈姑爷。 叶惠中嘴角抽了抽,这个竖子真是把这里逛成家了,比自己还受欢迎。 可等到下一刻看到沈念安,叶惠中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真当回家呢?哪有来县衙回话脖子上还骑个孩子的? “明府好久不见啊,这是我闺女,阿念~”沈念安笑道。 “你哪儿来的闺女?”叶惠中眼睛瞪的跟鸡蛋一样大。 “当然是沈念安捡哒……”阿念回道。 “……”叶惠中一时间感觉脑子有些乱,感觉都快烧着了。 “念安,要不行你找个道士看看风水吧!” “叶明府这话是何意?”沈念安奇怪道。 “你不觉得你们家就没一件事情是正常的吗?你来路不明不说,还有那个……,对,你还捡孩子!” 叶惠中差点说秃噜嘴,你们丈母娘和女婿还搞的不清不楚的。 “明府慎言,我的来路早跟你解释过了。我捡孩子怎么了?别人让我捡的啊!” “沈念安说的是真的,我主动让他捡的……”阿念奶声奶气?的说道。 “明府可听到了?阿念,跟素锦姨娘玩,爹爹去回话!”沈念安说着就把阿念从脖子上提溜了下来交给了素锦。 叶惠中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阿奴和徐冲又急忙跟上了沈念安。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那里面可都是一屋子大官,你可别胡来……”叶惠中有些担心。 “明府放心就是,我沈念安岂是胡来的人~” 叶惠中嘴角抽了抽,忙跟了进去。 “沈念安见过各位大人!”沈念安也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这么多人。 “各位上官,这位就是检举萧行古遗孤逆案的沈念安!”叶惠中忙补充道。 沈念安也没等到这些官老爷让他起身,他自己就顺着叶惠中的话重新站直了。 “各位大人,明府之言不太准确,我并不是萧行古逆案的检举者,上河村里正张山才是。相信县衙也有卷宗记述……”沈念安不疾不徐。 坐在旁边的杜预瞪了叶惠中一眼,你还没有人家一个普通百姓专业,你当的什么县令? 叶惠中也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坑了一道,非得较真个字眼,你以为你能脱开身? 随着沈念安的话语,几个在座的堂官都开始打量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光是这份沉稳和气度就绝非寻常,难怪当初能面对命案沉着应对,置之死地而后生。 上官们在打量沈念安,沈念安也在打量上官们,面带微笑直愣愣的瞅了个遍。 “明府不介绍一下?”沈念安回头看着叶惠中笑道。 叶惠中一口老血,你当参加雅集呢,还介绍下?上官问你什么答什么不就完了。 “老夫是江南总督梅庭桉。”坐在最上面的梅庭桉开了口,卫淙言意外的看了一眼。 “见过总督大人!”沈念安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本官是朱雀司司丞上官云峥!”上官云峥也开了口,卫淙言就更意外了,这个活阎王居然都开口了。 “晚辈冒昧,不知这朱雀司是……”沈念安确实不懂,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个朱雀司。 “朱雀司专职负责逆案!”上官云峥倒也简洁,并没有多余的话。 “本官太玄司司丞卫淙言!”人家都介绍了,卫淙言自然也没必要非得摆谱。 “这个倒是熟悉,上次还与贵司打过交道!”沈念安笑道。 “哦~”卫淙言出乎意料。 一直在旁边的南州太玄司校尉赵铁从后面走了出来。 “赵校尉也来了?”沈念安这才发现赵铁居然也在这里。 赵铁点了下头这才拱手道: “大人,上次扑杀肖三郎和王五六,正是沈公子这边的人出力甚多,我等才不至于让他们逃脱!” “倒是没想到我太玄司承了你情,见义勇为,当是我大黎好男儿~”卫淙言对沈念安的观感好了许多。 “晚辈倒是还好,只是连累几个好汉送了性命,一直深以为憾!” 卫淙言想轻飘飘的揭过去,沈念安自然不允。能不能有用不知道,但你欠着我的情呢,很重! 接下来沈念安又陆续认识了杜预等一干人,杜预虽然在上河村杀人案中就见过,但并不认识。 沈念安今天表现的不卑不亢,不光是为人处世的态度,也是一种策略。因为他是一个知情者,而不是嫌疑犯。 自己不能自降身份,让自己处于不利位置。 但在座官员的态度仍然让沈念安出乎意料,估摸着应该还是姜家的缘故。 “听叶县令说,是你和上河村里正一起来县衙县衙揭发逆案,我等虽是已经看过卷宗,但还是想知道的详细一些,不知道沈公子可否再为我等讲解一番?”杜预开口道。 这句话至少说明了当前官府层面对沈念安的初步定性,最多是共同检举,是知情者。沈念安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是应当,想来各位大人应该通过明府的呈报或者卷宗了解了大概的始末。”沈念安托手道。 “无论是上河村杀人案还是如今的萧复逆案,因为我本人与萧复的特殊关系,都让我无法置身事外!” “所以要讲这个案子,就需要从我自己的故事开始,也权当给几位大人提供一个不同的角度……”沈念安并没有坐下,而是就站在场中侃侃而谈。 与叶惠中站在场中纹丝不动不同,沈念安站着站着就开始慢慢踱步。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和引导。跟随自己的脚步,跟随自己的思路。在这里我才是中心,我的思路就是你们的思路。 此次与上河村杀人案被指认为凶犯有诸多不同,自己的角色不同,面对的官员不同,处境也不同。 所以今天的沈念安并不咄咄逼人,而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镇定自若、语气平和。 周围的官员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进入到了沈念安的故事和节奏当中。 虽然故事匪夷所思,但大家还是在沈念安的讲述中更加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是一个比叶惠中更加身临其境的角度。 “通过上河村里正张山的供述,萧复确定是萧行古遗孤无疑。逃犯何不愈也亲口承认。” “也正是由于何不愈的供述加上张山的供述,确定了一个事实,十六年前萧复被沈平带到上河村时,就确定会有别人来找萧复。” “十六年后,何不愈果然来了。如果只是一个正常的、没有图谋的逆臣之后,看一看倒也能理解。但萧复却很快的逃离、杀人、改名换姓并不知去向。” “如果说改名换姓尚属于人之常情,那么苦心积虑,收拢一代刀客聂信意欲何为?这是疑点一。” “萧复在上河村弑杀养母及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可以看出其心性,冷血无情、睚眦必报。那么这样的萧复对当年旧事会没有想法吗?这是疑点二。” “各位大人也知道我与萧复的局面有多离谱。这里面桩桩件件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蓄谋已久,会不会借我身死想要金蝉脱壳?这是疑点三。” “然而最大的疑点却是一个逆臣遗孤,何不愈却近二十年而不放弃?各位大人无论是阅历还是人情世故都远超晚辈,自然能理解这快二十年代表什么……” “依照以上疑点,我们很难不去猜想一个可怕的可能,那就是他们另有图谋。可一个逆臣遗孤真有那么大的价值吗?除非另有乾坤!”沈念安停住了脚步看向众人。 屋里长久的沉默,沈念安的讲述可比叶惠中的官样文章清晰易懂多了,并且通过自己的有意引导,效果也显而易见。 “沈公子可否再讲下你说的疑点三,难道这里面不是巧合?”上官云峥问道。 “巧合也许有,但各位大人见过这样的巧合吗?我被那两人谋害导致失忆,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很难回溯。但仍然可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萧复和何不愈将我投入水中这已经是何不愈亲口承认过的,然后我因为被王氏错认,直接被姜府拉了回来成为姜家女婿。然后紧接着萧复就杀人,我被当做凶手指认。”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王氏是一个成年人,更是萧复的养母,她面对一个迥异的我真的丝毫怀疑都没有吗?还是说王氏明知不是却依然错认呢?” “其次我的失忆,到底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会不会他们就是将我当成萧复的替身并且还让我无法辩解,好帮助萧复完成弑母杀弟和金蝉脱壳两件大事?” “我们假设萧复和何不愈后面还有他人。他们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局,为的就是彻底斩断萧复在上河村的一切痕迹。这是不是比一个巧合要合理的多?” 沈念安停下脚步看向围着的一群官吏,看着众人无一不在沉思,沈念安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我就是要这水更浑,我就是要这浪滔天! 第89章 天下事,是与非,闲庭信步说分明。 片刻的沉默后,旁边的一个官员看向了沈念安。 “可按你推测,他们收买了王氏,王氏凭什么会答应?为何还要杀她?”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他们是简单的人吗?王氏一个妇人,爱财又惜命,她哪儿来的胆子不答应?” “至于王氏的生死其实早已成定局。她不但知晓内情,更是被萧复记恨,他们会让王氏活着吗?” “这事情着实诡异且复杂,但以沈公子说,他们把你弄成一个哑巴或者痴傻之人岂不是更好?”上官云峥问道。 “上官大人说的在理,可能他们还真想过,也做过。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并没有让他们如愿……”沈念安对答自如。 “我好好的活着并且还追查到了他们的线索,这显然出乎他们意料,所以才有何不愈伪装来姜府探查之事!” 这些推论都是沈念安扩展的,以他目前了解到的并没有这么复杂。 但并不妨碍他把水搅的更浑,反正也无从对证,目的就是要把萧复钉死在反贼位置上。 就算最后抓住何不愈和萧复,他们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吗?而且我也只是推论。而萧复是个小反贼已经是铁定的。 “按照叶县令所说,你家仆人谢阿奴曾经叛逃,你也怀疑他是逆臣的人,听说现在又回来了?”卫淙言问道。 “卫大人,我要先说明一点,谢阿奴并不是我的奴婢,而是我的朋友。也就是因为谢阿奴在,当日才能打败王五六和肖三郎……”沈念安淡淡的道。 “其次我简单说明下谢阿奴所谓叛逃的事情。我的处境各位大人也了解,特别是这个档口难免杯弓蛇影。当日谢阿奴掳走何不愈,我很难不这么想。” “但第二天谢阿奴就回来了,实际上是我们俩误会一场,倒是让各位大人看了笑话。不过确实与本案无关,也不影响对萧复的推论。” “可是他放走了何不愈!又如何解释?”卫淙言问道。 卫淙言本来想问具体情况,但没想到被沈念安轻飘飘的遮掩过去了,再问反倒落了下乘,好似非要打听人家的私事。 当然大黎倒没那么讲究,一顿板子下去关你公事私事,昨晚来了几下你都得交代清楚。 但问题是今天的场合比较诡异,而且沈念安至少目前还不是疑犯。 “大人慎言,姜府为普通之家,我与谢阿奴也为普通之民,既无律法威严,也无缉捕之权,何谈抓与放?” “谢阿奴倒本想将何不愈扭送官府,奈何那何不愈着实狡诈,居然靠着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迷倒了谢阿奴逃脱。顶多算是我们能力不够,而非故意为之。” 梅庭桉意外的抬头看了沈念安一眼。好个小子,防范的滴水不漏! “可你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武功这么高强的朋友?”卫淙言显然忘记了刚才的顾虑。 “卫大人交朋友是看人武功高了才交,武功低了不交?而且我交什么朋友应该是我自己是的事情吧?难道这归太玄司管?卫大人是把我当嫌犯来质问吗?” 不是沈念安非要硬顶,而是一个立场问题。 如果自己现在屈从了,进门后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那时候他将会变成一个被审视者。 当然他也不知道姜念卿的身份,要不然哪至于这么小心翼翼。 卫淙言也没有想到他以为的平常问询,结果这个年轻人却翻了脸。一时间也有些火大,正要开口呵斥,旁边的梅庭桉却开口了。 “卫大人也是查案心切,沈公子别介怀。既然误会一场,也与此案无关,就此作罢。” “沈公子虽然失忆,但能看得出来颇有智慧。沈公子以为你和萧复为什么会如此之像呢?”旁边的上官云峥似是随意的说道。 叶惠中一个激灵,他好似把这个问题早忽略过去了,这个竖子能不能说清楚啊? 沈念安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知道,真正紧要的时候到了! “晚辈知道各位大人在想什么,虽然晚辈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亲眼见过萧复,但就以上河村村民、沈春枝,包括何不愈所言,应该是长的极像,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按照常理,我与萧复应该是双胞胎才正常,想必这也是各位大人心中的想法。”沈念安直接把在座之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沈公子也勿要怪我等多心,逆案事关重大,沈公子和萧复不光长相相似,更是纠葛极深。稍有不慎,就可能受到牵连。我等也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所以想着多了解一些!” 坐在正中的江南总督梅庭桉老谋深算,话说的极漂亮,宛如一个极有亲和力的长辈。 “谢谢总督大人的爱护之心。如今圣人励精图治、朝野政治清明,晚辈虽是看似与萧复牵连极深,但我沈念安堂堂正正,心无愧疚,所以也并不担心被冤枉。” “但即便如此,晚辈作为这个案子中绕不过去的人,还是有几点想法说给各位大人参详!”沈念安不疾不徐。 “晚辈虽然忘记了前尘往事,但就直觉而言,晚辈与萧复没有任何关系。晚辈并不愚鲁,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晚辈会站出来配合检举自己的兄弟,更可能搭上自己吗?” “对萧复亦是此理,萧复和何不愈联手将我置于非死不可的地步,如果萧复真有一个双生兄弟,他会如此吗?如果说他不会想到,那么何不愈呢?” “何不愈作为一个宫廷御医,原来更是与萧行古过从甚密,他能不知道萧行古的孩子是不是双胞胎?”这是沈念安针对双胞胎提出的第一个反驳点。 “沈公子此言确实有理,如果说你和萧复可能不知道内情,但何不愈应该知道……”杜预点头道。 “沈公子,目前案情尚不清楚,我等在在这里也是猜测推论,正如沈公子所说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本官也有一些猜测,但无意针对沈公子,只是为了探讨研判案情……” 冷静沉默了一会儿的卫淙言又开始说话了,不过这次却是做好了铺垫。 “卫大人请讲!”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不接也得接。 “我们假设萧复与沈公子就是双生子,你们兄弟二人有很深的矛盾,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沈公子有可能是真失忆了,也有可能不愿意讲出来……” “因为这种矛盾,何不愈和萧复就非要置你于死地,也就成了眼下的局面。因为现在一切皆是推论,沈公子以为我这种猜测有理吗?” “卫大人睿智,这样的猜测和推论也确实不无道理。”沈念安回了一礼道。 “盖因为无论是我,还是萧复,或者何不愈,实际上都是局中之人。就算我说失忆,恐怕各位大人心中也仍然有疑虑。” “那么我们就跳出棋局来看,根据上河村里正张山和沈春枝等人记述,萧复出生于神龙七年,今年刚刚加冠,正好十八岁……” “逆臣萧行古在被治罪时,萧复两岁。常理而言,萧复至少在洛阳生活过一年时间……”(书中年龄全部为虚岁,出生即一岁。) “虽然时过境迁,但除了何不愈,总是还有些知情人,萧复到底是不是双生子并不难确定!” 其实沈念安并不确定萧复会不会是个双生子,但至少眼下没看到这种可能性。万一真是,另一个还不见了,那自己真就说不清了!但眼下只能赌! “沈公子果然敏锐,这确实是一个思路。而且到底与恭顺皇后有没有关系,也能有个定论。”上官云峥道。 “上官大人,这如何说?”杜预疑惑道。 “正如沈公子所言,萧复从其母怀孕到两岁,实际上至少有两年的时间。而其时萧行古势大,三十多岁得子,岂能悄声无息?必定是大肆宣扬庆贺。” “如果真有人证实萧行古夫人怀孕并生下一子,萧复自然不是双生子,沈公子自然也没有嫌疑。同时也与恭顺皇后无涉……”上官云峥解释道。 “大人智慧,晚辈对前两点也极为认同。但对最后一点却仍然心存疑虑!”沈念安接过了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辈想的有点多,我们假定萧复真是恭顺皇后之子,他们会怎么操作呢?难道等到生下来平白无故的交给萧行古吗?” “有没有可能,恭顺皇后和萧行古从怀孕之始就开始了谋划,比如让萧行古的夫人假怀孕,等到萧复出生,一切自然合情合理。” “甚至就是萧行古的夫人真生下了一个男孩或者女孩,有没有可能仍然存在掉包替换的可能?当然晚辈也就是瞎想,一切还全靠诸位大人定夺!” 上官云峥无奈的看了沈念安一眼,这小子是非要把事情闹大,而且还不想承担责任。 “沈公子虽然所言也无不道理,但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好过分的随意揣测。”梅庭桉开口说话了。 “就以目前看来,如果能找到当初的人证,比如接生的稳婆证实,确实是其夫人怀有身孕并生下了萧复,那么萧复就当是萧行古与其夫人的孩子。” “可即便如此,现在萧复仍然涉嫌弑母杀弟,甚至身后更可能涉及逆臣图谋造反,仍然是惊天的逆案。沈公子可明白?” 一时间,屋中的官吏都看向了沈念安。 第90章 世间奇事多,大人见识少,莫奇怪! “晚辈明白!”沈念安拱手道。 能不明白么?梅庭桉的意思就是把事情控制在萧复是萧行古的儿子就够了。 至于是不是女帝的儿子,不要深究也不能深究,更不能把圣人陷于不义之地。 就算如此,萧复的定性并不会发生变化,该追究的也一定会追究。 至少给沈念安的解释是如此,这应该也是后续官面上的说法。 至于他们会不会给圣人如实汇报各种推论与猜测,这不是沈念安能知道的。 沈念安不知道的是,他们一定会如实汇报各种推论,姜念卿在这呢,他们谁敢瞒着? 可即便圣人知道,官面上的说法也依然不会牵扯到皇室。 十八年前的宫变已经让圣人遭受了不少人的指责,现如今政通人和,旧事快要遗忘的差不多了,自然不能再粘上至亲鲜血,留下一个心胸狭窄的形象。 而且就事情而言,如果萧复真是萧行古和恭顺皇后的孩子,这也是皇室莫大的丑闻,权力纷争已经不在,自然也不想让普通百姓知晓。 “可如果沈公子不是萧复的同胞兄弟,又长的如此之像,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上官云峥轻笑道。 沈念安都有些无奈了,人家笑的温和,你还不好翻脸。我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是智障么? “不说大人,就是晚辈时常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诸位大人见多识广,我相信总也见过些奇怪的事情,可它就是存在于世。” “就比如长相相似的人,其实不光晚辈和萧复,还有很多人长的也差不多,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关系……” “沈公子说的这倒也是,下官年轻时候游学,确实遇见过天南地北的两个人长的差不多……”杜预对着梅庭桉说道。 “两人还颇为惊喜,可往上数了三代,终究也没发现有什么关系。可如沈公子与萧复如此相似,甚至完全让人认不出来的倒是罕见!” “其实这是一个样本量和概率的问题,我大黎黎万万人口,我们一生又能见过多少?也就是说我们的样本量偏少。” “假定大黎万万人全集中在一起,相信一定会发现很多长的相似的人。数量和相似程度也远超大家想象!” “其次是一个概率问题,倒不是说有某种规律,而是随着样本量扩大,这样的巧合就会增多,难免就会出现长相极为相似之人。” “很可惜,晚辈中了头彩,就是这个巧合中的巧合。不但如此,还牵扯上了一个逆臣之后。”沈念安苦笑道。 然而周围几个官员听的一脸懵逼,大概意思倒是能理解,就是这…… “沈公子这些学识是师从何处?”上官云峥疑惑道。 “啊?上官大人不会么?我以为都是常识啊……”沈念安“茫然”道。 上官云峥一口老血,总算是知道这小子就不是一个吃亏的主,自己不过就是多问了几句。 后面的叶惠中嘴唇子直抖,可算是有人来替自己分担了。 “看各位大人的意思好像不清楚这个概念,可晚辈确实是本来就会。至于师从何处,晚辈也想知道,可惜前尘往事一点也不记得!” “沈公子讲的深入浅出倒是也能理解,加上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思路,收获颇多。沈公子年纪轻轻,但才思敏捷,他日必定不凡!”梅庭桉总结道。 “晚辈谢大人夸赞,但晚辈就是一个赘婿,也没什么大志。现在所想无非就是想赶快从这是非里面摘出来,好跟我家……” “各位大人,下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后面的叶惠中突然一个激灵就奔了出来。 这个竖子了不得了,你这是拉着公主一起跟你丢人啊!你自己丢人就算了,公主何辜啊? 要是这些大人们都知道了你们家那点乱事,搞不好你这狗头真就不保了! 被打断的沈念安奇怪的看了一眼叶惠中,这个叶愣子发什么颠? 难怪就能当个县令,一惊一乍,呜呜渣渣的,成不了大事! “叶县令要说何事?”梅庭桉疑惑道。 “啊,这个,下官……”叶惠中麻了,我有个屁事,可现在怎么办? “明府别着急,慢慢说!”沈念安仗义的伸出了援手。 叶惠中气的胸闷,恨不得当场拍死这个鳖孙! 到处惹事,让自己来善后,还有脸来说这话? “下官是说,沈念安毕竟只是一面之词,而且也非原告。下官以为还是需要问询原告上河村里正……”叶惠中的脑瓜子直冒火星子。 “叶县令此言有理,当年往事想来他应该更清楚些!”上官云峥附和道。 “这也是晚辈想说的,晚辈之所以说上河村里正为原告而非我,并不是晚辈怕事躲事。各位大人也知道,就以我现在的处境想躲都躲不了……” “而上河村里正在获悉事情真相后,却依然不顾风险检举揭发,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也是圣人与各位大人治国有方,民心归一的例证。晚辈以为理当褒奖!”沈念安托手道。 好家伙,叶惠中人麻了,自己说的是这个吗? 不过这个竖子是真会说话啊。治国有方,民心归一,自己应该记下来才对! “有功之人自当褒奖,这也是圣人一直以来都坚持奉行的原则,沈公子放心就是!”梅庭桉脸上如沐春风,现在沈念安的话很得其心。 “你们是不是在欺负沈念安?”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卧槽!沈念安浑身一激灵,这丫头是嫌你爹死的不够快么? 沈念安转头就看到阿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而门口的人想进又不敢进。 “这是谁家孩子?”梅庭桉笑道。 小家伙胆子也太大了,没看错的话是自己硬闯进来的。 “大人见谅,这是我闺女阿念,平时疏于管教,让几位大人见笑了!”沈念安忙尴尬的应对,素锦怎么连孩子都看不住呢? “你闺女?”梅庭桉几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 “啊?对啊,叫阿念!”沈念安一脸懵逼。 自己不能有个闺女么,你们这都什么鬼表情? “各位上官不知,这孩子是沈念安捡的……”叶惠中只好再次出马。 自己这个县令当的,专门给这个竖子擦屁股。公主找了个带孩子的女婿,人家能不震惊么? “沈念安,他们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咬他们~”阿念看着沈念安道。 “阿念,不许胡说,几位大人就是问爹爹几个问题~”沈念安又尴尬又感动。 “过来让梅爷爷抱抱~””梅庭桉这个年纪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尤其阿念又这么稀罕。 沈念安抱着阿念就塞到了梅庭桉怀里,来都来了,倒也是个拉近关系的机会。 “你们可不能欺负沈念安,他也不容易,还得养活我,我还不太好养活~”阿念说着就对梅庭桉的胡子好奇起来。 “哈哈~,沈公子真是有福之人。阿念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梅庭桉笑道。 如果你爹要是个坏人,那自然另说。 其他人看阿念长的稀罕,说话更是活泼有趣,反而都逗弄起孩子来。屋里的气氛也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嘶!”梅庭桉刚说完话就感觉下巴上一疼。 “阿念,梅爷爷的胡子可不能拔啊~!”沈念安吓了一跳。 这丫头怎么什么事情都敢干啊,你这跟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边上其他人也是一脸紧张,尤其叶惠中眼睛瞪的老大,你这捡来的孩子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总督大人的胡子! “哈哈~无碍的,虽然能活的年头越来越少,但这胡须倒还挺多!”梅庭桉笑道,哪能真跟这么个小丫头计较。 “我看你还能活好多年呢~”阿念说着就又把手伸了上去。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啦,娃儿聪慧,沈公子要好好待她!” 梅庭桉说着就把阿念还给了沈念安,总不能真变成一个哄孩子的场面,再说这胡子他可是心疼着呢。 “总督大人之言,晚辈记下了!”沈念安赶忙把阿念抱了回来。 “今日麻烦沈公子专门过来一趟,他日说不得还要劳驾。人命关天,还望沈公子多担待!”梅庭桉做了结语。 “几位大人需要晚辈,招呼晚辈一声就是!”沈念安回道。 “好好!听说你那朋友谢阿奴也在此处,能否让我等也问他几句?” “晚辈叫阿奴进来就是,江湖人不懂规矩,几位大人多海涵!” 沈念安抱着阿念出了门,又叫谢阿奴进去回话。两人对这几天的事情已经有过沟通,俗称“串供”,所以沈念安倒也不担心。 “姑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素锦关心道。 “没有,就是一些正规的问话,你还不了解我吗?还能被他们问住?”沈念安笑道。 “这倒也是,姑爷行得端做得正!”素锦对沈念安格外有信心。 但在沈念安的内心里却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这才刚刚起风。 这股风会吹向长安形成风暴,然后再横扫大黎。至于自己?谁知道呢! 沈念安在院子里和许令等人说了会话,谢阿奴就走了出来。今天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等到沈念安抱着阿念带着几人走出了县衙大门,太阳已经西垂,暮色降至! 第91章 事里有乾坤,座中论长短,且先看! 虽然沈念安走了,但县衙里面却并没有平静下来。原来的属官都已经下去,屋子里只留下了几个主官。 “诸位大人怎么看沈念安?”梅庭桉扫了一眼四周道。 “这小子确实让我等刮目相看,不说总督大人,就我等几个办案,走到哪里,谁不战战兢兢?” “可这小子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沉稳老道,机敏善变,属实难得!”上官云峥叹道。 “他要不是有这份本事,怕是在上河村命案中也不能轻易脱身。”梅庭桉道。 “今天的询问对下官来说也受益匪浅,不怕总督大人笑话,这几天自从知道这逆案,下官就没安生过了,迷雾重重,到底该如何破局?” “没想到今天跟沈念安聊完,反倒豁然开朗起来了。沈念安头脑清晰,善于推理,确实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思路!”杜预道。 “总督大人和几位大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官?”卫淙言忍不住问道。 按道理而言,一个下属肯定不该这么问。 但问题是卫淙言和上官云峥虽然级别比一道总督低很多,但却并不归总督挟制,而是归长安总司直管。 现在协同办案,卫淙言自然也不会过分谦让,而且要是被蒙在鼓里可还行? “也是时候跟卫大人说说了,卫大人可知姜府主人是何人?”梅庭桉转头道。 “请总督大人示下!”卫淙言心道果然有内情。 “正是我大黎长公主江宁公主!”梅庭桉轻声道。 “什么?”卫淙言惊道。忙看了下其他几人,显然就他自己不知道。 好家伙,原来就听江宁公主在江宁,哪知道这次逆案居然涉及长公主! “卫大人原来办案并不涉及皇室和地方民生,公主之所以以平民身份生活在清溪也自有缘由。所以卫大人知晓就好,不要再传于他人!” 梅庭桉也是无奈,他并不想把公主的身份透露出去。 但现在共同办案,就卫淙言不知道,很多事情难以绕过去不说,也有损同僚和气。 而且他总归也会知道的。 “那沈念安和公主?”卫淙言确实不知道姜念卿多少事。 “是公主给女儿招的赘婿……” 可卫淙言更加一脑袋雾水,刚要再问,就看见梅庭桉明显不耐烦了,所以急忙转移了话题。 “沈念安知不知道长公主的身份?” “自然不知道,他要知道,还会跟咱们说这么多?”梅庭桉笑道。 “沈念安今日倒是挺温和。在上河村杀人案中,他可比今日凌厉的多!”杜预附和道。 “叶县令身体恢复了吗?”梅庭桉笑着看向叶惠中。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故事不成?”上官云峥奇怪道。 “上河村杀人案就是叶县令主审,结果直接被沈念安气吐血了~”杜预无语道。 “这……叶县令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上官云峥笑道。 你们官大就拿我取乐呗?叶惠中羞愧的低下了头,这成一辈子的污点了。 “公主之意如何?”杜预不好看下属吃瘪,就忙转移了话题。 “公主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沈念安的身份也不用隐瞒。公主向来不插手地方政事……”叶惠中回道。 “长公主一直大度开明,这样也好,那我们就不用再去惊动公主了。本是毫不相关,别让有心之人落了口实!” 梅庭桉似是无意的看了卫淙言一眼。 “总督大人言之有理,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束手束脚!”卫淙言忙附和道。 “长公主颇受圣人宠爱,却不恃宠而骄。我等自当秉公向圣人呈报,一切自有圣人明断!”上官云峥补充道。 说到向圣人奏报,梅庭桉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当真是沈念安写的?”梅庭桉从身后拿出了小册子。 “是,沈念安这个人有才华,也极热心。虽然书中很多事情下官也颇为吃惊,但细思之下又不无道理!” 叶惠中一边说就一边感叹自己的机智,幸亏把最上面的封皮取下来了,要不然怎么见人? “确实如此,这小子比咱们很多朝廷高官都知道怎么治国啊。就这一个小小的册子,本官敢断言,满朝文武无一人能写出!”梅庭桉晃了晃册子。 “总督大人评价如此之高?能否让下官看看?”上官云峥疑惑道。 “都看看也好,反正也都要给圣人呈报上去的。其实刚开始读,本官有些看不进去,满篇的大白话……” “可看着看着就看出了里面的门道,等到看完已经是心绪难平。里面从前到后,从小到大,无一不包,无一不连,更关键的是都是实实在在的实务。” “反过来再看咱们平日的奏报,几乎言之无物,满篇的大话套话,只修文辞而不重实务,汗颜呐!沈念安之才,当为宰相!” “总督大人刚才怎么没细问问他?”叶惠中疑惑道。 “问什么?现在萧复的逆案到底最后什么结果都未定,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对面那房子就是他建的清溪总商会?”杜预问道。 “刺史大人,正是!现在都快建好了,此事下官也曾专门写过呈报!”叶惠中忙回道。 “以总督之意,沈念安此举?”杜预看向了梅庭桉。 “现在一切都未分明,先由着他搞去吧!”梅庭桉回道。 “下官看了几页,云里雾里,这里面写的实在……”上官云峥有些尴尬的把册子递给了卫淙言。 “哈哈~上官大人一直以来都在朱雀司办差,不能理解倒也正常。更何况沈念安这册子里写的好多东西本官也参详不明白,只能连蒙带猜一二……”梅庭桉笑道。 至于卫淙言就更看不懂了,看了几样就感觉满脑袋都是问号。 “听总督之意,是要将此书呈报给圣人?”卫淙言问道。 “正是,此案不光涉及到逆臣旧案,更涉及到公主亲属。特别是沈念安的身份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但越是如此,越要将沈念安的相关情况全部呈报给圣人,以供圣人决断!” 梅庭桉说完就转头看向了叶惠中。 “叶县令在此事中不偏不私,处事公正,考虑全面,大有长进!” 叶惠中过去是个直臣,处事公正,迎难而上这些他擅长,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也不给。 但这次却能将沈念安方方面面本与案件关联性不大的情况也都汇总呈报,梅庭桉还是颇为欣慰。 “下官汗颜!”叶惠中忙低头道。 虽然这次确实有姜念卿指点的缘故,但不得不说叶惠中也在极力的想要保全沈念安。 “明日还麻烦杜刺史和两位大人亲自去一趟上河村,无论是里正张山,还是其他村民,都要详加询问。事关重大,不可不慎。” 这么点事情梅庭桉自然不用亲自去,自己一方有杜预和叶惠中就够了。 虽说明面上不需要和公主交代什么,但在私下里还需要拜访一番,这是人臣之礼! “谨遵大人之命!”几人回道。 “好了,今天先这样吧,老夫也乏了~”梅庭桉站了起来。 第一天的公事随着梅庭桉的起身宣告结束,大家这才陆续出了屋。走在最后面的是梅庭桉、杜预、叶惠中三位道府县的地方主官。 “总督大人,县衙安排了几样粗茶淡饭,还请各位大人赏光!” 这么多人来了,县衙还能不管饭么?所以叶惠中要尽地主之谊。 “叶县令,听闻你为官正直,生活上也颇为节俭,能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前面的卫淙言笑道。 “清溪一县之地,自然比不得江宁,无非就是几样地方小菜。” 叶惠中咬牙赔着笑。这段时间亏大发了,一分钱没挣着,还白烧了好几天的窑。 这次招待上官,更是得贴补,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好了,你们也别打趣子安(叶惠中字)了,子安为官清正,自是为臣典范。”梅庭桉说道。 “不过老夫很少来清溪,想着随便看看。老夫在清风渡上岸时,看到一家江湖酒馆,听子安之意是沈念安开的?” “正是,沈念安专门开了一家酒馆来卖他酿造的浮生酒,虽然短短一个月,但现在已经名声极大……” 叶惠中一边回话,一边就在心里雀跃起来。听总督大人之意,像是能省下一顿的样子! “那就正好去看看,老夫请客,也给子安省一顿。小舟从此逝,江海寄浮生。沈念安看来精通的不光是商道啊!”梅庭桉笑道。 “那小子着实诡异的很,好诗好词几乎张口就来。上次和下官去上河村,下官还特意考教了一番……”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用词质朴,却道尽了民生之难!好诗啊~”梅庭桉唏嘘道。 “总督大人,可否也带上我等?”上官云峥回头道。 “哈哈~那就一块去,看看这沈念安的浮生酒其味几何~”梅庭桉笑道。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但心里知道,这位总督大人哪里只是想品酒。 “听闻现在子安与沈念安相处颇为融洽,不知道可有送这浮生酒?”杜预问道。 “大人也知道下官最不喜受这等人情,为官地方,人情多了,难免束手束脚……” 叶惠中一脸正气的忙着解释,但心里把牙都快咬碎了。 那个竖子隔三差五的就给老酒鬼送一坛,自己这里毛都没一根! 第92章 江畔美酒两三杯,听得闲话四五句。 几人换了一身便装在十多个随从的护卫下来到江湖酒馆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江湖酒馆这里却依旧热闹非凡。 “老夫还怕吃了闭门羹,没想到还是这般热闹!”梅庭桉笑道。 “几位贵客里面请~”苏三娘看见梅庭桉几位衣冠贵重,自然是亲自迎了出来。 “三娘,你这过分了,我天天来,也不见你出来迎一趟!”有汉子抱怨道。 “廖四哥闻着味儿就来了,哪里还需要三娘来迎?岂不是打扰了廖四哥的酒性~”苏三娘笑道。 “这话说的倒是,三娘虽美,但我廖四唯爱浮生酒!” 在笑闹中,梅庭桉几人就选了门外一张大桌子坐了下来。吹着晚风,看着大江奔腾,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等到酒菜上桌,梅庭桉开了口:“三娘,可否坐下陪我等说说话?” “贵客见谅,三娘不陪酒!”苏三娘微笑着婉拒。 “我看几位贵客是不懂这江湖酒馆的规矩,别看这里全都是女子,却不做那陪酒的营生。”有人提醒道。 “几位贵客衣冠锦绣,看起来也非我江湖中人,好好来喝酒还则罢了,要是想欺负三娘,我等可不依!”更有汉子已带了三分怒气。 “各位好汉误会了,是我等他乡而来,想了解一些清溪地方风物,想着三娘经营酒馆,应该能知晓不少,老夫并无他意!”梅庭桉解释道。 虽然叶惠中也在这里,但没几个人认识县令,就连苏三娘上次也只见过许令。 “那还好说,请三娘自便,若是不愿,也无需理会。我看谁敢强迫你~”好汉这才罢休。 “无碍的,既然几位贵客远道而来,眼下也没什么急事,陪几位说上几句也无妨。”苏三娘这才坐了下来。 “我看酒馆全都是女子,甚至除三娘之外全都是胡姬,莫非有什么情由不成?” “贵客不知,这江湖酒馆就三样,胡姬,美酒,俏三娘。可就是这三样,把我们这些江湖人勾的死死的!”旁边的汉子笑道。 “好汉说的倒也是,只要来到这酒馆一看就印象深刻~” 梅庭桉倒是无所谓,越是年纪大位置越高,反而包容性越高,跟谁都能聊的来。 但叶惠中就瞧不上,这些糙汉耳朵长,嘴也长。你好好吃你的酒就完了,瞎搭什么话? 苏三娘被说的有些难为情,红着脸说道: “倒是也没什么情由,无非就是我家公子觉得算是个特色,又正好买了几个胡姬……” 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我家公子说美景当配美酒,美酒自当有美人。就是要让他们看得到却吃不到,还愿意叭叭的舔上来吧? “可天色都这般晚了,三娘还在这里忙碌,家中老小不需要照顾吗?” “倒是让贵客见笑了,我家中就一个老母,有丫鬟照看着呢。我虽是回去的晚一些,但上午来的也晚,有急事也能随时离开……” 苏三娘看着几人长相周正,知书达理的,倒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古代当官首先长相得说得过去,再加上常年的养气功夫,言谈举止自然非寻常人可比。天然比别人更有威势,也更容易获得别人的信赖。 “嘶!这酒还真是烈!”梅庭桉喝了一口酒赞道。 “我家公子说,好马配好鞍,英雄自当饮烈酒。不管往事如何,来这江湖酒馆大醉一场,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等来日,依旧是一条好汉!” “哈哈哈~,说的好,我看三娘说起你家公子眼睛里全是光,莫非三娘是你家公子的人?” “贵客说笑了,三娘福薄,哪里敢玷污公子。是我家公子不嫌三娘卑贱,让三娘重活了一场~” “三娘,你也莫要这么说,你苏三娘如今在江湖谁不说一声有情有义奇女子?我等固然仰慕沈公子,但也一样敬佩你苏三娘……”廖四搭话道。 “莫非这里有什么故事不成?”梅庭桉疑惑道。 其实说到这里,叶惠中已经知道咋回事了。但事关人家前事,倒也没有开口。 “你这位贵客倒是啥都好奇,莫瞎打听。反正不能招惹三娘就是了,否则不说沈公子如何,我等就不能饶了你!”廖四笑道。 “廖四哥,三娘谢过了。无非是一段前程往事罢了,我家公子说,说也由我,不说也由我。可我家公子还说不畏过往,才能不惧将来……” 在苏三娘徐徐的讲述中,几人这才了解了苏三娘的过往,一时都有些唏嘘。 “难怪这位好汉说他们敬佩三娘,三娘虽是女子,却是有情有义,不知羞煞多少世间男儿~”梅庭桉叹道。 “哎,一样米养百样人,就这小小的清溪,既有三娘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也有王二郎那样的好汉,可也有十里坡那样的泼才~”廖四嗟叹道。 几人虽是官员,也听到了廖四的话,却谁也没有接话。这种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也不是几句抱怨就可以解决。 “是我等冒昧,让三娘难堪了~“梅庭桉歉意道。 “贵客倒也无需介怀,三娘生来命苦,却有幸遇见了我家公子。三娘也曾自怨自艾,甚至受了他人欺辱也不敢回嘴。就怕别人提这些过往……” “可我家公子问我,是你苏三娘自甘沉沦风尘之地的么?你苏三娘俯仰无愧,真正该愧疚的是那些将你逼入绝路的人……” “我家公子还说这世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凡光明所照,暗黑皆要退散。我以他人之罪而罪自己,非但无益,反而助长了恶人的气焰。” “我心光明,自然无惧与人言,也无惧于恶来,所以三娘现在也不是好惹的。说与几位贵客,也无非是聊到这里罢了!”苏三娘轻笑道。 “好好好!三娘之言真正是振聋发聩,你家公子能有此见地,也必定不凡!”梅庭桉抚掌叹道。 “贵人这话说的对,就这短短一两个月,在这大江两岸,全都是这位沈公子沈念安的奇人奇事。可惜我等无缘得见~”廖四叹道。 “你不是江湖人么,看似人家沈公子也是个读书人,你见人家干嘛?”上官云峥奇怪道。 “贵人这话说,我等江湖人怎么就不能见沈公子?你没看沈公子还专门开一家酒馆招待我们江湖人?沈公子虽是书生,但合我江湖人胃口……” “那应该就在清溪县城,好汉怎么没找过去?这里得等到什么时候?” “贵人这就不知道了,我等飘零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萍水相逢才是常态。又没什么正事,怎好上门打扰!” 叶惠中撇了撇嘴,这些江湖莽汉事儿还真多,也不知道沈念安怎么聊的来的。 说话间,几艘大船从东边而来,逐渐向岸边靠了过来。高大的楼船灯火通明,在夜色里尤为显眼。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清溪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上午听说连总督府和南州府的船都来了,不知道这又是谁家的?”廖四疑惑道。 “清溪还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岸边大船小船的都快停不下了!”苏三娘说着就站了起来,每当有船只过来,也意味着有客到。 “哎?您几位一身贵气,不会就是上午来的官老爷吧?”有好汉惊醒过来了。 “什么官老爷不官老爷的,我等正好路过此地所以才待上几天……”杜预含糊道。 等大船停靠在渡口,船上下来一行人站在渡口张望,随后向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这酒馆倒是特别,随便来几样酒菜吧!”杨景初随意道。 “好,贵客稍坐!”苏三娘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屋。 杨景初看了周围的人几眼,就带着丫鬟坐到了旁边一桌。 以杨景初的阅历和眼光而言,只扫过一遍,就知道梅庭桉一行绝非普通贵人。 “少爷,你看这几个胡姬不是咱们卖给沈公子的么?”管事奇道。 “哎,还真是啊!莫非这酒馆是沈念安开的?”杨景初转了一圈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可惜熟人不搭理他。 “这位公子也认识沈念安?”梅庭桉有些震惊,这沈念安真就人人都知道? “弘农杨景初见过先生,先生难道也认识念安?”杨景初起身一礼,言谈举止大方有度。 梅庭桉几人意外的看了杨景初一眼,原来是杨家公子。 弘农杨氏,这就是人家在大黎的通行证。谁能不另眼相看? 虽然杨景初结交之意明显,但梅庭桉几人并未自揭身份,至少眼下不是时候。 “倒是还未曾认识,只不过刚才跟三娘和几位好汉聊起了这位沈公子。没想到杨公子也认识!” “我本是与念安于月前在浮云津相识,一见如故,此次回返特意来拜访!” “您是我家公子的客人?”刚回返到这边的苏三娘惊道。 “正是,看来这店果真是念安开的,我就说谁能开出这等店面来,见所未见,真是长见识了~”杨景初又打量了下笑道。 “那三娘这就派人去知会我家公子!”苏三娘忙道。 “先不必知会你家公子了,夜色已深,也不好冒昧打扰。今夜就先尝尝这美酒佳肴,明日再送拜帖登门拜访!”杨景初婉拒道。 人家世家公子做什么都自有礼仪,怎么可能跟莽撞的江湖人一样。更何况大船跟豪宅似的,也不愁落脚之处。 “杨公子要不嫌,就过来一块块坐坐,正跟三娘和几位好汉说起沈公子的奇人奇事呢。”梅庭桉邀请道。 “既如此,晚辈就不推辞了,只是不知念安又做了什么奇事?”杨景初自然领会到了梅庭桉的善意。 “要说我家公子还真是,老遇见奇怪的事。就前几天还在这里捡了个孩子……”苏三娘笑着讲起了沈念安最近的事。 在初夏的江畔,在迷人的晚风里,有高官,有好汉,也有苏三娘,更有新到故人杨景初。 几杯酒,几段往事,往事里有人世悲喜,有江湖闲话,也有一个他人口中更加鲜活的沈念安。 第93章 事荒唐,人难忘,本宫今日醉一场。 姜念卿和青禾从地宫里面出来,已经到了下午。 慌忙间就赶紧吩咐青竹去看看沈念安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县衙什么时候传唤,姜念卿觉得还是有必要交代几句。 要不然就以念安的性子,指不定在回话的时候言辞多激烈,那样双方就不好收场了。 倒不是担心他们直接把念安给扣下,怎么说也有梅庭桉在呢,不至于那么不知轻重。 但如果真惹恼了那几个人,在整个逆案中随便做个手脚,就够沈念安喝一壶。 就哪怕她是公主,也不好事事出面。朝廷自有规制,她位高但并却并无实权,自然也不能强行插手地方政务。 就算她出手,可终究县官不如现管,念安必定要受委屈不说,整个事情的发展也会更加难以预料。 姜念卿心神不定的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就朝门外看上一眼。要以念安平时的作为,搞不好又去哪儿了。 “夫人,青颜说姑爷已经被县衙传唤过去一个时辰了!”奔进来的青竹忙道。 姜念卿颓然的坐到榻上,这些人还真是好快! 知道沈念安已经被县衙招去,姜念卿心里反而没那么慌张了,反正也来不及了。 她倒也想看看这些人敢不敢不知会她就敢为难沈念安。 要说担心,更多也是担心沈念安在整个逆案中脱不了身,陷入到这无底的深渊里去。 就今天而言,只希望沈念安不要过分激烈。应该不会吧,毕竟念安也不是个莽撞人…… 其实也挺莽撞的,姜念卿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就急速的转白,眼眸里绝望而哀伤。 眼下沈念安的安危倒是先不用急着考虑了,但压在心底里的那些更大的事情却又浮现在了脑海。 “青禾,拿酒来!”姜念卿实在压抑的够呛。 “啊?”青禾傻眼了,这怎么张口就要酒,你又不是酒蒙子! 其实大黎民风豪爽,女子饮酒并不新鲜,包括姜念卿也偶尔会喝一点。但看现在这苗头有点不太对啊! “怎么,连你也要欺负我?”姜念卿不乐意了,双眸里开始委屈起来。 (⊙?⊙)这话怎么说的,我就是愣了一下啊!我可是太冤了! “夫人,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青禾忙轻声细语的安抚。 “什么好端端的?你说念安真要跟那萧复是一母同胞该怎么办啊?”姜念卿想起来就头疼。 “夫人,咱们刚刚不是都让人去查了么,姑爷肯定不会跟那个萧复有关系~” “那万一是呢?”姜念卿快哭了。 青禾也是满头包,这才知道自家夫人又想起这事情来了。一边急思对策,一边就让青竹去安排几样酒菜。 喝点就喝点吧,要不然今天自己也安生不了啊。 “问你话呢?”姜念卿等了半晌不见青禾反应,心里就不乐意起来。 “啊,夫人,你说要不要让青鸾她们再上来几个,奴婢感觉现在就奴婢和青竹两个人有点不太够用啊!” 设身处地的想,现在老让青竹守门也不是个办法。原来不说有素锦和青颜在,夫人也没这么多秘密。现在可不行了! 姜念卿抬头看向青禾,委屈的眼眶里泪花儿闪烁:我都这样了,你不说劝劝我,还跟我说这些闲事干什么? 青禾也不贴心了,姜念卿更委屈了! “奴婢这不是让青竹去安排酒菜么~”青禾急忙应付。 “对对,今日我要好好醉一场。” 姜念卿成功的被青禾带跑偏了,眼眸里开始放起光来。 青禾撇了撇嘴,我看你今天是要上天! 一会儿功夫,几样小菜,一壶酒就摆在了案几上。 青禾忙给姜念卿倒了一杯,姜念卿一饮而尽,犹自觉得不尽兴。清汤寡水一般,浇不灭心中的忧愁。 “念安拿来的浮生酒呢?”姜念卿眼巴巴的看向了青禾。 “夫人不是说那酒太烈么?” “我今天就是要烈酒!”姜念卿嘟囔道,脸上的表情万般委屈。 青禾心一横:上呗,还能怎么办,我要不上酒,岂不是成个大恶人了? 一杯浮生酒下去,姜念卿的脸上立刻姹紫嫣红,缓了半天才算是好了些。 “你说这个沈念安,他招惹我干什么?”姜念卿放下了酒杯,用锦帕擦了下嘴角怨念道。 o_o???啊?青禾懵逼了,夫人这是又跑哪儿去了?难道是想姑爷了? “夫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青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要不招惹我,也就没有现在的这些事情。”姜念卿抬眼看了一眼青禾。 刚在下面还挺聪明的,一会儿功夫就变笨了。这么点事情还想不明白吗? “可不是咱们把姑爷弄回来的吗?”青禾无语道。夫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我是让他来给我当女婿,可他……”姜念卿脸色更加红润了起来,实在想不成。 青禾看着姜念卿羞恼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现在姑爷快把夫人吃抹干净了啊! 要姑爷真和萧复是亲兄弟,又是恭顺皇后的孩子,那在辈分上姑爷就是夫人的亲叔父啊…… 哎呀!真的是不能细想,想一下就得炸! “夫人,肯定不能,恭顺皇后怎么可能会生出姑爷那样的人来~”青禾慌不择路。 “嗯?”姜念卿这就不乐意了。 “奴婢是说恭顺皇后当时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能生孩子~” 青禾吓的满头大汗,实在顾了这头忘了那头,居然忘了夫人和圣人,包括先帝都是那老妖婆的后代。 “可念安说她都那个……说不定也能生孩子!” 姜念卿说着就低下了头,自己家确实有些乱。 关键好像自己也随了那老太婆,乱的都找不到北了! “夫人先别想这些了,江淹已经去查了,总会水落石出的。夫人不是打算先不搭理姑爷么。这不就正好?” “可是他已经把我……把我……”姜念卿就算喝了点酒也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难堪了。 “啊?夫人不是说没被拿下吗?这奴婢怎么不知道啊?”青禾一双眸子瞪的老大。 “哎呀……”姜念卿直接捂上了脸。 该碰的都碰完了,还要怎么拿下啊,再拿下就得入洞房了。 原来和沈念安的关系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好好的岳母没法当,关系搞的莫名其妙的。 现在更了不得了,居然和叔父…… 都怪那个老太婆,好好的顾家家风被坏掉了。 要不是她乱来,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也怪那个沈念安,眼瞎就算了,还非要招惹自己…… 姜念卿在心里把该怪的人都怪了一遍,心里也依然没有宽慰半分。 青禾也麻爪了,使劲回忆自己到底在哪儿错过了?可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啊! “夫人想这些也是无益,夫人不是想喝酒么,奴婢再给你斟上一杯!”青禾殷勤的伺候起来。 夫人明显是想魔怔了,可现在自己确实也没办法了,要这么醉过去说不定还能消停一会儿。 “你为什么当时不拦着点我?”姜念卿气恼的看向青禾。 (⊙?⊙)啊?青禾拿着酒壶愣住了,好家伙,这怎么还能怪上自己呢? 你当时要死要活的,我不同意让你疯一天,你就要死给我看的样子,我敢拦着么? 这这话能说么?不能说啊。青禾急忙用了片刻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都怪奴婢没做好,可那日夫人和姑爷不就在青竹里游山玩水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青禾极力的大事化小来安慰姜念卿。 “不是,他还又抱了我,还又写了好几句诗,还……还……”奈何酒气上头的姜念卿自己不上道。 (⊙?⊙)青禾一双眼睛又瞪圆了。 好家伙,你这喝点酒倒是挺能放得开啊。你以为我没看见吗?我这不就是给你个台阶么? “还怎么了?”青禾笑问道,一起摆烂吧! “哎呀,你……”姜念卿气的就掐了青禾一把,这丫鬟要翻天了! “夫人,奴婢还想想问问呢,姑爷如果不是恭顺皇后的孩子,为什么也不能跟小姐一起啊?” “公主之女和逆臣之子怎么能在一起啊?”姜念卿说完就又灌一杯,本来美好的五官辣的都变形了。 世间万事一杯酒,没有什么忘不了!已经有些晕乎的姜念卿觉得这个状态好极了。 青禾撇了撇嘴,刚才在下面听的明显不是这个原因。可夫人明显也不想说。 其实青禾毕竟才十八九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就给姜念卿做丫鬟,也会错过很多事。 更何况她真正做姜念卿的贴身丫鬟也没有几年,以前的很多事情公主要是有心瞒着,自己确实也很难知道。 “反正你只知道肯定不能在一起就行了!”姜念卿看着痴傻的青禾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姑爷除非和萧复没有一点点关系才能留下来?”青禾问道。 姜念卿点了点头,虽然自己心痛,虽然自己不舍,可不是事事都能由得自己。 自己又不是那个老太婆,还能真这么乱下去不成?哎…… 这下都不用青禾倒酒了,姜念卿自己就轻车熟路的又给自己来了一杯。 青禾也有些无奈了,这好好的姑爷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那我们就直接问问姑爷好了,夫人还记不记得,姑爷说他虽然失忆了,可他知道自己叫沈念安。奴婢觉得他肯定也知道自己和萧复到底有没有关系……” “可是原来问过了,他不是说没有么。而且你看他和萧复现在那个样子也不像有关系。我就是怕他忘记了!” “就算姑爷以前说过,夫人也没当回事,毕竟也没往双胞胎这里多想。咱们好好认真问姑爷一次,说不定有答案呢,总好过夫人这么难受?” “那就问问?”姜念卿也重新焕发了神采,好歹是个指望,总比眼巴巴的等着江淹好。 “那明天奴婢把姑爷唤过来!” “不行,就现在,他肯定回来了!这个沈念安也不知道给我问安,天天不见鬼影子!”姜念卿气道。 “可夫人现在这样……”青禾有些担心的看着姜念卿。 “我哪样了?”姜念卿努力的坐直了点,尽量想让自己严肃一些。 哪样了?青禾都不太好描述,人看着倒只是微醺,可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更是风情万种,自己看着都我见犹怜,姑爷能把持得住? “哎呀,我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了?!”姜念卿气的拍了发呆的青禾一巴掌! “哎呀,奴婢这就去!”青禾忙退后了几步,怎么还动手了呢! 等姑爷真过来,我看你怎么弄!喝的跟小白兔似的,到时候还不是白送! 第94章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沈念安回来吃完晚餐刚拉着阿念出了房门,就看见青竹进了院子。 “姑爷,你回来了?”青竹走到近前笑道。 “我刚从县衙回来,要不是看天色太晚,还想着去看看你家夫人呢!” 青竹轻笑了一下,姑爷明明已经好几天没去过了,话说的倒是好听。 “姑爷,夫人让你过去,说是有话问你。”青竹说起了正事。 沈念安停顿了下来,去就去一趟吧,正好把今天的事情跟姜念卿说说。 至于小寡妇一点都不主动,甚至动不动就“传唤”自己,沈念安都快习惯了。 “阿念,你好好待着,听素锦姨娘的话。”沈念安说着就把阿念交给了素锦。 “沈念安,你是不是又想去胡搞?”阿念疑惑道。 沈念安无语,怎么在这丫头心里,自己就会胡搞? “我去跟夫人说下今天的事情,你好好监督姑姑写字。她但凡偷懒,你就告诉我,看我回来怎么收拾她!” 沈念安说话间就看到沈春枝提着剑出了房门,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副你再敢多一句,我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沈念安嘴唇抖了抖,装作若无其事的跟着青竹出了院子。 “素锦姨娘,沈念安肯定去胡搞了,我们要不要去把他抓回来?”阿念抬头看向素锦。 素锦忙把阿念抱在怀里笑道:“爹爹是有正事呢,阿念乖,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爷俩也是奇奇怪怪,虽然是父女,但阿念却从不叫爹爹,姑爷好像自己也不在意。 素锦哪能知道,沈念安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这方面并不执着,无非一个称呼而已。 再说人家就是不叫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揍一顿吧?说不定时间长了就会叫了呢! 沈念安进到屋中时,就看到姜念卿正坐在榻上,脸色红润,醉眼朦胧,人比花娇,桌上还摆着几样酒菜。 沈念安心里一阵懵逼,小寡妇不会是准备今天把自己拿下吧?那自己从还是不从? “念安来了!”姜念卿见沈念安进来,欣喜之下就要站起来。可站到半道又颓然坐下了。 说不定都成叔父了,还站什么站?脸上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像上了一层霜的牡丹叶。 沈念安刚要牵起的嘴角尬住了,小寡妇这是又犯什么病? “姑爷,夫人刚饮了几杯酒,身子有些发虚~” 青禾一边搀着姜念卿的胳膊,一边就笑着向沈念安解释。自己可真是太难了! “夫人怎么想起喝酒来了呢?” 沈念安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酒杯,也不知道姜念卿喝了多少。不过看状态倒是还好,至少不是个醉鬼。 “还不是你欺负我~!”姜念卿嘟囔道,红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恼。 刚要坐下的沈念安有些无语,这娘们喝酒喝蒙圈了?再说谁欺负你了? “夫人不可胡说,让青禾看了笑话!”沈念安说着就把桌上的酒杯挪远了一点。 “你欺负我,还不让我说~”姜念卿双眸里雾气弥漫,红润的嘴唇微微上翘, 青禾急的脑瓜子快冒火了,不是叫姑爷来问身份的么?夫人在搞什么? 沈念安看着姜念卿的这状态就知道正常聊怕是不行了,可自己现在能走掉吗?也不行!这个时候的女人不讲理! 正当沈念安想着要怎么开口时,旁边的青禾先开了口。 “姑爷,请恕奴婢失礼,奴婢就想问姑爷一句,姑爷和萧复到底有没有关系,比如双生子?” 主子意乱情迷,但自己不能乱,这是原则性的大事。所以冷静的青禾站了出来。 虽然这么问显然有失体统,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必须确定这一点。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其实今天在县衙几位大人倒是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怀疑我可能是萧复的同胞兄弟。”沈念安回道。 “那姑爷到底是不是呢?奴婢希望姑爷别瞒夫人!” 青禾说完就把头垂了下来,自己这算是冒死直谏么? “自然没有关系,我今天在县衙跟他们说,只要他们调查下萧复一两岁时萧家的情况就能明白。” “但在家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与萧复没有任何关系,长相一样纯粹就是个偶然!” 要在过去,沈念安还真不一定乐意解释。可小寡妇对自己身份的并没有排斥,反而各方面都很支持,还是挺让他感动的。 虽然不知道今天怎么也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但自己解释下倒也谈不上为难。 “姑爷所言当真?”青禾的眼睛亮了。 姜念卿更是激动的一把就抱住了沈念安的胳膊,眼眸里星光大放,红润的脸庞立刻明快起来,在明亮的灯火里千娇百媚。 榻上的案几摆在中间,前面本身就有一段间隔,姜念卿这么一动,几乎就是贴到沈念安身边来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沈念安来说,倒也并不惊讶。他们又不是没亲密接触过,除了同房该有的都有了! “念安你确定?”姜念卿生怕自己晕晕乎乎的没听清。 “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叫沈念安,与萧复没有任何关系,这两点是确定无疑的。夫人这下总放心了吧?” 沈念安说完就把手抚在了姜念卿脸上,他看到了姜念卿眼里的激动与情丝。 “青禾,你听到了,念安与那萧复没关系~”姜念卿直接趴在了沈念安怀里,甚至都能听到微微的抽泣声。 虽然已经让江淹去查,但这件事情带给姜念卿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不光是因为和沈念安的关系,还因为萧行古这个逆臣贼子。如果真是兄弟,那她赖以相信的人和事都将崩溃。 虽然沈念安说的也没有什么证据,但在姜念卿迫切想要一根稻草时,沈念安亲口所说就是那根救她命的绳索。 至于女婿与丈母娘?在今天这样的大事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喝了几杯酒的姜念卿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沈念安一边抚着姜念卿的头发,一边心里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虽然和萧复是兄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用得着这么激动吗?但沈念安并没有刨根问底,因为不重要。 “夫人这下不用担心了吧?我怎么可能是乱臣贼子的后代?乖了!别哭了~”沈念安说着就把手挪到了姜念卿脸上。 姜念卿一下就呆住了,自己又不是小猫小狗,念安怎么能这样啊? 心里想着赶紧躲开,可自己的脸却仿佛粘在了念安的手上,甚至还不争气的往上凑了凑。 旁边的青禾看傻眼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记得自己就是问了个问题啊,怎么就成这样了? 而且姑爷也太会哄人了,夫人哪里能承受得住?这不又赶上去白送了?完全是救不了了! 不行,还是得挽救下,不然真就失控了。 “夫人~那个……” 青禾正组织着措辞,突然就感觉一把刀插了过来,抬眼才看到姑爷正对着自己笑。 (⊙w⊙)青禾吓了一激灵。 老天!要命了,自己不会被姑爷记恨上吧? 自己闭嘴还不行吗?做个贴身丫鬟太难了! 好在姜念卿总算反应了过来旁边还有个人呢,所以慌忙就要站起来。 哪知刚刚站起,姜念卿便猛然间被沈念安猝不及防地抱了个满怀,一抹突如其来的冰凉更是掠过嘴角! 嗡~姜念卿整个人顿时怔住,只感觉魂魄都飞到了九天之外,脸颊上更是迅速染成了一片绯红,如同绚烂的晚霞般璀璨。 (⊙?⊙)青禾也惊呆了,姑爷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而且夫人也彻底完了! 恍惚间,青禾又看见姑爷的眼神杀了过来。 老天,自己再待下去,姑爷不会派谢阿奴来刺杀自己吧? 可我是贴身丫鬟,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青禾快哭了! “夫人可是担心姑爷担心的够呛,知道姑爷走了,就一直心神不宁。姑爷是该好好哄哄夫人~” 青禾连忙找补了几句就溜之大吉,反正也救不了了,就这样吧! “青……”姜念卿忙要拉住青禾,结果又被沈念安一把就拉回了怀里。 姜念卿便整个人都栽进了无边的温柔里。 现在怎么办,青禾这个死丫头也跑了,还有谁能来救自己? “夫人是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沈念安的声音又淡淡的响在姜念卿的耳边。 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拿捏不了你一个小寡妇? 对于沈念安来说,这样已经是第二次了。今天要还是拿不下小寡妇,那自己也太废了! 嗡~姜念卿的脑子又炸了开来,念安好像生气了,看起来还是不会轻易原谅的那种。 可现在该怎么办?姜念卿一瞬间脑子急速转动。 “念安,我想你了~”姜念卿两眼一闭,心一横就反手紧紧抱住了沈念安,声音里软软糯糯,甜蜜粘稠。 “可是我怎么有点不信呢?”沈念安轻笑了下。 “那你要怎么才信我嘛?”姜念卿又开始使大招,整个人就靠在沈念安脖颈间蹭啊蹭~ 沈念安本来就在阿念的逼迫下素了好几天,刚才就心有意动,现在哪里受得了这个? 而且怀抱里极致的曲线更是让沈念安无法自控。小寡妇太有料了! “夫人以为呢?”沈念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埋在沈念安脖颈间的姜念卿顿住了,都这样了还不够吗? 就在沈念安好奇姜念卿下一步怎么办时,突然感觉脖子被姜念卿的胳膊缠绕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唇齿间就一片温柔。 对姜念卿来说是朦胧状态下的临时的意乱情迷,但对沈念安来说是临时的蓄谋已久。 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今天必须得转正。小白兔已经送到嘴边,大灰狼哪有放过的道理? 恍惚间,快要窒息的姜念卿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想要挣扎着起身,可沈念安身上的气息让她迷醉,将她牢牢的困住,挣扎不开! 浑身更是炽热了起来,沈念安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姜念卿感觉自己快要烧着了,她极力的想要喘气,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唇角处又传来她所贪恋的温柔。 她仿佛掉进了汪洋大海里面,那些浪花点点碰触着她的肌肤,让她整个人都似乎快要飞升起来。 “念安,不要……” 姜念卿想着不可以这样,可声音里却满是情丝缠绕,迎来的自然是更加的炽热的回应。 这一声呢喃,终究变成了沉沦前的无谓挣扎。 朦胧的醉意在沈念安炽热的攻势下很快变成了燃烧她的火焰。 在熊熊包裹自己的火焰里,她渴望这个男人,她渴望与他水乳交融,她渴望将这一切都变成永恒。 至于其他,早已经飞散在空中,皆化作虚无…… 迷人的灯火里,逐渐传出了男人和女人的喘息…… 躲在外间的青禾快疯了,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你们一个是真就敢胡来,另一个真敢让胡来! 尤其那个女人,简直是……好歹矜持着点啊!你听听,你这…… 青禾焦躁的走来走去,想着去将这一切阻止,可站在门口半天,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 半晌,青禾哀叹了一声收回了手。 夫人会体谅自己吗?青禾不知道。只是抬眼间,眼眸里有些释然。 第95章 昨夜笙歌难回首,酒醒添得无限愁。 姜府主人姜念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朵花,绽放出了鲜艳的色彩,却很快在风雨中颓败。她竭力的再次怒放,却又再一次枯萎,在四季的轮回中花开花落。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小鸟,却是生出了雄鹰一般的翅膀。她逆风而起,在狂风暴雨中直上天际,她终于飞升了。九天之上风轻云淡,云卷云舒。 梦里她变成了一艘小船,在辽阔的大海上徜徉,风很轻,浪也很温柔。可平静的海水逐渐席卷成了波浪,她被一波又一波的送上浪尖又沉入水底,她几乎难以呼吸。 她梦见她彻底沉入了黑暗,可水底的那些鲛鱼却没有放过她,仍然在不断的侵蚀着她的身体。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潮涨潮涌。 她梦见她死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然后她醒了,她好像又活过来了。 姜念卿睁开了双眸,看着撒下来的帐幔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也不太记得昨夜到底是怎么睡到床上的。 嗯?这是什么?姜念卿随手捏了捏就翻了个身,然后…… 嗡~姜念卿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一双美眸里尽是难以置信。不光是浑身酸痛的无法言语,还有面前沈念安的脸! “夫人,早上好啊!”被捏醒的沈念安看着一脸呆萌的姜念卿笑道。 还以为是个石女呢,这不是挺好的么? 而且小寡妇不得不说很是让人沉迷。虽然开始稍微有点抗拒,但很快便投入了进去,热情奔放,欲罢不能。 沈念安伸手一把就又把姜念卿搂在了怀里,在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嗯,这样的日子着实不错!沈念安又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但姜念卿这边脑海里却开了锅,刚觉得能思考了,又被一搂一亲给彻底整懵了。 想着自己赶快昏过去,可眼睛虽然闭上了,脑子却沸腾不止!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动而来,风卷云残,惊涛拍岸,几乎让她再次窒息。 而且这个沈念安,一点都不怜惜她,身下丝丝缕缕的疼痛更是让她羞愤难耐。 完了,完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姜念卿趴在枕头上,像是趴在了无尽的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夫人怎么了?”沈念安睁眼奇怪的看着埋着头的姜念卿。 “你管我~”姜念卿气道。 要不是你乱来,怎么能到今天这个彻底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昨晚上不就是我管的么?”沈念安笑着就抚了抚姜念卿的发丝。 “哎呀,你……”姜念卿羞愤不堪,使劲拍打着沈念安的胸膛。 沈念安又将姜念卿搂紧了几分,这娘们可真矫情,都这样了,还不好意思呢? “你松开我……你欺负我,你还放我手里……”姜念卿开始使劲挣扎。 “不是你非要抓的么!”沈念安有些无语,这娘们真莫名其妙。 姜念卿头恨不得钻到床下去,自己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肯定是沈念安欺负人。 “你个坏家伙,你让我该怎么办啊?”姜念卿依旧不断的拍打着沈念安。 沈念安有些懵逼,什么玩意怎么办?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 而且随着姜念卿的乱动,加上男人本身的晨间状态,又再一次唤醒了沈念安的冲动。 “好办!我这不是来了么?”心领神会的沈念安雄姿勃发。 “哎呀,你起开!”姜念卿吓了一跳。 自己都想要死了,他还又来了,你是数驴的吧? 但姜念卿刚说完话就感觉眼前一黑,然后莫名其妙的又陷入到了无边的云雾里。 ……良久。 沈念安在一番劳累之后又睡起了回笼觉。温香暖玉在怀,难得的时光自然不能亦如往常一般。 更别说自己院子里还有个熊孩子,搅的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回。 姜念卿被沈念安紧紧搂在怀里,凌乱的发丝遮挡着一张明艳的脸庞,几滴清泪无声的从眼角滴落在枕上,看起来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昨晚也就算了,大早上的又被欺负一回。彻底没活路了…… 现在动又动不了,边上的赖皮还不起来,那双爪子也不闲着! 姜念卿矛盾而忧伤,眼睛里尽是迷茫。 她从未想过此生会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可终究还是把二十六年的情丝全部给了一个十八岁的男人,一个本不属于她的男人。 虽然有些醉意朦胧,但她知道她是愿意的,以至于那样的自己现在都不敢回想。 她想过青竹里的那一天是她人生的最好一天,她想把那样的日子记上一生。她不敢再贪恋。 可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她想要彻底的忘掉这一天,可那些丝丝缕缕的记忆缠绕着她,让她欢畅,也让她留恋。 可刚刚沉迷在那无尽的缠绵里,又想起和沈念安这种荒唐的关系,让她难堪,也让她愧疚! 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变成了这样的女人?不争气,不知廉耻! 她甚至想起了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她也曾矛盾,也曾纠结? 但自己好像比那老太婆还乱! 姜念卿又将头埋在了被子里,这样是不是就会不用见人,也不用面对? 那些委屈,那些难堪,那些点点的情丝,还有迷茫都仿佛是无数根绳索一样勒紧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怪青禾么?她知道是不怪的!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是自己生出了贪恋,是自己点起了火焰,是自己把把自己葬在了火海。 青禾的心思她能够知道的,不忍看她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不忍看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错过。可他们是没有出路的啊! 以后怎么办呢?又如何面对那么多的人和事?在不断流下的眼泪中,她看不到希望,只有无尽的迷茫和痛苦。 一朝迷失,终究沉沦! ……又是良久。 姜念卿拉下了被角,露出了那张明艳的脸,虽然泪痕依旧挂在脸上,但眼眸里却不再忧伤。 她轻轻的抬起沈念安的胳膊,然后费力地转了个身。一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就出现在了姜念卿面前。 姜念卿细细的看着,眼眸里的柔情越来越重。伸手轻轻的拂过眉间,也拂过脸庞,就是连耳垂也没有放过。 一寸寸,一缕缕,姜念卿都生怕错过。那是她所有美好的情思,她想把这一切都刻进自己的脑海,刻在自己的心里。 忽而,姜念卿展颜笑了。 这个小男人可能是耐不住脸上的痒痒,直接皱了皱眉就投入到了她的怀中。 姜念卿感觉自己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实,她喜欢这样的早上,喜欢这样的时刻。 “吱呀!”一声轻轻的推门声传了过来。 姜念卿的脸上恢复了淡然,这样的时刻终究不属于她。 “夫人!”青禾轻轻的唤了一声,便跪在了床前。 姜念卿舍不得放手,可还是小心的将沈念安的胳膊抬起,又重新放好。那个小男人就咂吧了一下嘴,重新酣睡了起来。 唇角轻微勾起,姜念卿又留恋得看了一眼,这才转过身来。 “扶我起来!”姜念卿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本来跪下要请罪的青禾吓了一跳,虽说扶夫人起床本就应当,但看着夫人好像真无力的样子,仍然有些心惊。 在起身后,床里面的沈念安难免显露在青禾的眼中,青禾脸红心跳的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扶起了姜念卿。了不得了,长针眼了! 时光虽是欢愉,但留下的痕迹却入骨入心,丝丝缕缕的疼痛让姜念卿眉头紧皱,也让她本来已经平复的脸上再次染上了绯红。 这个小男人真是太能折腾了! “夫人,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温汤,是夫人喜欢的茉莉香!”青禾一边扶着姜念卿,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姜念卿的脸色。 她本以为夫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现在似乎平淡的有些让人不安。 青禾给姜念卿披了件宽松的睡袍,就扶着姜念卿出了卧室,来到了汤池所在的房间。 这里的空间很大,中间地面上并不是惯常的浴桶,而是真正的汤池。边上则站着早就等候着的丫鬟。 虽然姜念卿在生活上并不过分奢靡,但是在这些方面还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对于大黎长公主来说,这样的生活也算不上过分。 青禾轻轻脱下丝袍,姜念卿曲线玲珑、白皙如玉般的身体便如一道光一样将整个房间照耀的更加明亮。 只是上面一些浅浅的痕迹依然让青禾皱了皱眉头,姑爷也太不疼惜夫人了。 姜念卿小心的将脚放在了汤池,温热的感觉立刻袭来。牛奶般洁白的浴汤泛起阵阵涟漪,载动着浮在上面的茉莉花瓣四散开来。 姜念卿将整个身躯都没入到了水中,只看见几缕湿润的发丝漂浮在水面。 “夫人!”青禾急道。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求求你责罚奴婢吧,要打要骂奴婢都受着……”青禾跪在汤池边哭道。 倒不是她担心姜念卿真出了意外,可是很明显今天的夫人不同寻常。而且夫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总喜欢把头埋在水里。 终于,姜念卿浮出了水面,本就明艳的脸上挂着丝丝水珠,如雨后的海棠。 “怪你什么?你的心思我知道!要说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姜念卿靠在池边轻声道。 “怎么能怪夫人呢,要怪也是怪姑爷,实在是太会了,根本顶不住……”青禾忙给姜念卿递了个锅。 姜念卿本来平淡的脸上也笑了起来,是啊,他可太会了。 莫名其妙的来了姜府,又莫名其妙的误会,一次一次的不经意,终究让自己沉沦。 念安,你要是没那么出挑该多好?就哪怕是有一样平庸一些也好。这样,是不是我也就不会心动?不会贪恋?也不会遗憾? “夫人,咱们现在还瞒着姑爷么?”青禾无情的打断了姜念卿又有些飘忽的心思。 姜念卿没有回答,只是又一次将身躯彻底埋入到了水中。水波渐缓,花瓣轻摇,只是春不在。 第96章 芳心一点娇无力,郎心如笼困神凰。 酣睡半天的沈念安悠然转醒,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沈念安摸了摸已经有些冰凉的床面有些无语,无情无义就算了,你好歹留点钱啊?! 钱是没有,倒是床上尽是湿意,还有几滴血迹掺杂其中。小寡妇来事了?没感觉到啊!不过春枝说的话倒是不虚,果然水大。 这样的琐事也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毕竟他早就知道姜念卿是个寡妇,所以也没有其他想法。 翻身爬了起来,揭开帐幔张皇四顾,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无奈的沈念安只好自己拿过衣服穿了起来,这在来到姜府以后还是头一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沈念安穿了半天才算勉强像个样子。要是再穿不好,他都怀疑自己是个智障。 开门来到往常见姜念卿的中堂,沈念安就看到青竹守在这里。 “姑爷早!”青竹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 “青竹早,你们家夫人呢?”沈念安对青竹有些不太满意,自家夫人的贴身丫鬟不伺候着自己穿衣服,躲在这里像什么话?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也没那么大脸面来横眉冷对,万一人家就是不愿意呢? “夫人正在沐浴,姑爷有事可以先回去了!” 卧槽!刚刚准备坐下的沈念安尬住了。 这个娘们真太过分了,你当点外卖呢?就女帝宠幸个面首也不能这么无情吧? “倒也没有什么急事,等你家夫人出来说说话再走!”不给这个娘们长点教训,她以后能翻天! 青竹嘴角抖了抖,夫人还会不会见你都不一定呢。 但她也不能赶姑爷走啊,不说这位姑爷在姜家跟大爷似的,夫人也不能饶了自己! 到底也是专业丫鬟,既然人家沈大爷不走,倒是也贴心的伺候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又端上了茶水点心。 “早餐也吃这个吗?”沈念安这就有些不乐意了,好歹弄个粥啊! 青竹有些傻眼,你就对付一口得了,还真打算在这儿过呢?夫人同意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可没办法,姑爷发话,丫鬟还是伶利的安排了起来。 其实也算不上安排,本来给姜念卿做的早餐就没做好呢,只好让他等一等。 “以后我还是住在那个院子里么?”百无聊赖的沈念安随意的问道。 “那姑爷还想住哪里?”青竹睁大了眼睛。 沈念安闭了嘴,这个青竹比青禾要憨的多。我都跟你家夫人都洞房了,你说住哪里? 不过爱哪里就哪里吧,自己也就是随便问问,难道还能主动贴过来不成? 今天说啥也要给这个娘们长点记性,没这么埋汰人的。 “你们夫人沐浴要这么长时间吗?”沈念安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姑爷,你稍等下,奴婢进去看看!”青竹歉意道。 “进去吧,告诉她,如果她还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沈念安转头才看到姜念卿穿戴整齐的由青禾和青竹扶着走了出来。 虽是气势凛然,但架不住步履蹒跚,行走之间带着一丝怪异的美感。 姜念卿看到沈念安看过去,本来平静的心思立刻沸腾起来,慌乱的瞪了他一眼就急忙躲开,高昂着头向主位上走去。 走到榻前,姜念卿才颤巍巍的坐到了榻上,也不敢坐的太实,疼! 对于眼下的局面来说是实在超出姜念卿预料。就如青竹想的那样,姜念卿就没打算今天再见沈念安。 无论心思多么复杂,姜念卿原本都慢慢的冷静下来了。她拥有过未曾想过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至于未来如何,她不敢想,或者说还没有想清楚。所以她在浴池里磨磨蹭蹭,就是要想要这一切都想个透彻。 她以为沈念安早已经离去,结果青竹却说他一直就等在这里,不见不罢休的样子。 其实早上醒过来她不是没想过摊牌,可那时候两个人那种状态怎么说? 就是再不要脸也说不出口,更别说刚才还又被欺负了一回。 能怎么办呢?再惨淡的现实也终究需要面对,要瞒着的也终究需要说开。姜念卿心一横,那就现在吧! 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想好了要说的话,也做好了沈念安爆发的准备。无论多么难堪和羞愤,她都准备好了一切。 可惜,刚一见面,面对沈念安那双刀子一般的眼睛,姜念卿就将这苦心准备的一切全都忘了个精光。 只剩下慌乱,还有昨夜那些缠绵的画面。 她终于知道,就算她想的是再好,准备的再充分,也难以平静的面对这个男人。 或者说,面对这个男人,她的内心就从来没有过平静的片刻。 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怎么办呢?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好一点呢? 与此同时,青禾拿过了一个红色的盒子放在了姜念卿身旁的案几上。 “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念安说!”姜念卿有些不敢抬头。 姜念卿本想拿出一点威仪,怎么说自己也是公主,还能治不了你一个沈念安? 气势倒是起来了,可一看见沈念安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姜念卿又立刻就泄了。实在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夫人!”青禾急道。 青禾看着姜念卿的样子实在有些担心,刚才还以为今天的夫人不一样了呢,哪知道见了姑爷就又回去了。 而且让自己出去,万一姑爷又兽性大发,你又意乱情迷,事情还有完没完了? “他……不敢!”姜念卿偷看了沈念安一眼忙低下了头,脸色又红润了起来。 青禾有些无语,就你这样,原来不敢现在也可敢了! 沈念安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眼睛则盯着姜念卿,这个女人身上怎么就这么矛盾呢? 就以沈念安的阅历和脑子也直犯迷糊,就眼下这个满目春情和娇羞的样子,哪里能看出是刚才那个抽身无情的人? 青禾和青竹看了一眼沈念安就无奈退出了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姜念卿和沈念安两个人。 沈念安起身故意往前走了几步,姜念卿吓的惊叫一声就惊慌失措的往榻上缩。眼神里更是楚楚可怜。 这个人他竟然真的敢!而且怎么就要不够呢?姜念卿快气哭了。 “念安,你不能乱来……青禾,救我!”姜念卿急的胡言乱语,羞愤不堪。这以后还怎么当丈母娘? 青禾慌里慌张的推门而入,就见到姜念卿缩在榻上,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眸里泪花儿乱转。 我的老天,姑爷把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青禾看着直心疼。 “姑爷,你不能再欺负夫人了!“青禾无奈道。 “你们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给我的吗?”沈念安说着就看向了案几上盒子。 但眼疾手快的姜念卿却直接抓过盒子藏在了身后。话都还没有说清楚,怎么能让你看盒子? 但真正驱使姜念卿这么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底情思。她怕沈念安失望,她更怕惨淡的状况就这么突然袭来。 她觉得自己想好了,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被动的选择,而下意识的行为才是她真正的内心。 可这一切对于姜念卿本来人来说,她都不一定能意识到,更别说想的清楚。 “就是女人家用的东西,不能看~”姜念卿支支吾吾。 青禾心里叹了口气,夫人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姜念卿一边抓着身后的盒子,一边警惕的看着已经来到身前的沈念安。 姜念卿:(⊙?⊙)难道他真的不是想乱来? 姜念卿刚放下心,一抬眼就看到沈念安朝自己眨了眨眼。 老天,姜念卿浑身打了个哆嗦,这个小子真是的……! “夫人,你别忘了你身份!”青禾凑到姜念卿身边小声道。 夫人也真是好不争气,对姑爷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哪里能看出来是一个公主,比小媳妇还小媳妇。 啊,对对,我是公主,我是丈母娘,我得……哎呀,万一他真又乱来怎么办? “青禾,你留下吧,就站这里!”姜念卿紧紧的拉住青禾。 青禾无语,姑爷要乱来我还能挡着不成? 在姜念卿主仆心惊胆颤的同时,沈念安则坐回到了椅子上。 “姜念卿,你多大?”沈念安看向了坐立不安的姜念卿。 原来他没问过姜念卿,但现在两人都这样了,知道个准确的年龄不过分吧? 姜念卿被沈念安看的一激灵,忙红着脸低下了头。完了,他连夫人都不叫,开始叫名字了! “夫人!”青禾忙要提醒,别再着了姑爷的道。 “刚二十六……”姜念卿喏喏的回道。 青禾一口老血,你还真回答啊?你倒是说正经事情啊! 就哪怕沈念安故意装作严肃,可嘴角的弧线还是遮掩不住。 小寡妇实在是太好欺负了!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都想再欺负一番。 “夫人,早饭好了,要不你和姑爷边吃边说?”青禾及时给了个建议,也许这样夫人能再次平静下来。 “也好,我都等老半天了!”沈念安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 姜念卿也没有再说话,心绪凌乱的她急需要一件事来转移沈念安的注意力。 要不然念安老盯着她看,看的她心慌意乱,什么都做不了。 几样简单的早餐上桌,沈念安舀了一勺粥就送到了姜念卿面前。逗弄完的沈念安也不忘安抚姜念卿。 不管如何,他们终究在一起了。他在大黎有了妻子,有了家,也终于开始落地生根。 (⊙?⊙)青禾先傻住了,完了,姑爷真太会了,夫人完全不是对手。 还说啥说,不白送就不错了! 姜念卿看着沈念安送过来的粥也愣住了,一瞬间再次满脸红晕,但更多的却是柔情蜜意,如丝如缕。 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一个男子这样喂过她粥,包括她的父亲和兄长。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满含期待的双眸,姜念卿不忍心拒绝,也舍不得拒绝。轻启双唇就含在了嘴里,如蜜般香甜。 人言所谓生活,不过一日三餐。与念安有过情思,有过缠绵,就在这平常的早餐里结束了也好。 念安,你要好好的! 两滴泪珠顺着低垂的眼帘掉落在榻上,晕染成了人间情事的悲与喜。 第97章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沈念安走出姜念卿的院子,就看到素锦已经等候在外面。 “姑爷,青禾跟奴婢说姑爷昨晚陪夫人饮了几杯酒,就在这里歇下了,奴婢来接你回去!” 沈念安皱了皱眉头,自己又不是去了外面,接什么接? 可沈念安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专门跟素锦说,我把你们夫人拿下了吧? “那你干嘛在这里等着,难道这院子还能不让你进吗?”沈念安笑着就回身看了看院子。 也不知道这里什么情况,好像下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奴婢不是怕姑爷着急么,奴婢就等在这里好了!”素锦笑道。 “我急什么?见了素锦就想赶快回去?说起来我回去得把阿念揍一顿,天天耽误我们的大事。” “姑爷~”素锦羞赧的就扶住了沈念安的胳膊,但却没有如往日一般迎合。 “素锦是有什么心事吗?”沈念安奇怪道,这丫头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奴婢哪里有什么心事~”素锦惊了一下,自己就表现的那么明显么? “奴婢就是想姑爷了~”素锦红着脸贴到沈念安耳边,声音里勾魂夺魄。 “那素锦就想着吧,想的受不了的时候再告诉我。我是个郎中,专治相思病!”暴饮暴食一晚上的沈念安调笑道。 “姑爷~”素锦被说的有些羞恼,但眼神里却亮堂了起来。不管如何,她会一直在这个男人身边。 两人说笑着,一会儿就回到了小院,阿念和沈春枝正在树底下玩着蚂蚁。 本来满脸笑容的沈春枝看见沈念安黑着一张脸,只好赶紧拿起了剑到旁边比划起来。 “沈春枝,要不我们改天回一趟上河村?” “回去干什么?”沈春枝愣住了,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正经事。 “回去给你娘说说,说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就把她和沈春风的大仇忘到脑后去了,自己过的可开心了,也好让她安心……” “沈念安,死来!”沈春枝原地化作一头狂暴的小狮子,直扑沈念安而来。 “铛!”素锦这边剑光一闪,沈春枝的晨练又开始了。 “谢大侠,我是叫你来睡觉的么?”沈念安看着树下睡成一条懒狗的谢阿奴喊道。 “你这不是不在么?”谢阿奴这才懒散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但人依旧迷迷瞪瞪的样子。我能说我不是自己主动睡的吗? “沈念安,你昨晚去哪儿了?是不是又胡搞去了?”阿念气哼哼的看着沈念安。 沈念安嘴角咧了咧,到底是没糊弄过去啊!不幸的是还真让人说着了! 也不对啊,我和你名义上的娘亲完成人伦大道,怎么能算胡搞呢?但这么玄妙的道理没法跟孩子讲。 “阿念今天起这么早啊,快来让爹爹抱抱!”沈念安的笑容很迷人。 “我才不要呢,你都不听话,身上还怪怪的……” 阿念蹬蹬蹬的瞪着沈念安就往后退,结果脚下一磕就倒着栽进了花圃里。 旁边的谢阿奴都惊呆了,可到底也没敢动一下,就当没看见。 倒是旁边的黄雀紧忙跑过去就伸着舌头舔了起来。 “沈念安,快来抱我!”阿念哭喊道。 沈念安皱了皱眉头,这个家怎么就这么乱呢? 沈念安刚把阿念抱在了怀里,就看见徐冲急匆匆的冲进了院子。 “姑爷,那个……有人给你递了名帖。”徐冲道。 “有人给我递名帖?”沈念安有些诧异?谁这么文绉绉啊?难道自己已经声名远播了,有人上门来单挑? 沈念安倒也没有等徐冲回话,就接过了名帖翻看了起来。 弘农,杨景初?杨四郎还真来了! “人呢?”沈念安抬头道。 “那人说他们家主人马上就到!” “素锦,青颜,杨四郎来了,准备招待客人!” 至于姜念卿那边,眼下倒也不需要,把杨景初接到家里再说。 但还是得先知会一声,所以忙让徐冲再跑一趟。 旁边已经陪练完成的素锦轻皱了下眉头,倒也没有开口说话。 沈念安忙带着几个人往前院赶,昨晚刚洞房,早起又迎客,活的还真是越来越接地气。 沈念安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管家苏禹探头探脑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莱统领,你有没有觉得老苏越来越猥琐了?”沈念安笑道。 “姑爷这么一说,还真是啊~”莱一刀恍然大悟。 刚凑到跟前的老管家苏禹一口老血,你们说别人坏话能不能声音小一点? “姑爷,夫人让老奴过来支应,住处也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辛苦了,回头传你点秘方!”沈念安甚为满意。 管家嘴角抽了抽,难道姑爷真是吃秘方吃的么?可没听过姑爷吃什么秘方啊! “沈念安,我们要接谁啊,他怎么还不来?”阿念不耐烦道。 “接一个远道而来的杨伯父,是爹爹上次在浮云津认识的朋友……”沈念安耐心的解释道。 说话间,几辆华贵的马车就行驶到了府门前,沈念安嘴角抽了抽,看起来比姜家还高端大气上档次。真是人比人,活不成啊! 马车缓缓停下,丰神俊逸的杨家四郎杨景初在两个娇俏丫鬟的搀扶下从中间的马车里走了下来。 “念安!”杨四郎下车就看到了等候的沈念安和他手牵着的一个小女孩。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四郎,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你来呢,今天总算是盼到了!”沈念安笑着就迎了上去。 “哈哈~念安好诗好句相候,杨某怎敢不来?贸然登门,多有打扰!”杨四郎温和如玉。 “好了,咱们就别客气了,我怎么听管事说你昨天晚上就来了?” “来的晚了些,也不好深夜打扰。万一打扰了念安和尊夫人的美事,岂不是罪过?”杨景初笑道。 沈念安老脸一红,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要不这里是古代,都怀疑你不是在监视我! 旁边的素锦和管家也都有意看了杨景初一眼,也不知道这个人就随口一说还是有迹可循。 “就是有天大的事,四郎来了我也得放下,阿念,叫杨伯父!”沈念安拉了拉阿念的手。 “杨伯父好!”这次的阿念倒是意外的乖巧,沈念安真怕阿念来一句我是你祖宗。 “阿念也好,看看伯父给你带了什么?”杨景初说着就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一个拨浪鼓递给了阿念。 杨景初是个玲珑心思的人,昨晚在酒馆知道沈念安捡了个女儿,自然早有准备。 “沈念安,我能不要么?这个真的好幼稚……”阿念委屈的看向沈念安,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场面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杨景初愣住了,三四岁不就玩这个么? 沈念安也有些脸黑,刚才你玩蚂蚁就不幼稚了? “哈哈,念安,我昨天就听酒馆的三娘说,咱闺女异常聪慧,果然如此!念安有福啊!” 还得是杨景初,一瞬间就完成了表情的转变,拉着阿念的手哈哈大笑,满心欢喜。 “四郎看笑话了,这是我家老管家,这是护卫统领莱一刀……”沈念安忙把几人给介绍了下。 杨四郎春风满面,但听到护卫统领时,嘴唇子还是抖了抖,这是正经人家能起的名字么,要不是眼睛不瞎,还以为进了金銮殿。 “欢迎杨公子来姜府,随行车马就由老奴来安排!”老管家笑道。 “那就麻烦老管家了,不过来看念安,空手而来岂不是失礼?廖管事,你和苏管家也是熟人了,把我给念安带的礼物都抬进去!” 然后沈念安一众人就看着一箱子一箱子的礼物由下人抬着往里面走。 沈念安都看傻了眼,这也太豪横了,上次……对啊,我的莫妮卡呢? 沈念安有些汗颜,把人买回来就给忘了,姜念卿这个娘们真是的! “四郎真是太客气了,赶紧里面请!” 进到家里,又是一番客套,然后就是一个简单的接风宴。有管家和素锦等人在,自然安排的极为妥帖。 “杨公子,我家夫人外出,不能亲迎,还望海涵!”管家歉意道。 杨四郎的目光自然的向着沈念安看了过来。沈念安也有些尴尬,他本来想着让管家去叫姜念卿,结果管家自己就开口了。 外出?啥时候外出了?这一会儿功夫能去哪儿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四郎多担待!”弄不明白情况,沈念安也就没有多说话。 “无碍的,尊夫人不在,我和念安反倒自在些!”杨四郎笑道。但心里却是嘀咕起来,莫非因为念安是赘婿的原因? 赘婿身份不高,赘婿的兄弟能高到哪里去?女主人不给脸面倒也正常。可问题是看着贴心伺候的下人和他们看念安的眼光,念安也不像没地位的人啊! 一时间,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四郎也有些茫然了。 ----------------- “阿嚏!”姜念卿打了个喷嚏。 “夫人,你会不会是昨晚着了风寒了?”青禾摸了摸姜念卿的额头,不烫啊! 姜念卿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昨晚自己怎么可能着得了风寒?现在就是有些困顿罢了! “肯定是念安在怪我!”姜念卿嘟囔道。 “姑爷都不知道呢,怎么会怪夫人?”青禾奇怪道。 “就是不知道才会念叨,哪有客人来了,女主人不露面的?” “夫人不会是又想去了吧?”青禾惊道。 “嗯,想去了,我想着我应该在那里,陪着念安就坐在那里,看他们欢笑,看他们饮酒,看他们说着或俗或雅的事情。想来,每一件都应该极有意思……” 姜念卿说着,眼光就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从来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所以我也就只能想想,想一想,也就够了……” “夫人,咱们可以不走的!”青禾看着这样的夫人,实在心疼不已。 “好了,走吧!”姜念卿擦掉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 回身看着屋里的一桌一椅,一屏一画,还有屋外的鸟语花香,原来在这十多年间,自己留下了这么多的眷恋。 初夏的阳光缓缓的在地面上画着刻度,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过,一切都归于寂静,只有芬芳依旧。 第98章 一朝欢愉事忽转,一张婚书另有情。 一场接风宴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才算结束,把杨景初安送到客院休息,已经是日暮西垂。 虽然看似时间长,但饮的酒却并不多。无论是他,还是杨景初,总体上都属于文人,而不是江湖好汉。 虽然文人也有酒蒙子,但更多还是把品酒当成一件雅事,作为席间助兴之用,而不是只图一醉。 所以当下的沈念安也只有三分醉意,所以沈念安还是决定要好好收拾收拾姜念卿这个娘们一顿。 太气人了,自己都没让她跟着自己去接人,但你好歹在席间露个面啊,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今天不给你上几个技能,你都不知道我沈念安阅历有多丰富,见识有多广博。 “姑爷,这里不是回咱们院子的路啊?”旁边的素锦看见沈念安越走越偏提醒道。 “嗯,不回去,我今晚去收拾你家夫人!”沈念安气呼呼的说道。素锦不是外人,所以沈念安说话倒也不顾忌。 (⊙?⊙)素锦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不说夫人身体有没有调养好,就是你想收拾也收拾不着了啊! “可管家不是说夫人出去了吗?”素锦明知故问。 素锦在整个事情里能知道的就是一小部分,哪怕她知道夫人已经不在了,也不敢告诉姑爷,那样会坏了大事。 “天都黑了还能不回来吗?”沈念安无语的看了看素锦,这丫头喝了几杯酒就脑子不灵光了吗? 素锦尴尬的闭上了嘴,姑爷走到哪里自己陪着就是了。 “素锦,你说你家夫人是不是很奇怪?咱要不给她找个郎中瞧瞧?”沈念安疑惑道。 “夫人又没得病……”虽然知道姑爷的意思,但素锦只能装傻充愣。 “在一起的时候可热情了,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可一旦分开,她眼睛里就没我了。所以今天得高低给她上点手段!”沈念安雄姿勃发。 跟在旁边的素锦双腿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年轻男女食髓知味,可惜家里来了个小祖宗,已经好几天没有过了。 沈念安带着素锦来到姜念卿所在的院子,就发现里面的下人越发的少了,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难道这娘们真出门了? “老苏,你在这儿干嘛呢?”等沈念安来到正堂愣住了,跟着自己晃荡半天的管家居然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 跟在沈念安身后的素锦暗叹了一声,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步,也不知道姑爷能不能承受得住。 “姑爷到底还是来了!”老管家苏禹轻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紧接着青禾也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姑爷来了!” 要说姜念卿要走就走的彻底些,特别是留下青禾不就留下了很多线索么?可姜念卿也比较无奈。 她和沈念安不是江湖上的萍水相逢,挥一挥手告别,然后各自上路。以后能不能相见全靠缘分。 姜念卿必须走,但沈念安必须留在姜家,这是整个事情的底线。打破了这个底线,姜念卿的出走就毫无意义,那是纯粹的鸡飞蛋打。 而在整个事情中,管家和青禾算是下人中位置最高的,也是最熟悉内情的人。所以要把内情给沈念安讲清楚,安抚好他。而不是把他点着了暴走。 原本姜念卿想要亲自善后,可一见沈念安就完蛋,还怎么善后? “你们家夫人呢?”沈念安扫了一眼周围,零散的几盏灯火实在不像有人的样子。 “姑爷,夫人走了,夫人有些话想让奴婢和管家跟你说清楚。姑爷要不坐下来听奴婢慢慢说?” “走了是什么意思?不回来了吗?”沈念安惊愕道。 “奴婢也不知道!”青禾可不敢说不会回来这种话,搞不好姑爷真会把房子点了。 “不是,这个女人太过分了,把老子当什么呢?上青楼呢?”沈念安一拍桌子果然爆发了。 不能不爆发,实在是太气人了。这个娘们把他当青楼花魁吗?梳栊上一夜,挥一挥手风轻云淡的作别? 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管家和青禾只感觉头皮都炸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谁见过这么气势汹汹的姑爷?就哪怕是当日在公堂把叶惠中气吐血都比不上。 那天只不过是智珠在握的大义凛然,而现在沈念安是真生气了。 “姑爷,你先听奴婢和管家说完,要打要罚,奴婢都任由姑爷处罚!”青禾和管家哐嘡一声就跪下了,不跪不行了。 沈念安看着跪在身前的青禾和老管家终究还是泄了气。能怎么办,只好无奈的坐到了榻上。 “起来吧,你们不是有事情跟我说么,我倒想听听能给我编个什么故事!” “姑爷,老奴还是跪着吧!”苏禹挣扎道。自己就是首犯,姑爷还能饶过自己? “我来姜府也三个月了,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要说话就好好说,不想说我就回去!” “管家你先出去吧!稍等我再叫你进来!”青禾起身后先把管家支了出去。 等到管家出了门,青禾不忘又安抚了下这位在暴走边缘的姑爷: “奴婢有两件事情需要先让姑爷见证,姑爷看过后也莫要着急,管家会给姑爷解释!” 沈念安没吱声,青禾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过一个盒子放在了案几上,打开后又从里面取出一块布来。 等到青禾将那块布展开,沈念安总觉得这块布有些熟悉。 “这块布是从姑爷和夫人昨夜歇息的床单上剪下来的,这上面的血迹是我们家夫人的处子之血!” “你们家夫人……”沈念安脑子里风云激荡。故事的开篇倒是有点吸引力,那就且听且看。 “所以奴婢第一件要告诉姑爷的事情就是,夫人交给姑爷的是清白的身子。夫人觉得没必要,但奴婢觉得有必要让姑爷知晓,也不枉夫人对姑爷一片深情。” 沈念安斜眯了青禾一眼,把自己睡完就走,青楼客人都没这么快的,你管这叫深情? 青禾装作没看见,忙把盒子收了起来,并且又拿过来一个红色小盒子。 “这是姑爷的婚书,现在也是时候让姑爷看看了!”青禾说着就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来。 沈念安也想起了姜念卿今天早上藏在身后的盒子,是打算那时候就给他看的吗? 可好端端的看什么婚书?难道婚书里面有猫腻?可我人都拿下了啊! “素锦,让管家进来吧!”青禾向门口的素锦喊了一句,然后老管家扶着腰又进到了屋里。 沈念安牵动了下嘴角,也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居然真的是一张婚书。 除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华丽辞藻外,剩下的就是男女双方的信息。 男方自然是沈念安,按照上面的生辰计算,今天确实刚刚十八岁。 但女方是姜南溪?今年只有十六? “姜南溪是谁?”沈念安满脑袋都是问号。 “是我们家小姐!”青禾回道。 “你们家哪里来的小姐?”沈念安的眼珠子恨不得挣脱。 “自然是夫人的孩子,但现在不在家,所以原来就没告诉姑爷!” “你们家夫人不是才二十六么,她怎么可能有孩子?还十六岁?而且你刚才不是说……”沈念安看向了站立不安的两人。 “姑爷,就由老奴来跟你说一下事情的缘由!”苏禹低眉顺眼道。 “管家,咱们可都是泰西党,有事可别瞒我!”沈念安将婚书放回到了盒子里。 管家老脸一红,姑爷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一提就腰疼! “姑爷,老奴差不多算是看着夫人长大的,所以很多事情老奴清楚些,就由老奴讲给姑爷。不管事情多么凑巧,姑爷都听老奴说完再问,老奴知无不言……” 老管家觉得还是有必要先讲清楚,要按照他了解的姑爷,自己说一句姑爷问一句的,他够呛能撑下来。 “管家请讲!”沈念安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听府中下人说姑爷以为夫人是个寡妇,其实并不是,夫人从未与他人成过亲,当然也就谈不上寡妇。”苏禹开口了。 苏禹一说话,沈念安就想问,可人家有言在先,沈念安也只好生生忍住了。 “但夫人确实在小时候有过一门亲事,夫人十岁,对方十二岁。因为两人年纪都小,顶多算是口头约定,想等着两人长大一些再正式订婚……” “但就在夫人十二岁那年,男孩子却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他父亲本就有旧疾,悲痛之下也没能坚持多久,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就是我们家小姐和她娘亲!” “可小姐的母亲因为儿子和丈夫连续去世,悲痛之下心存死志,身体便很快不行了。临终前把夫人叫过去,把小姐托付给了夫人……” “虽然那时候夫人年纪尚小,但名义上是他们家未来的儿媳妇,加上夫人心也善,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仅仅三岁的小姐孤苦无依?更何况是人家临终托孤!” 沈念安揉了揉眉心,对这些他倒是能够理解的,古代就是个人情社会,就道德绑架你,你也没奈何。 自己不还被一个缺德老汉碰瓷了么,有什么办法?好在闺女稀罕,倒也算不上吃亏! “所以老奴先要告诉姑爷的是,夫人与小姐并非真正的母女,顶多算是姑嫂,甚至连姑嫂都算不上,毕竟没有成亲。所以姑爷也不需要愧疚和不安!” 沈念安瞪了苏禹一眼,我为什么要愧疚?那个姜南溪关自己什么事?这些事情不是你们突然搞出来的吗?我愧疚得着么? 脑子里这才回想与起姜念卿相处的过程,难怪老是若即若离,原来她根本就不是正主儿。这是替自己女儿试一试还是怎么的? 这他娘算什么档子事情?饶是沈念安见多识广,也感觉有些窒息。这趟穿越简直了!遇见的事情,件件离谱! 第99章 老奴说往事,丫鬟诉别情,终难堪! “姑爷别着急,先听管家讲完!”青禾忙又安抚了下看起来快要忍不下的沈念安。 “哼!接着讲,我倒是要看你们能不能编出个花来!”沈念安气道。 “姑爷,老奴没有必要欺瞒姑爷……”老管家急道。 “是我自以为是认为你们夫人是我夫人的吗?我是刚进姜家吗?你们欺瞒的我还少么?” 苏禹老脸一红:“这些都是老奴的错,姑爷听老奴讲完再责罚老奴不迟!” “收养个孩子就收养了,怎么又变成母女了?” “姑爷不是捡个孩子也当爹了么?”苏禹嘟囔道。 “我已经成年,那时候你家夫人多大?就能当母亲?”沈念安气道。管家出息了,还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姑爷,人家临终托,夫人不敢不尽心。而且姑爷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姑爷别看姜家如今光景还成,可夫人小时候过的并不好,” “夫人的母亲早亡,父亲性子又有些柔弱,虽是生在了一个大家庭,却依旧难免受欺压。小时候更是体弱多病……” “啪!”管家正讲的认真,突然就听见啪的一声,慌忙抬头才看见沈念安已经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他们家人呢?哪个姜家?管家你告诉我,我带谢阿奴去砍了他们,竟然敢欺负我夫人!”沈念安怒道。 “呀!姑爷切莫激动,那些也不是说姜家人。女帝时豺狼当道,姜家又忠于顾氏,难免受欺压。不过好在朝中也有人照应,倒是能勉强过活……”苏禹急道。 “直到先帝和圣人恢复了顾家正统,姜家的日子也才好过了起来。可时过境迁,该没的也都没了,倒也不用姑爷报仇,只是可惜姜家嫡系就剩夫人一个了……” “姜家这么厉害?”沈念安惊道,听着像是跟皇室同呼吸共命运的意思。 “厉害也是祖上厉害,姜家先祖圣文公是最早支持高祖起兵的人,出力甚大。后续几代虽是比不上圣文公,倒也公正勤勉,在朝野算是有些影响。” “这也是夫人一个孤女颇受照顾的原因,说起来无非都是祖上余荫罢了!”苏禹叹了口气道。 虽然被沈念安打了岔,但苏禹好在也把姜念卿的过往与现在完美的圆上了。 这也确实是姜念卿母亲姜家的大概情况,有名有姓,有据可查,也经得住推敲。 姜念卿公主的身份倒也谈不上故意瞒着沈念安。姜府的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姜南溪都不知道,能告诉沈念安吗? 其实姜念卿之所以以平民身份隐居在清溪,一方面是想脱身皇权是非,并且受上清真人的影响,想要潜心修道,另一方面也是想更好的养育姜南溪。 姜念卿之所以姓姜,而不是姓皇家的顾,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也是为了缅怀自己的母亲。一母同胞的皇帝也没有不准的道理。 所以姜念卿的真正姓名应该叫顾念卿。 “姑爷,你看你又把老奴的话打断了,老奴刚才本来想说什么来着……”苏禹使劲的回忆。 “说你们夫人怎么就好好的嫂子不当,当了娘了!”沈念安气道。 “对,夫人都没有成亲,怎么可能当小姐的嫂子呢?而且这种关系也很奇怪。夫人之所以这么养着小姐,就是不想让她沉湎在往事里。” “少时的遭遇对夫人的影响也很大,夫人早早就看惯了生死无常和人情冷暖,也不相信能找到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毕竟有时候亲人都靠不住,遑论外人。” “再加上夫人因为少时的遭遇,导致体弱多病,郎中很早就说夫人以后无法生育。所以夫人就更加断了念想,就只想把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养大……” 沈念安一时也沉默了下来,没想到那个有些矫情的女人有着这样的过去。心底里也更加心疼起来。 “可是我看着她身体还行啊?”沈念安忍不住问道,毕竟他才刚刚体验过。 “那也是夫人迁居到清溪以后潜心修养的结果。”苏禹回了一句,就紧接着又说了起来,生怕被沈念安再打断。 “这十几年来,姜府倒也平安无事,可夫人终究年轻,哪里会做母亲?两人倒更像是姐妹。就在两年前,两人互相置气,小姐离家出走了,至今未归!” “事情到了这里本也无碍,只是老奴办事出了差池,才让姑爷和夫人走到了如今难堪的处境!一切罪责全在于老奴!” 苏禹说着话就又跪在了地上,只是沈念安仍然在那一瞬似乎看见了他眼眶里的泪光。 “管家还是坐下说吧!”沈念安轻声道。 虽然事情只说到一半,但大概的情况沈念安还是能猜测个差不多的。 按道理他早应该爆发的,无论是恶意或者善意,这份欺骗是实实在在的。 但无论是沈念安本身的心境也好,还是姜念卿本身的故事也好,在排除掉明显的恶意后,就已经很难再生起气来了。 与那些生死存亡的困局相比,这也就算不上什么。只不过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那就先耐心听完这个故事再说。 苏禹重新从地上站起,小心的坐到了一边开始继续讲述。 “三个月前,夫人在上清宫问道上清真人,真人便给夫人卜了一卦。说上河村沈家之子是纯阳之身,与小姐八字相合,是天命姻缘……” 这个故事姜念卿已经讲过,不过却在细节上有差异。沈念安只记得当时说的很模糊。 “夫人派老奴去上河村找这户人家,老奴确实也找到了,并在王氏的陪同下远远的看过姑爷,甚至简单的画了个像。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萧复……” “夫人看过画像后极为满意,所以派老奴直接和王氏定下了这桩婚约,后来的事情姑爷也就知道了,真正进到姜府的是姑爷你!” “以惯常想法,老奴当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误会,所以就交代了下人几句然后赶紧去上清宫接夫人回家。” “姑爷从县衙回来那天,是徐冲跟青禾说了一句话,这才知道府中下人误会了。他们谁也没想到是给离家两年的小姐找夫婿,那个阿依更是进府刚一年……”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老奴犯的错误,想当然的以为大家跟自己的想法一样,加上当时忙忙叨叨也没有没有顾上细想,才造成了下人和姑爷的误会。” 沈念安只感觉r了狗了,这也太荒唐了!为什么自己老是遇见这种奇怪的事情? “后来夫人也知道了,可姑爷当时明确跟夫人说不愿意当赘婿,要真说了真实情况,姑爷还会留下吗?那小姐的天命姻缘不就没有了,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也是老奴脑子不灵性,给夫人出了个馊主意,说就这么将错就错的先拖着,等到小姐回来讲清楚就好了。所以才一直瞒姑爷到今天。” “管家也别什么都担,是莱一刀那个夯货出的将计就计。奴婢和管家也同意了!”青禾也不好让管家把责任全都揽自己身上。 “他的兵法就是这么学的?”沈念安震惊道。 “姑爷快别说了,莱一刀连姑爷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青禾气道。 “其实倒也不能全怪莱一刀,老奴才是管家,要不是老奴极力建议夫人如此,恐怕也成不了,所以一切罪责全在老奴!” “瞒着多好啊,那就一直瞒着啊,今天干嘛不瞒着了呢?”沈念安戏谑的看向两人。 “这不是不能瞒着了么?”管家老脸一红。青禾也尴尬的低下了头。 “青禾,如果说管家不了解,可你是你家夫人的贴身丫鬟。我和你家夫人也不是一下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无论是你还是你家夫人,为什么从没说过呢?” “这也是奴婢想要跟姑爷接下来说的话。姑爷向来眼明心亮,应该能看出夫人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但在心性上并没有那么成熟,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 “管家刚才也讲了夫人少时颇为坎坷,再加上又做了母亲,内心里就更加封闭和敏感。所以实际上夫人很单纯,更没有什么经历!” “这些年,无论是奴婢还是夫人的亲戚长辈都劝说过夫人,可夫人都拒绝了。说到底就是不期盼,不指望,不念想。可姑爷却是那个例外!” “姑爷第一次与夫人见面,就给夫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说话真诚坦率,知进退,有分寸。以至于夫人都没有感觉到姑爷误会了彼此的关系……”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第一次见面确实很好,现在看来只不过都是各自自以为是。 “后来就有了刚才管家讲的事情,只好继续误会。可姑爷的态度却让夫人很生气,她以为姑爷看不上她,夫人其实是个骄傲的人,自然没那么容易放下。” “姑爷越是若即若离的,夫人就越是生气,甚至还对姑爷有过不少怨念,说姑爷肯定眼神有问题。她那么个大美人,你怎么还能不愿意呢?”青禾笑道。 沈念安轻笑了下,开始他没有主动靠近姜念卿,只是以为姜家是幕后黑手,并且姜念卿还摆架子,自己就更不愿意贴上去了。 哪里想到别人又是另一番想法,而且人家还是丈母娘! 想着想着,姜念卿那张成熟而风韵的脸就又出现在了眼前,被自己轻轻一拉一碰,脸上立刻充满了花季少女般的慌张和羞赧。 第100章 佳人情重不能言,拔剑四顾心茫然。 “后来姑爷和夫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不远不近,但姑爷总是每每能出人意料,今天碰下胳膊,明天又拉下手。不重不轻,似是随意,但现在想来都是姑爷故意的。” “夫人本来就隐瞒感觉心虚,加上对姑爷又有好感,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夫人是该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就这样一点点,一步步的,夫人越陷越深!” “奴婢也终于知道,夫人心里是有姑爷的,夫人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但夫人真的很喜欢姑爷。可事情不能这么下去,否则就太荒唐了!” “所以夫人想着去青竹里,想着好好的跟姑爷把话说清楚,夫人甚至专门要了一天时间。在那一天,她想过完自己的一生,不是一个母亲,仅仅是作为一个女人……” 青禾说到这里,就低头流下了眼泪。沈念安也有些唏嘘,难怪姜念卿那天老说今天如何如何。 “姑爷不知道,就在那一天前后,夫人一个人就偷偷哭了好几场,不甘心,不舍得,可也没办法。” “那一天夫人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可那一天终究还是过完了,夫人却张不开嘴,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姑爷。” “所以夫人就自己悄悄的回来了,回来打坐静修,就想这样和姑爷慢慢疏离,甚至夫人明知道你回来后在生气,也没有来看你。只是一个人在那里难受……” 沈念安无语,难怪人家悄悄跑回来了,而且回来后人家已经变成女道士了! “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物件,哪里能说停下就停下?更何况又遇见了前几天的事情,夫人又怎么真能放心得下姑爷?所以好不容易下了的决心就又这么散了……” “昨天夫人和奴婢几个人就聊姑爷检举萧复的事情,突然想到为什么姑爷就和萧复那么像呢?会不会因此而不好脱身?” “夫人和奴婢这才意识到,早就忽略了姑爷和萧复是双生子的可能。万一姑爷因为失忆自己也不知道呢?想到了这种可能,夫人就更加忧愁,也才有昨天夫人喝酒的事情!” 沈念安叹了一口气,青禾讲的很好,从前到后,从事到情,以至于自己只剩下唏嘘。 “姑爷一定是想问,不说夫人如何,奴婢至少是能够阻拦的。可是姑爷,奴婢怎么阻拦呢?是能阻拦夫人的心动,还是能阻拦明明喜欢着对方的两个人呢?” “奴婢有私心,奴婢希望夫人可以有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奴婢也想让夫人像其他女人一样的生活,而不是孤独一生。而姑爷是唯一走进夫人心里的那个男人!” “再说回夫人,姑爷也知道,昨天夫人并没有喝醉,只是稍微有些醉意。可夫人自己为什么没拦着姑爷呢?”青禾的头垂的更低了。 沈念安也回忆了下,昨天的姜念卿是有些醉意朦胧,但确实没有完全醉倒,虽然他用了些许技巧,但姜念卿确实也谈不上排斥,以至于让他感觉水到渠成。 “奴婢想来,一是因为姑爷说自己和萧复没有任何关系,夫人心喜之下,再加上些许醉意,有可能就忘了原来的顾虑……” “但奴婢却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夫人喜欢姑爷,舍不得姑爷,也拒绝不了姑爷。越是夫人这样的性子,喜欢一个人便越奋不顾身,哪怕是把自己烧成灰烬!” “奴婢猜想,夫人在没有拒绝姑爷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可到底是不是,奴婢不敢问,夫人也不会告诉奴婢答案。”青禾叹了口气道。 沈念安也有些沉默,设身处地的想,自己如果成为姜念卿,不说昨天的事情,就连青竹里的那一天都走不到。 男人偏向理性,考虑的事情太多,感情往往放在最后。 女人偏感性,倒不是说所有女人都不考虑现实,而是有的女人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飞蛾扑火。 就在这场有违人伦的情事当中,在道德层面,女人承受的非议绝对要比男人大的多,弄不好就走上了死路。 还有这个青禾,好好的丫鬟不当,学上讲故事了! “姑爷一定想问,既然从始至终都误会了,姑爷喜欢夫人,夫人也喜欢姑爷,为什么不能就一直这么误会下去?”青禾继续说道。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自己可没想问。虽然青禾还没有说完,但道理已经摆在了那里。 如果真要假戏真做,那就是把自己和姜念卿架在火上烤,这将是街头巷尾和高门大户一场空前的八卦,而姜念卿必将成为这场道德审判的祭品。 “如果事情真能如此,又何尝不是奴婢的心愿?不说夫人自己的心里过不去,就其他人怎么看?” “姑爷也知道,姜家虽然只有夫人一个人了,但在大黎却是有些影响,亲朋故友也多。在上清宫定下婚约的时候,夫人就安排人陆续知会了很多人。”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姑爷是我们家小姐的夫婿,甚至就连县令叶惠中也知道!事情决然无法挽回。如果真正传扬开来,姑爷和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就这,青禾还没提姜念卿的真实身份呢,那知道的可就是圣人、皇亲国戚、大黎最顶级的权贵,一连串的大人物。 甚至都能成为敌国攻讦的口实,你们不是说我们不讲礼仪道德,不通教化么?看你们公主干的好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不说这件事情已经广为人知,就算公主招驸马,圣人怎么可能接受姑爷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卧槽!沈念安一个激灵,难怪前几天叶惠中目光怪怪的! 而且昨天自己刚要说夫人就被叶惠中打断了,……原来如此! 他刚才光想着无数的吃瓜群众和道德审判家了,实际上这些人就在身边,甚至已经见过无数次面。 “昨天叫我到县衙的人,南州刺史,江南总督这些人知道吗?”沈念安问道。 “南州刺史是早就知道的,夫人第一次见姑爷那天,就已经跟杜刺史打过了招呼。至于总督会不会知道,奴婢也说不好!”青禾回道。 沈念安麻了,也就是说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姜念卿的女婿,而不是丈夫。结果他自己却以姜念卿的丈夫之名天天蹦跶! 别说姜念卿如何,就他自己以后怎么见叶惠中?甚至别说叶惠中了,回去怎么跟沈春枝和阿念说? 难怪姜念卿明明很喜欢阿念,却不愿意当母亲。难怪今天死活不去见杨景初! 沈念安无奈的搓了一把脸,真就没脸出门,自绝于社会了。 而现在的姜念卿因为自己的闯入,陷入到了一场伪不伦恋中,爱不能爱,退无可退,只能自己默默的出走来承担这一切。 “夫人说,她和你在一起过,虽然很短,但她知足,也不后悔。但错的就是错的,不能明明知道犯错,还要一直错下去。” “夫人说请姑爷忘了她,好好的就待在姜府,姜家也就拜托给姑爷了。等到小姐回来,和小姐好好的过日子……”青禾哭泣道。 “按她的意思,我还就得给你们家小姐当夫婿?别说这事多荒唐,谁知道你们家小姐是什么牛鬼蛇神?”沈念安气笑了。 苏禹一口老血,自家小姐怎么还成牛鬼蛇神了呢? “姑爷,我家小姐出走时,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经是倾城之相,必然不会委屈姑爷!” “你都说了离家出走了,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人家就能同意你们这么瞎安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怎么会不听?” “听话还会离家出走?”沈念安鄙夷道,老家伙根本不知道一个叛逆少女的恐怖。 老管家差点被堵死,一句接着一句,被顶的脑门子感觉直冒血。 “你家小姐离家出走两年,谁知道她是死是活?人家是否愿意?我又是否愿意?你们有没有人替我想过?还是只把我当个器物随便安排?” “你也说我与你家夫人两情相悦,无论对错,都到了今天的地步。难道我能做个薄情寡义之徒,弃你家夫人于不顾?”沈念安气道。 “姑爷,夫人说,您要是还记得她的一份情,她还能在您的心里占一点地方。姑爷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小姐也必然会回来。”青禾苦求道。 “姑爷,如果您要不答应,夫人如何面对小姐?又如何面对亲朋故友?又如何面对自己?夫人不是就更加愧疚难安了么?那夫人真就没路了!” 沈念安烦躁的摘下了幞头挠了挠头发。姜南溪的事情倒没有让他过分忧虑,毕竟实在有些虚无缥缈。可眼下自己和姜念卿的困局怎么解决? 如果是昨天以前,沈念安才不管你这个,可现在不光人家对自己一片情深,还把人也交给了你。姜念卿是个渣女,吃完了就跑,但他却不能。 而且姜念卿的道德困境也是确确实实的,要不然不至于被逼到这一步。不光是自己的心里过不了道德约束,更是过不了大众的道德审判。 虽说看似有条活路,毕竟姜念卿与姜南溪又不是真正的母女。但仔细一想,其实还是一条死路。 就算他离开或是挑明,他和姜念卿也不可能走到明处,这就是尴尬的现实。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关系,你就算说清楚,人们也只相信他们的猜想,并可能构建更加离谱的故事。而姜念卿依然是道德审判的对象。 君不见大唐高阳公主因为出轨辩机和尚而闻名天下,谁会管其中的是是非非? 没有多少人会去客观的看待,而是把一切罪责全都归集到一个女人身上。似乎这个女人天生就得出轨,嫁谁都得戴绿帽子。 而且事实真相重要吗?上官婉儿私生活乱的一团糟,可后世人选择性的遗忘,只记得她“称量天下”。 穿越者们争相以娶这位才女为荣,而对高阳公主鄙视不已。 可大多数人都忘了,上官婉儿醉心于名利场,拿身体当筹码。而高阳公主只是为了一段情。 同样是不堪,一个成了出轨的代名词,另一个却成了圣洁的白莲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这样的认知。 看吧,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想怎么看你。 当然沈念安可以不在乎,但他在乎姜念卿。 第101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我要县衙夫告妻! “我答应了,她们又不是真母女,所以也不用内疚自责。那你家夫人还能回来吗?”沈念安看向两人。 两人都低下了头,夫人怎么可能回来,回来继续和你瞎搞? 不说能不能遮掩住,夫人怎么自处?她又怎么坦然面对你? “哎,人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看啊,也是胡说!”沈念安感慨道。 “姑爷为何有此感慨?”苏禹奇怪道,这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的。 “我就问你们,你们家夫人对你们如何?” “当然很好啊!”管家愣愣的回道。 “就是啊,你们家夫人对你们这么好,你们也是真心心疼你们家夫人,不想让她就这么一辈子。可现在好了,反倒离家出走了……” “外面不说风餐露宿,最起码也比不上家里吧?万一再遇见个人贩子,被人拐到山沟子里,给懒汉做了媳妇,你们于心何忍?” 青禾唇角轻勾,夫人怎么会凄惨到这个份上?这次从清溪离开,就会回转江宁公主府,那时候夫人就回归大黎长公主的身份。姑爷想的有点太多了~! “我们不说这些外在的,你们都知道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然后你们两个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硬生生的分开?一生都不能在一起?这就是你们的报答?” “姑爷,奴婢知道你想说什么。奴婢也劝过夫人,可夫人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事情说开之后就更加没法见你。夫人是多么骄傲自爱的人,可现在……” 青禾是打心眼里心疼姜念卿,昨天晚上之所以顺水推舟,也就是想成全姜念卿。不就不能光明正大么?那也比虚耗一生强吧? 谁知道夫人却心志坚决,青禾要知道最终成了这样,还不如拦着。 “她去哪儿了?我们把她找回来,我好好跟她说。不就是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夫妻么,只要我们真心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家和青禾低头不语,要那么容易就卖了夫人,还跟你聊个什么。 “她为什么不带你们俩呢,你们俩被抛弃了?” “姑爷,夫人让老奴留下来帮衬姑爷!”管家苏禹回道。 “姑爷,我是留下来跟你说清楚这件事情。夫人虽然不能跟你在一起,但也并不想你误会她,怨恨她。就算她在再远的地方,也放不下你和小姐,你们才是夫人最珍视的人……” “所以青禾你肯定知道你们夫人去哪儿了对不对?告诉我!” 事情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他和姜念卿决然无法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因为伦理界限,因为人言可畏。 既然无法光明正大,那就不用光明正大,他们又不是演员,也不用演夫妻情深给别人看。府门一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至于姜南溪是不是同意?管她同不同意,自己还不同意呢!再说谁知道还有没有活着。顾好眼下的姜念卿才要紧。 所以真正的难点在于姜念卿自我的道德审判。如何解开姜念卿的自我约束,解开她内心的纠结才是关键! 沈念安在姜家逍遥自在,姜念卿躲在别处凄凄惨惨?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不光因为自己,也因为姜念卿。 你想过一把瘾就死?但很抱歉,我不允许!我还要接着奏乐接着舞! 自己穿越一趟,摆不平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难道还摆不平一个小寡妇?不对,人家不是寡妇了,反倒自己成寡人了! “姑爷,奴婢就算知道,奴婢也不会告诉你的!奴婢跟姑爷说完这件事,明天也要走了。奴婢会好好的陪着夫人,也请姑爷安心!”青禾自然早有应对。 “素锦,去叫谢阿奴,把青禾绑起来审问!”沈念安喊道。 (⊙?⊙)啊?青禾惊呆了,姑爷这就要对自己下死手吗?完了完了,没想到会死在谢阿奴那个莽汉手里。 (⊙?⊙)啊?素锦也惊呆了,姑爷是真要这么做? “姑爷,你就算逼问青禾也没有用啊,夫人是不会跟你回来的。你这是要逼死夫人啊!”老管家无奈道。 “跟你们两个棒槌说不清楚!”沈念安气道。 管家一口老血,自己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成棒槌了呢? 青禾也有些无语,姑爷向来明事理,为何今天非要这般呢?真就不管夫人的死活也要贪图一夕之欢吗? 沈念安说着就在屋子里找起来,就那么短的时间,姜念卿能去哪儿呢?搞不好就藏在背后偷听。 “姑爷,夫人真的走了,就算你想追,城门也已经关了。” “素锦,你也进来帮我找!”沈念安没搭理青禾,这个丫头笨的很。 (⊙?⊙)啊?素锦傻眼了,我要是真发现夫人,该说还是不该说? 可当下也必须得配合姑爷,所以忙到屋里找了起来,幸好,真的没有找到!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但你们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们不相信我能说服你们家夫人吗?” 青禾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的又黯淡了下去。事关重大,她不能去赌! “老管家,咱们可是泰西党,我是党魁,你可不能瞒我。青禾小小年纪就老眼昏花了,但管家向来眼明心亮,可否帮我啊?”沈念安笑的很和善。 管家嘴唇子抖了抖,无奈道:“姑爷,老奴是真不知道啊!” “没关系,我不问你这事儿了,去给我找写婚书的笔墨纸砚过来!” “姑爷,你这是要?”管家疑惑道。 “你就说帮不帮吧,现在要不帮,你就被我们泰西党开除了!” (⊙?⊙)啊?这么严重吗?老管家张大了嘴巴! 算了,爱写就写吧,你自己写个婚书有啥用? 而站在旁边的青禾有点委屈,这次可算把姑爷得罪的死死的了! 没一会儿,笔墨纸砚到齐,沈念安站了起来。 “我与你家夫人就哪怕只是一日情分,可在我看来也是夫妻。你们不老说天命姻缘么?我觉得我和你家夫人的就是天命姻缘。” “天命姻缘岂能在乎人间规矩?所以我要写一张婚书来证明并纪念,你家夫人与我并不是偷情,不是不德,而是遵循天命!” 虽然不知道姑爷到底要干什么,但青禾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一时间眼睛里也是泪花闪烁,她多希望夫人真就像这样。 “管家,婚书会写吧?赶紧动手!”沈念安又看向了管家。 “姑爷,婚书我写?”(⊙?⊙)管家傻了。 “问的多奇怪,你这么大岁数了不写婚书,难道我写吗?有自己给自己写婚书的吗?你也不想我和你家夫人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吧?”沈念安笑道。 沈念安倒不是字写不好,他的毛笔字其实挺不错的,但写婚书肯定是写不来,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老管家唾面自干,写就写吧,而且他总觉得姑爷不是胡来的人,说不定真能让公主想通呢?否则,公主真就太可怜了!活的还不如过去自在了。 外面的人只看其他人道不道德,但苏禹却是真心希望公主能幸福。再说这本来也与道德没关系,只是造化弄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禹人家真实身份是主簿,更何况还是姜府管家,能写不好个婚书吗? 一会儿功夫,苏禹就写好了婚书,甚至连姜念卿的八字都没有问别人,可见姜念卿对他的信重。 “挺好,老管家不愧是我泰西党中坚!”沈念安笑着就站了起来。 “姑爷谬赞,可这婚书……” “青禾,拿给你家夫人,这是天命婚书,她难道敢违抗天命不成?”沈念安说着就把婚书递给了青禾。 青禾倒是也接了过来,只是嘴角撇了撇,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安慰下夫人也好。但指望这个就劝夫人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 就在青禾几个人都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动。 抬头看去,只见姜家姑爷沈念安已经满脸怒气。好家伙,这是要干嘛啊? “哼,你姜家欺人太甚!我本不与你等相干,可你们却将我拉到姜府成了姜府女婿,并且你们还都言之凿凿的说姜念卿是我夫人!是我自己认错的吗?” (⊙?⊙)青禾拿着婚书傻眼了,姑爷翻这些旧账干什么?难道现在才返上劲儿来? “姑爷,老奴不是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吗?”苏禹比青禾更懵逼,都怀疑这姑爷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 “你闭嘴,我对你们如何?结果你们呢?就连素锦都合起伙来欺瞒我,把我当傻瓜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们太让我寒心了!” “姑爷,不是这样的……”素锦急道,完了,姑爷真生气了! “姜念卿这个女人更是过分!居然以身诱我入局,不断的挑逗我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让我欲罢不能。我还真以为找到了命中之人。结果呢?” “骗了我的童子之身就抽身而去,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把我当什么人?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下不管吗?还编了一个苦情的故事,演给谁看呢?” 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素锦脸色微红,姑爷如果有童子之身的话,不也是给自己了吗? “二十六岁的母亲,十六岁的女儿,别人不清楚咋回事,她自己不清楚吗?这么荒唐的故事,你们却拿来合伙搞诈骗,真当这大黎律法是摆设吗?” “青禾,我不管你家夫人在哪里,你都赶快给我传话给她,一个字都不许改!”沈念安恼怒的看向震傻的青禾。 “姜念卿,你骗了我,我不跟你计较。但做戏要做全套,骗人就骗到底。你不许躲,不许逃,不许瞎想,也不许自责,更不能拒绝我!” “你把我骗到这个地步,不抱着你就睡不好觉。今天我就在床上等着,你不是怕丢人吗?如果卯时你还没有躺到我怀里来,辰时我就到县衙告你骗婚!” 沈念安说完就没有停留,而是昂首阔步向卧室走去,我不信你姜念卿敢不来! 嗡~几个人的脑袋都要炸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伤心,不暴怒,也不说去找找,居然打算睡一觉起来要到县衙告夫人?夫人还能不能活了? 关键是管家和青禾相信,他们家这位姑爷是真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老天,这可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第102章 沈郎计谋深如海,自有佳人上门来。 沈念安心中有了定策,加上昨夜本就睡眠不足,今天又喝了点酒,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真睡了过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青禾进了屋,人家沈姑爷已经在大梦春秋了。 老天,真的是,这个姑爷到底哪路神仙啊?青禾看着眼前的场面,整个人都傻了。 青禾犯愁的揉了揉额头,又重新回到了中堂,就看到管家坐在椅子上晃着脑袋,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在想事。 “姑爷已经睡着了!”青禾无奈道。 “青禾姐,那我们怎么办啊?”素锦倒是看起来很平静。 除了一开始确实有些被惊到外,向来聪慧的素锦还是慢慢回过味来了。 虽然还没有想明白,但素锦确信一件事,那就是姑爷绝对不会害夫人。 就如当初姑爷收留和欺负沈春枝一样,又有几人能懂姑爷?对一个孤女犹能如此,遑论喜欢的夫人。 “管家看呢?”青禾看着管家就来气,要不是你糊里糊涂的出了岔子,哪里有这么多麻烦事? “姑爷执意如此,恐怕真没有回旋余地了。还是让夫人定夺吧。”苏禹无奈道。 “素锦,你到偏院先住下吧,明早再接姑爷回去。其他的事我再想想!”青禾把素锦支了出去。 等到素锦出去,青禾和管家相对而坐,老半天都没说话。能说什么?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完全想不通怎么成这样了! 原来能够想到姑爷必然会生气、呵斥、暴怒,甚至不惜一切的追出去找夫人。他们对这些可能的事情也都做了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被姑爷一招锁喉。人家呼呼大睡,自己这边反倒彻底不安生了。 去县衙告夫人,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青禾就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老管家思虑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 “青禾,姑爷不是一个莽夫,自从进姜府以来,姑爷很多事情都看似胡来,但结果却无一不显露姑爷的智慧和仁心。” “姑爷比咱们睿智,咱们只能看一步,但姑爷能看三步,这就是咱们看不明白的原因。但你应该相信姑爷不会害了夫人!” “而且只要夫人能回来,其他都不是大事。有咱们几个在,外人也不会知道。无非就是不能在外面正大光明的露面罢了!” “看来苏管家这泰西党没白入,不光有泰西娇娘,智慧也见长啊!”青禾戏谑道。 苏禹嘴角咧了咧,说啥不好说泰西女人?不过今天应该能躲过一劫了。 “苏管家先回家吧……” “青禾,万万使不得啊……”苏禹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姑爷就在这里呢,可不能出意外。以我之见,还是我去接夫人,并坐马车回来。你在这里看顾着姑爷……” 青禾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苏禹,你原来要是有这份心思该多好? “可我就怕夫人想不开,夫人多喜欢姑爷,不然不至于这么奋不顾身。可姑爷现在这么逼她,万一夫人伤心绝望之下……”这正是青禾最忧愁的地方。 “不至于,夫人最看重名声,怎么可能任由姑爷去县衙自揭丑事?就算一气之下想不开,名声不也坏了么?” “刚还说苏管家智慧见长呢,万一夫人真出了意外,难道他还能去县衙告发不成?如果真到了那步,他想去也去不了了!” 那时候,姑爷真就成公主府的敌人了,还能任由她去坏公主的名声?其他人可不会像夫人那么无原则的宠着他。 “那也不至于,姑爷断不至于这么无谋。”苏禹老脸一红,继续嘴犟道。 “我看苏管家现在就是盲目相信姑爷~”青禾轻笑了一下,终究还是站起身叹了口气道:“苏管家先看着点姑爷,等一会我来叫你!” ----------------- 寅初,几辆马车叫开西门进到了清溪,由莱一刀亲自接进了姜府。 椅子上等的已经睡着的青禾被推醒,就看见姜念卿穿着黑色外氅站在自己前面。 青禾被吓了一激灵,老天!夫人居然真的回来了! “夫人……”青禾忙站了起来。 “哼!”姜念卿气恼的哼了一声就向里面走去,而且看方向就是卧室。 青禾麻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又不是我逼你的,不是姑爷逼你的吗? “青竹,夫人见到管家说什么了?”青禾看向跟进来的青竹问道。 “夫人什么也没说就回来了!” “就这?”青禾眼睛睁的跟鸡蛋一样。 姜念卿来到卧室,看见沈念安真的四仰八叉的睡在她的床上,气的差点眼泪没有掉下来。 自己到了地宫就没有一刻不难过和不担心。为了掩饰,甚至在温泉里待了大半天,就怕她们看见自己的眼泪。 可这个小男人,不但把她欺负的够呛,还不体谅她的用心,而且还要到县衙告她! 真是真心喂了狗,姜念卿快气死了。真就只顾贪恋自己的身子,连自己的死活都不顾了,非要让自己被万人唾骂不成? 姜念卿虽然生气,但也有一丝暖意在涌动。不说她比他大八岁,就光是非要逼她回来的这份心思就让她宽慰不少。 要知道自己可是把姜府留给了他,就光是这份家业有几人不动心?至于女人,府中更是不缺。什么花天酒地的日子不能过? 姜念卿脱下外氅坐到了床边,看着沈念安酣睡的样子,笑意慢慢涌上了明艳的脸。 手指再一次触摸到那张脸,温热的感觉让姜念卿心里一颤,自己终究又见到了他。 在下午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想以后要怎么过,想爱不敢爱,想退不甘心,甚至想着在以后还能不能远远的看上他一眼。 姜念卿起身小心的从贴身袖袋里拿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纸。在灯光的映照下,沈念安晚上写的那张婚书缓缓的展了开来。 姜念卿看了看上面的字,又看了沈念安的脸,气的撇了撇嘴。 拿她当三岁小孩哄不成?还什么天命姻缘,要真是天命姻缘,怎么会见不得光? 但看着看着,眼眶里终究还是泪光闪烁。这薄薄的一张纸,这玩笑般的婚约,在这样的夜晚,却重新点燃了她熄灭的火焰。 将婚书小心的收好,姜念卿又转头看向沈念安,看着他那一头渐渐长起来的头发,嘴角的笑意遮掩不住。 谁能知道她姜念卿居然钟情于这样一个人,一个来路不明,一个十八岁的臭小子! 可忽而,那些纠结又再次涌上心里,看着床上这个心大的家伙又生气起来。 “让你逼我!让你逼我!”姜念卿好想把他掐醒,好将那些委屈都发泄出来。 可当双手放到沈念安身上时,终究还是变成了轻轻的摩挲。 良久,姜念卿脱了鞋和外裳,轻轻的依着沈念安就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那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让她沉醉。 可还没等姜念卿缓过神来,沈念安伸手就把姜念卿搂在了怀里,还往里面紧了紧。 我的老天,姜念卿三魂七魄恨不得吓飞掉,慌忙就要挣扎着起来。 虽然被逼着回来,但现在两人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一下子让她怎么面对? “既然都回来了,还想跑?”沈念安嘟囔着就把姜念卿往怀里拉。 “我不行……你快放开我,我们真不能了。你明明都知道了……”姜念卿急道。 “看来还得去县衙啊~”沈念安笑道。 “哎呀,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逼我!”说到这个姜念卿就来了气,转身就拍打起了沈念安的胸膛。 “对对,都是我逼的,夫人快让我摸摸着凉了没有~”沈念安说着就上手。 “你放开我~,都夏天了,怎么会受凉,你就是想欺负我~!” “那你走吧!”沈念安一把就松开了姜念卿。这娘们不能惯着,越惯越矫情。 嗯?挣扎的姜念卿愣住了~! 他……他居然让自己走……? 大颗的眼泪顺着姜念卿眼角流了下来。 “明早记得到县衙听判!清溪县都能炸了窝,用不上十天,就能传遍江南道~” “你混蛋!你混蛋~,你怎么这样?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姜念卿一边哭一边拍打沈念安。 沈念安嘴角微勾了一下,不混蛋不行,重病得用猛药,关键还得看疗效! “夫人看呢?”沈念安往下示意了下。 姜念卿顺着沈念安的目光就看到了支棱的帐篷,脸色顿时又气又羞,这个混蛋为什么老想欺负她?她就那么好欺负? “念安,你不能这么欺负我,我都还没好……”姜念卿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低着头委委屈屈。 “不行,我等不了了,我数十个数,一……”沈念安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姜念卿恨不得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沈念安,可现在还能怎么办?只好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一边就淅淅索索的脱起了衣服。 “三……四……”沈念安嘴里数着,心里就想笑。 “念安,你不要催了好不好,我已经很快了~”姜念卿委屈极了。这个小子得到自己就变了,再也不温柔了。 终于,两个人又再一次相拥在了一起,沈念安的语气也终于软了下来,伸手擦着姜念卿脸上的眼泪。 “夫人莫要再哭了!我本不是上河村的沈念安,可夫人依然认我为姜家家女婿,为何?夫人说既然是我进了这姜府,一切自是天意……” “那么现在同样也是如此,误会也好,巧合也罢,都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与夫人两情相悦,无愧于天地。夫人怎么不相信这是天意?” 姜念卿的眼泪非但没有因为沈念安的擦拭而减少,反而更加汹涌。她刚才也曾怀疑,念安是不是真就只想逼迫她,占有她。 现在她知道,她的小男人没有变,亦如她喜欢的样子。她又何尝愿意心里有那么多的纠结和不安?可是…… “我知道人言可畏,我们没法在明处。可天命姻缘,岂用证明给一堆俗人看?我们两相爱,共白首,一切自有天证,好不好?”沈念安捧着姜念卿的脸认真道。 “念安……,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怎么对得起溪儿啊~”姜念卿扑在沈念安身上哭的不能自已,沈念安都能感觉到自己胸膛上泪水汹涌而过。 “你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你还把她养大成人,怎么会对不起呢?夫人要再这般磨蹭,那婚约我可就不认了!” “你敢!”姜念卿拍了沈念安一巴掌。 “那就看夫人的表现了!”沈念安笑道。 “哎呀~我打死你这个混蛋~”姜念卿羞恼的翻身扑了上来,这说的都什么话?! 可此时的姜念卿哪里是沈念安的对手,更何况风景撩人。打着打着,一切就全变了味道。 外面正在和青竹说话的青禾听着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大的声音,整个人都惊呆了。 到底是自己见识少,还是世道太疯癫? 第103章 心有猛虎嗅蔷薇,遮颜换面再重来。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姜府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一个偏院里,姜家下人已经被全部集中了起来,甚至就连青颜都在其中。 人到中年,有些力不从心的老管家苏禹一脸肃穆,旁边的莱一刀神思不属。 而在人群前面,则站立着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正是姜府护卫徐冲。 “徐冲,我当时让你照顾姑爷,你就这么照顾的?让姑爷被县衙带走不说,还四处传闲话?” “谁告诉你姑爷是夫人的丈夫?夫人早就说过这辈子不嫁人,你脑子里塞驴毛了吗?”老管家气势汹汹。 “那我们也没想到是小姐的夫婿啊,小姐才多大?”徐冲嘟囔道。 “小姐走的时候十四,今年都十六了,还小吗?等小姐回来不是正正好?”苏禹气道。 “哼!要不是老朽发现的早,就让你这么传瞎话,夫人和姑爷的名声还不让你们糟蹋完了?” “管家,你说这话我就不服气,不是我徐冲自己以为的,府里人不都这么以为的吗?” “还有谁这么以为?青颜,姑爷是谁的夫婿?”苏禹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青颜。 “姑爷当然是小姐的夫婿啊,许护卫不知道吗?”青颜一脸吃惊。 阿呔!徐冲一口老血,脑子里则满是浆糊,是这个样子的吗?难道真就自己糊涂? “那岂不是姑爷也误会了?”徐冲感觉自己犯了大错,后果不敢想象。 “姑爷能像你这么蠢笨?姑爷进门几天后就已经知道了……”老管家一脸严肃,反正这事儿不能认。 “不可能,还是我……姑爷还叫夫人呢!”徐冲实在接受不了就他自己一个人是蠢货的结果,而且姑爷肯定也误会了。 “哼!青颜还叫夫人呢,老夫还叫夫人呢,府里谁不叫夫人?姑爷谦虚知礼,随我们一起叫夫人,怎么了?”管家义正词严,闭上眼睛瞎话连篇。 啊?是这个说法吗?徐冲有些迷茫。毕竟他也不知道其他家族什么样,就见过姜府。 “徐冲认罚!”徐冲低头道。还能怎么办?浑身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躲在人群里的阿依低垂着脑袋不敢露头,完了,自己犯了大错误了,管家不会来抓自己吧? 至于其他下人脸上也很精彩,有震惊,也有尴尬。 “既然徐冲已经知道错了,那就在门口当值一个月吧!”莱一刀一句话,徐冲就暂时从一个小头领变成看门的大头护卫。 “属下遵命!”徐冲嘴里喊着遵命,可心里到底委屈,这算什么事儿,为什么当初不说清楚点? “以后都规矩着点,眼睛也放亮点,嘴上有个把门的。要是谁被我再抓到乱传瞎话,看我怎么收拾他。都散了吧!”管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下人们这才一窝蜂的散开,悄无声息的回归了各自的岗位。 “管家,以后怎么办啊?”莱一刀凑上来问道。 “哼!你不是计谋百出么?再出一计啊!”苏禹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坏事就坏在莱一刀这个二把刀身上,要不然能坏了老夫一世英名! ----------------- 心满意足的沈念安走出了房门,身后是姜念卿哀怨的眼神。 她已经确定了,这个小子就是属驴的!一晚上不停歇,自己又被弄散架了! 沈念安对于现在的身体也很满意,返老还童十八岁。十八岁啊,那是什么概念? 敢与天斗,敢与地斗,见个蚂蚁洞都想把它捅大点。如果旁边有只羊……算了,自己不需要! “姑爷,你等等!”青禾从后面赶上来急急忙忙的拉住了沈念安。 “青禾有事?”沈念安奇怪的看着这丫头,若不是在古代,她都怀疑这丫头连着两天通宵打游戏。 “姑爷不吃完早餐再过去?” “不吃了,回去看看!”大事已定,吃什么饭? “那姑爷能不能告诉奴婢,你是怎么劝夫人回心转意的?”青禾终于道出了真实目的。 “劝?我那不是逼她回来的吗?”沈念安疑惑道。 青禾差点窒息,我只是委婉的说法,你自己倒是不遮掩。 “那姑爷为什么要逼夫人呢,万一夫人想不开呢?而且就算现在回来了,夫人心里也仍然过不了那一关啊……” “那我问你,刨除掉其他原因,你家夫人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啊,要不然夫人为什么会给姑爷……”青禾点头如捣蒜。 “对,这是一切的前提。可是我和你家夫人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是人言可畏,另一个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的关。” 沈念安给青禾讲这些当然不是闲的,以后和姜念卿的关系中,这几个人很关键。 要让他们理解并拥护,从心理层面彻底成为自己的同党就很必要。 “人言可畏的问题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就算我挨家挨户的告诉每一个人,你家夫人和小姐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和你家夫人也不违道德。也仍然没用。” “姜府再大,也管不了别人的嘴和心,就如县衙早就说我不是杀人凶手,可你看市井有多少人信?更别说是这种他们热衷的高门家私!” “当然我也可以说我和你家夫人心中无愧,所以我们就要光明正大,不惧人言。我当然可以,看起来也敢作敢当,但你家夫人呢?” “她将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丈母娘抢女婿的风流寡妇。别说我现在是一赘婿,就是成了圣人,也挡不住别人的风言风语和肆意揣测……” “姑爷,奴婢理解你的意思了……”清禾吓了一跳,你要是圣人那可就真不行了。 不过姑爷能把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还是让清禾欣慰不少,夫人果然没看错人。 “所以第一个问题是没有解决办法的,至少目前没有。但我和你家夫人也不能因此就分开,那样光活给外人看了,却对不起我们自己……” “可你家夫人自己的那一关怎么过呢?其实很简单,除了强调她心里的愧疚不安是不该存在的,另一个就是我逼的,她没办法。这关啊,多过上几次还能是关吗?” “你家夫人现在肯定在骂我,你要跟她说什么,她肯定说是被我逼的。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走了。”沈念安说完没再停留,迈步向外面走去。 青禾愣了半天也没明白姑爷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你逼迫夫人还有理了?无奈只好又匆忙返了回去。 青禾进了卧室,就看见夫人正趴在床上对青竹哭诉:“青竹,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蛋,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青竹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应,看现在的样子是挺混蛋的。怎么又把夫人欺负成这样了呢?也不说好好哄哄! 青禾好险没把眼珠子掉下来,姑爷难道会算卦不成? 青禾还真就不信这个邪,忙走了几步就到了姜念卿近前。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姜念卿抓住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和他合着伙欺负我!” “夫人,奴婢怎么敢呢,奴婢昨天跟姑爷说了,可姑爷根本就不听,说是只要夫人回来,他会好好哄哄夫人的……” “可他根本就不哄我,就想欺负我。我不让,他就要告我!”姜念卿更加委屈了。 不说不哄,还逼自己和他做很羞耻的事,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夫人,那你打算怎么办啊?”青禾终于问出了口。 “我能有什么办法,都是沈念安逼我!”姜念卿说着又拉住了青禾:“青禾,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蛋,他怎么能告我?还一点都不疼惜我!” 姑爷是不是混蛋,青禾不太好确定。但青禾看着空荡荡的门外惊呆了。 大黎的贴身丫鬟青禾自然不明白人心是门很微妙的学问,沈念安其实也不太懂,但架不住他见识多,也会用。 姜念卿之所以愧疚甚至无颜见人,就是现在的事情与她固有的思维和自身道德约束产生了强烈的冲突,造成了认知失调。 甚至她明知道并没有真正有违道德,可名义关系在那里,她就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面对他人,甚至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否则别人怎么想她,看她?是不是会认为她天性就如此?是不是会暗地里腹诽她随了那个老太婆,根本就没有人伦? 如果说沈念安强调伪母女关系的荒唐,只是给了姜念卿在这场伪道德伦理关系中自我调整和合理化的借口,从而完成心理上的道德许可。 那么沈念安的强逼,则是递给了姜念卿一把可以自我解困的刀。 通过这把刀,姜念卿会找到将归因转移到沈念安和其他外部因素身上的借口,并最终完成自我辩护和心理平衡调整。 她将以一个受迫者的角色重新定位在人群中的形象,以获得认同:我本来不是乱来的人,都是他逼我的,我没办法才这样。 不说以前如何,这至少是维护两人以后关系的合理化借口,姜念卿会以此为自己开脱和辩解,也就有了面对的勇气。 当然沈念安做的远不止如此,昨天继续欺负姜念卿,就是不给她继续冷静的时间。打铁都要趁热,更别说感情。 要是冷静时间过长,导致双方的关系稍微生涩下来,不说姜念卿,就他自己都不一定有勇气去冲破约束。 感情从来不是个冷静的事,冷静了也没什么感情。 所以沈念安要以逼迫的形式来巩固和加强与姜念卿的男女关系,彻底摧毁不该存在的道德约束和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如果第一次是无颜面对,第三次是被逼无奈,第八次呢?这就是生活! 道德的约束力会越来越低,直到关卡坍塌,一路坦途。姜念卿会适应,青禾和管家会见怪不怪。 这无关于姜念卿虚伪或不虚伪,矫情或不矫情,而是一整套的心理自我防卫机制从失调到再次归于平衡的过程。 在这个心理重建的过程中,过多的劝说没有意义,反而会营造出让她继续自责愧疚和无所适从的环境。 所以眼下的沈念安不需要干别的,就是蒙头打铁,日夜耕田,持续不断的输出。 过上几天,姜夫人自我完成了彻底的心理重建,沈姑爷的春天也就真正来临了! 第104章 世间良医难自医,处境窘迫难为人。 沈念安带着素锦往自己院子里走,两人边走边说话。 “姑爷,你真的把夫人劝回来了?” “哪里是劝回来的,明明是被我逼回来的……”沈念安对素锦就更不会私藏了,把这么做的缘由又讲了一遍。 可素锦再是心思玲珑,也很难完全理解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不过沈念安说的大概意思她倒是领会到了。 “难怪姑爷能把叶县令气吐血!”素锦笑道。 “叶惠中其实是个简单的人,性格方正,心有正气,虽然是个官迷子,但活的还算比较纯粹。如果当日换个人,我说的这些话就不一定有用。所以也是因人而异!” “姑爷和叶县令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姑爷倒是把叶县令吃的死死的!” 沈念安有些尴尬,现在闹了一个大乌龙,都没脸去见叶惠中,何谈吃的死死的! “素锦,你见过你家小姐吗?”沈念安转移了话题。 “见过的,小姐虽然年岁不大,但很漂亮,就是性子有些冷……” 素锦心里有些担心,就小姐那冷冷的性子,可别把姑爷给弄丢了!可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念安没有再说话,只不过就是验证下这个人的真实性。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姑爷,奴婢也是昨天才知道夫人从未成过亲,小姐居然也不是夫人亲生的~” 素锦似是随意的话,其实也是宽解沈念安。 可沈念安哪里需要她宽解!或者说他顾虑的点也不在此处。 “这话以后素锦可千万不要跟府里其他人说!”沈念安拍了拍素锦的手道。 “为什么?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夫人和小姐的真实关系,以后说不定……” 沈念安拦住了素锦的话:“素锦的心思我自然知道,但这是两码事。要说也是姜南溪自己知道,或者你家夫人自己去说……” “如果这府里人都知道了。就你家小姐不知道,真有一天回来了,她会是什么感受?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也不是她的错!” “姑爷~”素锦把沈念安的胳膊抱的更紧了些。 回到小院,沈念安就看到阿念带着沈春枝、黄雀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 “沈念安,你又胡搞,黄雀,去咬他!”阿念站在门口背着手颐指气使。 沈念安搓了一把老脸,这丫头真是的,完全是自己的冤家,老盯着我做什么?还让黄雀咬自己?可能么?那可是……卧槽! “汪~”黄雀如离弦之箭直扑而来。 沈念安转身就跑,这条狗不是跟自己很亲的么,前几天还一起饮马江湖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哈哈哈~,沈念安,你还敢不敢胡搞了?”阿念看着狼狈逃窜的沈念安哈哈大笑,沈春枝站在旁边幸灾乐祸。 “阿念,快让它停下,谢阿奴,你是死了吗?”沈念安气道。 谢阿奴尴尬的站在门口,我能怎么办啊,我也不敢啊!要知道自己就装死好了! “姑爷~,阿念,赶快把黄雀喊回来~”素锦急道。 “黄雀,把沈念安给我撵回来~” 阿念一声令下,黄雀竟然真绕到了自己后面,沈念安都看傻了,这狗这么通灵吗? “阿念,快让爹爹抱抱!”沈念安被追到门口就赶紧抱起了阿念,还不信你敢咬我? 黄雀到了近前果然一下就趴在了旁边,又恢复成了懒散的样子。 “阿念,你怎么使唤它的?”沈念安奇怪道。 “你不跟它玩,它就会忘掉你的~” “沈念安,你已经两天没有陪我了~”阿念的小手轻轻捧着沈念安的脸,眼眸中满是失落。 连着两句话,再加上那张略带忧郁的小脸,险些让沈念安心头一酸,泪湿眼眶。 自己说的千好万好,可到底还是忽略了阿念。 “爹爹对不起阿念,爹爹就是和素锦姨娘有点事,所以才出去了一下。今天爹爹哪儿也不去,就陪着阿念~”沈念安摸了摸阿念的小脸蛋。 沈念安说给阿念,也说给其他人。一旁的素锦汤都没喝上一口,就默默的背上了铁锅,以至于脸色微微泛红。 至于浇灌姜念卿的事业,也只能先暂停一下了。 “素锦姨娘,你不能和沈念安胡搞了,他得陪我~”阿念对于沈念安的扯谎极给面子。 “姨娘错了,阿念吃早饭了没有……”素锦看着阿念的模样,心头不禁一软。 “还没有,我在等沈念安!”阿念一把就搂住了沈念安的脖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旁边的沈春枝低下了头,两只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 沈念安看了一眼,本想说几句狠话,可到底也张不开嘴。 自己才十八岁,怎么就拖家带口的了呢? “春枝,回去吃饭了!”沈念安揉了揉沈春枝的头发。 在晨光里,沈念安左手牵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向院子里大步走去。身后留下的是阿念的笑声和沈春枝细碎的话语。 ----------------- 下午,沈念安陪着杨景初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喝茶,阿念带着黄雀在花园里玩闹。 “这丫头你真打算养着?”杨四郎看着远处的阿念问道。 “都叫我爹了能不养着么?”沈念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脑子里有些恍惚,阿念有叫过自己爹么? “你夫人没意见吗?”杨四郎奇怪道。 按他的理解直接收下当个下人养大倒是正常,哪有直接就收了当女儿的。大户人家的子女可不是随便收的。 “有什么意见?这不是更省事么,也不用自己生了。”沈念安笑道。 “……”这新奇的逻辑把杨四郎给堵了个没话说,这可真是太随便了。 “弟妹还没有回来吗?” 杨景初问的自然,但沈念安差点把茶杯摔掉。终于还是到了最尴尬的时刻,回来还是没回来呢? 杨景初这么问是有道理的。女主人的态度反映了对他的态度,女主人不愿意露面,那就说明并不欢迎他。 如果因为沈念安是赘婿就因此而轻视他,他有他的说道。如果说单纯就针对他,自然更是如此。他是弘农杨氏子弟,容不得别人这么轻视。 “杨公子,我家小姐前段时间出远门了,所以没办法和我家姑爷来见杨公子。我家夫人本是想来亲自招待杨公子的,可身体有恙,实在不便。请公子多担待!” 素锦出马了,但杨景初却傻眼了,为什么自己有些听不懂呢? 这些话并不奇怪,杨景初听不懂是因为和他上次在浮云渡获取的信息完全对不上,那时候念安可是夫人夫人的,到底哪个才算夫人啊? “念安,这……” 杨景初一脸迷茫的看向了沈念安,沈念安则在研究茶杯里水波纹理的变化规律。 “杨公子怕是不知,上次您在浮云渡见的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我家姑爷的夫人,奴婢说的夫人是小姐的娘亲,也是姜府的主人!”素锦赶紧介绍道。幸亏夫人上次戴着帷帽,要不然都圆不上了。 “哎呀,杨某失礼了!”杨景初惊的直接就站了起来。 世家最重礼仪,来到对方家中做客,拜访对方长辈是第一要务,结果他就这么晃荡了快两天。 当然这主要怪姜家这一家子太奇怪,看起来就没个明白人。昨天接风宴上也只说夫人,还以为就是念安的妻子。 “无碍的,是我没有对四郎说清楚,再说……”沈念安搓了一把老脸迎难而上,结果话刚说到半道就傻眼了! “杨公子客气了,昨天就听安儿说杨公子来访,但无奈身体有恙,未及远迎,还请杨公子海涵!” 姜念卿一身华服,在青禾和青竹的陪伴下穿过月亮门仪态万方的走了进来,脸上光彩照人,嘴角间笑意盎然,只是步履略显蹒跚。 沈念安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这个女人疯了不成,要你来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你捣什么乱?而且安儿是什么鬼? 老天,简直作孽啊!哪怕是沈念安已经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面对当下的场景也有些崩溃。这是什么修罗场?! 向来礼仪周全的杨景初也一时傻住了,关键这位姜夫人太漂亮,太年轻了。她女儿能有多大?这就和念安成亲了? “杨公子,这位就是我家主人姜夫人!”素锦到底伶俐,要不然场面就尬住了。 “弘农杨景初杨四郎见过姜夫人!”回过神来的杨景初急忙行礼。 “夫人!”沈念安行了一礼就低头装死,反正晚辈见长辈的严肃性是有了。 杨景初又诧异的看了一眼沈念安,你不是应该叫母亲吗? 沈念安:阿呔!那还能不能活了? 姜念卿看着低头装死的沈念安,心里乐开了花。臭小子,可算制住你了! 当然姜念卿来这里并非故意给沈念安添堵,但她不出面,就怕沈念安受了别人轻视。 而且看念安对杨景初很重视的样子,以后怕是不少打交道,想躲都躲不过去。 虽然现在心里的纠结依然存在,可有客人到来还得以大局为重,所以姜念卿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为的还是给自己的小男人撑场面。当然也不妨碍算一笔小账! “安儿赶快请四郎坐下吧!”此时的姜念卿气质雍容,一派大家主母风范,一言一行大方有度,连沈念安都有些佩服。 “四郎,快坐下吧!”被制住的沈念安有苦难言。安儿,安儿,你是怎么叫出口的?! “姜夫人身体可好点了?”杨景初虽然也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问候,谁让人家是长辈呢。 “无非是有些疲累罢了,安儿给我延请了名医,调养调养就好。四郎有心了!”姜念卿脸色微红。 “念安一片仁孝,姜夫人有福!”杨景初客气的回道。 “我家安儿很是孝顺,我都说不必了,他非放心不下。不过这名医倒是确有些门道,今儿已经大好!”姜念卿笑的端庄。 沈念安:〣(oΔo)〣这都说的什么鬼? “哦,念安请的是何处的名医?”杨景初有些好奇。 “安儿,我听你说那郎中叫什么名字来着,就记得好像有点奇怪。” 姜念卿嘴角含笑,一双亮亮的眸子就看向了沈念安。臭小子,让你欺负我,接招吧! 青禾无语扶额,夫人又开始玩火了!到时候还不是你受罪?真是又菜又爱玩! 第105章 浮生美酒夜光杯,一箭双雕射青天。 “夫人怕不是忘了,那何不愈哪里算是名医,顶多算个江湖郎中,而且图谋不轨。不是被咱们拆穿跑了么,夫人还是别再用这药了,万一有个好歹……” 沈念安表现的仁孝有礼,咬牙切齿的陪着这个胡闹的女人演戏。 “对对,安儿说的是,这何不愈真是可恶!”姜念卿忙躲闪了下眼神,这个小子眼神怎么跟刀子似的就往自己身上刮。 “念安,这是怎么回事情?”杨景初疑惑道。 “让四郎见笑了,说起来还是一桩挺离奇的事情,怕是你听了都难以置信。改天我再给你细讲!” 现在被搅进大案里,沈念安自己身份的那档子事情倒也不用瞒着了。再说杨景初在这里怎么也得待一段时间,想瞒也瞒不住。 “刚才看四郎有些诧异,莫非是我来打扰了你们?”姜念卿的笑容恰到好处。既有长辈的威严,又不乏亲和力。 “哪里,实属晚辈冒昧,晚辈没想到姜夫人竟然如此年轻~”杨景初如坐针毡。 年轻的见过,漂亮的也见过,朋友的丈母娘也见过。但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就没见过,属实开了眼了。 “四郎过誉了,我家安儿要是也能像四郎一般会说话就好了~”姜念卿的笑容如牡丹盛开。 沈念安恨不得自己聋了,你还叫上瘾了是吧?可能怎么办?自己都没插话的余地。 “夫人别逗姑爷和杨公子了,杨公子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不了解内情。杨公子与我家姑爷相交甚笃,也不瞒杨公子……”姜念卿的贴身大丫鬟青禾接过了话茬。 但沈念安又是一激灵,不瞒啥啊?可别瞎说,自己只是有些难堪,大不了事后报仇就是。但要真说出去就成笑话了! “我家小姐其实是夫人的养女,比夫人也小不了多少。只是我家夫人不想让小姐知道过往的遭遇,所以才一直瞒着。杨公子他日若是见了我家小姐,也莫要说露嘴……” 姜念卿之所让青禾解释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和沈念安的关系自然是诱因,但说到底这事也不是瞒着所有人。 圣人、总督甚至叶惠中还能不知道吗?要不然谁能不奇怪?只不过大家都瞒着不说而已。真正瞒着的也就府中大部分下人和姜南溪自己而已。 “原来如此,姜夫人大善,是晚辈鲁莽!”杨景初急忙致歉。 这姜家到底啥家庭,按这意思没一个亲人啊,强凑了一家子?念安还真是有福。 “无碍的,我比安儿只大了几岁,四郎也知道,你们男儿好面子,安儿叫不出口,我自己也不太习惯。所以安儿才随着府里人叫我一声夫人!倒是让四郎见笑了。”姜念卿解释道。 杨景初感同身受,确实太难开口了。虽然这么叫奇怪些,但考虑到沈念安赘婿的身份,倒也没什么问题。 要知道真正赘婿实际上等于半奴,就比如沈念安要怎么称呼姜南溪呢,不能是夫人,而是小姐。就如后世有上门女婿称呼自己妻子董事长一个道理。 当然家族和家族也不太一样,有的家族亲和一些,称呼上就没那么严格。或者女婿很出色,自然地位也高。从古至今,都是实力为尊。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 当然现在沈念安和姜念卿只是合理利用了这个身份来混淆视听,可没人敢把自家这位大爷当半奴。 “是晚辈失礼!我道念安为何能捡个孩子当做亲闺女,原来是受姜夫人言传身教。晚辈敬佩之至。” “四郎客气了,我家安儿心地善良,不说阿念那么稀罕的孩儿,就是对我也极为敬重……”姜念卿一派长辈架势。 一边的沈念安尴尬的笑了笑,抽空瞪了一眼姜念卿,你给我好好等着! 姜念卿被沈念安瞪的一激灵,浑身都打了个冷颤。完了,完了,好像自家小男人饶不了自己! “好了,你们两兄弟聊吧,府中备了晚宴,安儿到了时间莫忘了带四郎过来!”姜念卿起身笑道。 本身作为一个年轻女性长辈,她就不适合多待,露个面表达下诚意就够了。更何况现在肝胆俱颤,还是赶紧溜走算了! 沈念安和杨景初起身急忙相送,直到姜念卿不见了,两人才惊魂未定的坐下。真是人到成年,各有各的难! “念安,你岳母也太年轻了,那尊夫人……是杨某冒昧了!”杨景初赶紧止住了话头,惊讶之下差点又失礼,人家夫人的年岁岂能瞎问。 “哈哈~”沈念安尬笑了几声,你冒昧,我也挺难说,十六岁?感觉像是在犯罪! 沈念安也没管杨四郎的表情,而是让素锦拿过来一个小箱子。杨四郎看着有些困惑,这是要做什么? 就只见素锦打开箱子,又揭开了里面一块精美的绸缎。当杨静初看着那中间静静躺着的透明琉璃瓶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沈念安从小木箱里拿出酒瓶摆在了桌子上,瓶子中那清澈的酒液晶莹剔透。 “念安,这是?”杨静初感觉嗓子都有些粘连。 “这是特级浮生酒!”沈念安笑道。 “我是说这个……这个!”杨景初指了指瓶子,现在什么浮生酒已经吸引不了他了。可怎么会有这么透明无色的琉璃,而且居然是这么大的无色琉璃瓶。 杨景初走南闯北的见识不少,但沈念安今天拿出的东西仍然是把他震惊的够呛。 “你说这个啊,这个是玻璃,比琉璃更加精纯,也更加珍贵!” “所以你拿来装酒?”杨四郎惊愕的看着沈念安,还以为你不知道它多珍贵呢! “好酒当然得配好瓶,四郎前来恐怕也不只是看我那么简单吧?既然来了,我怎么能没有诚意?”沈念安笑道。 “瞒不过念安,我此来确实是看你,也确实是为这酒。念安既然能有此酒,并且也开了酒馆,这酒不会一直私藏吧?” “所以我这不是等着四郎来呢么!” “咱们是兄弟,也不用这么贵的礼!”杨四郎说着就想拿过酒瓶细细的把玩一番。 结果沈念安把酒瓶挪到了自己身边,对着杨四郎笑道:“四郎也说了,咱们是兄弟,所以兄弟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杨四郎尴尬的缩回了手。 “四郎是门阀杨家的人,家中应该能与圣人搭上关系吧?”沈念安问道。 前几天状告萧复不管不顾的,没想过以后怎么办。所以现在得尽力补救一下。 作为长的与萧复一模一样的人,在这个皇权时代,他太容易被搅和进去了,搞不好真做了萧复的替死鬼。反正不也差他一个。 “念安是想把此酒献给圣人?”杨四郎杨景初一点就透。 “四郎说的是,我献给圣人可不是为了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而是想着和四郎做一番大事。” 杨四郎眨了眨眼睛,你说的再好不还是为了攀权附贵么,要不送给圣人做什么? “四郎也知道我有这酿酒之法,虽然现在产量不高,但我会想法子提高,我想和四郎做件大买卖。但四郎也知道,从无到有哪里能那么容易?” “所以我想把此酒献给圣人,一方面是体现一个百姓对圣人的敬意,另一个方面也是想获得一个御酒的名头。这样咱们的买卖也好开张!” 当然沈念安在这里面的私心他并没有讲,怎么能在一个谋逆大案中保全自身?让圣人知道自己的态度和价值就是其中一条路,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 同时,这瓶酒能不能到圣人手中,或者杨家能不能办到,这些问题的结果也是沈念安对杨家的试探和考察。 “好好,念安直言不讳,是兄弟也。念安放心,制酒之法是你的,其他的事情让我来,自是不能让你吃了亏!”杨景初笑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这种酒有多少?”杨四郎问道。 “酒倒是还有,可这瓶子是天下绝品。要是那么容易,我又何苦如此小心?不过万事总有解决之法,日后有转机也说不定。”沈念安说的很淡然。 杨四郎看着沈念安平淡的表情,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跟聪明人打交道心也累啊,这一个钩接着一个钩的,不上钩都不行。 “念安能为此事费心,我又岂能让念安的苦心白费?念安放心,此事我杨家必定尽力而为,念安的名字也必将直达圣听!” “我就知道遇见四郎必是我今生之幸,四郎也放心,我沈念安也必不让四郎失望!”沈念安笑着将酒瓶推给了杨四郎。 “我跟清溪县令叶惠中说过,三年内我让他从县令做到知府,今日我也要说,三年内,我让四郎富甲天下!” “念安此言当真?”杨景初惊愕道。他当然知道沈念安有私藏,但光凭这酒和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玻璃,杨景初就不能不信。 杨景初倒也不在乎是不是富家天下,而是在乎通过富家天下在杨家占据的地位,以及在大黎所能拥有的名望和势力。 “四郎面前不说假话,明日四郎就跟我去看看清溪工商总会!” “清溪工商总会又是什么?”杨景初感觉好像自己也没见过太多世面,在沈念安这里新鲜东西总是一个接一个的。 “四郎何必心急,总是要让四郎知道,我沈念安说的不是一句空话!” 沈念安看着杨四郎,仿佛如猎鹰看见了兔子。 自己心中有的是宏图大业,但自己懒得弄,也怕自己和姜家成为众矢之的,所以需要借助力量。杨家是,圣人亦是。一箭双雕。 而且杨四郎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高级打工人,无论是家世地位还是所拥有的经验都刚刚好。 一个杨四郎加上一个叶惠中,就是自己手里的两只猎犬! 杨景初被沈念安看的一激灵,赶紧装模作样的看起了瓶子,这沈念安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第106章 宜将趁酒言丑事,暂借幕色收残局。 初夏的小院里,晚风轻拂。 刚刚参加完晚宴回来的沈念安抱着阿念坐在小凳上,对面则坐着沈春枝。兄妹俩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 “哥哥,你要跟我说什么?”沈春枝的声音有点轻颤。一个孤女难免对周遭的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 “这个……你等我想一下!”沈念安尴尬的搓了一把老脸。 要说其他人勉强能糊弄过去,沈春枝和谢阿奴这里没法糊弄,他们知道的太具体了。对了,还有怀里的阿念,都拉着人家认娘了。 这都是造的孽,得一个个的纠正过来。要不然猛然在外人面前来一嗓子,自己有些受不住。 “我会离开这里的……”沈春枝努力的想让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沈春枝只有十二岁,但并不傻。从她的角度而言,从一开始就很难相信沈念安对她的善意,毕竟看起来完全没有缘由。 倒是恨意可能会有一些,比如自己指证他为杀人凶手,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如果沈念安一开始想想借助她来引出萧复,或者就是想培养自己替他报仇。 但随着谢阿奴这等绝顶高手的加入和萧复深不可测的背景,自己的作用几乎等于无。 那他为什么还要带着自己这个毫不相关的累赘呢? 又是什么话让他面对自己难以开口?在沈春枝脆弱而敏感的心里不言而喻。 正在搓着脸的沈念安愣住了,朦胧的醉意也瞬间散去了很多,眼眶里有难言的酸涩。 “姑姑,你说什么呢?”阿念奇怪道。 “阿念乖,你先进去找姨娘,我跟你姑姑说会儿话。”沈念安拍了拍阿念。 “那你不许欺负姑姑,不然我揍你屁股!” “不欺负,快去吧!” 阿念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屋里。 “春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这次的沈念安并没有暴怒,而是温言细语。 “我不想让你为难……”沈春枝嘟囔道。 “把头抬起来!”沈念安往前探了探身子,就强行的将沈春枝的头转正对着自己。 看着沈春枝躲闪的眼睛和满脸的泪痕,沈念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春枝,你想哪儿去了呢?对你,我从来没有为难的事。将你带在我身边是,让你叫我哥哥也是……” “没有人能把我们兄妹俩分开,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胡思乱想。我说过的,我走到哪儿都一定会带着你。”沈念安擦去了沈春枝眼角的泪痕。 “为什么?”沈春枝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定要带着我?我已经没用了……” “大概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孤单的那一个,有一个共同的仇人,还都姓沈……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我是你哥哥啊,你叫过的,不是么?” 沈春枝看着沈念安那双真诚而温柔的眼睛再也绷不住了,喊了一声“哥哥”就扑进了沈念安怀里。 “傻丫头,以后大胆点,不用害怕,就算这天地抛弃了你都没有关系,因为你有我,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沈念安抚着沈春枝的头发安慰道。 “嗯~我就是刚才好害怕你不要我了~”沈念安耳边是沈春枝浓重的哭腔。 “不会的,只有我们家春枝不要哥哥的时候,哥哥一辈子都不会不要春枝!别哭了,都多大丫头了!” 沈春枝趴在沈念安肩膀上哭了一阵子,总算是好了些。 “那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沈春枝揉了揉鼻子。 “啊?这个……怎么还脸都擦不干净呢,还动不动用手,这么大的姑娘了……” 沈念安一边吐槽一边拿出手帕把沈春枝的小脸擦了一遍。经过两三个月的调养,那个山野的小丫头也已经开始慢慢蜕变,初露峥嵘。 沈春枝就蹲在沈念安身前闭着眼睛一动也没动,任由沈念安擦拭着她的脸,但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比灯火还要耀眼。 “春枝,要不我们还是接着聊刚才的算了……”沈念安收好了手帕。 “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去了!”起身的沈春枝气道,自己可不会再哭了。 “说说,你坐下,那个……就是你知道夫人为什么不跟我洞房么?”沈念安又搓了一把老脸。 “她不是说她水大么,对你不好!” 沈念安胳膊肘从膝盖上一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水大是水大,对我也没什么不好。但不是那个原因~! “其实不是那个原因,是咱们搞错了。姜夫人并不是哥哥的夫人,她女儿姜南溪才是。可是我一开始不愿意当赘婿,然后又误会她是……” 在沈春枝震惊的眼神中,沈念安还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的讲了一遍。 “可是没人说他们家有个小姐啊~” “说是离家出走两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哥哥,要不我们离开姜家吧,姜家太欺负人了,让你守活寡。而且还不知道他们小姐什么样~”沈春枝不乐意起来了。 “春枝,你读书读的啥啊,男人能叫守活寡么?再说人家姜南溪才十六岁,都还没有见过面……”沈念安一脸便秘。 “那你不成童养夫了?” “沈春枝,你滚回去给我写字,有我这么大的童养夫么?”沈念安恼羞成怒。 ----------------- 黑夜如墨,但姜府的一个房顶上叮当乱响。 “公子,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还非要到房顶上来说?这黑灯瞎火的,人家还以为咱们干嘛呢!”江湖大侠谢阿奴居然感觉这黑夜也挺可怕。 “能干嘛啊,不就是叫你上来喝一杯么?” “人家都是月亮下面喝,谁会在黑咕隆咚的喝酒?而且你不是刚才跟杨公子喝了么?” “因为事情有些变化,估计你可能又要叛变,所以我就想黑灯瞎火的说,那样就算你叛变了,也不会看见我悲伤的眼泪!” 谢阿奴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不是,自己怎么还老叛变呢?而且你这说的也太煽情了! “公子,我都说了,不管怎么变,以后我肯定不会再那啥了……而且你说的也太难听了!” “这次不一样……不是,你坐的那么远干啥?”沈念安奇怪道。 “我害怕!”谢阿奴犹犹豫豫。 “谢阿奴,你要点脸行么?你一个江湖大侠会害怕?” “我不是害怕天黑,是公子今天晚上有点奇怪……反正我肯定是不行,要不我给你叫徐冲?” “赶紧滚过来,说完了我还要回去呢。” “到底说啥啊?又有一个沈念安?”谢阿奴心惊胆颤的往前凑了凑,这黑洞洞的真的是! “倒不是,这次是我夫人变了,姜夫人不是我妻子……” 房顶上一阵叮里当啷~,然后“哐”的一声! “谢阿奴,你人呢?”沈念安瞅了一遍啥也没看见。 “公子,我滑下来了,你稍等等,你刚说的啥?”房顶下面响起了谢阿奴的声音。 “谢阿奴,你是不是不行了?你好歹江湖大侠,怎么这么废?” “公子啊,到底是我废,还是你们太奇怪?哪有一会儿丈夫变了,一会儿妻子又变了的。”重新飞上房顶的谢阿奴不可思议道。 “反正姜念卿不是我夫人了,你就说还会不会留下吧?给我个准话,要不然我睡不着觉!” 谢阿奴一脑袋浆糊,世界上奇怪的事情都凑到姜府了么?而且你都又搂又抱的好多次,现在说不是你夫人?这不闹呢么? 我守护的是姜家女婿,你要是连这个身份都没有了……哎,不对啊! “公子忒小瞧人了,我谢阿奴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可能叛变!” “行吧,那我就放心下来了!” “那公子的夫人是谁啊?”谢阿奴疑惑道。 “叫姜南溪,是姜念卿的女儿,现在也不在家,说是离家出走两年了……谢阿奴,你怎么又下去了?” “哈哈~公子真是我们男人的楷模啊~”灰头土脸的谢阿奴又重新爬了上来。 简直太逆天了,和人家母亲不清不楚的,结果你现在说是人家女婿? “公子,我说实话,你跟姜夫人很配啊,就算姜夫人有个女儿,她女儿才多大,怎么可能嫁你呢?”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可没办法,搞误会了……”沈念安只好趁着夜色给谢阿奴讲了一遍这离奇的事件。 “公子,为什么你身上尽是这种离谱的事情?别人八万年都遇不上一回,你这是一月一件啊!” “我还想知道呢,可你说哪一件事情怪我啊?”沈念安仰头喝了一口酒。真就是离谱到家了! “所以你实际上是跟姜夫人一起了?”谢阿奴八卦之心大起。 “男儿敢作敢为,况且我们俩确实互相钦慕,可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心中无愧,但人言可畏,所以也没法光明正大……” 沈念安告诉谢阿奴自然有其原因,不光是人家武功最高,还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说白了也瞒不住。反而很多时候还需要人家遮掩。 “这倒也是,就是姜夫人受些委屈!” “受点委屈也比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强。这件事情就你们几个贴身之人知道,你明白我意思么?” “谢公子信重,谢阿奴必守口如瓶!”夜色里的谢阿奴眼光透亮。 “行了,我得赶紧回去哄阿念睡觉去了,你自己喝吧……” 沈念安消失在了夜色里,谢阿奴回身灌了一口酒满脸感慨,人家这赘婿当的,开了眼了! 第107章 一口甜,一口苦,口口皆如砒中蜜。 姜念卿好害怕沈念安再来欺负她。不说他正是年轻贪慕的时候,就白天让他陷入尴尬的境地,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自己的身体还没好不说,就心里的愧疚与不安哪里能那么容易过去? 所以在晚宴结束后姜念卿就慌慌张张的回了住处,甚至都没敢跟沈念安多说几句话,就怕引得他心火再起。 回到房间便开始晚间沐浴,可不知不觉,就比往常用了更多的时间。不光洗了很久,更是用了很多的香膏和花瓣。 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自己只是为了放松一下,只是稍微用了点心思而已。她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 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把念安喜欢的地方洗了又洗,甚至有一瞬,都能想到他爱不释手和痴恋的样子。 忽而惊醒,姜念卿羞愤不堪。自己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念安给自己施了法,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等到洗完澡,姜念卿又心惊胆颤起来,那个臭小子就跟野牛一般,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她都快要窒息了,他还来! 然后她躲在床上都止不住的发抖,就怕突然听见念安的声音,就怕那门突然被打开。 她担心着,可心底里也期盼着。她不想承认,可这样的期盼却慢慢盖过了担心。 她开始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看到卧室的门被推开,她想她那个十八岁的男人趁着夜色而来。 但慢慢的这种期盼变成了失望,那扇门没有开,那个声音也没有响起,而夜色却越来越深沉。 她蜷缩在被子里,复杂的思绪止不住。既羞愧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人,又怨念那个小子肯定是玩腻了。所以就不珍惜了! 然后慢慢的,前两夜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回放,那些在当时来不及体会的细节一幕一幕的闪现在脑海,也点燃在她的身上。 当时的难堪和羞愤已经渐渐淡去,只留下缠绵的情丝,一丝一缕,都让她感觉那一刻原来是如此美好。 姜念卿一会儿自责,一会儿羞愧,一会儿哀怨,一会儿想念。从没有想过一个晚上能这么难熬。 这些涌动在心里的情绪随着天亮让姜念卿更加难堪,她把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夫人这是昨晚没睡好么?”青禾拉开被子看着黑眼圈明显的姜念卿奇怪道。 “嗯,又做噩梦了!”姜念卿支支吾吾。 那些心里难言的心思连自己都无法直视,更不敢说给别人,哪怕是贴身丫鬟。 “我看夫人是想姑爷了吧?“青禾无情的揭穿了姜念卿。 什么噩梦,噩梦是脸色惨白,你看看你现在,脸红扑扑的跟桃似的。 “哎呀,我才没有想那个坏东西!”姜念卿羞愤的又拉起被子盖在了头上。完了,真没脸见人了! ----------------- “念安,你说还有一个长的跟你一样的人,而且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来路?”杨景初站在大街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念安,脑瓜子里嗡嗡的~ “对啊,而且萧复还是个反贼,现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沈念安转头轻笑道。 别人家来个投资人或者客户,都是捡好的说,沈念安可好,把自己的麻烦抖搂了个干净。 有诱惑,也有风险,就看你杨家和杨景初怎么选? 如果惧怕于自己的风险,那就是故友间的偶然相逢又告别,沈念安也无怨念。如果说想要一起做事,那这个也同样是给杨家的考题。 当然杨家也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以此大势来对沈念安和姜家强取豪夺,那就看看喽!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还真见过何不愈和萧复的悬赏令,看过后也就忘了,没有想到与你有关系!”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那鬼画符要能与我联系上可就太逆天了。 通常情况下,人的特征很明显,那种悬赏令才有用。比如脸上一个大疤瘌,嘴边一个大痦子。或者查验的时候,罪犯心虚自己露了底。否则很难。 像何不愈那样的老头也相对比较容易些,岁数越大,个体特征也就越明显。但对沈念安和萧复而言基本没用。 “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杨景初就算是见多识广,脑子也快宕机了。 “可不是么,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那姜夫人知道么?”杨景初往沈念安身边凑了凑。 “咋不知道呢,就是通过揭穿那个江湖游医何不愈,我才确定了自己确实不是那个萧复。姜夫人自然也知晓,这些人也都知道……”沈念安指了指跟着自己的几个人。 “那她就没想法?没说什么吗?”杨景初又问道,毕竟这事儿可太大了。 “四郎这话说的,难道姜夫人会因为一个杀人犯没当成姜家女婿而后悔吗?” “倒也是……念安,你这事儿真不是开玩笑?”杨景初仍然难以置信。 “杨公子,我家姑爷的这些事情都是我们亲眼见过的,就因为这事我家姑爷还被那叶县令关了好几天……”青颜气道。 “沈念安,你疼不疼?”骑在沈念安脖子上的阿念低下头扒拉着沈念安的脑袋。 “叶县令只是把爹爹当嫌疑人关了几天,又没有打板子,怎么会疼呢?”沈念安笑道。 “阿念你不知道吧,你爹爹当场都把那叶县令气的吐血了~”青颜想起来就痛快。 青颜和阿念在说笑,但杨景初的脑子却是炸开了锅。 昨天晚上拿到的那一杯天下绝品的浮生酒是如此的烫手,以至于让他几乎魂不附体。 一个说不清楚来历,但身怀奇才的人。两个长相几乎相同,却不是亲兄弟的人,更可怕的是现在沈念安还搅和进了女帝逆臣的谋反大案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跟他长的像的萧复。 光是一件,就让杨景初心神俱震,遑论这么多件,件件要人命。 就算他是杨家子,此时也感觉站在悬崖边上,风云激荡,惊涛拍岸。 “四郎,走吧,带你看看清溪工商总会!”沈念安拍了拍呆愣的杨景初。 沈念安没有问杨景初还敢不敢跟着他,也没有问他怎么想,亦如闲聊一样。 成年人的世界不要刨根问底,非必要也不要将人逼到墙角。听其言,观其行就好了!杨景初有他和杨家的选择,沈念安亦是。 被拍醒的杨景初尴尬的笑了笑:“念安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这大千世界千奇百怪,也正是因为有这些新鲜事,人生才不至于那么无聊!” 杨景初看着风轻云淡的沈念安,也不得不感慨,这位心真是够大的! “你就把这个清溪工商总会建在县衙对面?”杨景初看着一地正在修建的房间吃惊道。 自己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清溪工商总会就是个商会吧?不上台面的玩意,你搁这挑衅人官府?就是杨家也不敢这么搞啊! “四郎,你说这天下做什么最好发财?”沈念安并没有直接回答杨景初的话。 “念安以为呢?”杨景初心里有答案,但现在自己的思路跟不上沈念安,所以更想知道沈念安怎么说。 “其实很简单,官商勾结,资源垄断,当然还有标准定义……” 杨景初一口老血,做是这么做,可这话能光明正大的说么? “我建在县衙对面,这是一种借势。有了这种势,清溪工商总会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商户,然后就会形成自己的势。有了这个势,我们就可以垄断资源,定义标准……” 好家伙,明明就一个商贾之道,可看人家挥斥方遒的样子,像是治大国的宰相。 杨景初一时有些汗颜,与自己相比,人家好像更像个世家子,天下万物皆在胸中。 “当然了,建在这里,确实是为了官商勾结的时候方便一些,就一条街的事儿。”沈念安笑道。 “这人家能让?”杨景初奇怪道。 “四郎这话说的,法无禁止即可为,我大黎律法有不让在县衙对面建商会的条文吗?更何况清溪工商总会将致力于发展地方经济,改善民生……与地方官府和谐共生……” “……”杨景初想说两句,可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此时他终于体会到了别人在他面前喏喏不能言的感受。人家这一套一套的,小词更是讲究,通俗但不浅薄,格局更是宏大。自己原本的那套好像上不了台面。 “念安说的前两项我倒是能理解,这标准定义怎么讲?”杨景初转移了话题。 “所谓的标准定义其实就是话语权,从小处讲,一件平常睡觉的床,我们有罗汉床、架子床、拔步床等等。所谓这些分类就是定义,比如什么样的床才算拔步床?……” “由此我们可以对新出现的事物给出标准,并对旧有的事物重新定义标准。比如我在床上安装一个书架,我们定义为书生床,安装一面镜子,我们定义为美人床……” “但实际上可以将这个概念无限外延,依靠着官商一体和资源垄断,以及清溪工商总会的领先优势,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有作为……” “比如七夕节,我说这个日子未婚的男人应该互送女方一束鲜花和一枚戒指表达钦慕,代表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通过不断地引导和教育,有一天不需要我们出面,百姓就会自动服从和跟随。你要不送一枚戒指,你就不是真心,这婚就结不了。实际上呢,它什么用也没有。” “当然这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通过话语权和标准制定,来定义百姓的生活方式、商品形态、商品价格等等,从而拉动消费需求和商业流通……” “光是这一天新增加的消费需求就可以带动一县乃至一州的经济。在这其中,官府受益,因为增加了税收,稳定了民生。商家受益……百姓受益,因为手里有了更多的钱……” “为什么叫总会,而不是工坊?那是因为我们要通过先期的生产拓展建立一系列的标准,并最终脱离实际生产,将生产权让渡,依靠标准来获得收入和管理商业秩序!” 就是跟着的青颜、谢阿奴、徐冲等人都听麻了,万万想不到普通的商贾之道居然有这么大的门道。更别说杨景初了。 虽然里面很多话还是半懂不懂,但大体意思还是能够理解的,这还是商贾之道么? 这是一卷徐徐展开的宏图远志!这是一幅从未敢想过的广阔天地。更进一步的甚至都不敢想。 杨景初感觉从没有过的刺激,也从未有过的纠结。 无论是昨天的绝品酒具还是今天的学识,都让他意识到沈念安绝对是个巨大的宝山。 但问题是这座宝山又充满了危险,甚至一个不小心,不光自己,连杨家都得搭进去。 左边是无尽的诱惑,右边是万丈悬崖,就算杨景初闯荡多年,也从未踏入过如此复杂的局面,更是从来没有过这么难的选择。 “青颜,把书给四郎!”沈念安笑道。 书?什么书?愣头愣脑的杨景初醒过神来,就看到自己手里已经捏着一本书,书名是《震惊:按这套方法,从百姓做到天下首富竟然只用三年》。 “明府,你和许县尉干嘛去呢?”沈念安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叶惠中问道。 叶惠中老脸一黑,没想到又被这个竖子逮个正着,气呼呼的甩着袖子就走了过来。而且你当本官是什么人?大呼小叫的! “沈姑爷,我和明府刚把几位上官送走。”许令回道。 “这就是完事了?”沈念安惊道。 “该问的也都问完了。过不了多久,这案子就到圣人那里了。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吧,别没事瞎晃荡!”叶惠中气道。 “这话说的,明府,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是弘农杨氏的杨景初,杨四郎!”沈念安介绍道。 “原来是明府当面!杨景初见过明府!”杨景初一下就认出了叶惠中。 “杨公子好,哎,你这是什么书?”叶惠中看着杨景初手里握着的书,总感觉似曾相识。 “这是念安……”杨景初有些尴尬的看向了沈念安,刚才还懵逼着呢,也没顾上收起来。 “没事,明府是自己人!”沈念安随意的说道。 叶惠中接过书一看,老脸就是一黑,你就不能换个名字么?随意的翻了几页,倒要看看这个竖子又胡写了些什么。 卧槽!叶惠中麻了,书名你好歹改了几个字,里面你是一个字都没改啊! 第108章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大江如一条奔腾的狂龙,将大地分成了南北。而扬州就如龙眼一样镶嵌在大江北岸。 前朝修建的邗沟自扬州蜿蜒而起,一路向北,直抵京都,宛如一条绿色的绸带,将江南的花红柳绿、旖旎风光,通过这悠长的水道送往北方。 所以扬州不仅汇聚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还吸引着文人墨客和江湖英雄,更不用说脂粉铺长街,佳丽饶城郭。 十里长街市井连,九曲桥上看神仙。神仙在何处?在清风明月楼,当今江南最负盛名的青楼。 清风明月楼之所以能艳压扬州,就因为两位当家花魁许清风、苏明月风华绝代。无论是姿色还是才情都声名远播。清风明月楼也因此而得名,可见其盛名。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月色下的花街柳巷正绽放出最鲜艳的色彩。嬉笑怒骂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江南的春色已经退去,但扬州的春色四季常在。 清风明月楼与其他青楼相比,反倒没有那么热闹。高大的前楼像是在月色里盛开的牡丹,孤芳自赏。 虽然清风明月楼是青楼中的翘楚,但也并不缺操持皮肉生意的姑娘。之所以没那么热闹,只因为一个字——贵。 在这里过一夜,他处就能过一月。别说是寻常百姓,就好多文人士子和江湖豪客都不敢来。好是好,但要不起! 但此刻,一个年过五旬的老汉却拄着一根长拐,背着个药箱来到了清风明月楼。 通常情况而言,正经的达官贵人和熟客是不走前楼的,也就只有新客或者专门图一夕之欢的客人才来前楼。 “吆,这怎么还来个郎中啊,是哪位姐妹请来的么?”一个正在送客的女子惊呼道。 “老郎中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莫不是把我们姐妹忘了个精光?”也有女子直接就围了上来,主打一个自来熟,见谁都是旧情人。 “你这身子骨还行不行,别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老郎中,人家心口疼,要不你进屋给人家看看,就是这儿,哎呀,你往哪儿看呢~” 姑娘们围着老头调笑不断,老头虽然举止有些尴尬,脸色倒是淡然。 “老丈瘾头还挺大,可别把命搁在这儿了。我跟你说,这儿的姑娘可是敲骨吸髓啊~”正出门的一个汉子扶着腰调笑道。 “武大郎,你个夯货,都快把奴家弄碎了,还说这等丧良心的话~”旁边的女子佯怒道。 “哈哈~要不是明儿我得去河中,必然还饶不了你!”武大郎哈哈大笑,显然对女子的话颇为受用。 “美得你~”女子一巴掌就把武大郎拍出了门外。腌臜货也不知道哪儿寻摸来的银子来这里装大爷。一身臭汗,脏死了! 花红柳绿中白花花的一片晃得老头眼花缭乱,一声声的娇呼声更是差点把耳朵里炸了窝。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姑娘们这才收了神通。 “贵客看中我们哪位姑娘了?” “老朽想见见清风姑娘一面!”老头这才算清静下来。 “你老说什么?”半老徐娘的都知显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这个老郎中心还真是够野的,连咱们都瞧不上!”不等老头回答,前面的姑娘已经娇笑声一片。 “老朽想见清风姑娘一面,劳驾都知通传!”老头重复道。 “贵客可知我们家清风姑娘和明月姑娘是清倌人,往来客人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和风雅人物,谈的也是风花雪月和琴棋书画……”都知也冷下了脸。 老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递给了都知:“请都知将此牌交给清风姑娘,清风姑娘定会见我!” 都知看到手里的木牌,这才慎重起来:“贵客稍候,清风姑娘正在待客,不一定有空。我先去说一声!” “劳驾!”老头拖了拖手才在旁边的子上坐下来,抬眼就看到姑娘们也正在退去。 “姑娘,你这病可不少时日了,得抓紧时间找个郎中开个方子~”老头轻声道。 “嘿,你个死老头子胡说什么呢?”落在最后的姑娘立刻急眼了。 姑娘话一出口,才知道莽撞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迎着周围异样的眼光讪讪的笑了笑。 “这个老头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咱们姐妹怎么可能得了病,我看就是这老头子想白玩~” 老头撇了撇嘴,老夫就是白玩也不玩有病的。不过倒也没再说话,就安静的等着。 ----------------- 清风楼是清风明月楼院子里最雅致的阁楼之一,也是当家花魁许清风的闺阁。 一个穿着青色外氅的女子匆匆从外面进到了中厅,伺候的丫鬟忙把女子身上的外氅脱下。转身间,一个沉鱼落雁般的美人便让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女子年约二十余岁,精致而细腻的面容白皙如玉,深邃眼睛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高挺的鼻梁添了几分娇媚,微微上扬的嘴角更是无限柔情。 这就是清风明月楼的当家花魁——许清风。 “小姐,你说会不会是何不愈?”丫鬟便忙便说道。 “还没见到人呢,一会儿不就知道了么?”许清风净了一下手便坐在了矮榻上开始调制茶汤。一举一动优雅从容,仿佛是画中人。 说话间,门外便响起了说话声。 “小姐,都知把人带来了!”说话的是守在门外的丫鬟。 “进来吧,谢过都知了!” 丫鬟忙推开,就把老头迎了进来。半老徐娘撇了撇嘴就离开了,这花魁的喜好还真是奇怪,根本摸不准。 “你是?”许清风愣住了,这人她不认识啊,怎么会有她的信物? “能不能先借姑娘一盆水,老朽先洗个脸。”老头尴尬道。 “你这个老头,你把这儿当什么地方呢?赶紧说你哪里来的木牌,说不清楚把你送了衙门治罪。”牙尖嘴利的丫鬟立刻不乐意了。 “给他一盆水吧!”许清风倒是同意了。 老头顾不上道谢,就忙着开始洗脸,旁边的丫鬟一脸戏谑,倒是要看你能不能洗出金银财宝来。 “何郎中好本事!”许清风看着洗完脸的何不愈笑道。 “何不愈见过清风姑娘!”何不愈直接跪在了地上。 “何郎中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官府找的没地儿躲了?奴家倒是真没看出来,何郎中原来是个杀人越货的狠角色!”许清风站起来围着何不愈打量了一圈戏谑道。 “让姑娘见笑了,那都是误会,老朽就一个郎中,哪里敢杀人?”何不愈脸色有些难堪。 “那官衙还能无缘无故的缉捕你?” “姑娘不知道,老朽这次是真找到人了,可是也引出了很多麻烦事……”何不愈抬起头无奈道。 “萧行古能有何郎中这样故友,当真是难得。十七年不放弃,还当真让你给找到了。另一张画像上的萧复就是那个孩子?” “正是,可老朽又把少爷丢了。我们本来是约好我先来过来,可没想到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少爷,反而老朽差点被官府抓住……”何不愈把最近的事情说了一遍。 “居然有此等离奇的事情?”许清风惊道,居然有个一模一样的人,还玩了一套李代桃僵的把戏。 “正是,那个竖子不但冤枉老朽和少爷,更是入赘了姜家,那姜家也是眼盲心瞎,居然把一个假货当成宝……”何不愈一顿抱怨,说谎水平突飞猛进。 “你确定那个假货跟萧行古没有关系?” “姑娘,没有人比老朽更清楚少爷一家,那个就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假货。”何不愈无奈道。 “你怎么知道王氏和她的小儿子不是萧复所杀?” “姑娘,少爷自小就生活在那里,虽说王氏刻薄些,可少爷心性单纯,还时常念叨故去的沈平,那几天也跟老朽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杀人。” 何不愈倒是想把杀人的黑锅按在沈念安身上,可惜整个故事变动就比较大,超出了何不愈的能力。所以只能尽力撇清。 许清风听了何不愈的话倒没有立刻说话,那双原本有些忧郁的眼睛精光四射,当真是有些意思。 如果人真的是萧复杀的,还真是一个意外之喜。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就更是有趣。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找人?我记得何郎中当日可是硬气的很!现在知道找我了?”许清风回过身来笑道。 “老朽惭愧!”何不愈头伏余地。 “何郎中现在可想清楚了?” “当日是老朽不识抬举,还请姑娘原宥!”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找不到还好,要是找到了,你就再也护不了他了。官衙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但以我看,希望不大。如果官府真抓到了,早该有布告发出。” “老朽除了想请姑娘帮忙找人外,还想请姑娘出手除了那个假货。只要有他在,少爷就不能安生,他非要死咬着少爷不放……” “我就说么,何郎中人都找到了,怎么会又来找我,哪怕是又丢了,再慢慢找就是了。原来是让我杀人!何郎中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老朽和少爷今后全听姑娘驱使,万死不辞!”何不愈又低头道。 何不愈也有些无奈,两年前许清风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更是说要帮助他找萧家之后,并培养他。 可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好事?更别说他连人都没找到,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而且他也只想找到人并让他好好活着,所以他拒绝了。 何不愈也知道许清风背景深不可测,但无利不起早,他也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他是郎中,但不是傻子。这些人的来路他大概还是能猜度的。 但他现在没办法了,不说少爷完全没有踪迹,就是危险也时刻跟随着他。 而他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能做的事情不多,甚至可能随时丧命。 所以他只能来冒险,火中取栗。只要找到少爷,灭了那个假货,再图对策。 可惜那个汉子不听他的,非要回去问个清楚。要不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放心,委屈不了你们,萧复要真是血性男儿也该当报仇。可就靠你们俩么?如果他能不死,清风楼必定好好培养他,这都是你一个郎中不能给他的。” “谢清风姑娘!” “该找的人我会去找的,该杀的人我也会去杀的……”许清风轻轻的敲了敲案,那张原本娇媚的脸此刻却如寒潭深渊。 “何郎中,如果你此时离开,就当我们没有见过,我也不为难你。但如果你确定要我出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巨大的压力让何不愈感觉瞬间老了几岁,他想好了吗?一个简单的问题,居然让他有些心神恍惚。 第109章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夜幕降临,扬州美景便如画卷般徐徐展开。邗沟两岸,灯火辉煌,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宛如银河落人间。 月色下的九曲池也添了几分朦胧之美。湖面上,画舫轻轻划过,留下悠扬的琴声和姑娘的欢笑,为迷人的夜色注入了活力。与月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这几天的九曲池有些不同,因为迎来了一位真正的达官贵人,大黎淮王顾临弈。 顾临弈是当今圣人顾临川的异母兄弟,三十余岁,人生正值壮年,花花公子,喜好附庸风雅,风流倜傥,是一顶一的纨绔,以王爷之尊留恋在花船柳巷自是寻常。 但在早些年,顾临弈也是有过作为的。在圣人发动宫变时,比圣人小八岁的顾临弈就是圣人最得力的跟班。 虽然彼时才十六岁,但那也是十六岁的皇家子弟。能坚定的站在自己兄长一边就是一种态度。 更何况他还砍了一个人呢,虽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但也砍了不是么? 当今圣人登临帝位后,顾临弈便以圣人弟弟和在宫变中的作为被圣人分在了淮南为王,当今天下极富之地。 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能在淮南逍遥自在,也算是得偿所愿,蛟龙入海。 淮王府并不在扬州,而是在庐州。所以淮王便每年都要来扬州驻留一段时间。尽享风花雪月,不负一世风流。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所以风流的淮王殿下又来扬州了。 灯火通明的花船上,琴声昂扬而激烈,舞姬们正在跳着在大黎久负盛名的《将军舞》,花影缭乱间寒光点点。 将军舞根据坊间传闻是原左龙武大将军陆淮初年轻时候所创的剑器舞。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如今斯人已去,但他所创的剑器舞却成了大黎的顶尖风流,无论是烟花柳巷还是高墙大院都能见到将军舞的身影。 眼下的花船上正是如此,随着舞姬们曼妙的身姿闪转腾挪,凌厉的长剑如流光般穿梭在花丛间。 尤其中间一女,身材高挑,柳腰纤细而精致,虽是遮着玉面,但仍然能窥其美艳。在一群舞姬中如鹤立鸡群,妍姿艳质。一把长剑更是舞的矫若惊龙,翩若惊鸿。 随着女子的动作,坐在四周的男女看客们纷纷鼓掌叫好,呼声不断。 而在中间榻上坐着的正是淮王顾临弈。一身锦衣长袍,玉冠金簪下面容俊秀,气质不凡。微眯的眼睛里光芒游移不定,微勾的唇角将亲和力渲染的恰到好处。 “好好好,剑器舞的好,都有赏!”随着将军舞的结束,顾临弈拍掌大声褒奖,笑容如沐春风。 “多谢殿下赏赐!”带头的舞姬颔首答谢。 “客气的话苏姑娘就不必说了,本王已经是第三次见苏姑娘了,不知道有没有幸能得见真颜?”顾临弈玩味的笑道。 顾临弈所称的苏姑娘,正是清风明月楼的当家花魁之一,苏明月。苏明月尤擅舞蹈,见者无不惊艳。 光看苏明月的身姿就知道是绝顶的美人,要不然也不会赢得这偌大的名声,但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 清风明月楼给出的理由是谁能猜中其心,苏姑娘才会撤下面纱,并可做入幕之宾。但女儿家的心事哪儿那么好猜?反正时至今日,还没人入得了苏明月的眼眸。 越来越多的人觉得那就是个幌子,但架不住钦慕者众多,苏明月反而成了更加不可高攀的存在。 顾临弈虽是风流,倒也算是花场中的守礼之人,别人不愿,他便也不强迫。为了一个欢场女子有失身份。 “妾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在殿下面前献丑,请殿下恕罪。”苏明月颔首致歉。 “苏姑娘真是好大的威风,淮王殿下几次三番的来,都见不上你一面,难道你真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儿不成?”淮王旁边伺候的一个花魁娇笑道。 自古人心都如此,同样是欢场女子,老娘一天到晚嘴都笑烂了,更是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积液成丘,你凭什么装清高? “就是,别人也就是算了,淮王殿下这可是第三次来了,这面子苏姑娘还是要给的~”不断有女子附和。 “苏姑娘,淮王殿下自是心胸宽广,但你也该自重身份。”连陪着淮王的纨绔们也加入到了沈涛的队伍。 顾临弈依旧只是玩味的笑着,没有阻拦,也没有逼迫苏明月。 至于苏明月所说的规矩那是普通人的规矩,在淮王面前不值一提。看你就是给你面子。 “妾惶恐,妾面目丑陋,实在不敢惊吓殿下,请殿下恕罪!”苏明月直接跪在了地上。 “苏明月,你几次推脱,眼里还有没有殿下?咱们说破天也就是一玩物,殿下看中你,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还不晓得福分……” “姐姐这话哄骗谁呢,姐姐艳冠扬州却说面目丑陋,那我们姐妹还活不活了?” 苏明月被挤兑的只能低着头不言语。只希望这位淮王能如往日一般宽仁。 淮王是不是宽仁不知道,但有的人肯定是不能忍,平时慑于清风明月楼的威势没办法,但今天却是不同。 有女子趁苏明月不注意,就要一把撕下她的面纱,可是手刚伸出去,就见苏明月的目光像利箭般的直射而来。 女子心里陡然一哆嗦,慌忙就要收手,却见苏明月已经重新低下了头。是错觉么? 女子倒也是个狠人,心一横,手一伸,苏明月的面纱还是被一把就撕了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 但很快传来来阵阵惊呼,甚至有的人直接捂嘴呕吐。就连向来风雨不惊的淮王也急忙挪开了眼睛。实在是没心情再看一眼。 谁能想到艳绝扬州的青楼名妓苏明月竟然是一张麻子脸。这也就算了,脸颊上竟然还有一块丑陋的疤痕,从眼窝下都快歪到了嘴角,实在可怖。 “好你个苏明月,你一个丑婆居然充作花魁来惊吓殿下!” 撕下面纱的女子本身就抱着一搏的心思,哪知道今天天降鸿运,不接都不行,恨不能大笑三声,老娘要发达了! “妾请殿下治罪!”苏明月泪如雨下,伏地叩首。 顾临弈又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真真是可惜了! 要说这苏明月还真是会长,无论是白皙如玉的脖颈,还是光洁的额头,哪里会想到是个麻子。那如秋水般的双眸更是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 再加上一直遮遮掩掩,美艳之名甚至要隐隐压过了许清风,稳居扬州花魁之首。谁又能想到真实面目居然如此丑陋。 “是本王唐突了苏姑娘,罪不在你,快起来吧!” 淮王有淮王的风度,哪怕顾临弈想让苏明月赶快滚出去。甚至连刚才跳的将军舞都不能回想了。 “苏明月,还不快叩谢殿下,要不是殿下宽仁,你一介妓子一死都不能抵罪!”爪牙呼呵道。 苏明月道谢后急忙遮上了面纱,才又站了起来。只有那眼眸里曾经有过的骄傲已经荡然无存,只是有些悲伤与孤寂。 如果这样的情绪是在一位美人身上,必然引得不知多少人心疼。苏明月过去是,但现在不是。只是让人看着更加厌恶。 苏明月脸上的疤痕为何而来,淮王并不关心,风流王爷有风流的觉悟,他并不是来关心大众痛苦的,而是享乐的。 “把她给本王拉下去,打死了扔下船去。苏姑娘不愿自是有其缘由,何须你来败坏本王名声?” 撕下苏明月面纱的女子本来还等着褒奖,哪知道一瞬间就从天堂到地狱,甚至来不及呼喊,就被人拽了出去。 本来还想着今晚传扬这一切的青楼女子们噤若寒蝉,这个苏明月当真是好命。 “谁要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坏了苏姑娘的名声,本王要她的命!”顾临弈的目光威严的扫过在场之人。 “殿下仁善!”众人纷纷献上马屁。 一宽一严,顾临弈举手投足间便将皇家的风仪展示的淋漓尽致。 没有人会记得就在刚才,这位仁善的淮王一声不吭。或者知道了也不敢记得。 也许在别处,淮王还不好直接要人命,毕竟带来的麻烦太多。但一个妓子的命另当别论,更何况还赢得了更好的名声。 “给苏姑娘厚赏,全当本王的一点心意,请苏姑娘莫要介怀!”淮王礼貌的送出了苏明月。 苏明月出了船舱,伺候的丫鬟急便急忙迎了上来。 “小姐,淮王没有难为你吧?奴婢刚才看见他们把一个人打了个半死,又扔下了水,真是太吓人了……”丫鬟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淮王宽仁,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为难我呢?以后切莫瞎说。我们回去吧!”苏明月的淡淡的说道。 就当主仆刚踏上小船时,另一艘小船靠了过来,一位身穿黑色外氅的男人在护卫的保护下登上了大船,斗篷遮掩的根本看不清楚面目。 看来这位淮王也是闲不住的主。 船桨轻摇,划出一片涟漪,小船便慢慢的便消失在黑夜里。但身后的花船上依旧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苏明月驻足在船头,看着当空的圆月怔怔出神,眉眼里抹不去的哀伤与愁绪。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长安,你到底在哪里啊? 第110章 世界从来多变化,自有大道上青天。 “臣见过殿下!”黑衣人来到顾临弈身边见礼。 “原来是卫司丞,好久不见啊~”顾临弈笑道。 “本是早该赶来见殿下,可手头遇见了个麻烦的案子,所以才耽误了几天。请殿下恕罪!”来人正是太玄司司丞卫淙言。 “坐吧,看来现在是办利索了?”顾临弈让侍女给卫淙言倒了一杯茶。 “谢殿下,哪里是办妥了,这才刚刚开始,不过臣也就是个辅助而已……”卫淙言道谢后才坐了下来。 “哦,还有你们配合的案子?看来这事儿小不了。本王也是闲的发慌,能不能说说看?” “殿下,这……”卫淙言抬头看了看边上的人。 “你们都先下去吧!”顾临弈心领神会。 大部分人都退了下去,身边只留下几个护卫和侍女伺候,远处的琴声依旧悠扬,舞女依旧妖娆。 “二郎,这几个都是本王信得过人,不过是何等案子还需要避着人?”顾临弈奇怪道。 “殿下不知,这次还涉及皇家,是一等一的谋反大案!”虽然外人已经出去,但卫淙言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什么?”顾临弈不能不惊。涉及皇家,还是一等一的谋反大案,这哪个事情不吓人? “殿下可知道江宁公主在何处?”卫淙言并没有直接说谋反案,毕竟整个事情就离奇的很。 “看来二郎已经知道了。”顾临弈笑道。 顾临弈作为圣人的弟弟,姜念卿的兄长,怎么可能不知道姜念卿真实的状况。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那殿下知道公主给她女儿招了个赘婿吗?” “怎么,难道这案子还涉及本王妹妹?”顾临弈惊道。 “倒是与公主无关,可与公主新招的女婿有关。就在年初,公主从清溪县上河村招了一个赘婿……”卫淙言先讲了下沈念安李代桃僵成为姜家女婿的事情。 “有此等事情?”顾临弈惊的差点站起来,就算他是王爷,也从没有听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千真万确,可是下官一直不清楚,公主怎么会有个孩子?”卫淙言试探道。 “本王这妹妹心善,那孩子是她收养的,至于其他你也莫问了,事情比较复杂,你知道了也无益处。”顾临弈倒是把话说的明白,但也堵住了卫淙言的口。 “那人你见过?怎么样?”顾临弈接着问道。 “下官说实话,是下官见过最出色的年轻人。相当老成,思路严谨,就哪怕是我等坐了一屋子都不慌不忙……”卫淙言回道。 “那萧复呢?” “包括下官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跑到何处了。要不是这中间有过严谨的推理,下官都不相信能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如果王氏母子真是这萧复所为,倒还真是一个狠人。以子杀母的恶逆之案好些年没见过了。萧复,萧复,难道你说的逆案与此人有关?”顾临弈微眯着眼睛。 “正是,这里涉及到两个关键人物,就是沈平和何不愈。下官刚才只说上河村沈念安改名叫萧复,却未告知殿下缘由。其实这沈平是逆贼萧行古府上的护卫……” “你说什么,那萧复是萧行古之子?”顾临弈今天被惊的一惊一乍的。 虽然卫淙言还没有细讲,但以顾临弈的阅历见识和当下的说话场合,能想到这一切并不难。 “殿下敏锐,确实如此。那萧复实际上是十六年前由沈平带到上河村才安家落户的,那里有他的一个旧亲,也就是现在里正张山的父亲……” “这人倒是好大的胆子,连逆臣之子都敢窝藏!” “乡下人眼皮子浅,只顾亲不顾国家律法。不过如今事过境迁,人也早就不在了。” “倒也是,圣人早就下了特赦令,当年旧案中非关系重大者皆赦免。可既然如此,怎么又与逆案联系上了呢?” “殿下不知,如果这萧复一直在上河村生活自然无虞,但问题就是年前何不愈却找到了萧复,并告诉他的真实身份,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何不愈……何不愈,这名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顾临弈微眯着眼睛回想道。 “殿下,以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看,何不愈曾经是宫廷御医……”卫淙言提醒道。 “对对,尚药局的何不愈,何御医,那时候还颇得那个女人信重,跟萧家也走的近。那时候整个洛阳都乱糟糟的,没想到还有他一份。”顾临弈终于回想起来了。 彼时,这位王爷已经十五六岁,知道何不愈并不难。只是时间久远,再加上一个御医在皇家子弟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人物。才没有一下就想起来。 “那时候他就叫何不愈?”卫淙言怎么也没想到这何不愈居然没有改名换姓。 “正是,他本身在当时又不是主要案犯,实在微不足道。如果只是找萧行古的孩子,不改名换姓倒也正常。你们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人家当成逆贼了吧?”顾临弈看向卫淙言。 “属下不敢,更何况这逆案就是由那沈念安和上河村里正张山检举揭发的。殿下听我细细讲来……”卫淙言这才把萧复不光是逆臣之后更可能有别的阴谋的事情说了下。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这小子的心性倒是有几分狠辣,但不能因为人家消失不见了就把这些往逆案上靠吧?这会不会是那沈念安想要借你们的手把萧复找出来?” 到这里,顾临弈就没有想通关键关节,毕竟那种离谱的事情实在进不到脑海。 “殿下,下面的话臣不敢言!”卫淙言慌忙跪了下来,毕竟要涉及到人家奶奶了。 “你这是何必?太子对你信得过吧,本王就对你信得过,尽管直言。”顾临弈扶起了卫淙言。 卫淙言心里有话难吐槽,要是真信得过,自己至于是最后一个知道公主身份的吗?不过这涉及皇家隐私,卫淙言倒是也能理解。 “殿下有没有想过,何不愈只是一个宫廷御医,就算过去与萧行古有些情分,可是也快二十年了。但何不愈却多年不放弃,岂非常人可为?” “这……”顾临弈脑海里一下子就炸了锅了。 作为浩劫余幸,顾临弈才不会相信那些什么江湖道义,更何况何不愈就是个郎中。 单是这一点就实在不敢让人深思,如果开始有点情谊找一找倒也能理解。但近二十年啥都不干就找孩子,实在是解释不过。 如果刚才顾临弈觉得这些人有些杯弓蛇影,现在他也觉得这其中必然有问题了。 “所以那沈念安和张山推测,萧复极有可能是恭顺皇后和萧行古之子,这样才能解释的过去。但臣以为恭顺皇后当时年近古稀,怎么可能生子?但涉及逆案,不敢不慎……” 卫淙言在那边讲着,但顾临弈这边则是完全呆愣住了,脸色也急速的转黑。 “殿下也就听听就好了,以臣看这种可能性不大……”卫淙言故作轻松的安抚着这位王爷。 大不大的他能不知道么?虽然匪夷所思,但除了这种,实在无法解释。 “不……你知道圣人当时为什么发动宫变么?”现在的顾临弈脸色又迅速转白,甚至隐隐有汗迹。 “臣不敢妄加猜测,请殿下指点!”卫淙言倒也直接,这种事情他哪里敢猜测。 “那个女人那几年几乎都躲在上阳宫,外面就靠她那些狗腿子霸占朝堂。那时候圣人虽然也有些准备,但却没有下定决心。等到她老死也未尝不可,毕竟民心在顾。” “但有一天圣人去见了那女人一面回来就焦躁不安,最后才下定决心非动手不可,而且不能再拖延……”顾临弈讲起这段往事感觉仿佛就在昨日。 “为何?”卫淙言奇怪道。 “因为圣人说那女人并没有比半年前见过的时候更老,反而隐隐觉得好像年轻了不少。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原来已经花白的头发反而黑了不少……” “那时候圣人表面上对那个女人百般恭顺,所以也还能虚情假意的聊上几句。那女人告诉他自己还长出了两颗新牙。圣人还看过,确实如此!” “这怎么可能?”卫淙言的眼睛瞪的跟鸡蛋一样大,这几天的事情怎么一件比一件不可思议? “都能突然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多长出几颗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顾临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念安虽然说不清楚来历,但臣以为他只不过是失忆造成的原因。可暮年返老还童,实在是闻所未闻。” “二郎,你不觉得最近这些年,特别是近二十年,天下离奇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么?”顾临弈看向卫淙言。 “就以你们江湖而言,过去谁听过这么多高手?谁会知道人竟然真能飞起来?但现在呢?……吕春秋,李慕白,再到今日的南知也,竟然能一剑断山河。” “更别说其他好手更是层出不穷。就因为如此,带动大黎各地江湖人急剧增多,不管会不会的都拿把刀剑满世界晃荡。此等情景本朝之初可有?前朝可有?” 卫淙言也沉默下来了,太玄司不是一直就有,而是因为江湖人越来越多,功夫越来越高,不少高手甚至为非作歹才不得已成立的。 搅到事情里面犹然不知,但回头细想,现今的世界似乎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原来只不过就是寻常市井百态,现在?卫淙言也有些不好说了。 第111章 皇家权利多纷争,青楼王爷计如渊。 “殿下知道原因吗?”卫淙言求教道。 “说不好,要说这些年能够影响大局的也就前朝大乘八年的天变。” “天变?”卫淙言惊道。 “是啊,这件事情虽然过去了百年,但你应该是能知道的。” “臣也是听一些老人和翻阅案牍才知道的。据传当日天色赤红,星坠于野,整个北方赤地千里,不少坠石更是落入了河水和洛水,如鼎煮沸……” “也是从那时候起,清澈的河水便一去不复返了,成为了现在浑浊不堪、泥沙堆积的黄河!”顾临弈附和道。 “臣记得也因为此事,大禹天下彻底大乱,民怨沸腾,到处都有人揭竿而起。高祖皇帝以大禹失民心、遭天诛为由,吊民伐罪,才有我朝起始。” “不光如此,成也此事,败也此事。当日萧行古就是谎称从洛水捡到的天书,才让那女人有了名正言顺登基的借口……” “那天书?”卫淙言感觉口干舌燥。本不该问这些,可话到这里了,又止不住。 “什么天书?你找块石头本王给你刻一个,天授太玄司司丞!”顾临弈笑道。顾临弈怎么可能承认那女人登基的合法性。 “……”卫淙言有些尴尬,就不能刻一个大一点的官么? 自己的心不大,就想在太玄司司卿的椅子上安个家! “可是殿下,这都过去百年了,怎么会与现在的事情有关系?要真是天变影响,不该早就有了么?”卫淙言疑惑道。 “这本王哪里知道,也就是随便瞎想而已。否则最近几十年的变化实在是无法解释,总不能是永宁二年的蝗灾闹的吧?” “殿下说的是!”卫淙言讪讪的笑了笑,一个王爷说话也不怎么着调。 “要按照现在的情况看,以后反常的事情可能会越来越多。老百姓也会慢慢意识到,这天下已经早就不像过去那样了。” “臣这边的情况也能印证殿下的判断,这几年江湖人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就是太玄司也只能勉力为之。”卫淙言回道。 “那不正是卫司丞建功立业之时?” “殿下说笑了,臣但凡能有寸进,也是太子殿下和您的提点!”卫淙言托手致意,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吧?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些也不该是本王操心的,而是本王那位圣人兄长要操心的事情。”顾临弈驳回了卫淙言的升官请求。 过去生死与共,一起跟着发动宫变的兄弟,随着逐渐长大成熟,早已经不如往日亲密,开始各人有了各人的心思。 “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本王一向不掺和这些事情。倒是本王那妹妹这十几年生活的也太平淡了些……”顾临弈微眯的眼睛里精光四射。 “殿下这是何意?”卫淙言疑惑道。 “如果那个沈念安死了会如何?”顾临弈玩味道。 “殿下,万万不可,那是长公主的女婿,殿下何必掺和这种事情,又没有什么好处!”卫淙言劝道。 “对本王当然没什么好处,对太子有啊,太子殿下没告诉你吗?” “请殿下指点!”卫淙言忙低下了头,非得打自己脸是吧? “你是太子和本王的心腹之人,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你知道太子最想让哪个人消失吗?” “……”卫淙言瞠目结舌,还能哪个?自然是圣人啊。但这话他可不敢说。 “不是圣人,而是江宁长公主,本王的妹妹,太子的亲姑姑!” “这……“卫淙言万万没想到今天的谈话内容能这么劲爆。 “太子自小就与他这位姑姑不睦,因为他生母是那个女人指定的,所以不受圣人待见。他同样也是,自他生下来那些年,圣人就没怎么管过。” “那时候本王这位妹妹比太子大不了几岁,都是小孩子。但圣人把太多心思给了妹妹,忽略了自己的儿子,小小的心理怎么能不嫉妒?这一嫉妒就成了十多年的心病。” “要按圣人心中的想法,太子是决然无法成为太子的。但圣人刚刚发动了宫变,急需要世家名士支持,天下百姓认同。也就不好再针对自己的儿子。” “太子有名分,是圣人的嫡长子。所以圣人再是不愿,也还是封他为太子。但圣人现在春秋鼎盛,手段果决。太子是不敢有其他心思的。” “但身在这个位置上,怎么会没有想法呢?他想要有所建树,那他姑姑就是绕不过去的坎。圣人宠爱妹妹,对太子本就是威胁,他说一句,顶不上本王这妹妹半句。” “臣以前从没有听过太子与长公主不睦。”卫淙言也只能随便凑合了一句不至于冷了场。 “就是不睦也不会让你们知道。更何况本王这个妹妹过去就养个女儿,跟那老头子修个道,日子过的清汤寡水。太子就是有想法也很难实现,但现在机会出现了!” “殿下是说通过这件事情?” “对,你想想,如果公主招的赘婿同样是个逆贼之后呢?” “这……”卫淙言心里一惊。如果确实如此,那圣人就是再宠爱公主,公主也必将失势。 “所以殿下是想要除掉公主?”卫淙言感觉嗓子里干涩难耐。 “她是本王妹妹,虽然不怎么亲近。但也到不了那个地步。但除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婿,岂不是一举两得?”顾临弈笑道。 “一方面帮本王妹妹和兄长除掉了一个可能的心腹之患,另一方面也帮本王那侄子扳倒了亲姑姑。” “可沈念安有公主护着,他本人也不是好拿捏的主,身边还有个高手。万一处理不好,恐怕会惹得一身骚!” “不就一个高手吗?能有多高?还能是南知也不成?再找几个高手就是了。这些江湖人与其在那里打打杀杀的,不如做点正经事情,也好死得其所。” “可万一没成功,恐怕会陷入被动。”卫淙言顾虑道。 “有人知道是太子和本王主使的吗?就那沈念安,想对付他的人可不少。不能是圣人吗?何况眼巴前就一个。” “殿下是说萧复?” “对,刚才从你说的情况看,两边恐怕不能罢休。那萧复找人来杀人灭口岂不是很正常?”顾临弈笑道。 “殿下说的这倒是,那萧复已经收服了十多年前的江湖刀客聂信,更可能有别的势力。从道理上看能说的过去。” “嗯,就算没杀死也没关系。成与不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水搅浑。你们不是打算在洛阳找萧复的同胞兄弟吗?” “对,这事殿下可知晓?” “就据本王所知应该是没有,那时候萧行古势大,其子百日宴的时候,本王也去过,确实只有一个孩子,名叫长安。” “现在事情过去了十多年,恐怕证人也并不太好找,那就找几个能证明他有个双胞胎兄弟的证人不就好了?” “那时候就算他没死,还能脱身吗?本王那妹妹也不好跟圣人交代吧?”顾临弈仿佛是说一件平常的事情。 卫淙言心里一激灵,好家伙,沈念安要是死了,这个黑锅就背定了。要是没死,那就是萧复的同胞兄弟,同样跑不了。最关键的是公主也完了! “殿下对太子真是掏心掏肺!他日太子若是能登大位,殿下功当首位!”卫淙言恭维道。 “本王就是个闲散的人,只不过和他脾气投缘,能帮一把是一把,到底能不能让他稳住太子的位置,还是要靠他自己。” “具体要怎么做,还请殿下示下!”卫淙言拱手道。 “你卫淙言连这么点事情也定不了么?那你在太玄司司丞不是白当了?” “臣汗颜!” “放心去安排吧,等到事情成了,大批的人要倒下,还能没你的位置?不说本王,就太子还能忘了你的功劳?” “臣领命!”卫淙言感觉今天就不该来,更不该提那些事情。 顾临弈笑容依旧温和,但卫淙言却冷汗连连。与这些人相比,自己就是圣人在世!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卫淙言这才又披上斗篷退了出来。 看着漫天的星斗和高悬的明月,卫淙言只感觉自己在不断的沉入谷底,明知如此,却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一步错,步步错。想回头已经来不及! 小船载着满腹愁绪的卫淙言走了,但灯火辉煌的屋里气氛依旧肃穆。 顾临弈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人,头戴面具看不清面目,只是低声和顾临弈说着话。 “殿下真要帮太子出手?” “你们都以为本王跟太子来往过密,就认为本王一定会帮太子?怎么就确定本王不是在帮圣人呢?”顾临弈轻笑道。 “殿下此言何意?”一人疑惑道。 “你们啊,天下在变,世事在变,没有什么事一成不变的。就假使太子登基,本王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还是个王爷吗?” “那殿下是想……?”两人心里一惊。 “圣人并不喜欢太子,可也一直没有机会动他。太子也一直谨小慎微,没让圣人抓住大的把柄。所以才能相安无事到今天。” “但问题太子已经成年,圣人才四十岁。父子俩相看两厌,圣人也不安心,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出现了!” “圣人怕担上对亲人刻薄的名声,走了那女人的老路,所以一直表现的很宽仁。但如果是太子离间皇家亲情呢?” 顾临弈说完话,脸上的笑意慢慢隐了下去,冷峻的眼睛里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 “仔细盯着卫淙言,事情不管成败,完事后,都安排让他自尽吧!” “是,殿下!”黑衣人颔首退了下去。 卫淙言不会知道,他就是淮王要送给圣人的证据,太子离间天家亲情的铁证。 有人只知道他与太子亲近,所以多少也和卫淙言打过交道。但有人更知道,他只是一个闲王,而卫淙言是太子的人。 “走马观花闲射雁,打着哪只算哪只呐~!”笑意又再次浮上了顾临弈的脸。 在灵动的歌舞里,顾临弈轻轻的吟唱着,嬉笑着,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位闲王刚刚布下了一婿杀二王的棋局。 第112章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杨景初在清溪待了几日,算是彻底跟沈念安混熟了。如果上次见面只是相识,那么现在就真的成了朋友。 虽然天天被沈念安忽悠的壮志豪情恨不能涌出头顶,但作为门阀子弟,杨景初也知道轻重。 风险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说他想定就能定下来的。别到时候首富没当成,杨家全族归了西,到了地下也不太好交代。 所以杨景初还是要回去的,不光因为回去是原定的计划,还需要方方面面详详细细跟家里人商量。 更重要的是还得跟家人商量把这酒赶快送到宫里去,也算是保命的酒,送晚了可不行。 如果不成,怕是以后没脸再来,如果成了,他将很快再次返回江南。那时候就是常驻了。 姜念卿不知道自己兄长要喝的酒居然来自自己外甥女婿,更不知道这酒是通过杨家送上去的,要不然得气死。 青颜和素锦倒是知道这酒的目的,但她们也不知道夫人是公主啊。所以姜念卿被瞒的死死的。 姜念卿的院子里,沈念安带着杨景初来辞别。 姜念卿一身华服端庄的坐在主位上,如时下江南正在盛开的牡丹一般雍容娇艳。 但姜念卿微红的脸色下又是别有一番心绪,感觉自己快活不成了。 虽然是花开正好的年纪,也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但也架不住天天雨打芭蕉,风吹海棠。 明明看着这个小子一副文弱的样子,结果跟牛犊子似的没完没了,每次都被折腾的没了半条命。 这也就罢了,那也总得晚上啊。结果这小子满脑子坏东西,非得大白天的来。还能不能活了? 倒是勉强也能活,这不是又活了这么多天了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两人不分彼此的交流,那些原来的难堪倒是已经淡去,不淡去也没办法了,还能怎么办? 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又有些不同,那股难言的尴尬又再次涌上心头,更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更让她羞愤的是,在内心的尴尬之下竟然隐隐有一丝丝的刺激。真真是要了老命了,怎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就她自己是这样,还是别人也会这样。总之是各种复杂的心绪不断的纠缠着她。 坐在下首两侧的杨景初和沈念安不知道,那个坐在主位上端庄大方的女人内心里正风起云涌,水深火热。 “姜夫人,晚辈此次来给贵府添了诸多的麻烦,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杨景初谦虚而有礼。 “四郎客气了,本想多留你些时日,听说四郎与念安有大事要做,也就不敢多耽误。我家念安朋友不多,难得四郎与他志趣相投。以后还是要多多来往才是!” 姜念卿俨然一派当家主母和长辈的角色,柔和而温暖。让沈念安都很是感动,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报答。 “晚辈此次回家也是要与家中商量,若得允许,最晚今秋就可赶回……”杨景初边回话边心里嘀咕,这姜夫人对念安还真是不错。 几个人又客气的聊了一会儿,杨景初才起身正式辞别。姜念卿嘱托沈念安和丫鬟礼貌相送。 “念安,定要将四郎好好送上船,别失了礼数和负了四郎的情谊!”姜念卿含笑交代道。 “请夫人放心就是!”沈念安低头答应着,俨然一个好女婿。 旁边的青禾脸上严肃,但心里早就忍俊不禁。 这事儿简直想不成,瞧人家两个人演的多好。谁能知道稍早些时候又是另一番模样。 “阿念,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我这儿备了好多好吃的呢!”姜念卿笑着蛊惑阿念。 姜念卿也搞不清楚自己和阿念到底啥关系,表面奶奶实际娘亲?可无论哪种都无法说出口。 幸亏这孩子是个没礼貌的,一直姜念卿姜念卿的叫,倒是省了她许多尴尬。 “沈念安说我不能离开他,要不然他揍我。” 阿念急忙藏在了沈念安身后,还不忘探出个头看着姜念卿的动静。你要敢拉我,我就哭给你看! 旁边的沈念安一口老血,不是你天天缠着我的吗?害的自己连正常的幸福生活都没有了。 姜念卿趁杨景初转身的机会就瞪了沈念安一眼。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什么命,大的小的都围着他转。 沈念安装作不知,轻笑了下就抱起阿念出了门。我闺女是你三两块好吃的就能哄骗的么? “姜念卿,你真的有好吃哒?!”阿念趴在沈念安肩膀上喊道。 沈念安一个趔趄,伸手就在阿念身上拍了一把,也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这么没出息。 “姜念卿,你快点来收拾你……,姜念卿,沈念安是你什么人啊?” 一瞬间,本来热闹的气氛立刻鸦雀无声。无论是屋里的人,还是正在出门的沈念安和杨景初都愣在了当场。 沈念安甚至连汗都下了来,此时的心情犹如那夜遇见刺杀一般紧张。自己明明已经跟阿念说过了啊。 姜念卿脑子更是“咔”的一下就宕机了,要知道随着这个小丫头随便错一个字,或者再多说一句,她就得原地遁土才行。 “阿念,上次不是教过你了么?爹爹是姜家女婿……”青禾笑着就抓住了阿念的手交代。 还得是青禾,在姜念卿身边习惯了这样出其不意的场面,在惊吓过后急忙就糊弄上了阿念。 “那我能不能也当姜家女婿?”阿念问道。 “那可不行,女孩儿不能当女婿~”青禾笑道,边上的人这才一下轻松起来。 “阿念,别闹。让杨伯父笑话!”回过神来沈念安忙抱着阿念就往外走。真是个祖宗啊,差点让你老子当场社死! “才不会!四郎还在玩拨浪鼓,怎么会笑话我?四郎,你说是不是?” 沈念安和杨景初尴尬的笑了笑。除了见面时还叫声杨伯父,后来也不叫了,一口一个四郎! “四郎,要不你把阿念带回去养去?”沈念安有些尴尬的开着玩笑。 “沈念安,你又想不孝顺?!”阿念嘟着嘴有些生气的看着沈念安。 “阿念放心吧,你爹爹才不舍得把你送给我呢。”杨景初连忙哄着阿念。 要换个别的孩子可能早生气了,怎么能这么没家教?但阿念有一种能力,在这种荒诞不经中,没人真的会跟她较真。 几人说着话总算是出了门,而出了门的沈念安和杨景都感觉松了一口气。 对于杨景初来说,如果姜念卿是个正经中老年长辈,他都能礼数周到,应付自如。但唯独对这姜夫人,比见个高官大员还紧张。 而对于沈念安来说,每次这种场合都是惊险又刺激,总觉得有一天会精神分裂,但又欲罢不能。真是开启了了不得的技能。 出门上车,一路闲聊自不必说,车队很快到了浮云酒馆。临别一杯酒,情谊比天长。 “杨公子这就要走?”苏三娘迎了上来。 “我想待也待不了了,你家公子催着我赶快给他当牛马,可这样的大事还得跟家中商议,可不得赶快走么?”杨景初笑道。 “四郎切莫为难,我的情况你也都知道,确实存在着莫大的风险。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论四郎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依旧是朋友!” “念安此番情谊,杨某没齿难忘!”杨四郎并没有给什么答复,沈念安跟他说这话也不是要他现在答复。 “素锦!”沈念安向旁边招呼了一声。素锦就拿着一个精致的箱子摆在了桌面上就打了开来。 “这是一套精品浮生酒,只不过用的是上好的白瓷,算是我对杨家长辈的问候。同样的礼物还有十套,四郎一会儿都带上船!” “念安,这……”杨景初看着那精致的白瓷瓶有些激动。 大黎产白瓷,但这套酒具的造型却很是雅致。瓶身极为修长,上细下粗。瓶身上是梅兰竹菊等各种清雅之景。一看就知道用了心思。 “你我兄弟不必多言!”这套是特意送给杨景初的礼物。至于姜家自然也备了足够的回礼,下人们正在搬上船。 “念安,那案子……”朋友一场,杨景初又怎么能不担心。 “四郎心意我知道,我心无愧,自然无惧。该做的事情咱们继续做,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沈念安笑道。 “念安还是不要大意,兄弟本不想说晦气的话,可咱们既然相交至此,我杨景初也就不遮掩。无论如何,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若是事有不顺,念安切莫着急,更别将事情激化,暂且受上一点委屈,我一定设法为兄弟转圜!”这是杨景初的态度。 “四郎的话我记下了,可一旦事情真没有转圜余地,也请四郎莫要强为,保全自身为要。如果拖四郎下水,反倒是兄弟愧疚难安!” “来,此去不知何日见,唯祝四郎一船明月一帆风!”沈念安举起了酒杯。 觥筹交错间,相遇又离别。滚动的江水载着离舟慢慢的消失在了远处,沈念安抱着阿念站在岸边看了很久。 既然来到酒馆,几个人难免要喝上几杯,又和江湖好汉闲扯了一阵子,到了晚间才打算回去。 可刚刚起身,苏三娘就慌张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公子,有人留了一封信给你,我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放在里面台子上的……” 沈念安接过信直接撕开,就看到偌大的纸上只有几个字:有人要对付你,请高手! 沈念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是说对方请了高手,还是我得请高手?好像差不多的意思。 可信是谁给的呢?又是谁要对付自己?眼下最可能的难道不是官府吗? “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沈念安说着就把信装在了袖袋里,背起阿念就往家赶。等进到了城里,脚步更是慢了下来。 非特殊的情况,沈念安还是愿意就这么走着,溜达着。 一花一树,一步一景,他喜爱这片时光很慢,人情醇厚的土地。只是…… “公子,左后方的茶楼上有人盯着我们!”谢阿奴凑上来说道。 沈念安无奈的笑了,只是,一路总是几多风雨。 第113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和韵茶坊,临街的雅间里,许清风站在窗口看着街上行走的沈念安一行,眉头深皱了起来。 伪装过的何不愈乖巧的站在另一侧,仿佛是许清风的老奴。 当何不愈看清谢阿奴时,整个人都吓了一下。老天,那个汉子怎么还在? 当日谢阿奴放他离开时,只说自己会去验证,其他事情无需他过问。 以何不愈的想法,那个汉子有那么高的功夫,那个假货必然也得露馅。虽说这个汉子不知道什么来路,但离开那个假货是一定的。 但哪知今天居然又看到他跟在沈念安后面。难道又被那个假货糊弄过去了?不应该啊! 何不愈慌张的看了一眼许清风,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打过那个汉子。 “有什么问题吗?”敏感的许清风转头看向何不愈。 “小姐,就是他周围那几个人好像会功夫!”何不愈支吾道。 许清风又转头看向了窗外,说的不是废话么,没看人人都带着剑?而且看那男的功夫应该还不低。 “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是沈念安的?” “老奴也不知道,上次见的时候还没有!“何不愈也有些诧异。这个假货还真是厉害,连孩子都有了。 对于上次的经历,何不愈只按照自己原本设想的成功潜入姜家探得真相的传奇故事讲给了许清风。其他事情有点太丢人,说不出口。 “何郎中怎么想?是灭了姜家还是只杀沈念安一人?” “但凭小姐做主,只是那姜家恐怕不好对付,看着护卫众多,也不知道深浅……”何不愈低头道。 “何郎中啊,你终究还是变了!”许清风轻笑了一声就坐回到了矮榻上,端起侍女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 何不愈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若不是脸上的伪装,必然能看到何不愈羞愧的脸色。 是的,何不愈变了。 从一个一开始只想找到萧复认祖归宗的郎中变成了想要杀人灭口的人,再到今日甚至想要灭了姜家。 他看到了姜家的荣光,遗憾于当时考虑不够周全而错失这样的富贵美人,更痛恨这一切被一个竖子所占据。 他要埋葬这一切,所以他才找到了许清风。这就是何不愈版的“驱虎吞狼”之计。 就在许清风刚要说话时,门外又进来一个穿着劲装的女子。 “小姐,属下派人探听了一下,这姜家恐怕不简单,坊间都说这姜家不可招惹。” “何郎中,你可听见了?”许清风抬头审视的看向何不愈。 “如果小姐为难,老奴不敢强求!”何不愈忙低头道。 “没有什么为难的,我既然答应了你何郎中,就没有做不到的道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了你和你家少爷,我清风楼付出的代价!” “小姐,咱们要不要再慎重一点?”劲装女子提醒道。 “听说渡口那家江湖酒馆是沈念安的?”许清风并没有直接回答女子的话。 “是,刚刚开张一两个月,看起来是花了不少心思。” “那就给沈念安送一封信吧,今夜亥初,他要不来,那酒馆里的人我就喂了鱼。” “小姐这是要调虎离山?” “下去安排吧,何郎中,我们也走吧!” 许清风说着话,就拿起帷帽戴在头上缓步出了房间。跟在身后的何不愈眼中尽是异彩,竖子,你的死期到了! ----------------- 街道上,沈念安并没有回头。 “能看清是什么人吗?会不会是官府的人?”沈念安问道。 “不太像,是个女人,但官府中很少有女人。” 女人是什么鬼?没招惹过其他女人啊!是信里所说的高手吗? “谢阿奴,你是高手吗?” “公子此话何意,公子难道见过比我更高的高手?”谢阿奴有些不乐意了,瞧不起谁呢? “有多高?能到什么境界?”沈念安转头问道。 “什么是境界?”谢阿奴疑惑道。 “就是比如人家练着练着,咔的一下就上了另一个层级。什么先天境、后天境、陆地仙人什么的?” 谢阿奴听的嘴角直抽抽,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看的这些玩意。 “公子算是读书人,公子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境界?” “……”沈念安脸黑了:“我是读书人里面的陆地仙人,怎么了,你不服?” “公子是拿什么标准判断的?” “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啊,你们没有吗?” “没有,我们江湖人要脸,说不出这么恶心的话!” “到底谁恶心?你刚才怎么说的来着,公子难道见过比我更高的高手?这不比我更恶心?”沈念安气道。 谢阿奴老脸一红:“那也没有这个境那个境的,顶多就是一些形容,比如什么一剑断山河、飞天遁地、出神入化、武功超绝之类的形容,但也当不得真。” “姑爷,奴婢也没听过这种说法,不说那些真假难辨的说辞,实际上也没有那种跳跃了一个层级的明显界限。功夫天分有高低,但也无一不得勤学苦练,日日打磨。” “要说比较,也无非是一些参照。比如原来能对付四五个江湖人,现在能对付七八个,或者过去只能上墙,现在上房不费力之类的……”素锦补充道。 “公子听到了么?公子还是应该多读点正经书!”谢阿奴规劝道。 “我看也不尽然,你看人家谢大侠什么时候练过功?”沈念安戏谑道,自己都不正经练功,还让自己读书。 “我练功难道还能在公子眼皮子底下练吗?再说我过去可啥也没干,就一件事情,练武!更别提受了多少苦。” 沈念安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还是受小说毒害的结果。其实除了一些好界定的事情,比如年岁,其他行为确实也没有一定之规。 比如读书,那也是朝廷科举才有秀才、举人、进士这一类的划分,但也并不是读书的标准。自己啥也没有,难道还能是个文盲不成? “姑爷,也还有一个原因是虽然过去也有江湖人,但却没有现在这么多,也很少听人说有功夫特别高的。也就这些年慢慢多了起来。” “这是为何?”沈念安奇怪道。 “不清楚,有人说是因为现在天气比百年前暖和了许多,也有人说是圣人在朝,所以无论文道武道都远胜前朝……” 沈念安抬头看了看天空里飘动的云彩,亦如往常平淡,到底也没有看出什么征兆。 (本书不讲修炼体系,只讲江湖朝堂的事与情,所以没有武力等级划分。) “谢大高手给看看,有没有把握?”沈念安说着就掏出信递给了谢阿奴。 “公子不用想这些事情,上次我就说过,谁敢为难你,得先问过我谢阿奴的剑!”谢阿奴眉宇间尽是自信。 “姑爷!”素锦紧张道。她也没看过那信,但现在听这意思,是有人要对付姑爷? “看看吧,不用大惊小怪,也不用告诉你家夫人,让她瞎担心。我们可是有高手谢大侠,来一个,死一堆!”沈念安笑着就把信给了素锦。 素锦一看信就整个心都沉了下来。这到底是谁要对付姑爷?还高手! “姑爷,奴婢觉得对方应该是熟悉我们的人,否则何至于用高手?” “素锦果然聪慧,说的没错。如果不了解我们的,哪需要用什么高手。可阿奴出手的次数并不多……” “难道会是那何不愈?”素锦惊道。 “有可能!”沈念安含糊道。 萧复和何不愈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人,谁知道人家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上,来找自己算账也正常。 其他方面沈念安着实想不到,他一直有些忧心官府,也只是担心他们以逆案为借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这也不是官府的手段啊。 “公子,哪需要那么麻烦,我现在去把他们拿来问过不就知道了?” “谢阿奴,你走了,谁保护我和沈念安?”阿念闷声闷气的说道。 谢阿奴赶紧低头装死,你们还需要我保护?可他也不知道这位祖宗到底什么意思。 “算了,先回去吧!”本来心有意动的沈念安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爷,这……”素锦有些担心。 “就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好了!”沈念安安抚道。 既然是来对付自己的,对方必然还有动作,打草惊蛇虽然主动,但却有些冒险,尤其自己还带着阿念。 ----------------- 沈念安回到家吃过晚饭,又练了一会儿剑,正想着今天晚上要不要布置一番,徐冲就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子。 “姑爷,有人给你的信,我们检查过了,没有毒物。” 意料之中的沈念安直接撕开看了上去,约自己今晚在江湖酒馆见面? 到底是声东击西还是江湖人不敢随意对老百姓动手?毕竟素锦和青颜以前讲过这方面的讲究。 沈念安不敢大意,但也没有绝对万无一失的选择。对方能够让你二选一,就是因为本身难以选择。 他当然更希望纯粹只是针对自己而来,毕竟从道理而言,没有针对姜家的理由。 “去叫莱一刀和谢阿奴,还有管家过来!”沈念安交代了一声。 “姑爷,这……” “今晚你们就留在府里,看顾好阿念和春枝!” 沈念安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素锦和青颜也没敢再说话。 夜色渐深,乌云遮月,星光暗淡。 高大的姜府正门缓缓打开,沈念安和谢阿奴一人一马自巍峨的正门跃动而出。 银鞍照白马,锦衣挎宝剑,少年出江湖,生死皆不惧! 第114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对于姜府主人姜念卿来说,今天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未曾想到姜府居然有危险。 想想也是无奈,过去十多年在清溪风平浪静,结果招了个女婿把自己陷进去不说,整个姜府也跟着风雨飘摇了起来。 要按寻常想法,这个女婿必然是祸害。 可自己那小男人确实什么也没做过啊,再好不过的一个人,结果总有刁民想害他。当她姜念卿是摆设么? 虽然已经布置了下去,但姜念卿的心绪依旧纷乱,坐在榻上冷着脸,生着气,担着心。 “青鸾和青黛以后就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吧,忘掉下面的一切,这里只是寻常人家姜府!”青禾对站在姜念卿身边的两个女子交代道。 “是!”青鸾与青黛忙答应了下来。对于二人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下面哪有上面轻松自在啊。 “还有,上面的事情不经夫人允许不可外传,更不可大惊小怪,哪怕是家令和韩束也不行。等有空了我再给你们细说。” 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临时就把这两个人调动了上来,但鉴于姜家现在到处都是秘密,青禾不得不赶紧交代几句。 二人忙又答应了一声,倒是坐在榻上的姜念卿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素锦和青颜就带着阿念和春枝等人来到了这边。 “阿念快来让我抱抱!”姜念卿看着可爱的阿念,暂时就放下了其他的心思。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 “姜念卿,你说的好吃的呢?”阿念撒开素锦就挤到了姜念卿怀里。 姜念卿脸上的笑容如蜜糖般的化开了一样,这个小家伙真是古灵精怪的,稀罕的很! 但旁边刚才还答应好好的青鸾和青黛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这哪里来的孩子?而且怎么这么没礼貌? “咳!你们两个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情。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姑爷的女儿,咱们家小小姐阿念,还不见过小小姐?!”青禾赶紧介绍。 “见过小小姐!”青鸾和青黛虽然吃惊,但眼下还是赶忙低头问候。 “你说我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阿念若有所思的看向青黛。 “奴婢不敢!”青黛吓了一跳,慌忙就跪在了地上,冷汗连连。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瞎说的还是真看出什么了,可她不就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吗? 姜念卿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不光因为阿念不是随便说人是非的孩子,还因为按惯常想法这些人在心里轻视阿念再正常不过。 公主女儿的赘婿,能上什么台面?更别说来路不清楚的一个女儿。 别说青鸾和青黛这种完全不知道内情的人在心里看不起沈念安,其实就姜府而言,就都瞧得起沈念安吗?肯定也不是。 哪怕他自己本身只是一个最卑微的奴婢,他可能也会瞧不起你。好男儿谁会当赘婿?狗都不当! 能当奴隶却绝不当赘婿,人心就是这么没有逻辑,志气就是这么大。 问题是你没办法管别人心里怎么想,或者说你也不必在乎别人心里怎么想。但现在的问题是,这话被一个孩子给挑破了! 所以没有人认为阿念在胡说,而是青黛真这么想了,却被阿念看出来了。 屋子里一瞬间鸦雀无声,青禾只觉得这天要塌了。这两个作死的过去也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能犯这样的错? 青禾不知道,其实这样的心理再正常不过。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君子都如此,况乎一侍女? “带下去,杖十!”姜念卿不能忍,哪怕是往日信重的侍女。 “姜念卿,我就是想问她,是不是想那么问我。”阿念不乐意了,返身生气的看着姜念卿。 姜念卿:(⊙?⊙)我护着你,我还错了呗?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沈念安捡回来的野种!你还有别的问题吗?”阿念一边说一边两个大眼睛就好奇的看着青黛。 “奴婢……”青黛完全吓傻了。哪还敢有问题啊,就一个问题都说不清楚了。 “好了,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姜念卿,好吃的呢?”阿念翻身就爬到了姜念卿怀里,姜念卿也顾不上别的事情了。 “小小姐说了,赶快起来吧!”青禾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 “这是姑爷的妹妹,你们叫表小姐!”青禾忙介绍沈春枝。 “表小姐!”两人赶紧问候。 “这两个是姑爷的贴身丫鬟素锦和青颜,原来就在夫人身边伺候。”青禾又提点道,别再不知道轻重,那可真就没救了。 连咱们家大爷和祖宗都敢瞧不起,到底是长了几个胆子? “素锦,青禾,这是青鸾和青黛!” 素锦和青颜刚进来就看到夫人身边多了两个丫鬟。可这两人从没见过啊,这么大的丫鬟总不能是新找来的吧? 自她们进府以来就知道,姜府的丫鬟都是十岁左右就招进门来培养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两个? 但还没细想,就被自家祖宗整冷场了。 素锦和青颜只是低了一下头就算见过了,两人都敢瞧不起姑爷和小小姐了,哪能给好脸? 但青鸾和青黛现在可不敢了,出于自己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原因,主动开口不合适,所以也忙点了下头,只是头低了很多。 这是阿念给这两人上的一课,把两人上的心惊胆颤,惊魂未定。 “进姜府第一件事,姑爷、表小姐、小小姐,都要好好伺候,万万不可糊弄。出了岔子,别说姑爷如何,夫人都饶不了你们!” 把两人暂且安排到门外值守的时候,青禾又不忘交代了几句。 “青禾,我们记下了!”两人不敢不记下。 就武力而言,青鸾和青黛要比青竹更高。只不过原来就太平人家也不用上,但现在不用也不行了,姜府不太平了! 青禾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就看到远处影影绰绰,丫鬟下人们早就被赶回了屋子,现在的姜府彻底被青衣卫接管了。 也就沈念安不知道,要知道必定得吓一跳。在他走后,不光护卫比原来多了很多,更是穿甲带箭,甚至连弓弩都搬了出来。 青衣卫统领韩束站在前院里一脸肃穆,原以为自己就是个摆设,没想到还真有用武之地。 “统领,属下有一计!”莱一刀凑上来道。 怎么在上官面前留下好印象?就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莱一刀觉得正当此时! “你给我滚一边去,前院要失守了,你啥计都不好使,我斩了你!”韩束冷声道。 莱一刀无奈的撇了撇嘴,可惜上官眼盲心瞎,居然不识得他莱一刀的厉害。 还是姑爷好,刚还夸自己智谋无双。可惜姑爷不知道,他走了,自己就被夺权了! “韩统领,有没有把握?”管家苏禹也凑了上来,今天晚上这阵势多年没见过了。 “只要青衣卫在此处,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姜府!”这是韩束的自信。 “可姑爷说可能有高手啊,咱们还得小心应对。”管家的顾虑并没有消失。 “有我高吗?”韩束依旧八风不动。 苏禹撇了撇嘴不想说话了,说的自己好像知道你多高似的? 另一方面苏禹也是挠头,哪儿蹦出来这么多高手? 过去他只听过吕春秋、李慕白和上清真人多厉害多厉害。但也只当是江湖人的吹捧,还能打过青竹不成? 但自从看见谢阿奴这个人他才知道,这世道好像真不一样了。 “咱们家这位姑爷倒是有几分胆气,居然只带着一个人就去了!”韩束轻笑道。 苏禹瞅了一眼,这算个啥,还有胆气更大的呢,能吓死你! “自姑爷进姜府以来,就格外与众不同。没有那份胆气,又怎么能在命案中冷静脱身,更不会主动掀起这案子!” 韩束想说这事儿鲁莽了,但身处在这个位置上,他也说不出那种话来,逆案还能瞒着不成? “今晚搞不好要下雨啊!”韩束抬头看了看已经阴暗下来的天空。 “下吧,说不定这些人就不来了。” “管家这话不妥,岂能有日日防贼的道理?本将倒是希望他们都能来,我这剑也多年未曾饮血了!” 在零星的几盏灯火里,韩束抽出了长剑,冷光乍现,光耀暗夜。 “统领,布置完毕!”一个黑甲护卫汇报道。 “好,都各就各位,管家,你也回去吧,不管前面什么动静,都不能出来!”韩束说完就隐入了黑暗,姜府缓缓归于宁静。 苏禹叹了口气,回去就回去吧,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后院守着夫人的院子好了。 夜色越来越深,云层越来越低,甚至压的初夏的清溪有些透不过气来。 莱一刀有些坐立难安,毕竟在上一场战斗中就差点挂掉,至今心有余悸。 要不是姑爷路子广,朋友多,怕自己坟头都开花又结果了。 “我去撒个尿!”莱一刀起身就往门外走去,觉得放个水应该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偌大的姜府倒也不能完全没动静,那样反而太异常了。所以莱一刀就提着剑一身常服来到了院子里。 到他这个地步,穿甲反而碍手碍脚。拥有着“致命一刀”绝技的莱一刀自然不稀罕穿甲。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莱一刀浑身打了寒颤。真是见鬼了,这不都快五月了么? 猛的,莱一刀一激灵,一边拔剑一边就赶紧往四周看。剑拔出来了,人也愣住了。 就在对面的房顶上,一行十多个人叮里当啷的窜了过去。nm,这就是所谓高手? 不说莱一刀,就埋伏在四处的青衣卫士兵也都被惊醒了,纷纷拿着刀箭就冲了出来,弓弩更是对准了房梁上的人。 房梁上的人呆住了,这是什么地方?不会看错了吧。怎么还有弓弩呢?不是说就寻常护卫么?不该是自己砍瓜切菜么? 可还没等领头的想清楚呢,突然脚下一滑,就直接叮里当啷的栽了下来。 卧槽!这家怎么这么缺德,房顶又是浆糊又是油,你们家油这么多吗?纯畜生啊! “噗通!”蒙着脸的汉子直接栽倒在了莱一刀身前,感觉浑身摔了个稀碎。 身后的人更是如下饺子一般的全都栽了下来,各个趴在地上跟一滩烂泥一样,只有一双眼珠子乱动。 莱一刀举着刀尴尬的看向赶过来的韩束:这能算我的功劳吗?像是被我吓的! 韩束也傻了,老子兴致冲冲的准备大开杀戒,就你们是高手啊? 不过姑爷这计策还真是离谱! 莱一刀没有等到韩束的回答,作势要砍下去,剑都拔出来,岂能无功而返? “好汉……饶命啊……”汉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拼着吃奶的力气才喊出几个字。 这家到底什么人家?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补刀,还有没有人性啊? 在姜念卿的房间里,姜念卿正皱着眉头怔怔的出神,怀里的阿念乱挥着姜念卿的发簪,嘴里发着“咻咻”的声音。 “不好玩,沈念安也不孝顺,不知道又去哪儿胡搞了!姜念卿,我困了,你哄我睡觉吧~”阿念说完就如小猫一样的缩在了姜念卿怀里。 “好,阿念乖,我们回去睡觉觉~”醒过神来的姜念卿急忙抱着阿念起身就往屋里走去。 灯火迷离,初夏的微风浮动,姜府的夜晚如往常一样宁静。 第115章 江湖酒馆客如旧,一叶孤舟锁横江。 大江浩荡,雾气弥漫,灯火点点,江风吹动幡子呼呼作响,让酒馆多了几分寂寥。 也许是天气阴沉的缘故,今天酒馆的客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只坐了几桌客人。 除了里面坐着零散几桌外,外面的桌子上只坐了一桌两个客人。 一身黑衣帷帽,沉静而肃穆。桌上放着的两柄剑却像是随时要出鞘一般凌厉。 苏三娘站在门口,一双眸子不经意的扫过两个女子,然后又往渡口看去。 这两个人也是奇怪,来这里大半天了,一句话也没有。只要了一壶酒,就喝了一晚上。就是喝酒也用帷帽遮挡着看不清楚。 苏三娘的心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晚上要出事。尤其那两个人怪怪的。 这么想着,苏三娘又往门里看了几眼,只希望这几人赶紧离开,早一点关门算了。 但就在此时,姜府护卫徐冲却带着几个护卫匆匆而来。徐冲跳下马把马随便拴在树上就走来到了门口苏三娘身前。 “徐大哥!”苏三娘的脸色顿时变的明快了起来,甚至在灯火里微微泛红。 自上次公子让徐大哥请郎中给母亲看过病后,徐大哥便每天要么自己来,要么让别人来护送自己回家。 自己又不是什么贵人,哪里需要让别人护送?但徐大哥却只说是公子的交代,苏三娘也不好再违拗。只好把这一份情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时至今日,两个人倒也慢慢的熟络了起来。无论是在酒馆,还是来回的路上,都能说上不少的话。 “三娘,早点回去吧,店我来看着……”徐冲尽量表现的平静一些。 “啊?是出什么事情了么?”苏三娘惊道,要不然徐大哥好端端的看什么店? 徐冲朝外面桌上的两人扫了一眼,就看着苏三娘继续说道: “公子一会儿过来有点事,你在这里不方便,早些回去吧。胡姬也早些回去。” 自沈念安开设酒馆以来,清风渡这边的别院就加强了防卫力量。几个胡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别院,平时也有护卫接送。 别看现在是太平时节,但几个女子做这样的差事,容貌又比较出挑,还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沈念安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苏三娘看着徐冲也看向那两人,心里有些明悟,难道与那两个女人有关系? “好,我收拾一下。”苏三娘也没有再说什么,急忙就往屋里返。无论什么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忙,留下只能添乱。 “几位兄弟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今天可能要下雨,别路上淋了雨。”徐冲进到门里朝着还在喝酒的几人说道。 就眼下的形势而言,谁是来找事的,谁是来喝酒的,在徐冲看来,一目了然。 一阵吵闹过后,喝酒的汉子们骂骂咧咧的散了。苏三娘也由护卫保护着上了马车往城里走去,酒馆越发的冷清了起来。 徐冲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人,但两个女人仍然水波不惊,仿佛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江风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阴沉,就如同徐冲此刻的心情。 一声嘹亮的啸叫从江边传来,徐冲赶紧踏出门就看了过去。 在渡口摇晃的灯火中,一艘小船自东而来,靠在了岸边。一个汉子扶着一个看不清年岁的老汉登上踏板上了岸。 徐冲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今夜看来固定不会太平。 果然,那两人缓步向酒馆走来,走到酒馆前,徐冲才看清了两人的长相。 年轻的男子不到三十岁,一头不羁的乱发如同狂风中的野草,经年未曾打理。身上灰袍斑斑点点,比屠夫还要血腥三分。 虽是长发遮脸,但隐隐露出的棱角却似刀刻斧凿,黝黑的面庞如铁一般生冷,细长的眼睛犹如鹰隼般锐利。 就是不看男子手里的长剑,那股令人心悸的弑杀之气已如暗夜寒风,让人脊背发凉,让徐冲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身旁的老汉仍然看不出年纪,说他年逾古稀,脸上却苍白无皱,透出一股不合时宜的阴森;若说刚过中年,用木棍束起的乱发却又斑白如雪。仿佛是有着无尽的过往。 老汉脚下踏着一双几近破碎的草鞋,脚腕处淤紫发黑,隐约有血迹渗出。老汉每一步都似乎在风雨中摇曳,全靠年轻男子扶着方能成行。 但在那看似孱弱的身躯之后,却背负着一把硕大无比的刀,宛如山岳一般耸立在身后。无尽威势与杀气弥漫其间,让本就阴沉的天气更是冷了三分。 “你家主人可是姓沈?”老汉的声音像是没有情绪。 “你找我家主人何事?”徐冲咽了口唾沫问道,就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声音轻颤。 “看来是喽,让你家主来见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老汉说完就由年轻男子扶着坐在了门外的椅子上。 徐冲不由自主的向原来那两女人看去,只见那原本淡定的两人也紧紧的握着剑,手上的青筋如紫藤,似是随时要拔剑而起。 要了老命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徐冲也彻底麻爪了。 开始以为就那两女人是所谓的高手,想来谢大侠应该能搞得定。可现在来的这两人又是什么鬼? 两个女人其实倒还好,反正遮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这两个人却像恶鬼一样,就算徐冲一个成年汉子,都不太敢往那边看。 “你家主人就是要你这么待客的么?上酒!”老汉终于有了情绪,但徐冲听在耳朵里却像是丧钟。 nm,你来找我家姑爷麻烦,我还给你上酒?上个鬼! “艄公,别动气,您要看哪个不顺眼,晚辈砍了就是!”年轻的男子笑的随意,但尖利的声音却是比老汉更加吓人。 徐冲咽了一口唾沫,赶忙进屋把酒和几个瓷杯送了出来,叮叮当当的响了一路。 “怎么就你一个伙计?”老汉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徐冲。 “其他……其他人都先回去了,下雨,不好走!”徐冲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玩意儿,只觉得额间冷汗直流。 “光有酒,没有菜吗?”年轻男子一双眼睛像剑一样插向徐冲。 “伙夫也已经走了……”徐冲冷汗连连的道。 “那你去!”男子声如啸叫。 “我不是得去给你们叫我家主人么?”徐冲讪讪的陪着笑,正好告诉姑爷别来了,今天形势不太对。 “不用叫了,等我们吃饱喝足了,你带我们过去就好。放心吧,到时候会很痛快,不会让你难受半天再断气!”年轻男子说着就打开了酒瓶倒了两杯。 徐冲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自己哪儿会做菜啊,万一做的不好被直接砍了怎么办? ntm还挺好心,痛快你个大爷!而且现在怎么办?徐冲愁的一筹莫展。 “怎么,你是想自己下酒吗?”年轻男子眉间怒气似乎是随时都要迸发,没想到酒馆的一个小小伙计都不把他当一回事。 “不敢,我这就去!”徐冲忙低头就往屋里回,真是要了老命了。 徐冲回到厨房就一顿翻找,好在苦心人天不负,他总算是找到了肉锅,避免了因为做菜太难吃而被砍了的窝囊下场。 “后厨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些羊肉勉强果腹,二位不要嫌弃!”徐冲说着就把盆子端了上来。 “还算有点眼力见,一会儿可以让你再痛快一点。”年轻男子说着话便捞出一块肉递给了老汉。 “人老了,牙口不行,你撕着伺候我!”老汉把肉塞到了徐冲手里。 徐冲都麻了,我nm,我又不是伺候人的老太监,撕着喂你吃?亏你想得出来?! “艄公,您慢点,这肉其实挺嫩的。”徐冲说着就撕下一块肉往老汉嘴里送去。 看着老汉一口的烂牙,徐冲心里直犯恶心,自己这下算是彻底栽了! “噗!”一声轻笑声传来,徐冲尬在了当场,脸色急速转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英雄一辈子,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老汉半张着嘴也尬住了,那肉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只好无奈的闭了嘴,微眯着双眼看着两个女子若有所思。 “很好笑么?”年轻男人提剑站了起来。 “好笑,莫非你有意见?”两个黑衣女人也站了起来,声音冷清如寒潭,现场瞬时一片肃杀之气。 “看来久不出江湖,已经有人不把我屠夫当一回事了,那就比划比划吧!” 男子“咔”的一声,剑鞘直接插在了酒馆墙面上,手中的长剑闪闪生寒。 “我道是哪位英雄,原来是多年前无恶不作的恶徒艄公和屠夫。不是被太玄司抓住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女子轻笑道。 好家伙,徐冲听傻了,难怪面相如恶鬼,原来真的是恶徒啊! 不过现在好了,赶紧两边打起来!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天下太平。 徐冲这么想着,就准备抬脚往后面溜,但死老汉说话了。 “看来今天晚上还真是够热闹的~”艄公看着江面上轻声叹道。 刚才剑拔弩张的两方和徐冲都不自觉的就向江面上看去。热闹哪儿呢就热闹? 雾气朦胧的水面上宛如仙境初开,一片混沌中,一叶孤舟横江而来,仿佛自云端滑落,又似从迷雾深处驶来。 船头立着一女子,红衣如血,衣袂翻飞。顶尖顶斗笠下看不清面目,但飘动的发丝却尽显潇洒与不羁。 孤舟靠岸,女子单手轻轻一扬,一根竹竿便横空而出。女子凌空而起,脚尖轻点,竹竿便如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破风之声直刺而来。 第116章 见微知着显真凶,孤注一掷破僵局。 “沈姑爷,这么晚了还出去?”正准备关城门的士兵见沈念安骑马而来有些疑惑。 “到酒馆有点事情,倒是差点耽误兄弟们下值。”沈念安笑道。 “可是我刚才看三娘的马车回去了。” “嗯,我让她回去的。”听苏三娘回去了,沈念安也更加放心了下来。 “那沈姑爷晚上还回来吗?” “不好说,算是我请兄弟们喝酒。”沈念安说着就扔下了一块碎银子。 “那沈姑爷回来叫门就成。”士兵接住银子笑逐颜开。 沈念安和谢阿奴没有再停留,骑马就奔出了城门向北而去。 “公子,你说你又不会,带着剑干啥?”谢阿奴吐槽道。 “这与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君子当佩剑。再说我不是练着呢么?” 谢阿奴抽了抽嘴角,等你练会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天分之差远超自己想象。当时就不该说他天分好,后悔已经来不及。 “阿奴,你确定来几个你都能有把握?我小命可就全看你了!” “公子放心好了,你当天下高手遍地都是?我估摸能和我打的有来有回的,全天下也就……” 谢阿奴想伸手比划,先出了一个手,然后觉得没把握,又出了另一只手。随后气急败坏的放下了。 “反正不多!”谢阿奴脸色有些微红。 “好,今天我就看谢大侠大开杀戒!”沈念安一挥马鞭,就往前方奔去。 大战当前,沈念安倒也没有再让谢阿奴难堪,毕竟在自己心里已经真的很厉害了。 路程很短,几乎瞬时即到。 已经被吓成鹌鹑的徐冲忙迎了过来。 “姑爷,你怎么还真过来了?”徐冲一把就拉住了缰绳焦急道。 “这叫什么话,难道还能把你扔到这里不成?”沈念安翻身下了马。 “好多人,要不咱们现在跑吧!” “没出息,跑了像什么话?” 沈念安说着就向门口看去,外面一共三桌人。左边是两个女子,右边是两个男人,中间一桌是一个戴斗笠面纱的红衣女子。 “这是什么情况?”局面显然出乎沈念安的意料。 “一共来了三波人,那两个女的先来的,坐了一晚上……,后来那两个男的又来了,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最后才是这个红衣女人……” “也是找我的?”沈念安不可思议道。 徐冲干笑了声没说话,不明显么?要不然谁大半夜的跑到这里静坐? 沈念安挠了挠鬓角,自己的仇人这么多了吗?自己和萧复到底谁是通缉犯啊?自己是被整个江湖通缉了吗? “他们就没说啥么?有没有可能是误会啊?”沈念安不死心道。 自己为人正直,心胸大度,对待江湖的朋友更是真诚相交,没道理这么对自己啊? “就那两个男的说找你,其他倒是没说,可这架势,姑爷看不出来么?再说要是误会的话,姑爷还能认识谁啊?” “会不会你家小姐?” “姑爷,别瞎想了,我家小姐才十六岁,而且哪儿来那么好功夫?再说不该是回家么,等在这里做什么?”徐冲奇怪道。 沈念安摸了摸下巴,万一人家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就堵在这里砍自己的狗头呢? 当然,这也就是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主要的是眼下怎么办? 沈念安不由自主的就朝谢阿奴看去,谢大侠倒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给了沈念安不少信心。 沈念安也没再跟徐冲说什么,都眼巴前了还能说什么,是福是祸不都是来了么? “沈念安见过各位江湖朋友!” 沈念安走到近前行了一礼。然而这些江湖人不知礼,就静静的看着他。 沈念安说完话就打量了下这几个人,但三个女人又是斗篷又是面纱的,啥也看不清楚,倒是两个男人长的跟逃犯似的。 “姑娘是在等我?”沈念安只好大剌剌的坐到了红衣女子一桌。 人家敢坐这个位置,自然就有敢坐的本事,徐冲不就说这个女人功夫很高么。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沈念安自然找最厉害的来。 “等一个笨蛋!”女子声音很是冷清。 卧槽!……沈念安一激灵又站了起来。 “徐冲,这位姑娘是找你的!”沈念安没好气的说道。 啊?徐冲傻眼了,找自己干什么,要找的话刚才干什么去了? 红衣女子诧异的抬头看了沈念安一眼,没想到这个男人倒是有些意思,这种情况下还能胆子这么大。 沈念安也没再管红衣女人,就带着谢阿奴来到了两个男人旁边。 “两位是跟我有什么恩怨吗?”沈念安坐到两人中间又仔细看了一番。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艄公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念安,还真是个俊俏的小白脸。 “要命,还是?”沈念安眼巴巴的看着老汉。 “要命!”艄公说着又端起杯喝了一口。 “唰!”旁边的屠夫抽出了宝剑,但谢阿奴更快,剑直接架在了屠夫脖子上:“再动,死!” 艄公诧异的看了谢阿奴一眼,显然谢阿奴的武功超出了他的预料。 两个女子也站了起来,倒是红衣女子安之若素。这一切也都进到了沈念安眼里。 “老丈先喝着,一会儿咱们再聊!”沈念安拍了拍艄公的胳膊就站了起来。 “两位姑娘也别激动,男人难免火气大,两位姑娘也是要我命?”沈念安又坐到了两个黑衣女子旁边。 但两个女人只是盯着他看,手里的宝剑蓄势待发,但到底未曾出鞘。 “了解!今晚必然有个交代!”沈念安再次起身就直接进到了屋子里面。 “姑爷,你胆子也太大了!”徐冲刚才差点心都吓的跳出来。 “你也太小看谢大侠了!”沈念安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那万一呢?”徐冲就在屋子里,也把声音放的很低。 “那是你还不了解一种结构。”沈念安智珠在握。 “什么结构?”徐冲满头雾水。 “我已经来了,你说他们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动手呢,都这么客气么?” “这……是忌惮另外两伙人?” “道理上是如此,无论他们的目的是杀我还是抓我,至少刚才他们各自还不清楚彼此的底细,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三角是个稳定的结构,在不了解对方前,能够维持暂时的平衡。而他们就是其中的囚徒。直到这种平衡被打破!” “那什么时候会被打破?”徐冲听的云里雾里,就连谢阿奴也听得很认真。 “刚才已经破了啊,不是有两伙人确定要杀我么?他们完全可以联合!” “那我们怎么办?这几个人一看武功就不低!”徐冲紧张道。这姑爷心真太大了,还有心思喝酒。 “因为一种新的平衡已经建立了起来,谢大侠入局了。他们并没有绝对把握,除非红衣女人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姑爷,为什么这么多人找你?如果是萧复,也不该是好几伙人找你啊!”听的云里雾里的徐冲索性转移了话题。 沈念安也是一脑袋浆糊,毕竟他哪能知道一个王爷正在苦心积虑对付他呢,他要能知道就真成神人了。 虽然现在两伙人确定要他的命,但看情况应该也不是同一路。如果有一伙是萧复或者何不愈,另外两伙人是谁派来的呢? “管他们什么人,直接砍了算了!”谢阿奴作为高手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你有把握留下活口么?总得知道幕后真凶吧?而且万一那女人阻拦呢?先让我想一想。动武是最后的底牌,先不着急!” “徐冲,你知道这种江湖逃犯关在什么地方吗?”沈念安转头看向徐冲。 “姑爷,我刚忘了跟你说,那两个是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艄公和屠夫,还被太玄司抓住了,不知道怎么又放出来了……” “你确定?”沈念安惊道。 “姑爷,怎么了,你听过?” “我刚才仔细看了下,两人手腕和脚腕上都有明显淤青,按照地方和形状看,应该是长时间的镣铐所致,而且出来没几天。” “对对,姑爷看的好细致,那老汉确实脚腕紫黑!他们会不会跑出来了?” “铁锁镣铐那么容易跑出来么?而且跑出来就专门来对付我?什么冤什么仇?” 沈念安从不信各种巧合的叠加,就如同他坚信自己的穿越一定有鬼一样。 沈念安从兜里掏出了那张信又重新打了开来:有人要对付你,请高手! 沈念安已经知道给自己传信的人是什么人了,就是南州太玄司赵铁。 别看沈念安如今认识很多人,但人与人的交情有刻度,能够给他传信的人并不多。 江湖好汉们要么没可能知道这种事情,要么知道了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不是江湖那就是眼下涉及到最多的官场,所以能想到赵铁并不难。因为江湖逃犯涉及太玄司,因为他救过赵铁一命。 对付自己的人显而易见,没有人能随便放出这么两个恶棍。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又出现在了眼前,太玄司司丞卫淙言。 可他为什么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呢?就因为顶撞了他几句吗? 这心眼也太小了吧。不过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让人家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否则实在找不到其他原因。 看来姜家的面子也不是一定都好使啊。 当然从逻辑而言,这个判断也不是百分百就确定无疑,比如也有可能是梅庭桉授意卫淙言干的,或者其他人收买的。 但做事不光要有逻辑,还要有方法。不能无限制的发散,那样只会浪费你的精力。 抓住这种最明显的可能不断去查证再修整,真相终会浮出水面。当初追查萧复是如此,现在也仍然是如此。 沈念安也没有想到其中一伙人能这么明显,问题是另外两伙人又是哪里的呢? 突然多出来一个可能的敌人卫淙言不谈,剩余至少有一伙是萧复或者何不愈的。 否则就太扯淡了,自己都想不起来哪儿得罪了这么多人。 “姑爷,现在我们怎么办?”徐冲急道,生死攸关的,姑爷怎么还发上呆了呢? “人家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沈念安笑道:“对了,那个女人不是找你的吗?” “姑爷,你别闹了,怎么可能找我?” 那这不见鬼了么,总不能自己是人家的小笨蛋吧?关键自己真不认识别的女人啊! 难道又是萧复?那也不可能啊,不说满大街的画像,自己都做了自我介绍了。还能用这样的称呼? 或者就是这个女人完全不知道眼下自己和萧复的纠葛?那也不该啊,要真是那样,不就早该扑过来了么? “走吧,去看看!”沈念安把纸装起来又向外面走去。 “各位英雄,沈念安理解各位都想要我性命,谁也不想让。毕竟让对方拿走,自己却两手空空,怎么交代?以后还怎么有脸混江湖?” 虽然已经知道两伙人目的一致,但沈念安还是尽力避免他们媾和。局面越乱,他才越能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我只有一条命,你们却有三伙人。这让我很为难!好在我有些事情还需要在临死前问个清楚。所以你们谁认识何不愈或者萧复,我就跟谁走!” “竖子尔敢?”艄公和屠夫勃然大怒。 沈念安必须死在他们手里,因为这关系他们自己是否能活。 “你们两个逃犯怕是拦不住!”两个黑衣女子拍案而起,寒光乍现。 沈念安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 第117章 清溪渡口风浪急,一波未平一波起。 所谓阳谋就是随势而动,随势而发。就是你明知道那是个当,你也必须得上。 要么你就把桌子掀了不玩了。但对沈念安来说结果都一样。 一个太玄司司丞指使在押犯人干徇私舞弊的勾当,其中的利益关系显而易见。 要么是许诺了他们自由,要么是许诺了其他利益。但无论哪条,他们必须都得带着沈念安的人头来交差。 而且沈念安也相信,这清风渡绝对不止他们几个人。别的不说,岸边的好几艘船都亮着灯呢。 他们要无功而返或者沈念安的人头被别人抢了,许诺他们的好处不管真假自然也都烟消云散,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从常理而言,艄公和屠夫是绝对不允许沈念安死在别人的手里。 所以沈念安果断的选择了另一方,就是要逼艄公和屠夫首先打破僵持局面,然后再逼出何不愈或者萧复一伙来应对。 至于卫淙言为什么让两个人带着那么明显的特征就来?可以解释的就比较多了。 比如他就没想到,没注意到,夏天也不好遮掩,更想不到是眼下这种状况。毕竟谁也不是圣人,还能面面俱到? 当然沈念安更相信卫淙言已经准备好了光明正大的借口,所以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比如这两人确实越狱了,逃犯杀人岂不正常?他们也在尽力追捕,说不定过几天都能见到到处张贴着这两个凶徒的追缉画像。 就哪怕沈念安活下来,人家也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除非这两个人能反水作证。 想的有点远了,还是说回眼下,除了中间依旧淡定的红衣女人,其他两方的幕后黑手已经不言自明。 到底是萧复还是何不愈?这中间还是有差别的。但现在没法再具体到这个层面了。 至于中间这个女人,沈念安也不太想操心了。找小笨蛋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而且这个女人是唯一在自己的计划里能沉住气的人也不一定,只能且行且看。 再说两边已经剑拔弩张的快要打起来了,自己怎么也得赶紧添点油。 “两位抱歉,人得言而有信,我跟这两位姑娘走!”沈念安作势就朝两个黑衣女人的方向迈步。 “找死!”艄公气势陡然一变,身形如山岳耸立,伸手往刀柄上一拉,大刀便如白练般的向沈念安直插而来。显然是要将他一击毙命。 屠夫早就蓄势待发,既已开战,自然是毫不保留。脚尖在桌面轻踩,纵身跃起,横空直扑两个黑衣女子。 沈念安这边被谢阿奴轻轻一拉,人就到了身后,而那白练般的大刀只在谢阿奴的刀鞘上一磕,便又横飞了出去,直取两黑衣女子中路。 干的妙啊!沈念安在心里拍手叫好。 两女子虽然已经早有应对,拔剑就挡。但这架打的莫名其妙,反应过来可能是上了那个小白脸的当,可想再抽身已经来不及。 瞬时,两男两女便混战在了一起,上下翻飞,刀光剑影不断。 “你给我回来!”沈念安忙拉住了谢阿奴,看着别人打不好么,你凑什么热闹? “快进来,一会儿找他们算账,一分钱都不能少……”沈念安忙拉着两人进了屋,躲在门后观看。 可是显然那几个货不让自己如意,一张桌子横空飞来,砸在门板上,桌子和门板顿时四分五裂。 而在这激烈的战况中,红衣女子就坐在乱糟糟的现场八风不动,似乎一切与自己无关,只是静静看着江面的方向发呆。 “这个女人武功很高很高?”沈念安转头问谢阿奴。毕竟到处都是东西乱飞,只有人家身边风平浪静,纤尘不染。 “应该很高……”谢阿奴低下了头。 沈念安心中一惊,完了,谢大侠都没信心了。 关键人家不光功夫高,心性也好,要不然不至于一点破绽都不露。这就难办了。 沈念安还没来得及细想,打斗的现场就出现了变化。 “受死!”艄公大啸一声,整个人原地一跃就是三丈高,在灯火映照的夜空下如恶鬼降临。一把大刀临空劈下,带着凌厉的罡风直冲黑衣女子头顶。 下方的女子本想飞速后退,哪成想被斜刺里杀出的屠夫拦腰一蹬,整个人便被踢了回来,鲜血喷涌,在灯火里如泣血哀歌。 大刀势不可挡的劈下,女子顾不上伤痛,慌忙举剑格挡,但一柄剑哪里能挡得住势大力沉的刀? “咔”的一声,长剑从中间被砍成了两半,女子忙往旁边一滚,但艄公的大刀更快,冰冷的刀刃砍进了女子的肩膀,鲜血喷溅,胳膊几近断裂,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划破夜空。 nm,沈念安都慌忙转了下头,实在太残暴了。越是高端的战局,招式越是简单直接,也更加血腥残暴,根本都没有打上几个回合就基本到了结尾。 徐冲也看傻了,就是刚才这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现在却成了人间阎王。 “阿宁!”另一个女人急速扑了过来,但艄公翻身而上,大刀一挺,又将女子逼回到了屠夫的刀剑之下,一时难以脱身。 “阿奴,救人!”沈念安喊道。 “啊?”不光谢阿奴,就是徐冲也懵逼了,不是不管么?救什么人? 但看着沈念安认真的样子,谢阿奴倒也没再犹豫,长剑如闪电般刺出。 刚要再次劈砍的艄公一个赖驴打滚才堪堪躲过一劫。翻身起来,已经是双眼赤红。 “竖子,气我太甚!”艄公咆哮如雷。 其实刚打了没几下就知道上当了,但已经性命相拼,自然没有任何退路。 只想趁红衣女子未动,先结果了两个黑衣女子再说。哪知道这个小白脸到处掺和。 但就在此时,另一个女子冲天而起,脚尖轻点招幌下的木杆,转了一个方向斜刺里向艄公刺来。 屠夫拦截不及,着急的大喊“艄公小心!”紧随着就掷出了长剑直奔女子面门。 但女子只是脑袋一晃,长剑便直接插在了房檐上,直接击垮了好几块木头,整个房檐也坍塌下来,木头瓦片落了一地。 听见声音的艄公刚要躲闪,原本在地上痛呼的女子却是突然一个侧翻,直接将断剑插入到了艄公的大腿上,紧接着使劲往下划,艄公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几乎同时,刺痛的艄公飞起一脚就将女子踢出了好几丈远,女子躬身如虾米,哀嚎不断。 但这边艄公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就在侧身的一瞬间,一柄长剑直插后背,艄公一个踉跄就跪在了地上,地上血流成河。 沈念安也没有想到就这电光火石的功夫局势再次逆转。 艄公到底也是卫淙言请出来杀自己的高手,顺着地上一躺,大刀就横空甩出,来不及防备的女子被拦腰斩断,鲜血和污浊喷洒满地,一声短暂而凄厉的叫声消散在空中…… 但这边的艄公显然也受伤不轻,躺在地上咳血不止,屠夫下地后急忙扑在了艄公旁边…… “到底是老了……”艄公一边吐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还不是那些狗贼让你不见天日……”屠夫抱着艄公双眼通红。 但沈念安也顾不上看这些了,因为谢阿奴又把踢到远处的女子捡了回来,但人已经昏了过去。 女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只胳膊仅仅只是连着些皮肉,鲜血流的满地都是。加上到处的残渣烂木,这酒馆俨然是要重新弄了。 “徐冲,赶紧找根绳子把她绑起来!” 啊?人都已经这样了你还绑?徐冲有些傻眼。 “公子,我已经把她的关节卸了,你没看软绵绵的么!”谢阿奴风轻云淡的道。 “这样就好,她还能活下来吗?” “要救治及时,应该问题不大,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其他伤算不上致命……” “那就好……”毕竟沈念安还想着追查来路呢。 “阿奴……”沈念安刚要说话,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啸叫。 “纳命来……” 沈念安吓了一跳,本来正要交代谢阿奴去屠夫和艄公,没想到屠夫整个人仿佛是个血人,提着剑就要进到屋子里来。 “给你脸了?”谢阿奴剑鞘一甩,直接就横空砸了过去。 屠夫急忙格挡,哪知剑鞘来势汹汹,势大力沉的就直接带着屠夫倒飞了出去…… 卧槽!沈念安和徐冲都愣了一下。就今天晚上所见,这几个人的功夫甚至隐隐要比肖三郎和王五六高一些。 反正一般江湖人肯定是没有还手之力。哪知道谢阿奴这么轻松的就解决了。 “把他俩也给我抓回来!”沈念安倒是要问问他们和卫淙言具体是什么勾当。 只是过了少许时间,屠夫和艄公就被谢阿奴拎进来扔在了地上,人俨然已经半死不活,胳膊和腿看样子也已经给卸了关节。 “徐冲,先把他们拎一边去。”眼下自然没什么郎中,沈念安还想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衣女人是怎么回事。 哪知,就在此时,异变再起,一声啸叫过后,竟然从岸边停靠的船上直接飞出了十多个人,人人黑衣,各个持剑。 刚跑出门外的沈念安看着包围上来的黑衣人就愣住了,刚刚解决掉四个,又来十多个,你玩我呢? 就在愣神间,船上又飞出一男一女,横空虚度,蜻蜓点水般的便落在了人群前。功夫俨然比其他人高出很多。 “谁是沈念安?出来受死!”女子的声女子的声音如幽冥寒潭一般清冷。 第118章 一根竹竿势如刀,一身红衣笑如妖。 随着女子的一声啸叫,天空好像都阴沉了几分。沈念安摸了摸掉在脸上的水迹,下雨了! 对面的十多个人快速的分散,很快便包围了整个酒馆。 沈念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眼下的情况也是如此。 谢阿奴再是能打,他也只有一个人。只要谢阿奴攻出去,其他人必然针对沈念安和徐冲,甚至刚刚抓住的几个人。 徐冲虽然是护卫,但在这种层级的战斗面前,跟自己差不多,基本等于无能为力。 眼前这些人也不是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对刚才的战局必然有着清晰的了解,现在能再派出这么多人,就是有着一定的把握。 沈念安看了一眼岸边船只上亮着的灯,似乎都能看到临窗的人影。 这些人又是哪一路的呢?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还是跟刚才那两个女子一伙的?毕竟从服装上看极为相似。 果不其然,谢阿奴拦在了沈念安身前。 “公子,你们都进到门里!” 谢阿奴现在不得不采取守势,不说对方人多势众,就那一男一女展现出的默契与诡异身法也足够让人忌惮。 “看剑!”随着一声清脆的喝令,那男女二人步伐交错间,留下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瞬时凝合成一体,向着门口直扑而来。 其余众人也是默契配合,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向酒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沈念安都看呆了,这是什么障眼法?阴阳剑法? 就在沈念安愣神的功夫,一直静坐在外面,看似与世无争的红衣女子突然轻启朱唇,悠悠一叹:“聒噪!” 那声音虽轻,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威严,让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为之沉寂。 红衣女子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拉后面的竹竿,那看似平凡的竹竿瞬间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划破夜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逼那凌空而来的男女。 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让那对男女骤然惊醒,匆忙间就想分开躲避,但为时已晚。 竹竿的速度远超想象,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洞穿了他们的身体。鲜血如同绽放的红花,瞬间染红了竹竿,更添几分妖异与惨烈。 竹竿并未因此有丝毫停顿,带着那不可一世的冲劲,又接连贯穿了两个黑衣人的胸膛,最终“砰”的一声巨响,插入了酒馆的墙壁之中,震得整个酒馆都为之颤抖。 “噗通!”一声巨大的响动,几乎将洞穿着的四个人瞬间卷成了一堆肉泥,浇灌在了墙角,唯有泣血的竹竿似乎是胜利者插在山头上的旌旗,飘荡不止…… 这一刻,整个酒一片死寂,唯有顺着竹竿流淌的赤红鲜血书写着江湖的血腥。 就连冲上来的黑衣人都呆在了半道。有的甚至直接就吓瘫在了地上。 沈念安也同样震惊的够呛,眼睛和嘴巴都张的跟鸡蛋一般大,我的乖乖,这到底是哪里的祖宗?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局面,随着女子轻飘飘的一根竹竿,一切都烟消云散。 那些黑衣人哪里还敢停留,连功夫最高的两人都被一杆签子做了烧烤,他们哪有能耐对抗?所以都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阿奴,这个……”沈念安只感觉嗓子干涩难耐。 “我也行!”谢阿奴有些难为情道。 你行个屁,那你刚才怎么不来一下? 不过在沈念安心里,谢阿奴确实不差,每个人有每个人做事的出发点。谢阿奴肯定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个女人就难以描述了。 “抓人,抓人,赶紧给我多抓几个……”沈念安终于想起了正事。 看着那离开岸边的大船,沈念安就更急了,但眼下也没有更多的人手啊。这个女人…… 大船的舱室里,许清风冷着一张脸不甘心的看着岸上那孤寂的灯火。 本以为自己带着这么多的人还能灭不了一个小小的姜家和一个莫名其妙的赘婿。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耳光,不说派去姜家的人完全不见了踪影,就一个赘婿身边竟然一个又一个的绝顶高手相帮。 姜家当真只是一个富户?这个沈念安真就只是一个赘婿? “小姐,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真的不知道他身边有高手啊!” 许清风的身后,何不愈正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痛哭流涕。而他背后则是一个侍女不断的挥动着鞭子。 那鞭子打在何不愈的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但何不愈顾不上疼痛,仍然在不断磕头。 “何不愈,去把那该死的萧复找回来,找不回来,我灭了何家村!”许清风转过身,脸上满是怒气。 而在江湖酒馆门前,随着强敌退去,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终于烟消云散。 “原来我就是姐姐要找的小笨蛋啊?”沈念安搓了一把老脸凑了上去,笑容很是迷人。 自己只有十八岁,就该是这个样子,舔个武功绝顶的高手怎么了?今天我要舔脱皮!!! “噗!”面纱下的聂清黎轻笑了一声,这个人真是的…… 自己说的是笨蛋,何时说过小笨蛋?好好的话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再说你是笨蛋吗?还有凑上来认笨蛋的! 沈念安当然不是凑上来认笨蛋的,自从知道这个女人说是来找笨蛋的,沈念安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所以他才把主要目标对准了艄公、屠夫和两个女子。以便进一步观察红衣女子的动向。 果然,在刚才激烈的战斗中,红衣女子并没有出手帮助任何一方。为自己制造狗咬狗的局面创造了条件。 那就是说她不属于两边任何一方,虽然不一定就不是敌人,但谁说就一定得是敌人呢? 现在悍然出手拦截这些黑衣人,红衣女子的站位应该已经比较清晰了,不应该是敌人! 可为什么呢?难道又是那个老头派来的,应该不会吧,自己又不是他儿子,还能这么贴心? 但不管如何,这个红衣女子都至少可以争取一下,总不能反过头来把自己也串成串吧? 怎么争取呢?这中间需要一个生动而自然的情节,不留痕迹,水到渠成,彼此不尴尬,不卑微才行。 风华正茂的年纪,玉树临风的外貌,不认个逆天的姐姐岂不是浪费了? 以后自己出门就可以骄傲的说自己有八个姐姐,大姐姜念卿富甲天下,二姐……还不知道名字呢。 沈念安又搓了一把老脸坚定了自己的年纪和信心,你看看好姐姐不是笑了么? 正当沈念安要进一步拉近关系耍流氓时,红衣女子眼中的流光一闪而过,很快变的凌厉而果决。 玉手一抬,然后在身旁的桌子上轻轻一拍,那桌子居然就离奇的飞了起来。 “谢阿奴,还不过来受死?!” 桌子擦着沈念安的头发呼啸而过,直接杀向刚刚逮了两个人回来的谢阿奴。 沈念安呆愣在当场,只觉得头上好像什么东西飞走了。nm,我的璞头啊! 然而现场已经容不得沈念安细想,红衣女子脚尖一点,便踏着桌子飞了出去。 沈念安的思绪在纷乱中被迫戛然而止。 红衣女子身形一展,脚尖轻点桌面,借力腾空而起,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踩着桌子向身后飞去,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沈念安转身间,就看到谢阿奴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光,狠狠劈向身前的桌子,木屑纷飞,桌面瞬间四分五裂。 但红衣女子却是更胜一筹,整个身体在空中诡异的翻转,紧接着玉腿一蹬,直接把谢阿奴踹飞了出去…… 沈念安麻了,这不可能啊,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个红衣女子真正对付的是谢阿奴?是阿奴的敌人? 那也不对啊,哪有称呼敌人为笨蛋的?如果不是敌人,这战况也实在太惨烈了。 倒飞出去的谢阿奴用脚尖在地上一点,终于止住了颓势。 然后一个侧身,双腿紧蹬几步,整个人便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直逼红衣女子而去,剑尖直指其要害,眼睛里尽是愤怒的火焰。 红衣女子凌空侧翻,衣袂飘飞间,便抽出了刚才插在墙角那根血染的竹竿。受力的竹竿瞬间化为一道凌厉的弯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向谢阿奴横扫而去。 谢阿奴举剑格挡,但红衣女子却将竹竿轻轻一收,那根竹竿仿佛化作了绕指柔,绕过女子后背,又从另一个方向砸向了谢阿奴。 谢阿奴收起剑式,一个鹞子翻身,脚尖在竹竿一点,竹竿便被弹了出去。谢阿奴则直接从高处刺向红衣女子,剑光在细雨中闪着寒光。 女子并不慌忙,那根收回的竹竿又再次如灵蛇般的直接脱手横飞,躲闪不及的谢阿奴直接又被弹飞了出去…… 沈念安都看傻了眼,这是他迄今为止看过最离谱的打斗,几乎在瞬时,双方就完成了数回合的交锋,而且全都是凌空。 但可惜谢阿奴又败了,这次比上次更惨,直接砸在了招幌的杆子上,“江湖酒馆”的招幌在风雨中颓然倒下。 好家伙,敌人没把我酒馆给抄了,让你们两人给砸了?!连幌子都不放过。 “笨蛋就是笨蛋,这么久了还没长进!”女子轻笑着落了地。 “聂清黎,你别过分!”谢阿奴狼狈的躺在地上气的吐血。 “还是不服?”女子轻笑道。 “我谢阿奴岂能怕你?”谢阿奴剑尖一点,又摇晃着站了起来。 “住手!”沈念安急忙赶了过来,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自己还有正事呢! 女子轻盈一转就面向了沈念安,纤纤玉手优雅一扬,面纱悠然滑落,露出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嘴角间的笑意如花般绽放。 “小笨蛋,你是在跟姐姐说话呢?” 第119章 一声姐姐心澎湃,唤得佳人笑颜开。 沈念安老脸一红,敢情谢阿奴才是人家的笨蛋。 “姑娘和谢阿奴认识?” “叫姐姐!”聂清黎脸色冷了几分,小家伙还想翻脸无情? “聂清黎你别过分,这是我家公子!”一旁的谢阿奴气道。 “谢阿奴你堂堂一男儿,竟然为奴为婢,辱没师门!”聂清黎看着谢阿奴更来气。 “你……”谢阿奴被气的脸色涨红。 沈念安尴尬的老脸一黑,可谢阿奴都乖的跟孙子似的,自己何来胆子挑衅这么霸道的女人? 姐姐就姐姐吧,有姐姐宠着,干嘛还要自己坚强? “姐姐误会了,阿奴不是我奴婢,是我兄弟。公子只不过是个称呼,在外面办事的时候方便一些。姐姐和阿奴是旧识?” “她是我师姐!”谢阿奴闷声闷气的说道。 “原来真是姐姐啊,姐姐是特意来找阿奴的?”确定了,确实是自己人。 但谢阿奴为什么一早没说,没认出来?应该不会。现在才想起谢阿奴说的几句话,似乎有些怂,又不认输。 这倒是也能理解,霸道师姐过来了,长期遭凌霸的小师弟只能鹌鹑似的躲在远处不敢吭声。 从现有的逻辑上来说,这个女人如果真是谢阿奴的师姐,前面的一切倒都讲的通。 沈念安有些汗颜,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人家不是奔自己来的。 “谢阿奴私自逃离师门,姐姐是来带他回去认罪的!”聂清黎看着沈念安,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如花朵般绽放,这姐姐当定了。 谢阿奴一口老血,自己什么时候逃离师门了?不过师姐的演技倒是比自己高明不少,不像自己三五下就被人识破了。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去哪儿晃荡了,竟然现在才来。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犯错误。 “姐姐也看到了,要是没有阿奴,我恐怕会没命的~”沈念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上前拉住了聂清黎的胳膊。 自己眼下能依仗的就一个谢阿奴,结果你还来釜底抽薪,不是闹呢么? 聂清黎看着拉着自己胳膊晃的沈念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并且意味深长的看了谢阿奴一眼,谢阿奴尴尬的低下了头,公子也太没有节操了! 同样的事情,自己一个月十两银子,人家端着架子当姐姐了,你看沈念安的脸都快笑烂了。 谢阿奴一个夯货哪里知道,人家长的这么漂亮,武功又绝顶。这种优势会极大的激发人的本能,压制人的理性,要不然漂亮为什么是显而易见的优势? 要是个丑婆……虽然也得委曲求全,但必不能心甘情愿。 “这……”聂清黎装腔作势的皱起了眉头,一副很难抉择的样子。 “我是姐姐的小笨蛋啊,姐姐也舍不得我出意外吧?”沈念安完全丢掉了节操。 “噗~行了,姐姐看在小笨蛋的份上,就先不带他回去了。姐姐自己先回……”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姐姐来到清溪,小笨蛋怎么说也要好好招待姐姐才是,再说现在姐姐也看到了,小笨蛋还想着让姐姐帮忙呢~” “小笨蛋这么会说话呢~,那姐姐就多留几天~”聂清黎说着话就在沈念安脸上掐了一下。 沈念安麻了,虽然身体十八岁,但心理到底是跟不上趟。本来心理扮嫩已经够尴尬的了,万万想不到小姐姐来了致命暴击! “那姐姐先找个地方坐~”沈念安脸色在灯火里憋的通红,以后让你喊爸爸。 聂清黎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又把乖孙子似的谢阿奴叫到身边耳提面命。 “徐冲,赶快叫开城门去报案!”沈念安黑着一张脸看着旁边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的徐冲喊道。 “啊?”徐冲惊醒了过来,但姑爷说的是啥? “赶快去报案,叫叶惠中和许令赶快过来,没看这里死人了么!”沈念安气道。 “姑爷,我们偷偷埋了不就完了么?” “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奉公守法的百姓,活的要堂堂正正,更何况是别人企图杀人灭口,怎么能不告知官府?”沈念安又恢复了原样。 这些都还是正常的办事逻辑,最关键是里面有卫淙言,所料不错的话他很快就会把坑填上。顶多是轻飘飘的一句失职。 自己必须先下手掌握主动,就算这次不能扳倒他,也要让他喝一壶。 虽然沈念安已经足够敏锐和理智,但因为不知道姜念卿的真实身份和官场内幕,所以能了解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这是天生认知受限的困境,这与你是否努力或者聪明无关。有的人天生就在罗马,不用足够聪明,也能一眼看穿整个脉络。 这就是阶层的优势。人家一眼之间,你就需要奔波一生,可能仍旧没什么卵用。认知、财富、权势,皆是如此。 不过,沈念安好在,他身后有姜念卿。 “好,我这就去!”徐冲忙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就向外面跑去。 “公子,刚刚离开的船上还有不少人,我们要不要现在直接找一艘船跟上去?” “不用了,现在这边的局面都还没收拾呢,那么大一艘船跑了,说明后面还有主谋。如果就这些人,反而比较麻烦。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急在一时……” 不说眼下已经抓了好几个人,足够沈念安获得一些信息。单就事情的重要程度也不是他目前最着急的。 沈念安现在最忧心的是姜府的状况,还有头疼卫淙言的事情。这两件事情必须优先处理。 至于跑掉的人,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萧复或者何不愈幕后之人。 “姑爷~”一个老汉带着些护卫从外面冲了进来。 就刚才,清风渡这里的百姓早已经惊醒,但那种场面,他们哪里敢过来?包括姜府别院里的人也是,徐冲也早就交代过。 但现在大局已定,所以别院里的人也赶了过来。 “你们把这几个人都给我看好了,我现在回一趟府里。”沈念安交代道。 “姑爷,好像府里来人了~” 沈念安赶紧转身去看,果然见大队人马向这边跑来,这倒是让沈念安放下了心,看来姜府的防御还是可以的。 “姑爷~老天!”莱一刀奔下马就往沈念安这边冲来,结果被满地的血污和残肢吓的蹦了一跳。 “府里怎么样?”沈念安急道。 “姑爷放心,一共十多个人,都在我的计谋之下全部落网,府里没一人伤亡!”莱一刀这才赶紧说起了正事。 后面的护卫嘴角咧了咧,莱统领越发的不要脸了,那明明是姑爷的计谋。 “莱统领果然智计无双,夫人她们都好吧?” “都好着呢,姑爷这边是怎么回事?”莱一刀又看了眼四周,特别是看到墙角的肉堆时,差点犯了恶心。 没想到谢大侠武功这么高绝,看来以后说话还是要客气一点啊~。嗯?怎么还有个女人啊? “来了两拨人,这些穿黑衣服的是一拨,屋里那两个乞丐是另一拨……” “两拨?”莱一刀吃惊的打量了下四周,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沈念安,姑爷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先不细说了,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人给我看好,然后把现场封锁起来,无关人不要进来。等着县令和许县尉过来!” 莱一刀也没有再反对,如果发生在府里的,直接找地方处理了就完了,但这里这么多人,必然得走衙门。 为官高一级,见识自然也高一级。更别说人家是正经公主护卫统领,不像徐冲一个编外人员。 “姑爷~”素锦和青颜两个人看着姑爷没事,倒也放下了心,但眼睛里依旧泪花闪闪,实在担心的够呛。 “大晚上的你们怎么来了,我好好的呢。对了,来给你们介绍下……”沈念安灵机一动,可算有借口拖住小姐姐了。 沈念安带着素锦和青颜来到聂清黎身前。两个丫鬟看呆了,姑爷身边怎么多出来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姐姐,这是我身边两个丫鬟,会些粗浅的功夫。劳烦姐姐以后给指点指点!” 有这么逆天的姐姐不用,不是浪费么? 素锦两个人眼睛都瞪圆了,姑爷的姐姐?哪里蹦出来的?好在很快明白了答案。 “素锦,青颜,这位姐姐是阿奴的师姐,武功高超。要不是姐姐出手,我和阿奴怕是不容易对付……” 谢阿奴撇了撇嘴,不容易对付个鬼,还不是因为有女魔头在,自己放不开! “素锦、青颜见过姐姐!”两个丫鬟忙低头问好。 “看着倒是挺俏丽的两个丫头~”聂清黎姐姐的派头拿的相当稳当。 沈念安也没有再掺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呢,所以带着谢阿奴就来到了屋子里。 “这个老头死了吧?”沈念安踢了一脚艄公,艄公浑身一痉挛,嘴里又开始吐血泡泡…… “聂清黎会医术,很高明……”谢阿奴凑上来小声道。 “真的?”沈念安眼睛都亮了。 这时代保命最重要啊,这个武功绝顶还医术高超的姐姐我认定了! “我那是不稀罕学!”谢阿奴看着沈念安的表情,脸色有些难看,至于么? “那也没见你打过人家啊?!” “好男不与女斗,公子没看出来是我让着她么?”谢阿奴气道。 啊,对对对,谦让的都把自己摔倒在地上了!也不知道把嘴角的土擦一擦。 男人还真至死都是少年,幼稚的很! 谢阿奴:你不幼稚,你腆着脸叫人姐姐? 第120章 谁言书生无长剑,温良恭谦亦杀人。 酒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聂清黎从艄公心口拔下了银针。 “小笨蛋,你该怎么谢姐姐啊?”聂清黎嘴角笑意盎然,眼眸里尽是风情。 “姐姐想要什么,小弟尽力而为。不知道这人……” 沈念安的心思都在这两人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和聂清黎玩虚头巴脑的。 “小没良心的,用完姐姐就没个好脸了?!”聂清黎看着沈念安就不乐意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小弟这不是想着事情呢么?”沈念安忙笑道。 真是越漂亮的女人越难伺候,也不对,姜念卿就很好伺候。 “哼!那姐姐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聂清黎笑的很是诱惑。 沈念安不自觉的就往聂清黎胸前看去,这不是两个么?是挺大,但是用听的么? “呀!你个小色狼往哪儿瞅呢?”聂清黎忙拉了一下外氅,脸色红润的点了一下沈念安的额头气道。 沈念安麻了,这个女人是有什么大病么?你话里话外的老把我带偏,能怪我吗? 而且不是掐脸就是戳额头的,自己又不是小奶狗,小心脏有些受不了啊! “姐姐快说说是什么秘密?”沈念安一搓老脸又凑了上去。 “哼!那下次可不许瞎看了,想的话……也就能想一下!”聂清黎凑到沈念安耳边轻轻的说道,语气摄人心魂。 卧槽!沈念安一口老血,这是个妖女啊!我们才刚刚认识啊,你就给我来这个? 刚才坐在那里还以为是冷美人呢,没想到现在成了吃人的妖精。 什么叫想一下就行了,就不能实打实的看看么?尽来这些虚头巴脑的。 旁边的谢阿奴都没眼看,假装对雅间装修不满意的样子,一双眼睛到处乱飘着找茬。 瘫痪在墙角的屠夫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出来。老子在这里躺着,你们就在那里勾勾搭搭。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姐姐就没别的秘密吗?”沈念安难得的老脸一红,这个妖女太生猛了。 “他们服了毒,顶多能活三天,就看你要不要让他们活……” 卧槽!沈念安不可思议的看着聂清黎,卫淙言够狠的,不过这确实是个关键信息。 “这天下医术能超出姐姐的数不出几个人!”聂清黎眉宇间尽是自信。 沈念安有些无语,你们师姐弟倒都挺自信的,别到时候手指头又数不过来就好。 “那姐姐先到别的房间休息一下。阿奴,送一下姐姐。”沈念安谦让道。 “那姐姐先出去了,不许再瞎想了~” 聂清黎有意无意的往沈念安身下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就脚步轻盈的出了房间。 沈念安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哆嗦。老天,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不过想想那劲爆身材和大长腿还真是挺带劲。 “师姐,你别太过分了!”出了门的谢阿奴气道。 “哼!难道像你一样为奴为婢?好好看着师姐怎么调教出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聂清黎瞥了一眼谢阿奴笑道。 “那师姐可抓紧时间吧!”谢阿奴想要笑出声来,别明天被吓软了腿。 而且你真当沈念安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以后还不一定谁调教谁呢! “你瞧好吧,没出息!”聂清黎笑了一下就“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谢阿奴差点撞在门上,捂着鼻子气了个半死。好想踹开门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可又没什么信心,只好无奈的轻叹一声往回走。 “你师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会是江湖上的采花大盗吧?”沈念安见谢阿奴进了屋子就一把拉到了旁边。 这个女人真太离谱了,这里可是古代,居然搞的比一个现代女人还开放,像话吗? “公子不可胡说,师姐自小就跟着师傅练武,到哪儿做采花大盗去?她就是霸道一些,对别人也不这样。估计是看上公子了!”谢阿奴笑道。 “真的?”沈念安慌忙又打量了下自己,自己难道是圣僧吗?见一面就往上扑? “也有可能就是看公子太像她心目中的弟弟了~”谢阿奴忙又找补了一句。 沈念安老脸一黑,你才像个弟弟! 不过人家功夫高,医术好,弟弟就弟弟吧,还能怎么办? 其实谢阿奴也是故意为聂清黎说了几句好话,并且做了点铺垫,以免沈念安真以为师姐聂清黎品性不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和师姐的一生都已经固定,他倒是无所谓,更何况现在有了泰西女人等于安家落户了,但师姐以后怎么办? 既然固定难以分割,他当然希望师姐能和沈念安在一起。无论是从事还是从情,都是最好的结果。总不能让师姐孤单一身吧? 沈念安也没有再细聊,以后有的是时间搞清楚这个女人,还是眼下的事情要紧。 “屠夫,卫淙言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沈念安蹲下身看着躺在墙角四肢软成面条的屠夫问道。 “公子你说什么?”谢阿奴惊骇莫名。 虽然刚才沈念安就说这两个人是逃犯,但万万想不到他是怀疑卫琮言。 卫淙言可是江南太玄司主事,而且他前几天才刚刚见过,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人。 谢阿奴并不知道,沈念安怀疑卫淙言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两个刚跑出来的江湖逃犯,还因为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两份情报叠加,结果显而易见,至少是眼下最可能的一个方向。 “你好好听着就好了!”沈念安并没有跟谢阿奴细说。 屠夫的眼睛也亮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了沈念安一眼,但很快又重新归于黑暗。 “老子今天倒霉,老子认栽!休想三言两语诓骗老子,你当老子是什么人?”屠夫嗤笑了一声,乱发遮掩的面容不忍直视。 “忠肝义胆固然是好事,但也要看对什么人。我猜是他许诺杀了我,就放你们自由。但你们怎么就不长长脑子呢?他会放你们吗?放了你们他怎么交代?” 屠夫仍然无动于衷,甚至长发遮掩的脸上根本看不清楚表情。 “你知道么,过不上几天,满大街就会张贴你们的画像,说你们越狱逃窜,然后你们又会成为太玄司的眼中钉。你们就像被人家玩弄的老鼠一样,不但要替人家卖命,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屠夫的喉结不停的滚动,这个小白脸说话也太难听了。不过想想自己往日的处境,凶狠的屠夫也垂下了眼帘。 “公子,要我说,他和艄公不是感情挺好么?不如我们把艄公杀了,我不信他不说。”谢阿奴笑道。 屠夫抬眼看了一眼谢阿奴就又低下了头,眼神漂移不定。 “阿奴啊,你是高看他们了,你真以为他们讲什么江湖道义?你信不信,我就算把艄公砍成八块,他都不会说一个字的!”沈念安站起身嗤笑道,声音里满是轻蔑。 “不可能吧,刚才还看他对着艄公大喊大叫的~”谢阿奴配合的很好。 “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或者没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他们就是只知道保命的老鼠,什么江湖情义,什么艄公,笑话罢了!” “你闭嘴,你懂什么?”屠夫实在听不下去了,使劲的探出脖子怒吼,形如恶鬼。这个小白脸把他屠夫当什么人? “我懂什么?我懂你们这种人,不信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沈念安说完抽剑就砍在了艄公的小腿上,本来昏迷的艄公原地惊厥的坐了起来。 惨白的脸色完全扭曲,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哐嘡”一声又倒下昏迷了过去。 别说震惊的说不出来话的屠夫,就连谢阿奴也看傻了。 虽说砍一个废人用不上什么功夫,但问题是沈念安言语间的轻蔑和行动上的漫不经心仍然让他惊讶,似乎那就是个萝卜。 “阿奴,你看吧,我就说他不会。哪怕我把艄公砍成肉渣,他为了保命都不会吭一声的,因为他是老鼠啊,哈哈~” 沈念安笑着又举起剑作势就要砍下去。 这下屠夫彻底疯了,凶狠的脸上睚眦欲裂。与他自己相比,这个小白脸才真正是个屠夫啊,真就是说砍就砍,你不看人都啥样了么? “你闭嘴……你停手,我说……我说……”屠夫声嘶力竭。 “我不信!”沈念安又将剑劈了下去。 “我说,是太玄司司丞卫淙言放了我们,说只要杀了你,他就只假装搜索一下不再追究我们,还给了我们一笔钱财……” 沈念安的剑锋堪堪停在了艄公腿上几厘米的地方,这也是他这些天练剑的成果。 “没想到啊,我还真小瞧了江湖,没想到声名狼藉的屠夫居然也有担当,也讲情义~”沈念安轻笑了一声就收起了剑。 谢阿奴都看傻了眼,他本就随便一说,没想到却被沈念安操作成了现在这番局面。他设想了下,如果是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选择。 他真想叫师姐过来看看,看看她想要调教的弟弟。读书人比他们江湖人可怕多了! 沈念安的攻心术很简单,但显然奏效了。因为这里面有属于大黎江湖的逻辑。 其实他开始也在犹豫要怎么使用聂清黎告诉他的秘密迫使屠夫交代出内幕,但谢阿奴随意的一句话给了他灵感。 他通过言语的轻蔑把屠夫对艄公的情义和自尊打击的一文不值,说他不会为了别人而妥协,说他肯定只顾自己,说他是老鼠。 这是对屠夫为人的全盘否定,是对他自尊的肆意践踏。是把他推到了一个必须抉择的困境之中。 如果沈念安砍下去,屠夫默不作声,那就印证了他就是沈念安口中的老鼠,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他的自尊和对艄公的情义就彻底成了笑话,甚至连他自己都难以直视。 但问题是这样就能保命了吗?屠夫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这样的幻想。不说他早就知道卫淙言没那么好心,不过你有你的算计,我也有我们的应对。 但就现在已经被人抓住的境况,他所谓的生路又在哪里?至少他看不见。 既然没有活路,他的自尊,他的担当就尤为重要。他可以死,但不能被人这么轻视。与保住自己的尊严相比,出卖卫淙言那样的狗官并不难选择。 一开始不愿意说,只是因为他不是怂货,一个小白脸三言两语岂能就让他交代了?但沈念安却将他逼到了不得不交代的地步。 这个困局或者说计策,屠夫不一定就不明白,但他没有选择,因为这同样是阳谋。 这套攻心计只针对大黎江湖人适用,对官场都不一定有用,更别说后世。因为人家不在乎这些虚名。 屠夫倒是交代了,但沈念安就能把卫淙言拉下马吗?希望很渺茫! 毕竟这就是一个逃犯的“胡乱攀咬”,岂能当真?岂能把一个地方高官拉下马?除非找出后面完整的线索链,但这很难。 不过这些线索却是沈念安掌握幕后黑幕的钥匙,而且也能把卫淙言架到火上。 看你到底是狗急跳墙,露出更大的破绽,还是能牵出更大的线索,更深的内幕。 “沈念安,沈念安……”外面响起了叶惠中的喊叫声。 沈念安走到窗前,就看到叶惠中正惊慌失措的在血污惨尸里跳来跳去,许令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样子还都有几分可爱。 “屠夫,再告诉你一个事,刚才的女神医告诉我,说你和艄公都中了毒,活不过三天,我猜你们不知道。我早就说你们只是人家的玩物,想想一会儿怎么说吧……” 沈念安轻笑一声就带着谢阿奴出了房门,靠在墙上的屠夫怒目圆睁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 第121章 敌人亡我心未死,一支长箭破空来。 “明府,你怎么才来啊?”沈念安出门一把就抓住了叶惠中。 “呀呀呀,你撒开,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叶惠中黑着一张脸,眼睛里惊魂未定。 想想就气恼,这清溪本就小小一县,这些年天下安定,更是很少发生命案。 可自从这个竖子来了清溪,三天两头的死人。自己哪里是什么县令啊,阎王殿里的判官还差不多,专门给这个竖子善后了。 “明府这话说的,难道徐冲没有跟你说么?是别人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捡得一命,见明府如见至亲,明府怎么能不分是非,上来就判冤假错案?” 叶惠中一口老血,你弄的到处都是人命,你还有理了? “沈姑爷,明府不是那个意思。许护卫路上都跟我们讲了,只是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 许令虽然是县尉,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上次就是沈姑爷,这次还是沈姑爷。简直离谱到家了,沈姑爷是不是招人命啊? “明府,你看看人家许县尉怎么说话的。明府做官做的一塌糊涂,就连穿衣服都穿不利索。” 沈念安说着就把叶惠中官服领口错位的扣子又胡乱的系了一下。 “哎呀,你少来动手动脚的~” 叶惠中气的脸色发红,恨不能把沈念安的嘴堵上,什么叫做官一塌糊涂?没有你,本官做的好着呢! 还好意思说本官官服穿不利索,半夜三更的把本官叫起来说又出人命了,本官能穿利索么?能穿上就不错了! “到底怎么回事情?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萧复和何不愈的人?你审问过犯人了?”叶惠中自己又把扣子重新系了一下。 “明府别胡说,我审问什么犯人?都在屋子里关着呢,不是等着明府来主持公道呢么?”沈念安才不会给叶惠中口实。 “我为人良善,明府又不是不清楚。除了何不愈和萧复,还有什么人对付我?我早就说了他们是谋逆团伙,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更加验证了我的推测?” 叶惠中耳朵嗡嗡的,这个竖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该惊魂未定么,怎么还这么能说? “许县尉,赶紧进到屋里将人犯带到县衙,明天再升堂问案!”叶惠中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估计能做噩梦好几宿。 “明府,你就这么做官的?”沈念安拦住了要进门的许令,叶愣子怎么没长进呢? “沈念安,本官一忍再忍,本官如何为官还需要你来说教?你真当本官没脾气不成?”叶惠中气的吹胡子瞪眼。 古代为什么叫官老爷?那不光是排场也是地位,你指望人家深更半夜的办案?不是闹呢么?而且现在尘埃落定,明天问案就好了,再是正常不过。 但沈念安不行啊,不说这事性命攸关,而且也看不得叶惠中一副官老爷的样子,以后怎么成替自己分担重任? “好个不需要我来说教!人命关天,现场就在此处。明府既不勘验现场,也不及时问询人犯,还要等到明日?明日黄花菜都凉了!”沈念安气道。 “沈姑爷息怒,明府不是那个意思,可现在黑灯瞎火的,而且也有人犯在手,倒不必急在一时。”许令忙出来和稀泥。 “明府、许县尉啊,你们真当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么?你们要是耽误一晚上,说不定幕后黑手早就收拾好首尾了,你们还能查到什么?” 叶惠中气的不搭理沈念安,一旁的许令只好又再次出马:“那以沈姑爷之意呢?” “我倒是要问明府,如果官场之人参与刺杀我,明府该当如何?”沈念安扒拉了一把叶惠中,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置气呢? “沈念安,你不可信口雌黄,官场之人怎么会刺杀你?”叶惠中差点没站稳。 这个竖子真是什么都敢想,谁敢刺杀公主的女婿?人家图什么啊?活的不耐烦了? “明府先告诉我怎么处置,是不是打算官官相护?”沈念安严肃道。 “如果真如你沈念安所说,本官就是拼上这个县令不当,也要上呈圣人为你主持公道。但若你信口胡言,莫怪本官……” “明府有这个决心就好,我要告诉明府,明府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只要明府办好这个案子,必定简在帝心,升官自然不在话下!”沈念安拦住了叶惠中没用的废话。 “哼!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本官怎么收拾你。”叶惠中说完就迈步进屋。 但就在此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几支利箭从马路对面的房顶直射而来。 “公子小心~”谢阿奴一声啸叫,一手拉倒了沈念安,另一只手把长剑甩了出去。 “趴下!”倒地的沈念安一边高喊一边就顺势拉了一把叶惠中。身边是莱一刀、徐冲、素锦等人的喊叫。 虽然是竭力抵挡,但仍然有几支箭插到了酒馆的墙上,甚至还有火箭。泡过桐油的火箭很快点燃了木板开始燃烧。 卧槽!大意了! “莱一刀、徐冲,赶快上楼去保护俘虏!”沈念安大喊。 “姑爷,你没事吧?谢阿奴和莱一刀已经追过去了。”素锦跑过来扶起了沈念安。 “没事,素锦,青颜,快跟我去看看俘虏,你们过来赶紧把火灭掉!哎?许县尉,你没事吧?”沈念安起身就看到了许令。 “沈姑爷,我没事,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许令惊魂未定,万万想不到今天晚上能这么刺激。 “这算什么,我刚才早就说过了,事关重大,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哎,明府呢,明府?”沈念安看了一眼没看见叶惠中。 “本官……呸,这是什么……哎呀,许县尉,快来救我!”叶惠中吓的语无伦次。 叶惠中从墙角的肉堆上滚了下来,惊魂未定的就赶忙往外面爬,了不得了,这就是那些死人啊! “明府,不用怕,他们都已经死了!”沈念安和许令忙扶起了叶惠中,叶惠中整个人都在打哆嗦,脸上更是沾的满是血污。 叶惠中快气死了,这个竖子往哪里拽不好,把自己拽到了死人堆里,肯定是故意的。还已经死了,就是死了才可怕! “明府,你怎么还吃的满嘴是血啊,许县尉,赶快给明府擦擦嘴!” “沈念安,你给我滚开!”叶惠中快哭了,真是命里的煞星啊, 说的是人话吗? 许令倒是体贴,真掏出手绢给叶惠中擦了起来。沈念安都没眼看,两人肯定有故事,县丞必定发现了什么,改天打听打听。 “公子,人都死了,一共五个人,除了被我一刀毙命的,其他四个都自戕了!”跑回来的谢阿奴回道。 这个结果也在沈念安意料之中,这些人必定是专门来监视屠夫和艄公的人,也必定是卫淙言的亲信。 “赶紧跟我上去看看!”沈念安也顾不上叶惠中和许令胡搞,带着几人就上了楼。 “小笨蛋,该怎么感谢姐姐啊?” 沈念安刚上楼就看到后墙的窗户已经被破开,聂清黎就斜靠在窗边笑的魅惑众生,脚下则是两个死人。 “还真是多亏了姐姐,要不然今晚上就白忙活了,姐姐怎么没留个活口呢?”沈念安笑的牵强。 “小坏蛋什么时候想让他们醒过来,姐姐就什么时候时候让他们醒过来!”聂清黎踢了一脚尸体。 “真的?”沈念安大喜,光靠两个逃犯显然无法定罪卫淙言,但加上这两个人呢? 哎呀,这个姐姐真是没白认,真想上去抱一抱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沈念安,这是怎么回事?”紧跟着上来的叶惠中没什么眼力见。 “明府看不出来么,对方亡我之心不死啊。要不是我姐姐出马,就又让歹人得逞了!” 叶惠中看了一眼聂清黎,这个竖子真是会招惹女人,又哪里来的姐姐? “明府跟我来!”沈念安说着就带着叶惠中几人进到了关着屠夫和艄公的房间,所幸两个人还是原来的样子,都还好好的呢。 “这又是什么人?”叶惠中一惊,这两个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啊! “明府好好看看他们的脚腕和手腕,这是今晚来刺杀我的另一拨人马。也就是我所说的官场之人,所以我可没有消遣明府。” “你怎么知道是官场之人?你问过他们了?”叶惠中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两人身上的印记。这应该是刚跑出来的犯人。但这怎么就牵扯上官场之人了? “明府怕是不知,地上躺着地是艄公,墙角靠着的这个是屠夫。这些信息是通过他们身上的特征还有另一批人指认出来的。” “他们都是太玄司在押的重犯。可现在却突然跑出来杀我,明府不觉得奇怪吗?”沈念安看叶惠中的样子就知道徐冲没细说案情。 嗡~叶惠中脑子一下就炸了,完了! “姑爷,你说什么?”刚上来的莱一刀也惊了。 毕竟他和叶惠中都知道姜念卿的真实身份,虽然还不清楚现在的细节,但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就已经大条了! “明府也该知道,这样的犯人什么人才能放出来!而且刚出狱就来杀我。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受谁的托?”沈念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莱一刀的问题。 “你是说卫淙言?可他……”叶惠中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黏在了一起一样。 “刚才射箭之人就是监视艄公和屠夫行动的人。两个人被我们抓住,他们必然想着把他们杀死或救走,以免留下后患。” “会不会是误会啊?或者另有其人?”叶惠中干咽了一口唾沫。 “人不就在这儿呢么?正等着明府过来询问。屠夫,刚才的动静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叶县令是个好官,也是个清官。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屠夫缓缓的抬起来头,一张狰狞的脸差点把叶惠中又吓一跳。老天啊,自己命怎么这么苦啊,这种案子是自己能掺和的么? 叶惠中恨不得原地遁土消失,可惜又被沈念安逼上了绝路。 “姜夫人知道么?”叶惠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明府老关心我……姜府姜夫人干什么?明府自己不会判案子么?”沈念安气道。 叶惠中恨不得锤死沈念安,你以为本官爱问么?你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 “是谁来指使你们刺杀沈念安的?” “卫淙言!”屠夫闷声闷气的回道。 啊?这么顺利吗?叶惠中有点不适应。 “你怎么知道是卫淙言?”叶惠中疑惑道。 “明府,虽说我是江湖人,但卫淙言不出面,我凭什么相信他?我又不傻!” 叶惠中气的搓了一把老脸,混蛋玩意儿说谁傻呢?怎么到处都是刁民啊? 第122章 叶明府短暂开智,聂清黎初进姜府。 “念安,你跟我过来!”叶惠中拉着沈念安就往门外走。 “明府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明府难道想跟我商量搞官官相护那一套?那我就去长安告御状!“ 叶惠中气的脸黑,可还是得耐着性子跟这个竖子解释。 “念安,事情已经清晰,人证也有好几个,我们只需要带回去审问便可。现在已经快要天明,清溪渡如此惨状明天如何见人?就对你的商会也不利,以后谁敢来清溪?” “而且询问案情也需要一整套的流程和文书,岂能在这里就问了?官府又不是草台班子。而且问到什么时候,难道一晚上都这么熬着?你也不休息一下?” “以我之见,咱们就把人带回去明天问询,然后让人现在把渡口整理一番,也方便往来行人客商。此事事关重大,百姓知道也无益,反而会造成恐慌……” 叶惠中一边劝说一边生气,哪有县令哄着一个老百姓过日子的,自己实在太难了。 “明府有长进了,倒是我忽略了。”沈念安笑道。血呼啦啦的看着确实不太好。 “而且我建议问询的时候让姜夫人一起来旁听。”这才是叶惠中真正的诉求。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能做主吗?不能。但有公主在,只要按照公主的意思办就好了。 “明府,你老拉姜夫人干什么?”沈念安表情就有点不好看了,是不是叶惠中这个老不羞惦记自己夫人美色? 叶惠中气的半死,你个竖子啥都不知道,倒是过的挺逍遥。不知道本官担着多大的干系么?这事是自己能兜得住的? “念安莫不是忘了,姜家与官场颇为熟悉,而且此事这么大,你真觉得我一个县令就能成吗?但如果姜夫人施加些影响呢?” 沈念安有些意外的看了叶惠中一眼,这会儿的叶惠中开智了啊,难道是大半夜的被鬼怪附身了?不应该啊! “你看什么呢?听不懂我的话吗?”叶惠中奇怪道。 “但我有言在先,这些人我不会交给明府的。对方什么情况明府也知道,县衙能守得住吗?万一被人灭了口,到时候不光徒劳无功,可能还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那就先关在姜府,等案情明晰了再转交县衙。”叶惠中心一横就同意了。 不光沈念安说的是事实,还因为姜念卿是公主。出了事情,也是这个竖子的事情。反倒自己这边真要出了问题就不好交代了。 “那就索性这样,明府明早直接带着县衙的人到姜府审案不就好了?反正也不需要让其他老百姓知道。姜夫人也在,嫌犯也在,岂不是省了不少麻烦?” 沈念安也无意将案件放大,说白了就是对把卫淙言拉下马没有信心。 不说现在的证据不够充分,就充分又如何?这里是官场,自有一套规矩。自己不能冒进,必须留有余地,且行且看。 这跟揭发萧复可不是一回事,揭发萧复又不触犯官场利益。相反,却是很多人升官发财的捷径。 “也好,嗯?你现在怎么不叫你夫人了?”叶惠中奇怪道。 “明府别胡说,我何时说过我夫人,我夫人都不在家。我说的是姜夫人或者夫人,我是个赘婿,跟大家一样叫夫人有问题?” 沈念安双眼灼灼的看着叶惠中,反正自己不能认,肯定是你听错了。 “难道我还能听错?”叶惠中气道,公主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搁这儿狡辩? “有可能,我那姐姐擅长岐黄之术,要不给明府看看耳朵?”沈念安笑道。 “行,就按这么处置吧,赶快把人安排下去……”叶惠中也懒得跟沈念安鬼扯。 “明府且慢,明府也说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无法处置,明府应该现在就派人去南州把刺史大人请过来。明府以为如何?” 叶惠中一想也是,多一个人顶着,自己都就多一分安全。否则迟早被这个竖子折腾死。 “还有,清溪渡口的不少人都看到了今天晚上的打斗,明府应该安排人挨家挨户做好安抚,并且不准肆意散播流言!” “好!”叶惠中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 “还有,明府有没有想过,如果此事真是卫淙言主导,他会怎么处置?”沈念安郑重的看向了叶惠中。 “以我度之,他肯定会公开逃犯潜逃出狱,并张榜捉拿,将自己与此事彻底切割开来,那时候就算我们有人证又能如何?反而全面陷入被动。” “所以咱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的抢时间下先手,虽然总督无法及时赶来,但明府也应该就现在的案情写信跟总督大人汇报。” “此案关系重大,特别还涉及萧复、何不愈两人背后的逆党势力,以及官场之人。就算案情不详尽,总督大人也能理解,并不会责怪于你。” “反倒明府若没有及时汇报,导致案子出了问题,真正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并且继续在官场厮混,明府怎么对得起陛下?” “好……沈念安,咱们到底谁是县令?”反应过来的叶惠中气的暴跳如雷, 这个竖子居然真的教他在做官。关键安排还挺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府就别抱怨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沈念安笑了笑就把莱一刀招了过来:“莱统领,赶快组织人手把人都给带回去,然后把现场清理出来!” 叶惠中气的甩着袖子干自己的活去了,沈念安也打算收拾一下就回家了。经过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沈念安也有点扛不住了。 沈念安站在窗前,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脑子一时乱糟糟的也想不清楚,无奈只好收了神通。 “好姐姐,我们回家吧?”沈念安舔着一张老脸来到聂清黎房间。 “小笨蛋忙完了?”聂清黎笑着就又过来捏了捏沈念安的脸。 我的天啊,这个女人绝对有大病,自己又不是个孩子,你老捏脸可还行? “事情哪里能一下忙完,大半夜的劳累姐姐无法休息,小弟实在抱歉。姐姐快请!”沈念安心力交瘁,自然没心思陪着妖女瞎闹腾。 聂清黎倒也很有眼力见,没有再调戏他。说是早点回,可终究不能如愿,等一行人回到姜府已经是晨曦微露。 姜念卿虽然在家里,但同样也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等着哄睡了阿念,就和几个丫鬟边说话边等。 可自己的小男人生死攸关,哪里还有心思说闲话,说来说去还是眼下的处境。 不过姜念卿倒是很快等到了一个好消息,莱一刀派人回府说姑爷没事,那些人都死了。姜念卿这才放下了心。 至于具体的细节,莱一刀都不清楚呢,更别说报信的护卫。只不过是赶紧告诉姑爷的消息让夫人安心而已。 “夫人,姑爷回来了,说是还带着好些杀人犯回来了。”青竹冲进屋里说道。 “念安回来了?快跟我去看看。”姜念卿听到沈念安回来立刻就活了过来,眼睛里满是光彩,这一个晚上可是太不容易了。 已经被青禾交代了所有事情的的青鸾和青黛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太离谱了。可看着夫人这个样子也再明白不过了。 老天,第一天上来就见了这么大的世面,可真是够本了!也不知道小姐回来会不会炸了毛。 “念安……”姜念卿刚到自己小院门口,就见沈念安已经走了过来。姜念卿恨不得扑到他怀里,但也知道只能忍着。 嗯?边上这个女人是谁?姜念卿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夫人,我回来了,幸无大碍,倒是劳累夫人担心了!”沈念安到近前行了一礼。 “好好,回来就好。”姜念卿的双眸里泪光涌动。不光是因为念安完好无损的回来,还因为很是委屈,亏自己为他担了一晚上的心。 “姑爷,这位小姐是?”青禾一看夫人的状态就知道麻烦了,所以急忙出来解围。 希望姑爷能知道好歹,别把夫人气着了,看夫人的样子都快哭了。 “夫人,这位是谢阿奴的师姐,幸亏师姐今晚出手相帮,我才能安然无恙。” 姜念卿听到这个女人与沈念安并没有什么关系,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重新浮了上来。青禾也松了一口气。 “聂清黎见过姜夫人!”聂清黎行了一礼,优雅大方。 “聂姑娘快起来,聂姑娘能仗义出手,实在是我姜府之福。聂姑娘快屋里请!” “夫人,今天晚上大家都劳累了,莫不如先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而且我也想把今天的事情跟夫人说一下。” “也好,青禾,给聂姑娘安排房间!”姜念卿一想也是,最关键念安要跟自己说话,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姜夫人,我跟小笨蛋住一个院子就好了,不用另外安排,我答应护着他的。”聂清黎轻笑道。 (⊙?⊙)嗯?小笨蛋是谁啊?姜念卿和丫鬟们都睁大了眼睛。 沈念安也麻了,还以为妖女正常了呢,结果现在又本性显露。啥时候问你了? “这就是小笨蛋啊~”聂清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拉住了懵逼中的沈念安。 其实倒也不怪聂清黎如此,她本身有自己的职责,住在别处像什么话?但别人不知道,所以就弄的很尴尬。 “倒是看不出来安儿什么时候成了小笨蛋了!”姜念卿的眼神里杀气腾腾。 没想到,居然有人跟本宫抢男人了! “夫人,我有几件大事要跟夫人汇报,叶惠中早上就过来,还等着夫人决断呢!”沈念安忙上前了一步转移话题。 “青颜,你赶快带聂姑娘回去休息~”沈念安回头急忙交代。 自己啥都没干呢,就惹了一身骚,真是够离谱的。 “安儿很急吗?要不陪聂姑娘先回去?再说现在也不方便!”姜念卿咬牙切齿道。 “非是我打扰夫人休息,实在是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沈念安说的也是实情,必须得赶快跟姜念卿交个底。 “既然如此,安儿就随我进来吧!”姜念卿一看沈念安说的认真,倒也没再为难。 沈念安挥了挥手就赶紧跟着姜念卿进了屋子。这个女人乱吃什么飞醋。 青颜也带着若有所思的聂清黎回了小院,至于嫌犯早就有莱一刀来安排。 沈念安刚进屋子就一把抱住了姜念卿,这个女人真是的,就是欠收拾。 刚要说话,沈念安就突然看见两个没见过的丫鬟吃惊的看着他。 沈念安脑瓜子嗡的一下就宕机了,这两个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第123章 百姓不知天家事,公主多情善宠夫。 “夫人,这两个是?”沈念安尴尬的开口,脑子里则急速盘算该如何解释。 “你放开我!”姜念卿脸红道。 虽说青鸾和青黛也是她的丫鬟,但架不住她和沈念安奇奇怪怪的关系。 虽然青禾已经跟两人解释过了,那会儿姜念卿一颗心都在沈念安身上,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但现在怎么能不难堪? 就是平常夫妻也没有进门就搂搂抱抱的,更别说他们。虽然自己心里也欢喜,但眼下还是羞愤更多。 不说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就那个红衣女子你还没交代清楚呢!本宫还能如往常那般任由你欺负不成? “姑爷,这是夫人新提上来的两个贴身丫鬟,奴婢都跟她们交代过了!“跟进来的青禾急忙解释。 你们接着来,不妨碍…… 姜念卿恼怒的瞪了青禾一眼,要你多什么嘴?吓一吓他多好?看他还敢不敢胡来! 青禾忙低下了头,你也不怕把姑爷吓坏了。别到时候真不来了,你又怪上我了! “青鸾\/青黛见过姑爷!”反应过来的两个丫鬟急忙见礼。 老天!难怪公主都栽进去了,不说传闻中的能力,就这玉树临风的长相谁不迷糊? “起来吧!”沈念安这才放松了下来。 进门的时候他看两人的服装就知道是丫鬟,但问题是哪里的丫鬟?姜念卿身边原来没有,那就是外院的。 这就很麻烦,不光不好解释,还怕她们瞎说。但现在好了,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夫人,了不得了。两伙人要杀我,要不是谢阿奴的师姐正巧赶上,我都不一定能回……”沈念安说着尬住了。 完了,自己代入到小奶狗角色出不来了,眼下抱着姜念卿邀宠撒娇的这到底是什么形象?妖女害人啊! “啊,怎么会是两伙人啊?那有没有伤着你啊?” 姜念卿也顾不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了,忙扒拉着看了起来,眼睛里满是心疼。 “夫人放心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沈念安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青禾,和素锦伺候你家姑爷沐浴!”姜念卿看了个遍确实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就想着沐浴的时候再仔细看看。 (⊙?⊙)啊?我吗?到了这一步了?青禾有些傻眼了。 “夫人,我是想跟你说下今晚的事情,一会儿我回去再洗!” “那怎么行?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会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一晚上没休息,就是打铁的人也扛不住。再说阿念就在这边睡着呢。” “夫人,奴婢来伺候姑爷沐浴!”青鸾看着青禾发呆,就出人意料的站了出来。 (⊙?⊙)青禾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老娘就愣了一下神的功夫,就有小蹄子抢了? “姑爷,跟奴婢来!”青禾上前就拉起了沈念安。小蹄子真是翻了天了! “青鸾和素锦去吧,两个人也能快一些!”姜念卿拦住了青禾。 (*+﹏+*)~青禾眼泪汪汪,夫人不疼自己了! 沈念安也没有矫情,跟着素锦就去沐浴。虽然自己没有参战,但经过这么血腥的一晚,洗一洗也好。 对于丫鬟的伺候,沈念安也早已经习惯。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他也无法拒绝。有人能吗?反正他做不到。 至于感情,哪有那么多的感情?这就是她们的本职工作,也是社会的基本形态。有人总说你一个现代人…… 现代人如何?虽然例子不太恰当,但你去会所或夜场,也要先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才开始按摩或者其他?别虚伪了好吧! 无非那是公共的,这是私人的。不同的是,在古代拥有长期的人身依附关系,但这就是生活的现实和存活生态。 真正的感情从来都是稀缺品,大多数夫妻都是凑合,甚至从起步阶段就是资源的置换,我985,你年收入多少?遑论其他? 揭开虚假的伪装,人的世界跟动物的世界并没有说什么不同。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怎么存活下去,占的更多,活的更好。 从沈念安的角度,必然也不可能放弃她们,不说他终究还是个重情的人,就光这一点也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的人。 从丫鬟的角度而言,沈念安本身的吸引力先不说,主要是现实的地位关系是明摆着的,有比当下更好的选择吗? 如果不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年龄大一点还会放出府去婚嫁自便。当不了达官贵人的正妻,小妾和商妇总是能当的。 但公主的贴身丫鬟限制就比较多了,基本上只能一辈子在这里,也只能内部消化。比如青禾嗤之以鼻的莱一刀就是条出路。 委屈吗?其实谈不上委屈。姜念卿已经足够为她们考虑了,莱一刀可不是家奴,是正经的朝廷军官。只不过青禾看不上眼。 再说男主人要是个龇牙咧嘴的老头子,女主人让你伺候,你不也得伺候? 现在的姑爷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不说,更是玉树临风,才华出众,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没有! 当初素锦与青颜投怀送抱是如此,今天青鸾也同样是如此,与情爱没多少关系,只关乎现实。以后有感情也是以后的事。 “夫人……”青禾委屈的站在了姜念卿身前。 “本来这几天就想着跟你们说了,你们的年龄也大了,总该是得有一个出路。如果你们不愿意伺候他,我就替你们寻摸个良人……” 姜念卿确实想说这话好久了,这些天她被沈念安欺负,都是素锦伺候的。可这总也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那素锦也跟着学坏了,根本就不护着她,每次都被欺负个半死。 “夫人,奴婢没有不愿意,就是夫人说的太突然,奴婢一时没反应过来!”青禾委屈道。 “莱一刀……”姜念卿犹豫道。 “奴婢想伺候姑爷,请夫人恩准!”青禾跪了下来。那莱一刀光长的人高马大的,啥用都没有。 “夫人,奴婢只想保护夫人!”青竹拒绝了。虽然她功夫不是最顶尖,不过年龄也稍小一些,都还有成长的机会。 “哎,你啊~”姜念卿有些无言。 青竹总归还是年纪小,加上心思也比较单纯,想的就不长远。哪里知道一个男人对女人意味着什么? 本宫当初不比你坚决?并且坚持了那么多年。现在呢……提不成了! “夫人,奴婢愿意!”青黛也跪了下来。 “好了,你们的意思我清楚了,青竹也别多想。只要你们不愿意的,我必不强求。都起来吧~”姜念卿也算了解清楚了几个丫鬟的意思。 等到沈念安沐浴了一番,又去看了看睡熟的阿念,才和姜念卿坐下边吃边说事。 姜念卿的心思都在沈念安身上,不是倒茶就是擦嘴,丫鬟都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除了审问一番红衣女人的来历,其他的事情显然超出了姜念卿和几个丫鬟的预料,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人对付沈念安。 “这个萧复和何不愈当真可恨,那个谢阿奴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他上次放走了何不愈,何至于如此?”生气的姜念卿连谢阿奴也抱怨上了。 “夫人倒也不必怪阿奴,并且阿奴有一句话说的对,何不愈得活着。现在他是一个我们能看得见,抓得住的线,可以帮我们找到萧复和探查背后的阴谋!” “念安,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说是两拨人?还有哪一拨?”姜念卿问道。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两个男人,他们是被羁押的重刑犯艄公和屠夫,根据他们身上的印记看,出来估计都没超过两三天。” “两个人跟姑爷有什么仇怨?就算跑出来,为什么要找姑爷麻烦?”青禾奇怪道。 “重刑犯从太玄司戒备森严的牢房跑出来,并且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我。还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夫人猜猜受谁的托?忠谁的事?”沈念安笑道。 “你是说太玄司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针对你?念安怎么会这么想?不会是其他人吗?”姜念卿脸黑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就是针对她——大黎长公主。而不是只针对沈念安一个姜家女婿。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如此大动干戈? 姜念卿的几个丫鬟也惊呆了,事情大条了。 尤其是青禾,原来他就怕这个卫淙言故意作梗,没想到人家直接杀人了。难道真是太子授意?这个狗太子太可恨了! “我知道夫人所想,只凭借这一点,确实不好直接下这样的结论。但夫人看看这个,是别人事先给我的信!”沈念安说着就拿出信递给了姜念卿。 “这……”等姜念卿看了上面的字,脸色更黑了。 “我来这里两三个月,能知道这些信息,同时还能冒着风险给我传信的,无非就是南州太玄司校尉赵铁。那天晚上我们倒霉,但却救了他一命……” “那姑爷知道太玄司为什么要让人来杀你吗?”青禾试探道。 “除了当日在县衙言语上有几句争辩,我实在想不到我一个老百姓能与卫淙言能有什么仇怨。”沈念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禾心里明镜似的,这哪里是对付姑爷,分明就是来对付公主的。 “这个卫淙言,也太不把我姜府当回事了,家里跟总督梅庭桉也有些交情,我今天就去金陵问问他……” “夫人不必着急,现在人犯都还没审呢。我和叶惠中约定今天就在姜府审问案犯。而且我让他邀请南州刺史过来,还让他通报了总督府。此案事关重大……” 姜念卿心里冷笑,谁说叶惠中固执死板?看看多滑头,知道拿自己来垫背。 但姜念卿也同样知道,眼下这么做是最合适的,家丑还能外扬不成?这个卫淙言还真是好胆,什么都敢掺和! “那念安先睡一会儿吧,其他事情我让管家去安排。”姜念卿一看天都快亮了。 “那夫人陪我!”沈念安笑道。经过了惨淡的一晚上,吃了点东西,难免想看点好看的风景,吃点更好吃的。 “那怎么行?你就好好睡一觉~”姜念卿忙把手抽了出来,一看这小子的眼神就知道肯定又想欺负自己。 “可是我害怕,想抱抱~”沈念安一副可怜相的看向姜念卿。 “噗!夫人,管家那里奴婢去说就好!”青禾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忘把夫人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姜念卿脸红心跳的瞪了青禾一眼,就你话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惨…… “呀,念安……”姜念卿的心理活动还没结束,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沈念安抱着向里面走去…… 在无边的窒息扑面而来时,姜念卿的脑海里只剩几个字,恐怕这次又完了! 第124章 私设公堂审案犯,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府西侧的一个院子里,护卫肃穆,气势庄严。院子中几个犯人正跪在细雨中等待着他们的命运。 衙役肃立的中堂,叶惠中高居上首,一身官袍气势威严,正等待着升堂问案。 右侧,坐着刚刚赶到清溪但仍然惊魂未定的南州刺史杜预和长史裴方。 杜预身后放置着屏风和帘幕,在帘幕后面,姜念卿表情肃穆的坐在椅子上静听。 中堂左侧坐着县丞、县尉等县衙官吏。笔墨纸砚俱全,只等县令升堂。 虽说沈念安想早点审问犯人,但大家也需要休息,再加上等待杜预等人,正式问案已经是到了下午。 “升堂!”叶惠中“啪”的一拍惊堂木开始了正式的升堂问案。 “明府,昨天我在送别完杨景初之后归家,我护卫谢阿奴发现有人在监视我们,并且送了一封信约我昨夜在江湖酒馆见面……”沈念安作为苦主站出来申诉案情。 “……如果说另一伙人是萧复或者何不愈背后的人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我与他们的恩怨明府也清楚。但问题是另外的两人却是太玄司在押重犯艄公与屠夫……” “一个杀人并且有造反嫌疑的逆臣之后,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却都要置我于死地。尤其是卫淙言,罔顾圣恩,随意践踏我大黎律法,请明府缉拿凶犯,还我公道!” 沈念安状告卫淙言,并不是真指望缉拿卫淙言,而在于掌握主动。得先于卫淙言抹平事情之前给他打上嫌疑的标签再图后续。 “虽然本官昨夜看过凶案现场,但到底未曾详细问询人犯,岂能听你一面之词判案?带人犯上堂!”叶惠中演的很认真。 当先被带进来的是屠夫,这也是沈念安此次审案最关心的主线。因为萧复和何不愈那边固定是一条长线,人都找不到有啥用,慢慢查证就是了。 “屠夫,你于去年冬月被太玄司抓获,按你所犯罪行本当斩首,只因未到秋决才苟活到今日。没想到你竟然敢越狱并杀人。” “老实交代你是受何人指使?如何逃出监牢?为何要杀沈念安?否则休怪本官大刑伺候!”叶惠中又是“啪”的一拍惊堂木。 沈念安有些无语,这叶惠中老拿什么大刑伺候吓唬。你这不是激反一个江湖人么? “屠夫,我昨夜就跟你讲过的,他从没有留给你们活命的机会,自始至终你们就是人家杀人的刀,杀完了也就没用了。” “你所犯之罪固定是死路一条,无法赦免。但你希望坑害你的人还继续好好的活着么,甚至仍然逍遥自在的作威作福,一副好人的样子?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明府虽然有些严厉,却是敢作敢为。只要你坦诚内幕,哪怕对方是京都高官,明府也能把他咬下来!你就大胆说吧!” 叶惠中听的嘴角直抽抽,有你一个苦主插话的份么?虽然说自己的还算是好话,可怎么就听着不对劲呢? 本来有些被叶惠中气到的屠夫听完沈念安的话,终究还是颓废了下来。 “明府,我们本关押在江宁太玄司大牢,但大前天晚上我们却被押到了大江上的一艘船上,见我的们就是监牢的典狱长。” “他说我们只要办一件事就能重获自由,那就是杀了沈……沈公子。但我和艄公又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年,岂能信了他的鬼话,说不定就是给我们挖了个坑……” “后来进来了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并且掏出了官凭,我们才知道他就是太玄司司丞卫淙言。他跟典狱长不同,语气和善,有长者之风……” “他跟我们说他只是不得已要做一件事,想请我们帮个忙。并且他当场就答应直接放了我们,事后也不再追究,顶多虚张声势应付一番。还给了我们一笔钱财……” “我和艄公亡命半生,何曾受过这等礼遇?甚至他还亲自给我们要了点心,倒了茶水……”屠夫说着就流下了几滴眼泪。 枉他和艄公自诩武功高强,却几次三番的坏在这些温良的读书人手里。谁又能知道就是那张温和的脸在那时候给他们下了毒! 昨天更是又栽在这个文弱的年轻人手里,甚至连想抗争一下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几句话就断了他的所有念想。 沈念安也有些唏嘘,这两个人是被卫淙言拿捏的死死的。 很多优良的品质为什么越来越难见到,就是因为得不到好报,反而经常被利用。 当然人性也是复杂的,这两个人固然讲部分江湖情义,但却也是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所以并不值得同情。 “他那么大的一个官出面,并且又是温言细语,又是给钱。我和艄公本就是两个等死的人,岂能不搏一回?所以昨天才来到清溪。哪知道从来就没有路~” “你可知道胡乱攀咬一个朝廷命官杀人是何罪?”杜预突然出言厉声道。他实在无法相信卫淙言对沈念安出手。 不说这两个人是在逃犯,就卫淙言杀沈念安的理由也很牵强。 以他的了解,卫淙言也不至于因为几句口舌之争就如此睚眦必报。更何况还告知了他公主的身份。 “哈哈~沈公子,你看到了么?官员里面到处是坏人,我就算告诉你,你真能扳倒他们么?哈哈~” 杜预列色憋的通红,自己就问一句,结果就成坏人了? “大胆恶贼,肆意诽谤朝廷官员,当真是无法无天。我问你,你说卫琮言说他不得已,可有告诉你等原因?” “我等只是个囚犯,有何脸面和胆气去问一个太玄司司丞?人家又怎么会告诉我们?无非是说什么我们就听着罢了……” 叶惠中又具体问了些问题,完成了对整个案情的完善和补充。屠夫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带案犯下去!”叶惠中冷着一张脸结束了对屠夫的审问。 “沈公子,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是不是也有机会做个好人?”屠夫转头道。 沈念安有些懵逼,什么时候给了你我是一个好人的错觉?刚要张口,屠夫却已经大笑着出了门。 然后被带上来的是艄公,人都已经几近瘫痪了,是聂清黎用了点手段才能张口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说话。 吭哧瘪肚的说了半天,基本跟屠夫一样。但尴尬的是艄公说完就一命归西了。 “你不是说还能活三天么?”沈念安气急败坏的看着聂清黎。 不光死了一个证人,最关键还死在家里了,多晦气啊! “我说的是最多还能活三天,这不是没活到么?再说谁让你又砍他的?神仙难救!”聂清黎一点都没自责。 “明府,审问最后那两个想要杀人灭口的吧,他们必然能知道些什么。”无奈的沈念安只好继续让叶惠中审问,这也是他今天最关注的案犯,对他来说是意外收获。 带进来的两个汉子都年不到三十岁,被聂清黎收拾的完好无损,一点都不妨碍审问。 但审问却遇到了难题,两个人什么也不说。甚至叶惠中各打了十板子也不开口。 “哼,屠夫已经招供,你等还不认罪?再打!”叶惠中气急败坏的一拍惊堂木。 沈念安想要阻拦,可自己一时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他对这两个人一无所知,自然也无从着手。 又是几板子下去,这次两人吱哇乱叫的开始喊叫。显然这次衙役下了狠手。 “停!停!”沈念安急忙拦住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那个……”沈念安看了一眼帘幕,赶紧走到了聂清黎身边。 “姐姐,你帮我看看,我怎么觉得他们是说不了话呢!”沈念安小声道。 面纱后面的聂清黎轻笑了一下,小笨蛋还真是够可爱,用到自己就知道叫姐姐了。 聂清黎围着两个汉子转了一圈,又让谢阿奴掰开嘴看了一眼,舌头倒是完好的。只好又把起脉来。 “他们早被人毒哑了,至少两年了……”聂清黎不得不佩服沈念安敏锐的观察。从舌头和刚才的声音并不好判断。 “你说他们是哑巴,而且至少两年?”叶惠中惊的站了起来。 聂清黎没搭理叶惠中,直接就迈着大长腿回到了原位。叶惠中尴尬的下不了台。 “明府,你没有听错,确实如此……”沈念安只好亲自出马。 可两年以前就毒哑了是什么鬼?所以沈念安又凑到了聂清黎身边。 “姐姐,你确定是两年以前?”沈念安问道。 能这样做的无非就是死士,卫淙言一个司丞两年前就豢养死士?沈念安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你不相信姐姐?”聂清黎恼怒道。 “不是,我就是确认一下。” “如果我错了,你不是想看么,我就给你看一眼。”聂清黎附到沈念安耳边道。 沈念安老脸一黑,这个娘们说什么话,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谁想看了,就那么好看么? “能治好么?”沈念安问道。 “中毒太久了,希望不大。” 叶惠中又审问了一会儿,还真是有收获。其中一个汉子会写几个字,费劲了半天倒是也确认了不少事。 他们是卫淙言养的死士,一共十二个人,现在只有七个了,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在昨天都葬送了。 卫淙言让他们来就是监视艄公和屠夫,同时防范他们打不过落到对方手里。说白了就是杀人灭口。 这两个人审问花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审完都到了日落时分。另一条线只好改日再审,不过沈念安对另一条线倒也不着急。 毕竟相较于已经知道或者已经做出了推测的事情,突然冒出来的卫淙言才更要紧。 卫淙言的嫌疑已经确定无疑,如果先前只凭两个逃犯不够拉卫淙言下马的话,加上刚才两个死士呢?卫淙言还能撇的清么? 杜预和叶惠中也终于死心了,知道事情再无侥幸。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犯案的居然真是江南太玄司司丞卫淙言。 可卫淙言为什么要杀沈念安呢?两人都瞥了一眼帘幕,这事情怕是简单不了了。 帘幕后面的姜念卿脸色差到了极点。也不知道卫淙言身后站着的是她哪位好亲人? 等到把两人拉下去,屋子里的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姜念卿也从幕后走了出来。 “这个卫淙言当真猖狂,作为朝廷命官居然豢养死士,肆意杀人!简直罪无可恕!”杜预一拍桌子怒道。 这戏是演给沈念安看的,杜预希望在沈念安这边事情就停留在卫淙言这里。至于其他事情是他们和公主的事情。 可惜沈念安并不好糊弄。自己与卫淙言哪儿那么大仇怨,以至于对自己不死不休? “杜刺史,可这一切解释不通啊!”沈念安轻叹了一口气。 “念安,哪里解释不通?案犯不是都已经招供了吗?” 叶惠中疑惑的很明显,杜预和姜念卿则都坐着没说话。 “明府知道我在昨天已经看出是卫淙言主使的情况下,为什么却对刚才这些人一点防范都没有吗?” “昨天太乱了,没想到卫淙言还安排了其他人也正常。” 叶惠中倒是替沈念安找补,可惜沈念安自己不上道。 “非也,因为如果只是卫淙言主使,我料定他不会有后手。除非这幕后还有别人,否则解释不通!” “咔!”杜预的茶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甚至水都溅到了姜念卿的衣裙上。 第125章 迷中迷,雾中雾,迷雾散尽露杀机。 “念安,你不可胡说,哪里还有别人?你一共才认识几个人。”叶惠中惊道。 “明府这话说的倒是也对,所以事情才更加莫名其妙。”沈念安苦笑道。 姜念卿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帷帽下低垂的眼眸里愤恨而忧伤。 通过刚才审问案犯,姜念卿知道卫淙言刺杀念安再无意外。两支人马互相印证,已经将卫淙言的罪证定死了。 关键后面的是谁?是太子?真就要把她这个亲姑姑视为眼中钉,非除不可?还是说淮王,她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还是…… 姜念卿也同样震惊于沈念安的判断。如果她是局外人,一定觉得念安是想的太多了,基本算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哪儿来那么多人对你一个普通百姓? 但正是因为姜念卿是局中人,才更加明白念安的敏锐和智慧。居然只通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今天的审问就判断另有别人。当真是罕见! 杜预尴尬的重新接过了丫鬟递上的茶碗,枉他一个州府高官,也被惊的够呛。 作为刺史,他也只是听闻过一些皇家传闻,并没有确实的信息。但因为此案涉及公主,本能就觉得事情恐怕简单不了。 当沈念安说出那句幕后还有别人时,杜预只感觉头晕眼花,陷入到了无尽深渊里。 几次相处,沈念安的推理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并不觉得沈念安是随口胡说。 从朝臣的角度而言,杜预实在想不通一个朝臣跟公主对着干的理由。所以只能是皇家内部的问题。 那么别人还能是谁呢?圣人?太子?还是其他人? 不说其他人,就前两位已经让杜预这个州府主官心神俱震。 外人只知道圣人宠爱妹妹,但杜预却知道事情不能只看简单的表象。 圣人一定就对长公主滞留江南,并且给所谓的女儿找了个赘婿满意吗?恐怕很难! 再加上此次沈念安折腾起的萧复谋逆案,按照时间推算,圣人早在几天前就应该已经接到了奏本。 那么圣人会怎么看待沈念安这个来历莫名其妙的人呢?会不会为了掩盖女帝丑闻加上对沈念安的防范,直接杀他灭口呢? 虽然圣人权柄在手,但这种事情却不能光明正大,卫淙言是不是就是圣人的选择? 如果真是圣人所为,他又如何在公主与圣人的对局中自处? 光想到了一个可能,杜预就感觉到脑袋冰凉,浑身虚汗。本来浓郁的茶香留在唇齿间的却全都成了苦水。 此刻他只想总督大人能早点到来,否则他怕他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 “几位大人,昨天晚上我就一直对这个问题想不通,这些人出现的实在太莫名其妙了。或者说实在超出了我预料……” “怎么莫名其妙?人家不就要杀人灭口么?案犯自己承认了,莫名其妙在何处?” 叶惠中一脸的求知欲,杜预和姜念卿也停止了胡思乱想抬头看着沈念安。 “奇怪就奇怪在这个杀人灭口。诸位大人想一下,卫淙言派两个逃犯来杀我,就算被我抓住了,他们也交代了。但真的就能对卫淙言指证和定罪吗?” “甭说他们本就是劣迹斑斑的天生坏种。就单凭他们的身份和一面之词,有几人能信服?不说两位大人,就江南道其他官员呢,更别说长安京官。” “我甚至都想好了卫淙言的做法,他一定会很快大张旗鼓的宣称两个重犯越狱逃跑了,然后大肆悬赏缉拿。那时候就算我手里有艄公和屠夫,又能如何?” “他可以轻松的说本就两个逃犯,杀人越货岂不正常?至于指证其杀人,就更是无稽之谈,无非是对太玄司故意攀咬和报复,岂能听信?” “在整个事件中,他顶多是个失职之罪,而我呢?手握人犯和证言却拿他没办法,因为我的证人和证言天生弱势,缺乏公信力。岂能扳倒一个高官?” “我如果执意为之,必然涉及卫淙言的杀人意图,我难道说是因为我们有几句言语上的争锋么?那我恐怕真就成了笑话,肆意诋毁朝廷命官,我又该当何罪?” “几位大人听到了么,如果没有第二拨人,卫淙言是完全掌握主动的,甚至我要撕破脸,反而会将自己陷入被动。那么第二拨人的意义何在?” “而我呢,之所以抢时间告知明府和审问犯人,就是想抢在卫淙言行动之前,先揭穿他的企图和面目。我甚至不敢有更多的指望……” “但现在呢?不光有两个逃犯,还有另一拨的两个死士。而这个一锤定音的证据却是要杀人灭口的人敲下来的。” “昨天晚上的战况这些人也知道,明知不可为,却依旧发动攻击,就不怕再落一份证据给我吗?卫淙言是脑子坏掉了吗?” 嗡~杜预和叶惠中的脑子炸开的更厉害了,可不是多余么? 为什么刚才杜预质问屠夫栽赃陷害朝廷命官,就是因为实在匪夷所思。两个江湖败类的几句话就能指认一个高官了?那大黎不是全乱套了么? 更别说卫淙言杀沈念安的理由本就牵强,甚至可以说找不到理由。那样的证言完全就是故意攀咬!但现在呢? 杜预又抬眼看了看沈念安,这个小子当真是离谱。其实说的是什么证据么?谈不上,但却将人的心理拿捏的很准,从而发现了整个事件的破绽。 与几位官员相比,姜念卿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一方面是相信沈念安,另一方面则是背后的事情她比谁都清楚。 现在无非是幕后主使之人是谁的问题。到这里她有些猜测,但却不敢确信,毕竟可能性有很多。念安还能给她惊喜吗? 所以姜念卿整理了下心思,也抬头看向了沈念安。 “这只是昨天晚上我想不通的一个点。再说回整体案件,我的来历几位大人也知道,我只不过在清溪两三个月,能认识什么人,迄今为止最远的就一个杨景初……” “我能与一个朝廷命官有什么纠葛呢?几句言语上的争辩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瞒几位大人,这个理由我是不信的。” 杜预和叶惠中都暗自点头,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一个人气量再狭小也不至于如此。就算想要报复,随便在逆案中使点坏就够沈念安喝一壶。哪怕他是公主的女婿。 嗡~杜预的脑子又炸了,如果卫淙言真的执意对付沈念安,他会不会在逆案中作梗?慌忙抬头看了一眼姜念卿又低下了头。 “几位大人刚才听屠夫说了没有,他说卫淙言跟他说不得已要做一件事,明府还专门问了屠夫。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句?如果真是他自己对付我,有必要这么说么?” “会不会就是言语间的不经意,反而可能才是事件的真相?也就是说他不愿意做,但不得不做。如果加上他与我本身并没有很大的矛盾,是不是就更说的通了?” 叶惠中眯起了眼睛,当时他也是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只不过没有得到答案。 “疑点三,刚才那人说他们是卫淙言豢养的死士,我倒是想请教下杜刺史,刺史大人可知道卫淙言来江南任职多久了?” “时间倒是能对上,他在江南已经快五年了,太玄司不同于六部官员,变动比较小。他要真有心如此,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即便如此,现今的世道又不是乱世,而是圣人在朝的太平盛世。一个太玄司地方主管却通过如此惨无人道的方式豢养死士,这说的通吗?除非他有很大的图谋。” 叶惠中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竖子不会又说卫淙言也是逆贼吧,然后和萧复何不愈他们也是一伙儿的? 这可是了不得了!天下到处是逆贼了! “以上是一些现在的疑点,各位大人以为然否?”沈念安回头道。 “你所说也正是本官一直忧虑所在,从事由到情理,确实无法把你和卫淙言牵连起来,虽然现在有了证言。可在事由上仍然说不通。”杜预点头道。 “刺史大人说的是,上次我也说我们不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刚才根据这些疑点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那就是这个案子背后还有人。我们先假定这个人存在。” “就是这个人才是真正想要杀我的人,他首先指使卫淙言杀我,可能是因为地位或者把柄,卫淙言不得不听,所以才有卫淙言所说的不得已。”沈念安缓缓道。 “卫淙言安排好了刺杀计划,就算刺杀不成,以后再想办法就是,反正那两个人也活不了几天,根本对他造不成威胁,完全犯不上再留把柄,事情本身很完美。” “这里的意外就出现在第二拨人,我们按照现在的推测,卫淙言完全没有必要再派一拨人。但如果这波人根本就不是卫淙言的人呢?而是那个人指派的呢?”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就是把卫淙言给害了么?”叶惠中疑惑道。 “明府说的好!如果这个人实际上不是真正和卫淙言一条心呢?明府和刺史大人难道不觉得这个人就是想要告诉我们,或者说就是想把卫淙言的罪行给定死了吗?” 嗡~这次换到姜念卿脑子炸了,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误导沈念安以为幕后之人就是卫淙言,如果真正想要误导的人是她呢?姜念卿心中的答案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可是不对啊,刚才那几个人都已经承认就是卫淙言的人~”叶惠中提醒道。 “明府,你打上几板子真就能让人说实话么?他们不是普通老百姓,是哑巴死士,连你几板子都扛不住的能叫死士么?那只不过就是故意给我们的证据罢了!” 叶惠中脸色难看的重新坐了下来,好好的话就不能好好说么?取笑谁呢? “那也有问题啊,如果这些人不是卫淙言的,那和卫淙言一对质不就露馅了?”叶惠中又精神了,本官可算发现了你的破绽。 “不好,卫淙言有危险!” 沈念安却是“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一片铁青。 第126章 画纸为棋细推演,窥得敌酋两三人。 “念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惠中伸手一把就拉住了沈念安,姜念卿和杜预则愣住了。 “明府,你刚才说的很对,这些人是不是卫淙言的,我们必然要对质,如果不是卫淙言的,到时候必然露馅。可是如果卫淙言死了呢?” “什么?这到底是谁?他怎么敢?”叶惠震惊的站了起来。 “念安,这不就是你的推测吗?”杜预感觉有些魂不附体。太平盛世,一个地方官员就能随便死了? “刺史大人,推测不是臆想,而是依据事实还原真相,如果这就是真相呢?” “这……”杜预也麻了。 “念安,你先坐下,就算事实真相如此,咱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姜念卿出人意料的插言道。 “对对,不说清溪到江宁需要一天时间,就算我们赶过去也于事无补。莽撞掺和进去反倒说不清楚了!” 得了姜念卿的提点,杜预脑瓜子急速运转。 杜预本身说的也是一个事实,别说他南州府衙,就是公主亮明身份都管不了。 如果这真就是一个复杂的局,公主要是一头扎进去,反而更加坏事了。 “就算如此,至少我们可以赶紧派人知会总督大人,不光是应有的流程,也可以验证我们的推断。”沈念安无奈的又坐了下来。 “昨晚上的事情事关重大,总督最晚明天必到,到时候是与否自然也就清楚了!”杜预解释道。 “念安,你说卫淙言听那个人的指使来杀你,却为何又不是一条心,栽赃卫淙言又有何意义?”姜念卿疑惑道。 内里的情况实际上姜念卿已经有了基本的推断,只不过还想再听听沈念安的分析。 “这个……”沈念安尴尬的看了一眼杜预和叶惠中。 因为事情更加复杂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能不能相信。 虽然跟叶惠中也算相交莫逆,但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更别说这是人心最复杂的官场。 “念安尽管直言,姜府能在清溪立足,也是受了刺史和县令的诸多关照。是我们可以信得过的人。”姜念卿道。 无论是不是真信得过,当下的姜念卿必须得这么说。本身这些事情的推断也必须有人来见证。 杜预尴尬的看了一眼姜念卿,叶惠中则是忙低下了头。你其实可以信不过,让我们现在走就可以了。 两个人都感觉有些浑身无力,也不知道被搅进了一个多复杂的局面里,搞不好随时能要命。 “夫人说的极是,我也是刚才突然才豁然开朗。我原本想的是卫淙言后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要杀我的幕后黑手。但实际上整个事件中有三个人才更加合理。” “三个人?”叶惠中又惊的抬起头来,怎么还越来越复杂了? “青禾,拿笔墨纸砚!”沈念安也没管叶惠中的表情,而是朝姜念卿身边的青禾交代道。 满眼冒星星的青禾恍惚了一下急忙就去照办。姑爷真的是太离谱了,就站在这小小的地方,就能把天下事都推断出来。 作为姜念卿的贴身丫鬟,虽然皇家内幕没有姜念卿知道的多,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因此才更加佩服姑爷。 “几位请看,这个点是卫淙言,上面有两个点,我把他叫做甲和乙。”沈念安随手在纸上画了三个圆圈,同时也是一个三角形的结构。 “卫淙言是直接杀我的人,可按照刚才的推断,他没有理由对我下杀手。所以要真正杀我的要么是甲,要么是乙。” “我们把这些哑巴死士的主人先定义为乙,如果真的只是乙要杀我,那么他这么画蛇添足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这里讲不通,对吧?” “所以看上去是甲要杀我的可能性会更高,甲指使卫淙言杀我,乙派了一拨人就是给了我们更加明确的证据,让卫淙言无处遁形。” “但这个线索是有问题的,乙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们知道卫淙言,而是要让我们知道卫淙言背后的人。” “为什么不是乙想借你的手除掉卫淙言呢?”叶惠中疑惑道。 “明府提的好问题,理论上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明府知道为什么我把甲乙两个圈画在高处吗?” 叶惠中一阵摇头,他现在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能提出一个问题都算厉害的了。 “明府想想,一个拥有哑巴死士的人收拾不掉一个卫淙言吗?还需要来借助我的手?我算哪根葱?所以无论是甲还是乙,他们的权势都要比卫淙言高的多。”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指使卫淙言和豢养死士的能力,同时甲和乙也才能形成平衡的局面,并且他们之间不好直接打破这种平衡,所以才需要借助外力。” 姜念卿看着自己的小男人,眼中异彩连连。也不知道他这脑瓜子怎么长的? “我们还是接着说刚才的问题,乙想让我们知道卫淙言背后的人,那么这个信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呢?那就是一个明面的问题,卫淙言是谁的人?” 嗡~杜预脑子又炸开锅了。而姜念卿自然知道明面上卫淙言是太子的人,也就是那个甲。 “但这个信息也不一定就能够确实,特别是不能当做证据。所以应该还有其他的证据显现出来,指向卫淙言背后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乙想告诉我们是的是,这一切都是甲指使卫淙言做的。但事实真相真就如此吗?乙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拥有死士的人是一个良人吗?” “所以乙本身并不可能干净,要么就是他想要对付甲,结果正好发现了这件事情。所以就想要把这个案子弄成铁案,好通过卫淙言勾连出甲来。” “念安,有没有可能是乙先指使卫淙言来杀你,然后又嫁祸给甲?”姜念卿问道。 “当然有,他完全可以先指使卫淙言做这件事情,然后挖坑把他埋了,从而把甲带出来,他自己却全身而退。但这里有一个问题连不上……” “什么问题?” “如果卫淙言的背后的人是甲,那么他为什么会听乙安排呢?这里我想不明白。” 沈念安想不明白,但姜念卿却知道,因为那个乙是淮王。 淮王一直与太子亲近,几乎可以说是太子在江南的触手,这在皇室并不是秘密。所以淮王自然也能指使卫淙言。 可按照念安的说法,是淮王要坑太子?可他们不是向来亲近么? “我们先暂且搁置这一点疑惑,那么实际上现在就有两种结果:一是甲指使卫淙言杀我,乙釜底抽薪要坑甲,二是一切都是乙所为,他要栽赃陷害甲。” 杜预已经彻底麻了,不光是沈念安这里复杂的逻辑与他的惯常思维不同,还因为云雾遮罩的皇室内幕让他看不清楚。 “念安,你说还有别的证据显现出来是什么意思?”杜预问道。 “明面上的关系也只能是推测,没法作为确实的证据。乙要拉出甲,必然需要铁证。如果卫淙言死了……不对,卫淙言是被自杀或者意外身亡……” “你说卫淙言是被自杀是何意?”叶惠中惊道。 “如果卫淙言直接被杀死了,那乙还怎么躲在后面?不是就没法抽身了么?所以他们会伪造一个自杀或者意外的现场。这样他们才能完全撇的清。” “可是卫淙言要是自杀了,那……”叶惠中即便是脑瓜子快运转的冒火了,也短时间想不明白这复杂的逻辑。 “那就会有我说的证据显现出来,这个证据可能是一封遗书或其他东西。总之就是要把矛头定死在甲上,这样才能达到乙的目的。” “不止如此,刚才我说甲和乙很有权势,可现在乙通过制造证据企图来扳倒甲。怎么扳倒呢?看似是通过律法来实现。” “可比卫淙言权势更高的人真正走的是律法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能是寻常的事情吗?不是,而是圣人,也就是帝心。” 嗡~几个人的脑子又炸了。好家伙,直接到圣人这里了。原来只是隐隐约约的揣测,现在直接被沈念安挑明了。 “大家再看看,除了刚才那个疑点,是不是一切都说的通了?”沈念安看向几人。 “看着像是那么回事……”叶惠中感觉口干舌燥。 “所以我们现在就看看事态发展,如果卫淙言真的死了,并且有别的证据冒了出来。那我的推测就是真相!甲未必冤枉,但乙一定是整个事件的主谋!” 好个淮王!姜念卿放在宽袖下的两只手恨不得绞出血来。 “可甲和乙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的对付你?你就是……”叶惠中快语无伦次了。 “明府说的对,我就是个赘婿。所以他们可能是嫉妒我英俊的长相,明府不是也时常嫉妒我么?”沈念安看了一眼姜念卿转头轻笑道。 叶惠中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个竖子说的什么话,谁嫉妒你了? “念安别打趣叶县令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二位就在府中用些便饭吧!” “不了,本官有几句话跟姜夫人交代一下!”杜预说道。 杜预和叶惠中等人哪里还敢用什么饭,天都快塌了,先回县衙冷静冷静吧! 等到姜念卿和杜预说完话,沈念安明显看出姜念卿更加紧张和不安了起来。 送走了州县官员,天色都黑了下来,沈念安跟着姜念卿又回到了她所在的院子。 “念安还有事吗?”姜念卿现在显然没有什么心思,只感觉浑身乏力。并且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夫人知道刚才推论最大的漏洞是什么吗?”沈念安也没管姜念卿的表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是什么?是乙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姜念卿疑惑道。 “不是,而是为什么要对付我。不说我简单到跟白纸一样,也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人。就算这些大人物找替死鬼,可为什么会是我呢?我想来想去没想明白。” “所以夫人,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姜家真的就只是受一些照拂么?甲和乙是谁?你又是谁?”沈念安的声音冷了下来。 哐啷!姜念卿刚刚端在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青禾更是端着果子愣在了当场。 第127章 意外事,意外人,世事如棋步步惊! 江宁,总督府。 江南总督梅庭桉正神色肃穆的在中堂里踱步,两边的椅子上则坐着几个官员,显然都是总督府属官。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可看着梅庭桉一脸寒冰,也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而梅庭桉的脑子里则炸开了锅,就在刚才,清溪县和南州府一起派人来告诉他,说昨晚有人在清溪渡刺杀姜府女婿沈念安。 这个来历不明但又搅和到惊天逆案中的小子被刺杀本就不寻常,更别说嫌犯竟然指认太玄司司丞卫淙言也是幕后主使之一。 如果是其他人来报,梅庭桉必将人打将出去,人家一个太玄司司丞兴师动众的对付你一个百姓?是不是大白天做梦做糊涂了? 可无论是沈念安的身份,还是公主的身份,再加上卫淙言是太子的人。这几个信息叠加起来,就让梅庭桉不得不慎重对待。 作为一道总督,他的阅历显然非叶惠中和杜预可比。越到高层越了解皇室及中枢的蝇营狗苟,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封疆大吏。 可他即便为江南道总督,却对太玄司和朱雀司在江南的机构都没有管理之权,它们全部归长安直管。总督顶多有监察之权。 所以眼下他也只能派人先去探探情况再做定夺。如果这边一切正常,就得赶快去清溪了解情况。公主在那里,他也不敢怠慢。 “总督大人!”进来一个护卫汇报道。 “怎么样了?”梅庭桉急道。 “朱雀司的人说上官大人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下官已经让他们去找了……” 梅庭桉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这个上官云峥关键时刻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 “先下去吧,如果人来了,立刻把他带进来见我。” 护卫答应了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总督大人,到底是何事?”有人实在忍不住,怎么还找上朱雀司了? “等着就是了!”梅庭桉哪有心思回话,并且到底是不是现在也还不好下结论。 “大人,大人……”还没等上片刻,长史就慌慌张张的进了门。 “怎么样了?”梅庭桉一把拉住了长史。他现在迫切的想要听一个好消息,他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大人,卫淙言死了……”长史咽了口唾沫说道,真就是出大事了。 “什么,怎么死的?”梅庭桉双眸一凝,比刚才更加凌厉了几分。 坐在两边的官员傻了,好好的太玄司司丞就突然死了?难怪总督没有好脸色。 “白县令,赶紧进来跟总督大人说!”长史回身就喊,结果哪儿有县令白天黑? “白县令!”长史赶紧出门,就看到三十多岁的白天黑正由护卫扶着来到了门前。 “白县令,赶紧跟总督大人说说情况!”长史一把就把白天黑抢了过来。 白天黑进到屋子里就探着鼻子嗅,闻闻看人都在哪儿呢? 要说还真是人如其名,白天黑小时候就因为眼睛不太好使,所以才得名白天黑。 这几年更是不行了,走到哪儿都迷迷瞪瞪的看不清楚,看书都得把书糊脸上才行,平时的生活全靠摸和闻。 走路也不敢走太快,就怕一个不小心就送了命。自己送命不要紧,老娘怎么办? “总督在这儿呢,你别闻了,直接说!”长史一把拉住了白天黑。一双爪子瞎摸什么?总督也是你能摸的么? 梅庭桉也是犯愁的看了看眼前的白天黑,真是越着急越耽误事。 要说按照白天黑的情况,早就当不成官了。但白天黑不光极孝顺,官声也很好,甚至得过圣人的赞誉。 江宁县令的差事就是圣人钦点的,也是圣人宽仁为怀、人尽其用的又一例证。 “本督就在你面前站着呢,有话赶紧说,卫淙言怎么死的?” “总督大人,今天上午的时候有人在秦淮河发现一艘花船没人管,几个汉子划船过去才发现上面死人了,这才报到县衙……” “下官找人查验,证实船上死的两个男人,一个就是卫淙言,另一个是太玄司典狱长,还有两个女子是花语楼里的姑娘……” “经过仵作验尸,初步推断两人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以至于最后刀剑相加。两个女子也同样被利剑刺死,船上的样貌也符合这样的推断……” 白天黑虽然眼睛不行,但把案件的基本情况却干脆利索的说完了。 “走,跟我去看看,司马,把太玄司和江宁县衙都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梅庭桉说完迈步就出了门。 作为一道总督,虽然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可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梅庭桉还是展现了一个封疆大吏的冷静与果断。 …… 等到梅庭桉再次回到总督府已经是天色将暮,忙碌一个下午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 两个人的死法倒是跟白天黑说的一样,相关人证也询问过了,毫无瑕疵,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案情完整的风月案。 但梅庭桉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刚刚被人发现行刺,然后关系重大的两个人就争风吃醋的死掉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本来以为也算是个清闲差事,哪儿想到不但不清闲,反而搅到了皇家争斗中。 那么操作这一切的到底是谁呢?难道真的是太子吗?用完卫淙言便杀人灭口?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推测也仅仅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指向太子。 “长史,赶紧让厨房做点吃的,吃完我们连夜去清溪!”梅庭桉喝了一口茶道。 几个人刚刚吃完饭,备齐车马准备出发,就听见总督府外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梅庭桉本能的预感就不好,刚要派人去看,就看见护卫已经进到了院子当中。 “总督大人,钦差大人到了!” “随本督去迎接!”梅庭桉万万没想到圣人能这么快就派人下来,看来萧复逆案真的塌天了! 梅庭桉来到前院中堂就看到左右两侧坐着好几个人,上官云峥也在其中。看来人家早先于自己知道。 左边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朱雀司司卿韩赞。韩赞面颊精瘦,两只眼睛极为有神。其为人沉默寡言但极得圣人看重。 右侧的则是大理寺寺卿韦正。韦正五十多岁,长相儒雅随和,为人谦和有节,虽是门阀之后,为官却颇为清正。 两人以前都见过梅庭桉,所以起身点了下头。但显然他们都不是这次的正命钦差,中间站着的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才是。 “梅总督,好久不见啊!”中间的人转过了身,朝梅庭桉笑道。 “……淮王?”梅庭桉张大了嘴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就在刚刚脑子里还闪过这位清闲王爷,结果一转眼人家成了皇命钦差。 就算是梅庭桉沉浮宦海多年,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人选震惊的够呛。怎么会是淮王?怎么能是淮王?圣人他…… “看来吓到梅总督了,梅总督放心,本王就是个富贵闲人,怎奈出了家丑,圣人之命不敢不从。还望梅总督鼎力相助!” 前些天还在扬州风花雪月的青楼王爷一变身成了钦差大臣,亲和的脸上不乏威严,皇家的尊贵之气更是扑面而来。 “臣江南道总督梅庭桉携江南道同僚恭迎钦差!”反应过来的梅庭桉急忙施礼。 “唐中使,宣读圣人旨意!”顾临弈朝旁边的太监招呼了一声。 太监缓步而出,开始宣读圣旨,大意是萧行古及其逆子萧复事涉大黎安危、皇室隐秘,不得不慎。特命淮王为主使督办此案,梅庭桉、卫正、韩赞为副使协办。 阵容可以说豪华至极,但越是豪华,越是来的急迫,就意味着事情越严重。 “好了,本王此行能不能完成圣人所命,全赖各位辅佐。梅总督,本王从扬州来的仓促,可否将案情再详细讲一下?” 顾临弈说完就坐在了椅子上,同时也示意让梅庭桉坐下。 但梅庭桉能坐下吗?都快火烧屁股了,眼下更是麻烦。淮王让事情更加纷繁复杂,甚至梅庭桉来不及多想圣人此举的用意。 按照眼下的判断,太子极有可能参与刺杀沈念安。可淮王与太子交好,与公主关系平淡。但圣人却偏偏派了淮王来主理此案。 这其中的用意,就哪怕是梅庭桉也不敢去深想。 “殿下,眼下有桩更麻烦的事情!”梅庭桉开口道。 “哦,还有什么麻烦的事情?”顾临弈疑惑道,似乎是对卫淙言一事一无所知。 “今天上午,清溪县和南州府都派人来总督府,说昨天夜间,有几十余名刺客在清风渡刺杀萧复逆案中的共同检举人沈念安……” “据县衙的差人说,根据抓获嫌犯初步的口供,其中有近十人竟然是太玄司司丞卫淙言派过去的。可就在上午,卫淙言却死于意外……” “什么?竟有此事?”顾临弈惊的站了起来,全然看不出他与这件事情的关系。 两位来的京官卫正和韩赞倒是真的惊的够呛,枉他们为人老练,也被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震惊的合不上嘴。 现在不光是有人揭发逆案,一个太玄司司丞居然莫名其妙就死了。两个人都茫然的看向顾临弈,这趟恐怕是好不了了。 “千真万确,臣下午已经去县衙认过尸身,确实是卫淙言无疑。臣本打算连夜就去清溪……” “梅总督,看来这江南不太平啊!”顾临弈看向梅庭桉,眉眼里尽是忧色。 “是臣失职!”梅庭桉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也只能请罪。 “梅总督可知道,圣人为何这么着急派几位大人和本王赶来吗?”顾临弈倒也没有再说其他。 “请殿下指教!”梅庭桉拱手道。 “说起来,案件能够快速清晰,还有赖江南众臣。朱雀司在洛阳问询当年故人,确认萧行古有两个儿子。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嗡~梅庭桉的脑子一下就炸开了锅,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真的是双生子,那沈念安……? “一子萧长安,另一子萧洛阳,均不知其踪!看来现在都冒头了!” 顾临弈嘴角轻勾,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梅庭桉听来却是字字如惊雷。 第128章 小城一夜惊风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房檐上流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念卿坐在榻上握着茶杯怔怔的出神,心绪烦乱而不安。 “夫人,你怎么没告诉姑爷呢?”站在一侧的青禾忧愁道。 姑爷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今天就站在那里把幕后的事情分析的透透彻彻,甚至夫人这个局中人都不一定能看得那么分明。 姑爷既然回来特意相问,就说明心里已经不是起疑那么简单,夫人的真实身份自然是瞒不住了。哪知道夫人还是没说。 眼看着姑爷要生气了,夫人居然使出了看家绝技,瞬时把姑爷哄的没了脾气。 小姐回来得好好向夫人学一学,姑爷很明显就吃这一套。俗话说的吃软不吃硬,倒是正合了姑爷挂在嘴上的吃软饭。 想到小姐,青禾忙止住了念头。想那么多干什么,眼下还不够烦乱的么? “不能告诉他,那样会害了他!”姜念卿轻声道。 至少在今天以前,姜念卿从没有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沈念安。 她离宫别居十多年,为的就是远离皇家是非,寻得一份清净自然。过想过的生活,也把姜南溪当做普通人家的女儿养大成人。 眼下的生活虽然出了些岔子,但姜念卿也不想打破。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在这个不大的府邸里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这样的想法似乎成了奢望。虽然偏居江南,但她的那些亲人们仍然放她不过。而念安又那么敏锐,还能瞒几天呢? 当然,姜念卿现在选择继续瞒着的主要原因并不在此。 “你说他要知道了幕后的人就是太子,就是淮王,甚至是……。他会怎么做?他又能对付得了哪一个?” “说一句话容易,我相信念安也不会因此弃我而去。可说完之后呢?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奋不顾身的扑进火堆里么?” 姜念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实在不敢想象念安要是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青禾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家那位大爷吃软不吃硬,天不怕地不怕。要知道了恐怕这天都得捅个窟窿。 但这世间不是一个“不怕”就能解决的。姑爷再是聪明,能对付太子和淮王么? 要是到时候真闯出塌天的大祸来,不说姑爷自身难保,就夫人又该怎么办?恐怕就是想转圜都来不及。 “夫人,那你也可以先告诉姑爷,然后和姑爷好好商量,让他别莽撞。夫人不是可会哄姑爷了么?” 姜念卿瞪了一眼青禾,什么叫可会哄姑爷了?那我不是没办法么? “让我再想想,而且眼下这也不是最要紧的。杜预刚才说他怀疑卫淙言可能在萧复逆案中搞鬼……” 青禾一惊,对啊,那个卫淙言都来杀姑爷了,使点坏再正常不过。 “那他知道卫淙言怎么使坏的吗?” “这他哪里知道,你真当人人都是你家姑爷?”姜念卿气道。 青禾撇了撇嘴,知道你男人厉害了。真是的,这个时候都不忘夸一下! “跟我下去一趟吧!”姜念卿起身向里面走去。 ----------------- 沈念安带着青颜回到小院,就看到早就回来的聂清黎正抱着阿念在廊檐下笑闹。 要是谢阿奴看到这一幕必然震惊不已,自己不敢靠近的祖宗,你抱在怀里玩? 甚至就连沈念安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见了面又怎么这么亲热的。 “小笨蛋,回来了?”聂清黎笑道。 沈念安老脸一黑,就过不去了是吧? “阿念,有没有想爹爹啊?”沈念安顺势就想把阿念抱过来。 “沈念安,你不许抱我,你都淋雨了……”阿念搂着聂清黎的脖子就往上窜。 “小笨蛋,这女儿真是你捡的?”聂清黎笑道。 “那可不,要不送给姐姐养?” “沈念安,你又不孝顺!”阿念气的探过身来就要抓他。 聂清黎笑的停不下来,小家伙太有意思来了,以后的生活不会无聊了。 “姑爷,快进来洗洗!”素锦仪态万方的微笑着迎了出来。 “不用了,三更火五更鸡,正是我辈练剑时,岂能像沈春枝一样偷懒?剑来!” 刚出门的沈春枝气的又回到了屋里,就不该管他。 “你练什么剑?有姐姐保护你呢,别怕!”聂清黎笑道。 沈念安抽了抽嘴角,自己才不要当弟弟,自己要当爸爸! 素锦也没执拗过沈念安,还是把剑递给了他。 沈念安抽出剑就在院子里一顿乱挥,预想中英姿飒爽的剑客并没有出现,倒是看的聂清黎直皱眉。 沈念安哪里是要练剑,只因心绪难平。 姜念卿并没有告诉他答案,表面上看是姜念卿撒娇耍赖的把他糊弄过去了。但他又不真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岂能好糊弄? 不能说姜念卿的柔情攻势毫无用处,但也不至于让他彻底迷失。 人与人相处需要分寸,哪怕那个女人已经与他亲密无间。但说到底也不是一个人。 姜念卿不愿意说,那沈念安也不会强逼,想来也总有她的理由。 但即便如此,也没法阻止沈念安多想。其实要按照姜念卿以前描述的身世,倒也能解释的过去。 一个与皇室共命运共呼吸,但却人丁凋零的家族,美人如花、家境殷实,人脉丰厚,被人盯上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这里可能还有别的阴谋。会不会表面针对姜家,实际上针对的是皇家呢? 针对姜念卿太过明显,针对自己这个赘婿逼姜念卿入局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如果真是如此,乙的目的应该是引导姜念卿来对付甲,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姜念卿一个姜家孤女又能怎么对付呢?无非就是利用祖上余荫与皇家的关系。也就是说最终通过圣人裁决来解决甲。 但乙的真正目的应该是要让他们两败俱伤,否则渔翁怎么得利?也就是姜家也必须有很大的损。从他人的角度看,一个赘婿肯定不算。那真正让想姜家损失什么呢? 姜念卿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呢?怕自己搅进是非里?可自己现在还能抽身吗?真是一个有点傻气的女人。 沈念安的推理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甲和乙的身份距离他想的差距有点大,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姜念卿居然是公主。 一个公主怎么会窝在清溪这样一个小县?还能随便收养女儿?再说姜家传承清楚,实在与顾氏皇族挂不上钩。 “铛!”剑光闪过,剑上的雨水四溅。 “我和你打!”沈春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迎着沈念安的剑就砍。 沈念安吓了一跳,慌忙就往后躲,这丫头失心疯了不成?不过来的真好,让你见识见识哥哥的万剑归宗。 “沈春枝,看剑!”沈念安雄姿英发,气势磅礴,举剑向沈春枝扑去。 “你死了!”沈春枝笑道。 沈念安看着顶在脖子前面的剑有些尴尬,这丫头刚才肯定耍诈。 “这次不算,我还没有准备好!”沈念安后退几步,又摆好了架势。 …… “沈春枝,你还有完没完?我可是你哥哥!”沈念安被沈春枝追的满院子乱跑,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淋湿。 廊檐下的聂清黎皱着眉头,阿念倒是笑的欢畅,还不忘指挥沈春枝。 “让你欺负我!”沈春枝剩勇追穷寇。 “好了,不打了,真是倒反天罡了!” 沈念安跑到了廊檐下,沈春枝也收起了剑,只是眉眼里些许开心,些许担心。 金钗之年的沈春枝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相反,也有了很多的小心思。 沈春枝既生气沈念安动不动就说她,但也想让沈念安注意到她。她在成长,她在变化,她在一刻不停的努力。 像昨天的事情,沈念安不会对她讲,但她总会通过别人知道一些。她担心沈念安,却又帮不上他。那就陪着他疯一疯也好。 沈念安有些气短,前两个月还随便收拾沈春枝呢,现在就不行了,以后可还了得? 可惜自己的神功不成,要不然岂能让沈春枝嚣张?提起神功,沈念安更惆怅了…… 沈念安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治不好的病,穿越带来的后遗症。 他总觉得自己喊一声剑来,那剑就能来,甚至不用喊,那剑就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动,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人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他的这种想法却越来越强烈,离谱到不敢对人言。 每次他都偷偷摸摸的试一下,结果毫无动静,别说剑,连个树叶子都动不了。 几十岁了还这么幼稚,甚至控制不了,这不是病是什么?绝对是治不好的妄想症。 “姑爷,春枝的天资不错,让我和青颜耽误了。姐姐功夫高绝,莫不如让姐姐指导春枝?”素锦一边给沈念安擦脸一边说道。 “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沈念安一搓老脸又贴了过去。 “那你怎么谢姐姐啊?”聂清黎笑的风情万种。 阿呔,妖女!大不了赔你一碗就是了! “对了,怎么不见姐姐的剑啊?”沈念安奇怪道。 “姐姐需要用剑吗?”聂清黎一手抱着阿念,一手就又捏了捏沈念安的脸。 沈念安想翻脸,可惜底气不足。不过人家说的也对,随便搞一根竹竿子就行了。 “我不需要她教!”沈春枝看不得沈念安因为她而受这个妖女的欺负。 “春枝,别胡说,聂姐姐的武功你都没见过,出神入化。你要能学上几成,那狗贼萧复还不是随便砍杀?” “好了,你进去换衣服吧,春枝就交给我了!”聂清黎对沈念安的调戏适可而止。 阿念像小猫一样的窝在怀里,又是这样的雨夜,沈念安睡的很是心安。 几声炸裂的雷声自天际传来,仿佛天空都要塌陷,几道巨大的闪电撕裂长空,轰击的大地都在震颤。 在细雨中,清溪东门缓缓打开,上千黑甲骑兵踏水而过,直扑姜府。 姜府门口护卫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制服,高大的府门被强行撞开。 被惊醒的莱一刀刚到门口就被黑甲士兵包围了起来,随后而至的是一个高大军官。 “你们要干什么?”莱一刀厉声道。同样是朝廷军人,对方的身份自然一目了然,这也是莱一刀没有动手的原因。 “姜府赘婿沈念安何在?”黑衣大汉面色冷峻,气势凛然。 “找我家姑爷何事?”莱一刀心下就预感不好,可到底什么事情至于这么夸张? “经查,姜府赘婿沈念安为逆臣萧行古双生子之一,涉嫌谋逆。即刻缉拿审问,敢有阻拦者,就地格杀!” “咔!”又一道闪电劈下,大雨倾盆! 第129章 电闪雷鸣甲兵至,风雨不动安如山。 虽说姜府被迅速的攻破,甚至莱一刀也因此而被包围,但姜府护卫也有姜府护卫的尊严。更何况这后面还有青衣卫。 在短暂的迟钝后,反应过来的护卫迅速汇集,挡住了黑衣甲士的路。 青衣卫虽然同样属于朝廷建制,但自有使命。如果此时再不出动,别说他们存在的意义,怎么向公主交代?向圣人交代? 这姜府岂能说破就破?更何况青衣卫统领韩束这些天就在清溪。 所以青衣卫从隐秘通道迅速出动,把近千甲士堵在了前院,形成了相持对抗的局面,战火似乎一触即发。 “你等想要造反吗?”黑衣大汉厉声道。 “哼!少拿大言恐吓,这姜府是你说闯就能闯的地方?”韩束自护卫中走出,气宇轩昂。 虽然看着激烈,但实际上谁也没敢动刀枪,这是一种默契的官场生态。如果真动了手,这事儿就没法善了了。 能派这么多黑衣甲士前来,韩束也不相信幕后之人不会不知道姜府主人的身份。 相持的局面是他们武人能够暂时达成的平衡,事情最终何去何从则需要各自背后的主人来决定。 沈念安带着谢阿奴来到前院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在瓢泼大雨中,两方人马刀枪林立,严阵以待。 “公子,我和师姐护着你逃出去!”早就来通风报信的谢阿奴劝道。 沈念安有些意外的看了谢阿奴一眼,你不是我夫人一边的么?不管他们死活了? “往哪里逃?阿念呢?春枝呢?夫人呢?”沈念安轻笑道。 时下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老的老,小的小,拖家带口的能逃哪里?难道还能钻山沟子里当野人不成? 谢阿奴无奈的闭了嘴,男人有了家小就是麻烦。看看自己,算了……还是别看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位祖宗到底什么意思,眼看着沈念安都快被抓起来了,也不管管么? 谢阿奴哪里知道,他惦记的祖宗现在睡的正酣,哪管风吹雨打。 “再说了,我要真逃了,那不就真成了萧行古之后,不打自招的逆贼?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愿?”沈念安冷笑道。 这些人来的速度之快,显然也超出了沈念安的想象。他还以为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有动静,哪知道这么迅速。 如果没有这几天的事情,他可能还真就以为是巧巧她妈给巧巧开门,巧到家了。萧行古居然真有两个孩子。 但现在么?我信你个鬼! 倒是要看看幕后的究竟是何方妖孽?! “公子,你确定不是萧行古之后么?”谢阿奴愕然道。 “你闭嘴!萧行古能生出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沈念安气道:“一会儿你这样……” 谢阿奴撇了撇嘴,你把姜夫人都搞到手了,你说你是正人君子? “姑爷,你怎么来了?“徐冲跑过来急道。 “我不过来,难道让你们一直淋着雨么?”沈念安看着已经浑身湿透的徐冲道。 “平时护卫有这么多么?”沈念安奇怪道。 “啊,不是这么多么?”徐冲也满脑袋浆糊,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反正看着像自己人就是了。 “韩束见过姑爷!”韩束也迎了上来。 韩束对这位姑爷的胆识再一次有了新的了解。 刚才谢阿奴去报信他也是知道的,但面对这种形势,有几个人不怕?但这位姑爷还真就来了。 “你是?”沈念安一阵懵逼,韩束是哪个?看这装扮也不像个普通护卫啊。 “姑爷,你打算怎么办?”韩束并没有正面回答。 “你就是沈念安?”黑衣大汉也看到了已经走到前面的沈念安。 “我就是,找我何事?”沈念安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哼!经查,你就是逆臣萧行古之子萧长安,涉嫌谋逆,即刻缉拿审问。给我拿下!”黑衣大汉一声令下,这才是他今天的主要任务。 “你敢?!”韩束大怒。姜府护卫和黑衣甲士纷纷短兵相接,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一道流光划过,谢阿奴自人群中飞起直扑黑衣甲士后方。 等到大家看清楚现场,谢阿奴已经站在门洞处,将剑架在了黑衣大汉的脖子上。 不说震惊的黑衣大汉,韩束先傻眼了。意味着默契的平衡已经被这位胆子大的没边的姑爷率先打破了,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造反!”黑衣大汉气的睚眦欲裂,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赘婿竟然胆大如此。 至于对沈念安身边的高手,他们并不是没有预料,但在皇权下,你有个高手有什么用?当个莽汉么?这是势!不可违逆的大势! 哪知道这个赘婿一点不考虑后果。要是他也如此,刚才就直接冲杀进去了。 “放开将军!”黑衣甲士也懵圈了,怎么一转眼自家将军就被人制服了? “说我是萧行古之子,证据呢?你说是就是?你又是哪个?”沈念安示意谢阿奴把黑衣大汉拎到面前。 黑衣大汉哪想到有今日的屈辱,梗着脖子在谢阿奴的挟持下被推到了沈念安前面,边上的黑衣甲士纷纷退让。 “本将乃千牛卫中郎将楚戈,奉圣谕缉拿嫌犯,你可知道你这是公然抗命?”楚戈气道。 “圣谕在何处?圣谕说我就是萧行古之子?” 楚戈被堵了个够呛,你当圣谕是什么,家长里短的都跟你写清楚吗? “看来你没有!”沈念安转头朝韩束道:“韩将军,还不请楚将军就坐?” 就派一个马前卒也想带我走?岂不是成了笑话? 现在的沈念安距离捅破姜念卿的身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几百名敢与黑衣甲士对峙并且军容严整的护卫,还是护卫吗? 这是一个没落的贵族之后可以拥有的力量吗?当然万事无绝对,毕竟人家和皇室同呼吸共命运,有些特权也正常。 但沈念安还是有了一种更可能的猜测。那就看看今日能不能得到答案。 “啊?好好!”懵逼的韩束忙答应道,至于沈念安叫他将军都没顾得上细想。 但说实话到这个份上也基本瞒不住了,公主的安危和尊严在前,容不得他再考虑那些事情。 如果公主选择不公开身份,也只能事后再找补。但现在请人就坐是什么鬼? “大胆狂徒,你等想要公然造反不成?!” 就在韩束想要回身安排时,门洞处传来一声更大的咆哮声。 在越来越亮的天色中,沈念安就看到梅庭桉、杜预、叶惠中等人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来。 其他几个人沈念安并不认识,但从衣冠和气势上看,自然也是不小的人物。 看来正主儿终于出现了! “沈念安,你糊涂,你到底在干什么?”叶惠中不顾雨水心惊胆颤的就冲过来拉住了沈念安。 这个竖子为什么就毫无顾忌?连钦差的兵马都敢拦,更是拿住了人家下属,当真不要命了不成? “我干什么?不就是等候诸位大人呢么?只不过跟楚将军说几句话,楚将军,你说呢?” 沈念安笑着就拍了拍楚戈的肩膀,谢阿奴也不留痕迹的收起了剑。 在雨幕里,楚戈一张脸涨的通红,沉着脸就返回到了顾临弈身边。 “废物!”顾临弈轻声呵斥道。 “沈念安,这位是圣命钦差淮王殿下,此次奉圣谕专程来江南彻查萧复逆案,这位是朱雀司司卿韩大人,这位是大理寺司卿韦大人,与本督一起协助淮王查案……” “经朱雀司在洛阳探查,萧行古确实有一对双生子,分别为萧长安与萧洛阳。除了已经确定的萧复,你同样具有嫌疑。是非公道,自有淮王定夺,容不得你胡来!” 梅庭桉虽然到现在都有些震惊,但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他是陛下之臣,而非公主之臣。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梅庭桉把事情也说的很清楚,就怕沈念安不知轻重,把事情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沈念安见过淮王和诸位大人!”沈念安先行了一礼。 来的人物还真出乎他的意料,一个王爷,两个司卿,阵势不可能不大。 沈念安在行礼,顾临弈也在打量着这个“侄女婿”,不得不说长了一副好皮囊,差点就超过他。 更难得是这份冷静与沉着,刚才莽撞也就罢了,但现在见了这么多权贵,仍然脸不变色。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找了一个好女婿。 “听总督大人之言,沈念安只是具有嫌疑,并未定罪?”沈念安抬头道。 “沈念安,萧行古有双生子已经确定无疑。你与萧复长相一致,萧复涉嫌谋逆,你也难逃嫌疑。捉拿你归案符合大黎律法。是非曲直自会调查清楚,不要做无畏反抗……”韦正肃穆道。 沈念安也没有再辩驳,这趟已经固定是非去不可,说再多的话也只能是拖延时间。 别说古代,就放现代,你要跟一个罪犯完全一样,你看人家抓不抓你就完了。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拿下他!”韩赞沉声道。 “谁敢?!”一声娇呼传来,一根竹竿横推而出,黑衣甲士便倒下了一大片,地面上水花四溅。 “放肆!”韩赞没有想到公主这里到处是刁民,连钦差都不放在眼里。 沈念安回身有些无奈的看着走过来的聂清黎,这是光靠打就能解决的吗?而且你又哪里来的竹竿子? “小笨蛋,只要你一句话,姐姐就带你走!”聂清黎完全无视前面的大人物。 “你们就好好的护着阿念和春枝,还有……”沈念安住了嘴。 他本来想让谢阿奴和聂清黎看好那两个哑巴。可现在想来也是枉然,因为对方具有程序的正义。 除非动武,否则阻拦不住。但动武?那是一个葬送自己的陷阱。 “大胆,我看谁敢带走沈念安?!”又是一声娇呼。 在雨幕中,姜府主人姜念卿一身华服,气势端庄,在丫鬟撑着的伞盖下迈步而来,如雨中迎风而立的娇荷。 第130章 姜家夫人气如虹,原是大黎长公主。 姜府护卫看到姜念卿前来,忙重整队列,将姜念卿护在了中间,但姜念卿却并没有停步,而是直接来到了场中央。 “夫人!”沈念安忙郑重的行了一礼。这个时候又是王爷又是总督,可大意不得。 “嗯,委屈你了!”姜念卿面上平淡,但双眸里泪光涌动。 看着虽然穿着蓑衣,但已经雨水半透的沈念安,她多想给他擦擦脸,拉着他赶紧把衣服换了。但眼下她却只能装作淡然。 虽然近在咫尺,但在这瓢泼的大雨里,他们却不能彼此靠近,哪怕是一个明显的眼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不能。 姜念卿极力的控制着眼里的水雾,急忙转身朝向了外面,脸上的神色更加冷淡。 “姜夫人……”梅庭桉忙要介绍。 眼下除了淮王,他是官位最高的人,又算是地主,这话就得他先开口。否则有对公主不尊之嫌。 “梅庭桉,你是当本宫死了么?胆敢带人来我姜府抓我女婿?”姜念卿厉声道。 嗡~随着姜念卿的这一句话,场中的人都惊呆了。甚至不断掉落的雨滴好像都静止在了空中。 梅庭桉和叶惠中等一帮江南官员也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自揭身份,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徐冲等一帮编外护卫也傻住了,不说夫人怎么敢对着王爷和总督这么硬气,关键本宫是什么意思? 沈念安则苦笑了一下,刚刚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还在脑海里闪过,没想到姜念卿居然真是皇家之人。 “臣等见过长公主!”反应过来的梅庭桉等人急忙见礼,心里更是呜呼哀哉。长公主这时候自揭身份,很明显是不能善了了。 好家伙,这个答案显然也超出沈念安的预料。不是圣人的女儿,而是圣人的妹妹。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把人家妹妹欺负的要死要活。好像圣人砍了自己的狗头也不冤! 你一个好好的公主不在长安待着,或者招个驸马欺负,跑到一个小县城干什么? 谢阿奴轻轻摇了摇头,想想老头子说的蛟入渊池,鲲入北冥。他还以为真就一个寻常富户,敢情真是渊池,真是北冥。 以长公主的权势和处境来蕴养这一子,当真是豪奢。可不说是太平七子么,逃跑的萧复算什么,沈念安又算哪一子? 他哪里知道就在当日,老头子看着裂开的玉佩也吓了个半死。最后只能去找祖宗,祖宗说听天由命。 不过谢阿奴现在倒不纠结这些了。毕竟相比屋里那位,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呆愣的编外护卫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夫人竟然是长公主?了不得了,过去说话是不是有点太大声了? “卿儿!”默不作声的顾临弈出声了。 “顾临弈,你好大的胆子, 是谁让你包围本宫府邸?”姜念卿满目威严。 从常理而言,虽然公主和亲王都是正一品的天潢贵胄,但因为是男权社会,一个亲王的权势绝非公主可比。 但在姜念卿这里却有些不同,她和圣人一母同胞,是先皇嫡出,而顾临弈只是庶出。在这个年代本就是阶层的不同。 从亲疏关系而言,她和圣人的兄妹情谊几乎朝野皆知,也绝非一个淮王可比。哪怕顾临弈明面上也是她兄长。 正常情况下的姜念卿绝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强势,怎么也要称呼一声六哥。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位六哥都欺负上门了,姜念卿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当然,姜念卿最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此,而是通过顾临弈试探圣人对她的态度。 如果顾临弈强势回应,那就说明是三哥对她近几个月的作为不满意。如果不是,她自然也不会让顾临弈好过,居然敢算计她! 梅庭桉几人装作看不见听不到,反正冤的很。而顾临弈则收起了刚刚牵起的笑容。 “还不退下?”顾临弈转身呵斥道。 自己这位小妹还真是能豁得出来,藏了十多年居然不藏了,这个赘婿就那般重要? 其实作为顾临弈来说,这次的差事也出乎意料。你真当他是自己愿意来么?不是! 他就想在背后捣点乱,使点坏,坐山观虎斗多痛快?哪知道圣人一封圣旨就把他弄到了江南,他不得不来。 甚至就是到了当下,顾临弈也不知道他那位智慧如渊的三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是什么意思,顾临弈都又一次领教到了他那位三哥的厉害。只言片语,便把他薅出来架在了火上。顾临弈不能不忌惮。 “韩束,带人退下!”姜念卿心里有了数,便也让自己这边的人撤了。 随着一阵兵戈之声,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在了大雨中。 “卿儿,圣命难违,萧复逆案事关重大,你又不是不知?莫要让六哥难做。”顾临弈重新又牵起笑容凑了上来。 “圣人是让你抓我女婿?圣旨何在?”姜念卿冷声道。 “圣人虽然没说,但那逆臣萧行古确实有两个儿子,而沈念安与萧复长相一致,咱们不能罔顾律法。”顾临弈急道。 “管家,请淮王和诸位大人到里面就坐。我和念安说几句话。” “卿儿,此事容不得你胡闹!”顾临弈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殿下请放心,沈念安就在这里等候发落,不会让殿下和公主为难!”沈念安插话道。 顾临弈瞪了沈念安一眼,就带着几位官员气呼呼的跟着管家向里面走去。 “公主!”沈念安又向姜念卿行了一礼,做聆听状。 “你跟我来!”姜念卿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眸里仍然云山雾罩。 沈念安跟着姜念卿来到前院的一间屋中,丫鬟们守在屋外,里面只留下了沈念安和姜念卿。 “公主!”沈念安也不知道眼下怎么开口,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来。 姜念卿从一介小寡妇到一个大龄剩女,再到今日的公主。身份变化之快,让沈念安都有点目不暇接。 就过往这些天被自己欺负的凄凄惨惨的女人竟然是天之骄女,沈念安要是在心里没有一点波澜也是不可能的。 “念安,你是不是在怪我?”姜念卿微低着头,泪水终于无可遏制的流了下来,那挂在脸上的泪珠也刺痛着沈念安的心。 “公主……” “你不要叫我公主!”姜念卿急了,生气的看了眼沈念安,眼里的泪水更加汹涌。 “好好,夫人,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沈念安赶紧凑上去抱住了姜念卿。 这个娘们真是的,你身份变化这么大,自己不是也得适应么? “非是我要故意瞒你,我很早就认识上清真人,甚至拜他为师。恭顺皇后当政那些年,我们家都过的很不好。所以我也看淡了很多事,就想着以后修道也挺好……” “后来又收养了溪儿,自然再没办法出家修道,再说圣人也不许我出家。所以我才改母性隐姓埋名在这清溪,就是想把溪儿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养大……” “夫人也不用着急说这些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细说。眼下你必须告诉我几件事。”沈念安忙拦住了姜念卿,现在哪有功夫聊家长里短的。 而且沈念安也更理解了原来管家和青禾说的话。自己与姜念卿绝无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连最后一丝丝的希望也没有了。 现在不光是人言可畏,还因为姜念卿的身份。这种事情只能圣人自己瞎搞,别人是万万不能的。 否则就是给圣人抹黑,让皇家蒙羞,更是给了天下人耻笑的借口,是取死之道。 “是什么?”姜念卿擦了下眼泪问道。 “甲和乙是谁?为什么要对付你?” “念安你推测的没错,甲就是太子,圣人不喜太子,我与太子也不睦……,乙就是淮王……”姜念卿忙把皇家关系讲了一下。 到了眼下姜念卿倒是有些后悔了,要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些跟念安说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淮王有可能借你之手来栽赃太子,让你和太子两虎相争。一方面帮助圣人罢太子,另一方面离间你和圣人的关系?对了,顺便还消灭一个我!” 沈念安心里也是无奈,这种事情是自己能掺和的么?现在可好,不但掺和了,还跑到了场中间当起了主演。 “大抵便是如此,此次圣人恐怕也是看出了端倪,所以才直接让淮王来处理,只是恐怕……”姜念卿说着双手就抚上了沈念安的脸颊,眼睛里全是柔情与不舍。 “我知道,本来我也是要去一趟的,反正也不是没去过,就当串门呗!”沈念安握住姜念卿的手安慰道。 人家兴师动众的来,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代表的是圣人威严和朝廷法度,岂能一个公主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姜念卿的身份已经公开,沈念安心里那仅存在一丝丝的反抗念头也只能彻底打消,除非他不在乎姜念卿的处境。 “都是我连累了你……”姜念卿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别胡说,我不是也占了便宜么?谁能想到我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竟然还能天天欺负公主。”沈念安笑着帮姜念卿擦眼泪。 “你还说?看我不治你的死罪!”姜念卿气恼的捶打着沈念安的胸膛。 “念安,你到底是不是?”姜念卿又想起来了另一桩事情,真是不敢细想了。 “夫人放心,我与萧复无任何关系,与恭顺皇后也没有任何关系。夫人放心享用便是……”沈念安只能插科打诨的哄姜念卿。 难怪当日姜念卿纠结于自己到底与萧复有没有关系。要是有关系,别说姜念卿,就沈念安自己也得崩溃。 “你还想欺负我?!”姜念卿又扑上来捶打,但神色却明快了起来。 沈念安一把就把姜念卿搂进了怀里。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却被别人苦心积虑的算计,其中的压力与痛苦可想而知。 “夫人听我说,刺杀我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淮王。可惜圣人技高一筹,把淮王也直接拖了进来。至于萧行古有双生子……” “但圣人恐怕是要借这次机会罢太子,这是大局,夫人万万不可相抗。至于其他,夫人只需要敲打淮王,淮王自会收敛……” 沈念安现在也只能将自己想到的事情赶紧交代姜念卿。 “对了,夫人不可以想着撇下我回长安换我清白。我没有夫人睡不着觉,要是等我出来看不见夫人,我就把这天捅破!”沈念安补充道。 这个女人别傻乎乎的把自己困进了囚笼,等自己出来等着的是什么三年之约之类的玩意,自己可受不了那样的剧情。 姜念卿本来听的认真,哪里想到沈念安三拐两拐又拐到了那事上面。 “你就没够是不是?”姜念卿气的脸红。也就昨晚歇了一晚上,要不然今天都出不了门。 “夫人不信你就试试,我先告淮王再告圣人,一路告到长安!”沈念安吓唬道。 “你可不许乱来!”姜念卿吓了一跳。 这小子的秉性还真就能干得出来,不过在心里确实暖流涌动,没有女人不喜欢为自己奋不顾身的男人。 “我这不就是怕你想不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做那种无意义的牺牲。万事有我!” “我就那么笨么?顾临弈那个混蛋玩意我饶不了他!”姜念卿气道。 姜念卿知道了兄长的意思,自然也就有了底气。只不过沈念安难免还是要受一些委又屈,这是她最为愧疚的事情。 两人温存了片刻,姜念卿叫丫鬟进来又收拾了一番。 等到门再次打开,那个在清溪隐藏了十多年的姜家寡妇已经变换了神色。 端庄的外貌,凌厉的气势,无一不显露着高贵与威严。她就是大黎长公主——顾念卿! 第131章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间雅致的客室里,姜念卿和顾临弈相对而坐。丫鬟青禾正小心的沏着茶水。 “本该早些来看你,可你也知道,虽然咱们只隔着一条大河,却反倒不如老百姓自由……”顾临弈端起茶喝了一口。 姜念卿没有说话,依旧冷着一张脸。 “不过这次好了,正好三哥让我来办差,可是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过几天就能到清溪……”顾临弈放下茶杯继续套近乎。 虽然关系没那么亲近,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怎么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顾临弈还是尽量表现出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萧复会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么?”姜念卿忐忑的开了口。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有着共同的遭遇,又是家人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避讳。 顾临弈愣了一下,忽而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情不好说,你那时候还小,好多事情并不清楚。按照正常人的情况看,那个岁数肯定是无法生育。但那个女人却有些不同,圣人曾亲眼看她长新牙……” 姜念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没想到萧复还真有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这件事情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目下也只能以萧复谋逆的理由暗地里去查……” “六哥,你说她会不会没死?”姜念卿都能听见自己的颤音,实在是那个女人给她留下的梦魇太深。 “那怎么可能?虽然她是自缢而死,但我还砍了一刀呢!”顾临弈小声道。自己也有些心虚,说起来怎么都是大逆不道。 这一刀正是顾临弈的得意之作,也是他的立身之本。要不然以他一个庶子,哪里能来淮南这个丰腴之地作一个富贵闲人? “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了!”姜念卿忙阻拦道。 “这不是就是在你面前说么!”顾临弈放下糕点又端起了茶。 “三哥为什么派你来办这件事情呢?” “帝心难测,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我估摸着这件事情毕竟涉及到你,怕其他人没轻没重的。” 姜念卿心里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其他人没轻没重,你自己知道轻重吗? “六哥,萧复到底是不是双生子?”姜念卿终于进入了正题。 “朱雀司在洛阳确实找到了几个人,特别是有几个长工,还有奶妈,都证实萧复确实是双生子。”顾临弈也没有看姜念卿,说完就喝了一口茶。 “六哥可是想好了?”姜念卿盯着顾临弈问道。 “啊?我有什么可想的?”顾临弈端着茶杯愣住了。 “如果六哥确定萧复是双生子,那不用麻烦六哥,我亲自带沈念安跟三哥请罪!” 姜念卿一方面是在敲打顾临弈,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断验证沈念安的推理。 “不是,这件事情与你没关系,你不也是受人蒙骗了么?”顾临弈当时感觉就有些不好了。 “我先是受国师蒙骗,然后又接纳逆臣之后为婿。如果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就更乱了纲常,岂能不进京请罪?” “那也不用着急,现在尚未定案,只是有重大嫌疑。”顾临弈有些心虚。 “那怎么行?有人故意捏造事实,想要谋害我女婿,甚至谋害我。我不得上长安问问,三哥还能不清楚萧行古有几个儿子?” 顾临弈一听就变了脸色,茶碗差点摔掉。萧行古作为女帝的左膀右臂,那时候的圣人怎么可能不关注? 萧复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光是因为何不愈一帮人隐匿踪迹,更有将领涉嫌私放逃犯,才让那个逆子彻底逃脱。 后来圣人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也就没再追究,哪儿想到时隔多年又翻了出来。 姜念卿看着顾临弈的表情,才彻底放心下来。只要念安与萧复没有关系就好。 “卿儿,你这是听说什么了吗?”顾临弈的心里七上八下。 “还用听说么?六哥不是都做了吗?先是勾结卫淙言刺杀我女婿,企图嫁祸太子。然后又让我跟太子反目成仇,当真是好算计……”姜念卿语气冰冷。 “铛啷啷!”顾临弈刚刚又端起的茶碗再也拿不住就直接掉在了地上。 “卿儿,你不可胡说,六哥岂能是那样的人?”顾临弈急了。 其实就顾临弈事后也省思过来了,后派的那拨人可能有点画蛇添足太过明显。 只是身边人一个劲劝他,说公主这边不一定能看出来,他哪里知道他针对的那个赘婿绝非一个普通人。 “那六哥紧张什么?六哥再想想,三哥为什么会派你来。” 顾临弈一口老血,你们兄妹俩就不能做个人么?还好意思问我,我愿意来的么? “六哥现在能给我个答复么,萧复到底是不是双生子?”姜念卿又问道。 “应该是胡乱攀咬,我当时记得萧行古就一个孩子,但既然有人举证,就不能不问。”顾临弈无奈道。 “那沈念安你们打算处理?” “当然是押送江宁……不用,就在这清溪。你也知道,他毕竟说不清楚来历,长相又和萧复一样,不能不问。”顾临弈看着姜念卿的脸色不对忙换了说法。 真就见鬼了,难道真就留下了把柄?自己这个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能怪他吗?还不是那个萧复把他丢水里才失忆?你们要是能抓住何不愈和萧复,很多事情都能清楚。”姜念卿回道。 “听说昨晚有人刺杀沈念安?”顾临弈不死心的试探道。 “我还以为六哥不关心那几个人的死活呢,也不知道一个王爷豢养死士是什么罪?”姜念卿轻声说道。 顾临弈心里一沉,嘚,完全是明牌了。 “不光有你和卫淙言,还有何不愈和萧复的人,他就一个赘婿,你们却用这么多心思。他要真是萧行古之后,何不愈和萧复何至于这么针对他?” “卿儿可不敢胡说,那都是卫淙言一人所为。再说你三哥的心愿你又不是不知?” 姜念卿心里有些难受,虽然太子一直对她有意见,但也从未想针对他。可身在局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 圣人能派顾临弈来主理此案,一是提醒顾临弈,他搞的那些小动作瞒不过他,也要让他知道分寸。二就是圣人可能真要借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动手。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这件事情上就只能先放过顾临弈。因为就像沈念安说的一样,圣人罢太子是大局。她不能给自己哥哥添乱,只能隐忍。 “其他事情我也不问了,沈念安不能受委屈,更不能受冤屈。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明确的结案。” “这好说,那两个人……” “六哥就别惦记那两个人了,这件事情过后,六哥自行到圣人面前请罪。” 顾临弈一口老血,只感觉哔了狗了。什么也没得到,反倒被兄妹俩拿捏的死死的。 圣人达成了罢太子的心愿,自己的罪证死死捏在姜念卿的手里,自己忙了个什么? 此时此刻的顾临弈才发现当个清闲王爷挺好的,可惜自己又变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他有些后悔,到底是什么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呢?以至于忘了高坐金銮殿里那位的智谋与手段? 司马和长史!顾临弈咬了咬牙,等回去收拾不死他们!一天到晚给老子灌迷魂汤。 “卿儿,你也该知道,三哥对你偏居江南一直不愿意。让我前来未必就没有想让你回长安的意思。”顾临弈不忘反击一下。 “这件事情我自会写信跟三哥说明,三哥当时也是答应了我的,再说我从长安回来也才不过几个月。” “可现在那孩子又不在,你说你和一个赘婿同居一府,到底也不好看!”顾临弈讪讪的说道。 “啪!”姜念卿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上:“顾临弈,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你心思怎么这么肮脏?” 姜念卿虽然表面气的要死,但天知道她的心跳的有多慌张! “行了,你自己跟三哥解释吧,我这不是为你的名声考虑么?”顾临弈认怂道。 “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就知道胡来?”姜念卿气道。 想想那个更加胡来的小子,姜念卿心虚的要死! “你这话说的,那你说我还能干点啥?”顾临弈无语道。 我一个清闲王爷花花一点不是正常吗?要不然你三哥能放心? “所以你就养刺客?”姜念卿乘胜追击。 “哎呀,真没有啊,那不是太子图谋不轨么?”顾临弈快疯了,自己多那个嘴干什么? ----------------- 天色已经大亮,雨势也小了下来。沈念安就站在门口和谢阿奴、聂清黎闲聊。 “阿奴,府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姐姐这边帮我看着点内宅。萧复和何不愈那边这次没能得手,未必就不会卷土重来。” “小笨蛋,真不用姐姐陪你去?”聂清黎笑道。 沈念安抽了抽嘴角,自己倒是想呢。和美艳师姐同住一牢房,师姐天天喊爸爸,那得多滋润啊,可衙门不允许啊! “公子放心就是!”谢阿奴倒是少有的郑重。 “还有抓获的那几个人,师姐用点手段审问一下,看看他们的幕后是何人,能一下子派几十个人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些人他们不会带走吗?”聂清黎奇怪道,毕竟就算知道了姜念卿是公主,可公主也不能扣押犯人啊。 “我估计应该能留下,一会儿看吧!” 沈念安正说着话,就看到姜念卿陪着淮王还有几个官员带着甲士向这边走来。 “行了,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情,千万别莽撞,我走了!” 沈念安说完就没再停留,迈步就走进了雨中。那些淅淅沥沥的雨滴掉在他脸上,倒是让他格外的冷静。 “公子,蓑衣!”谢阿奴急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阵嬉笑的吟唱声传来,两人愣在了原地,那远去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江湖而来。 第132章 少年初遇意中人,美人如玉剑如虹。 与阴雨的江南道不同,处在剑南道的青城山依旧阳光明媚。只不过到了夏日,天气已经炎热了起来。 萧复吃力的挑着一担水进了后院,放下扁担,又提着沉重的木桶将清澈的溪水倒入到了缸中。 倒完两桶水,萧复用袖子擦了一把汗,看着还空着的几个缸微微叹了口气。 他本是学艺而来,开始倒还算顺当,结果因为那神器莫名其妙发出的声音反倒落到了如今的落魄境地。 挑水就挑水吧,萧复只当是那个女人考验自己的诚意和磨砺自己的品性。 但他现在有些茫然了。不说自己已经挑了一个月的水,那个女人见都没见过他一面。 就光说这水,每天他要挑十大缸,几乎要来回二三十趟。再加上洒扫庭院,他白天几乎干不了别的。 第一天本想着把这些水缸挑满了,总是能用几天。哪知道第二天一来,水缸全是空的,他只能重头再来。 十大缸水把这院子洗上一遍都多余,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用在何处。 时至今日,他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就一直在玩弄他,根本就没想着教他? 但他千里迢迢而来,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此舍弃实在不甘心。同时内心里也残存着侥幸,说不定明天他就能通过考验。 要说现在的萧复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体格比他当日已经健壮了很多。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已经有些黝黑,加上眼角处的疤痕,倒是阳刚气十足。 但萧复自己并不满意,他之所以舍弃跟聂信练刀,就因为不雅。他要学就学君子之剑。 现在?萧复低头看着水波倒映出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好像离君子越来越远了。 忽而,萧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劳累,以至于头晕眼花了。他居然在平静的水面上看见了一个女子。 水面宛如一面未经雕琢的明镜,倒映着天空与四周的景致。在这宁静之中,女子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虽然年不过十六七岁,但已见冰肌玉骨,仙姿玉貌。青涩中不乏风姿绰约。 女子乌黑的长发束于脑后,几缕青丝随风轻扬。白皙如玉的鹅蛋脸上杏眼深邃,如星辰藏于苍穹。挺拔而精致的琼鼻,如山岳般峻峭。红唇微启,若含冰露之花。更添了几分清冷之美。 就以萧复的心性,此时心中也难免颤动。他就再是胸有大志,也无法完全掩盖人的本能和欲望。 这样的女子谁不想拥入怀中?可惜,就是实在太冰冷了些,仿佛把夏日的水面都凝结上了一层霜。 萧复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轻轻一戳,想看看她会不会对着自己笑一下。 萧复都没舍得用太大力气,只是用指尖轻触,平静的水面便荡起层层涟漪,那水中的女子也跟着荡漾开来。 萧复轻笑了一下,他仿佛找到了这些天来的唯一乐趣,难道她一直就这样不说话,也不笑?难道这是他的奇遇不成? 萧复又伸出了手指…… “好看吗?”一声冷清的声音传来。 正在专心致志的萧复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结果被竖着的扁担绊了一绞,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的萧复抬眼才看到前面站着三个女子,都不过十六七岁。中间站着的女人冷艳无双,赫然就是他在水中见到的女子。 眼前的人比他刚才看的更真切了一些,精致的容颜,高挑的身材,还有冰冷的气质。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曾被她放在眼中。孤绝而冷傲,如万年不化的雪莲。 萧复揉了揉眼睛,难道是仙女下凡了不成?可我该说什么啊?萧复真有些恍惚。 “问你话呢,我好看吗?”女子一双美眸里更加冰冷。 “好看……”萧复想要组织一下措辞,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想改也来不及了。 “起来吧!”女子轻声道。 萧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半躺在地上,忙尴尬的站了起来。 “那个……”萧复想要说话,才发现这几个月的历练好像不怎么顶用。在他处都能应付自如,居然在这里讷于言辞。 然而,不等他想好措辞,一阵疾风骤然传来,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倒飞了出去。 “噗通!”萧复直接砸到了墙角,捂着肚子使劲咳嗽,嘴里有鲜血流淌下来,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击散架了。 他甚至没看清到底是被踢的还是被什么东西打的,只感到钻心的痛。 这个地方的人都有病是不是?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不是,连一言不合都没有啊! 正当萧复满腹怨怼之际,眼角余光处就看到一抹剑光自那女子手中腾起,犹如银河倾泻,划破苍穹,直逼而来。 剑芒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光芒璀璨夺目,剑气凛冽,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万物为之颤栗。 刹那间,即便是炎炎夏日,萧复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唯有那气势磅礴的剑光,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永恒。 萧复感觉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心中的愤恨与不甘如野草般疯长。 他没有想到这个天仙一般的女子,仅仅因为他多看了一眼,便要置他于死地,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恨这世道的不公,也恨这繁花锦簇的世界。他已经足够努力,也足够小心。他有着生死大仇要报,他有辽阔的志向要实现。 可惜天不长眼,不给他机会,今日更是要丧命在这个女人手里,他好不甘心。 萧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样死了也好。是不是下一世,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 就在他以为马上就要死了时,竟奇迹般地再次被抛飞,重重撞向另一侧的墙壁,伴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尘土四起。 特么,太过分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要杀就杀,怎敢如此折辱我萧复? 愤怒与屈辱交织,他誓要起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讨个说法。 但刚抬眼,萧复就只看见先前所在之处,房屋轰然倒塌,瞬间化成了一堆粉末,尘土遮天蔽日。 萧复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惊魂未定。女子的一剑之威,让他见识到了真正不凡的力量。这也正是他想要追求的力量。 “溪儿!”又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 萧复转头看到那个多日不见的便宜师父带着一个青衣老道士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 “师父!”姜南溪见到南知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才罕见地绽放出一抹笑容。 微勾的唇角,仿佛春日初阳,让原本明媚的青城山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就即便是萧复,心中那份积怨也莫名地淡去了几分,这就是逆天外貌的力量。 “你出关了?这是剑气已成?不愧是我徒儿!”南知也眼中满是欣慰与惊喜,责备之言早已烟消云散。 “弟子幸得师父教诲,略有进益。”姜南溪忙低头回道。 “好,好,好,溪儿看看谁来了?”南知也的眼睛里,满是对这个弟子的欣赏。 “溪儿见过师祖!”姜南溪对着青衣道士行了一礼,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几分。 因为姜念卿的关系,姜南溪自然认识上清宫掌门江道一。按辈分称其为师祖,小时候也没少拔老爷子的胡子。 “几年不见,小溪儿也长大了,如今更是学有所成,可喜可贺!”江道一笑道。 “溪儿资质平庸,全靠师父栽培,让师祖见笑了。”姜南溪虽然刚过十六,但行为举止优雅大方,成熟稳重。 与长不大的母亲姜念卿相比,姜南溪反倒更像个大人。只是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上实在太过冷傲,很难让人接近。 就是南知也也有些无奈,这个徒弟天分罕见,就是可惜这性格一点都不随自己,当然也不随她那个娘。 窝在墙角的萧复这才听明白,敢情这个女子就是师父说的师姐?师姐的话…… 怎么人家还聊上了?就不管自己死活么?萧复只能忍着痛苦使劲的咳嗽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江道一看着远处狼狈不堪的萧复疑惑道。 “师父,这是闯到我们院子里的恶贼!”姜南溪的小脸又冰冷了下来,似乎对师父刚才的出手颇为不满。 萧复一口老血,你才是恶贼,哪有看一眼就要人命的? “溪儿,你误会了,这是师父打算收的弟子,现在正考察呢!”南知也哭笑不得。 从南知也的本意来说,他肯定不愿意收萧复,只不过因为故人之后,并且还打碎了人家的神器,也就不再好推脱。 但当日的一幕,南知也到现在都难以忘记,甚至差点让她道心破碎,暂时也无法面对萧复。所以才让他锻炼体格和磨砺品行! “师父怎么想着收男弟子了?”姜南溪皱眉道,眼见小脸上满是不乐意。 “为师自有缘由,你也太莽撞了,要是真伤了别人性命怎么办?”南知也训斥道。 “我还以为是闯进来的恶贼,再说,谁让他一双眼睛贼兮兮的盯着我看!” 姜南溪言语上肯定不能认输。再说她力道也有控制,不至于真要了那恶贼性命,但教训吓唬一番是难免的,真当这里是别处? 萧复又是一口老血,感觉身上的伤都不如心里的痛,他都怀疑这师姐的眼神是不是有问题,他哪里贼兮兮了? 南知也也有些无奈,她这个徒弟因为长相太过出众,加上性情冷淡,尤其厌烦盯着她看的男人。这萧复也是自不量力。 “好了,先去跟你师弟道个歉,然后再随我来。师伯,请!” 南知也陪着江道一去了客室,姜南溪只能来给萧复道歉,谁让她确实莽撞了呢。 “师姐,我没事,我自己能起来!”萧复擦了一下嘴角就讪笑着站了起来。 虽然心里愤恨,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他日再叫你知道欺辱我萧复的下场。 “哦!”姜南溪轻轻的哦了一声,就带着丫鬟青柠和兰芝跟着去了客室。 萧复都傻了,这也太应付了吧?哪怕是个好脸色都没有?看着那飘然而去的背影,萧复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不行,他不能被如此轻视,他又不是这里的长工,凭什么这么对他? 而且那个女人到底教不教他?他萧复的时间不是这么浪费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不是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挑水。 这么想着,萧复咬了咬牙,捂着肚子就跟了上去。 客室里,江道一和南知也相对而坐,姜南溪以后辈身份在旁边给两人倒茶伺候。 “溪儿,你两年没有回家了吧?你娘可是给你找了个夫婿,就在家里等你呢!”江道一随意的说道。 对面的南知也愕然的看着江道一,但旁边的姜南溪脸色瞬间冰冷如铁。 刚刚赶到门外的萧复愣住了,原来这个冷血女人已经嫁人了?谁这么好命啊,娶了她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师祖可知道是何人?”姜南溪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丝温度。 “倒是听你娘说过一嘴,就是清溪县下面上河村沈家之子沈念安!” 江道一心里发虚,徒儿,对不住了,师父实在没几根胡子让这丫头拔了! 姜南溪的双眸里怒气如火般升腾,而站在门外的萧复彻底惊呆了! 第133章 欺世盗名总徒劳 ,黄粱一梦终成空。 “师祖可见过那人?”姜南溪的脸上滴水成冰,整个屋里都冰冷了几分。 “倒是未曾亲见,但能入你娘的眼,想来应该不差。”江道一回道。 江道一确实没见过沈念安,也没见过萧复。他虽然贵为上清宫掌门,但在这件事情上纯粹就是师叔祖的工具人。 “师父,我回家一趟!”姜南溪说着就站起身来,拿过丫鬟手里的剑便要出门。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她姜南溪的男人? 门外的萧复吓了一跳,慌忙就往旁边躲,老天,这个女人要去砍他的丈夫不成? 不对啊,上河村的沈念安不就是自己吗?萧复一瞬间感觉有些麻了。 眼下的事情让萧复也有些懵逼,按说那个假货应该是已经死了啊,可这个老道士又是刚来的。 难道那人没死?反而替自己给这女人当了上门女婿?可他怎么会没死呢?当时基本都死了啊! 萧复的脑袋乱哄哄的,一方面后悔自己错过了大机缘,一方面又对那个假货是否死亡疑惑不已。 虽然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冰冷,但有这么高的功夫,还有南知也这样的师父,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家境必然也不差。早知道如此,自己这几个月折腾个什么? 如果自己真能成为她的丈夫,他还是有信心拿捏这个女人,到时候她的所有不就成了自己的助力?可惜,悔之晚矣! 如果那个假货没死的话,倒是让他捡的好大便宜。难怪他那天晚上没看到那人的尸体,还以为被埋到哪儿了呢。 萧复有心想去解释清楚,可过去留下的事情痕迹太多,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圆回来。 而且那家是眼瞎吗?怎么能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当女婿呢?沈春枝又在干什么呢?难道她不应该去找他算账么? 那天晚上萧复其实知道沈春枝看见了自己。但他无所谓了,他已经打算离开。那是回报给她的情谊。 按说误打误撞,那个假货现在应该是杀人犯才对,应该早就被衙门抓起来了啊。是沈春枝没指证自己还是这个老道士不知道? 难道是这个女人的家里使了手段才保下了那个假货?可那就是一个假货啊,至于这花那么大得代价么?萧复想想就心疼,那可全都是自己的啊! 不过萧复由此也能看见这个女人的家里对自己的看重,如果真能重新选择一次,何至于现在这么狼狈? 不行,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一定要揭穿那个假货,这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 尤其是这个冰冷的女人,枉你再是眼高于顶,不还是我萧复的女人?总有制服你的那一天。萧复甚至想到姜南溪低眉顺眼伺候他的那一天,嘴角都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至于那个假货,就算勉强苟活,也迟早要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 萧复咬紧了牙关,但内心里一丝胆怯还是一闪而过。 他虽是高门之后,但所有的过往基本都在上河村,哪怕他这些天尽力忘却,但隐藏于内心的自卑与怯懦还是会影响着他。 而且那个假货光从那一身奇装异服和一堆神器上看,恐怕也绝非常人,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这一切不能不让萧复有一丝丝的顾忌。 正在萧复后悔和愤恨涌于胸中时,屋里的情景又再次发生了变化。 “溪儿,你回来,胡闹什么呢?”南知也一把就拉住了自己的弟子,风情万种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冰冷。 “师父,我娘她太胡来了,我才十六岁还不在家,她怎么能这么做?我倒是要看是谁,我捅死他!”姜南溪气势凛然。 门外的萧复吓了一激灵,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凶的。 “胡闹,为师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未得我允许,不许下山。”南知也一把就把江南溪重新按在了软垫上。 “师父!”姜南溪气的直想跺脚,眼眸里眼泪花儿乱转。 “溪儿,你娘也是为你考虑,再说这婚嫁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儿女的自当听从!”边上心虚的江道一插话道,幸亏自己睿智。 姜南溪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就算她向来稳重成熟,也遭不住这人生无常。 师祖说的道理她又怎么不明白,她就算再是叛逆,也只是跟娘亲吵架置气。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能自己做主。 可问题是她才刚刚十六岁啊,而且不在家,娘亲就背着她给她找了一个男人。 本来想着问问师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结果就连师祖也没见过。 姜南溪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的悲痛不能自已。还能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一个小村子里又能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她又不是没有见过普通村人。 她都能想见,她的那个男人必然长着一副憨厚的长相,见了别人就会咧着一张牙口不齐的嘴傻笑。 他脸上的皮肤黝黑,抬眼间额头上满是沟壑,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打着补丁的裤管卷到膝上,双手拄着一柄铁铲盯着她看。 他大字不识一个,就永远只知道干活,天天操心的是喂马种地,然后就是生孩子,跟自己能有什么话,恐怕光是事…… 姜南溪赶紧止住了这个让她几乎崩溃的想法,她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里哽噎难忍,很想好好大哭一场。 想她姜南溪自从懂事以来,就自傲于世间,不甘于平凡。她想要有一个精彩的人生,也想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可娘亲总是拖着她,这儿也不让去,那儿也不让去,就只想自己好好待在她身边。 她自然知道娘亲爱她如命,舍不得她受苦,但她总要长大的啊! 要不是两年前师父将自己带出,恐怕此时还是那个被圈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可即便如此,姜南溪也没想到,娘亲给她来了致命一击,给她找了个村夫当男人。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要不然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被一段离谱的婚姻困住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摆脱。 心不甘情不愿的姜南溪自然不知道,他的丈夫其实也没那么需要她,而且人家已经妻妾成群,连女儿都有了! “所谓姻缘都自有定数,溪儿今日所困,岂知他日就不是一段良缘?你娘不会害了你!”江道一说了一堆片汤话。 越是这种修道的人,说话越是神神叨叨的,就算他知道很多事情,他也不会告诉你。正所谓一切自有定数。 门外的萧复恨的牙痒痒,良缘个屁。那就是个假货,怎么能配得上师姐? 萧复越想越来气,那个假货占了自己的身份入赘不说,还要自己的女人,这不是把自己的机缘都占尽了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总有一天,会一剑捅死他!然后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溪儿,听师祖的,如果他日下山你要对那男人不满意,为师替你砍了他就是!”南知也倒也护犊子。 江道一嘴角抽了抽,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疯狂了吗? “清微,你的其他弟子呢?”江道一转移了话题。也省得小溪儿一直掉眼泪。 这也算是她的劫数吧,就看她怎么选择。把话带到,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师伯这是何意?我就只有溪儿一个,不对,加上刚才那个还没正式收进来的也就一共两个。”南知也奇怪道。 “嗯?难道那丫头还没到?”江道一皱眉疑惑道。 “师伯在说什么?”南知也纳闷道,又出来哪个丫头? “说起来也是一桩俗事,老道在修道之前本姓江,几年前给你治伤的就是老道原来的本家兄弟。他有一个孙女,叫江伽禾,说是会拿着信物来拜你为师……” “师伯,你说什么?”南知也惊道。 南知也不光惊诧于上清真人与那位老先生的关系,同样也惊诧于故人孙女来拜师的事情。难道是没来么? 门外的萧复彻底傻眼了,今天不光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揍,没想到这个老道士揭穿了他的身份。 不用细想,萧复就知道青城山学艺算是彻底结束了,给人白白挑了一个月的水。 但当下也顾不上这些了,逃命要紧,如果被发现,他绝对难逃一死。 生死时刻,萧复又表现出了罕有的冷静与果决。他甚至都没有再细听,就慌忙的挪着发软的脚步悄悄的离开了门口。 屋里的几个人本就是亲近之人的闲聊,再加上这件事情,倒也完全没顾得上外面有人。只是江道一看着门口微叹了一口气。 “老道此来一是帮玄真看看小溪儿,另一个也是想看看那丫头如何了。老道虽是不管俗事,但也总是长辈,理应照拂一下。没想到还是晚了……” 南知也同样是修道之人,师伯话里的意思她哪里不明白,脸上瞬时就一片冰冷。 信物?她哪儿会给别人那么多的信物?唯有接到过萧复的信物。就是因为有此信物,当时疏于盘问,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好个萧复,连她南知也都敢欺骗! “师伯,是弟子无能,让歹人钻了空子!”南知也起身俯首道。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命该如此,徒之奈何!”江道一眉眼里有些悲伤,不过似乎并不打算介入。 “师父,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姜南溪也从自己的悲伤中抽离了出来。 “哼!就是那个萧复,也不知道怎么得了江伽禾的信物,竟然谎称他家出了事,说他外祖父让他拿着信物来拜我为师,为师一时疏忽……” “好个狗贼,弟子一看他贼眉鼠眼的就不像好人,没想到是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师祖和师父等着,溪儿这就把他拿来问罪!” 姜南溪本就因为突然多出来个丈夫憋了一肚子的火,又遇见这种让师门蒙羞的恶徒,只恨不得一剑把那贼厮枭首。 当即拿起宝剑就满脸冰寒的冲了出去,誓要斩下萧复的狗头来解今日之愤。 第134章 一念之间有善恶,刀光血影终成魔。 萧复并没有返回住处,而是隐藏踪迹出了道观后门。在生死存亡之际,萧复的直觉和思维帮了他的大忙。 他知道住处已经去不得了,甚至留在屋里的那些东西也顾不上了。与命相比,那些东西再好也不值一提。 萧复出了道观后门就直奔山涧,那边有聂信在等着他去挑水。往常都是聂信先挑一段,他再把水挑回到院子里。 他曾经抱怨过挑水的活,尤其是挑个水要走那么远。但现在却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到了外面,萧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山涧走。直到看见水边的聂信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水桶呢?”聂信起身疑惑道。 “以后再也不挑水了,我们赶紧走,青城渡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萧复拉着聂信的袖子就企图往山下跑。 聂信一听也惊了,怎么好端端的还能被发现了呢?那以后怎么办? “公子,他们怎么发现的?” “来了一个老道士,那个江伽禾居然就是他们家的后人。现在来不及说这些了,赶紧走。”萧复急道。只要清微真人那个女人在,他们就只能赶紧逃命。 “公子,安娘还在上面呢!”聂信纹丝不动。自己是有女儿的人,哪能说跑就跑? “什么安娘,早就说了她现在叫春枝。”萧复气的脸红,为什么总记不住呢? “公子,那也不能把春枝丢下啊,老奴现在去找春枝,公子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聂信,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你是我的家奴,难道你要言而无信,以奴欺主?”萧复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公子,老奴没有丢弃公子,只是春枝是老奴女儿啊,老奴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后人……”被拿住七寸的聂信痛苦道。 “我们俩现在是亡命天涯,带个春枝怎么办?而且春枝就是一个女孩子,他们名门正派难道还能为难一个姑娘不成?大不了以后我们想办法再来找她就是了!” 萧复心里有些鄙夷,难怪一身的功夫结果混到了砍柴的地步。这也放不下,那也舍不得,能成什么大事?大丈夫当断则断! 聂信脑子里急速运转,虽然萧复狠辣,但现在说的话倒是有一定道理。 聂信一直担心安娘迟早被萧复祸害,一个贴身丫鬟还能有好?或者就是跟着自己和萧复亡命天涯,最后横尸荒野。 如果把安娘留在青城山,倒也不失为一个分割的机会。虽然以后父女不能相见,但只要安娘能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他这一生已经没有选择,干了太多的恶事,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他只能赌,赌清微宫的良善,也赌安娘今后的人生。 “公子,走!”想通了的的聂信心里一横,拿起随身带着的刀就往山下狂奔。 萧复心里一松,好在聂信讲重信守诺的那套江湖道义,否则他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两个人不敢走大路,就绕着灌木和悬崖一路往下。好在聂信身手很好,虽是悬崖峭壁,倒是逃跑捷径,只不过比较狼狈。 两人一路往南逃窜,等自觉已经跑出来老远,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衣衫褴褛,饥饿难耐。两人最要紧的是要找个地方先好好的吃一顿,再睡一觉。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还真是发现了几户炊烟袅袅的人家。 这里一共就只有三五户人家,几个院落隐藏在在树木葱郁、水草茂盛的河岸边。要不是炊烟,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等到萧复拾掇装扮了一番,看起来稍微有点人样子,才来到一户院落前。 院落里,几个男人正在整理兵刃,有汉子还在钉马掌,萧复吓了一跳。要不是旁边还有几个玩耍的孩童,他都以为进了匪窝。 “你们是何人?”院子里站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看就是这家的主人。 “我和仆人本要去嘉州,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歹人,歹人功夫高强,家仆们打不过,倒是折损了性命。好在老仆护着我逃了出来……”萧复的脑子里一堆悲伤的故事。 “饿?是何人如此猖狂?又在何处?”又一个汉子站了起来。 虽说现在江湖人越来越多,但怎么都是太平时节,怎么还能随便杀人越货呢? 对于汉子的问题,萧复对答如流,院子里几个人才慢慢放下了戒心。不过他们住在一起本就是为了相互照应,现在又都年轻力壮,弓马娴熟,自然也不怎么担心。 “我们逃了一路,又困又饿,想借宿一宿,讨点饭食,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这……”汉子看着天色有些犹豫。 “大哥,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你们要是不拉一把,恐怕我们主仆就只能死在这荒郊野外了!”萧复恳求道。 萧复虽然相比较过去已经阳刚了很多,但仍然不失温良的外表和诚恳的言辞,一副落难公子的模样。 要是后面的聂信上门就估计够呛,但也正是这样的搭配,一个温和的主人,一个虽然背着把刀但蔫头耷脑的仆人,倒是也相得益彰,欺骗了很多人。 “让他们进来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院子里面蹲着的一个老汉说话了。 “爹,这……两位进来吧,乡下人家也不是啥好地方,就怕你们住不惯!” “大哥,没事,我们哪里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再睡上一觉,小弟就是走到哪里都感念大哥。”萧复客气道。 “但我得跟两位说清楚,你们只能住一晚上,而且家里房子你也看到了,确实没有多余的。不过好在是夏天……” “叨扰了,我们住一晚上就行……”萧复虽然心里愤恨,但也讲究不起来。 他愤恨的对象倒不是眼前的汉子,毕竟院子什么样他也看得清。而是愤恨几个月来的人和事,要不然他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两人随着汉子进到了院子,乡下人家自然也没那么讲究,更何况是夏天。所以就在院子里面随便找了块木头坐了下来。 “大哥,你们这是在做啥呢?”萧复看着忙碌的几个汉子奇怪道。 “你们不知道么?现在吐蕃和咱们大黎打仗呢,吐蕃那个狗贼赞布竟然敢打咱们大黎。这咱们不得打回去?” “他们兄弟几个明天就是要去参军,所以才说只能留你们一晚上,几位也别见怪。”老汉出言道。 “老丈哪里的话,能让我们留一晚上已经是大恩大德,岂敢见怪?” “听公子说话倒是颇为文雅,公子莫非是读书人?”老汉问道。 “让老丈见笑了,无非是读了些无用的杂书罢了……” 随着有人搭话,气氛逐渐热闹了起来,萧复和几人都能聊到一起,倒是又了解了不少边疆和军武之事。 “当家的,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领?” 正说话间,屋里走出来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女子虽然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但长相却颇为标致。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妹子,人家落难了也不容易,你正好给弄口吃的让人垫补垫补!”有汉子道。 女子远远的看了一眼萧复和聂信,眼里的厌恶之色更甚。 女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同情心,而是自己家都乱成一团糟了,正跟自己男人置气呢,能对别人有什么好脸色? 男人死活要去当兵打仗,就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和一个老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不知道呢,还招闲人进来,谁知道是好是坏? “去给弄一口吧,人家也不嫌弃!”汉子讪讪的笑道,自己也知道有些理亏。 萧复站起身又是一番道谢,女人的脸色才算好看了点。不过女子倒也没客气,从屋里端了点剩饭剩菜就给了两人。 如果是先前,萧复倒还真没有什么恶意,但现在不同了。此刻落魄的遭遇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夜色渐深,其他汉子们已经回家。这家的男人给了他们点铺盖,他们就只能歇在柴火堆旁边,算是有个遮挡的地方。 明月当空,本来疲乏的萧复却毫无睡意。他靠在柴火堆上牙关紧咬,脸上的青筋在月光下尤为可怖。 脑海中回想这些年来的遭遇,越想越气,只恨不得把这天都捅个窟窿。 他以最大的诚意善待王氏,王氏却待他如猪狗,连沈春风那个小崽子都欺辱他。 他好不容易盼来了何不愈,结果只有一个破灭的家门和一个不堪大用的老奴。 他千里迢迢诚心来拜师,想着以怎么样的方式来打动那位高高在上的剑仙,却没想到富家女子随便一块玉佩就可以。 他好不容易有了拜师的机会,但那个老女人却摔了他的神器,还把他暴打了一顿。到现在更是白挑了一个月的水。 还有今天那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一顿,居然还说他是恶贼。更没想到她原本就应该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却有可能被一个假货占了便宜。 每想到一件事,萧复脸上的青筋就明显一分。月色再亮,也照不进他心里。他感觉被整个世界所欺凌了。 他想做个好人的,可是好人没好报,反倒惶惶如丧家之犬。好人难做,世道不公!凭什么所有的人都可以随意欺辱他? 一阵男人的闷哼声和女人的呻吟声从主屋里传了出来,萧复的脸色更黑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声音。狗男女安能欺我至此? 萧复冷着脸站了起来,既然你们不让我做君子,那我就做个恶人给你们看。 “哐啷”一声,主屋的门被踢开,里面传来男人的喝骂和女人的尖叫,但很快男人便没有了声音,只剩下孩子的哭声。 聂信提着男人的尸身从屋里走了出来,月色下长刀泣血,如恶魔在地狱游走。 随手把男人扔到了院子里,聂信又走向了刚从侧屋出来但已经吓瘫在地上的老汉。 萧复则迈步走进了主屋。在灯火里,那个刚刚还对他鄙视不已的女人正浑身赤裸着被绑在床上,眼睛里尽是惊恐和哀求。 萧复嘴角勾起,笑容从他脸上慢慢绽放开来,眼角的疤痕却更显冷血无情。 他喜欢现在的自己,也喜欢现在的别人。他喜欢看这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在他面前如虫子般的蠕动、害怕、卑微、臣服。 孩子的哭声不断,但萧复却获得了从来没有过的快感。他在屋里的哭声和外面的喊杀声中,不光体会到了做男人的快乐,也体会到了壮志高飞的自由。 新一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萧复抱着孩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女人胆怯的跟在后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萧复问道。 “桂香!”女子抬眼间,愤恨与害怕交织,但萧复置若罔闻。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你就叫春枝,还有这个小家伙就随你,叫春风吧!” 萧复说完就在孩子身上拍了一巴掌,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萧复却笑的更加欢畅。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女子不敢哭出声,也不敢流下泪,只是一个劲的祈求。 两匹快马奔出,聂信的背上背着刀和孩子,萧复的背后?桂香紧紧搂着他的腰! 两匹马先向南再向西,最终消失在晨光里。而在河岸边的几个院落里,满地殷红。 第135章 恶贼消遁三千里,佳人怨念万丈长。 姜南溪出了房门,院子里早就不见了萧复的踪影。问了下其他道姑,居然没有人见过那个恶贼。只好带着几人直奔萧复住处。 “你是谁,你是要找我大哥吗?”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聂安娘看着姜南溪疑惑道。 要说南知也还真没有太过苛责萧复,现在主仆三个就住在一个小院落里,这在清微宫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萧复是你大哥?他人呢?”姜南溪拧眉问道。不过心里倒是放松了下来,妹妹都在这里,他还能跑哪里去? 姜南溪一身凌厉的气势把聂安娘吓的后退了几步。这个姐姐长的跟仙女儿似的,就是实在有点凶,不像大哥那么温良。 “我大哥去给他师父挑水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聂安娘怯生生的回道。 “他刚刚也没有回来吗?”姜南溪一边问着就一边示意其他人进院子搜索。 “没回来,到晚上才回来!”聂安娘有些慌了,这些人不会是欺负大哥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姜南溪往走到聂安娘身前仔细的打量着她。 “奴婢叫春枝,是大哥的妹妹,不对,其实是丫鬟。”聂安娘低头道。 “到底是丫鬟还是妹妹?”姜南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怎么还能分不清呢? “我和我爹是公子的奴婢,但公子让我叫他大哥!”聂安娘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姜南溪心里的疑惑更甚,让丫鬟叫大哥是什么意思?看着也不像是个恶贼啊!不过如果只是奴婢,那恶贼真就不一定会回来。 “你爹呢?” “跟着我大哥去打水了!” “你们把院子围住,等我回来!” 姜南溪听了这个答案顾不上继续盘问聂安娘。脚尖一点,就直接飞出了院子。聂安娘都看傻了眼,这个姐姐好厉害的功夫。 姜南溪带着丫鬟出了道观就直奔山涧,但山涧里只看见扔着的水瓢和散乱的脚印。 跑了?好狡猾的狗贼! 姜南溪沿着可能的方向继续搜寻,但搜寻了半天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总不能是顺着悬崖跑了吧?谅那恶贼也没那个能耐! 南知也和姜南溪都绝不会想到,萧复身后有一个真正的高手。否则南知也不至于就这么放心的交给姜南溪,姜南溪也不会循着常规思路来寻找。 “跟我下山!”姜南溪说着就往青城渡的方向追去,这也是下山唯一的路。但实际上已经与萧复逃跑的方向南辕北辙。 等姜南溪再次回到清微宫,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显然此行一无所获。 “他们下午有回来过么?”姜南溪问留守在院子里的道姑。 “小姐,一直就没见到!”道姑回道。 姜南溪虽是南知也弟子,但她并不修道,只是学剑和读书。甚至琴棋书画样样不落。其他道士只把她当掌门的孩子一样对待,所以称呼其为小姐。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我大哥呢?”懵逼的聂安娘急道。这一个下午,这些人不光包围了院子,还翻来翻去的找东西。 “春枝,你们见过一个姑娘么,也是来清微宫拜师的。”姜南溪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 “见过啊……没见过,奴婢不知道姐姐说的是谁。”聂安娘先是承认,然后又急忙摇头否认。脚尖则一个劲的绞在一起。 聂安娘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与大哥有什么关系,但就一个下午的情况看,本能的就觉得可能对大哥不利。 她自小就被聂信保护的很好,住的又偏僻,自然也就没有太过复杂的心思。 就是这趟出来以后,也是被萧复和聂信两个人瞒的死死的,单纯可想而知。 姜南溪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这个恶贼的丫鬟倒是单纯。 “小姐,她就一个小孩子,你哄哄就什么都说了。”青柠提点道。 自家小姐确实太冷了,把人家小姑娘吓的浑身都发抖。这么下去能问出什么来? 姜南溪好看的唇角抿了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这人怎么哄?我不会啊! 姜南溪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瞬间就让整个院子都像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了一样。 聂安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一瞬间就不自觉的回了一个甜甜的笑。 这就是姜南溪的优势,别人千方百计好言好语,也不及她唇角微勾。 反应过来的聂安娘有些自惭形秽,不自觉的就又低下了头。也许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大哥。 “春枝,别怕,我是清微宫掌门弟子姜南溪。我只是想知道那位姑娘的情况,如果你见过她,告诉我就好。” 聂安娘抬起头,眼中满是犹豫和不安。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权衡要不要说出实情。 “那我大哥和爹爹呢?”聂安娘问道。 “你不是说挑水去了么?我也没看见他们啊!”姜南溪“茫然”道。 “我和大哥还是一个月前在山下见过江姐姐,本来她也要来拜师的,和大哥也聊的很好,可她被坏人给杀了……” “杀了?何人所杀?”姜南溪的表情又冷峻起来,居然有人胆敢如此无视清微宫。 “就是一个坏人,他把江姐姐主仆三人都杀了。说是可惨了,我爹爹都不让我看,还是我大哥帮江姐姐办的后事!” “在何处所杀?” “就山下面的青城渡……” “那你大哥的拜师的信物怎么来的?“ “是什么信物?”聂安娘困惑道。 但脑子里还是闪过当日大哥拿出来的那个玉佩,那就是信物?那是江姐姐的?怎么可能!聂安娘几乎是瞬间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大哥才不会是那样的人。但到底还是隐瞒了下来。 姜南溪问了一会儿,事实倒是清楚了。 难道真是其他歹人所为?可作为信物的玉佩又怎么解释?而且如果不是他做的,完全可以解释的清楚,怎么现在仍然不见人? 不对,那个恶贼肯定是在门外听见师祖和师父的话,自知罪责难逃,才一溜烟得跑了。否则解释不通! 可能跑哪儿呢?还是就躲在道观里? “哪个是你大哥住的房间?”姜南溪说着话就已经进了一间屋子,作为主人住的房间并不难识别。 “姐姐,我大哥不在,你不能翻他的东西。”聂安娘跟进来急道。 “你大哥和你爹爹都跑了!” “不可能,我大哥和爹爹为什么要跑?”聂安娘惊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知道么?你大哥拿着我师父给别人的玉佩才被我师父收下。可那玉佩原本是你江姐姐的,为什么却到了你大哥手里?” “不可能,我大哥根本就没有玉佩。”聂安娘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说不定你江姐姐就是他杀的。” 姜南溪也就这么一试,具体到底是不是,还得到青城渡走一趟才能清楚。今天光顾着找人了,完全没留意这档子事情。 “不可能,我大哥可好了,而且他文文弱弱的怎么杀人?”聂安娘据理力争。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做那些事情能让你知道吗?要不然现在天都快黑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 聂安娘看了一眼天色,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按往常爹爹和大哥应该已经回来了啊! “反正我大哥不会杀人!”萧复留给聂安娘的印象实在太好了。 “那你爹呢?”姜南溪随便问道。 “我爹更不可能,要是他能杀人,当初怎么会做了公子的仆人?”聂安娘哭道。 “你们不是一直是他仆人么?” 聂安娘却没有再说话,虽然心性单纯,但本能的防备还是有的。 “果然有不能说的事,还说你大哥和爹爹不会杀人?”姜南溪冷笑道。 “不是的,我们在山南认识大哥的,那时候我得了重病,可又没钱治病,是大哥帮了我们……”聂安娘显然着了姜南溪的道。 姜南溪也万万没想到,那个恶贼居然和她家清溪就一山之隔。 “你爹爹是不是会功夫?”姜南溪本能的觉得有问题。 倒也不是毫无缘由的揣测,能做出拿着别人玉佩冒充身份拜师的事情来,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不图回报的人。 “会一些……但没姐姐厉害!” 姜南溪轻笑了一下,这丫头想啥呢?还想比自己厉害? “这都是什么?”姜南溪看着其他道士从柜子里搜出来的包裹问道。 “你们不能动这个,这是我大哥的东西!”聂安娘直接扑上去护住了包裹,而那个包裹实际上是沈念安的包。 “春枝,你要不让我们看,我们怎么能还你大哥的清白?”姜南溪糊弄一个小丫头自然不在话下,哪怕她自己本身也不大。 懵逼的聂安娘还是让开了地方,虽然也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姜南溪没有看包裹,反倒是注意到了桌子上的水杯。 “这就是一个水杯,能保温的。”这个简单的东西萧复还是偶然间弄明白了它的作用,作为丫鬟的聂安娘自然也明白其功用。 “这怎么打开?”姜南溪试着拔了一下没有弄开。不过这东西当真精致,居然连她也没有见识过,也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 “这个得这么拧开!”聂安娘接过杯子三下两下就拧开了水杯。 姜南溪愣住了,那水杯居然真的冒着热气,而且杯子内壁光可鉴人。当真是神奇! 反应过来的姜南溪微微有些脸红,没想到她姜南溪也有没见过世面的时候。 随着那奇怪包裹的打开,姜南溪就更加眼花缭乱了,这都是什么东西?虽然样样不清楚,但其精致与巧妙还是让她大为震惊。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姜南溪当时就感觉不好了。 这么神奇的东西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能有的吗?为什么就觉得该是自己的呢? “这些都是我大哥的,我大哥说这个是戴在眼睛上的,姐姐,我大哥真的不会杀人。”聂安娘三句不离自己大哥。 “不信你就等着好了,你看他们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们不回来,那就说明人就是他们杀的,你也被他们丢了!” “不可能,我大哥真的不会杀人……”聂安娘直接哭了起来。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如果他们回来,自然就能洗脱嫌疑,你也能见到他们……” 姜南溪自然没法为难一个单纯的女小丫头,只能放长线钓大鱼。萧复不回来,难道她父亲也不想要女儿了? 不得不说姜南溪这一次是被萧复算计的死死的。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南溪也没心思再待下去了,只要带着这个丫头在身边,就不信找不到他们。现在先跟师父说一声,明天再下山看看。 姜南溪没管哭哭啼啼的聂安娘是否同意,就直接迈步走出了房间,其他事情自有青柠和兰芝料理。 站在院门口的悬崖边上,远处青山辽阔,云雾遮罩。但姜南溪的眉间却是化不开的忧愁,精雕玉琢的脸上挂满了寒霜。 一个狗贼沈念安,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做她男人。一个恶徒萧复,不光长的贼眉鼠眼,竟然还涉嫌杀人越货。 姜南溪感觉今天出关实在不顺,满腔的郁结之气无处发泄。只想一剑一个,捅死这两个狗男人。尤其是那个沈念安,你等着! 第136章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阿嚏~”沈念安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你这是昨晚没睡好,染了风寒了?” 老熟人赵五里提着一壶热水进了锦缎棉麻铺就的牢房,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皱。 这哪里是坐牢啊?明明就是享福!恨不得把这小子打不出,自己住进来! “阿嚏!没风寒啊……赵叔,不会是你在咒我吧?”沈念安摸了摸额头有些疑惑。 “没风寒你捂被子?”赵五里皱眉道。 至于后一句,赵五里只当没听到,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啊! “我感觉有人想要针对我。可我温良恭谦,道德君子。实在不知道能有什么人记恨我,我思来想去……” “别思来想去了,这都怎么弄啊?”赵五里没好气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茶具。 真是要了老命了,喝个茶怎么这么多讲究?一想到这么好的东西被这小子糟蹋了,赵五里就心痛的直抽抽。 这姜家也是奇怪的很,这到底是招赘婿,还是招大爷啊? “赵叔,你这态度有问题,小心我到明府那儿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五里脑瓜子嗡嗡的。不见吧,老惦记,见了吧,还不如不见。这嘴是真碎啊! “明府哪有闲工夫搭理你,一堆大官等着明府伺候呢。”赵五里黑着一张老脸。 “赵叔,明府又不是青楼里的姑娘,怎么能用伺候这个词呢?那得用陪,三陪!”沈念安一边泡茶一边教赵五里学文化。 赵五里嘴角一抽,就没有他接不住的话。 “赵叔,别忙活了,下雨天的还瞎忙活个什么?快坐下尝尝这茶~”沈念安说着就给赵五里沏了一杯。 赵五里恨不得把茶泼到沈念安脸上,你说瞎忙个什么?不就是伺候你这个大爷么? 赵五里也是开了眼了,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就差个女人陪着了,这小子也当真是好命! “姜家到底是啥人家?”赵五里也有些疑惑了。 赵五里虽然身在监牢,但也知道这次来的可都是大官。听说还有个王爷,这在清溪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可这小子呢,被当谋逆嫌犯抓起来却是没有进死牢,反倒是比上次更过分。 不说姜家劳师动众把牢房布置一新,就这小子看起来也没有一点摊上大事的觉悟。 更别说那么多大小官员居然就由着姜家这么胡搞,简直太离谱了!彻底颠覆了赵五里一辈子的认知。 不过对于二进宫的沈念安来说,倒还真不怎么担忧。那么多的把柄握在手上,姜念卿要还是搞不定,这公主当的也太废了! “啊?赵叔你不知道吗?我记得上次还问过你呢……”沈念安自然不会说。 “我哪里知道啊,就一直听人说姜家不好招惹,没想到居然能离谱到这个地步!”赵五里咂摸了一口茶,也没觉得多好喝。 “也没啥,就是姜家祖上也算高门,现在人丁单薄,无非是受一点照拂罢了!”沈念安应付道。 “不过人家对你还真好。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就没听谁家这么对一个赘婿的。你小子要记人家的好,人家虽然岁数大点……” 正想找点乐子的沈念安尬住了,这事情真就说不清楚了是吧?都是各以为各的,闹麻了!不解释还不行。 “赵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沈念安搓了一把老脸。 “我能误会什么?你小子别听不出好赖话……”赵五里气道。 沈念安无奈的从枕头下面拿出了烟盒,还是自己的素锦贴心。不像这个赵五里,尽给人出难题。 “你这是什么?”赵五里好奇道。 无论是烟盒还是打火机,都是赵五里这个大黎土着没见识过的新鲜东西。 沈念安拿着烟盒抽出了一根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给老赵头一根?毕竟根根都是孤品,给老赵大头不是糟蹋了? “今天让赵叔见个世面,我就跟你这么说吧,就因为这一根,赵叔这一辈子就没白活。”沈念安还是递给了赵五里一根。 赵五里接过来一看,还真是被惊到了,不说做工之精致,就光是那过滤嘴和烟纸就让赵五里啧啧称奇。 那烟纸不光是薄,还洁白如雪,这在大黎来说基本是做不到的。 “赵叔,你不要瞎动,就好好的看着我就好了,没有危险的。”沈念安不忘给赵五里提前打个招呼。 现在就这么几根了,再被咋咋呼呼的赵五里拍断,哭都没地方哭去。 在赵五里震惊的眼神中,沈念安点上了一根烟。烟过肺腑,又点燃了前世的记忆。 “赵叔你看到了么,就这么抽,我给你点上……”沈念安赶紧把思绪抽离了出来。 赵五里本能的有些排斥,这玩意儿吸进去有啥好?可看着沈念安的样子跟神仙似的就有些好奇,难道这里还有别的门道不成? “咳咳咳……”赵五里差点呛死,这不就还是烟么?但这感觉…… 过了片刻,赵五里已经无师自通,天生的老烟枪。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屋子里很快烟雾缭绕,仙气缥缈~ “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能抽~,你这是哪里来的?”赵五里奇怪道。 “你别管我哪里来的了,反正是天下独一份儿。赵叔啊,你是不是以为姜夫人是我夫人?”沈念安借着烟雾开了口。 “难道还能是别人?”赵五里学着沈念安夹烟的样子有些滑稽。 “赵叔,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造谣呢?我夫人是姜家的小姐啊……”沈念安说着话就浑身又打了个哆嗦,真是见鬼了! “姜家小姐,可那不就是个娃娃么?对啊,这两年好像就没怎么见过……” 沈念安又抽了一口烟,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啊! ----------------- 在沈念安和赵五里闲扯淡的时候,好不容易得空闲的姜念卿还躺在床上。 不光是因为昨晚又做噩梦了,还因为此时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掉了一块。 外面细雨绵绵,没什么急事的姜念卿就躺在床上一边发呆,一边想自己的小男人。 姜念卿觉得自己说不定就天生是一个坏女人,现在不光是那些难堪的心思已经逐渐淡去,她竟然还有点想那事儿了~ 可明明才只空了两天啊,怎么会这样呢?姜念卿的脸上有点羞愤的红,都怪沈念安把自己带坏了! “青禾,你说别人家夫妻什么样的?”姜念卿难为情道。 啊?正在旁边倒茶的青禾愣住了,你觉得你问我一个丫鬟,我能知道吗? “夫人这是想姑爷了?”青禾笑道。 “才没有……”姜念卿嘴上否认,但脸上又红润了几分,眼眸里更是情思涌动。 青禾撇了撇嘴,夫人就嘴犟吧,就差把相思写在脸上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反应过来的姜念卿气道,好不容易开口问,你还糊弄我? 对于姜念卿来说,聊这种事情的也没有别人,只能是贴身丫鬟青禾。反正也早就没脸了,不问她还能问谁? “夫人想问什么啊?”青禾疑惑道,毕竟姜念卿的问题太笼统了。 “就是……他们也每天都那个么?”就哪怕以公主之尊,姜念卿也实在难说出口。 姜念卿结结巴巴的说完,小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双眼更是躲闪着不敢看青禾。 仿佛刚才说话的根本不是自己,自己才不会问那种问题呢! 什么这个那个的?青禾有些疑惑,就不自觉的向姜念卿看去,老天! (⊙?⊙)青禾一双眼睛瞪的硕大,你想的倒是挺深入啊!可这道题我也不会啊! “应该是吧,也不对……夫人你看那莱一刀和徐冲连个泰西女人都搞不定,要是天天的还不出人命了?”青禾的思维很发散。 “会不会是泰西女人跟咱们大黎女人不一样啊?”姜念卿奇怪道。 “能有什么不一样?难道还能吃人不成?”青禾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泰西女人有什么好的,人高马大的。 姜念卿突然想到那两个泰西女人还被自己扣着呢,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一想到念安要跟泰西女人也做那样的事情,姜念卿的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他怎么就那么不挑啊? “那你家姑爷为什么见了那两个泰西女人就两眼放光?“ “啊?奴婢没看到啊。奴婢就看到姑爷见了夫人就两眼放光!”青禾笑道。 “哎呀,你找打!”姜念卿羞恼的拍了一把清禾,脸色如晚霞一般璀璨,就连身子都感觉没了骨头。 “夫人,素锦回来了!”青鸾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脸色通红的姜念卿一脸疑惑。 “啊,快让她进来!”姜念卿急忙就坐了起来,可是让人等的心焦。 “快跟我说说,你家姑爷怎么样了?”姜念卿几乎是一把拉住了刚到身边的素锦。 “夫人,姑爷好着呢,就是那里实在太差了,奴婢看着直心疼……”素锦忙跟姜念卿汇报今天探望沈念安的结果。 要是赵五里听到,说不定能气晕过去。就那房子他想都不敢想,你们居然觉得太差了?还能不能让别人活了? 姜念卿听着素锦的回话,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心疼,只恨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去看,当然也更恨那顾临弈。 “老打喷嚏?会不会是染了风寒?青禾,你赶快找郎中……,不行,我去找顾临弈,念安得回来……”姜念卿一听沈念安可能生病了,立刻就更急了。 “夫人,姑爷说他没事,可能就是想你了……”素锦忙安抚姜念卿。 “啊?他……”正在揭开被子想要下床的姜念卿尬住了。刚刚下去的云彩又再次浮在了脸上,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他明明就是生病了,你别听他胡说……”姜念卿狡辩的很无力,一颗心都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去。 “真的,姑爷还让奴婢给夫人带了一封信!”青禾说着就把信递给了姜念卿。 姜念卿没有想到念安居然还给她写了信,就这么点距离,哪里需要写信?她哪里知道沈念安只是闲着无聊隔空撩骚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姜念卿的心里就更加感动,眼眸里闪动着如蜜般的情思。 伸出柔夷接过信来,姜念卿小心的将里面的信纸取出,那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酒醒不知归何处,但凄凉、且彷徨。锦瑟华年谁与度?二月新柳,美人如玉,情动清溪路。” “昨夜梦里燃红烛,早起新题相思句。夫人若问情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是沈念安根据贺铸的《青玉案》改写的一首词,意思与原文已经大相径庭,送给姜念卿再好不过。 姜念卿几乎没有看完就双眼湿润,泪中满是心疼和欢喜、也带着绵密的无尽相思。 她能够想见,念安那时因为身世的离奇是多么孤苦无依、凄凉惶恐。只恨自己没能早一点知道这些,让他受了那么多苦。 当初他不是口口声声要跟自己和离吗?原来一见面就看上了自己,就说你怎么能那么眼瞎?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有那么想自己吗?姜念卿有些不太相信,只是眼眸里的泪水止不住。 几个丫鬟看傻了眼,姑爷真是把夫人拿捏的死死的,只几行字夫人就受不了了! 不过姑爷也当真离谱,哪个女儿家能受得了这个?你这不是要夫人的命么? “素锦,你怎么没留下伺候他呢?”姜念卿擦了下眼泪疑惑道。 “姑爷不让,说那里晦气~”素锦感动道。她不过是个丫鬟,但姑爷却放在心上。 “青禾,把那两个泰西女人给你们姑爷送过去。她们肯定不嫌晦气。” 莫妮卡和苏菲:啊,对对,可谢谢您呐! “夫人,你要不要再想想啊~”青禾急道,你怎么一感动还送女人呢? “想什么想,这阴雨天的,总得有人给念安暖个被窝,伺候他起居吧?他自己哪能做的了这些?” (⊙?⊙)啊?青禾傻眼了,瞧你这话说的,姑爷上次不也活得好好的么?怎么现在还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呢? 姜念卿怀疑青禾到底懂不懂男女之情?念安都这样了,我送个泰西女人怎么了? 第137章 官衙庭院,四五官员,各自心难猜! 外面虽然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清溪县衙里却并不平静。 后院的中堂里,顾临弈坐在上首右侧,封疆大吏梅庭桉陪坐在左侧。 朱雀司司卿韩赞和大理寺寺卿韦正坐在下首。两人虽是京官,但品秩比梅庭桉低。 至于南州刺史杜预、朱雀司江南道堂官上官云峥等人都没资格进这间屋子,只能在另一间屋子窝着。 屋子里虽是高官云集,但此刻的气氛却有些沉闷,亦如这江南阴雨的天气。 其他人不开口是因为这是谋逆大案,更涉及公主和皇室。淮王在座,哪里有他们先开口说话的份? 顾临弈不开口是因为他被圣人和妹妹两头拿捏住了。轻则俯首认罪,重则这个王爷可能当到头了。富贵闲人自然也做不成了。 眼下他只能指望这个妹妹不要下死手,但问题是这个妹妹却只给了他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够干嘛的?连找到的证人都到不了这里,怎么能证明沈念安的“清白”? “谋逆大案,关乎社稷,不可不慎。如今沈念安已被羁押待审,诸位大人怎么看?”顾临弈作为此次主办钦差,没有自己先发表看法的道理。 “韩司卿看呢,证人不是你们找到的么?”梅庭桉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韩赞。 韩赞一口老血,怎么就我看了呢?我看的话就算了吧,你没看王爷都挠头呢么? “殿下,以臣看,莫如将沈念安押送长安或者东都再审?毕竟当时这些事情是在洛阳发生的,证人也都在那里……” 韩赞不能不发表看法,不光因为证人是他们找到的,还因为朱雀司是谋逆案的主审职司,这是话语权的问题。 当然包括梅庭桉在内的几人并不知道,在江宁还意气风发的淮王现在已经被长公主给拿捏了。 “韦寺卿呢,你有什么看法?”顾临弈看向了韦正,显然韩赞的答案并不令他满意。 都火烧眉毛了,还押送长安?你直接把本王的脑袋押回去算了! “殿下,以臣看,事权从急,此事虽是谋逆案,但元凶首恶主要是萧复及何不愈,以及其背后的党羽。” “至于沈念安涉案,就算有人证,也只能证明萧复确实有亲兄弟,但也无法证明沈念安就是。外貌相似并不能成为实证。” “更何况以梅总督及江南同僚了解的情况看,沈念安涉嫌谋逆的可能性不大,没有人会冒这种风险来扰乱视听……” 韦正五十多岁,历经宦海多年,岂能不会察言观色?显然淮王并不认可韩赞的提议,自己再说同样的话有什么意义? 当然作为专门断案的职司主官,韦正本身也极有定见,并不是一味的迎合顾临弈。 说来说去,沈念安最大的嫌疑就是和萧复长的像,先不说谁都没见过萧复,单凭长的像就能论罪吗?大黎没有这样的律法。 他作为大理寺主官也不能看着别人乱用律法,凌驾于律法之上。就算圣人要以此论罪,他必然也要上书力辩。 古人与今人不同,古代一般正路出身的官员,好多人还是有追求,有担当的,圣人之学也不是白学的。 虽然仍然免不了人情世故,趋炎附势。但就品行而言,后人拍马难及。 有事他是真敢上,有上官那怕是皇帝他也真敢顶。就算是混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也头铁的很,九死犹未悔。 叶惠中就有这个迹象,当初他之所以两眼放光不光是因为上河村杀人案是恶逆典型,还因为涉及公主。 这要是一锤子砸中了,不敢想,他叶惠中将名留青史!……可惜,砸歪了! 有人总以后世利益化的思维来分析魏征、海瑞等一众直官谏官,说他们有什么背景,就靠这个来搏立身之本云云。 那为什么后世就不见这样的“人精”了呢?成本可比这低多了,至少不会身死族灭! “韦寺卿身老成持重,不愧为大理寺主官,所思所言对本王大有裨益。沈念安涉案只是支线,咱们应该还是把重点放在萧复身上……”顾临弈的表情舒展开来。 韦正别看人家岁数大,但就是懂事,能知道本王心意。顾临弈觉得韦正懂自己。 “殿下,沈念安前日还被两拨人刺杀,尤其还涉及卫淙言,事关重大也不能不问。以殿下看此案是与逆案合并处理,还是另行处理?”梅庭桉问道。 顾临弈嘴唇子抽了抽,要不你直接押本王去长安请罪算了? “本王原本就是个清闲人,蒙圣人不弃才来江南办这一趟差,本来主要是来办理逆案。但江宁长公主的女婿被莫名其妙的刺杀,这其中是不是别的图谋,不可不察!” “尤其是两件事情都涉及到沈念安,他相当于我们的药引子。所以本王以为当一并处理。本王也会上呈圣人说明原委……” 开玩笑,虽然谋逆案重要,但圣人想要做的事情更重要,自然不能不管。他也相信这才是圣人派他来的真正用意。 而且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处理好,关乎以后他还能不能当王爷,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扬州的美人们还等着呢,还是那里好。 “殿下,以下官看,此案可一案分两案处理。萧行古之子涉嫌谋逆为一案,卫淙言涉嫌刺杀沈念安并意外身亡为另一案,两者并行,也能早一点结案……” 韦正作为最高司法主官,也是律法权威所在,所以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韦寺卿言之有理,可据杜预和叶惠中他们审理的结果看,都指向了卫淙言……”梅庭桉适时的抛出了一个诱饵来观动向。 “梅总督,此案有蹊跷之处,一个太玄司司丞为何要置沈念安于死地?下官以为还要详查……”韦正只说了几句便止住了。 说白了这些案子最后都会汇集到他这里,现在只不过是顾及同僚情谊提点一下。如果此案最终就只能追踪到卫淙言这里,他是要驳回再审的。 梅庭桉明白了,韦正是要追究到底,但问题是他想追究到哪一步,哪一条线呢?还要再看看。 至于韩赞则没有说话,他本来就只负责谋逆案,卫淙言涉嫌指使他人杀人案至少目前和谋逆关系不大。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顾临弈嘴角微抽,这个韦正不是刚才还挺懂本王的吗? 你到底要追究到哪一步啊,如果是太子那一步,我是支持的。如果是我的话,你可就让本王太失望了! 原本还想着把那两个哑巴弄死算了,可现在在溪儿那里都成明牌了,还怎么弄? 而且也不知道那个赘婿怎么又多出来个高手,这路是堵的死死的。 当然现在这个案子也不能中断,想要牵连的人还没牵连出来呢。 不过有一说一,顾临弈感觉现在的生活还是挺刺激的,每个人都是心眼子,比过去好玩多了。就是有些费命! “既然如此,那就分成两个方向吧,韩司卿负责谋逆案,卫寺卿负责卫淙言一案,梅总督两边兼顾,说不定两个案子有什么联系,也能及时处理,免得辜负了圣人……” 顾临弈这么安排自然也有其考量,大理寺比朱雀司在朝野和百姓中的声望和公正性可高多了。尤其韦正向来以办案严谨着称。 如果从韦正这里牵连出太子,那么百官也无话可说,圣人罢太子名正言顺,也不会再有阻力。他此行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殿下,叶县令有急事请求觐见。”外面进来一个护卫道。 “哦,让他进来!”顾临弈皱眉道,这个叶惠中又有什么事情? “殿下,姜夫人派下人探视沈念安,并带来了一个泰西女人说要照顾沈念安起居!”叶惠中进来急忙汇报道。 姜念卿最终妥协了一部分,只送来一个。青禾说的对,太多了惹眼不说,也怕沈念安弄坏了身子。 ……屋子里的人一时都呆住了,这人让他们给抓的,一个上午就探望两次了,现在更要送女人。这还是嫌犯么?公主这也…… “长公主怎么能如此?沈念安虽未被定罪,但也有重大嫌疑。先前已经是格外厚待,监牢里岂能留女人照顾?律法尊严何在?”韦正先不乐意了。 这是打他大理寺主官的脸,你一个公主再尊贵也不能妨碍朝政和律法。而且这与他过去了解的长公主简直大相径庭。 他哪里知道,他了解的长公主清心寡欲,但现在的长公主谈恋爱了,能一样吗? 叶惠中撇了撇嘴,你吼什么吼?我就是个传话的!沈念安这个竖子也是瞎胡搞! “韦寺卿言重了,你也知道我这妹妹向来不干涉地方政事,恐怕也只是担心沈念安的身体状况……”顾临弈先急了。 他当然知道姜念卿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捏住了他的七寸,可他敢不兜着吗? “韦寺卿息怒,法律无外乎人情,长公主能同意羁押已经是难得,只要能顺利查案。这些都是小事罢了!”梅庭桉也劝道。 韦正气了个半死,律法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坏的,这儿变通一下,那儿让一步的,律法还是律法吗? 不过韦正也不是死心眼,抓住这一点不放那就是他的格局问题,所以也没再吭声。 “叶惠中,你还愣着干嘛呢?还不快把人给带进去?”顾临弈气道。一个小小县令,也敢直愣愣的瞅我? 阿呔!又不是我要的女人,你们朝我发什么火?真是闹麻了,天道不公啊! 他日等我做了刺史,不对,等我做了御史,参死你们这帮狗官!还有你这个王爷! 对了,还有沈念安这个竖子,你到底是坐牢来了,还是当大爷来了? 本官对付不了上官和王爷还对付不了你?看本官不削死你! 气呼呼的叶惠中甩着袖子直向监牢杀去。 第138章 金风动,玉露滋,美人香汗湿凝脂。 “明府,万万不可与沈姑爷置气啊~”许令举着伞心急火燎的跟在叶惠中后面。 “嗯?许县尉到底是县衙的人还是姜府的人?”叶惠中回身谨慎的凝视着许令,许县尉莫非已经背叛了本官? 许令一口老血,还不是因为你老占不到便宜,自己跟着受累么? “明府说笑了,下官当然以明府马首是瞻!”许令靠上去把伞举到了叶惠中头顶。 “哼,谅你也不敢背叛本官!”叶惠中冷哼了一声又冲进了雨中。 阿呔,明府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本来就是县里的官,什么背叛不背叛的? 无奈的许令赶紧跟上,结果刚过一个水坑就一头撞在了突然又停下的叶惠中身上。 “呀呀呀,许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朝廷命官?”被撞翻在地上的叶惠中鼻子都气歪了,今天真是百事不顺啊! “哎呀,明府,下官光顾着看水坑了,没想到明府突然又停下了~” 许令尴尬的忙蹲下来扶叶惠中起身,可叶惠中怎么会轻易饶过许令? “许县尉是在怪本官?”叶惠中气道。 “下官怎么敢责怪明府,明府快起来~”许令无奈的把手伸到了叶惠中的背后。 “哼!谅你也不敢!”叶惠中这才抓住了许令的胳膊挣扎着要起来。 刚出了房门的老县丞抱着案卷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的光。 老天,没想到真让沈姑爷给说着了! 哎呀,我看不见,看不见。老县丞慌慌张张的低头就往外面走。 这可是要了亲命了,这两人也太猖狂了,县衙院子里就敢乱来,成何体统? “县丞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眼尖的叶惠中一眼就发现了贼头贼脑的老县丞。 阿呔!你还知道什么叫体统?老县丞气的直哆嗦,奈何人家是县令。 “明府说笑了,老朽什么也没看见~”老县丞讪笑了一声。 老县丞说完拔腿就跑,水面上留下一道道残影。叶惠中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明府,你没发现老县丞最近奇奇怪怪么?”许令边把叶惠中扶起来边说道。 “你也发现了?”叶惠中一惊,眼睛里发出了骇人的光。 没想到老县丞才是隐藏在县衙里的坏人,难怪一天到晚贼头贼脑的。 许令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和明府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自觉的又亲近了几分。 “明府,你刚刚怎么停下来了?” “那个,许县尉,你也知道,最近来的上官比较多,本官贴补了不少钱财,可这也不够啊!”叶惠中愁苦道。 这官怎么越做越亏呢?甚至现在连给家里寄的银子都没有了。 “所以明府是又想打工?”许令眼睛一亮,没想到明府百折不挠啊! “许县尉,你怎么三句不离打工?”叶惠中怒其不争,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不瞒明府,我又偷偷去了几次,都挣到钱了。”许令也算看明白了,上次就是明府坏的事,自己去了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又去了?”叶惠中震惊的看着许令。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对啊,我都挣了快十两了……” 老天,叶惠中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自己要是有十两,不就能缓过劲儿来了么? “那许县尉能不能借县衙周转一下?”叶惠中一搓老脸问道。 “明府,我们现在是去看谁?沈姑爷啊。那就是财神爷,随便给你指条明路,还能没钱?我那三瓜两枣的哪能碍明府的眼?”借钱是不能借的,要命倒是有一条。 叶惠中嘴角一抽,没想到这个许令关键时刻指不上,本官还能差你那三瓜两枣的? “许县尉,本官听人说,你最近办差不怎么用心啊!要知道我等为圣人治理地方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叶惠中一脸正气。 “明府就说借多少吧?”许令后悔的要死,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嘴么? “哼!许县尉当本官是什么人?许县尉好自为之吧!”叶惠中说完就气宇轩昂的往前走去。本官还能治不了你一个县尉? 叶惠中带着哭丧脸的许令赶到监牢院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着好几辆车。这是不光带人还带东西?叶惠中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给明府和许县尉添麻烦了!”带头的徐冲上前客气道。 “哼!”叶惠中理都没理徐冲,冷哼一声就进了院子。把徐冲气了个半死。 “明府这两天心情不好,许护卫多体谅啊!赶紧把人和东西都拉进来吧。”许令急忙善后,自己这个县尉做的可是太难了! “沈念安!”叶惠中进到屋里气了个半死,自己两头受气,这个竖子却在睡大觉! “这不是明府么?怎么还有空来看我了?”沈念安翻起身来笑道。 “你倒是过的逍遥!”叶惠中没好气的坐到了椅子上。 “哎,徐冲,青颜,你们这是?”沈念安看见门口的几人愣住了,这咋又来了呢? “姑爷,夫人让我们给你送点东西,并且让莫妮卡来照顾你的起居。”青颜笑道。 “好!好!好!”沈念安看着后面戴着帷帽、身高腿长的莫妮卡笑的合不拢嘴,万万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啊! 娶妻就是要娶大一点的,有男人她是真疼啊!真恨不得飞过去奖励长公主一番。 不过也没关系,先让莫妮卡代收好了! ∑(o_o;)坐在里面的叶惠中傻眼了,本官还坐在这儿呢,你看不到吗? “徐冲,赶快回家给我拿一把剪刀,几个柠檬,一把刀子还有一个镜子……” 经过几个月特训的莫妮卡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这个人不会是变态吧?怎么感觉今晚要死在这儿呢? “姑爷,你要这些干什么?”青颜也吓了一跳,姑爷不会想不开吧? “放心吧,我……”沈念安凑到青颜身边一阵耳语。青颜的脸色瞬间转红,眼眸里更是春情涌动。 “徐冲,还不赶快去给姑爷拿?” ∑(o_o;)啥玩意我就去拿啊?真的没问题吗?可看着青颜利剑般的眼神,徐冲急忙掉头就跑。 “明府,你怎么还在里面呢?”沈念安拉着瑟瑟发抖的莫妮卡进到屋里就看到叶惠中还傻不愣登的坐着,一点都没眼力见。 “要不然呢?”叶惠中打量了一眼人高马大的莫妮卡,心里止不住的吐槽,这个竖子喜好还真是奇怪。 “我的意思是没事的话,明府可以回去了,我还有正事呢!” 叶惠中一口老血,你有个屁的正事! “你跟我过来!”叶惠中拉着沈念安就往外走,现在这里又是搬东西又是进女人的也没办法再待了。 “明府,别拉拉扯扯的,我可不是许县尉~” 跟在后面的许令一个激灵,眼睛里尽是迷茫,沈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念安!”叶惠中气势汹汹拉着沈念安到了另一间房子,反而不好开口了。 “明府,你别这样,我害怕!”沈念安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沈姑爷,你帮明府想想办法,明府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许令心一横。万一明府这里张不开嘴,又朝自己借钱怎么办? (⊙?⊙)叶惠中尬在了当场,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这个许令真是混蛋玩意儿啊!本官就不要脸么? “什么意思?明府这是公然索贿么?”沈念安鄙视的看着叶惠中,还以为你是个好官呢! “念安,你可别胡说,这不是淮王还有总督来了一大帮人么,县衙的开支也不够,只能我贴补……”反正也被许令说开了,叶惠中倒也不瞒着了。 “明府啊,他们来抓我,你还让我想办法给他们弄办案经费?你怎么想的啊?”沈念安吃惊道。 “许令说你肯定有办法啊~”反正许令把自己卖了,自己也卖他一回。 (⊙?⊙)站在旁边的许令一脸震惊,明府也变坏了啊! “那我也不能给你钱,那不是变成行贿么?你是不是想坑我啊?”沈念安怀疑道。 “我是让你想办法,又不是给我钱。你不是说让清溪成为一顶一的大城么?连这么点事情都解决不了?” “这算是个啥事,反正你们县衙这么多人也基本吃白饭,我看不行你就带着他们打工算了!”沈念安建议道。 主意他当然有很多,卖地卖权,坑蒙富商,拐骗游人,哪个来钱不快? 但他不能把叶惠中给弄歪了!要让他通过正常的劳动获取收入,感受丰收的喜悦。 叶惠中双眉都拧在了一起,怎么又打工啊,这辈子就离不开打工了是吧? “我的酒馆不是毁掉了么?你带着人按照我画的图纸重新盖一个。普通衙役一天一两,你好好干,我给你二两,干不干?” 沈念安的目的并不在于赚钱,真要算成本的话他不得亏麻了。无非就是千金买马骨,同时也帮叶惠中一把。 嗡~叶惠中脑子一下就炸了。一天二两,一个月就是六十两,一年就是六百两,十年……老天爷,不敢想! 这工我打定了,叶惠中说的,太上老君来了也拦不住! “图纸呢?”叶惠中一张脸激动的通红,恨不得现在就开干。 “还没画呢,我明天好好琢磨琢磨~” “就不能现在吗?”叶惠中急道。什么淮王总督的都一边去,别妨碍本官打工! “我不是说有正事么?你再这样的话咱们就拉倒~”沈念安甩开叶惠中往回走。 “呀呀,念安,可使不得啊,那个……要我帮忙么?”叶惠中又拉住了沈念安。 “明府想帮什么忙?”沈念安奇怪的看着叶惠中,敢帮忙就把你腿打折! “啊?……那个念安你先忙,我把许令留在这里,要打个水啥的也能用得上……”叶惠中恭敬的送别,真的是财神爷啊! (⊙?⊙)旁边的许令一脸震惊,明府这是公报私仇啊!就没人管管吗? ----------------- 布帘幔帐下红烛高照,香炉里飘散着淡淡的槐花香,一间原本简单的房间在精美的装扮下流动着旖旎的气氛。 “不要杀我,奴婢可以很会,会让你舒服!”莫妮卡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玲珑起伏的曲线在灯光里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放心吧,只是重新修剪一下头发,太长了……oh,no!松手!”化身为托尼老师的沈念安有些窒息,这外国娘们就是野! ……一个时辰后。 白皙丰腴的莫妮卡如盛开的牡丹一样挺立在屋子中央,鲜明立体的五官在一头齐肩短发的映衬下多了几分高贵和冷艳的气质。 丰满的胯上紧致的裹着洁白的浴巾,纤细的腰间缠着一条黑带,带子的连接处点缀着几粒金饰,闪烁着微光。丰神绰约的胸前不着寸缕,珠圆玉润,充满着无尽的诱惑。 沈念安像一个沉默的思想家一样,靠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根香烟,微眯着眼睛透过飘散的烟雾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喜欢吗?”沈念安轻轻的开口道。 “喜欢,你……喜欢吗?”莫妮卡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什么都没干,而是在精细的雕刻她。她只想到了这个词。 但最后的结果却让她不敢相信,镜子里面那个冷艳高贵的美人竟然是她自己。 “拿着刀切开你面前面的柠檬,然后捏碎它们来滋润你的肌肤。莫妮卡,动手吧,表演给我看!” “对,轻一点,慢一点,就是那样……” “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坏人,你应该惊慌的往床上跑,半迎半拒……” “oh,non farlo……” 细雨绵绵中,莫妮卡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清溪监牢。几个零散的犯人生不如死,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此等酷刑。 黑脸的赵五里拄着一把长刀站在门前,任由廊檐上掉落的雨滴砸在脸上。 第139章 菩提夜半叩牢门,不辞辛劳度化人。 “哐哐哐!”监牢院子的破木门在雨夜里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但好久都没有动静,就是赵五里也只是站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那院门,雨水打在他脸上更多了几分沧桑。 “哐哐哐!”更大的三声敲门声响起。 “别敲了,来了,不知道这里是监牢么?”门口旁边屋里的狱卒的呵斥道。 赵五里叹了口气,拎着刀向门口走去。 等到骂骂咧咧的狱卒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略微有些驼背,是个老人。 老人穿着宽大的麻布素衣,戴着尖顶斗笠,微微露出的面容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斗笠边缘掉落的雨水已经将两侧的肩膀打湿。 苍老而干枯的双手,一手拄着一根斑驳的木棍,一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木棍在细雨中更显沧桑。灯光在微风里摇曳不定。 也许是阴雨的夜里,老人在门口昏黄的灯火里显得实在有点诡异,开门的狱卒本能的吓了一激灵。 “这里是清溪监牢,你是何人?”走到院门口的赵五里停下了脚步。 老人将灯笼放在了地上,伸手拿下了斗笠,露出了一个光洁的脑袋。赵五里看到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竟然不差他几分。 “老衲空寂,特来超度一位故人,烦请施主行个方便!”老和尚单手一个佛礼,嘴角下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话音不疾不徐。 “大师是不是找错人了,这里是监牢!”赵五里皱了皱眉头。 “正是这里!”老和尚的脸上并无戾气,反而面露一丝淡淡的笑意。 “叫何名?”赵五里眉头皱的更紧了。 “沈念安!应该就在你们这里……” 一阵女人的高亢叫声传来,门口的几人都有些尴尬。就哪怕是老和尚也惊了一下。 “大师也听到了,他恐怕不方便。大师要不改天再来?”赵五里握紧了刀柄。 “无妨,我佛慈悲,能见世间一切众生相,沈施主为妖邪所附,不可不除。老衲手持金刚卷,自当压妖邪……” “老朽听不懂大师在说什么,这里不能让你进!”赵五里打断了老和尚的话。 “那就打扰了……”老和尚淡淡的道。 旁边的狱卒放下了心,没想到这个老和尚挺讲道理,还以为今天晚上要完了呢~! 但站在门内的赵五里却气势陡然一变,瞬间仿佛比平日高大了不少,急退几步就摆好了架势。长刀横握,雨滴垂落在刀面上,在微弱的灯火里泛着冰寒。 惊醒的狱卒刚要回身,就听见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老和尚身形如鬼魅般闪动,手中的木棍猛然刺出,直取赵五里咽喉。 赵五里反应迅速,长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长刀与木棍相交,雨雾四散。那木棍竟然未伤分毫,如铁般坚硬。 赵五里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刀上传来,不由得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澎!”摔落在地上又滑出好几米的狱卒口吐鲜血,只感觉整个腰都没了知觉。 “来人啊~”狱卒拼命叫喊,竟然抵不上那女人的声音,很快便消散在了风雨中。 但如此动静的打斗还是很快惊醒了门口值房里其他狱卒。但平常的狱卒哪里是老和尚的对手,木棍轻点几下,三四个狱卒便横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现在可否请施主行个方便?”老和尚握着棍子进了院子。雨水顺着光洁的脑袋流到了脖颈,但老和尚浑然不顾。 “我是这里的牢头!”赵五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理解,只是老衲没想到这小小的清溪监牢竟然有高人!”老和尚轻笑道。眼神里的光芒闪耀着慈悲。 “让大师见笑了,无非是几手假把式,练的多了,便也就会了!” “那也不容易,如今又是何必呢?” “我是这里的牢头啊!”赵五里重复了一句无意义的话。 “施主着相了,世间一切皆是虚妄。空寂以我佛之名送施主见我佛,亦得往生!” 老和尚说完,脚尖一点,手腕一抖,木棍便如游龙般上下翻飞,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赵五里不敢大意,长刀舞成一片刀影,尽力抵挡。两人在雨中交手数回,每一次兵器相交都发出清脆的响声,激起层层水花。 老和尚的木棍突然从下方挑起,直刺赵五里的腹部。赵五里侧身一闪,同时长刀斜劈而下,试图斩断木棍。 然而,老和尚手腕一转,木棍灵活地避开了刀锋,反手一扫,击向赵五里的小腿。 赵五里跃起躲过,落地时顺势一刀砍向老和尚的头顶。老和尚仰头避开,木棍向上一撩,与赵五里的刀刃再次相撞。 赵五里借力后退,调整呼吸,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老和尚步步紧逼,木棍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赵五里长刀连环劈砍,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风声。老和尚木棍巧妙地化解了他的攻势,左挡右格,从容不迫。 突然,老和尚木棍一抖,化作无数虚影,攻向赵五里的各个要害。 赵五里心中一凛,长刀舞动如轮,勉强挡住了老和尚木棍的攻击。 然而,老和尚的攻势愈发猛烈,赵五里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老和尚的木棍突然变得沉重无比,每一击都仿佛有千钧之力。赵五里被逼得连连后退,脚下泥泞不堪,几乎站不稳。 老和尚见状,木棍猛然一挑,击中赵五里的刀背,将他手中的长刀震得脱手而出,飞向一边。 赵五里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后退几步,双手结印,准备施展拳脚功夫。 然而,老和尚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木棍如毒蛇般缠绕过来,直取他的胸膛。 赵五里侧身躲避,但木棍的余劲还是擦过了他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赵五里咬牙忍痛,双手化掌为爪,猛地扑向老和尚。老和尚木棍一挥,将他逼退,随后一脚踢出,正中赵五里的胸口。 赵五里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全身剧痛难忍,口中吐出的鲜血在污浊的泥地里闪耀着诡异的红。 “嗒,嗒,嗒……”老和尚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缓缓走到了赵五里身前。 “施主可有遗言?”老和尚的声音一直不疾不徐。 “老朽在这里守了几十年,能死在这里,也算圆满。只是老朽愚钝,大师是高人,为何要难为一个少年?”躺在水里的赵五里气喘道。 “施主还是好好操心自己吧,见了我佛,给老衲带个话……” “老子给你带个鬼……”赵五里猛然用力扑向了老和尚,想要把和尚扳倒在水里。 但老和尚只是轻轻一踢,拄在地上的木棍便如千斤巨石一样砸在了赵五里的肚子上,赵五里整个人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哐当!”赵五里狼狈的摔在了沈念安隔壁房间的墙角下,整个墙角都被砸塌了一块,土块木头零零散散的掉了下来。 沈念安的屋里更是传出了一声尖叫,显然莫妮卡被吓的够呛。 “咳咳~”赵五里捂着肚子,不停的吐血,那张原本黝黑的脸上隐隐泛着白光。 转头朝沈念安的房间看了一眼,暗叹了一口气。就在他刚要说话时,耳边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眼看那木棍都已经到了眼前。 “咣当!”一声,斜刺里的一把飞刀直接把木棍击飞了出去,木棍的另一头就堪堪擦着赵五里的眼睛转了一圈才消失在远处。 赵五里就算一辈子见过不少场面,但这种刺激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差点两眼一昏直接没了。 “好好的和尚不念经,大半夜的瞎跑什么?”谢阿奴从黑暗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赵五里有些震惊的看着谢阿奴,但老和尚却只是淡淡一笑。 “老衲等施主好久了!”老和尚又行了一个佛礼。 “就你想要我家公子的命?”谢阿奴围着老和尚转了一圈,眼神里有些鄙夷。不过当和尚的能有什么正经人? “正是!”老和尚依旧淡定。 “你问过我了吗?”谢阿奴又转到了老和尚身前,打量着老和尚的光头,似乎对老和尚的发型不太满意。 “老衲空寂向少侠讨教几招!”老和尚的虚礼很多。 “好说!”谢阿奴淡淡的回道。 老和尚刚要微笑,突然就听见一阵疾风传来,然后一个黑影唰的就到了眼前。 等反应过来那是一只脚,老和尚已经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地上溅起一道道水花。 卧槽!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老和尚一张脸憋的紫黑,忙静心凝神,双手一抓,脚下用力一点,才堪堪停住了脚步。只是这门,这灯…… 卧槽!老和尚看着手里抓着的破木门有些崩溃,怎么又回来了?我佛玩我啊! 但还没等到缓口气的功夫,空寂老和尚就看见那个不讲武德的年轻人手持长剑,脚步轻点,直扑自己的面门而来。 老和尚再也来不及施礼,脚尖在门板上一踩,整个人便扑向了木棍掉落的方向。那可是自己吃饭的家伙。 一剑一棍,很快在院子里酣战在了一起,兵戈相交,水花四溅。 “赵叔,原来你会功夫啊?”已经出门的沈念安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谨慎的看着血里呼啦的赵五里。 赵五里一口老血,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你倒是来扶我一把啊?! 第140章 青衣铁伞踏水来,步步玄机莲花开。 “你倒是来扶我一把啊!”赵五里说着话就又吐了一口血,看起来颇为凄惨。 “赵叔,你没看我双腿打摆子呢么?”沈念安尴尬道,泰西娘们真的活吃人啊。 赵五里“咕嘟”又是一口老血。两个人大晚上鬼哭狼嚎的。你还有脸说出来? “年纪轻轻就知道瞎搞,也不知道学点本事!”赵五里眼神里有些挣扎。雨滴从斑驳的脸上划过,让赵五里更加苍老了几分。 “赵叔,你这话说的,这事不就是年轻时候瞎搞么?岁数大了想搞也搞不了啊!” 沈念安看着远处打斗的谢阿奴和老和尚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个老和尚的武功能这么高,居然和谢阿奴打的有来有回。 现在的沈念安对这些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忙转头四处看了起来。 赵五里气的又吐了一口血,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人家还不忘再扎一刀。 “你看什么呢?赶紧不过来扶我,再不扶就只能给我上坟了~”赵五里气道。 “那我还是上坟吧,我现在不能扶你。有人要杀我!”沈念安的眼睛不闲着。 “那不是有人拦着老和尚呢么,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功夫这么高!” “我也没想到赵叔有这等身手。你不会以为就老和尚一个吧?”沈念安鄙夷道。 “没有点身手能当牢头吗?你说什么,还有人?”赵五里吃惊道。 “那你看呢,我是很多人眼里的宝贝。来一个人有啥用?肯定还有人,我们就看戏好了~”沈念安说着话就靠在了残破的墙壁上。 躺在雨里的赵五里气完了,看戏你也先把我扶过去再看啊! 沈念安掏出一根烟,点燃就吸了一口,透过灯光下的烟雾,沈念安笑了起来。 “赵叔,这不是来了么?” 赵五里顺着沈念安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在雨幕里,一个青衣和尚撑着一把伞从对面的墙外飞进了院子。脚尖轻点就落了地,甚至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赵五里看傻了眼,不知道这个年轻和尚是轻功了得,还是那把沉重的铁伞另有玄机。 “贫僧玄机见过沈公子!” 年轻和尚年约二十岁,长的极为俊美,光洁的前庭下浓眉如墨,一双眼睛清澈如镜。高悬的鼻梁下唇角微勾。 要不是年轻和尚的脖子上有个喉结,沈念安都以为他是个女人。 “倒是挺有礼貌,那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吗?”沈念安吐出了一口烟雾。 也奇怪了,全都和尚是什么鬼?萧复和何不愈献身给寺庙了?那可是够他们受的! “沈公子不必枉费心机,让你的人出来吧!”年轻和尚微笑道。 “姐姐,快来救我啊!”沈念安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就在沈念安疑惑好姐姐到底藏在哪儿时,头顶的发丝瞬间立了起来,一张桌子擦着沈念安的头顶呼啸着冲向了年轻的和尚。 玄机只是把伞往前一遮,木桌便瞬间四分五裂,纷纷散落在泥地里。 惊诧的沈念安忙回头去看,就见聂清黎扒开已经垂下半边的屋顶茅草走了出来。一身红衣在污浊不堪的雨夜里不染尘埃。 躺在地上的赵五里抹了一把脸,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这里还是自己的监牢吗? “好姐姐,你再不来我就快被这个臭和尚欺负死了!”沈念安笑道。 “小色鬼,下次再胡搞我就把它剪了!”聂清黎风情万种的瞪了沈念安一眼,脸色在灯火里有些微微泛红。 你打摆子,姐姐就不会腿软吗?下次让你听一夜墙根试试! 沈念安顿感裆下一凉,脸色讪讪,谁知道你就藏在隔壁啊? “和尚,说吧,想怎么死?”聂清黎脚尖一点,再落下时手里已经握着一根竹竿。 “好姐姐,人家那是铁伞!”沈念安好心的提醒道。一根竹竿子怎么打? “小色鬼,要你多嘴?!” 沈念安看着面前刺过来的竹竿讪讪的闭上了嘴,真是不识好心人。 “沈公子放心,贫僧不出手!”玄机轻笑一声,整个人便踏水往后退去,地面上泛起的点点涟漪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于此同时,墙外又越过来两人,一男一女,年不到二十。手中持剑,满脸肃穆。一股肃杀之气瞬间便弥漫在了整个小院里。 “阿奴,快点!”聂清黎难得的正经起来,脸上升起一丝忧虑,手里的竹竿紧握。 沈念安也愣在了墙根下。如果说有人来刺杀自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话。那么眼前几人的实力则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连在他心里功夫卓绝的好姐姐聂清黎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别说他这个弱鸡。 可这世界也太诡异了吧,到底是哪里来这么多高手?而且还都是对付他? 如果说萧复和何不愈找了一个靠山的话,这个靠山也太尽心了吧?还是说这些人是另外的来路?淮王?不应该啊! 对方显然不给聂清黎和谢阿奴合兵的机会,脚尖一点,飞身就向聂清黎杀来! 聂清黎轻退一步,竹竿横斜着就推了出去,就在沈念安期盼好姐姐的绝技能再现时,那两人却是脚尖一点飞了起来。 然后双脚在空中轻轻一踩,那竹竿竟然直接飞到了后面年轻和尚玄机的手里。 一时间,沈念安连呼吸都停住了,这次真的遇见了高手。不过好在聂清黎反应迅速,抬手就又是一根竹竿。 沈念安忙抬头去看,才发现就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还有好几根竹竿露着个头。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好姐姐英姿飒爽的,不会就知道用竹竿吧? 聂清黎既要护着后面的沈念安,又要应付两人,一时间左支右拙,疲于应付。 眼下的打斗明显超出了老和尚那边的水准,要不然以聂清黎的本事断不至于如此。 三个人在院子当中,用一根竹竿和两柄长剑,演绎出了沈念安迄今为止见过最高水平的战斗。眼花缭乱的几乎让他看不清楚。 好在聂阿奴那边总算解决了战斗,右手一拉,木棍便从老和尚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老和尚忙要抢夺,但谢阿奴动作更快,本来抽离的木棍却反向直刺老和尚腹部。 猝不及防的老和尚空寂被自己的木棍钉死在了墙上,痛苦不堪的脸上异常苍白。 鲜血顺着墙面流淌在了地上,很快变成了一片血海,在灯光里异常血腥。 年轻的玄机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把伞下,仿佛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谢阿奴从斜刺里冲杀了过来,瞬间就扳回了稍微有些颓势的局面,四人酣战在了一起。 战斗中心的两侧各站着一个人。外侧的玄机撑着铁伞一脸淡然,墙根下的沈念安急思对策。 如果说中间的四个人打个平手,但对面的玄机却有高绝的武功,而他自己?是个弱鸡!己方的劣势显而易见。 可他有办法吗?至少沈念安没有想到。因为他已经使出了自己的最强底牌,只是敌人的强大超出预料。 自己终究不是能窥见一切虚实的神,很多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 “赵叔,抽一口吧!”沈念安冲到雨里将半截烟塞到了赵五里的口里。 “咳咳……你小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赵五里呛的又吐了一口血。 “我哪里知道,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掌握着什么机密!”沈念安叹了口气道。 “没想到临了了,还能看见这么多高手。这辈子也算不白来一趟……” “别胡说,你这不好好的么?”沈念安扶起了赵五里,从后面抱着他往墙根下拖。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那老和尚厉害着呢。这次怕是真悬了!不过你这两个人也当真厉害,你从哪里找来的?” “看赵叔说的,我还需要找吗?一个眼神别人纳头就拜……”沈念安轻笑了一下。 “那你试试那个和尚,看人家跟不跟你?”赵五里嗤笑道。 赵五里嘴角的鲜血就没断过,显然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了很重的内伤。 “谁稀罕和尚,我只喜欢漂亮女人。”沈念安拿出手帕接了点雨水给赵五里擦脸。 不说有没有必要的,就这一张老脸上全是血,看着也渗人啊! “念安,你与那萧复真的没有关系吗?会不会是你忘了?”赵五里吃力的问道。 “赵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不过确实八竿子打不着……” “这不就是快死了,有些好奇罢了。我死了,你会来给我烧纸吧?” “赵叔还想要什么?要不我糊几个女人烧给你?不穿衣服的那种……” “嗯,糊个泰西的,到了那边也尝尝什么滋味。你小子一晚上不闲着啊……” “你老就不用羡慕这个了,年轻,身体好。想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一辈子都是命,可惜没法选择……”赵五里的目光开始涣散起来。 “你还选啥?遇见我就是最大的造化!赵叔,我姐姐医术通天,必然能救你!” “你小子……你小子说不定才是我的劫啊!”赵五里变干净了的脸上异常苍白。 “别睡着了,少说话,省点力气……” 沈念安虽然面上应付着赵五里,但脑子里还是运转不停。 他不明白那个年轻的和尚站在那里只装逼是什么意思。现在不就是杀自己的最好时机吗?难道还有其他杀招? “行了,你赶快带着那个女人跑吧,兴许能躲过去……”赵五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能躲过去么?”沈念安回身道。 赵五里听到沈念安的话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稀疏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沈公子,上路吧!”空气中传来了玄机淡淡的声音,仿佛是送别的祝福。 沈念安刚要转头,腹下就传来剧烈的疼痛。低头就看见一柄匕首插在自己的肚子上。 而握着匕首的人是监牢狱吏,赵五里。 第141章 夜雨清风多寂寥,一分明月照长安。 “你敢!”聂清黎竹竿挥动如风,挡住了几人,完全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赵五里。 “赵叔,你扎我?!”沈念安愕然的抬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赵五里。 “啊……”赵五里看了沈念安一眼,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看不出来吗? “赵叔,为什么啊?”沈念安眼睛有些酸涩,没想到最后出手的居然真是赵五里。 赵五里没有回答沈念安,而是低头又在沈念安肚子上扎了一刀。 “赵叔,你是我到这里第一个交心的人啊。也是你告诉了我大黎的很多事情,我才不至于那么茫然。可为什么会是你呢?” “哎呀,你怎么话还这么多啊~”赵五里不耐烦的说着话,就又扎了一刀。 “如果你想杀我的话,有的是机会啊,何必非要等到今日呢?”沈念安难过道。 赵五里抬头看了沈念安一眼,随手又扎了一刀,只是一刀比一刀虚弱。 “赵叔,别扎了,真的挺疼的~” “你这里面到底穿的是什么啊?”赵五里抬眼间满是困惑,也带着一丝丝释然。 “就这个啊……”沈念安扒开外衣露出了里面精致的锁子甲。 “不是,你小子……”赵五里有些无语。不过一想到人家都专门安排了后手,再穿个软甲倒也理所应当。 “这可是稀罕货,看来姜家真的不简单啊。可你这也不顶用啊,我也就没力气了,要不然你还是得死……”赵五里气喘道。 “那怎么办?要不你往我脖子上扎?” “算了,不扎了,认命了……”赵五里说着话就扔下了刀。精神越发萎靡了下去。 “那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呢?” “我早些年是白泽司的人,沈平当时就是我放走的。我一直以为你就是那个孩子,虽然就见过几次,但还是认得的……” “白泽司是什么?”沈念安疑惑道。 “你能不能不要打岔?我说不上几句了,我……”赵五里嘴角又冒出一口血。 “后来才知道你居然不是,可我也懒得管了。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更何况还喝了你那么多酒。可是你小子为啥就不安分啊?” 沈念安有些无语,是我不安分么?谁知道我天天在死亡线上横跳的苦? “我不知道为啥他们盯上了你,又找到了我。人呐,总是回不了头,一旦错一步就再也见不了光。这些年我以为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到头来终究还是瞒不住……”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赵五里愣了下又看向沈念安。 “没办法,你大半夜的拿着一把刀站在院子里还是挺渗人的!我以为你会推开门呢!现在看来是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呵呵,你说的没错,太多年没动过了,难免觉得手生,心里也紧张……难怪你不过来,可最后怎么还是过来了呢?” “不是看你怪可怜的么?躺在雨里也没个人管。再说我想不到其他可能了。我也想我的猜测或许是错的,可是赵叔啊……” “那你看得太简单了,我只不过是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棋子罢了。我也没想到他们还能死灰复燃,但我不能不配合他们……” “他们是谁?白泽司吗?”沈念安有些疑惑,可为什么这里会有和尚? “女帝说不定……快跑!”正说话的赵五里突然脸色大变,猛然推了一把沈念安。 “小笨蛋!”还没反应过来的沈念安一把就被聂清黎提了起来。 在惊骇欲绝中,一根竹竿擦着沈念安的脸直刺墙根,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一杆洞穿了赵五里,赵五里当场身死。 那张惨白的脸上双眼大睁,目光里带着痛苦、遗憾和解脱。可终究没有闭上眼睛! 铁伞下的玄机依旧风轻云淡,只是手里的竹竿早已经不在。 “赵叔……”沈念安刚说完话就被聂清黎直接扔到了另一侧的墙根下。 随着“噗通”一声,沈念安顺着墙根蹿出了好几米,浑身酸爽,差点要了半条命。 沈念安抬眼往院子中间看去。只见四人依旧打的难舍难分。 聂清黎和谢阿奴虽然占据了优势,但却因为守势,一时也拿不下对面两人。更别说两人后面还站着个装逼的年轻和尚。 愣神间,玄机开口道:“清风,去吧!” 沈念安就看见从房顶上落下来一个素衣女人,斗笠下长发飘飞,后背上长剑横斜。 女人转身面向沈念安,沈念安隐约只看见女人似乎很漂亮。漂亮是漂亮,可惜会要自己的命! 看着雨中微笑的玄机,沈念安觉得与自己相比,人家才是正经的挂逼,天命之子。 不光是自己的功夫了得,身边的高手更是层出不穷,这都几个了?天道不公啊! “现在还有人来救你吗?”女子笑道。 但女子刚说完话就听见后背破空之声传来,急忙闪躲,但斜刺里杀出的一根棍子直接就把女人钉死在了墙上,迅如闪电。 女子刚刚勾起的唇角依稀保持着微笑,但眼睛里却尽是惊骇和不甘。喷涌的鲜血顺着插在脖颈上的短棍不断滴落。 咫尺之遥的沈念安呆住了,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支笛子? “清风!”女子的死亡显然出乎玄机的预料。当下再也不淡定了,睚眦欲裂。场中的几人也有些意外,忙抬头向上看去。 “好不要脸的和尚,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侧面房顶上传来清亮的一声。 沈念安急忙抬头往上看去,就见屋顶上正站着一个身姿高挑的女子。 斗笠下轻纱遮面,深色的对襟外袍微露白色的中衣裙边,在细雨中清雅而洒脱。 “姐姐!”沈念安老脸一搓。 沈念安刚说完就感觉到聂清黎的方向一束冷光袭来,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哆嗦。当个弟弟可太难了! “长安别怕,姐姐来救你!”女子说完话就从房顶上轻轻落入了院中。行走之间步履轻盈,泛起的雨水化成了淡淡水雾。 嗯?长安?沈念安咽了一口唾沫,这到底是闹哪样啊?一时间沈念安也迷糊了。 不过眼下的形势要紧,至于这个女人以后怎么办,一时也顾不上了。 “是你?”玄机显然认出了女子。 “你认得我?”女子拧眉道。 “明月楼的当家花魁苏明月,苏姑娘当真让人意外。贫僧有礼了!”玄机施礼道。 花魁?花魁凑什么热闹?但沈念安就看不得这个和尚一副高人的样子。 “玄机,你居然敢不守戒律?”沈念安气道。和尚都逛青楼了,简直无法无天了! 一时间那女人和玄机都向沈念安看来,甚至打斗的几人都缓慢了几分。 “沈公子误会了,苏姑娘艳名冠绝天下,贫僧也只是耳闻!”显然玄机装逼的本事非一日练成。 “你一个和尚不好好念经,四处逛荡也就罢了,还到处打听哪家姑娘好看,还说你是个正经和尚?”沈念安厉声道。 “……”玄机终于变了脸色,张口欲言。 “我看你就是一个假和尚,要不然你诵一遍金刚经给我听?”沈念安根本不给玄机说话的机会。 “……”玄机卡住了,凭什么要给你诵一遍金刚经? “你看你就是不会!要会早就抢答了……”沈念安的嘴就跟机关枪一样。 别说脑子宕机的玄机,就刚刚落下来的苏明月也感觉脑袋嗡嗡的,完全被突突懵了,怎么听着还有自己的事情? 沈念安当然不是为了图一时之快,这个苏明月虽然看起来功夫高绝,但到底能不能打过玄机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再打不过呢,又该找哪个姐姐? 再说根据他先前的判断,苏明月极有可能把他当成了萧复,或者萧复的兄弟。善恶不明,随时有翻脸的风险,不可不防。 根据时间估算,大队的援兵应该快到了,援兵的战力与这几个人相比自然不值一提,但代表的是朝廷的权威。 除非你现在就扯旗造反,否则没有几个江湖人敢与朝廷正面为敌。 所以沈念安也只是借此拖延时间,能拖一分是一分。果然,院子外面喧嚣起来,救援的人马到了。 “哈哈~沈公子,没想到你总能出人意料,此行不虚!”玄机轻笑了一声,整个人便倒飞到了院墙上。 在雨中,玄机单手撑着铁伞,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又恢复成了先前那般淡然。那一男一女也迅速撤出了战场,一左一右站在玄机两侧。 聂清黎和谢阿奴也没有追击,而是返回到了沈念安身边。毕竟现在局势不明,谁知道还会耍什么阴谋? 沈念安恨的牙痒痒,好好的和尚不当,装逼倒是有一手。 “苏姑娘,你知道你护着的是什么人吗?”玄机看向了站在院子中间的苏明月。 “不劳你和尚操心!”苏明月冷哼道。 沈念安一把就拉住了身边的聂清黎。 “姐姐,要小心这个女人!” 被抓住手的聂清黎愣了一下才轻笑起来,只是脸色在灯光里都如霞彩般灿烂。 “不是你姐姐吗?”聂清黎小声道。 “怎么会,我就只有一个姐姐。”沈念安急忙捏了捏聂清黎的手 。 哎?怎么还抓着呢?尴尬的沈念安急忙放开了手。了不得了,不会砍了自己吧? “想拉就拉着呗,姐姐又不是不让?”聂清黎又把小手塞到了沈念安手里,脸上若无其事的看着前面的和尚。 沈念安感受着手心里的冰凉愣住了。姐姐也太猛了吧,这就白给? “也罢,总归是苏姑娘的劫数,还得苏姑娘自己去解。沈公子,他日再会!”玄机说完铁伞一挥,三个人就不见了人影。 “姐姐,这几个人功夫怎么这么高?”沈念安问道。 在他的概念里,就没有聂清黎和谢阿奴搞不定的对手,今天两人却和那一男一女打的有来有回。 “再高又能如何?若不是姐姐担心你,早就刺穿了他们的狗头!” 聂清黎嘴上不服气,但眼眸里却带着淡淡的忧愁,就连旁边的谢阿奴也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一男一女应该和他们是一样的来路。年轻和尚玄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而且是对手。但这些事却没法告诉沈念安。 兵马冲进了院子,当头的就是韩束和莱一刀,沈念安甚至在后面看到了姜念卿,自己的公主姐姐。 沈念安忽然间有些明悟,难道自己的外挂是专门收集各种姐姐?可真是要亲命了! “长安!”苏明月转身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沈念安,双眸在灯火里泪光点点。 “别动,再动一步,死!” 聂清黎单手一挥,竹竿的一头就顶在了疾步而来的苏明月咽喉。 “长安,你要杀我?” 苏明月显然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一根竹竿,眼眸里的泪水再也遮掩不住。 但沈念安顾不上这些,他看着跟姜念卿一起进来的淮王等官员,一颗心急往下沉。 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指认自己为萧长安的姐姐苏明月,自己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如果自己否认,苏明月又会如何? 第142章 一夜风寒忽转晴,满地残血对天明。 “念安,可有伤着?”正当沈念安琢磨着怎么搞定这一困局时,姜念卿已经匆匆来到了身边,眼睛里满是急色。 “劳夫人挂心了,有阿奴和师姐在,自是无碍!”沈念安忙低头回道。 “好好,没事就好。”姜念卿好想走到他身边看看,哪怕是拉着他的手也好。 可这几步远的地方犹如天堑,就是有再多的担心,再多想的想念也只能化作眼眸里的云山雾罩和嘴唇间的微微启合。 “沈念安见过殿下,见过梅总督、韩司卿、卫寺卿……”沈念安托手道。 “好!你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事,本王怕是也不好交代了!”顾临弈也惊魂未定。 无论是他和姜念卿的关系,还是他作为钦差,有嫌疑的沈念安要是被人杀死在牢里,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念安可知道是何人?”梅庭桉问道。 “两个和尚,其中一个已经被阿奴杀死,名叫空寂。还有一个叫玄机的和尚带着一男一女,但他们刚刚跑了。剩下的……就还有这个女人,听那和尚叫她清风。” 沈念安最终也没说赵五里的事。不说他对赵五里复杂的感情,单就赵五里说的那些话,也还是需要先问过姜念卿为好。 “嗯?这个女子不就是清风明月楼的花魁娘子许清风吗?”顾临弈看着昔日佳人成了这般模样,心疼的直抽抽。 顾临弈青楼王爷的名声不是盖的,就没有他不认识的青楼女子。 “殿下确定?”沈念安惊道。 沈念安又看了下墙上钉着的女子,难怪看着挺漂亮。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可惜了了!一瞬间,他倒是和淮王心意相通了。 可为什么一个青楼花魁娘子也来刺杀自己呢?自己又不是不结账。不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过青楼啊! 对了,这个后面的苏明月好像也是花魁啊?自己这是冤不冤啊? “前几日本王还在扬州见过许姑娘。可她怎么会来刺杀你?”顾临弈疑惑道。 “殿下不是钦差么?我还等着殿下还我清白,保我平安呢!”沈念安轻笑道。 不说正好给顾临弈一个难堪,他现在也不敢明说啊,毕竟后面还有一个苏明月呢。 “哼!无论是何人,胆敢公然挑衅朝廷,必将咎由自取……哎,你是苏姑娘?” 顾临弈本来是有些生气,可又不好当着姜念卿的面发作,只好眼神四处漂移,结果就看到了苏明月。 “妾苏明月见过淮王!”苏明月也没想到在清溪又见到了这位浪荡王爷。 “苏姑娘为何在这里?”顾临弈奇怪道。 “是沈公子叫妾来陪侍!”苏明玉回道,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没办法实话实说,而且只能以这样的借口。 (⊙?⊙)卧槽!沈念安眼睛瞪圆了。谁叫你来陪侍的,我是在坐牢知不知道?坐牢还能叫青楼花魁陪侍吗?而且你的斗笠呢? 尤其是感受到姜念卿刺过来的冷光,沈念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夫人你听我回去给你解释啊!我怎么可能找花魁啊? 顾临弈和其他几人都看向了姜念卿,你这女婿也太胡来了,有你这么宠女婿的么? 清禾:这算啥,还有更宠的呢! 姜念卿气的牙痒,她不太相信,可这个小子在那方面几乎欲求不满,还又爱胡来。还真不一定就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更别说这监牢对于人家来说等同于虚设。没想到一个泰西女人,一个丫鬟还不够?居然还单独叫了一个花魁。好的很! 沈念安本来想要解释,可是看着苏明月祈求的目光,他一瞬间有了明悟。 她叫他长安,也就是把他当成了萧复。如果她了解一些最近的事情,现在这种场合下承认他们的关系不是自己找死么? 可如果她了解自己最近的事情,为何还认为自己是萧复呢? 不过现在苏明月的态度倒是正符合他的想法,他还正担心这位苏姑娘不管不顾的指认他为萧复,那样又将是一场麻烦。 “苏姑娘本是清风明月楼的姑娘,要到清溪也得一日路程。让本王怎么相信你?”顾临弈问道。 “殿下,是我的原因,我早就钦慕苏姑娘已久,一直无缘得见。本是前几日就邀苏姑娘来清溪,哪知道到了约定时间我却进了监牢,无奈只好让谢阿奴接进了监牢……” 沈念安急忙接过了黑锅,并推了谢阿奴一把,该你出马了! “啊,对对对,是我接进来的!”懵逼的谢阿奴急忙点头。 “这许清风不会也是你叫过来的吧?她一个青楼女子……” “殿下,这女人可不是我叫来的,而是来刺杀我的,你没看她身上的剑吗?要不是我师姐护着我,我怕是被这女人枭首了!”沈念安默默的又给了好姐姐一个锅。 “哼,叶县令,你可是管的好牢狱,这牢狱不设也罢!”韦正气道。这话与其说是针对叶惠中,不如说是针对顾临弈和姜念卿。 若不是你们两个皇室贵胄一再纵容,大黎律法焉能被践踏至此? “韦大人此言,沈念安不敢苟同。不说此事本就是沈念安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沈念安现在知道了姜念卿的身份,自然没有像当初一样蒙在鼓里不自知。 “单就说沈念安为何有此一遭?我大黎律法可有以莫须有之罪将百姓拘押之条文?若不是姜夫人平日教导,沈念安岂能以无罪之身入狱?” 韦正话里的意思他哪里能听不明白?不要说叶惠中有些冤枉,就你含沙射影的说姜念卿的不是可还行? 过去要是不知道姜念卿的身份,该怂还是得怂。但现在不能了,他上面有人! 而且他说的也是一个事实,如果他不是顾虑姜念卿,这第二遭根本就不会来,大不了跑到山沟子里图谋造反好了。 大丈夫死则死矣,如何能不轰轰烈烈活一场?如何又能甘愿被缚?无非是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而已。 他本就无罪,之所以甘愿前来是因为不想让长公主为难,而不是长公主扰乱律法。事情有因有果,不能只看结果而不看原因。 当然要按照当下常态,怀疑你谋反,别说缉拿你,就直接砍了也就砍了,还跟你抠什么律法条文? 但问题他是长公主的女婿,这条文就可以抠一抠,亦如当初在杀人案中激辩。姜念卿的身份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朝廷怀疑他谋反,无非就是因为有人说萧行古有一对双生子,但没实际证据你又有什么用?谁说那个双生子就一定得是我? 当然这些事情就一定是沈念安占理吗?也不一定。无非都是各有盘算,各打机锋。 要是人人都讲道理,世界早太平三千年了。否则哪儿来那么多矛盾?而且你觉得你讲道理,那也只是你的道理。人是不自知的,也是不自省的。 姜念卿听着沈念安的话,心里的气也就没那么大了。而且冷静下来就有些不信了。因为回去报信的素锦根本没提有这么个人。不过无论如何,回去都不能放过他! “殿下,没有找到人!”正当韦正要再次说话的时候,楚戈到顾临弈身前回道。 “哼!就是把清溪翻个底朝天也给我把人找出来,本王不信他们还能飞了不成!”顾临弈就是做样子也得做。 但包括沈念安几人也知道,别说人家来去自如,根本就不惊慌。就算逃脱,飞出一个县城的城墙又有什么难度? “念安,谢阿奴和这位姑娘不是高手吗?还留不住那几人?”叶惠中困惑道。 “那几个人的功夫不俗,而且对方人多啊!”沈念安也比较无奈。自穿越以来,这个世界就在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这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多高手?”叶惠中惊道。这样的现实让他无法接受。 毕竟在叶惠中的认知里面,就算江湖有高手,那应该也很少有才对啊。结果现在这清溪处处是高手。还能不能过日子了? 这就是认知的差距,顾临弈虽然纨绔,但所接触的人和事都非叶惠中可比,人家已经在琢磨原因了,叶惠中还懵懂无知呢。 “你们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啊!不都说是太平盛世么?”沈念安无语道。 “这清溪还不是你来才不太平的?”叶惠中气道,说起来自己才最冤。 卧槽!这话怎么说的,自己难道还能是影响大环境的人不成? “好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都先去县衙吧。念安也来!”姜念卿发话了。 顾临弈不好说话,其他人更是理亏,毕竟长公主的女婿差点在监牢被别人刺杀。 ----------------- 县衙中堂,高官列坐,至于叶惠中?还在监牢善后呢! “念安是早就知道有人来刺杀你?”梅庭桉问道。 现场的形势在场之人也都看过来了,显然沈念安早有安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上次我在清溪渡遭遇刺杀之时,就有人逃窜。以我猜度,幕后主使除了卫淙言一拨外,还有别人。当日我建议明府在姜府问案,也是怕这些人再次来杀人灭口。” 沈念安现在也理解了当初为什么叶惠中一口就答应了他得这个奇葩要求,不过他还是要解释一下。 “可我因为被殿下和几位大人无端怀疑,不得不再次进到了监牢。如果对方有心,这样的事情自然知道。再次来杀我自然也不出乎预料,所以我才做了点准备!” 几人都有些唏嘘,不说沈念安的心思缜密,单就这件事情他们也受益不少,要是沈念安真被杀了,几个人的官怕是做到头了。 不过这小子你好好回答问题就好,老夹枪带棒的干什么?怎么就无端怀疑了?可看看沉默的淮王和长公主,也只能忍气吞声。 说白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有点冤,心急火燎的去抓沈念安的又不是他们。要他们的话必然要慎重,因为那是长公主的女婿。 可淮王不行啊,在江宁都等不了了,连夜就要来抓沈念安。毕竟谋反大案,倒也能说得过去。哪知道现在的淮王又这么怂了,一声不吭的!也不说硬气一点! “那以你看,他们属于哪一拨?”梅庭桉又问道。 “不好说,以我上次的判断,要么就是卫淙言幕后的黑手,要么就是萧复和何不愈身后的靠山。” 现在那苏明月不在堂中,沈念安倒也不用再顾忌了。 “此案我也详问了杜刺史和叶县令。据他们说当时你推测光卫淙言身后就还有两个人?”梅庭桉不介意让沈念安来破局。 顾临弈听到梅庭桉的话,一下子就灵醒了。就说自己那妹妹怎么那般厉害,原来是有这个小子。这小子是妖怪变的么? 他不会胡说吧?顾临弈现在后悔的要死,好好的王爷不当掺和个什么劲。 “我当初是这么推测的,但也不一定作准,还需要各位大人详查。”沈念安不做这把刀,又把问题推回给了几人。 “你可知道卫淙言已经死了?”梅庭桉有些不甘心。他倒是希望能揭穿全部真相。 “卫淙言死了?”沈念安不自觉的就瞅了顾临弈一眼。 好家伙,谁能知道这位温润如玉的王爷下手能这么狠?当真是小瞧不得,不过也正好印证了自己当初的判断。 顾临弈被瞅的一激灵:“卫淙言是本王到江宁之日,死于和他人争风吃醋。到底是意外还是另有阴谋?本王和几位大人自会详查,给圣人一个交代!” “殿下英明!”沈念安口不应心的回道。 几个人又聊了好久,把今天晚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赵五里那段自然没有。 “好了,念安今夜受了不少惊吓,也惊扰了几位。几位看念安是还住在监牢还是如何?”姜念卿说着话就看向了顾临弈。 “还是回去吧,有你在,念安也该知道轻重。若有传唤再来就好。”顾临弈忙回道。现在谁还敢留?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殿下,几位大人。牢头赵五里力战歹徒不敌以致身死,还望几位多加抚恤!”沈念安到底没忍心让赵五里就这么不明不白。 “念安放心就是,朝廷对尽责官吏自有抚恤制度!”梅庭桉回道。 “念安,你先上车去吧,我和淮王说几句话!”姜念卿道。 沈念安行了一礼,就退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已经亮起来的天色已经有转晴的迹象。 “素锦,他们呢,都回去了?”沈念安上了马车问道。 “聂姐姐带着苏姑娘在后面的车里呢,姑爷,那位苏姑娘和你……?”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回家再说吧!”沈念安现在还满头包呢。 想着回去先把苏明月捆起来再问,还是问完再捆起来,捆成什么姿势?想多了…… 沈念安进了车厢没一会儿,马车就行进了起来。看来姜念卿已经上了前面的车。现在的情况,他们肯定是没办法同坐一车。 马车到了姜府,沈念安下车后忙到了前车下面候着。 “夫人!”沈念安看着姜念卿由清禾扶着下车,忙上前虚扶了一把。 “哼!不许你跟过来!”姜念卿瞪了沈念安一眼小声气道。 “姑爷,夫人生气了……”青禾小声补充了一句急忙跟上。 沈念安傻住了,自己没说要过去啊,可现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第143章 情浓方悔当初事,最是悲伤忆旧日。 宽敞华丽的屋子里弥漫着旖旎的气息,锦缎与棉麻铺就的大床上玉体慵懒,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 “念安,我真的不行了,饶过我好不好?”姜念卿气若游丝。 “公主不能说不行,咬咬牙也得挺住。”沈念安的手轻拂过山丘。 “你不许叫我公主。”姜念卿拍了一把沈念安那双乱动的爪子。 “那怎么行?臣还想伺候公主一回。”沈念安的手指在姜念卿锦缎般的肌肤上游走。 “沈念安你放肆,小心本宫治你个死罪。”姜念卿急忙抓住了那双越发放肆的手。 “那臣速求一死!”沈念安得寸进尺。 “噗,本宫不准!”姜念卿固守城池。 “公主,驸马,别玩了。你们是睡一会儿还是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准备。”青禾实在看不下去了。 “哎呀,你,活不成了……”姜念卿被青禾一句“驸马”搞崩溃了。 羞恼的拍了一把青禾就又拉起来被子盖上了头,连沈念安的胡作非为都管不了了。 “驸马你看呢?”青禾又看向了沈念安,自家这位大爷太猖狂了。 “本驸马……青禾,长公主的驸马也叫驸马,不该叫长驸马么?”沈念安奇怪道。 至于不好意思,啥是不好意思?沈念安上辈子就不知道。不好意思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无意义的矫情,只会让你失去很多。 “姑爷想什么呢,长公主的驸马自然也叫驸马。可没有长驸马一说。”青禾回道,果然自家大爷是给个杆子就能上天的主。 姜念卿气的又偷偷捏了一把沈念安,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能问出口?! 而且姜念卿明显感觉到,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个小子对自己的劲头更大了。难道这还能有什么不同不成? “那我们睡一会儿!”沈念安回道,毕竟一晚上还没怎么正经睡觉呢。 “哎呀,青禾,救我!”姜念卿一个激灵,顾不上羞涩忙爬起来就要跑路。 “夫人,姑爷,你们就多歇一会儿吧,奴婢去端茶点来!”青禾扔下挣扎的姜念卿就出了门,实在管不了了。 “夫人别闹,有正经话跟你说呢。”沈念安一把就把姜念卿又搂回到了自己怀里。 “哼,你老骗我,我才不信!”姜念卿使劲挣扎。春光明媚,温香软玉,反而把本来打算说正经事的沈念安又搞的火烧火燎。 “那还不是因为我太喜欢夫人?要不然我去看看那苏姑娘……” “你这个坏蛋,你怎么能为了欺负本宫不择手段?”姜念卿气的拍了一把沈念安,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迎合起来。 很快,屋子里的气氛又再次旖旎起来,到处都是刚才还不情不愿的大黎长公主勾魂夺魄的声音。 ……再次筋疲力竭之后。 “念安,当不成驸马你是不是很失望?”姜念卿慵懒的躺在沈念安怀里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别胡说,我只想欺负公主,没想过当什么驸马!”沈念安笑道。 “这是为何?难道念安以前说的话都是诳我的?”姜念卿不乐意了。 “当公主的男人就行了,听说驸马限制老多了,这不能那不能的,狗都不当!” “哼!说的什么混账话?不过你这性子确实也当不了驸马。你要真当了驸马,还不天天让我担心死?!” “不当驸马,我们就做平常的夫妻就好。”沈念安把姜念卿搂的更紧了一点。 “我跟你才不是夫妻……”姜念卿说着话就贴在沈念安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爱的越深就越遗憾。她何尝不想和念安光明正大的做一对平常的夫妻?平平常常的在家里以夫妻名义宴客,挽着他的臂膀从寻常的的街巷走过,过上几年还会有孩子…… 可就哪怕是这样普通的生活,他们也做不到。只能把所有的相思和爱恋都宣泄在这床榻之上。沈念安是,她又何尝不是? 她无数次的后悔过,当初为什么要做的那样决绝,以至于没有留下一丝丝退路。 可她也知道,当初的她又怎么可能预料到会有后来这样的际遇? 想恨恨不着,想怨怨不了,唯留下满地的遗憾和无奈。 “夫人别胡说,我和你的婚书你可是收了的。天命姻缘还记得么……”沈念安也没想到一句话又勾起了姜念卿的眼泪。 “而且你以为平常的夫妻就一定好么?其实他们都是过着过着感情也就淡了,天天柴米油盐,孩子婆婆的,无非是凑合过日子罢了。但咱们不一样啊!” “我们怎么不一样?”姜念卿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沈念安。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咱们这种最刺激。想腻都腻不了……” “偏你这么多歪理邪说,都是你把本宫带坏了!”姜念卿气的脸红心跳。 “再说我总归大你许多,这些年你年轻力壮,贪图床第之乐自是不觉得。但等我岁数大了,你自然也就腻了……” 这也是姜念卿自从跟沈念安在一起后,随着那些道德约束慢慢降低以后,年龄的差距成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顾虑。 “有我天天呵护夫人,夫人就是想老都老不了。夫人要是不信,我再证明一下!” “哎呀,真不要了,我信了你还不行?!”姜念卿吓了一跳。 这个小子绝对属驴的,不光没够还一肚子花花肠子,都感觉自己快被她玩坏了。 沈念安也只是故意逗姜念卿,这本身就是无解的话题,他自然也给不了答案。 “夫人听说过白泽司吗?”沈念安索性转移了话题。 正在防范沈念安偷袭的姜念卿听到白泽司三个字,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明快的脸色很快暗淡了下来。 “念安是何处听说白泽司的?”姜念卿盯着沈念安问道。 沈念安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姜念卿,所以把何不愈的情况详细的跟姜念卿说了一遍。 “这个何不愈当真是……那念安早前怎么没说?”姜念卿急道。 “我这不是想着回来先跟你说么?虽然赵五里最终对我下了手,但人也已经死了,更何况又是受人胁迫。我也不想他死了都仍然无法脱身……” “你不恨他吗?”姜念卿奇怪道。她自然也了解念安以前多敬重这个老狱吏。 除了这个老狱吏,满天下就没有第二个能让念安时不时的带酒去看他的人。 “他活着的话我应该会恨,但死了也就这样散了,正所谓人死账消。而且以己度人也就没那么恨了,假使有人拿你胁迫我怎么办?我想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念安,你不要这样,假使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不要去为恶,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姜念卿抱住了沈念安温言细语道。 从她的位置而言,谁能威胁到她呢?无非皇室权力的争斗。 虽然她也知道,自从念安跟她在一起后,这些事情都避免不了。但她也不想自己的男人去作恶,因为她看够了其中的恶。 “好,那我就去把天捅破,你还没说白泽司呢。”沈念安抚摸着姜念卿的头发。 “白泽司就是恭顺皇后当政时设立的衙门。他们不光监听皇室,也监听官员百姓。凡有对恭顺皇后不利者即遭羁押审问。更有甚者党同伐异,可谓无恶不作!” “虽然名字叫白泽司,但最臭名昭着的一任司卿却是假和尚冯怀义,那个女人甚至让他做了白马寺主持。白马寺也成了罗织罪名,拷打审问的场所。好好的一座寺庙成了无恶不作之地。” “我大伯一家,我娘,还有我大哥、二哥、四哥全都是死在他们手里。章和三年,我大伯被迫辞让皇位,那个女人登基后,我们全家也就被圈禁了起来……” 姜念卿实在难以回想这段往事,开始的时候还是尽量叫着恭顺皇后,可讲着讲着就坚持不下去了,变成了那个女人。 “夫人不想说就不说,白泽司我差不多知道了。”沈念安安抚道。 “要讲的,原来我只是想平淡的生活,把溪儿好好养大成人。可现在形势不容许,既然如此我就不该瞒着念安,念安也理应知道我的身世。” “被关进冷宫的第三年,也就是天授三年(女帝登基当年即改元),我出生在冷宫,我上面其实还有一个姐姐。可是在天授五年就因为缺医少药病死了……” “天授五年,那个女人因为神龙塔的建成改元神龙。她已经登基五年,觉得根基稳固了,我们一家才稍微好点。虽然父亲和娘亲仍然住在宫里,但兄长们自由了很多。” “但好景不长,神龙三年,当今太子的舅舅诬告我大哥和舅舅阴谋造反,我们全家再次被幽禁。我大哥和唯一的舅舅被那个女人以谋反之名五马分尸……” “我和娘亲甚至见不到我父亲和哥哥,都分开关押。我和我娘亲在冷宫受尽欺凌,我娘亲甚至被白泽司的这些混账活活鞭打致死,我也甚至因此而不能生育……” 姜念卿讲起这些几乎泣不成声,沈念安也双眼湿润。就怀里这个看似尊贵的长公主童年是何等凄惨?难怪兄妹几个对女帝恨之入骨,谁能不恨? 权力是毒药,能让人变成魔,也能变成鬼。这些桩桩件件的事情,谁能想到是一个母亲和祖母所为?反正沈念安无法想象。 同时他也了解了圣人不喜太子的由来,这里面不光是因为太子的母亲是女帝指派,还因为其母族直接告发逆案,导致圣人母亲和舅舅、大哥的死亡。 恐怕这里面也少不了太子母亲的事情。圣人能让他当太子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能传位给他才见鬼了。 “我舅舅一家本来就人丁单薄,随着我娘亲和舅舅一家的故去,姜氏嫡支就彻底断了后。我现在随我娘亲姓姜无非就是祭奠我娘和我舅舅罢了。” “好了,现在不都过去了么?现在圣人是你兄长,你还有我,虽然也没啥指望!但也总不至于再受欺负。”沈念安安抚道。 “为啥不能指望?”姜念卿泪眼婆娑。 “你听谁指望赘婿的,赘婿都是吃软饭的。所以公主殿下要自强自立,不能软弱。要不然就对不起我。”沈念安笑道。 “我打死你这个坏蛋!”姜念卿气的又捶了一下沈念安。不过经过沈念安的插科打诨,也就没有过分的沉溺到悲伤里。 “后来我父亲继位后,自然取缔了这个肮脏的衙门,三哥登基后,更是焚毁了白马寺。并且尊道抑佛,我大黎本就崇信道教,只有那个女人喜欢佛教。” “你现在说赵五里提到了白泽司,甚至有人胁迫他对付你,看来这个白泽司仍然留有余孽,并且有死灰复燃之势。搞不好那萧复的背后就是他们。” “事关社稷安危,所以我不能瞒着三哥,甚至淮王。我与淮王并不亲近,现在看恐怕是他有意为之。不过这件事情上我们是一致的。但他欺负你,我也不会饶过他!” “你想好就行,我没说只是因为担心里面有其他的事情,尽量帮赵五里遮掩一下,就让他这么走吧。”沈念安说道。 至于和淮王的仇怨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他是真拿自己这颗人头不当回事。但当下不说时机不允许,就能力也不允许。只能以后再图厚报。 “而且听你这么说,恐怕这件事情与白马寺的关系更大,要不然怎么会跑出来两个和尚?你说那个年轻和尚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沈念安突然想道。 “你想什么呢,她要真像你说的那么能生,还能不能干别的了?”姜念卿气道。 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想点好,尽想些歪门邪道的。虽然那个女人可恶,但你也不能老惦记着给自己找叔父啊?! “那谁知道呢,毕竟是能当皇帝的女人。而且你们都被关起来了,人家帝王至尊,谁还能管得了人家?”沈念安一门心思的把这些刁民往最大的反贼身份上靠。 “不会吧?”姜念卿也被沈念安说的没信心了。毕竟那个女人太乱了,要不然怎么说冯怀义是假和尚。 “我也就那么一说,别瞎想了,先让他们顺着萧复逆案的线索查下去,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沈念安又挑逗了一下姜念卿。 短时间内把萧复和玄机都往同一个方向上靠,痕迹太过明显,反而于事无益。现在也只是提一嘴,留下一个种子。 “而且赵五里最后只说了半句话就被那个和尚灭口了。他说女帝说不定,然后就让我快跑。你说女帝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啊?” 姜念卿愕然的看着沈念安,但很快否定了这个可怕猜测:“不可能,肯定死了!” 不说当初那个女人是自缢而亡,就淮王这个补刀手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说他砍了一刀呢,那个女人要是还活着也太离谱了。 姜念卿虽然心里一再否认,可这个想法却如冬天阴冷的空气一样很快袭遍了全身。 第144章 旧事已去十七载,余波浩荡又重来。 大江上一艘向东行驶的大船里,十九岁的玄机端坐在主位上,手持佛珠,微闭双眼,口中诵读着佛经。 案几对面跪着两个人,正是跟随玄机刺杀沈念安的一男一女。 “主人,都是奴婢无能!” 男子见玄机睁开了眼睛,急忙低头请罪。女子起身忙给玄机倒了一杯清茶。 “何罪之有?”玄机淡淡的看着男子。 “是奴婢二人技不如人,让主人没有达成目的。” “你们二人要这么说,贫僧自己岂不是罪无可恕?”玄机笑着看向男子。 “奴婢不敢!”男子忙低头道。 “青灯,当初贫僧救你和珈蓝只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你二人非要拜贫僧为主,贫僧一个出家人怎么能收奴婢?让你们二人随贫僧皈依佛门,你们二人又不愿……” 名叫青灯的男子嘴角抽了抽,自己和师妹应该算道士一系,岂能入了佛门?虽然拜一个和尚为主也比较奇怪,但能坚持一项是一项吧! “后来也就索性由着你们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两年来你们确实帮了贫僧不少。那你们也更应该知道,贫僧致力于在洛阳恢复白马寺荣光,在大黎中兴我佛门。” “可如今圣人喜道厌佛,该如何施为?”玄机看又看了一眼珈蓝。 青灯低着头嘴角抽动的更快了,要我说就这样挺好的。可也不知道师父着了什么魔,居然让自己来帮一个和尚。 “请主人示下!”青灯和珈蓝低头道。 要沈念安知道真相得气死,看看人家两人,再看看跟随自己的两人,真是不能比啊。 两个人基本都不着调,一个天天就知道装江湖高人,一个更是个“弟控”,就知道掐自己的脸,一点规矩都没有。 “很简单,就是这天下需要换一个主人,换上一个对我佛门虔诚的帝王。但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成败也在算难免。所以一时的失败算不上什么。也非你二人之责。” “此次原也只是给清风善后。最终功败垂成,说明机缘未到。清风去往西方极乐,倒是也断了清风楼这条线。如今朝廷势大,我等不可再冒险,以免坏了大局。” “谨遵主人教诲!”青灯和珈蓝低头道。 “不过此次倒也不是一无所获,看来不光那沈念安颇有玄机,就是明月楼的明月姑娘也非常人。”玄机虽然年幼,但心态很是沉稳,似是说一件寻常的事。 “要不是最后出现的那个女人,不光那沈念安在劫难逃,就是清风姑娘也不至于折损在此。”青灯仍然有些自责。 “是贫僧小看了这世间之人,就是这小小的清溪居然也藏龙卧虎。所以咱们当下重要的还是蛰伏待机,以待天变。” “主人,那何不愈就放他这么离去吗?万一他一去不回呢?”珈蓝问道。 “由他去吧,何不愈的价值就在于找到萧复。如果没有萧复,光留着一个老汉有什么用?他最后还是会找到我们的。除了我们,这天下没人能容得下他们。” 玄机说完话就又闭起了眼睛,手中的佛珠仿佛在动,又仿佛一直没动。 ----------------- “小笨蛋,你背着姐姐干嘛去了?”聂清黎狡黠的附到沈念安耳边道。 “姐姐明知故问,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我是去给夫人说了下这几天的事情。”沈念安心虚的看了聂清黎一眼。 “说事情要说一上午?”聂清黎一脸的不信,多大的事情从天黑说到上午? “事情很复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掺杂了多少阴谋。姜夫人作为家主,我不得事无巨细的汇报清楚?” “我看你还干了点别的吧?”聂清黎又凑到了沈念安耳边。 “姐姐也看不出来?”沈念安惊道。 “你以为你藏的很深?也不看看姐姐是谁?”聂清黎冷笑道。 “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啊!”沈念安轻笑了一声就进了房间。 聂清黎反应过来,才知道是被沈念安故意捉弄了。 一时间气得咬牙切齿,好个狡猾的小子,做了坏事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忽尔,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眉眼里挡不住的风情。 倒是看的旁边的谢阿奴一愣一愣的,师姐为什么没对自己这么笑过? “看什么看,还不跟上去?”聂清黎瞪了谢阿奴一眼就跟着进了屋。 (⊙?⊙)谢阿奴一脸懵逼,我错哪儿了? 宽敞的屋子里,苏明月正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茶水静静的发呆,看见沈念安进来,才急忙站起身来。 “苏姑娘休息的可好?”沈念安进门后就看到了依然戴着面巾的苏明月。 虽然轻纱遮面,但光是身姿就引人遐想。不知这高挑有致、气质优雅的的身材又配着怎样一张绝色的脸。 “长安!”苏明月起身唤了一句长安,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沈念安有些麻爪,他是肯定没有这么个姐姐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萧复的姐姐。 可对方现在就这么动情,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捆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太人道? “你们这是要?”苏明月看向了沈念安身后的谢阿奴。 嗯?什么意思?沈念安转头看向了谢阿奴。结果一看之下就愣住了。 人家谢大侠光明正大的拿着绳索,并且还时不时的抖搂一下,生怕别人看不见那绳子。 沈念安整个人都麻了,难怪谢阿奴能干出大半夜看热闹的事情来,这是骨子里面带的啊! “苏姐姐先坐下,有话和姑爷慢慢说。”到底是素锦,急忙扶着苏明月坐到了榻上。 “对对,苏姑娘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沈念安搓了一把老脸就坐到了另一边。 “他们是……”苏明月的大眼睛看着谢阿奴和聂清黎有些茫然。这几个人她倒是都见过,可现在为什么也在这里? “苏姑娘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我亲人,我这不想着给苏姑娘介绍一下么?”沈念安随机应变,脸不红心不跳。 “长安知道我是谁?”苏明月纳闷道。 “苏姑娘这话说的,昨天晚上你能冒险出来救我,就哪怕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麻烦长安给我介绍一下。”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但看到长安能这么对自己,苏明月的心里还是满意的。 “这是聂姐姐,苏姑娘昨晚也见过。聂姐姐其实是谢阿奴的师姐,对我一直很关照。” “这位就是谢阿奴。一直以来都是他保护我,要不是阿奴,我怕是今天都难见到苏姑娘。” “这位是我的贴身丫鬟素锦,我一直以来的生活起居都多亏了素锦照顾……”沈念安把三个人介绍了一下。 几个人相互认识了一番,聂清黎也没有胡搞事情。可就在沈念安刚刚放下心的时候,聂清黎说话了。 “苏姑娘就一直这么戴着面纱吗?” 聂清黎有些不服气,她一向以自己的美貌而自傲,甚至就当日见了姜念卿也不觉得输半分,甚至年龄比姜念卿更有优势。 但这个女人不光是明月楼的花魁,还遮着面纱神神秘秘的。虽然不见全貌,但露出的眼睛和额头仍然能窥见其美貌。她倒是想看看花魁到底什么样。 “习惯了,戴的久了就不愿意拿下来了。”苏明月眼睛里的神色平淡。 就以处事的经验而言,一个痴迷于功夫的道门弟子哪里比得上一个青楼花魁。也就自恃功夫和美貌拿捏沈念安还成。 果然,聂清黎一拳打在了空气上,不过倒也没有再言语。她虽然时不时逗弄沈念安,但并不过分,见好就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长安也希望我拿下来吗?”苏明月倒是好奇的看向了沈念安。 “啊,不用不用,苏姑娘按照自己的习惯就好。”沈念安忙推辞道。 敌我未明,看个外貌有啥用。而且这个女人明显就是看准了自己不会强求。 自己真要那么说,一方面会显得自己没礼貌没教养,他跟聂清黎说同样的话,代表的意义也不一样。另一个就是会释放一种敌意,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 “苏姑娘是怎么找到我的?”沈念安转移话题道。 苏明月又打量了下几人,眼眶里有些酸涩。 “苏姑娘但说不妨,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沈念安自然明白苏明月的意思,但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这是底线。 “长安还记得昨天晚上要杀你的那个女人吗?她是清风楼的许清风。我也是偶然听见了她跟别人说话,才知道你居然就在清溪。” 沈念安挠了挠眉心,这不是见鬼了吗?她要是从许清风那里听说的应该就知道自己是个假的啊! 也就在刚才,谢阿奴还告诉他清溪渡杀自己的那几个人已经招供,幕后主使就是扬州青楼清风明月楼的许清风,也是何不愈的幕后之人。 “虽然苏姑娘帮了我,但我却不知道苏姑娘跟我的关系,苏姑娘为何要找我?”沈念安继续再问。 “长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苏明月神情有些激动。 沈念安有些无语,别说自己不是萧复,就是萧复也不可能记得你啊! 萧复跟随沈平逃亡才刚刚两岁,他能记得什么?来到清溪以后,沈春枝也没记得萧复什么时候有个姐姐。 虽说从逃亡到沈春枝记事也有很多年的空档,但沈念安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那样的话早该找过来才是。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萧复逃亡以前就认识。亲姐姐?看着不太像。堂姐还是表姐? 第145章 梅子青,梅子黄,十年爱恨梦一场。 “还是苏姑娘告诉我吧!” 听到沈念安的话,苏明月明媚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安,你夫人呢?我能见一见吗?”苏明月忽而抬头看向沈念安。 “……”沈念安张了张嘴,我也想见一见呢,可见不到啊。 “苏姑娘不知,我家小姐出远门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苏姑娘有话不妨跟我家姑爷直说。”素锦在旁边道。 苏明月听了素锦的话并没有立刻就开口,反而眼神又沉了下去。 “长安,我知道你现在信不过我,但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话要跟你说……”苏明月说着就看了周围几个人一眼。 她在青楼多日,沈念安叫几个人进来,她岂能真不明白?无非怕自己对他不利。 十余年时间,一刻也不敢忘记他。可见了面,却是这样的场景。苏明月就哪怕是见惯了人情冷暖,此刻也止不住的悲伤。 “姐姐和阿奴先下去吧,我相信苏姑娘。”沈念安缓了缓说道。 “你要胆敢对他不利,千里万里,我必追杀你!”聂清黎不乐意的起身冷哼道。 “聂姑娘放心!”苏明月苦笑了一声。 “好了,苏姑娘现在说吧。”等聂清黎和谢阿奴出了房间,沈念安开口道。 苏明月没有开口,而是又看向了素锦。 沈念安一个激灵,这女人不会是找自己来图谋造反的吧?怎么贴身丫鬟也不行呢? “苏姑娘放心,素锦是我贴身之人,我也没什么事瞒着她,苏姑娘尽管直言。” 苏明月冲素锦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些歉意。随后才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锦囊,解开锦囊又拿出了一小卷纸递给了沈念安。 沈念安接过来展开一看,整个人都麻了。不是造反檄文,而是一张婚书! 满脑子都是我那当花魁的表姐,结果人家是青梅竹马的对象。这nm可怎么搞? 哎,不对啊!我为什么要操心这个?自己又不是婚书里面的萧长安。 不过萧复狗崽子的运势也太好了吧? 如果不是他作妖,如今的姜家女婿应该是他。更夸张的是现在又多出一桩婚姻来。 苏明月花魁的身份不必再言,光是昨天晚上展现出的功夫就能让人垂涎三尺。 自己身边除了阿念和姜念卿之外,其他本应都是他的。这nm什么开挂的人生啊? 之所以把姜念卿也刨除,是因为自己和姜念卿的关系纯粹是偶然。按照正常的事情发展是到不了这个地步的。 可惜那个小崽子不识好歹,非要自强自立,自己找苦吃。纯纯有大病!所以说人生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不过从另一个层面讲,如果萧复真成了姜家女婿,按照那小崽子的秉性,姜家恐怕是惨了。再加上那个狗贼要真是女帝的私生子,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难道是老天爷看不得大黎有这么牛逼的土着存在,才特意把自己搞过来的? 好像也不对,姜家的婚约是上清真人安排的,而上清真人是姜念卿的师父。 那他安排这桩婚姻的意义何在?如果安排萧复过来,那不是纯祸害自己弟子么? 还是说早就勘破了真相,让入赘的就是自己?自己难道是被那个老道士搞过来的? 沈念安急忙止住了发散的思维,又看向了婚书。婚书上面就写着萧长安与苏明月。 旁边的素锦也傻眼了,那萧复原来居然有婚约,现在姑爷拿这封婚书怎么办?这个女人会不会跟小姐抢男人来了? “长安,我比你大两岁,这份婚约是你百日宴定下的。那时候家父与令尊同朝为官,所以才有了这桩婚约。”在沈念安还没有张口询问时,苏明月就缓缓讲了起来。 “小时候我就见过你,虽然已经模糊,但还是有些印象。那个时候娘亲就告诉我,长大了我会和你成为夫妻,过一辈子……” 苏明月的声音很柔很淡,仿佛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只是眼睛里的悲伤深不见底。 “可没想到后来出了很多事情,你们家被抄没,我们家也一样。我和娘亲甚至被发配教坊司。靠娘亲护着,我才能长大……” 苏明月说起家里的遭遇,声音中开始慢慢变得低沉,眼眸里也有了很明显的情绪。 苏明月的母亲进了教坊司,命运不难想象。为了保护一个孩子,付出的恐怕就更多了,其中的心酸和苦楚也非常人能够体会。 “令尊彼时是?”沈念安问道。 按照苏明月的描述和现状看,苏明月的父亲恐怕也是女帝一党。婚书上倒是有名字,苏牧。但其他信息就不知道了。 “家父彼时是中书令,在你百日宴时,家父是带着我去的。只是没想到恭顺皇后也在。恭顺皇后说我们天生一对,所以两家就此定下了这桩婚约……” 苏明月说起这段话的时候,眼神悲伤而痛苦。苏家后来的遭遇和她一生的不幸皆来源于这份婚约,也是她逃脱不了的囚笼。 沈念安和素锦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震惊,这不光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里面还有女帝的事情。 这相当于是一桩女帝操纵下的政治联姻。女帝都这么说了,做臣子的这种事情哪里能没眼力见? 难道萧复真就是女帝的私生子?要不然女帝操的心也太大了! 到底是单纯给自己儿子相中了一个女孩子,还是更多是利益考量?按照常态,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高一些。 “你们家也是因为当年的宫变么?”沈念安问道。 “倒也不是!”苏明月说着眼眸里又有了些变化。苏家的情况跟萧家还有些不一样,但这话当着沈念安的面并不太好说。 “是你们家先出了事情,所以我们家才知道你有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去哪儿了。太平二年,家父被人诬告罢官下狱以致流放,最后客死异乡……” “所犯何罪?”沈念安奇怪道。 很明显苏家的情况跟萧家不同。太平二年,当今圣人都当政了,那又是因为何事? “家父在恭顺皇后当政时,一直洁身自好。甚至当年宫变也出了大力,安抚了众多朝臣。因功被先帝封为南阳郡王。” “太平二年,有朝臣诬告家父在恭顺皇后当政时,家父与逆臣私通,陷害忠良。甚至我们俩的婚约成了证据。可家父当时只是出于无奈才答应了下来……” 其实在当时,女帝与萧行古一唱一和,把苏牧逼到了墙角,不答应都不行。 苏明月说起这段往事,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个不停。 沈念安也有些唏嘘,跟自己想的相差较大。人家根本不是女帝一党,反而可能是对头。所以女帝才通过这种方式来绑定苏家。 苏家按说是功臣之家,可却因为和萧复的婚约而败落,不免让人唏嘘。 当然沈念安也知道,这只是个表象。到底是苏牧真做了其他事情,还是说苏牧功高难治,被圣人清算? 以常理而言,圣人出手并不难理解,狡兔死走狗烹嘛!但也不好武断的下结论。 人人有私欲,但人的心胸有大小,格局有高低。你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不一定就做不到。所以不好拿片面的信息去揣测。 不过有姜念卿,事后问问就知道了。 苏明月本以为会听到一些抱歉的话。哪知道沈念安一句话也没有,仿佛这些事情全然与他和萧家无关。 从心里而言,沈念安其实很符合她对丈夫的向往,甚至是出人意料的好。玉树临风,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有文人之骨。 但可惜时移世易,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倒不是她抱着多大希望,而是他和萧复的婚约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事情和情绪。 有恨,恨萧复,恨萧家。如果不是萧行古作恶,再加上当日威逼父亲。她和萧复不会有这样的交集,苏家也不一定就落难。 有念,因为她一开始就很喜欢,虽然那时候她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三岁的她见了一岁的他,稀罕的不得了。 他应该也喜欢她,见了她总是在笑。甚至他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这甚至让她的“婆婆”生了好大的气。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她搞不懂。那一年父亲总是唉声叹气,但她却偷偷高兴了好几天。甚至想着要快点长大,早点嫁给他。 可那时候她怎么可能明白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只不过听见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想。不过,那应该很美好吧? 母亲虽然也不愿意,但却是认命。一直告诉她自己是有丈夫的人,既然答应了人就不能反悔。自己怎么可能会反悔呢?才不会呢! 直到后来,萧家被抄家灭门了,她的丈夫不见了。在父亲的喜色中,她偷偷哭了好几天,她成了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 直到后来,她懂了那些官场的道理,懂了自己只不过是女帝捆绑自己父亲的工具,懂了他那“公公”一直都是父亲的对头。 直到后来,她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不光是因为懂了很多,还因为她的丈夫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呢?会不会饿着冻着?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自己才不要他记得,他是坏人的儿子。死了才好…… 可每每想到这几个字,心痛的便不能自已。他可是她的丈夫啊! 那个幼小的影子在爱与恨中,在她的心里牢牢的扎了根,成了抹不去的执念。 在最孤苦无依的时候,这个男人成了她在困境中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她甚至幻想他能踏着云彩来救自己和母亲出去。 在最落魄凄苦的时候,这个男人成了他在困境中痛恨的理由和对象,她甚至悄悄扎了个草人去咒他,可咒着咒着就哭了。 在十多岁的时候,她就发誓要找到他,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个结果。 终于找到了,是在一个监牢里,是在一个雨夜里,有人要杀他,他就站在院子里风雨不惊,面不改色。 她本想看着他就这样死去,也彻底断了这样的执念。可终究不忍! 她的男人凭什么死在许清风那个贱人手里?就算死,也要死在她手里! 所以她出手了。然后在一声“姐姐”中,所有的怨恨都仿佛随着风雨散了去。 原来,在那份怨恨的包裹下,她从未曾忘记他,放下他。 他依稀还有当年的影子,只是可惜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她。再次见面,叫她苏姑娘。 第146章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沈念安自然不知道轻纱遮面的苏明月有怎么样悲伤的心思,毕竟他自己还满脑袋包呢。 “苏姑娘或者说苏家对萧家应该很熟悉,那苏姑娘可知道长安还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沈念安问道。 苏明月是目前除何不愈之外,接触到萧复原生家庭最近的人。也是应该能确定的知道萧复是不是双胞胎的人。 沈念安说这句话也很讲究,既没有承认自己是萧复,也没有明确否认,而是用了长安两个字。怎么都能解释的过去,并不突兀。 当然他此时含糊并不是打算糊弄过去,而是还没有到谈论这一点的时候。 苏明月转头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但沈念安并未解释,而是一直微笑着等待苏明月的回答。 “你是萧家长子,也是家中独子,并未有其他兄弟姐妹。”苏明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沈念安彻底放了心,如果萧复有一个孪生兄弟,何不愈和苏明月不至于一无所知。 特别是何不愈,作为与萧家来往甚密的御医,不该一点这样的迹象都没有表露过。 所以到现在为止,不说他是不是萧复的孪生兄弟,就萧复本身也不存在孪生兄弟的可能。谁要拿这一点做文章,谁就是在搞事。 “那你家呢,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沈念安又问道。 苏牧能当中书令,岁数肯定不小了。苏明月才二十岁,理论上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我还有五个哥哥!” “咳咳……”沈念安差点一口呛死。 五个哥哥,了不得了!这要是让萧复得着,光五个大舅子就够自己受的。 “太平十年,圣人免了家父的罪责,追赠中书令,谥号文贞,配享先帝宗庙。除了两个已经故去,其他兄长都在朝为官……” “那苏姑娘为何还在教坊?”沈念安疑惑道。他还以为苏明月仍然是戴罪之身呢。 “找你!” “啊?”沈念安有些傻眼。 你回答的倒是简洁,可你好人家的姑娘不当,驻扎在青楼里面找我?这什么套路? “家父虽然沉冤昭雪,可人已经故去,母亲也不在了。虽然有三个哥哥在世,可哪里又是我的家?况且我也习惯了……” “他们没找过你吗?”沈念安惊道,这什么狗屁兄长? 苏明月摇了摇了头,眼睛里有些凄然。不过话却是没有停下。 “当年我和母亲辗转多地,等到平反,我跟他们也早断了联系。后来也是听闻了这些事,可是我怎么又能去麻烦兄长们呢?” 实际的情况是苏明月的兄长确实找过苏明月,并且也找到了。可等到看清楚那张脸时,他们曾经宠爱的妹妹就已经死了! 苏家容不下一个有过青楼经历还长相丑陋的女人,苏明月对苏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只剩下不堪回首和难以面对的伤疤。 事实就是这么惨淡,哪怕多年以前,她曾经是兄长们的心头宝,曾经是宰相娇女,曾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都贵女。 “青楼虽是风月场所,却消息灵通。这些年依靠粗陋的才艺有了一些薄名,所以我便各地方驻留几年来打探你的消息……” “那怎么就没改个名字呢?按说以苏明娘的名声,他们不应该不知道啊!” “名字是父母所赐,并且明月多年以来也未曾做过亏欠的事情,自然要活的堂堂正正,也理所应当。而且我也总抱着念想,我不改名字,你是不是就能找到我……” 其实苏明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些都是痴心妄想。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又记得什么? 可人在迷茫踌躇时,连神佛都能信,遑论一些不靠谱的念想。没有人活在永远的理性中,也没有人步步都逻辑严谨、心思缜密,否则何来芸芸众生? “苏姑娘活的通透,只要心中有光明就无惧黑暗。而且苏姑娘应该相信,这世上也不都是薄情人……”沈念安大概明白了苏明月遮掩下的处境,人人都不易啊。 “长安,我虽然名在教坊,却是自由的,身在青楼,但也是干净的。并未对不起你。这些年之所以如此,就是想找到你。”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自己应该要感动,可确实感动不到啊。因为你为的不是我!真是可惜了了! “我娘临终前还一再交代,一定要把你找到。好在,终于把你找到了!” 苏明月说完又垂下了眼帘。人倒是找到了,可现在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苏明月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值得不值得,唯有无尽的怅然。 苏明月此时倒是比较平静了,可旁边的素锦哭的止不住。一方面是哭诉苏明月的遭遇,另一方面也是感动于苏明月的痴情。 沈念安有些嫉妒萧复了。这个孙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原来一个何不愈就够离谱哦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十年寻夫的苏明月。 “那苏姑娘此来打算怎么做?是要履行婚约吗?”沈念安试探道。 “长安已经成亲,我也无意坏人姻缘。能知道你还好好活着,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婚约,就解除了吧,也算是一个交代!” “苏姑娘的遭遇和情谊,就我一个男儿听来也颇为唏嘘和遗憾。苏姑娘现在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沈念安稍微往后坐了坐。 “可我要告诉苏姑娘的是,我并不是萧长安,而是跟萧长安长的很像的人。萧长安现在叫萧复,而我叫沈念安。” “不可能!长安,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苏明月激动的站了起来,双眸中泪光涌动。 她可以接受这种惨淡的现状,也无意再纠缠什么,但却无法接受这种拙劣的借口。 沈念安呆住了,你这是什么恋爱脑,都说长的像了能不一样吗? “苏姑娘没从许清风那里听说过我这段时间的事情吗?”沈念安疑惑道。 苏明月低下了头,她也只是偷听了几句,然后就心慌意乱的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终于找到长安了,后来更是悄悄跟着许清风来了清溪,才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原本也怀疑,可一见面,就觉得一定是他。而且自己叫了长安,他也是应了的。 沈念安有些无语,你到底听了个啥啊? “苏姑娘请坐,各种原因比较复杂,坐下来听我说。素锦,你去把春枝叫过来!” 等到素锦出了门,苏明月才又缓缓的坐了下来,只是眼神里更加迷茫。 她甚至在想,萧长安是不是以此为借口否认婚约,可自己已经说过无意纠缠他了。 “我还没有谢过苏姑娘救命之恩。以茶代酒,敬苏姑娘!”沈念安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苏明月一侧,自己举起了另一杯。 “长安不可,我救你本就是应当……”苏明月说着就卡住了,人家说不是长安。但还是捧起茶杯饮了一口。 “苏姑娘不知,我这几个月的经历比较离奇,年初的时候我是从姜府醒过来的,醒过来就成了姜家赘婿。然后又被沈春枝指证弑母杀弟,不得不前往县衙辩护……” 沈念安大概讲了下他这几个月的事情和与萧复的复杂关系,把苏明月听的一愣一愣的,眼睛里一会儿震惊,一会儿迷茫。 “怎么可能?我不信!”苏明月摇头道。 不光是因为沈念安讲的事情匪夷所思,还因为事情里的萧复,也就是萧长安,居然弑母杀弟,更可能图谋造反! “……”沈念安堵了个够呛,啥玩意就不信?不过现在不是当日,由不得你不信。 “哥哥!”正在沈念安开口时,沈春枝和素锦走了进来。 “春枝,来见过苏姐姐!”沈春枝把沈春枝拉到了身边。 “春枝见过苏姐姐。”几个月在姜家的生活,让沈春枝各方面成长的都很快。 “快起来,来的匆忙,也没有给春枝备礼物,实在失礼。”苏明月急忙收拾了下凌乱的心情起身歉意道。 “苏姑娘不必多礼,春枝就是刚才我说的和萧复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妹妹。我并未有隐瞒或者欺骗苏姑娘的必要。现在不光姜府,还有很多人都知道……” “春枝,你哥哥说的都是真的?”苏明月的声音里有些颤动。 “当然是真的,萧复不顾父母养育之恩,弑母杀弟,此仇不共戴天。总有一天我要手刃仇人,为娘亲和弟弟报仇!”沈春枝银牙暗咬,恨意汹涌。 当然沈春枝是说不出这么文雅的话来的,只不过听沈念安说的多了,也就会了。 “这……”苏明月一时有些难以面对。难以面对那个萧长安,也难以面对这个满脸愤恨的小姑娘。就仿佛是自己也做了错事。 “苏姐姐一时无法接受也正常,就是姜府诸人知道后也觉得匪夷所思。虽然诡异,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素锦接话道。 “那萧复心性狠厉,为人偏狭,并且还涉嫌谋逆。要不是我家姑爷沉稳智慧,只怕当日就做了那萧复的替死鬼。” “可知萧复在何处?”苏明月也不知道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似乎一切都成了习惯。 “苏姐姐,你不会还想嫁给他吧?那个萧复就是一个畜生,怎么能配得上苏姐姐?苏姐姐还不如嫁给我哥哥!”沈春枝气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知道这个苏姐姐厉害,那就更不应该跟了萧复。要不然以后自己怎么报仇? 而且沈念安一直在姜家守活寡,那个姜家小姐到底在不在还不一定呢。苏姐姐这么厉害,还不如便宜了沈念安。 “春枝,别胡说。苏姑娘见谅,春枝也是无心之言。”沈念安无奈的揉了揉沈春枝的脑袋,这么直爽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实在抱歉,此次是我唐突,给贵府添了麻烦。我这就离开……” 苏明月起身行了一礼,然后急忙向门口走去,只是眼眸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苏明月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的悲伤更是难以自制。不光是因为这诡异的事情在多个人的证实下让她彻底死了心。 还因为在这人世间的汪洋大海中,她再也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念想,哪怕是仇恨的。所有的执念都如同大梦一场般可笑。 她不能再留下来,她尴尬的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里的每一个人,仿佛是个小丑。 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她只想躲在自己的小楼里谁也不见,什么也不想。 “哥哥……”沈春枝急的直拉沈念安的胳膊,别说这么好的女人便宜了那个萧复,就以后咱们还怎么报仇? “所以姐姐这是不要我了?”沈念安一秒钟戏精上身,声音哽咽。 明明撒娇卖萌就可以,非要劳心劳力干什么?这是最近从聂清黎身上悟出的道理。 本来慌忙往外走的苏明月急忙止住了脚步,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泪眼婆娑的脸。苏明月的心里狠狠抽动了一下。 昨夜也是一声姐姐,化开了她心里的仇怨。他很需要自己吗?可他不是说不是么? (⊙?⊙)沈春枝瞪圆了眼睛,我是让你留住人,没让你这么贱啊!睿智的哥哥第一次在沈春枝心里塌了房。 “苏姐姐有没有想过,原本萧复才是姜家赘婿,可为什么会是我?原本萧复才是沈家长子,可为什么别人以为是我?原本萧复才是春枝兄长,可为什么春枝叫我哥哥?” “苏姐姐有没有想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以至于我和萧复如此之像?” 沈念安起身缓缓走向了震惊的苏明月。 第147章 美人临风吹玉笛,明月正照清溪里。 静谧的姜府,银白色的月光将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哀愁。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的虫鸣,更增添了几分寂寥。 苏明月静静的坐在屋顶上,长袍遮盖住了所有的美好,面纱隐藏住了无尽的愁绪。 只有几缕轻轻拂过脸颊的发丝,在夜风中诉说着这个女人的孤寂。 月光下的苏明月格外圣洁,如同一朵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白莲,美丽而又孤独。 苏明月强忍着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笛声便在夜空中缓缓响起,那些悲伤的情绪随之在夜空中弥漫开来。 她的二十年是为了一个男人活着。从爱到恨,慢慢刻进了心里,擦不掉,抹不去,最终成了自己余生的全部意义。 没有人知道她听闻苦苦寻找的人就在清溪时,她的内心有多么的喜悦。她想恨他的,可她欺骗不了自己。 自她跟随母亲进入教坊司以后,就看淡了人情冷暖。只因母亲护着,心里也惦念着这个男人,才一步步熬过了所有的艰难。 苏家平反昭雪的日子,没有人知道她多开心,也没有人知道她有怎么样的期待。 当然也没人知道,兄长们看她的眼神是如何从欢喜变成嫌弃。 那一年,她十五岁,及笄之年! 那一年,她知道,就是亲人也靠不住。 她站在窗口,看着兄长们纷纷登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笑了,原来人能如此凉薄。她哭了,不是因为悲伤,只因为这人世如笑话一场。 从此,萧长安成了她生命里唯一记挂的人。不光是因为爱,也不光是因为恨,更多是想看看这一生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可惜一朝相见,所有的猜想都成了空。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跌宕起伏,哪知道别人的人生也如此离奇诡异。 她找到了了,却也没找到。 沈念安说他不是萧复,也不是萧长安。但他长了一张跟萧长安一样的脸,甚至拥有了原本属于萧长安的一切。 而她惦记近二十年的萧长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是被官府通缉的杀人犯,也是意图造反的逆臣之子。 虽然事情诡异的难以置信,但她也知道,这荒唐的一切该结束了。 可那个男人却唤了她一声姐姐,仿佛是被人抛弃的孩子。她的心居然抽搐的疼。 可明明都没关系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沈念安留给她的印象很好,好到她以为的恨意在一声姐姐中散了个精光,好到他说自己不是萧长安时,自己的失望深不见底。 哪怕,初见只是在一个杀人的雨夜。 可是就算沈念安再好,也不是她苏明月的。属于她苏明月的,是一个杀人犯,是一个逆臣之子,现在名字改叫萧复的男人。 可就是在这样的失落中,那个男人却泪眼婆娑的求自己留下来。 说萧复配不上自己,说自己承担了萧复的一切,做了姜家女婿,做了沈家长子,做了沈春枝的哥哥,也就不应该漏了自己。 多么荒唐可笑的理由,她又不是孩子。哪知道他三两下把婚书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她茫然了,她到底找的是谁?她想要拒绝,可他却有一堆理由堵的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蛮不讲理,却又楚楚可怜。一声一声的唤着自己姐姐,让自己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最关键的是,与一个毫无底线的杀人犯相比,她内心里更愿意承认他所说的逻辑。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如意,她也不想自己惦记了半生的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月光下,笛声如泣如诉,各种复杂的心绪变换为音符从苏明月的玉笛中蔓延开来,让另一座房顶上的沈念安也皱紧了眉头。 “阿奴,你说你们为什么老上房顶啊?”沈念安转头问道,说实话挺渗人的。 “那还能去哪里啊?不觉得很凉快吗?” “这倒也是,萧复狗崽子可是太坑人了,把人家姑娘从小坑到大,造孽啊!” “造啥孽,还不是都便宜你了么?”谢阿奴无语道。好处全都占了,你还抱怨上了。 不过事情也着实离谱,恐怕沈念安永远不会知道,不光是苏明月和姜家的一切,就自己和师姐原本也应该属于人家萧复。 “你可别胡说,我可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你把人家的婚书改成自己的名字?”谢阿奴的人生经历中就没见过这么随意的人,婚书居然也能随便改! “你以为我是要把苏姑娘变成自己的女人吗?别说人家苏姑娘怎么想,就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沈念安失望的看着谢阿奴。 (⊙?⊙)谢阿奴瞪大了眼睛,你自己心里没数么,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随便的人? 这才几天,就跟师姐勾勾搭搭的,更别说你把原本的丈母娘都搞成了自己的女人。 “我那主要是为了斩断苏姑娘跟萧复的关系。即便萧复再是不堪,只要有那张婚书存在,苏姑娘就没有选择。” “这倒也是……”谢阿奴点了点头道。 有那一张婚书的存在,基本就绑死了苏明月和萧复的关系。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个道理,哪怕她再是不情愿。 “你直接撕了不就行了?还不是因为你惦记人家身子!“谢阿奴仍然一万个不信。 “你就不能跟我学点好的?学坏你倒是一出溜。”沈念安气道。 “一张纸好撕,可苏姑娘心里的婚书呢?也会没有了吗?不会!它仍然留在苏姑娘的心里。我之所以是改而不是撕,就是要彻底打乱这纸婚约,从内到外……” “你想想看,就算苏姑娘心里想着那张婚约上是萧长安,可有实际的婚书存在,她就对不上,就会造成记忆和思维混淆。她想不认,可婚书上又明明白白的写着!” “这样,她和我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相反,和萧复的关系会慢慢淡去。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沈念安看着谢阿奴一脸茫然,便收了自己的神通。 对于篡改婚约的事情沈念安也比较无奈,不说他愿意或不愿意,眼下他都已经为人夫,哪里有资格定什么婚约。 可光靠一个生拉硬套的姐姐不足以彻底分割苏明月和萧复的关系,所以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这么胡来。以后?谁知道呢! 谢阿奴本来听的认真,哪知道突然就被鄙视了。想着反驳,可一时又找不到理由。 “我现在就是要强制替换。这样萧复就少了一个助力,我多了一个逆天的姐姐!” “这样就能行?”谢阿奴好奇道。 “当然不够,打铁要趁热。你当我一天到晚围在人家身边干嘛?就以我的手段三五天就彻底能把她拿下,你就瞧好吧!” 沈念安说完就出溜下了房顶。谢阿奴一个直男,根本就不懂怎么搞定一个女人。 谢阿奴疑惑而迷茫的看着夜空,什么就瞧好吧?大半夜的哪里去瞧? 过了半晌,谢阿奴听见沈念安的声音从苏明月所在房顶的院子里传了过来,不自觉的就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全是鸡皮疙瘩。 “姐姐,呜呜……”沈念安衣冠不整,头发凌乱。仿佛是刚从被子里爬出来一样。 苏明月早就看到了进来的沈念安。但下午的事情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算自己什么人? 看着下面那个楚楚可怜的男人,苏明月不光看见了曾经那个幼小的身影,还看见了那个被人抛弃的自己。 “怎么了?”苏明月从唇间放下了玉笛。 “我做了个梦,以为姐姐不要我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姐姐,以为姐姐真的走了。后来听到这边的笛声,才知道姐姐在这里。” “姐姐吹的什么曲子,让人忍不住掉眼泪。我知道姐姐心里难受,其实都怪我,是我让姐姐伤了心……”沈念安演的很认真。 人与人的相处需要合适的方式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就比如下午说的事情,光讲普通的道理就能打碎苏明月的执念吗?不能! 所以沈念安选择用一大堆不成道理的道理把苏明月彻底绕晕了圈,你不是认命么?那好,我就是你的命,你就说认不认吧! 但这些道理却不能正儿八经的讲,不光讲的人尴尬,听的人难堪,相处也不自然,更无法很快亲近,进而形成牢固的关系。 但好在,他是个弟弟啊,昨夜和今天下午都证明了苏明月就吃这一套! “不关你的事情,就是睡不着,所以才出来坐一坐……”苏明月的声音有些平淡。 嗯?沈念安有些疑惑,反应不太对啊! “那我也要陪着姐姐!”沈念安伸出了手,等着苏明月把自己拉上去。 “……”苏明月秀美的双眉轻轻皱起,眼眸里有些挣扎,她到底该如何对待他? 看着月光下那张期盼的脸和一早就在心里种下的影子,到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月光如水,佳人似仙,轻飘飘的人影晃动间,沈念安就坐到了屋脊上。 “没想到房顶居然能这么好,难怪姐姐在这里。”沈念安看着无垠的星空,悄悄往苏明月的身边靠。主打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姐姐!”沈念安尴尬的停顿了下来。 看着顶在自己鬓间冰凉的玉笛,沈念安有些难堪,自己好像误判了形势。 “沈公子,我们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熟悉。”苏明月的声音不疾不徐。 “姐姐这话说的,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 “那只是沈公子自己跟自己说好了,我从未答应过沈公子什么。” 卧槽!沈念安有些发愣。导演,这个女人擅自改剧本啊! “姐姐,这是送给你的。”沈念安还就不信了。忙从袖袋里掏出了准备好的花朵。 “这是……”苏明月看着沈念安手里的荷花有些发愣,有大半夜送花的么? “送给姐姐的,就在刚才,我看到姐姐坐在这里,差点以为是个仙子。想着此花正好配得上姐姐,清洁高雅,卓尔不群。” “有些萎了……”苏明月接过了那朵花,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的抚过。 “咳……姐姐,那不是萎了!”沈念安有些尴尬,萎了可还行? “姐姐太漂亮了,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是荷花见了姐姐有些自惭形秽!” 放在袖袋里半天了能不萎么? 苏明月的笑意自面纱下舒展开来,她成名以来见过的男人不知凡几。却也从未见过这等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硬夸? “没想到沈公子出口既是佳句,苏明月受之有愧,过誉了!” “姐姐何必这么见外,叫我念安就好。”沈念安感受到了一个舔狗的失败。 苏明月并没有回话,而是就盯着那朵花静静的看着,一支无根之花,似曾相识。 “姐姐,我想听你吹曲子……”沈念安重温了一遍《舔狗的自我修养》再次迎难而上。 “你想听什么?”苏明月转头看着沈念安,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也有些好奇。 我想听的你不会,你会的我不知道啊! “姐姐随意就好,最好是那种悲伤的能让我原地去世的曲子。” “沈公子也有悲伤的事么?” “别的倒是没有,就是见了一个女子,感觉她就是我亲姐姐,可她不怎么搭理我……” 沈念安话还没有说完,苏明月的笛声已经飘荡开来。沈念安只好尴尬的住了口。 “姐姐,我困了!”趁着苏明月吹奏,沈念安心一横就直接躺在了苏明月怀里。 微闭双眼,眼泪就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人生如戏,一靠没脸没皮,二靠炉火纯青的演技。姑娘,给个面子! 苏明月有些无奈的停了下来。她是可以阻止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真敢! 苏明月犹豫要不要把玉笛敲在他头上。 可看着那两行清泪,苏明月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起来。 一直悬着心,生怕被扔下房顶的沈念安感受到那抹轻柔时,总算放下了心。 “姐姐,你知道么,昨天晚上你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沈念安的声音很轻很柔,诉说着白天难以开口的话,苏明月则是各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间。擦着擦着,就顿住了…… 怀里的这个男人,谁说就不是他呢? 月光里的男子静静的躺在女子怀里,既有柔情,也有晚风。安静而温馨。 谢阿奴在远处看傻了眼,愣了半晌终究颓废的躺在了瓦片上。自己到底差哪儿了? 第148章 逢场新作戏,纸一张,年少尽荒唐。 阳光明媚的上午,沈念安正在院子里练剑。阿念拿着一把木剑跟在后面照猫画虎。 “阿念,你出剑太慢了,你看看爹爹的出剑,迅如闪电……这次不算,重来!”沈念安尴尬的把剑重新归位。 “哈哈哈,沈念安,你连剑都拔不出来……”o(*^▽^*)o ~~阿念笑的前仰后合。 “我这是蓄势待发。站好了,东倒西歪的像什么样子。”沈念安老脸一黑。 “沈念安,你凶我?!”( ′?︵?` )笑着的阿念愣了一下,瞬间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挂着几颗金豆子。 “……”沈念安麻了,自己说啥了就凶你了?而且这都跟谁学的歪门邪道? “你晚上胡搞,白天欺负闺女,你没有……良心。我要叫姜念卿收拾你,还叫黄雀来咬你……”o(tヘto)阿念越说越委屈。 沈念安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自家闺女表演,看你还能摇出什么人来。 “沈念安,你为什么还不过来哄我?一会儿可就……可就不好哄了,我说的是真的。”(t?t)阿念拄着木剑随时要大哭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不想练剑!”沈念安无奈的把剑递给了谢阿奴,然后又抱起了阿念。 “才不是呢!”(ノへ ̄、)阿念抹了一把眼泪,小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苏姐姐早上好!”沈念安看着来到院子中的苏明月,这面纱粘脸上了是吧? 苏明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看向了沈念安怀里抱着的孩子,目光里有些好奇。 “阿念,这是苏姨娘!向苏姨娘问好。”沈念安抱着阿念来到了苏明月跟前。 阿念伸手就向苏明月的面纱上抓去。沈念安吓了一跳,慌忙把阿念的小手拉了回来。 苏明月也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有些冷意,谁家孩子这么没家教? “苏姐姐,这是我闺女阿念,老不听话,苏姐姐别见怪。”自己没脸没皮那是策略问题,但阿念胡来是礼貌和家教问题。 “你闺女?”(⊙?⊙)苏明月睁大了眼睛。 “我是沈念安亲闺女,我可是他祖宗。”阿念探着头直愣愣的看着苏明月的眼睛。 d(?д??)苏明月一脸震惊,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说话也这么颠三倒四的么? “阿念别胡说,让苏姨娘笑话,跟苏姨娘打个招呼。”沈念安轻轻的拍了下阿念。 “孩子还小,不用太过苛责。姨娘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吊坠……” 苏明月说着就直接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往阿念脖子上戴。 “苏姐姐,这可使不得……” “沈念安,你不孝顺,你还不让别人孝顺我?”o( ̄ヘ ̄o)阿念气呼呼的嘟着嘴。 啊呔!这熊孩子管不了是吧?沈念安生气的就拍了阿念一巴掌,实在太没礼貌了。 “哇~!”o(tヘto)阿念一下子就哭开了,了不得了,沈念安要欺师灭祖了! “阿念不哭!”苏明月也慌了神,自己就是送个东西,怎么还送出错来了呢? “娘,沈念安欺负我~”阿念借势就直接爬到了苏明月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苏明月“唰”的一下就脸红了,花魁也遭不住啊,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有女儿了? 怀里的小人儿像一团火,快把她烧着了。没好气的瞅了沈念安一眼,是不是你教的? 沈念安被瞅的一激灵,天地良心,我自己是没脸没皮,但怎么可能这么教闺女啊? “苏姐姐,阿念说话不清楚,她叫的是姨娘。阿念,是苏姨娘。”沈念安忙找补。 “哼,我不要听你的~”阿念躲在苏明月怀里哭的抽抽搭搭,转过头不理沈念安。 “姑爷,咱们和苏姐姐赶快过去吧!” 从屋里出来的素锦适时的插话,才让尴尬的沈念安和苏明月解脱出来。 “好,苏姐姐稍等我一下!” 沈念安急忙回屋里洗漱了一番才和苏明月一起往姜念卿的院子走去。 昨天沈念安就已经把苏明月的情况跟姜念卿说了一下,姜府理当隆重招待。 这里不光是因为要对苏明月关键时刻出手保护了沈念安表达谢意。更是因为姜念卿和苏明月各自的身份使然。 长公主作为皇家之人,理当要对这位重臣孤女表达关爱之情。就哪怕苏明月现在不知道姜念卿是长公主,以后也会知道的。 “阿念的娘亲呢?”苏明月抱着阿念问道,到现在她都还稀里糊涂的。 “阿念是我在清风渡被一个老汉……”沈念安把阿念的身世简单跟苏明月说了下。 “所以你就当了爹爹?”苏明月惊道。 相似的命运不同的际遇,她和母亲在教坊司苦苦挣扎,而阿念则遇见了沈念安。 “阿念多乖啊,愿意做我女儿是我的福气!”沈念安给阿念投去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还真让这丫头说着了,现在不好哄了。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姜念卿的院子,姜念卿穿着一身华服已经等候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沈念安心里有些了然,看来姜念卿今天并不打算表露真实身份。 “姜夫人好!”苏明月低头问安。 “苏姑娘远来并仗义出手,姜府感念厚恩,今日略备薄宴以表谢意。快进来坐下说话……”姜念卿忙拉住了苏明月的手。 沈念安趁机把阿念从苏明月抱了过来。阿念这次倒没拒绝,只是赌气不说话。 进了屋,宾主落座,彼此嘘寒问暖,聊的颇为热络。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青楼花魁,应付这些场面自然不在话下。 倒是沈念安比较清闲,一边喂阿念吃喝,一边听着中间的家妓抚琴。 姜念卿本以为苏明月进了屋总该会拿下面纱,结果苏明月完全没这个意思,就哪怕是饮酒吃菜也只是稍微揭开一点。 说起来这已经有些不礼貌了,但苏明月并未解释,姜念卿也只字不提。 姜念卿家长里短的问了个遍,对苏明月的遭遇唏嘘不已,掉了不少的眼泪。 沈念安只当是女人家善于共情,或者是姜念卿为人处世的真诚。但并不知道,姜念卿更多是因为皇室对苏家和苏明月的歉意。 十多年前宫变牵连了太多人,尤其对苏明月而言,这颠沛流离的半生几乎都是她兄长一手造成的。但这些话也无法对人言说。 “我听念安说,你已经知道了萧复的事情?要我说也是好事,那萧复实在不堪!不光是自己作恶多端,还连累念安不少……” “明月不明白姜夫人的意思,况且我与那萧复也没有任何关系……” 嗯?苏明月这么快就想开了么?沈念安和姜念卿不自觉的就对了一眼。 “苏姑娘能想开就好,不知道苏姑娘以后作何打算?”姜念卿回过神来问道。 “请姜夫人做主!”苏明月说着就从锦袋里拿出婚书递给了姜念卿。 姜念卿有些奇怪,有啥事需要自己做主的?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但另一边的沈念安已经傻了眼。什么想开了,敢情你是在这儿等着呢? 苏明玉云淡风轻,十多年在青楼练就的本事在平和的外表下闪着凌厉的光芒。 “这……”姜念卿一看婚书也傻了眼。两道寒光不自觉的便扎向了沈念安。 “苏姐姐,我那只不过怕你所托非人才用的权宜之计……”沈念安汗流浃背。 “所以念安是想要做个薄情人、负心汉?”苏明月语气平淡,双眸无悲无喜。 啊呔!这话怎么说的?沈念安麻爪了。 “苏姑娘是想要完成这婚约?可这婚约原本是萧长安……”姜念卿试探道。 “姜夫人,婚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是沈念安,请姜夫人成全!”苏明月低头道。 昨天她被沈念安搅了个稀碎,今天则是回礼。她苏明月的便宜可没那么好占。 “可念安和我家溪儿已成婚,又如何能成全?”姜念卿气的瞪了自己小男人一眼。 眼下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可人家非要较这个真,自己则是哑巴吃黄连。 关键又来个小蹄子跟本宫抢男人! “姜夫人想必也看到了,我与念安的婚约定于神龙七年,不知道贵府与念安的婚约定于何时?”苏明月微笑着看向姜念卿。 苏明月的意思很明确,就算两份婚约,她的婚约也早于姜府。有效性比姜府更高。 “况且我与念安已经有子嗣,想必姜夫人也会成人之美吧?!”苏明月再落一子。 (⊙?⊙)姜念卿的眼睛都瞪圆了,子嗣?你们哪里来的子嗣?本宫怎么不知道? “阿念,到娘亲这边来!”苏明月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笑着向阿念伸出了手。 阿念噔噔噔的跑过去靠在了苏明月怀里,还朝沈念安做了个鬼脸,让你欺负我! 众人:(⊙?⊙)你们一家三口演我们呢吧? 沈念安也麻了,苏明月不会真是阿念的娘吧,和那个老头合伙给他下了个套吧? “苏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沈念安无奈道。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天被雁啄了眼睛。 “姜夫人和念安承认这份婚约便好,念安既然与姜小姐成亲,明月也不好强行拆散。但念安需记得,你还有一半是我的!” 苏明月见好就收,并且顺其自然的做了让步,轻柔的声音说明她并无恶意。 这让姜念卿憋了个够呛。想发火吧,人家讲的是道理,并且听起来通情达理。不发火吧,怎么还有了你一份?那我那一份呢? 沈念安一瞬间有些明悟,苏明月不光是对他昨天死皮赖脸贴上去的还击,更是对他过家家般篡改婚书进行了光明正大的认证。 这样她就从来与一个人渣没有关系,实际上是对她过去人生的一种自我矫正。 你当她是主动倒贴沈念安么?沈念安现在可不敢这么想了,这个女人并不好搞。 “明月玩笑了,人又不是物品,岂能一分为二?念安已有正妻,自然无法再娶,难道明月甘愿做妾?”姜念卿岂能相让? 姜念卿说完还不忘警告了沈念安一眼,你给我消停的,要再敢胡乱插嘴,大刑伺候! “是姜夫人玩笑了,明月并无此意。是明月命苦,没有福分。至于念安……” 苏明月说着泪珠就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哽咽不能言语,丫鬟们无不动容。 到底是哪个负心汉?不自觉的就顺着苏明月的目光看去。老天,这不是自家姑爷么? (⊙?⊙)姜念卿傻眼了,自己说什么了,你就成这样了?难道刚才的话真的很过分吗? 沈念安也有些无语。自己是多想不开,才在花魁面前飙演技?报应这不来了么?! “沈念安,你欺负了我又欺负我娘,是想造反吗?”<(`^′)>阿念气呼呼的叉着腰。 阿呔!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阿念,苏姨娘真是你娘亲?”沈念安不得不怀疑了,要不然阿念能关键时刻背刺他? “哼!不是你让我喊的么?我不喊你还打我!”(`へ′≠)阿念小嘴撅的更高了! 姜念卿冰冷的目光瞬时就射向了沈念安,就连苏明月也满眼震惊,还说不是你教的? (⊙?⊙)卧槽!沈念安整个人都麻了,没你这么坑爹的啊!今天被这一大一小给玩死了! “没想到姜府这么委屈念安!”姜念卿气的眼泪花儿乱转,任她是长公主也遭不住! 毕竟现在的她当公主是副业,爱这个男人才是主业。结果他就这么扎自己的心。 自己不愿意当阿念的娘亲他就去找别人。是自己不愿意当吗?是不能当! 你就不能等着溪儿回来?随便一个人就去招惹,就一点都不顾忌自己吗? 姜念卿实在待不下去了,顾不上礼仪就起身往后走去,反应过来的青禾急忙跟上。 了不得了,公主和驸马闹翻了! “夫人,是阿念胡说,沈念安身为姜家女婿岂敢胡来?”沈念安起身急忙跟了上去。 “沈念安,你不许胡搞!”s(?`ヘ′?;)ゞ阿念不忘生气的大喊一声。 沈念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真是养了个祖宗啊!就一巴掌你就这么坑我? “咱们好像闯祸了!”苏明月拉着阿念的手,看着一地的凌乱有些尴尬。 最主要没想到阿念跟她这么亲近,甚至让苏明月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们真是一对母女! “没事,姜念卿可好哄了。不像我,一点都不好哄!”阿念说完就又窝在了苏明月怀里。 (⊙?⊙)苏明月瞪圆了眼睛,怎么个好哄法?你爹爹不是她女婿么,这怎么哄? 第149章 才送佳人东归去,又迎故人向西来。 清风渡,夏风柔和,别情难叙。 “姐姐真就这般舍我而去?”沈念安拉着苏明月的袖子,阿念又拉着他的袖子。 跟在身后的谢阿奴都没眼看,聂清黎则依在马车上,恨不得拿根竹竿子把他捅个窟窿,就那么缺姐姐吗? “念安,我前几日说的话你当真不明白?”苏明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她是认可沈念安说的话的。与萧复相比,她更愿意承认与她从小就确定婚约的是这个男人。 原本她也只是要一个结果,并不一定就要与婚约上的男人成婚,更别说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所以她将计就计,不至于让过往二十年的人生太过惨痛,同时也是对沈念安耍无赖的反击。她苏明月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从心底而言,他并不反感这个男人。甚至就是拉着她的手甚至躺在她怀里,她心里也没有那么排斥。 这是与她有婚约的男人,第一眼她就很喜欢,否则不至于冒然出手。 除了这个人之外,她也没有想过以后还能和其他什么人在一起。 这个问题甚至和沈念安的好坏并无关系。在苏明月的心里,此生要么是婚约上的这个男人,要么就没有任何人。 但现在她婚约上的男人成婚了,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自己对他也了解不多,固定没有什么结果。那么此生,就也这样吧! 她本以为经过上次自己反客为主,这个男人总会收敛一点。哪知道人家根本不懂,姐姐长姐姐短,把自己拖了一天又一天。 “姐姐这么好看的人儿,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薄情的话?”沈念安伤心欲绝。 “……”苏明月张口不能言,面纱下的脸色微微泛红。说的自己跟负心女一样?要说负心不也是你先负心,跟别人成了亲? “阿念,你娘都走了,你就没点表示?”沈念安拉了下正在吃糖葫芦的阿念。 阿念撒开沈念安的手又把糖葫芦递给了青颜,一把就抱住苏明月的腿坐在了地上。 “哇~,娘,你不要扔下我和爹爹~”阿念哭的惨绝人寰。゜゜(′o`)゜゜。 随着阿念这一嗓子,路过的行人都瞪眼看向了苏明月。这女子也太狠心了,这么稀罕的娃都能扔?哎?怎么像是沈姑爷…… ..@_@|||||..老天!苏明月感觉头晕眼花。就算她戴着面纱,也仿佛看见被千夫所指。 旁边的谢阿奴和聂清黎也一脸震惊,这爷俩是一个比一个能豁得出来啊! “阿念,快起来!”倒是青颜不得不顾忌阿念,坐到地上可还行? “阿念,娘还在呢~”苏明月只好抱起了阿念,阿念这才笑嘻嘻的搂住了苏明月。 “姐姐,你看孩子还小,我也还小……”沈念安一搓老脸。 “……”苏明月眼神里有些茫然,她对这一大一小真没有半点办法,尤其是阿念! 可她以什么身份留下?沈念安能娶她吗?甚至连她长相都不关心,遑论其他? 苏明月哪里能不知道,沈念安看重的只是她的功夫。至于女人?这个男人就生活在女人堆里,莺莺燕燕的光是她都看够了! 可这些话现在都难以说出口,不光是让对方难堪,自己也没办法面对。 “真有那么危险?”苏明月问道。 “姐姐恐怕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几乎天天挣扎在生死线上!”沈念安倒也坦诚。要不然他何至于没皮没脸的舔苏明月? 虽然现在多了一个聂清黎,但她是谢阿奴的师姐啊。万一谢阿奴又犯傻怎么办? 无论什么时候,最重要的都是人才,更别说这种逆天的战力,最顶级的资源。卑微一点怎么了?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那我也是先要回扬州的,等过些天我再来。”苏明月看了看怀里的阿念,那颗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姐姐说的是真的?”沈念安大喜,可算多年媳妇熬成婆,看见曙光了。 “你别以为我是为你,我也就是舍不得阿念……”苏明月口不应心。 “姐姐说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哪能没有娘?”沈念安顺杆而上。 “苏姐姐能答应留下来再好不过了。苏姐姐哪儿住的不如意告诉奴婢,奴婢让府里去置办。”青颜帮腔道。 “青颜不用费心,我自有安排!”苏明月回道。就算她回来,怎么可能还会住姜家?她有她的骄傲,她也有她的事。 “姐姐打算去多久?” “怎么也要两三个月!” “那姐姐记得到我坟头吹奏上一曲长相思,省的我记挂姐姐!”沈念安哽咽道。 “念安莫要这么说,我尽快好不好?” “那咱们拉钩!”沈念安伸出了小指头。 苏明月:(⊙?⊙) 苏明月在沈念安和阿念遥望的目光中,乘船东去。站在船尾,看着那渐渐模糊的人影,突然心里多了一丝奇怪的牵挂。 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说不清楚!可那个男人却用一张篡改的婚约和死皮赖脸的方式留在了自己心里。 这样也好,这一生不必再给谁交代。温和的笑容从苏明月面纱下慢慢的绽放开来。 在岸上,沈念安抱着阿念转到了残破的酒馆前,工匠们正紧锣密鼓的拆迁。 “沈念安,我要告诉我娘,你带着我乱认娘亲!”阿念抱怨道。 “啊?怎么乱认娘亲了,反正你也没娘。有个娘亲不好么?” “谁说我没有娘亲,姜念卿都告诉我了,我娘叫姜南溪,说是可漂亮了!”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人家认不认咱爷俩还两说呢,你倒是想的挺多。 “沈念安,你现在怎么还敢胡来?”正在搬砖的叶惠中气道。 “明……明府?”沈念安吃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脸汉子,差点没认出来。 “沈姑爷……”旁边另一个黑脸的汉子讪笑着凑了上来,正是县尉许令。 “你们怎么今天就来了,那么多官员不用陪吗?”沈念安没想到两人能这么积极。 “你管的倒是挺多,你刚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姜夫人知道么?”叶惠中气道。 你过去不知道长公主的身份也就算了,现在都知道了,还敢乱七八糟的胡搞? “明府说的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明府?”此时的沈念安再也不是卑微弟弟了。 “为我?”叶惠中双眼大睁,这个竖子真是脑子不灵性了?你一副走狗的样子,狗见了都摇头,你说是为了本官? “明府,是苏姑娘当夜救了我,否则我怕是完了。我完了你还能有好?” “……”叶惠中感觉有些窒息。 “而且明府看看四周,发现什么了没有?”沈念安指了指道上往来的行人。 “什么?”叶惠中奇怪道。 “人啊!过去清风渡有这么多人?现在为什么多了?还不是因为我?谢阿奴来了,我姐姐们来了,淮王来了,总督来了……” “这是什么,这是吸引力?只要咱们清溪不断吸引高端人才,变成大城不是旦夕之间?我还不是因为想让清溪多个人才?” “几年后,清溪不光汇集天下珍奇,更是聚拢四海英才。无论是在大黎还是四方蛮夷,清溪将成为他们心中的天空之城,高楼平地起,灯火三千里,人流织如锦……” 叶惠中脑瓜子嗡嗡的,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有理的啊,怎么还变成自己没理了呢? “沈姑爷说的是真的?”许令两眼放光,那样的话岂不是到处都能打工了? “那是自然,许县尉,你可赶上好时候了,就等着光宗耀祖吧!”沈念安笑道。 “姑爷……”管家苏禹凑了上来。 “管家有话直说,这都自己人!” “姑爷,明府干活是不是不妥?” “苏管家,本官今天就是专门来打工的,不用区别对待,否则本官心里难安!” 苏禹一口老血,都伪装成黑炭了,还一口一个本官。要不是姑爷安排,能要你? 是不是打工的料自己心里没数么?踱着个八字步就算了,关键还妨碍别人干活啊! “明府大才岂能小用?明府帮着苏管家记账和监工就好了!”沈念安恍然大悟道。 “啊?这怎么好?”叶惠中受宠若惊。一天之内就升职了,真是天选打工人啊! “明府不知道,我这次的修的可不是普通酒馆,工程繁杂,非明府监工不能为!” 现在沈念安已经知道姜念卿的身份了,那可用的资源就太多了。直接找了一张图纸让工匠改造,建成后必将成为清溪一景。 “呀呀呀!此地的酒馆呢?” 正当沈念安跟叶惠中说话的时候,外面一声痛心疾首的高呼传来。 沈念安转过头才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白衣青年和一个中年道士。白衣青年扶着额下的短须,看着依旧飘荡的招幌一脸茫然。 “正在拆呢!”边上的谢阿奴回道。 他有些看不上这人,一身白衣,腰挂宝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侠。 “拆了?”青年细长的眼睛大睁,颚下短须激动的乱抖:“我等从扬州慕名而来,你们却把它拆了?唤你家东主出来!” “两位有所不知,江湖酒馆前几天被歹人破坏,只能重建。两位若是有兴致,可三个月后再来!”沈念安往前走了几步。 “你是何人?”青年微眯着眼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抚着短须。 “鄙人沈念安,江湖酒馆东主!不知两位是?”沈念安行了一礼。 “蜀中李白见过沈东主!”青年抖了下袖子回了一礼,端是潇洒恣意。 “你说你叫什么?”沈念安吃惊道。 “哈哈~,看来沈东主也听说了白之薄名。白去岁自蜀中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本只是寻仙访道,一展雄才,没想到一剑一笔闯下了偌大名声。沈东主可有好酒相迎?” 沈念安:(⊙?⊙)Σ( ° △ °|||)︴ 第150章 蜀中少年凌云志,自许人间第一流。 “念安,怎么是姜府?”李白抬头看着门匾上面的“姜府”二字有些疑惑。 “太白兄不知,沈念安其实是姜府赘婿!”沈念安自从见到李白就跟做梦一般。 “念安,非是为兄让你难堪,看你也是一表人才,想来才学也不差。大好男儿岂可为赘婿?”李白鄙夷道。 阿呔!年少不知软饭香,话说的倒是挺漂亮,有本事你以后别入赘! “让太白兄见笑了,但以沈念安愚见,英雄不在于出身高低,而在于是否胸有壮志腹有豪情,在于是否有真才实学、敢想敢为。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若是无能,纵是高门之后亦难免家道中落,若是才高志远,纵是赘婿亦能展翅高飞。况且姜府待我甚厚,我也不忍辜负!” 不谈沈念安本身的素养,就他在大黎连王爷和总督都见过,公主更是搂在怀。除了对李白的身份有些震惊外,其他自然不虚。 “哈哈~念安此言倒是颇合我意,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博学雄才展青云之志,才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李白大笑道。 “姑爷……”正在门口查岗的莱一刀一脸懵逼,自家姑爷交际什么时候这么广泛么?刚送走一个,又接进来两个? “莱统领,打开中门!” “啊?好……”莱一刀急忙招呼护卫,了不得了,到底是谁让自家姑爷这么看重? “念安,不用如此,我们既然是平辈论交,就是兄弟朋友,走侧门便好……” 李白本来看着高大的姜府心情就有些复杂,没想到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兄弟居然要开中门迎接,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正门是有讲究的,特别是中门一般就是个摆设,非贵客不开。 “太白兄胸有乾坤,腹有良谋。他日必能登明堂、见天子,辅佐圣人开万世太平。元真人更是得道仙人,姜府岂敢怠慢?” 一直跟在后面的管家苏禹越发迷茫了,就没见自家姑爷这么夸过一个人。难道这人当真那般厉害?怎么自己就看不出来呢? “念安看出为兄之才了?”李白惊道。没想到小小的清溪居然有慧眼识珠之人。 “太白这话何意?”沈念安满脸怒气:“小弟虽然不才,但也不是眼盲心瞎之辈,太白兄才华横溢,谁人不识?谁敢不识?” 啊这?李白立时就有些激动,虽然他才出川一年多时间,但着实没少受冷遇。 “白本以为这小小清溪只有美酒佳酿,没想到还有念安这等明识之人。当真是不虚此行……”李白拉着沈念安的手感动道。 “能结识太白与丹丘生也是沈念安之幸,两位请!”沈念安向着中门谦让道。 “好好,念安这个兄弟我李白认下了,他年等我得见圣颜,必不忘今日之情……” 几人进了客院,宾主落坐,青颜便急忙安排下人上茶上酒。姑爷这么重视两人,青颜自然也不敢怠慢。 聂清黎则抱着阿念回了小院,并叫素锦过来伺候宴客。至于谢阿奴?谁知道呢。 “我看丹丘生一直看我,难道以前见过我?”沈念安笑道。 元旦丘是个四十多岁的道士,但皮肤黝黑,满脸沟壑,看起来倒像是个庄稼汉。 皆因为元旦丘跟李白一样,喜欢到处浪。但古代能有啥好条件?风餐露宿自然难免,浪的多了也就浪的很沧桑了。 “不瞒念安,老道还真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莫非是悬赏令?” “啊?对对,老道想起来了,也不对,那人姓萧……”元丹丘一时有些迷糊了。 “哈哈,其实算是本人的奇事一桩,那萧复与我长的极为相似,当日我……”沈念安把自己的事情简单讲了下。 “还有此等事情?”李白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见鬼了,居然两个长相一样的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也没想到跟一个逆贼长相一致,害的我差点没了性命!” “原来念安入赘竟有此等缘由,真正是天意难测!”元丹丘赞叹道。 “这就是名传天下的浮生酒?”李白看着端上桌的精美瓷瓶,眼睛都瞪圆了。 “太白和丹丘生远道而来,岂能没有美酒?不过此酒甚烈,两位要不要先喝点茶,等一会儿上了菜再饮酒?” “老道倒是等的了,就怕太白等不了……”元旦丘笑道。 “哈哈,丹丘生知我,白只要有美酒佳酿,千金不换,美人不看……”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满嘴顺口溜,你是个正经诗人么?一会儿探探看。 不过沈念安也没有过多担心,今天上的酒顶多也就是四十多度,三两杯就把人喝趴下也不行,该聊的还没聊清楚呢。 “既如此,咱们就先饮一碗,沈念安欢迎两位来清溪姜府做客!”沈念安先饮。 “嘶!啊……好酒!”一碗酒下去,李白的脸色迅速窜红,元旦丘也不例外。 “果真好酒,莫非此酒是姜府所酿不成?”元丹丘赞叹道。 “与其说是姜府所酿,不如说是我家姑爷所酿。”青颜边倒酒边笑道。 “哦,念安懂酿造之道?”李白奇道。 “所谓食色性也,人生如大梦一场,若是没有美酒,岂不无聊?”沈念安笑道。 “哈哈,念安妙人也,虽然相见才不过一个时辰,但恍如昔年老友,知我懂我!” “念安用此佳酿待我等,太白可有诗词唱和?”元丹丘笑道。 元丹丘是极为看重李白的,如今沈念安不知为何对李白青颜相加,但作为朋友,他就不希望李白被人看扁了,所以才这么说。 不过这也倒是正中了沈念安下怀,看看这李白诗词水平到底如何。 “有这等美酒,白再无诗词唱和,岂不是羞煞人也?两位听好了……” “清溪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如何?”李白敲击着桌面果真张口就来。 “太白兄奇才,着实有些惊到我了!” “小道尔,不值一提!” “有了太白兄的这首诗,以后浮生酒怕是一杯难求。青颜,笔墨纸砚伺候。劳烦太白兄挥毫拨墨,这诗词小弟可就愧领了!” “啊?哈哈哈,好好好!此酒该当配我李太白的诗词!”李白大笑不止。 “太白可有其他诗作让兄弟观瞻?”等到李白写完,沈念安笑问道。 “没想到念安也是好诗之人,这你算是问着了。往日愚兄都把诗作整理在这几个册子当中,正好把今天这首也加上去。” 李白说完就翻腾起自己的包裹来,这才是他真正安身立命的本事。 沈念安接过册子就翻开起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各种都有,有诗有赋,有完整的诗作,也有残诗和灵感记述之类的篇章。 不过这才是常态,那种张口就是佳句的除非是沈念安这样的挂逼,否则很难。 从古至今好的文艺作品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像刚才那样的诗词李白肯定能来,但到不了顶尖水平,而且也不是常态。 沈念安翻看了一阵子,心里大概有了数。虽然不知道怎么蹦出来个李白和元丹丘,但事情仍然大有可为。 ----------------- 姜念卿颤颤巍巍的坐在主位上,昨天晚上又遭了老罪。 姜念卿虽然是公主,但也有七情六欲。当时沈念安和苏明月还有阿念看起来像一家人,着实伤了她的心。 所以这几天沈念安就夜夜朝她身上使劲,本打算不理他的,可惜自己有些不争气,每回都软成了一摊烂泥。 “念安竟然这般重视那两人?”姜念卿听完下首管家的回话惊道。 “夫人,老奴不敢妄言,姑爷尤其对那李白格外看重,说是他日必能登天子堂,辅佐圣人开万世太平!” “真的?”姜念卿差点没坐稳,念安好像真没对哪个人这么赞赏过。 “姑爷是这么说的,不过老奴倒是没看出来,反而觉得那人比姑爷差远了。” “念安可是天降给我姜家的人,岂是凡夫俗子可比?”姜念卿的笑意浮了上来。 苏禹有些无语,长公主修道修魔怔了吧?不对啊,已经好久不见公主修道了。 “念安如此看重此人,姜家就不能失了礼数。青禾,陪我去看看!” 从长公主的角度而言,如果真有这样的大才,她就不能忽视。从姜家的角度而言,念安看重此人,她也应该给予足够的礼遇。 当然姜念卿意识不到的是,她这么急匆匆赶过去的深层次原因是想那个冤家了! 姜念卿赶到客室时,沈念安几人已经酒至半酣,素锦和青颜两个丫鬟在旁伺候。 “夫人来了?”沈念安急忙站了起来。 “嗯,听管家说府里来了贵客,便想着来见上一见!”姜念卿的雍容大方,笑容和睦。这个冤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太白,丹丘生,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姜府主人姜夫人!”沈念安介绍道。 “贫道元丹丘见过姜夫人!”元丹丘急忙见礼,没想到姜夫人能这么年轻,最关键表现出来的仪态就非同凡人。 “蜀中李白,见过姜夫人!”李白也起身行礼,心中也有些震惊。 “两位远来是客,若有不周之处,万望海涵。念安,快请两位客人坐下说话!” 一番忙碌,几人又重新坐定,姜念卿自然是坐坐主位,沈念安和李白分坐两侧。 “白没想到姜夫人竟如此年轻,念安当真是好福气!”李白开始说话不经大脑。 “太白,失礼了!”元丹丘提醒道。 他们与沈念安平辈论交,姜念卿再是年轻,也是长辈。而且说的话极让人难堪,什么叫好福气?说的好像人家风不正似的。 “太白兄,吃点菜!”沈念安也有些无语,难怪一辈子当不了什么正经官。 姜念卿的眉头皱了起来,就这等人能辅佐兄长开万世太平?念安是不是眼拙了? “是白冒昧,实在是姜夫人天人之姿,白一时口不择言。”李白歉意道。 “夫人不知,太白兄诗才雄浑,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念安佩服之至,这都是太白的诗词佳作……” 沈念安说着就把李白的试稿递给了姜念卿,另一个世界李白一直想走公主的门路走不通,看看这一世的运气如何。 姜念卿翻开看了几页,眉头才舒展开来。难怪念安能如此看重此人,诗才着实了得,特别是里面的气魄常人难及。 “想不到李公子能有如此雄才,他日必能有一番作为。”姜念卿夸赞道。 “还是姜夫人和念安有眼力,识得李白之才能。可恨那渝州刺史是有眼无珠之辈,竟嫌白放荡不羁,不知礼数。可白天纵奇才,岂能以俗礼拘之?”李白气道。 本来在姜念卿进来时,几人正聊着李白这一年多来的事情,酒至半酣的李白现在又趁兴讲了起来,甚至连元丹丘都没拦住。 “我在江陵见司马子微,说我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渝州刺史一介俗吏焉能识得仙人?”李白说着就站了起来。 “焉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先圣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哈哈~,太白就是这般,天赋奇才。念安刚才所言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真正是恰如其分。”元丹丘笑道。 姜念卿也特意看了李白一眼,这个人确实是没什么礼貌,不过出口成章也当真是离谱,都快赶得上自家念安了。 “太白兄当真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沈念安佩服!”沈念安击节赞叹。 “哈哈,念安也不逊色,可惜你与姜夫人非是高官权贵,要不然我李太白何愁不展青云之志?”李白笑着坐了下来。 沈念安有些无语,你这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正主儿就在你面前,你还瞧不上人。 “李公子不必气馁,圣人在堂,名臣在侧,总有人能识得公子之才。”姜念卿心里大概有了判断,这人还是专门去作诗好了。 “姜夫人此话有理,我此次途径江宁,本想拜谒江宁长公主,可惜苦于没有门路。要不然,白当下怕是没有功夫与你等闲聊,早成长公主的座上宾了!”李白笑道。 姜念卿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就你还座上宾?想多了! 目光不悦的瞅了沈念安一眼,这几天欺负我欺负糊涂了?就这人能开什么万世太平? 第151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沈念安尴尬的笑了一下,这李白也当真是不着调。不过他也并未因此而看轻李白,他崇敬的也只是这样的李白。 世人总想塑造一个完人,可世界上哪有什么完人?李白要是会做官,会为人处世,他也就不是名传千古的诗仙李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糟糕的境遇,才让他们树立了诗歌的丰碑。要是活的太舒坦了,诗词也就废了。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李公子佳作不断,念安可有诗作唱和?”姜念卿看不下去了。不就作诗么?我家念安也可会了呢。 沈念安老脸一红。不过当面不抄诗,遇见李白还有什么意思?还是抢几首吧。 “既然夫人有言,念安不敢不从,随便几句,太白兄权当是兄弟的劝勉!” “哦,念安快快道来,刚才你那两句就已经让白心痒不已!”李白喜道。 “太白来自蜀中,自然知道蜀道之难,一首行路难送给太白,愿太白展翅高飞。”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姜念卿眼睛亮亮的盯着沈念安,双眸里情丝涌动,自家小男人果然没叫人失望。 元丹丘也有些被惊到,没想到沈念安一介赘婿竟然有不下于李白的诗才。 “妙极,妙极!当真是好诗……这诗怎么看,都该当是我李太白所作才对,没想到却是被念安抢了先!”李白既震惊又遗憾。 青禾撇了撇嘴,这个人好不要脸,竟然当着自家姑爷的面就想把诗词占为己有! “念安此情此意,白就收下了,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虽一时困顿,但豪情仍在,相信白终有一日能直挂云帆!” 李白刚才颓废的情绪已经消散,此时仿佛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满眼的亮光。 “太白兄剑术如何?”沈念安看着李白摆在旁边的剑好奇的问道。 “不是为兄自夸,余十五学剑,难寻对手。就在年前我还在洞庭斩了两条恶鼍。” “什么样的恶鼍?”沈念安奇怪道。 鼍其实就是鳄鱼,他在清溪也曾见过。如果是普通的世界,这事倒也能吹一吹。 可就目前自己了解的战力,打个鳄鱼有啥吹的?如果是扬子鳄的话,本身也比较憨,你这不是欺负人家么? “白在江陵听人传言说洞庭有恶鼍,其形如鼍,奔腾如龙,长面獠牙,神出鬼没,不少渔家都遭了灾,我才特意去看一看。” “没想到还真被我碰见了,当时才思涌动,正想赋诗一首。不成想水里突然冒出一只凶物,动如闪电。我当时也是被吓到了,慌不择路的就跑……”李白眉飞色舞。 “但那东西身高腿长,奔如雷霆,一跃竟能几丈远,我如何能跑得过?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被禽兽所欺?我拔剑相迎,但那恶鼍坚甲如铁……”李白气势凌然。 李白讲的绘声绘色,但沈念安听的云里雾里,到底是啥玩意?李白的话他也不敢全信,毕竟人家擅长吹牛,动不动就三千里。 “太白兄的意思是说那东西上身像江鼍,但四肢比江鼍粗壮有力,不但能奔跑,还能跳跃几丈高?”沈念安问道。 “岂止?口中獠牙尖利,甲背如龟,尾巴更是如钢鞭一般。而且爱抱团行恶,当时我正在酣战,没想到又冲出来两只……” 沈念安茫然的看向了其他人,见姜念卿和丫鬟们也是一脸懵逼。 怎么听起来像个恐龙呢?可那是啥龙?不是,怎么可能会有恐龙呢?(不是恐龙,只是男主受自己认知所限。) “清溪离洞庭颇远,念安不知也不足为怪。但这恶鼍却早有传言,只是谁也不信。但这些年越发猖狂,不少人都命丧其口。官府也贴出了高价悬赏进行捕杀……“ 元丹丘作为一个到处浪荡的道士,阅历自然比其他人强的多。 “白就因为绞杀了两只恶鼍得银五十两,可惜让另一只跑了!”李白遗憾道。 难怪人家现在对入赘看不上,原来是发了横财了。不过多少横财也遭不住你败啊! 五十两在民间是一笔大钱,沈念安因为来自后世,也因为姜家豪横。所以对普通百姓的生活缺乏了解。当时给王老太太出手就一百两,着实吓人,但下人也不好提醒他。 “那太白兄怎么没继续捕杀呢?不光是一件善事,还能赚些盘缠。” “那东西极为狡猾,而且神出鬼没,你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 “那东西很多么?”沈念安惊道。 “现在反正不知其数,都是传言居多,白曾听其他江湖人说他们见过十多只一伙的,葬送了三人才侥幸逃出……” “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 “圣人在朝,祥瑞频现,前几年还有人献给了圣人一对麒麟。听说圣人极为喜爱,专门豢养在上林苑……”元丹丘接话道。 (⊙?⊙)卧槽,真的假的,怎么越说越玄乎?沈念安眼睛不自觉的就看向姜念卿。 “我前几年有幸见过,羊首麋身,有鳞无毛。雄兽异常健壮,其角如麋,鬃毛如狮,长须如龙。雌兽倒看着普通一些……” (⊙?⊙)卧槽,怎么可能真有这种东西?如果是李白说的自己难免要打个问号,可这是姜念卿说的啊! “姜夫人见过?”李白惊道,元丹丘也看向了姜念卿,能进上林苑的可不一般人。 “前几年曾经到上林苑游玩,里面奇珍异兽着实不少。”姜念卿淡淡的回了句。 “姜夫人所言不差,这些年多见瑞兽,但也有恶兽为祸地方。善恶相辅,恶鼍倒也不足为奇。别处也曾听闻有异物出没……” “奴婢曾听闻吐蕃人豢养巨鹰来对付我们大黎将士,着实可恶!”青禾插话道。 “哪里是巨鹰,老道听闻其并无毛发,倒是甲片附身,弓箭都不能亡其命……” 周围的人都在聊着他们听闻的各种祥瑞异兽,但沈念安脑瓜子里嗡嗡的。 这个世界看来绝然不只出现了一些功夫逆天的人,还有更多的诡秘。 “小弟倒是羡慕太白兄,仗剑行天下确实让人向往。”沈念安转移话题道。 “念安谬赞了。天下之大,英雄不知凡几。近些年更是听闻出了不少高手……” “白此次出川一是为一展雄才,二也是想寻得高人拜师学剑。要说剑术,愚兄最佩服陆将军,可惜斯人已去,徒之奈何?” “太白兄既然酷爱剑术,为何不专攻此道,说不定他日也能有一番作为!” “念安此言大谬,剑术再好也不过一武夫,混迹于江湖如何能比得上扶保家国的社稷之臣?又怎么对得起愚兄这一生才学?” “固然文能安天下,但武也能定乾坤。如今我大黎虽四海升平。但周边蛮夷慕我中原繁华,屡次侵我边疆杀我百姓!” “太白兄若是能练得无双剑术,再学些军法韬略,征战沙场未必不能成事。也不一定就非要走这文士之路。”沈念安道。 “念安莫不是以为愚兄走不通这文士之路?不是愚兄自夸,就放眼天下,有几人之才能盖我李白?满朝上下皆庸俗之辈……” “小弟也只是一点愚见,太白兄不必动气。”沈念安点到即止。看来李白就是瞎折腾一辈子的命,百折不挠,不当官不罢休。 李白也属于眼高手低之辈。诗词里面豪情万丈,又是斩楼兰,又是斩长鲸的。吹牛逼是专业的,但去是不去的。 其实就眼下时局而言,四边都在开战,建功立业正当其时。可惜人家不听劝,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这大概就是命吧! “刚才听念安之意,淮王和总督等人都在清溪?”李白忽然想到了这茬。 “几个涉及我的大案要办,所以暂时在清溪。太白莫非要我引荐?”沈念安笑道。 “念安能引荐?”李白一万个不信。你都是一个嫌犯你能引荐谁?别把自己也弄成嫌犯了。再说你什么身份?能引荐个鬼! “所谓不打不相识么,至少还能说几句话的。不过我也只是介绍你们认识。成与不成全在太白兄能不能让人赏识。” “白倒是好奇,念安没有入仕之意?”李白问道。至于引荐不引荐的,李白都没当回事。你一个赘婿,身份还不如自己呢。 李白这么一问,姜念卿也看向了沈念安。其实就身份来说,沈念安不是不能官。 大黎举荐与科举并行,就跟李白向往的仕途一样,只要有人赏识即可。 至于赘婿的身份,对姜家来说是个问题么?况且也并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其实沈念安能不能当官全在于皇帝。 “小弟懒散惯了,可没有太白兄那么大的志向。”沈念安笑道。 好不容易吃上软饭了,还朝九晚五的去上班,那不是纯纯有大病么? “姜夫人如何想?”李白看向姜念卿。 在李白的意识里,沈念安可能身不由己才说这么虚头巴脑的话,男儿不当官有什么意思?哪能知道人家赘婿当成了大爷! “全看念安心意,念安想入仕就可入仕,不想入仕也挺好。”姜念卿回道。 这话既是回答李白,也是说给沈念安的。当初她并不想牵扯这些麻烦,但现在想法有些变化。因为喜欢,便不想拘着他。 但就她个人而言,是不太希望沈念安为官的。官场太复杂,别把自己的男人带坏了。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其实挺好。 “念安,既然姜夫人无意见,白还是建议你入仕,我等男儿怎么好虚度光阴?” “太白兄不必劝我,人各有志……” 聊了一会儿,姜念卿就退了出去,虽然大黎开放,但总也不是那么方便。 下午申时,沈念安让人把醉倒的李白和元丹丘送到客院,才算结束了这次的会面。 ----------------- 清净的雅室里,姜念卿坐在矮榻上正在给怀里的男人喂食。帘子外面,家伎正弹奏着舒缓的乐曲。 “你当真要引荐那李白?轻浮放浪,岂是为官之人?”姜念卿看着贪嘴的男人,眼眸里全是柔情蜜意。 那李白显而易见不是当官的料,一旦引荐对她和沈念安的影响都不好。 “当官不是他所长。但要说诗歌才华,上下五千年恐怕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李白。”沈念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诗词确实不错,可我还是觉得你的好!”姜念卿没好气的瞪了沈念安一眼,脸上红晕未消。 沈念安有些汗颜,自己那是集几千年的诗词精华,并且还当面偷人家的。不对,也不能叫偷,毕竟他自己都还没有呢。 “我只是瞎写,但李白是为诗而生,他是真正的天才。老听人说什么祥瑞祥瑞的。其实李白才是这大黎天下真正的祥瑞!” “念安莫要说笑,那样一个酒蒙子,就会些诗词,算得什么祥瑞?!” “夫人小看李白了,无论与国与家还是与人,没有什么是千秋万代的。就前朝那么多,有几个不想千秋一统?可连几百年都坚持不到就土崩瓦解了……” “我们人更是,好多人甚至连成人都活不到就消亡了,就算长大,又有几个高寿?活到百年已经是祥瑞。到头来哪个不是黄土一堆?又能留下什么呢?” “但李白不同,哪怕他死了,他留下的诗词过上几千年甚至万年,依然光耀千古。后人想起大黎,不一定能想到我,想到你,但一定能想到李白和他的无上诗篇……” “他是大黎最璀璨的明珠,是圣人治世、四海升平的写照,是大黎开明包容、文化鼎盛的明证。李白能用他如椽的巨笔写尽大黎的山河与风情……” “念安既然如此看重此人,那我给三哥写封信专门推荐他。”姜念卿没想到沈念安对那个酒蒙子评价这么高。虽然她自己看不明白,但她不能无动于衷。 “不用劳烦夫人,如果我真要请夫人帮忙,哪会不与夫人商量?顺其自然就好!” “那念安到底是何意?”姜念卿眨巴着大眼睛困惑道,推荐好像又不尽力的。 “夫人也知道李白其实不适合做官,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我推荐是因为朋友之谊,但你出面可就真毁了李白,只有当不成官的李白才是好李白……” “只有处处碰壁,屡次受挫,李白才会更加愤世嫉俗,更加不甘,但也会更加不屈。他的诗词造诣也将会大成……” “你就这么对待朋友?”姜念卿听的惊呆了,敢情你不盼人点好? “生活如意能写出什么正经诗?仕途坎坷,生活困苦,贫病交加,才能成就他们的华彩文章,千秋文名!”沈念安也没办法。 “那你怎么能写出来,莫非念安也不如意?”姜念卿眼神灼灼的看着沈念安。 “那不是夫人逼我么!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怎么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被别的男人比下去?”沈念安说着又开始不安分。 姜念卿脸上的红晕升腾,任由怀里的男人施为。抬眼间,透过层层珠帘,恍惚看见门口两只彩蝶追逐不停,最后交叠在了一起。 第152章 水波荡漾烟光里 ,云卷残阳风乍起。 太平十五年五月十二。 “姑爷,该起床了!” “嗯?素锦啊,再来!”沈念安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姑爷,来不了了,今天姑爷还要去一趟县衙呢。”素锦忙把沈念安抚了起来。 来不了?被子里面是谁?沈念安向里面看去。这一看,好家伙,差点被晃瞎了。 莫妮卡和苏菲一丝不挂的酣睡在旁边,玉体横陈,春光无限。让沈念安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大洋马真是要人命啊! “姑爷没事吧?”素锦有些担心,就姑爷这么瞎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有没有事,素锦还不知道吗?”沈念安脑子清醒了几分,顺势就下床站了起来。 “奴婢就怕姑爷伤了身子。”素锦虽然早就习惯,但还是不忍看自家大爷这么豪放,忙拿过丝袍给沈念安披在了身上。 “要不素锦再验一下?”沈念安笑道。 虽然自己练武是个废柴,但在这方面是个天才。沈念安估摸是他肉身穿越的原因,要不然就哪怕前世也经不住这么胡搞。 素锦脸色红润了起来,大早上的就支棱的老高,自己纯粹就是瞎担心。要是再验上一会儿,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素锦,该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就好好学。没有你和青颜辛苦,她们闲着的道理。这个院子你和青颜说了算。” “姑爷心疼奴婢,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她们刚到这边不久,先缓上几天吧。”素锦说着话就开始伺候沈念安洗漱。 等到沈念安穿戴整齐的到了前厅,就见阿念正由青颜喂着吃早饭。 “青颜,别惯着她,让她自己吃!” “沈念安,反了你了!咳咳……”阿念气的差点被一口粥呛着。 “来,自己吃……”沈念安把汤勺递给了阿念,好好的闺女可不能养废了。 “沈念安,你太过分了。没有肉就算了,你还让我自己吃……”阿念撇着嘴,挂着两滴泪就看向青颜,好生委屈。 “姑爷,小小姐还小……”青颜哪里能忍心,眼巴巴的就看向了沈念安。 “哪里还小,都三岁了,得自己吃饭了。来我们比比看,谁能吃的快!”对待自家闺女,沈念安还是很和蔼。 “沈念安,你真的好幼稚!”阿念这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姑姑呢,吃完了?” “早就去练剑了,可不像你这条大懒虫。你是不是又胡搞了?”阿念嘟着嘴端详着沈念安,手里的勺子在碗里瞎鼓捣。 “怎么会?爹爹早就起来了,读了好几个时辰的书才过来!”沈念安脸不红心不跳。爹爹还能告诉你,我又弄了个卧室么? “哎!你天天就这么胡搞,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你可是太愁人了!”阿念看着沈念安叹了老大的一口气,眼睛里满是失望。 “……”沈念安含着好大一口粥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咱俩到底谁教育谁啊? 素锦和青颜在边上笑的停不下来,光是看这爷俩逗趣就能开心一整天。 “我看你就是吃苦吃的太少了,所以没事干就欺负闺女,自己也没出息。得像我一样多吃苦,才能长大!”阿念笃定道。 “你吃啥苦了,不比跟着那个老头子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沈念安气道。 “他天天给我吃肉,你不让,还找好多理由,你就不是正经爹。”阿念一脸苦色。 “我没有不让,是不能多吃,吃多了长的跟莱一刀似的,你让爹爹活不活了?” “阿念,爹爹说的对,女孩子不能光吃肉,也得吃蔬菜才能美美的!”素锦劝道。 “素锦姨娘也被带坏了,我都这么好看了,还能怎么好看?”阿念一脸困惑。 “好了,赶紧吃饭,今天爹爹带你去县衙!”沈念安实在听不了这丫头的碎碎念。 “真哒?”阿念的眼神一下就亮了。 “姑爷,要不让阿念待在家里吧?” “没事,这些天都去了好几趟了,问东问西的,今天也该差不多结束了……” 平常的日子,简单的早饭,亲近的人,细碎的话,这就是沈念安享受的烟火人间。 沈念安牵着阿念的小手出了房间,就看着雨后的花园里在阳光里争奇斗艳,心情也不自觉的舒畅起来。 江南的夏日总是多雨,连着好几天的阴霾总算是过去了,想来也是个好兆头。 “哥哥,今天会不会有麻烦?”正在练剑的沈春枝跑了过来。 “能有什么麻烦?无非就是走个流程罢了,今天去一趟,这事儿也该结束了。” 沈念安揉了揉沈春枝的头发,不得不说有个妹妹让自己欺负,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沈春枝满眼的忧色,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开始她的眼皮就跳的厉害。 “没什么可是,下午我就回来了,你在家好好练剑看书认字!”沈念安笑道。 “春枝放心吧,姑爷没事的,况且有我们在呢!”素锦看着春枝,心里有些欣慰。 谁能知道几个月前她还把姑爷视作杀母仇人,誓要报仇,不死不休。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实彼此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乡下的疯丫头现在已经出落的越发水灵,也越来越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无尽的绝望中彻底新生。 “太白,你献的文章写好了么?”沈念安看着进到院子里的李白问道。 “念安放心,别的白不敢说,但文章一道,只要你不出手,何人敢压我?” 李白有些气闷,小小的清溪居然卧虎藏龙,一个赘婿的诗词文章竟然不下于他。自己要不是仗剑去国,怕还是井底之蛙。 “太白有信心就好,你们到前院等我,我去跟夫人说一声。”沈念安原本还想看看写了个啥,结果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 沈念安带着素锦和阿念来到姜念卿的院子,就见姜念卿已经焦急的等在房门口。 “念安,要不要我陪你去?”姜念卿也顾不得沈念安问好,就急忙迎了上来。 原来还好,知道问询总是免不了,可等到这最后一次了,心里反而慌张起来。甚至就连姜念卿自己也不知道,慌张个什么? “不用劳烦夫人,我去去就回,又不是什么大事。”沈念安把阿念交给素锦就陪着姜念卿进了房间。 “也不知道那两个洛阳找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顾临弈真是胡闹!” “人是朱雀司找到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今天过了,也就没我的事情了!”沈念安安慰道。 “赶快来坐下喝杯茶……” “不喝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好好在家等我就好!”沈念安搂住了姜念卿。 “嗯,我让下人好好备一桌酒菜,去去这段时间的晦气。”姜念卿也没再说过分担心的话,反而是靠在沈念安怀里温言细语。 “就光这个吗?”沈念安笑道。 “哎呀,你这个坏东西,由你了你还不成么?”姜念卿脸上红霞漫天。 沈念安也没多停留,说了几句就在姜念卿的注目中带着阿念走向了前院。 等到叫上李白和谢阿奴等人出了大门,沈念安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姜府。 反应过来暗自失笑,都是沈春枝和姜念卿搞的紧张兮兮,自己也差点陷入了进去。 “走吧,去瞧瞧今天有什么新花样!” “驾!沈念安,你这头懒马,快跑!”骑在沈念安脖子上的阿念哈哈大笑。 眼下的清溪虽然是五月,但却带着几分冷清。不冷清也不行了,自有清溪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事情。 随着总督和钦差兵马陆续入驻到清溪,清溪成了一座兵城。不光守护几位大员,更是各地探查,着实让清溪百姓如惊弓之鸟。 谋反大案,一个王爷两个京官,总督都驻扎在这里,连平时比天高的刺史居然都排不上号。这等场面清溪人何曾见过? 当然热闹是不敢看的,只要有点脑子的就知道,这种热闹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脑袋看丢,只要还有一口吃喝就尽量别出门。 所以清溪的冷清可想而知,只有人家姜家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你看人家沈姑爷三天两头的去县衙,愣是活的好好的。 等到沈念安带着一帮人到了县衙,就见许令已经早早等候在了门口。 “沈姑爷,你可算来了?” “怎么的,我不来,你们连正事都不会干了?”沈念安笑道。 许令一口老血,这沈姑爷每天不气人估计这一天都过不去。要不是这狗屁倒灶的事情,自己还打工呢。结果你自己毫不在意。 “沈姑爷,我倒是好奇,你就没怕的事情么?”许令有些心惊胆颤的瞅了瞅边上肃穆的兵将,沈姑爷人家都不把你们放眼里。 “怕不怕的也就那么回事,再说我心中无私天地宽,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许县尉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 阿呔!自己就多余问,要不是看你现在是我东主的份上,好歹甩你个臭脸。 “念安!”院子里面的张山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虽然是一村里正,但着实被现在的场面吓到了,感觉随时要没命的样子。 “张叔也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啊!”张山现在老后悔了,什么平南侯?毛都没见到! “张叔安心,能不能当上平南侯,就看今天这最后一哆嗦了!”沈念安笑道。 “要是能赶快了结,老朽都谢天谢地了,还什么平南侯。”张山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小子是越来越不把县衙当官府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顾临弈笑道。 “殿下这话说的,犯罪的又不是我,结果我来了一趟又一趟,可曾有过怨言?各位大人应该向朝廷申请个表彰给我!” “阿念,来让梅爷爷抱抱!”梅庭桉没搭理沈念安,看着阿念倒是挺稀罕。 “要不是你小子和人家长的像,还替了人家,哪里来这么多麻烦事。”韦正气道。 “正好各位大人都在,太白……太白……?”沈念安忙一回头,李白人呢? “在呢,在……草民李白见过殿下和各位大人!”李白满脸大汗的挤了进来。 了不得了,没想到真能见到这么些高官权贵。要是往常他跟山野之人吹牛逼自然不在话下,但眼下是真快紧张的不会走路了。 “念安这是何意?”梅庭桉疑惑道。 “虽然沈念安一介百姓,但仍然不忘家国天下,所以给几位大人推荐一位人才,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诗剑双绝……” “殿下,各位大人,这是草民这些日子撰写的《大鹏遇希有鸟赋》,请各位大人品鉴!”李白低着头把一卷精美的纸张献上。 “本王来看看!”顾临弈本就是爱好风雅之人,自然不会错过。他就是一个闲王,推荐人才也不关他的事情,所以轻松的很。 “咦,清雄奔放,名章俊语,络绎间起,当真是好文,诸位大人也来看看。” 随着赞赏声不断,李白总算是没有了先前的紧张,给几个人讲着诗词文章,每每口出佳句,但也经常有些莽撞和自傲。 “好了,此事容后再说,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韦正转移了话题。 “也好,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叶县令,楚戈,把人带到屋里来吧……”顾临弈点了点头率先向中堂走去。 沈念安的嫌疑越来越小,因此也不算是正式的升堂问案,只不过人家一开始就找了两个证人,这条线怎么也是要查完的。 进到屋子里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差不多年纪的汉子,沈念安已经听叶惠中说是萧复的奶娘和萧家的一个杂役。 “王氏,你先前所言,萧行古有双生子一对,此言当真?”韦正一拍惊堂木问道。 “大人,贱妇吃了猪油蒙了心,先前欺瞒了大人!”王氏哐嘡就跪倒在地上哀嚎。后面的汉子也急忙跪在地上地痛哭喊冤。 韦正一时间傻眼了,千里迢迢把你们弄过来,是让你说这个的么?早干嘛去了?其他人也有些傻眼,但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 倒是一旁的顾临弈水波不惊,总算是可以跟卿儿交代了。这一趟差办的,稀碎! “大胆刁民,你等可知道作伪证是何下场?”韦正厉声道。 “韦大人息怒,先把问题问完了再定他们的罪也不迟。王氏,本官问你,你当真可是萧行古之子的奶娘?”韩赞问道。 “贱妇不敢欺瞒大人,贱妇确实做过萧府奶娘,不光喂那萧行古,还喂他儿子!” (⊙?⊙)卧槽!好家伙,一屋子人眼睛都瞪圆了,萧行古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荒唐!本官问你,要真是萧行古之子,你现在可能认识?”韩赞厉声道。 “大人,这都过去十七八年了,贱妇怎么可能认识少……哎呀,大人,贱妇想起来了,贱妇认得,肯定能认得!”本来还在哀嚎的妇人突然惊叫道。 “哦,那你看看这位公子是否是你家少爷?”韩赞看向沈念安。 沈念安有些不悦的看了韩赞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随便这么一问还是故意的。 “这,面相也看不出来啊,除非……”王氏瞅了瞅沈念安。 “除非什么?”韩赞怒道。 “除非这位公子把衣服脱了,让贱妇看看!”王氏有些难为情道。 “你这个刁妇到底耍什么花招……” 在场官员气笑了,也不知道王氏有什么大病。但沈念安一颗心却沉入了谷底。 第153章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皆有命。 “王氏,你先退下待罪,官府衙门岂能由你胡言乱语。”梅庭桉冷声道。 沈念安虽然有嫌疑,但毕竟是公主女婿。哪怕不算正经皇亲国戚,但也涉及皇家体面。岂能由你一个无知蠢妇想看就看? 从另一个方面讲,梅庭桉也希望这件事情赶紧有个定论,最好是与长公主无关。 “是!”王氏心惊胆颤的应道。这趟怕是完了,当时就不该贪图那百两银子。 “梅大人且慢!”原来一直相对比较沉默的韩赞今天表现的极为活跃。 这两个证人是由他朱雀司抓来的。千里迢迢把人转运来,结果立刻反水。他的朱雀司难辞其咎。 现在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去。否则他朱雀司颜面何存?又如何向圣人交代? 至于公主和王爷,从来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他在这个位置上几乎就是他们的对头。 “殿下,既然证人千里迢迢而来,不妨就让这王氏说一说,也好还沈念安清白。否则落人口实不说,也有损律法威严。” “韦大人,你看呢?”韩赞说完就又盯上了韦正。淮王如果有忌惮的话,韦正必然不会答应,因为他最在乎的就是律法。 “殿下,王氏所言虽然荒诞,但此案特殊,不可不查!”韦正果然不同意揭过。 “也好……”顾临弈点头道。这件事情有益无害,他没有阻拦的必要。 见淮王答应下来,其他人也没再做声。但沈念安却没法不出声,哪怕徒劳无功。 “殿下,各位大人,我与那萧复相像,各位也不是不知道。即便真有些相似的特点,恐怕也难以作为证据吧?” “念安,这终究不同,虽然眼下的证人都说你与萧复一致,但现在抓不住萧复,谁也没办法验证。但如果你们真是连特殊之处都一致,那麻烦可就大了!” 包括淮王顾临弈在内的人都沉默下来,梅庭桉只好出言。但沈念安没有了退路。 随着王氏否认萧行古有双生子的可能,他没有了萧复兄弟的嫌疑,但却被推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那就是他可能是萧复本人。 事情的难点在于萧复一直是个活在他人口中的人,甚至是活在自己口中的人。这些人并没有亲眼得见,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如果天意不在他这里,就真的连最独特的标记都一样,他就真的有口难辩了。 别说古代,就搁现代也没有丝毫意外。长相一致,指纹一样,你说你不是谁能信? 眼下虽然他的独特标记不是指纹,但也差不了几分,几乎可以当做铁证。 虽然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但这样的结果沈念安已经能够想象的到。 如果他是萧复,先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翻,甚至就连当初他没有作案能力也是。 因为随着这三个多月的进展,不光他自己的状况变复杂了,有了几个绝顶高手。还因为这个世界也不同于他几个月前的认识。 这些人不是孤陋寡闻的叶惠中,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当初的自信和笃定了。 不在于他不相信自己不是萧复,而是所有的推论都算不上严丝合缝了。 “念安,兹事体大,不可不慎,姜夫人也能理解,还请委屈一二!”韦正出言道。 “那行吧,我也不好为难各位大人,走吧!”沈念安说着就站了起来。 “念安,不必如此麻烦,堂堂男儿难道还需要遮掩?为了避免王氏胡言,可先将特殊之处告诉我等,然后再来验看……” 韩赞断绝了他最后的一丝指望,现在他只能赌,赌自己玩笑一般的命运。 听着几位大人一直跟沈念安说话,王氏这才好奇的看向沈念安,这个就是与小少爷像的人?不过倒真看不出几分国公的影子。 “行吧!”沈念安又坐了下来。他现在几乎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等待命运的宣判。 如果他此时拒绝,那就是不打自招,自己做实了自己就是萧复。 “王氏,你随我等和王爷出来!”韩赞起身谦让着淮王顾临弈出了门。 屋子里一时冷清了下来,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叶惠中总算是得了机会。 “念安,莫非你真有特殊之处不成?” “有啊,恐怕就是个这个特殊之处会把我将死!”沈念安苦笑道,人争不过天啊! “难道你真的是……”(⊙?⊙)叶惠中吓了一跳,瞬间全身布满了冷汗。老天! 不光是因为沈念安可能就是萧复,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谋逆犯。还因为自己和这么多高官这么长时间以来被耍的团团转。 其实这怪不到叶惠中,所有的信任都是有阈值的。就假如你一个兄弟被定成了残忍的杀人犯,你看他的眼光必然已经变化。甚至就连他以前做过的好事,你都不寒而栗。 “明府是觉得我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谋反的大恶之徒?”沈念安笑着看向叶惠中。 他不怪叶惠中,人之常情而已,就比如赵五里如何?还不是一副老实的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内幕。人终究是复杂的动物。 “这不可能啊,可如果真这样,你不是更加说不清楚了?”叶惠中也一脑袋浆糊。 从他本心而言肯定不相信如此,可如果真对上了,那就是铁案,长公主也没办法。 “不行你赶快跑吧!”叶惠中小声道,他感觉自己变了,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跑了不就真成萧复了吗?自有不招之理?”沈念安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还没等两人细聊,出去的几人已经进了屋,只是看着沈念安的目光已经有些怪异。 “念安,我们已经问过了王氏,现在也麻烦让我们看一下吧。” “姑爷!”素锦也被几人叫了进来,但现在整个人还云里雾里的。 素锦显然不知道几位大人叫自己干什么。她只是个丫鬟,哪有在这儿说话的份。 “这位公子,贱妇就看上一眼,只用看一眼左胸口就好!”王氏讪笑道。这是她将功赎罪的机会,自然极为尽力。 “你是谁,凭什么看我家姑爷!”素锦立刻不乐意了,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了。 身在姜家,本身又是玲珑的心思,素锦哪里还看不出来姑爷遇见了麻烦。 更何况作为沈念安的亲近之人,她又怎么不明白沈念安左胸口的特殊之处,以前还开过玩笑,没成想现在却成了致命的刀。 “素锦,来吧,我也想知道这命运到底有多操蛋!”沈念安笑道。 “姑爷……”素锦急了。 “来吧,不说诸位大人,我也不心甘啊!”沈念安听完王氏的话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他现在又能如何呢? 素锦阻挡不住,只好帮沈念安脱衣。 当沈念安左胸口那个明显多出来的一点显现出来时,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不光是难以相信真有人长了三个,还因为这些天所有的调查全都被推翻了。坐在这里一直耍的他们团团转的人才是萧长安。 “少……少爷……”(⊙?⊙)王氏大睁着眼睛,指着沈念安结结巴巴。 “大胆萧长安,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顾临弈一声大喝。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兴奋,原本以为是一个被人当牛马使完还卸磨杀驴的结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现在?他有功无过! 第154章 清泉玉树花照影,情到深处不堪惊。 姜府。沈念安去了县衙,院子里也就冷清了下来。虽然还有丫鬟侍女还在忙碌,但到底也比不上沈念安在的时候热闹。 沈春枝正在凉亭里和阿依读书认字,这是她们现在每天必备的功课。 “小姐,你这个字又写错了!” 作为一个刚过十岁就来姜府当丫鬟的女孩子来说,阿依要比一般的孩子早熟的多。 陪小姐练剑读书,甚至吃穿住行都高过其他丫鬟一大截,这是她从未敢向往过的。 不是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仅仅因为她有机会照顾了姑爷几天,这是她的运气,也是她的福气。 明白生活艰辛,阿依就更加珍惜当前的生活。无论读书还是练剑,她都极为认真。 她相比小姐有些笨,但没有关系,小姐厉害就好了。可今天的小姐有点心不在焉。 “阿依,你说我哥哥真的没事么?”沈春枝自从沈念安走了以后就更加的不安心。 “姑爷能有什么事?姑爷肯定没事的!”阿依略微的结巴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以前还是因为太过自卑的原因。 “那我为什么眼睛一直在跳?” “小姐,你是不是想偷懒?”阿依疑惑道。姑爷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情难住他? “才没有呢,我就是静不下心来……”沈春枝烦躁的跺了跺脚,眼睛里满是忧色。 “要不我去给小姐端一壶乌梅汤解解乏?”阿依觉得沈春枝是因为太热了,时下五月确实已经开始让人觉得难熬。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沈春枝抿着嘴琢磨道。很显然两人聊得根本不搭边。 “小姐,万万使不得……”阿依吓了一跳。姑爷刚刚对你好一点,你可别乱来。 “我实在不安心,反正也没人看着我们!”沈春枝说着就站了起来。青颜姨娘应该在忙别的事情,也顾不上她们。 “小姐,外面现在可危险了……” “现在才不危险,到处都是官兵,而且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情?”沈春枝冲到屋子里面拿起剑就往外走。 阿依没办法,只好急忙跟上。一个使劲劝,一个就不听劝,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等到青颜端着一盘子水果茶点到了凉亭,哪里还有两个人的影子。 ----------------- 公主府地下溶洞的房间里,姜念卿坐在主位上,下首则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青衣卫统领韩束,另一个则是好久不见的公主府家令江淹。 随着姜念卿身份的半透明化,两个人其实已经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上面露面。 之所以还在这里,一是因为规矩,二是姜念卿有不能言说的秘密,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三则是趁机来纳个凉。 “公主,属下办事不利,请公主责罚!”江淹说着就要跪下。 “好了,咱们在洛阳总归不如朝廷方便,慢一些倒也正常,能回来便好。其实就现在看来,咱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那萧复曾经有过一门婚约……” 姜念卿给江淹讲了下最近的事情,短短一个月,事情已经有了太多的变化。 “属下白跑一趟倒不要紧,只要姑爷没事便好。”江淹这一路上着实没少吃苦,人看着都苍老了不少。 “你带回来的人就先留着吧,事情一天不结束,也总是难以让人心安。”姜念卿安抚了下江淹。一大把岁数了也不容易。 “你好好安排人注意一下淮王,这次本宫吃了个哑巴亏,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江淹忙答应了下来。虽然公主不掺和政事,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公主府的大小事务,姜念卿就有些坐不住了。 “行了,本宫先上去了,事情要是结束了,你就可以先回江宁了!” “公主今年不打算去江宁吗?” 姜念卿的表情有些精彩,按照往常安排,她每年都得在江临待一两个月的时间。 但现在哪里能离得开啊,都有家有口的了!自己倒是可以去,但没法带着念安啊。 丈母娘走到哪儿都带着女婿像话吗?别人不说,就韩束和江淹这里都说过不去。 “公主今年就不去了,反正也没重要的事情,而且眼下的事情还需要善后,以后再说吧!”青禾忙接话道。 姜念卿带着青禾出了房间,经过温泉的时候就看着水面怔怔的出神。 想着他还未曾到过这里,特别是夏天,这里纳凉着实不错。尤其是在这一凉一热的两处泉水,让她也有些迷恋。 可想着那小子胆大包天的,要是真在这池子里,还不一定怎么欺负她呢? 那些香艳的画面闪过姜念卿的脑海,让她不自觉的就红了脸,身子也燥热了起来。 “夫人,要不明天叫姑爷下来,奴婢来安排!”青禾不愧是姜念卿肚子里的蛔虫。 \"哎呀,不要了!\"姜念卿哪里敢同意。 “夫人,姑爷经过这次,算是彻底和那萧复没有关系了,也算是姑爷的新生。夫人不得好好给姑爷去去晦气?”青禾笑道。 “你这个丫头,辛苦的又不是你,你倒是说的轻巧!”姜念卿脸红道。 “奴婢可是想盼都盼不来呢,可姑爷满心眼都是夫人,就奔着夫人使劲。奴婢也没办法啊!”青禾假装委屈道。 “你还说!”姜念卿脸红着作势就要打青禾,这丫头翻天了! 等到几人回到屋中,青黛已经安排人备好了酒菜,就等着自家这位大爷回来了。 “衣裳呢,都备好了吗?” “夫人,奴婢下去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青禾笑道,夫人和姑爷是越玩越疯。 姜念卿回到里间,拿起衣服细细的端详了起来。公主正式场合所穿的衣服是真正的凤冠霞帔,样式繁杂,庄重大气。 姜念卿在清溪从未穿过,甚至都没有备着,得到江宁去取。却没想到头一回穿却是为了那种事情,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 天气本来就热,姜念卿看着满床的衣服就更加燥热了。今天晚上怕是又要难过了。 姜念卿心里是这么想,但脸上却是挡不住的春情,那是她对那个男人的无尽情丝。 “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声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青鸾的呵斥声。 姜念卿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是谁这么大呼小叫的没有体统?怎么听着像是徐冲? 念安?姜念卿一个激灵! 手指从衣服镶嵌的金饰上划过,几滴鲜血滴落在了礼服上,晕染了一片。 第155章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 清溪县衙,沉闷的气氛几乎滴水成冰,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素锦帮沈念好安穿好了衣服,急忙退了出去,得把这事赶快告诉夫人。 沈念安站了起来,真是操蛋的人生啊! “你想干什么?”顾临弈吓了一跳,这可是弑母杀弟的狠人,他都要礼让三分。 随着沈念安被王氏识出,在场之人无一例外都认定他就是萧长安,萧行古遗留在人间的逆子。甚至叶惠中都离他远了一点。 就是这个年轻人以身入局,虚构了一个对象和故事,不光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还顺利入赘姜家,享受起了荣华富贵的生活。 更可气的是,他不光耍了清溪县令,更是耍的自己一帮朝廷大员一个月来信了他不可思议的鬼话,瞎忙一场。简直奇耻大辱! 什么萧复?他就是! 这就是每个在场之人心中的真实写照。自从那个让人难以置信的身体特征暴露出来之后,沈念安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 “殿下无忧,沈念安不过就一介文弱之人。现在有口难辩,又能如何?” “哼!铁证当前,你以为巧舌如簧就能颠倒黑白?”顾临弈冷哼道。 “所以殿下和诸位大人不必心急,沈念安就在这里!王婶……” “少爷,对不起,都是贱妇愚鲁,收了别人的钱说少爷是双生子。愚妇也不知道真是少爷……”王氏跪在地上痛哭道。 “卫大人可听到了,韦大人不是扞卫大黎律法么?居然有人买通证人。那她所言当真可信?”沈念安朝韦正笑了一下。 他只是随便说一句,给事情增加一点变化,对现在的结果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你放心,本官断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韦正满脸严肃。 “王婶,你见过的萧长安确实也多长了一个?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少爷,都是贱妇的错,但贱妇不敢说谎。少爷那时候才一岁,只有一个小点,没有现在的明显。但位置是一样的……” “你起来吧,不怪你!你信或不信,你喂养的都不是我,我只是跟他很像。” “不可能……”王氏摇头道。 沈念安也没有再管王氏,所谓的铁证当前,他就算说再多的话也失去了意义。 不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可现实就是这么操蛋。就是复制人也没这么搞的吧? 甚至连沈念安自己一瞬间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妄想症。自己真可能是萧复? “沈念安,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韩赞厉声道。除了顾临弈,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只要操作的好,这就是他的进身之阶。 “殿下,诸位大人,今日沈念安蒙冤,百口难辩。但沈念安相信,萧复一个活生生的人,断然不可能留毫无踪迹。以后,你们会知道,今日你们的笃定是多么荒诞!” 沈念安说完就迈步往外走去,放晴的天气又开始堆上了乌云,亦如这该死的人生。 “哼!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弑母杀弟,造反谋逆,国法难容,楚戈何在?” “殿下,沈念安无可辩驳,人也就在这里。只是想跟家人交代几句话可否?” “哼!楚戈,拿下!”顾临弈哪里还会给沈念安脸面,姜念卿的面子也没有了。 兵戈之声响起,院子里的兵士瞬间将门口的沈念安围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我看谁敢!”一根竹竿从外面横推了过来,围起来的士兵瞬间被打倒了一片。 不说懵逼的官员和士兵,就连沈念安也没有反应过来。等醒过神来已经擦着人群头顶飞到了外面。边上的是素锦、阿念等人。 “沈念安,你有没有事?”阿念看着还没缓过神来的沈念安拉住了他的手。 “爹爹没事,阿念别害怕!”沈念安忙把阿念抱在了怀里。 “姑爷,奴婢相信姑爷!”素锦话不多,但坚定的表达了她的意思。 “竖子尔敢,你当真要造反不成?!” “沈念安,如果有冤情尚可转圜,但公然对抗朝廷就彻底回不了头了。就算不为自己,你可为姜夫人想过?”梅庭桉提醒道。 “念安,这到底怎么回事?”本来在院子里等的心焦的李白完全懵逼了。 “念安,这是怎么了?”已经对平南侯不抱指望的张山也傻眼了。 “今天恐怕要拖累两位了……”沈念安有些歉意,以朝廷的操行,很难放过他们。 沈念安并没有再跟两人说什么,任由谢阿奴和聂清黎护在自己身前。 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谢阿奴和聂清黎是姜念卿的关系,他们会在这个时候不顾风险护着自己么?沈念安不知道。 更别说有姜念卿在,基本就绑死了他的手脚。也更别说他现在有女儿,有妹妹。 但这并不妨碍沈念安此刻想要把局势看的更加清楚的心思。 “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声哭喊声传来,沈念安才看到护卫身后的沈春枝。 “你怎么来了?”沈念安纳闷道。 “哥哥!”沈春枝一把就抱住了沈念安的腰,抽泣的停不下来。 “姑爷,沈小姐放心不下,我们就护着她过来了……”护卫现在也是进退失据。 沈念安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无奈。现在可好,一家子算是齐齐整整了! “都停下,沈念安,本官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韦正高声道。他并不希望把事情再闹大,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哥哥?”沈春枝放开了沈念安,拎着剑凶巴巴的护在了沈念安前面,又成了那个凶狠的小豹子。 “你就是沈春枝吧?你可知道你身边站着的是何人?”韦正看向了沈春枝。 韦正没有必要跟一个半大丫头解释什么,但沈念安边上的人很多,不光有乱七八糟的江湖人,还有姜府的人。 韦正正好借沈春枝来分化瓦解众人,正所谓攻其心,去其势,使其众叛亲离。 “他就是我哥哥!”沈春枝一脸凶狠。 “胡说,他欺骗了你,经过王氏辨认,他就是逆臣萧行古之子萧长安。他不光残忍的杀害了你娘和你弟弟,更是编造了一堆谎话来脱罪,那何不愈等人都是他同党……” 果然,随着韦正的话音落下,李白先慌忙站的远了一点,张山则是更加疑惑了。 “你才胡说,他就是我哥哥,不是萧复,也不是萧长安。”沈春枝不为所动。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内情,虽然过去与萧复疏离,但沈念安几乎跟萧复一模一样。 可即便如此,只要接触过他们两个人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沈春枝是唯一一个有这样机会的人。 “公子,我和师姐护着你出去!”谢阿奴长剑在手,蓄势待发。 “没想过后果吗?”沈念安笑道。 “公子这话说的,只要公子一句话,没人能挡住我们!”谢阿奴一脸坚定。 “小笨蛋,不管你想去哪里,姐姐都护你一世平安。”聂清黎回头轻笑了一声。 那张脸上蕴含着挡不住的风情。似乎眼下的局势根本构不成对她的威胁。 “沈念安,我也保护你平安!”阿念摸着沈念安的脸,看起来倒是没有害怕。 沈念安的笑容发自内心的从脸上溢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谁说今生就白来一遭? 只是他还要等一个人! “沈念安,你敢!”顾临弈咆哮道。 “顾临弈你放肆!”满是怒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跟着就是兵戈碰撞的声音。 沈念安等的人来了,正是姜念卿。 第156章 折花枝,恨花枝,花开正好郎君迟。 县衙里面的士兵自觉分开了一条路,姜念卿一身华服的带着青禾和韩束走了进来。 青衣卫和钦差卫队的士兵短兵相接,相持了起来。兵戈之声和喝骂声不绝于耳。 姜念卿看了一眼那个让人担心的男人,眼眸里的眼泪差点没忍住。 酒菜准备好了,凤冠霞帔也准备好了,你怎么还能不回家呢? “顾临弈你要干什么?”姜念卿收拾了下心情看向了顾临弈。 “姜夫人……”叶惠中急忙站了出来。 “没你的事,退下!” (⊙?⊙)卧槽,李白和张山吓了一跳。 念安的这个丈母娘到底发什么疯?对面可是王爷和京官总督!把县令当孙子使唤? 叶惠中一口老血,就知道不该站出来。 “把他们先关起来!”梅庭桉指着张山和李白说道。现在沈念安的身份敏感,但凡有牵扯的人都要详加审问。 当然梅庭桉更多考虑的是皇家兄妹搞不好要大闹一场,这几个外人在就极不合适。 啥玩意?李白和张山一脸懵逼,不自觉的就往后看去,没人啊! (⊙?⊙)卧槽!说的是自己啊! “大人,我与沈念安没关系啊,我们就认识才几天!”李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关系没搭上,眼看着要成罪犯了! “大人,老朽是检举人啊!”张山也不顾节操了,生动的演绎了大难临头的状况。 至于沈念安到底是不是萧复的儿子,他已经顾不上了,眼看着不光平南侯没戏了,自己也要倒大霉,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姜念卿和顾临弈视若无睹,任由士兵将哀嚎的两人拉了下去,其他无关人也全部被赶了出去。兵马围困下终于没有了外人。 “卿儿,你可知道你的好女婿是何人?”顾临弈冷着脸,他现在胜券在握。 “他就是萧行古之子萧长安,他弑母杀弟并编造了一堆谎话,骗过了你,也骗过了叶惠中,甚至我等也被他耍的团团转……” “荒唐,你等拿不住萧复,却拿沈念安来撒气,当真好大的本事。真当本宫可欺不成?”姜念卿怒道。 “公主殿下慎言,非是我等故意冤枉沈念安,而是萧家奶娘王氏指认。原来我等就奇怪,世上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之人……” 韦正出言解释,因为沈念安的外貌及身体特征,现在的结果容不得质疑。如果这都能随便推翻,天下还能有破的了的案子? 懵逼的沈春枝瞪大了眼睛,姜夫人是公主?老天!小丫头的脑瓜子瞬间宕机了。 “沈念安与那萧复本就相似,就算身体特征相似,怎么就能断定是沈念安所为?” 沈念安无奈的笑了笑,他之所以没再据理力争,就是因为在身体特征几乎完全一样的情况下,其他证据都无关紧要了。 除非另有别人作案,比如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但现在也没这种可能了。萧复犯下的案子,现在也只能由他来接着。 “公主,敢问有何人见过萧复?” “我见过,他跟我哥哥长得一样,所以我当初才指认哥哥,但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还有里正也见过……”沈春枝急道。 “还有其他人吗?”韦正并不急迫。 “我们府中一个管事,还有浮云津的小二哥,还有何不愈……”清禾出言道。 “好,公主想必也知道,这些人要么是沈念安亲近之人,不可全信。要么就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比如浮云津的小二哥,怎么知道他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认定是同一个人。自案发以来,沈念安与其口中的萧复从来没有一起,或者同时被人看到过……” “至于那何不愈,不说现在毫无踪影,就算是人在此处,他本就与沈念安或者萧复是同伙,也正是他们一起筹谋才犯下了逆天大案,其证言怎么能够采信?” “更重要的是,公主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哪怕是双生子也想象不到这种程度吧?除非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基于这个铁证,以前的推论全部都要推翻。公主说沈念安当初没有作案能力,可看看他身边的江湖人,他当真没有能力么?恐怕是早就准备好的金蝉脱壳之计……” “好一个信口雌黄,没想到当着姑奶奶的面,你们这些狗官就敢栽赃陷害……” 聂清黎风嗤笑了一声,把韦正气了个半死。就这无法无天的样子,天生的反贼! “公主,沈念安以身入局,说不定早就知晓您的身份,此子是萧复遗孤,更可能涉及皇家隐秘和谋逆造反,事关重大,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接话的韩赞更近一步。 “卿儿,这个时候可任性不得,别让你六哥和三哥为难。更何况沈念安之所以入赘姜府,恐怕所图甚大,还要严刑审问……” 顾临弈面上关心,但心里快乐开了花,没想到最想要的结果是以这种方式实现。 你一句我一句,姜念卿只感觉整个人都快没了力气。她本身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现在就算她豁出来,事情也于事无补,沈念安怎么办? 姜念卿不自觉的就向沈念安看过去,只见沈念安只是淡淡的轻笑着看着她。她心里一下就感觉跟针扎了一样痛。 说是长公主,但现在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难道就任由念安被这么冤枉吗? “你等只凭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沈念安到底是不是杀人犯,是不是谋逆犯,没有人比姜府之人更加清楚。要论罪沈念安,先从我姜念卿身上踏过去!” 姜念卿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沈念安身前,一脸坚定的挡在了前面。跟着的韩束等人也急忙跟上,气氛一时间更加紧张。 顾临弈等人也没想到姜念卿居然一门心思的保一个赘婿,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 沈念安涉及的不光是杀人案,更重要的是涉及谋逆大案,更可能是女帝之子。 这已经不是长公主面子不面子的事情。在这等滔天大案面前,除了圣人,没有任何人有面子,谁碰谁死,哪怕是太子、王爷。 “顾念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再敢阻拦,休怪本王不讲情面!”顾临弈怒道。 “你敢?!”姜念卿毫不相让。 “公主!”沈念安说话了。 等到了要等到的人,等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那么现在的对峙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不光搭上自己,更可能搭上姜念卿。 别看姜念卿是长公主,拥有无尽的荣耀和权势。但这都建立在皇帝的宠爱之上。 谋反大案,连亲儿子都能随便杀灭,一个公主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第157章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念安?”姜念卿回头急道,我不护着你,你可就真要被治罪了。 “沈念安谢公主信任!”沈念安行了一礼起身道:“我与萧复因为身体特征相似,现在有口难辩,公主也无需再费心辩驳。” “公子,那我们护着你走?!”谢阿奴一脸认真,好像眼下也只能暴力破局了。 “我走了岂不就真成萧复了么?我相信真相终归会大白的。”沈念安笑道。 如果刚才这是一个可行的选择,那么随着姜念卿义无反顾的相信他,这个选择就不存在了。他跑了,姜念卿怎么办? 别说人家一个公主还不能保全自己。在这种谋逆大事里,一个公主什么都不是! “念安……”姜念卿一脸急色的走到了沈念安身边。身份之别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公主!”沈念安赶紧低头一礼,这件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看明白,不死也得死了。 “公主稍等我一下!”沈念安说道。 “阿奴,把淮王给我抓过来!”沈念安轻声说道,现在该是自己掌握主动了。 可惜谢阿奴有点掉链子! “抓谁?”谢阿奴一脸懵逼,还以为沈念安说错话了,哪有抓人家王爷的? “拿命来!”聂清黎一声轻喝。 懵逼的众人还没有搞清楚沈念安刚才到底说什么的时候,一身红衣的聂清黎竹竿一点,整个人便已经跃上了半空。 等众人醒过神来时,顾临弈已经被聂清黎扔在了沈念安和姜念卿面前。 这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别说几个高官完全没有反应,就是护卫也傻眼了。 “念安……”当先反应过来的是姜念卿,她没有想到沈念安竟然真能胆大如斯! 甚至一瞬间她都开始怀疑沈念安就是萧复,否则何人敢做出此等逆天之举?就是再相信这个男人,现在的姜念卿也动摇了。 让她更加吃惊的是这个聂清黎居然真的敢抓淮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师父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到处浪荡的上清真人江道一不知道又一口黑锅砸在了背上,只觉得腰更酸了。 姜念卿脑子乱极了,不光是对沈念安身份的怀疑,还有眼下的事情怎么解决? 难道大黎要坏在自己手里?怎么跟三哥交代?至于自己的结局,已经不难想象。 姜念卿一瞬间心如死灰,就连护卫和清禾等人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沈念安。难道过去真看错这个人了? (⊙?⊙)谢阿奴也惊呆了,自己就问句话的功夫,师姐就把事情办完了? “沈念安,你敢……”这句话几乎随着顾临弈的身影飘荡在空中,继而扩散开来。 “殿下!”护卫惊呼。 “沈念安,你好大胆子……” “沈念安,不可……” 短暂的愣神之后,县衙的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了不得了,天塌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沈念安居然在兵马围困之下悍然对淮王出手。一时间院子里兵戈和喧嚣声四起,沈念安成了众矢之的。 但沈念安却轻轻的笑了,让谢阿奴出手抓住淮王,既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也是对谢阿奴和聂清黎的真正试探。 他原本没有资格,甚至只能等死。但谢阿奴和聂清黎的表态却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结果很满意,他们甚至敢跟着自己对抗官兵甚至造反。那自己就大有可为。 “沈念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可是抄家杀头的罪过!”顾临弈被摔的七荤八素,万万没想到这个竖子居然胆大妄为。 他想站起来,结果却被谢阿奴用长剑顶着脖子,昔日高高在上的淮王狼狈不堪。 关键他还不敢硬顶,这个竖子绝对是反贼无疑,都能抓自己,还不敢杀自己? “沈念安,赶快放开淮王,不可一错再错,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韩赞、韦正和梅庭桉等人厉声呵斥,可又忌惮沈念安身边两个不知深浅的江湖人。 到了眼下,哪怕原来心里还有些疑虑的梅庭桉和叶惠中等人也已经断定沈念安就是萧长安无疑,否则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沈念安,不要胡来!”叶惠中急道。 “念安!”姜念卿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公主不必惊慌,在边上等着就好,相信我!”沈念安朝姜念卿轻笑了一下。 他能理解姜念卿眼中的迷茫和不知所措,甚至是误会他。因为他的行为超出了常态。就边上的每一个人,哪个能不怀疑? “姜念卿你别怕,有我在呢!”阿念倒是一点也不惊慌,还安抚着姜念卿。 “好……”姜念卿懵懵的点了点头。 沈念安顺势把阿念送到了惊魂不定的姜念卿怀中,长公主现在有点被吓傻了。 “各位大人,你们认定我就是萧长安,我无话可说。你们也不用大言恐吓,对于我来说,后果还能糟糕到哪儿去呢?” “所以只能借淮王一用,殿下,你猜我敢不敢杀你?”沈念安低头笑看顾临弈。 但也只是一瞬,然后沈念安就把顾临弈扶了起来,还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顾临弈看着那张年轻的笑脸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光是因为平安富贵久了,还因为这天下谁敢这么对一个王爷? 那张笑脸下面隐藏的杀意他毫不怀疑! “王爷想要杀我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今日?”沈念安附到顾临弈耳边小声道。 顾临弈一下就顿住了,倒不在于他以为沈念安不知道。而是无论如何,那都是他和姜念卿的事,一个赘婿有什么资格置喙? 但现在呢?自己在人家手上! “哼!休要诬陷本王!”顾临弈气道。 “啪!”顾临弈话没说完,沈念安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一声脆响吓傻了众人。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无论是挟持顾临弈,还是掌掴顾临弈,都是沈念安要传达给众人的信息。 他没有什么不敢想,没有什么不敢做! 当然也不妨碍跟顾临弈先收点利息。真当杀完自己就没事了?不着急,慢慢来! “竖子,尔敢?!”韩赞带头呵斥道。 “啪!”又是一声脆响! 本来还在叫嚣的人群傻眼了,他真敢! “竖子,你!姜念卿,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顾临弈捂着脸瞪大了眼睛。 有多少年,他未曾这样被人欺辱?而现在居然被一个小小赘婿连续掌掴! 姜念卿张口欲言,阿念捂上了她的嘴。 “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能告状呢?”阿念嘟着嘴看着顾临弈一脸嫌弃。 啊呔!他被一个几岁孩子给说教了? “韩大人,你再喊一声试试?!你们谁还想让淮王死?”沈念安举着手看向四周。 沈念安的笑容一如既往,但无论是官员还是士兵都噤若寒蝉。 谁想让淮王死?这是赤裸裸的攻心! 第158章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各位大人,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还是咱们先把淮王殿下宰了吃席?” 啊呔!顾临弈一口老血,这个竖子说的什么话?!你把本王当什么了?猪头肉么? “吃席好,吃席好!”阿念拍手称快。 顾临弈脸更黑了,简直一窝反贼! “你想说什么?”韩赞冷声道。 “殿下,看来韩大人真的不在乎你的死活啊,刚才就让你多挨了一巴掌,现在更是想让你当众出丑……”沈念安笑道。 啊呔!韩赞脸更黑了,似乎这个竖子专门针对他。自己得罪过他?好像就刚刚啊! “沈念安,你可知道你挟持王爷是什么罪过么?念你年幼无知,不知轻重,赶快放开王爷。否则……”韩赞并不轻易就范。 “韩大人,你官做的挺大,怎么就不明白道理呢?我刚才说过,你们武断的认为我就是萧复,我如果什么都不作为,不照样被你们冤死?多拉个王爷垫背有什么不好?” “殿下,你喜欢什么啊?是美女还是琴棋书画?美女估计是不成了,要不然咱们到下面下棋怎么样?这样也就不会太无聊!” 沈念安一再表现的拿顾临弈不当回事,不光是收点利息,也是表达不在乎的决心。 他挟持顾临弈最主要的是要取得接下来能对等交流的筹码,而不是临死前的狂欢。 “你们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我今天敢劫持王爷,必然是反贼无疑。” 沈念安拍了拍顾临弈的肩膀转向了官员和士兵,死到临头,他反而闲庭信步。 可不是么,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王爷?京官?总督? 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人物你之所以仰望,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你害怕失去。 当你没有什么可失去时,患得患失的就应该是他们。当然你要真有制约他们生死的能力才行,否则你都够不到人家。 “接下来应该不难想象,你们会对我严刑审讯,直到我承认自己是萧长安并且交代所有的罪行,或者是直接把我弄死为止。” “沈念安一介百姓,生死并不要紧。可我的女儿怎么办?我的妹妹怎么办?我身边的亲近之人怎么办?姜家怎么办?” “以我想来,我的家人各个身死不说,就是姜夫人贵为长公主,在这场你们酿造的事件中受我连累,恐怕也不能保全……” 姜念卿低下了头,眼泪一瞬间就充满了眼眶。她为自己刚才对念安的怀疑而羞愧。 但沈念安并没有顾及这些,他站在严阵以待的人群中仿佛是在宣道。 “你们会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身为逆臣之子还不安分,如今是咎由自取!”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沈念安和亲人确实不冤。但问题我真不是萧长安,可满天下没有人能信我!我怎么办?难道我就活该被这么冤死么?”沈念安一声喝问。 周围的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王氏眼睛里满是迷茫。这怎么可能呢? “王婶,我确实跟萧长安一样,但我并不是他。但我不怪你,也不怪各位大人。” “事情如此匪夷所思,就沈念安自问是个旁人,确实也难以相信这么离谱的事!” “哥哥,我相信你!” 沈春枝上前拉住了沈念安的手,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 沈念安轻笑了一下,揉了揉沈春枝的头发,很是欣慰。所谓一饮一啄便是如此。 “沈念安,我也相信你哒!”阿念奶声奶气的说完又看向了姜念卿。 “姜念卿,你也相信的是不是?” 姜念卿感觉自己的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双眼红润的使劲点了点头。 “说来说去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放走了何不愈,也没今天的麻烦……” 除了沈念安,谢阿奴因为亲自审问过何不愈,自然也明白真相,但在王氏的指控下,他的证言无足轻重。 “小坏蛋,还有我呢!”聂清黎笑道。 “姑爷,奴婢一直都信你。” 这几个人的纷纷表态,让沈念安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却让姜念卿更加难受。 倒也不是姜念卿真不信任沈念安,否则也不至于跟其他人硬来。但挟持淮王却让她动摇了,毕竟她考虑和顾及的要多的多。 “我知道你们都相信我,但在我被指证与萧复一般无二时,你们的证言就没法再用了,因为你们都是我亲近之人。” “所以沈念安才没有辩驳,就算我舌绽莲花,在各位大人眼里恐怕也是疯言疯语。但沈念安却不能就此缚手!” 沈念安将目光移向几个官员和顾临弈。 “不光是因为我的亲人无辜。还因为我沈念安可以死,但却不能冤屈而死!” “沈念安,你真要冤枉,就更不该挟持淮王,我等自会查明真相。”梅庭桉道。 “非是我沈念安对殿下和各位大人抱有偏见,在我身体特征被证明一模一样的情况下,你们会舍近求远,放着所谓的铁证不要,去帮我讨回公道?抱歉,我不信!” 梅庭桉这套洗脑的逻辑自然说服不了沈念安。也许他对自己抱有善意,但在整体官场生态和现有律法的框架内,沈念安根本不敢指望,哪怕他背后是大黎长公主姜念卿。 “那你到底想如何?你以为挟持淮王就能洗脱嫌疑?”韩赞冷笑道。 “韩赞,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先不跟你计较。你朱雀司玩忽职守,找个证人,证人还被收买了。我也暂且放下!” 但韩赞这个人却以今天的强势表现写进了沈念安的记仇本。 “你问我想如何?这恐怕也是各位大人想的?既然您们指望不上,那沈念安就只能自救!只能自己来洗脱自己的冤屈!” “沈念安站在这里就是各位大人眼中待宰的羔羊,待焚烧的石头。但沈念安不服!所以麻烦淮王去跟我把那萧长安找出来!” “找出来让你们看看今日之荒诞,把他找出来绳之以法,把他找出来还我清白!”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为了这份清白,这天,沈念安捅了!” “咔嚓!”一声炸雷。 “哗啦!”大雨如瀑。 刚刚还只是有些阴云的天空又再一次下起了雷雨,但院中却格外安静。 如果说其他言语都算是临死前的狡辩,但最后两句诗词却震撼人心! 坚毅的眼神,不屈的脊梁,泼天的胆气。 众人看着那个在大雨中浑身湿透但依然挺立的男人,终于在心里泛起了点点涟漪。 第159章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沈念安,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一个一品亲王怎么能由你随意处置?” 韦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江南的这个鬼天气可真让人受不了。哪有说下就下的? “韦大人,沈念安今日所为是不得已而用之,绝非我本意。但既然我打算如此,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们愿意或者不愿意,淮王的性命都在我手里……” “沈念安是否是萧长安,在各位大人眼里也许只是一件随意而定,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对我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不光是自己的性命,还因为亏欠别人。沈念安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如此,才能给身边的每一个人还以清白……” “叶惠中并不昏庸,沈春枝没有认贼做兄,姜府也没有识人不明。那些认识我和敬爱我的人,他们也没有看错人……” “我非是一个杀人犯,一个逆臣之后,更不是萧长安,而是堂堂正正的沈念安!” “咔嚓!”一道巨大的闪电带着滚雷之声撕裂长空,势不可挡。 现场诡异的安静,叶惠中眼眶红润的低下了头,任由雨水从脸上淌进脖颈。 竖子啊,差点就被你感动了! 叶惠中虽然这么想,但心里的愧疚开始蔓延,沈念安瞒过自己么?从事情逐渐清晰以来几乎就没有。 他说他不是萧复,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想着过去交往的一幕幕,这个人除了嘴欠,他真的是那样的大恶之人么? 叶惠中从心里而言从来没这么觉得,只是铁证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可如果不是,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再说就算真有萧复,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姑爷,我们信你。别人不相信,那是他们瞎了眼……”徐冲喊道。 苏禹和韩束等人也接连附和,不光是因为他们熟悉沈念安,最重要的是姑爷说的没错,这不光是他个人的冤屈,也是大家的。 如果沈念安最后真是一个弑母杀弟的杀人犯,真是萧行古之后,不光沈念安被治罪,就是他们的命运也不难猜想。 但让大家极为感动的是沈念安这番话,都如此困境了,他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如果这都能是坏人,那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姜家护卫和青衣卫一声声高呼,终于将沈念安从今日的被动处境中扳了回来。 没错,首先他要赢得人心! 无论是对他遭遇或处境的同情也好,对他的义气感动也罢。这都将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苦心营造的势。 “殿下,各位大人,我家姑爷绝不是那萧复。属下不知道那王氏说了什么,但刚听姑爷说还是什么身体特征……” “但我家姑爷本来就因为和他长的像被他栽赃陷害,就算再有些相似之处怎么了?都像这么多了,差一个两个的么?” “要我说你们要是早点抓住那萧复,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 “放了我家姑爷!” 人群中或高或低的声音此起彼伏。 几个官员一口老血,谁放了谁啊?是你家姑爷抓着我们王爷呢! “都给我安静,你们不是普通百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韦正呵斥道。 “非是我等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沈念安,你等也通晓世事,世间哪有一般无二的人?甚至细微之处都一模一样?此是其一!” “其二,我等这一个月来并非没有去抓萧复,可连人影子都没有,毫无踪迹……” “以此两点,我们有理由相信,所谓的萧复就是沈念安精心编造的一个骗局。他们从入赘姜府之前就开始预谋……” 韦正怎么又不知道民心的重要,这闹不好就是公主与王爷的相抗,青衣卫与钦差卫队的火拼,哪件不是大事? “我以为韦大人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与其他人不一样。终究还是我高看了韦大人。抓不到人就开始找替罪羊,果然当得好官!” “韦大人,我有一问,还请指教!” “什么?”韦正冷声道。 “关于你说的第一点,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韦大人见识少?”沈念安轻笑道。 韦正老脸一黑,这种问题你需要那么正经的问?谁能有你见识多?! “韦大人不用自卑,淮王殿下也不见得比你高!韩大人除了搞着歪门邪道,基本就没什么见识,不提也罢!” 沈念安夹枪带棒的把几个京官一个也没放过,挨个损了一遍。 几个人一脸阴沉,衣服早已经湿透,在大雨中显得极为狼狈。 可也没办法,淮王还在那儿浇着呢。 倒是姜念卿这边的人早已经找了把雨伞遮在姜念卿和阿念的头顶。 “原本以为你们没见识,最起码为官总是还有些能力,哪知道稀松平常,全靠混!” 啊呔!几个人脸色更加不好了! “既然如此,你们抓不到的人我来抓,你们办不明白的案子我来办,你们长不明白的见识,我来帮你们长!” “等我找到萧复把他抓来,我倒是要问问各位,你们对得起谁?” “咔嚓!”又是一声炸雷! 韦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奈的向上看了一眼,这鬼天气是沈念安雇来的吧? “殿下,我们走!”沈念安转身搂上了顾临弈的脖子。 顾临弈本来刚擦了一把脸,忽然就感觉脖子上一只湿手伸了过来,刚要呵斥,便感受着腰间顶着的刀剑,只好无奈的从了心。 “沈念安,你好大的胆子,殿下也是你能搂的么?”倒是顾临弈的护卫不干了。 刚才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王爷被一个竖子这般欺辱,岂可再忍? “且慢!”梅庭桉急忙阻拦道。 “念安!”姜念卿也出声了。 沈念安回头看向两人,眼眸中带着审视。 梅庭桉倒还好,眼下自己不得不出面了,要不然事情没办法解决。姜念卿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瞬间又抬头看向了沈念安。 不能让念安这么走,就算真把萧复找到了,也是一条绝路。因为皇室不可冒犯! “沈念安,你就算要找萧复,你挟持着王爷怎么找?不说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就你还能天天让这两个人看着?” “你妹妹呢,你孩子呢?你又怎么找?男儿铁骨铮铮是应当,但不可莽撞!” 沈念安又何尝不知道,可摆在他面前的就华山一条道,他没得选! “念安,梅总督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我相信你,但这不是万全之策。” “诸位大人,念安的初心各位也了解,非是要故意针对淮王,而是被逼至此!” 姜念卿转身看向了几人。 “如果各位大人现在还固执己见,不知变通。难道真要看着今日喋血不成?” 第160章 无情未必真丈夫,昂首挺胸向囹圄。 “请两位殿下示下!”几个人低头道。 现在他们相当于被架在中间了,不管淮王的死活肯定是不行,但就这么放了沈念安也不可能。索性把皮球踢给了王爷和公主。 “两边都退下去!”到底是梅庭桉考虑的更多一些,此时也更合适说话。 “韩束,守在院子外面,不许让外人进来!”姜念卿先做出了让步。 “顾临弈,你说句话。难道真想死在这里不成?不过倒是也不冤,一命还一命!” “都退下去!”顾临弈脸色一黑道。本来还想拿捏一下,结果又被姜念卿拿捏住了。虽然事情没错,但却不能公开说出来。 “两位殿下的话没听到么?赶紧退下。些许误会,解开就好了!”梅庭桉出言道。 一阵兵戈之声后,院子里冷清了下来。 “沈念安,你一直这么挟持着淮王终归不是办法。除了你的身体特征,说实话老夫也不相信你是大恶之人。也许你说的对,是我等见识浅薄了。”梅庭桉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也不枉费你一首好诗和表现出来的气节。老夫也信你一回。你先放开淮王,老夫保你无恙……” 梅庭桉虽然是外派大臣,但却是封疆大吏。品秩和权势上除了两位皇家之人算是最高的,所以自有说这话的底气。 “非是沈念安不信梅总督,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念安也是逼不得已……” “念安,你先把淮王放了!”姜念卿接话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沈念安诧异地看向姜念卿,你可知道,我这一放可能真的会死? “念安,无非是因为我和淮王有些误会,才让你失了分寸。等我和几位大人聊一聊,必然给你个妥当的答复……” 姜念卿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话说的很明白,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就还有的转圜。可一旦出了这个院子,就再无余地了。 雨水不断的砸落在沈念安脸上,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眼睛里酸涩的睁不开。 他想拒绝的,可是他张不开口。他理解她是为了自己,可是他不相信太多的人。 这一次放下的,真有可能是他的命。这些人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可是…… “念安……”雨水纷纷掉在姜念卿的脸上,看不清是雨水还是她眼里含着泪。 “阿奴,放开他吧!”沈念安又抹了一把雨水,把谢阿奴的剑从顾临弈身上拨开。 “来人,赶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被放开的顾临弈哪里还有一个王爷的淡定,大呼小叫的就要抓沈念安。 实在是没有受过这样屈辱,他顾临弈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天下人?! “殿下息怒!”梅庭桉急忙劝道。 “顾临弈,你真想死?”姜念卿气道。 至于沈念安?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沈念安,老夫刚才所说自当算数。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否则王法何在?” “你挟持殿下本是大罪,念你确有情由不得已为之,现将你暂且关进清溪监牢以待处置,你可有怨言?”梅庭桉高声道。 “你敢?!”谢阿奴厉声道。 “你们不许关我哥哥~”这是沈春枝。 至于沈念安自己则没有多大表示。梅庭桉的意思无非是需要他给淮王和朝廷一个台阶,好大事化小。否则僵在这里没法继续。 但沈念安并没有直接答复,这就是自己的态度。拒绝则太激烈,接受则太软弱。 至于会不会真的这般如意?他不敢想! “念安,你跟我来,我有些话对你说。几位大人先到中堂等我!” 姜念卿抱着阿念当先向屋里走去。 自己的男人还是得自己哄。固然能理解他的愤恨,可他不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 大黎自开国以来,哪出过王爷被劫持这样的事情?那不光是顾临弈的脸面,也是朝廷的脸面,更是圣人的脸面、大黎的脸面。 “那臣等麻烦长公主了……” 梅庭桉等人我只能寄希望于长公主安抚好这个胆子大到没边的小子。否则事情闹大了,他们这些人谁都讨不了好。 当然他们绝对不知道长公主是怎么安抚这小子的,还以为是靠什么微言大义呢! “你这个冤家可是担心死了我!”姜念卿抱着浑身湿透的沈念安抽泣不止。 外面大雨如注,几个丫鬟把门堵了个严实。阿念和沈春枝则被素锦带到了别的屋。 “终归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要这样说,只要你好好的……” “夫人,姑爷,先赶紧说正事吧!”清禾无语道。你们两个人一间房间里待长了还了得?再说衣服都都还湿着呢。 “你个丫头,赶紧让人回去拿几套衣服过来……”姜念卿忙起身羞愤道。 “念安,这次怕要委屈你在里面待几天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但你大庭广众下挟持淮王,不能不有个交代。说起来实际是我拖累了你……” 姜念卿自然知道,若不是沈念安顾忌她的身份,这次肯定是饶不过顾临弈。 往更早的时候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顾临弈何尝又会针对沈念安? 不过这个谢阿奴和聂清黎怎么什么事情都敢干?若不是自己阻拦,念安是不是下一步就会带着这几个人造反了? “夫人不必如此说,我倒是无所谓,但他们不能为难谢阿奴和聂清黎……” 这是底线,也是他能依仗的后手。只要这两个人在外面,他就还有活着的机会。 “我知道,你放心。但你也不可再莽撞,否则你要我怎么活?” 姜念卿说着说着就又到了沈念安怀里,清禾都没眼看,只顾着赶紧给姑爷擦脸。 但沈念安没有再说话,只是安抚着姜念卿。自己知道不太乐观,可终究无法张口。 短暂的大雨过后,天气在细雨中渐渐平和了下来。沈念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怀里抱着阿念在哄,外面则是兵戈林立。 “阿念,你先跟素锦姨娘和姑姑回去,爹爹有事,可能过几天才能回家……” “我不要,我就要跟你进监狱!” “……”沈念安有些窒息。 “阿念乖,跟姨娘回家!”素锦劝道。 “我都说了我不要,沈念安好不容易又进监狱,怎么能离开我?”阿念不乐意道。 “阿念,听姨娘的话!”沈念安把阿念交给了素锦就迈步往外面走去。 “哇~,沈念安,你不孝顺……”阿念哭着追了上来,死死的抱住了沈念安的腿。 沈念安无奈的抱起阿念向雨中的监牢走去!雨水不断的掉落在两人脸上,但脚步却未曾停下。只留下一串串溅起的水花。 第161章 躲进小楼成一统,不管冬夏与春秋。 外面的雨滴绵绵无尽,但县衙中堂里的气氛却更为沉闷,几乎让人难以喘息。 “不可能!本王被一个竖子挟持,这不光是对本王的不敬,也是对朝廷、对圣人不敬。就这么饶过他,岂不是成了笑话?” 大黎淮王顾临弈觉得自己又行了,对着官员和姜念卿发着好大的脾气。 作为堂堂一品亲王和南下钦差,好不容易看见这个案子的曙光,铁的不能再铁的铁证,结果被那个竖子给挟持了。 现在不光要自己相信那离谱的论调,甚至连挟持之罪、大不敬之罪也揭过,他当他是谁?大黎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样的丑事,你当真要闹到天下皆知才肯罢休?”姜念卿气道。 “谁的丑事?本王是奉圣命来江南办差,岂有被一个竖子欺辱的道理?” “更何况这是谋反大案,岂有这般随意而为的道理?如果真着了那个竖子的道,你可曾想过后果?你我怎么向圣人交代?” “两位殿下,以臣看,那沈念安说的虽然诡异,但却有可信之处。就不说那别人,就说那沈春枝,就算他再是伪装,沈春枝当真看不出来么?岂有认贼作父的道理?” 梅庭桉尽力的从中缓和气氛,免得这兄妹俩真闹腾起来。撕破脸对谁都无益。 “那丫头不一定就真能信得过他,说不定还想着留在身边报仇呢。再说一个十二岁的丫头,上了那个竖子的当也说不定!” “顾临弈,你左一个竖子右一个竖子,那是我姜府之人。你要再这般无礼,我就带着沈念安去向圣人亲自解释!” “何时去?要不现在就出发?”顾临弈轻笑道,他现在可不怕这个。 “好啊,我倒是要问问圣人,他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姜念卿一拍桌子。 顾临弈撇了撇嘴,很明显就是去邀宠,自己邀的过么?就不能摆事实讲道理? “两位殿下莫要激动,以臣看,那沈春枝是真心护着沈念安。看着也并不像愚鲁之人。她是接触过萧复的,如果萧复和沈念安真是同一人,断不至于如此……” 梅庭桉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当官几十年了就没办过这么操心的案子。 “岂止?只要你们真正接触过沈念安就知道其是何君子品行。” “当初春枝指认念安弑母杀弟,念安非但没有记恨,反而把她带在身边视如亲妹,并带着她查证,沈春枝才彻底信服……” “两位殿下,各位大人,下臣算是比较熟悉沈念安的。要说当初,下臣是极不喜欢沈念安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沈念安却是一脑袋短毛,看着确实不像良人……” 叶惠中起身向几人行了一礼。 “但几个月下来,臣却与其成了至交,臣不光佩服其学识,也敬佩其为人。要臣以为沈念安是个恶人,实在有些困难……” “但今日出了那样的巧合,臣也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按照常理确实该处置沈念安。可其万一说的是真的呢?” “处置一个沈念安不难,可怕的是如果让真正的萧长安逍遥法外。若真的让其做大,我等何以面对天下人?” 顾临弈这才沉默下来,姜念卿也特意看了叶惠中一眼,不光这是个不同的说话角度,也不枉念安平日对他的情义。 “叶县令此言不差,可叶县令有没有想过,如果沈念安就是萧长安呢?若由其蒙混过关,我等又如何向圣人交代?” 嘚!韩赞又将皮球轻松的就踢回来了,这把叶惠中气了个半死。 “公主,非是我等不通情理,不知事情的轻重。而是像沈念安所说的情况实在让人无法相信,更何况自有律法以来,沈念安这种情况都没有脱罪的可能……” 韦正从律法角度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殿下,各位大人,沈念安此处固然是有王氏指认。但须知道,这一个月来我们也不是全无所获。”南州刺史杜预出言道。 “不说我们询问过相关人证,如今的沈念安在性格上与原本的沈念安大相径庭。更有其在清风渡和监牢被人刺杀之事……” “按几个嫌犯的证言,真凶除卫淙言之外,另一拨则是清风楼楼主许清风。嫌犯承认见过何不愈和许清风曾在一起……” “如果沈念安是萧复或者萧长安,并进而断定何不愈是沈念安的同谋,那沈念安若遭遇的这桩刺杀案又该如何解释?” “杜刺史此言确实老成持重,谋逆大案要慎之又慎。如今看,冒然把沈念安当做萧长安确实有不妥之处……”梅庭桉接话道。 虽然在座之人没有人见过萧复,但获取到的证据还是能引出这么一个人。 但问题在于王氏的铁证一出,这些疑点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了。而且萧复怎么都找不到,就更加剧了这样的猜疑。 除掉顾临弈和姜念卿这两位皇室中人。其他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以梅庭桉为首的地方派更重实务,虽然没有完全打消对沈念安的怀疑,但也考虑到了其他客观情况。 但以韩赞和韦正为首的京官则不同,不光确实有铁证在手,还因为要急切的向圣人交代。毫无踪迹的萧复显然不能让人满意。 屋子里的人争执不停,眼看着天都黑了,也没有争执出来个什么结果。姜念卿的心里就更加烦躁了起来。 在监牢中的沈念安倒是不同,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等着就好。 但与前两次不同,这次不光那个一脸死相的老汉不见了,连回家的感觉也没有了。 整个监牢他成了那个重点看防的凶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不可能不压抑。 “说是不让你来吧,有没有后悔?”沈念安坐在床上正给阿念脱着外面的衣服。 “才没有,沈念安,我们赶快睡觉吧,反正你也胡搞不了了!”阿念钻进了被窝。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还胡搞呢,以后有没有命还不一定呢。 夜色渐深,阿念从熟睡的沈念安怀里爬了起来,不忘摇头晃脑的一顿扭。 “真是的,都快要勒死我了,有你这么抱孩子的么?”阿念看着沈念安不乐意道。 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倒是能听见外面还在下着雨。阿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随手打了一个响指,蓝色的光韵便瞬间从指尖流淌开来,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 阿念这才重新趴在床上,两只胳膊拄着下巴看着沈念安,一会儿嘟嘴一会儿叹气。 “你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瞎胡搞啊,还得让我陪着你到这里来,好辛苦的……” “沈念安,你得抓紧时间啊。我也没办法一直陪着你,总是会离开的……” “哎,真是比自己还懒的家伙!” 阿念轻轻用手指在沈念安身上乱点,那些蓝色的光韵便顺着阿念的指尖疯狂的涌进了沈念安的身体里。 终于,他飘了起来…… 第162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六天,但监牢中的沈念安仿佛过了五六年那么长。 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样的难熬。除了陪着阿念,几乎与世隔绝。 过往家人每日几次探望已经不成了,甚至就连聂清黎和谢阿奴也没有见到影子。 要不是生活条件变的更好了一点,他都怀疑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说是监牢,其实并不是。在关进监牢的第三天,他就被转移到了一处小小的别院, 虽然房屋只有几间,面积也不大,倒是颇为清雅。庭中几株大树上虫叫蝉鸣。 不光如此,最贴心的素锦也被送了进来。这不用问就知道是姜念卿争取的结果。 姜念卿争取的不是为了满足他的夜生活,而是他带着一个孩子终究不方便。 可阿念又死活不愿意回去。要是没个人照顾,怕是没几天,爷俩就要成乞丐了。 这次沈念安倒是没有再拒绝,闺女都进来了,还差一个丫鬟么? 夜色已深,多日的阴雨散去,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格洒了进来,落了一地的银灰。 看着已经睡熟的阿念,沈念安起身穿好了衣服。打开房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沈姑爷,很晚了,别为难我们!” “那你把我杀了吧!”沈念安没有再搭理门口的士兵,直接就往前走去。 看着四周的岗哨,沈念安皱紧了眉头。 难道是防守太过严密,谢阿奴和聂清黎也进不来了?以两人的能力不应该啊! 或者顾临弈也请了高手?作为一个王爷,特别是钦差,这对顾临弈来说并不难。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现在的沈念安已经不如刚进来的时候那么淡定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过分慌乱,毕竟进来的时候已经想到了最差的结果。 “李白和张山呢,还在旁边关着吗?” 边上的护卫嘴巴仿佛上了锁,根本没有搭理沈念安,沈念安也没有再问。 “姑爷,你怎么起来了?” 沈念安回头看到素锦已经从隔壁的房间出来,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神里满是担心。 “你好好睡着就好,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沈念安回身道。 沈念安也比较无奈。可能是习惯,更可能是身份,素锦几个人睡觉都很轻,几乎有个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 “那奴婢陪着姑爷……” “……”沈念安其实很想说有时候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可又不好拒绝。 就算是让这丫头回去,必然也不会睡觉,而是就在房间里留意着自己的举动。 沈念安索性就在树下的石坎上坐了下来,素锦也忙坐到旁边靠在了他肩膀上。 沈念安看着院子周围的护卫就瞪眼看着他们,总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过就这样吧。 两个人沉默着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到底是素锦先低低的开了口。 “姑爷想夫人了?” 沈念安没有回素锦的话,只是看着地上月光照出的树影怔怔的出神。 想她了吗?当然是想的。 是那个原本以为有些矫情的女人让他在这大黎有了爱人,有了家,有了一切。 他们彼此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现在更是彼此都挣扎在了泥潭,相濡以沫。 如果不是因为姜念卿是公主,或者没有姜念卿。他不会自明知死地而自陷囹圄。毕竟当时他也不是毫无还手的能力。 姜念卿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应该也会过的简单富贵,继续做着傲娇的姜家主人。等待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南溪。 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缘分和误会,两个人都进到了困局里面。只是因为不舍得。 事情到现在仍然不明朗。沈念安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也知道自己当初挟持淮王所造成的影响。姜念卿要护下他千难万难。 虽说是公主,但也只是一份尊荣。周旋在淮王和一众高管面前必然心力交瘁。 也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自然想的……”沈念安的声音很轻。 ---------- 同样的夜晚,一丝若有若无的琴声从姜念卿的院子里飘荡出来,让夜色格外寂寥。 屋子里,姜念卿端坐于琴案后,两只玉手在琴弦上随意拨弄,音符便缓缓荡出。 作为姜念卿来说,其实平时很少自己弹奏什么曲子,想听了有专门的乐工。 但现在就是再好的乐工也弹不出她内心的情绪,所以她就自己随意的拨弄。 说不上什么曲调,想拨哪个拨哪个。可低沉而忧伤的气氛还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清禾和另外两个丫鬟青鸾、青黛谁也不敢出声,只是站在旁边一个劲的抹眼泪。 清禾老抱怨过去的夫人长不大,可猛然间,夫人就被姑爷这么给催熟了。 她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欢笑、抱怨、思念。也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和忧愁。 虽然因为童年的经历过于惨痛,但更多都是埋在心底,也只有晚上的噩梦才能唤起。可眼下,自己看着都心疼。 明明他们相互那么喜欢,可非但不能在一起,还要遭受这么多的磨难。 怪姑爷么,也怪不到的。不说离奇的遭遇,就前几日的莽撞不也是没办法么? 夫人现在一边是皇家和圣人,一边又是所喜欢的人。哪个都放不下,哪个也舍不得伤害,但要想周全却是千难万难。 说起来都是那天杀的淮王,要不是他刺杀姑爷哪里来的这些事。可现在非但没法翻脸,还得帮他遮掩。因为圣人想要罢太子。 就是凌乱的音符,姜念卿也弹奏不下去了,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这两年来,她也逐渐的习惯了这偌大的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她也老不在。 但现在目光所及之处,脑海里都会浮现那个男人和阿念的影子。只是恍如一场梦。 清禾急急的跟了出来,就看见夫人正站在栏杆处看着月色怔怔的出神。 月老都瞎眼了,你还看他干什么? 万里之上的圆月已经慢慢开始残缺,漫天的星光璀璨夺目。但在姜念卿的心里却如一根根银针一样,随时都准备扎在她身上。 恍惚间,她看见残月变成了男人的笑脸。那是第一次见他的样子,自信而又从容,优雅而知进退。那是他最好的样子。 后来就变坏了,想着法儿的欺负自己。 姜念卿的嘴角微微翘起,难以掩藏的蜜意从脸上流淌开来,让夜色都迷离了起来。 但一切如同镜花水月,那个男人的笑脸慢慢的消散在了空中,消失在了黑夜里。 姜念卿的脸色又慢慢的平淡了下来,带着深不见底的忧伤和思念。 清禾原本跟着愉悦了起来的心情一闪而逝,夫人要是一直那么开心该多好啊! “夫人,我们要去看姑爷么?” 姜念卿愣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张嘴。只是整个人似乎都定在了孤寂的夜色里。 第163章 江南波浪兼天涌,剑南烽火接地阴。 六七月间,天下发生了几件大事。 六月上旬,别居江宁的长公主在淮王的陪同下从邗沟回到了一年前才离开的长安。 淮王顾临弈和三位大臣梅庭桉、韩赞、韦正向圣人和朝臣汇报了江南一行的结果。 不光萧行古遗子案确有其事,而且还爆出了太子指使卫淙言刺杀长公主女婿,企图离间圣人和长公主的兄妹情义。 朝臣太骇,这才理解长公主为何不到一年又回到了长安,并且跟圣人哭诉了很久。 但很多朝臣仍是不信。太子是储君,怎么可能跟江湖人似的杀人越货? 太子震惊之下更是当堂痛哭流涕,言称必有奸人攻讦,离间他和姑姑的关系。 更何况他都不认识那沈念安,刺杀他干什么?跟卫淙言只是有些来往,绝无私事。 但淮王和韦正等人呈上了搜捕到的信件和证人证言,其中有一证人赫然是太子中允顾怀恩。桩桩件件清清楚楚。 圣人犹是不信,便传召涉事的太子詹事和太子舍人等人。诸人对罪行供认不讳,有的甚至在传召之时就自戕而死。 圣人大怒,急火攻心之下昏厥在朝堂。 朝堂大乱,朝臣不光忙着救治圣人,心里还在各种懵逼和难以置信中。 圣人正值壮年,没想到就这么被不孝的太子气昏过去了。这要真出个好歹怎么办? 而且太子也是,办事怎么能这么不着调呢?知道你和长公主素来有隙,但也不能杀人啊。不知道圣人最在乎亲情吗? 太子一边懵逼一边哭诉,可没人信他。 这案子可是跟你最亲厚的淮王和最无私的大理寺卿韦正查出来的,岂能有假? 太子也万万没想到从小就跟他亲厚的六叔竟然捅了他致命一刀。有口难言! 支持太子的朝臣面对满桌子的证据和一地的证人也说不出话。还说啥啊,没脸! 圣人被太子气昏了过去,不得不罢朝三日来休养。同时把太子也禁足在东宫自省。 但在这三日中,御史们无数的奏本像雪片一样飞到了中枢和圣人的案头。 德行有亏、不孝不悌、荒淫无道、结党营私、结交江湖、豢养杀手等等罪状不一而足……眼看太子坏成一条蛆,不能要了! 圣人严令查办,关于太子的一桩桩恶行在朱雀司和其他职司的协同下浮出水面。 太子冤枉么?其实也谈不上。主导事件虽然是飞来的铁锅,但其他事情却是真的。 古往今来,仕途一道,权利倾轧,功名利禄便如影随形,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干净。 太子的那些糟糕事圣人早就知晓,只是需要一味药引来炖出这碗药。现在可以了! 罢太子,大势已成! 六月末的最后一天,圣人下诏,太子被罢储君位,贬为庶民,流放西南道。 同时,全国缉捕萧行古遗子萧长安(萧复)等人,彻查其勾结的幕后谋逆势力。 朱雀司主官韩赞来到了人生最光耀的时刻。权势一时无两,但压力也如同山岳。 圣人是要彻查,但不会由着他乱搞。不许惊扰百姓影响民生,更不允许大搞株连和严刑峻法,破坏了自己十多年来的努力。 至于萧复是不是女帝之子,圣人从未在公开场合说过,或者说是与不是并不重要。 圣人有自信控制这天下,萧复总归要死。如果找不到这个人,那死的就是别人。 罢太子容易,但余波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荡平。虽然圣人尽力控制波及的范围,但还是有一大帮官员被下狱问罪。 圣人能轻则轻,问题不大的都从轻处理了,但民间的流言还是肆意扩散。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圣人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好在七月初,一个喜讯传到了长安,甚至成了罢太子的吉兆,风波这才平息下来。 自从吐蕃犯疆以来,大黎取得了最大的一次胜利,剿灭敌人五万余,物资无数。 这也是自太平十年各道置总督和增加募兵以来取得的最大一次对敌胜利。 特别是此战中,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年轻人如璀璨的星辰一般崛起于西南大地。 他本是一个文弱新兵,甚至在已呈颓势的战阵前逃跑不及,眼看要被对方砍杀。 但就是在这样的危机时刻,此人却突然爆发出了罕有的血勇之气。奏报称其双眼赤红,血气弥漫周身,仿佛恶鬼降临人间。 一把长刀如砍瓜切菜,猛不可当。孤身面对追击的吐蕃阵前大将,一刀枭其首级。 吐蕃人肝胆俱颤,无人敢进,很多吐蕃士兵甚至直接跪地求饶,长拜不止。 大黎一方军心大振,一举扭转了颓势,追敌几十里,枭首无数,取得了剑南大捷。 消息传回内陆,国人无不欢欣鼓舞。这个年轻人也成了无数女儿家的梦里情郎。 军报传到长安,被太子伤透心的圣人龙颜大悦,在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大宴群臣。 已经回到长安的长公主陪同圣人出席,倒是原本以为圣宠正隆的淮王不见踪影。 席间,圣人让内侍当众宣读了剑南总督牛芒的奏本,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群臣恭贺不断,圣人赏赐不绝。罢太子的风波在秦王破阵乐和霓裳羽衣曲中消散。 圣人有意让牛芒在千秋节之日来长安献俘,以奖励功臣、振奋民心、威慑四海。 众多大臣出言反对,吐蕃虽然战败,却并未退兵,西南的局势依旧紧张。 而且现在距离八月初五的千秋节只有一个月,劳民伤财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圣人无奈,只好作罢。 圣人欲加封牛芒为郡公,领兵部尚书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以表彰其战功。 御史上奏牛芒放任兵马为祸边民。并且不通文墨,形容将士为恶鬼,实不堪为相。 圣人称牛芒虽是粗俗,却是有大功于朝,不可不赏。否则以后何人敢用命? 但有宰相出言道,此战虽是大胜,但其功不在牛芒,而在于那个崛起的年轻人。 要不是那个年轻人,剑南局势危矣。牛芒虽有统筹之功,但也有用兵之失。 好在其并未谎报军功,掩过饰非。稍加封赏即可,既能表彰其功,亦可戒其过错。 圣人欣然应允,只封牛芒为郡公。之后君臣的话题便转移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群臣无不恭贺圣人,有名将力挽狂澜,是国家之福,也是圣人贤明的又一例证。 圣人自然龙颜大悦,并不吝封赏。 这个年轻人以其卓越的战功从普通士兵一跃成了四品的中郎将。大黎罕有!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陆破敌。 他还有个名字叫萧复,也叫萧长安。 第164章 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八月初五,长安举行了盛大的千秋节来恭祝圣人四十寿辰。四方来贺,普天同庆。 同样是在这一天,远在洛阳以东汴州的大相国寺也非同一般的热闹。 要说如今圣人尊道抑佛,佛门不该有如此盛景。但这大相国寺却有些不同。 大相国原名并不叫大相国寺,而是由先帝赐名并重修。圣人做为先帝之子,自然不会违逆。大相国寺才有今日的香火鼎盛。 几辆马车从洛阳来到了大相国寺门口。 从前车上跳下来一个青年男子,年约二十岁,剑眉星目,玉树临风。 此人正是并州周氏的嫡长子周道。 并州周氏,恭顺皇后的母族。虽然昔年圣人发动宫变夺权,却并未过分为难周氏。 周氏的权势虽然大不如以前,但仍然算是高门之家,嫡长子有此气象也不足为怪。 周到来到后车对着车厢微笑着喊道:“懿儿,咱们到了,下车吧!” “哥哥,知道了!”随着一声清亮的声音传出,当先一个丫鬟先下了车。 紧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跃动间,乌发飘逸,玉带微颤,娇躯婀娜,恍若仙子临凡。 女子站定,抬眼间,精雕玉琢的脸上双颊微红,笑容宛如春水初生。特别是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是增添了几许人间春色。 周围的香客纷纷往这边看来,就再寡淡的人也忍不住贪看几分。实在是佳人难得。 “跳下来就算了,怎么没戴帷帽呢?”周道想着责怪,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宠溺。 作为兄长和一个男人,他自然知道自己妹妹国色天香的容颜在世人中造成的影响。 “实在闷的慌,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哪有想着闷死妹妹的哥哥!”女子娇嗔道。 周懿自己也知道,但就是不乐意。 “好妹妹,咱们也得能进去啊!”周道看了眼四周围起来的人群无奈的说道。 “听你的总成了吧?”周懿不情不愿的拿过丫鬟手里的帷帽戴在了头上,人群这才在几声长吁短叹中若无其事的散去。 至于地痞流氓找事是不存在的,毕竟地痞流氓也不瞎。这家一看就是高门之家,地痞流氓有几个胆子敢调戏人家高门小姐? 另一边下了马车的周家家主周光远也带着下人走了过来。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一家人才在下人和护卫的簇拥下向门内走去。 一行人进了大相国寺,就在一个和尚的引导下在各大殿开始敬香礼佛。 作为周家这样的高门,通常都是寺庙的长期供养人,自然也有贵宾的待遇。 第一次来大相国寺的周懿对一切都很好奇,心思完全不在礼佛上。而是带着丫鬟到处看,看了壁画看佛像,看了前院看后院。 大黎的寺庙并不同于后世之人想得那样是个清净的修佛之地,而是像个大集市。 不光是门口,就是院子里也售卖各种玩意儿。什么古玩字画、胭脂水粉、糕点茶叶应有尽有,只要你想到的基本都能买到。 卖方并不一定就是和尚,也可能是普通百姓,甚至是道士。主打一个五花八门。 这种形态不光体现了佛祖普度众生的态度,也是寺庙的生存方式。买完东西不来上个香么?集市就是寺庙吸引流量的手段。 对于周氏娇女来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大相国寺,逛的根本停不下来。只可惜刚逛出点门道来,就被父亲给叫住了。 “懿儿,为父是带你来礼佛的,怎么可以到处瞎跑?”周光远急忙跟了上来。 “爹爹,佛有什么好拜的,女儿也没什么事儿求到他,万事都有爹爹和哥哥呢~”周懿笑着就拉住周光远的胳膊撒起娇来。 周光远立刻就舍不得说重话了,跟上来的周道也苦笑着把责怪的话咽了下去。 “那也不行,这里人多眼杂,鱼目混珠,万一你要跑丢了,让爹爹怎么办?” 眼看着儿子指不上,周光远只好做了点心理建设继续扮做严父的模样教导女儿。 “爹爹~,女儿都十七了,哪能像爹爹说的那般不堪?”周懿不乐意的娇嗔道。 帷帽下的脸色微微泛红,蜜意流淌在心间,似乎在父亲心里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道儿,你先跟大师去看看住处。为父带懿儿去见个人……”周光远也败下阵来。 这倒是让周懿颇为好奇,父女俩在周懿的莺歌燕语中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本该是畅通无阻,一行人却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院门被一头大青牛堵住了。那头牛就直愣愣的瞅着两人,不动如山。 院子里的一间静室里,对坐着两个人正在下棋。一侧山羊胡子的灰袍老道士俨然是早应该葬在大江里的臭棋篓子谭平安。 而另一侧坐着的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美貌尼姑。虽是尼姑,却艳若牡丹,虽是妇人,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谭平安还是个臭棋篓子!”妇人将一颗黑子随意的丢在了棋盘上,谭平安的大龙被屠戮殆尽。 “老道自是比不上太后,可太后又何必执着呢?天下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谭平安这次没有再耍赖,而是干脆的投子认输。 “你非朕,自然也不知朕。这天下是朕的,朕可以给,但他不能抢。至于你说的天下与朕何干?”周穆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谭平安嘴角抽了抽,要说抢,不也是你抢你丈夫和儿子的吗? “太后,圣人说到底也是你的后代,岂有祖孙相煎的道理?难道那个位置就那么让人着迷吗?让太后连天下苍生都不顾了?” “朕可以有很多孩子,但却容不下几个逆子。至于那个位置?朕也没兴趣了。倒是想看看等朕把这棋盘掀了会是什么样子!” 周穆慈说着就把手里剩余的一颗棋子随意扔在了棋盘上,随着“铛”的一声,本来摆放有序的黑白棋子瞬时化为了灰烬。 谭平安并不吃惊,只是心里暗叹了一声,拍了拍破旧的道袍费力的站了起来。 “太后,人不与天争!老道知道太后智计无双。但无人算无遗策,老道也不能!” “朕一生从不信天意,诓骗俗人的鬼话罢了。”周穆慈脸上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朕假死脱身才保全性命,养病十载才至今日。为何?因为朕不服!那就让朕看看你谭平安口中的天意能否是朕的对手!” “老道从来不是太后的敌人,相反还帮了太后不少,可咱们终究都是俗人罢了。浩劫将至,太后以为真能独善其身不成?” 谭平安的声音渐渐远去,院子里只留下斑驳的树荫。周穆慈愣着看了好长的时间,恍惚间看见了一张明媚的笑脸。 “您就是我姑奶奶?懿儿怎么没见过你啊?”周懿看着眼前的尼姑有些吃惊。不光是因为有个亲戚,还因为自己从未听说过。 “懿儿,不许胡闹。姑姑,光远带着懿儿来看您了!”周光远说话小心翼翼。 不光因为这位曾经权倾天下,还因为按照真实辈分,这位实际是他的姑祖奶奶。 “你是……懿儿?”周穆慈看着面前明媚的女子,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姑奶奶,我就是懿儿。您摸摸看,肯定是真的~”虽然是第一次相见,但周懿却感觉这个姑奶奶从来没有过的亲近。 “好好,都这么大了~”周穆慈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原本平静的眼眸里波光涌动。 第165章 花季女儿有壮志,岂知他人马前卒。 这是大相国寺后院的一处静室,房间里到处摆放着各种书籍。 “姑奶奶,你不是尼姑么?怎么什么书都有啊?”周懿随便翻了翻发现房间里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一本佛经。 “尼姑怎么了?谁说尼姑就不可以看别的书?”周穆慈笑着搅拌着案几上的茶水。 “懿儿过来,坐下喝杯茶,告诉姑奶奶,你平时看什么书?”周穆慈招了招手。 “懿儿也想像姑奶奶这样看些别的书,可家里总让我看些怎么取悦男人的书……” 周懿的脸色微微泛红。这是周懿最不满意的一点,其他事情倒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学的怎么样啊?”周穆慈笑问道。 “姑奶奶……”周懿羞愤的撒起娇来,那些东西怎么能当着长辈的面说出口来? “别小瞧了那些东西,取悦你以后的夫君有什么不好?”周穆慈随意的说道。 “可懿儿并不想做那样的女人!” “哦,那懿儿想做什么样的女人?” “懿儿可不敢说!”周懿忙低头道。 “这儿就咱们两个,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周穆慈倒是有了些兴趣。 \"其实懿儿最是仰慕姑祖奶奶,身为女人却成了人间至尊,掌控着别人的生死,那样的人生才够痛快。\"周懿向往道。 “可是她的结局可并不太好!” “还不是因为祖姑奶奶太过仁慈,要是早把他们杀绝了,哪还有后面的事情。” 周懿轻轻的咬了咬牙,如果那样的话,现在权倾天下的应该是周家才对。 “懿儿说的好,确实是太过仁慈了。” 周穆慈眼神里有着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倒是看着周懿越发喜欢。 最靓丽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最狠辣的心思。该当是我周穆慈的女儿。 “这些话你也跟别人说过?” “懿儿哪会那般不知轻重?爹爹和哥哥听了还不得吓死?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哦,那今日怎么舍得跟姑奶奶说了呢?”周穆慈看了周懿一眼。 “懿儿看见姑奶奶就觉得亲切,而且懿儿猜想,姑奶奶跟懿儿是一样的想法。” “何以见得?”周穆慈眼神发亮。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书籍,却没有一本佛经。倒是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姑奶奶是正经尼姑吗?”周懿狡黠的笑了一下。 “哈哈~,你能有这份玲珑心思,就不愧为我周家女儿。”周穆慈当真老怀大慰。 “有这份心思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然后相夫教子……”周懿抱怨道。 “千万不要小瞧这份心思和你所学到的本事。那是女人取悦男人的手段,也可以是女人支配男人和整个世界的方法……” “只要你能把这些手段使的炉火纯青,就算再厉害的男人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女人是水,水无常形,却拥有比刀剑更加蓬勃的力量,甚至能毁天灭地……” 周穆慈亲身教女,周懿听的极为认真。 “姑奶奶,你现在说的这些懿儿倒是都能理解,可现在皇家防范咱们周家甚严,怎么可能还会让咱们周家的女儿进宫?” 周穆慈的话,周懿听明白了,无非是女人通过男人来征服世界。那还有谁比坐在龙椅上的圣人更值得她周懿征服的呢? 周穆慈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欣慰。这个女儿只需要提点一下,便能领悟到本质。 “你所说的那些问题只不过是需要一些方法。只要用心思考,并不难破局……” “请姑奶奶指教!”周懿头伏于地。 “懿儿当真愿意听姑奶奶的?”周穆慈摸了摸周懿的头发问道。 “只要能让懿儿进宫,懿儿什么都听姑奶奶的!”周懿的声音里满是坚定。 “权势富贵就当真那么让你着迷?” “姑奶奶说错了,懿儿在乎的是天下至尊的位置,掌人生死的权力,还有,姑祖奶奶的遗憾!”周懿坐直了身体。 “你确定我愿意教你这些?” “那姑祖奶奶看这么多书做什么?” “我就不能是自己……” “姑奶奶老了,懿儿愿意替姑奶奶实现您的志向!”周懿又把头磕在了地上。 周穆慈微笑的脸上尬住了,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跪在地上的这个玩意儿。 聪慧是聪慧,可说话也太扎心了!过个几年,还不知道咱俩谁更年轻呢! 岂止是扎心?周懿短短几个字反映的是看问题的透彻,骨子里的狠辣和坚决。 “懿儿原来想不明白,普通的女儿家哪里需要会那些本事?想来应该都是姑奶奶让懿儿学的吧?”周懿的声音很轻。 周穆慈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周懿的头顶,这个女儿,还当真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好,那咱们就覆了顾家天下,替你祖姑奶奶报仇!”周穆慈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懿儿必不让姑奶奶失望!” “但姑奶奶并不打算让你入宫!” “这是为何?”周懿抬头惊诧道。 “懿儿,世道变了,有比你现在看到的世界更大的天地。何况宫中苦寂,更可能粉身碎骨,姑奶奶又怎么舍得让你去受罪?” “可是懿儿不入宫,如何能走到祖姑奶奶曾经的位置上?”周懿这次有些疑惑了。 “那个位置以后未必就那么重要。有个老道士数十年筹谋一盘棋,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搅了个稀碎。懿儿不想去试试?” 什么?姑奶奶不会是疯魔了吧?周懿抬头看了一眼。那双眼睛似乎是无尽深渊,能吞噬一切。周懿吓的赶忙低下了头。 “至于让谁入宫?姑奶奶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一个老头子,不值得搭上懿儿!” “姑奶奶打算让谁去?”周懿问道。 “一个身负大仇的可怜人罢了,你会见到的!”周穆慈将周懿拉起来坐到了旁边。 “懿儿全听姑奶奶做主!” “嗯,其他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有姑奶奶跟你父亲安排。你待在姑奶奶身边就好,也是时候让你学习一些真正的手段了……” “什么手段?” “我周家真正的家传绝学,魅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懿才在思绪万千和不可置信中退了出来。 周懿第一次知道了沈念安,也知道了大黎天下居然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 “懿儿,你姑奶奶跟你说什么了?”一直在院子里等候的周光远父子迎了上来。 “无非是女人的话罢了,爹爹难道连这也要听?”周懿笑着就拉住了周光远的胳膊,瞬时又变成了那个周家乖乖女。 而在周穆慈的房间里,侧墙突然开了一个小缝,走进来一个锃光瓦亮的年轻和尚。 “玄机见过师尊!”玄机低头问好。 “起来吧!”周穆慈没有抬头。 “您怎么没跟妹妹讲明实情?” 周穆慈抬头不悦的瞪了玄机一眼,玄机吓的全身打了一个激灵。 “玄机口误,是周小姐……” “想要图谋天下,就应该有一颗帝王之心,万物皆为棋子,皆是蝼蚁。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就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例外。” “不敢!”玄机战战兢兢。 周穆慈的眼神这才缓和下来,随手伸了一个懒腰,惊人的身体曲线便舒展开来。 玄机走到周穆慈身后捏起肩来,周穆慈不自觉的轻哼一声,差点把玄机的魂飞掉。 “您想要沈念安的性命,大不了我再去一趟江南就是,何必搭上周小姐。上次是我没搞清楚那姜家的身份……” “这就舍不得了?再说你不是试过了么?能杀得了么?杀人是最下乘的手段。不光会陷在淤泥里,还会坏了我们的大计……” “这世间就如同这小小的棋盘,你只有跳出棋局,才能成为真正的执棋手。” “懿儿是棋子,沈念安也可以是。顾家的几个不孝子更是。相互厮杀不一定非要亲自下场,而是让你的棋子替你去攻杀……” “懿儿就是我给沈念布的棋!”周穆慈俯身在一片白子中放入了一颗黑子。 “这是那几个不孝子!”周穆慈又从白子中拿了一颗放在了一片黑子中。本来黑白分明的棋局立刻变幻莫测起来。 “那颗白子是谁?”玄机疑惑的问道。 “应该快到了……”周穆慈闭起眼睛靠在了椅背上。整个脸有点微微上仰。 玄机看着面前成熟艳丽的容颜和白花花的一片,呼吸都紊乱了起来。 不光是因为本能,还因为发自内心的崇拜和仰慕。放眼天下,其余女子皆是俗物。 “你抖什么?”周穆慈气道。 “天太热了……”玄机擦了把汗。 “傻小子,现在都已经是秋天了……”周穆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微红的脸上风情荡漾,胸前的美景更是眼花缭乱。 玄机口干舌燥,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脑海中想着刚刚的那些帝王之术,玄机心一横,就把手伸进了漫天的春光里。 屋里有着一瞬间的停滞,滴水成冰。 “真是长大了……”周穆慈笑道。 几片枯黄的树叶轻轻掉落在门口的石阶上,房间里的声音炽热而缠绵。玄机在一个平常的下午走进了人生最难忘的季节。 第166章 孤雁北去寻恩仇,早有猎人踏枝头。 周懿用了斋饭,就又带着丫鬟和护卫四处逛,碰见新鲜的玩意儿就买上一点。清朗的笑声任谁也看不出是个胸有大志的女人。 周懿逛完了里面就打算到外面看看。一行人刚来到门口,就看到暮色下两匹快马飞驰到了过来,马上赫然是两名劲装女子。 其中一位是一看就是惯常出门行走的女侠,英姿飒爽,但也满面风尘。另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倒是让周懿更加好奇一些。 虽是看不见容貌,但光看身材和打扮就绝非俗人。会骑马,还带着剑,这些都是她所不会的。女人的直觉让她格外关注。 令人惊讶的是领头的那女子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马交给门口的小和尚,然后带着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直接向里面走去。 “小和尚,他们是何人?”周懿问道。 “那位青衣姑娘是无矩师姑的侍女,至于后面的姑娘,小僧也不认得。”小和尚低头应了一声就急忙牵马去了侧院。 姑奶奶的侍女?果然不是正经尼姑! 周懿返身回到寺庙里跟了几步,发现两个人果然直奔姑奶奶的院子而去。 但两人刚到院子门口,就被一个俊俏的年轻和尚拦住了去路。 “苏姑娘,又见面了!”玄机笑道。 “是你?!”苏明月“咔”的一声就拔出了剑,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这个和尚。 苏明月对边上女子脸色也不善起来。跟这个和尚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竟然敢诓骗自己来这种地方,当真是好胆! “苏姑娘且慢,贫僧并无恶意。再说邀请苏姑娘来的也并非贫僧。苏姑娘不如先见过里面的主人再作定夺如何?”玄机笑道。 “苏姑娘,请!”旁边的女子道。 “你们最好别惹我!”苏明月这才“咔”的一声将长剑归鞘。单就行走江湖而言,她苏明月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你是谁?”周懿看着玄机满是疑惑。 “懿……贫僧玄机,见过周姑娘!”玄机差点失态,反应过来急忙行了一礼。 “你认识我?你怎么在这个院子里?” 基于对那个姑奶奶的判断和这个和尚俊俏的容颜,周懿一瞬间就有些想歪了。 这个姑奶奶玩的还真是够花的! “无矩禅师乃是贫僧家师!贫僧只是帮衬家师做些小事而已……” 玄机见了周懿不可能不激动,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 “哦~”周懿迈步就打算进去看看。 “周姑娘,家师正在待客,还请周姑娘改日再来。”玄机急忙伸手拦住了周懿。 “那就辛苦禅师了,禅师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毕竟我姑奶奶可离不开你……” 周懿瞅了一眼虚浮的玄机倒也没有纠缠,而是带着丫鬟和护卫直接离开了。 周懿虽然未尝人事,但作为专攻此道的周家女子本就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风中的玄机有些凌乱,总觉得妹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说的话也怪怪的! 房间里,沐浴过一番的周穆慈穿着一身丝袍坐在榻上如盛放的牡丹,一头乌黑的长发没了戒帽的束缚更是如锦如丝。 你看的没错,周穆慈虽说是尼姑,却并未剃度。平时在人前只穿着一身僧衣和戴着戒帽维持着一个尼姑的表面身份。 作为天下最有雄心和手段的女人,同时也是极为爱美的女人,她要连自己的一头秀发都保护不好,就别提什么图谋天下了。 “奴婢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主人倒是更加容光焕发了……”女子笑道。 “我看你出门一趟倒是变得贫嘴了!”周穆慈居然难得的有些脸色微红。 苏明月就更吃惊了,没想到找她来的居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更加诡异的是在寺庙里。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您知道我父亲被罢官下狱的凶手另有其人?”苏明月直接道明了来意。 “一转眼,月儿也这么大了……”周穆慈看着苏明月,双眸一瞬间有些失神。但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苏明月的问题。 “您是……?”苏明月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美貌的尼姑,算尼姑吗? “怎么,朕还给你指过一门婚事呢,听说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找他,可曾见到了?” 嗡~苏明月脑子一瞬间就炸开了。谁给她指定了一门婚事?女帝!可这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谁?”虽然帷帽遮脸,但苏明月的声音却仿佛如腊月里吹来的寒风。 “不得无礼!”旁边青衣女子严厉道。 “无妨,玉儿你先下去吧,月儿也不是外人,朕跟月儿说几句贴心话……” 等到那名叫玉儿的女子退出了房门,苏明月的心里就更加谨慎了起来。 “月儿坐下吧,来喝杯茶……” 苏明月一动未动,只是透过帷帽就那么注视着周穆慈,但对方眼里却恍如深渊。 “没想到那个在朕怀里撒娇的小丫头,现在变的这么谨慎了……”周穆慈淡淡道。 “你心里有答案,却没法相信。但这天下离谱的事情你不是刚刚已经见过一桩了么?再多一些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周穆慈走到了苏明月身边,一瞬间气场全开,压的几乎让苏明月喘不过气来。 “那孩子还好么?” “他……”苏明月惊醒过来急忙住了口,但脑海里却冒出那个男人的影子来。 说好找去他的,终究失了约! “不是他是吗?”周穆慈笑道。 “您怎么知道?”苏明月惊道。 “这天下间的事,朕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倒是你,恐怕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周穆慈回到榻上坐定,苏明月这才如溺水之人得救了一般,全身的压力慢慢淡去。 周穆慈是何人?后宫之主到人间帝王,更有近百年的阅历。威势绝非苏明月可挡。 “萧长安在哪儿?”苏明月先相信了这个女人就是女帝的假设。 “这你倒是真把朕给问倒了!” “他不是你儿子吗?” “哈哈~,朕有儿子,却非萧长安,一个野种罢了!不得不说你见的那个小子着实有几分本事,可惜终究嫩了点!” “他怎么了?”苏明月急道。 “朕给他出了点难题,让他和萧长安无法区分,萧长安是谁?他一手检举的谋逆犯。你说他还能自辩吗,又会在哪里呢?” “你为什么要害他?”苏明月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万没想到他又陷进了麻烦里。 “你喜欢他?”周穆慈抬头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明月,嘴角带着一丝轻笑。 “……”苏明月没有说话。 喜欢么?苏明月说不上来。只是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一封婚约,一张笑脸,一声姐姐,还有一个孩子,阿念! 第167章 苏家女儿倾国色,美人入世乱乾坤。 “放心吧,他死不了,有的是人救他。倒是你,你可知道许清风是朕的人?” 苏明月并不过分吃惊,毕竟刚才已经见过了那个和尚,难怪对自己了如指掌。 “所以你是抓我来问罪的?” “那样岂不是暴殄天物?不过月儿倒真是出人意料。不光在欢场如鱼得水,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当真是难得!” “可是你放着家仇不顾,却喜欢上一个野小子。这就是你苏明月的孝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明月几乎步步都被周穆慈拿捏,根本掌握不了主动。 “你可知你父亲苏牧是被朕那个逆孙害死的?你父亲忠于顾氏却不愿意从朕,到头来却狡兔死走狗烹,落得一个家门破落的下场,至于你和你母亲,更是沦为娼妓……” “如今,曾经的高门苏家,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为了芝麻大点的利益争来争去,稍微成器些的女儿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儿女情长,不知道苏公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够了!”苏明月满脸阴沉,面如血色。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又再次被人扒开。 “真的够了吗?你苏明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是自欺欺人的谈情说爱吗?”周穆慈的一双眼睛如利剑一样扎在苏明月身上。 他不需要自己……他有的是人救他,家门破落……沦为娼妓……难以瞑目…… 这些字仿佛一个个重锤一样不断砸在苏明月心上,让她鲜血淋漓,难以呼吸。 她不是没想过父亲被圣人清算,可那是皇命不是么?她也不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在利用她,可她难道真就不管不顾了么? 尤其是想到那几个让她失望透顶的兄长,苏明月的心里就撕裂般的痛。 苏明月那些埋葬在心底的伤痛和现实存在的意义,被周穆慈无情的剥开和击碎,让苏明月再也没有了假装一切都安好的借口。 就在苏明月无比纠结的时候,却看见那个女人拿过一片枯黄的树叶放在了手心…… 然后那树叶慢慢的变绿了…… 苏明月惊骇莫名! “明月,这世界远比你想的要大,儿女情长不过庸人的烦恼。你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但却是苏公的唯一指望……” “我该怎么做?”苏明月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只有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 “把帷帽取下来我看看!” 苏明月拿下帷帽,露出一张可怖的脸。 周穆慈用手轻轻触碰着上面的疤痕,仿佛是又把苏明月心底的伤痛划开了一遍。 “好好的女儿家却不愿意以原本的样貌见人,苦了你了!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至少能让你看透这人世间的所有不堪……” “去洗洗吧……”周穆慈温和的说道。 一盏茶的功夫,再次出现的苏明月再也不是满脸疤痕的丑女,而是精雕玉琢的人间绝色,只是眉眼里多了些化不开的忧愁。 苏明月并不是丑女,脸上的疤痕是母亲帮她弄的护身铠甲。她也因此而躲过了一关又一关,直到后来成了习惯…… 她本是想要吓唬一下她的兄长们,好一诉这些年来的委屈。可兄长们一见她的容颜,当场就冷了脸,转头就走了…… 所谓亲情?不过是笑话罢了! “好!果然是苏公娇女,艳色绝世。难怪不露脸都能艳压扬州。”周穆慈看着焕然一新的苏明月极为满意。 “月儿,过来~”周穆慈招了招手。 苏明月来到周穆慈身边蹲了下去,周穆慈伸手就把苏明月搂在了怀里。 “你还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 “谁伤咱们,咱们就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我那伪善的逆孙也该到了偿债的时候……”周穆慈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您有这般的本事,直接杀了他不是更好吗?明月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杀人是最蠢的手段。你要把他拥有的、珍视的东西一件件破坏、打碎。看着他万般绝望中慢慢煎熬,直到生不如死……” “而且你真当他那么容易被制服么?他能从朕手里夺下那个位置并作出今天的成绩,自然也有不凡的手段……” “明月又能做什么?” “明月,你要记住,咱们是女人。不要想着去用勇力制服一个男人,那样只会激发他们的斗志。而要是用咱们女人的手段。” “化万物为水,用最温柔的力量,最魅惑的手段在他不自知中侵蚀他,瓦解他,直到高楼坍塌,直到一切灰飞烟灭……” “朕会亲自教导你一段时间,然后让你荣归苏家。让你那几个势利眼的兄长看看他们妹妹是何等绝色……” “你会在洛阳以苏家娇女的身份再次声名鹊起。你沉沦风尘十余年却智慧谋身,这都将让你更加耀眼和神秘……” “无数男人会为你痴狂,其中一定有远在长安却正当适婚的皇子,朕要你让他们欲罢不能,非你不可……” “基于你父亲的地位和皇室对你苏家的愧疚,还有你那几个爱慕虚荣兄长的德行,你将会成为一个皇子的正妃……” “但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嫁给他的儿子只是第一步,你要以你的手段去俘获顾三郎,让他们父子反目,自相残杀……” “你要让他沉迷在你的身体和笑容里无法自拔,直到江河日下,烽烟遍地……” 直到,你看中的那个小家伙因为你和顾家反目成仇,不死不休!(内心独白) 苏明月听着那温和的声音仿佛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但仍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所以是要她嫁给皇子? 苏明月心猛的一惊,那个男人再次浮现在脑海,他在等着自己,自己不能…… 苏明月想要拒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身上也没有半点力气。只有汹涌的眼泪瞬间就淹没了那曾经一闪而逝的美好。 “可明月听说他并不昏庸,明月只不过蒲柳之姿,又如何引的他们父子反目?” “明月,你要记住,这天下就没有老实的男人。你过去所学会的那些手段都将成为你的武器,帮你不断腐蚀他的心智……” “没有人永远圣明,朕如何?可一朝松懈满盘皆输。顾三郎励精图治快二十年,也基本到了一个人自制力的顶点……” “他将志得意满而不再自谦,他将沉迷在自己的丰功伟绩里无法自拔,他觉得该当享受了,享受他一手创造出来的盛世……” “而你苏明月?就是他最想摘取的那朵盛世之花,也是摧垮他的致命剧毒……” “那时候你就会看到,所谓圣明男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你的掌间玩物……” “用你的手段摧垮一切,为你的父亲和母亲,为你十多年来的不堪讨个说法……” “可明月没有把握能沿着您的设想走下去……”苏明月几乎找遍了借口。 “会有人在关键时刻助你,所有的路朕都会给你安排好,你只需要艳压天下……” “您能不能放过沈念安?”断绝了所有退路苏明月只感觉心里如撕裂一般的痛。 从此,她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周穆慈愣了一下,倒是真没有想到苏明月对那个小子居然有这么深的情谊。 忽而,脸上的笑容蔓延开来,再好不过! “好,只要明月乖乖听话~”周穆慈轻轻的拂着苏明月的脸颊,声音温柔至极。 明月当空,一声寂寥的笛声从树上传来,伴随着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的凄凉。 苏明月坐在树杈上,唇间是一把精巧的玉笛,是沈念安临别时送给她的。 想着要吹给他听的,在余生的时光里。 可是终究造化弄人,命运多舛。现在,就让这一切都随风去吧~! 第168章 佛门对谈无禅语 ,句句都是杀人术。 同样的夜晚,大相国寺的静室里,周穆慈端坐在矮榻上,玄机陪坐在侧面。对面跪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 “顾怀恩谢过主人救命之恩!”男子赫然就是关键时刻反水的太子中允顾怀恩。 “起来吧。”周穆慈轻笑道。 顾怀恩坐直身体,就不自觉的看了周穆慈一眼,又吓的忙低下了头。 顾怀恩之所以关键时刻背叛了太子,固然是因为淮王顾临弈的拉拢,但真正原因却是来自周穆慈的授意。好顺水推舟的获利。 要不然他就得陪着废太子下地狱了。 “是不是丢了官职有些怨恨朕?” “怀恩不敢!”顾怀恩忙低头道。 “虽然顾三郎早有心思,但终归是你背叛了他儿子,他自然没那么快重用你……” “不过经过此事,你有了晋升之阶。朕会让人举荐,你顾怀恩的机会也就来了!” “怀恩谢主人厚恩!” “说说吧,最近长安的情况怎么样了?”周穆慈把茶碗推给了顾怀恩。 “主人,长公主自回到长安就住在公主府,偶尔进宫陪着圣人。以属下观之,长公主这是以自身为质,换沈念安自由……” 按照道理而言,顾怀恩作为女帝暗子,不用如此客气的称呼皇室之人。毕竟那些人可是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狂悖儿孙。 但人心很微妙,她可以恨,可以骂,别人却不能口无遮拦,至少当面不行。 “朕这个孙女还当真是舍得,连最心心念念的自由都不要了!”周穆慈轻笑道。 “主人,长公主会不会与那沈念安有不可告人的内幕?否则长公主何至于……” 正说的兴起的顾怀恩就迎上了周穆慈冷厉的目光,吓的忙低下了头。大意了! 周穆慈这么想过么?也许有,但却不敢肯定。虽然顾怀恩困惑的确实很有道理。 这一桩婚姻本就是那个老道士的多年谋划,姜念卿看重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就算有私情,周穆慈也不打算拿这个做文章。这不就是自己带出来的家风么? 说别人等于说自己,不能够! “顾临弈那个小王八蛋呢?” “为了平息长公主的怨气,淮王被圣人禁足三个月,应该也快放出来了!”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无非都是长安最近的动态。周穆慈知道这些倒并不依赖一个偶然前来的顾怀恩,但却是不同的角度。 等到顾怀恩退下,房间又冷清了下来。 “还真是一个福大命大的小子,又让他躲过了一劫!”周穆慈笑容稍显苦涩。 “您不是早有预料么?”玄机道。 “是啊,只不过稍显失望罢了。算上此次,已经三次了,当真是有些意思!” “前两次都是玄机和许清风所为,非师尊之失。师尊此次出手,虽未尽全功,却让沈念安失去了最大依仗……” “所言不错!”周穆慈轻笑道。 “那师尊还打算让周小姐过去?” “你莫要以为他没了姜念卿就成了待宰羔羊。老道士能光明正大的告诉我,那就说明他并不惧怕我对付那小子……” “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法。只要他是一个正常男儿,自然就免不了女色。温柔乡,英雄冢。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挡住懿儿!” “更何况他就算再有运势,有一层我剥一层,你那侄女没了,苏明月也没了。我倒是好奇,他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 “可师尊不是打算让他和顾家产生矛盾甚至火拼么 ?如果他没有了势力……” “你啊,终归是欠缺历练。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作为执棋人,不光要谋身前,也要谋退路!” “如果他连这些招数都抵挡不住,又何来力量对抗顾临川?死则死矣!一颗徒有虚名的棋子罢了。可如果仍然不奏效呢?” “咱们不光要引起他们对立和互相攻伐,更要用非常之法不断瓦解他们。只有如此,他们才会真正两败俱伤,一败涂地。” “计谋不要怕多,更不怕重复。无论是顾临川还是沈念安,都非寻常人。但再厉害的人,也很难毫无破绽,更不能持久……” “连续的杀招就如同一条条丝线,就算不能当时毙其命,但终有一日,也会形成一套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师尊高明!”玄机庄重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一路来一路去,直来直去。而师尊编织的是一张大网,一盘棋局。 无论是沈念安,还是顾家,甚至其他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起什么作用全在于执棋手。沈念安再是高明,也跑不出棋盘。 这一刻的玄机,对周穆慈白天的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对身前的人更加崇敬。 “何不愈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还没有!”玄机回道。 “这个小野种难道就从这天地间消失了不成?”周穆慈皱眉道。 “不过这样也好,倒要看看这个小野种能藏到几时?”忽而,周穆慈笑了起来。 “师尊,外面有传言说那萧长安是师尊的儿子。”玄机小心的看了一眼周穆慈。 “对,他必须是朕的儿子。只有如此,他才能帮我们吸引顾临川的目光,我们也才能有更多作为。”周穆慈笑的风情荡漾。 玄机紧绷的神情这才松懈了下来。 “师尊,玄机请杀顾临弈!”玄机从榻上起身,跪在了周穆慈身前。 “何解?”周穆慈神情严肃了下来。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玄机冷声道。 要知道当初女帝假死,顾临弈装腔作势胡乱砍了一刀,却差点真要了周穆慈的命。 “还有吗?”周穆慈的脸色温柔起来。 “此次沈念安依靠姜念卿庇佑才得以解困,但却因此和顾临弈生出嫌隙。顾临弈即将回到淮南,而沈念安可能已经自由……” “但他现在必须要尽快找到萧长安才能自证清白,否则难以向姜念卿和顾临川交代,朝臣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断然不会继续待在清溪。可如果这个时候淮王死了呢?”玄机抬头道。 “继续说……”周穆慈眼神满是欣慰。 “玄机会派人乔装成沈念安身边的那两个人,并将顾临弈杀死在淮南……” 周穆慈眼神微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老道士想到自己的棋子要自相残杀了么? “因为和顾临弈的嫌隙,也因为他身边剩下那两个江湖人。顾临川必然认定是他杀的。他将再一次进入死地而不能自辩……” “沈念安会如何选择呢?要么自缚双手,要么彻底与顾家决裂而奋起抗争……” “不管是哪种结果,对我们都有利无害。这顾家天下会更加浑浊不堪……” “真的是长大了……”周穆慈欣慰的抬手揉了揉玄机锃光瓦亮的光头。 “全靠师尊教导!”玄机忙低头道。 “也是时候了结那个小王八蛋了!” 周穆慈唇角微勾,轻笑着起身向里屋走去,步履摇曳间,满室生辉。 “今晚留下来吧!”柔媚的声音传来。 跪着的玄机眼睛里光芒大盛,赶紧从地上站起,转身消失在了迷离的灯火里。 第169章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金秋的长安,盛大的千秋节在灯火中落下帷幕。几辆马车缓缓的从兴庆宫驶出,在漫天的星辰中停在了江宁公主府门口。 青禾扶着一身华服、稍微有些醉意的姜念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门口恭迎的下人想要说几句话,却始终没有张开口。 “公主,夜里寒凉,我们进去吧!”青禾怎么可能看不出公主的心思。 不说贴身丫鬟青禾,就公主府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公主的糟糕心情。 他们本是在长安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但因为公主长期定居江南,她们反而像是被流放到了此地,成了看家护院的摆设。 公主此次回长安定居,他们本是最开心的,哪知道公主脸上很难见到一点笑容。 身份亲近一些的下人们都知道,公主虽然人是回来了,但却把心留在了江南。 “嗯~”姜念卿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就在青禾的搀扶下迈步往门内走去。 可是高大的门楼和悠长的庭院仿佛像黑夜里匍匐的巨兽一样,等待着吞噬她。让她每走一步,都感觉浑身刺骨的冰凉。 不光是因为北地寒凉,让她有些不适。还因为生活在江南多年,她已经习惯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习惯了那里的人和事。 她想念江南,也想念江南的人! “你们都先下去吧!公主累了,有事明天再说!”陪着姜念卿回到屋中,青禾就把跟来的其他人都堵在门口挡了回去。 姜念卿这个长公主本来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出现了,探望的,结交的官宦之人自然络绎不绝。 公主府的生活也绝非像清溪那样单调。是长安这段时间以来最为热闹的权贵门庭。可惜公主对这些都兴趣索然,应付了事。 巨大的浴桶里,飘散的花瓣遮盖住了姜念卿所有的美好,只露出白玉般的肩颈。清淡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水波涟涟。 沐浴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她是极为喜欢的。不光是因为身心能够放松,也因为让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但后来,有了那个男人,沐浴便也有了另外一些特别的意义,她很喜欢。 忽而,姜念卿“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原本平静的脸上姹紫嫣红。整个人更是忙举起双手遮挡住了那张红扑扑的脸。 旁边伺候的青黛愣了一下,只好无奈的停了下来。公主这是又想姑爷了! 这些天的公主总是会时常走神,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就笑了,或者某一个稍不留神的时刻,突然心情就不好了。 不知内情的人会感觉这个不怎么露面的长公主有些喜怒不常,但几个贴身丫鬟却知道,那里满满的都是对姑爷的想念。 但哪怕是这样的表情,公主也不敢时常表露。毕竟在这长安,她应该是高贵的长公主,不能荒唐的去牵挂一个赘婿。 如果真表露出这样的心思在外人面前,那么姑爷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随便洗一下好了~”果然,喜怒无常的姜念卿又恢复了一脸淡漠的表情。 现在人都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洗那么细致做什么!越洗越难过! 姜念卿洗完澡回到卧室。案几上早有青禾备好的瓜果点心和茶水,温度刚刚好。 “公主,喝点茶吧!这茶是圣人今天赏赐的,听说圣人自己都舍不得经常喝……”青禾轻笑着就把姜念卿扶到了榻上坐定。 青禾当然知道公主满脑子都是姑爷,却不敢提。不提都这样了,再提就没法活了。 “你说他们有没有到清溪?” 嘚!青禾无语,公主自己不上道! “公主放心,他们没有那个胆子继续扣着姑爷,说不定今天都放出来了。” “当初就该把你留在清溪……” “公主,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当然得跟着伺候您啊!”现如今的青禾当然也愿意伺候姑爷,但公主却更加离不开自己。 “可是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受了多少苦,出来后怕是又要生我的气,我也不放心……”姜念卿眼神黯淡了下去。 “公主,姑爷身边有素锦和青颜呢,她们又不是不懂事,哪里能照顾不好姑爷?” 青禾急忙劝说,至于姑爷生气?那是肯定的,可也管不了了。公主也是没办法啊! “现在最要紧的是姑爷该怎么找到那个混蛋萧复……”青禾咬牙切齿道。 说到这个,姜念卿就更愁了,朝廷都找不到,念安能去哪儿找?一点线索都没有。 但越是找不到萧复,圣人和朝廷就越怀疑念安。这几乎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其实奴婢也是瞎操心~”青禾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说什么不好! “不说朝廷也在找萧复。就姑爷多聪明啊,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那个恶贼了,那样也就解了公主的相思之苦!” 青禾忙着找补,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姜念卿脸色红润了起来,眼睛里也又有了神采。 要说哄姜念卿,这些丫鬟里面还得指望青禾。不光主仆亲密,也因为更懂姜念卿。 “我才没有想他!”姜念卿脸红道。 “对对对,是奴婢想了。想的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青禾笑道。 “哎呀……,真是反了你了……”姜念卿羞愤不堪,抓着青禾就是一顿欺负。屋子里压抑的气氛这才欢畅了起来。 夜色迷离,被惊醒的姜念卿披上外氅来到了桌前。想着要不要给他写一封信,可提笔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想到那个男人,就想到他随口而来的诗句,还有他温和如春风的笑脸。 随手写下“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清溪”几个字,姜念卿的脸色便开始在灯火中更加迷离,双目水波涌动。 这是他写给自己的第一首诗,在那个早春二月,在朦胧的江南。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一切误会的开始。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醒来知是梦,好遗憾!”这是在青竹里写给她的一首。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些变坏了。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她有些生气了,因为她知道那样的美好留不住,所以不忍听这样的话。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她好喜欢这句,特别特别喜欢。他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眼中的那万里青山? 那些过往的日子和情思在姜念卿的笔下缓缓流淌,亦如昨日。可现在,他们却相距千里,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想着也把自己的相思写在纸上给他,可终究没有他那样的才情。写着写着,姜念卿便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长相思,短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短相思。 欲把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 早就已经起身的青禾听着屋里公主低低的哭诉,两只手紧紧的扶在门上。 但那扇门却始终没有被推开,只有滴滴掉落的眼泪在地板上溅起了朵朵莲花。 第170章 横竖茫茫一线天,一路走来一路烟。 朦胧的细雨中,沈念安和素锦拉着阿念站在房檐下。院子里站着一个公鸭嗓的太监,旁边是朱雀司堂官韩赞和梅庭桉等人。 “圣人口谕:沈念安,你不是说你不是萧长安吗?朕看在长公主作保的份上先信了你的说辞。你挟持淮王,朕也先不跟你计较。给你两年时间去把萧长安找出来……” “如果你仍找不到萧长安,就休怪朕不讲情面将你治罪,届时谁也护不了你……” “中使是让我自己去找?”沈念安问道。至于姜念卿?他没有立刻出来就知道肯定已经回了长安,现在追问没有任何意义。 “沈念安,此案由我朱雀司负责。本官会监督你,但有线索,立刻回报。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想着逃脱……”韩赞高昂着头。 “沈念安,不要让圣人和长公主失望。自大黎建国以来还没有人敢挟持一个王爷。若非长公主护着,你死罪难逃……”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太监没有再为难沈念安,说完话就带着护卫离开了院子。 “沈念安,你那套离谱的说辞也就能蛊惑长公主,但休想在本官这里蒙混过关……”韩赞迈步来到沈念安身前冷笑道。 在韩赞的经历中,沈念安的那套说辞无疑是最离谱的,他也不可能相信。但架不住沈念安有长公主护着,并且淮王才是钦差。 此次他来主导抓捕所谓的“萧长安”,在他看来就是圣人给长公主的一个面子。但这个面子这次也已经用完了。 而他只需要盯着沈念安,直到他演不下去,直到他露出破绽,这场戏就该收场了。 他也不相信公主会一味袒护这个赘婿,在顾家天下和一个赘婿之间并不难选择。 在他看来,此次更多是因为公主与淮王的矛盾,而不在于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婿。 而下次,他要让沈念安无所遁形,让公主无话可说。甚至就是想管,也鞭长莫及。 “没想到韩大人对我的敌意这么大!看来眼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念安笑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韩赞摆明了要与自己为敌,沈念安自然也不会再客气。 “哼!看你能牙尖嘴利到几时?!” “你这个大坏蛋,不许欺负我爹!” 沈念安刚要说话,却没想到阿念突然跑出来气哼哼的踢了韩赞一脚。 沈念安急忙去拉,心里更是直往下沉。 今天这个韩赞明显就是想要故意激怒自己,却没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不能忍! “小野种……”也许是本能,也许就是故意,韩赞抬腿就是一脚。 沈念安都是他必将擒拿的对象,更别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捡来的野孩子。 “韩大人……”梅庭桉急忙阻拦。 但阻拦已经来不及,阿念被直接踢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一瞬间院子里落针可闻,只有淅沥的小雨和阿念的哭声…… “韩赞!”反应过来的沈念安睚眦欲裂,手一伸就一把掐住了韩赞的脖子。 韩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仿佛被寒铁锁住了一般,都快要断了。整张脸涨红不已。而目光里是沈念安那张狰狞的脸。 旁边的素锦和梅庭桉也惊呆了。尤其是素锦,她都没看到姑爷怎么出的手。 更关键的是他一个文弱之人,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和这么大的力量?韩赞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尤其是韩赞的手使劲的想要把姑爷的手掰开,但姑爷的手却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放肆!放开韩大人!”边上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刀剑齐出,剑拔弩张。 “放肆!都给本官退后!谁敢上前格杀勿论!”反应过来的梅庭桉厉声道。 “梅大人?“韩赞的护卫难以置信。 “念安,快把韩大人放下来,可千万别莽撞!”梅庭桉急道。 心里更是气韩赞这个莽夫,真就看不出眉眼高低?更何况阿念就是个孩子! 其实梅庭桉也知道,自古像皇帝爪牙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经来路。好人谁干这个?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素质极低的人渣败类。 原来有淮王和长公主压阵,韩赞就是想跳也得忍着。这次独领逆案缉查,拿着鸡毛当令箭,韩赞自然谁也不放在眼里。 但也没想到现在的韩赞能够疯癫到这个地步,不光言语上不断的刺激沈念安,更是直接对一个孩子下手。 其实韩赞就是吃准了这个案子的性质和现在的进展,而且长公主再也没有办法护着沈念安。就算欺你又能如何? 长公主好不容易让你自由,你敢再次胡来吗?不说那两人不在,如果那样反倒更好了,你将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次直接激发了沈念安的血性。也更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能一招制敌,让他连反抗都不能。 “这是干什么?沈念安,赶快把人放下来!”刚刚才出去的太监听到动静又急忙返了回来,眼睛里更是震惊不已。 “姑爷……”就是向来淡定的素锦也麻爪了。不收拾这个人,气的慌。可要收拾,好不容易脱身的姑爷不是又完了吗? “沈念安,你看他都给我踢肿了!”阿念眼泪婆娑的扒拉着裤腿哭的伤心不已,小腿上果然是一片青紫。 梅庭桉有些无语,这丫头不是给你爹火上浇油呢么?这韩赞也是真畜生! “念安,快放下,有话好好说……” 但梅庭桉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沈念安将快要半死的韩赞轻轻一拉,膝盖迎着韩赞的后背就直接顶了上去。 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一声凄厉的喊叫,一股鲜血从韩赞口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 “哐嘡!”一声,昏死的韩赞直接被沈念安扔在了泥泞的雨地里。 “见鬼了……”沈念安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难以置信。是气的还是神功大成了? 众人:(⊙?⊙) “大人……”朱雀司的护卫扑了过去。 “沈念安,你……你这是干什么呀?”太监气的跳脚,这位还真是惹事的主儿。 “中使,有人要欺我女儿该当如何?梅总督就在现场,中使不妨问问梅总督……” “念安,你也太莽撞了……你们,赶快把韩大人抬出去找郎中!”梅庭桉气道。 “梅总督,虽然晚辈与您接触不算多,但您应该了解,沈念安不是坏人……” “人人都说这是太平盛世,圣人贤能,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那你们就不要把一个好人逼成坏人,否则天下难安!” “素锦,我们走吧!”沈念安俯身把阿念抱在怀里,冒着淅沥的细雨向外走去。 “沈念安,你快给我吹吹!”阿念擦干了眼泪,挣扎着就要把腿往沈念安脸上杵。 梅庭桉看着远去的身影愣了半晌,脑海里则一直回荡着沈念安刚才的话。 他有能让天下难安的本事吗?梅庭桉不确定。但他能确定的是沈念安真的敢!毕竟他连王爷都敢挟持,今天更是出手即伤人。 尤其是想到外面的场景,更是让他不寒而栗。在朦胧的烟雨中,他仿佛看见了一头被长公主锁起来的困龙正慢慢蜕变出本色。 “梅总督……”朱雀司护卫睚眦欲裂。 他们顶头上司被弄的肋骨都断了,内伤更是不知道多重,就这么由着沈念安走了? “欺负一个孩子很有脸么?还是你们想要坏了圣人的安排?”梅庭桉冷声道。 “我们大人是朝廷命官,岂能由沈念安一个戴罪庶民所欺?”护卫据理力争。 “那你们上奏圣人,看看你们大人还能不能当成朝廷命官?沈念安追讨萧长安,是圣命钦差。出了意外,拿你们是问!” “狗仗人势的东西!”中使太监也冷哼了一声跟着梅庭桉往院子外面走去。 作为太监,他显然更了解里面的内情。韩赞这个腌臜东西真是失心疯了! (⊙?⊙)护卫麻了,到底谁才是罪犯? 第171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姑爷,他们会不会再抓咱们啊?”素锦跟在沈念安身后走的心惊胆颤。 就素锦而言,这两三个月的幽禁生活才是她人生最好的一段时间。有喜欢的男人,有可爱的孩子,而这一切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固然希望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但她知道姑爷不喜欢,小小姐也不喜欢。所以她也就不能自私的抱着这样的心思。 “放心吧,除了韩赞那个莽夫,其他人并不会难为我们。毕竟圣人才刚刚传下口谕让我追踪萧复,抓了我吃力不讨好……” “至于韩赞,也是他失礼在先。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断不敢告诉圣人。就算他养好了,也只会用阴谋诡计,我等着就好了!” “那要万一呢?” “那就更简单了。我大呼一声谢阿奴或者好姐姐,素锦以后就只能跟我去山沟子里当婆姨了!”沈念安笑的很是轻松。 “那奴婢也愿意。”素锦欢喜的拉住了沈念安的胳膊,雨水打湿的脸上微微泛红。 “沈念安,我也要当婆姨!”阿念道。 沈念安和素锦被阿念逗的哈哈大笑。三人转瞬就到了门口,终于要再次自由了! 门口的护卫在一脸震惊中打开了院门,看到外面的场景,沈念安吓了一跳。 “沈姑爷,你可算出来了……” “沈公子……” 在细雨中,院子外面几乎站满了人。有的人沈念安认识,也有的人他不曾谋面。但无一例外都冲着他不断的打招呼。 随着朝廷下发追讨萧复的诏令,萧复自然开始慢慢在大黎扬名,也开始无人不知。 而清溪百姓和熟悉沈念安的人也才知道,他身上居然发生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今天他出狱,倒不至于这边上的人就一定认为他清白,但架不住人是从众性动物。 相识和熟悉他的人,自然了解他为人如何,来迎接他出狱自然正常,但估计也有很多就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哥哥!”沈念安还没注意,沈春枝就冲过来扑了个满怀,死死的抱着他的腰。 “好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这段时间没哭鼻子吧?”沈念安笑道。 “我才没有!”沈春枝擦了一把眼泪才重新站好,又细细的看了沈念安一遍这才放下心来,泪光中的笑容逐渐绽放。 “姑爷!”青颜泪光涟涟。 “幸苦青颜了!”沈念安把青颜搂在了怀里,这丫头估计在家里度日如年。 “姑爷,老奴接你回家……”老管家见沈念安激动的双眼含泪。要不要也抱一下? “管家,我知道,咱们回家慢慢细说……”沈念安赶忙止住了管家,顺便跟莱一刀等姜府下人打了个招呼。 “小笨蛋!”聂清黎看到沈念安出来满眼的泪光,并和谢阿奴挡在了沈念安两边。 “姐姐,咱们回家!”沈念激动而疑惑。聂清黎啥时候对他感情这么深了? “好,下次你要再敢进去,就别怪姐姐直接把你抢出来!”聂清黎笑的风情万种。 “念安,你出来就好!”叶惠中也守在门口。自从上次被沈念安感动后,就很是愧疚了一番。可惜他平时也进不去这里。 “明府,许县尉,好久不见啊,两位咋看着瘦了呢?”沈念安看着两人有些唏嘘。 “沈姑爷,你那酒楼我们都快……” “哎呀,许县尉,念安今日好不容易出来,大喜之日,你说那个干啥?”叶惠中一把拉住了许令,这个许县尉打工打魔怔了? “阿念……” “四郎……” 懵逼中的沈念安转头就看到了满脸含笑正逗弄阿念的杨四郎,杨景初。 “四郎何时来的清溪?” “念安,幸不辱命。可惜兄弟倒是在里面受了不少委屈……”杨景初一脸激动。 “好好好,回家咱们再聊!”杨四郎归来还是出乎沈念安的预料,让他很是欢喜。 “公子!” 沈念安转头看到满眼泪花的苏三娘扶着王老夫人站在人群里,徐冲也站在另一边。 “王老夫人,三娘,你们怎么来了?” “公子,你的事情老妇也是听三娘说了才知道。要说这老天爷也是瞎了眼,公子这么好的心肠,怎么可能会是那等恶人……” “晚辈多谢老夫人挂怀,晚辈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么?总会找到那萧复的……” “好好好,公子要是用得上老妇和三娘,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我们娘俩要不是公子,现在说不定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老夫人言重了,三娘至纯至孝,该当有福报。倒是这些时日酒馆不能开张,怕是耽误了三娘不少时间……” “公子,三娘现在就在酒馆帮忙。酒馆虽然还没有开张,但好多事情都是三娘张罗,咱们也快了很多。”徐冲补充道。 “这样就好,酒馆那边三娘多费心。” “公子放心就是!” “念安……” “太白?你啥时候出来的?” “白早就出来了,而且白受杜刺史赏识,已经做了山南县尉。今日咱们兄弟见上一面,白就得赶去赴任了!”李白笑道。 “好好好,小弟还怕连累了太白兄的前程,没事就好!跟你一起的里正呢?” “念安,老朽在这里呢?”张山气喘吁吁的挤过人群来到了里面。 “张叔是不是也当上平南侯了?” “念安,你快别提什么平南侯了,就发了块牌匾和……”张山急忙凑近到了沈念安耳边:“还有一百两银子……” “啊?“(⊙?⊙)沈念安一脸震惊,这种良好的习俗也自古就有了吗? “念安,毕竟那萧复还不见人影……”叶惠中挤过来找补,那意思你应该懂的。 “那张叔也莫着急,等我把那萧复抓回来,张叔必然能当上平南侯!” “念安别胡说,平南侯早就封出去了,怎么可能有两个平南侯?”叶惠中也不知道这个竖子对平南侯有什么执念。 “啊?现在的平南侯是谁啊?” “你操的心倒是不少,你先管好你自己,把萧复找回来再说吧!”叶惠中气道。 “沈公子,我是冷三!”一个大汉伸着脖子向着沈念安大喊道。 “冷三哥?没想到你也来了!” “沈公子,冷三也是听了你的事情就急忙赶过来了,说是今天你能出来,咱们兄弟这些天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本来我找了些兄弟准备劫狱,可管家拦着我们不让。说是家里都安排好了,要不然公子早就出来了……”冷三声如炮仗。 “冷三哥有心了!”沈念安眼眶微湿。 门口的官兵听的冷汗涔涔,这些江湖人真是无法无天,连劫狱你也大喊大叫? “沈公子,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何五。你上次把我灌醉了,我兄弟还真以为我死了,哈哈~……”何五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沈公子,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那萧复我们就已经帮你打听着呢,一有消息就把那个狗贼抓来见你……”又有人喊道。 “不能抓来给他,得抓来给官府!”叶惠中急得上蹿下跳,大喊大叫。 “你们这些狗官颠倒黑白,沈公子这么好的人也能坐牢,还好意思大喊大叫……” (⊙?⊙)阿呔!又不是本官抓的,再说这不是放出来了么?叶惠中气了个半死。 “沈公子,老汉别的也不会,就会做阳春面,你要不嫌弃,老汉这就去开火……” 沈念安看着细雨中不断冲他喊叫的人群,眼眶里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没想到平日的一丝善意,能迎来今日的盛景。 沈念安挤过人群来到了马车旁边,把阿念交给了素锦,自己则站在了车辕上。 周围鼎沸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沈念安举目四望,这是他在大黎的乡亲父老,也是他来大黎生活的点点滴滴。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江湖朋友,谢谢你们相信沈念安,也谢谢你们不顾风雨来接我一程。今日之情,沈念安谢过了!” 沈念安鞠躬致意,久久不起。 第172章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阴雨的天气午后开始慢慢转晴,阳光顺着云层的间隙重新洒落在了这座江南小城。 因为清溪百姓和江湖好汉们的热情相迎,老管家苏禹也不得不好好舍了一回财。 除了对亲近之人进行隆重的招待和感谢外,也给大部分人都送了一份礼物,感谢他们对自家姑爷,对姜府的这份回护之情。 虽然沈念安身上的事情基本已经公开透明化了,但姜念卿的身份仍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这份感情就显得尤为难得。 当然这段时间以来,苏禹和姜府之人通过这些原本陌生的面孔也更加佩服沈念安。要知道能有这样的名声和吸引力可不容易。 夜幕降临,沈念安和管家送走了大部分客人。没地方住的也暂时就安排在了姜府。 顾白这次倒是没有再贪杯,坐了一会儿陪沈念安喝了几杯,然后就急匆匆的上任去了,原本留在姜府的清心散人也跟着走了。 几杯清茶,几盘瓜果,沈念安与杨四郎相对而坐,阿念在旁边不停的捣乱。 “念安,愚兄在长安见过姜夫人了!” “四郎都知道了?” “嗯,万没想到愚兄上次见的居然是长公主殿下,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四郎,你说姜念卿去哪儿了?”旁边本来正在跟一根香蕉较劲的阿念一激灵。 “长安啊,我们大黎的京都!” “哎呀,那我不是吃不到好吃的了?” 阿念一脸难过,手里的香蕉都不好吃了。沈念安管得严,她就靠姜念卿打牙祭。 “怎么会?杨伯父此次来可是给阿念带了不少好玩和好吃的。晴川,你带阿念去看看。”杨景初对着身后的侍女交代道。 “好好,晴川,快带我去看看。不会又是拨浪鼓吧?我可是不玩,太幼稚了~” “哈哈,必然不会,就怕阿念挑花了眼。”杨景初此次显然比上次准备的充分。 “四郎有心了,素锦姨娘,你也陪我去看看!”阿念拉着素锦起身道。 “哈哈~,还得是我家阿念!”杨四郎开怀大笑,其他人也被逗的哈哈大笑。 等到阿念出了门,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姜夫人可有对四郎说什么?”沈念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杯中的茶水出神。 那个精致的女人总是端坐在茶案前给他煮茶,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从容,一举一动都仿佛是一幅画一般,技艺更是讲究。 “长公主可是怪你呢,说这么点小事哪里还需要麻烦我!”杨景初笑道。 “四郎哪里知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姜夫人的身份,还以为是个寡妇……”沈念安笑的有些勉强,过往的日子如电影一般。 “长公主让我带话给你,说你不要多想,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急迫。那萧复藏身诡秘,找起来也非一两日之功……” “我就是想尽快找到也没有头绪啊~” 别看他在监牢里面一待就是两三个月,像是能思考很多事情。可没线索都是白费。 两条线索,一个最直接的就是何不愈。现在就知道他和许清风有过交集,然后就不见人影了。扬州的老家也没看见人回去。 另一条线索就是许清风和玄机。许清风死了,玄机跑了,至于扬州的清风楼?沈念安早在入狱前就派人去了一趟,人去楼空。 他也想找到萧复,可是怎么找?至少到目前是毫无线索的。也只能寄希望于现在散布全国的悬赏令能给他带来一点消息。 另一个就是笨办法,自己在大江上下晃荡,看看还有没有类似像上次那哥儿几个那样的奇遇,把他当成萧复认出来。 “酒的事情搞定了?”沈念安问道。 “其实有了长公主,我就是多此一举。是我二叔见的圣人,当时长公主也在。这才知道了酒的事,也是事后才又召见的我。” “所以四郎这边再无阻碍了?” “嗯,家里那边同意了,特别是见过长公主之后再无疑虑。如果念安信得过,把心思放在找萧复上面就好,其他就交给我。” “四郎说笑了,找你自然信得过,那咱们这几天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好说说,你自管为之,胆子要大,步子要快……” 如果说原来他还想着自己也能尽量参与,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了。 “其中之一就是酒,如今我大黎四海升平、丰衣足食,不管文士还是武人,都尤好喝酒。除了大黎还有四周的蛮夷……” “特别是北地,可以用酒换他们的牛羊马匹,无论是牲畜还是毛皮都可以换酒。我几个月前就让工坊的人改造纺织机器……” “我们要有一个目标,就是以四海之地的资源来供养我大黎百姓……” 沈念安说的认真,杨四郎也听的认真。直到夜色渐深两人才散去。 “四郎何处去?”沈念安纳闷道。 “姑爷不知道,杨公子在清溪已经置了府邸。”青颜笑道。 “念安,我来清溪哪能一直住在贵府。不过距离没多远,院子也还在扩建……” 沈念安站在门口,看着杨四郎的车驾慢慢远去。回头看着护卫和门牌怅然若失。 其实现在的姜府依旧热闹,可是少了那个女人,仿佛姜府也少了灵魂。 至少在沈念安心里,好似有些陌生。 “姑爷!”沈念安刚进到门里,青颜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也靠在了他怀里。两三个月不见,实在想煞了这个男人。 按说一般人家的丫鬟不会这样,但素锦和青颜都被沈念安带歪了,感情上直白而热烈。尤其青颜更是如此。 “先回去乖乖等我,今晚我只要青颜。”沈念安扶着青颜的脸颊轻笑道。 “啊?奴婢……”青颜心惊胆颤。 “怎么?素锦人家都不怕,青颜反倒是怕了?”沈念安笑道。 “哼!才不怕!”青颜双颊红润。 等到青颜回了小院,沈念安才溜达着来到了姜念卿的院子。 “姑爷!”管家苏禹迎候在门口。 “管家怎么在这里?” “老奴知道姑爷会来,所以才特意等着姑爷。”苏禹轻笑着让开了路。 沈念安径直来到了中堂。坐在榻上,看着迷离的夜色,心里有着一瞬间的恍然。 仿佛又看见那个女人笑着走了过来。 她有点羞涩,但眉眼里却柔情万千,似是要把自己化进那眼眸里。 沈念安想要伸手揽住她的腰,但一伸手,却是一场空。只好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姑爷,您别怪夫人……”苏禹看着姑爷也有些难受,没想到姑爷这般深情。 “我不怪她,她有什么话留下吗?” “姑爷,夫人想说的话都在这封信里!”苏禹从盒子里拿出信递给了沈念安。 沈念安拿过信来,是茉莉花的香味。沈念安展开那薄薄的三页纸,看了很久…… “管家,快中秋了吧?”沈念安缓了半晌,抬眼看向下坐在首的管家。 “是的,姑爷!” “我写一封回信,你让人带给她吧。” 第173章 雨过青天云破处,自有远客送风来。 朝阳洒落在宁静的小院,沈念安举着剑稳如青松。黄雀趴在对面替阿念监视着他。 “姑爷,青颜起不来了!”素锦笑道。 “青颜总不认输!”沈念安脸色讪讪。 “哪里是不认输,青颜是好久没见到姑爷,难免痴恋了些!”素锦脸色微红。 “太废了!”沈念安无奈的放下了剑。 那天还以为神功大成了呢,结果验证了几天还是个弱鸡,连举个剑都费劲。 “姑爷别着急。那天姑爷那么迅捷有力,肯定是有天分的!”素锦总是说好话。 “看不出来!”从院子外面溜达进来的谢阿奴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可惜多了张嘴。 “那天我一下就把韩赞掐住了,更是一膝盖顶断了他肋骨。”沈念安不服气道。 “说不定是韩赞太废了,酒囊饭袋!” 谢阿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怀疑。 倒不是怀疑沈念安说话的真假。而是怀疑到底是祖宗出手,还是真是沈念安作为。 小祖宗光陪沈念安坐个牢?谢阿奴肯定是不信的。只是搞不清楚祖宗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教沈念安什么东西?也不像啊! “谢阿奴!”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妈耶!谢阿奴双腿发软,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自己就是一闪念啊! “阿念,过来……”沈念安看着门口刚出来的阿念喊道,旁边陪着的居然是苏菲。 “沈念安,我不练剑!”阿念惊恐的就噔噔噔往后退,差点把苏菲拉了一个趔趄。 沈念安刚要说话。管家苏禹进了门。 “苏管家,准备的怎么样了?” “姑爷,最早明天就可以出发。可是现在没什么线索,咱们就这样能找到吗?” “那也不能等了,先去扬州看看吧。” 本来就因为找不到,加上上次被谢阿奴所逼,所以才想着驱虎吞狼。 结果没想到,现在他自己成了那头虎。 现在姜念卿远在长安,他又怎么能安心等得下去?索性不如去碰碰运气。 虽然扬州已经有人去看过了。但沈念安还是想亲自去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而且苏明月那个娘们怎么回事? “那姑爷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沈念安心意已定。 “这么急?”管家惊道。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好,老奴这就去安排。”苏禹一看姑爷下定了决心也就没有再反对。 “姑爷,那朱雀司怎么办?” “韩赞已经回了江宁,只留下了江南朱雀司司丞上官云峥。下午去说一声就行。” “沈念安,你带不带我?”阿念问道。 “那阿念想去吗?”沈念安回头问道。 “你要舍不得我的话,我就去。”阿念一脸傲娇,可不是我求着你带我去的。 “好吧,都去,你姑姑也去!” “你说真哒?”阿念眼睛亮了! “真的!”沈念安笑道。 这次去也不知道要多久,不光找萧复需要沈春枝,单独把她留下也不放心。 反正家大业大的,全当游历了! “哥哥,你说真的?”另一边练剑的沈春枝也走了过来。 “你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今天就把衣裳什么的都收拾好,阿依也去!” “好,我这就去……”沈春枝明显激动异常。要知道她的人生里就从没出过清溪。 “念安,念安!”外面一阵急呼传来。 沈念安愣住了,这不是顾白么? 难道刚当了三天县尉就不行了? 这也太废了,你好歹当五天啊! 说话间,沈念安就看见徐冲带着顾白和另外两个陌生的汉子进到了院子里面。 “太白,你这是……?” 沈念安有些疑惑,当下的顾白看起来有些狼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被狼给撵了。 “当啷啷!”顾白还没有说话,倒是后面跟着的两个汉子一下就拔出了剑。 “放肆!”一声娇呼,竹竿横斜而去。 “噗通!”两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顾白傻眼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念安也有些尴尬,你倒是让人说句话呀。不过好姐姐是真疼自己呀! “恶贼,欺我太甚!”被打倒的疤脸大汉爬起来就要再冲上来,俨然誓不罢休。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都停下,先听本官说。”顾白满脸怒气。 都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小心下了大狱! “顾县尉,还说什么说?他就是那恶贼萧复,你莫要拦我,否则别怪我翻脸!” “你说什么?”沈念安如听仙音。 “王捕头,你搞错了!他不是萧复,而是跟萧复长的很像的沈念安,本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顾白忙着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疤脸大汉震惊不已,怎么可能会有长的这么像的人? “你见过萧复?”沈春枝一脸急迫。 “你是谁?”疤脸大汉疑惑道。 “沈春枝!” “你说什么?”疤脸大汉眼睛瞪的像铜铃,脑瓜子恨不得烧焦。 要知道萧复带着一个小姑娘也叫她春枝。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情? “春枝回来,太白,这位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情?”沈念安激动道。 疤脸大汉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你问我怎么回事情,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情呢! “念安,白不是刚到任么,结果今天王捕头到了山南县。说三个多月前青城渡发生过一场命案,受害者是江伽禾主仆三人!” “案子本来已经了结,但前段时间清微宫派人说有一个叫萧复的男子拿着玉佩拜师被揭穿,但玉佩原本是江伽禾的才对……” “而案发当日,那萧复就在场,并且引导王捕头他们抓到的凶犯,也是他给江伽禾办的后事。谁也没有想到他有疑点……” “就算上清宫怀疑是萧复所为,可也没有实际证据,更何况人犯都已押赴长安,萧复也不知所踪。所以只好搁置了下来……” “但月前,青城渡接到悬赏令,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杀人事小,谋逆事大,王捕头不敢贸然汇报,才来山南查证……” “王捕头,此事可当真?”沈念安激动的一把就抓住了疤脸大汉。 “那个……确实如顾县尉所说,萧复当日带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丫头。他一副温良公子的模样,还和江伽禾相谈甚欢……” 疤脸大汉虽然说着话,但眼睛里一片茫然,这事情可真是太诡异了。 “好好好,里面请,素锦,好酒好茶!徐冲,去叫叶县令和上官大人过府!” “好嘞!”徐冲和素锦齐齐答应,眼睛里都激动难耐,姜府可算看见太阳了。 到了屋中坐定,双方把各自的情况又详细说了一遍,一时间各自都有些唏嘘。 “可他一个读书之人,怎么可能犯下那等凶杀案子?”王捕头有些困惑。 “王捕头不是说有个中年人么?那人曾经是江湖上的一代刀客聂信,非普通人!” “难怪!不对啊,某问过他女儿,她说他爹本事稀松!”王捕头突然想起来了。 “他女儿?他女儿在何处?他们不是不见踪影了吗?”沈念安疑惑道。 “他女儿……”王捕头看了眼旁边的沈春枝到底没说那些八卦,这么离谱的事情还是你们遇见了自己说去吧。实在太诡异了! “他女儿就留在了清微宫,想来应该是那萧复和聂信着急逃跑,就把她留下了。他说他爹和他大哥绝对不可能杀人……” 大哥又是什么鬼? “而且沈公子这么说的话,事情可能还更大了。前段时间几十里外的一个山村,三家十多口人被屠戮,至今都没找到凶手!” (⊙?⊙)卧槽!这是萧复和聂信干的吗?不可能吧?这不是杀人魔么? “那她知道萧复和聂信被通缉了吗?” “我们来时还不知道,现在不好说!” “那你们来查什么呢?” “毕竟涉及谋逆大案,可不敢搞错。所以我们来山南看看有没有犯案,有没有回来。而且逆案不也是清溪这边揭发的么!” “搞错不了,谋逆案就是我揭发的。就因为我长的和他像,还被关了好了几个月。现在我要找不到萧复,我就得替他去死!” “啊?”疤脸大汉眼睛又瞪圆了。 “你们不是兄弟?”疤脸大汉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否则解释不通啊! “兄弟啥啊,我都快被他坑死了!” “那沈公子现在打算如何去找?” “人是要找的,但并不着急。眼下王捕头提供了重要人证,证明萧复确实存在。” “因此,他们得先还我清白!” 敬请期待第二卷《千里江山》。 第1章 八月长江万里晴,千帆一道带风轻。 八月初十日。 三艘大船从清溪顺江而下,直奔江宁。 除了浮云津,这是沈念安第一次离开清溪,也是他第一次去江宁这座江南首府。 去为自己讨个说法! 不光因为梅庭桉已经回到了江宁,还因为韩赞那个狗贼现在也在江宁养病。 既然是讨个说法,那还有什么比一脚踢开对方的家门更过瘾的呢?! 看看上官云峥那张死人脸就知道了。 因为随着蜀中来人证实萧复的存在,他们的上官韩赞对沈念安的恶意昭然若揭。 现在随着新的证人证言,韩赞不光骨头白断了,恐怕以后都难抬头了。 沈念安站在船头心情激荡。因为自然美景的豪迈,也是因为心情豁然开朗。 虽然现在萧复还是不知所踪。但他自己却是从这滩污泥里面挣扎了出来。 我亲近的人作证你们不信。这次可是官府中人,看你等还有何话可说? 倒是作证的王捕头一脸便秘。他们本是来查案子,但现在好像陷入到麻烦里面了。 沈念安也没管几个人,反身就回到了舱中,阿念和沈春枝正在玩闹。 “姑爷坐下喝杯茶吧,这次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实在太欺负人了!”素锦道。 “谁让老天爷玩我呢!” “哥哥,上次为什么他们又认为你是萧复?”沈春枝疑惑道。 “你不知道?”沈念安一脸震惊。 “我去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吵开了,说是那个奶娘指认的,奶娘还能认出你来?” “就是那个啥……” “啥?”沈春枝更加疑惑了。可是很难见到她这位哥哥扭捏的时候。 “看到了么?就是这个,那王氏说萧复也有……”一个男儿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沈念安,你羞羞!”阿念笑道。 沈春枝看着那独特的标记瞪圆了眼睛,更是感觉不可思议,还用手拨了一下。 “别瞎动!”沈念安忙穿好了衣服。 “可萧复没有啊!”沈春枝一脸困惑。 “你说什么?”沈念安睁大了眼睛。 “春枝,你说的真的?”素锦震惊道。 “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他有时候会在院子里洗头,要是有我肯定会记得的。而且上次指认你的时候不就更好指认了么……” 卧槽!卧槽!沈念安一瞬间麻了! 真尼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不光王氏那个娘们当时表演的太真了,还因为自己和萧复实在太过相似,下意识的就认为同样的特征也是合理的…… 而且也没想到沈春枝居然见过…… “你确定?”沈念安凝重道。 “肯定没有!” 沈春枝也是第一次知道沈念安居然有三个。如果说她还残存着一丝丝怀疑的话,现在也彻底没了。哥哥绝不可能是萧复。 “姑爷,这……”素锦也麻了。 “奴婢也没想着问下春枝……” 姑爷这不是白白在监牢里面待了好几个月么?而且夫人也被逼无奈回长安了。 这都什么事啊! 沈念安的面色冷峻了起来。 王氏这个娘们做伪证! 那么幕后主使是谁?顾临弈还是韩赞? 沈念安仔细的回忆着那一日的场景。 顾临弈一开始好像显得比较轻松,自己被王氏指认,他才彻底翻了脸。 至于韩赞?那天尤为严厉,也是他执意询问王氏。并且人证也是他朱雀司找来的。 无论是从两人那天的表现,还是单纯从两人地位而言,韩赞无疑有着最大的嫌疑。 栽赃陷害,对酷吏来说不是家常便饭? 为什么?到底是对自己有意见,还是对姜念卿有意见?还是纯粹的杀良冒功? “我去找上官云峥!”沈念安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船头,上官云峥还在愁眉不展,突然就听到了后面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沈念安带着好几个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 “念安,这是怎么了?”叶惠中作为事发地的县令,此次也不能不来。 “明府问的好,我倒也想问问明府,朱雀司作为专司谋逆案的职司,故意捏造证据栽赃陷害长公主亲人该当何罪?” “念安,不可胡说。虽然现在证明你确实有冤屈,但朱雀司也没有必要栽赃陷害你!”叶惠中一把就拉住了沈念安。 “沈姑爷,你此言何意?”上官云睁也疑惑道。同时也震惊于此刻沈念安凌厉的气势,俨然跟那天挟持淮王一样。 “敢问上官大人,那奶娘王氏何在?” “已经放归家中了!” “好个放归家中了,我看是被你们弄死了吧?”沈念安满脸怒气。 “沈姑爷,人命关天,你虽是长公主女婿,可也由不得你信口雌黄!我朱雀司何时故意捏造证据栽赃陷害你?” “那日上官大人也在,是王氏指认我身体特殊之处,你们才认定我就是萧复。我也因此有了现在的麻烦,是也不是?” “虽然现在有了新的人证,但与你身体特征有何关系?”上官云峥问道。 “上官大人问的好,可是刚才我妹妹沈春枝告诉我,萧复并没有此特征。而那日王氏却言之凿凿的指认我就是萧复!” “而王氏是你朱雀司找的人证,也是贵司上官韩赞韩大人执意问询。你还敢说你朱雀司清白?”沈念安厉声道。 如果是先前沈念安说了这个证据,基本等于没用。但现在有了王捕头他们的证言在先,这个证据就容不得被忽视。 “这怎么可能?”上官云峥惊骇欲绝。 “你朱雀司罔顾圣恩,视大黎律法为无物,当着长公主和淮王殿下的面竟敢随意践踏大黎百姓,当真是好大的胆!” 虽然不能排除顾临弈的嫌疑,但并不妨碍沈念安现在拉大旗作虎皮,拉一打一,彻底孤立朱雀司,也试探幕后之人。 “念安,你说的是真的?”叶惠中惊道。 “春枝就在后面,明府可以去问。当日我也是因为长相与萧复相似,下意识的就认为身体也相似,差点让奸人得逞!” “你说我朱雀司栽赃陷害你,可我朱雀司怎么能知道你身体特征?”上官云峥道。 “上官大任此话好有意思,你们朱雀司想要栽赃还有栽不成的么?我倒是也好奇你们到底收买了谁?”沈念安冷笑道。 “绝不可能,我现在就派人去找王氏!”上官云峥也麻爪了。 “上官大人着急什么?一个死人还能跑了?我倒是想问,此事上官大人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隐瞒?乃至替韩赞遮掩?” “沈念安虽然是一介平民百姓,但这官司我就是打到金銮殿,也要让圣人替我做主。看看这大黎到底是谁的天下?!” “嗡~”上官云峥一瞬间脑子都炸了。 别看沈念安一口一个百姓,一口一个平民,但他是长公主的女婿。长公主都受此牵连,告到圣人那里可不是虚言。 “沈姑爷,那王氏是京都朱雀司直接在洛阳找到的,其中内情我实在不知。还需要问过韩大人!也许那王氏胡言……” “上官大人避重就轻真当沈念安可欺不成?韩赞次次与我为敌,栽赃陷害之心昭然若揭。企图拉我下水置长公主于死地……” “沈姑爷到底想如何?” “如果上官大人参与其中,我希望你迷途知返。如果确实不知,那就请上官大人明白事情轻重,与我一道为国锄奸!” “哐~”船头驶进了一个漩涡里,卷起的波浪扑打在船头,溅了上官云峥一身。 全身被打湿的江南朱雀司司丞上官云峥,来到了他人生的是十字路口。 暂定100催更\/更新1章。铁子们,不要钱不要票,多点点催更不过分吧? 说话算数,这是今天第三章。 第2章 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此仇。 韩赞作为京官,在江宁是没有宅邸的,所以只能暂歇在朱雀司后院养伤。 韩赞为了更好的养病疗伤,这几天又找了几个女人专门来伺候他的起居。 灯火里,韩赞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心中怒气升腾,只有一只手在不停的蠕动。 一个十六七岁,模样娇美的女子正坐在旁边满脸绯红,娇哼不断。 时下并没有后世那样的医疗条件,韩赞除了绑些布条和喝汤药,也只能一动不动。 因为乱动的话,骨头可能会连不上! 最关键的是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佳人在侧,却没法摆弄,实在是气人。 “老爷,别摸了!” 女子实在受不了了,你搁这儿盘核桃呢? “哼,贱人,是不是也想欺负老子?” “老爷,贱妾不敢!”女子含泪道。 韩赞悻悻的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更加冷厉了起来。 想他韩赞自从进入朱雀司以来,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这份罪? 现在居然被一个竖子打的断了好几根肋骨不说,还有苦难言,无处分说,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不过韩赞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手段和时间。别说一个公主女婿,就公主又能如何? 所谓的宠爱都是有条件的,当你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身,圣人还会宠爱你吗? 而他韩赞,擅长让人满身污泥! “韩赞,滚出来!”一声咆哮传来! (⊙?⊙)卧槽!韩赞一个激灵,怎么听着是那个煞星?朱雀司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老爷……”女子也吓了一跳。 “闭嘴,去看看院子里的人呢?” 女子不敢拒绝,只好淅淅索索的赶紧整理了下衣服就打算出门。 结果还没整理好呢,就听见“哐嘡”一声,门直接被人从外面给踢开了。 沈念安在谢阿奴和聂清黎的护卫下气宇轩昂的走进了房间。 “竖子,你要干什么?”韩赞没想到还真是这个竖子,实在欺人太甚! “韩大人小日子过的不错啊!”沈念安看了眼旁边颤颤巍巍的女子笑道。 “沈念安,你真当本官可欺不成?” 韩赞只能躺着,也坐起不来。满脸凶狠的说话,倒是显得有点可爱,奶凶奶凶的? “韩大人栽赃陷害,还有闲心躺着?” 沈念安笑着走到床边直接就“啪”的扇了一个耳光,韩赞的脸上立刻青红一片。 不光韩赞傻眼了,就是女子也傻眼了。 “沈念安,我……”韩赞咆哮道。 韩赞话还没有说完,紧接着另一边的脸上又是一声脆响,刺骨的疼痛紧跟而来。 “姑娘,说说吧,他刚才欺负你了?” “啊?”旁边的女子傻眼了。 你是来给我主持公道的?可你已经来晚了,奴家都被他祸祸完了! 最关键还不是正经祸祸! “都这样了,韩大人还不忘欺负良家女子?”沈念安冷笑着就又给了韩赞一耳光。 他倒也不是激愤韩赞瞎搞什么,无非就是借着各种理由先把他好好收拾一顿再说。 然后我还不告诉你正经理由! 你气愤?你誓不罢休?要置我于死地? 没关系,别的随后就来! 现在对峙,比拼的无非就是各自的权势,那么就看谁的权势先瓦解,先崩溃。 “沈念安,你真当公主女婿就可以无法无天?本官是朝廷命官!”韩赞睚眦欲裂。 “你能奈我何?”沈念安笑道。 还不等韩赞说什么,沈念安伸手就抓住了韩赞的一只脚,直接往床架上狠狠一砸! “嘭~咔~”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和一个凄厉的尖叫响彻屋子,女子更是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就连边上的聂清黎也眉头轻轻挑了挑,这小子下手真是够狠的! 门外面的上官云峥隐藏在了黑暗里。 ----------------- 江宁总督府后院里,梅庭桉正在花园里散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睡前习惯。 江南的秋日不同于北地,哪怕此时已经快到中秋,江南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 但梅庭桉的眉头却是没有舒展开来,能够让他犯愁的无疑是这段时间的谋逆案。 从本心而言,他是为沈念安感觉到可惜的。一个有才华也有风骨的大好年轻人,却无端卷进了莫名其妙的谋反案里。 圣人虽然欣赏其才华,却也不敢重用他。哪怕他是长公主的女婿。 也不知道那萧长安藏身在何处,还是说沈念安真的就是萧长安? 如果真是,那此子也当真是可怕! “总督大人,不好了!”长史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怎么……叶县令,你怎么在此处?”梅庭桉看着跟在长史身后的叶惠中纳闷道。 “总督大人,麻烦了,沈念安的案子有了新变化,昨天从剑南来了两人,他们见过萧复……”叶惠中忙把情况说了一下。 “此言当真?”梅庭桉也没想到萧长安这么快就有了线索。 “总督大人,沈念安知道了这件事情,就怀疑韩赞故意栽赃他,非要来江宁……” “胡闹~”梅庭桉一时间脑子里急速运转,就光这一件事情说韩赞栽赃有失妥当。 “而且更加麻烦的是,沈春枝说那萧复根本就没有沈念安身上的标记,可那王氏却言之凿凿的指证了沈念安……” “你说什么?”梅庭桉也不能不惊了。 “总督大人,千真万确。那王氏本就是朱雀司抓来的,那天又是韩大人力主让王氏指认。沈念安的怀疑也并非毫无理由!” “那沈念安人呢?” “他气愤不过,带着人去找韩赞了,下官阻拦不住,才赶紧过来汇报总督大人!” “什么?长史,赶紧带人随本官去朱雀司!”梅庭桉一瞬间头都炸了。 要知道那小子前几天才刚刚断了韩赞的几根肋骨,现在又掌握着自己不是萧长安的证据,韩赞还能有好? 一阵鸡飞狗跳的准备之后,梅庭桉带着总督府人马和叶惠中等人直扑朱雀司而来。 梅庭桉带人进了朱雀司,倒是没有发现异常,都有些怀疑那小子是不是还没来? 可刚刚放下点心,就听见了后院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了朱雀司。 梅庭桉一颗心直往下沉。 说话算数,这是今天第四章。 第3章 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 “上官大人,你……” 梅庭桉进到后院看到院子已经被围起来了,护卫不光有青衣卫,还有朱雀司的人。 而且朱雀司上官云峥居然就在院子里。 “总督大人,朱雀司失职,下官拦不住!”上官云峥早在门口等候。 这话说的巧妙,先将朱雀司先定了罪。 朱雀司有罪,但他上官云峥没罪,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内情,只是选择了正确的路。 至于现在的问题,沈姑爷人家那么冤枉,自己也不敢拦啊,算不上什么罪责吧? “你也不怕出个好歹!”梅庭桉没好气道。上官云峥表达的意思他哪里听不出来? 如果韩赞真的涉嫌栽赃陷害,那事情就大条了。现在可不是讲同僚义气的时候,上官云峥的选择也并不难理解。 “沈姑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赶紧跟我去看看!” 梅庭桉说完话就径直迈进了屋子。 “念安,你……” 听着里面痛呼不断,梅庭桉想着先把人阻拦下来,哪知道一进屋子就傻眼了。 床上,堂堂朝廷大员、圣人爪牙、朱雀司司卿韩赞正在哀嚎中满床打滚。床单早已经被鲜血浸透,在灯光里尤为骇人。 床下,一个衣冠不整的年轻女子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俨然受了很大的惊吓。 梅庭桉回头看了一眼上官云峥。 你管这叫知道轻重? 上官云峥:这不是还活着呢么? “总督大人和上官大人来了?”沈念安擦了擦手就把手帕直接扔在了床上。 鬼哭狼嚎的韩赞也知道两人来了,但现在只能继续哀嚎卖惨,看看形势再说。 尤其是上官云峥这个下级,韩赞气的咬牙切齿,他才不信上官云峥是刚刚才到。 “念安,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 这件事情上梅庭桉其实也是天生气短,毕竟他也算是主要责任人之一。 “总督大人,朱雀司司卿韩赞指使证人王氏对我栽赃陷害,以至于我百口莫辩。若非我是姜家女婿,恐怕早已经身首异处。” “沈念安气愤之下找他分说,结果他栽赃陷害别人毫无愧疚之心不说,竟然还有闲心玩弄良家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言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沈念安虽为布衣,但布衣一怒,亦可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沈念安堂堂男儿,岂能任他所欺?” 沈念安站在屋中,一脸正气。 沈念安刚刚只不过是故意制造这个空档来先收点利息,现在正经的大戏才刚刚开始,沈念安自然要高举正义的大旗不倒。 “念安,无凭无据不可胡说。就算当日韩大人过于凌厉,但也不能就说明韩大人就栽赃陷害……”梅庭桉不愧是经年老戏骨,完全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样子。 “竖子,本官堂堂朝廷命官,岂会栽赃陷害你?”韩赞才知道这个竖子发什么疯。 tmd,你就不能直接明说吗? “总督大人不知,昨日从剑南道来了两个青城渡的差人。说就在三个多月前他们亲眼见过萧复,并且涉嫌一桩残忍的命案……”沈念安把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三个多月前,沈念安就在清溪。不光姜府之人,清溪百姓亦可为我作证。难道我能飞跃千里不成?还是我能分身有术?” “萧复的存在已是铁证。而韩赞大人却一再针对我,认定我就是萧复,萧长安。总督大人当时也在场,自然知晓这一切。” “更加可怕的是,韩赞非要王氏指证我,甚至总督大人和卫大人都拦不住。王氏说出了我身体特征,我因与萧复相似,也先入为主的真以为和萧复一样……” “可哪知今天从我妹妹沈春枝那里偶然才得知,萧复根本没有此特征。那么请问总督大人,现在还是无凭无据吗?他韩赞还敢说没有栽赃陷害?”沈念安厉声道。 “韩大人,沈念安所说可是真的?” (⊙?⊙)卧槽,他说啥你就信啥吗? “总督大人,你别听这个竖子胡说。本官虽是让那王氏指认,但本官何时让她栽赃陷害?倒是你妹妹沈春枝,说话自然偏向你,岂能作为证人?”韩赞哀嚎道。 “好好好,韩大人果然是不知廉耻。那么我敢问韩大人,王氏现在在何处,把她叫出来当场对质!”沈念安怒道。 “王氏作证完成,自然放归家中……” “放归家中?我看是早被韩大人弄死了吧?好弄个死无对证的铁证。可惜你韩赞想不到,我得上天护佑,自有正义之人千里作证。你韩赞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沈念安,你不要信口雌黄,你可知道无端攻讦朝廷大臣是何罪名?更何况你说的那人谁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韩赞气的龇牙咧嘴,现在双腿都完全没知觉了。 “总督大人看到了吗?现在的韩赞何其疯癫?为了栽赃陷害居然连朝廷官差都不认了。但你韩赞放心,总督大人自能辨明是非。倒是你韩赞要好好想想!” “我想什么……” “你想什么?你蒙受圣人信任提调谋逆之案。可你怎么做的?你罔顾圣恩,欺瞒圣人,公器私用,竟然拿国家公器陷害皇族亲人,你该想想你怎么交代,又意欲何为?” “荒唐!王氏指证你,与本官何干?本官为何要陷害你?本官又怎么知道你的身体特征?”韩赞连断了的肋骨都顾不上了。 “是啊,这不是等着你交代呢么,你怎么知道的?”沈念安转身看向了梅庭桉。 “总督大人明鉴,既然韩赞抵死不认,沈念安请总督大人秉公处置此案。看看能否将那王氏找回对质。至于韩赞,目前同样有严重的涉案嫌疑,不可再继续参与此案!” “朱雀司虽不归总督府管辖,但韩赞假借圣命,在江南为非作歹,败坏圣人名声和地方吏治。总督大人作为江南父母,岂能任由此等败类坏我江南大好民风?” “鉴于本案出现新的证据,不可不慎。韩大人就在此安心养病吧。上官大人,朱雀司你先支应起来,本督自会向圣人说明!” 上官云峥大喜,这也是他选择的回报。 虽然现在只是临时支应朱雀司,但一旦尘埃落定,高升一步自然不是难事。 “梅庭桉,你想越权不成?”韩赞惊呆了,连疼痛都顾不上了。 “韩大人,非是本督想要越权,而是你目前嫌疑重大。本督提调江南军政,更有临机专断之权。是非曲直,本督自会查明真相向圣人说明原委!”梅庭桉一脸肃穆。 “把院子给我围起来!”梅庭桉一声令下,朱雀司司卿韩赞就彻底被圈禁了起来。 “你啊,就非得来出口气不成?”出了门的梅庭桉没好气的说道。 “晚辈实难咽下这口气,特别是想到长公主不得不归京,晚辈何以能安心?” “可韩赞作为圣人爪牙,颇受圣人信重,虽然现在人肯定是废了,但光靠这个恐怕你也很难安然脱身!本督也只能先把他关起来,省的他用其他下作的方式对付你!” 沈念安把韩赞的双腿打断,韩赞也成了一个废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有可能。 “晚辈谢总督大人回护之意。总督大人,你说像韩赞这样的人酷吏他真的能干净吗?也许他那几个下属愿意为国锄奸呢?” “看来韩赞是完了!”梅庭桉苦笑道。 “非是晚辈执意如此,总督大人也明白事情轻重,如果韩赞真的是另有图谋呢?” “莫非你说的沈春枝所言,是真的?” 梅庭桉还以为这个说辞就是沈念安为了收拾韩赞一顿找的一个理由罢了。 “不敢欺瞒总督大人,晚辈也是今天才知道,绝无虚言。”沈念安慎重道。 “如此说来,事情恐怕复杂了!”梅庭桉微眯着眼睛。比如韩赞到底是为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沈念安的身体特征。 “韩赞清白与否,找回王氏即可分辨。如果王氏已经不在,韩赞绝对清白不了!” “先不说了,你这是刚刚到江宁就赶了过来?”梅庭桉看着门口等候的马车问道, “正是,晚辈已经让管家带着其他人去了公主府安置!”沈念按托手道。 “也好,那你暂且先回府休息吧,其他事情明天再说!”梅庭桉说完就上了轿子。 沈念安又对留守的徐冲和上官云峥交代了些事情,才打算回今晚的住处。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江宁公主府到底什么样!”沈念安回头道。 夜色中,几辆马车缓缓的向着江宁公主府驶去,沈念安也才有功夫坐在马车里认真的打量起了这座江南大城。 第4章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平静的江宁公主府突然陷入到了巨大的慌乱之中。因为本来在清溪的主簿苏禹突然带着一大帮子人到了府里,说是姑爷到了。 老天,公主府什么时候有姑爷了? 就算有不也是驸马吗?也没听说过啊! 这里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姑爷。谁的姑爷?知道内情的韩束、江淹等人跟着公主去了长安。能知晓此事的人就更少了。 要不是认识苏禹和好多护卫,他们还以为有人来公主府搞诈骗了。 在震惊中他们才知道,基本不在江宁的长公主这些年没闲着,人家还养了个孩子。 可应该是他们小姐的那个孩子却从没有来过江宁公主府。这下好了,倒是先来个姑爷。也不知道这个姑爷什么样。 要知道姜念卿之所以在清溪建府,就是为了把姜南溪当做普通人家的孩子来养,所以姜南溪也从未到过江宁公主府。 姜念卿也没有想到沈念安突然来了江宁,也没交代过什么。好在倒是交代了苏禹照应一切。这才不至于到江宁还得住客栈。 可江宁公主府常年没主人,条件可想而知。公主府随着苏禹的到来彻底陷入到了鸡飞狗跳中,洒扫的洒扫,买菜的买菜。 在忙碌中还有一脑门子的疑惑。 这位姑爷怎么还拖家带口的呢? 不过好在经过紧张而激烈的忙碌,公主府总算是在月上中天之时,做好了迎接这位新姑爷的准备。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仙。 “姑爷,到了!”随着管家一声招呼,沈念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笑容如沐春风。 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淡定! “沈念安,我以后就要住这里,这里可大了,还有好多没吃饭过的好吃的……” 沈念安看着欢奔而来的阿念尬住了! “小小姐,小心……”管家笑容和睦。 “小阿念!”聂清黎心花怒放。 “咦,沈念安,你这是什么表情?”阿念跑到沈念安身前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说呢?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沈念安一把就把阿念抱在了怀里。 “哼,月亮不睡我不睡……” “你是我的小宝贝……” “哈哈,沈念安你知道我是个宝贝了吧,我就说你会舍不得我……”阿念笑道。 在往日冷静的公主府门口,上演了温馨的一幕。不光是父女,还有兄妹,主仆…… 似乎跟着新姑爷来的每一个人看着那个男子,眼里都发着光,脸上带着笑。 一种“家”的感觉涌入了每个人心中。这座巨大的公主府也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沈念安和沈春枝、素锦、青颜简单说了几句话,显然这几个人也比较拘束。 沈念安抬头看了一眼门口迎候的男男女女,好么,怎么这么多的人啊? “姑爷,长公主蒙圣人恩典开府建衙,仪同亲王。公主府主要属官如长史、司马皆在长安公主府,江宁只能算公主邑司……” “这边本来是由家令江淹大人管理,但这次也随公主去了长安,现在是由家臣统管,内宅则由掌事女官兰蔻姑娘管理……” 苏禹忙把情况跟沈念安说了一下,沈念安这才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公主邑司实际上可以视作公主私产,包括配置的官员也是。因此姜念卿也更加信重这些人,管理家业也主要是靠他们。 长安公主府更偏向公事,一整套班子也都在长安。可姜念卿又不热心政事,公主府就跟摆设差不多,更多作为一个形象存在。 “下官公主府家丞李粟见过姑爷!”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率先问候。 “李家丞客气了,来的匆忙,劳烦大家了!”沈念安抱着阿念谦和有礼。 “奴婢兰蔻见过姑爷!”紧接着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上来问候。 “姑爷,兰姑娘早先是公主的贴身丫鬟,聪明伶俐,办事周全,所以才被公主专门派来掌管公主府内宅……”苏禹介绍道。 “此行麻烦兰姑娘了……” “姑爷叫奴婢兰蔻就好,姑娘之名实不敢当。姑爷快请进,府里已经备好了……” 沈念安又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相互见过了面,这才往府内走去。 沈念安一边往里走,一边就打量公主府。虽然夜色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高大华贵的感觉还是扑面而来,占地更是不小。 与这里的亭台楼阁相比,清溪姜府还真就是普通人家,差距一目了然。 “姑爷,本来应该安排你住在主院,可您也知道,你和公主……所以只能委屈姑爷住在别院。”苏禹凑上来一脸便秘道。 生怕江宁这些人怠慢了姑爷,可很多话又不好明说,所以苏禹只能尽力在旁伺候。 “管家多心了,随意就好……” 苏禹的意思,沈念安自然明白。因为他和姜念卿的关系没办法公开,当然也就不能以主人的姿态住到主院里面去。 其实就算正经的驸马也不一定能够住到主院里面,全看公主对驸马的态度。 沈宁安跟着兰蔻来到别院,显然素锦和青颜早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兰蔻,我这边有素锦和青颜照顾,你自去忙就是,有事我再让他们找你!” “姑爷这就要赶奴婢么?”兰蔻笑道。 “兰蔻多心了……” 沈念安有些莫名其妙,咱们有那么熟么?还是在公主府待魔怔了?孤独综合症? “姑爷!”兰蔻靠近了点:“公主回京前在江宁待了一两天,姑爷与公主的美好姻缘,奴婢是知道的。所以姑爷不必见外。奴婢只能没想到姑爷这么快就来了江宁……” “也好,那就麻烦兰蔻了!” 再拒绝不光不礼貌不说,还会造成生疏感。既然是姜念卿信得过的人,也就无所谓了,而且他也需要在这府里有信得过的人。 “姑爷请!”兰蔻明显开心了起来。 等沈念安洗漱了一番,才来到中庭。 此刻的中庭就比较热闹了。不光阿念跟沈春枝在那里叽叽喳喳,毫无夜深的自觉。就是聂清黎和谢阿奴也已经坐好等待开席。 这也是平时沈念安小院里的一景。 他讲究的倒不是什么平等不平等,而是一种家的感觉。就眼下的场景谁不受感染? 就是兰蔻也一边张罗着丫鬟上菜,一边跟大家说着话。显然彼此已经熟悉了起来。 “姑爷,快来坐下,就等您来开席了!”兰蔻笑着迎了上来。 “好,麻烦兰蔻了!”沈念安看着桌上的菜色很是丰盛,自然也比较满意。 “小笨蛋,我们什么时候能上街逛一逛啊?”聂清黎笑道。 兰蔻:(⊙?⊙)怎么还有小笨蛋呢? “姐姐想逛哪里啊?以前来过江宁吗?”沈念安好奇道。 兰蔻:(⊙?⊙)好家伙,姑爷和这女人这到底什么关系啊?而且这女人揭下面纱后也太漂亮了,不知道公主怎么想的? “沈念安,你就带我们逛就好了,哪里有好吃的就逛哪里!”阿念抱怨道。 “还是我家阿念聪明!”聂清黎笑道。 沈念安看着热闹的一桌人心里充满了暖意,人生还有何求?只是略微有些遗憾。 目光越过谢阿奴乱糟糟的头顶,看见庭院里明亮的月光如银辉般的铺洒了一地。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暂定100催更\/更新1章。今天第二章! 铁子们,你们是不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