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闻林下风》 第1章 刚穿过来就遇硬茬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邢萌萌感觉身体有了知觉。 睁眼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 古式的陈设,卷帘,雕花窗,宫灯,案几……角落里几座树状烛台,自己正趴在一堆书折子中。 目光落在折子上,上面的一方印章和签名让她瞬间清醒,“永宁王章”,“邢妱” 这是她生前所看的一本小说的女主角名字,永宁王是女主的爵位。 正疑惑着,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嗓音:“王上,风火有事禀报” 听这中气十足的嗡嗡男声,邢萌萌吓了一跳,内心突然扑通慌乱,想必是女王爷的下属来汇报了。 这个女王爷养的都是杀手,掏肠挖肚面不改色的杀手。 外面又恭敬的喊了声:“王上,属下有事禀报” “王上”就是邢妱的尊称。 邢妱在书里有一个叫“风火”的下属,此人乃 “四象门”四大煞之首,是邢妱训练的杀手组织成员,在邢妱远征时,因勇猛无畏,善于进攻,于是被邢妱指为先锋,如今在兵部任职。 邢萌萌一时不知回什么话。 就在这时,门外的男人突然推门进来了,那男人抬起头来,眼里的两道寒光,向她直射过来,太可怕,把邢萌萌看得心下一梗。 那男人慌忙半跪,惶恐道:“属下失礼,请王上恕罪” 邢萌萌怯怯的打量着眼下半跪的男子。 见他束发披肩,身穿飞肩束腰长衫,手上是铁甲护腕,一副的武人打扮,脸形略方,浓眉大眼,脸部线条粗硬,有一种硬朗的美,看起来三十几岁,透着令人发怂的尖锐狠辣。 是书里描述的“风火”没错。 邢萌萌低头扫了眼风火,此人的威慑力和气场比自己都强大……如何做得了他的老大,做他狗腿还差不多,可能做狗腿都不够格。 她不说话,风火头也不敢抬一下,眼睛只看处在水平线上的桌脚,对邢妱的敬畏溢于言表。 他道:“王上,我们已经集结好人马,正等您下令……” 邢萌萌端了端架子,鼓起勇气问道:“集结人马作甚?要不你先起来说话?” 风火站起来道:“王夫叛出四象门,还伤了王上….您昨日说…...” 王夫原名上官巽,是邢妱的王夫,和邢妱反目后,总想与邢妱和离。 邢萌萌礼貌客气的再次问道:“集结人马作甚?”,本是一句平和的话,但风火好似听出责问的意思。 他畏畏缩缩的抬起半个头,瞥了她一眼,见她面无愠色才稍松口气。 邢萌萌却被他这一眼又吓了一哆嗦,深吸一口气,到底是从血雨腥风中走来的汉子,眼里带煞。 这样的人,只有邢妱那样的能力和魄力才制得住。 邢萌萌刚端起来的架子,强撑起来的做派,瞬间消软下去……好害怕。 风火道:“殿下,要不要抄区灵山” 区灵山是上官巽的据点,是个景区,邢萌萌又问道:“为什么要抄区灵山?” 风火怯怯道:“您不是说要引蛇出洞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抄了区灵山,王夫就会出来” 邢萌萌回忆书里的情节,又问道:“王夫离开几年了?” 风火道:“一年了,王上,还抄不抄区灵山?” 邢萌萌对王夫没什么感觉,原着女主对她这个王夫像瘾君子见了罂粟一般,整个一个馋,不见了便着急的很,据说这王夫天上有地上无的,颇具男人气概。 邢萌萌没那痴狂劲儿,便道:“不抄了吧” 风火犹豫道:“那,我们就散了?” 邢萌萌对下命令不是很擅长,疑惑道:“那…..不散?” 风火听这反问,自觉逾矩了,立即道:“属下,这就去解散他们” 邢萌萌松了口气,正要放松之际,风火突然回过头,那窒息的感觉比之前更盛,他突然抬头正视着她,那长久以来刀头舔血所形成的狠戾眼神,即便无任何情绪去触动,也能刀得她心惊胆战胆战,邢萌萌急忙避开他的眼神,强装镇定道:“你你你…..你还有事?” 风火道:“王上,桎梏城的事您必须得去看看了,紫珊已经癫狂了,做了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我……” 邢萌萌道:“什么……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这回轮到风火结巴了,因为羞耻的结巴:“我……我……我说不出口” 邢萌萌回想起紫珊这个角色,青山玄门之女徒,当朝探花,不过心灵有些扭曲,行事癫狂,喜欢以暴制暴以牙还牙,本来在刑部任职,因常常私下用刑,而被调到兵部做了邢妱的下属,听说桎梏城有金矿,又被邢妱派去淘金,以补贴军用,如今见风火被她折腾成这扭捏状,也是不简单。 都是狠人,邢萌萌心底直发怵,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好” “那……属下告退了”,风火道。 “好呀~”,邢萌萌礼貌回道。 风火一出去,邢萌萌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忧从中来,方才短短的对话便让她像溺水一样,窒息紧张得不行,为什么偏偏穿越到这样的环境,为什么偏偏是邢妱。 书里说她祸乱朝纲、豢养杀手、残害忠良,为此,她的王夫上官巽失望离去。 小说的女主与跟别的女主不大一样,她的身份就前所未有,不是权贵千金,而是王爵,有泼天的富贵,还有滔天的权势,即便什么都做不成,那也能坐享天下美好的身份,她还有一个好夫君。 想到上官巽,邢萌萌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走下案桌四处找镜子,没找到,发现壁上挂着一把宝剑,拔剑往剑面一瞧,顿时愣住。 剑面上的女子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鹅蛋脸,丹凤眼,薄薄性感的红唇,面白如玉,一双流苏耳坠随着动作晃动,既妖艳又清丽,头发披散着,额头上是一条黑色抹额,自带不怒自威的神色。 脸是一样的,气场气质却不一样,尤其这身打扮和气韵不好,太煞气,太庄重。 她左右惦着看了一圈穿着。 这身打扮是王爵的规格。 外套是一件极华丽的红黑色立领飞肩广袖长衫,衫上锈着金色四爪盘龙,肩膀垂落两龙纹链子。 好看是好看,却与邢萌萌向往的境况不大相符,这是个真正的大女主配饰,是个举重若轻的人物,凭自己的内核能力,配得起这个身份么? 别人的魂穿都是原装不如宿主,她倒好,反过来了,假如穿到普通贵女身上多好,欢喜无忧的过活,再遇到个皇亲国戚什么的,王爷,世子之类,喜结良缘,一辈子不愁生计了,懊恼啊~~~ 第2章 谋杀亲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邢萌萌懊恼一阵,忧虑一阵,忐忑一阵,狂喜一阵,胡思乱想又一阵,情绪起伏变化万千,到了下半夜才有困意,忙找地方睡觉。 书里描写,邢妱的书房是联通卧室的,于是往左边望去,果真见堂侧有一扇宽大的门,她迫不及待的推开门,一股桂花香涌了出来,是卧房没错。 她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想看看女王爷的房间有多奢华,然而很意外,房里没什么特别,没有女子闺房的柔媚靡靡,纱帐隐约,温软香艳……。 邢妱的房里只有一张床,一扇屏风,一张梳妆台,台上的大铜镜下是胭脂水粉,钗环铛钏,还有男子的发冠和发簪等首饰,铜镜旁是一只玉净瓶,瓶中斜插了两枝桂花,简简单单,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邢萌萌走到床边正要脱衣而睡,却见床边挂着一只陈旧的香囊,香囊上绣了两只双飞的大雁,惟妙惟俏,从书房到卧房的格调偏素雅简约,这缱绻缠绵的物件儿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应当是上官巽所赠,邢妱为睹物思人才会留着。 邢萌萌顾不上许多,斜躺下来,沾床便睡着了,她睡得很沉,一宿多梦,天亮时就听得梦里出现鸟啼声,又有些许脚步声,突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道:“王上,辰时了,是否需要传太医?”,声音中气十足,沉稳有力,愣把她从梦中喊了出来。 她睁开脑子瞬间清醒,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在周朝,在邢妱的房子,在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里。 门外依旧传来恭敬的声音道:“王上,是否需要请太医?” “不用,这就来”,邢萌萌慌里慌张的披上一件长袍去开门。 门刚一开,左右突然闪出两人,板着一张严肃脸的站在中间拱手道:“王上!”声若洪钟,吓了邢萌萌一跳,邢萌萌尴尬笑道:“你们好”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长相,大概知道是书中的哪两个角色。 左边长得棱角分明,骨线硬朗的壮男子,是焚轮,右边鹅蛋脸型,眼窝深邃,目露凶光的男子是风逐影,他们都是邢妱的下属,出自四象门,均听命于邢妱。 由于经历特殊,两人身上都带着很重的煞气,对周围形成强烈的威压感。 一旁还站着邢妱的大丫鬟扶花,虽面容美丽姣好,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气质,都不是简单的人,邢萌萌刚从和谐美好的太平世界过来的,眼看这几尊门神凶神恶煞的立在跟前,心已虚了一大半。 她一脸友善的干笑问道:“几位吃早餐了没有啊?有事?” 三人相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平时吝啬笑容的邢妱,居然对他们表现出讨好的笑容,扶花很抱歉道:“王上,他们说,有事要与您说,是关于王夫的” 焚轮拱手道:“王上,王夫毕竟掌握了四象门的诸多机密,对四象门了如指掌,若是王夫哪天不讲情分了,四象门将遭灭顶之灾,望您以大局为重” 又是这种事,邢萌萌挺烦的,便道:“好好好,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三人一愣,这么爽快,两人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了” 两人一离开,扶花道:“王上,您还没梳妆呢” 邢萌萌懒懒道:“那……进来吧……”,说完退回卧房等着。 没一会儿丫鬟们便端着盆盆托托鱼贯而入,进屋后排成一排等待,一共八个,个个肤白貌美,娇俏机灵,行动间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味儿。 进来的人虽多,却不显得乱,每个环节都像训练过一般,不慌不忙,井然有序。 邢萌萌坐下后,丫鬟便为她梳妆,妆发简单,只是换了条抹额,却一下子把她的气场提高上去了,真有永宁王的范儿。 梳妆的丫鬟完成任务后站至一旁,穿衣的两位丫鬟为她穿上黑色的金线龙纹王服。梳妆的丫鬟又上来为她打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镜子一照,太过威严了,不是很满意。 她问丫鬟有没有粉嫩嫩的纱裙,比较可爱少女一些的首饰衣物,丫鬟们一头雾水,她灵光一闪,说要打扮的像“柳卿儿”一样。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满是疑惑,为首的丫鬟灵光一闪回道:“这就去拿” 没一会儿,几个丫鬟又端着裙摆衣物,珠花首饰进来。手脚利落的给她换了一身粉色纱裙,额头点了桃花钿,额间还描了一枚花钿,两鬓梳起了双环垂髻,髻上点缀一撮粉色花团,一切齐整后,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邢萌萌对镜欣赏,非常满意,就要这么粉嫩嫩的。 洗漱完后,扶花门外通报道:“王上,风火首领求见”。 邢萌萌听到此名儿不禁慌了一下,很不乐意的回了声“好” 她刚一打开门,风火先是一愣,转而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见到天底下最稀奇的事,邢萌萌望向风火,正见他站在门旁,白天光线明亮,把他脸上紧绷的肌肉照着一清二楚,真是犹如地狱罗刹,站哪儿都是煞风景。 他突然拱手道:“王上!”,声如洪钟,把邢萌萌又吓一哆嗦。 “来了?”,邢萌萌怯怯道。 风火抬起头看她,两道犀利目光如刀似剑射过来来:“打扰王上了”,邢萌萌心头一骇,舌头打结道:“不不不,不打扰” “你……你你你,有什么事?”邢萌萌朝回廊走去,风火倒十分敬畏的跟在她身后,后者虽然谦卑恭敬,但邢萌萌的状态显然比他更拘谨,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风火首领大清早的过来,是有要紧事?” 风火道:“属下觉得,您还是尽快赶往桎梏城,派四象门的人去也可,要出大事了…….” 邢萌萌想到方才四象门的两个人,怎么派?她谦虚讨教道:“你教教我?”,风火吓得惶恐的拱手道:“属下不敢”,邢萌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来对方把她的话听成阴阳怪气的责问,她不由再次感叹邢妱的威慑力。 两人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风火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一言不发让气氛变得紧张窒息,让邢萌萌切实感受到把后背交给一个双手染血的人,果真不是好体验,背脊冷的僵直。 她转头笑嘻嘻的向他征求道:“要不,风火首领,你走前面?”,一副谄媚的怂样让风火严肃的脸舒展开来,展露出对她难以捉摸的疑惑。 他恭敬拱手道:“属下不敢……” 邢萌萌无奈的撇了撇嘴,开始好奇的左看右看,这院子的结构,和传统庭院布置没区别,回廊两旁栽了芭蕉树,有竹子和花卉,假山奇石做点缀。 到了回廊拐角处,忽然出现一株从没见过的花卉,藤蔓式,有些像紫藤花,花形像蝴蝶,花色是绿色的,远看好似发绿光,格外怪异。 她问风火道:“这是什么?” 风火不解:“王上,您日日得见……忘了?” 邢萌萌满目新奇道:“没有日日得见,第一次见”,风火闻言机警的看着她,观察起来,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可以把人的皮囊翻个新,变成另一个人,想她从昨夜到现在都古里古怪的……现在居然不认得绿玉藤。 他解释道:“这是绿玉藤,王上忘了?” “没见过”,邢萌萌不假思索道。 风火斜着眼审视她道:“王上自打三年前回来便没有歇息过,日理万机,案牍劳形,连府里的草木都未曾看一眼……” 邢萌萌注意力全在花藤上,没头没的脑应了句“是啊~” 风火想要继续说些什么,邢萌萌突然抽出神回看他一眼,这一眼把风火惊得慌忙低头,沉声道:“王上,区灵山那边,焚轮他们已经派人去了” “区灵山?”,她想了一下,那是男主的旅游景区。 邢萌萌心思全不在他话里的事情上,想着书中描写形貌的好词儿都用在上官巽身上了,若能一睹美男风采,那是不虚此行,忙兴奋问道:“区灵山怎么了?” 风火道:“区灵山有王夫的活动痕迹” 邢萌萌继续往前散步,注意力又全在两旁的花花草草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一会儿嗅嗅花,一会儿追追蝶,风火跟了她一路,却没有得到她的什么指示,一时也不知是该退下,还是该继续等她指示,但见她看见花啊草啊的,满脸喜色,一蹦一跳,雀跃欢脱的像天真无邪的可爱少女,真是既惊奇又意外,想不到平日里杀伐决断的王上还有女儿家的娇憨之态,但他娘的可误事儿了,他犹犹豫豫喊了声“王上……” 邢萌萌盯上了一只特别好看的蓝色蝴蝶,回头无邪懵懂的看向他:“嗯?怎么了?”,触及他凶狠的目光后,立即站定,浑身都拘起来了。 风火接收到她流露出的胆怯,觉得不是很对味儿,却也没多想,他道:“是否需要抄区灵山,抓回钟离易阳?” 邢萌萌有点打懵,这事很棘手的样子,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白。 风火见她迟迟不决,以为她又因情义而陷入两难境地,四象门历代首领的更迭方式都是通过“浮屠塔”选上来的,而自己却是个例外,是邢妱在上官巽叛离后,随意推举的,在四象门中亦显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使得他至今无法服众。 如今上官巽终于露出踪迹,只要上官巽为自己所擒,自己便能在四象门中立威,于是拱手道:“属下愿为王上分忧!”,邢萌萌闻言心花怒放,仿佛压身大石落了地,顿时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客气的笑道:“那谢谢风火首领了”,风火领命退下,她继续去追着那只蓝色蝴蝶,追了许久,又逛荡了许久,回到书房,看着案上一摞摞关于朝中政事的折子,心烦意乱,拿上一本看了两三行,字儿是认识的,连起来不知道什么意思,索性也不看了。 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很是无聊,就在房里找点新奇玩意儿瞧瞧,渐渐也乏味了,中间吃过丫鬟送来的两碟点心,吃了两大碟,中午睡了个长长的觉,醒来已是申时,看了会儿床边的杂书,没意思,都是一些经世济用的杂书,什么水利、兵法、农耕……之类,这样百无聊赖的又了两个时辰,转眼已是晚上戌时,正要吹灯拔蜡回房歇息,那个嗡嗡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来了……。 风火声音雄浑有力,充满自信的在外边求见,邢萌萌坐回案桌上,装模作样的看奏折,本想要拿出点当老大的威仪,见到风火又怂了,懊恼怎么会有人表情这么凶残。 风火半跪在跟前请话,手上拿着一卷帛纸:“王上,风火想好了应对措施,需您准奏” “好~”,邢萌萌很不情愿的回道。 风火走到案桌旁,在她跟前摊开纸卷,粗着一把嗓子道:“王上,这是区灵山地形图”,风火对着图饶有兴致的解释他的计划,要按邢妱的足智多谋,肯定会给他一番补充,但邢萌萌不是邢妱,眼下正睁大了眼睛细瞧,只见图上横横杠杠,圈圈叉叉,不知哪和哪儿,茫然问道:“这图怎么看?” 风火表情一下子凝住,说道:“王上……怎会有此疑问” 邢萌萌惭愧的低下头,心中嘀咕道:“是啊马踏边关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你们那位是真的大女主,而我是冒牌的……” 风火指着地图认真解释道:“王上,我们发现区灵山地下有一条暗道,应该是为了面对突发事件所挖,连通着郊外,平时钟离易阳便是从此道回区灵山的,我们可调集四象门的武力从暗道进入,埋伏在区灵山……” “哦~”,邢萌萌听懂了些,恍然大悟:“然后呢?” 风火道:“属下还想在区灵山的雇工里掺入四象门的人” “挺好呀~”,邢萌萌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不是很懂,便回答的很随意,只是赞扬他的想法,没想风火见她这般回答,一下子振奋起来道:“这么说,王上是准了?” 说着立即拱手道:“属下马上就去办”,拿上图,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准什么?谋杀亲夫?那是邢妱的亲夫”邢萌萌回过神来,追出去,却已不见风火的人影。 邢萌萌对上官巽的概念不深,没啥感觉,亲夫也不是她的亲夫,片刻后便不觉得有什么了,于是吹了蜡烛就回房睡觉。 第3章 大女主不好当 第二日风火又来了,来的很早,有些迫不及待,邢萌萌也不好意思让他在门外久等,随便披了件长袍便坐在案上装模作样,风火进来后将图摊在案上,脸上是掩不住的自信:“王上,属下昨夜挑灯谋划,联系实际反复推敲,将区灵山里外攻防弱点及关键位置防守都摸透了,因地制宜的将计划付诸图上,您看看满不满意” 邢萌萌听他这么说,突然被他的敬业精神感染,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去解读图中意思,还是看不懂,无奈的很,大女主真不是挂个身份就能做,不会啊~。 她窘迫道:“这个……你说说看吧……” 风火咧出一道含凶带煞的笑容,兴奋道:“薄弱点是防守的关键,我们需想敌方之所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着指着图上的巷道:“这是区灵山的主道,两边高耸的城墙便于我方居高临下进行防守,所以敌人断不会从这里进来,可把防守力量放这些位置,易撤离、易隐蔽、易上墙……” “很有道理……”,邢萌萌听得似懂非懂,论作战部署她一窍不通,当下也是随便听听。 风火继续道:“四象门以一抵百,由‘四象门’的人把守关键点再好不过” 邢萌萌打了个哈欠道:“很好啊~” 风火道:“星日、翼火是四象门朱雀系成员,两人均是顶级轻功,即使是鸿毛花瓣也能借其微力在空中变换招式,穿花绕树,踏雪无痕,千里追踪不在话下,守牢顶最合适不过” 邢萌萌此时的注意力突然被案台上的毛笔吸引,她取下一支,玩味儿十足的拨弄钳拔笔上的毛,一双神光暗含的凤眼露出懵懂少女才有的纯真,风火见此情形顿住了,欲言又止,想她是不是不满意自己的计划……他一下子没了说下去的欲望。 邢萌萌玩性回收,把毛笔架回笔架才发现风火的沉默,奇道:“说完了?” 风火慌忙道:“没……没有”,接着又继续道:“区灵山的地道,也是由青山玄门设计,机关精巧,结合了易理,只有龚奇求才知道打开之法……擒住龚奇求成为重中之重,白虎系擅长群体作战,阵型多样灵活,杀伤力大,常派于大型猎杀任务,由白虎系担此重任,得其所哉” 邢萌萌听到此处觉得瘆得慌,再看他那张脸更悚然了,怯怯的问道:“所以?四象门全都调动了?据我所知,龚奇求是个普通商人” 风火以为是变相问责,比她还怯,低眉颔首不敢看她,小声道:“青……青龙系……没有调动” 她自己也想不出对策,便道:“你看着办吧” 风火道:“玄武系单人作战能力强,应变灵活,可作为战损替补”说完仿佛胜券在握,杀气腾腾道:“我这滴水不漏的计划,量他钟离易阳有通天本领也难入逃出区灵山” 风火自信经过多年的努力,能力已经赶超前任首领上官巽。 邢萌萌此时已寒毛直竖道:“你决定” 风火出了书房门。 接下来的几天,邢萌萌玩的很开心,看不到那一张张激进的脸,别提多自在,她无视案上堆叠成山的奏折,无视朝中官员进进出出向她请示的诸多事务,在府里和丫鬟们采花扑蝶,玩玩闹闹,嘻嘻笑笑,每日睡到三竿起,和丫头们聊哪家公子帅气有钱,好来个美好邂逅,真正做一回傻白甜,这样无所事事一连过了几天。 这天晚上,她突发奇想,想看戏了,就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后院搭了一个戏台看戏,台上唱的正欢,突然,一侍卫将一个带血黑衣人带进来,那人浑身是血,身上被利器划的皮开肉绽,皮肉直往外翻,触目惊心的景象把邢萌萌吓得浑身哆嗦,搞不清状况的邢萌萌,一溜儿惊叫着逃回房间,把院子里的人惊得四散而逃。 黑衣人追着她到书房门前,对着紧闭的大门道:“王上,我是四象门的焚轮呀,四象门损失颇大,区灵山易容成四象门的人,靠右手中指的黑色指环区分敌我,一下子将四象门的武力除了一半,请王上派人支援” 邢萌萌已经被方才的场景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抖,哭诉道:“你们四象门平时不是很厉害的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邢萌萌此时只怨自己时运不济,穿到一个不省心的角色身上,那邢妱命里带煞,哪是她这朵娇花能替代的,她只适合做傻白甜。 门外的焚轮无语极了,实在不明白平日里杀伐果断,足智多谋的永宁千岁,今日怎么这样,见惯大场面的焚轮还是显得十分镇定,和侍卫两人目光如炬,站如松柏,稳当得像两座山,正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外等她发号施令。 许久不见动静,焚轮再次问道:“王上,当下如何是好?” 邢萌萌慌乱中瞎拿主意,不确定道:“要不……你给个主意吧” 焚轮道:“要不,我带上府里的侍卫过去……增援?”,侍卫惊愣,这样真的好吗?那王府不是没人守着了吗? 没想,里面的邢萌萌一口应道:“你们看着办吧”,侍卫出于往常对邢妱的崇拜,没有坚定自己的质疑,一溜的跟着焚轮赶去了区灵山。 等到了区灵山都傻眼了,侍卫们傻眼了,这边虽有打斗,却不激烈,四象门人在江湖上都是顶尖儿的高手,能损失过半必定是非常激烈的打斗,然而情况出人意料。 侍卫疑道:“焚轮,你可知风火的计划?” 焚轮不语,随同的侍卫回道:“风火在四象门是个尴尬的存在,身为首领却得不到所有门人的认可,兵不由将,有职无权。他是不可能放弃除掉王夫的念头的,此次机会千载难逢,不容错失,王上对王夫有情,断不会同意他的计划,计划名为抓捕,实为猎杀” 侍卫道:“怎么没动静?” 说话间,风火从城墙上飞了下来,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侍卫道:“不是你让人报信请求增援吗?” 风火:“区区云蔽峰,怎对抗得了四象门?”,话毕,侍卫们同时意识到什么,这时焚轮已经飞也似的逃了。 风火急道:“中计了,那是钟离易阳的人” 这时永宁府方向奔来一匹快马,马上是府里的大丫头扶花,只见她形容狼狈,身有血迹,翻身下马,飞窜到风火面前道:“永宁府防守空虚,王夫已经带人闯进去了,你们还不快回去” 此时,又一丫头飞奔而来禀报道:“快回去,王夫像变了个人一样,气势汹汹的,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 侍卫们震惊,王夫虽然不喜欢我们王上,倒不至于要杀要剐的,他们同时看向风火道:“你是不是在区灵山杀人了?” 风火不答,问丫头道:“你亲眼见到钟离易阳了?” 丫头斩钉截铁道:“属下亲眼所见,确为王夫” 风火道:“不杀几个人他会出现吗?” 侍卫们非常无语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纷纷拔马回头朝永宁府狂奔而去,风火在虚空中吹了一声哨,没一会儿七八个工人模样的人从各处出来,一脱粗布衣,立即露出一身劲装,几人施展轻功,跃上马,赶往永宁府。 此时“永宁府”便听到一片杂声,惊恐声、尖叫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 侍卫们和风火几人立即抽出兵器冲进去,刚入门立即傻眼,黑暗中分不清敌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方穿的和本府小厮一样。 风火反转兵器道:“先找钟离易阳!” 侍卫道:“找王上要紧!”,说着连跑带飞的往书房奔去。 此时,邢萌萌正蜷缩在书房中的长桌底下瑟瑟发抖,想着这个角色真是没一天安生,没来几天就遭了这么多罪,别个穿越都是落在矜娇贵女身上,再不济也是个“下堂妃”,有个强大的男人做靠山,靠一系列无厘头手段打败所有妻妾或妃嫔,再次回到男人床上,不必面对刀枪剑戟,她倒好……穿了个“女魔头”。 第4章 外求不如内求 永宁府 府里一团混乱,区灵山的人易容成府里侍卫小厮的模样,双方分不清谁真谁假,风火找了上官巽许久,连影儿都没见着,还没分出胜负,便听得混战中一声哨响,部分人齐齐飞上屋檐,似要撤离。 风火反应过来道:“都是区灵山的人,绝不能放过他们!四象门焚轮、风逐影”,焚轮腾空而起,右手一挥,数枚钢针暴雨梨花般射出,屋檐上的人半数跌落。 “是四象门!”,檐上一人惊呼道,其他人听到这个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正要逃走,但来不及了,焚轮借力飞上屋檐,弹出两把中短刀,旋身卷入人群中,只见人群一个虚影晃动,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见三四个人相继倒下,幸存者如困兽一般,充满绝望和恐惧。 焚轮趋近一个幸存者问道:“钟离易阳在哪儿?” “在这儿~”,一声长吼,树丛中突然飞起一人,身影落在屋檐上,与焚轮相对。来人戴着一张金色面具,身穿浅黄色对襟束腰长衫,身材颀长,气质温文,反手背着一把长剑,不是上官巽。 “你们快走!”,男子对着身后的人道,身后人狠了狠心,转身飞离现场。 黄衫男子正留意着风火的动向,焚轮突然极速攻来,黄衫男子顺势向后跃退,刚一沾地,焚轮已经欺身到前,两人的刀剑一碰,便如暴雨猝至般叮叮铛铛响起,焚轮左划右砍上挑下劈攻向黄衫男子,左右手招式交错互补,利落狠辣,让底下观战的侍卫惊叹连连。 焚轮为“四象门”朱雀系成员,使的是双刀,招式以狠快着称,因轻功造诣高而身法灵活,即便有二十年功力的高手也难以招架,往往对手还没来得及摸清套路便已身首异处,然而黄衫男子在这等高手的攻击下居然不落下风,仅以剑相斗,便防得无懈可击,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强攻强守都不能决一胜负,黄衫男子急于寻找破绽,焚轮却丝毫不给机会,两人从前院斗到后院,打到了邢妱所在的书房前。 这时焚轮才发现风火和风逐影陷在一个战阵中艰难缠斗,他稍分了一下神,黄衫男子抓住机会,铆足力量一掌打去,强大的掌力将焚轮瞬间击飞,撞向书房大门,大门应声而塌,黄衫男子急忙转身飞离。 就在此时,战阵里的区灵山人立即往地上摔一把白灰炮,一阵炮响后,浓密的白烟冒起,挡住了焚轮的视线,等白烟散去,人已经不见了,风火还不死心,朝那黄衫男子的方向飞去。 风逐影收回刀道:“好狡猾的敌人!被算计的明明白白,这么一番折腾到底图什么?” 焚轮捂着胸口过来,嘴角还流着血,他咽了咽血沫道:“风火不是在区灵山杀了人吗?” 风逐影问道:“那个黄衫男子是谁?” 焚轮道:“认不出来” 风逐影道:“先找王上”,两人踩着砸塌的大门走进书房,里面空无一人。 焚轮道:“府里动静那么大,怎么不见王上?”,风逐影环视一周道:“兴许和故人找地方叙旧了呢” 焚轮明白他说的故人是上官巽,便问道:“风火呢?” 风逐影道:“追那黄衫男子去了,兴许能发现钟离易阳”,两人走出书房,往前院去。 此时,邢萌萌躲在桌底下将近一炷香时间,腿蹲麻了也没敢钻出来,一来怕死,二来怕丢人,在“四象门”焚轮、风逐影心里,邢妱是不会钻桌底,所以他两才没往桌底下看。 邢萌萌耳听着人声渐渐远去,正要掀桌布出去,听着院子里有声音,于是又缩回了桌底,没一会儿便见一只脚跨进来,是男子的脚,男子道:“这就是永宁王上的书房啊?真空旷……府里人不少,私人空间却这般冷寂” 这时,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回道:“她要面对的人很多,所以书房大些”,邢萌萌听他的语气,似有难以释怀的遗憾,一句似夸似贬的评价却说的十分沉重。 男子又问:“奇门玲珑盒真会在这儿?” “找找看”,男子回道,声音很有磁性,听着一问一答,邢萌萌分辨出了哪个是主,哪个是从了。 脚步声停在一堆高筑的公文谍旁,从男道:“女王上还真是日理万机……”,主男停在案牍旁,手伸到案底下摸了摸,从案角掰下一个盒子。 盒子像一个多面色子,“降香黄檀木”所制,盒上的布满了金色的字与线。 从男疑道:“这就是奇门玲珑盒?上面画的是什么?” 主男道:“是奇门遁甲元旦盘” 两人正要出去,院子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听得一句雄浑有力的声音道:“钟离易阳,让人好找啊”。 “原来进来的是书中的男主,上官巽”,邢萌萌心头的好奇胜过恐惧,冒死撩开桌布看了一下,只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立站在门前,气宇非凡,如神临世,手中提着一把与身形差不多的斩马刀,不对,两把刀对接在一起,不知是什么兵器……配上高大的身材,十分具有威慑力。 “风火?好久不见”,上官巽道 风火笑笑道:“既然来了,就不好走了”,说时“三棱刺”已经出鞘,身形一跃,向上官巽刺来,上官巽右手刀上挑,左手刀朝风火腹部划去,风火空翻避开,两人缠斗在一起。 焚轮、风逐影听到声响冲进院子,经过书房时正见邢萌萌鬼鬼祟祟躲在桌下偷窥,两人顿时傻眼,这时风火一个飞身落在门前,吓得邢萌萌缩回去。 上官巽举刀朝风火劈下来,焚轮、风逐影即刻闪向两边躲避,风火抬刺挡开后一个扫堂腿扫向上官巽的下盘,上官巽趁势跃起,飞向屋檐,从男紧跟其后。 “想走,没门!”,风火向树桩借力飞向屋檐,两人继续缠斗,焚轮、风逐影此时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打斗上。 焚轮难以置信的问道:“方才……桌底下的……是王上?” 风逐影也一脸想不明白,但自己看得真真的,便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焚轮还是不敢相信:“那副怂样……是王上?” 风逐影也自我怀疑了:“难道我们眼花?我们马踏边关,足智多谋的王上……吓的钻桌底下了?” 屋檐上,上官巽和风火自己过了几百招,双方上官巽运刀如飞,招式行云流水,风火渐渐露出破绽,连着被打了两掌,焚轮、风逐影又将注意力转向二人。 焚轮见状,奚落道:“以前败给王夫,如今还败给王夫” 风逐影道:“还是有赢过的,刚开始入四象门时,王夫不是每日都挨他揍吗?” 焚轮叹了口气道:“除了武功修为不如王夫外,三棱刺也是弊病,早些时候让他练别的兵器,偏偏自负身手不凡,这样明显缺陷的兵器再灵活的身手也弥补不了”,说时风火已经被打下来了,上官巽不恋战,飞身离开,留下一片狼藉。 风火想追无望,往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休息,浑身的血迹,恶狠狠的攥着拳头,面部肌肉紧紧绷着,一言不发,像随时要爆炸一般。 焚轮、风逐影不屑的看着他。 这三人原本关系不错,在四象门时就是一个组合的,经常为难上官巽,自打跟着邢妱到关外打了八年仗后就变了,这八年里,这三人的关系不断摩擦,矛盾升级,远征前,这三人里风火是老大,焚轮和风逐影是小跟班,到了关外后,邢妱是老大,经常单独给焚轮、风逐影安排任务,三人拆着用,地位突然便持平了,而风火还与两人的老大自居,经常干扰两人行动,弄得两人在下属面前丢面子,一来二去小团队就变成敌对组。 这时焚轮和风逐影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讥讽道:“风火首领别灰心,虽然您功力只差上官巽十万八千里,不过只要有恒心,不多久就能杀了上官巽,稳坐首领宝座了” 风逐影笑道:“风火首领武功盖世,智勇双全,哪能不稳啊……” 焚轮奇道:“你看他这是什么表情?好像不相信这辈子有胜算似的” 风逐影又笑道:“这辈子不行,还有下辈子嘛” 两人正打趣的起劲,忽然刀光一闪,两柄短刺直抵过来,两人闪身避开,抽出武器迎击。 焚轮怒道:“风火~你别中了计就迁怒我们!被上官巽耍的上蹿下跳,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即便碰到上官巽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风逐影道:“谁叫他运气好,先中声东击西之计,又中调虎离山之计,这样还能碰上上官巽,真是上苍厚爱”,风火不似方才这样生气,反击道:“你两这么聪明能耐,也不会至今不知王上下落” 焚轮被激怒,提剑刺来,风逐影也不落后,三人打做一团,风火在气头上,焚轮、风逐影又积怨已久,双方打的火花四溅,刀点密如骤雨。 邢萌萌缩在桌底下,听着外头的争执和打斗声,想出去阻止,又不敢,心上好一阵纠结,听得风火说道:“王上出了什么事,大家难辞其咎” 焚轮道:“先让我出了这口恶气,风火,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风火道:“出息了,早年没了我,连饭都吃不上,在四象门时,你两像狗似得” 焚轮气道:“心随境转,风火,你不太过分,我们还尊你一声老大” 风逐影好似停下来了,忙道:“别打了,先找王上吧” 听到这儿,邢萌萌实在不好意思躲下去了,耸着脑袋,弱弱怂怂的从桌底下爬出来:“我在这儿”,她出来后呵呵的尬笑两声,睁着一双无辜天真的眼睛,委曲巴巴的看着三人,身上穿着象征“皇族”无上尊贵的“金色龙纹王服”在烛火中闪着金光,相当有失体统。 三人面面相觑,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上,那个沉稳睿智的王上,那个在他们面前无比睿智的王上,刚从桌底下爬出来了。 邢萌萌拍了拍下摆,眼光扫了一下周围问道:“刺客都走了?” 风火不敢相信道:“王上……你,你刚才从桌底下爬出来的?” 邢萌萌双手攥着小粉拳拢在胸前道:“好可怕,吓死人家了……”说着,迈起小步伐的走向卧房,对方才的情况置若罔闻。 三人均愣住了,方才还吵闹的院子,陷入一片死寂的安静中,良久…….. 风逐影突然道:“有没有觉得王上最近怪怪的?” 焚轮还没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来,发蒙道:“是很怪,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风逐影道:“总觉得她这段日子的动态像一个人” 焚轮立即想到是谁:“柳卿儿” 院子又陷入一片死寂的安静中,良久…… 风逐影突然道:“所谓幸福的女子,她的期待都很简单,一无是处,然后有个强大的男人做靠山,疼爱自己,让自己衣食无忧” 焚轮道:“你觉得是好事啊?” 风火正顺着他们的话回想邢萌萌的异常点。 焚轮不屑道:“这种所谓的幸福女子有什么好的,像只宠物一样,一旦事与愿违被人抛弃,便横生怨气,仿佛满世界都是负心汉,我觉得王上的活法就很好,向外求不如向内求” 第5章 人家可是大女主 第二日,邢萌萌睡的正酣,突然被大丫头扶花非常恭敬又惶恐的问候吵醒,迷迷糊糊的一看窗外,天都还没亮,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门外的扶花道:“王上,您早朝时间快到了” 邢萌萌听到“早朝”二字,脑子瞬间清醒,又焦虑起来了,什么也不懂啊,上朝做什么? 门外的扶花又道:“少主,再晚些就赶不上早朝了” 邢萌萌不情不愿的开门放人进来,按部就班的洗漱好后,由焚轮、风逐影护送上马车,马车后还跟着许多侍卫,一行人颇为浩荡朝皇城去了。 邢萌萌头晚受了惊吓,子时才平复忐忑入睡,卯时又被叫醒,现坐在马车内昏昏欲睡。 马车经过街市,稍微清醒了会,今日闹市很嘈杂,她忍不住挑帘外看,木制的房屋楼阁,店面的幌子飘飘扬扬,街道两旁卖着各式各样的货品,粉黛钗环,糕点面食,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商品,街道人来人往,叮叮当当,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因与生前景象不同,让邢萌萌无端生出人在异乡的惆怅感,索性放下帘子不看了。 过了许久,嘈杂声渐息,想是快要到皇宫了,她渐渐的紧张起来,想想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一切,在读书时都想象过与她共事的同僚,他们的性格、为人、行事风格在她心里也都有过粗浅的评判,如今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就好似置身于豺狼虎豹中的小白兔,随时被扑咬,难以应付。 马车又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帘外传来一声声问候:“太师晨安” “太师晨安” “太师晨安” “太师”,邢萌萌寻思这位“太师”就是书里与女主敌对的龙行云,龙行云为人清廉正直,勤政爱民,在民间口碑甚好,有周朝国柱之称,民间称其为“贤太师”,是个“正派”人物了,而和“正派”作对的当然就是“反派”,所以邢妱口碑不是很好。 只是上一任国主缠绵病榻,将死未死时,邢妱帮着现任国主发动宫变,助他登上了皇位,所以当今国主,对邢妱很器重。 帘外又传来声音“永宁王也到了” 说的是自己,邢萌萌立即紧张起来,她撩开帘子站出车外,只见眼前站着一片穿着官服的人,个个带着威慑他人的气势,眉宇间威严感十足,邢萌萌巴不得转身往轿子钻再也不出来。 官员们纷纷行礼问候:“王上晨安” 这些官员头戴长簪,两边垂带,内身穿云纹织金交领长衫,外套长袍,颜色各异,读书的时候不大注意服饰穿戴和地位的关系,所以邢萌萌也不知哪种颜色品阶高,但看自己的王服是黑与红相配,估摸除了皇帝外,纯黑与红色品阶最高吧……。 邢萌萌不习惯这样的礼遇,讪讪回道“不必多礼”,说着柔弱无骨的被丫头搀了下来。 下车后,抬眼望向凑成堆的百官,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一位隐在人群中的矍铄老人,老人身穿黑色飞肩束腰长袍,头戴带黑色长簪,垂条也为黑色,气质庄重威严,身材高大挺拔,有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虽须发花白,眼神却闪着刀剑般的犀利狠劲儿,放眼过去十分醒目,的确像个人物。 “龙行云”,邢萌萌心里猜测,她怯怯的穿过众人,经过龙行云身旁时弱弱的问候了句:“太师晨安” 因对方气场太大,无形中把她压的很低。 “王上晨安”龙行云回礼,和她并肩走入政殿 龙行云道:“经臣子上奏,南城突发水灾,陛下愁肠百结,彻夜未眠,病情又加重了” “哦~”,邢萌萌应了声道,不知道回什么。 龙行云又道:“接下来的救灾举措,王上可想好了?” 邢萌萌突然觉得自己好似课堂上担心被老师发问的学生,有些心慌,忙道:“国主会问到我吗?” 龙行云觉得她这话问的奇怪,甚至有点蠢,国主爱问谁便问谁,没个准,龙行云道:“陛下器重王上,想必会问吧~” 邢萌萌急道:“那我该怎么说?”,龙行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他道:“左右都是那些步骤,拨款、安抚百姓,防疫,灾后重建之类的,他恭维道:“少主凡事胸有成竹,想来已有对策……” 邢萌萌发急道:“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这件事,你说国主真会问我很详细的问题吗?详细的该怎么说呢?”,龙行云又莫名其妙的的斜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 到了议政大殿门前,又见到了一个在书中有名且记忆深刻的人物,此时正站在大殿柱子下拢着袖子,与刑部令书范无赦谈话。范无赦是个中年男人,长着国字脸,面目方正,眉眼饱含刑克味道,每每目光扫过,都带着审视的寒光。 这与邢妱走得近,和邢妱一样都是“反派”,坏的不相上下。 邢萌萌在外看了一圈,怎么也没发现书中所写的那一对人间鸾凤,罗君山和立静凝,稍一想才记起来罗君山已经被邢妱设计踢出朝局了。 这时,殿外嘻嘻嘘嘘的絮语突然止住了,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殿外的长廊中款款走来一位身穿藏蓝色官服的女子,手上拿着一个卷轴,裙带在风的吹拂下飘飘洒洒,走路不像古装剧里女子把手贴在肚脐眼端着拘着,而是左右手一起摇摆,幅度不大,却洒脱飘逸。 “立大人来了”,百官中有人道。 邢萌萌叹道:“原来这就是书里的立静凝……”,她目光定住一般,忽而有些自惭形秽了,太美了,一定不愁对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这么俗,看到漂亮的女人就会联想到配男人。 百官里有人叹道:“立大人还是这么风采卓然……” 立静凝过来后,大家也走入议政大殿,站好各自的位置。 百官列序完毕后,大殿陷入肃静中,没一会儿龙椅后传出走动的声音,国主邢诀在内侍的陪同中,精神抖擞,大步流星的走上龙椅,坐下后,邢萌萌看清了他的面容,面白如玉,丹凤眼,方口厚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按照面相理论是个有福气的人。 刚入座,邢诀便道:“近日事件频发,政务堆积,各位臣子的奏折朕也看了一些,看不过来了,得找人分担” 众臣担忧,纷纷道:“请陛下保重身体” 邢诀又继续道:“还剩下许多奏折未断,为了不耽误政务,今日念到名字的人留下,到朕的书房帮着一起断事”,说着内侍刘熹张开折子念道:“太师龙行云、永宁王邢妱、刑部令书范无赦、户部令书钱有道、工部令书鲁承天、吏部令书叶一臻,以及礼部令书立静凝留下” 说完,国主宣布便道:“其余臣子退朝”,忽而刘熹低下头小声对他道:“陛下,您忘了,范无赦告假了” 国主忽然想起,哦了一声道:“那范无赦收假再参与……” 邢萌萌听着名单恍恍惚惚想起书里的官职表,和三省六部差不多,只是没有三省,而是设了太师,等同于丞相之职,另配了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长官不叫尚书,而叫“令书”。 永宁府自远征回来后就代着兵部令书之职,所以兵部主事人便是邢妱。 其余人退朝后,邢妱几人就到国主的书房“勤政斋”批折子,内侍做记录,谁批了什么都记在空白的折子中,便于过后追责,邢萌萌不会批折子,政事枯燥,也想不明白,没看多少就觉得无聊乏味,胸口发闷,失去耐性,她走神的想象起那些穿到书上无所事事,什么也不会,只会抢男人的女主们,自己也能和她们一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邂逅一个英俊潇洒的王爷,或者什么皇亲国戚,开展一段欢喜冤家般的爱情,再来一些恶毒女配,开展一段多女争夫的桥段,最后王爷爱煞了自己,非自己不娶,她越想越欢脱,脸上美滋滋的,突然刘熹向她讨意见道:“王上,这个月的抚恤金还差三百万两,需跟户部商量,从哪些地方腾挪一些”,真是扫兴!邢萌萌美梦破灭,烦躁的看着他,真是……穿了个什么角色,怎么这么多事。 第6章 亲夫原来那么好看 邢萌萌看着龙行云、立静凝几人全神贯注的阅览批复每一本奏折,时不时交头接耳,低声讨论,内侍候在一旁将批好的奏折送往另一个房间,没多久,他们的奏折越来越少,而邢萌萌面前的却一本没少,这摞的二十多本奏折都与军队管理相关,批阅一本需琢磨老半天,最后还写不上对策,就这样过了三个时辰,邢萌萌一筹莫展,用膳后又熬了三个时辰,还是没批上一本,此时夜色悄悄降临,邢萌萌不敢比别人先走,好不容易等到戌时散值,看着范无赦和立静凝先后离开了才畏畏缩缩的走出去,上了马车后顿时舒了口气,今日虽是打酱油,但待在里面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她累的直揉眉心,驱马车走在繁华的夜市上。 入夜的皇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中,繁华之都从来不放过对夜生活的享受,纨绔们欢聚在一起,对着勾栏瓦舍上的莺莺燕燕说些轻佻之语,些许清雅孤僻的才子则在河畔赏花灯,吟一两首独孤落寞之作,王城的夜,是释放出来的众生相,白日里不敢表达或不能表达的种种,在此时都得到释放,唱戏的,酒楼聚会的,逛夜街赏灯的,当街醉酒的,纵情声色的……皆是王城的放纵。 皇宫晚上不加餐,邢萌萌饿的前胸贴后背,随行的焚轮、风逐浪还没吃过饭,这时马车经过一座酒楼,楼内饭菜香味飘进车内,勾的邢萌萌口舌生津,忙让两人将马车停在一旁,准备吃饭。 酒楼名叫“风华楼”,皇都地标,在书里多次出现,玲珑塔一样的楼形,五层高,层层叠上,雕梁画栋,勾心斗角,每座楼层挂满红灯笼与红绫,远看近看都很喜庆气派,进出皆是锦衣玉袍的富贵人家。 焚轮、风逐浪栓好马车便在一旁守卫,邢萌萌看出两人已经饿得不行,便招呼两人一起用饭,两人正喂马草,听到招呼都意外看她,这是全帝都最好的酒楼,里边人非富即贵,是王孙贵胄必来之地,一顿好几百两,平时邢妱可不舍得来这种地方。 焚轮不解道:“王上,你平时不是说饭吃得饱就行了吗?怎得来这般虚价的地方” 邢萌萌道:“偶尔一次,来吧”,如此强邀,两人不好拒绝,不甚自在的跟她进去了。 酒楼入门是一个大堂,堂内宽敞高阔,很气派,楼中央是一座舞台,与二楼楼梯相连,楼梯扶手上缠绕花草藤蔓,楼顶部透明,像是用玻璃盖就,中间垂下四张巨幅字画,面向东南西北四方,画上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一进门小二便殷勤上前询问,态度诚惶诚恐:“贵客几人?” 邢萌萌回道:“三人” 小二回道:“楼上有座儿,客官请”,说完殷勤的走在前边引路,二楼此时已经满座,三人一现身便立即嘈杂声渐息,众人纷纷向三人注目,仿佛定住了一般,接着便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邢萌萌奇道:“他们怎么这般反应?”,焚轮、风逐浪相视一眼,指了指她身上的龙纹道:“只有皇族、王族能用”,邢萌萌恍然大悟 小二热情招呼道:“三位贵客,在二楼入座,还是三楼?” 邢萌萌道:“二楼吧……” 小二领着三人到了二楼,找了个绝好的位置,邢萌萌先入座,焚轮、风逐浪很自然的站至身后,一左一右,保镖似的。 邢萌萌尴尬的讪讪笑道:“站着干嘛,坐下吃饭”,两人又相视一眼,不动,小二开始上菜,邢妱又道:“上菜了,坐下吃饭吧” 两人依旧不动着,风逐浪轻声喊了一声“焚轮”,想统一一下行动好壮胆,焚轮也在等对方的反应,两人互相点了下头后,一起坐到桌上。 邢萌萌道:“太饿了,都不用客气,吃吧”,说完自己先胡吃海塞起来,焚轮,风逐浪早已饿透了,实在客气不起来,于是这一桌成了楼内吃相最不雅的一桌,三人肚子半饱时才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环视一周,发现无数双惊讶的眼睛直愣愣看着这桌,这些王孙贵胄平日里端着一副修养良好的样子,一举一动都很讲究,来这里吃饭也不是真的饿,大家都是帝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心中向往青楼楚馆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只好来“风华楼”找乐子,眼见这三人吃相如此不顾仪态,皆是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按往常来说,这种场景都是非常好的八卦素材,换做一般的贵人不知要被嘲讽多少遍,然而眼下都不敢吭声,因那端坐桌边的女子,衣服上绣着龙纹图案,双鬓还别着一双龙型发饰,这是皇亲国戚才能用的纹饰和头饰,可不敢非议。 邢萌萌也注意到周围神情不对,顿时觉得自己吃个饭吃出“暴发户”挤进“上流社会”的样子,好在她脸皮够厚,并不是太在乎。 几人酒足饭饱后已经是亥时,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已是万籁俱寂的亥正,府内戒备森严,向来无甚生气,早早就陷入一片肃穆的沉寂里。 邢萌萌今日虽然打了一天酱油,但脑子还是疲惫的嗡嗡响,好不容易沾上床,风火又来了,站在门外道:“王上,风火有事禀报” 邢萌萌闻声就火冒三丈,脾气上来了,胆子也大起来,这世上不止酒壮怂人胆,脾气也能壮怂人胆。 “风火首领啊,三更半夜的,明日不行吗?” “是要紧事” 邢萌萌一通腹诽,又埋怨起自己没穿个适合的“傻白甜”角色,怎就那么倒霉,置身腥风血雨,危机四伏之中,不得安生,帅哥没有,爱情没有,还一大堆事务,反正已经是“能不配位”了,心一横就打定主意了,摆烂做个“傻白甜”了,怎么滴! 邢妱心里忒不痛快,她穿好衣服坐回案桌,懒洋洋的托着腮,不耐烦的看着风火道:“你们都是夜猫子可以理解,但别人不是” 风火也有些生气了:“您去桎梏城看看吧~~到时候被对头抓了把柄,那便是万劫不复了,您若是上半辈子没那么折腾,做个无欲无求的闲散王爵混吃等死,倒也无所谓,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如今骑虎难下了!” 邢萌萌倒被他突然的脾气吓了一跳,结巴道:“明……明日吧,明日……再谈”,风火无奈,只得出去。 门一关,她重重的打了个哈欠,拖着仿佛没骨头的身躯回房了。 第二天,快晌午才起,把头晚风火跟她说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坐到梳子仔细的梳着那头乌黑亮丽的青丝,神情宁静温文,纤纤素手握着梳子缓缓下梳,如墨的长发又黑又滑,手指在熙和的光照下莹莹如玉,脸上不由浮现着淡而温柔的笑意,非常享受。想不明白邢萌萌放着这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过,干嘛要折腾出那么多事儿,要是能巧遇良缘,来个霸气侧漏,所向无敌的佳偶无条件的宠自己,为自己摆平一切,更妙了。 邢妱捻起唇脂轻点嘴唇,抿了一下,像白描上了色,脸色一下子活气起来,生动灵气,娇美动人,非常有少女感。 她起身正要出去,抬眼暼见窗外站着一个男子,本来要生气是哪个登徒子那么大胆子,一探头却被对方的帅气迷住了。 这男子容貌相当明朗大气,端方如玉,眼睛亮闪闪的像天上的星芒,穿着黑色长袍,沉稳浩然之气浑然于一身,整个人不是小鲜肉的稚嫩单薄,而是散发着成熟稳重,内涵深厚的熟男味,非常有魅力。 他正神色凝重的看着她,目光镇定,很有霸总的范儿。 上官巽站在窗的往里望,见邢萌萌满脸惊艳神情,也不惊奇,想她还是老样子,总是一副“老色胚”的样子看着他。 邢萌萌刚要打招呼,脚下一拐,头嗑到窗棂上,抬头再看,那美男子已经不见了,她凑到窗前左瞧右瞧,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很懊恼,别个穿越扑一跤能扑到霸总和王公贵族身上,她倒好,嗑到头。 邢妱梳洗完毕,开门往厨房走去,富贵人家有“过午不食”之说,都是骗骗小老百姓,豪门大户的厨房定有许多好吃的,比方只听过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千锤百炼,精工细作的美食料理,想想都要流口水。 她还没有习惯这个身份带来的讲究,一路手脚齐摆,大大咧咧,没个正行的往厨房蹦跳而去。 早上的阳光洒在院墙内,秋天的萧瑟使得阳光多了一份凉意,但戒备森严的永宁王府永远都沉在一片肃穆的安静中,这个地方是热闹不起来的,即便府内有许多侍卫也感觉不到人气。 上官巽看着她往厨房走去的背影,从她的案桌旁站起来,尽管府内守卫森严,但他曾经在四象门的经历足够他来去自如,他正要跟着她出去,不经意瞥见她书案上放了一本与性情不相符的戏文,叫《良人负》,像是痴情怨女的故事,她以前并不看这些的,他想着。 他很久没见她了,前夜来时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连个照面都没有,浓重的失落感萦绕心头,过往的种种涌上脑海,一宿未眠,他闪出房门,悄悄跟在她身后,却见她往厨房走,颇感意外,永宁府界限划分明显,洗衣,做饭的在另一头,里头的专职仆人不能进入主人家活动的区域,只由一些地位比自己高的丫鬟小厮对接,而邢妱极少来这儿。 厨娘们被圈在杂活区经年累月的干活,自觉身份低微,更不会想到王上能来此贱地,当邢萌萌来到厨房时,厨娘们以为她是新来的丫鬟,碰巧她今日穿的很素,一身粉白色花边裙,和丫鬟们差不多,谁也不会想到她是谁。 洗菜的厨娘见了邢萌萌便夸道“这新来的丫头长得可真俊,比伺候永宁王姑娘的都俊” 邢萌萌听的满心欢喜,客气的问道:“大娘子,食材放在哪儿? “在你身后的储物房,进门就看见了”,厨娘随口应答,专注洗着菜。 邢妱走进门,只见几个十几丈长的架子陈在屋内,格子上放了许多食材,不是什么稀罕物,都是一般的食材,她挑了些寻常的,两只鸡蛋,一把豆角条,一根腊肠和一块腊肉。 拿出外边的砧板,顺手操起菜刀哒哒哒的运刀如飞,精准均匀,娴熟的像掌厨。这举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让窗外的上官巽差点没惊掉下巴。 只见她刀一抄,砧板上的肉便到了盘里,厨娘们不住赞。 “这刀工不得了,以后在府里不愁混不开了” “想不到年纪轻轻竟有这手艺,以后给我当助手”,主厨娘啧啧称赞。 邢萌萌一时得意,脱口而出道:“那可不,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我家四世厨子,我再不济也不会握不住菜刀的” “四世大厨?何出此言?”上官巽心中疑云凝聚,观察邢萌萌的一举一动。 邢萌萌走到灶前,在角落里扒拉了一把柴火,折断后塞进灶口,又从灶台上拿了只火折子点燃后,揭开锅盖挑了一勺油放入锅中,待油升上来后加入豆角翻炒,动作十分熟练,像经常做这种事。 她边炒还边和厨娘说说笑笑,像极了寻常人家和左邻右舍谈天的样子,没多久便和几个厨娘打成一片。 厨娘觉得她还算可人,便悄咪咪的提醒她:“看姑娘的机灵劲儿,以后没准会是个伺候贵人的,伴君如伴虎,眼巴前一定要小心,不适宜的场合哪怕是喘气也不行” 邢萌萌闻言脸上的笑一凝,她说的是邢妱……以后是自己了,她回道:“以后不会这样了吧……” 大娘讳莫如深道:“久了你便知道了” 正此时,院子里大剌剌的进来一人,上官巽闪躲到角落,厨房的人认得是风火,纷纷低眉行礼。 风火脚刚踏进厨房,见邢妱正将炒饭盛进碗中,不由一愣,随之眼睛瞪的和铜铃一般:“王...王上?!”,高高在上的威严王上变成洗手作羹汤的居家良妇,反差太大了,让他如五雷轰顶。 这声“王上”,让一屋的老妈子都知道眼前颠勺的人是谁了,想起刚才还含沙射影的说了她坏话,登时吓得两脚发软,咚一声跪下来求饶。 “妇人冲撞王上罪该万死,求王上饶了妇人,求王上饶了妇人……”,邢萌萌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不知所措,想这邢妱平时有多凶残。 邢萌萌道:“起来吧,饶了”,厨娘腿软,挣扎了一会儿才站起来,道了声“谢王上” 邢萌萌挖了一勺饭含进嘴,边嚼边道:“味道不错,都起来尝尝”,邢萌萌把饭端到厨娘面前道:“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厨娘惶恐极,双手一通乱摇,哭道“妇人不敢,妇人不敢” “刚才不是聊的挺好的吗?现在怎么了?”,邢萌萌不语道。 几位厨娘闻言又立即跪下,连哭带求:“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邢萌萌叹了口气,对风火使了个眼色后,把饭端到隔壁房吃去了,一众人如释重负,窗外的上官巽摇摇头,邢妱其实没那么苛刻的,说她狠毒只是外界的谣传。 只是他又不禁回想起那个在练武场被她用倒刺钢鞭活活打死的“苏知味” 。 第7章 奇门玲珑盒 邢萌萌吃着饭,风火杵在一旁机警的观察,回想她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为何短短时间判若两人,难道和寻常女子那般,被感情伤害,得了失心疯……?” 邢萌萌吃好饭自己拿碗筷去洗,这吓坏众人,都争先恐后接她的碗筷,生怕屈了她的尊,邢萌萌呵呵笑道:“不紧张,就是洗个碗……” 风火见她无甚事忙了,见机道:“王上,桎梏城的事迫在眉睫了,那事罗君山知道了,红叶堡也知道了,刑部也知道,您再不去解决,无异于自掘坟墓” “为什么?”,邢萌萌眨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布灵布灵的望着他问道。 风火看着她的模样,不知作何形容,可爱是可爱,总透着一股“草包”的味道。 风火心塞语塞的,有些气,为什么?怎么解释?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是知道的,怎么让紫珊去桎梏城采矿,紫珊怎么的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这消息又怎么被红叶堡知道了,红叶堡知道了等于龙行云也知道,邢妱和龙行云是敌对,到时候对方不得上书往死里参她啊,风火已经隐隐察觉出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然而看着这个脑子仿佛被驴踢的王上,不由愁上心头。 风火道:“王上,桎梏城之事若被发现,我们都得死,这当然也包括您” 邢萌萌听到“死”字当即慌神,这不是唬人,邢妱一生如履薄冰,早置生死于度外,但她是普通人呀,没有这般视死如归的……想到这儿,又开始伤心自己穿错了角色,刚来就要死吗?她两眼泪汪汪道:“桎梏城什么事啊,风火首领,我不想死~~” 风火对她的恭敬畏惧仿佛在这段时间内都给磨没,寻思她是不是得了失忆症,他按耐住心中的燥火,从身后摸出一个盒子道:“这是您前段时间需要的东西……” 邢萌萌看着这精致的盒子,以为是他送的礼物,满眼放光,这是爱情来了吗?她满心期待的打开盒子,期望里面是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她看了眼风火,发现他这般模样其实也不差,她又看向盒中,发现里面是一个球状物,拳手大小,上边浮雕了几条龙,拿起来有核桃的手感。 邢萌萌疑惑道:“这是什么?球雕?好精美呀”,脸上掩不住的喜欢,风火皱眉道:“你不认得?” 邢萌萌盯盒子出神道:“不认得”,风火怀疑她真得了失忆症了,这世上有谁会忘记自己的兵器,躲在暗处的上官巽看到了这一幕,和风火一样的反应,见她表情天真烂漫,看着盒里的“玩意儿”像孩子看见新玩具一般,他从不知道她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风火道:“这叫‘缕刃’合起来是一个球,一分为二后是两个球,中间缠着比刀刃还锋利的丝线,轻轻一碰就会被割伤”,上官巽听着风火的描述,想起来他刚入“四象门”时的样子,遭同门暗算,是邢妱救了他,用的就是这枚“缕刃”,可能是太毒辣了,她很少使用。 此时邢萌萌把玩起了鬼工球,详视后道:“这浮雕看起来真好看” 风火回道:“是的,工部拔尖工匠洪大人所雕” 邢妱:“喔,原来是洪大人雕的,没听说过,不过应该很厉害”,她说着,错手一转,球立即分成两半,中间藏着一团白色的丝线,有点透明又不像丝线:“这是什么?”,她好奇的就要捻起来。 “不要碰丝线!”,风火一声惊喝,吓得她心一惊,手一抖,将“缕刃”抛出。球带着线恰好落在一丛绿植下,所经之处叶脉枝干皆被横切,邢萌萌骇然。 此时上官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一侧了,方才一时心急担忧,不受控制的跑出来了,他看着她的手,眼里饱含关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上官巽!”,风火惊的抽出双刺。 邢萌萌认出是方才站在窗外的帅哥,心中惊诧,原来他就是“上官巽”,邢妱求而不得的绝世美男子,真是书不欺我,这副样子真真配得上书里那番花里胡哨的夸赞。 要这样说,这算“前夫哥”了,出于好感,她不知不觉的向他靠近,眉眼含笑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目光相接那一刻,酝酿好的笑容立即僵住。 上官巽倨傲的看着她,那浑然天成的凌冽气势,即使一言不发也让人产生惧怕和压力感。 邢萌萌居于优势地位,居高临下,却没有胜人一筹的感觉,她立即怂了,即便对方是个美男子也没了勾搭的勇气。 上官巽看了一眼草丛中的“缕刃”,又看向她,凌厉的眼神带着揣测之意,邢萌萌被他的目光扫的心上发寒,浑身不自在,像极了被警察审视的小偷。 她觉得此时应该说几句,结结巴巴问他道:“你此番……此番前来,意,意欲何为?” 上官巽没有回答,纵身飞上屋檐走了。 邢萌萌这个“色胚”还没意识到自己露了大破绽了,不认识缕刃,光知道看着帅哥离去的方向目光留恋,依依不舍,她此刻想了很多,想自个儿还未婚……但转念一想不可能,他此前可是宁可叛出“四象门”被追杀,也不愿和邢妱在一起的。 她转身想问风火关于他的事,然而风火早就追人去了,不多久,见风火脸色很不好看的回来,看样子没追上。 …………………… 距离宁王府百里外的“区灵山”,山上有一个院子,坐落在山顶的林中,山上和山下一路相通,周围树木掩映,幽静隐蔽,在外人眼中,这是一个普通的院子,却不知炙手可热的山城幕后人,正住在这里。 上官巽坐在烛光旁闭目打坐,想起今日在窗外见到邢萌萌时的样子。 窗里,偌大的房间将她的身子衬得娇小又孤独,耳边的流苏耳坠随着她的微动,时不时擦碰她的脸颊,真妩媚,纵使对她怨恨很深,他依旧忍不住对她心生怜爱,为了抵挡这浓烈的爱意,他内心曾经历无数的煎熬和抗争,他想着想着,又回想起邢妱的过往,怨恨上涌,把那忽然起来的怜爱一下子淹没,又爱又恨,时爱时恨的感觉让他心中说不出的憋闷,好似一口气郁结于心,怎么也排解不出,他走到窗口吹了几口凉风,想她今日的举动很是让人不解,不仅不认得“缕刃”,看自己的眼神也奇怪,像见一个从未谋面又听说过的陌生人,正思索间,门外响起扣门声:“上官兄,睡了吗?” “还没有,进来吧” 话落,一个戴面具的黄衫男子推门进来,回身关上。 上官巽道:“罗枫兄”,他回到案桌取出“奇门玲珑盒”,罗枫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发现盒上写的是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九星、二十四山天星决、六十四卦爻、河图洛书数、二十四节气……这些内容,有点像“罗经”,又不似罗经。 罗枫道:“听说 ‘青山玄门’有一枚神奇的盘,包罗万象,经纬天地,取名‘罗经’得它可得天机,轻易不肯示人,我也只有幸见过一眼”,罗枫边说着,边握住盒子三百六度掰了一圈,没能打开,又三百六度拧了一圈,还是纹丝不动,里面好似环环扣住一般。细看之下,发现每个小面中都占了一个字,连起来是“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原来是奇门遁甲,‘青山玄门’的物件果真用常规方式都打不开,上官兄,你懂奇门吗?”,罗枫问道。 上官巽道:“奇门遁甲中‘值符’便是钥匙,这需要知道以哪年,哪月,哪日,哪时排盘才可找出值符” 罗枫沉吟道:“要不,你用邢妱的生辰八字试试?” 上官巽道:“试过了” 罗枫又想了一下道:“试试你的?” 上官巽有些不自信,他离开时用的是最决绝的方式,以死相逼,只求放过,这无疑伤透了她的心,怎会用自己的生辰做密钥。 抱着试试的态度,上官巽还是转动了盒子,他像转魔方似的,左转右转,当九星、八门,八神、天干地支……转到属于自己的宫格中时,盒子“啪”一声打开,如黑莲绽开。 “真是我的生辰……”,上官巽无奈,想来情字真让人难以琢磨,只是她的爱实难消受。 罗枫拿起盒子里的东西,是三张绢本图,总体来说是紫珊为在桎梏城挖金矿而布的奇门阵,一张是“奇门遁甲阵法”,一张是“桎梏城地图”,一张是“兵力布防图”,看着这三张图,罗枫喃喃道:“想不到邢妱胆子那么大,看样子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了……” 上官巽看着三图,陷入沉思中。 第8章 王上她得了失心疯 入夜,邢萌萌在房里看闲书,因为对奏折一窍不通,所以转而看闲书,周朝的娱乐项目不多,不能总是纵情歌舞,闲书倒是个不错的消遣,正看的入迷,风火领着两个蒙眼的背药箱老人进门,拱手道:“姑娘,我看您面有菜色,精神不振,特地请了两个大夫为您诊诊”,邢萌萌闻言看向他,不解道:“怎么都蒙着眼睛呐?” 风火凑过来低声道:“这样就不知道在什么地儿,不知道您是谁,若诊出什么难堪的病来,也不碍您的身份面子” 邢萌萌点头道:“想的真周到”,说着把手伸了伸,让两大夫轮流把了会儿脉。 一大夫道:“最近有什么不适吗?” 邢萌萌道:“能吃能睡,没什么不适” 另一大夫道:“看起来脉象平稳,无甚大病” 风火闻言,忙将两人牵到角落,小声道:“我们家姑娘最近性情大变,判若两人,行为疯癫,似傻如狂,不记得许多事,这是什么病?” 一人思衬道:“失心疯~” 另一人也若有所思,接话道:“是不是行为举止异常,兴奋、躁动、精神散漫错乱,胡言乱语?” 风火眼睛一亮,振奋道:“正是,正是这种症状”,两人闻言,沉沉的嗯了一声,一人道:“当一个人受到极大的刺激,精神上难以承受时,就会引发此病,你家姑娘多半是这种病了”,风火倒被他这句话打击到了,问道:“怎么治呢?” 一人道:“这是心病,需要慢慢调理,可以开些助眠安神的药,再施以鬼门十三针” 风火奇道:“什么是鬼门十三针?” 一人道:“针灸,穴位,分别是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等,十三鬼穴对失心疯有不错的作用” 风火道:“需要治多久呢?” 另一人道:“这个不好说,得看她自己的造化,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十年” 风火心凉了半截,不再多说什么,给了钱后领着大夫出去了。 ……………… 第二日,邢萌萌依旧像往常一样,全府都醒了,她还在梦中,最近朝事少了,一个月里上朝的次数不过半,所以各司其职,尽职尽责很重要,邢萌萌诸事不通,幸亏邢妱原先安排的妥当,不至于一下子混乱起来,她正做着美梦,突然一阵敲门声把她从梦里拉出,门外的扶花道:“王上,礼部令书立静凝求见” 邢萌萌听得不大清,吧唧嘴呓语应道:“谁啊~” 扶花又提高分贝道:“礼部令书立静凝求见”, 邢萌萌听得立静凝三字,突然蹦起来,读书时就很欣赏立静凝,对她有些神往,自从在朝上目睹过她的姿容风采后,更是对她钦慕万分。 她嗖一下起床,趿拉着鞋子出去开门,侍女们如往常一样为她梳洗打扮,洗漱用了两盏茶的功夫,而立静凝已在客堂等了一炷香时间了,她撇了两杯茶的茶叶子,又站在滴水台前赏了好一会儿垂丝海棠。 百无聊赖之际,回头正见邢萌萌走过来了,穿了一身暗红色王服,两鬓各别着一条龙型发夹,若在往常她一定会被震慑住,然而今日的邢萌萌有些不同,她满面堆笑,眼神无邪,提着裙子小跑而来,像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女,立静凝看得莫名其妙的。 此时邢萌萌笑意盈盈的小跑过来,正见立静凝背手立在垂丝海棠前,她身穿帝释青交领云纹长裙,外套帝释青直领对襟薄纱长衫,头上戴着一支长簪,两边垂着绸带,和海棠花合成一幅绝美的画。 立静凝向她拱手作揖道:“王上” 邢萌萌有些激动,像是粉丝见到偶像,心花怒放的,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她想了想,应该叫她“立大人” 她欢喜道:“立大人有空来看我,我很开心,进来坐坐呀” “很开心?何出此言?”,立静凝不明白,但见她真的很开心的样子,不禁迷惑了,这妖王前段日子设计害死了自己的爱侣罗君山,自己也杀了她姐妹一般的贴身侍女,两人已经仇恨已经拉到顶点,只是大家都是朝廷官员,不好报私仇,否则…….,立静凝朝她的后背狠狠的白了一眼。 邢萌萌自顾自的走上客堂,坐到椅子上,立静凝跟了进来,只站着,邢萌萌道:“坐吧” 立静凝坐下来道:“谢王上赐座” 邢萌萌喜道:“立大人今日来,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立静凝正要回话,侍女们端着茶和果干点心进来了。 邢萌萌拿剥了好几颗,递给立静凝道:“这是西域的坚果,我刚剥好的,你尝尝,很好吃的”,立静凝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拱手道:“卑职不敢” 立静凝被这份反常的礼遇弄得很不解,碰巧焚轮、风逐影路过大堂,瞥见邢萌萌奇怪的动态,怔的走不动道,躲在墙角偷看,邢妱和立静凝结怨颇深,此番对待是什么情况? 邢萌萌抬头刚好瞥见探头探脑的两人,走至堂前招呼道:“要进来聊聊吗?” 两人一惊,惶恐道:“不了不了,属下失礼,属下这就告退”,说完一溜的跑后院去,邢萌萌想不到自己的真诚邀请会让他们这么惊慌,想来是邢妱的余威起作用。 焚轮、风逐影跑到后院后,发现风火也在,焚轮把自己的疑惑,故意大声的说给风火听:“王上最近和立静凝发生什么了吗?” 风逐影:“没发生什么啊” 焚轮道:“王上这段日子奇怪的很,方才看见她在前堂为立静凝剥坚果,她是不是忘了罗君山是怎么死的?”,两人说完,都一致的观察风火的反应。 风逐影故作随意的坐到风火对面道:“风火,你说王上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得什么病?” 风火愁眉不展的回道:“失心疯,得此病者可能会判若两人”,风逐影,焚轮两人双双惊诧,直勾勾的望着风火。 风火也不瞒着了,将昨晚大夫诊断过程如实讲述,两人都难以置信。 风逐影急道:“为什么会这样?” 焚轮沉吟道:“是王夫造成的精神打击过大?” 风逐影道:“王上就这点出息?” 焚轮斩钉截铁道:“不会” 两人又回到前堂观察,风火也跟了上来,三人躲在廊道拐角处偷听偷看,往常他们绝不敢这样,以邢妱的内功很容易发现他们,但这次断定邢妱得了失心疯才有胆听墙根。 只见堂前邢妱与立静凝同坐左边的扶手椅,没坐主位。 风逐影:“王上居然面西而坐” 焚轮:“看到了” 堂前,邢萌萌表现的很热情,生怕表情不够和善,照顾不周,怠慢了贵客,立静凝被她的热情弄得很局促:“卑职今日来,是想与王上交流桎梏城一事,据说紫珊是王上派出的,陛下让我跟您打一声招呼,问您有什么要说的” 邢萌萌傻呵呵道:“那敢情好,交吧,我需要做什么吗?” 立静凝感觉与她说话是驴唇不对马嘴了,直言道:“还烦请王上将奇门玲珑盒交给卑职……” 邢萌萌乐呵呵道:“应该的,应该的……”,转而又正色道:“奇门玲珑盒是什么?” 风火听着不甚着急,又退回后院,风逐影、焚轮也跟着过来,三人坐回石凳上各想各的。 良久,风逐影问道:“桎梏城之事要交给立静凝了?” 风火应了一声“嗯”,风逐影无语。 良久,焚轮又道:“完蛋了~” 风逐影道:“到时候永宁府满门抄斩,或者贬为庶民,我们是不是都要死的?” 焚轮对风火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风火忿忿道:“我怎么阻止?你们现在相信王上疯了吧?”,风逐影、焚轮无言以对。 良久,风逐影又道:“现下该怎么办?” 风火道:“把王上带到桎梏城?” 焚轮道:“是个主意,可是她病了” 风逐影呢喃道:“若是王夫在就好了……”,一说到上官巽,风火又不是滋味:“你别总提他行不行?还嫌王上疯的不够彻底吗?” 风逐影道:“你若像他这般英明神武,足智多谋,我便不提他了” 风火哼一声道:“一辈子当老几的人,总指望别人有主意,我比他是差些,比你倒绰绰有余” “你!”,风逐影气的无言以对 焚轮道:“风火,想必你有主意了吧” 风火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到‘枫林晚’养病为由向国主告假,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桎梏城”,焚轮想了一下,觉得可以,风逐影也不反对。 …………………… 这边,邢萌萌和立静凝谈闲了好一会儿,聊到正题时,邢萌萌说自己不知道桎梏城和紫珊的情况,立静凝觉得她是故意刁难,不愿配合,便道:“王上若执意为难,恕卑职将王上的难处转告国主了” 邢萌萌确实不知,她也急,便道:“我待会儿替你问问” 听着“问问”两字,立静凝无言以对,这是邢妱说的话吗?真就像个无知少女了,立静凝觉得对方在耍自己,又道:“不如王上告诉卑职需要问谁,卑职替你问如何?” “好~”,邢萌萌也不知道问谁,领悟不到立静凝话里的玄机,想想问风火应该知道,便道:“我待会儿便替你问,明日再告诉你” 立静凝想明日再接手也不碍什么事,又道:“如此,我明日再来拜访王上”,说着就要告辞。 邢萌萌难得见到神往的人物很不舍,想留她下来聚聚,于是道:“我近日来读了一本“痴情女子负心汉”主题的戏本,叫《良人负》,里边写了一道美食‘茶泡饭’,很贴合立大人的品味” “《良人负》?”立静凝不可思议的皱眉道,想不到她会读这种书,转而觉得自己正被她当傻子耍,于是道:“王上若无要紧事,卑职先告辞了” 邢萌萌道:“立大人还没用过饭吧,这个时候也合适,不如留下来用饭再走” 立静凝想着她会说些关于案件的事,便道:“好,那卑职谢过王上款待” 邢萌萌道:“立大人随我来”,说着起身出去,在堂门向侍女交代了一会就往后院去,她走在立静凝前面,本想与她并肩而行,但立静凝总会往后退一些,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立静凝虽是女子,却带着些久经沧桑的成熟稳重,在经纶诗书的温润下,气质文雅,卓尔不凡,不管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邢萌萌每每见她都自惭形秽,也许只有原主邢妱才能超越她吧,她没有邢妱的里子,气韵自然也没那么好。 邢萌萌虽然没读过多少“正经书”,但知道才子才女们都喜欢花草树木,流觞曲水,听雨品茗之类的雅事,在他们眼中,即便是一粒尘沙里也有三千大世界,能借物喻志,能借景抒情,能将许多情感赋在事物上,所以她特地选了个诗情画意的地方招待立静凝。 两人经过中院,又过了后院,出了后院便是一片疏密相宜的通节竹竹林,一条石子路从竹林深处伸出,竹子根根修直,因为没有过分浓密,也无杂草,所以不显得昏暗压抑,反而清幽雅致。 立静凝看着竹林的地势,初始还有些警惕,但一想她那么精明,即便积怨很深也不会随意的谋害朝廷命官,便放心跟着她走。 她打破安静道:“这里青林翠竹,静谧清雅,王上好雅兴” 邢萌萌谦虚道:“是吗?喜欢就好……” 两人走在从竹林内延伸出来的石道上,邢萌萌边走介绍:“这是我努力栽种的竹子,知道你们文人雅士最喜爱‘梅兰竹菊’了,特地种了这片竹子” 立静凝敷衍回道:“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一路上多是邢萌萌发问,立静凝敷衍回答。 早晨的竹林空气很清新,露水还未干,耳边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声,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见到了一座隐在竹林中的木阁楼,周围花草环绕攀爬,很是雅逸超尘。 邢萌萌道:“是这儿了” 立静凝敷衍道:“很清雅……” 邢萌萌听她评价很高兴,笑意荡漾着,两人走近楼轩,只见轩匾上写着“听雨轩”三字,竹轩旁是一丛丛兰花和菖蒲,很雅致。 邢萌萌欢喜道:“你看怎么样?” 立静凝端看了好一会儿,点头道:“听雨轩,好名字,轩中静听雨打叶,半盏香茗余味长” 邢萌萌道:“喜欢就好” 两人走进听雨轩,巧的很,这时真下起了雨,娑娑沙沙的响起来,有禅意的静谧。 轩内摆设不多,一张木制长桌,两个博古架,架上摆着几盘花草,几只茶叶罐,还有零零散散的书籍。 邢萌萌:“看看,布局怎样?” 立静凝继续敷衍道:“王上品味高雅……” 邢萌萌坐到长桌旁,邀请立静凝也坐下。只见长桌上摆着好几样东西,茶叶饼,石碾,食盐,小火炉,两碗米饭,一碗海苔。 邢萌萌边摆弄边道:“我的这道美食叫‘茶泡饭’,口感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立静凝看着邢妱怡然自得的样子,不禁想起了罗君山,想她为什么能活的这般恬淡自如,害了那么多人不觉得有愧,反而怡然自得,她越想越恨,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邢萌萌没注意到她的变化,用镊子将茶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自顾自道:“这个茶要烤至表面起疙瘩方可” 烤完后又放入石碾中捻碎,茶饼在邢萌萌的碾压下变成茶粉,她拿起筛网道:“茶粉要过筛,留下最细的才好”,说完开始筛茶粉,筛完后用纸张包好,又作了一番解释:“这样可以用余热将茶的精华锁住” 她动作慢慢腾腾的,状态风轻云淡,恬淡安闲,禅意而超然,与对面已经杀意骤起的立静凝形成强烈对比。 邢萌萌笑意盈盈道:“这是早上从竹叶上收集下来的露水,以此泡茶清爽甘口,煮茶有三沸,每一沸至关重要,把握不好便会影响茶的口感”,她从旁边拿起一壶水倒入小锅中。 这时锅中水开始冒小泡,邢萌萌拿起食盐投了几颗,解释道“这是一沸水,放入食盐后将水沫撇清,不然会有杂味儿。等小锅里的水泡变大,从中间舀一瓢中心水备用,就是二沸水” 立静凝拿起勺子递给她道:“王上,你说世间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真的吗?” 邢萌萌性情单纯,不似邢妱,所以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也没感觉她现下问此话很突兀感,邢萌萌很不上心的回道:“那肯定的嘛,大家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会这样”,说着接住她的勺子,伸入水中朝一个方向搅拌,沸水旋转起来,形成漩涡,她开始倒入茶粉,这时候水面逐渐冒出泡沫,水面翻腾。 邢萌萌道:“这是三沸,三沸时需马上止沸”,她拿起方才二沸时的备用水倒入小锅中。 她风轻云淡的模样让立静凝又忍不住问道:“王上,您晚上会做噩梦吗?” 邢萌萌天真道:“没呀,睡的可香了”,这句话让立静凝的拳头一下子攥紧。 邢萌萌还认真的倒腾眼前的茶,她把锅端离火源道:“水停止沸腾时,就要将小锅端离火源”,而后起身在架上寻找什么,立静凝看着她的背影,脑中又闪现罗君山被迫害的情景,手刃此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邢萌萌转身,抱着一只梅花罐,从里边夹出一颗酸梅,一脸天真的笑着递给她:“这酸梅很好吃,你试试” 立静凝接下酸梅,很勉强的微微一笑道:“谢王上赐梅” 邢萌萌很喜欢见到她的笑容,立静凝本就是个美人儿,笑起来淡雅庄重,有一种清新的老谋深算感,也算别有韵味了,邢萌萌高兴的两眼弯成一道月牙,心中也欢喜,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道:“这道‘茶泡饭’还差最后一步”,说完端起茶水浇两碗饭上,撒了些海苔,又在饭上放了一颗梅子,看起来很寒酸,却有一种清贫的雅致。 她道:“试试我的手艺” 立静凝望着眼前这碗‘茶泡饭’,犹豫了,,然而看着邢妱开始吃,她也夹了一口,就着茶汤、梅子和海苔吃着,酸甜咸苦的,还挺好吃。 立静凝沉了沉自己的性子,开始和邢萌萌聊了一些关于“茶道”的知识,一时间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听得邢萌萌钦佩不已,虽然领会的不多,但对立静凝更加神往了。 两人一直谈到了中午,因彼此有事便没有继续聊,邢萌萌意犹未尽,立静凝巴不得能离开。 邢萌萌将立静凝送出门外,临了还十分真诚的邀请立静凝有空要常来拜访,客气的让立静凝怀疑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第9章 玄门第三十六代弟子 立静凝走出宁王府,跟随她来的冯棠在门外着急的伸颈前探,见她出来,紧张的迎上来打量一番:“大人,您没事儿吧?” “没事……”,立静凝无甚神采的回道,冯棠见她的状态像结了一层秋霜的柿子,不禁跟着伤感起来,自打罗大人离世后,她就好像失去了一些生气。 立静凝上了马车对冯棠道:“冯棠,去青山玄门” 冯棠迟疑了下,复问道:“大人,是青山玄门?” 立静凝:“嗯” 冯棠不解,却也没问为什么,青山玄门离皇城有四天路,需要进入山林,“玄门”自古自成一个群体,当权者信仰人道,讲究事在人为,玄门信仰天地,讲自然规律,但理论过于玄乎,被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变成坑蒙拐骗的利器,然而它的一些理论又具有合理性,当权者只能对它睁一只眼闭只眼,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冯棠坐上车架,一路奔出了城,一个时辰后进入林间的官道。 立静凝撩开帘子看着途经的茂密林子,想起昨日国主召见她时的情景。 邢诀郑重其事的与她说道:“我收到龙太师的奏折,说桎梏城出了诡异之事,应是永宁王和紫珊在酝酿什么,紫珊师出玄门,有许多机关数术一般人参不透,你去青山知会一声,看如何是好,此事不能牵连永宁王,朕要保她”,立静凝听后,怔怔的应了声“是”,她领命出宫后,在宫门碰到龙行云,龙行云透露,紫珊在桎梏城设了奇门阵,需得到永宁府的“奇门玲珑盒”才能在城内行走自如,她便去了永宁王府,一无所获,想着自己不懂奇门数术,有了玲珑盒也没有用,不如先上青山,想来有个故人也许久不见了,于是便来了。 立静凝思绪回到眼前,马车已经出城进入郊区,速度还挺快。 青山玄门在四百多公里外,所在地十分偏僻,名气虽然很大,入山却需要点契机。 此门汇聚天下出类拔萃的数术方士,一共分为五个部分,山、医、命、相、卜, 相传在四千六百多年以前,九天玄女为助黄帝打败蚩尤统一天下而授其秘术,战乱后,黄帝命仓颉造字将秘术记载下来,命名为《金篆玉函》。 此书在历史的流转中分为几大部分散落民间,道术一部分,堪舆术一部分。又经过四千年的流传,内容散佚增删,产生许多流派,细分为山、医、命、相、卜,统称玄学五术。 立静凝,从白天走到黑夜,傍晚刚好停在荒山官道中,只好就地休息,点了一堆篝火和冯棠轮流守夜,第二日继续启程,临入夜时,在客栈住了一宿,第三日巳时进入在青山中。 途中可以看到许多背着包袱的人入山,这些都是有事相求的,有的带还着病人。 “青山玄门”只在每月只在初一和十五开放,一次两个时辰,午时始开,未时尽关,因它的入口在两峡的西面,以一面巨大的铁块为门,东面峡山开一个巨大的洞口,两峡间以一面巨大的“日晷”为桥梁,每当初一与十五的太阳从洞口射入,晷针的影子落在午时刻度时,潮力会推动机关抬起巨大的铁门,因两峡下为水,午时开启,所以得名“子午门”。 今日正是十五,离午时还有些时候,晷面已经聚集了许多等待开门的人,有富豪商贾,有达官显贵,有贩夫走卒,有贫苦布衣,立静凝和冯棠过来,无从下脚,冯棠奇道:“怎么这么多人?” 立静凝不语,抬头见高处无人,纵身一跃飞到上面,冯棠也跟在她后头,脚刚落地便听得“轰隆”一声,此时晷针的日影刚好落在午时刻度,铁门缓缓升起,大家争先恐后的涌进门,一路上听得行人讨论: “山、医、命、相、卜,你们要去哪一块?” “医,得了痼疾” “山,心绪不宁,想修身养性” “心绪不宁……也算病?” “算,心病,所谓贪嗔痴慢疑都是病,就好比疑,疑心生暗鬼,影响六亲感情” “那倒是” 立静凝等行人进去的差不多时才跃下来,洞口像一个画框,把画裱在框内,两人走进去,像走入画中,穿过门口后,便是豁然开朗的另一番景象,从洞口俯瞰而下,是一个由江河、植被、青山、房屋构成的巨大太极图,江河乃太极的分界弧,植被、青山、房屋是双鱼,构成阴阳两极,负阴抱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冯棠忍不住赞叹道:“太神奇了……” 行人顺着两边的石阶走下去,冯棠正要跟着人流走,见立静凝驻足不动,便也在一旁等待。,只见她从腰间拈出一张帛图,打开是“青山玄门”的“图经”,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注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山庄园城的名称位置和主修内容,代表山的“太虚山”,代表医的“杏林庄”,代表命的“因果阁”,代表相的“外化楼”,代表卜的“天问台”,以及以研究文史的“文渊阁”,占卜预测的命例存档点“浮生阁”,七点连成北斗七星,点缀在太极图中。 立静凝想要找的人叫“渺星河”,青山玄门第三十六代弟子,主修命、相、卜、文,与紫珊是同门,看着眼前这么大的地方,不知道他会在哪儿,她从腰间拈出一枚太极宫铃,这是渺星河所赠信物,也是一场机缘。 立静凝对冯棠道:“我们走吧……”,说着沿石阶下去了,许多做引导的玄门弟子已等在下面,立静凝一下来便有人招呼。 引导的弟子是个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穿官绿色渐变广袖交领长衫,腰间系绸带,行走时飘飘洒洒。 男子向立静凝作一揖道:“小生霜华,来为姑娘引路,姑娘想造访何处?” 立静凝将宫铃递给他道:“拜访渺星河” 男子道:“好的,请随我来”,两人跟着在他身后。 霜华道:“师兄今日在太虚山,有些远,这边备了马”,说着已经翻身上马,立静凝见状也翻身上马。 三匹马穿过茂密的雾林,霜华道:“师兄常居太虚顶上,姑娘,你们要费些体力了” 立静凝道:“不碍事” 随着马蹄的疾奔,景色也渐渐变了,树木的叶子多彩起来,越来越来斑斓,有柳暗花明的明朗之感,大约跑了一炷香时间,终于见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霜华道:“那便是太虚山,山下有石阶可通峰顶”,说话间已经到了山脚了,三人翻身下马。 冯棠道看着盘山而上的石阶,乏的紧,牢骚道:“这少说也要爬几个时辰吧?天黑前能到?这些方外之人真是奇怪,要嘛住人迹罕见的地方,要嘛住在万仞绝壁上,底下不更方便吗?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如今这般逃避,这境界…….” 霜华好脾气的解释道:“缘主有所不知,世间万物气聚而生,气散而化,在与天相交的峰顶,可观有形与无形幻化的万象,找到与天地相通的契机”,两人边上山,边聊起来了,立静凝被两人甩在身后。 冯棠道:“我到过山顶,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霜华笑问道:“ 不用肉眼,要用感觉” 冯棠道:“怎么感觉?” 霜华道:“你知道这世间万物为何有雌雄,人为何有男女?” 冯棠道:“不知道”。 霜华道:“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这个两仪便是指阴阳二气,有阴阳就有雌雄、男女、正反、凹凸、动静……” 冯棠还是不大明白,又问道:“那太极又是什么?怎么生两仪?” 霜华道:“太极就是天地未开、混沌未分阴阳之前的样子” 冯棠依然很迷糊,又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天地未开时的样子?” 霜华:“额……这个……靠感觉”,两人一问一答,自顾自的往前走了,立静凝也快跟上了。 山是越往上越陡,半炷香后,冯棠霜华已经顾不上谈天,只管气喘吁吁的往上爬,一炷香后三人终于才到山顶。 山顶上,一座宫殿矗立在山巅,殿高几十丈,庄严肃穆,恢弘大气,宫殿隐没在云中,在流云遮蔽中若隐若现,从高殿远望,流云在千山万仞中飞渡,真是仙境。 霜华喘着粗气道:“姑娘,就是这儿了”,立静凝点点头。 霜华朝殿门内招呼道:“师兄~师兄” 一声音从头顶传下来道:“霜华,怎么有空上来了?”,立静凝抬头上看,见高阶上站着一位衣带飘飘的青年男子,身穿白色绿边薄纱不规则长衫,束发戴冠,在云飞雾绕之间好似仙人在云端俯视,如梦似幻。 “静凝?”,男子疑惑沉吟道。 立静凝羲然一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真是静凝”,男子的从高阶上飘然而下。 立静凝与他互相打量,立静凝道:“星河,真是越来越超凡脱俗了” 渺星河道:“你最近还好吗?” 立静凝笑道:“很好” 她说的很轻松,但渺星河还是从她眉眼中看出凝聚不散的惆怅,人也不似初见时那么意气风发。 渺星河道:“罗大人的亡灵安置在太虚殿中,你可放心” 立静凝道:“我今日来正是想看看他,再与你叙叙旧,明日启程到桎梏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渺星河听着她的话,有些哀而不伤的情绪上来,他道:“你上来也累了,进来休息,若不忙,今夜就在此留宿吧……”,说了引着几人进大殿。 大殿内部并不堂皇,徒有四壁,空旷冷寂,加上殿内是星空一样的颜色,又增添了些许神秘的寥落感,殿顶绘的是“周朝星官图”,三垣二十八宿清楚详细,让人有置身星河的错觉,冯棠又啧啧赞道:“幻象一般……” 渺星河拧开一扇小门,里面转出一个灵位,上面了“罗君山”之名,灵牌两边贴了一副联子“三魂如在日,七魄似生时” 渺星河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立静凝神情悲切,点头道:“已经很好了,谢谢你”,说着从旁拿了三炷香点上,拜了三拜后插入香炉,对着灵位道:“君山,这次出发到桎梏城,走之前来看看你,第一次给你上香,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此去凶险,若有不测,你九泉之下也不孤独”,她语气平静,如止水一般,许是悲莫过于无声,反而让渺星河为她产生惆怅之感,初见她时那踌躇满志,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在昨日。 渺星河想安慰她,又不知从哪说起,立静凝上完香后随渺星河到后殿用饭。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立静凝说:“紫珊在桎梏城设了个奇门阵,想请你下山帮忙破阵” 渺星河恍然想起,紫珊临走前是跟他说过什么“桎梏城”,他意识到情况不太妙道:“奇门阵想破解,是非常难的,此阵变化万千,最短一个时辰换一次阵眼,也就是值符,而这个阵眼是根据时间的天干地支而定,最好能知道她用了哪个时辰设阵眼” 立静凝道:“永宁府上有个奇门玲珑盒,据说里面就是阵眼的钥匙,不过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赶去桎梏城,与那方的县令先做些百姓的工作,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渺星河道:“你们朝廷怎大材小用?就好比刑部令书,需要自己亲自抓贼一般” 立静凝道:“有人暂代令书之职,而且这事儿表面上是桎梏城的事,实际上还会牵扯永宁王和龙太师的暗斗,不是小事,很可能引发一次大变” 渺星河有所悟,便对霜华道:“收拾一下行李,明日启程到桎梏城”,霜华行了个礼后回后院收拾行李了。 立静凝说完事情便离去了,渺星河望着立静凝离去的方向,目光逐渐深远,遥遥想起与紫珊的过往便百感交集。 十四岁那年,他随门主下山,为人治病,把悬壶济世的点设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从此与紫珊结缘,记得那时每日来看病的人从不间断,门主从不记人长相,只记得病,以病识人,人和病对上了他也就把人记住了,然而很意外,他记得没有病的紫珊。 紫珊比自己小两岁,初见时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她的眼神最令人难忘记,空洞疲惫,小小年纪就带着一副人生艰难的状态,那日她是带父亲来看病的,老父亲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形销骨立,形容枯槁。在她的搀扶下,勉强趴在诊桌上,他浑身颤抖着每做出一个动作都很艰难费力。 门主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观察他的面色后轻叹一声,并未说什么,但神色里已经把最糟糕的情况表现出来了,紫珊非常聪慧,忽然黯然神伤的问道:“仙长,福祸寿夭,人性善恶,趋利避害,也是天定?”,掌门微愣,想来她是对老父亲的病情心知肚明了,更诧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问出这样问题,登时觉得她非同寻常。 门主回道:“事在人为……”,既不肯定也不否。 紫珊走后,没有再来,半年后却出现在青山玄门,她衣衫褴褛,脸上身上都是泥巴,一层糊一层,浑身臭烘烘,比初见时还要狼狈落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倔强刚毅,她请门主收她为徒,语气里没有半点“求”的态度,硬邦邦的,像怀着某种执念,是势在必得的决心,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样不甘的拜师,门主觉到她身上戾气太重,断她有朝一日会入歧途,本不想收她,然而拗不过她在殿外一直跪,跪了两天一夜,最后她成功进入青山玄门,成了自己的师妹。 紫珊天资聪颖,数术方面一点就通,门主常夸赞她天赋极高,然而她性情偏激,悟的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她认为自己可以与天争一争,只要手段足够,她定胜天,掌门常教导她要与自己和解,与这个人世和解,结善缘,种善因,才能得道多助,才能诸事顺畅,虽是陈词滥调,却是累世至理。 然而,她对此常有另一套领悟。 她在青山十年,如饥似渴的修习,出山前将小时候的经历告诉自己,她出生在极度困苦的人家,父亲常年卧病,母亲不堪重负离家改嫁,亲戚朋友避之不及,她半乞讨的过了好几年,父亲病重时,家里的积蓄也都花光,离世时没钱丧葬,她便一把火连遗体带家烧个精光,看着熊熊烈火变成一摊尘灰,十几年的苦难付之一炬,还有不舍的亲情。 她说,书上有写,命运的转折点是旧物速死,包括难以割舍的亲情,原来光明来得这般痛彻心扉,父亲又有什么错呢? 紫珊下山后,参加科举,进了刑部,转为兵部,现正在桎梏城。 渺星河想到这儿,叹了口气。 第10章 艰难的大女主日常 永宁府 傍晚,虫鸣声起,晚些时又下起了雨,古人的生活很无聊,邢妱府里的娱乐内容不多,有也无趣,邢萌萌把所有内容过一遍后就提不起兴趣了,没手机玩,没电视剧看的时空里,她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前观雨,看着府里的花草树木被雨打风吹。 风火、焚轮、风逐影三人从回廊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邢萌萌如今见到这几人就头疼,准是又有事,而她又什么都解决不了。 四人齐齐向邢萌萌拱手作揖,风火道:“王上,属下有事要与王上商议” 邢妱的余威还在,几人对她还有些忌惮,邢萌萌烦躁道:“你们说” 风火道:“王上,国主将桎梏城的事转交立静凝查办,非同小可,只怕国主已经起疑,如果查出些什么来,永宁府上下都是案板上的鱼肉” 邢萌萌内心十分矛盾,龙行云在她心里不是坏人,反而是正义的代表,为官的楷模,怎么要与他作对。 她知道了其中的利弊,但没办法,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她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弱质女流” 风火对她的奇谈怪论感到疑惑,“弱质女流”?这话从没在邢妱嘴里出现过,王上向来都是解决问题的,怎么她现在倒很像弱质女流了,为“承受规则”而生了?算了,看在她病了的份上,就为她做主吧,风火道:“王上,属下有一个办法,需要王上配合”,风火左右看了下,凑近她低声说出自己的主意,雨声盖住了密谋的声音,雨雾把几人的身影遮的朦胧,忽然一声惊讶的反问穿过重重雨帘,混在雨声中变得不清不楚。 “在桎梏城杀了紫珊?死无对证……”,邢萌萌惊讶的问道。 焚轮侧目道:“王上难道还起了怜悯之心?” 风火继续道:“容不得心软,此事就这么决定” 风火不等邢萌萌同意,自己先拍板定下,不容邢萌萌说什么,几人又齐齐告退。 第二日,国主便收到了邢萌萌的奏折,因旧伤后遗症,希望在“枫林晚”静养一个月,国主思索了一会,批了个“准”字。 同时,“四象门”青龙系的心月神不知鬼不觉到了“枫林晚”,她易容和伪装术天下一绝,由她伪装成邢妱最合适不过,待邢萌萌到了“枫林晚”后两人互换,邢萌萌扮成心月的样子和风火几人离开皇城,目的地—桎梏城。 此行一共带了三人,风火、焚轮、风逐影,这三人在邢萌萌眼中是江洋大盗一般的存在,让她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几人出了皇城后,快马加鞭的赶路,申时在途经的客栈吃了顿饭,风火觉得时候尚早,又继续赶路,此时邢萌萌已经完全没了话语权,大家也不等她发话,很自然随着火风的指示行动。 自打发现她像变了个人后,对她产生的敬畏和钦慕都淡去了,反而因她麻烦又无用有些心生嫌弃,很不幸,这天赶路,在夜幕降临时分,都还没找到村、店落脚,几人置身于荒野山林中,天边正闪着无声的雷电,山风渐起,带着水汽,眼可见大雨正在酝酿中。 风火几人为了找到可以遮风挡雨的落脚地,都着急的往前赶,趁天黑下雨前,一连串急驰狂奔的马蹄声打破深林的静谧,几人像离弦之箭穿梭在道路上。 邢萌萌骑不惯马,被远远甩在后面,五脏六腑被颠得仿佛移了位,非常难受。 不会儿,雷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山风越来越大,树木在风中狂舞,发出震耳的沙沙声,时不时就有树干折断,飞起的落叶枯枝拍打着她的脸面,自然的大象让她害怕不已,她吓得哭起来了。 风火还没发现邢萌萌落单,正催促大家快点跟上,安慰三人出了这片林子就有歇息的地方,一回头才发现邢萌萌不见了,急忙勒马停住道:“王上没跟上,回头找王上”,说着已经奔回头,焚轮极不耐烦牢骚了句:“废死了,简直是个麻烦,以前的王上可不这样” 风逐影比他先回头,丢下话道:“别牢骚了,找王上要紧”,三人调转马头往回赶,一阵轰鸣后,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没多久就见一匹马慢慢悠悠的跑过来,马背上的邢萌萌被雨浇的非常狼狈。 她没有邢妱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倒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吹就倒的弱女子,柔柔弱弱,无骨一般萎靡的趴在马背上,哭的有气无力道:“你们也不等等我……” 焚轮道:“王上,往常都是我们跟着你” 邢萌萌此时只感觉头重脚轻,无力与他计较,自己当然不能和邢妱比,她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如果穿的是柳卿儿,哪用那么累人,想柳卿儿真是好命,再一想,太有能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风火道:“王上,没事儿我们就走吧,快要出林子了”,三人正要接着赶路,邢萌萌忽然从马上跌下来,昏死过去了。 “王上!”风火吓得跳下马查看,焚轮也翻身下马,又牢骚道:“按理说脑子的问题,不影响其他方面” 风火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哪天她清醒过来把你活剐了”,焚轮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风逐影问道:“王上怎么样了?” 风火道:“王上可能得了病温,再淋下去恐怕要出事了,得赶快找个地方歇息”,说着一把将邢萌萌横抱下来甩到自己马上,三人拔马奔在身后。 半个时辰后,终于发现有一个小镇,但已是亥时,三人站在街道口顺着街道望去,只见漆黑一片,偶有闪电划过,能看清镇上的样子。 几人拔马奔入街道,没一会儿,便见远处出现一只红灯笼,幽幽发着诡异的红光,在狂风中凌乱的摇摆。 “是客栈”,焚轮兴奋道,一溜窜到门口“砰砰砰!”,粗暴的拍打大门:“掌柜的开门!开门!” “掌柜的!”,拍了许久没动静。 风逐影无奈道:“三更半夜的,又是风雨交加的夜晚,你这粗暴的敲门能喊来人吗?” “逐影,你去看看”,风火命令道。 逐影点头,退出门口,一借力,跃上楼。 没一会儿,听的里头一声粗粝的叫声,接着烛光亮起,门闩响动,一挺大肚的胖男人打开门,他满脸恐慌,哆嗦着手,抬头见几位手执兵刃的壮汉,登时被吓了一跳。 胖男人壮了几分胆,粗略的看几人的模样,身材矫健,挺拔高大,个个面目严肃,冷若冰霜,像打家劫舍的匪类,又与匪类不同,比匪类多了贵气,见风火怀抱着一粉衣女子,眉清目秀,唇如点丹,后仰着白皙的脖子,颈线优美修长,不禁看呆,女子浑身被雨浇透,衣服紧贴着身体,玲珑有致,娇娇弱弱的昏睡在强壮男子怀中,刚柔强弱之间竟有些特殊的美感。 “你在看什么?”,风火睨着他问道,语气带着杀意。 胖男人吓一跳,急忙收回目光,怯怯的挤出一脸笑容道:“几位爷里边请” “我要四间空房!”,焚轮没好气道。 “有,都是上好的客房”,胖男人道。 焚轮去向胖男人交银子,其他人先上楼了。 这客栈还算大,像是祖辈留下的,有前朝的痕迹,楼板随着走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显得有些年头。 风火把邢萌萌抱进房中,喂了几颗驱寒药丸便出去了,又吩咐胖男人让客栈的女眷伺候。 第二日,邢萌萌已经大好,几人吃过早点便启程出发,一路上也顺利,沿途不断换马接力,接连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快要到“桎梏城”了。 这天,几人过了一片深林,在野外一处靠近水源的草坪休息,风火路过山林时打了几只山鸡,邢萌萌说她要做饭给大家吃,几人惊讶一阵后又觉得正常,毕竟她现在不正常了,不正常的人是要做不正常事的。 她吩咐几人捡柴枝,刨泥巴,只有风逐影行动了,最后风火担心捯饬太久误了时辰,只好自己和焚轮也去捡柴枝,两人一刻也不耽误,很快完成了任务。 邢萌萌心有牢骚却不敢多言,她已经察觉出这几人对自己态度的不恭敬了,自个儿把鸡烫匀,拎到河中拔毛除内脏,往后看几人正遥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焚轮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得了失心疯后就学会了下厨杀鸡……?” 风逐影道:“我听说过借尸还魂,夺舍重生的民间传闻,意思是……灵魂夺去肉身” 焚轮失魂一般呢喃道:“看这状况确实很像……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 正聊着,邢萌萌突然一声尖叫,风火、焚轮立即放下手中活,拎起武器奔过去。邢萌萌浑身颤抖,满脸惊恐的指着一窝茂盛低垂的草丛,哆哆嗦嗦道:“那那那那……那……那那……那”,连说好几个那字,也不知那什么。 风火上去剥开草丛,一具半腐烂尸骨掉出来,尸体还没被蛆虫啃完,手一动,蛆虫便带着眼珠子滚了出来,他白了一眼邢萌萌道:“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邢萌萌快要吓哭了:“说的多轻松,这多吓人啊? 焚轮奇道:“王上,你见的还少啊?” 邢萌萌哭唧唧道:“我什么时候见……”过字将要出口,忽然意识到要穿帮,便只哭不说。 风火往上一点要洗把手,脚不知踩到什么硌硌嗒嗒的,低头一看是一具被沙土掩埋的白骨,小半颗骷髅头被他踩在脚下,往后退几步,又踩到另一副白骨。 风火嘀咕道:“这是被围歼了?” “兴许是一家子遇上土匪”,焚轮推测道。 邢萌萌环视一圈,惊恐道:“这有土匪?!” 焚轮过来道:“区区土匪不足为惧,先填饱肚子吧” 邢萌萌看看手中的鸡,又看看那具半腐烂的尸体,艰难的咽了把口水道:“你们还吃得下?我刚用这河里的水洗的,指不定上游还漂了好几具……” 焚轮道:“尸体在下游,水里还有小鱼,没毒”,风火和风逐影也无所谓的样子。 风火道:“当年远征时,血染长河,尸横遍野,我们也这么过来了”,邢萌萌还是心有疙瘩,但想着他们自己都不介意,于是继续捯饬手中的料理。 第11章 王上她曾经是个英杰 邢萌萌用途经摘的荷叶包了一层,又抹了一层湿泥,待风火他们把泥块烧的差不多时,投进炙烫的坑中,埋上烧热的泥土。 风火几人都觉得做法新鲜,难得的耐心,饶有兴趣等在一旁。 邢萌萌捣了些从王府带的辣椒和盐,又掐了颗柠檬进去做蘸料,忙完后寻思窑的时间足够了,便找了根木条小心翼翼的开窑。 几人看着她的举动,像在看什么新奇事,焚轮道:“她还带了这么多厨房的七七八八,她好像变成了贤妻良母?”,几人均是迷惑不解的神情。 邢萌萌用木棍挑开泥土,窑开了一半,便闻到阵阵香味儿,勾得几人口水直流。她把坑里的“叫花鸡”挑出来,敲碎被烤干的泥,香气立即浓郁的散开来。 焚轮凑过来迫不及待的剥开荷叶,看着里面外焦里嫩,肥美多汁的“叫花鸡”不由夸道:“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说着先撕了半个给邢芝芝后,剩下的一人捧一只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没一会儿几只鸡便被扫空了。 吃完饭几人开始上路,奔行了十多里路,将近天黑时到了与桎梏城相近的“三缘城”。 当晚的月光特别亮,照得四野雾茫茫,几人高头大马的停在“三缘城”门楼下徘徊,观望不前。 他们观察了一会儿,门楼两边插满香火,门楼上贴满黄符,十步距离远处用白蜡烛点了一个圈,圈中央放了一个阴阳八卦,八卦周围是蜡烛摆成的怪异图案,像是“苍龙七宿”,图案之间用红色麻绳围成的符咒。 马有些受惊,风逐影勒着缰绳道:“这气氛很诡异” 风火坐下的马也慌张的踏着步,他观察着前路道:“紫珊是玄门的,离她近的地方都很诡异” 焚轮道:“像是她那派的手笔” 焚轮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问已经被吓的缩头缩脑的邢萌萌道:“王上,盒子拿了么?” 邢萌萌莫名:“什么盒子?” 风火观察着周围边道:“我们不用盒子,有独属的联络方式,不必进城” 风逐影补充道:“有也无用,不懂奇门遁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他的话让邢萌萌想起当晚上官巽找的盒子,便道:“我想起来了,那晚你们的王夫在书房拿走了一个盒子,听他说叫‘奇门玲珑盒’,是不是那个盒子?” 焚轮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钟离易阳是懂奇门的……” 邢萌萌突然愣头愣脑问道:“奇门又是什么?”,几人无视她的疑问,自顾自的讨论。 风火道:“钟离易阳若是到了桎梏城也是一大阻碍,需告知紫珊让她有所准备才是” 风逐影道:“没有布局图,进去死路一条,有了布局图,未必就能活着出来,左右都是自投罗网,不必担忧” 邢萌萌默默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人的能力、气场与行为是会影响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与方式的,邢萌萌自然和邢妱无法相比,这让他人渐渐的不再以她为中心,彻底架空了她。 风火道:“先到镇上找个地方休息吧……”,不等邢萌萌答应,几人拔马而去,风逐影回头催促道:“王上,跟上” 邢萌萌跟上三人,她总觉这镇子很不对劲,莫名让人背脊发凉。 果真,进了镇子看到的是一副闹鬼的景象,家家贴满黄符,门上挂着驱鬼用的五铢钱,桃木枝……传说中能辟邪的物件都摆上了,房前屋后黑乎乎,像泼了黑狗血,氛围阴森诡异。 几人找到了一间客栈,时间还早,客栈却不点灯,门关的严严实实,敲门不见有人应。 邢萌萌搓着手臂,裹了裹衣服,害怕的不自觉的往几人中间挤:“这里发生了什么,这副景象,怪瘆人的”,与邢萌萌不同的是,风火三人似乎当周围一切都是虚无的,淡定的抬头观察,忽然风逐影眼神一定,衣袂一旋,飞上一座房子楼顶,又从楼顶跳下院子,行动干脆利落。 邢萌萌驱马与风火并排而立,嘴里喃喃:“太吓人了……你们怎么都不害怕?”,她怯怯的问道,几人不理会她。 风逐影从客栈里面把门打开,几人跳下马走进客栈,焚轮点上客栈中的油灯。 屋内不大,只能摆下两三桌。室内也是贴满黄符,门柱窗是一条条黑线,应该是黑狗公鸡血染红的绳线弹上去的,茶桌的中间摆了一只八卦镜。 往房顶看是一块白布,映着被光线反射上去的八卦图案。 焚轮啧啧道:“要真有鬼,这样的布局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风逐影叹服道:“确实,整的煞有介事的” 风火入门后便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焚轮突然挪步到卧房门旁听声儿,风逐影待邢萌萌入门后关上门。 邢萌萌看着几人明目张胆的闯民宅,便怯怯的指责道:“你们私闯民宅……”,风火看她一眼道:“王上,你是真病得不轻” 邢萌萌不敢多言,环视一周,背脊越发寒冷,于是耷头怂脑的坐到风火旁边蹭点“安全感”,这时焚轮正听着房门里的声音,朝风逐影勾了勾手,风逐影很机灵的凑过去和他一起听。 房内有男人粗鼾声,有女人娇滴滴的梦呓。 风火嗒一声放下茶杯,声音过大,吓到房内的女子。 女子迷迷糊糊道:“当家的,外面有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又做梦了吧……”男子迷迷糊糊的回答。 风火拎起茶壶又倒了杯茶,放下茶壶时又重重的嗒了一声。 女人彻底被惊醒,起来半个身,见着窗户纸透着光吓了一跳,慌忙摇醒旁边的男人。 “死鬼,快醒醒,真的有……” “有什么……”,男人有些脾气道。 “堂内有人……” 男人睡得正香,懒得起来看:“我放了四条大门栓呢,怎么可能有人” “门外亮着……你快起来看看……”,女人又狂摇了几下,男人带着脾气烦躁的起身,开眼一看,也吓了一跳。 焚轮,风逐影将里边的情况听得清清楚楚,两人相视一眼,产生一个恶作剧想法。 焚轮轻手轻脚的走到风火跟前,附耳低语一番,话毕,风火摇了摇手。 邢萌萌看得莫名其妙,刚要问什么事,斗木已经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门前。 房内的男人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刚开出一条缝正要往外看,灯立即灭掉,黑前好似还看到一个暗影,吓的心跳停了半拍,浑身僵住。 “怎么黑了,死鬼,看见什么了没有?”,女人也走过来扒门缝。刚往门上一凑,正好看见中间的灯忽亮忽灭,亮灭之间好像有个偶人僵直立在一旁。 “死死死……死鬼,你你,你有没有看到……” “好像有个人偶……”,男人颤着声音回答。 “……全身白色,脸也是白的……”,女人恐惧的哭起来,不自觉的往男人身上缩身子。 灯再次忽闪忽灭,这次看到人偶离自己近了一点,再一闪灭,偶人已经与自己近乎贴脸距离,两人不约而同尖声大叫,还没叫出收尾音,声音便戛然止住,吓昏过去了,伴随着碗砸碎的声音。 煤油灯亮起来,邢萌萌看到两具浑身血淋淋的尸体,忍不住又一声惊恐尖叫,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别叫了~”,风火转头瞪眼看她,语气较重。 “你……你们……怎么能杀人”,邢萌萌责问道,问的的极没底气,强硬不起来只好怯生生的往角落里瑟缩,像个被强盗掳掠的人质。 她崩溃了,她真的崩溃了,内心哭诉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是邢妱,没有邢妱的能力和魄力,做不了他们的王上。 焚轮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以寻常的态度将两具尸体扛出去,放到院子里了。 其他三人则坐到方桌上,各占一个位置商量,待毕月回来又坐了空缺的位置,身为他们上司的邢萌萌则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把人杀了呢”,风火质问道。 “没杀,是黑狗血,想泼我自己先吓晕了,血就泼他们身上了”,焚轮说完哈哈大笑。 邢萌萌听了委屈,惊吓的哭起来,哭得一颤一颤的,像只受惊小鹿,三人没对她产生怜爱,倒生出一种别扭感,风火对她道:“王上,你累了就先去睡吧” 邢萌萌环视一周,看着诡异的气氛,哪里敢独自去睡,小声道:“这镇子怪吓人的,我害怕……” 四人都无奈摇头叹息,不理会她,开始谈邢妱的英明神武。 “想以前邢妱王上的胆识,连‘桎梏城’这事儿都敢做” “曾经也是个英杰人物,如今痴傻疯癫,真是世事无常……” “想当年…………” “还有啊,远征那事……” “举重若轻,中流砥柱……” “四象门幕后人……” 他们对邢妱每一声夸赞都是对邢萌萌的嫌弃,邢萌萌不由对自己的无能默默摇头叹息。 第12章 诡异的三缘镇 几人牢骚完邢萌萌后,话题突然转向上官巽,风火道:“即使桎梏城的奇门遁甲图于我们用处不大,但也须拿回来,以免成为把柄,也免了王上清醒后怪罪我们” 焚轮冥思道“上官巽找奇门玲珑盒,一定回来桎梏城,也一定会经过这里,他武功那么高,我们三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何夺回盒子……” 风火突然望向邢萌萌道:“不是有王上吗?好歹是名正言顺,昭告天下,拜过天地的妻子,不会不管”,几人被这么一提醒,纷纷合计,絮语了好一会儿,邢萌萌听不见他们讨论什么,只看他们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瞧。 忽然几人合计完了散开,焚轮道:“奔波一天了,老子困了,先去睡觉”,说完往方才那对夫妻的房间去了。 风逐影也道:“好几天没个安稳觉睡了”,说着也找了一间房进去。 风火回头对邢萌萌道:“王上,这里房间那么多,你任意选一间休息吧” 邢萌萌乖巧的应了一声,选了焚轮和风逐影中间的一间。 邢萌萌进了房间,怎么也睡不着,尽管有两大武功超群的侍卫左右相护,还是被诡异的氛围吓的十分清醒,好不容易快天亮时才迷糊睡着,又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她起来开门又被吓了一跳,街道都是阴间物品,什么纸扎摊,奈何桥、童男女、房子、招魂幡、买路钱、摇钱树,还有许多法器、黄符、铜钱……有置身于阴间鬼城的错觉。 她眼前正好有一摊贩,围了七八个人,摊主正使劲推销自夸:“我这个辟邪核桃手串,有幸获得道高人亲自开光,踩着秘传罡布,引动天地能量入阵,配合印诀以咒语形式将道法、雷法、佛法等练入手串当中,灵验的很,百邪不侵”,话一出,街上的人蜂拥抢去,把原本围着的七八个人都挤了出去。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摊主扯着嗓子喊道:“不要挤!不要挤!货够!货够!”,大家并不听他的,疯了一般的挤,轮不到就抢。 人挨人,人挤人,推推搡搡,眼看摊位快保不住了,摊主一揽货物,屁滚尿流的跑了,众人急忙追上,边追边喊:“快追!那有得道高人的法器!”,于是,经过的人也加入抢购中,都朝摊贩追去,不一会儿街道就冷清了。 邢萌萌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背脊发冷,这时街道冷清的街道尽头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出现几个人,三男一女骑着马过来,都戴着面具,但看这几人的气质与旁人不同,便觉得不是一般人,为首的男子身穿佛头青内衫,外套黑色长袍,气质沉稳伟岸,一旁的男子气势没那么足,穿一袭苏方色交领长衫,清俊儒雅,还有一男子,武气比较重,三人边过来边议论。 女子道:“此地怪力乱神之风甚重,民众尤信鬼神,听说皆因‘桎梏城’而起,以至于‘桎梏城’周围亦是如此” 清俊的男子疑道:“桎梏城怎会成为怪力乱神的根源?” 女子道:“听说桎梏城前两年发生了件十分诡异蹊跷的事,两年前城内突然得了怪病,他们叫‘惊恐病’,不少人疯了,说是冤鬼索命,之后又染上了瘟疫,自那起家家办丧事,日日烧冥钱,整座城陷入死亡的恐慌,官府为了防止瘟疫扩散选择封城,结果都死了,桎梏城从此成了一座死城,许多人路过桎梏城都听到异动,看到异象,甚至还有人见过阴兵借道,桎梏城闹鬼的事就这样传开了,如今桎梏城城门紧锁,谁也不敢靠近……” 男子道:“此事会不会与邢妱有关?毕竟时间上吻合” 邢萌萌听着那几人居然谈到自己,不由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想被一只手拉回屋内,门悄悄关上,只留一条小缝。 焚轮道:“像是钟离易阳……” 风逐影质疑了一眼,凑到门缝上看,几人中某位的身材气质确实很像。 “是很像钟离易阳”,焚轮道,“有机会拿回奇门玲珑盒了”,焚轮两眼放光道。 这时风火也过来了,凑到门缝上观察,听得上官巽身旁的女子问:“大哥,那什么奇什么甲的盒子里的图可破解了?” 上官巽不语,武气重的男子咬字清晰,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奇、门、遁、甲、玲珑盒” 女子脑袋开窍一般,“哦~~”了一声。 焚轮转身坐回茶桌,算是相信了,说道:“是钟离易阳没错了,武气重的那个像锥心”,邢萌萌回忆了一下书本内容,锥心也同出“四象门”后被邢妱派到上官巽身边做助手,他和上官巽情如兄弟,早就不以邢妱为主。 风火对焚轮和风逐影道:“我们合计合计”,两人凑过来,风火又对邢萌萌道:“女人家家的,你回房歇着吧”,邢萌萌被侧面鄙视,快想哭了,之前她还是最高统领,如今变“女人家家”了,虽不大高兴,却又无话可说,谁让自己能耐确实不如邢妱,于是闷闷不乐的回房去了。 风火若有所思的坐到焚轮一旁,风捉影也落座,不一会儿几人絮叨一番,似乎定了主意,同时点头表达自己的态度。 …………………… 这边,上官巽打算在这个小镇住几天,了解情况再行事,想着戴面具会引起恐慌,就摘了下来,只有罗峰例外,几人在比较清净的街角找到一家看起来生意不大好的客栈。 然而有些意外,这家深藏在旮旯里的客栈,生意出奇的好,未进门便听得堂里头传出嘈杂的议论声,正奇怪这位置,怎么会那么热闹,进门后便觉得一切都合理了,一个打扮风骚的女人站在柜台旁搔首弄姿,香肩滑落着红牡丹刺绣外衫,丰满的胸部半遮半掩的晃着。 见有人进来,便轻摇一把团扇,扭着水蛇腰过来:“哟~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儿呐~” 锥心道:“两样都要” “房要几间呐?”,女人和锥心说着话,眼睛却不住上官巽身上瞟,忽然扇子在上官巽跟前晃了晃道:“这位公子长得真是有模有样的,真有男人的气概”,站在随上官巽来的女伴闻出骚味儿来了,忙挡在她面前道:“四间房,再要一桌菜” “好咧~”,女人扭着水蛇腰去吩咐了。 锥心道:“柳玖,你好像有情敌了” “去你的”,柳玖啐他一声道。 几人往客栈的角落的一桌入座,便听得隔壁一桌客人的说话,这桌一共四人,其中一个长衫客人,留着山羊胡,有些文气,正唾沫横飞,神情激动的述说着某事,同桌三位男子被他绘声绘色的演说勾出了神。 山羊胡男子神秘兮兮道:“听闻啊,有高人说桎梏城被设了‘奇门遁甲’阵法”,你们知道什么是‘奇门遁甲’么?” 三位听众不约而同的摇头,山羊胡男子道:“传说‘奇门遁甲’乃九天玄女所创,因感念人间的黄帝爱民如子,想立他为首领,无奈蚩尤从中捣乱,不断挑起战争,为了降服蚩尤,九天玄女将此术授予黄帝” 听众甲疑道:“这和桎梏城的怪事有什么关系?”,山羊胡男子语塞。 听众乙道:“桎梏城封闭好两年了,谁也不知里边什么情况,怎么就你听说了奇门遁甲之术?”,山羊胡男子无话可说,三人道了句“胡说八道”后便各自散去了,山羊胡男子朝散去的人喊道:“说好的一起出钱的!”,三人没回来,男子皱了皱眉。 上官巽正听到疑惑处,店小二端菜过来了,是个女小二,刚到他跟前便愣了半晌,柳玖把剑“啪”一声拍在桌上,把小二吓了一跳,也把上官巽拍回了神。 柳玖气鼓鼓道:“魂都要出来了,怎么端菜!” 锥心笑道:“门,我看您也该像罗大……罗大哥一样戴个面具,女孩见你都跟丢魂似的,你看把柳玖姑娘气的” 上官巽心思不在这儿,并不理会,走到男子处打了声招呼道:“这位兄台,你好,我可以坐下来吗?” 男子上下打量了下他道:“兄台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上官巽毫不隐瞒道。 男子道:“我好心劝兄台一句,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说着喊了“小二”,往胸膛摸了一把,摸出几枚铜板,没够,窘的不知所措,上官巽往桌上放下四两银子,笑了笑道:“都是你的~”,男子心照不宣的也笑了笑道:“想知道什么?” 上官巽道:“兄台是怎么知道桎梏城被布了‘奇门遁甲’阵?” 男子嘘叹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兄台得费些时间听了” “不碍事”,上官巽道。 男子坐下来说起自己的经历,他告诉上官巽,两年前他和两百多个术士慕名来到桎梏城,想对里面的传闻一探究竟,两百人进去,只有他一人活着出来,说完露出两条假腿作证。 男子说桎梏城像一个奇门遁甲盘,而每个人就像奇门中的“天盘”,所在位置便是奇门的宫位,天盘在宫位的处境便是自己在桎梏城的处境,城内机关重重,险象重重,使人致幻的毒瘴重重,进入的人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这些情况和上官巽设想的差不多,奇门遁甲在没成为算卦工具前,为排兵布阵打仗所用,此术攻守兼备,变化万千,最关键的是能隐遁指挥位置,想要破阵,除了让自己脱困外,还得找到所遁之“甲”,并推断各宫对自己所在位置的吉凶联系,找出一条生路,能运用“奇门遁甲”设阵的非一般人,不由佩服起紫珊来。 男子讲述完自己的遭遇后,又对上官巽道:“奇门遁甲十分考验布阵人的指挥能力,能布下此阵并运转畅通的,恐怕只有青山玄门‘天’字号级别的弟子才有这能耐”,上官巽早知对方是谁,又多给了他一两银子,男子拿过银子道谢后便离开了。 他若有所思的回到原座,恰巧小二端菜过来,罗枫道了声:“多谢小二”,他低沉的声音引得方才的老板娘侧目而视,不由也打量起他来。 虽然戴着半张面具看不到容貌,但身材颀长挺拔,气质不俗,如琼林玉树,翩然俊雅,于是到厨房端了一盘菜,扭着水蛇腰过来了,往上官巽身旁一坐,对着罗枫道:“这是小店附送的,尝尝看” 她放下菜又不禁往上官巽身上瞟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柳玖气得脸色难看,上官巽没什么反应,很平常的问道:“请问店家,为什么这里的景象这般奇异?像鬼城妖地” 老板娘见他说话了,又向他坐近几分道:“兄台有所不知,自打桎梏城的人全死了之后,诡异的事情就不断发生,许多人都亲眼目睹阴兵过境……” 柳玖翻了个白眼道:“荒谬~” 女人厚脸皮,不理会她,站起来,手很不安分的攀上上官巽的肩膀又蹭又摸道:“由于桎梏城城民都是暴毙而亡,死于非命,死后又无人安葬,所以鬼魂难以安息,四处作乱,闹得人人惶恐,于是就有了这副景象喽……”,女人说着说着,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晚上可不太平,不介意的话到我房里去,我的被窝里可安全了~~” 柳玖拿剑把她挑到一边:“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正说着,门外又走进五个人,四男一女,个个长得奇形怪状,不是弓腰驼背,就是缺胳膊断腿,只有女的是个健全人,脸上却烫了块大疤,一进来堂里的人便不自觉的捂住口鼻,好似已经闻到臭味儿似的。 “老板娘!来五间上房!老板娘!老板娘!”,弓腰驼背的焚轮喊道。 “来了!催命啊~”,老板娘不情不愿的从上官巽身上移开,走到几人跟前,老板娘捂着口鼻,打量了一下几人,向天飞了个白眼道:“有钱给么?”,说着朝焚轮伸出手:“五间上房,二两银子” 缺胳膊的风逐影把二两银子放她手心,便听得她酥软软的长吆道:“伙计,给五间上房~~” 伙计笑呵呵迎过来:“几位客官跟我上楼”,几人便跟着伙计上楼了。 第13章 桎梏城是一个奇门阵 上官巽几人用了饭后,又到镇中走了一圈,走着走着发现人逐渐减少,还没到酉时街上就不见一人了,好似一座死城,晚风将地上的尘埃,枯叶,纸钱,残缺的黄符,一切颓败轻飘的事物都被卷起来,飘荡在暮色苍茫的空中,像点点寒鸦。 柳玖突然记起出来前老板娘说的一句话:“酉时当归”,见到此情此景,便感觉有些不妙,对上官巽道:“大哥,我们临出来时,老板娘嘱咐了句酉时当归” “为什么?”,锥心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闹鬼?”,柳玖疑道。 上官巽和罗枫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好也想回去,便不紧不慢的往客栈去。 客栈此时已经是打烊状态,小二正在扫地擦桌,见上官巽一行人回来,急忙招呼进门:“几位客官快些进来,就等你们了”,等上官巽几人进门后,小二立即关上门插了上几条粗壮门柱,放下画着符咒的门窗帘子,又嘱咐几人道:“几位客官都回房歇息吧,晚饭我们会送到房中的” 罗枫道:“小二,想问你个事儿,有酉时当归的规矩是什么缘由?” 小二一惊,摇头道:“你在这儿住上几晚就知道了”,说完端着脏水到后院去了,罗枫和上官巽相视一眼,无言,几人两两上楼,上官巽和罗枫走在前面,罗枫道:“今日客栈进来的几人,口音是皇城的……” 上官巽道:“嗯,这几日我们多留意一些”,几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房了。 客栈房内,邢萌萌正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恐惧让她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从来没住过这么惊悚的房间,到处是符咒,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红色图案,房里微弱的煤油灯忽闪忽闪不住跳跃,把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忽高忽低,忽大忽小,实在诡异。 住在隔壁的上官巽,琢磨起奇门玲珑盒里的三张帛图,发现桎梏城的“奇门遁甲布局图”也是以自己的生辰八字所排,实在难以理解,他打开画着符咒的窗户透气,此时窗外月光皎洁,照着死一般的城,流萤自由自在的飞舞,他的思绪仿佛凝住一般,记忆飘的很远,那些陈年过往的恩恩怨怨都如碎片一般,零星的浮在脑海,让人无比纠结痛苦。 他想起了邢妱,那一年在四象门的竞争中他被对手暗算,陷于荒山中,也是那么多的流萤飞舞着,但他并不觉得美,而是恐惧,他以为自己会葬身狼腹,不想邢妱出现了,回忆一过,遗憾袭上来,如果她不是那样的事该多好,他一定会与她相守到老的……,正想着,忽听得楼内传来一声惊恐尖叫,声音甚是熟悉。 “阿妱?”,声音很像邢妱,他心头一慌,跨步走出去,刚开门便见今日那脸上有疤女子正蹲在自己门前抽泣,旁边瘸腿拄拐大汉用想将她拉起来,没拉动,有些无奈道:“怎会变成这样,唉……” 上官巽觉得自己听错了,想想怎么可能会是阿妱……。 那女孩啜泣道:“这里的老鼠好大一只”,随她同行的两个“歪瓜裂枣”也都出来了,把她围了一圈道:“可不大只吗,没听说死了很多人嘛,老鼠啃食人肉肯定大只了”,女孩听后本来压制的哭声破腔而出,呜呜呜哭的更厉害了:“我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们回王……”,府字刚要出来便被焚轮一把捂住嘴。 “人傻了真是麻烦……”,焚轮不耐烦道,上官巽远远看着那女孩,她声音很像阿妱,身材也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像,那瑟缩的模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楚楚可怜,像极了受惊吓的小鹿,一点不像阿妱……上官巽关上门,刚坐下又听得一声尖叫,这次不是惊恐,而是凄厉,声音依然熟悉,他又奔出去。 见那女孩昏在门边,围着她的那几人不见了,当见到她面容的那一刻,他心跳停了半拍,她脸上的大疤不见了。 “阿妱”,他着急跑向她,心跳加速,当他发现她仅是昏过去时松了口气,满目怜惜的把她埋入怀中。 罗枫、锥心、柳玖也被声音吸引出来,见到邢萌萌都同时吃了一惊。 锥心难以置信道:“这真是王上?!怎么那么狼狈?” 柳玖见自己心上人把别的女人抱在怀里,醋意上来,有些失落低沉道:“大哥,小心有诈……”,罗枫无话可说,有些无奈,想想世间总会有些添堵的事情找上来,比如怨憎会。 上官巽将邢萌萌抱回自己屋里,三人也跟进去,罗枫注意到桌上有个空盒子,里面的图已经不见了,他悄咪咪的拍了拍上官巽的肩,上官巽沉默了,想来又着了她的道,可是她为什么不走呢,纵有怀疑,他还是温柔为她裹好被子,贴心的拂开扫在她脸上的发丝,眉头不由微皱。 大家都能感觉到上官巽复杂挣扎的心绪,罗枫叹息一声出去了,隔着门听到他远远道:“孽缘……孽缘……”,锥心也跟着出去了,柳玖有些不甘心,不愿意走,又没有留下的理由,此时上官巽正满目柔光的看着眼前人,眼中已无其他,她还是想在他心里激起点涟漪,故意很礼貌道:“大哥,我出去了……” “嗯”,他看也不看的应了声,柳玖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上官巽一直陪着她,直至半夜邢萌萌才悠悠醒来,见着眼前贴满符咒,立即吓得蹦起来,滚到床角缩着,视线转了一圈,发现一个男人正坐在不远的旁边,表情淡定,眼神疑惑的揣测她:“你醒了?”,他在疑惑这真是邢妱?怎会有如此动态,她一向都很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 邢萌萌认出他来,王夫,邢妱的亲夫了,如今也算自己的了,便问道:“王夫?我怎么会在这儿,你想做什么” 上官巽此时全然没有刚才的温柔深情,眼神变得冷冰冰,说道:“你是来解决桎梏城的事,还是来阻止别人解决的?” 邢萌萌知道他说的是邢妱,他一直不喜欢邢妱。 她疑惑道:“我不知道”,她委屈的快要哭了。 上官巽道:“盒子里面的三张帛图,是你拿了?” “我没拿”,邢萌萌道,她想起来方才是风火把一只老鼠放在她面前晃悠,吓得她一声尖叫,接着就被打晕过去了。 她环视一圈没发现风火几人,便问道:“风火他们呢?”,上官巽狐疑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邢萌萌哭道,她居然哭了,上官巽一时无话,那犀利、怀疑的目光逐渐温柔起来,紧张的气氛似乎变得缓和了,正僵持中,邢萌萌肚子突然咕咕噜噜的响起,她梨花带雨的望向上官巽,上官巽此时心软的跟棉絮似得,站起来开门出去了,邢萌萌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妖艳性感的老板娘酥软软的在门外道:“听说公子饿了,妾身特地来送点心……我可要进来了哦……”,邢萌萌才知道,原来上官巽是去找吃的了,还不等邢萌萌允许,老板娘自己先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 她脸上画了十分精致妖娆的妆,身上穿了一条艳丽非常的大红牡丹裙,外套了件透明纱衣,丰腴的肩膀和半个胸部被完美的展露出来。 她神情欢喜,一抬头见床上蜷缩着的邢萌萌顿时冷脸,酸不溜秋,自然自语道:“哟,被捷足先登了,想来也是,这样的男人,床上肯定不缺女人” 邢萌萌一脸无辜道:“你误会了……我与你不一样,我不是来偷汉子的……” 老板娘嗤一声道:“年纪轻轻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 邢萌萌天真道:“你来偷汉子的?” 老板娘傲慢的朝她翻了个白眼道:“你都躺人家床上去了,装什么佯” 邢萌萌指了指点心道“我来吃点心呐,吃完就回去了”,说着走到桌上吃点心。 老板娘欢喜的很,坐下来看她吃,等着她挪地儿。 邢萌萌边吃边道:“你这么主动,是不是不收他银子?” 老板娘脸色发绿:“怎么说话呢?” 邢萌萌道:“你想睡他有点难” 老板娘凑过来问道:“怎么说?” 邢萌萌道:“曾经有一个美艳绝伦,冠绝天下的权贵女子对他软硬兼施,他都未就范,你差十万八千里” 老板娘切一声,不屑道:“没准他就喜欢我这种,身段好的” 邢萌萌道:“言之有理,不过他家娘子可不好惹,你没准会被剁成十块八块,死无全尸,身首异处……” 老板娘被这话吓一跳,方才听说是权贵之女,周朝有能耐的女子很多,而那位公子看起来却非寻常人,没准她所言非虚,想想要是自己因贪花好色惹上麻烦可不值当,她表情突然变得生涩尴尬,讪讪道:“我也只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时柳玖也进来了,两人同时望着她,问道:“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柳玖反问老板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邢萌萌呛声道:“她垂涎你家大哥,想来发生些什么” 老板娘心虚的笑道:“我就是来送点心的” 柳玖疑道:“您家不是有伙计吗?需要您亲自送?” 老板娘看她是带着刀剑的人,会武功,且脾气好像不好,没与她争执,正想怎么找台阶下,没想柳玖顿声道:“出去!”,吓的她一溜儿的跑出去了,剩下邢萌萌与柳玖在房里大眼瞪小眼。 邢萌萌从刚才她对老板娘的态度,看出她对上官巽有意思,便道:“看什么?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柳玖盘手在胸前不满道:“阴谋要挟也算名正言顺?大哥在永宁府这么久,有对你表现过一丝温柔?他爱的是柳卿儿吧,如今他已离开永宁府,你充其是个弃妇……” “你!”,邢萌萌气的语塞,柳玖说的不是自己,怎么自己觉得很气愤,她道:“那你又是他什么人,他的舔狗?” 柳玖疑道:“舔狗是什么?” 邢萌萌回道:“低到尘埃里,卑微又死皮赖脸的追求者” 柳玖气的拔出剑,想了想又套进去,突然表情一变,满脸微笑道:“我与易阳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我两准备成亲了” “什么?”,邢萌萌惊讶的撑圆了眼睛:“活腻了,邢妱的男人也敢染指~” “我先杀了你!”,柳玖提剑刺来…… 此时上官巽正在罗枫房中排“奇门遁甲”,案桌上散落着上官巽刚拟的草稿和表格,有“奇门遁甲二十四节气表”,有“九宫八卦图”……他根据自己的生辰八字逐渐将图排了出来。 罗枫有些顾忌的问他道:“上官兄,你对邢妱没有怀疑的地方?” 上官巽闻言,停住了正在书写的手,神采黯淡下来,心事再也藏不住了,疏冷的眼神逐渐浮出淡淡的忧郁,怎么可能不疑惑,他想着。 痛苦阻塞之际,忽听外面“嘣”一声像是门板爆裂的声音,两人即刻闪身出去。 邢萌萌正趴在一堆破木烂板上吐血,柳玖满脸怒意的剑指着她:“真会装,苦肉计么?” 上官巽刚要上前,忽被罗枫拉住道:“上官兄,别冲动”,上官巽突然了悟,他怎么没想到以柳玖的武功是伤不了邢妱的,真是关心则乱。 邢萌萌缓过疼痛,也生气了,拿起地上的破木板狂扔柳玖,柳玖左闪右避,提剑挡开,邢萌萌气的冲上来对她一顿乱挠乱打。 上官巽,罗枫都愣住了,这是不会武功的打法,上官巽决定再看一会儿,只见柳玖一把推开邢萌萌,抬脚往她腹部狠狠踹一脚,还使上了两成内力,邢萌萌被力道踹飞,撞破栏杆跌飞出去。 上官巽这会儿淡定不了,飞身而出接住她,邢萌萌看了他一眼,口吐鲜血后昏软过去,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阿妱,阿妱”,上官巽摇着邢萌萌的身体,无论怎么摇都没有反应。 他探了下鼻息,舒了口气,又往她脉搏上把了一下,怔住了,换另一只手,又怔住了,罗枫以为死了,忙过来也把了把脉,也怔住了,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柳玖看着上官巽的反应,心像刀绞一般,邢妱不管怎样都是大哥的妻子,她看得出来,尽管大哥对她冷言冷语,爱搭不理,心中的位置却全被她据占了。 柳玖假装无辜又慌神道:“她不会遭不住我这一脚吧……” 罗枫道:“她毫无内力,武功尽失” “什么……?”,柳玖震惊了。 第14章 王夫的艰难爱情 邢萌萌被柳玖打了一顿后晕了好几天,醒来见到一张好看的脸,上官巽的骨相很重,硬朗有力,五官不似“小鲜肉”般柔和秀气,涣散不聚,而是让人观之有踏实靠谱的感觉,一双翦水秋瞳,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又不至于让这种“硬朗”显得不近人情。 上官巽给她把了一下脉后,不冷不热道:“没事了” 他的反应倒让邢萌萌很意外,这是书里说的,对邢妱恨的表现吗?上官巽回头倒了杯水递给她,表情沉重,他的表情一直很沉重,仿佛心事重重,凝聚不散,邢萌萌不明白这种沉重来自什么,书里的上官巽自从和邢妱成亲后便从无笑意,冷漠的态度几乎贯穿了半本书,剩下半本她还没读,如果邢妱和四象门给他带来的创伤,离开邢妱后也应该释然了,为何现在看起来比书里所写的还多了一份忧郁沉重。 她喝完递杯过去,抬眼瞧见他高挺的鼻子,温润的唇,眼里的冷戾夹着忧郁,突然感叹天地间能生出这般男子,上官巽转头见她愣神的看着自己,回敬了一个白眼,邢萌萌尴尬的低下头,小媳妇似的搓着杯子。 他冰冷冷的问道:“你武功怎么没的?风火几人怎么会丢下你?” 邢萌萌心想自己本来就不会武功,风火几人对她来说也是新相识,只是没有想过怎么回答,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上官巽如炬的目光审视着她,让她头也不敢抬,搜肠刮肚想不出合理靠谱的解释,好似被审的嫌犯。 沉默中的每一毫秒,他的压迫感都好似更重一分。而对于上官巽来说,她此刻已经是他眼中的反常状态了,忽然,邢萌萌想起小说里主角们穿越不是掉水里就是出车祸,于是道:“掉水里,上来后便成这样了”,她破罐子破摔道,当然这样的答案自己也不会信。 上官巽反问道:“你会掉水里?还会失去武功?”,他眼神睨着她,表现出百分百的不相信。 邢萌萌讪讪笑着,想来也不能,邢少主是何等人物,武功可能和“东方不败”一个级别,怎会掉水里,还会失去武功,只是没有更好的解释,要说是穿越,比掉水里还像无稽之谈,她只能沉默着。 上官巽没问下去,知道以邢妱的个性,不想说谁也问不出,只会一直沉默。他看了眼她手中的杯子,指了指,又将手伸过去,邢萌萌很默契的把杯子放到他手里。 他眼里的忧郁仿佛又深了几分,无奈道:“阿妱,你好好休息”,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一晃到了第二日,邢萌萌能踉跄着起床了,闷了这么多天想出去透透气,刚开门便看到柳玖几人在窗边的位置吃饭,上官巽不在。 想着几日前被柳玖揍的那一顿,疼了好几天,看到她就心里直发毛,这时柳玖一个眼神向她刀过来,吓得她急忙关上门。 锥心闷了口饭道:“她好像在怕你”,柳玖也觉得有这个意思。 柳玖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好像怪怪,永宁王怎么会有这样的动态,即便武功全废,王者的气魄也应该在吧,就这能逼得咱大哥这般的绝世好男儿与她成亲?能把罗兄害成这样?” 罗枫也疑惑万分,太迷惑了。 柳玖左右瞅瞅道:“大哥怎么没来……给他留点儿”,说着把好吃的护出来一份。 锥心冷哼一声道:“柳玖,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觉得你会痴心错付” 柳玖狠狠的瞪他一眼道:“吃你的饭” 正说着,上官巽过来了,不自觉的往邢萌萌房间瞥了一眼。 柳玖把自己护下来的糕点递给上官巽,上官巽接过来往邢萌萌房里去。 锥心摇摇头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罗枫也无奈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柳玖道:“你少说两句吧……”,柳玖又气又伤心的跑回房,锥心刚好吃完了,起身离开。 上官巽出来只见罗枫一人吃饭,询问下罗枫只说都吃好回房了。 上官巽没有细问,坐下来聊起了当年在“四象门”的事,当年刚入门,那时他实力不足,是邢妱在暗中保护自己,说着说着突然沉默起来。 罗枫接话道:“上官兄,据你预计,谁能破桎梏城的阵法” 上官巽回过神道:“渺星河……或者我也可以一试” 罗枫道:“嗯,能设置出精妙“奇门遁甲”阵法的,天下只有两人,青山玄门的渺星河与紫珊” 上官巽道:“她们虽然师出同门,但性格有天壤之别,渺星河信奉天道,觉得世间万物的发展自有规律,不应过多干预,所以不怎么理世事,紫珊不同,紫珊身世坎坷,总觉得她眼里有恨意,执拗的像改变什么,甚至改变人性和天道……” 罗枫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是个特别的人,我曾与紫珊在朝中共事,却也发现她极度的嫉恶如仇,后因为私下对犯人动刑,被调到了兵部” 罗枫又道:“紫珊怎么和邢妱搅和在一起了?”,转念一想,起此女性格阴狠偏执,手段毒辣,邢妱收纳这样的人,也是合情合理,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上官巽道:“其实邢妱和紫珊都不是坏人,反而都是大善之人,只是方式方法不一样,只是这世间的善恶,谁分得清楚呢” 罗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上官兄,邢妱的伤势如何了?” 上官巽道:“没什么大碍” 罗枫道:“你也该放心了”,罗枫明白上官巽的心思,他是爱邢妱的,只是掺了太多东西,比如人情、站位的撕扯,让他的爱浓烈又克制,他内心是矛盾煎熬的,明知不对,却总会在她转身时失落痛苦。 上官巽道:“上官兄,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得拎得清”,上官巽沉思不语。 第15章 立姑娘也是个狠人 话说立静凝因去青山玄门而耽误了几天时间,如今落脚在“三缘镇”几十里开外的茶水摊中。 这日太阳很烈,没走多少里便口干舌燥,今天聚在茶水摊的人很多,其中两桌是清一色的凶相猥琐大汉,算起来一共七个,个个汗津津,散发着汗臭味。 这茶水摊比较简陋,茅草禾杆压实的棚顶,棚外几张茶桌,不够位子,有的坐到草窝子里了,大家为了一方荫蔽,一口凉风都很随意。 立静凝为了方便,此行特意把一身藏篮松柏长裙换成白鹤纹束腰长衫,手中拿着一把铁质洞箫,里边藏了短剑,实际是一柄三棱破甲锥,但这样好像更乍眼,自打落坐后便发觉茶水摊里的人不住往她这边瞟,四目相对之际对方也不闪躲,满脸淫荡,笑呵呵的望着她,让她内心十分拱火。 店家浑身僵硬的出来给各位倒茶,多年经验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提壶过来小声对立静凝道:“姑娘,这几个人不像好人,你又那么漂亮……可得小心呐,赶紧走” 立静凝笑笑道:“好,多谢店家好意提醒” 店家提壶正要走,立静凝突然问道:“店家,打听个事,这里离桎梏城还有多远?” 店家闻言色变,像是收到了惊吓:“姑娘去往桎梏城是要办事?” 立静凝笑道:“有房亲戚在桎梏城” 店家道:“听姑娘口音是外地人,此行不必去了,节哀吧……” 立静凝奇道:“此话怎讲?” 店家道:“桎梏城闹鬼,方圆几百里都知道,那地儿已经是一座鬼城了,封城两年了” 立静凝历来不信牛鬼蛇神,连研究天地玄机的青山玄门也不尽信鬼神,她呢喃道“神鬼之事都是子虚乌有的……” 店家闻言有点来劲儿,把茶壶一放桌上,和她絮叨起来:“姑娘别不信,可听说过阴兵过境?” 立静凝道:“略有耳闻” 店家突然压低声音,语气玄虚道:“关于阴兵过境,民间一直有传说,都说每次大灾之后,冥府都会出动阴兵接灵” 立静凝:“所以,桎梏城有大灾?” 店家应道:“嗯,闹瘟疫”,于是很有耐心的与她说起了两年前发生的瘟疫事件,并将过后的怪象怪事也一并讲述。 瘟疫过后没多久,某天晚上,雾气露水比往常的要浓,把天上的月亮遮蔽的朦胧诡异,“三缘镇”街道上的人都准备吹灯拔蜡休息……忽而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吠声,许多人出去查看,顿时吓飞了魂,一群绿莹莹的士兵整整齐齐的从城门飘进来又飘出去,整整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第二天发现地上散着许多冥钱和未燃尽的蜡烛。 立静凝听着有些将信将疑,店家又道:“有人说那是阴兵在接‘桎梏城’里枉死的鬼魂,从那时开始,每月的初一与十五都有阴兵过境,经过‘三缘镇’,今日十四了,明日就是十五,姑娘经过‘三缘镇’,需在十五前到达” 立静凝道:“多谢店家提醒,小女还有疑问,这么多年,有没有人到桎梏城查看呢?” 店家道:“也有,胆子大的也到过桎梏城,却不敢深入,他们说里边是另一副光景,街道村落都破败了,进城便见到一片荒林,好似桎梏城从来就是荒野,道路被杂草掩埋,寻不到人迹,听说有两百名术士曾深入桎梏城,无一生还,从此没人再敢进去,偶有路过城周围的人,能听到里边传出的鬼哭狼嚎声,时断时续,飘飘渺渺的,很是吓人……” 听到这里,立静凝抬眼见着大片云遮住太阳,适合动身,便问店家道:“此地离‘三缘镇’有多远呢?” 店家见她没有惧怕退缩的意思,又提醒道:“姑娘,你去的地方可是要丢命的,可想清楚了” 立静凝无甚反应,往桌上放了二两银子道:“此地非去不可,银子不用找了” 店家没法,便成全她道:“到‘三缘镇’走官道远一些,但明日之前是可以到达的,抄近道可能会遇上劫匪”,店家很仔细的向她指了官道,她却想要走遇劫匪的路,店家迷惑了好一阵后,无奈向她说了近道。 一旁边为首大汉听闻又满脸淫笑,从头到脚打量起她,打量的直吧唧嘴,脑子里仿佛已经有了不堪的画面,冯棠快忍不住要拔刀,立静凝一把止住,絮语道:“在这儿动手会连累店家,光天化日就敢如此,实在胆大包天,引入近道后再杀” 冯棠点了点头,两人出了茶摊,一跃上马离开,那几个猥琐大汉果真追上来。 店家看了一眼,只能默默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立静凝两人一离开茶摊便向近道一骑绝尘,几个大汉穷追不舍,淫声浪语不绝于耳。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真是修了十世的艳福” “哥儿几个一定要尽兴”,说完都哈哈浪笑。 几人看着立静凝的背影都能冒火,马到拐角处被山挡住了人,几人怕跟丢,忙快马加鞭,过了拐角终于见到人,都喜不自胜。 “在那儿,快追,这辈子值了” “玩够了还可以卖到窑子去” “怎么舍得卖,留下来还能让弟兄们时不时的慰藉慰藉” 话音刚落,奔在前面的两人头颅突然掉下来,身首异处,两个没了头的身子噗一声跌下马,碗大的口子鲜血狂喷,喷的满地血红,空气中多了一份浓重的血腥味,没人驱使的马继续往前奔。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一个奔在前面的头掉下来,鲜血从脖领狂喷,剩下几人急忙勒住马道:“有鬼!有鬼!”,表情满是恐惧。 立静凝旋身落在树旁,从树后拿下自己的长箫,只见一根丝线从对面的树杆缩回长箫中,几人瞬间明白方才三人的头是被丝线所割。 她不慌不忙道:“死不足惜的淫物,下马,我送你们入黄泉” 几人见此阵仗早已吓得僵愣,其中一个还算清醒,也不想着女人了,为死去的兄弟抱不平。 愤愤道:“臭娘们儿!你杀了我兄弟,我让你生不如死”,其他几个闻言胆子也大起来,纷纷翻身下马,提刀剑杀来。 立静凝提起长箫,另一头突然弹出一把几寸长的三棱刀,双方一聚便听到兵器叮叮当当乱响,立静凝的招式变化快如闪电,几个壮汉应对不及,很快全都挂了彩,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立静凝不急不躁的抬起刀刃走向几人,突然一个爬到她面前,苦苦哀求道:“女侠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其他几个也爬过来求饶。 立静凝看着几人求的这样卖力,便道:“你们这几条淫物,看起来像惯犯” 她风轻云淡道:“可以不杀”,几人舒了口气,如蒙大赦,不断磕头千恩万谢。她突然从腰后抽出一把刀,刀刃锋利,闪着刀芒,她左瞧右瞧后扔到几人面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挥刀自宫……把胯下的孽根切了”,几人闻言一僵,两行泪唰唰不停的流。 立静凝问道:“谁先来?” 其中一个颤抖着拿起刀,立静凝背过身去,冯棠走过来监督,接着便听到间隔时间稍长的惨叫声。 四声过后,冯棠道:“大小姐,已经好了,只是血流不止” 立静凝道:“医书上记载了一种止血方式,烧烙止血,意思是将烧红的铁烙往伤口擦一下,伤口会即刻结痂,达到止血目的”,几人一听叫的更惨。 立静凝翻身上马道:“我向来是慈悲为怀的,刀就赏给你们作止血之用,冯棠,给他们一根火折子”,说完勒马前奔,冯棠看着几人的惨状一阵发怵,摇了摇头后丢出一根火折子,也飞身上马追她而去。 两人驾马奔驰了一个时辰,终于发现有人活动痕迹,沿路的树枝上出现符幡,红布条,以及祭祀祈祷后的羊头骨、牛头骨……,又奔波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酉时末到了“三缘镇”中,这个时辰不算早也不算晚。 “三缘镇”处在交通交点,通常来说这种地方多是繁华之地,夜间活动会很丰富。结果却不如此,镇上的街道一片冷清,死一般的沉寂。 冯棠进了镇就一直觉得浑身发凉,哪哪都不对:“偌大个镇子,怎么感觉一点活气儿都没有,到处贴着黄符,墙上门上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图案” 立静凝道:“每个偏远的镇子都有自己的风俗” 冯棠道:“不会是闹鬼吧……” 立静凝看着住户门前放着的两个大门神道:“看情形是这样” 冯棠惊道:“真有鬼啊?那我们赶紧找个落脚地吧,瘆得慌” 两人一路往前,镇子的建筑已显露出它的繁华,看着街道两旁整齐的摊位,显然白天是有人的,两人连续敲了好几家客栈,得不到回应,一直敲到街尾也没敲开一家。 两人又折回最后一家客栈前,听得里面有活动的声音,又敲了几下门,哪知声音突然噤住。 冯棠明白是故意不开门,便道:“出来开门,我听到喘气儿的声儿了”,没有反应,他后退了几步,运了运气,身子往前一撞,只听啪一声门开了,撞断的是门栓,两人走进去。 冯棠从袖子取出火烛吹亮,发现屋里的桌椅板凳摆放的整整齐齐,手往桌上一抹,半点灰尘也没有,对立静凝道:“大小姐,有人住” 立静凝朝柜台旁的房间示意,冯棠心领神会,轻手轻脚的走近房门,突一抬脚将把门踹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被他连门带人踹倒在地,男人留着络腮胡,疼的脸部扭曲,直躬着身子。 立静凝忙上去扶人,对冯棠道:“下次斯文些……” 冯棠不满道:“不怪我,谁让他不开门” 立静凝安抚男子道:“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留宿一晚,银子会付的” 男人看到个天仙般的姑娘,松了口气。 冯棠道:“为何不开门,莫不是家黑店!” 男人喘着气道:“黑灯瞎火的谁敢开……自打桎梏城出事后,入夜就要关门,每逢月中抹一遍黑狗血公鸡血,谁知道你们是人是鬼” 立静凝很抱歉道:“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的”,冯棠掏出二两银子道:“不白住你的,够不够”,男人看着被他撞断的门栓道:“还差点” 冯棠又塞了二两道:“现在够了没”,男人连连道:“够了够了” 男人也没摔严重,当下便欢喜起来了,拿了钱,关上门,带他们上客房。 第16章 三缘镇诡事 来到‘三缘镇’的第三日,这一大早,上官巽和罗枫两人就在镇子周围转了一大圈,打听了这几年的闹鬼情况,没得到有用的信息,一致说冤鬼报复。 两人傍晚才回到客栈,在门口恰好遇到邢萌萌,她抱着几个大盒子歪七扭八的踉跄过来,盒子堆叠在一起高过头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就这样盲人瞎马似的走着,柳玖态度恶劣的在她身后催促嘲讽:“你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嘛,走快些,别挡道”,邢萌萌加快脚步,没想脚下一拐,盒子一晃,把她晃到路边跌了一跤,盒子散了一地。 柳玖刚要骂人,迎面撞上上官巽难看的脸色,心上被捅了一刀似的乍然之痛,她灰溜溜站到一边,心虚的低着头,满脸委屈伤心,上官巽将目光移向邢萌萌,看她如今真和普通小女子没两样,娇弱可怜的,邢萌萌爬起来将地上的盒子重新垒上抱起,上官巽见她没事便先进门了。 柳玖朝邢萌萌“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老板娘出来催促道:“哎哟客官!什么时候了还不进门,正等着你们呢,酉正当归的规矩不是说过了么,快快快,快进门!” 邢萌萌抱着盒子继续摸瞎似的往前走,老板娘看不过眼替她拿了几件,抱怨道:“赶路的人,买这么多东西作甚?” 邢萌萌道:“我听说镇子闹鬼,这是辟邪用的”,老板娘摇头无奈道:“快进去吧,迟了什么物件都没用”,邢萌萌嘟囔着问道:“为什么是酉正当归呀?”,老板娘掩了一下门道:“别问了,我怕你知道太多晚上睡不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进去了。 罗枫刚要进去,抬眼便见一位容貌如仙的女子,女子身穿藏蓝色松柏纹长裙,目光镇定的望着自己,不害羞,眼神不闪躲,眼里仿佛有光,就这么定格似的凝视着……。 她身旁的男子吃惊道:“这感觉也太像了,身材也像……罗大人” 罗枫回过神道:“姑娘,听说这有酉时当归的规矩,想必酉时后会发生什么,你快回家吧,或者进来躲躲” 立静凝向他恭敬作揖道:“多谢公子提醒” 罗枫微点了下头,算回礼,他回到客栈后就把门掩上了,将立静凝隔在外,门外的她好像僵住一般,眼里的光暗了。 冯棠问道:“大小姐……罗大人明明已经不在了……”,罗枫站在门内呆了许久,转身差点撞上邢萌萌。 邢萌萌发现他眼眶红了一圈,惊道:“你好像哭了,外边是谁?”,她望出窗外,隔着纱看见一个僵直的背影,穿着藏蓝色松柏长衫,身材苗条。 邢萌萌疑道:“是位女子……怎这般熟悉?”,罗枫白了她一眼,径直上楼了。 邢萌萌又多看了几眼,还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那女子也呆住一般,目光直愣的望着门。 老板娘过来多加两条粗木栓,有些烦道:“姑娘哟,别看了,小心被什么吓着”,说着又拉下几张画着大符咒的门帘,窗帘。 立静凝回过神往自己的落脚地走,入了市集发现方才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一个人也没有,家家紧闭大门,还摆出了许多辟邪之物,桃木、门神、符咒、经文……杂七杂八,枯残的叶子和纸钱被风卷起,四处飘零,把气氛烘托的十分诡异荒芜。 冯棠道:“这镇子也太古怪了,我们得赶快回到客栈” 立静凝突然停住脚步道:“兴许已经回不去了”,说着便往回走,冯棠十分不解:“大小姐,那现在去哪儿?” “方才那里挺好”,她走到罗枫所在的客栈道:“我们今晚就住这儿” 冯棠明白她什么想法,苦口婆心道:“大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得保持理智” 立静凝不理会他,上前,敲了许久,敲得里边的老板娘心浮气躁,骂骂咧咧道:“这档口,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别人还要呢!” 小二正要去开门,老板娘顿声道:“不许开!酉时当归不知道吗?!”,小二无奈,闷着头钻进后院去了,耳不听心不烦。 这时罗枫款款下楼,也要去开门,老板娘妖娆的一把拦在他跟前,贴着门扭捏道:“公子呀~要做什么呀?出了事情,我这一楼的人谁负责呀?”,语气无比轻柔,像棉絮一般。 “我负责”,罗枫道。 老板娘奇道:“外面是你什么人?”,她好奇的往外看,只见一位仙女般的人物站在门外,不禁暗叹:“这阵子来的人怎一个比一个标致” 老板娘道:“原是个美人儿啊,怪不得……” 立静凝听着她的声音,心早就砰砰乱跳,冯棠纳闷:“太像了,声音也像” 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此时太阳已下山,集镇已经变得灰暗冷寂,罗枫身穿佛手黄长衫,气质儒雅脱俗,站在门外倒给这个死沉的集镇添了一抹有温度的亮色。 “君山~”,立静凝脱口而出道。 “姑娘好,里边请”,罗枫道。 立静凝不客气的进门,冯棠和老板娘交涉,立静凝则盯着坤罗枫瞧道:“方才多谢公子了” 罗枫道:“举手之劳而已” 立静凝正要说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立大人怎么也来了,我说怎么那么熟悉,这一看就记起来了”,立静凝抬头向声源望去,心咯噔了一下,果真是她。此时邢萌萌正趴在栏杆上俯瞰着,那怡然自得的状态,微微笑着的表情倒像是另一种威压。 “静凝见过王上”,立静凝拱手道。 “客,客气了”,邢萌萌听到“王上”一词不是很高兴,大权旁落的人被戳中痛点的尴尬,这一刻,她觉得没有权位端着反而活的轻松自在,毫无压力。 “静凝姑娘太见外了”,邢萌萌下楼,满心都是他乡遇故知的欢喜,立静凝却是暗暗感慨孽缘的妙不可言,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上官巽也在楼上看着两人,见邢萌萌心花怒放,踩着小碎步迎下楼,像迎接自己的密友般,举止反应令人不解,似乎不记得彼此的恩怨。 此时的立静凝见她过来,忙往后退几步,恭敬拱手的道:“王上……”,态度一板一眼,冷漠僵硬,和邢萌萌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邢萌萌像热脸贴了冷屁股十分尴尬。 罗枫此时举着杯子停在嘴边,呆愣住了,和上官巽对视了一眼后,也知道对方同样不解。 察觉立静凝的态度,邢萌萌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反派”,只好委委屈屈的找地方坐,瞅着罗枫在角落的茶座,便很窘态的坐到他对面。 方才这一幕又刚好被柳玖、锥心见到,两人也十分诧异,这两一个有杀夫之仇,一个有杀友之恨,怎举止这般……。 邢萌萌态度好的让人惊奇,受此冷遇却这般灰溜溜的缩到角落里,也不闹腾,倒像小孩子被嫌弃后的伤心难过,见邢萌萌坐过去,立静凝也觉得自己不对了,毕竟她还是永宁王,立静凝端了壶茶过来,先给邢萌萌倒了一杯,接着为罗枫倒了一杯,举杯道:“难得在这里与王上碰面,真是卑职之幸,卑职以茶代酒感谢上苍的安排” 邢妱一秒恢复满脸喜色道:“这叫什么,他、乡、遇、故、知”,她一字一顿的说着,像小孩子在卖弄好不容易学到的知识。 立静凝敷衍道:“卑职也这么觉得”,说完转头问罗枫:“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未等罗枫开口,邢妱很热心道:“他叫罗枫,枫叶的枫”,立静凝怔道:“你也姓罗?” 邢妱记起书里立静凝的爱侣也姓罗,便道:“是姓罗,和罗君山一样姓罗”,话一出口,所有人表情一凝,紧吸一口凉气。 柳玖和锥心小声的议论起来。 锥心:“罗君山怎么回事她心里没数么?” 柳玖:“像在挑衅” 锥心:“话说回来,立静凝怎么会在这儿?” 柳玖:“没准是女魔头东窗事发,国主老儿派她来查呢” 邢萌萌提到罗君山,这让立静凝的镇定濒临决堤崩溃,目光闪出不易察觉的杀气,拿着茶壶的手突然攥紧。 罗枫突然打断她道:“这位姑娘贵姓?” 立静凝从隐隐的怒意中清醒,嘴唇抿成一道弧线,笑道:“免贵姓立,名静凝” 罗枫道:“初识佳人,荣幸之至” 立静凝道:“同幸同幸” 罗枫道:“听说这个镇子经常闹鬼,不知道怎么个情形,我倒好奇的很” 立静凝道:“不巧我也很好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邢萌萌被冷在一旁,心想闹鬼有什么可好奇。 立静凝想问点什么,又碍于邢萌萌坐在一旁不好问。 无话可说气氛很尴尬,没一会儿,罗枫托辞说累了,准备起身回房,立静凝也放下茶杯道,正要向邢萌萌告退,两人刚要起身却听的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尖锐,由远及近,缥缈悬浮,时断时续,像女人的哭声,又像婴儿的哭声,听得人背脊发凉,寒毛直竖。 声音从街道传来,几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屏住呼吸细听。 老板娘突然满脸惊惧的走出来,小声道:“都别说话,吹灯拔蜡上楼去”,还没等众人反应,她便把所有的蜡烛都吹灭了。 邢萌萌吓得靠近立静凝,搂紧她的胳膊缩到她怀中,颤抖着问道:“是不是鬼来了……”,立静凝对她的举动倍感意外,想她曾是个马踏边关的人,怎么会这种表现。 立静凝想看到些什么,但楼内的门窗被画满符咒的门帘,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拉起来又把自己暴露了,她拔出长箫,在门帘上开了一个口子。 上官巽不多想,一个旋身飞上了房顶,锥心也跟了出去,两人匍匐在房顶观察。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高高悬着,照的这座城森白一片,让这座城像空了几十年一般冷寂非常,声音是从城门外传进来的,看两日的情形,酉时当归是这座城不约而同的规矩,街道此时不见半点灯火。 那如泣如诉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便听得哒吧哒吧的马蹄声接近城门,马蹄伴随着铃铛和车辙碰撞声,锥心缩了缩身子,觉得空气突然变冷,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屏住呼吸,既期待又害怕,转头看向上官巽,只见他表情凝重,目光紧紧的看着前方,忍不住问道:“门主,不会真有鬼吧” 上官巽不语,依旧紧紧的盯着城门,不一会儿两个巨大的白色引魂幡伸进来,凌乱的飘带随风舞动,天上落下许多冥币,接着十几双引魂幡接连进城,扛幡的是脸上冒绿光的兵卒。 兵卒踩着地上的冥币,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引魂幡队伍刚过,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骑着身披铁皮铠甲的大马走进来,马头前挂着一个淌血的骷髅头。 将军身后跟着运送棺材的队伍,队伍浩浩荡荡,棺材一共有三十副,队伍进城后从另一个城门出去,最后一队横向排列,也扛着引魂幡。 楼内 立静凝趴在窗上对刚刚的情况看了个仔细,队伍一过,她木愣愣的回到座位,她的反应也让柳玖间接的受到了惊吓,她可是立静凝,不是一般的女子,当年与邢妱结下梁子,闹得满城血雨腥风,只见立静凝眼神直愣,十分淡定的抿了口茶,水刚入喉便被呛了一口,不住的咳嗽。 冯棠坐过来问道:“大小姐!看见什么了?”,立静凝吓了一跳,秒调状态后道:“好像,真是阴兵过境……” “真有啊……”,冯棠不敢相信,转而发现邢萌萌还趴在窗口一动不动,好像定住了一般。 他指指邢萌萌问道:“大小姐,她不会也被吓傻了吧” 立静凝觉得不可能,邢萌萌久经沙场,历事丰富,平时见她都觉得戾气甚重,怎会吓傻。 “王上不是一般人”,她回道。 此时的邢萌萌呆若木鸡,惊恐的瞪着眼睛,脚软的厉害,想离开窗口,却浑身不听使唤,立静凝又抿了一口茶,不再看对面的罗枫,恍恍惚惚的起身上楼,处在游离状态,罗枫忙跟上道:“立姑娘,你没事吧” 立静凝:“没事”,立静凝还没缓过劲儿来,正思索怎么回事。 冯棠觉得天色很晚了,也跟上楼,回头发现邢萌萌还趴在窗上,觉得她胆子比任何人都大,一个坏事做尽的人是不惧鬼神的,还是由她去吧,于是不管不顾的上楼了。 邢萌萌听着身后楼梯响动的声音,终于急哭了,呜咽道:“立姑娘,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立姑娘,我腿软了,走不动……呜呜呜……”。 立静凝突然有石化的感觉,想不到她居然哭了,她居然哭了……接二连三不符合“人设”的表现让立静凝蒙住了,曾经接触过她的人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立静凝还是抱歉道:“卑职照顾不周”,说着就要下楼扶她,上官巽突然从房顶飞身而下,把大伙都吓了一跳。 罗枫知道他定有收获,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上官巽道:“没有”,一转头看到窗上的邢萌萌,便问道:“你扒在那儿作甚?” 邢萌萌呜咽道:“太吓人了,腿都软了……”,说完又哇哇大哭,众人再次对她不合“人设”的反应疑惑,你看我,我看你。 老板娘被哭声逼疯,扭着腰肢走出来,到了大堂见着符幡被扯下来,火气很大:“真是要死了,还把符幡扯下来……”说着点上蜡烛:“好了,今晚安生了” 邢萌萌收住哭声,烛光照在她脸上,只见她眼泪止不住的流,梨花带雨的,真有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女子模样,众人都想不到她还有这一面。 老板娘催促道:“都上楼睡觉吧,上楼上楼”,立静凝和罗枫在催促下慢腾腾的上楼,上官巽走到邢萌萌面前,眯着眼睛看她道:“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邢萌萌娇嗔道:“人家掉进河里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嘛”,上官巽听她撒娇,很无奈。 邢萌萌道:“我脚软,扶我一下”,上官巽打量她一番,好像在确定她有没有装,完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径直上楼了。 邢萌萌道:“还是你最好”,上官巽不语,敛下眼睑看了她一眼,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第17章 惊魂不定的一天 第二日,三缘镇的天才蒙蒙亮,雾还没散,街道上还没有人,听说这镇子要午日当头时人才多起来,客栈的几人不知哪来的默契,除了邢萌萌外,都很一致的聚到上官巽的房间坐着。 上官巽在画图,罗枫则帮忙填上字,一共画了五份,正好一人一份,立静凝正思考图上的符号,冯棠倚在窗旁盘着手,看着眼前一桌的柳玖和锥心,两人百无聊赖,玩着茶盖,等上官巽发话。 立静凝道:“这种符号我从来没见过……” 罗枫道:“这是‘四象门’特设符号,仅‘四象门’人的懂”,立静凝点头,抬眼见着他神情自若的运笔书写,脑海恍惚了一下,仿佛见到记忆里的那个如玉般的公子。 立静凝笑道:“差点忘了,王夫曾经是‘四象门’的门主” 柳玖接过话道:“王夫也是曾经的王夫,如今已不是了” 锥心知道她醋什么,便道:“你省点心吧~” 上官巽眉头皱了皱道:“安静些”,两人立即闭嘴,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安静没多久,锥心突然打哈欠,伸伸懒腰道:“昨晚吓得我一宿没睡,门主,我在你床上躺会儿”,上官巽没说话,表示默许了。 锥心刚躺下,柳玖鄙夷的朝他飞去一个白眼道:“惹~这点出息,还吓了一宿” 锥心不服气道:“你是不知道昨晚有多诡异” 柳玖正准备好好嘲讽他,邢萌萌忽然莽莽撞撞的进来,哭唧唧道:“可算找到你们了,我还以为自己被丢弃了”,说完委屈的哇哇大哭,又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锥心抬头道:“王上啊王上,你可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四象门那些魔鬼教头都得听你的,你现在是换个活法了吗?” 冯棠小心翼翼的挪到立静凝身旁,嘀咕道:“看起来也不像装疯卖傻,难道真傻了?” 立静凝一直在观察邢萌萌,想着一直高高在上的人怎肯屈尊装疯卖傻,这样人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她见过太多了,哪怕落魄了也自有风骨,何况还没到装疯卖傻求生存的地步,但这副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邢萌萌抹干眼泪凑过来瞧,上官巽忙把将图合上,不冷不热道:“阿妱,掌柜的应该已经备好饭菜了,饿了就下去吃吧” 邢萌萌看出他在提防自己,气不打一出来:“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说完奔出门去了。 她一出去,柳玖心满意足的围上来看图,问道:“这些符号何解?” 立静凝见状也很识趣的要出去,罗枫突然叫住道:“立姑娘,你也听听吧” 立静凝颇感意外,便应邀留下来了。 上官巽指着图道:“这是桎梏城的奇门遁甲图,被分为九个部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即九个宫位,每个宫位都有对应的陷阱和埋伏,依照规律需找到旬首,旬首便是核心所在”,他拿起一支有颜色的笔,在“巽”宫打了个圈。 立静凝道:“王夫,卑职听说奇门遁甲要从生门进才能破局,生门在何宫?” 上官巽道:“在这个布局中,旬首在巽宫,元旦盘为杜门,时辰为癸亥,从甲数到癸,步数为八步,依照阳盾顺排的规律数过八个宫,四、五、六、七、八、九、一、二,那么杜门便落在坤二宫中,再按照顺排,得出生门在乾宫” 立静凝疑道:“所以我们得从西北方向进入?” 罗枫道:“这三个位置是理论上的‘三吉宫’,是不是破阵关键?”,立静凝看他圈了三个宫位“休、生、开”,便明白其中意思,休代表休养,休息,生表示生机勃勃,开代表开放,不堵塞。 上官巽又补充道:“千万别拘泥于西北方,或者三吉宫,旬首由布阵人所定,八门也会跟着变,且破阵关键看自身在盘中的吉凶” 罗枫和立静凝刚要问怎么掌握规律,柳玖不大耐烦道:“好饿啊,我们可以去吃饭了么,邢妱都下去了” 上官巽想着接下来还有时间,便道:“先吃饭吧,各自把自己的图藏好”,说着把图分给大家,立静凝和冯棠也各得到一张,两人都很意外,向上官巽道了声“多谢”。 几人把图收好后一起下楼去了,入座后都坐离邢萌萌,上官巽见着她孤零零被孤立的样子,倒也忍不住的心疼起来,他给她夹了个菜嘱咐道:“阿妱,吃完饭我们就出发了,你得跟紧我”,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嗯嗯”,邢萌萌不假思索,萌萌的看着他道。 吃过饭,几人收拾了东西一下,准备出发,立静凝还得回原客栈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又回到客栈,这时上官巽几人已经走了,罗枫也不在了,她心里空落落的。 冯棠对她道:“他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像罗大人,但毕竟不是罗大人” 立静凝没注意冯棠说了什么,像丢了魂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出了城,她的确该认清现实了,罗君山已经不在了,想着想着,心失落的像一个空洞。 两人骑着马往城外走,冯棠不停的说话,他转而又道:“话说那个罗公子的身形气质,说话举止和罗大人一模一样,我快怀疑面具下是和罗大人一样的脸” 立静凝又被这句话拉回魂,死了的心又活过来一般,也许呢,世间真会有奇迹,面具下真和他一样的脸。转念一想,罗君山是不会丢下她不管,想到这里,心又死了半截。 就在此时,她见到门楼旁正站着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让她生出强烈的错觉,好似回到几年前初见罗君山时的样子,他穿一身天青色长衫,站在烟雨过后的西柳湖,一回眸便是一眼万年。 “罗公子”,立静凝喜不自胜道。 “立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罗枫问道。 “收拾好了”,她欢喜的笑着。 罗枫道:“那我们走吧” 立静凝:“嗯”,三人骑上马朝上官巽追去。 ……………… 这边,风火几人拿到的“奇门遁甲布局图”后赶往桎梏城,离桎梏城约有几里地时停了下来,天还没亮,几人在草丛中扒拉半天,终于在茂盛的杂草堆里找到一条直接通往城门口的暗道。 进了暗道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地面的洞口,风火头刚冒出头来便见到被埋在杂草丛中的城门。 “到了,桎梏城门”,风火从洞口跳出来,其他人也陆续从地底跳出。 风逐影道:“我们把王上丢在‘三缘镇’真的妥吗?” 焚轮道:“钟离易阳不会害她的,到时候我们与紫珊合计一下,再把王上迎回来” 几人走到桎梏城城门前,城门虚掩着,只开了一条缝,风火几人拨开杂草走向城门,城门上画了一副巨型符纹,令人望而生畏。 风火打开“奇门遁甲图”详看起来,看了好一会儿,眉头渐渐拧巴,大家都在等他发话,他努力用自己的逻辑去解开里边的秘密,就像在做一道“图形推理”题一般,脑子里试用了很多方法,仍试不出个所以然来。 焚轮见他久久不语,急道:“看出什么来没有?” 风火态度不友好的将图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焚轮嗤一声将图展开,风逐影也凑上来,没一会儿,几人都皱起眉头。 焚轮道:“完全看不懂” 风逐影道:“目前恐怕只有王上才知道” 焚轮:“王上已经不是原来的王上了,” 风逐影道:“那怎么办?回去?” 风火道:“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怎么不早拿出来”,焚轮没好气道。 风火道:“不过有些风险,需要点火为号,此地森林茂密……我们先进城”,说着推开桎梏城大门,拐身进去了,其余三人也跟着进去。 第18章 桎梏鬼城 风火几人进了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残破腐朽的城,荒草几乎要将这座城覆盖。 城内的十米余宽的主道还没完全长草,但藤蔓已经蔓出来,伸到路中,再过两年,这条路也就被覆盖住了。 几人沿着主道往前走,没多远便看见许多白骨以各种姿势,零零星星散落在房前屋后和残垣断壁上。 焚轮皱眉道:“不是闹瘟疫吗?怎么死的横七竖八,骸骨上还有刀痕,看样子像屠城,不像瘟疫” 风逐影蹲下来翻了几具尸骨:“也不全是刀下亡魂,你看还有很多药罐,只怕瘟疫也染的蹊跷”,几人同时都想到些什么,是有人刻意而为,只是如此规模的灭城……。 焚轮木然道:“这难道是王上的意思?” 风逐影道:“若是王上的意思,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焚轮道:“王上不一定什么都告知我们” 风逐影道:“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是犯疆敌军,怎下如此狠手” 焚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没听说过慈不带兵吗?真有这良善的觉悟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历来战争,普通老百姓的死亡数远比战损多,原因就是屠城……对于某类人而言,杀人是释放兽性” 风火道:“这的确是王上的意思” 风逐影沉吟道:“我总觉得王上不会那么丧心病狂” 几人沉默起来,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很无力,焚轮想到什么,问风火道:“你不是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桎梏城的事你可知?” 风火道:“那是我与紫珊两人的联络方式,只是两年不见,不知她是否记得”,经他这么一说,三人瞬间觉得找到紫珊无望。 焚轮又摊开地图研究,图上画了无数路线,山川、湖泊、低谷、沟壑,一目了然,就是没标明紫珊的位置,不禁喃喃道:“紫珊会在哪儿?” 风逐影道:“在奇门遁甲中,枢密中心会隐遁在甲中,所以才叫遁甲,想找到甲,需懂得奇门遁甲的规律,我们是找不到紫珊的……” 焚轮道:“怎么说紫珊也会在这城中,运气好兴许能撞上呢” 风逐影不以为然道:“我听说奇门遁甲有八门,八门中只有三门安全,其余几门都要命,按常规,每个时辰会变动一次,不懂奇门就无法得知怎么变” 焚轮道:“钟离易阳说过不局限于三吉门,具体怎么说不记得了,总之不是你表述的意思” 焚轮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在四象门出生入死多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无所谓陨身桎梏城”,说着便要往前去,风逐影一把拉住他,目光落在眼前的白骨上,它们死的各有差异,却一致的惨,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拦腰截断,有的缺胳膊断腿……他犹豫着道:“但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焚轮问风火道:“风火,你给个主意” “跟我来吧……”,风火跨过破砖烂瓦和荒草白骨,往破城的另一头走,两人犹豫了一会儿,立马跟上。 荒城街道的两边是破烂的民居楼,夹着客栈、酒楼,以及许多摊位,门前的牌匾和幌子还在,只是风吹日晒下陈旧变色,幌子上写了所卖商品的名称,酒的,茶的,文房四宝的,面食的……,应有尽有,可见昔日的繁华,然而令人不安的是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几步之间便是一具,甚是醒目。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房舍逐渐稀少,再有半盏茶便见到山林,此时已是午时,烈日当空,山林却雾蒙蒙的,泛着淡淡的黄绿色,时不时传来奇怪的鸟叫声。 风火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倒出四颗药:“这是防瘴气中毒的,都吃一颗”,几人吃了药,又观察了一下,见到林间立了许多的坟墓,可能立仓促,牌已经倒地了,上面的字也淡去,看不出是哪家哪户,坟墓周围还有许多驱鬼逐疫仪式留下的鬼面,十分骇人。 风逐影喃喃道:“真是王上做的吗……” 焚轮道:“不是她亲自动手,恐怕也是她授意,你忘了苏知味是怎么死的?” 风逐影道:“此一时彼一时,苏知味是奸细” 几人讨论着穿过坟墓,雾越来越浓,走了两个时辰,既疲惫又饥渴,一身油腻腻的汗沾上湿漉漉的叶片,黏糊糊的,惹的蚊子一路相随,扰的人心浮气躁。 大家进林子前都以为山林里有水,谁知水是有却不敢下口,林中多是水坑洼地,里边熬着腐烂的枯枝败叶和动物尸体,上面飘着一层绿油油的东西,很臭,一看就不能喝。 焚轮有气无力道:“风火首领,你再不联络,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风逐影看着这片白天不见日头的林子,干脆坐下来道:“不走了,这情况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耗体力,现在保持体力想办法才是明智的” 风火则蹲在洼地旁沉默不语,没一会儿,他缓缓站起来,把枝干架在水坑上点燃枝叶,火光苗子一下子窜起来,但没有往旁边烧,几人终于知道他的联络方式是什么,烟火。 然而烧了许久,不见有动静,几人有点失望,开始聊紫珊的八卦,风火回忆起紫珊在桎梏城干的那些事,还是难以启齿。 ……………… 一只雄鹰从几人处飞往桎梏城的生门,穿过层层叠嶂的树木后是一片如破土之笋般的山峰,一紫衣女子站在山巅上一览众山,随风而扬的纱摆衣带飘飘洒洒,腰间的太极图并没有让她有“天地大同”的温和,发髻上簪的一把刀刃似的簪子暴露了她的本性,而刃尖坠着的太极坠子又是她的矛盾所在,她抬头看着飞来的鹰,低头沉思了一下。 这时林中突然飞窜出一个黑影,在她面前半跪道:“大人,休门有动静,来人像四象门的风火几人” “风火?”紫衣女子疑惑道:“风火悄无声息来此处做甚?没有收到王上的消息,怎么会突然造访”,紫衣女子道:“随我去看看” “是,大人”,来人从旁招呼了几个士兵,跟着她往风火方向去。 此时风火几人正躺在地上保持体力,时不时会去添把柴火,保持火势不减。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下山了,天也渐渐黑下来,火苗的光越来越亮。 焚轮摸着肚子,有些悲观:“我听说武林高手都会死的很窝囊,就和阴沟里翻船一个意思,我们可能会被饿死……” 几人都沉默了,这个沉默使得林子变得十分安静。 等大家沉在安静中快要睡着时,风火突然一个激灵,起来道:“她来了” 其他两人也纷纷站起来,拿起武器,警惕着,耳听着许多人便这边奔袭而来,不多时,一个黑影从上空迅速落下,像一朵绽开的黑莲,稳稳站在风火面前,黑影长身玉立,腰上的“太极图”让几人一下子认出她来。 “紫珊姑娘” “风火?怎有空来我这儿?”,其他士卒奔过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焚轮道:“自然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王上可没消息给我,你们要来”,紫珊道。 风火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再说,先让我们吃饱,折腾一天了”,紫珊看情形,也知道他们这天怎么过,没有再问什么。 第19章 鬼城的始作俑者 隐在深林处的楼台里,风火几人正坐在桌旁一人捧着一只烧鸡狂啃,时不时拈起酒杯一饮而尽,都是永宁府出来了,沾了贵气,本该有的体面也顾不上了。 紫珊端着一杯茶,悠闲的用盖子撇茶叶,慢悠悠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饿一天了”,焚轮囫囵道。 紫珊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道:“你们先吃饱,我有话想问。 风火知道她的消息一向灵通,只怕自己还没出门便知晓要来了,便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 紫珊放下杯子道:“据探子来报,王上也有跟你们一起来?” 风火道:“你的眼线很长,不过还不够长” 紫珊斜了他一眼:“怎么说?” 焚轮把菜咽下去,抢话道:“王上得了失心疯” 紫珊精神一震,直了直身子,难以置信的问风火道:“他说的是真?” 风火道:“嗯,请了两个名医诊过,王上如今失去记忆,行为异常,像变了个人” 焚轮含着一口菜,含含糊糊道:“你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像个傻子一样” 紫珊眼睛忽然睁大道:“真是如此?”,转而还是不大相信,怀疑邢妱是不是在使诈,又有什么意图。 风火忧愁道:“王上不仅得了失心疯,还武功全失” “武功全失”四字一出口,紫珊又打一激灵,目瞪口呆:“这么突然” 风火沉沉道:“不认识缕刃,险些被刃丝截了手……” 风火将最近发生的事详细说出来,活灵活现没有破绽,紫珊渐渐的相信了,最后特别点了邢萌萌见到上官巽的反应,让错过这段经过的焚轮、风逐影二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焚轮叹息道:“当初王上为了这个王夫,几近疯癫,现在连执念都不记得了” 紫珊对他们接下来的议论已经不大入耳,目光聚焦在眼前的一个点,想的出神。若是王上武功记忆全失该是多好的机会,得去查看一番,确定消息是否准确。 风火将此次来桎梏城的目地进行说明,并把在三缘镇遇到上官巽的事提了一下,紫珊没再回应什么,端起茶继续慢悠悠的品,风火几人继续吃他们的饭。 一盏茶后,紫珊托辞有事处理先行离开了,亥时便带上心腹江伺和几个随从出了城。 ………… 桎梏城几十里开外 天蒙蒙亮,一缕阳光照进一座守坟破屋里,邢萌萌正蜷缩在上官巽旁边睡着,几日相处下来,邢萌萌发现上官巽虽然对她态度不好,但最后关心她的只有他,渐渐的产生了好感,一晚上睡的相当踏实,大家都醒了,只有她还在呼呼大睡。 立静凝和罗枫等在门外,金色的阳光与红色的霞光调和在一起,给大地染上了一层金红色,也给罗枫的白衣也上了色,他迎风而立,站在光里,宛若神明,让立静凝恍惚觉得那个记忆里的男子又活过来了。 正当立静凝分不清虚实时,耳边传来一把粗厉的嗓音:“你为何总是护着她,她有什么好?一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声音将她从梦幻中拉回,是屋内柳玖质的声音。 她刚一转身,便见柳玖便满脸泪光的跑出来,邢萌萌也跟了出来,表情木然。 立静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儿,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她早看出来柳玖喜欢上官巽。视线转入门内,正见上官巽背对着门,高大伟岸的背影显得孤寂落寞,好似心里有万重沉重难以排解,在他强势的气质里添了几分忧郁,不由心中叹息道:“世人祈求珍视的幸福在邢妱心里好似轻如鸿毛……她行事上真不顾及这个王夫吗?” “我们可以启程了”,罗枫走过来,打破她的沉思。 立静凝应了一声,回头发现冯棠几人已经整装待发,而上官巽也已经在马上,立静凝也翻身上马。 现在只剩邢萌萌,她正磨磨蹭蹭的围着马转,脚刚踩上马镫又下来,踩了几次没翻上去。 她又急又气道:“太高了,我害怕”,见此情景,罗、立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理会,盖于她前后反差太大,总觉得她在装,却又不像装,想曾经都是被她“吊打”过的。 邢萌萌握住马缰绳得到一点借力,马突然仰头嘶鸣,狂躁的动了动,吓得她退离好几步,不敢再试。 上官巽回过头不冷不热的看过来,眼神里因没有过多情感显得寡漠,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怯生生的握住马绳使了一把劲儿,终于翻上去了。 “上来了”,她傻笑道,正要勒马前行,柳玖突然一个马上扫堂腿向她扫来,邢萌萌毫无闪躲的机敏,直直被打下马。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巽突然飞身而来,近乎贴地的稳稳接住了她。 罗枫几人只感觉一阵风从脚边掠过,待反应时,上官巽已经接住邢萌萌,几人不由感慨他的反应之快。 “我没事”,邢萌萌道。 “没事就好”,上官巽将她扶上马,抬头对柳玖不严不厉道:“你差不多就行了”,柳玖委屈,第一个拔马离开了。 罗枫和立静凝两人很默契的对视一眼,也紧跟其后,剩下的人陆续跟上。 几人远去后,紫珊突然走出来,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神情,脸色都明媚了许多,一副人逢喜事的模样,方才那一幕让她确定风火所言非虚,邢妱的确武功尽失。 江伺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紫珊脑子转的很快,马上便酝酿出一个计划,古人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她何不效仿之……,想到这里,她心里像打了鸡血一般。 抄近道回城后,细细想了一遍,找江伺指示了一番。 桎梏城在未时下了场雨,山头雾蒙蒙的,笼着厚厚的云,紫珊和江伺走在开满兰花的山涧中,几名随从跟在不远处。 江伺是她在江湖上认识的,和苏知味是亲兄弟,因邢妱杀了苏知味而对其产生仇恨,正好被她利用,只要不利于邢妱的事他都会做。 他边走边道:“听风火几人说,上官巽打开过奇门玲珑盒,此盒依照奇门遁甲规律所制,如此说来,上官巽也精通此术?” 紫珊蹲到涧边,用手篼了一勺水浇在花上:“不知道旬首,精通奇门遁甲又能如何呢?” 江伺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上官巽和邢妱的感情似乎没那么僵,他很有可能成为计划的拦路虎……” 紫珊轻蔑笑了笑道:“上官巽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有明显的人性弱点,那就是良知,这让他在修罗世界里活的非常痛苦,他喜欢邢妱,又不得不因邢妱的所作所为而忧思煎熬,只要触发他的良知,放大邢妱的罪孽,他就会对邢妱失望,届时便会离开” 江伺闻言,不由向她投来钦佩的目光:“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紫珊胸有成竹道:“他懂奇门,可以先玩玩,想办法把他和邢妱分开” 江伺拱手道:“我这就着手布局” 第20章 密林湖底尸山 桎梏城二里外 上官巽一行赶了一天的路,快到达桎梏城时快要入夜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间破房也没有,几人只好找个靠近水源地方歇息。 水源是一面湖,湖不大,却是活水,能解决饮水问题,几人开辟出一块休息地,捡了些柴枝后,天彻底黑了。 今晚月光如水,柔柔的照在湖面上,在微风吹拂下粼粼泛银光。 冯棠点了一堆篝火,大家围火而坐,并各自拿出在“三缘镇”买的面饼和烧鸡分吃,上官巽掰下一个鸡腿递给邢萌萌,又嘱咐了句不够再取,邢萌萌乖巧的应了两声,心满意足的像个幸福的小女人。 今晚大家都没什么话,仿佛都有心事,夜里的气氛不像白天,此时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奇怪的鸟叫、幽深的湖、树叶被风摩挲的沙沙声,气氛幽冷寂静,不禁让人想起桎梏城的种种传闻。 锥心突然小声问道:“你们觉得阴兵借道这种传闻是子虚乌有,还是真的存在?”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柳玖白了他一眼道:“你也太不合时宜了” 锥心撇了撇嘴道:“你们不好奇吗?” 柳玖道:“没听说过昼不议人,夜不议鬼吗?” 冯棠拨了下火道:“风大了,少放点柴,免得燃了林子” 柳玖道:“风向好像变了,从湖面过来了,你们看,好漂亮”,大家纷纷望向湖面,只见湖波被风漾开,月光倾在湖面上,粼粼闪烁,幽深绮丽,同时一股奇怪味道顺风飘来。 罗枫把手里的水递给立静凝,不经意道:“这地方有些味道……” 冯棠道:“像尸体腐烂的味儿” 锥心往火堆里添了把柴道:“添柴吧,风有点凉,再说这么大片林子,死几只野兽也正常” 上官巽淡漠道:“这里离桎梏城很近,应是横死之人被暴尸山野,余味未消” 众人正顺着他的话想,每个人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时,邢萌萌突然“呜呜”的叫起来,两眼大睁,左右环顾,对着几人一通乱比划,众人皆是一惊。 上官巽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急问道:“是不是噎着了?”,待他拿水之际,邢萌萌却跑向湖面,趴在湖边连喝了几大口水。 真是噎住了,几人舒了口气,想起她近日来不断犯傻出错的样子,都不禁拿她昔日的风采做对比,她谋定乾坤的样子,她处变不惊的样子,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杀伐果断的样子,她孑然而立的样子,都是一个王者的气度。 邢萌萌喝完水,抬眼看到水里有一个发白的东西,像块石头,又像块玉,半没在淤泥里,很稀罕的样子,想到如果是块玉就发财了,她激动的将手摸进水里,东西有点大,还有点膈手,单右手捧不起来,她又把左手伸进去,双手捧着往后一提,只见一颗骷髅头连着半个骨架被她提上来了。 “啊……!”一声尖叫惊破林子的寂静,大家被声音刺得头皮发麻,上官巽已经箭步来到她身边,见她浑身颤抖的厉害,忙将她搂紧怀里,顺着方向往水里看是一副骨架,不对,好像不止一副。 邢萌萌还在怀里哭着,他如今也是五味陈杂,曾经多么耀眼的人,现在武功尽失,疯疯癫癫,不由怜悯的搂紧她几分,邢萌萌闻着他身上的男性味道,感受到他臂弯的力量,心中充满安全感,但哭的更厉害,抽泣道:“水里有东西……”,说完缩进他怀中继续抽泣。 身后的几人纷纷跑过来,见到那半副骨架,都很无语,柳玖冷笑道:“你杀过那么多人,还怕这个?” 邢萌萌知道柳玖很在意上官巽,便抱住他娇嗔道:“人家就是害怕嘛……”,说着抬头对上上官巽的眼神,立即低头不语,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依旧是冷漠,和他怀里的感觉不一样。 上官巽道:“若没事,就回去休息吧”,他松开怀抱,邢萌萌迷惑不解,读书时觉得他是很讨厌邢妱的,如今看来好像不是,现在觉得好像又是,他对邢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回到篝火旁想了好一会儿,上官巽此时正低着头凝视篝火,不言不语,似在思索,其余几人已经找到舒服的姿势入眠了,她也渐渐困乏,不久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第二天罗枫醒来,正看见上官巽负手站在湖边,便想过去聊几句,一到湖岸却站了许久。 锥心刚醒,眯着眼睛问道:“门主和罗兄大早上杵那儿干嘛,一动不动的” 冯棠道:“不会被邪灵迷住了吧” 锥心骄傲道:“我们门主何等人物,怎会被邪灵迷住” 立静凝整好想活动筋骨,拿上长箫往湖边走去,柳玖想与上官巽亲近,也跟了过去,到了湖边都定住了一般。 几个人毫无交流的杵在湖边。 锥心道:“真的很不正常” 冯棠道:“这是丢了魂吗?”,两人不由想起在“三缘镇”的种种异闻,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涌起,冯棠突然问道:“锥心,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锥心语气游离回道:“以前觉得没有,现在没准了,你觉得有没有……” 冯棠不确定道:“没准儿……”,他突然想到什么,对锥心道:“你们门主通数术,你去看看他包袱里有什么法器,拿出来使使” 锥心觉得有些道理,很利索的拿来上官巽的包袱,打开包袱翻到了一个“八卦镜”,镜子中间还有一枚细针,像是“司南”,又不像“司南”,针的周围被天干地支,北斗七星等字和符号环绕。 他把镜递给冯棠道:“只有这个,算法器吗?” “不知道,我又没见过鬼”,冯棠道,他拿着“八卦镜”到湖边去了,没成想也定住。 锥心叹了口气,对邢萌萌道:“王上,如今只剩我两了,不如我也去看看吧” 邢萌萌环视四周,见深林暗暗,树叶沙沙,树影憧憧,好像随时有什么蹦出来一般,害怕的缩了缩身子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壮着胆走到湖边,都惊住了,只觉得浑身都冷嗖嗖起来,湖里的水非常清澈,清的像琥珀一样,蓝盈盈的,清的能看见湖底下一具具累成山的尸骨,像被一锅炖了的人,有的已白骨化,有的还没有完全腐烂,烂肉挂在骨头上,和内脏一起浮动着。 “呕……”,邢萌萌想起昨晚喝了几口水,扑到一旁狂吐,吐完哇的一声哭了,浑身颤抖的厉害。 上官巽蹲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她顺势扑到他怀里寻求安全感。 上官巽抱着她对几人道:“看尸体的腐烂程度,他们死的时间不一样,有些死了没多久,可推测危险一直潜伏在这里,你们要小心些,不要走散了”。 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自己的武器,回到篝火旁。 上官巽扶着邢萌萌回到火堆后,拿取出桎梏城的两张图解释起来。 “这是桎梏城的奇门遁甲排布和舆图,我先说一下规律,你们学一下”,几人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不敢懈怠,都认真起来。 上官巽道:“解阵之法需要知道‘旬首’,由旬首推出值符,并根据时辰得知八门的位置,通常布阵之人会自定旬首,并随时改变,以便改变八门的位置,当然,知道八门位置,也可以反推出值符和旬首” 上官巽花了一个时辰为几人解说“奇门遁甲”的原理和结构,但效果不佳,除了罗枫和立静凝,其他人都听的云里雾里。 上官巽无奈,已是无法,只道:“若想退出还来得及......”,无人应话,上官巽又道:“跟紧我,别走散了”,几人点头答应。 巳时一到,几人再次出发,一路上又经过几个无人的破败荒村,午时才到桎梏城,大家都觉得不能贸然进城,于是又在附近的荒村休息,打算探查好情况再入城。 第21章 抱紧亲夫大腿 紫珊站在高楼上凭栏远眺,看着山头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头上簪的八卦铃被晚风吹着,发出铃铃微响,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她对江伺道:“邢妱和上官巽快入桎梏城了吧” 江伺还没回答,回廊上突然响起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的响动,是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来人拱手道:“大人,邢萌萌和上官巽已经到桎梏城门外”,紫珊听着很满意。 来人又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人”,通常探子特意提起的人都不会简单,紫珊也猜到他说的是谁,此前在破房外看见她时也很吃惊,她道:“是立静凝?” 来人回道:“正是,立静凝”,紫珊沉默好一会儿。 她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事,立静凝此前因一件事被调到刑部协同办案子。 早年“沙驰镇”匪患严重,匪徒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许久得不到根治,土匪盘踞在山地密林之中,犯了事就跑,行迹难寻,当地衙门无可奈何。 固疾不治,土匪便越来越猖狂,为了报兄弟抢劫不成遭反杀的仇,残忍屠村。 百姓走投无路,跋山涉水到皇城“刑部”告状,刑部大为震惊,想到案件非常棘手,一时犯了难,安排谁去,怎么解决? 机缘巧合下立静凝做了指挥,当时谁都认为这是一道送命题,没想到立静凝领命不到两个月就清了沙驰镇的匪患,从此谁都不敢说她只是一个女书生,她也因此声名远扬。 对于立静凝的策略,紫珊十分佩服,当时立静凝领命后便悄无声息到达沙驰镇,而告状的人此时还在皇城,为了骗过匪徒的眼线,立静凝临走前命人将告状百姓轰出“刑部”,造成案件不被受理的假象,让匪徒放松警惕,并在驰镇后放出风声,有一批镖经过某山岗,土匪得到消息后派出二把头,三把头抢劫,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捉了两个匪头。 通常正人君子都不屑卑劣手段,立静凝却不同,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很像自己,以瘾药控制匪徒,找到匪巢,一锅端了,立静凝是个劲敌,唯有在与邢妱敌对时败过阵,却不能因此否认她的能力。 她想了想,对来人道:“景门居南方离宫,属火,代表美丽的事物,像立静凝这样心性坚韧的人,恶劣的环境只会激发她的斗志和倔强,非常不利我们,不如让她在美梦中沉沦,在美好中自我麻醉……想办法让她进入景门”,来人得到指令,回了声“是”之后速速离开了。 ………… 桎梏城外 上官巽几人发现隐藏在藤萝荒草里的村子,并选了一座空间较大的房子作为落脚点,这座荒宅房保存的比较完好,家具齐全,仅布满厚厚的灰,看得出这户家境不错,从整齐的家具中看出主人家是突然离世的。 “终于不用野外受冷受惊了”,邢萌萌兴奋着打开卧房,发现有床更是欢喜不已道:“还可以睡个好觉了”,她迫不及待的去揭床帘,突然什么滚出来,定睛一看,“啊!”一声尖叫,又哭起来了,房外的男人们都涌进来。 大伙见了头颅都倍感心悸,怪异的瘟疫,传说的阴兵借道,野湖尸山,如今在看这头颅,种种现象都像在告诉自己,自己也将葬身此地。 上官巽道“你怎么样了?”,邢萌萌哭着扑到他怀里,指指地上的骷髅头抽泣道:“有……有东西”,一颗骷髅头正仰面对着二人,上官巽轻舒口气道:“别怕,他已经死了,害不了人” 邢萌萌又指了指帘帐道:“那儿” 官巽用刀将床帘挑开,只见两副骨架一大一小躺在床上,像是一男一女,床上被褥被腐烂的肉体染成黑色,一股恶臭扑出来,差点没把邢萌萌熏晕。 立静凝也进来了,柳玖刚进门就被熏出去了。 立静凝白骨脖子上的切痕,联系湖底的尸山,一直萦绕的怀疑忍不住说出来:“王夫,你真的没有怀疑什么吗?”,她又把白骨翻动了一下,检查痕迹,不禁道:“我知道事件很严重,想不到会这么严重,永宁王,我们如何保你” 上官巽黯然低头,依旧抱着她,默然不语,他在抱什么希望呢,桎梏城的阵法图在她手里,龙行云的指向也是她,这些惨状不是她造成的还能有谁? 上官巽不由把目光投向邢萌萌,对方表情惊恐,浑身颤抖,显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没缓过来。 邢萌萌楚楚可怜,满脸抱歉道:“是邢妱做的吗?对不起” 上官巽第一次听她自责的话,心里却不是滋味,眼前的人虽和邢妱一样的容貌,却与邢妱的行为天差地别,看着她楚楚可怜,泪痕斑驳的面容,他一点欢喜的感觉都没有,这好像不是那个人,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她大概会漫不经心,满是嘲讽,傲慢的说道:“好,我悔过~” 难道自己喜欢坏女人吗?他不由自问。 上官巽沉沉道:“不一定都是你做的” “有没有受伤?”,他刚要伸手摸她的后背,许是想到男女大防,她急忙闪到一边道:“我没事了”,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人像静止了一般,往常都是她巴巴的上来占他的便宜,现在她居然躲开他,他道:“没事就好,饿了吗?” 她闪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道:“饿了”,声音带着哭腔。 “我去找点吃的”,上官巽走出房间,看见锥心几人正打扫清理房间,房子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桌子椅子也擦了一遍,还洗了几床干净的席子和被子铺在地上,看起来很舒服。 锥心往被子上一躺,舒服道:“什么恩怨不管,我只知道今晚得睡个好觉”,说完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可困死我了,昨晚几乎一宿没睡” 上官巽瞥了他一眼道:“这么舒服,晚上睡死了怎办,今晚跟我在门外守着”,锥心闻言像泄气皮球,立马蔫了:“门主,你真扫兴” 正说着罗枫和立静凝从门外进来,立静凝脸上似乎有泪痕,眼睛泛红。锥心奇道:“罗兄,立姑娘怎么哭了?罗大哥,你欺负她了?” 罗枫不想回答,还是回道:“立姑娘想起故人,说我很像他” 锥心应道:“戴着面具怎么知道你像不像” 冯棠抱着一捆柴火进来道:“像,身材、举止、气质、声音、说话都像” 锥心道:“奇哉怪也”,说完也没继续深究,倒头睡他的觉去了。 邢萌萌走出来,上官巽从包袱里拿了个馒头给她道:“饿了先吃这个,我出去看看有没有猎物”,柳玖酸气十足应道:“某些人命真好,哪怕杀人放火都有人死心塌地的疼” 邢萌萌听着不是滋味,紧紧搂着上官巽的胳膊肘,她总算知道顶着这么个身份和人设,又没有强大的实力是怎样的处境,像别的穿越小说女主,虽身份尊重,却也不用担什么事,穿越后一心与皇亲国戚纠缠,凭借男人的青睐走上人生巅峰,这些戏码在这里都不好使,邢妱是个反派啊,自己就是个皇亲国戚,且凭借强大的实力树敌无数,而她邢萌萌没这个实力,连活在这个世界都很艰难,这里的每个人都比她强,她得抱紧上官巽的大腿啊。 上官巽对罗枫道:“我和锥心出去打猎,这里交给你和立姑娘了”,罗枫应了声,锥心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出去了。 第22章 欢迎来到桎梏城 离村子不远的郊外,锥心提着几只兔子过来找上官巽,脸上难掩的喜色,转了一圈不见人,唤了两声:“门主,门主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声音从及胸的草丛里发出,锥心放下猎物,拨着草蹭过去,没曾想每拨开一处便发现一具尸骨,越往深入走尸骨越多,直至无处下脚,只得踩着过去,不由疑道:“门主,这是战场吗?怎么死那么多人” “老弱妇孺皆有,是村民的尸骨”,上官巽回道, “这是横死?屠城吗?真是赶尽杀绝呐,不会是……”,锥心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上官巽知道他想说什么,除了邢妱和紫珊还能有谁呢,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出去道:“回去吧,大家都饿了” 锥心提上猎物追上来,怯怯的问道:“门主,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是王上做的,您会怎样?会大义灭亲吗?” 上官巽不回答,锥心一路追问:“门主,您会怎样?门主……” 两人背影逐渐远去,声音逐渐远去,林中大树后突然站出两个黑衣人,目光阴鸷的望着上官巽和锥心,一人道:“可以启动计划了”,另一人拱手应道:“是”而后便闪身不见了。 荒村独座大屋,邢萌萌正蜷缩在角落里啃馒头,柳玖时不时就朝她甩来一个冷眼,邢萌萌知道自己讨人嫌,很识相的缩到一边去,她不断的往门外瞅,看上官巽回来没有,到底是邢妱“明媒正取”的丈夫,无论如何都会因这具皮囊关照自己的。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门外有声音,上官巽果真回来了,锥心提着猎物跟在身后,邢萌萌高兴的迎出去,从没有哪一刻像这样觉得,有丈夫真好。 “你回来了”,邢萌萌道。 “嗯,跟我出来一下”,上官巽应道,没和屋里其他人打招呼便转身出去,邢妱屁颠屁颠的跟他在后面,听到柳玖很憋屈的冷哼一声,还回头朝她挑衅的做了个鬼脸。 锥心见状也放下猎物离开,朝几人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先处理下”,说着一溜的走了,罗枫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询问。 锥心前脚刚出去,上官巽后脚又进来,身后还跟着锥心,提着猎物。 罗枫奇道:“你们……怎么前脚出去后脚进来……这边上很多猎物?邢妱呢?” 锥心道:“我们刚回来,哪有前脚出去后脚进来哟~” 罗枫向他示意地上的猎物:“你刚拿回来的” 锥心一看,懵住,上官巽意识到什么,忙道:“阿妱呢?” 罗枫疑惑道:“跟着你出去了……”,上官巽听后立即追出门,罗枫明白过来。 立静凝道:“方才第一次进来的人是假的?” 罗枫“嗯”了一声。 柳玖道:“兴许是她的下属来接她回去呢,我们都被耍了”,几人都觉有这个可能,毕竟这是她的“主战场”,他们自己才是困兽,于是不理会,淡定的等上官巽回来。 邢萌萌跟着上官巽朝一片荒野走,一路追一路喊:“王夫~等等我,我跟不上了”,然而越是喊,对方走的越快,她怎么也追不上。 走了半盏茶时间,前面的人终于回头了,温柔的对她笑着道:“走快一些,前面就到了”,说完又继续往前走,上官巽这段时间对邢萌萌都有照顾,加上书里的邢妱和他有夫妻关系,便对他没有多想,走了不多久,终于见到不一样的事物,一扇生满锈的大门,嵌在坚固的城墙上,门上浮雕着两张脸,青面獠牙,像门神又不似门神。 上官巽回头对她道:“进了这扇门就到了” 他推开门,邢萌萌正要进去,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妱,不要进去!”,这声音,是上官巽,邢萌萌一阵悚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掌打进门内,门瞬间关上,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桎梏城外,罗枫几人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上官巽回来,直把黄昏等成了黑夜,夜虫此起彼伏的鸣叫起来,夜的氛围渐浓,上官巽还没回来。 罗枫逐渐耐不住了,看着一大屋子的人,想着敌人已经出手了,大家若离开会给了对方逐个消灭的机会。 柳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突然站住道:“不如我去找找吧” 罗枫道:“再等等,别轻举妄动” 锥心道:“你的武功层次只适合送死,再说那王上不会杀亲夫的,要杀早就杀了” 柳玖道:“此一时彼一时,邢妱那么高傲自尊的人,当初大哥这么驳她面子,她一定恨透了大哥”,说着忧心忡忡的走出院子眺望,立静凝也跟了出来。 锥心喃喃道:“其实王上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倒不会因琐事怀恨在心” 立静凝扫视一圈,院子里的荒草总给人危机四伏的不安感,周围多是易隐藏的暗角,如今屋内亮堂,若敌人在暗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无遗,她目光突然聚焦在某一点,躲在暗处的紫珊以为自己被锁定了,僵直着不动,此时罗枫也走了出来,自带的神圣感冲散了幽渺诡异的气氛。 紫珊小声问江伺道:“这男子是谁?” 江伺道:“此人一直在上官巽身边,名叫罗枫,但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号人” 紫珊仔细观察了会儿,发觉他像一个人,这世上脸可以相似,气质和身影却是独一无二的,她疑惑自语道:“难道罗君山……没死?” 柳玖回到屋里又转出来,突然飞身跃出去,空中留下她的声音道:“罗大哥,我得出去找钟离大哥,我不放心……”,说完便溜了,突然的举动让罗枫和立静凝都预料不及,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只能暗自恨恨。 锥心愤愤的:“女人一旦有了喜欢的男人就变得无所顾忌,毫无畏惧了” 远处江伺见状,欢喜的对紫珊道:“大人,跑了一个”,紫珊无动于衷,注意力全在罗、立两人,然而两人都没有要追柳玖的意思,便道:“那个不重要,可以放迷雾球了” 话传下没多久,只见小屋周围的大雾逐渐浓厚起来,罗、立两人渐感不对。 大雾弥漫的很快,未及反应已经漫进屋内,咫尺之间看不清对方。 冯棠停在立静凝旁:“大小姐,我们成睁眼瞎了”,话音刚落,屋子已经被大火包围,突然几支带火的箭刷刷射进来,立静凝抓住几支朝射来的方向一甩,只听几声惨叫,对面瞬间被火箭点燃,也照得一片亮堂,火光被迷雾遮挡,隐约可见一排黑长袍骷髅面人远远往这边望着。 立静凝对冯棠三人道:“他们想将我们逐一击破,你们离开这儿后先躲起来,不要暴露自己”,冯棠和锥心心领神会,两人想跃出高墙,被蹿高的火苗堵了回来。 罗枫屋内拿出几床被子往火苗上一盖,苗头被扑下来,冯、林两人趁机跃出去,罗、立紧跟其后。 出了院子后,几人立即遭到鬼面人攻击,浓浓的白雾让几人在打斗中失去了方向,走散了。 立静凝一路往东奔跑,不一会儿眼前的景物清晰了,但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忽然耳边有声音道“静凝,我在这儿”,是罗枫的声音,在不远处,她快步走向声音,处境不同得多留个心眼,手掌一转,长箫里的刀刃弹了出来,刀芒毕露。 只见不远处一个黄衫男子背对着她,和罗枫的仙气飘飘不同,倒像冤鬼索命。 “罗枫”,她攀上他的肩膀,与他隔了两把匕首的距离,果不其然,对方一回头,手上亮出一把刀朝她腹部刺来,她闪身挡住,腿下一扫,两人便过起招来,对方武功不算弱,一来二去便不知不觉跟着他,等发觉不对劲时,浓浓的迷雾又浓起来了,男子也不见了。 立静凝环视一圈,迷雾茫茫,咫尺之间看不清事物,也辨不清东西南北。 忽而听得耳边有关门的声音,吱呀吱呀的,门仿佛很重,挪动的声音有腐朽的感觉,她拈出三枚暗镖朝声音打去,只听“铛铛铛”三声,像被什么挡下了,正要再试三枚,突然“砰”一声,门好似关上了。 这时,一个空灵的声音旋在上空道:“立大人,你终于来了……” 第23章 走进人间地狱 邢萌萌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耳边回荡着阵阵鸦叫,她环顾一周,空荡寂寂,自己正躺在一个破旧的大院中,她试着站起来,眩晕后又瘫回原地了,记得自己跟着上官巽进了一扇成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上官巽的声音,吓得她心跳停了半拍,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脑就被击了一下失去意识。 眼前这大院子是四合结构的,每间房门边都贴着一副大符咒,符咒陈旧,上面蛛丝胶着缠绕,覆盖厚厚的灰尘,被风刮得零碎,她躺在院子中间,被太阳晒的浑身发烫口干舌燥,她试着再次起身往屋里去,却见门上横幅的位置挂着一张红黄平分的太极图,门角边放着一个供奉邪灵的神龛,还插着未燃尽的香,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一股阴凉之气往门外冒,再看院子里的绿植枯的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她没有进屋,踉跄着走向大门,一开便被吓了一跳,门前摆满纸扎人,有男有女整整齐齐,脸上画着一双眼珠如绿豆的四白眼,嘴巴夸张的咧到耳根,脸蛋一坨腮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邢萌萌吓得忙把门关上,浑身颤抖着,不知所措的抽泣起来。 这边,上官巽追着邢妱过来,眼看着她被带进桎梏城,待他打开门时邢萌萌已无踪影,他寻着一点蛛丝马迹走向森林。 这片林子从进来便是死亡、衰败、阴暗的气息,林中幽静,只有落叶残枝掉落的声音,幽暗的森林浮着渺茫的雾,雾中隐隐能看见一条条飘扬的纸带,那是坟头所插的“挂青”,“挂青”上写着两个字,“引魂”,上官巽想来,自己所走的方向就是“死门”,他此时莫名有一个疑惑,若桎梏城是邢妱的罪,她是真的被抓走了,还是假意被抓走与部下汇合,他不禁又想到了紫珊的性情,此人有些暴戾怪癖......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颗硕大的桃树,树上开满桃花,与这片阴森诡异的森林格格不入,好似荆棘丛中开出一株阆苑仙葩,真有“向死而生”的意境。 《山海经》有记载:“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这大桃花,应该对应的是万鬼之门,“其枝东北”,那便是往东北方向,刚要往东北方向走,一团黑色不明物迎面击来,他随即跃起,翻身避开,不明物直击身后的树桩,啪一声抠出一大树块来,一根长链迅速抽回。 身形刚落地,不明物又向他抓来,他抬刀挡住,顺势一绞,刀鞘卡住它的攻势,原来是一只鹰爪鞭,爪子如弯刀,尖端锐利无比,这样的构造若被抓到非得抠下一大块肉才能脱身。 突然爪子往回扯,力道极大,上官巽的刀险些被扯走,他索性放弃刀鞘将刀拔出,刀鞘赋了强大的内力弹向攻击方向,只听一声呼喝,一个身影跃了出来。 来人,戴着一张戏曲脸谱,身穿艳丽甲胄,活像门上贴的门神。 传说万鬼之门的守门人是“神荼”、“郁垒”,如此想来,应该还有一个人。 思绪刚下,忽听的头上内里暗涌,抬头见一把双剑从头上剪下来,他横向飞离,两人擦身之际,上官巽横刀划过对方肚皮,对方侧翻避开,又是一个门神打扮的人。 此时另一个也飞身向上官巽击来,三人打做一团,招式如雨点般密集,残枝断叶在光影中刷刷而下,武器相击的声音密密麻麻,过了几百招,守门人趋向颓势。 上官巽想不到此地还有这样的高手,往常不到百招就能拿下敌人,如今过了几百招,他灵光一闪,穿花绕树般游上树干,将鹰爪链子绕住树干后卡住,趁机在凌空中拈住两枚花瓣凝力成刀,朝对面射去,一人应声倒下,另一人提双剑交叉杀来,上官巽将双刀对柄一合,挑开他的双剑,照着中腰一顿扫击上挑斜劈,没几招对方便被打掉兵器,无心再战,上官巽顺势一脚将他打至大桃树下。 强敌已制服,上官巽缓了一缓,随意清理一下伤口后往东北方向走。 过了大桃树后出现一条由白骨铺成的路,两边开满绚烂的红色彼岸花,此时已经入夜,绿色的萤火虫落在花朵上,反射白骨的光,使路面上白绿白绿。 传说人死后,灵魂会顺风入黄泉,黄泉便是黄土,上面开满红色花朵,称为“彼岸”,又名“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本是天上仙草,因感凡人生死轮回之苦,愿随“地藏”入地狱,开在两岸慰藉死魂。 上官巽想来,这条路对应的是“黄泉彼岸”。 他快步的往前走,忽然发现有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在前方,他三步并做两步,飞身到那人前面,定睛一看吓了一跳,此人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眼睛画了一道红,鬼魅娇俏,像狐狸脸。 上官巽一把扣住它的咽喉道:“可见过一女子往这边来?” 鬼魅却不慌不忙不害怕,泰然自若的捏着嗓子道:“这里有无数女子经过,你说的是哪一个?喏~你后面就有两个”,上官巽往后看,什么也没有,手上加了把力。 鬼魅忙道:“别急,别急呀~我带你去找”,它带着上官巽往前,脚下从黄土变成骷髅,忽而面前不知在何时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鬼魅轻言慢语道:“前面就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她叫“小白花”,还没长大就被父母抛弃,孤苦伶仃,后来被男人诱骗,自尽而死,离世时未满十八岁”,它说话非常平缓柔和,没有被威胁的紧张害怕,上官巽放开手。 它朝彼岸花中的一棵树示意,只见上面挂着一个人,肚子被掏空,肠子挂在树枝上,血淋淋的滴着血,它不紧不慢,边走边道:“你一定觉得很残忍是不是?”,上官巽不语,不明白它想做什么,它道:“世间有一种人,称为魈,披着人皮,却没有人性,他们可以是贩夫走卒,是富户商贾,是文人学士,是公侯王爵……” 它说完“公侯王爵”四字特意看着上官巽,因邢妱就在此列,这四字落在上官巽心上很重很刺疼,很窒息。 它缓缓往前走,气定神闲道:“人会沾惹过重的因果而成为魈,人魈不是人,轮回后会入畜道,这是作恶的代价。人魈分很多种,小白花遇到的是善于利用人性的脆弱魈,在他人困境中表现出善的一面,迷惑猎物,小白花很不幸,因命运多舛而被人魈盯上了……便被其淫掠” 此时它身旁突然幻出一个小女孩,牵着它的手,女孩闪着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望着上官巽,尚且天真的眼神中含着泪光,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凄苦。 小女孩突然甩开它的手,嘻嘻,哈哈的跑开,声音娇嫩空灵,像地狱童音。 稚嫩的手拨弄两边的彼岸花,雀跃欢快的蹦蹦跳跳往前面去,边跳边笑,笑声打着颤,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笑声嘎住,见她回头阴森森的问上官巽道:“哥哥,你是魈吗?” “不是”,上官巽回道,话毕,女孩精致的五官突然旋转成一个涡,一个仿佛来自深渊空洞的声音,喑哑着道:“你要找的姐姐……可能是魈哦……” 她的声音悠悠的消失,眼前的一切一点点破碎散去,彼岸花、黄泉、鬼魅、小女孩、魈……碎成方块,组成另一副景象,一座破烂的大门口出现在眼前,门楼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字,许多身穿黑斗篷的人往里走。 小女孩的话犹在耳边,压的他快喘不过气,邢妱这是在说阿妱吗。 他随人流走入“鬼门关”,忽然发现前面一双鬼卒押着一个女子,背影像极了邢妱,他一提气跃到鬼卒前,女子戴着一张青面獠牙面具,刚伸手要摘面具,鬼卒便呵斥道:“让开!这是人魈,我们要送去畜道” 上官巽道:“我要带她走” 鬼卒打量着他议论道:“他真矛盾真痛苦,爱上了一只魈,为魈的泯灭人性,作恶多端而痛苦,还妄图为其削减罪孽” “这是他此生的劫,那女子把唯一的人性都给他了” “可是那女子触发因果是要还的……” 上官巽听两人一言一语,眉头紧蹙,内心无比煎熬痛苦,两个鬼卒互使眼色,突然朝他一刀刺来,上官巽秒回神,旋身卷入两人中间,钳住手腕,往下一掰,忽听嘎嘣一声,两只手便摇摇晃晃的,脱臼了。 这时走在“鬼门关”的人突然向他攻来,扬声道:“有人要劫走人魈”,一时间乱作一团,上官巽提气往人头上跃过。 落地时眼前出现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画面仿佛静止一般,上官巽一下子认出他来了,那是当年惨死在邢妱手中的“苏知味” 同时虚空中传来一个仿若幽冥的声音:“万物皆空,唯因果不空,世人种了因,必要承受果,谁也不能免俗”,话毕,眼前出现一个空洞,空洞里有影像,那个诱骗奸淫“小白花”的男人正受挖心之刑。 幽冥般的声音又道:“泯灭人性,无善心者,入剜心地狱~”,接着又出现几幕,是传说中的道家“五狱”,寒冰、火坑、抽肠、挖心、拔舌。 他不再往前了,踌躇在原地,想为她辩解些什么,她其实真的不坏,她的行为都不是为了自己,怎可与人魈相提并论,眼见着邢妱的背影逐渐远去又着急不已,罪过是陈旧模糊的,眼前的关切却是清晰的,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追去了。 刚过鬼门关,身后的一切又化作星星点点,组成一座桥,桥头写着“奈何”,桥身由两个青面獠牙百丈高的凶神抬着,上官巽走在桥上,感觉前身后背被一双金刚怒目瞪着。 走至桥中,忽听桥下传来嘈杂的哭嚎声,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凄厉,悲苦,怨恨,如泣如诉,上官巽忍不住往下看,只见河里流着血一样的水,上面浮着白骨,尸体,还站着许多蓬头垢面,满脸血迹的人,水里的人见到上官巽嚎声更加凄戾,一句叠一句,此起彼伏,似有无尽的怨恨等着向他发泄,每个人的话渐渐清晰起来,正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邢妱,还我命来~” “你作恶多端一定比我死的更惨~” “你把我害的好苦啊~” 此时他想到了到湖底的尸山,想到了那破院子的死于非命的一家,想到了郊外成堆的尸骨,难保不是邢妱所为,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在他心上一刀刀的剜着,剜的他生疼生疼,他的瘫坐下来,沉默低着头,地上被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不一会儿,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停了一小会儿,却传来邢妱的声音:“巽~好看嘛,希望我们也像同心环一样,永结同心……” 是邢妱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同心结玉佩”,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往日的点滴浮在脑海,虽有怨恨也有温暖,他不由把玉佩紧紧的攥在手里,贴在心口,他实在做不到对她置之不理,他起身看了一眼忘川河,想到邢妱如今武功全废,人也糊里糊涂,顶着“永宁王爵”的大头衔,拥有至高权力,一定会招致杀身之祸的。 她身边从来“虎狼环伺”,此前还能平衡利用这些力量,化煞为用,如今这些别人羡慕的资本都会是她的“催命符”,他想着,飞奔过了“奈何桥”。 第24章 一个会使九节鞭的姑娘 上官巽过了奈何,便进入一座昏暗的城,城内黑气缭绕,城中空无一人,一面直立的大镜子悬在他面前,他立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依照民间典籍记载,奈何桥尽头便是孟婆的“醧忘台”,如没有见到“醧忘台”,便是因生前“善恶失衡”,恶多于善而被业力带入“孽镜台”,传闻“孽镜台”台高一丈,境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人一生所做恶事会显示于镜中。 他走在镜前,镜子出现一幕幕的屠杀场面,男女老幼皆惨死于屠刀之下,连不足三岁的幼儿也不能幸免,然而他发现镜像里的画面不是自己所为,接着,镜像上出现一座城,城门上写着“桎梏城”三个字,画面转入村庄,邢妱骑在马上,冷漠的看着黑衣士卒大肆屠戮。 父母目睹儿女被杀,儿女目睹兄弟姐妹被杀,惨叫,惊恐,哭喊,哀嚎,求饶,在邢妱眼里仿佛没有发生一般,面对杀戮下表现出舍我的亲情、爱情、友情依旧不为所动,漠然视之。 “这是邢妱吗?”,他不敢相信,这些画面对他来说冲击太强,压的他喘不过气,邢妱行事确实诡谲多变,但她本性是很善良的,转念一想,如果是邢妱所为,为什么她要让自己知道这些,这于她有什么好处?一路过来都在展示自己的罪孽,实在不合常理……? 此时镜子里的画面一转,是罗君山在刑场上受刑画面,又是那条倒刺钢鞭,曾沾过苏知味的血,一鞭下去能涮下一槽槽碎肉,鲜血淋漓,刺啦啦没几鞭便把人抽的骨头露出,肠穿肚破,上官巽突然笑了,笑的如释重负无比开心,喃喃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罗君山没有死,而是被自己救了,显然有人在设局,让自己知道邢妱有多不堪,而这个人绝不会是邢妱。 他快步走过孽镜台,想着唯一可猜的人“紫珊”,为什么她受命于邢妱,却又这般害邢妱?上官巽想不明白。 ………… 入夜,山风猎猎响起,拂过山岗,拂过浩瀚林海,激起千层树浪,一声震响吹开一扇窗户,将案上的一本书刷刷刷翻开了,惊扰了正在闭目打坐的紫珊,风大了一阵,将书吹至她坐前。 翻开的一页是“渺星河”写的一段话“时势不可尽倚,蹭蹬不可尽欺,世事翻来覆去,须当周而复始”,她冷哼一声,颇有不屑之意,想着师兄一向讲究什么顺势而为,说时势造就英雄,英雄依赖时势,强者造势,弱者附势,世事反复无常,应当顺势而为,达到外界与自身合一的境地,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她对这种思想并不苟同,倒觉得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如果人的资质平庸,机遇来了又如何呢?所谓“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一切都是人定胜天的结果。 现下邢妱少主处于混沌状态,机会难得,千载难逢! 她想起九年前初下山时,和龙行云的一番谈话,他说善恶其实是在强者手中的,谁有权威,谁的实力强,谁就可以主宰善恶,总有一天,她要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到时候谁也不会说自己恶毒,不会因为打了几个犯人而受到惩罚。 她正心绪澎湃之际,走廊外响起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是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她仿佛听到了胜利的号角由远而近,声音停在她门前,门外恭敬道“大人,钟离易阳过了奈何” 紫珊皱了皱眉头,计划与意料中的有偏差,原料定上官巽会在奈何离去,没想竟然能冲破道德的桎梏,闯过了奈何……想着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孽镜台”,她心绪又稳住了。 门外道:“大人,邢妱在醧忘台,需不需要转移?” 紫珊笃定道:“不必了,上官巽会离开的”,说着,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的笑容突然僵住,预感不妙,只听门外道:“大人,钟离易阳已过孽镜台”。 紫珊疑惑道:“识破计谋了?你们继续盯着” 上官巽过了孽镜台,便到了一片荒无人迹的山林,从黄泉到孽镜台,一路上的心理战让他心力交瘁,背后的人好似摸透了他的心结,不断的攻击他的心理防线,他找个太阳能晒到的地方坐下来,让阳光驱散他心上的阴霾,不禁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想紫珊借鬼神之说,以正义之名行不仁不义之事,身在玄门,却不畏因果,实在可怕,都说“无法无天”,法之后便是天理,玄门可以藐视法,却无法藐视天理,紫珊反倒利用起来了,足见她的丧心病狂。 他环顾一周,发现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路两旁系着许多铃铛,像是一种特意的指引,虽然知道前方危险,却也不得不往前走,也许邢妱就在前方呢。 他顺着路走去,直走到太阳落下,山里雾气渐渐腾起,已经没有看到人迹和其他特别的景象,此时路两边的铃铛反而是他坚定前方有结果的提示。 林间交叉的树枝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他借着树桩的延伸,旋上树顶,终于见到皎洁的月光,山的走势尽收眼底。 顺眼望去,茂密的一片丛林却突兀的空了个口子,此处不是谷壑沟渠,也不是悬崖峭壁,很不合理,他施展轻功快速飞过树林,终于见到藏在林子中间的包子似的山庄,于是翻身落入门前。 庄子很破旧,门上写着“醧忘台”三个字,门像个墓碑,门前点了几十列香火,插满挂青,整体像个坟头,他跃身翻过香火,走进门中仿佛走进一口坟墓。 门内是一个院子,里面立二十五个男女纸扎,四白眼,龇牙咧嘴,脸上是哭笑不得的怪异表情,男子扎着单只冲天揪,女梳着丱发,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在月光下森森然的盯着上官巽。 上官巽倒吸一口凉气,转了一圈刀花蓄势待发,他扫视了一圈院子,试着朝喊了几声“阿妱”,本不指望能得到回应,却意外听到细不可闻的呜咽声,令他欣喜不已。 正当他要向声源靠近时,其中一个纸扎女突然“嘻嘻”笑了两声,转过一张惨白的脸看着他,一双四白眼像一双死目,不论哪个角度看都像瞪着自己,着实吓人。 还没等他惊魂甫定,纸扎女突然闪电般向他疾来,凌空抽出两把铁爪刨向他,他双刀一合变成“日月刀”,往上一挑,刀刃划过铁爪激出一串火光,对方快速变招,挠、拉、翘、托、推……弹指间已使了十几招,速度之快,应变之机敏让上官巽意想不到,他刚适应她的打法,正要由守变攻,对方却迅速退出。 同时三个纸扎人快速飞身上来,接住上官巽的招,一顿砍、刺、劈,逼得上官巽再次反攻为守,这三人一个使刀的,一个使斧的,一个使峨眉刺,虽然人多,但速度明显比打头阵的慢,武功也差许多,虽如此,由于对方人数多,你退我进,接踵不断,配合默契,让他也占不到便宜。 四人难舍难分的过了几十招,待上官巽掌握对方路数胜利在望之时,三人又迅速退出,五人齐齐飞身上来接上刚来的余招,五人中三人围住他,一顿猛攻,剩下两人则在三人之外,作为替补,只围着激战区域移动,虎视眈眈的盯着上官巽的每一个动作,只要他冒出一点来就给他迎头一击。 五人步步紧逼,上官巽以退为进,防的端谨严密,三场下来,他摸透这战阵的规律。依这样的规律,第四拨会有七人,“车轮战术”往复循环,如不快速破阵,他会因此筋疲力尽死在这儿的。 他发现人数越多,武功越差,他灵机一动,将双头刀沉在腰间快速旋身,两刃随身转成一个光圈,将五人的攻防冲散。 日月刀两头有刃,一头回势,一头击出,一招式完又到一招,不必回手蓄势。光圈眨眼间转到严阵以待的纸扎人堆中,阵型立即被冲散,武功弱的被轻易解决,剩下强的逐个解决,半柱香后,二十五个纸扎人如数倒下。 此时的上官巽已经筋疲力尽,他喘平气息后推开第一重门,唤了声“阿妱”,躲在角落里的邢萌萌听到声音以为是歹人急忙捂住嘴巴,害怕自己会因惊吓而感出声,汗水夹着泪水滑下脸颊,浑身抖的厉害。 她发现月光下伟岸的黑影很像上官巽,心中又突然欢喜起来,害怕的泪水又变成了喜悦的泪水,正迈出一只脚要出去,想到之前的假上官巽又缩了回去,继续害怕的盯紧前方。 月光下,上官巽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双头刀,刀身几乎和他的身长一样长,杀伐之气很盛,她不由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刚才探脚时几不可闻的声音已经被上官巽接收,担心有埋伏,他小心翼翼的往邢萌萌靠近,此时的邢萌萌已经害怕到极点,尤其见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逼近自己,她倒吸一口气却不敢呼出来,绝望极了,怎么办,内心慌乱无措。 突然遮住自己的草丛被拨开,吓得她一声惊叫,跪地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不要杀我” 上官巽愣住了,总觉眼前的邢妱不是邢妱。 他握住邢萌萌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轻声道“阿妱,是我,王夫” 邢萌萌才敢抬头看他,是那张俊朗端方的面容,一双黑亮的眼睛,凄怆且怜爱的望着她。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温柔关切的问道。 邢萌萌听着他柔化人心的询问,浑身暖流窜动,仿佛触电一般,鼻头一酸便哭了出来,委屈极了。 他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没事了”,坚实的臂膀将她紧紧搂着,胸口的结实和温暖将她的恐惧一扫而空,她闻着他的男子味道,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如在云端,真想永远待在他的怀里。 “有我在,没事了”,他哄着她道,想着她从来没有表现过小女子的样子,如今这副我见犹怜在他怀里颤抖的模样,让他既心疼又不适。 她泪流满面的望着他道:“王夫,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好可怕” “好”,上官巽将她扶起来,两人正要出去,忽然一个白影从屋檐飘然而下,像一条极轻极薄的丝带,飘飘然的立在两人面前,原来是一个身穿白色薄绸斗篷的女子。 “往哪儿去?”,她问道,声音如空灵叹息,让两人顿生寒意,想必她就是所谓的孟婆。 白衣女转过头来,脸上的金色面具遮住下半张脸,一双眼睛露着凶光,两道飞羽眉斜插入鬓,威严凶狠,令人望而生畏。 不知什么时候屋檐上已经围了一圈黑衣人,整装肃穆,杀气四溢,上官巽默默的将邢萌萌护在臂弯内,仰头见着一圈黑衣人手持棍棒,稳如泰山的俯视着二人。 气氛如紧绷的弹簧,哪怕是鸿毛的力量也能使它崩开,身经百战的上官巽没有哪一刻像现在那么害怕,害怕保护不了怀里的人。 那女子的斗篷突然如刀剑向他射来,他搂住邢萌萌转身避开,接着一条鞭子向两人打下来,如坠千斤之力,打在地面即刻裂出一道尖锐痕迹。 “九节鞭”,上官巽惊道。 知道自己又遇劲敌,单这一鞭子便知对方功力深浅,想不到飘软如绸的人,居然有这么强的内力,如果邢萌萌不在身边倒是不错的对手,如今要护着她,便没有十足的把握。 思索之际,鞭子如雨点般打下来,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庄子摧折毁灭,打的上官巽东躲西藏,因需护着邢萌萌又难以反击。 白衣女身体柔韧性强,身随鞭舞,仿佛意指何处就能打到何处,鞭子随着她的每一个招式紧紧缠着上官巽,让他进退两难。雄厚的内力使她的招式刚柔相济,势如破竹,鞭子击穿瓷瓦,抽枝断叶,所到之处,皆破碎断裂。 上官巽被逼到房柱后,想借此抵挡一下,哪知九节鞭的尾刺毒蛇吐信般向他击来,他抬刀相挡被尾刺打在刀上震颤不断,鞭子再次袭来,环着刀刃击向他的脸,他侧脸躲开。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邢萌萌的存在让他放不开架势打斗,越挡越勉强,连守卫也颓势了。 白衣女子看出端倪,突然改变攻势,佯装抽向上官巽,待上官巽接招之际,一个转鞭打向邢萌萌,上官巽情急之下挡在邢萌萌身前,被打了一鞭。 白衣女乘胜追击,翻身把浑身的力量都运在鞭上,抡圆后又一鞭拍下,只听啪一声响,鞭子打在上官巽身上,一道深切的血痕从后背绽开,皮肉直外翻血肉模糊。 这一鞭承载了白衣女所有的力量,他突然觉得嘴里腥甜,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要不是他用“日月刀”格挡了一下,也许被拍成两半了。 邢萌萌看着既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哭的泪流满面,为什么自己没有邢妱的能力,别人穿越都会继承原主的能力,她怎么就例外了。 正哭着,鞭子突然横扫过来,上官巽急忙弯下她的腰,鞭子打到房柱后瞬间炸裂,邢萌萌惊呆了,才突然明白上官巽承受的力量有多大。 第25章 我是穿越者 上官巽紧紧的搂着她,很欣慰,她没事,邢萌萌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心疼的直掉泪:“一定很疼吧?……都是我不好,我太没用了” 上官巽缓着劲儿道:“我没事……” 前有劲敌,后有严阵以待的杀手,他想不明白,如果“桎梏城”的一切是邢妱所为,为什么他们会追杀邢妱,是下属造反吗?他揣测着邢萌萌,见她正满目柔情的望着他的伤口,泪眼汪汪的,像极了心疼丈夫的柔弱妻子。 他想着光这样防守下去一定会耗死在这儿,不如以攻为守,速战速决。 汗水渗入他的伤口中,火辣辣的疼,血液顺着衣袍往下滴,他疼的皱了皱眉,柔声对邢萌萌道:“阿妱,找个安全的角落藏好,我解决了他们就来”,邢萌萌虽有不舍也无可奈何,只好找个有遮挡的旮旯蹲着。 没了邢萌萌便没了负担,上官巽刀头一转,冲向白衣女,白衣女见他来势汹汹,忙向后一跃,以便留出甩鞭的距离,她招式更加快速凌厉,狂抽猛扫以阻止他的进攻,上官巽不如她愿,闪躲间不断向她逼近。 九节鞭最大的优势是远距离作战,鞭尾的刺可以近身抵挡格斗,而自己的“日月刀”恰恰是“九节鞭”的克星,能长能短。 待女子的鞭子横甩而来时,上官巽顺势一搅,缠住鞭子,拉进距离朝白衣女一脚踢去,那女子抬起胳膊肘向下蹬,右腿立即扫向上官巽的腹部,上官巽屈膝挡下,两人铆足了劲,你一拳,我一脚,打的尘烟生起,想不到她的近身格斗同样不俗。 上官巽后背的伤口每一次使劲儿都有撕裂般的疼痛,白衣女的力气不持久,越来力不从心,挣脱缠绕的鞭子后也没有足够的距离施展,她索性反手握住尾后刺,以刺为刀,上官巽将“日月刀”一分为二,变成双刀,两人又过了十几招,打的火星激荡,不可否认,这女子的确是个高手,几十招后女子力竭露出破绽,腹部中了一刀,昏死过去了。 上官巽稍缓了一下,气息还没喘平稳,屋檐上的黑衣人突然齐齐跃下屋檐,手持棍棒摆开阵势,团团将他围住,里围七个,外围七个,里面正方向转,外面反方向转,越转越快,快的能生出幻影,最后仅能看到一道残影,又是一个战阵。 如果对方同时出棍,他便顾得了前,顾不了后,想从上空逃脱也没有借力腾起的余地,果不其然,念想一动正要借力,对方便一齐出棍,戳向他的胸膛。 上官巽握中其中一根使劲往前顶出去,包围圈缺了一个口子,身后的黑衣人却一齐追打上来,他顺着棍子注入一股内力,棍子瞬间从黑衣人胸前穿过。 后背的伤口因为用劲儿过大而裂的更深,疼的额汗直冒,邢萌萌躲在角落里着急不已,想出去帮他,又做不了什么,急得泪如泉涌。 他忍住强烈的疼痛,挥刀攻向密集点,对方虽然一直在后退,却始终维持着包围之势,致使上官巽后背无防守,只要他稍有突围迹象,身后的黑衣人即刻近身攻击,缩小包围圈。 此战阵动起来行云流水,停下来重如山岳,内包围主攻,外包围机动性攻守,只要内围稍显颓势,外围即刻补上,攻守兼备,让上官巽直打了半盏茶时间也无法突围。 他寻思可从上方突围,抬头看正好有个口子,于是借力跃起打算翻过去,不料外围的两个黑衣人见机跃起,抬棍将他打回包围圈,其他人迅速跑上来继续围打,上官巽又被困回中心。 伤口被汗水渗入,刺辣辣的疼,袍子湿漉漉的,不知是血水多还是汗水多,他快支撑不住了,只有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尽管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突围,但惊喜的观察到外围防守的弱点,靠长棍弥补距离的劣势,只要打断外围的长棍,他们就失去了远距攻击的优势,想到这里他心生一计,猛然向前进攻,几招中将面前进攻的黑衣人打飞,外围的黑衣人立即提棍打来,上官巽胳膊肘往外一把拐住后,一刀砍断几条长棍,接着凡是进攻的,都砍断长棍,外围瞬间乱作一团,攻防皆破,他终于突出包围圈,没一会儿便解决了这些人。 危机一过,上官巽才觉得浑身乏力酸痛,感觉后背的疼痛锥心刺骨,被棍棒打过的地方也开始闷痛。邢萌萌见黑衣人都被解决不由松了口气,心惊胆战的走出来,不敢看地上的尸体,只眯着眼睛扑到上官巽身边:“你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上官巽虚弱的回道。 邢萌萌看着高悬中空的月亮,想着得离开这里,刚开门探情况被一地的纸扎人吓得关上门。 上官巽不指望她能做什么了,他道:“我如今这样,想走也走不远,就在这儿歇息吧……”,声音如鲠在喉,似乎每一个字都花掉了他大半的气力。 他走进那间贴了诡异大符的房间,这是邢萌萌今天最惧怕的地方,即便再大的危险也没胆进去躲藏的地方。 她跟在上官巽身后,终于知道屋里有什么了,里面居然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物件,一座雕塑,雕塑前是一张供桌,桌上摆了香灰坛,上面还有未燃尽的残香,这大概是这个村的祖先吧。 上官巽靠在雕塑台座坐下,紧闭双眼,状态十分疲惫,疼痛使他眉头紧锁,表情扭曲,似乎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邢萌萌眼巴巴的看着,依旧束手无策,眼睛也哭肿了。 他缓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舒缓,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邢萌萌道:“替我上药,我够不到”,邢萌萌颤抖着双手接过他的药,他背过身去,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展现在她面前,她既害怕又心痛,手抖得更厉害,想打开瓶塞怎么也打不开,眼泪又如断线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你别哭了,我没事儿……”,上官巽有气无力道,说着取过她的药瓶拔开瓶塞。 邢萌萌小心翼翼的将药撒在他的伤口上,生怕弄疼他,白色的粉末一下子被血染红,上官巽疼的直咬牙,缓了好一阵子才道:“去生火……” 邢萌萌应了一声后小跑出去,在门口还拐了一跤,把上官巽紧张的突然蹭起,又扯到伤口,心中一通腹诽,不得不说,她性格温柔后人却没那么管用了。 不一会儿,邢萌萌拾了一把柴火进来,拿出火折子点燃,上官巽将双头刀放进火堆里,等刀烫起来,他道:“我够不着……你替我把伤口烙一下”,虽然感觉她如今做什么都不靠谱,还是请她帮忙。 “烙?”,邢萌萌十分迷惑,预感不大妙。 他将衣服一脱,露出浑厚有力的后背:“把刀拿起来,烙伤口宽深的地方” 邢萌萌惊住,这明显超出自己的心理承受范围,实在强人所难,她抽泣道:“我不敢……” “你以前……没有这么……脆弱的……”,上官巽气若游丝道,她哭着用布条裹着刀柄拿起来,手抖得像筛糠。 上官巽道:“手要稳,位置和时长……需合适,否则……否则会造成烫伤比鞭伤严重……”,他这么一嘱咐她的手更难稳住了,再一看那骇人的伤痕,索性放弃:“我做不到……” 上官巽惨白的苦笑道:“还记得十二年前吗?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先师呢……如今……怎么了……” 邢萌萌崩溃了,也恨自己的不争气,她哭诉着:“我不是邢妱,我不是邢妱,你明白吗?我不知道回事,本是已死之人,醒来就成了她,我没她那么能耐,做不了她能做的事,我像一只小白兔落入了虎狼窝,每个人都比我强……”,她情绪十分激动,自责、自惭、无奈、伤心都涌上心头,而上官巽则愣住了,表情里都是质疑和不可思议,这么荒诞的理由可以相信吗?然而这一路上不符合邢妱言行举止的表现又都说的通了。 他问道:“你……真的不是邢妱?” 邢萌萌道:“不是,我叫邢萌萌,草明萌,不是女召妱” 他又问道:“阿妱还能回来吗?” 邢萌萌道:“我也不知道……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上官巽不语,黯然神伤的靠在台座上像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他道:“我的伤口不处理便很难愈合,你鼓起勇气试一试吧……” 邢萌萌听他这么说,重新拾起刀子,对着宽深的伤口烙下去,随着一阵烟雾起,她吓得扔下刀,上官巽穿上衣服道:“好了,都累了,休息吧” 夜晚一下子安静下来,上官巽靠在雕塑的台座上像睡着一般,邢萌萌将外袍盖在他身上,看着他的侧脸,心软不由的像一团棉花,在这寂静诡异的夜晚,有他在,心里莫名的踏实。 第二日,上官巽比她先醒来,两人互相搀扶出了庄子,一路上踉踉跄跄走着,依照上官巽的判断,他们进了“死门”,而“死门”的反位正好是“生门”,如今死门在“巽宫”,可断生门在“乾宫” 两人便一直朝西北方向走,上官巽在“棍阵”受得棍伤现在才发作,被打过的地方肿胀酸痛,背上的鞭伤已经化脓,他半昏半醒的走着,邢萌萌越搀越重,整个身体快压过来了。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一条溪流,她欢喜的对他道:“我去打点水” 上官巽无力回应,睁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邢萌萌将他扶到树下,让他靠在树上休息,自己采了片叶子取水去了。 等回到他身边时,发现他又昏过去,又喊又摇的折腾好一会儿也没反应,手往额头上一摸,烫的厉害,不由又抽泣起来,无助自语“怎么还发烧了呢,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环顾一周,荒山野岭,满山蒹葭随风飘荡,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好宽阔,好寂寥,两人在天地间像只蝼蚁,渺小脆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的无助。 她将水喂到上官巽嘴里,想着身上的食物已经吃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正无措中,上官巽悠悠醒来,见她满脸泪痕,知道她又哭过了,顶着邢妱的外表,有着和邢妱完全不一样的动态,总不是滋味,他不由问道:“你说阿妱还会回来吗?” 邢萌萌这段时间与他相处下来,发现他并不如书中所写的那般对邢妱充满厌憎。 她问道:“你不是不爱她吗?还要与她和离,哪怕会被四象门追杀”,上官巽又沉默不语,这份“爱”的确太沉重太煎熬,拿不起又放不下。 邢萌萌道“我再去打些水来”,他还是不语。 邢萌萌走到溪流边,手捧着水喝了几口,发现对面的草里动了一下,咚一声有东西掉了下来,仔细一看,不由尖叫一声,上官巽以为水底下有什么杀手机关之类,扶着树干挣扎着起了半个身,邢萌萌却道:“蛇蛇蛇,有蛇,在对面的岸边……”,上官巽松了口气,十分无奈的坐回去道:“你小心些……” 她取了水小跑回来,乐颠颠的对他道:“我取到水了”,上官巽见她满脸的无邪天真,像个诸事懵懂的小姑娘,很无奈的称呼了句“憨货~”。 邢萌萌嘟了嘟嘴,想这个情景太像傻白甜准备和霸道总裁发展感情的桥段了,且“憨货”二字就像霸总称呼女主“蠢女人”一个意味,带着想纠缠不清的意图,以及维护大男子自尊,故意掩盖倾慕情绪,取一个似贬实喜的专属昵称,既让自己觉得有亲密感,又让外人觉得有厌恶感。 想到这儿,邢萌萌心中不由悸动连连。 不料上官巽却道:“以你的资质和能力,居此高位,如象齿焚身,自寻死路”,他说的是实话,邢萌萌悸动转委屈,嘟囔道:“又不是我想这样的……” 上官巽道:“我会尽自己之力,护你离开桎梏城,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听这儿话,邢萌萌心情很失落,他一直都在身边该多好,她没能力,他有啊,如能回到永宁府,她便高枕无忧了,上官巽本来就是邢妱名正言顺的王夫,永宁府的主人,不会落人口舌。 她问道:“你不回永宁府了吗?”,上官巽不答,转头看他时,他已经昏睡过去了,看他背上的伤化脓的厉害,嘴唇也虚的发白,不知如何是好。 邢萌萌无奈的很,走是走不动了,她没那把力气将他扶起来,这里靠近水源,索性便不走了,然而水的问题解决了,吃的怎么办? 第26章 又遇险境血竹林 上官巽这次昏迷持续了很长时间,额头发烫,在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邢萌萌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有吃的,也没有药,只能指望走出这片荒林获得生机,她尝试将上官巽扶起来,但他太重了,提了几下都纹丝不动,担心扯到伤口便放弃了,这样一直熬到晚上,她一趟趟的浸湿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但没什么效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肚子又饿得咕咕叫。 晚上山里冷,上官巽浑身颤抖,眉头紧皱,邢萌萌便在周边捡了柴火点燃,许是火的温暖,他渐渐有了意识,恍惚中见火光跳跃,虚弱道:“快把火灭了,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扶我起来,转移地方……” 说着,自己已经扶着树起来了,再次强调道:“把火熄了……”,邢萌萌听他这么说,往里倒了一壶水,眼前瞬间陷入黑暗,仅剩微弱的月光能照出点轮廓,他道:“我们快离开这儿……” 邢萌萌很自觉的过来扶他:“往哪儿走?” 上官巽道:“往回走,原路返回……” 两人往回走,没一会便见树冠上有黑影窜动,上官巽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手中的日月刀,两人均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这些内功深厚的人稍有动静会立刻察,眼见一共掠过八个,邢萌萌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上官巽道:“如今我受了重伤,得避其锋芒才有机会离开这儿,我们夜晚行动,白天休息……” “明白”,邢萌萌搀着他艰难往前走,两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又回到孟婆的“醧忘台”,发现里面有强光,听得里面传出声音,便贴到墙根偷听,只听一女子道:“想不到钟离易阳能连破我几个战阵,到底是四象门的首领,小看他了……” 一男子道:“九节鞭上有血迹,想来他已受伤”,上官巽从声音上判断,女声是紫珊。 紫珊又道:“如今邢妱疯傻,上官巽带着她跑不了多远,你们得找仔细了……”,没一会儿,庄里走出十几个黑衣人。 紫珊又道:“只要邢妱在我们手中,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间接获得兵权,到时候与龙太师里应外合,直捣黄龙,改朝换代!”,紫珊说的十分激动,仿佛已经看到成功的那一天,邢萌萌心下一惊,对她话里提到的“龙太师”更是意外,在自己心里,龙太师是书中人人称颂的贤太师,这样一个公认的良臣,却密谋造反?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往下听,紫珊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听到她惋惜自己练的战阵被破,人也被杀,损兵折将,心疼不已。 两人听到这儿便悄悄的离开,灯下黑,谁也没想到两人就在这附近。 待远离“醧忘台”后两人都松了口气,因接下来的路线都是紫珊的人,上官巽选择贴着路线返回,于是先横向走几公里,因发着烧,一路上均是半醒半昏的状态,加上半天没进食,让他的身体虚弱煎熬,走不到几公里便撑不住再次昏了过去。 邢萌萌不认得路,平时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这种情况更是六神无主,如今形势让她既不敢往前,也不能后退,只得待在原地等待转机。 她让上官巽靠在石头边休息,自己也坐下来休息,这石头好像很大,有点凉,想到上官巽还生着病,干脆让他靠着自己睡。 刚歇下没一会儿,开始注意这个地方有很浓的腐臭味,一阵微风吹过腐臭更浓,身后好似有什么晃了一下,吱呀一声,她没怎么在意,又一阵微风吹过,又晃了一下,吱呀一声,她回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过了一会儿,夜深了,风也变大了,周围沙沙都作响,伴随着零落的吱呀吱呀声,她才知道自己处在一片竹林中,而竹子被风压弯发出木具般腐朽声音,极容易诱发人对恐怖事物的想象,此时邢萌萌脑子里已经充满各种离奇诡异的画面,她边警惕周围,边摇着上官巽:“你快醒醒……” 摇了几下上官巽终于悠悠转醒,邢萌萌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安全感随之而来。 醒来的上官巽立即注意到浓浓的腐臭味儿,顿感不妙,他道:“这里恐设了机关……我们得小心些” 邢萌萌站起身,头不知道被什么碰了一下,她抬头寻找肇事物,忽见一具尸体吊死在头顶的竹梢上,风吹过来便摇啊摇,摇得竹竿吱呀吱呀响,她刚要尖叫,被上官巽一把捂住道:“嘘” 风吹来竹梢,月光照了进来,两人才注意到竹林的枝稍上挂着许多残肢断臂、破衣烂衫,随着风摇动,十分骇人,上官巽道:“这是利用竹子的韧性将人撕碎,类似于五马分尸” 邢萌萌惊的说不出话,只觉得两腿发软,虽然头上还吊着一具残尸很晦气,可又没胆子移步,害怕踩到什么陷阱,自己也这么被四分五裂的吊在竹梢上,她欲哭无泪道:“怎么会有那么丧心病狂的事” 上官巽这时彻底不将她当做邢妱了,把她当小女人看待。 “我们能过去吗?”,邢萌萌问道。 上官巽不语,观察着林子的蛛丝马迹,然而天黑也看不出什么,想着能将人撕碎需要不止一棵竹子的弹力,并且需达到一定的弯度……那么弯下来的竹子便是破绽了,可天那么黑也无法寻找破绽,正思索中,忽听到有人往这边奔袭而来。 邢萌萌急道:“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巽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枚镖,往竹林斜上方射出,一声响动后,他扯了扯,邢萌萌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根细丝,他伸手搂住她的腰飞身进入林子,不将痕迹留在竹道上。 两人刚在竹梢上停稳,追杀的人便到了,一拨人站在林子前探头探脑不敢向前,仿佛很害怕这片林子,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着。 “老大,前面便是血竹林,我们还用追吗?” “血竹林机关重重,有进无出,我们何必追” “要去你们去,我可不想支离破碎的被挂在上面” “我寻思着钟离易阳进去也得支离破碎的留在里边” “那不追进去了……” 几人的犹豫不决都在说明这片林子的可怕,而它的可怕之处邢萌萌正切身体会着,此时邢萌萌角余光瞥着一具半腐烂的尸体,骨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白森森的微光,怵的让人难以忽视,一股腐臭味儿直往她鼻子里灌,熏得她几乎要吐了。 她紧搂着上官巽,忘记了他后背还有伤口,把上官巽疼的直咬牙,憋着一肚子火气又不好吭声,真是笨死了。 上官巽观察到这几人是上半夜遇到的那几人,想这几人武功内力不低,竟忌惮这片林子,也侧面明白这片林子的危险,几人商量了许久,竟没有进来,而是转头走了…… 邢萌萌见到几人回身的背影,松了口气道:“终于走了……”,上官巽闻声心头一紧,真有种想把她丢下去的冲动,听到邢萌萌的声音,那八人突然脚下一顿,折回来了,朝林子喊道:“邢妱!真叫人好找”,话未落,一柄弯刀朝两人飞旋而来,上官巽抱住邢萌萌闪身躲过,刀擦过竹子后立即切断竹竿子。 上官巽不敢随意落在林子的任何一处,以免触碰机关,只踩在断竹上,艰难的保持平衡。 而林子外的几人想的是如何让他触动机关,几人突然相视一眼,纷纷将手中的兵器脱手朝林子旋转打出,林子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后,许多不知哪儿来的尖短竹子,从四面八方射来,无目标的射满竹林,包括上官巽所在的位置,他挥刀挡住射来的竹尖。 一波攻击结束后,他将自己的月刀插入竹子中,让邢萌萌站在刀面上,转身飞出一镖扎中八人中的一个,用力一拖,将他拉入陷阱。 本想以他为诱饵将其他七人逼进来,不料那人刚落地双脚便被什么套住,顷刻间人便被两边的竹子吊起来,左右一撕,分半了,定睛一看两边的竹子上面各挂半具尸体,答答的滴着血,邢萌萌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其他七人见到这一幕更不敢进来,却也不甘退出,其中一位道:“速去禀报紫珊大人,发现目标”,没等有人离开,上官巽已经旋风一般,飞身卷到几人身旁,挥刀攻来,出其不意的杀掉了两个,八个已去三,还剩五个,这五人并不恋战,四散而逃,各走一个方向,让上官巽不知该追谁去,只好退回竹林想办法。 天开始蒙蒙亮,天边露出东方既白色,竹林的一切慢慢清楚,如果说黑夜的恐惧来自于看不清事物后的脑补,而此时的恐惧却是眼见为实后的真切感受。 那悬挂在竹梢上的碎尸,腐烂后往下掉肉和蛆,还有方才新死的人,把竹子底下好大一片地方染成血红色,她才发现这片竹林的竹子长得异常粗壮,竹竿、叶子翠绿油亮。 上官巽捂住她的眼睛道:“别看了,会做噩梦的……” 见了那么多血腥残忍的画面,邢萌萌心中充满绝望,加上上官巽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属实不相信自己能活着走出桎梏城,她悲戚的哭问道:“王夫,我们逃不出去了吧……”,上官巽也没把握,但还是肯定的应了一声“能”。 “我们还从这片竹林过去吗?”,她仰头看他,眼里噙着泪,温柔小意,楚楚可怜的,把上官巽望的心头直发软,恍惚的分不清是邢萌萌还是邢妱。 “嗯”,他应道,伸手替她抹去泪水。 想着其他地方也一定布满机关陷阱,而这片林子是他们不敢深入的,不如从这片林子过去,阻断一些追兵。 他拔下月刀,观察路前方的每一棵竹子,终于发现竹子上缠着的细小丝线,这是牵动机关的关键。 他道:“不哭了,我们会出去的……”这回他的话有了底气。 上官巽一把搂住她,往竹林深处跃去,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每一次落地,每一次借力都根据细致观察后才确定,一路上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所有机关陷阱,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出了竹林。 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心酸让邢萌萌忍不住又哭起来,而危机过后的上官巽终于撑不住了,再次昏过去。 邢萌萌环顾一周,刚出险境,又入绝境,又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她又无奈的哭起来,哭的起劲儿时,突然什么东西从眼前晃过去,定睛一看,一个曼妙的暗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站在她面前,挡着日光,是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侧过身,日光照她清丽的面容上,邢萌萌也看清了她的样子,腰封上是一个醒目的太极图,头上戴着一支弯刀式簪子,簪尾坠着太极坠饰,醒目的标志让邢萌萌很快将她认出。 她哽着哭腔问道:“你是紫珊?” “好久不见,王上~这么快就不记得属下了?”,女主说着扫了一眼昏迷的上官巽,傲然一笑道:“不愧是王上钟情的男人,连破我这么多战阵陷阱还不死……” 邢萌萌欣喜若狂,激动的泪如泉涌:“你真是紫珊,你快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紫珊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救他?” 邢萌萌不解道:“你不是邢妱的属下么?” 紫珊靠近她道:“一直都不是”,她看着邢萌萌狼狈的模样,轻蔑笑道:“你果然是傻了,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像条丧家之犬” 邢萌萌伤心的哭起来,自己确实差劲儿。 紫珊笑道:“以后你乖乖听我的,做我的傀儡王爵了”,她递给她一颗药丸道:“吃了这颗药丸,我就救他” 邢妱犹豫着,回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上官巽,便没了犹豫,拿起药丸正要含入嘴里,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打掉她的药,待她反应过来时,上官巽已经带着她飞离了,耳边是紫珊轻蔑而清脆的声音:“你们逃不了,不久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她的声音传遍山岗,像魔音一般,回荡~回荡~。 上官巽强撑精神将邢妱带离危险,却因体力不支掉入林中,两人被伸展的树梢一层层的卸去下坠的重力,最后正好落在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上,身后是一座殿宇。 直觉告诉两人,又落入险境了,上官巽只觉浑身疼痛乏力,精神疲惫,他试图挣扎着起来,又瘫软回去了,虚弱道:“恐怕我们又落入战阵中”,话音刚落,四面八方走出来一群黑衣武士,将两人团团围住,紫珊走出来,脸上尽是掌控全局的自信和得意,她道:“都说了,我们还会见面的……” 上官巽将邢萌萌护在身后道:“也许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往后无论她逼你做什么,你都不能答应” 第27章 穿越者前生就是原主本人 此情此景,紫珊都不由感慨,一个是江湖忌惮的“四象门”首领,一个是功绩显赫的王爵,如今都苟延残喘着落在她手中任她宰割,真是天道轮回,世事无常。 她气定神闲对上官巽道:“王夫,我是由衷佩服您的,您的精神毅力,智慧与武功都令我等深深折服,不过,您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也于事无补,不如乖乖妥协让自己死的舒坦些” 说着准备对着不知所措的邢萌萌来一番劝谏,但见她神情飘忽慌张,与此前判若两人,完全没有意气风发,能堪重任的样子,想起以前自己对她的敬畏忌惮,很是可笑。 她道:“王上,您也不想这样一个大好儿郎命陨于此,只要您答应我的请求,我便替王夫治伤,否则……”,她从旁拿起一把大弓,张弓搭箭瞄准上官巽道:“我便将他慢慢折磨死……” 邢萌萌看看上官巽,又看看紫珊,六神无主,若在此前,她还会答应些什么,如今见到紫珊这样的行径,想着即便答应了最后也会死的很惨,邢萌萌还在犹豫,紫珊拉弓的手一松,一声弦嘣后羽箭飞出,贯穿上官巽的臂膀,上官巽吃痛的皱了皱眉。 邢萌萌回过神,吓了一跳:“你别伤害他” “你是答应了?”,紫珊笑问道,又搭上一支箭瞄准上官巽,故意左右上下挪摆了好一会儿,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这会儿射儿好?” 邢萌萌想着左右都是死,兴许缓一缓会有办法,正要妥协,上官巽笑道:“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紫珊垂下弓箭道:“原来如此,那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便没了价值”,说着一招手,黑衣士卒闻令一拥而上,对着上官巽一顿拳打脚踢。 邢萌萌急得欲上前又没胆,只在一旁干着急的跳脚,眼看着上官巽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拾起地上的剑冲上去,被黑衣士卒狠狠踹趴在地。 紫珊看着他她武功尽失的狼狈滑稽样儿,深有触动道:“所以人是不能失去高位和能力的......弱者只能被人宰割.......” 一群黑衣人解决了上官巽,转头朝邢萌萌围过来,半点武学不通的邢萌萌,还是再次拾起剑朝他们刺去,然而剑未触及对方便已被一举夺下,随之被送上一脚,身体被强大的腿力踹飞,擦着地面滚回到太极图上,晕死过去了。 “大人,她晕过去了……” “这么不经打吗?”,紫珊疑惑着一步步的走向她,看起来也不像昏迷,眼皮底下珠子提溜转着,昏迷中的邢萌萌,仅片刻时间,却做了一个感觉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斗转星移,万物更替,沧海桑田,朝代更迭……一幕幕的画面闪过,她分不清自己是邢妱还是邢萌萌,又觉得是邢妱又是邢萌萌,脑子里涌出无数熟悉的画面,练功的,读书的,请命的,戍守边疆的,班师回朝的,逼婚上官巽的,所有感受也泉涌而来,画面的离合聚散让她的神智,感情,判断,感受……逐渐清晰,身体渐渐充入力量,等她意识清醒时,她明确了自己是谁,是邢妱,她是邢妱。 听着紫珊走向自己的声音,她心生一计,假装昏迷等她靠近,然而等声音逐渐趋近时突然止住了,想来紫珊没胆靠近自己,她继续昏迷,没想紫珊居然无礼的抬起脚尖踢了踢她道:“邢妱~醒醒,邢妱~我把王夫杀了……”,邢妱无动于衷。 紫珊蹲下来,伸手朝她的鼻子探了一下,不想邢妱突然起身,运足内力一掌打向她的心脏,紫珊反应迅速,偏了一下,没命中要害,邢妱迅速变招,一转手腕又朝她胸口打了一掌,紫珊躲闪不及,中了一掌,口吐鲜血,黑衣士卒上来将邢妱团团围住。 邢妱不慌不忙,站起身斜看她道:“紫珊,你胆子也太大了” 紫珊迅速点了两下封住穴道,奇道:“你正常了?”,她起身退出去,黑衣士卒整顿架势,还未等架势摆好,邢妱已一把勾起地上的月刀,飞身而去。 为首黑衣反应迅速抬刀砍来,被她将刀抬起,顺着刀刃滑下,稳稳抵住他的脖子,一个倒转刀柄用力一抹,为首黑衣卒的脖子立即豁开一个大口,身体直软下去,死掉了。 失去首领,黑衣士卒的阵形瞬间被打乱,邢妱在其中如入无人之境,让紫珊惊讶不已,只见一抹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移动自如,伴随着一抹抹挥洒的血迹,黑衣士卒一个个倒下,此时她就像一只在冬眠中蜷缩折节的动物,肢体得到舒展后,肆意释放自己的血性。 解决完黑衣士卒,她拿起日月刀,背起上官巽离开了,紫珊早已被她举动震慑的失魂,一下子没回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她走,想到方才她仿佛回魂一般,突然有了之前的神采光芒,即便虚弱,也有余威。 邢妱便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紫珊万分不甘也无能为力,待一切安定,风火几人突然飞身进来,几人似乎知道什么,迎面便问:“紫珊,王上呢!?” 紫珊不语,他发现地上斑斑血迹,黑衣士卒痛苦哀嚎,再看紫珊,嘴角流着血,脸上尽是恨恨的神色,不由对她产生怀疑。 焚轮道:“我刚好像听到王上的声音” 风火怒问她道:“紫珊,你刚是造反吗?” 紫珊面无愧色道:“我对王上的忠诚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不允许有人质疑污蔑我的忠心” 风逐影道:“刚王上来过了?” 紫珊一把抹去嘴角的血道:“是上官巽不允许我们带走王上,我已派人去追了”,几人将信将疑,焚轮表示自己要去找,被紫珊以桎梏城机关陷阱重重为由制止,几人也没有不依不饶。 ………………………… 邢妱出去后正值天黑,天边雷电闪烁,想是远方正在下雨,保不准待会这就大雨倾盆,上官巽此时伤势严重,淋不得雨,好在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一座腐朽的门楼。 她加快脚步往门楼内去,大概半个时辰见到一座诡异的集镇,此时雷声轰鸣,能感觉到雨星落在脸上,星星点点的,有小小凉意,她没想太多,随便走进了一所还算完好的院子,刚进院子天空便沙沙沙的下起了滂沱大雨,很幸运,里面还有柴火,还有一张床,他将上官巽放在床上趴着,点燃柴火支棱了一个小灶,忙完后探了探他的额头,正烫着。 柜子里有碗,她拿了一只用雨水洗净,又等了一碗水,放在小灶上烧开。 一天没进食了,她在过来的路上打了两只山鸡野兔,丢进火里烧去羽和毛,再拿出外边去除内脏后架到火上烤,期间又去抓了十几只蟑螂给上官巽治伤。 据《药典》和《本草纲目》记载,蟑螂主治血瘀症坚,寒热,破积聚,喉咽闭,外用可治疗于金疮、外伤、溃疡、瘘管、烧伤、烫伤、褥疮之创面。 她将几只蟑螂放入开水里烫了一会,差不多时拿出门外吹温,托起上官巽喂了一整碗,剩下的蟑螂捣烂后架到火上炒干,研磨成粉末,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扶起他,将他胳膊上的羽箭剪拔出,包扎好后让他扒在自己曲起的腿上,慢慢剥开他的衣服查看后背的伤。 此时他的衣服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难以分离,看着伤口恶化的样子,邢妱既心疼又自责,她小心翼翼的将衣服与伤口剥离,两道狰狞的鞭伤展现在她眼前。 这两道伤痕本该是她受着的……回想起这段时间里他对自己的保护和照顾,方知他过去的感情都是克制的,这段时间的意难平突然消散了,原来他是在意自己的。 邢妱将蟑螂粉末撒在伤口上抹匀,找不到药只能如此,以前在边关作战时,士兵遇到刀伤、蛇虫咬伤等外伤常就地取材,抓几只大蟑螂捣烂敷于创面,创面能很快愈合。 上药后缓了许久,上官巽才渐渐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赤裸着上身趴在她腿上,立即弹起。 “你醒了”,邢妱沉着语气问道,她本是个不苟言笑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转念一想是不是该表现得像邢萌萌一样,他才会温柔以待?想到这儿,她一秒变成弱小无助的小女子,含羞带怯道:“你终于醒了,我好害怕……” 上官巽严肃的望着她,眼神里带着怀疑与揣测,他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邢妱道:“是风火把我们救出来的,他们说不知道紫珊的恶行”,说完赶忙岔开话题,从旁取下烧鸡掰了一条腿道:“饿了吧,先吃……” 许是邢萌萌人设过于憨傻真诚,他没有怀疑她说的话,接过她的鸡腿吃起来。一天没进食,他吃的有些急,脸上沾了一点肉沫,邢妱伸手要替他擦掉,刚要触及他的脸便被他莫名其妙又不可侵犯的眼神逼退。 “脸上……”,她平静道,上官巽意会,抬手擦了擦,邢妱柔声道:“慢慢吃,别噎着”,说着拿了碗水给他。 上官巽看着这碗水,又扫视了屋里的一切,屋里生着火,火上架着烤鸡和烤兔,火堆旁备了水,还感觉背上凉凉的,像上了药……这像邢萌萌能做的吗?他打量着对方,没看出什么来,一如既往的瑟缩。 两人填饱肚子后,雨还在下,越下越大,山风直往屋里灌,邢妱起身关上门,坐在他身前道:“你先睡吧,我睡不着……”,她故意这般说是想守夜,好让他放心休息。 上官巽把门打开,只看到漆黑一片,一道闪电掠才看清眼前是一个长满荒草的院子,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荒村”,邢妱回道,他关上门嘱咐她道:“夜里多注意一下异常动静” “你安心睡吧”,邢妱不以为然道,上官巽虽不大放心,想着自己多留意一下,他浑身酸痛乏力,便躺回床板上眯着,担心有危险没敢熟睡,半眯半就的侧躺着,夜又恢复了它的安静,只剩风声,雨声,雷声,草木被风雨摇晃的声。 邢妱回过头,发现他的脸蛋正对着自己,眉宇因痛苦而微微皱着,她起身为他加了两件衣服,多年血雨腥风的经历让他即便伤痕累累也有拒人千里的煞气,略显苍白的嘴唇紧闭着,看起来绵绵软软的,邢妱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手心触碰他的脸,心为之一暖,她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想着这难得的温存会在他知道自己是邢妱后便没有了,不免惆怅。 屋里的火光渐渐变弱,她加了两把柴,将他身上的衣服裹紧些,想着紫珊意图败露后,必定会倾尽全力杀了自己,如今身在虎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样才脱身。 她盘腿禅坐起来调息内力,发现一层也没少,不由欣喜,只要能力还在便不是绝境,如此,只要拿回“奇门玲珑盒”里的三张帛图,召集残部与风火几人汇合,掌控桎梏城便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她开始正思考怎么细化实施这些内容,身后的上官巽突然咳了两声,她不慌不忙的调整运功调息的姿势,遮掩着坐回普通姿势。 “王夫,是不是烟火太呛了”,上官巽抬起眼眸看着她眼睛,眼里尽是欲说还休的意味,假寐时他感受到她指腹的轻抚,柔柔的摩挲都是怜爱的表达,他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多不想拆穿她,多想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邢妱见他垂眸不语,又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怜爱起来,连眼神都满是柔软温情,仿佛已经将他拥入怀中。 “怎么不睡了……”,她柔声问道。 “你呢,还睡不着吗?”,他也轻声反问道。 “害怕,睡不着”,她淡定道,语气里却无半点害怕之意,两人都沉默着,仿佛彼此已将对方看透,只是不说破,良久,她很突兀道“你能护着我,我很开心,也很意外……” 他侧过脸,一副不愿提及的模样,外面的雨停了,柴火噼啪声在安静中变得很响,他沉默着,这样的表情是对着邢妱才会有的,她已经确定对方知道她回来了,眼神里的柔情瞬间消失,变得冷漠寡淡。 “我乏了,先休息了”,说着便盘腿禅坐,闭目调息,这是内功深厚的高手在不受伤时才可以的休息方式,她也不打算装了。 上官巽翻过身面壁,不对着她,屋内火舌的影子映在墙上跳跃着,院子里的虫鸣声渐起,很静谧,上官巽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到半夜,门外突然有些动静,林子里回荡着怪鸟叫声,诡异空灵,又怆然凄泣,接着便是女人笑声,断断续续,由远及近,门外不久便听得冥币被风刮折的声音,上官巽拿起日月刀,看了眼邢妱,见她毫无反应。 那鬼魅般的女声止在门口,上官巽将邢妱挡在身后,门突然被一股力量打开,一条铁链朝他直穿而来,他抬刀挡开铁链,链子偏开砸到一旁的火堆,火花四散。因身受重伤,他的体力有损,行动还不怎么利索,这一挡几乎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摇摇欲坠的站着,邢妱依然无动于衷。 这时门外一面目狰狞的女人正咧着一张血盘大口歪头瞪眼往里瞧,注意到了屋里安然打坐的邢妱,她嘻嘻哈哈笑了几声,挥铁链打向邢妱,只见邢妱抬手搅住铁链,往里一扯,女人被她扯了进来,她飞身一把锁住女人的喉咙,慢慢的加大力道,掐的女人狰狞的面容更加狰狞。 那女人像上发条的机器,嘎达嘎达抬起僵直的脖子,两只死鱼眼死死的瞪着她,眼里像浸了血,猩红可怖。 邢妱问道:“你的目标就那么明确,冲我来的?” 未等回答,上官巽一声惊喊:“阿妱!”,女人突然朝她吐出两枚细针,邢妱偏头躲开,两枚细针直钉入墙上,入了半根,她惊讶之际右手用力一掐,女人便软倒下去了。 解决了麻烦,邢妱很郁闷的坐回火堆旁,上官巽拖着羸弱的身躯往可依靠的地方挪,他身体实在太弱了,一个踉跄,身形一晃,便倒了下来,邢妱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四目相对之际,彼此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王夫……”,她无言的将他搂入怀中抱了一会儿,有些欢喜,又有些激动,这是她想念许久的人,如今就在身边,真如梦幻一般,虽然无话,却也温暖。 上官巽没有拒绝,没有给她任何反馈,好一会儿,邢妱将他扶到床上,他冷漠着脸,默默的躺下后继续背对着她。 第二日,上官巽醒来,见她负手站在门前,目光远眺,若有所思,微冷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给那凌厉的眼神添了一抹哀伤之意。 听到动静,她回头道:“王夫~我待会儿去采些草药给你治伤……”,上官巽心中有无数疑问想要问她,见她脸色凝重,想是被紫珊的事困扰便不再问。 担心她独自面对危险孤立无援,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邢妱意味不明的揣测他一番道:“你担心我?”,上官巽撇过脸,不大高兴的沉默着。 邢妱不理会他的冷脸道:“我去去就回” 第28章 看得出来你是爱我的 邢妱走出院子,荒村的面貌展现在阳光下还是那么的瘆人,残破的房舍,大开的门户里黑漆漆的引人遐想,顺眼望进去总让人背脊一凉,她往山林里去,越往深处越古怪,路两便散落着红绸和碎碗,还有一些香头,再深入便看见树上祭祀的牛羊头骨,还有人头骨,这些残骸沉在寂静阴森的山林里,像是无声的控诉和呐喊,让邢妱有些惊惧,看这情形,她也揣测出些答案,愚昧的村民会在无计可施时把希望寄托鬼神,祭祀人牛羊。 她采了几样用得着的药正要回去,忽觉得后背有凉风晃过,回头发现一红衣女子吊着脖子悬在半空,脸上的刀疤像瓷器冰裂纹,交错着布在脸上,一双腥红的眼睛十分怨怼的瞪着邢妱,她掐着一把缥缈虚无的音调唤了声:“邢妱~” 邢妱冷不丁的被吓一跳,她迅速稳住心绪,观察着,林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片枯叶悠悠落下,至半空时突然断成两半,细看下是碰到了一根金丝,再一看发现自己早已被细密的金丝困在中央,金丝细如发,利如刀,纵横交错的盘在她周围。 她身上没有武器,正想着怎么对付,那女子突然如弹簧一般,瞬间坠于她面前,两柄峨眉刺朝左右腹刺来,邢妱侧身错开攻击,见机掐住她右腕骨,用力一捏,腕骨即刻碎裂,一柄峨眉刺被她顺势打掉。 她乘胜掐住她的脖子往刃丝上推去,那女子努力挣脱却无果,正当后背要抵住刃丝时,邢妱突然收回力道,对她道:“有什么要说的吗?”,未等回应,女子突然嘴角流血,眼一闭,咽气了。 邢妱,那女子的身体往后一仰,尸体倒在刃丝上,被割的四分五裂,死无全尸。邢妱倒吸一口凉气,于心不忍又五味陈杂,无奈嘘叹一声。 正要离开,抬眼见上官巽站在不远处,她急忙提醒道:“别过来,危险”,上官巽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站住”,她对着他的背影道,一个旋身飞出包围圈,翻身落在他面前,拦住他道:“王夫,我说桎梏城的事与我无关,你信吗?”,她故意叫他“王夫”,想间接提醒他还是自己的丈夫,永宁王的夫君,他没有驳回,驻足听她说,脸色凝重,没回应什么,邢妱知道他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 邢妱道:“我本来只是让她淘点金矿,做军资用......” 上官巽不理会的往前走,邢妱跟在身后不停地解释。 两人回到荒村,继续在原先落脚的院子停留,上官巽对邢妱刚才的话没有置若罔闻,他静默不语的站在门前,看着院子里的荒草,为什么自己屡次三番做不到漠视,见不得她受伤害。 邢妱将新捣烂的药放至一旁,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唤道:“王夫” 上官巽回头无语的看她一眼,淡漠道:“这回篓子捅大了,这事儿你也是难辞其咎的,现下也不知道紫珊的一系列行为,是什么意图” 邢妱也不解,什么意图,据说她有点神经病,悟道悟的走火入魔了。 邢妱道:“她曾经跟我说,她说善恶就好像天道,天滋润万物,普照大地,奉献自己无私的爱,但也是最残酷的,天灾无情,不分男女老幼,是非善恶,一并诛杀,所以她行事没什么指标,她还说大仁不仁” 上官巽道:“她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邢妱道:“不知道,先换药吧”,邢妱不自禁的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上官巽掰开她的手,若即若离的态度让邢妱心绪此起彼伏,忽冷忽热的。 邢妱不禁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初见他时的情形…… (第二卷——前世之初识于危局) 导语:若世间不是一场思想与观念产生的骗局,女子没有了约定俗成的性格,爱情是否也会与众不同。 第86章 六爻机关 此时的上官巽确已到叶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一凡虽然已经进了大狱,但府上的防守依然森严的如铁桶一般,戌时,皇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叶府也只留下稀疏的几盏灯笼,这对计划来说十分有利。 上官巽躲在暗处观察着里面的一切,依照记忆,叶府每个守卫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密思考后布局的,以武力潜入祖祠,而不惊动守卫是不大可能的。 恰好叶府居于闹市,周围皆是民居,其中一家名为“福延坊”的金器打造楼与叶府相邻,而且最近,从“福延坊”屋檐到叶府西楼的五楼小窗户,可以进入叶府。 他还了解到,叶府有连着三班倒巡视队,日日巡视周边,每班二十人,八小时换一班,上官巽从他们头顶刷一下飞过,成功从“福延坊”攀上西楼窗户,甩出一枚小绳钩,借力摇入西楼阳台上,进入叶府,一落地,便往昏暗的地方走,稍加躲避后穿过长廊、院落,进入祖祠所在地。 祖祠在一个院落中,院子不很大,但有假山,鱼池,小花园,廊道点着昏黄的灯笼,照得周围朦朦胧胧,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他从容的拿出在四象门中溜门撬锁的手艺,从容的开着锁,锁是平常的铜锁,难不倒他,一下子就打开了,上官巽进去后站在旁侧,顺手关门,没有引起动静。 他打量着这间祖祠,发现没什么特别的,祖祠堂上由高到低摆着四层牌位,都是叶一凡的列祖列宗,上官巽环视一周,只见牌位两边和顶上垂着几大顶五颜六色的引魂幡,地上是一个蒲团,寻常的布局。 宝藏机密,会在哪里?他想着,以人的某种心理,世人拜祖宗往往不是念及祖辈功劳,而是想要的更多,这样的祠堂藏宝,必定是为了借祖荫之力护佑,保自己富贵双全,得到世俗更多好处。 于是上官巽绕着牌位,寻找打开机关的机窍。 据邢妱描述,叶一凡都是自己打扫祖祠,从没让佣人代劳,而他日理万机不一定有空,看着灵台上薄薄灰尘,也可验证论断。 上官巽细细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奇怪的点,这居上牌位不是按辈分排列,似乎是依照男女年龄的排布,祖父、祖母、顕考、顕妣、先兄、先嫂、故男、亡弟、亡妹……之类,非正常排序,显考与先兄同列,却不与顕妣同列,这十分不合规矩,除非刻意为之,好藏玄机。 上官巽突然注意到,有几个牌位特别锃亮,与其他灰蒙蒙的牌位不同,他突然联想到什么。 在大周,高级的锁都有一套术数理论在其中,同一套术数理论可以化出不同的“秘钥”,这套理论可以是奇门,八字,可以是紫微斗数,六爻、梅花、太乙……等等,多种多样,每一种各有不同的规律。 而眼前所用的很有可能是六爻。 三层灵牌,每层六位,每三位一组各居左右。 第一层,曾祖、祖父、显考、曾祖、先室、先兄; 第二层,故男、亡妹、祖母、先嫂、曾祖、显考; 第三层,显考、故男、显妣、亡妹、先嫂、故男; 每个牌位重复出现,所以阴阳标识则是: 第一层:阳、阳、阳、阳、阴、阳; 第二层:阳、阴、阴、阴、阳、阳; 第三层:阳、阳、阴、阴、阴、阳; 六爻卦象从下往上书写,则初爻老阳,二爻少阳,三爻少阴,四爻少阳,五爻少阳,六爻少阴。 本卦为兑卦,变卦为革卦,根据口诀断应爻与世爻,二爻为世爻,五爻为应爻。 俗人在世,要嘛求财,要嘛求官,那么应爻中的财或官最有可能是机关的钥匙。兑为金,我克者为财,克我者为官,那么故男就是机关的钥匙。 上官巽注意到,“故男”的牌位果真有些不一样,锃亮清晰,与其他灰蒙蒙的牌位不同,于是转动了一下,灵牌台突然一分为二,各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道暗门,门上有六道凹进去的横杠,横杠两旁各有六道可以左右拉动的小棍子,上官巽寻思玄门的锁都依照发展规律,暗门是兑兑卦变化而来,所以秘钥应是兑卦的变卦,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抽动横杠,排了一个革卦,门豁然开启,是一个往左拐的通道。 上官巽顺着通道走,不久后就见一个堆满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各类宝物的大室。三五成对的夜明珠把这暗室照得亮堂堂的,一颗手掌般大夜明珠,被供在一张小叶桢楠木桌上如明月一般,皎洁的光芒将金丝纹照得金光闪烁,水波荡漾,这八年来,上官巽见过的稀世珍宝不算少,却也没有这一屋子的那么令人惊奇。 这大室的前左右开了三个小室,上官巽挨个小室查看,发现左室的珍宝比大室更贵重。 一张金丝楠木书案上,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箱子,上官巽激动万分。 他打开箱子,果真发现里边是一本本的名册,翻开名册,疏落清楚的记录了各个富商的名字,赠与,求办的事,结果如何,以及他们附赠的女人,养在何处,生了几个孩子,取了什么名儿,很是清楚详细。 上官巽拿出包袱,将一共三十多本名册打包后,甩上肩背后绑好,又蒙上脸戴上面具才出密室。 密室没有诸多关卡,他一出来,灵台便自动向中间合上,一切都很顺利,此时已经亥时,正当他想着背着包袱怎么出去时,门外突然听到极微弱的声音,像人蹑手蹑脚轻微摩擦,声音逐渐靠近。 门外,一中年男子一身酒气,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房门,怒气已在临界点,守卫围了三层,杀气腾腾的,一步步靠近祠堂,刀枪剑戟在月光下冒着森然的寒光,每个人脸上紧张凝重,他们死死的盯着房门,眼神犀利的仿佛能洞穿门后,气氛紧绷的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波动。 在守卫正要踹门之际,一声巨响将门骤然弹爆,一股强大的内力随之迸出,守卫如数震开,倒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势,一个黑影伴着掌风旋出,男子见状,运足内力一掌迎上,两人瞬间弹开,强大的内力将男子击出几丈远,上官巽趁机飞向房檐,消失在了夜空中。 永宁府 一个多时辰的细酌慢饮,几人都觉得不胜酒力,紫珊和立静凝推托着有事要告辞,邢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的酒劲儿也上来了,便派人将两人送走,安排妥当后已经是亥时,身体随着酒力发作越发不受意识控制,便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踉跄的回书房去了。 上官巽从叶府出来没发现守卫追上来,于是依照约定回到永宁府,他站在高高的房檐上,身影和黑夜融为一体,漆黑寂静的街道上传来打更人的敲锣声,一慢两快后喊道:平安无事。 他纵身一跃,飞身入了永宁府。 此时的永宁府静悄悄的,只有疏落的几盏,这些大府通常会在戌时熄掉院落廊道的灯,只留下关键位置的几盏,昏昏暗暗的照着。 他依着对永宁府的了解,朝书房过来,刚进院落,便见树影婆娑间透出微茫的光,是从书房透出来的。 上官巽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闻见微微酒气从门内渗出,上官巽大致预料到什么,索性推门而入,只见邢妱能匍在地上,睡死过去了,一身厚重的黑色金龙纹飞肩王服,头上斜簪着一支大长金色方天画戟盘龙发簪,整个像一朵掉在地上的黑色金纹大花朵。 上官巽将她一把抱起,转入卧房,牢骚道:“喝了多少,酒味儿那么大……” 邢妱迷迷糊糊回道:“很多……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撑不住……”,说着,似乎又昏睡过去了,上官巽将她抱回床上,房间角落放的金漆葫芦座灯将房里照得暖烘烘的,光线柔和暧昧,叫人心潮荡漾,邢妱离他很近,近在咫尺,微微的酒气呼在他的颈窝上,痒痒的,让他的心融化了一般,全身都舒服起来了。 邢妱迷迷糊糊的摸向他,含糊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证据拿到了,看你这样也做不了什么,明日再看吧” “好……”,邢妱眼也没睁开,依旧迷迷糊糊的回道。 “你先睡吧,我先回去了”,上官巽道,顺手将床里的被子拉出来,刚一伸手,便被邢妱一把倒扣入床,抱在怀中,囫囵道:“王夫何必再跑一趟……” 上官巽无奈道:“醉酒也不忘占我便宜,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正要起身,便听她轻柔呓语道:“等这事儿一过,我就向你提亲……”,说完,静默的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头上沉沉睡去。 上官巽此时只觉得心潮澎湃悸动,感到无比的满足和愉悦,好像明白了幸福是什么,舍不得从她怀中离开。 窗外下起了大雨,沙沙作响,屋里变得更加温馨,上官巽也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 雨下了一个时辰,滴滴沥沥的,声音潜入梦中搅得邢妱在梦中口干舌燥的,又喝不上水,她意识欲醒未醒,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她迷迷糊糊动动头,发觉有些不对劲,猛然睁眼,发现上官巽睡在身边,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很是安然,她不禁舒了口气,才想起来临睡前演过这么一出。 他宽阔的胸膛把她罩在怀中,强健有力的臂膀搂着她的身子,将她裹得紧实。 她闻到他身上有独特的香味儿,不是脂粉香,没有阴柔感,似乎只有雄性才有的香,很好闻,据说这种香味儿只有爱他的人才能闻到。 邢妱有些舍不得破坏这一刻,五更夜雨,又觉得有些凉,她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这一动作把他吵醒了。 上官巽道:“是不是渴了……”,说着,他掀开被子,倒了杯水递给她,邢妱大口饮下,又将杯子递给他。 上官巽放好杯子后不知所措,两人都尴尬的不敢看对方,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烫。 上官巽道:“我在叶府拿到了名册,就放在你床脚下……不下雨了,我先回去了,免得被人看见”,邢妱也不拦着,便道:“你小心些” “好”,两人一番干巴巴的对话后,上官巽便开门出去了。 第29章 初见于危局 二十年前,风比往年的都大,一夜之间把皇城吹得七零八落,刺骨寒风没能阻挡邢无羁疾奔的马步,千里跋涉归来,是为了他曾经的同袍上官钰。 前段日子探子来报,几位副将一致上书,告上官钰在淆函关一战通敌叛国,导致前方战败,龙太师被弩箭射穿胸膛,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几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他不信跟共事多年的同袍会通敌叛国。 一收到消息,邢无羁便快马加鞭赶往皇城,历经两个多月终于快到皇城,关于这一战他一直觉得蹊跷,此战明显犯了兵家大忌,虽然行军打仗有时候可以打破常规,但某些章法却是亘古不变的。这一仗,怎么也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所能发出的指令。而龙行云第一次指挥作战,位高权重,又是说一不二的一言堂性子,此战居然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邢无羁怎么也不相信。于是让四象门查了一段时间,四象门的人回报说通敌叛国的另有其人,龙行云的密探曾出现在异域,但证据不足。 离皇城还有二十几里,天空像心情一样阴郁低沉,凌凌朔风吹着山林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山上斑斑驳驳的,是未亡人剔草翻土立的新冢,冢上的红色压墓纸被风刮的簌簌翻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每个冢前插着未燃尽的新烛和香火,说不出的凄凉,邢无羁想起这支军队是从皇城征召的。 入了皇城又是另一番景象,家家挂着白幡,沿路点着烛香,直通入城中,阴郁的天气给让原本悲戚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不多想,邢无羁一路奔回永宁府。 位于皇城东南边的永宁府,在是整座城格格不入的存在,大街小巷,纵横交错的盘绕着府邸,人来人往,喧闹熙攘,而永定府的里里外外却透着肃杀之气,门前侍卫铁甲寒光,腰中佩剑,目光如炬的守卫着这座府邸,寻常人畏惧这气势避而远之。 回来之前,邢无羁已经给府里的管家通过信,女儿邢妱大概知道他今日回来,邢无羁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好在大周与别的朝代不同,男女的婚嫁凭实力决定,男弱便嫁,女强便娶,倒不规定必须男娶女嫁。所以,家业的继承者便可男可女了。 因为这份责任和重担,邢无羁从小对邢妱颇为严厉,好几次见她远远的看着柳卿儿,眼中满是羡慕。 柳卿儿是柳若寒家的女儿,因家中已有两个哥哥,柳若寒便对她无甚要求,只求她能快乐无忧的活着就可,想到此处,邢无羁脑中突然浮出柳卿儿奔向柳若寒的样子,柳若寒亲昵的喊着“我的心肝儿乖女儿”,柳卿儿“爹爹,爹爹”的回应,那场面别提多温馨。 邢无羁刚入府门,绕过影壁,管家便带着仆人过来等候吩咐,邢无羁问管家道:“少主呢?”,因大周规定,王爵的继承人是儿子则叫“世子”,若是女儿,则称呼“少主”。 话音刚落,邢妱走过来了,无甚表情的向他行了个礼:“父王!”,和柳若寒家真是火与冰的区别,他也冷冰冰的问道:“最近武功学问可有长进?” 邢妱道:“回父王,还没有达到女儿的预期” 邢无羁颇为欣慰道:“我儿要求很高啊~”,说完心事重重的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忙吧~”,待众人散去,邢无羁对邢妱道:“妱儿,父王还有事,就不陪你了”,邢妱目送他走向书房的背影,眼里充满疑惑,刚回过头便见安若素后脚进来了,目光追着邢无羁的背影去,只向邢妱敷衍作揖喊了一声“少主”后,也匆匆去书房了。 安若素是四象门四大首领之一,代号朱雀,也是邢无羁最得力的密探,善于在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寻踪觅迹,能从他人三言两语中发现端倪,反推真相,是诸多隐秘事件的揭露者,只是他出现必有大事,寻常事是不会找他的。 邢妱本就心有疑惑,便跟在他身后,见他一入书房,父亲就遣退了侍卫,关上房门,这更加挑起邢妱的好奇,她站在门外,听得里头的谈话。 安若素道:“淆函关一战确有内幕,龙行云在前线指挥作战,刚愎自用,不听上官钰劝阻盲目出兵,致使前方吃了败仗。还有,据身在敌营的细作回报,战前有个神秘人与敌方重要人物暗通,这个人像是龙行云的密探,而上官夫人似乎也牵涉其中......” 邢无羁本有封疆之责,守着边关多年,眼下回来除了好友蒙冤外,更多的是为朝廷内部考虑,老国主年事已高,常卧病榻,皇位更替在朝夕之间,如今二皇子是向着自己的,而自己与上官钰又为至交,一个是有威望的王爷,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如何不令大皇子忌惮,再者,大皇子可是龙行云的女婿,除掉了上官钰,等于除掉了二皇子的一大势力,没了兵权,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就板上钉钉了。 邢无羁思考着其中关节,龙行云为了推卸责任使了招苦肉计,联合上下属诬陷上官钰通敌叛国,如果二皇子和上官钰倒了,自己也危如累卵,他道:“可以证明通敌叛国是假的证据找到了吗?” 安若素道:“这事儿恐怕很难办,因上官夫人确有收受私物,属下需要些时日” 邢无羁皱了皱眉道:“我倒是愿意给时间,但上官钰等不了”,说完,他想了一下,又道:“我明日便进宫面圣,尽量为你争取些时日,只是可能性不大”,安若素拱手道谢,向邢无羁禀报一些调查情况后便退出书房了。 第二日,邢无羁穿上许久不穿的王服,戴上许久不戴的王冠,和一众护卫骑马朝皇宫奔去。头夜一宿未眠,好不容易等到卯时,天还没亮就出府门了,街上的商贩才开始出摊,哒哒的马蹄在街道上清亮急促的响着,吸引许多商贩好奇观望。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达宫门,许多大臣已在宫门前等候,龙行云也在其中,见到邢无羁无甚反应,随众人一样向他行过礼后,又对他寒暄问候一番,谈谈最近的事务上的情况,不知不觉便到了卯正,宫门打开了,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进去。 不一会儿,都聚在大殿上站好等候,邢无羁和龙行云站在百官之首,两人站的近,彼此斜眼看来,又斜眼看去,眼里都是内容,龙行云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王爷是为上官钰的事情回来的吧……” 邢无羁道:“正是,这事儿,太师是最清楚的” 龙行云道:“上官钰通敌叛国,众将皆知,王爷应该也知晓了……莫要惹火上身” 邢无羁不以为然:“太师才是此次战役的指挥者,本王怎么知晓?不过通敌叛国的罪名实在太大,本王觉得还需慎重~”。 龙行云正要说什么,一声“国主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不一会儿,一位宦臣扶着头发花白的老人,有些颤巍的走过来,老人满面病态,如风中残烛,邢无羁突然有预感,老国主时日无多了。 老人一步一颤的走到龙椅上,宦臣嘴里不住的提醒:“国主小心些~慢点慢点~”,老人费好大劲儿才坐上椅子,正了正位,百官即刻俯首作揖道:“国主圣安~” 苍老的声音道了声:“平身~” 众人回道:“谢国主~”,众人起身站好,大殿内一下安静肃穆起来,国主看了眼殿下的邢无羁道:“永宁王回来了?”,语气不是很高兴,似乎知道他回来要做什么。 邢无羁回道:“让陛下挂心了” 国主眯着眼睛把奏折伸远了看,问道:“路上可有劳累?” 邢无羁道:“还可”,国主看了好一会儿,眉头逐渐拧紧,沟壑纵横的脸上看起来很吃力,显然欲阅之而不能,他放下奏折道:“有什么事……就口述吧……” 邢无羁还在踟蹰,国主道:“无羁啊~你有什么事便快些上奏吧,朕时日无多了……皇位交接之时,边关需万分警惕,防止敌人趁虚而入” 邢无羁站出来道:“不会的陛下,陛下千秋万载,万寿无疆……” 国主道:“好了,这些虚话就少说些吧……” 邢无羁便直接了当道:“微臣觉得上官钰一事有蹊跷,还望陛下能多给些时日调查”,一说这事儿老人家立马揉起眉心,疲惫道:“这事儿刑部正处理,你不必操心” 邢无羁顿住了,刑部的房薇是龙行云的人,他隐约推测到了什么,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淆函关一战,从地形、天气上考虑,并不适合出兵,败局注定,上官钰身经百战,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龙行云出言道:“王爷有所不知,依当时情形在等下去,粮草军资耗不起,用兵之道历来讲究速战速决,若等到合适时机,届时粮草补给不上,兵锋折损,锐气大减,如何有胜算?” 邢无羁道:“我朝还没囧困到需在饥肠辘辘中征战的地步,太师征战前连地方的天气,地形,军资预算,用时多久,何时到达,到达时应该什么情形都没有判断过?等到上了战场,才发现意料之外的事如此之多,一定要在大雪纷飞,冰封千里,对我方极不利的时候出兵?” 龙行云道:“这个老夫当初也有考虑,只是从谋划到出兵,老夫参与的不多,上官将军带兵多年,将领们对他唯命是从,老夫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邢无羁道:“真是如此,其他将领对这场仗的看法,居然与龙太师出奇的一致,每个将领各有事务,情况与看法是不同的,眼下众口一词,难道不可疑吗?”,邢无羁情绪有些激动,龙行云却从容道:“王爷是怀疑老夫与将领们串通一气,陷害上官钰?” 邢无羁语气不善道:“难道不是?” 刑部令书房薇出列,拱手道:“王爷有所不知,刑部查出上官夫人私下收受贿赂,许多奇珍异宝均来自关外,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有,已呈陛下” 邢无羁一时无话,想起那个仅见过几次面的上官夫人,不是很了解此人。 房薇又道:“将领腐败,从此就有了把柄可拿,任人摆布,王爷请以大义为重,切勿仅顾同袍情义” 国主眉头揉好了,便道:“这事儿已查数月有余,王爷能想到的,刑部已想过,无须反复,维持原判吧”,说完摆摆手,宦臣立马意会,一声长吆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几个大臣陆续出列禀报自己的事务,就在此时,邢无羁突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众人一拥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邢无羁抬到通风处,老国主也被他吓了一跳,赶忙让人传太医。 太医着急火燎的赶过来,一诊,发现是旧疾复发,一通施针后,邢无羁才醒过来,众人才松了口气,老国主对他也甚是体谅不忍,让他提前散朝,由太医陪同回府,邢无羁有些失望的出了宫门,带着稍好的病体又往天牢去了。 ……………… 天牢在皇城的北边,由皇城朝廷直接掌管,这里戒备森严,关押的犯人皆为权贵,邢无羁一路发愁,想来是上官夫人好贪便宜的性子让人钻了空,这样的话,这事是个死局了,如何向上官钰交代。邢无羁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天牢门前。 典狱司见了他,询问来意后,将他领到了关押上官钰的牢房前。 此时上官钰穿着白色囚衣,头发凌乱,正仰望着天窗外的天空,脸上平静,到底是个领兵之人,死到临头了,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上官将军……”,邢无羁唤道 “王爷~”,上官钰转头,眼中充满惊喜。 邢无羁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淆函关一战,通敌叛国是真的?” 上官钰道:“没有,不过此事我也有些责任……” 邢无羁道:“怎么回事儿?” 上官钰道:“龙太师贸然出兵,我没有强硬阻止,夫人平时贪财被人抓了把柄,也是我家风不严,疏于管教所致,以上种种,我都认了,只是通敌叛国,我真的没有,王爷.....”,他眼神真诚的望着邢无羁,期待他一个相信的回应,邢无羁点头道:“我相信你~” 上官钰道:“这件事,无须王爷为末将奔波,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那未成年的幼子,他单名一个巽字,还望王爷救他……” 邢无羁握了握他的手,沉重道:“我会救他的……” 上官钰感激的跪下,拜了三拜道:“叩谢王爷” 邢无羁道:“你安心去吧,身后事留给本王”说完,又意味深长道:“其实你没有输在战场,而是输在了朝堂的权力之争中” “王爷珍重……”,上官钰道,邢无羁点了点头,看了他最后一眼,决然而去,像准备奔赴下一个战场。 第30章 激愤的民众 邢无羁出了牢门,便有探子将消息传到太师府。 太师府内,龙行云和房薇一站一坐,在凉亭中饮茶谈话。 两个欲望强烈的精明人达到权力的高点后也不会止步于此,要嘛想着怎么保持富贵恒长,要嘛再往上谋划些什么,而这两点都需要通过大皇子顺利登基去实现。 当年房微还是刑部一个小官,因得了龙行云的赏识提拔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十几年来两人关系越捆越紧,虽很多时候不满对方,却也不敢撕破脸,有点像佛家所说的“怨憎会”。 龙行云脸上挂着惯有的笑意说道:“今日多亏了你解围,才让永宁王善罢甘休”,房薇与他相处这么多年,对他伪善的样子还是不习惯,礼貌的笑容,客气的言语,恭谦低调的态度,怎么就那么讨厌。 房薇还是恭敬的回道:“是太师足智多谋,行事天衣无缝,卑职得以从容应对”,龙行云笑意盎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每条眼尾纹都在努力的表达着善意,眼神却时不时刺人一下,让房微不由一凛。 龙行云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得逼国主尽快处决上官钰” 房薇道:“太师有办法了?”,龙行云眼睛一眯,应道:“接下来就知道了” ............ 皇宫坐落在皇城的中轴线上,大门外是细墁地面广场,长两公里,宽两公里,场外周围种了许多花树遮荫,原本属于皇宫地界,国主为了表示亲民,允许百姓在此休闲娱乐,年深日久,这里不知不觉成了底层百姓向圣上传达民意的地方,名气越来越大,许多人不远千里来访,就为了在这广场上喊一声“冤枉”。 这日早朝时间,这个广场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议论纷纷,不知谁透露出去的消息,都知道是上官夫人私下收受贿赂,上官钰通敌叛国,导致八万士卒客死它乡,一时间全城悲愤,士兵家属集结起来聚到宫门前,撞门哭喊,求杀上官钰。 皇城内四大消息收集与散播机构青鸟院、传音院、雷鸣院、红叶堡,合称“两院一堡”,大肆撰写不利上官钰的消息,标题令人扼腕痛惜,“某阵亡士卒家中八十岁老母无人赡养”、“某阵亡士卒出征前与心爱之人定了亲”、“某阵亡士兵常助人为乐,乐善好施”、“某阵亡士卒之妻身怀六甲等丈夫归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关于上官钰的消息则是,“上官钰虐待士卒”、“上官钰府中古董价值连城”、“上官钰奢侈无度,纵情声色”、“上官钰挥金如土,金屋藏娇,外妾无数”,全城有血性的人都聚在宫门抒发愤怒之情。 国主震怒了,立即下令不能伤及百姓,御林军全体出动守卫皇宫,又从府衙,王府调集侍卫维护秩序。 悲愤的百姓齐齐跪在宫门前,撕心裂肺的哭诉,有不少人因悲恸过度晕过去,在气氛渲染到点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悲愤的喊了一声:“杀了上官钰!杀了上官钰!”,独声立即变成合声“杀了上官钰!” 愤恨的呐喊穿透宫门,经过内臣传达,直钻进国主的耳朵里。 此时国主正坐在床榻前,脸被气的涨红,让他原本疲惫苍白的脸突然有了气色。 寝殿内,大臣们不发一言,沉默了许久,都预感上官钰死期到了。 果不其然,国主开口说话了,苍老的声音问道:“房薇,你觉得该怎么做?” 房薇上前道:“微臣觉得,如今只有尽快处决上官钰才能平众怒” 国主对这事早就缺乏耐心,令道:“你决定吧,尽快!” 回复正中房薇下怀,拱手道:“臣这就去给百姓一个交代” 国主像拂尘埃一般摆了摆手,房薇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 宫门外,禁军、侍卫、衙门护卫和百姓已经推搡成一片。 房薇走出宫门,现场突然静止一般,纷纷住手闭嘴,都知道他将带来国主的意思。 房薇现在对龙行云的手段是佩服之至了,他清了清嗓子,依照之前预想好的意思,对闹事百姓来一番煽情恳切的言辞,并答应百姓会尽快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话里希望百姓能体谅朝廷,百姓见他说的这般真诚,便慢慢的撤出广场。 永宁王府内,邢无羁已经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知道房薇会很快行动,依照房薇一向雷厉风行,话到事到的风格,今晚可能就会行动,他道:“让四象门的安若素来一下,带上四个门人”,探子得令后一晃出门去了,带起的风拂起一女孩鬓边的发丝,邢妱站在门外道:“父王,有什么是儿臣可以做的吗?” 邢无羁正思索事情,无意识的回道:“暂时没有” 邢妱道:“父王想救上官将军的幼子?” 邢无羁道:“妱儿,这事儿你旁观就可.....” 没一会儿,安若素回来了,身后跟着四个戴面具的男人,高大的身形让本来不小的书房显得拥挤起来,邢妱被这几人的气势所摄,第一次有悟到气势不足难以御下的道理,她需要很强的实力和胆魄。 安若素对邢无羁道:“王爷,营救计划已经想好,属下打算用借尸还魂” 邢无羁道:“说具体些”,安若素将过程告知,邢无羁听后,向安若素投去赞赏的目光,安若素得到鼓舞,信心倍增,又道:“属下已从义庄、医馆、乱葬岗、棺材铺……找到一具和上官巽年纪身材一样的男孩尸体,随时可以使用” 邢无羁道:“好,你去吧”,几人作揖后,便出去了。 邢无羁对邢妱道:“妱儿,这些人将来都是要留给你统领指挥的,你得让他们服你,对你又敬又怕,同时你有能力庇护他们” 邢妱一拱手,铿锵有力道:“孩儿谨遵教诲!” 午正上官府安静的只听到蝉鸣声,府内人对即将到来的血光之灾毫无知觉,将军夫人愁容满面坐在荷花池旁,两眼发直的呆望着,时不时对每个进府的人投去期待惊喜的目光,等看清人后目光转失望,安若素易容后,潜进将军府,进入上官巽的房中,将尸体推入床下,换上刑部的衣服,也躺了进去,其中两人各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另一人则在府外接应。 时辰一个个过去,耐力是四象门必有技能之一,门内人均可以在待在一个点上水米不进两三日。 三个时辰过去,酉正时夜幕降临,将军府关上大门,横上门闩,像往常一样过着日子,一个小厮跟在一个十二岁模样的小男孩身后,小男孩半背着手,像个小大人,问小厮道:“我好像听说爹爹回城了?”,言毕,突然回头望向那小厮,小小年纪,眼神坚定又有力量,盯得小厮有些发怵,那小厮想了一下回道:“将军比别人忙”。 小男孩将信将疑,对小厮道:“你下去吧,我要回房了” “是,小公子”,小厮转过头松了口气。 小男孩进了房间,开始读书,安若素躲在床底下,透过地面与床沿的细缝,见到男孩坐在书案旁,捧着一本《兵家阵法》细研,神情专注。 安若素拿出迷香,让烟雾慢慢漫出,不一会儿,男孩便扒在案面上了,安若素从床下钻出来,把蜡烛熄灭,这时窗外的一男声道:“首领,禁军已经朝这边过来了”,话音刚落,便听得前院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是一片慌乱的嘈杂声。 前院,上官夫人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吓的惊恐无措,抖着声音问向那片束甲带刀的人:“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上官府,你们胆敢这般无礼,小心将军治你们的罪” 为首的人轻蔑的哼了一声,打开黄色帛卷道:“朕有旨,上官钰通敌叛国,致使八万将士克死异乡,治家不严,纵容亲属收受贿赂,以上种种激起民愤,罪行经刑部查证,全部属实。朕即下诏,满门抄斩,今夜执行,不得有误!”,说完,身后的队形一字排开,还没等上官夫人缓过神,为首人抬起手道:“一个不留,杀!”,队形得令后四散开来。 略过上官夫人身旁时,顷刻间她便命入黄泉,府内奴仆见状惊恐尖叫着四处逃窜,尖叫又变成惨叫,破门而入的声音也陆续传来,安若素透过窗外看到大肆杀戮的一幕,对门人道:“行动吧~” 门人得令,推倒书案墙角的烛台,烛火点燃台上的书和布帘,火苗一下子窜起来,势不可挡的将房内物什吞入火中,其它门人也趁乱出去,点燃其他房间。 安若素将小上官巽装进黑麻袋中,窜上房顶,消失在了夜空中。 …………………… 亥时,王府,邢无羁站在昏暗的长廊中等待,黑紫色的四爪龙长袍,让他在微光下压迫感十足,他遥望着挂在空中的明月,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是忐忑不安的内心,也不知安若素把事办的怎么样。 亥时将过,长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几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大步流星的走来,高大的身躯像山一样稳重踏实,步伐坚定有力充满自信,看样子是事成了,邢无羁轻舒一口气。 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沐在月光下,只见安若素横抱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男孩昏迷不醒,身上穿着寝衣,四人一揖,由安若素禀报道:“王爷,人带回来了,完好无损” 邢无羁道:“本王有重赏”,说着端详起上官巽,有故人之姿,便赞道:“听闻此子天资聪颖,悟性极佳,骨骼清奇,是个可造之材,入四象门最合适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为他造一个新身份,让他适应半个月,时机成熟后以新身份入四象门,接受训练……” 安若素回道:“谨遵王爷指令” 邢无羁道:“夜深了,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四人拱了拱手正要离开,余光瞥见一女孩从对面长廊走来,面无表情,经过邢无羁身旁时,邢无羁对她道“妱儿,这是四象门的几位叔叔” 邢妱拱手道:“叔叔们好” 安若素回礼道:“小少主客气了”,邢妱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从几人身旁走过去,斜看了一眼他怀中的男孩,没什么表示,不一会儿便隐没在长廊尽头的黑暗中,几人只觉神奇。 第31章 神秘组织四象门 男孩醒来时,已经到了四象门中,一睁眼便看见一个狰狞可怖的东西凑近自己的脸,他吓了一跳,那东西往后一退,男孩才看清原来是个戴着傩戏面具的男人,身穿黑色劲装,旁边另一个男人与他同样的打扮。 他身处在一间四面石壁的房子中,侧旁是自己睡的床,床旁是大案,大案两边是高脚烛台,两个男人就这样对着床,站在他面前,像两堵墙。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娘呢?”男孩问道。 “死了”,其中一个男人毫不委婉的回道。 小上官巽怔住了,觉得别人在逗自己玩,气道:“你们骗人,是不是你们把我拐来的?!” 两人不知他的底细,自然不会对他客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还挺有脾气~”,男孩恶狠狠的看着两人:“你们把我放了,你会让我爹饶了你们” 另一个男人直言道:“你爹也死了,不是父母双亡的孩子是送不到这里来的”,两个男人似乎有意想玩弄一下这个傲气又有个性的男孩,掐着他的手渐渐加大力道,进了四象门无论多有优越感的人都会被调教成需要的性格,这只是开头菜。 这时一个男人进来了,男人立即松手,拱手道:“安首领”,男孩喘着气,不明情况的看着眼前一切。 “你们退下吧”,安若素道,两人点了下头出去了,室内安静下来,男孩警惕的看着来人,此人比方才两人更有气势和煞气,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男人道:“你爹上官钰着了别人的道,身负重罪,被国主下旨满门抄斩。你本该死,是我们救了你,以后你不叫上官巽了,你有新身份”,四象门向来生死看淡,在死这方面从无意识去顾及别人感受,他说的轻描淡写的,在男孩却像惊雷一般炸开了,蒙在那里。 安若素自顾自道:“以后你叫‘钟离易阳’,是一个叫‘钟离易阳’的书生的儿子,‘钟离易阳’家住鸿镜城,妻子姚氏在生你时难产而死,你爹也在前两个月前病死了,你投奔千里之外的亲戚,下落不明……如今你被我们收入四象门,成为其中一员”,说着,将钟离易阳的身世,资产、父系、母系、妻系、左邻右舍、朋友、事件等三本书厚的陈述留给他,嘱咐道:“两日内务必了然于胸,滚瓜烂熟,即便醉酒说梦话也能准确无误,错一点,你的性命不担保不了,还会连累其他人” 男孩此时真觉得像做梦一般,黑暗袭来之前他还在书房里看书。 在四象门之外,上官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曾经的辉煌和荣耀都付之一炬了,上官钰也定在秋后问斩。 上官钰被斩的后一天,恰逢四象门新成员够数的日子,四象门每三年都会招入一批新成员进行训练,对象是一群十几岁的小男孩。 男孩很自然的以“钟离易阳”的身份光明正大出现,成为新成员之一。 他站在一块练武场似的大空地中,与其他人站成一排,看着前面整装威武的高大男人们,每个人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都有力的盯着他们这群菜鸡。 菜鸡们的状态犹如待宰的牛羊,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唯有钟离易阳空洞又沉重着,心中茫茫然的,身似浮萍,不知身处何处,发生了什么,又将要做什么。 这时,他见过的人出现了,安若素,在众男人中走出来,目光与人对接时,令人为之一颤,接着一群杀气腾腾的黑衣人跑了出来,黑衣人站在武场周围守卫,肩戴肩甲,手束护腕,腰束护腰,威风凛凛,如山似塔的将菜鸡们围在中央,强大的威慑力和压迫感,让这群孩童如芒在背。 众人齐齐向安若素拱手:“安首领” 安若素点头回应,两个戴面具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英武非凡。 安若素响亮道:“首先恭喜大家,有幸入我四象门,成为其中一员,本人是四象门首领安若素,代号青龙,以后你们会常听到我的名号。大家也许是第一次听说‘四象门’这三个字,但这三个字在江湖高手中已是如雷贯耳,门内每个成员都是浴血而生的战神,是历险前行的刀尖舞者,论武功,四象门不输江湖闻名前列的侠客,论智谋,四象门不输权贵幕僚,变强是四象门所有成员追求的目标,不畏难,不畏险,不畏死,是四象门的灵魂信仰。你们日后将成为我们其中一员,以身许以信仰,以能力为铠甲,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是将是你们的荣耀,也是你们出人头地的开始” 一番话说得小男孩们热血沸腾,压制不住的激动,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 安若素又道:“下面,我来说一下四象门的基本结构。四象门,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龙系为首,白虎系为次,朱雀系再次,最后为玄武系,前七名可进入青龙系,有竞选门主的资格,也就是我这个位置。 青龙系:角、亢、氐、房、心、尾、箕; 白虎系:奎、娄、胃、昴、毕、觜、参; 朱雀系:井、鬼、柳、星、张、翼、轸; 玄武系:斗、牛、女、虚、危、室、壁。 你们会被分入哪一系,由能力决定,前七名能入青龙系,次七名入白虎系,再七名朱雀系,剩下的都入玄武系” 这会儿大家都听明白了,玄武系都是其他系挑剩下的小兵。 介绍完毕后,其中一个面具男接着道:“接下来我来念一下成员名单,念到的应个到字”,说着打开文牒开始念:“苏知味”,听到一声“到”后接着念:“秦以安、何一刀、张时弊……风逐影、焚轮、锥心、风火”念到一半时,武场门外传来问候声:“王爷!” 邢无羁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大步流星的走来,本觉得安若素已是煞气十足,不想被身穿紫黑色龙纹飞肩王服的邢无羁轻易碾压。 武场内的四象门成员齐向他拱手作揖:“王爷千岁” 邢无羁瞥了一眼新成员,问道:“都在这里了吗?” 安若素回道:“都在这里了”,邢无羁的目光不由在新成员中来回扫视,寻找亡友的儿子,知道他有了新身份,叫“钟离易阳”,他转眼看向面具男手中的文牒,问道:“念完名字了?” 面具男回道:“还没有” 邢无羁道:“本王来的不是时候,重念一遍吧” 面具男应了声“是”,继续念道:“苏知味、秦以安、何一刀、张时弊……”,随着一声声“到”,邢无羁的心仿佛被什么敲打着,越来越激动,终于念到第一百零一个名字“钟离易阳”时,一声稚嫩的“到”在第三排左侧位置发出。 邢无羁忙走到第三排,复述一遍名字:“钟离易阳”,上官巽怯怯的望向他,显然被这样的关注吓住,他的身份是假的,便没有底气的弱弱应了一声“到” 邢无羁眼见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毫发无损的在眼前,比那天夜里看到要俊朗乖巧,笑了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上官钰已于昨日斩首,这小男孩多么像他啊,他声音哽了一下,鼻子不由发酸,眼眶红了一圈,似乎就要噙出泪了,他马上调整,对面具男道:“继续念吧”说着走了出去。 场内继续响起雄浑的男声:“一共三百五十人,给三天时间熟悉环境,第四天开始训练,训练内容分为文与武两类,文也就是学会认字儿,武包括格斗、兵器、轻功、内力、耐力、战阵配合等” 此时邢无羁已经离开四象门了,在打道回府的路上。 四象门隐藏在深山处,由于这块地方瘴气浓密,是坊间传闻里有进无出的诡异神秘之地,大家避之不及,由此也成了最隐蔽的地方。 邢无羁骑着快马穿梭在茂密的林子,穿过浓浓雾瘴,突然马一惊,停了下来,邢妱正好站在路旁。 邢妱作了一揖:“父王”,邢无羁对她出现在这儿并不觉得意外:“你也在呢,好好学吧~”,邢无羁今天很没心情,撂下一句话,扬鞭而去了。 邢妱看着远去的一行人,茫然着。 第32章 四象门的后生们 上官巽一众被面具男带到木屋区,木屋一共十八座,一屋二十床,每床一人,屋开六窗,明亮干净,周围一片空地,放的都是训练木器。 面具男道:“我叫亢金龙,以后就是管你们的”,说完摘了面具,是个长相刚毅的男子,他开始念号:“一号风火,六号钟离易阳,十二号风逐影,十四苏知味,十六号焚轮,二十号锥心” 念完后,亢金龙便让大家熟悉环境,自己先行离开了,二十人僵直的身体一软,松了口气,查看各自的床铺。 风火的床铺和他号数一样在第一位,靠近门口,半张床缩在暗角处,门一开就能碰到他的床头,很憋屈,他抬眼瞅了一看上官巽的床位,光线适宜,一旁还有案桌,想起今天那个叫“王爷”的男人对他很特别,他的言行举止也流露出与这群泥腿子不一样的气度,实在令人不平衡。 风火对着上官巽充满挑衅意味的喊了一声:“哎!那个叫什么阳的!咱俩换个位置,你地儿太亮了,这个适合你”,风火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上官巽闻声看过来,便看见风火那吊儿郎当的拽样,长得挺堂堂的,似乎年纪稍大,骨相刚毅,眼神狠厉,一副不好惹的相貌,上官巽装作听不见,埋头收拾他的东西。 风火又呼喝道:“六号那个什么阳的,叫你呢!” 上官巽依旧无动于衷,众人感知到了浓浓的火药味,纷纷停下手里的活,齐齐望向二人,今天武场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如今又见他得了“风水宝地”,对上官巽的印象都不好了。 屋内一片尴尬的安静,谁都没有动,只有上官巽还在收拾,风火被无视,脸上、耳根火辣辣的发烫,他突然手撑住床,借力翻了几个筋斗,直直躺在上官巽床上道:“这床我要了,你睡我那张” “不换”,上官巽毫不犹豫回道。 何一刀翻了个身,挑衅道:“我偏要换呢?” 上官巽是将门之子,似乎有股天然的倔强,不惧挑衅道:“你起来!” “还挺硬气”,风火更来劲儿了。 这时,同样被分到暗角的二十号成员锥心突然冷嘲热讽道:“风火,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指不定人家是什么皇亲国戚,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风火道:“咱都是没娘疼没爹爱的,这条贱命也不值钱,你看到今天这阵仗了没有?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犯不着这么憋屈”,大家听他一说,也来劲儿了,都是无根的野草,活一天是一天,突然就放开了,不再掩饰自己对上官巽的厌恶。 室内继续传出风火的恐吓,“换不换”,风火道。 “不换”,上官巽倔强道。 没耐性了,风火抬起一脚踢向上官巽小腹,同时挥拳打向他的脸颊,上官巽学过一点武术,本能接住这一拳,反手扣住,风火趁势出左拳凿向他的腹部,上官巽吃痛捂住肚子,风火乘胜追击再补上一脚,上官巽瘫在地上。 “这个位置以后是我的,你滚去那边”,风火嚣张道。 上官巽恶狠狠的瞪着他,没有动,风火又补上一脚道:“我说你了,你到那边去~” 上官巽咬着后牙槽,依旧狠狠地看着他,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本是贵公子,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想着亲人已逝,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那恶狠狠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来,真是倔强又不甘。 此时众人的眼神里有了为妙的变化,从厌恶又变成了鄙视,又将鄙视形诸词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前的这些孩子,都是四象门人精挑细选的,选的不是他们原本有多强,而是有多大的好胜心、决心、自觉心,他们有着本能的自命不凡,和对弱者不屑一顾的态度。 上官巽攥紧拳头,这些鄙视的目光和带有侮辱性的私语突破了他的自尊心,他突然扑向风火,死死抱住对方的腰,两人也扭打成一团,咬牙道:“这是我的地方”,何一刀顺势用胳膊肘不断登他的脊背,上官巽毫无还手之力,又被最后一击凿趴下了。 风火一脚踩在上官巽头上,咬着后槽牙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不懂?你现在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你弱,还比我得到的好”,说着一脚将上官巽踢到角落,又继续躺回床上。 上官巽踉跄的站起来,眼神如刀,杀气十足,又要进行第三波攻击,一少年过来一把抱住他,小声喃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条件不行要深藏” 少年穿的很质朴,身材结实,像老实本分家的孩子,上官巽本也不想斗,听他这么一说有台阶下了,便泄了那股劲头,风火傲慢的朝他冷哼一声,躺平了身体开始睡觉。 少年将上官巽扶到一号床上,门边,角落,旮旯里,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苏知味,我外祖母家也是你们鸿镜城的,我们算是亲家了” 上官巽干涩的道了声“谢谢”,说着也躺平下去了,其他人各就各位的休息,相对无事。 下午众人要在亢金龙的带领下,熟悉“四象门”的内部环境。 亢金龙站在门外,敲了了三声鼓,众人闻鼓而动,都在房前列好了队。 上官巽被揍的浑身疼痛,闷着脸慢吞吞走着,苏知味为了搀扶他,没有很快跑出去,两人成为最后到的人,上官巽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有了好感。 亢金龙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知肚明,故意道:“不想受欺,就要让自己强大,四象门的存在是为了解决难题,连自己的小问题都解决不了,怎么解决难题?被谁打了,就想办法打回去”,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说完后,才带众人往场地里转。 上官巽因为浑身浮肿疼痛,一直落于人后,苏知味便搀着他默默跟在队伍后,不管上官巽怎么劝他离开,少年始终搀扶着这个伤员,两人实在太磨叽了,亢金龙不得不催促两人,犀利的声音劈头盖脸的怼来:“快点!瞎耽误功夫” 转场转了半天,四象门实在是大,众人得知新成员每年都要进行比赛,排名前七就可以进入青龙系,那是一种荣耀,于是晚上大家忙着洗漱,风火就在房前练拳,风逐影、焚轮两人在一旁鼓掌恭维:“好功夫!好功夫!”,风火一收拳舒了口气,焚轮便谄媚的递上汗巾:“风火兄擦擦汗,真是好功夫啊,敢问风火兄师从何人?” 风火接过汗巾擦了一把,得意道:“实不相瞒,我爹是寨主,后面被朝廷剿了” 两人不由“哦~”一声:“原来是草莽英雄啊~失敬失敬” 上官巽在门角处伸头探脑的偷看,很不是滋味:“想自己身为将门之子,却被一个山贼欺负”,苏知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也叹道:“原来是有底子的,怪不得这么厉害……以后我们的日子,眼可见的艰难了” 焚轮两人殷勤的簇拥着风火进屋,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求关照,求保护之类,什么“世事艰难,以后仰仗风火兄了”,“风火兄有这等功夫一定能进入青龙系”、“以后风火兄有用的上的地方,鄙人一定鞍前马后”,就这样风火一下子收了两个狗腿,对于上官巽而言,就多了两个实实在在欺负自己的人。 几人浪里浪气,嬉皮笑脸的进屋,上官巽、苏知味两人自动散开,各回各床,上官巽坐在床沿边脱衣服,风火就故意拿门撞他的床,使了十分的力,门床发出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又要有事发生了。 屋外,亢金龙和邢妱正站在暗处,树荫的暗影把他们遮蔽的很好,两人遥遥往木屋观望,均是一副看戏表情,期待着冲突发生。 风火撞完,焚轮两人又各撞一次,赤裸裸,明晃晃的挑衅,上官巽嗖一下站起来,风火很意外,刚要经过他身边的,突然冷不丁的回头瞪他,眼神里仿佛在说“能耐了~”,双方僵持着,风火突然一把将他推到床上,其他两人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上官巽怎么也挣脱不出,只有挨揍的份。 管理不严,亢金龙脸上不好看,问邢妱道:“少主,属下去制止” “不用,就这样吧”,邢妱冷冷道。 亢金龙恭敬的退至一边,继续冷冷的看着木屋里发生的一切。 屋里,苏知味也加入战斗了,但不是对手,两人被打了好一会儿了,没人上前拉架,都无动于衷的干看着,眼睛都滴溜溜的,站在二十号床前的锥心还时不时的冷哼一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们不要再打了!打死了,教头问起怎么说”,三人顿住,庆幸提醒的及时,风火急道:“赶紧把那废物扶起来看看!” 焚轮两人手忙脚乱的将上官巽、苏知味拉起,瞅了一圈,估摸死不了,只是脸肿有些难看,相信这点伤在“四象门”不算什么,周朝半残废都只算轻伤,这点程度实属微伤了。 焚轮悻悻道:“不算太严重” 风火对两人道:“他死了你们给我顶着”,两人将上官巽推回床上,上官巽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啐出了傲骨不屈的感觉。 这一啐让两人又冒火,怎么还拽起来了,看着他还那么硬,不整治不舒服,风火往床上一坐道:“你还不服,老子不打你了,给我洗脚” 上官巽一攥拳头,狠狠地看着他,苏知味看他的样子又要打,忙道:“我给你洗脚” “不用你”,上官巽掷地有声道,起身转到沐浴房端盆子去了,几人咧出胜利的笑容,风火得意的嘀咕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不一会儿,上官巽端着木盆出来,盆里装了热水。 他径直过来放在风火脚边,几人又相视一笑,互表轻蔑。 风火把脚伸进水里,水温刚刚好,脚一受刺激,浑身暖流乱窜,仿佛被打通了奇经八脉,舒服的直闭眼,他道:“还不错,给我按摩按摩脚就更不错了” 苏知味又要代劳,上官巽狠厉的眼神巴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努力强压怒火,缓缓蹲下半个膝盖,颤抖着手伸入水中。 将要触及水面之际,门口突然一声问道:“还不睡觉做什么呢?”,众人往门外一瞅,只见亢金龙负手站在门口,凛然的男子气概,让众人为之一震,纷纷收回看戏的兴致,钻到床上去,剩下风火和上官巽和苏知味一动不动。 一个是不知所措,两个正等着亢金龙发问好报仇,哪知亢金龙只道:“马上收拾好睡觉,马上!”,亢金龙闻言,慌得正要使唤上官巽倒洗脚水,不经意与尾火四目相对,发现对方正瞪着自己,他便十分识相的端起盆子往沐浴房跑,鞋也顾不上穿了,就这一眼,众人更觉得上官巽有些来历了。 上官巽憋闷的回到自己床上,倒头就躺,何一刀慌慌张张的出来后也麻溜的滚上床,这一晚总算消停了。 第33章 四象门小霸王 一晃,熟悉环境的三天过去了,这三天上官巽没少被风火呼喝为难,亢金龙均视而不见,这让风火更加肆无忌惮,心情无聊时就招惹一下上官巽,上官巽均忍下来了。 今天是正式训练的第一天,内容是格斗加长跑,也就是边跑边打,谁先到达终点谁先吃饭,一天只管一顿饭,没了自己解决,全程由亢金龙裁判把控。 众人一早就在木屋前列好队,都是没有学过武功的,听说是这样的内容都很为难,私底下互相打过招呼,不要动手,跑就行了。哪知亢金龙临跑时突然补充了一点:“饭菜分量有限,没了自己解决。 倒数后六位的,晚上重跑”,众人听罢均面面相觑,凄惨感直涌心头,这都什么日子,真是太苦了。 临跑前,亢金龙给了大家半盏茶的时间谋划,众人都觉得没什么可谋划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只有上官巽和苏知味到一旁絮语。 上官巽道:“依照规则,最前的必定先挨打,所以初始没必要领先,等前面互相‘残杀’后,我们再赶超”,苏知味稍想一下觉得很妥当,并嘱咐相互照应。 一声鼓响后,众人站在起跑线上,上官巽与苏知味相邻而站,准备协同作战的意图,风火和焚轮互使了个眼色,往中间一插,将二人间开。 亢金龙嘱咐道:“我说开始,就往前冲” 说着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他指令,三个弹指后,亢金龙一声“开始!”,众人如箭一般蹿出去。 和上官巽预料的一样,哪个最先冒头哪个就先挨打,自知自己是个挨打不能还手的处境,便一直保持中间位置,苏知味和他一样,也不没往前冲,焚轮没有使绊子的必要。 不一会儿,前面已经打作一团,速度都慢了下来了,上官巽发力的时候到了,突然向前猛冲,这时风火一个扫堂腿扫向上官巽,上官巽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疼的一时起不来,苏知味停下来将他扶起,身后的人纷纷赶超两人。 焚轮经过两人时“嘿嘿”笑了两声,戏弄和玩味的态度令两人气愤不已。 “真是不可理喻”,苏知味恨恨道。 上官巽道:“为了我惹上他两真不应该” 苏知味道:“谁让我们是老表”,上官巽缓过来跟上队伍,两人此时已经成了最后一名,风火遥遥领先。 他是有基础的,带艺入门,这些菜鸡们均被他一招撂倒,不是疼的满地打滚,就是再也不敢冲在他前面,而焚轮、风逐影这两个跟班借他的光,也跑在了前头。 苏知味见状,叹了口气道:“易阳兄,你说得对,跑前面的都会挨揍,不过即便知道,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上官巽脸沉下来,抬起来时已经换了副无所谓的表情:“走吧,兴许还能赶上点”,他起身继续往前跑,苏知味又叹了口气,也追他而去。 两人跑跑停停,直跑了六个时辰才到达终点,此时已是申时,厨房只剩下几个空饭桶和几十双比脸干净的碗筷,两人翻找了好一会儿,确定一粒米都没剩下。 苏知味又饿又累,瘫在屋角怨道:“这也太没人性了,我们要饿死了吗?下一顿饭什么时候?饿着肚子怎么跟风火斗?看来晚饭也没我们的份了” 然而没吃饭的不止他们两人,厨房外还蹲着一排饥肠辘辘的同窗,每个鼻青脸肿,逢头垢面,一身的泥灰和汗渍,正你一言无一语的抱怨风火,他们对上官巽的好感度上来了,对风火的好感度下去了。 上官巽觉得机会来了,对他们道:“你们想不想吃饭?” “那还用说”,一个同窗不客气道。 上官巽道:“我有个办法,能吃上饭”,其中一个同窗不屑的“切”一声道:“平时被打的像狗吃屎一样,能有什么办法” 上官巽道:“你另有主意可以不参与”,那人不回。 苏知味道:“易阳兄,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吧,我挺你” 上官巽道:“所谓擒贼先擒王,我们这里边最难对付的就是风火,咱群体作战,十几个撂他一个”,众人一听觉得靠谱,都互相点头认可。 一人道:“你说怎么打,我们听你的,只要能吃上饭”,上官巽将计划对十几人细讲,众人立即信心倍增,一下子充满了力量,仿佛吃了几碗饭。 这边风火也有自己的计划,这次勇夺第一,尝到了甜头,鸡鸭鱼肉,瓜果蔬菜随便吃,但他突然悟出一个问题,自己吃不完的,给了后来人吃了,岂不是有力气对付自己?于是跟风逐影、焚轮想出了一个损招。 这边吃不上饭的依旧饿,上官巽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树林茂密,想着兴许能找到些蛇鼠山鸡之类的猎物,对苏知味道:“林子里应该能找到些吃的,我们去找找吧” 苏知味有气无力回道:“我走不动了,你去吧,记得给我留一份” 上官巽也不强求:“那你好好待着,等我” 苏知味已经累的不想搭理他:“你去吧,我等你”,上官巽应了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向树林走去,他也没力气,但饿肚子更难受。 四象门周围都是野林区,猎物不会少,抓不抓得到凭本事。上官巽没有狩猎经验,进林子属于碰运气,半个时辰过去,毫无收获,累的直想睡过去。又折腾了半炷香功夫,才在搂草时发现一条草蛇,一人一蛇缠斗了一会儿,蛇终于败在了他的机敏下,被一闷棍打死了。 猎物有了,他找来了钻木取火的枯木棒,干草碾成的引火绒,努力钻了一把,将火生起来了,又很娴熟的把蛇皮剥去,将内脏取出,把蛇肉架到火上烤。 这条草蛇很肥,肉很多,可判断周围的猎物不少,没准以后得常来这里觅食了,想到这里上官巽稍微有点安慰。 没一会儿,肉就烤熟了,他吃了一半,只得个半饱,剩下一半没再吃,他小心翼翼的用叶子包了几层,塞进怀里拿回去给苏知味。 正要准备离开时,发现头上好像有什么,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女孩坐在树枝上,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年纪不大,身穿藏蓝色不规则麻衣,脸上戴着半张金色面具,小小年纪,便气质不俗,有仙人之姿,非常超脱。 她往后一倒,一个后空翻落在上官巽面前,让他惊讶了好一会儿。 上官巽迅速弹离她几步,见对方是个孩子,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他没感到多害怕,反而因她的美而恍惚起来。 正恍神之际,小女孩已经飞身一脚踢来,上官巽吓了一跳,太突然了,闪身躲开后,对方却步步攻来,招式迅猛,如疾风卷尘,上官巽才发现自己在她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余地,她的功力不是风火之流能比拟。 没一会儿,他便被她掐着脖子摁在树干上,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他绝望了,认命的乖乖等死,突然后颈一疼,眼前便陷入一片漆黑中。 第34章 风火,你别太过分 上官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在花园中练功,母亲坐在凉亭中,目光温柔慈爱的望着自己,父亲则立在一旁,双手搭在母亲的肩上,眼中充满了欣慰喜悦,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温暖。 忽然一声呼喊打破了气氛,只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不停的呼唤“易阳,你在哪儿,钟离易阳”,这个名字瞬间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幸福已成过往,痛苦难受的情绪也随之而来。 上官巽醒来时,环顾一周,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树林里,已经是黄昏了,落寞而孤独的黄昏,虫子开始吱吱的叫,他忍不住痛哭起来,忽然听到苏知味的喊声立马收住情绪。 远处,苏知味一边喊,一边用木棍搜寻草丛,他满心期待的等着上官巽带吃的回去,等了许久不见人,担心出事就来寻人了。 上官巽抹了把泪水,高声应道:“我在这儿……” 苏知味惊喜了一下,疾步过来,埋怨道:“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怎么待这儿这么久,有什么好东西吗?” 上官巽从怀中掏出蛇肉递给他道:“给你留的,蛇肉”,苏知味眼睛一亮,抢过蛇肉迫不及待的打开,手不住颤抖,他连塞了好几口咽下去才道:“太饿了,饿的浑身发抖……” 上官巽担心道:“你慢点吃,别噎着” 苏知味吃完半包蛇肉还没饱,抱怨道:“四象门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说不管饭还真不管” 上官巽道:“我们回去吧~” 苏知味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道:“回去?指不定备了什么大刑等着我们呢”,他左顾右盼观察了一下后,有些激动道:“要不我们趁现在逃吧” 上官巽不以为然:“这地方高手如云,我们能逃得出去?”,这句话把苏知味燃起的希望之火掐灭了,两人只得老老实实的回去。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两人跑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远远看到小木屋微弱的灯光。 等到了木屋两人都站住了,屋前站了几个“四象门”正式成员,每个整装待发,本来亢金龙单看已经很窒息了,如今凑了几个,个个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把两人唬得不敢上前,仿佛下一秒就被碎尸万段。 亢金龙凝重的脸色突然舒缓了许多,显然发现两人回来了,他突然停住徘徊的步子,目光远望。 上官巽和苏知味小心翼翼又心惊胆战的走过来,临近时又不敢向前。 亢金龙问道:“怎么那么晚?上哪儿去了?去干什么?”,他指着上官巽道:“你来说” 上官巽回道:“我们跑晚了,没吃的,只能到林子里找”,亢金龙相信了,吼道:“还不快滚回去睡觉!”,两人慌慌张张,非常狼狈的跑回木屋,刚进门便听得身后的亢金龙道:“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没回的,视为叛逃,明日押至武场行刑,以儆效尤”。 苏知味闻言,脚下一软,不由深吸一口凉气,对上官巽道:“亏得你刚才提醒,否则死定了” 上官巽不语,注意力全在风火那床,他有些不怀好心的希望风火逃跑了,然而没有,对方正裹在被子下呼呼大睡。再一看屋内有好几床空着,十有八九难逃厄运了。 两人躺回床上,肚子就开始叫,然而劳累胜过肚子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这天击鼓比昨日早一个时辰,由于头一天太累,大家都睡得死沉,听到鼓声很不情愿的起床,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穿衣,嘴上抱怨不断,风火干脆不起来了。 上官巽和苏知味想起昨晚亢金龙的那句“行刑示众”,不敢那么作死,迅速麻利的穿好衣服出去列队,亢金龙看着这么久只出来了两个人,脸色一下子从严肃到严厉。 鼓声急促的响起来了,不一会儿,听得风火一声大骂:“破地方,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亢金龙闻言,疾风一般入门,杀气腾腾的,让苏知味又吸了一口凉气,怯道:“这架势,风火怕是活不成了吧” 上官巽也好奇,便去扒窗口偷看,只见亢金龙站在风火床边,负手而立,屋内的人慢吞吞的动作突然变快,三下五除二就捯饬好了出门,回头又来扒窗口看戏。 此时很有脾气,很有傲骨的风火,不惧亢金龙如刀似剑的目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继续睡觉。 亢金龙将他被子掀开,抓起他的领口从床上提下来,风火的火气蹭一下上来,抬头狠狠与其对峙,目光凶恶,众人惊呼一片。 亢金龙却十分镇定,一脚踢其腘窝下,趁他半跪下后,顺势一脚将他踹地上去了,动作干脆利落,众人又一阵惊呼。 亢金龙道:“出去列队!听到没有?!” “听到了……”,风火忍痛回道,麻溜的穿衣收拾。 众人哄然从门口离开,待亢金龙出来时队伍已经列好,腰板直挺挺。 上官巽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欺软怕硬是人之天性,尤其是风火这种,他要风火像畏惧亢金龙一样畏惧自己。 亢金龙警告道:“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可不仅是这点程度,都听到没有” “听到”,队员们异口同声道。没一会儿,风火低头埋脸的出来,站回他原来的位置,亢金龙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今天先到武场观刑”。 ………………………… 武场,所有新成员都到场了,四象门的正式成员则站满威风凛凛的守卫着,与其说守卫,不如说是监控,黑压压的一片压迫感。 几名新成员站在武场中央的比武擂台上,羸弱的身躯在这些如虎似狼的人中显得渺小可怜,他们瑟瑟发抖,的眼中流露着害怕,像被猛兽盯着的兔子。 亢金龙站在擂台上阴阳怪气道:“昨日有人想逃出四象门,有这个胆,值得夸赞,应该是无知无畏吧,有些人呢,就很识时务,没敢逃出去,无规矩不成方圆,四象门也有四象门的规矩,否则人人都想逃出去了,对于那些妄想逃出去的人,你们看好他的下场”,说完就有一人托着鞭子上台,亢金龙拿起鞭子,朝旗杆挥鞭横扫,杆子应声而倒,众人一阵惊呼,几名新成员开始抽泣求饶。 亢金龙置若罔闻,一鞭子挥下,几人身上立即出现一条血痕,后觉的疼痛让几人缩成一团,双手不住的追着伤痕遮挡,但毫无效用。 台下的新成员目光惊愣,心惊胆战,仿佛每一鞭都抽在自己身上。 二十鞭后亢金龙才停下,几人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们倒在擂台上一动不动,还没等新成员们有的已经绝望的抽泣起来,亢金龙又命令道:“抬下去,能活便活,不能活找个地方埋了”,几位四象门成员上来将人抬了下去,在几百双复杂惊惧的眼神中穿过。 观刑完毕,亢金龙从台上走了下来,和一个同僚聊了几句,上官巽在两人的交谈中得知,这个人叫“尾火”,是两个戴面具成员中的一个,长得俊朗,看起来性格比较温和。 亢金龙恨铁不成钢道:“才一天就逃跑......太不成器了” 尾火很包容道:“他们还没经历什么,现在也看不出来~” 亢金龙不语了,拉着新成员回到昨日的起跑点,又是亢金龙的一声“开始!”,众人离开了起跑线,可能是太饿了,也可能被刚才的一幕震的缓不过神,今天大家都不争了,慢跑,也不打了,半个时辰后,撑不住的都落在身后,上官巽、苏知味、风火、焚轮、风逐影几人都跑在前方。 正当大家都摆烂了,然而,四象门的日常没有那么容易,很快他们便看见亢金龙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前方,几日下来,大家对他是又敬又怕,既崇拜,又畏惧,既需要他认可,又害怕他的批评。 亢金龙像看渣滓似的盯着众人,众人心里都一沉,沮丧极了,赶紧加快步伐,希望早日达到他心中的标准。 苏知味喘着气道:“今天就不打了吧,大家就不打了吧” 饭其实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昨天第一批到达的人都知道, “我打!”,焚轮一爪挥向苏知味,苏知味灵活躲开,上官巽正惊讶他躲得那么顺溜,然而下一秒就被制了,他正要去帮忙,风火突然扑向他,一顿拳打脚踢,也被削实了。 风火这个战力最高的人还在前方,昨天那些饿肚子的成员都追上来了, 上官巽看到机会道:“依照计划行事!”,话毕,三人缠住焚轮,三人缠住风逐影,其它人一哄而上围攻风火,没想风火的战力实在高,攻上来的人立即被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上官巽的麻烦来了,风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道:“你心思倒是活络,还想围攻我!”,说完照着头面狠狠一脚,给他脸上盖了个清晰的鞋印,正要来第二脚,苏知味一把推开他,其他人缓过劲儿来继续与风火缠打在一起。 亢金龙远远的看着这扭打的一大团,表现没那么藐视,尾火过来道:“还可以吧,易阳是块指挥的料,可能几百号人也就这一个能成器” 眼前的上官巽再次落败,在地上疼的直打滚,而风火几人已经跑前面去了。 上官巽缓了一下,忍着疼往前跑,剩下几人也陆续追上。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终点了,几人兴奋非常,因为在跑的过程中没有其他人追上他们,也就是说饭够吃,按照他们的盘算,五桶饭这么多人是够吃的。 然而他们天真了,进了厨房发现风火三人端着几大碗沙子和几碗黄色液体站在饭菜前,一脸坏笑,嚣张的不行。 风火道:“要吃饭吗?那就吃沙子,喝尿吧”,众人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 苏知味喝道:“风火,你别太过分!” “就是这么过分,当着你的面过分,给你们加点佐料哈”,风火笑呵呵的端起一碗沙子往饭菜里倒:“这嚼起来嘎嘣脆的,很锻炼牙口”,倒完沙子又端起黄色液体道:“童子尿哦~滋补又辟邪,有些人还求之不得呢,给你们加上”。 上官巽对他的行为实在气的无话可说,转身出去了。 风火看着剩下的几人,阴阳怪气道:“怎么?你们想尝尝?我给你们盛饭,不客气啊~”,其它人也忿忿的出去了。 第35章 姑娘也是四象门的? 几人出了厨房,有气无处发,憋的很,苏知味恨恨道:“有朝一日我定将他宰了出气”,上官巽不受影响,显出他有屡败屡战的韧性:“我还有一计,大家继续”,也没别的办法了,众人闻言都向他凑过来,上官巽低语了一会儿,几人觉得靠谱,怒气才渐渐平息。 主意有了,但饭还得吃,上官巽道:“林子里有些猎物,可以自行打猎”,风火几人吃饱了可以回去睡觉,而他们这波人还得去觅食。 十几人进了林子,两两走一个方向,上官巽和苏知味在一处,两人边走边搜寻猎物,苏知味走了不多久便走不动了,瘫在树桩下睡午觉,上官巽只好自己去找。 上官巽这一天运气很差,看到的猎物都从眼前溜走,一个多时辰,毫无收获,又累又饿又困,饿的头晕眼花,昨夜又睡的晚,实在走不动了便坐下来休息,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梦里母亲给他备了一桌子菜,浓浓的肉香味儿,都是他爱吃的,把他馋的不行,他拿起筷子,却怎么也夹不上菜,不知怎的,画面一转,一桌子菜不见了,他急的到处找,一低头发现桌底下藏着两张血肉模糊的脸,吓得惊醒过来。 睁眼是莫名的一幕,茂密的深林中,被僻出一小块空地,两只野鸡被放在火架上烤的吱吱冒油,焦黄焦黄的,香气直往他这边吹,以为是苏知味找到吃的,往周围一看,吓了一跳,昨天的面具女孩禅坐在身后一块大白石上闭目养神。 两日都碰见,不知她是何用意,昨天没杀他,今天有机会也没动手,想来是没恶意的,他的专注点又放在烤鸡上了,实在太诱人了,看起来饱满多汁,外焦里嫩。 饥饿让上官巽胃部产生了灼烧感,肚子不停的打响,他顾不得什么,厚着脸问道:“姑娘,我可以吃你的烤鸡吗?我以后会还你的” 女孩缓缓睁开眼,鄙夷道:“你实在太差劲了.......”,说着两指一弹,天上突然落下个什么砸在草丛里,定睛一看是一只飞鸟,脖子上插着一张叶子,上官巽目瞪口呆。 良久,他怯怯的问道:“姑娘武功那么好,也是四象门的人吗?”,女孩不屑的瞥着他,稚嫩的脸蛋流露出别人不配和她说话的高傲,冷冷道:“你以后会知道的”,说完又继续闭目养神。 上官巽梗住了,这鸡到底能不能吃,他盯着烤架上烤鸡,咽了把口水。 女孩又睁开眼了,神色居然和亢金龙一模一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好气道:“上面有剧毒,不怕死的可以吃” 能直接打死自己干嘛绕着弯毒死,上官巽不听她唬,道了几声“谢”后,欢天喜地的拿起烤鸡,吹凉了狠狠咬下去,一脸满足。 上官巽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好像鸡是特地烤给他的,疑惑道:“你不吃吗?特意烤给我吃?” 邢妱道:“吃了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上官巽笑道:“我很好杀的,想杀我的话直接杀就可,不必多此一举” 女孩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上官巽边吃边道:“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女孩惊怒道:“你还想着每天捡现成?” 上官巽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邢妱冷哼一声,施展轻功飞走了。 上官巽摸不着头脑,嘀咕道:“摆的什么姿态,架子这么大” …………………………………… 上官巽吃完整只烤鸡很饱了,将剩下一只带回去,他原路返回,发现苏知味居然在原地睡着了,上官巽叫醒他,把另一只烤鸡给他,他没有像昨天吃蛇肉那般狼吞虎咽了,看了一眼,流露出酒足饭饱后的腻味状,拿起鸡道:“我吃半个,留半个晚上吃”,上官巽道:“周到” 两人聊着天往回走,苏知味边吃边夸他厉害:“易阳兄真厉害,野鸡那么难抓,你一抓就是两”,上官巽不知道回什么,干涩的笑着。 今日回去的比昨日早,傍晚便回到了,其他人都没有回来,屋里只有风火、焚轮、风逐影,还有一个锥心,两人见这四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打鼾,又退了出去,只在屋周围休息,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夜幕降临,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都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见风火几人睡得香甜,怒火和怨恨都达到顶点了,敢怒不敢言啊。 打不过就加入?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和这些少年的性格不符。 第三日,大家又集合在了起跑线上,和前两天一样,亢金龙的一声“开始”落地后,众人就向前跑去,不同的是今日都同一个速度上了。 风火纳闷的很,鉴于昨天差点着了上官巽的道,他今日分外留心,想不通这些人打的主意,正要主动攻击,突然有四人赶至他面前将他圈住,身后另六人围了上来,把四人圈住。 这是上官巽想的一个战阵,分为内外两圈,内圈为主攻,外圈为机动性助攻,两圈内外互补。 苏知味道:“风火,自作孽不可活啊,凡事不要做的太绝,要是你每天都跑第一,后面的人吃什么?”,焚轮、风逐影见状,正要过来帮忙,又被两两制住。 风火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气哼哼的指着上官巽道:“又是你,我揍你太轻了是吧”,吧字一出口,四人便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外围六人则补充输出。四人攻中三路,六人打下三路,何一刀双拳难敌四手,只觉得拳脚密集的像雨点,攻得前面,守不住后边,很快被摁在地上捶打,焚轮、风逐影不会武功,早早被制服,也挨了一顿拳脚,三人在彻底输了。 大家发泄完昨日的怒气后,想着前方的饭菜,都很有力量的往前跑。 “也轮到他们到林子里觅食了”,苏知味幸灾乐祸道,一行人到了终点,终于吃上了丰盛的饭菜,有烧鹅、糖醋鱼、糖醋排骨、烤猪蹄、烤鱿鱼,还配了解渴的糖水.....别提多安逸了,少了风火几人,饭菜分量还管够了。 十几人饱餐一顿后,便很默契的开始讨论怎么每天吃上饭,大家一致表示每天照这个打法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风火几人一直在挨打,对上官巽怨恨极了。 ...................................... 七天后,亢金龙不带他们到起跑点了,转到了武场,武场正中是一个大擂台,四周围了一圈兵器架,各类兵器收纳其中。 此时武场多了一个人,尾火,亢金龙正与他聊着天,尾火道:“本来想训练单人作战能力,结果练成了协同作战能力,培养士兵成了培养将领” 亢金龙很郁闷道:“前期训练也完成了,该换个方式了,结果虽差强人意,不过我也很欣慰,在个人能力不足的时,懂得抱团取暖也是不错的” 尾火道:“团队中最弱的那个往往是敌人的突破口” “你说的对”,亢金龙道,此时队伍列好,他面向众人宣讲道:“上个月的内容已经结束,接下来是学习格斗,赤手空拳和兵刃使用”,说着又向众人介绍尾火:“以后我和尾火就是你们的教头,我传授你们擒拿格斗等武学功法,尾火教授内功心法、轻功和暗器使用”,众人齐齐看向尾火,上回没看清,这会看得很仔细,是个长相明朗,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身形伟岸,肩宽腰壮,肌肉结实硬朗,不免让人觉得他运招时能使出千斤之力。 亢金龙道:“今日不用练什么,先看我们示范”,亢金身形一跃,像只展翅雄鹰般猛然落入擂台上,尾火紧随其后,掠过兵器架时,腿一勾,两条长棍被他顺势带出,一条被稳稳拿在他手中,另一条被亢金转身接住。 两人摆开架势,都运招冲向对方,刹那间棍棒相碰发出密集的咣当声,两个身影你一棍我一脚,一下后空翻,一下侧空翻,一下空中一字马,一下踢腿,一下横扫,一下竖劈……招式行云流水,变化万千,势如破竹,有横扫千军之势。 底下成员早已目瞪口呆,阵阵惊呼。 台上两人运招突然变快,最后只看到不断瞬移的光影,棍棒相碰的声音更加密集,一道光影掠过,尾火蛟身影轮廓突然清晰,一棍扫过兵器架,如疾风过境,应声飞出。 亢金龙也不甘示弱,一招力劈华山打下来,木板立即被击出一个大坑,力道之大,让台下的学员热血沸腾,嗷嗷直叫。 一场对打过后,两人收住招式,在众人无比佩服崇拜的目光中走下擂台,亢金龙一声令道:“好了,都站好!面东而转” 众人在在命令下,面东转过来,此时武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一列大鼓,整齐的竖排着,一共十架,尾火淇水站在鼓前,手拿着一枚飞刀,弹指间射出,连穿九鼓后,进入第十鼓,鼓面受到波荡瞬间炸裂,众学员再次惊讶的目瞪口呆,无以言表。 一通示范下来,两位教头归位,在新成员的惊愣中宣布规则:“这项内容开始后,每七天一个小比武,两两对垒,前七名可以连续七天到厨房吃饭,还可获得青龙章,第一名两章,其余一章,章数越多,对进入青龙系越有利。后七名没有饭吃,自行解决”,又来这套.......众人从惊愣回过神,怨声载道起来,所有人都愁了,只有风火最高兴。 风火抢问到:“尾火首领,吃不完可以兜着走吗?”,风火想着他那两个跟班。尾火看他信心倍增的模样,知道他这几日憋的很,论单人武力他是当前最强的,两两对战于他来说是绝对的优势,他回道:“可以!谁胜谁有决定权”,风火闻言激动起来,巴不得现在就是七天后。 尾火看了眼日晷道:“今日就不练了,休息一日,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残酷” 亢金龙接着道:“今日就先这样,散了!”,说着首领们自己先散了,留下满面愁容的学员们,一些人开始哀叹以后是不是没饱饭吃,令一些人担忧自己会不会被风火打死。 上官巽和苏知味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坐下来,合作过的那十几人也跟过来坐在了一起,而那个平时与人毫无交集,冰冷冷的锥心也跟了过来。 苏知味道:“易阳,你主意多,想个辙吧”,十几双目光齐齐看着他,除了锥心。 “我想想吧~”,上官巽道。 场上风火和焚轮、风逐影几人开心的溢于言表,嗡嗡的声音在武场上响着:“这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我们还是吃香喝辣的!跟着大哥我,你们跟对了!不像某些人,本事不行,就会耍阴招” 众人沉默的看着他,那十几人突然羡慕起焚轮和风逐影,风火这人是损,但够义气,后悔与他为敌了。 第36章 一群菜鸡 今天不管饭,大家都到山野林子里捕猎了,上官巽运气好,今天抓到了一只野兔,想着自己还欠别人两只烧鸡呢,这野兔可以留一半还她了。 他清了块地方开始烤肉,时不时的看看周围,期待那个身影出现。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兔子烤得七八分熟了,那个身影没有出现,他转了转烤肉的杆子,闻着烤肉浓浓香味却没有想吃的欲望。 “算了,下回再还她吧”,他心里想着,摘了几片叶子把烤肉包起来,又坐了一会儿,再次回头充满期待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上官巽刨了几把土将碳火埋住,忽然眼底出现一抹灰色下摆,他心跳加快了一拍,仿佛被电了一下,激动和喜悦从心而起:“你来了!” “谁来了?”,上官巽一抬头,是苏知味,喜上眉梢慢慢落寞。 “很失望的样子,我来了你不高兴啊?”,苏知味莫名道。 “找到吃的没有?我这有”,上官巽将兔子肉分一半给他。 苏知味怪不好意的接了他的烤肉:“每次都是你来找吃的,我挺过意不去的,下次我来找,你休息” 上官巽想着还那两只烤鸡,便道:“还是一起找吧,我找东边,你找西边,找到了就在这里汇合”,苏知味觉得非常妥,啃着兔肉答应。 两人聊起四象门内的事,苏知味道:“我方才路过其他组的木屋,听到他们在讨论分组的事” 上官巽停下啃肉的动作看着他:“怎么说?” 苏知味道:“他们说,从教武功开始,每半年都有一场大比武,胜出的前七名由青龙首领安若素亲自教。这是殊荣,待遇也会比其他人高,一人一间小房子,吃饭不用抢,还能领悟更高的武功心法”。 上官巽听闻很是心动“这么好” 苏知味道:“我还听他们说,青龙首领十分严苛,能成为他的学员地位也会跟着改变,成为学员之首后,不再是普通学员,而是下一任青龙接任人”,上官巽两眼放光,要是变强了,以后就知道父母的死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知味又聊了关于风火的事,他道:“那十几人叛变了,风火向他们承诺,只要和你打擂时往死里打,就给留他们一顿饱饭”,上官巽皱了皱眉,这个冤家是摆脱不了了。 ……………………………… 第二日,开始新内容了,早上是教习武功,下午是兵器训练,晚上是内功心法,中午的休息时间可以去林子里觅食,一天就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满满当当。 这一天大家都很累,回到木屋,一身臭汗尘泥就躺床上呼呼大睡了,第二日浑身酸痛,抬个手都费劲儿,风火依旧一如既往的闹腾,接受过训练的,样样第一。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七日,终于到了小比武的时候了,是风火报仇的日子,也是上官巽倒霉的日子。 一大早,尾火就把队伍拉到擂台下,先两两比赛,赢的再两两相比,直到产生前七名为止。由于大家的格斗经验还不足,很快就分出了胜负,一个时辰不到,台上便只剩三个人,上官巽、风火、锥心。 先和风火对战的是锥心,锥心在这二十人中胜出并不算优秀,只是比同窗的水平高一点,离风火却还差很远,结果可想而知,风火把那七天的憋屈和火气全撒在他身上,直打的他鼻青脸肿,要不是尾火及时叫停,只怕死要在擂台上了。台下的人都面露喜色,风火赢了,他们就有饭吃了。 苏知味担忧的看着上官巽,他平时就被风火摁着打的......希望他有命活着吧。 尾火给风火补充了食物和水,让他休息了两盏茶时间,最后一场对战上官巽。 三声鼓响后,风火和上官巽两人都站上擂台,风火铆足了劲儿,摩拳擦掌,势必要报那群殴之仇,上官巽对此战没有多大把握,风火的实力远远超过他。 又一声鼓响后,风火迅速出招,飞身一脚踢向上官巽,上官巽旋身绕到他身后,劈手打向他后背,风火反应迅速,弯腰躲过后,回身一个高扫腿踢向上官巽太阳穴,上官巽抬起肘部挡下,眼要看就要被风火抱住头,出腿顶膝,直击上三路了,上官巽即刻闪身偏开,随即也给他来了一击高扫腿,风火轻松避开,腾起时凌空一脚扫踢上官巽的太阳穴,上官巽顿时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风火抬腿又补一脚,上官巽擦着地面飞出再也起不来,风火上去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第一名,风火”,一声鼓响,尾火宣布道。 台下的人欢呼雀跃,上台拥着“风火”下去,恭维夸赞之词一套一套:“我就知道咱风火老大必赢” “就是” 苏知味上台将上官巽背下来,不满众人的态度,啐道:“为了口饭,连脸都不要了,别忘了易阳以前还帮过你们,没有道义的东西!” 一人回道:“这么有种,你以后不吃饭啊?”,苏知味气死了,背着上官巽回了小木屋。 上官巽这次也被打的够呛,昏迷了好久才醒过来,苏知味已经替他敷好了伤药,又不知从哪弄来的烧鹅,两人分着吃了,上官巽感动的差点哭出来,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日子里,上官巽更难过了,和苏知味成了被群体孤立的难兄难弟,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然而每周的小比武,上官巽还是输给风火,次次被打的半死,风火的气焰一天比一天嚣张,有时候在木屋里也没事找事。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上官巽在风火的霸陵下,日子过的暗无天日,苏知味和他关系好,也跟着遭殃。 半年过去了,大家都摸到了窍门,武功不断进步,第一名依旧是风火、第二名上官巽,第三名锥心,第四名苏知味,第五第六焚轮、风逐影。 上官巽怎么努力都没法超越风火,很郁闷,晚上又给自己加了训练内容,效果不明显,武学到了一定程度和体力无关了,他总是改不掉那出招习惯,渐渐地也不自信了。 这天晚上,学员们沐浴后躺在床上聊天,都习惯了残酷的训练,没有像开始时倒头就能睡。大家聊着吃喝玩乐,聊着亲人,聊着皇都的繁华,聊着聊着,聊到了四象门接下来的内容。 一学员道:“首领们说准备进行一场大比武,所有新成员参与,前七名可以进入青龙系,由青龙首领亲自教导,可以学习四象门最高的内功心法” 此话一出,众人都炸开了锅,激动不已,但想到自己在这二十名里都难得第一,在三百多人中进入前七更不可能了,便泄了气,开始奉承风火:“风火老大一定是第一” “没准是上官巽呢”锥心从角落里冷冷发出寒如玄冰的声音,众人听罢,不由都的往窗外瞥那正在练功的身影,上官巽在月光下打木人桩。 众人开始讥讽:“太勤奋了,不过我是相信天赋的~” “可不是,咱风火老大才是武学奇才,始终位列第一” “我看钟离易阳也到顶了,勤未必能补拙” 苏知味越听越气,怼道:“都别说话了,一个个刀子似的嘴,刮的还是自己,你们都不如易阳呢,一群菜鸡!”,众人立即闭嘴,脸上火辣辣的烫。 “都回床睡觉吧,时候不早了”,风火道,众人一阵骚乱后全回到床上睡觉了。 苏知位看了眼窗外的上官巽,不是滋味,这好胜心他是很佩服的,值得学习,不过他不喜欢没方法的勤奋,于是也倒头睡去了。 第37章 不要那么高冷行不? 第二日,是四象门一周一休的时间,这天虽然好,但是不管饭,要到林子里打猎。本来林子里猎物就不多,今天却破天荒的聚集了三百多号成员,僧多粥少,免不了打斗,这又是四象门那些教头想的损招,要的就是互相打斗,好让他们根据成员的性格能力再多出几个损招。 所以,大家也不把觅食当觅食了,当成不胜即败的比拼,保持斗争态度。 大家蹲守了一早上都没有收获,正当认为彼此都不怎么样时,东边有个声音兴奋喊道:“终于抓到了!”,大家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焚轮和风逐影摁住一只野兔,喊道:“不要让它跑了,摁住” 他这一嗓子把众人都吸引过来了,找不到就抢别人的准没错,风火立即过来守卫住。由于风火次次在班上第一,名气已经很大了,亢金龙总是夸他是四象门的后起新星,人如其名,如疾风烈火般迅猛凶狠,还赞他是“四象门唯一拿得出手的学员”,引得其他成员酸意十足,早想找机会切磋。 风火刚被焚轮“孝敬”猎物,就被三名陌生成员围住,挑衅道:“风火,久闻大名,今日我们要试试你的底细”,一招黑虎掏心向野兔掏来。 风火把野兔扔给焚轮,立即出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右手握拳击向对方的肘关节,一声惨叫后,对方胳膊折了。 其他两人见状向他攻来,风火见招拆招,顷刻间便制服了,完美诠释武学的精髓快、准、狠,其他上来的人退了一半,剩下的再次围了上来,只听一人说道:“此人日后必定会占据青龙系名额,不如依靠众人之力,在这里把这人打废了,少一个劲敌”,众人一听士气大增,个个目露凶光,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风火有点慌了,吃过被群殴的亏。 “上!”一声后,雨点般的攻击落在风火这里,就在这时,苏知味也抓到了一只野兔,朝上官巽喊道“易阳兄,我抓到了!易阳兄”,上官巽心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大批人,猫着腰窸窸窣窣向苏知味围过来,虎视眈眈盯着他手里的兔子,上官巽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苏知味跟前,护着。 只听一人道:“他是三号木屋里的第二名钟离易阳!”,这波人从风火事件里获得了新思路了,猎物是其次,解决各号木屋的一二名,才是最重要的,这样自己进入青龙系的可能性就大了。 上官巽以为别人提自己排名和名字是敬畏的意思,没想这些人把怀抱猎物的苏知味晾一边,专注攻击他。 “太不是东西了!”,苏知味把野兔往锥心怀里一递,三并两步奔到攻击圈外,一脚踹飞一个,进入攻击圈中,与上官巽背靠背并肩作战。 “好兄弟!”上官巽道。 “上!”,苏知味一声道,两人分开,上官巽挑了一个武功最高的,连续向他踢出几个高抬腿,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后迅速跑开,引走了一拨人,也分走了苏知味的一波攻击。 上官巽一走,苏知味突然出招速度快如疾风,打出前所未有的水平,一下子撂倒一圈,把失败者惊得两眼直愣,留下一句“想不到第四名这么厉害”后仓皇逃离。 这边,风火被二十几人追的狼狈窜逃,依靠林子里的树木寻得回击的机会,边打边跑,焚轮和风逐浪抱着野兔也在后边追,然而这二十几人对他的兔子没有兴趣了,风火才是猎物,两盏茶后,风火体力不支,被团团围住,接受雨点般密集的拳打脚踢。 上官巽不比风火好,遇到了另座木屋的第一名,此人上来就只取命门,焚轮和风逐影远远看见上官巽抬手挡下对方攻击,再一招扫堂腿攻击其下盘,对方跃起避开,刚落地后又被上官巽来一记扫堂腿,二连扫后对方重心不稳,上官巽趁机再来一记旋风踢击其头部,对方吃痛落败,其他成员围上来,又将上官巽圈在了中心,而那个落败的另一个木屋第一名,被上来的成员一把拧断脖子,死了。 两人吓了一跳,突然明白这些人要的不是野兔,是人命,第一第二名的命。 “风火处境很危险”,焚轮也把兔子往风逐浪怀里一掖,飞快跑向风火,腾空向包围圈侧踹而来,哪知对方有防备,闪身避开,抓住他的腿,晃到一旁去,摔得不轻。 帅不过三分钟,风逐影远远的摇摇头,扔了兔子,加入战斗。 这边上官巽被刚才的一幕震惊,知道他们要的是人命了,无奈双拳难敌四手,边打边逃,被逼得直往林子深处退,追兵的声音落在身后了:“不用追了,那地方是是野狼谷!” “好像是……” “进了这个谷必死无疑” “我听说里面的狼跟老虎一样大” “还有三个人也进去了” “不好吗?又少了三个竞争青龙系的对手”,众人犹犹豫豫的退去。 …………………… 上官巽进入一片未知领域后,被三人穷追猛打,他已经慌不择路了,只感觉进入一片氛围不同的林子,像几百年无人涉足的神秘地带,阴暗,诡异,潮湿,他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甩掉身后的尾巴。 在他观察周围之际,后三人一个旋空翻拦住他,把上官巽截住,几人又展开激烈的武斗,正难分难舍之际。 草丛中突然窜出一只巨兽,一口咬住一人的肩膀,叼到一旁,上官巽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是头狼,身长七尺,肩高三尺五,约摸八十公斤,高头大马,把几人吓得心跳停了半拍,再一看被叼那人,肩膀已经被生生咬掉了,只有手臂连着一点肩膀肉,地上一摊血,人已经不省人事。 “老二!”,一人不自禁吓哭起来,上官巽对两人道:“我把狼引开,你们带他走”,两人想不到上官巽会这么帮他们,一时惭愧。 “你们快走!”,上官巽从地上捡起一根棍棒,正面挑衅野狼,狼被他激怒朝他扑过来,他转身一跃,引开了野狼,两人没有背起老二,自己逃命去了,林子里又跳出两三头狼,啃食老二的血肉。 两人逃跑没多久,便见亢金龙、尾火,几位首领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两个学员如释重负,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两个魔鬼般的教头那么亲切踏实,一人崩溃大哭道:“教头,我们遇到一只很大的野狼,好大,像老虎一样,老二被吃了” 尾火问道:“钟离易阳呢?” 另一人哭道:“他为了救我们,引着狼离开了” 尾火对亢金龙道:“刻不容缓,我先行入谷,你回去搬救兵”,说着三步作两步奔向野狼谷,亢金龙回头往四象门方向跑。 上官巽站在树杈上,躲避野狼,心慌意乱的看着底下的野狼不断跳跃,一次次的跃起又落下,妄图把他够下来,他这个高度很尴尬,野狼每次跳跃都能跃过树杈,朝他张开大口,露出挂着涎的獠牙。 每次跃上来他都侧身避开,然而这次没那么幸运,狼也学精了,虚晃一下,张口咬去另一个方向,刚好是上官巽要躲的方向,被袭个正着,他下意识的下腰再避,但身后没有依靠,直从树上摔下来,还没缓过痛,狼便迅速扑向他,一张獠牙大口朝他的脸啃过来,死定了,他眯眼等死。 然而这一口没咬下来,眼缝里什么东西晃过,定睛一看是一只“鬼工球”,球上的丝线栓住了狼头,一女孩侧空翻过狼身,使劲一拉,野狼立即身首异处,温热的血喷了上官巽一脸,像被泼了水一般,把他从头到胸洗了一遍,等血喷的差不多了,才看见狼两个碗口粗的狼脖子血淋淋的怼着他,又是一惊。 他推开趴在身上的狼身,瞅了一眼狼头,目眦尽裂,死不瞑目,是速度太快来不及反应的缘故,再一看,邢妱手上的鬼工球,鲜血一滴滴的往下落,他不敢相信一个女孩子可以杀一头狼,这个女孩子正是林子里遇到的那个。 女孩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讽刺道:“你救的那两个人跑了,受伤那个被狼吃了,你个笨蛋” 上官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道:“都是同门,理所应当互相扶助” 女孩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追你吗?”,上官巽还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 “杀了一二名,他们进入青龙系的机会就大了”,上官巽无语了,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人性的阴暗,虽然风火经常刁难他,但他本性并不坏,倒没觉得多阴暗,这次就不同了,有个人真真切切被拧脖子死了,上官巽懵住了。 女孩看着远处的山头,太阳红彤彤的挂在天边,快要落山了,她喃喃道:“狼都是群居动物,即使年迈的老狼也不会离群索居,你去拾些柴枝,把火生起来” 上官巽回过神来,赶忙行动 他在附近找了许多柴枝堆放在一起,想着烧一晚上需要很多柴枝,便争分夺秒的卖力的拢拾。 不到半个时辰,夜幕就来临了,只拢了一个小山堆,女孩拿出一只火折子把火生起来了。 两人坐在火堆旁,上官巽肚子咕噜噜的叫,想自己一天没进食了,不禁看向狼的尸体,他起身试图把狼拖近火堆,几十公斤实在拖不动,女孩无奈的摇着头,嫌弃的无话可说。 她把鬼工球扔到他面前道:“这是缕刃,以线为刀,用线把肉割下来”,上官巽捡起球对她露出欢喜的笑容,一番折腾下,狼肉终于上了烤架,两人都无话,上官巽想说点什么,一看对方冷着一张脸又把话咽回去了,不一会儿,架上的肉开始散发香气,上官巽给烤肉翻个面。 他欲言又止,想办法打破这尴尬的安静,没想女孩突然起身,往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盘腿坐下,上官巽心突然堵的很,说不出的滋味,自己被嫌弃了么?为什么呢? 肉终于烤好了,上官巽拿到她面前让她先吃,并关切的叮嘱她小心烫嘴,女孩不拒绝,试着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上官巽看她吃的香也很高兴,开始烤自己那份,并道:“不够再跟我说”,女孩不语。 两人饱餐后都各自休息,上官巽见她离火堆那么远,很担心会着凉,便问:“你冷不冷,要不,靠近一些?”,女孩眯着眼睛,爱搭不理回道:“你睡你的”,上官巽委屈的应了一声,默默的把火堆挪近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女孩自己开口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风火吗?” 上官巽道:“不知道” 女孩道:“你不够沉着,不够灵活,武学到了一定程度不讲究蛮打蛮干,而是在对决中快速掌握对手的过招习惯,预判对手攻击方向,然后对着他的漏洞猛然一击”,女孩做了个握拳手势。 上官巽闻言,似乎有所悟,又道:“即便进了青龙系,也打不赢风火” 女孩道:“储备首领选的可不仅是武功,它要选的是适合做首领的资质,运筹、识人用人、决心、凝聚能力……你就很适合” 上官巽眼睛一亮道:“你说的话和我爹一样”,说完又丧起来。 女孩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这一刻开始,两人没有再交流什么,一整个晚上,上官巽会时不时起来添柴加薪,女孩依旧禅坐着。 第38章 她以后就是我们的王 第二日,天蒙蒙亮,上官巽被冷醒,看了一眼女孩的位置,蹭一下起来了,女孩不见了,他慌张的环视一周,突然舒了口气。女孩正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风把她的衣袂带起,飘飘然的,背影显得平静怡然,等他顺她的视线望去时,不禁吓了个跳。后方几十头狼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吐着舌头流着涎,上官巽赶忙添柴火加旺火堆。然而狼似乎非常饿,慢慢向两人趋近。 “钟离,快上树”,女孩道。 上官巽担忧道:“那你怎么办?” 女孩平静道:“你先保护好自己吧~” 上官巽见识过她的实力,相信她的能耐,便慢慢往树上爬,爬了五六米高后问道:“你看这么高可以了么?”,女孩不语。 十几只狼突然狂奔而来,女孩甩出缕刃,向狼群冲去,借着鬼工球的重力拴住一只狼的脖子,纵身跃过狼群,轻易将狼头割下。未等头落地,鬼工球又拴住另一个狼头,眨眼间又一颗头落地。 上官巽站在树上看着女孩灵活的在狼群中翻飞跳跃,快得打闪,仿佛能瞬移一般,刃丝的光在狼群中闪烁,随着光芒闪过,狼头一颗颗落地,鲜血狂喷,不一会儿,十几头狼便被收拾干净,上官巽又傻住了。 这时,林子似乎有其他动静,像是有什么朝他们这边来,不一会儿,站在高处的上官巽果真看见尾火向这边找来,仔细看还有一人,居然是青龙首领安若素,他居然惊了安若素的驾,有点诚惶诚恐了。 不管怎么说,上官巽还是很惊喜的,正想告诉女孩有人来救他们了,却发现女孩已经不见,找了一圈,没发现踪迹。 此时又有十几头狼飞奔过来,与安若素、尾火两人狭路相逢,尾火甩出三把飞刀,飞刀掠过狼群后,三头狼应声倒下,安若素抽出袖剑,三下五除二又解决了几头,剩下的都掉头逃跑,远处围观的狼也慢慢退去。 上官巽对强者的仰慕也油然而生,从女孩,到安若素、亢金龙、尾火无不令他感慨非常,他要变强,他暗暗发誓着,怎么偏强?像浑身能量却没有厉害的武功秘籍来发挥一样。 上官巽从树上爬下来,向两人行礼。 看着他没事,两人也松了口气,尾火注意力全在那些狼的尸体上,狼头切口平整,他朝安若素示意了下,安若素心领神会道:“那小姑娘来过”,尾火又望着上官巽,没有问什么,只道:“没什么事就走吧”。 上官巽从他们的神色中猜测出他们认识那个女孩,想必也和四象门有关,只是她是什么身份呢?为什么年龄不大,会拥有如此高强的武功,性格行事也不像孩子。 走时上官巽回头看了眼,没发现她的踪迹,兴许真走了。 上官巽跟在安若素和尾火身后,两人也不问及谷内的情况,像是心知肚明似的,一路上沉默无话。 出了谷口正见苏知味在徘徊踱步,神色着急。 “知味!”,上官巽在见到苏知味这一刻才有了劫后重生的喜悦。 苏知味仔细的把他打量了一番问道:“没受伤吧?我可担心死你了,一整宿没睡” “我没事儿”,上官巽道。 苏知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厉害啊,毫发无损,我听说那狼有七尺多长呢,一个成人男子的长度”,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四象门方向去,身后却传来安若素和尾火的议论,像是议论那个女孩,上官巽快竖起耳朵听。 尾火道:“王之子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就这么强,以后谁配得上她” 安若素道:“一般的女人看见厉害的男人,就想和他发生感情,和他睡觉,而不一般的女人,只想成为这个男人,或超越这个男人” ……………………………… 上官巽回到四象门,大家都意外他的完整,没有缺胳膊断腿,大家都非常好奇他是怎么摆脱野狼的,缠着他讲述野狼谷的奇遇,风火、焚轮、风逐影也好奇起来,一群人把他围在木屋旁的小树林里,满心期待的听他的异事。 苏知味道:“你不知道那个老二,太惨了……我听回来的人说,他被吃了”,众人一阵唏嘘。 苏知味又问道:“易阳,你是怎么逃离狼口的?” 上官巽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不把那女孩说出来为好,一时不知道怎么编,好一会儿才道:“我爬上了一棵树,狼够不着,等了一天一夜终于把首领和教头盼来了” “完了?”,风火愣住,这么惊心动魄的事,一句话就讲完了? 苏知味嗔道:“你加点形容词嘛,说说当时怎么紧迫,你怎么左闪右避,左冲右突,和野狼周旋” 上官巽道:“当时只管逃命,哪里记得那么多”,大家忽然觉得挺没意思,兴致寥寥的散去了。 苏知味坐到他身边道:“真是万幸,我听说啊,四象门以后有一项考验,便是入野狼谷,想不到你提前通关了” 上官巽尴尬笑笑道:“运气而已,再入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苏知味道:“四象门出通告了,贴在武场的告示上,一个月后大比武,前七名可成为青龙首领的直接弟子,大家都在努力呢,你也抓紧些” 上官巽听着又来劲儿了,没准进入青龙系,学了心法,就能成为像亢金龙、尾火那般厉害的人 “我们去武场看看吧”,上官巽道。 两人走出林子,到了武场果真看到通告上写着“四象门新成员从入门至今已六月有余,武艺大有长进,首领深感欣慰,特在次月,即在辛卯年,丙申月,丁酉日,辰时,于武场进行大比武,前七名者可成为首席大弟子”。 上官巽已经开始盘点起,谁可以进去前七名的人员,新成员一共三百六十名,分十八组,每组都有一个第一名,一共十八名,所以在本组中进不了第一名,没有机会成为首席大弟子。 苏知味看完比较沉重,上官巽对苏知味道:“我听说其他组的第一名都不及锥心和焚轮,我上次就打败了一个,确实差太远,你也不必悲观,风火、你、我、焚轮、锥心、风逐影……都有可能进入青龙系” 苏知味听他这么说也自信多了。 接下来,大家都开始默默的朝首席大弟子的目标努力,训练更卖力了,甚至晚上还额外给自己加练,即便过了二更,小木屋里找不到一个躺床上的人。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离大比武的日子只剩五天,昨日出了告示,首领安若素要在今日宣读规则,大家按时按点聚集在了武场的擂台下,等待宣读,都挺激动的,个个信心十足。 终于,安若素在瞩目和期待中走上擂台,现场一片躁动,当他展开手中的帛书时,场内安静的只有风声,安若素的声音响起来了,他道:“应四象门需要,从新成员中选七名弟子为四象门首席弟子,特设一场比赛,攀登浮屠塔,先后到达浮屠塔搭顶的七位成员,即可入选”,说完将浮屠塔的概况图发给学员,又将比赛内容发下去,拿到图和内容的成员均是疑惑的表情,好像和武功高低无关。 安若素道:“四象门是个特殊的机构,需要面对千奇百怪,变化万千的事物,只有武功是不够的,所以用紫薇斗数模拟了人间万象进行考验。此塔塔身共十四层,百余尺高,每一层都设了关卡,对应紫薇斗数十四主星意象” 众人闻言开始看手中有一本书厚的内容,三十页之多,开头第一页写着: 北斗星系:紫微、贪狼、巨门、廉贞、武曲、破军; 南斗星系:天府、天相、天梁、天机、七杀、天同; 中天星系:太阳,太阴 星耀含义 紫薇:北斗帝星,化气为尊,象征高贵,博大,仁慈,吉祥,有帝王特性,高尊孤强冷,自尊心强,自主性强。 天府:南斗帝星,诸侯王,化气为令,冷静,稳重,守成,不善开拓。 ………. 众人一头雾水,这考验太莫名其妙,尤其是武功排名靠前的学员,瞬间觉得自己没了优势。 上官巽问道:“首领,能详细说明吗?” 安若素道:“举个例子,七杀化气为将,说明它具有将领才能,那么想要通关,就必须发挥其将领特性,比如排兵布阵的能力等。所以七杀层关卡是为了挖掘你们可能具有的将领天赋” 风火登时急道:“这有什么意义?” 尾火瞟了他一眼道:“觉得没意义是因为境界没到,这个世间许多事情单靠武力是摆平不了的”,风火一时梗住。 安若素继续道:“给你们两天时间你们琢磨,丁酉日卯正在此集合,散了”,首领们各自散去。 学员们都想不到比赛规则是这样,想这个月真是拼了个寂寞,首领们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大家散了之后,都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上官巽和苏知味两人聚在一起研究,都不太有头绪,光记名字就觉得很费劲,苏知味牢骚不断:“学非所考,首领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们有看出什么来吗?”,上官巽摇摇头。 苏知味道:“你那么聪明都不明白,风火那个匹夫更不明白了,干脆就这样,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官巽隐约能抓住要点的,可细想又很模糊,实在太抽象了,化气为尊,化气为令具体是什么?真是玄之又玄。 两人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别组很多学员开始破罐子破摔,默默放弃,这不,远远就传来风火狂躁的声音,只见他搓吧搓吧,把书搓成球踩了几脚,骂道:“考他娘的屁” 这时锥心朝上官巽走过来道:“钟离易阳,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上官巽拱手道:“锥心兄,你有研究?”,众人也都朝几人看了过来,上官巽虽然武功不是第一,心思却是最灵活的,连锥心这么高冷的人都找他合计,众人突然觉得上官巽也许真能找到门路。 锥心坐下来,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滔滔不绝道:“这个紫薇斗数,是玄学数术中的一种,模拟的是人间万象,注重主角与社会环境、人际关系的意蕴和联系,在数术中名列‘五大神数’之首,有‘第一神数’ 、‘帝王学’的名声,除了青山玄门外,目前只有国主钦点的人和钦天监才可学习” 苏知味道:“算命术和浮屠塔有什么关系” 锥心道:“还是以七杀为例,七杀,中天将星,冲锋陷阵,言出必行,权断生死。这就反映了一种象,主肃杀、将领之风,自然是考验排兵布阵,领袖能力的” 苏知味疑惑道:“那破军呢?怎么解释?” 锥心道:“破军有不破不立的含义,也就是推翻重建,有推陈出新,革故鼎新的象,我寻思想要通破军的关,就要大破,这样才能大立” 上官巽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悟了,灵感迸发,对其他星曜有了清晰的破解钥匙,苏知味还是转不过弯来。 上官巽道:“锥心兄,你怎么知道这些?” 锥心道:“我重爹病的时到青山玄门求过医,有幸接触了一些” 青山玄门,是周朝人都有耳闻,便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第39章 女娃儿真能掌权? 皇城 入夜,皇城灯火辉煌,火树银花,街道的商品不胜枚举,男女老少在其间游玩挑选,不时有“街道司”的人巡逻维护治安,繁华的热闹总能掩盖暗处的鬼祟,一道黑影从屋檐匍匐着跃过,跳下时闪身入了太师府,神不知鬼不觉。 龙行云站在院子里仰观天星,黑影掠过花草,生起的风摇晃枝梢,把他的思绪带了回来。 “属下跪见太师”,黑影半跪在他身后。 龙行云转过身,霸道的暗影把人完完全全遮住,庞然大物,威严无比,令人窒息,他道:“起来吧”。 黑影道:“四象门的棋子有消息了,他们会在辛卯年,丙申月,丁酉日,辰时选拔首席弟子,此次考验刁钻,始料未及,恐难以入选,请太师给个指示” 龙行云奇道:“他的武功是学员里最高的,还不够?” 黑影道:“棋子说,此次考的不仅是武功” “还有什么?”,龙行云更加好奇。 “是紫微斗数”,龙行云闻言,也愣住了,又道:“难为他了,见机行事吧” 黑影又道:“边关的事,我们的卧底已经完成,崔方行动了,明日国主和众臣工就会收到来自边关的消息” 龙行云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黑影拱手而退,跃上了屋檐后离开了。 次日下午,房薇登门拜访,给龙行云带来了邢无羁准备回边关的消息,骚动不止的敌国果真趁邢无羁离开之际发兵,攻破了防守薄弱的城池。 房薇坐在凉亭处寂寂的撇着茶叶,龙行云抓把饲料喂荷塘里的锦鲤,神态悠然自得,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龙行云问道:“王爷何时启程?” 房薇回道,“两日后”,他又道:“永宁王私自回朝,如今敌国趁机来犯,王爷犯的事就大了” 龙行云把饲料放回丫鬟盘中,步上凉亭:“若是边关少了他便无人能独当一面,也是他的过错,不过王爷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单看我对他的了解,以及他对上官钰的重视,此人知人善任,不吝啬放权” 房微道:“太师知道股来犯者掀不起浪?您的目的是要把邢无羁逼离皇城?” “嗯~”龙行云深长的应了声道:“二皇子聪明睿智,处理朝中事务得心应手,此子深谙政事,深得老国主喜爱,只怕最后会传位二皇子也未可知,永宁王在朝中威望甚高,又掌握了一支神秘力量‘四象门’,他与二皇子一直有往来,恐会阻碍大皇子登基,把他逼离皇城是必要之举”,说着,他突然想到邢无羁的女儿,王爵的继承人邢妱,她是否能调动四象门呢,四象门虽说为不在编制内的特殊兵种,但总觉得它更像一把随时刺入心脏的利刃。 他问道:“永宁王的那个独女,你可有听说过她的什么消息?” 房微当然注意到这个女孩,周朝虽然开放,男女都可凭实力论英雄,但永宁王所负责的事务,连男子都未必办得到,一个女子…… 房微回道:“属下听说她在家学女红,常在绣房内研究绣品”,和龙行云自己探到的消息一样。 房微看着龙行云凝重的脸色,不自觉的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想,一个学女工的继承人,在永宁王之后能承接他的事务吗?若是不能,空出的兵权给谁?想来太师一定会在此事上尽力拉拢,推选谁呢?兵部的百里越。他琢磨着,便听得龙行云一声惋惜叹道:“虎父焉能有犬女啊…..” 房微道:“太师的大公子已经长成,若是不放心这个女娃,何不结个儿女亲家” 龙行云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赞道:“还是你会来事,这个主意好” “不敢当”房微谦虚回道着,两人的话题开始往儿女亲家上说。 …………………………………… 三日很快过去,四象门选大弟子的日子到了,各号成员已聚集在浮屠塔前。 浮屠塔之大,百人环抱不下,一共十四层,耸立在深山云雾中,像个隐于世间几百年的神仙老者,饱含内容,充满神秘。 三百多名学员排成十八列,黑压压一片站在塔门前,抬头望着塔身,好大,好令人茫然,只有上官巽和锥心像个做足准备的考生,迫不及待的去解题,脸上满是激动和期待。 安若素站在众人前又讲了一遍规则,并透露各层的主星排布:“第一层天机、第二层天相、第三层武曲、第四层七杀、第五层破军、第六层贪狼、第七层天梁、第八层廉贞……最后一层紫薇,入塔后,塔门会自动关闭,直到七名成员产生后,方可开塔” 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众人紧张又迷糊,都打算见机行事。 安若素道:“辰时已到,入塔”,三声鼓响后,学员们有序进塔,都入了塔后,门便迅速被关上了。 只见塔内空旷,可容千人,顶部切成墨蓝色星象,四周垂着一张张巨幅星官图,星星闪烁发光,众人仿佛被黑夜和星星包围着,惊叹连连。 上官巽、苏知味、锥心……很自觉的拢成自己的小团队,三百多人认识的不多,冤家也是熟人了,风火、焚轮、风逐影默默的站近上官巽三人,其他人也是这样三五成团的站着。 不一会儿,地下突然升起十八个高台,尾火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慢悠悠道:“大千世界,千人千面,看出规律、掌握规律、运用规律,才能在万事中反客为主,游刃有余,本次回合主题‘天机· 运筹帷幄’。每个人选择一个高台,自行组队,成员可以互相商量对策,时间为一个时辰” 上官巽三人走到了九号高台,风火三人也追随他的选择,和他俩同一个木屋的舍友看了看道:“两拨冤家,都是高手,他们打起来容易误伤我们,我们都到别的台子上去”,说着一溜儿去了别的台子。 于是,别的台子人满为患,九号台子地广人稀。 苏知味实在看不得风火几人的贱样,哼一声:“风火你怎么回事,跟着我们作甚,是不是这次不行了” 焚轮搭腔道:“是跟着你们吗?我们也选九号不行?”,苏知味气的梗下去一口气:“我就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 两人刚要动手,高台周围突然升起四面挡板,将高台围的严严实实,把方才的嘈杂都隔绝在外了,一面三十米长宽的矩形机括沙盘和两个四象门正式成员也升了上来,四象门成员手中还拿着四柱香,想是计时用的,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沙盘上,,沙盘分上下两层,底下这层还有许多精致小巧的机械小人作为士兵,扛着帅旗。 一个正式成员道:“我们是你们的监考官,会将你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复制给观察室里的教头们观看,这个沙盘第一层模拟天,第二层模拟地和人” 虚空中传来安若素的声音:“考验开始!”,其中一个考官点燃一柱香。 高台上升起一张卷轴,上官巽打开卷轴,只见上面写满了文字,都是规则,风火几人也凑过来看,卷轴上说,这是一个模拟现实战争的军事游戏,游戏的最终目标是要攻取一座城池,游戏有正反两方,正方就是被考人员,里面会根据现实设置因素,具体可以分为四大块。 天:气候、天气、季节、白昼等; 地:地形地势、环境、地域资源等; 人:人员凝聚力、人员协调性、人员资质、人员配备等; 神:巧合、意外、偶然性、非人力可控事件等; 游戏会细节到朝堂文臣对战事的干扰,以及突发的事件对战局的影响等,也就是四大块中的“神”,也可称作“运气”,每半个时辰抽一次签,签的内容包括风、霜、雨、雪,飞沙走石、大将等,其中大将还细分为善于谋略、善攻、善守、善于奔袭几种,抽到细分的签,还需要再抽一次,选出其中。 众人看完已经觉得脑胀,诸多因素乱的理不清,风火沉默了,其他人也沉默了,上官巽陷入思考。 场外,安若素、亢金龙、尾火等多位教头在地下观察室学员的情况,室内安排了十八个相同的矩形沙盘,等待监考成员将学员的每一步动作都复制在沙盘上。 此时,室内观察到的情况是每个考试空间都没有动,安若素道:“这套沙盘,是青山玄门根据‘奇门遁甲’原理所制,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天盘,第二层与第三层重合,为地盘与人盘,与现实一样天和人都在变化,地盘不变”,这时,一个女孩走进了来,众教头拱手道:“少主” “你们忙,不用管我”,女孩回道,说着走向九号沙盘前,众教头继续各忙各的,女孩凝视着九号沙盘,好奇上官巽是否如她所想,如大家所期待的,是个将帅之才。 场内,上官巽几人已经看出一些怎么玩的门道,开始商量夺城方案,几人的性格特点在商量中也显现出来,风火主张不管不顾,先上了再说,苏知味表示可以从搞偷袭,锥心主张把兵力分散,进行游击骚扰战术,掩护主攻攻城,焚轮和风逐影说最多的是减少损耗。 五个人各自为政,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最可行,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只有上官巽沉默着,有什么可吵,明明各自擅长的可以综合运用,风火勇猛,善攻,可以作为先锋,苏知味对悄咪咪的事更有经验,可以打埋伏,锥心可作为一疑兵,骚扰分散敌人注意力,焚轮守城,风逐影可以作为粮草军。 五人还在争论,上官巽道:“我有个布局,把你们想的都能用上”,一股“我是老大听我的”的味道让风火极为不爽,不屑道:“我为什么听你的,你也才第二名” 上官巽道:“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吗?我虽然暂时比不过你,不过你别忘了,你、焚轮和风逐影加起来的实力,比不过我、知味和锥心,到时候知味、锥心把他两先揍趴了,再同我一起殴你”,风火咽了一把口水,不说话了。 “听我的”,上官巽神烦的朝他翻了个白眼,指着沙盘将自己部署阐述一遍,众人听后精神为之一震,信心大增,风火更没话说,几人按照上官巽的计划向最终的城池进攻,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中途需要抽签时,抽到一个“雪”字,沙盘上立即模拟下雪的场景,没一会儿雪就没到了膝盖处,行军从正常的速度下降,成功之路坎坷了,这考验的是成员随机应变的能力,经过再一番筹谋,用现有条件做了滑板,比原先速度更快,在烧到三柱半香时,城池被攻破占领。 九号高台的四面钢板降了下去,几人终于看到其他几个考箱的成员,所有人的钢板都降下去了,上官巽这组是最迟的。 “怎么都现出来了,我们是最后一组攻下城池吗?”风火不解道,苏知味几人也有同样的想法,正莫名之际,嘈杂的争吵中传来那么几句清晰的话。 “要是听我的能全军覆没吗?” “你那馊主意,只会死的更快” “自以为是,各自为战,你不也没攻下来!” 上官巽几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无帅。 虚空中又传来安若素的声音:“本次关卡八组全军覆没,九组将领阵亡,仅九号通关”,其他组成员纷纷看向九号,大殿内静默片刻,突然,九号高台缓缓下降与地面持平,斜上空同时传来诡异的关卡声,几排弩箭射露了出来,正当大家还一头雾水之际,机括一动,十几枚羽箭齐齐射向失败的组员,瞬间死了十几人,惊慌中,上官巽急喊道:“快跃下高台!”,大家反应过来,纷纷往下跳,又有十几人在半空就被射中,摔下来气绝了。 其余落地的成员躲过箭矢惊魂未定,在原地发蒙,谁也想不到四象门会那么狠,他们居然杀人了,众人看着被射死摔死的学员,思绪万千,百感交集,该怎么看待眼前的现象呢,通关失败就会死人? 未等他们想明白,塔内与门相对的墙壁突然一动,滑向一边,通往第二层的阶梯出现在众人前,大家经过刚才一关已经没了激情,失去了对前路涉足的勇气,都干看着,谁也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上官巽和苏知味、锥心眼神交流了一番,彼此传递了内心的力量后走向阶梯,风火几人也跟在身后,其余人不动了,做不做青龙的弟子,学不学武功心法都不重要了,不通关至少不会死,通关失败一定会死,一拨人看着上官巽、风火几人毅然决然的上了浮屠塔的第二层,像看着几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山官巽几人顺着阶梯到了第二层,刚踏入门便见一个巨大的跷跷板,与跷跷板不同的是一头跷板尾部是一个大勺子,可容纳百人,另一头却开叉成九个小勺,每个只够站一人。 跷跷板下面是直通地底的空洞,黑漆漆的看不见底部的样子,几人正现在空洞边缘,稍有不慎有掉下去的危险。 看着眼前景象都毫无头绪,这一层的主题为“天相”,会怎么考呢?实在迷惑。正想着,忽听到楼道有疾步冲上来的声音,声音火急火燎的,像在逃,只听他们说道:“快跑啊,老虎要追上来了!有老虎!” 山官巽几人吓了一跳,担心被逃上来的人撞下黑洞,急忙飞身跃入大勺中,脚刚沾面,逃命的人便冲上来了,三四个逃命学员刹不住脚,直掉进黑洞中,黑洞中传出几声长长的惊恐惨叫声,“噗”的一声后戛然止住,摔死了。后面逃上来的人见状急忙刹住脚了,却又被后逃上来的人撞了下去,又是几声长长的惨叫声,“噗”,也摔死了。 太惨无人道了,上官巽几人都惊愣着,如果每个人都是这么惊慌的逃窜上来,一定会被后面的人撞进黑洞。 想到这里,上官巽从大勺子中跃出去,苏知味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下楼去了,他要提醒他们“跃进大勺子里,小心被后面的人撞进黑洞”,说完这句话,上官巽快速回到大勺子中,后来人得了他的提醒,一上来就飞入大勺子中,没有人再落入空洞中。 大勺子没有地方可以容人了,承受的重量越来越大,使跷板失衡了,大勺子这边缓缓下坠大勺内的人开始惊慌,这时,上来的四人落入小勺中,刚好平衡了跷板,众人松了口气。 然而又有八人上来了,两人飞入小勺中,大勺子缓缓翘了上去,只要小勺子再多一个人,他们这两百多号人就会滑下去呜呼哀哉,到了这一刻,上官巽终于知道这一层考什么,考取舍,“天相”有稳重和顾全大局的特性,然而天下之事皆有缺,不会面面俱到,往往顾全大局必要牺牲小部分人利益,所以为了保住大勺中三百多人,必须让小勺的四人为此牺牲,太残酷,太残忍了,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考验。 锥心似乎也领悟到第二层的意义,手中已经捻出几枚暗镖,蓄势待发。 剩下的六人在观察该落入哪个小勺,前有末路,后有猛虎,实在难以抉择,一声虎啸声,几人慌的六神无主,正要跃起,眼前刷刷闪过几个黑点,六人全都入空洞中。 是暗器,上官巽以为是锥心,目光向他聚来,他却看着一个人—苏知味,只见苏知味神色冷漠的看着那被他打死的学员,好陌生,是上官巽没见过的样子,一瞬中他又恢复往常的阳光谦卑。 这时黑洞下边突然传来巨响,只听黑洞底下嘎嘎嘎的声音传上来,一部机关阶梯伸到他们脚边,翘板的两边的勺子被突然弹出的面板锁住,翘板平衡了,不用因为人多人少而掉进黑洞摔死了,走到了这一步众人忽然一下明白了第二层的意图,心中仿佛受到一波碾压,四分五裂的三观还未重塑,崩裂的块片又被碾碎,有些人开始止不住的哭。 上官巽心中也悲恸,不由看向苏知味,只见他神色如常,无甚变化,悲恸中又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仿佛不曾认识这个好友。 他承认苏知味的做法是对的,这世上没有面面俱到的事,只是看立的是什么方向,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他是恩人,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他是仇人,只是他无动于衷的神情,过于冷静了,难道无愧吗…… 第40章 孤君在野非王道 众人顺着梯子从塔二层慢慢往下走,人群里有人发出疑问:“青龙不是说第三个考验在第三层吗?怎么是往下走的?” 苏知味道:“你看见有别的路吗,铁定是这条了”说着又问上官巽道:“易阳,我们过第二关了?” 上官巽道:“通关了青龙会说的吧”,众人听他这么说,都警惕起来了,前后左右观察着,生怕突然搞什么花样。 众人走了一百多步,黑黢黢的洞底眨眼间亮起火把,底下的情况一览无余,那几十个摔死的学员面部贴地,脸被摔得稀烂,每具尸体都附在一摊血迹上,好些人死不瞑目,这个画面给上官巽极大的冲击力,开始思考着四象门这个组织,想起那次几百人在林子里狩猎,他们放任学员杀人,就应该就想到这里从来都是玩命的。 现场好些人害怕的抽泣起来,上官巽害怕,风火也害怕,他们看着这些尸体,全都僵在原地不动。 过了好久,上空传来安若素的声音,将他们的魂叫回来:“恭喜你们通过第二关~”,这声音像一盆水浇到头上,让脑子瞬间打一个激灵。 众人回魂一般,又开始往洞底走,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忽见侧面有一门洞,进了门洞便看见两条路出现在眼前,各叉一个方向,路旁标注了甲途与乙途。 岔路前升起一座高台,上面放了一只盒子,上官巽上前打开盒子,里边有张帖子,帖子上的内容表示,这里就是第三关,众人需在甲乙道中二选一,并在一炷香时间内到达终点,甲途共十里,途中不设机关陷阱,乙途三里,设了机关陷阱,拿到帖子时就开始计时。 于是众人在二选一中纠结起来,选甲一个时辰都到不了,选乙,半盏茶就可以,但可能会死人,这就像做生意,富贵险中求一个道理,风浪越大鱼越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尽管知道时间不等人,但实在太难抉择了,上官巽还没决定好,苏知味、风火几人都着急的看着他,上官巽思考着,要是按照武曲星,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意思,走甲途才是正确的,可是十里地,一炷香时间怎么可能到达得了呢。 甬道里嗡嗡一片嘈杂声,都是众人纠结的讨论,终于有人做出选择了,人群中几人突然奔向乙途,一溜儿的跑进去了,见有人做出选择,其他人也跟了上去,一共走了三十余人。 风火几人也蠢蠢欲动着,然而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想到刚才上官巽几人的能耐,脑子确实比较好使,于是又坚定了追随上官巽的心。 上官巽也下决定了,对锥心道:“锥心兄,我们走甲途吧” 锥心回道:“正有此意”,两人坚定的互点了下头,上官巽朝身后的所有成员道:“愿意的就跟上我们,不愿的自便吧” 苏知味道:“左右都不好走,我听易阳的吧”,其他人不表态,但巽、火六人都走向甲途后,剩下的人全都跟上来了。 上官巽道:“轻功好,体力足的走前边,体力较差的走后边”,大家很自觉的分出来,排头的自然是平时在号里的先头人。 强弱列好后,众人如箭般冲出,跑了不多久忽见前面有光,是洞口,终于可以施展轻功了,众人欢喜,到了洞口一看,又被泼了一盆凉水。只见一架阶梯延伸而上,由拇指粗的牛绳吊着,阶梯与阶梯间相隔两米多远,梯子没入云中看不到头。 苏知味欲哭无泪了:“现在只能施展轻功了” 焚轮道:“看样子,少说也有百阶” 身后武功弱的一片哀怨,抱怨声、抽泣声、绝望声......都在责怪选错了路,责怪上官巽方才的怂恿,要不是他,他们也不至于无路可走。 苏知味气不打一处来,一声怼道:“早知道就让你们死,再嚎把你们全干掉”,众人才闭嘴。 上官巽道:“攀上去的人,负责将弱者的拉上去,上面五人时拉两人,有十人时拉四人,有十五人时拉六人,每多五人就多拉两个人”,众人恍悟,确实是个好法子。 有一人道:“我们怎么信得过他们?万一他们上屋抽梯怎办?” 上官巽道:“我知道怎么破解浮屠塔所有关卡,没有我他们到不了紫薇层,我最后一个上如何?” 锥心道:“我也最后一个上” 苏知味道:“我也最后一个上” 上官巽道:“你俩体力和轻功都比他们好,你们先上去” 众人闻言,都放宽了心,不再有疑虑。 苏知味、锥心、风火几人先爬了上去,一切还算顺利,没一会儿就了绳梯的另一头,几人把人拉上后,上面的人反过来又把下边的人拉上来,每五个一起,最后十个一起,直到上官巽和锥心两人也到达终点,总共不到一盏茶时间,时间充裕。 众人到了终点才发现这是浮屠塔的第四层,塔内空荡荡,没见到选择乙途的人。 苏知味对此前上官巽的选择充满好奇,不由问道:“易阳,为什么你会选择甲途呢?” 锥心替他解释道:“武曲特性脚踏实地,务实,不投机取巧,理智寡冷,一言概之便是不走捷径,所以短而快的路不可选”,众人闻言,心服口服。 “接下来我们跟着易阳走”,其他人纷纷响应,众人秒变死忠党,风火见状不是滋味,好胜心相当嫉妒和憋屈。 众人观察着塔内的情况,许多人开始回顾那本《紫微斗数》的内容,这一层考的是七杀,因很大部分都没备课,备了的也不知怎么变通,于是都乖乖跟着上官巽,战力强的人则伴其左右,整个群体一下子有了层次。 形势的变化让上官巽在这一刻突然悟出了最高层“紫薇层”的含义,没有层次,哪有紫薇星?尽管都在追求天下大同的目标,但人的资质有差异,资源也有差异,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差异,使得凡是群体都有层次,也让紫薇星得以脱颖而出,这是天道亘古不变的规律,谁也避免不了。 书里说,紫薇星需要左辅右弼才能发挥帝王作用,所以,“四象门”出题的本意必定是:胜利者一定不是“孤君在上”,而是“百官朝拱”,众人拥护才是王道,所以,此时他其实已经过了紫薇这关了。 思绪又回到这一层,七杀为将星,将者,不是嗜血好杀,不是穷兵黩武,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杯酒释兵权式的以谋取胜。 众人走入大殿时,眼前再次升起一座高台,台面上放着熟悉的盒子,上官巽打开盒子,众人都围了上来,帖子的意思是,通过七杀层需要破一个叫“双变阵”的战阵,并将战阵成员消灭殆尽,帖子上还绘了“双变阵”的两种阵型,双变阵分别为长蛇阵、鹤翼阵合成,是比较普通常见的阵型。 上官巽对这些倒很熟悉,时下又勾起他对亲人的思念,他轻舒了口气道:“想要破解战阵,就要知道它的运作规律和强弱点,我向大家说说几个战阵的规律吧。长蛇阵,主要模仿蛇的习性,打头时,尾部会卷起来,将攻击方围住,打尾时,头部会反咬,打中间时头尾会包抄进行绞杀” 还没说完,苏知味便惊叹道“易阳,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就没发现你那么能,光看见你......”,他想说“光看见你挨揍了”,幸亏止住。 上官巽道:“我家藏书多,书里见过”,众人突然想起他爹叫“钟离即令”,是个秀才,书看得多就正常了,众人不住夸赞他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比风火能耐,风火本就不是滋味,现在听别人拿他相提并论更不是滋味,奈何他一看书就头疼,恼恨极了。 众人奉承的马屁味还没过,场地底下突然升起许多机关兵,披坚执锐,杀气腾腾,如长蛇一般排列,扭动的向众人走来,众人条件反射般的齐齐看向上官巽。 上官巽看了一下人数,大约还胜两百多人,他道:“风火你带一百人人攻首部,等尾部卷上来时,苏知味、锥心带一百人截住攻打,焚轮、风逐影留五十多人作为补给,哪方失利支援哪方” 说完,对风火道:“你快去吧” 居然被上官巽这个手下败将安排了,他恼恨的很,想着出了这破塔再弄死他不迟,他乖乖领着五十人上了。 几人领命后各自分成几支小队,风火先率一百人攻打头部,尾部的士兵果真卷上来,上官巽道:“苏知味、锥心截住它们打”,两人听令后,率一队人上前截住卷尾,双方打得激烈非常,焚轮、风逐影则在一旁机动助攻,不到一盏茶时间,长蛇阵便被破了。 剩下的机关兵立即变阵,突然形成的两翼慢慢朝这三波人围过来,上官巽道:“这是鹤翼阵,苏知味、锥心引从左面反包围,焚轮、风逐影引一众人从右面反包围、风火攻击中部”,几人听到指令迅速变化,以人数优势将敌方反包围后一通猛打,一盏茶功夫,战阵再次被破。 一声“嘎达”的巨响,剩下的机关兵纷纷拓入地下,地板恢复了它的平坦,塔壁拓入一个口子,露出通往“破军”层的阶梯,众人拥抱欢呼:“我们又通关了~”,苏知味,锥心拍着上官巽的止不住的夸赞:“厉害啊,将帅之才” 上官巽谦虚道:“都是合作的结果,功劳是大家的”,众人听着心满意足,纷纷表示下一关再接再厉,说着都兴致勃勃的步上破军层,没了之前的恐惧。 第41章 百官朝拱才是王 观察室内,众教头神情凝重,等待着回来禀报的监考官,一劲装男子走进来道:“首领,他们已经破了长蛇阵和雁形阵” 尾火问道:“还剩多少人” 劲装男子回道:“还剩二百三十人” “这是所剩人数最多的一届了”,亢金龙插了一句,语气中充满惊讶。 尾火道:“我们小瞧了钟离易阳” 亢金龙道:“这孩子有点心软,第二关知道怎么回事却没有动,倒是那个苏知味让人刮目相看” “再查查那个苏知味的底细吧.....”,一直在角落里捧着书的女孩突然说道,声音清亮空灵,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少主”,尾火回道。 浮屠塔内 上官巽在安若素宣布通关后,引一波人上了第五层,一上来便看到一条通往黑暗处的廊道,且仅有一条廊道,廊道尽头一片静谧的漆黑,透着生死难料,神鬼莫测的气息。 “我去探路吧~”,苏知味道。 “小心机关”,上官巽嘱咐道。 苏知味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钢珠,往廊道一撒,钢柱蹦蹦跳跳散到长廊各处,一阵乒乒乓乓后,又回到可怕的静谧中,没有异常。 “可以走了”,苏知味道。 “想不到你准备得这么齐全,还知道用小钢珠试机关”,上官巽道。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苏知味道。 上官巽、苏知味、锥心和风火几人走在前头,其余人都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走了不多久,进入了黑暗区,几人拿出火折子吹亮,还未看清楚情况,长廊突然“嘭”一声巨响,一扇铁门坠下来,将道口封住,他们被困在住了! 同时四周墙壁滑动,一声声老虎嘶吼的声音灌入众人耳中,令众人为之一凛,室内突然亮起来,在火把的照耀下,众人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只见墙面上十几个孔洞里各站着一只大白虎,其中有一只孔洞特别,端坐着三只大白虎,白虎身后是通往第六关的阶梯。老虎身躯庞大,长三尺余,目测有百斤多重,对比他们的小身板,无疑是庞然大物的存在。老虎目露凶光望着众人,仰头一声咆哮震耳欲聋,众人的心也跟着一颤。 室内的角落里还留着一个逃生洞口,上面写着提示“从这里下去会回到第一层,也意味着放弃前面的努力”。 这一几关过得好艰难,也死了好多人,谁也不会想着放弃,大家都恐惧的看着这些庞然大物。 这题似乎是要想要办法跟老虎借道上第六层塔,苏知味打量了一下情况,贴在上官巽耳边小声道:“不如杀几个人喂虎,趁老虎开餐时,我们迅速上第六关”,上官巽看着他,难以置信,又是让他感到陌生的一面。然而这一层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和行动的时间,还没等苏知味动手,三个孔洞中的老虎突然窜出来,扑向众人。白虎一跃,从上官巽头顶窜过,身形庞大,遮天蔽月般,各部位矫捷有力,落地时便稳稳踩住了一人。 众人四处逃窜,二百多人如鸟兽散,乱成一团。眨眼间,被踩住的那人被咬断脖颈,身首异处,白虎叼着他的头颅往墙上一甩,扑向下一个目标,不一会儿又一个命陨。众人惊恐万分,不知该往哪儿逃命,被追的只能在室内各处跑,许多人不住的拍打着铁门,只有武功好的尚不用担忧,敏捷的身手可以轻松躲开老虎的扑咬。 此时孔洞内又放出两头白虎,又几人殒命。 锥心再纷乱之中瞥了眼有三头白虎把守的阶梯,被白虎一把扑来,他翻身躲过后转到上官巽身边问道:“易阳,这题是破军,该怎么解题” 上官巽打蒙了,真的放弃吗,他在这一刻突然和苏知味想的一般,杀人喂虎,趁老虎进食之际上第六层,上官巽沉默了。 锥心道:“破军的意象是不破不立,有放弃之意,眼下的情形是要放弃?” 上官巽从地道旁往下看,只见地道像滑梯一般歪七扭八通向地底,是一条走往下走的路,好不容易上了第五层,难道又要重新开始吗?两人都犹豫不决,不约而同的瞥向三只白虎把守的阶梯,学会放弃,确实是一门课题啊。 “跳吧,不破不立”,上官巽下了决心自己先跳了,锥心毫不犹豫也往下跳,苏知味见状也不想那么多,跟着往下跳,紧接着风火、焚轮、风逐影几人也跳了下去,剩下犹豫的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跳了下去。 到了第一楼,众人惊奇的发现有一道阶梯直通第六层,瞬间明白不破不立原来是这个意思。 观察室内,教头们已知道塔内的情况,更想不到他们通过破军层还剩两百多人,往常到这一层已经所剩无几,原因是他们都不肯放弃,都做不到及时止损再作图谋,致使损失更多,自古推崇迎难而上者,殊不知舍得放弃也是智者,这叫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尾火道:“看样子,下一任青龙已经诞生” 亢金龙道:“钟离易阳的武功是不如风火的” 角落里的女孩又说话了,她清亮的声音道:“昔日秦皇单人武力比不上普通士卒,却能一统六国,朱隔凉手无缚鸡之力,但一计杀敌百万,自古推崇上兵伐谋,兵不血刃,能智取最好,只要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单人武力就不十分重要了” 亢金龙立即拱手,一副受教的样子道:“少主所言极是”,女孩向他点了点头,目光继续聚焦在书上。 浮屠塔内,上官巽一波人顺着阶梯到了第六层,接下来的七层畅通无阻一般,很快通过,再无成员殒命。 一炷香后便到了第十四层紫薇层,还剩两百多人,只要过了紫薇层,就通关成功了,这批学员的通关速度是教头们意想不到的,观察室内又一番议论。 尾火道:“紫薇是最难过的一关,是让他人来作选择,得人心者得天下,仁者无敌” 亢金龙道:“我们也算仁者?” 尾火突然看向角落的女孩,在几次对话中,发现她有非凡的见解,便用请教的口吻问道:“少主,属下斗胆,想听听您的高见” 那女孩清亮的声音回道:“人心似水,民动如烟,人性之复杂不是善良就能令人心服,欺软怕硬,需强力震慑,嫉贤妒能的,需守拙装愚,以退为进,清高自傲的,需显山露水,让其折服,不识人者人治,识人者治人” “少主英明” ,尾火由衷道。 浮屠塔内,上官巽一波人到了最高一层,没有想象中的凶险万分,没有可见的刀山火海,空荡荡的大殿中有一座高两米的御台,台上放着一座盘着麒麟的椅子,椅子金灿灿的,端坐在最高端,居高临下,深深的呼唤有野心的人走向它。 锥心环视一周道:“是紫薇层,过了这关就算通过了浮屠塔的考验了” “这层考什么?”,苏知味问上官巽。 上官巽未答,锥心替他回道:“既然紫薇星是北斗帝星,自然和权力、影响、指挥、第一、首位有关,谁能坐上这高位,谁就是四象门的新首领喽” “那我当之无愧了!”,风火一声道。 “你凭什么?”,人群中有声音反问。 又一声音道:“当之无愧的应是钟离易阳才对” 风火傲慢道:“他武功称不上第一,如何当得了第一?”,众人无语。 苏知味冷哼一声:“你是第一吗?没有钟离易阳,你早就死了”,风火无言以对,不废话了,他一个飞身上了御台,走向宝座。 锥心看向上官巽,见他不在意的样子,替他着急,飞身挡在风火面前道:“纯粹的武夫,有勇无谋,你不够资格”,说完便和风火打起来了。 焚轮见状,也要加入战斗,被苏知味一脚蹬飞,两人也打在了一处。 风逐影看着眼前形势彷徨无措着,不知该不该出手,干脆什么也不做。 几个麻烦解决了,剩下的人都齐齐望着上官巽,表示愿意拥护钟离易阳做首领,看着上官巽众望所归,风火着急不已,一掌打飞锥心,往宝座一坐,傲气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上官巽挑衅道:“钟离易阳,这个位置终究还是我坐了,感谢你一路上聪明机智”,众人均愤愤不平。 上官巽轻蔑的笑笑,摇了摇头,风火坐的是有形的交椅,却没有得到无形的拥戴,而自己虽然没有坐在交椅上,却得到众人的拥护,得人心者得天下,自己此时才是真正坐在交椅上的人,何必一定要坐在木头上才算是首领。 此时虚空中又传来安若素的声音:“恭喜大家,紫薇层通关,本次浮屠塔最终获胜者钟离易阳,为四象门预备首领。钟离易阳、风火、苏知味、锥心、焚轮、风逐影选入青龙系” 风火不服的朝上空喊道:“明明是我坐了宝座,为什么预备首领不是我” 安若素道:“如果一把椅子就能代表权力的话,我可以给每个人做一把一模一样的”,风火好像明白点什么了。 安若素又道:“考验结束,浮屠塔各层的机关已经收回,层层畅通无阻,大家可以原路返回” 话落,众人欢呼雀跃的奔下浮屠塔,感受刺眼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大难不死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每个人都仰着头看那炽热的太阳,劫后重生的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他们一个的跪在上官巽面前,感谢他的带领。 教头们也从观察室内出来,迎向劫后余生者,还剩二百零人人,这是累届没有的结果,这样的结果论谁功劳最大,都心知肚明,打量着上官巽不住的点头。 安若素当即授予上官巽半个“青龙令”, 只有储备掌门才拥有的“青龙令”,风火虽不服,却也无奈。 自此,浮屠塔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第42章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晚上,四象门开庆功宴,教头们对此次考验的结果非常满意。 众人围着篝火享受美食,猎物酒饮任取,只是大家都围着上官巽献殷勤,将风火这个第一名的人冷在一旁,风火心里十分不平衡,只幽恨的瞪着上官巽。 焚轮小心翼翼的凑到他身边阴恻恻道:“老大,你也不必忧心,钟离易阳武功平平,趁这个大家放松醉酒的机会把他……”,说着做个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风火意会,如醍醐灌顶一般看向他,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来,老大,吃饱再说”,焚轮递了块烤鸡,风火目光盯着上官巽,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上官巽就是手里的烤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大部分人都醉的东倒西歪,没骨头似的互相依偎着回到住处。 上官巽被灌了不少酒,环视一周,发现人已寥寥,只有少部分人喝的不省人事,苏知味,锥心已经醉倒在他跟前,他还算清醒,只是晕乎乎的天旋地转,站起来又倒下去。 此时他正见一个蒙面人大步流星的向他走来,透着来者不善的气息,一双杀气腾腾的目光直刺着他。 上官巽意识到危险,刚要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晃了几晃又倒了下去。 火光照在着对方的袖子上,刺眼的刀芒把上官巽看的精神一醒,心不由慌起来,他喊了几声醉倒在地的苏知味和锥心,两人毫无反应。 此时蒙面人疾步过来,提刀刺向他的心口,他情急之下一手握住刀刃,利刃刮着他的手指,刺疼刺疼的,鲜血从指逢中不断渗出。 蒙面人又猛一使劲,上官巽疼的直咬牙,刀尖慢慢刺入心口,血液一下子染红了衣服,酒劲儿让他肌肉疲软,无力抵抗,正当他力竭之际,一只暗镖朝蒙面人打过来,蒙面人闪身躲过,刀被上官巽拿下。 蒙面人大惊,环视一周,只看见黑茫茫一片,他再次要靠近上官巽,暗处又射来三枚暗镖,齐齐插在他脚下,刚好截住他往前的步伐,像是一种警告,没有想取他的性命。他揣测暗处的人不简单,恨恨的瞪了上官巽一眼,不甘的离开了。 上官巽松了口气,扫视一周,也只看到黑茫茫一片,他捂着伤口踉跄的往处走,去找些治伤的药。 住处内,大家都倒头呼呼大睡,上官巽找到伤药,给自己做个简单的包扎,等一切稳定,看向风火的床位,很快有了怀疑对象,想着自己的武功比不得风火,很难自保,往后需小心才是,想到这里,他困意也上来,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上官巽还在梦乡中,就听得屋外鼓声阵阵,接着是同伴们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起穿衣的声音,上官巽忍着痛起床,艰难的将衣服鞋子穿戴好匆忙出去列队。 本来说好的,浮屠塔后可以休息三日,今天却早早的被敲起来,众人虽有怨言却也没胆发作,规规矩矩的列好队等待发话。 上官巽发现教头们也如数站在武场上等待,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王服男人,在侍卫的簇拥下从武场走进来,是三年前见过的那个男人。 教头们齐齐向他拱手行礼,在场老成员也俯身行礼,雄声问候:“王爷千岁……”,声音震彻山岗,有排山倒海之势。 “都起来吧”,邢无羁抬手道。 “是!”,又是一声巨震。 青龙走过来向邢无羁汇报情况道:“王爷,此次浮屠塔考验结果喜人,三百六十人入塔,二百零六人出塔,是成绩最好的一届” 邢无羁已经收到消息,也非常满意,尤其听说预备掌门是故人之子时,他笑道:“你们辛苦了”,目光向新成员看去。 “钟离易阳,出列”,青龙道。 焚轮站出来拱手道:“王爷千岁”, 邢无羁打量着他,欣慰道:“越发英武了,能通过浮屠塔的考验不简单呐,听说你的武功还差些,以后可要加强训练呐” “多谢王爷关心”,上官巽声音硬朗道,邢无羁又满意的点点头,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此时人群里一声道:“小的不服!”,邢无羁望向人群,见一个同样英武的少年,铁骨铮铮向他拱手,勇气可嘉,光一眼他知道自己不讨厌这个少年。 邢无羁道:“四象门的首领每一届都有很高的谋略与智慧,你既然不服,想必有过人的智慧,本王问你,你对”廉贞“的含义怎么看?为何会是官禄主?” 风火被问哑了,顿时面露难色。 邢无羁宽慰道:“不必紧张,你可以依照自己的领悟阐述”,风火想了下,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不自觉的瞥向上官巽,对方目光放空,像在冥思,突然目光凝聚,像是有了答案的样子。 邢无羁顺着风火放呆的方向望去,正见上官巽镇定自若的目视前方,也想听听这位故人之子的高论。 邢无羁指了指上官巽道:“你来说说” 上官巽出列拱手道:“廉贞,亦正亦邪,古人云廉贞一曜性难明,盖因其因时而动,因势而动,又具有正邪两面,正反两面,既可为益,又可为祸” 邢无羁听后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它能作为官禄主呢?” 上官巽道:“昔日战国时期,礼崩乐坏,天下纷乱,分裂成一百多个大小诸侯国,六大强国会盟,意图瓜分勤国,尚阳因势变法使勤国强大,强大刚硬的法治思想和手段使勤国在二十年间变成军事强国,也为将来的一统天下打下坚实基础。在此期间列国君主并不十分主张仁政,使得儒子思想无法推行,只因其不合时宜。到了含朝,天下太平,没有战乱,正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儒子的思想便十分合适了。所以廉贞的意象更多主变化,因形势而变化,自然在官禄宫是最合适,与时俱进,适时而动,顺势而为” 邢无羁听到这样的答案很是欣慰,连说了两句“后生可畏”,并夸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地,实属难得”,他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脸上浮出踏实的喜悦。 他扫视着新成员,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青龙道:“这些日子他们也辛苦了,让我们自行去玩儿吧” “是,王爷”,安若素随即将少年们解散,永宁王看着少年们散去,便招呼教头们与他进了议事的阁楼了。 上官巽一波人便自行解散了,风火依旧狠狠的瞪着上官巽, 上官巽也不客气的以眼还眼,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正要起火之际,上官巽的肩头被拍了一下,苏知味凑过来奇道:“即令,你的手怎么了?” 上官巽道:“练功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不碍事”,说着意有所指道:“现在明目张胆向我行凶的,都是脑子不清楚的,不足为惧”,风火闻言心虚起来,沉默了。 苏知味看着议事阁的楼门,若有所思道:“你说王爷今天来,会不会有什么大事” 上官巽奇道:“能有什么大事?”,这时永宁王从阁楼出来,教头们目送他远去,个个神色凝重,情绪似乎也沉重了,等邢无羁的马车穿入密林,消失在视野中时,教头们才各自忙碌,四象门又恢复了平时的威武和肃穆。 下午没什么事,学员们都各自搞起娱乐项目,有的继续张罗昨晚的盛宴。 上官巽和说要去林子里找些草药,苏知味不放心,说要和他一起去,上官巽拒绝了,说是去的不远,一会儿就回来,苏知味也就没跟着他去。 上官巽越过武场,进了密林,径直往经常见到女孩的地方去,走了一炷香功夫,终于到了,迷雾重重中,只见她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脸上戴着一张金色面具,诡异又神秘,她身边放着几本书,似乎已经知道他要来了。 上官巽恭恭敬敬的向她作揖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女孩郑重的点了下头,应了一声,承认当夜救他的人是自己。 女孩道:“浮屠塔一事,我已知晓,你没让我失望” 上官巽谦虚道:“侥幸而已” 女孩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没有高强的庇佑自己的地位,如同怀抱宝玉的弱者,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上官巽拱手道:“这也是在下来找姑娘的原因,姑娘想必也是四象门的人吧,年纪轻轻就武功不凡,想必有特殊法门” 女孩道:“的确有” 上官巽道:“姑娘可愿传授?” 女孩漫不经心道:“可以,不过有条件。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传授法门。” 上官巽闻言,沉思不语,万一是什么非常为难人的请求...... 女孩见他犹豫,又道:“我的请求不会让你太为难的,只在职责之内”,上官巽依旧不决。 女孩又道:“你不想知道你爹娘怎么死吗?想不想为他们讨公道?”,上官巽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打过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女孩道:“知道,不过你的敌人太强大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是报不了仇的,等你实力强大了,我自会告诉你” 上官巽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女孩道:“成为四象门首领,为我所用” “我答应你”,上官巽知道她在四象门的身份不简单,以后估计也得听他的,便一口应道。 女孩从一旁拿出两本书递给他道:“参透便可大成” 上官巽接下书,只见封面上写着《生克循环心法》,一看不像武功秘籍,便问疑道:“这……是什么?” 女孩道:“你要的法门” 上官巽翻开几页,粗略的看了一下,还是不像武功秘籍,便问道:“这是秘籍?” 女孩不咸不淡道:“你先看看吧”,上官巽无奈的看她一眼,道了声谢后便坐在石头旁研读起来。 细读中不知不觉便入迷了,这书不只是心经,还囊括世间万象,可琢磨性很强,宏大高远,发人深省,令人醍醐灌顶,思绪清明,仿佛万事万物的复杂有了这本书都理通了,上官巽不知不觉读了两个时辰,合上最后一页时还回味无穷,回过神后发觉它像算命、谶语一样不够具体,便对女孩道:“书是好书,不过似乎和提升武功不相干” 女孩瞥了他一眼道:“《易经》之所以被称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因它是万事万物的概括,是天地万物变化的规则,武功也一样,如果你只沉迷一招一式的姿势是否规范,没有去领悟在框架中的变化,就无法让自己在实战中灵活应变,也就无法达到武学上层” 上官巽听着这番话,似懂非懂的,它终究还是不具体,有道无术。 女孩见他懵懵懂懂,又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明日卯时再来,带上青龙令” 上官巽想得到答案,又抓不住关键,此时一口气堵在心里憋的很,女孩不咸不淡的模样,让他觉得纠缠也没什么用,于是拿起书向她作揖道:“那易阳就先告辞了” “嗯”,女孩郑重的点头 ……………………………… 第二日,上官巽披星戴月,举着火折子摸黑进了林子,在卯时如约而至,女孩此时也在林中了,她背手而立,上官巽对她的身影恭敬作揖道:“请姑娘赐教” 女孩回过头瞧了他一眼,诡异的面具把上官巽吓了一跳,她道:“你随我来” 上官巽跟在她身后,两人从夜色朦胧走到朝阳初升,从山林走到山谷,终于来到一座塔前,上官巽一看,这不是浮屠塔吗? “浮屠塔?”,上官巽反问道。 浮屠塔机关重重,上次大家都领教过了,若是可以,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想踏入这里。 正想着,女孩拿出半块“青龙令”道:“把你的半块给我~”,上官巽将自己的半块递给她,只见她将两块牌合在一处,变成一条完整的龙,在钥匙孔上一拓,塔门便自行开启,上官巽更加确定她在“四象门”的地位一定不凡。 他跟着女孩走进“浮屠塔”,第一层的场景和他第一次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此前四围挂着的星空巨幅画,变成了各种务工招式,上官巽跟在她身后边走边看,仿佛进入了一个宝库,满眼都是珍宝,不知该如何取舍。 女孩道:“每一种武功都有自己的风格,但都不脱离快、准、狠、灵活、变化这几个要点,唯有将要点熟练,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能在对战中游刃有余” 女孩道停在几幅巨画前道:“说说看,这几种武功有什么不同” 上官巽驻足详看,对比了许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女孩失望道:“看来,昨日的书都白读了”,上官巽羞愧的低下头,小声又小心翼翼道:“请姑娘明示……” “你自己悟吧”,女孩转身道,语气冷漠不屑。 上官巽回过头时,她已经走到门外了,她道:“今日你就待在这吧,明日我再来,饿了隔间有吃的”,说完塔门便合上了,留下上官巽孤零零的愣在大殿。 第43章 弱女焉能撑起家业 皇城,永宁府 邢无羁正在书房左右踱步,正准备出发前往边关,走之前想见女儿一面,奈何这丫头平时就神出鬼没的。 邢妱知今日父王要走,便匆匆赶回府,到门口,见许多身穿劲装士卒在等待,知道父亲还没走,便径直往书房去了。 邢妱走进书房拱手道:“父王” 邢无羁应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想想这些年都没有好好陪过她,内心不由愧疚,如今又要出发了,千言万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道:“为父要离开一段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多长些本事” 邢妱对这次边关突然的动乱存着许多疑点,不吐不快,便道:“父王,您在边关布防那么多年,早就筑起了铜墙铁壁,即便您不在,也能守住,怎么轻易就被攻破了?” 邢无羁沉吟片刻,觉得女儿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告诉她了,便道:“为父也知道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过为父想告诉你一件事,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不能避免要解决很多事,将来你也是这样的,为父要你多学本事,以便将来能应对自如,将局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说着不自觉拧起眉心,忧心起来,女儿还小啊,不知道她将来是否能扛起一切。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邢妱回道。 邢无羁道:“好好照顾自己,为父要走了”,邢无羁伤感道。 “父王已经收拾好行囊了?需要妱儿帮忙吗?”,邢妱关切问道。 “收拾好了”,邢无羁回道,虽有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只是热切慈爱的将女儿望着。 邢妱道:“妱儿在府上等候父王凯旋了” 邢无羁点了下头,眼中又充满不舍,他还是欲言未言,又道了句:“好好保重” 邢妱随了父亲性格的,也只道了句:“父王保重”,邢无羁沉重的答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径直出去了,到了院子里和士卒交代几句,一行人也风卷似的出了府门。 邢妱匆匆跑出永宁府门,想目送父亲离开,正好碰到龙行云。房微和其他官员也来为邢无羁送行,邢妱站在门口与各位官员点头致意。 众人不失礼貌的回应,平时神出鬼没的,极少露面的永宁少主,如今终于得以一窥芳容,都觉得惊为天人。 见她婷婷站在门前,容貌清丽冷峻,身穿一袭蓝色蝴蝶纱裙,两鬓各戴着一只蓝色蝴蝶,散发着青春少女的气息,论美貌是当之无愧的绝色,只是这美貌与她的身份极为割裂,这分明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看起来还有几分生怯,如何担得起“永宁少主”四字的分量,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对永宁府的未来不看好。 龙行云一行人与邢无羁客套了许多,互相道别后,便目送邢无羁离开了,等邢无羁转入拐角不见后,众人才舒了口气,浑身放松起来,转身见邢妱依旧立在身后,便随便点了个头打招呼,邢妱唇角微微勾起,礼貌又疏离的笑了笑,算是回应。 众人又互相客套一番后才散去。 邢妱目送众人远去,转身回府,晚上又从书房的密道出去,转到了通往四象门的林道上,此时她换回了一身藏蓝色麻衣,脸上戴了一张金色面具,径直往浮屠塔方向去。 临到浮屠塔时,耳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声音,她急忙隐在一旁观察,只见一个人影闪过,也往浮屠塔方向去了,邢妱一跃飞上高树,居高临下的观察,那人影到了塔前,警惕的左窥右探,而后在塔门上一通琢磨摸索,抠索许久没能打开塔门,随后朝塔上甩出绳钩,顺着绳钩飞上了塔顶,估计是想从顶上入塔。 邢妱没有行动,淡定等在树上,浮屠塔是坐机关塔,强闯会触动机关,遭到反杀,思绪刚过,就听得林子树叶刷刷齐响,是箭穿入密叶的声音,箭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一道道黑影从她身侧窜过,没入土中,是几支铁箭。 不一会儿,黑衣人影从塔上跃下来,半蹲在地上缓了一下,起身回望时,邢妱怔住了,原来是他。只见黑影握了握拳,很不甘的离开了。 邢妱从树上跃下,用“青龙令”打开塔门,又随即关上。 塔内的上官巽听得塔门一声吱呀,回头见一身蓝色长袍,黑色面具的邢妱,实实吓了一跳。 邢妱道:“想出来了?” 上官巽舒了口气道:“姑娘,你早晚一个行头,神神秘秘,神出鬼没的,差点把你当成歹人” 邢妱漠然道:“你再悟不出来,那个条件也不必履行了,我也不会传授你什么” 上官巽想不当她性子这么冷酷,幸亏自己不算太笨,他道:“这里每一种武功的路数虽然都不同,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如何制敌” 上官巽又道:“我希望在融会贯通后,能出招有神,攻守自如” 邢妱点头道:“只有掌握规律,才能在框架中生出万千变化,游刃有余,这是‘道’”,说着朝塔上射出一枚暗针,一本书从塔上掉了下来,邢妱伸手接住道:“这是第一本秘籍,没我允许不能示于人,限你七日,将它融会贯通,这是‘术’”,说着将秘籍递给他,上官巽如获至宝,惊喜的把她望着,然而面具之下是一双冰冷的眼睛,上官巽被她的眼神冷到,赶忙避开。 邢妱语气严肃道:“七天后,找我取第二本,现在可以回去了”,上官巽心中本来燃起的一团小火苗,被她正儿八经的态度扑灭,热脸贴冷屁股般,他尴尬的“哦”了一声,向她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开门出去了。 邢妱走入黑暗的长廊,一袭黑色身影也融进了黑暗中。 上官巽出了浮屠塔,摸黑往林外跑,刚到林中突然窜下一个黑影,风火道:“钟离易阳,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说着慢慢向他逼近,一把刀在月光下明晃晃的闪着。 上官巽后退几步,忽然林子中传来呼喊声“易阳,你在哪儿?” 上官巽道:“知味,我在这儿”,风火将刀收回,苏知味发现风火也在这儿,惊讶道:“你就想杀人?然后你做储备掌门?”,风火不语,苏知味白了他一眼,又掐了掐上官巽的臂膀道:“没受伤吧” 上官巽回道:“没受伤” “没有我们就回去吧,这一天都去哪儿了?我可好找”,苏知味责怪道。 两人边走边聊,上官巽道:“想去山间看看有什么野味,一下子迷路了”,苏知味没说什么,语气略有兴奋道:“听说以后就跟着青龙训练了,我们升级了” 上官巽想了下道:“我们要接任务了?” “正是”,苏知味回道,说完又焉下去了,两人都有些不自信,出的是什么任务?暗杀?间谍?,两人想不明白。 ..................... 第二日,四象门还在休假期,上官巽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练习秘籍上的武功。 自打读了邢妱送的《生克循环心法》,在浮屠塔想了一日后,仿佛一通百通,对武学有了许多新领悟,没多久便学会了浮屠塔的第一本书,照速度四天后便可熟练,还有余下三天,他又重新温悟了两日,旧知识中又生出新的领悟,更上一层境界。 七日后,上官巽如约来到小树林,领取邢妱的第二本秘籍,邢妱如约等在原地,将第二本秘籍交给他,上官巽有些急功了,问能不能四天后取第三本。 邢妱闻言,打量起他来,仿佛在看一个脱胎换骨令自己刮目相看的人物,惊讶了片刻,不咸不淡道:“你再悟悟吧……”,说完也不理会他要说什么话,背着手悠悠的离开了,像个世外高人,来也悠悠,去也悠悠,他突然对她产生了别样的好感。 七日后,上官巽又来了,而邢妱却没有如约而至,上官巽扑了个空,突然心痛于对她的一无所知,她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住在哪里?又是什么人?他毫无所知,看着满山寂寂死沉的密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哪天她突然不见了,他怎么找到她呢?他又怎么认出她来呢?他在密林中找了许久,不见人影。 辰时,皇城 一年一度的“群芳会”在百花坊举行,凡是有些背景的女子都会相聚于此,大家照个面,互相攀比一番,有背景的公子哥,纨绔膏粱都会来此处寻找意中人,说白了,这是个“相亲会”或者“表白会”,所以这一天,这一片,不管是花还是人,均是群芳争艳,花团锦簇的状态。 邢妱只有在这一天会在公众前露个脸,原因此会由国后发起,届时会驾临现场,不去不行。 今天贵女们早早就到了,大家三五成团立在花间讨论谁的钗环首饰,胭脂水粉好看名贵。 几丛开的正盛的牡丹中,柳令书之女柳卿儿,杜相国之女杜凌然,国后的侄女檀芷,礼部令书之女甘有宁在其间说话,几人高声的攀比之语,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过去了,这四个女人,时人称“京城四贵女”,都是一顶一的身份背景,一顶一的以奢豪闻名。 邢妱刚驱马赶来,刚走进坊门便听得杜凌然高声道:“我这支步摇珠钗,价值连城,上面的珠子可不是一般的珍珠,它生长在北方苦寒之地,生长不易,采捕不易,一颗结成已是千万灵气之功,十分稀有难得,我可是动用了许多关系才得到的” 邢妱朝她头上瞥了眼,果真看到她步摇上挂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晃悠悠的。 甘有宁充满鄙夷的“切”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打量着檀芷道:“这算什么?我们檀芷郡主的这身广袖飞肩金绣牡丹曳地长裙,是天下闻名的绣娘张巧织一针一线所制”,众人闻言一阵唏嘘,都知道张巧织是皇家御用绣娘,国主的龙袍均出自她手,可谓扬手穿线便生万金。 众人被她这么一说,都纷纷往前凑了凑,几百双目光像看稀奇一般贪婪的细观那身衣裙,生怕错过见识世面的机会。 檀芷得意骄傲的一扬裙摆,衣裙在阳光的反照下粼粼闪着金光,众人惊呼不已,连连称赞“稀世珍宝,难得一见” 在甘有宁的帮助下,檀芷面子上都是光,也想回报一下甘有宁,故作惊喜的握住甘有宁的手惊呼道:“甘妹妹,你的翡翠手镯可有来头吧?” 甘有宁轻蔑的将头一扬道:“那是,这只帝王绿翡翠手镯是我花了大价钱在‘风华楼’竞拍下来的,可费了不少功夫呢”,众人一听,稍顿一下后,又是一阵唏嘘。风华楼,帝王绿翡翠手镯,前段日子坊间传闻有人花万金在“风华楼”买了一只“帝王绿翡翠镯”,整整一万两黄金,原来是礼部令书千金的手笔,当真是有钱。 三人把身上最值钱的物料显摆出来后,都同时盯向一旁柳卿儿,四人组不能有一个丢人。 此时柳卿儿闪着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觉得哪样都比不过几位,羞的有些无地自容,堂堂侍郎千金,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窘迫的柳卿儿,眼神乱飞,突然飞到了邢妱身上,只见对方站在杜鹃花旁,一脸淡漠的往这边看。 与其他贵女的花枝招展,瑰丽绚烂不同,邢妱此时仅穿了一身简单的衣裙,两鬓简单别了一只蓝色蝴蝶,是现场中最朴素一人了。 柳卿儿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忙道:“永宁少主来了!”,三人刷刷看向邢妱,都怔了一下,顿时满肚腹诽,怎么也不好好打扮一下,实在丢人,一个爵位继承人竟然这般不顾体面。 三人虽然内心充满鄙夷,却又不敢在言语上表现出轻视,碍于对方的少主身份,纷纷识时务的走过来与她攀谈,甘有宁笑脸盈盈道:“少主这身打扮真是别有风味呐……” 杜凌然恭谦道:“少主高风亮节,俭以养德,我等惭愧啊” 邢妱疏离的笑笑道:“谬赞了……” 檀芷与邢妱地位有些相当,就不虚与委蛇了,直言道:“少主,怎么这一身格格不入,何必这般特立独行?让大家里外不是人?” 邢妱不与她计较,恭维她道:“郡主金枝玉叶,天潢贵胄,有泼天的富贵,吃穿用度皆是我们不能比的,没什么特立独行,是比之不及呀”,檀芷知道她是谦词,却也无言以对。 正当贵女们要为难下一人时,现场走入一位器宇轩昂,容貌俊朗的男子,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女子的目光,这是皇城最有名的第一首富之子沈玉。 沈玉不仅有些背景,容貌更是绝佳,品行上也不似纨绔膏粱般只懂享乐不通庶务,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财貌双全,又才貌双全,更是贵女们权衡利弊后的佳偶良配,谁能与他搭上线是倍有面子的事,比在圈子里炫耀吃穿用度更风光。 只见他一进来便径直往檀芷走来,邢妱眼睛微微一眯,便知道这是个势利的主,檀芷是国主亲封郡主,又是国后的侄女,虽无实权,但背景强硬,沈家有富无贵,很需要与这样的人攀亲。 檀芷也走向他,娇声嗔怪道:“玉公子,怎么才来呀,我可等急了~”,沈玉温柔软语的回道:“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好印象嘛~”,说着向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立即捧上一只盒子上来。 沈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钗。 沈玉道:“这支‘阳绿翡翠簪’质地温润细腻,全大周仅有一支,原属于非卖品,是本公子软磨硬泡,费了不少手段才让原主割爱,现在送给郡主,也表我对郡主的一片痴心和浓浓爱意” 檀芷故作矜持:“这怎么好意思呢……” 沈玉夸赞道:“郡主天姿国色,唯有郡主才配得上这独一无二的荆山之玉” 檀芷扭捏道:“那本郡主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接下簪子,反复细瞧。 她遍看珍宝,是个识货的人,一瞧就知道这只翡翠簪是稀世珍宝,心下欢喜不已,又故意拈起来对着太阳左看右看,明是验货,实为让更多人看到,见着众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她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众女谁都贪慕垂涎沈玉的财貌,才貌,但与檀芷的背景和底气无法相比,只能干嫉妒。 邢妱也好奇的抬起头观看,无甚反应,惯常的一脸冷漠,檀芷觉得她的冷漠是不以为然的表现,打击到自己的自尊心了,便言辞带刺道:“少主不会没见过什么好珍宝吧,识货吗?” 邢妱微微一笑道:“没有郡主见多识广” 檀芷骄傲道:“那是自然” 沈玉惊喜的打量了下邢妱,来时便被她难以忽略的美貌吸引,眼角余光时不时就扫一下,以为是檀芷的丫鬟,想着有机会可以染指染指,哪知是“永宁少主”。 沈玉忙拱手恭敬道:“原来您就是永宁少主,久仰大名”,檀芷见此情形,如临大敌,便不屑道:“哼,永宁少主?帽子太重,可不好戴哦~”,众人闻言,一口凉气吸入,这是暗刺邢妱能力不足,只怕恐位高才疏。 邢妱笑道:“这就不劳郡主费心了”,檀芷觉得她挺没趣的,不论说什么都不恼,依旧不冷不淡的,便拉着沈玉的手道:“玉郎,我们走”,沈玉还想跟邢妱点下头,被檀芷硬生生拉到凉棚下喝茶。 邢妱也走进凉棚中饮茶,不过是在她们隔壁,帐子四面无围挡,可以听到传来的议论之语。 三贵女围着檀芷坐。 杜凌然、甘有宁、柳卿儿几人的父亲都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寻常级别的贵女进不了她们圈子,几人原本想拉拢邢妱入圈,奈何她们也走不进邢妱的圈子,几次碰壁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怨言也起来了。 邢妱在这边喝茶,檀芷和甘有宁几人的说话声传来。 檀芷撇着茶叶道:“都说邢妱美绝天下,怎么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 甘有宁道:“还是郡主聪明,早早找到了如意郎君,有了依靠” 檀芷抿了口茶,忸怩作态道:“女人呐,还得以男人为重,多少女人争破头不都是为了男人嘛,男人争名利,女人争男人,天经地义” 杜凌然马屁成精,恭维道:“郡主大富大贵,洪福齐天,如今又得良人做配,真是集人间之福于一身呐” 柳卿儿闻言,羡慕道:“那我们今日都把握机会,觅得良配”,说完互相照看对方,有没有哪里不美的地方,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后,又不住的往邢妱这边瞟,见她与几位普通贵女谈笑风生,互相分享水果甜点,想到她平时对自己视若无睹,如今却愿意结交家世不如自己的千金,心中愤愤然。 檀芷重重的将杯子往桌上一登,低声恨恨道:“真是岂有此理,能继承爵位有什么了不起,只怕王冠好看却难承其重” 沈玉忙柔声细语的安慰道:“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我会心疼的”,檀芷闻言,心头一暖,回道:“让玉郎担心了……”,沈玉握住她摩挲着:“你知道就好” 邢妱这边看似风轻云淡,却已经将几人的谈话都听去了,心中讥讽,不过是两个各取所需的势利之徒,她灵光一闪,突然酝酿出一个坏主意,不由笑了笑。 接下来檀芷几人连讽带刺的言语又传来,邢妱置若罔闻,聚会到中途,国后圣驾亲临,随便交代了几句又离开了,待她一走,众人便也三三两的也走了。 沈玉和檀芷温存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分开,邢妱起身跟上沈玉。 第44章 恶整雌竞之风 沈玉和檀芷分别后,在随从的护卫下出了“百花坊”,一行人骑上马奔出百花坊了,邢妱遣散随从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远。 “百花坊”离闹市不远,不一会几匹马便奔入闹市了,邢妱依旧紧随其后,见他入闹市后放缓马步,走马观街,便也勒住马头,漫步街道。 今日街市像往常一样热闹,行人来来往往,货品丰富多样,摊贩们在其中忙忙碌碌,缭乱的让人目不暇接。 马匹穿过西街,到了楼坊和商铺最奢华的街中,有家商铺正在修葺铺顶,带网兜的脚手架占了三分之一的路面,架上的木正给门面雕花样,沈玉注意力被街市的繁华分散,漫不经心的经过脚手架下,邢妱觉得机会到了,右手一转,拈出一枚石子,朝木匠弹去,木匠身子一晃,掉入网兜中,惊了沈玉的马,马儿一声嘶鸣往前疾驰。 “马惊了,散开!”,街道司的人看到情况一边追马一边提醒行人,行人似乎常遇这种事,很轻巧熟练的向左右两边闪避。十几名“街道司”在马后追喊:“当街纵马!罚银二两!快停下来!勿伤及百姓~” 沈玉很快控制了马,街道司们将他围住,为首的喝道:“下来!”,沈玉富里生,贵里长,锦衣玉食里捧着长大,从没受过这般呵斥,登时火冒三丈,下马便骂道:“瞎了狗眼,知道我是谁吗?” 一不识时务的街道司道:“知道,沈家公子,那也得罚银二两”,这时沈玉的随从也围了上来,两拨人剑拔弩张对峙着,自打攀上檀芷郡主这个背景,沈玉的随从都嚣张起来了,不屑道:“放肆!你知道我们家公子和檀芷郡主是什么关系吗?” 为首的街道司一听檀芷之名,沉默了,富者虽无权,人事里却多是非富即贵之人,不好招惹,两拨人僵持在那儿。 这时邢妱驱马上前道:“玉公子身份矜贵,何必与他们一般计较,二两银子,小女子替你付了”,说着从腰间摸出两块碎银扔给街道司道:“我乃永宁少主邢妱,尔等退下吧”,为首的闻言,虽面有不满,还是向她拱手道:“谢少主解围”,说着,领着下属憋屈的离开了。 沈玉一见到邢妱,原本彷徨愠怒的神情立即恢复平静,变成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他客气道:“多谢少主” 邢妱温柔关切道:“街道上走马要小心,可伤到了?” “沈玉没事,谢少主关心”,沈玉道。 见她一个人,没有随从,便奇道:“少主天潢贵胄,怎没个伺候的人?” 邢妱道:“方才听说风华楼有奇珍异宝,本殿担心被人竞走,便多派了几个人去,充数量嘛” 沈玉赞道:“少主这招妙啊” 邢妱知他是个势利之人,便顺其心理道:“就是费些银票,不过永宁府也不缺这点钱”,说完灿灿一笑,笑的如沐春风,本是倾国容颜,这一笑让沈玉有些恍神。 邢妱道:“永宁府就在前面,玉公子可愿屈尊到府上坐坐?”,沈玉诧异,早听檀芷说邢妱清高孤僻,从不理会四大贵女的殷勤献媚,檀芷几人想邀请她入圈扩充门面,始终不能如愿。如今却主动邀请他做客,还谦虚的用了“屈尊”二字,实在难以置信。 这样倍有面子的邀请,沈玉断然不会拒绝。 两人骑马漫步回府,到了永宁府门,小厮了迎出来,把沈玉和随从的马牵到马槽,并引了一行随从去休息。 邢妱向他做出邀请的手势道:“玉公子请” “少主太客气了”,沈玉有些不自在道。 进了府门,是一块巨大的影壁墙,壁上雕刻四爪龙,这是王权的象征,平时不论谁看了都会心潮澎湃,沈玉也不例外。 邢妱领着沈玉从长廊走过,到了客堂吩咐几位丫鬟将茶水点心送到后花园的凉亭处,转身对沈玉道:“后花园花开正艳,一片姹紫嫣红,正适合我两互诉衷肠……”,说完清淡一笑,没有女子的媚态,却已让沈玉想入非非,“互诉衷肠”四字像是一种撩拨,撩的沈玉心脏狂跳。 “随我来吧”,邢妱在前面带路,沈玉跟在身后想了很多,一路上思绪万千,心乱如麻,想自己英俊潇洒,倜傥风流,富甲一方,平日里引得无数贵女爱慕渴求,邢妱自然也在其中,没准早已被自己的魅力倾倒,寤寐思之,辗转反侧,今日终于逮到机会,放下矜持与自己一表衷肠。 这么一想,沈玉内心不自觉的骄傲和悸动起来。 两人到了后花园,正值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凉亭处在花团锦簇之中,亭上挂着白色幔帐,随风而动,轻盈飘洒,亭中还设了石桌石凳,方便观景赏花。 两人刚走入凉亭,丫鬟们便端着菜肴鱼贯而入,不一会儿,石桌上便摆满了酒菜。 邢妱对他邀请道:“玉公子,别辜负了良辰美景,请” 沈玉道:“少主先请”,邢妱坐下,沈玉才坐。 邢妱为他夹了一筷肉,伸到他嘴边喂他道:“玉公子,试试我王府的厨艺”,沈玉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少主,我自己来就行”,邢妱满眼期待的望着他:“尝一下”,沈玉一口含住筷子,赞道:“好吃,质嫩爽口,多谢少主” 丫鬟上前为他倒了一杯酒,邢妱道:“窖藏六十年的美酒,试试”,沈玉端起来抿了一口,惊喜道:“果真琼浆玉液” 邢妱对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吧”,丫鬟们行了个“万福礼”后下去了,沈玉心中窃喜,要进入正题了。 待丫头们离去,邢妱端起酒杯抿一口道:“此情此景,只有与公子这样风光霁月的美男子在一起才不负春光”,沈玉心中悸动连连。虽然对这样的夸赞对他来说已经听了无数遍,但人不同,夸赞的感受也不同,从邢妱嘴里说出,足以让他联想到非常多情感以外的东西,她的身世,她的财富,她的美,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冷冽,令人心底生寒,能得这样的人一句夸赞,是令男人倍有面子的事。 沈玉道:“少主的美意,真是让人悸动非常” 邢妱道:“可惜,云英纵有意,公子却已心有所属”,沈玉明白这句话暗示着他与郡主的关系,沈玉道:“男女之事,未成婚都不做数的” 邢妱偷偷斜了他一眼,又正视前方道:“玉公子才貌双全,满城贵女无不对公子钦慕有加,将公子当做良配范本,只可惜无檀芷郡主的福分” 沈玉心如鹿跳,激动道:“那这其中也包括少主殿下吗?” 邢妱道:“小女子与檀芷郡主虽然有些矛盾,不过在小女子心中,一直将她当成好姐姐看待,并不想让她伤心为难”,沈玉瞬间明了,便道:“我与檀芷郡主不过泛泛之交而已” 邢妱心中冷笑,脸上依旧平静道:“公子对泛泛之交也能豪掷万金,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大户” 沈玉道:“若少主有意,沈玉愿倾囊相授” “那小女子就相信公子……”,邢妱莞尔一笑道,这一笑让沈玉觉得满园的娇花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她令人心驰神往。 沈玉高兴的举起酒杯豪饮,和邢妱炫耀起自己家的财富,就着天下奇珍异宝等话题聊了许久,一个时辰过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看着沈玉的背影离去,邢妱才想起今天是第七日,答应给上官巽第三本秘籍的日子。 …………………… 夜幕来临,上官巽还没回木屋,坐在武场上借着月光琢磨邢妱的《生克循环心法》劲头过去了发觉已经月上中天,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想着那女孩今天为什么不来。正想着,林子中隐约有响动,上官巽心头一喜,以为她来了,转头一看,却见苏知味立在身后,心头更加失落。 苏知味道:“看的什么呢,那么入迷?” 上官巽道:“没什么,一些道学家言论”,苏知味不大信,拿过来翻了几页,都是一些大而无当的句子,看得不太懂,便开玩笑道:“你何时变得这般超脱了……” 上官巽道:“随便看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坐坐”,苏知味很欢喜他这么说,交代他几句关心的话,便愉快的回去了。 上官巽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黑沉沉的夜,万籁俱寂,他正要起身回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呼唤:“易阳”,上官巽心跳快了一拍,莫名激动兴奋,回头果真见她站在黑暗的树荫底下。 “姑娘,你来了”,上官巽道。 邢妱:“第二本练好了?” “好了”,上官巽道,邢妱从身后拿出第三本道:“这本有点难,不过看你资质应该不难,七天为限”,上官巽接过书,笑的心花怒放。 邢妱黑蒙蒙中看他一排亮眼的白牙,颇觉喜感,莫名道:“那么开心?”,她不经意瞥到他手上还缠着纱布,便随意问了句:“手还没好?” “嗯”,上官巽应了一声。 邢妱伸出手掌,一本正经道:“手搭上来,我看看”,上官巽怔了一下,看着她手指尖尖而洁白,如诗里所写般“指如削葱根”便有些自惭形秽,他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犹犹豫豫的搭了上去。 邢妱见纱带上渗出了些许鲜血,便解开缠绕道:“伤口太严重的话是要缝一下”,上官巽闻言,手上仿佛一疼,眉头皱起。 纱布解开后,一道怵目的伤口露了出来,邢妱拧着眉没说什么话,从腰封中夹出一个药瓶道:“当首领呢,虽然不必什么都懂,不过常识内容还是要懂一些的” “是我疏忽了”,上官巽道。 邢妱小心翼翼的往伤口上撒药粉,一张黑色冰冷的面具此刻仿佛有了表情,让上官巽感受到了温柔善意。 她上了药,又重新给他包扎好,简单的举动激起少男的悸动,他的心砰砰直跳。 “谢谢你”,上官巽道,在月夜下,他眼里闪现着温柔的星芒。 “嗯”,邢妱沉沉回道,惯常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上官巽激起的柔情被瞬间冷却,只感受到委屈,人一旦有了想从别人那儿得到的东西,就变得容易受委屈,他也不例外。 上官巽道:“时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邢妱依旧不咸不淡的回道:“回去吧,没什么事了”,上官巽“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一下,本来有些期待她会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没想人已经不见了,真是郁闷。 第45章 雌竞对象沈玉公子 沈玉从永宁府回来后,一直处在无比兴奋的状态中,脑海里都是邢妱的音容笑貌,她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他心潮荡漾,浑身暖流乱窜。 高兴了过后,又搜肠刮肚的想了大半日“怎么和檀芷郡主分手”,想了几日还是没想到,把他愁的面容苦涩,难以排解,而邢妱每天都会差人来询问情况,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几日后,沈玉收到了檀芷命人捎来的书信,书信上说要约他泛舟东湖赏景,这时候荷花早枯萎了,无景可赏,她便巧立名目,说效仿某位才女的“留得残荷听雨声”,约他听雨声。 沈玉在情场上摸爬滚打久了,深得要领,知道和女人有了利益牵引,她们都会芳心萌动,尤其他这种优质公子,主动爬床的女人排着队。 自打檀芷得到他的“阳绿翡翠簪”,他就知道,她认定自己了,按平常来说,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如今却成了他的心头梗。 第二天巳时,沈玉如约而至,赶到檀芷所指定的“东湖”,远远便听到东湖传来的丝竹管弦声。 檀芷性格虚荣张扬,凡事喜欢兴师动众,沈玉驱马赶近,只见湖面已经停了十几条房船,一字排开,都是檀芷的,一条用作换衣梳妆,一条用作吃饭,剩下的得看她有多麻烦,有多麻烦就能生出多少事,能生出多少事,房船就有多少功能。 沈玉刚和两位随从入场,就有十几名打扮靓丽的侍女迎上来嘘寒问暖的伺候着,脱衣、换鞋、洗手、洗脸、熏香料,这样的排场,对于沈玉这种富户来说不算什么。 程序完成后,侍女将他带上视野最好的一条船上,船地板都打了蜡,被擦的锃亮发光,侍女停在一房门前,对他道:“公子,郡主就在里,奴婢先下去了”,说完欠了下身,井然有序的退下了。 沈玉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极度奢华内饰,小到一个摆件,大到桌椅板凳,无不是叫的出名的珍宝。 沈玉绕过垂髫的曼曼纱帐,进入内室,见到纱帐后的檀芷,她身姿曼妙婀娜,微微有些肉,身穿一件蓝色披肩荷花边叠层长裙,半卧趟在茶几旁,胸前两坨半遮半掩,纤纤玉指拈着一只茶杯,媚眼迷离的抿了一小口茶后,目视远方,观赏美景。 “玉郎,你来了,坐”,檀芷慵懒的直起半个身,娇无力的模样把沈玉看得有些蠢蠢欲动,这女人太会整事儿,尽管沈玉脑海里想的是邢妱,想着怎样和檀芷分手,但眼前有便宜白不占,送到嘴上的肉不吃,实在是太难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可不能坏了大事。 “郡主,好雅兴”,沈玉坐到茶几的另一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果真没什么好看的。 檀芷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跟前道:“上好的冰山春茶,一叶千金呢” 沈玉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水入口逗留了一会儿,便觉得口齿生香,咽下去顿感神清气爽,便夸道:“好茶” 檀芷突然起身,绕到他身后,洁白玉指攀上他的肩,指尖的红色指甲醒目妖娆,一张娇美动人的脸从他肩旁凑上来,轻轻唤道:“玉郎,我安排的地方,可还喜欢?”,她伏在耳边问道,呼吸喷薄在耳边,软绵绵的撩拨着,撩拨的沈玉内心瘙痒不已。 沈玉胸口起伏的厉害,有些把持不住了,燥的一把握住檀芷的手,这手嫩滑纤细,白润的发光。她眉眼如丝的望着他,胸口贴着他后背,暖烘烘的,身上的馨香仿佛能迷惑人,沈玉忘乎所以了,好似浮在云端:“郡主真是美如妖姬啊~”,沈玉柔声道。 檀芷手不安分的顺着他的衣襟摸到胸口道:“是吧,等我两成亲了,什么都是你的~”,此话一出,沈玉瞬间清醒,可不能成亲,权衡利弊后,郡主怎比的上永宁少主。 沈玉将她的手提出来,一本正经道:“郡主请自重” 正经总比不正经的吸引人,反而勾起檀芷的征服欲,一把将他推倒,伸手就要扒衣:“玉郎,选个良辰吉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沈玉想不到郡主这么主动,他裹住衣服,推开她道:“郡主,沈玉感谢郡主的垂爱,只是沈玉已心有所属,恐要辜负郡主美意了”,檀芷顿了一下,以为听错:“你说什么?” 沈玉见她满脸诧异,心一狠,加了一把劲儿,豁出去了,继续道:“郡主,沈玉送郡主簪子,只是为了结交个人情,没曾想让郡主误会了” 檀芷呆呆望着他的局促,无话可说,前几日还送价值连城的簪子表达爱意,怎么心中所属不是自己? 趁她呆愣之际,沈玉赶忙向她拱手道:“郡主,沈玉先告辞了”,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檀芷回过神来,气的不行,前几日的殷勤示爱犹在耳边,今天态度这样冷漠,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檀芷越想越气,到底是谁呢。 沈玉下船便让人去永宁府报信,说自己和檀芷的事解决了,让邢妱放心。邢妱收到这样的传信就觉得好笑,男女情爱果真不靠谱,不过是略施小计,什么山盟海誓,一片痴情都成了笑话。 邢妱吩咐小厮花点钱在茶楼等场合散布谣言,大意是郡主被沈玉甩了,因为沈玉暗恋甘有宁。不到一天,谣言甚嚣尘上,一下子传遍皇城,坐在府上的沈玉百口莫辩,身处谣言中的甘有宁高兴的不得了,想不到沈玉原来钟情于自己。 她的幸福感没维持多久,又气又暴躁的檀芷上门来找她理论,甘有宁被檀芷冷嘲热讽谩骂“不要脸”、“夺人所爱”,甘有宁一时没忍住愤怒,回了句“男欢女爱本是你情我愿,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你自己魅力不足,迁怒我做什么?” “魅力不足”四个字极具杀伤力,让听惯奉承话,千恩万宠,从男人堆里讨价值的檀芷登时与她撕扯起来,两人在府门前大打出手,引发新舆论“皇城两大贵女为爱争夫,大打出手,体面全无”,从此,两人结下了梁子。 “皇城四贵女”的稳固圈子就这样破了。 而沈玉,在谣言四起时,立即到永宁府与邢妱解释,说自己与甘有宁没有任何瓜葛,都是坊间传闻,邢妱假装不信,并数落他见异思迁,见利忘义,是个不可托付之人,对他失望透顶,让他不要纠缠。 沈玉只好自认倒霉。 ………………………… 关于檀芷与沈玉的事情在皇城传了个遍,风声也吹入了太师府,看似是男女之间的普通纠葛,却让龙行云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一番调查后,将怀疑点锁定在邢妱上,这个看起来和众贵女没什么两样的庸常,让龙行云迷惑了,是厚积薄发?是韬光养晦?还是扮猪吃老虎?如果是后者,她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吗? 龙行云在院子里等那枚“棋子”的消息,已经那么多天了,浮屠塔的考验早就结束,也该来消息了。他想着,如今国主病昏,处理政务也是有心无力,随时会魂归天外,朝中各个势力都在盯着他死的那个契机,都想趁大局未稳之际,扶持自己心仪的皇子登上皇位,届时他们的地位不仅稳固,还会更上一层楼。 他已经用计让邢无羁离开皇城了,这个邢妱对自己有没有威胁呢?她手中的神秘组织“四象门”会不会参与呢? 龙行云对自己计划里的元素都了如指掌,对该怎么行动也有明朗 方向,唯独对四象门束手无策,原因是他对这个组织了解不多,只知道它作战机动性极强,如今邢无羁不在皇城,不知邢妱可有调动权。 入夜,龙行云在书房中看折子,今晚龙行云遣散了书房周围的护卫,为一个人放行,这是他渗入“四象门”中的探子,叫“夜里风”,不仅机灵聪明,且武功卓绝,曾在几十位知名高手中胜出,在当朝武官系统中也是佼佼者。 他等至半夜,终于听到两声夜莺啼声,这是夜里风的暗号,没一会儿,门被打开,转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向他半跪道:“夜里风来迟,请太师恕罪” 龙行云放下折子问道:“四象门最近有什么动静,浮屠塔最后胜利者是谁”,夜里风道:“胜利者是钟离易阳,说着又将当时的情况告知龙行云。 龙行云道:“四象门的机要库,可找到了?” 夜里风惭愧的低下头:“还没有,不过,属下猜测在浮屠塔内” 龙行云道:“你可私下进过塔?” 夜里风道:“没有,属下尝试过,塔内外机关重重,是一座机关塔,没有青龙令进不去” 龙行云道:“那就想办法取得青龙令” 夜里风面露难色,青龙令只有门主和预备掌门才可得,他不自信的回道:“属下领命” 龙行云在他的回答中没听到预想中的人,便问道:“四象门这么多年,有没有出现过一个女子”,夜里风道:“从没见过有女子,四象门里都是男子”,龙行云疑惑了,难道邢妱没有调动“四象门”的权力? 他沉吟片刻,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不与贵女圈交好,不与皇子们走得近,真像个政治边缘人,一个爵位继承人,却像个隐士一般无欲无求?遗世独立?不合理。 他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回过神想到夜里风还等他的指令,顿了一下,便道:“这样,如今四象门新首领已定,你先取得钟离易阳的信任,以便图谋将来,浮屠塔就暂时别动了,那边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是,大人”,夜里风拱了拱手,从窗户翻身出去。 龙行云还是搞不清邢妱的底细,但老国主的病,他很清楚,皇城在一场雨后,突然转凉,御医比之前更加紧张和忙碌,原因是自打天气转凉,边关传来战况不佳的消息后,国主的病情又加重,醒的时间短,昏迷的时间长,以为要到头了,突然又好转,没几日又回到老样子,要死不活的吊了半个月,还是没死,暗处的势力已经蠢蠢欲动,比如大皇子邢穆森、二皇子邢诀,三皇子邢檀,都在偷偷运作些什么,和某些大臣走的越来越近。 这些举动都让中立的大臣们提心吊胆,他们早已嗅出暗处涌动的危机,老国主吊着一口,拖得越久,越是不宁,这种不安让他们如芒在背,头若悬剑,在国主情况不好时希望他尽快走,让局势早点稳住,情况好时又希望他好的彻底些,好尽快稳住朝局。 只有一个人,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为何不使皇位继承的结果提前,发动宫变呢?这样大家的心就不会被吊着了。 第46章 朝局乾坤不定 这日,邢诀在书房内思索着,上官钰死了,邢无羁走了,他一下子没了夺位的资本,还背负了觊觎皇位的嫌疑,倘若新皇不是自己而是大皇子,那他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正想着,小厮忽然来报:“邢妱少主到访,正和皇子妃在客堂品茶” “她怎么来了?”,邢诀想了一阵,这个邢妱要不是因为可以继承爵位,谁也不会留意她,寻常的庸常贵女偶尔因攀比富贵和取悦男人闹点笑料,她是连水花也没有。 邢诀对这个居于深闺的神秘王妹多了几分好奇,毕竟极少见,便打算去客堂瞧几眼,没想在中途碰到邢妱从廊道过来了,两人一碰面,邢诀笑道:“王妹,真是难得一见啊” 邢妱笑道:“是好一阵子不见了,皇兄越发英俊轩昂了” 邢诀笑的爽朗,调侃道:“听闻王妹足不出户,精钻女红,一心扑在往后如何相夫教子上,怎样?可有相得上的青年才俊,皇兄替你说道说道” 因大周有爵女子不兴这个,邢妱听着不知是夸还是贬,她笑道:“能相夫教子也是好事,只怕连相夫教子的日子都过不成了” 邢诀笑道:“朗朗乾坤的,能有什么日子过不成” 邢妱道:“皇兄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如今朝局暗昧难明,皇兄难道不着急?” 邢诀道:“我只是个二皇子,不能做主,不能决断,能左右什么?况且上面还有大皇兄呢”,邢妱笑笑不语。 邢诀表面不在意,心中已经被邢妱刚才的话戳的心脏砰砰直跳,隐约觉得邢妱有别的话要延伸,便道:“王妹难得来一次,就随我到书阁上坐坐吧,听说王妹喜欢女红,我上面正好有几本纹样绘本” 邢妱道:“多谢王兄记挂,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邢妱跟着邢诀径直上了书阁的五楼,五楼明亮,视野开阔,隔音好,很适合谈话,两人在茶几旁相对而坐,邢诀作为主人,执壶为邢妱倒了杯茶。 邢妱先打开话题道:“皇兄这小日子过的实在惬意,好景,好茶,好心情” 邢诀对好心情三字不置可否,回道:“王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女人家不在急流中,自然不会被浪潮席卷” 邢妱道:“皇兄误会了,邢妱一向居安思危” 邢诀不以为然道:“居安思危是一回事,有能力转危为安又是另一回事” 邢妱试探道:“这种能力,王兄有?”,邢诀不语,神情凝重的抿了一口茶。 邢妱忧虑道:“眼下国主病情反复,时好时坏,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大势起伏不定,尚不明朗的形势,稍有不慎,天翻地覆,您作为最受国主器重的皇子,必定首当其冲了” 邢诀看着她,欲言又止,他当然也想到这一步了,如果局势乱象从暗到明,大皇子登了皇位,他必定是要死的,前方战事胶着不明,内局不稳,外局必定人心不定,届时战事失利,谁为帝都坐不稳江山,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利大周,只有当下有所行动,才不至于坐以待毙。 邢诀道:“我有权无势,在诸事上均有掣肘,该当如何?” 邢妱道:“只要皇兄有勇气迈出一步,我等定全力谋划,生死与共” 邢诀期待她说出心中所想,忙道:“迈出哪一步?” 邢妱道:“发动宫变,提前登基”,邢诀闻言,怔住了,内心狂跳不止,以为是个娇弱的女子,没想是个狂徒。 邢妱继续道:“前方战事未定,如今大臣们都生出了两种极端的希望,要嘛国主立即宾天,让局势落定,要嘛立即大病痊愈,让局势明朗,如今两种情况都难以预测,若皇兄愿在皇子位置上跨进一步,此为大义,古人云‘佳兵不祥,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国主拖沓一日,国势便不稳一日,此时若有皇兄能让局势稳定,大臣们不会有非议,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邢诀想不到她说话这么有见地和胆识,一下子刷新对她的认识,问道:“倘若我有意迈出一步,王妹又有何种实力支持?” 邢妱先阐述道:“步骤行事,第一,聚拢亲信,利用、分配其中资源;第二,以把柄或利益相挟相诱,防止泄密;第三,布置武装力量;第四,在年初一举国欢庆,松懈防备时,火烧您母妃的“榴房宫”,制造混乱;第五步:以救火护驾为由,攻入皇城;第六:逼国主邢诀退位,以保皇位名正言顺;第七:除掉皇位最大竞争者邢修、邢檀,让观望的大臣无可依靠,不得不向皇兄臣服;第八:登基为帝,昭告天下” 邢诀思索了一阵,觉得可行,纲目计划需要具体细则,两人又细细想了许久,把各自可靠的人脉资源都摆了出来,约定五日后彼此拿出一份详尽计划互相比对,查漏补缺,直谈到几个时辰才离开。 邢妱出了府邸,正要回府,想起与上官巽的七日之约已经逾了两日。 …………………… 四象门自打从浮屠塔考验结束不久后,就重新分配了资源,学员们正式成为新成员,移到后山的“朗天岳”居住,不再同住一起,上官巽与青龙同住一处,由于邢妱与青龙打过招呼,他的活动就自由许多了。 换地儿后的新成员并没有多开心,因亢金龙犹在耳边的犀利警告,这里时时新旧交替,旧的都在执行任务时死了,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强者,并提醒他们,成为学员后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在武场上少流汗,就得在实战中多流血。 所以,“朗天岳”实际上是更高一级的训练,靠的是自觉,考验的是自律,首领们不再督促了。而某些人松懈懒惰的后果是显见的,前段日子,许多成员被派往銮山执行任务,三十人去,三人回,四象门的教头们表现的很淡定,趁此事件将众人教育了一番,纪律照旧,但成员们不再荒废度日。 这夜,上官巽在林中独自训练,将邢妱送的几本秘籍都熟练了,也不知是他悟性好,还是秘籍过于简单,让他用了不长时间就掌握了,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没有信心,毕竟努力的不止他一个人,现下茫然的很。 他合上书冥想,邢妱从树后走出来,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问道:“即令,最近武功练得怎么样了?” 上官巽闻声,心脏咯噔快了半拍,心花怒放道:“姑娘,你来了” 邢妱不咸不淡道:“来看看你” 上官巽羞涩低头一笑,小声嘀咕道:“这么多人,你只惦记我,我挺开心的” 邢妱颇为嫌弃道:“惦记你就是惦记四象门,以后你是要做首领的,首领做不好,我四象门会损失很大,你不是一个人?”,上官巽被她一番话噎住,是他自作多情了……。 邢妱道:“时间来不及了,跟我到浮屠塔,进行下一轮训练”,上官巽闻言,眼睛一亮,十分乐意的赶前去,走几步又回头催促她。 邢妱在树桩上借了把力,施展轻功往前边去了,上官巽也不甘示弱,追她而去,两人不多久就到了浮屠塔,邢妱用青龙令打开塔门。 邢妱进门后就径直往黑暗的长廊去,边走边道:“跟上我,我这几日都在塔中,你到酉时自己过来,我会给你开门” 上官巽问道:“那今天训练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上官巽不再问,随她来到一扇门,一座带着圆形机关卡的大门出现在面前,门上面阳刻着天干地支,她上下、左右、横斜扭了几下,门就开了,邢妱道:“这里就是今日的训练内容” 上官巽往里看,里面是摆着许多机关人,像是一种机关人阵。 邢妱道:“学了招式自然是要运用的,看见机关人身上的纽扣没有?”,上官巽目光搜寻了一下,果真看见有摁扭,有的在腰上,有的在胸上,有的在腿上,还有的在头上,各不一样,他道:“看见了” 邢妱道:“待会机关人会动起来攻击你,你只要摁下它们身上的纽扣,它们就停下了,全都摁停,就算通关了,明白了?”,上官巽道:“明白了” 邢妱道:“开始了”,上官巽不是很有把握,奈何这时邢妱已经退了出去了,她推了一把墙上的杠杆,机关人立即动了起来,二十个机关人交叉着运转,迅速成阵,一个机关人朝上官巽出招,一招使出后就退下,第二个接上,接二连三的攻击让上官巽应接不暇,不到一刻钟,就被打出阵外。 邢妱拉回杠杆将机关人停下,一脚把上官巽踹回阵中,恨铁不成钢道:“只是第一级就不行,接下来怎么应对速度更快更巧的战阵?” 上官巽爬起来盘坐着,也不恼,缓了缓淡定道:“我方才没准备好,再来吧” 邢妱启动机关,这次上官巽没有那么狼狈了,在战阵中可以灵活避开攻击,并找到机会反击,这样左冲右突,斡旋其中,不一会儿就摁下了一半的摁扭。 邢妱还算满意,对他道:“只要通关至十级,在一对一作战中胜出不是问题,届时你就能在四象门中成为佼佼者,甚至超越青龙”,上官巽闻言内心激动澎湃,回道:“给我些时日,我有信心”,话音刚落,他已经摁下最后一个摁扭。 邢妱道:“今日就到此吧”,说着又拿出两本秘籍给他道:“继续练,明晚酉时,还到这儿来”,上官巽收好秘籍,信心十足道:“好!” 邢妱走出去,上官巽跟在身后,邢妱道:“你往后还有许多内容需要领悟,过了关后,我再送你些经世济用的书”,上官巽点头道谢。 上官巽出了塔,邢妱关上塔门,转身走入地下室,四象门的几位教头都过来了,几人就邢诀登基、进攻皇宫事情做了谋划,邢妱承诺,此事一成,参与人员均可走出四象门,入官门,享受普通人的烟火生活,结婚生子过日子。 这个承诺对老四象门成员来说是天大的恩赐,四象门成员大多死在执行任务中,新旧更替,循环往复,他们也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在戏台下听听戏,在元宵节看看花灯……所以几位教头对此事寄予的是重生的希望。 几人经过一夜的谋划,已经将可遇到的阻碍都罗列下来了,直到第二日辰时才离去。 邢妱从四象门回到府上,睡了一早上,到未时才醒,未正时吩咐自己的侍女伶蝶、伏花替自己更衣梳妆,妆罢一齐又出门去了。 邢妱和两个侍女先在街市上闲逛了好一阵,和许多寻常女子一般,走了胭脂铺、绸缎庄、首饰店、到了申时又入“风华楼”吃饭,看起来漫无目的的闲逛一般。 申时的“风华楼”人不多,因这个点不是吃饭的时辰,也不是玩的时辰,不过不影响“风华楼”的服务,邢妱刚进门,小二便迎上来招呼,邢妱选了三楼的头房,又给两丫鬟点了另外一间。 邢妱点了几样“风华楼”有口皆碑的菜肴后,悠哉悠哉的吃起来,她在等一个人,这个人是她早年打入禁军中的副头领,名百里昂,原是四象门中青龙系成员,在一场任务中假死除名,潜伏于禁军中,此举是为了搜集禁军内部信息,掌握禁军动向,以便在君位更替时能左右一二。 根据邢妱几人的计划,宫变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拿捏禁军的核心力量,即禁军头领林遥,百里昂潜伏多年,已经有了许多可以要挟核心人物的把柄。 邢妱的饭刚上完,便进来一个富户打扮的男人,一进来就抱怨道:“少主,你选的这地儿太费钱了,穿的寒酸些都不让进” 邢妱往他的空杯倒入酒道:“我给你运作的钱还不够用吗?不够我再给”,百里昂笑笑,坐到饭桌上,夹了两口菜,喝了杯酒,赞道:“还别说,贵有贵的道理” 邢妱道:“阿昂,我待会儿还需去别的地方,你得长话短说” 百里昂放下筷子道:“少主,这个林遥实际上与大皇子的母亲惠妃有些沾亲带故,虽然关系有些远,但也是关系,之所以这么安排他在禁军,也是为了控制禁军,不过事与愿违了,林遥心性不大好,因为有惠妃做后台,行为肆无忌惮,在军饷上偷拿卡要,贪污抚恤金,手底下的人早对他怨声载道了,此人还金屋藏娇,在外养了两房妾室,一个叫冯依柳,一个叫红钿,都住在东门,两房妾室一共生了三儿两女” 邢妱又给百里昂倒了杯酒,夹了块肉放到他碗中,问道:“他最爱哪个?” 百里昂道:“最怕自己的正室夫人,最爱红钿,不过岳丈一死,林遥也不忌惮林夫人了,索性住在红紫钿处” 邢妱道:“很好,红钿住在何处?” 百里昂道:“在东城上林” 邢妱道:“林遥贪墨的证据带来了吗?”,百里昂从怀中拿出两份账本交给邢妱:“都在这儿”,邢妱翻了翻,是户部所发军饷、抚恤金,以及士兵实际所得,邢妱很满意,承诺道:“你有功,今后必有重赏” 百里昂又拱手道了声“谢少主” 邢妱从袖子中拿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给他道:“给你活动人事所用”,百里昂拿了银票再次道谢,两人闲聊了几句,邢妱想着酉时前要回到四象门,便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47章 少年期就有男人气概 邢妱在酉时快尽时才回到四象门,上官巽已经在此地等了很久,等的沉闷无聊,便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什么。 邢妱站在树后远远的看着他,只见他坐在塔门的台阶上,手拿小树枝在地上画,神色认真,虽年少,却有着沉静持重的贤正之气,这股气质让他骨相较重的面容仿佛有了加持,增添了让人欲罢不能的成熟魅力。 “真是端方沉稳,少年期就有男人气概”,邢妱心里赞道。 今晚不打算让他通关了,正直四象门谋划进攻皇城事宜,不如今晚到皇城附近转转,看看地形格局,好安排之后的之后的事,邢妱想着。 邢妱从树后走出来,正沉闷的上官巽见到她立马心花怒放,笑的阳光无邪,招呼道:“姑娘,你来了” 邢妱道:“今晚先不通关,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上官巽惊喜道:“真的?去哪儿玩?” 邢妱道:“去最繁华的街市”,上官巽猜到是皇城,心情更加开心。 “走吧”,邢妱也不废话,转身走在前面,上官巽跟她在身后。 一路上,上官巽天南地北的找话题和她搭讪,邢妱只是敷衍的偶尔点下头,少言寡语的很,上官巽想起她送的那些书,想她兴许不喜鸡零狗碎的事,便转了一下话题,提到了天道及人道的区别,邢妱果真一下子来了兴趣,听得很是认真。 上官巽道:“帝王之道如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损不足而补有余,帝王之道,削强扶弱,拉小差距,才能大同,一旦大局失衡,则大局崩矣……。 邢妱驻足回头,赞了两字:“通透,天道至公,帝王之道亦是如此,多以薄寡换大义,弑兄杀弟稳大局的例子自古就有”,上官巽愕然,转念一想,的确很对,之后上官巽又说了许多自己的见解,邢妱只是在听。 两人骑上马,戌时便出了四象门,为了不引起行人的好奇注意,快到城门时,邢妱便摘了面具,由于灯火通明,在林中远远望着城门,里面透出一层蒙蒙的红光。 “快到了,我们从另一处进”,邢妱道,上官巽跟着她从一个地洞进去了,走了许久,终于见一阶往上伸出的木梯,两人钻出木梯后,看到的却是寻常人家的房间布局,有床,有桌椅凳,一姑娘站在门中仰望星空,听身后有声音,一转身忙立即拱手向邢妱行礼道:“少主” 这时上官巽才知道原来身边的女孩就是永宁王的女儿,一时怔愣,此时烛光打在邢妱那张姣好清丽的面容上,上官巽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到她的真容,这么貌美,美的不像人间的。 邢妱喊那姑娘为“伶蝶”,她向伶蝶交代了几句便出了房门,房门前是一个小院,打开小院门就是皇城的街道。 邢妱招呼尚在迷糊的上官巽,两人一同出去了,进了街市,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本来话多的上官突然沉默起来,人变得拘谨了,习惯了许久的面具女孩,此刻像没认识过一般。 今晚的皇城与往常一样,热闹繁荣,无数灯笼高高挂起,明如白昼,客栈、商店人进人出,耳边是丝竹管弦之乐,歌女吟唱之声,夜宵摊子陈于街道两旁,摊主朝路人高声叫卖,热闹的如诗里写的那般“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闻着夜宵摊飘出的香气,邢妱想着上官巽可能还饿着肚子,见他正望着自己,俊朗的脸上神情青涩,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由又意识到他长大了。 论年纪,上官巽比自己大一两岁,论经世阅历,他好像晚了自己十几年。 邢妱到一个煎饼果子摊买了个饼,又点了碗豆汁对上官巽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上官巽见她只给自己买,便回拒道:“你先吃”,邢妱依旧态度漠然,不冷不淡道:“我不饿,你吃吧”,说着坐在一旁等他吃,又道:“不够再取”,上官巽笑笑,心底暖暖的。 两人坐在一旁吃果子,上官巽看着眼前热闹繁华的街市,许多大人牵着小孩的手在其间嬉闹游玩,不禁想起小时候,一时情绪黯然,伤感至极。 邢妱见他呆愣的望着眼前景象,便道:“过去的事,就暂且让它过去吧”,上官巽低下头,索性不看了。 吃好后,邢妱寻思着该到皇城暗角旮旯里转转了,找几处可进攻的路线,便对他道:“这儿太吵了,我们到清净的地方去”,上官巽跟上她,路过一个卖荷包的摊子,觉得那个绣着黑色曼陀罗的荷包很配她,便买下荷包欢喜的递到她面前:“我送你荷包吧,这个很配你” 邢妱的心思全在皇城上,顺口应道:“女子送男子荷包是表达爱慕之情,你送荷包何意呀?”,上官巽一下子意会出什么,不好意思的将荷包缩回手去。 邢妱道:“送给你以后爱的女子吧”,邢妱若有所思的往前去,上官巽与她并肩而行,路经一对情人,他们穿的类同的衣服,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女子偶尔向男子撒娇,两人依偎着。 上官巽不自觉的思考起“爱”的问题,“爱的女子”这几个字眼好陌生,好别扭,却又让人禁不住的心驰神往,他莫名的把那个“爱和女子”与邢妱联系起来,内心突然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看看她的模样,又看看自己的,转而又生出自卑感来。 他将荷包揣回怀中,追上她,跟着她从繁华闹市走到了偏僻少人的巷子,从偏僻少人的巷子,拐进生意冷落的街道,而后又走进了旧民居群,民居群有一深巷,两边皆为房屋,此时夜深,深巷静悄悄的,没有行人,民宅中透出微弱的光,照在窄巷中,昏昏暗暗,很是诡异,上官巽不知她一通乱窜乱走有何的意图,只默默地跟着。 邢妱走了许多昏暗无人的窄巷,不知不觉就到了皇城边缘,这里已经是比较荒凉的地方了,几间破房零星散落在郊野,通常是乞丐、流寇的聚集地,邢妱正想看看这里能不能利用利用,便转到破房处,刚推门而入,便见几位流氓气十足的地痞围着火堆烤肉,一旁放着几把刀。 流氓先是一愣,目瞪口呆,被惊艳住的神情,随之互视一下,彼此意会,都提刀箭步窜出去,将两人团团围住,个个满脸淫笑:“姑娘真漂亮,天仙儿似的,既然送上门了,那就让我们快活快活” 上官巽闻言一脚踹向对方腹部,直把对方踹出两米远,口吐鲜血。 其中一人突然伸刀去挑邢妱的腰带,被邢妱顺势夺下刀刃,反手一转,削下一条手臂,一脚将其踹倒,往他裆部一刀砍下,惨叫立即穿透黑夜,那人瞬间毙命。 其余几人围了上来,片刻之间就被削了胳膊。 现场血淋淋一片,几人滚在地上鬼哭狼嚎。 邢妱刀指其间恐吓道:“再嚎把你们眼睛挖出来”,声音立即止住,几人紧咬牙关,忍得青筋暴起,满面扭曲,通红冒汗,邢妱表情平静,若无其事的把刀一扔,走入里屋中。 上官巽呆愣在原地,知道她狠,不知道她这么狠,正犯僵中,几人缓过劲,纷纷挣扎着起来要逃,邢妱立即回身甩出几枚暗标,六人当场毙命,上官巽惊讶之余,有些不满了,明明教训一下就可,却连杀六人。 往她的方向看去,却见她依旧若无其事的背着手,仔细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上官巽也走进里屋,见她神情专注,此刻觉得认识了几年的人,原来竟完全不懂对方。 她查看了好一会儿后,似乎落定了什么主意,才开始留意起他来,便对他道:“易阳,时候不早了,回去也来不及,在此处就处休息吧” 上官巽思绪烦乱,坐到火堆旁,看着上面滋滋冒油的烤肉,再也无话,邢妱则找个能倚能靠的地方自顾自的休息了。 上官巽道:“你为什么一下子把他们全杀了” 邢妱道:“画本里说灵山妖怪多,世人都说是佛祖伪善,实际是过于仁慈罢了,仁慈太过,便会纵容罪恶,妖怪自然就多了” 上官巽说不过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它自己的道理。 第二日,两人就地分开,上官巽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四象门了。 …………………… 邢妱回到永宁府,伏花就对她说,邢诀派人来府上了,在后花园等候,邢妱到了后花园一看,发现是刑部的范无赦,还带了信物与书信。 范无赦原是个小乞丐,被邢诀捡了回来培养,如今在刑部任职,邢妱也是此前与邢诀谋划时才知道他与邢诀的渊源,此人性格开朗,善谈健谈,够义气,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在刑部很受欢迎。 此番来是将邢诀的进展告知她,并向他透露自己在大皇子那儿得来的密谈。 范无赦道:“昨日,太师龙行云到了大皇子府上,谈了同样的话题,大皇子听闻岳父大人到访,立即将他带到自己的书房,说自己比邢诀更着急皇位,还说自古有立长不立幼的规矩,所以他对皇位一直有非己莫属的想法,尽管二皇子出色表现让他有危机感,但对皇位继承依旧很有胜算,这是祖宗之法”,邢妱沉吟点了下头道:“大周某些事还是很保守的”,然后又问道:“然后呢?” 范无赦有些不敢说,看着她道:“有些不敬的话,少主不要生气” “不生气,你说吧”,邢妱道。 范无赦道:“太师也不拐弯,对大皇子道:‘这几日永宁府有些异常活动’ 大皇子紧张问:‘邢无羁回来了?’ 太师回道:‘是邢妱’ 大皇子舒下去一口气,不以为然又问:‘她有什么异动?’ 太师道:‘你可别忘了永宁府手上有个四象门’ 大皇子道:‘即便是神兵利器,握在一个能力不行的弱女子手中,亦是一块废铁’”范无赦说完又看向邢妱,看她的反应,见她面无怒色,又继续道:“大皇子还说太师多虑了,还说女人无论拥有多少资源,何种地位,都习惯性将自己当做别人的工具,当做规则的承受者,极少能成为规则的缔造者” 邢妱神情凝重回了句:“这倒是实在话,然后呢?龙行云怎么说?” 范无赦道:“太师听后,沉默了,兴许是认可了大皇子的话” 邢妱道:“他们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范无赦道:“太师表示国主病情反复,朝中大事无人主持,二皇子闭门不出,看似对形势置若罔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实际已经默默运作。太师道:‘许多臣子对二皇子均有不满,他们认为,就该守祖宗之法,大殿下才是最适合君主之位的人,大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鬼神不测之计,包藏天地之志,众人都默认二殿下才是君位的不二人选’,大殿下对这一番夸赞毫无不怀疑,很满意的回道: ‘看来朝中有不少明眼人呐’” 邢妱道:“那又如何?” 范无赦道:“太师趁势道: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大殿下雄才大略,怎能甘居人下,满足于做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 大皇子问道: ‘那丞相大人以为如何啊’ 太师道: ‘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二殿下愿意’ 大皇子玩笑道: ‘难道丞相大人有办法?能助我逼宫不成?’ 太师道: ‘有何不可?’ 大皇子神情一紧,正色道: ‘当真?’ 太师道: ‘你只需配合,我自有计策’ 大皇子犹豫不决,又道: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太师不怕?’ 太师道: ‘这事左右是个死,倘若二皇子登了帝位,对你我都来说都不是好事,尤其二皇子,只怕性命不保’ 大皇子立即紧张起来,回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殿承诺,若事成,许您老高官厚禄,子孙万世承袭’ 龙行云道: ‘谢殿下’ 大皇子道:‘当下该怎么做’ 龙行云道: ‘禁军的林遥首领与殿下的关系颇有渊源,殿下何不利用?策反禁军,事成后给予对方高官厚禄,对方必然拥护自己’,大皇子意会,说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接下来两人便没有再谈什么” 邢妱想了想道:“这几日我们会多多留意的” 范无赦道:“少主,您给人的这般印象正好行事,他们不会留意一个您的动向的”,范无赦邢诀的消息,两人就着带来的消息谈了一个时辰,巳时才散去。 第48章 微妙的暧昧感 年关将至,皇城开始显出节日的喜庆,沉浸在一片灯光璀璨和丝竹管弦声中,皇城中把守的禁军,听着从远处飘来的欢声笑语,靡靡之音,心中早已按耐不住,守将林遥更是越听越烦躁,想着早点散值,好去东城看他那娇滴滴的小妾红钿。 林遥不耐烦的远眺,正好看到皇城最奢侈最高耸的酒楼“风华楼”,此时的风华楼张灯结彩,灯火煌煌,成了万家灯火中最耀眼的点,他问一旁的士兵:“现在什么时辰?”,士兵回道:“戌正” 还有一个半时辰散值,挺久,林遥内心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焦躁急切,想着红钿的花容月貌,温柔软语,还有那沁人心脾的体香……真是折磨死他了,正当难耐之际,转头正见百里昂悠悠走过来,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林遥疑惑,寻思他今日申时就散值了,怎还在城楼晃悠,便出声问道:“百里昂,你不是早就回去了?上值上不够啊?” 百里昂无奈道:“是散值了,回到家看着冷锅冷灶冷炕头,想想还是来看看兄弟们”,林遥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还不娶个媳妇热炕头啊……” 百里昂道:“哪有这艳福” 林遥道:“我倒有妻有子,想尽快回去也不成,你倒好……” 百里昂道:“那正好,城楼我替你守”,林遥欢喜道:“好兄弟,改日我请你到风华楼喝酒” 百里昂爽快道:“好说好说,我可记下了” 林遥道:“一定一定”,说着已经向楼下跑了。 百里昂从楼上见他一骑绝尘往东城去了。 …………………………………… 东城是皇城里非富即贵的圈子,住的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就是达官贵人,许多人家的小妾多被包养在此处,这儿也成了坊间金屋藏娇的佳地。 林遥驱马赶至东城上林,上林的一座四进宅院是他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下送给红钿的,府宅气派宏伟,内外雕梁画栋,空间很大,配有后花园、水榭、凉亭,丫鬟小厮……。 到了府门口,林遥敲了敲门,仆人开门问候了声“老爷” 林遥道:“小娘睡了吗?” 仆人低声道:“应该睡了”,林遥沿着长廊,大步流星的往东厢房去,见东厢房烛光明亮,不禁兴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房门,在房门前整了一下衣襟,轻柔的推门而入。 走入房中,撩开第一重挂帘,便是床榻,只见飘飘洒洒的帷帐内映着一个半躺的女人身体,婀娜玲珑,前凸后翘,他刚要扑上去,身后的门搜一下重重关上,把他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两个劲装男子挡在门前,脸上戴着面具。 邢妱挑帘钻出来道:“林将军,好艳福啊,小娘子找的不错哦~”,林遥惊愕住。 邢妱笑道:“怎么,不认识我?” “永宁少主”,林遥莫名道,实在想不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突然深夜到访,还以这种方式。 邢妱左右环顾:“府邸不错,房间多的不好找人,得亏我这些不争气的下属蹲了几宿” 林遥道:“少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我那爱妾呢?”,红钿从帐内钻出来,被一劲装男子一把打晕。 邢妱坐到圆桌旁,礼貌笑道:“将军坐,你的两房爱妾,我会好好安置的,绝对让将军找不到” 林遥警惕的看着她,缓缓坐下:“少主想怎样?” 邢妱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道:“不要慌张,事儿不大,先喝杯茶再说”,说着自己先端起眼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林遥赶回来的路上已是口干舌燥,忙不迭将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邢妱道:“这次唐突到访,是想求将军一件事”,林遥见得她说“求”字,心中就有股火气,冷哼一声道:“少主求人的方式真是特别” 邢妱笑笑,从一旁拿出两本账本道:“将军,这是账本,一本是户部拨发给禁军的银两,另一本是将军实发”,林遥预感不妙,扫了一眼账本,强装镇定道:“卑职不明白少主的意思” 邢妱道:“不明白我就交到刑部,我亲自督查,你看怎样?”,林遥瞬间清醒,忙道:“明白了,少主所求何事?” 邢妱将所求之事告知,关于配合邢诀登基的,林遥听后懵住了,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静的可怕……,他惊得心脏噗噗直跳,脚下直发软,脑子一片空白。 邢妱道:“将林军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都敢贪墨,已是造反,难道还怕明着来?”,林遥回过神来道:“少主所言极是” 邢妱道:“事成之后,将军就是有功之臣,二皇子承诺,届时赦免将军罪行,加官进爵,将军的爱妾、子女也会归还……” 林遥听到后边这段话,不得不从了,回道:“少主吩咐就是了……” 邢妱拿出一份盟约书推到林遥面前道:“将军,请看” 林遥打开盟约书,上面附了赦免诏书:“朕初即位,其赦天下,林遥助朕登基有功,免其贪墨罪行,擢升一品,赐黄金两千两,府邸一座,钦此”,上面还有邢诀的个人印章。 林遥看的眼睛发亮,邢妱掏出朱印道:“将军在诏书上摁个指印,签上名字,这事儿就成了”,林遥突然犹豫了,思索起来,摁了手印就等于留下造反的证据,万一不成……。 邢妱又道:“将军,左右都是死,为何不赌一把?”,林遥心一硬,便在上面摁下指印。 邢妱一把收起诏书道:“将军,想要诏书成真,还得助二皇子登基,否则也是一纸空文”,林遥道:“少主可有具体计划?” 邢妱起身道:“还没定下,两日后我再登府告知,就在此处,这个时辰”,她边捯饬袖子边道:“将军,可要记得保密”,说完摇了摇手里的诏书。 正要离开之际,她又回头道:“忘了告诉将军,方才茶里下了异域瘾药,七天内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会有万虫噬骨之痛,将军切记”,林遥发蒙的拿起杯子看了看,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事都做到这步了,不配合还能怎么样。 邢妱道:“将军,好梦”,说着和两位随从一齐出去了。 ………………………… 邢妱亥时回到四象门,履行上官巽的约定,说好酉时又过了两个时辰。 上官巽在塔门前等不到邢妱,担心苏知味跟来,便又回去了,他坐在武场上等待,这个时辰了,也没指望她真的会来。 然而她真的来了,像之前一样站在树荫的暗影中,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他跟着她往浮屠塔的方向去。 一路上两人谈了几句,邢妱道:“这段时间的秘籍,好领悟吗?” 上官巽道:“不难” 邢妱又道:“这些时日你便待在塔内闭关吧,我已经与青龙说了,其他人问起你的行踪,就说执行任务去了” “好”,上官巽回道。 这个话题过后又陷入很长的安静里,耳边是夜虫的鸣叫声,更显夜的静谧,良久,邢妱道:“你原先背景不俗,这几年可有研读兵法?” 上官巽被这句话勾起了思亲之情,父亲当年对自己的教导犹在耳边,他情绪略有沉重回道:“未有停止” 邢妱驻足,回过头问道:“是否有意借此重获家族荣耀?” 上官巽回道:“没有实战经验,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邢妱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良久又道:“眼下正有一个机会,可愿小试牛刀?” 上官巽道:“愿闻其详” 邢妱不语,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浮屠塔前,还是老样子,邢妱拿出“青龙令”打开塔门。 这次上官巽的活动范围没有仅限第一层大殿和储物间,他跟着邢妱走入黑暗的长廊中,声音所到处,油灯“突”一声亮起,走了没一会儿,她突然蹲了下来,上官巽才发现脚下是一块块古怪图案的地砖,只见她伸手触及地砖,神情凝重,边思索边转动图案,左右上下交叉无章法的转了好一会儿,听得一声“嘎达”响,地板缓缓下沉,将两人送至地底。 上官巽惊讶不已,虽然已经到过浮屠塔底下,但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暗道左右两边各开着六扇石门,左边几扇门上写着“机要间”三字,上官巽想起来苏知味曾说过“四象门”网罗天下信息,掌握天下机密,一直没发现机密在哪儿,原来在这里。 邢妱转开了其中一扇门道:“到了,跟我进来吧”,上官巽跟着她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二十人大的方形桌,中间摆了一张地图,细看下是“皇城”与“皇宫”的地图,并做了许多符号。 这可把上官巽惊愣住了,他脑海中闪出两个字“造反”,除了“造反”,谁会以皇宫为总点进行军事谋划呢。 邢妱平静道:“别害怕,不是谋反”,上官巽轻舒一口气,望向她的脸,只见到一张黑漆漆的面具。 邢妱道:“四象门行他人所不能行之事,自然需要攻克他人所不能攻克的地方” 上官巽道:“我们最大的对手是……禁军?”,上官巽不确定的问道。 邢妱背着手道:“禁军是我们的同盟,现在只需要想着怎么控制皇宫” 说着她便坐到一旁研读书本,冰冷冷的面具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的,在烛光映衬下很是诡异。 “那不还是” 上官巽扫了一眼,知道当日为什么突然想和自己到皇城玩了,图上是皇城主道及星罗棋布的巷子,光是理清这些巷子,分析出主要战巷就很费智力,只见图上很仔细的标注了皇城的关键点……显然是有思索过的。 他又望向她,不明白她的意图,邢妱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头也不抬道:“这是四象门的首领们一起反复商讨谋划过的,现想听听你的想法”,上官巽闻言,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室内突然异常的安静,只有邢妱的翻书声和上官巽摆盘的声音,火光跳跃着,不知不觉两炷香过去了,上官巽觉得这副作战计划已经排布的天衣无缝,但他还是想找出点什么。 他正要跟她说话,转头却见她手托着太阳穴,脸微微朝下垂着,好似睡着了,纤纤玉指还拿着书本,手指莹莹有光,像她的容貌一样好看。这么多年,上官巽都知道她一直在暗处默默的关注自己,让他空落的心理多了几分踏实,然而他可以喜欢她吗?他脱下外袍披到她身上,第一次靠她那么近,心止不住的快速跳动,他看着她,陷入沉思,他明白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也许他只能成为她身边默默的旁观者,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却与她的人生无亲密关联。 她突然放下手道:“易阳,歇会儿吧” 上官巽吓了一跳,慌忙道:“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邢妱不语,她又睡着了 上官巽也觉得累了,找了个能倚能靠的地方歇息,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发现她正站在图纸旁思索。 邢妱道:“醒了?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上官巽圈了几个巷道:“想他人之所想,反制其策,是致胜的要点之一,据分析这几处是最有可能成为主要战巷” 邢妱点点头,圈的地方与几位首领推测的一样。 上官巽又圈出两个地方道:“禁卫军主要以防守为主,进攻为辅佐,把控皇城即可,而四象门单兵作战最强,可控制住话语权重,以及有武装力量的大臣,比如刑部令书,左右丞相……等等” 邢妱闻言,惊喜称赞道:“妙,几位首领都未曾想到”,她突然来了兴致,倍觉兴奋:“说说你接下来的想法”,上官巽将自己的谋划详细阐述,邢妱频频点头,激奋不已,两人直谈到日出东方之时。 邢妱走出浮屠塔,刺眼的阳光从叶缝中射下来,在地上洒出斑斑点点的光,邢妱拿出几本秘籍道:“这是接下来的秘籍,你可在塔内好好练习”,上官巽接过来粗略的翻了翻,两眼放光。 邢妱夸道:“你资质很高,一定会成为四象门很好的首领”,上官巽冲她一笑,笑的自信阳光,仿佛能摄人魂魄一般,把邢妱顿了一下,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两人陷入沉默的尴尬中,邢妱回过神道:“我先走了” 说着背着手离开了,上官巽目送她远去,直至看不到。 第49章 青山玄门才女紫珊 邢妱离开了浮屠塔,为了让龙行云对自己产生松懈和轻视,特意换了身漂亮的行头和伏花去街上逛绣线铺子,绸缎庄子,假装去琢磨别人的绣样,绣工。 这日特地来了一处有着“天下第一绣”美誉的锦绣山庄,在庄内盘桓了许久,拿了许多绣样绣品,出来后又在各处胭脂铺、首饰店、衣庄逛了许久,还到“水镜台”看了场蠢姑娘与皇亲国戚的戏,完了和女戏迷一样,捧着果蔬鲜花追着男戏子表达爱意。 这些行为都被龙行云的眼线看在眼中,又通通回报给龙行云,这都是贵女们的日常,没什么特别的。 第二日倒有些特别,彼时被坊间称为“皇城四大贵女”的杜凌然几人,居然邀请邢妱去逛街游玩。甘有宁和柳卿儿同乘一辆马车,停在永宁府,立即就被眼线盯上,两人马车装饰十分华丽华贵,几层绫罗装饰内外车厢,车盖垂珠,动起来错落有致,引得过路人翘首以望,很是张扬,不一会儿,杜凌然的马车也到了,比之两人更豪奢精美,永宁府们前一下子聚了许多围观的人。 三人一出现,就有小厮跑进府去通报。 甘有宁因为沈玉的事情和檀芷闹翻了,只能和柳卿儿这个没有主心骨的“小甜心”结伴,杜凌然是位“太极大师”,两边都不得罪,墙头草一般的存在,所以四贵组变成三贵组,三人一下马车,一碰面,就有许多牢骚要发。 杜凌然一袭华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款款且柔弱的走过来,欢喜道:“你们也在,真是太好了” 甘有宁对杜凌然委屈道:“你也来了,正好来评评理,又不是我要招惹那沈玉,檀芷迁怒我作甚” 柳卿儿道:“兴许檀芷姐姐已经忘了这事呢,我们改日去看看她?”,甘有宁被她恼着了,嗔道:“她那小气的的样儿,你还不懂她?她有那肚量”,柳卿儿闻言,委屈的嘟了嘟嘴。 杜凌然烦道:“这事儿就别提了,闹心” 甘有宁道:“檀芷一直想结交永宁少主而不得,我们若能与少主成为朋友,定能气她一气” 柳卿儿弱弱道:“少主会理我们吗?” 甘有宁走上石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此时小厮步伐已经向后花园趋近,后花园正值百花绽放,生机勃勃,邢妱坐在花坊的绣架旁,神情认真的琢磨绣架上的花样,上面画的是“比翼鸟”,见她纤纤玉指捻着针线来回穿梭,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和上官巽在机要阁的那一幕,在那一刻,她好像知道了和王权同样令人着迷的东西,连捻线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许多,不一会儿,一对鸳鸯便跃然于绣布上,栩栩如生。 正出神之际,小厮走进花坊拱手道:“少主,有贵客求见”,邢妱顿了一下,捻线的手停在半空问道:“是何人?” 小厮道:“是杜玄笙、甘长兴、柳若寒三位大人的千金” 邢妱对这些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比较虚,想着可以利用几人迷惑一下暗处的劲敌,便道:“把她们请进来吧,我去收拾一下”,说完径直往卧房去了。 客堂,甘有宁几人已在客堂就坐,甘有宁和柳卿儿在客堂中左瞧瞧,右看看,没瞧出什么来,甘有宁留意的是财,柳卿儿看的是稀奇,只有杜凌然坐在太师椅上撇茶叶,很有千金贵女的举止。 甘有宁虽然是礼部令书的女儿,但应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在繁文缛节的环境下,反而逼得她不堪其烦,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大大咧咧起来,她撇了撇嘴,对柳卿儿小声道:“虽归为少主,却也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我们呢” 柳卿儿不明白何出此言,迷糊问道:“什么不特别?” 甘有宁拿起一旁的粉彩瓷瓶转了一圈道:“你看这瓶子,一般的成色” 杜凌然被她无礼的言语吓到,忙低声提醒道:“你小声点”,话音刚落,邢妱款款走来,热情道:“三位妹妹,怠慢了”,三人齐齐向她行礼,问候道:“少主万安” 邢妱道:“多礼了,起来吧,难得登门,都坐”,四人各自落座。 甘有宁笑道:“往常可难跨进少主的门槛,今儿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才敢拜访” 邢妱抿了一口茶,明知故问道:“檀芷郡主怎不和你们一起?” 柳卿儿忙道:“都怪那个沈玉,她两为了男人闹翻了”,甘有宁瞪她一眼:“说什么呢” 邢妱装傻充愣,半开玩笑道:“原来有宁介入别人感情啊?”,杜凌然一口茶喷出来,一阵猛咳,向几人道歉道:“失礼了” 甘有宁端起茶缓解尴尬,皮笑肉不笑道:“天降横祸,天降横祸” 邢妱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找我何事?” 柳卿儿道:“有宁说准备过节了,要约您一起逛花街,看戏”,三人并不抱太大希望,没想邢妱很干脆道:“好啊,现在去吗?” 甘有宁欢喜道:“只要少主答应,咱现在就去” 邢妱放下茶杯道:“我正好空闲” 杜凌然道:“马车已经备好,不如少主与我同乘一辆马车”,甘有宁白了她一眼,本来她来是找靠山的,如今倒给她捷足先登了。 邢妱道:“好”,甘有宁脑子一转道:“差点忘了,听闻少主喜欢刺绣,特地给少主带了件礼物”,说着将一旁的盒子打开,是一套绣具,上好的绣线、绣绷、锦缎、花样,邢妱笑着接过来,道了声“多谢”。 四人有说有笑的出了永宁府,邢妱上了杜凌然的马车,甘有宁继续和柳卿儿同乘一辆。 四人架着马车悠悠的到了花市。 临近年节,百姓都出来买年货,集市热闹非凡,因过于熙攘,马车驶不进,四人便下马走路,四人都是绫罗裹身,华贵非常,一钻出马车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几人在瞩目下走进花市,此时花市是一片生机勃勃,姹紫嫣红的景象,在花间穿梭的人也是锦衣华服。 因寻常人家不会有闲钱花在非必要的事物上。 甘有宁向邢妱殷勤问道:“少主,你喜欢什么花?” 邢妱不大有兴致赏花,便道:“没有特别偏爱的” 杜凌然道:“那我们随便看看吧”,邢妱在三人的簇拥下,转了半个花市,甘有宁和柳卿儿都选了许多花卉,付了钱让店家送到府上,又为邢妱选了几盘。 三人游了半个时辰,累的不行,便建议到的“花坊水楼”吃点心。 “花坊水楼”顾名思义,是花坊、楼阁、水的结合,这所水楼名气与“风华楼”比肩,临大湖,四时能赏湖面风光,但因主营业务是茶、茶果子,又与青山玄门沾亲带故,所以不像“风华楼”般,权贵富贾如云,而是吸引文人异士,大儒、名医之类的客人,反而成了学问之所。 邢妱几人找了个靠窗的地方落座,窗外烟波浩渺,湖面波光粼粼,很是赏心悦目,此时小二端来了各色茶果子,有绿豆糕、荷花酥、豌豆糕、桂花糕,样子精致好看,让人不忍下口。 邢妱环视一周,发现今日水楼里只有几桌人,其中邻桌的一男一女在下棋,男子一身黑色长袍,右手执一白子,神情凝重的盯着棋盘思考,女的则一袭白衣裙,腰封上是显眼的太极图,头上简单簪着一支黑檀游丝木簪,簪尾坠一枚太极坠饰,也十分出神的思考棋盘。 邢妱寻思,这样的标志多半是“青山玄门”的人,“青山玄门”是大周名门,多出高人,天下敬之。 男子一落子后捡拾了几颗黑子,女子立即又落一子,接着便不停的捡拾白子,男子懊恼道:“又中圈套了,这局又输了,师妹真是擅长下套,不惜舍一方棋子诱我入局,换做是我,定然是不舍的” 白衣女子道:“师兄过于着眼小处了,本想面面俱到,奈何世上本无两全之法,若想稳住大局,往往需要舍小存大”,这一言论立即引起邢妱的注意,不禁侧耳倾听。 男子也觉得有些道理,便道:“像师妹这般绝情无义,当断就断,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女子道:“着眼于大局,就不必为个体的悲痛而动容,否则就需为群体的悲痛而悔恨,无情未必真无爱,只是不得已的取舍”,男子默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开始下第二局棋,周围的人被两人的棋局谋略吸引,都好奇的聚过来观棋,甘有宁和杜凌然也围了过来。 第二局开始,两人你一子,我一子落了半盘,不一会儿便呈你争我夺的僵持之态,男子在女子这儿学会了舍小取大的要点,不再着眼小处,当舍即舍,双方绞杀的难舍难分。 一旁抱着手的男子,小声对甘有宁嘀咕道:“这位老兄学的可真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来做人还得留一手……” 甘有宁道:“不是在此处学,便是在别处学,学以致用也是一种本事,这位仁兄能现学现用,不必练习实践,实在聪明” 柳卿儿纳闷的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囫囵道:“下棋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好吃的点心不吃” 邢妱不语,倒了四杯茶,依次放在各自的位置,没一会儿便听得围观群众一阵唏嘘,一阵惊呼,一阵感叹,一阵赞叹,终于也忍不住了前去围观。 只见棋局中黑白子互相钳制,被分成几大块僵持,女子所执黑子,被男子的白子隔断成几大领域,谁也不能扫清对方。 人群中有人议论道:“这局平了吧” 邢妱发现她能周旋的领域还有西区和北区,且势大,但被白子隔开,男子道:“师妹,看来这局我们不相上下” 女子道:“未必”,只见她落下一子后,立即清去一片白子,使得西区领域被扩大,但于全局没什么作用,一旁观战的人看不下去了,叹道:“糊涂!黑子想要取胜,应当向中心拓展,怎将棋子落在这里,这不是南辕北辙嘛~” 黑袍男子忙又下一子围堵,女子笑笑道:“师兄,你又输了”,说着下一黑子,西北两区一下子被打通,黑子被盘活,众人才发现之前看似无用的一子竟是让黑子雄居崛起的关键,男子又落一白子,但已于事无补,黑子已成大势,在最后一枚黑子入局后,便乾坤既定。 这一局让众人看的十分过瘾,还想继续观棋,男子意兴阑珊,提起一旁的草药道:“师妹,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女子回道:“好,我酉时便回去”,男子向众人拱手作礼后离开了,众人意犹未尽的散去,留下的女子悠然独坐在棋盘边继续喝茶。 有舍不得离去的三两人,向女子作揖问道:“姑娘棋谋高绝,让我等佩服,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回敬一礼道:“小女青山玄门紫珊,多谢各位赏识”,三人惊喜道:“原来是青山玄门的人,难怪”,三人向她自我介绍一番,女子一一礼貌回应,客套几句后,几人想请女子在此吃个饭讨教棋艺,女子不堪热情,借故离开,一旁的邢妱则默默的记住了她的名字。 四人又继续在花市转了许久,直到杜凌然说有事才散了。 晚上,邢妱又从暗道,回到浮屠塔的那片林子。 夜晚的树林黑压压一片,她顺着熟悉小道慢慢走近塔前,往前一看,立即猫下身观察,只见一个黑衣人趴在门上,耳朵贴着塔门往里听声儿,他敲了下门,片刻后门开了,黑衣人急忙躲到一旁,上官巽走出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刚要转身关门,黑衣人立即抽出利刃向他刺来,上官巽避开回身一脚,对方灵活避开,上官巽飞身出去,两人对打起来。邢妱仔细辨别,那黑衣人的身形像那晚见过的,这是个细作,她不便现身,于是继续猫着身子观察,只见对方一身黑衣,全身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此人武功不俗,出招凌厉狠毒,如果以本朝武官体系里的高手对比,已经是顶尖级别了,意外的是上官巽能与其打成平手。若按此前,上官巽不足以与他对战,三招之内必然殒命,而今却能打的难舍难分,可见这段时日的训练的效果显着。 两人百招过后,还是没有分出胜负,黑衣人一心想入塔,屡屡被上官巽拦下,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上官巽灵机一动,耍了个心眼,虚晃一招飞入塔门,黑衣回身攻向上官巽,被他揽门一夹,对方立即收回招式,门顺势关上了,黑衣人见塔门已关,不再纠缠,施展轻功走了。 邢妱等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动静了,便用青龙令打开塔门,此时山官巽正背对着大门,站在大殿中,看着塔顶的星曜。 “有没有受伤?”,邢妱回头问道。 “没有”,上官巽回身喜道。 “跟我来”,邢妱道。 上官巽跟着她到了地下的“机要间”,邢妱从博古架上拿出一副卷轴,挂到墙上,上面标注着皇城内所有官员居住的地方,挂好后又将“四象门”的名单递给上官巽,自己则坐在卷轴前思考姓名与官职的名单。 邢妱从架上取了一只毛笔道:“四象门单人作战能力强,部分不参与围攻皇宫,只需控制话语权重,有武装力量的官员,你看看怎么安排”,边说边在名单上打圈,龙行云、左鸿谦、柳若寒、杜玄笙、邢修、邢檀……圈到房薇时便顿住了,房薇是世间少有的武学高手,话语权重,又掌握了刑部武力,实力十分强悍,由于其职位特殊,易与人结仇,所以房府一向戒备森严,守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便外出也是护卫不离身。 她又看了邢修,这也是个硬茬,府内以武学高手以家仆掩饰身份,外加明面上的护卫,至少三百人,还有邢檀的,虽然没有邢修这般,但想进入他的府宅也不容易。 上官巽见她冥思不动,难以抉择的样子,便道:“先按权重分等级,再分析其难易程度,划分为甲乙丙丁四级,制定具体计划”,邢妱闻言豁然,一下子把名权重难易分好了,龙行云、房薇、邢修、邢檀。这几位本可以分配给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但她需另外领一支入皇宫,以防局势生变,她计划让青龙跟着自己,朱雀系负责龙行云、白虎负责邢修、玄武系负责邢檀,那么房薇就无人负责了。 她不禁看向身后的上官巽,对方已经伏案沉睡,头埋在臂弯中,手中还拿着名单,看样子是累的忍不住了。 邢妱拿过外袍给他披上,衣领刚触及后背,背上的头发便落了下来,垂在他的侧脸上,邢妱伸手为他拢过来,侧脸一下子映在烛光中,让邢妱看着了迷,他的五官很好看,端方如玉,整体并不显得阴柔,是个男子气十足的美男子,是沈玉这种五大三粗的脂粉男所没有的美,这是一种属于真正男人的美。 邢妱从他手里拿出名单,又琢磨起来,不知将房薇交给上官巽是否可行。房薇的武功在武官系统里未逢敌手,早年抓捕天下闻名的一等高手樊度也是亲自擒拿,此人性格谨慎,灵活机变,是个劲敌。邢妱想着,又回望上官巽,难以抉择,一开始就接这么艰巨的任务,对他也不公平,这么有潜力的苗子,她可不想让他折在这儿了。她出神的望着他的睡容,想是如果安排他负责房薇,给他多配些优秀成员,计划足够周密,应该不会有问题,正出神中,对方突然醒来,与她四目相对,两人都尴尬的避开眼神。 上官巽道:“不小心睡着了” 邢妱道:“累了就睡会吧,进里头睡,明日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上官巽道:“你呢?” 邢妱道:“我不累” 上官巽练了一天功确实累,不客气道:“那我先去睡了”,说着走进石间,刚往床上一躺,手不禁搭到被子上,滑溜的触感,是上等的绸缎做被套,捏起来软软绵绵的,像是蚕丝绒被芯,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寒碜了,便简单的和衣而睡,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邢妱则对着皇城的地图冥思,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等她稍闲才发现上官巽冷的蜷缩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梦里,上官巽感觉自己正孤独的卧在冰河上,四野白茫茫一片,只有无边的空旷和寒冷,此时远处出现一个红点,红点慢慢靠近自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是邢妱,她的靠近让他觉得浑身缓和起来了,意识渐渐清醒,睁开眼正见邢妱走出石间,自己身上却裹了被子,他不禁悸动欢喜起来,接下来便再也睡不着,不一会儿,却见邢妱坐在案桌旁托着额睡着了。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于是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横抱起来,邢妱在他过来时便已感知他行动,心想是起来分析制定行动计划,不想他胆子那么大,竟敢打起自己的主意来了,她没有立即制止,上官巽将她抱回石间,轻轻放到床上,她的面容是那么的美,让他心动频频,他伸手要摘下她的耳环珠钗,突然被她一把握住手腕。 上官巽忙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些”,邢妱松开手,上官巽小心翼翼着为她摘下耳环珠钗,指腹触及她的耳垂,粗粝而温暖,让她心头一暖,一种奇妙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她望着他俊郎的面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突然有种羞耻的想法闪过脑中,瞬间又被她压制住了,果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大好的,她翻个身背对着他,上官巽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她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的睡过去了,上官巽整理好后便出了石间,继续谋划她的事情。 第二日醒来,案桌上整齐放着二十七份档案,上官巽已经根据官员姓名,找好他们的案卷,并拟好了执行人员,邢妱倍感意外,感叹他有些谋划的潜质。 邢妱根据他整理分配好的档案,调整了一些不妥后,开始逐份制定计划,当拿到房薇这份时,意外发现上官巽把自己安排进去了,但协助人员仅是青龙系的几位普通成员,这次新成员就不必参与了,还得防消息走漏,于是从四大系中各分出两位灵活且武功高,经验丰富的老成员组成新队。 ………………………… 东城上林 又是阳光明媚,天气寒凉的早上,林遥垂头丧气的出了府门,一宿没睡,昨夜发生的事太突然,他突然就变成了反贼。 他策马回到皇城,在城楼上与百里昂换班,由于过于巧合,林遥一下子便想到他是邢妱的人,原本称兄道弟,亲密十足的两人的,此刻都自觉的礼貌疏离起来,成人的破裂不需要撕破脸,只需默默远离。 刚交接不久,邢修便上城楼来了,林遥恭敬一揖道:“卑职见过大殿下” 邢修道:“将军今日真早啊,未到时辰就来了,勤恳” 林遥道:“偶尔,殿下才是真的勤恳” 邢修谦虚回道:“本殿下是闲晃的时候比较勤恳” 林遥无话反驳,他确实时常在这儿晃悠,两人很相熟,由于沾亲带故的关系还多了些亲切,由于邢修也经常晃悠到其他地方,与别人也很相熟,这位嫡长子即便有什么想法,是拉帮结派,或是结党搞事,都不会有人觉得他不妥。 邢修拍拍他的肩膀道:“本殿下最近在东城上林的猎场猎了几只猎物,今晚请将军到场品尝,将军不要推脱呀” 林遥闻言联想到了什么,又不敢想,他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些王公贵族们此时都蠢蠢欲动着,而他的位置是达成欲望的关键。 皇子相邀,林遥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拱手道:“谢大殿下邀请,卑职一定到” 邢修道:“那本殿下就等着将军了”,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开眼笑的走了。 晚上,林遥如约而至,东林上林的猎场是二皇子的封地,他将其改造成猎场招揽生意,许多富人看在他二皇子的身份慕名来攀点关系,所以猎场一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林遥驱马进入猎场,场内一片安静,没有宴会惯常的嘈杂喧闹声。 林遥距离猎场庄园不远时,邢修的仆人便迎出来,领着他进入庄园,庄园很大,廊腰缦回,走了半盏茶功夫才到目的地,是一处很大的议事堂,让林遥意外的是龙行云也在,此时龙行云正负手背对着门口,高大伟岸的身材,单看背影已让人感受到他逼人的气势,邢修则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拈着茶杯盖撇茶叶。 林遥拱手道:“卑职参见大殿下、丞相大人” 龙行云转身道:“林将军多礼了”,邢修忙放下茶杯,托起他,殷勤笑道:“将军来了,来来,请坐”,两人超常的客气和礼貌让林遥极不自在,林遥拘谨的坐到接近末端的位置,邢修也陪着他坐到末端。 邢修道:“将军喝茶” 林遥道:“谢大殿下赐茶” 邢修道:“将军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林遥想着他两的亲戚关系隔着挺远,可有可无,在这一天前,他挺期待靠这八辈远的关系和他套近乎,而此时他恨不得没这事儿。 想归想,林遥嘴上客气道:“承蒙殿下不弃,还记得我这微不足道的人” 邢修道:“将军过谦了,将军怎会是微不足道的人呢?将军可是国之重器” 林遥听着“国之重器”四字很不是滋味,他是普通人,与普通人一样蝇营狗苟,并不想多伟大。 龙行云也坐下道:“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这次请将军来,是为了求将军一件事,如今陛下龙体欠安,随时殡天,大势一片浮动,众臣都想择明主而事,大殿下英明神武,乃众望所归,将军与大殿下又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自己人自然是要捧自己人的,将军可愿协助大皇子荣登帝位?” 话问的客气,但林遥知道由不得他选,他犹豫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邢修不紧不慢道:“将军觉得,将军不答应能活着走出这里?”,说着暗处的杀手突然走出来,林遥话锋一转,问道:“二殿下可有具体计划,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邢修道:“举国松懈时发动宫变,到时候知会你,你到时只需开城门放行即可”,林遥道:“我可有什么好处?” 邢修道:“定不会亏待将军,将军尽管放心” 林遥憋闷的“嗯”了一声,说着两人便开始给他安排接下来的事,一直到半夜才离开。 林遥当夜便没有在上林猎场留宿,驱马奔腾出了猎场,进入密林大道,午夜时分,大道一片漆黑,他举着火把一路奔驰,当进入深处时,忽然感觉背脊一阵寒凉,他忙勒停骏马,环顾四周,果不其然,树后走出两个人,是邢妱和百里昂。 邢妱微微笑道:“林将军,这么晚了在忙什么?” 林遥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回少主,卑职受大皇子之邀,前去赴宴” 邢妱早知道邢修不会安安分分,问道:“不是寻常宴会吧?” 林遥马屁道:“少主英明” 邢妱问道:“是什么事?” 林遥道:“邢修也想谋夺皇位” 邢妱道:“可定了计划?” 林遥道:“定了” 邢妱道:“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林遥道:“没说,只说举国松懈时”,邢妱沉默着,这就难办了,难道都选在同一天,就得与他同时,或比他早,然而她转念一想,为何不利用邢修的篡夺让邢无雎的皇位更加名正言顺呢?以清除犯上作乱者,除掉反贼之名进宫,这样早晚都是有益的,念头一落,又计上心来。 邢妱笑道:“将军百忙,不如我给将军安排个帮手吧?”,林遥未回答,百里昂已经上前一步道:“林遥兄,我们又可以一起并肩作战了”,林遥点头笑笑,心知是监视,还是感谢道:“多谢少主体恤” 邢妱道:“将军客气了,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将军了,阿昂,照顾好将军”,说着她先自顾走了。 林遥对她开始有了敬畏之心,恭敬道:“恭送少主”,目送邢妱离开后,林遥和百里昂对视一眼,沉默了。 第50章 你俩是棵墙头草 上官巽已经通过十二级“机关阵”,武功连跃几个层级,邢妱甚是高兴。 离除夕还有七天,皇城一片过节的喜庆之象,与之相反的是四象门的“朗天岳”,进入深冬的“朗天岳”呈现出另一种景象,寒风呼啸,雾凇满挂,这里冬天无雪,但阴湿寒冷,冷风裹着雨水,像刀锋一般扫剐着一切。 这几日后山戒严,四象门的老成员很多都不在,首领半数以上也不见人,历来组织成员接受任务都是秘密进行,大家也不觉得意外,让人意外的是,全门戒严,不许外出,许多人还被关了禁闭这点,这一看就是接了十分重要的任务,风火以为自己因与上官巽有过节,所以被落单了,不想苏知味这个硬茬也留守了,还被关了禁闭。 这天倍感落寞的和焚轮、风逐影两人坐在一起石崖边发牢骚,看着眼前被雾凇裹着的大山,灰白一片,像老人斑白的头发,不觉缩了缩脖子。 焚轮道:“听苏知味说钟离易阳现在武功大增,现在老大恐非其敌手” 风火不服又嫉妒的哼一声。 焚轮道:“既然已经是未来的四象门首领,定是得了心法秘籍了” 风逐影道:“我前几日在浮屠塔附近见过他” 风火好奇道:“在浮屠塔做什么?” 风逐影摇头道:“不知道,我也好奇” 焚轮道:“按理说,浮屠塔的考验后,他才是真正的首领继承者,继承者这个位置,迟早也会是钟离易阳的,老大,我们就不要和他不对付了,也服服软” 风火愤愤道:“你们还真会见风使舵,就凭他?也想当首领?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两人都不说话了,风火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拳脚才是硬道理,谁武功厉害,谁就有资格成为四象门的首领,钟离即令的武功只是中上水平,在他简单的认知中,哪有资格发号施令,苏知味说他武功大增,他可不信。 这时候锥心过来呛声道:“四象门可不兴头脑简单的,武功再高只是逞一人之勇,高绝的谋略却能抵千军万马,四象门选的是首领,又不是武夫” 风火心头火起,恨恨道:“他再怎么聪明,一对一的对决也会输”,说完,莽莽撞撞的走了,焚轮、风逐影两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焚轮道:“他就是见不得一个曾被他踩在脚下的人站起来了,还踩在了他头上。 锥心道:“你两是棵墙头草” 焚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浮屠塔内 四象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个个教头,带领着各自的成员从暗道入塔,一共四百多人,在所有人入塔后,浮屠塔便启动机关,将塔身层层裹住,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塔内已经准备好七天的吃食,四象各自领自己的人到大殿汇集,而后到邢妱处领命。 邢妱此时正坐在议事阁中,她高坐御台之上,伶蝶则在一旁为她分理档案,台下有四座,安若素落座后,十四个教头则站在其身后。 邢妱扫视了一眼,开始交代此次任务,所有成员一共分为四组,皇宫队、龙行云队、邢修队、房微组。 邢妱与青龙负责皇宫,白虎系负责龙行云,朱雀系负责邢修,上官巽负责房薇。 上官巽属于初次执行重大任务,对方又是房微,此刻青龙和教头们都同一时间看向上官巽,又匆匆离开,不以为然。 青龙第一个提出质疑道:“少主,尽管易阳天资卓越,但负责房薇,是否欠妥了些?毕竟房薇不是一般的官员” 邢妱道:“房薇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宫和皇子,只要控制了邢修,谁还能借皇子造势,即便房薇的任务失败,也不影响大局” 众人听着合理,便没有异议,邢妱对上官巽道:“易阳,此次任务,你得谨慎谋划,确保周全,这关系到你的性命安全” 上官巽此时正在犯懵,她居然能指挥四象门,他们惧怕的教头们此时都对她惟命是从。 邢妱见他出神,又问道:“易阳,可明白?” “明白”,他回过神道。 邢妱道:“现在拿各自领自己的任务做详细谋划,并在三日后将详细计划汇报于我”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少主”,说完便散去 邢妱又对上官巽道:“易阳,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小心些”,上官巽朝她拱了拱手,也出去了。 第51章 我正盼着你来 随着除夕的到来,年节的味道越来越浓,满城张灯结彩,爆竹声声,熙熙攘攘,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张罗着制作年糕零嘴,沉浸在一片喜庆当中,连一向肃穆的永宁王府也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与皇城一面相反的是相府,相府依旧保持原来的庄重威严,龙行云站在书房门前吹着冷风,等着各方探子回来报消息,这几日他时刻关注着各方势力的动向,尤其注意邢诀、邢妱、邢檀三方,邢诀整日待在府上,并没有异样,邢妱这几日和贵女们逛街,赏花赏灯,看戏,买胭脂水粉,粉黛拆裙,和普通女子一样,邢檀胸无大志,是个闲散皇子,留意他只是担心有心人借他谋事,这三人似乎对他的计划都构不成威胁,如今林遥被他牵制,房薇早已与他靠拢,皇城两大武装力量都在他手中,只待时间一到,林遥变守为攻,倒戈叛变,大事可成。 站了不多久,房微来了,房微向他汇报事情进展,依照两人商量的计划,房薇行林遥的方便让人潜进惠妃宫中,并控制国主的寝宫,逼国主退位,再假传圣旨,以“谋逆”罪名处死邢诀,这时邢修以嫡长子的身份登基,而龙行云则守在皇城内,等房微的传信,携重臣拥护邢修登基,让大统更加名正言顺。 房微道:“宫里事宜,慧妃和林遥都已经打点好” 龙行云道:“我这里的三百名高手也准备好了” 房微道:“我这能出五百名,大殿下那边也可出五百人” 龙行云道:“好,祝我们一举定江山”,龙行云信心十足。 …………………… 离行动的时间还有三天,远在深山中的浮屠塔,外表看起来安静且坚固,它纹丝不动的伫立在幽静的山间,仿佛落寞了千百年,未有人发现,像被遗忘的高人,坐看云卷云舒,悠然的等着自己的时间。 然而与之相反的塔内,众人磨刀霍霍,待试锋芒,面对紧迫的时间,每个人心口都像压着一块巨石,紧张又充满期待。 邢妱现在还没得知龙行云这方的计划,因林遥只负责为他们开城门,在计划中的分量不重,所以并不能获知计划。 邢妱从永宁府的密道回到浮屠塔,径直的上了第五层楼,上官巽所在的层级,浮屠塔的每一层都有塔间,明目齐全,有食储间、集议间、练武堂、兵器间……,她叫住一个从过道走过的成员,询问上官巽所在的塔间,成员为她指了集议间。 邢妱敲了几下门后推门而入,见上官巽正站在地图前冥想思考,一身劲装气势逼人,回过头见到邢妱既欣喜又意外,还有些拘谨道:“你来了” 邢妱回身关上门道:“我来听听你这队的计划” 上官巽道:“我正盼着你来” 上官巽指着地图道:“房薇手中有刑部的武力,这些武力实力与我们相差太远,我们很有把握,届时,房薇的行踪一定不会在房府,而在皇城,只要禁军不开门,我们在城外便可将他们解决” 邢妱沉思道:“二皇子在刑部留有一棋子,姓范名无赦,为保守起见,你这几日便可与他对接”,说着将身上象征身份的玉佩从腰封中捻出来,交给他道:“此玉佩世间独一,仅永宁少主有,可作为信物”,上官巽收起玉佩道:“我明夜就行动” 邢妱看着墙上的皇城地图道:“现在戒严,我明日卯时带你出去吧”,上官巽向她拱了拱手。 第二日,邢妱和上官巽一起出塔了,从暗道回到地面,骑上快马,午时才回到永宁府,上官巽按邢妱的嘱咐,换上一件花里胡哨的长衫,上面绣着红黑梅花,把上官巽身上的武气压下去不少,这类长衫在大周通常是戏子、文弱书生、文艺人惯穿的风格,都知道她迷这类,与这类男子接触便显得正常许多。 上官巽第一次到永宁府,永宁府的肃穆庄重让他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乡下小姑娘,到山里找野货充饥,想不到竟是永宁府的少主。 邢妱进门便要往书房去,边走边对他道:“你第一次来,也不必拘束” 上官巽道:“姑娘,我好饿,昨天晚饭未吃” 邢妱闻言,招呼路过的丫鬟,让她吩咐厨房将好饭菜送到后花园的暖阁,说着便从书房变道,往后花园去。 邢妱对上官巽道:“饿了就先吃饭” 上官巽发觉她对待自己态度是有别于他人的,心下只觉得暖暖的。 没一会儿,邢妱便转到了后花园,花园中有一暖阁,暖阁周围繁花似锦,一点没有冬日的萧条,暖阁里烧着碳,里面放置了一张圆桌,两人还没到,圆桌上便已经摆好了菜肴,邢妱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坐下来一起吃,还给他夹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放在他碗中,嘱咐道:“饿了就多吃点”,她态度一本正经,像长辈在照顾晚辈,却把上官巽的内心搅得波澜荡漾,悸动不已。 邢妱刚要吃饭,管家便过来禀报说,有一批采买支出需要她过目盖章,她便放下筷子对上官巽道:“你好好吃饭,不必等我” 上官巽点点了头,看着她和管家离开了。 邢妱,刚一离开,两个上完菜的丫头便从拐角处探头探脑的望过来,鬼鬼祟祟,窃窃私语,上官巽耳力好,便听得她们议论道: 绿衣双丫髻丫头叹道:“这位公子真好看,器宇不凡,伟岸挺拔,比之前来的沈公子好看多了” 蓝衣百合髻丫头道:“沈公子模样是不错,就是…..在脂粉堆里淫靡久了,有些油头粉面,不庄重,精气神也不好,像个面首” 绿衣双丫髻丫头又道:“我听说檀芷郡主和甘千金为了沈玉闹翻了” 蓝衣百合髻丫头道:“沈玉似乎对咱少主更有那意思,上次来府上就看出来了” 上官巽听闻邢妱带过别的男人回府,心中以为独一份的喜悦顿时消散,落寞和自卑涌上心头,想她这般出色,应该有许多富贵子弟任其挑选吧,断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他与她之间存在着很远的距离,不应该对她动心。 绿衣双丫髻丫头又道:“沈玉只来一次便不来了,听说檀芷郡主也不再理他,甘千金也避之不及” 蓝衣百合髻丫头道:“是不喜欢我们少主吗?” 绿衣双丫髻丫头道:“不可能吧,我们少主那么好,应该是不敢高攀吧,听说沈玉原本与檀芷郡主相好,又想与我们少主结好,不知怎的,坊间又传闻他与甘千金还有一腿,那关系可乱了,早年檀芷郡主还因攀上沈玉,而在少主面前得意的炫耀,如今四大贵女却因沈玉反目成仇,昨日甘千金和杜千金居然到府上约咱少主看戏” 上官巽听着这些小道消息,知道了邢妱的另一面,那么丰富多彩,自己也许是她世界里很普通的一员,没什么特别的,他吃好饭便自己去找她了,询问了丫鬟邢妱的去处,得知她在书房,便径直往书房去。 书房在王府前院,环境雅致,但还是很难找,一路上多亏能碰到些丫鬟小厮可以问,到书房时,邢妱正在书房中看账簿,见她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写了什么,又交给管家,抬头便见自己站在门外。 上官巽端直的望着她,喊了声“姑娘”,此时管家向邢妱行了个礼后出去了。 “进来坐”,邢妱道。 上官巽走进来,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对他道:“府内也有好景可赏,可以随便走走” 上官巽道了声“多谢”。 邢妱继续批阅起送上来的折子,上官巽则在她的院子里闲逛起来,看看花花草草,假山怪石,花鸟鱼虫,亭台楼阁,古董文玩……没一会儿,邢妱听得门外突然传来几个女子的笑声,声音道:“我听说今天晚上‘风华楼’有新戏,少主应该喜欢”,说话的是甘有宁,听声音很是欢天喜地。 杜凌然道:“你买座儿了没有” 柳卿儿道:“我买了,买了四个座儿,位置都是极好的” 三人七嘴八舌由远及近,蓦地,声音突然顿住,安静了良久,接上甘有宁高扬的声音道:“哎哟,这谁家的公子,这么好看,比那沈玉都好看” 杜凌然道:“还真是,真有男人味儿,这一比,沈玉都颓靡了,这精气神” 甘有宁叹道:“有权势的便利呐,天下俊男美女可尽入帐” 邢妱知道那三位祖宗来了,正要起身,人已经进来了,甘有宁玩笑道:“早知少主今日有约,我们就不来了” “约什么?”,邢妱明知故问道。 甘有宁回道:“美男子呀,这比我在公主,郡主,县主,乡君们那儿见过的男宠都好看” 邢妱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因时下境况不同,不能让人对上官巽的身份起疑。 三人当她是默认了,都出去看上官巽,邢妱也跟着出去,和三个花枝招展的美人站在书房门前,看着院子里无所适从的上官巽。 杜凌然也开起了玩笑道:“那些个公主、郡主、县主、乡君,姻缘簿的,私底下都养着面首男宠,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少主天潢贵胄有这般癖好也不奇怪” 邢妱笑笑,继续不认可,也不否认。 上官巽脸上一片绯红,八尺多的大高个,腼腆又乖巧的看着几人,笑了笑。 这一笑把几人都整迷糊了,杜凌然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可有来头?” 邢妱道:“无甚来头,想成为名伶,凭些姿色找我沟通资源,好把他捧成名角儿” 杜凌然道:“少主大底不会喜欢普通男人吧” 甘有宁玩笑道:“少主哪天寻了王夫,就把小美男给我可好”,邢妱笑笑,还是不语。 邢妱对上官巽道:“别介意,她们素日过于清闲,浪荡惯了,说话都是闹着玩儿的”,上官巽笑笑,点了点头。甘有宁恍然大悟道:“少主话里的意思,莫非他是少主未来的王夫?”,这话让所有人都怔愣住了。 杜凌然继续玩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般俊朗绝伦的美男子,也很难让人不爱” 邢妱还是笑笑,转移话题道:“这事还过早,缘分留天定,你们三儿今日来又有什么内容?”,三人听她这么问才想起来此行目的。 甘有宁牢骚道:“我们听说风华楼排了新戏才约你,如今想来,你不似我们这般无所事事,这事就作罢了吧” 杜凌然也助力说道:“大周只有一个女爵,陛下为了您都原本皇室贵女的体系里增了一个少主,等同世子,有权有势,虽未承爵位,也是该比我们繁忙的” 这番反话倒说动了邢妱,她笑道:“原来是有新戏,不早说,这就去”,说着,向一旁的上官巽道:“我去半日就回” 上官巽回道:“好” 邢妱此举让三人倍感诧异。 甘有宁玩笑道:“少主天潢贵胄,也向他交代去向,果真恩爱”,说完,从一副玩笑轻佻变成一本正经,向上官巽行礼道:“公子,方才有宁口无遮拦,失礼了,还望公子不要介意呀~” 上官巽礼貌的点了下头,表示不介意,杜凌然,柳卿儿也反应过来,向他行了礼。 邢妱知道她们态度大转变的原因,依旧没解释,领着几人出去了。 第52章 公子,她对你不一般 冬天的太阳落的很快,酉时便天黑了,范无赦散值后,骑马回自己的府邸,由于街道熙攘拥堵,便绕远了,选择从人少的路径回府。职业习惯,一路上留意了每个可能发生不平事的角落,也顺便检查衙差是否有同僚巡逻至此,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家府门。 范无赦敲开了大门,老仆将他恭敬的迎进去,并告知已经备好宵夜,范无赦先去吃宵夜,路过大堂走廊时眼角余光瞥见堂内站了个人,顿时吓了一跳,以为看错,正眼一看,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为什么管家没有告诉他有客人,他是谁?怎么进来的? 上官巽拱手道:“大人,在下钟离易阳,奉永宁少主之命,前来与您对接事务”,说着把玉佩拿出来,范无赦接过他手中的玉佩,翻着面祥看了一遍,的确是邢妱的。 范无赦将玉佩还给他道:“既然是永宁少主之命,你且随我来”,说着,径直往后院去,上官巽跟着他走过了灯火明亮的廊道,又经过天井,范无赦的宅子不像别的府宅,里边树木掩映,花草茂盛,假山怪石多,他的院子都是光秃秃的一目了然。 上官巽好奇道:“大人的府邸,怎这般清清白白,连花草树木都没有” 范无赦道:“刑部的差事,易与人结仇,早年刑部有个同僚办案时遇到一个不讲理不讲法的狂徒,那人便私入府宅,躲在树上避过一拨拨的巡逻,把我那同僚杀了,所以,我就把所有的树都砍了”,上官巽恍然大悟道:“原是这样…..” 范无赦道:“永宁少主对你很特别吧,将这么重要的信物交与你”,上官巽道:“都是为了办事,这事本由我负责,若她亲自行动,会让人起疑的” 范无赦道:“据我所知,凭这块玉佩就可调动四象门,等同青龙令”,上官巽倒不知道有这作用,也是很意外。 范无赦道:“公子可是四象门的人?” 上官巽道:“正是” 范无赦疑惑道:“你是四象门未来的掌门?” 上官巽不语,范无赦更疑惑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回头打量起他来,见他样貌不俗,便道:“想来,永宁少主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范无赦将他领到了书房,邀请他坐下,对上官巽道:“情况特殊,就不奉茶了” 上官巽道:“无妨,这次来,是想与大人商议一件事” 范无赦直入主题道:“二殿下与少主的事,我已知晓,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上官巽道:“此次行动,由我负责监控房薇,房薇与太师私下甚好,我们推测,此次行动,房薇会调动刑部武力进行干扰,所以,希望大人能在从中周旋,好利我方行事” 范无赦道:“具体做什么?杀了房薇?”,范无赦已经顺着他的话开始想计策。 他道:“房微武功十分高强,杀他很难,而且房薇在时,我没有绝对的指挥权。 上官巽道将一叠票子交给范无赦道:“我和你说…..”,上官巽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范无赦道:“这个主意可行” 上官巽道:“有劳范大人了” “不客气”范无赦道。 上官巽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复命了” 范无赦道:“替我向少主问声好” 上官巽道:“好”,范无赦礼貌的回礼,两人就此别过。 …………………… 风华楼,皇城最大最有名的酒楼,今晚是人气最旺的地方,原因是“风华楼”楼主请了天下第一名角儿“梅子清”前来恭贺新春,戏友们把风华楼围的水泄不通,能进去的早已进去,不能进去的巴巴的围在外圈翘首以望,期盼戏散后能见“梅子清”一面,表达衷肠。 邢妱和甘有宁三人因早早买了座儿,又是花了大价钱,所以得以在“风华楼”的最佳看台一睹绝代佳人的风采。 台上演的依旧是老掉牙的“财子佳人”故事,戏是换汤不换药的样板戏,题材跳不出男女之恋,变的只是“才子佳人”的身份,男主角通常为王爷、世子、将军、富家公子,总之非富即贵,佳人大多是出身卑微的女子,不是婢女就是庶女,或者脑子偏傻的,双方恋前来一番欢喜冤家,你躲我追的拉扯,最后有情人眷属。 这回听说演女主角的是名伶“梅子清”,都期待能看到点不一样的内容。 邢妱坐在台下嗑着瓜子,看着台上的王爷和演婢女的梅子清眉来眼去,侧头问甘有宁道:“这戏还有多久能完?” 甘有宁正看的出神,头也没转,直勾勾盯着戏台茫茫然回道:“好多回呢……”,杜凌然接过话道:“听说王爷和婢女相遇到相知的过程,又加了二十几场的内容” 甘有宁的注意力转回来了,打趣道:“少主是不是担忧府中的美男子被冷落,急着回去?台上的小生虽不及他,却也不差,您就陪我们看会儿吧” 邢妱继续嗑瓜子,又看了两场,约摸想起什么来,便道:“这戏我好像看过……”,杜凌然道:“现在的戏都差不多,互相抄,这边抄几场,那边抄几场,杂糅后就成新戏了,演的人也是来来回回都那几个” 邢妱来“风华楼”的本意是麻痹敌人,因“风华楼”是王公贵族子弟的聚集地,哪位人物在这里做了什么很容易在圈子里传开,很容易立住人设,没料到这戏这么长。 此时台上的王爷与婢女的爱情受到太妃的阻挠,邢妱道:“这么说来,看一样的内容有什么意思?” 甘有宁道:“虽然戏一样,但梅子清是个名角儿,很卖座儿,只要是她的戏,戏迷们都会捧,若不是‘风华楼’出大价钱邀请,寻常人可看不到她的戏,大伙儿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看戏,是看她” 邢妱环视一周,果然发现来的都是些年轻的富贵男子。 杜凌然道:“别看此人无实权,她的号召力可比一个真王爷,振臂一呼,应者千万,她的名字就是座儿,她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千万戏迷反复琢磨,百感交集” 邢妱莫名道:“可戏那么烂…..” 甘有宁闻言,嗖一下紧张攀上她的手,左右身后看了一下,发现大家都沉浸在戏中,没注意邢妱的评价,顿时松了口气,便低声道:“少主可小声些,被听到就麻烦了,可不能说她一句不好,否则戏迷们会群起而攻之,我们谁也走不了” 邢妱惊道:“这么严重?” 甘有宁道:“少主有所不知,上次不知是哪位姑娘,说了一句戏不好,本意是内容不好,并没有说她唱的不行,登时遭到她的‘捧子’围上来谩骂,那位女子从此郁郁寡欢,门也不敢出” 邢妱不可思议道:“还有这种事?” 甘有宁比她更觉得不可思议,惊讶道:“这事儿当时很轰动,少主不知?三院一堡大写特写,这梅子清也是这三院一堡捧红的”,说到这儿,她往邢妱耳边凑近了,小声道:“据说她是龙太师的人……” 邢妱顿了一下,笑道:“庭院深闺之人见识短” 甘有宁又小声回道:“这三院一堡,就属红叶堡实力最强,据说红叶堡背后的人是龙太师,三院都要给一堡让资源” 邢妱回道:“原来如此,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 甘有宁不屑道:“大多花旦是‘捧子’封的,抄出来的水货,并没有得到这个领域的‘大家’认同” 邢妱道:“既然内容一样的戏,怎么不换换?” 杜凌然道:“换不下来” 邢妱道:“怎么说?” 杜凌然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许多伶人有万千‘捧子’,长得又这般迷惑众生,不论什么戏,唱的怎样,都会有人捧。自她的成名戏问世后,大周的戏班子争相抄袭,内容差不多,却很卖座儿。戏班子也是商人嘛,肯定是梨友喜欢什么就造什么了,一来二去就全都一样了,这样千篇一律的戏,偏偏又捧出了许多角儿,比如东宁城的兰屿歌、安南城的竹漪漪、西定城的菊在野,与镇北城的梅子清并称梨园梅兰竹菊,都是靠这些戏捧红的。这样戏班子就觉得梨友爱看,必然就一直唱下去了……” 邢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样下去,以后是不是出不了好戏了?” 甘有宁无奈:“是这样,不过也没办法,谁能解开这个死结呢?好在角儿的脸还能看” 邢妱道:“可是,不好就是不好,就没有明眼人?” 杜凌然道:“这个就不得不说说红叶堡、青鸟院、尺素院、鸿雁院,大家熟知的三院一堡了”,这个邢妱倒是熟的不能再熟,三院一堡,搜集罗网遍布天下,每个地方都有一个据点,四象门许多机要信息都通过它们间接获得。 杜凌然道:“这三院一堡是百姓的喉舌,每日必看之传报,有了关注便有人操纵舆论了,不管戏好戏坏,只要给钱,就会帮忙造势,再差的戏,经过三院一堡这么一传,便闻名天下了,角儿也跟着红起来,座儿也有了,久而久之,戏班子不再专注戏本身,而是专注造势,怎么带动舆论” 甘有宁接着道:“这个角儿,一旦有了‘捧子’,就有了保护障,能反制这三院一堡,保护角儿,而三院一堡为了维持关注度,也需要在角儿身上找非议点,这样想要戏好就更难了”,邢妱沉思着,其实想要打破死循环也不难,但她懒得管这等闲事,也轮不到她管,这样样板一样戏作,也没什么危害。 几人聊天的档口,台上又过了两场戏,还没完,邢妱道:“戌时了,这么多场戏,要看多久?” 甘有宁道:“看不完的,明日接着来,接着看后边的戏,接着交钱”,邢妱有所悟道:“看样子,戏班主很有挣钱的点子……” 杜凌然道:“为了让戏迷多买几场戏,戏班主加了不少可有可无的戏,好增加场数,可挣钱了,看戏的称其为注水”,邢妱软软的打了哈欠道:“如此说,也不用忍着疲累看了,时候不早了,明儿接着来看就是,我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往门外去了,现场还坐满着看戏的人。 甘有宁三人也觉得疲乏了。 邢妱刚要出门便被楼主拦住道:“少主,莫走明门,走暗门” 邢妱不解问道:“为什么?”,说着已经顺手已经打开前门,刚要出去,立即被眼前景象惊呆,捧角的人站满皇城大道,黑压压一片,十分拥挤,许多人手上都拿着东西,有些提着花篮,有些提着水果,有的拿着梅子清的木雕,有的拿着表达爱意的字画,一片殷勤,一片诚恳,不住的往大门涌动,风华楼的护卫筑起人墙,将他们死死的拦在墙外。 邢妱立即关上门,对楼主道:“这很容易发生踩踏吧?” 楼主道:“少主放心,梅姑娘不会从这个门出去,到时候他们等不到人,会一个个散去,不会发生踩踏的”,邢妱不语。 楼主道:“我派人送您走暗门吧,小心被误伤”,邢妱只好随着小二去走暗门,两人从地下通道,通道通往街道外的一间酒坊。 一路上小二谈论这些疯狂的捧角儿戏迷,小二道:“这些戏迷,就像疯魔了一般,跟踪、偷窥、蹲点、死缠烂打……前段日子,安南城的竹漪漪与皇城第一富豪家的公子沈玉在绿柳山庄小酌,戏迷认为沈玉要抢走自己的心上人竹漪漪,便把沈公子打了,现在刑部还在办这事呢” 邢妱无意道:“是异想天开,还是自欺欺人?” 小二道:“都有……这梅兰竹菊的戏迷们,时常在红叶、青鸟、尺素、鸿雁这三院一堡的传报上互相攻讦,笔战不断,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角儿们的吃喝拉撒都会引起戏迷的关注,三院一堡也很乐得他们这样,太冷淡了,他们还会拱火,毕竟有人气就有钱嘛” 小二向她说着,邢妱便听着,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酒坊,邢妱向他点了下头表示感谢,之后便驱马回府了。 第53章 陛下,臣妾可要冒犯了 邢妱在风华楼时,心里就一直挂念着上官巽,不知这会儿还在不在,她快马奔回,到书房发现上官巽已经不在,案桌上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事已办妥,易阳先告辞了”,邢妱没见到他,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便回卧房沐浴休息了。 第二日,邢妱早早起来,吩咐小厮到市面上买了许多戏本,还有红叶、青鸟、尺素、鸿雁,三院一堡近二十天的传报,正坐在后院的暖阁里翻看。 这龙行云在民间的形象十分好,也都是这三院一堡的功劳,如果邢诀登基成功,一时半会也动不了这个人。 邢妱看了半个时辰后,管家来报说“大皇子来了”,还没等她回话,邢修就满脸堆笑的进来了,见她在看传报,便打招呼道:“王妹,在忙呢?” 邢妱慵懒道:“女儿家没什么可忙的” 邢修笑意盈盈的凑过来,发现她在看兰屿歌的内容,兰屿歌号称名伶界第一美男,长相自是不用说,性格还十分趋利,成了一众富贵人家绝好的聚宝盆,最难得的是兰屿歌肯以身侍人,只要能取利。 邢修道:“王妹也玩戏子?” 邢妱道:“未尝不可” 邢修道:“昨儿个听说王妹在风华楼看戏,就没想过看兰屿歌的戏?” 邢妱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道:“皇兄能牵线?” 邢修道:“王妹的身份还用哥哥我搭线,他可求之不得” 邢妱奇道:“皇兄平时不来我府上,今日怎么那么特别?为了兰屿歌?” 邢修道:“我一个闲散皇子,皇位又与我无关,无所事事,四处闲逛,这不就逛到王妹这里来了”,邢妱给他递了有关竹漪漪的内容道:“美人哦~” 邢修道:“我不懂戏,不过倒真是个美人儿” 邢妱继续看兰屿歌的内容,边道:“左右都是来逛的,你就自行转转,王妹就不陪您了”,邢修当然乐的自在,在管家的带领下,兴致勃勃的看稀奇去了。 过了半盏茶功夫,管家来禀报说邢修走了,还让他替自己问好,邢妱莫名其妙的。 ………………………………………… 邢修出了永宁府,便又漫不经心的转回了自己东城的猎场,一直玩乐到天黑,夜幕降临后,龙行云、房薇、林遥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猎场,几人聚在邢修的书房内密谋计划,林遥作为内鬼又是职位最低的存在,显得十分低调。 龙行云抚着胡子沉思,虽站在角落旁,却有着主导全场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邢修坐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的撇着茶叶,气定神闲中透着隐隐杀气。房薇作为刑部之首,身上的杀伐刚之气更让人觉得威慑十足,每个人的内心都在磨刀霍霍,势在必得。 林遥负责守卫皇城,虽然顶着顶级高手的名头,却十多年没与敌人对过招,毕竟谁敢行刺国主,禁军也成了最安全的存在,自然威慑力远不如身经百战的刑部。 几人当晚谋划了一夜,房微计划将林遥作为关键人物,让自己的一些人进入皇宫中,潜伏在惠妃娘娘处,到时候里应外合逼宫,若发现邢诀有动作,就以谋反的罪名除掉,为此又制定了许多细节上的内容。 第二日,百里昂将计划传回了四象门浮屠塔,和上官巽预料的一样,。 离起事还有三天,每个人都提起十二分注意力和严谨性准备着逼宫事宜,当晚,上官巽和部下便通过百里昂提供的便利,成功易容混入禁军内。 相比浮屠塔紧张,邢妱这几日就很快活,每日与甘有宁几人出入风华楼看戏,台上咿咿呀呀一连唱了两日,还没谢幕,几人连看了两日,白银花了几十两,才演了四十多场,还有二十场才能结束,其中许多内容可有可无,她可烦躁,又不能走,心疼钱。 这么写戏,也骗了许多人来看,只因三院一堡每回都有刁钻猎奇的角度写文章引发非议,每次都很轰动。 邢妱通过甘有宁的小道消息得知,梅子清从小练的就是花旦,十五岁登台,长得精致娇俏,一颦一笑温柔似水,风情万种,最让人着迷的是她的眉眼,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眼波流转之际,勾魂摄魄,很是动人心弦,刚开始在梨园界并不出名,拿不到角儿,傍上了龙行云才起来的,常见她辗转于豪门大户中,深受纨绔子弟的喜爱追捧。 邢妱想不到龙行云扎根这么深,影响那么大。 甘有宁大约也不爱看这戏,和杜凌然在戏台下嘻嘻嘘嘘的聊起了角儿的花边绯闻,甘有宁道:“这外界的人不知,里头的人可心知肚明,梅子清的背后势力是龙行云,是龙行云花了大钱捧出来的,这些年为她解决了不少竞争对手,把钱路都拢到自己这处,她长红不衰,龙行云也靠她拢钱捞金,可谓在梨园界、舆论翻云覆雨,既做蹴鞠手,又做判官” 杜凌然道:“要不说历来朝廷都禁止出仕之人牵扯商圈”,戏唱到了戌时终于谢幕,邢妱和甘有宁几人分别后便直接回府了。 第二日,就是传统节日除夕了,今日的过节气氛更加浓郁,满街均是买春联,香纸钱,舂米做糕的人,家家户户贴春联,衙门也早派人在街道上挂花灯,大街两边许多人家摆着酒菜、三牲,香烛祭祀先人,一派张灯结彩,喜庆忙碌的景象。 邢妱坐在院子里擦着黑色实心圆球,这只球可以一分为二,由一根弹性十足的丝线连接,丝线锋利有韧性,触之即伤,杀伤力极大,尤其可以实现群杀,她取名“缕刃”。 与她一样不清闲的还有刑部,这个肃杀之地也挂了些灯笼应景,地下室内,邢修和房微看着眼前整装待发的六百人,进行了一番演讲后,嘱咐他们一定要守好皇宫的治安,防止暴乱,并给每个人配了最锋利的刀。 房微悄悄告诉邢修,有两百人已经混入宫中,届时可以给您行方便,您待会便可借拜年之由,到宫里交接。 皇宫附近的某民宅中,龙行云正召集自己的三百名最优秀的武学高手,蓄势待发的等待那个时辰的到来,戌时行动,事成之后便是另一种人生。 申时 皇城外的废庙中,上官巽带人已经悄悄隐在其中,夜幕一降临便通过地道悄悄潜入皇城中。 皇城内,百姓们都在忙着准备祭祖之事,家家开始往祖庙去,焚香上供,沉浸在欢乐之中,这欢乐感染着每一个人,连维护治安的街道司都松懈了警惕心,只想着回去吃年夜饭,谁也不会想到,今夜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酉时末 皇城内的华灯璀璨,灯火通明,皇宫一片寂寥落寞,以往宫内每年都会邀请天下名角儿入宫为皇亲国戚、百官进行表演,自从国主病倒后,皇宫的除夕不再有歌舞活动,邢妱和伶蝶、扶花两个丫头,赏着花灯,一路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的跑到了皇宫门下,林遥看着天真无邪的邢妱,心头一紧,不寒而栗。 邢妱抓着扶花道:“我抓住你了,死丫头,哈哈哈哈” 扶花怕痒痒,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求饶:“少主,我不玩了,我求饶,哈哈哈哈” 邢妱回道:“哈哈哈哈,怎么能求饶呢,我还没玩够呢”,几个女孩的声音清脆又娇滴滴,听得城楼上的守值人抓心挠肝,只有林遥在发怵。 邢妱嘻嘻哈哈,天真无邪的像犯傻了一般,抬头仰望耸立的高墙,犯迷糊似的对上面的守卫道:“往年都有戏看,怎么这几年没有了?今年也没有~” 林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邢妱拿出通往二皇子母妃“榴房宫”的腰牌,对守着的禁军道:“永宁府就我一个人,无聊的很,我想找娴妃娘娘谈天”,守卫例行检查了一下她的腰牌,便让她一人进去了,林遥也没阻拦她。 邢妱在内侍的带领下,往“榴房宫”去,行至半道,榴房宫方向突然红光冲天,邢妱知道娴妃已经行动了,不一会儿,宫内立即混乱起来,声音惊恐乱窜的喊着:“走水了~”,不一会儿又喊道:“杀人了~” 邢妱施展轻功,几步飞跃到后宫抓了一个宫女问道:“什么情况” 宫女道:“不知道哪来冒出的两拨人在后宫打起来了” 邢妱知道是青龙他们,邢妱问宫女道:“现在什么情况?” 宫女道:“现在惠妃娘娘和二皇子带人直接打到了陛下的寝宫里” “你先去吧”,邢妱向宫女道,自己则奔向国主寝宫。 坐落在皇宫东侧的寝宫,平时宫女太监忙碌穿梭,此时却静的令人窒息,空荡荡的寝宫内外,不时能看见尸体横卧地上,宫墙廊柱上血迹斑斑。 惠妃、邢修与几十人围住龙床,气势汹汹,将昔日天下之主的威严压制得一点不剩。 老国主疲乏无力躺在龙床上,浑身只有眼神最有力,他生气的看着不宣而至的惠妃,想威喝这群乱臣贼子,却使不出力气,只涨红了脸,张口瞪眼。 惠妃向他温柔道:“陛下,臣妾可冒犯了,臣妾此番来是为了抓拿犯上作乱的邢诀,邢诀无能无德,竟密谋造反,为了维护大周的皇权威仪,臣妾已将他打退,为了让陛下免后顾忧虑,臣妾已为大周选好了新的继承者,邢修” 邢诀闻言,急的一口气上不来,憋的昏过去了,惠妃心满意足的上前探了探鼻息,舒展的脸色逐渐拧起来,低声怨道:“怎么还不死~” 这时一旁的属下道:“娘娘,要不要……”,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惠妃沉吟,拿起枕头,准备捂上口鼻,邢妱和邢诀突然赶到,一声喝到:“大胆妖妃,要弑君不成”,说完,身后的青龙一行将惠妃一伙团团围住,双方再次动手,在一阵打斗后,青龙将场面控制住了。 这时,四象门一成员对邢妱道:“少主,一切在计划中,钟离易阳和房微在皇城门前打了起来” 邢妱对邢诀道:“皇兄,接下来交给你了” “王妹放心去吧”,邢诀道,邢妱向他拱了拱手,离开寝宫了。 皇宫大门,林遥站在城楼上远眺,远远见一批人马如乌云般低低的朝城门涌过来,气势汹汹,领头的是房微的人马,房微与龙行云原本计划行自己之便,在房微率人攻来时打开城门,让其与邢修里应外合,杀储君,逼国主另立自己为继承者,这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房微的人马已经奔到城楼下,见林遥站在楼上,便抬头声如洪钟令道:“林将军,下官有养心宫腰牌,现需即刻入宫,平定叛乱,快放行!” 林遥无动于衷,恐惧的身后瞥着,房微见他不动,又喝道:“林将军,快开城门”,林遥依旧无动于衷,宫内动乱的嘈杂声穿透城墙传了出来,让房微跟着躁动起来,他急道:“林遥你想造反不成,再不开城门,我现在就去血洗林府” 林遥有些微动,房微真发现不妙了,转身欲往林府去,实际是逃离。不想,见邢妱从林遥身后走出来,从容道:“房大人,大过年的带这么多人作甚?” 房微对她的出现很是意外,他彻底的相信事情有变了,只是想不到这个主导人会是邢妱,他稳了稳心绪道:“自然是拜年,少主不在府上守岁,在门楼上作甚?” “自然是等你了”,邢妱不疾不徐道。 房微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部下从马上摔下来,便一动不动,脖子慢慢溢出一摊血迹,阵营瞬间混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有十几人突然坠马。 林遥居高临下却看得很清楚,只见房微的人马中有一个黑影快速飞窜,影风略过,人便死于非命,运招轻如飞羽,决如雷霆,神不知鬼不觉,让守城的禁军护卫都心惊肉跳。 才片刻功夫,邢修的人已死了大半,剩下的终于反应过来,正要抓住黑影,那黑影施展轻功,往旁边一落,周围屋檐上立即飞下许多劲装黑衣男子聚在他身后,范无赦的人从房微人马中分了出来,站在男子一边,男子摘下面具,是一张不认识的脸,长得俊朗端方。 范无赦道:“房大人,缴械吧”,房微明白被范无赦暗算了,急忙拔马逃走,邢妱拿起一旁的大弓,张弓搭箭瞄准他的后背,手一松,羽箭嗖一声射出,邢修应声落马,一动不动。 林遥观之心惊胆跳,私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他忐忑问道:“少主,接下来怎么办?” 邢妱面不改色:“你在这守着就可”,林遥对她的看法已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恭敬的躬身作揖道:“是,少主” 第54章 她不是个徒有虚名的贵女 皇城的民宿内,龙行云左等右等,没等到房微传来的信号,便领着一小队的人往皇宫大门探去,发现皇宫大门一切如常,城楼上的林遥迈着沉稳的步伐巡逻着。 他刚要退回去, 街道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身穿白色皮毛外套,内穿黑色长裙的贵气女子,仔细一看,居然是邢妱,邢妱注视着他,像是猎人注视着猎物,让本就心虚的龙行云心惊不小,他在官场那么多年,见过许多威严庄重之人,也见过许多血肉模糊的残忍场面,没想却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的心底发颤,只因这双眼睛和穷凶极恶之徒的眼睛多了许多内容,不似空洞的凶狠,却有着坚定和居高临下的威严,让他一下子不认识这个女子,龙行云道:“原来是永宁少主” 龙行云发现邢妱身后站着许多黑衣劲装男子,想这就是四象门了,邢妱道:“龙大人不在府上吃年夜饭,出来作甚?”,龙行云不语。 邢妱道:“房大人意图谋反,行迹已露,已被我射杀” 龙行云闻言吓了一跳,故作吃惊道:“房微谋反?” 邢妱懒得看他演,但现在的确不能动他,龙行云这么些年依靠三院一堡的造势,在民间攒了不少好名声,且他又是大皇子的岳父,这样让他死于非命,恐落人口舌,到时候新帝登基,难得民心。 邢妱道:“夜里风冷,太师还是回去吧”,说着对上官巽道:“派人送太师回去” 上官巽拱手道:“是” 寝宫内,邢诀正跪在龙床边与床上的老国主说话,身旁围了许多黑衣劲装的男子。 邢诀道:“父皇,儿臣已经将叛逆清理”,老国主一把推开他,邢诀继续凑上来道:“儿臣也是为了大局才有此策,自您病后,朝中无人主持大局,边关形势不定,朝内渐起波澜,儿臣实在不忍百年基业毁于今朝,儿臣斗胆,请父皇退位”,一旁的黑衣卒忙将写好的诏书呈过来,上面压着传国玉玺,老国主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干瞪着他,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邢诀自圆自话道:“父皇不反对就是同意了”,说着取过传国玉玺举过头顶,恭敬拜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老国主闻言,突然腿一伸,软下去了。 在场的人顺势向邢诀跪下称道:“参见新帝”,殿外的宫人见状,纷纷跪下行礼,邢诀泪眼朦胧,对大太监道:“传下去,国主驾崩了”,接着一声“捏嗓音”穿破黑夜,一声接一声传出,宫门打开了,传信使如烟花般散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皇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国主驾崩,满城的红色一下子撤下来,五彩斑斓的灯笼换成悲伤的白色,刚才喜庆的一切戛然而断,只剩下哀默的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宫内奴仆开始忙碌新的事务,邢妱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便恢复宫门的日常秩序,没一会儿,礼部令书,户部令书,工部令书就先到了,三人匆匆向寝宫去,料想接下来国丧礼和登基大典需要大忙碌。 邢妱下了城门,准备往寝宫去,上官巽陪同她一起,邢妱打量了一下他,问道:“有没有受伤?” 上官巽道:“没有” 邢妱应了一声,两人走在前往寝宫的大道上,上官巽道:“四象门暴露在皇权之下,是不是太危险了,永宁府既有兵权,又有威望,新国主会允许永宁府一家独大吗?” 邢妱道:“所以我是女子” 上官巽道:“姑娘不怕新国主就会想办法削弱永宁府的实力?” 邢妱微微吁叹气道:“处境不同,人都活在规律里,国主也有自己的规律,倘若他没有平衡压制各方势力的能力,又怎么能让天下太平?”,说着径直往寝宫去了,留下上官巽若有所思。 皇宫忙碌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卯时太阳升起时,一切既定,皇宫宗庙里,大臣们身穿麻衣孝服,整齐站在棺椁前,龙行云和邢妱一左一右排列在前,领导群臣。 昨夜礼部已将一切礼仪程序都拟定好,并将一份交给户部核算支出银两,一份交给工部和内务府照单布置,各部的高效率使得今早就可举行衔接仪式。 仪式进行了一半,龙行云作为百官之首请邢诀即位,群臣脱下丧服露出华丽的礼服,一片颓气的丧白在片刻间换成斑斓喜庆的仪仗,邢诀接过由百官传递,龙行云呈上的帝王玺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仙逝,归于混沌,朕奉天承运,继列圣之大任,遵先帝之遗命,承百官之重托,继万民之福愿,于今日今时,袛告天地,即国主位。朕深知为君之重,即位必兢业治国,增大周民生之福祉,促百工兴旺,强三军之势,令国泰民安,文昌武盛” 百官齐齐跪下高呼“大周千秋万代,繁盛永昌,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登基嘉礼一连进行几日,期间礼部为新国主拟了几个年号,国主宣布年号为“无咎”,嘉礼结束后,逝帝的丧礼接着进行,邢诀给予逝帝谥号为“哀”。 等到宗庙祭拜后,邢诀便开始上朝理政了,前国主生病后,朝中一直惶惶,生怕哪天发生变故,谁趁机夺权,造成生灵涂炭,如今在没有大损伤的情况下使得新君继位,朝野顿时松了口气,百官悬着的心也定下来了,邢妱因助邢诀登基有功,破例提前享永宁王之爵权待遇,无论邢妱下一代嫡亲是男是女,均可继承王爵,入皇族族谱,至此,邢妱之名震动朝野,正式进入朝中的风云中。 …………… 大局已定后,皇城连下了几日大雨,哗啦啦的冲刷着这片大地,有一洗颓丧病阻之势,雨过后,大地焕然一新,一派新人新气象。 雨晴后已是傍晚,乌云散去,日暮余晖将大地染成金红色,不一会儿,天便沉沉暗下来了,龙行云和一个劲装侍卫走在太师府的廊道中,龙行云拧眉思考,神情凝重的走在前面,劲装侍卫跟在他身后,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侍卫皮肤黝黑,眼神犀利晶亮,机敏中透着刚绝,右颧骨上的疤痕让他显得更凶狠。 龙行云沉沉道:“这次计划失败了,想不到中途杀出一匹黑马,以为邢妱只是个徒有虚名的贵女” 侍卫安慰道:“这不怪大人,大部分能继承家业的女子,最后也是女婿在管家,大人对她不上心也是正常。大人,野风没有带来消息吗?” 龙行云道:“邢妱藏的深,野风在四象门从未见过她” 侍卫担忧道:“大人想执掌天下的愿望,恐怕更远了” 龙行云一提气,信心十足道:“那也未必,这次新君继位,没有追究我与房薇的事,说明他忌惮永宁府的势力” 侍卫沉沉道:“大人设计将邢无羁调离皇城,引回边关,邢无羁查出了边关不稳是崔方宁与蛮族里应外合,早几天已处死了崔方宁,而邢无羁也在这次事件中受了重伤,只怕命不久矣” 龙行云略微沉思了一下,问道:“邢无羁知道崔方宁背后的人是谁了吗?” 侍卫道:“知道,没有证据” 龙行云欣然笑道:“若是邢无羁死了,永宁府的实力就会削弱” 侍卫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龙行云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两人凑近耳语一番,侍卫得到指令后很是振奋,对他承诺了几句后便告辞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邢妱没有涉足四象门,倒是常去“风华楼”捧场,因“风华楼”还请了东城的兰屿歌和梅子清同台飙戏,原本是为了看戏,不料着了一道,红叶、青鸟两大枢院在传报上含沙射影,隐隐约约说永宁少主到“风华楼”,是因为钟情于兰屿歌,内容写的很隐晦,并不确定,但周朝文字博大精深,虽不明说,却让人不禁往这个方向想,加上邢妱自带权威性质,让大家以为兰屿歌得到了什么认可,一时间仿佛有了正统正规,或者优秀优质的标签,都以他作为代表,这让他的戏迷们疯狂极了,搞的邢妱再也不敢去。 第55章 他俩一见钟情了? 一晃,元宵节到了,年后第一个节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颜色斑斓,耀眼夺目,穿戴华丽的男男女女,两两成对的走在灯下,或猜灯谜,或看杂耍,或吃汤圆,或欣赏歌舞表演,举止亲昵甜蜜,倒衬得一身黑袍,独自行走的上官巽尤为显眼,加上其俊朗英气的面容,高大伟岸的身材,所到之处无不引人驻足观看,侧目感慨。 他原是出来转转的,自打龙庭易主这事儿结束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邢妱,他落寞的走着,无心观赏眼前的繁华。正茫然之际,耳听远处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银铃一般清脆动听,那女子扎着双丫髻,髻上别着两朵流苏珠花,很是俏皮可爱。她提着花灯嘻嘻哈哈的跑过来,不住的看着身后追着她的一个丫头,丫头狼狈无措,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小姐,等等~,小姐,我快跑不动了~” 那女子玩的更欢,路也没顾着看,结结实实的撞进上官巽怀中,上官巽一把将她扒拉开,那女子气的刚要发作,抬头对上他的脸时,把话咽回去了了:“公子是你?” 上官巽也认出她来了:“你去过姑娘府上” “你叫她姑娘”,女子奇道,上官巽不语,想来别人都叫她少主的。 女子又道:“公子是要去找少主?” 上官巽道:“随便转转” 女子神情娇俏,欢脱道:“公子若是想找她,可到‘风华楼’去,少主好像看上了东城名角‘兰屿歌’,常在风华楼看戏,今晚‘兰屿歌’新排的戏开场,少主应该不会错过的”。 上官巽心上咯噔一下,应道:“好” 女子道:“前面就是‘风华楼’了,公子要进去吗?”,上官巽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余光恰好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果真是邢妱,她穿得很是朴素,寻常布衣,脸上还蒙了块面纱,只见她在拐角处与一个侍女贴耳说话,没一会儿,侍女便向她拱了一下手离开了。 女子欢喜的向她招手喊道:“少主~少主~”,邢妱看过来,本有些冷峻的表情突然一醒,颇有些意外道:“易阳?你怎么在这儿?元宵节,和她?卿儿?” 上官巽不以为然道:“你不也来看兰屿歌了吗?” 柳卿儿突然意会到了什么,因元宵节是相爱男女约会的节日,不禁羞的忙低下头。 邢妱讥讽道:“真是有缘呵,才见过一面便电光火石的在元宵节约上了,这年月,风气已经这样了?”,说着便悠悠的背着手自己往前走了,闹得上官巽心头窝火的很,气她拿他嘲讽世道,更气她对自己的不以为然。 柳卿儿无奈的撇了撇嘴道:“看样子,少主误会我们了……” 上官巽不语,突然对这个叫“兰屿歌”的人产生很强的好奇心,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钟情,于是对柳卿儿道:“时候尚早,姑娘不急着回去吧?一起看戏如何?” 柳卿儿对他很有好感,加上自己确实无事可忙,便一口答应了。 邢妱本以为上官巽会跟上来,回头却见两人成双入对的走进风华楼,真是奇哉怪也,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 ………………………… 风华楼中,每个楼层都往中间的戏台看,戏迷们吃着喝着,时不时往戏台上看,一副索然无味状。 戏台上,兰屿歌正和梅子青演对台戏,兰演王爷,梅演落难千金,又是老掉牙的从相遇相知到相爱的过程。 今天是元宵节,噱头是不能少的,如今的戏班子和商界大亨有合作,什么戏都要加点噱头,尤其百姓的热议话题,不论好坏,都不能错过,他们称为“卖座儿的点”,今日元宵节与情人有关,自然少不得男女之情的戏码。 场内坐了许多恋人,互相依偎着,上官巽突然觉得与柳卿儿看戏很不妥了。 两人买了两个靠前的空座儿,花了六十两银子,这对大周的消费水平来说非常的不便宜,两人刚落座,小二便送过来一对镶着红豆的金色玲珑骰子首饰盒,殷勤道:“这是我们‘风华楼’设计的新款情人对饰,红豆骰子,象征‘入骨相思’,是送情人的绝佳礼物,公子,要不要给您爱的人买一对?” 上官巽望着盒子出了神,脑中闪过邢妱的模样,他想送,她未必肯要。 见上官巽呆望不语,小二又道:“我们‘风华楼’名动天下,每年只做三套样式的首饰,每套只做三百件儿,有一年郡主想要也没货,只好驳她面子,我们首饰上有‘风华楼’的阴雕标志,戴出去让买主备有面子,彰显富贵之气”,小二一套连珠炮式的说辞,上官巽依旧无动于衷。 柳卿儿接过盒子,细细的翻转着盒面观看,惊叹连连:“好细致的做工,好精巧的样式”,小二见她惊喜的模样,转而对她展开话术攻势,打开盒子继续道:“这套首饰是一对儿的,引用着名大诗人诗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为题,取红豆、骰子为元素。男的呢,是一支发簪,女的呢,是一支步摇,对恩爱情人可有意义了” 柳卿儿捻起发簪端详起来,是一支战国风格的黑色饕鬄样式水滴簪子,里边镶了一颗红豆,很合适大气庄重的男子,她看了眼上官巽,问小二道:“这一套是什么价?” 小二道:“一百两银子”,柳卿儿爽快的掏出一百两银票,砸到小二手心中道:“我要了”,小二拿到银票,乐的眉开眼笑道:“公子小姐真是一对璧人,男俊女美,天造地设,祝二位永结同心,白首……” 上官巽忙打住道:“小哥你去忙吧”,小二尴尬笑道:“好咧,不打扰二位看戏”,小二连连哈腰,讪讪而去。 台上的兰屿歌正和梅子青互诉衷肠,表达爱意,台下的恋人都不自主的望着身边的爱人,含情脉脉,柔情似水,上官巽颇不自在的捧起案台上的茶杯,抿了几口,真想不到邢妱会喜欢这个,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冷漠严肃的模样,而那兰屿歌看起来也无甚特别,虽然姿色与气质还可以,却也没有坊间吹的那般惊天动地,果真这年头的吹捧都是掺水的。 柳卿儿捻着发簪,不时的看向上官巽,欲言又止,良久她吸了口气道:“公子,这发簪与你很相配”,上官巽目光盯着兰屿歌,没听见她说什么,此时台上的戏已落幕,兰屿歌和梅子青同台感谢戏迷,全场突然躁动起来,风华楼楼主登台说话,洋洋洒洒一席话,表示大家都有机会与兰屿歌、梅子青亲密接触,还会得到两人亲手做的礼物,这话一出口,全场沸腾,前面的戏迷已经疯狂的往戏台上冲,其他楼层也乱起来了,想要上台的戏迷,与想走出风华楼的人,形成对面,两股人推推搡搡,卡在中间不上不下,上官巽因为是个大高个,在人流中纹丝不动,路人只好绕开他往旁边去,却把他身旁的柳卿儿给裹进人流中了,柳卿儿长得小巧玲珑,很快就要被埋在人堆中,挤得站不住脚,上官巽急忙将她拉出来,借了一把脚下椅子的力,从人群中飞向三楼,躁动的众人瞬间定住。 戏台上的兰屿歌与梅子青也被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上官巽站在三楼俯视众人,不慌不忙对楼内的人道:“想上台的人站着别动,让想出去的人先出去,妄动者如此灯”,说着腕子一甩,一枚暗标从掌心飞出,击落了戏台上的灯笼,众人一阵哗然,接着陆续有人走出门外,楼内的人开始变得少,不一会儿便不拥挤了,柳卿儿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台上的梅子青向他遥遥拱手道:“方才差点酿成大祸,多亏公子机智,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梅子青阴柔清脆的声音在楼内回荡,将梅子青捧为天神的戏迷们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见他身形伟岸,气质不凡,眼底的从容淡定,犹如天神临凡俯瞰众生,不禁私语起来,好奇起上官巽的身份来,再一看他身旁的柳卿儿,明日三院一堡的传报上又有话题了。 上官巽点了下头道:“小事而已,姑娘不必挂怀”,说完便转身下楼了。 上官巽走出风华楼时,天色已经不早,为了柳卿儿的安全,他需将她送回柳府。 柳府和永宁府只相隔一条街,处在繁华地带,天色晚了,也依旧有不少人摆夜宵摊,柳卿儿一路蹦蹦跳跳好不开心,围着他问了不少奇怪的问题,她性格天真可爱,说话嗲嗲的像在撒娇,上官巽乐得看她这副小孩模样,傻傻的,笨笨的,这是他所处环境里没有的性情,格外特别。 柳卿儿一脸天真的问道:“少主叫你易阳,我可不可以称呼你易阳哥哥?” “少主”两个字让上官巽的心跳快了一拍。 柳卿儿追问道:“可不可以嘛?” 上官巽回道:“好” 柳卿儿欣喜道:“易阳哥哥”,上官巽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柳卿儿又问道:“你住哪儿?我以后上哪儿找你?” 上官巽道:“有需要的话,到永宁府找我就好”,柳卿儿闻言,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闷闷不乐了,上官巽觉得她真像个小孩子,喜怒哀乐都那么一目了然。 柳卿儿道:“你和少主是什么关系?你真是她的……面首?”,上官巽想了想,上下属关系更妥,他道:“不是面首” 柳卿儿弱弱道:“其实我不大敢和少主亲近,少主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慑力和压迫感,便很令人窒息” 上官巽道:“她只是外冷内热”,柳卿儿努了努嘴,不是很赞同。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柳府便到了,柳卿儿很不舍得与他分别,正要说点什么,方才追她的丫头从暗处迎出来,满脸的泪水哭诉:“小姐,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死了,风华楼不让我进去,寻了几个门口也没接到小姐,可吓死我了~”,说完哇哇大哭,柳卿儿不好纠缠,简单的与他别过,然而上官巽比她更简单,点了点头便走了,柳卿儿好不失落。 第56章 少主看上了兰屿歌? 春天一到,邢妱下朝后便忙着在后花园种新花卉,这几日春雨绵绵,大地一片湿润,天气也逐渐回暖,正是忙活春耕的好时候。邢妱在地里忙活,旁边几个丫鬟小厮局促不安的站在旁边,低着头,手交叉放在肚脐,时不时抬头看她,欲言又止,丫头道:“少主,让我们来吧” 邢妱不疾不徐道:“花要自己种才有那个盼头”,说完又继续卖力松土,忙活了两盏茶功夫,管家来报说柳卿儿到访,邢妱让她直接到后花园来。 没一会儿,柳卿儿独自一个人,这让邢妱很意外,柳卿儿虽然性格天真欢脱,不谙世事,但每次见到她都显得瑟缩,似乎也不大乐意接近自己,见她假笑一般的在花园外看着,便问道:“甘有宁和杜凌然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柳卿儿道:“她们没有空闲,我在府上烦闷,便自己来了”,说着撸起袖子走进来,要帮她一块松土,走过来时,那骰子红豆步摇很是夺目,一下子吸引邢妱得到注意,“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想不到上官巽还挺肉麻,才见多少面,就这般。 柳卿儿拿起一株月季,杵进自己挖的浅坑中,豁上泥踩了了几脚道:“少主,这些事留给下人做就可,劳这筋骨作甚”,邢妱道:“亲自侍弄才知道妙处”,柳卿儿不解道:“种花能有什么妙处,种下去不就好了?” 邢妱道:“你方才就不对了,土不能踩实”,柳卿儿又把土弄松了些,两人忙碌着,这时安若素和上官巽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园子,邢妱见状,忙对柳卿儿道:“卿儿,我让丫头们做了些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去?” 柳卿儿闻言,欢天喜地的道:“我这就去”,邢妱笑了笑,让一个丫头带她去了暖阁。 柳卿儿一走,安若素和上官巽就到了园子,邢妱吩咐人到园外守着,步上凉亭,招呼两人道:“二位坐”,二人入座,小厮丫头们陆续过来摆上烤炉烤架,和一些食材和配料,邢妱道:“春寒料峭,正是吃烤肉的好时候,父王在边关带回一种调味料,撒在烤肉上异常的香,你们正好可以尝尝,有事我们边吃边说” 安若素起身道:“多谢少主”,上官巽坐着不动,邢妱没说什么。 菜上齐后,邢妱便遣退仆人,亲自夹起肉往炉上烤,半熟时撒上调料并翻动,忙忙碌碌的,让安若素如坐针毡,他站起来道:“少主,我来吧” 邢妱道:“这个只有我知道窍门”,说着将烤熟的肉夹入他碗中,安若素更不自在了。 上官巽倒很自如的照着她的方式烤起肉来,这相处了几年的人,早已经习惯对方,邢妱在他面前架子并不大。 邢妱烤好了将肉又分一些给上官巽,坐下来道:“门主,尝尝”,安若素夹起肉浅尝了一下,连连点头道:“好吃,真香,真入味儿” 上官巽也夹了一块,尝了一下,赞不绝口。 邢妱将两壶酒分了下去,对两人道:“每人一壶,随意”,安若素倒了一杯,一口闷下,美酒配烤肉,安逸的不行,喝了大半壶时,态度才放松,没那么拘谨了。 安若素从袖子中拿出一线装本子道:“少主,这是这几年搜集的信息” 邢妱翻了几页,脸色凝重。 安若素道:“红叶堡、青鸟院表面上是唐诗雅与宋迎歌的产业,但早在前几年便被龙行云设计侵吞,如今两人只是掌管,实际归属是龙行云”。 邢妱浏览了一下,又递给上官巽,上官巽很快看出问题,回道:“如此说来,三院一堡就是百姓的喉舌,想法的引导,保不准龙行云会操纵舆论” 安若素意外道:“易阳果真敏锐聪慧,一下子就发现问题所在,事实也正是如此,言语能惑乱人心,言语能杀人不见血,三院一堡为了引起哗然,多次枉顾事实,巧写题目,在行文上进行意向引导,冤死了不少人” 上官巽突然意识到邢妱往风华楼去不是为了兰屿歌,他道:“上面说梅子青、兰屿歌是龙行云的人?” 安若素道:“正是,这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关系,三院一堡捧红了梅兰竹菊,梅兰竹菊有源源不断的话题提供给三院一堡,许多时候,两方为了保持百姓对他们的关注,特意制造互相有矛盾的假象,引得彼此的戏迷口诛笔伐,好几次差点引发大规模群战械斗”,安若素又道:“龙行云的罪证,我们如今掌握不足,知道他最多底细的,是那个叫梅子青的伶人,这两人曾经关系不一般” 邢妱应了一声道:“风月里的名利场都不简单” 安若素问道:“少主,有良策了?” 邢妱还没算盘了解清楚,回道:“再说吧” 上官巽又细看了几页,发现这些事中,柳若寒也参了一脚,原来鸿雁院和尺素院背后是柳若寒罩着,而菊在野和竹漪漪是他的人,想想也是,对手是位高权重,想要生存下去,必然要找靠山的。 邢妱目光投到书上,赫然看到“柳若寒”三字,以为他在为柳卿儿将来的处境担忧,为未来的岳父担忧,忙道:“易阳,把书给我吧”,上官巽将书交给他,目光一瞥,正见远处的花径上,柳卿儿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天真烂漫的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笑容,看样子心情很愉快,邢妱忙将书收回袖子里,问上官巽道:“四象门是闲人免进了,以后你两幽会的地方不会是我府上吧?”,上官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倒了杯酒喝起来。 柳卿儿走在花径中,遥遥看见那个端坐在石桌旁的上官巽,高兴的难以自持,她身穿粉色衣裙,双丫髻上别着两只粉色灵动的蝴蝶,蝴蝶随着她的动作扑打着翅膀,好似要从头上飞走,真是快乐的像精灵。 柳卿儿步上亭子,抱怨道:“好啊,支开我自己吃” 邢妱道:“我们谈点事情” 柳卿儿嘟嘴道:“知道您忙,我是来找易阳哥哥的”,邢妱一副意会的模样,乐得看这两个小情人腻歪,满脸姨母笑的看着两个。 柳卿儿坐到上官巽旁边道:“我在暖阁听到丫鬟们说那位伟岸英俊的男子又来了,在后花园,想来知道是你,我就来了,果然真是哥哥” 邢妱往安若素那挪了挪地儿,留给他两更大的空间,安若素很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倒不是与异性相处时的无所适从,而是来自于邢妱自带的压迫感,邢妱从来不会对人颐指气使或词严厉色,说话总是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但就是这样,反而让他觉得很紧张。 柳卿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上官巽道:“易阳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呀?” 上官巽道:“在尝试一种新的料理”,柳卿儿拿起筷子,饶有兴趣的夹了一块,尝了一口,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很不错哎” 说着一边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都夹一份给上官巽,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娇嫩,面容精致可爱,活像个瓷娃娃,娇憨天真的性格与邢妱三人的深沉严肃格格不入,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邢妱看着柳卿儿,思绪渐渐深远,她看起来虽有些笨,却是最明亮的那一个,也难怪上官巽会迅速与她陷入爱河。 四人吃完烤肉,已经到了中午,邢妱对柳卿儿说自己与上官巽还有些事要谈,让她改日再来,柳卿儿得了逐客令,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安若素也因门内还有事,先行离开。 上官巽随邢妱走回书房,邢妱坐回她的案台,上官巽则坐在书案下的太师椅上。 邢妱道:“有件事得让你办,务必办成,我会协助你的” 上官巽问道:“和建戏班子有关?” 邢妱道:“不全是”,邢妱继续道:“就是两个问题,镜花台和三院一堡。第一步,建一个与镜花台对标的戏班子,地址你选,钱我出;第二,那个梅子青不简单,想办法与她接近,从她身上拿到可以弹劾龙行云的罪证;第三,利用新建的戏班子,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溯本清源,扭转文道乱象,将镜花台的客源都吸过来,断龙行云的财路” 上官巽听着感觉难度挺大,有点不自信。 邢妱道:“你能办成的,我相信自己的识人眼光,遇到困难时,可以来找我” 上官巽有她这句话就有了底气,便道:“那我相信你的眼光” 邢妱拿出一个箱子道:“这是我的一部分家当,里面有些地契,你看看选哪块,要不到的地盘拿回来给我” 上官巽道:“那三院一堡呢?” 邢妱道:“三院一堡是制度问题,得和礼部交涉,这事儿我来做就好”,上官巽接过她的盒子道:“明白,我主外,你主内” 邢妱点头道:“不错” 第57章 美男都是炒出来的 华灯初上,皇城的夜市开始热闹起来了,白天的摊主收摊回家,夜市的摊主立即衔接住这股烟火气。随着夜市开摊,街上的年轻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多都往一个方向去,那就是“镜花台”。 镜花台是梅子青戏班子唱戏的地方,由“风华楼”出资四成,戏班子出资七成所建,占地二十亩,共十个戏场,可以同时唱十台戏,容纳几千人,外观恢弘大气如“天上宫阙”,一建成便夺了“风华楼”的光芒,成为皇城最耀眼的地方。 听说“镜花台”今晚有新戏问世,许多人闻风而来。 戏也不算多新,每个戏都是那固定的情节套路,十几年编不出新花样,服饰道也没变过,演的也是那么些人,这些戏班子对自己走入死胡同的境况好像浑然不觉,靠着与其他名角儿产生的话题维持关注度,使得大家都不至于泯然于众,于是就这么一直有恃无恐的一成不变下去。 今晚看戏的人多是为了梅子青和兰屿歌而去,剩下的便是去凑热闹,看看这新建的地方长什么样,再看看戏名儿和内容,发现还是那老三件,还是那些人,又索然无味的走了。 座儿没有预期的多,梅子青很快就下了戏,在后台将顶花取下来,卸下行头,贴身丫头红雀替她将珠花收进盒子中。 红雀道:“今儿的座儿不仅没满,还少得可怜,不到三分之一” 梅子青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这个名角儿越来越不顶用了…..”,她看着镜中那张娇俏绝美的容颜,真是连自己都要被美死了,她问红雀道:“今天在别的戏台下有没有看到前个在风华楼遇到的男子?”,梅子青回想起上官巽的模样,那个令人心弦摇晃的男子,她突然相信一见钟情是存在的。 红雀道:“没看见” 梅子青道:“有没有打听到是哪家的公子?”,这时兰屿歌演完“送客戏”下场了,边进门边卸下靠旗道:“哎哟,已经开始打听人家了?” 梅子青捻下自己耳边的耳挖子,娇嗔回道:“要你管,我乐意” 兰屿歌打趣道:“你的男人可够多了,忙得过来吗,前个交往的杨公子分干净了没有?冯公子的示爱,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一群要死要活的戏迷,若是听说你芳心又许人了,被三院一堡登了传报,可要闹大动静了”,梅子青听着颇为骄傲,啐他道:“那不是又红一把,捞一笔银子” 兰屿歌道:“到时候可要带上我,我还有许多新戏要上呢” 梅子青道:“有你什么事儿?做个男妾?”, 兰屿歌哈哈大笑道:“那也行,只要有银子挣” 两人说的正欢,戏班子跑腿儿的突然推门进来道:“梅娘,兰公子,门外有个叫朔风的男子找你两”,梅、兰一听,顿时蔫儿了,颇觉得扫兴,两人相视一眼,不情愿道:“这就来!”,说着都匆匆卸下头饰装备,脸上的油彩都没来得及清便出去了。 门外早有人等待,一个雄壮挺拔的男子背对着两人,男子立在栏杆旁俯瞰楼下,眼神像鹰隼般扫视全场,仿佛在搜索猎物,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男子回身见到两人,眼神流露着一丝轻蔑,生冷强硬道:“跟我来,太师等候多时了”,说完昂首挺胸,阔步往前去了。 梅、兰跟在他身后,好似矮了几个头,耷拉着脑袋,没脾气的乖乖跟着,“镜花台”七成资本都是龙行云所出,名义给了戏班子,所以戏班子只是替龙行云挣钱的工具。 朔风停在一扇门前道:“在里面,进去吧”,他推开门,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两人忐忑往里观察,屋里沉静黑暗,只有左边隔间有微微烛光透出,两人惴惴不安的走进隔间,见龙行云端坐在中堂主位上瞥着茶叶,唐诗雅坐东侧首位,宋引歌与戏班主风长林并列而坐,梅、兰二人向龙行云作揖后,入座西侧两位。 龙行云放下茶杯道:“都来齐了,正事吧” 龙行云看向兰屿歌,不屑道:“我听说永宁少主最近常到风华楼看你的戏?还钟情于你?” 兰屿歌道:“大底不会吧,凭她的身份,若是有意,也到后台搭讪了” 龙行云觉得有理,不是因为男女之情,那就会因为别的,他思索一会儿,觉得邢妱要针对他。 龙行云道:“若是凭你这点还过得去的男色,能引得永宁少主心动也是好事,女人最重情,到时你就能牢牢将她掌控了”,龙行云话虽这么说,却不怎么抱希望,“美男”这两个字,全靠他和红叶、青鸟两大堡院砸钱运筹,闭眼吹捧出来的,然而意识形态毕竟不能使人眼瞎,还是有大部分人不认同,走一下实力吧,偏又没实力。 兰屿歌委屈巴巴听他阴阳自己,很是无奈,还不知道永宁少主长什么样就被捆绑上了,大肆宣传,满城皆知,他找谁说理去,兰屿歌道:“我与少主还素不相识,都是坊间传闻”,说完看向对面的宋引歌和唐诗雅,这一男一女,一个撇茶,一个看指甲盖,懒得搭理。 龙行云意会,对两人不紧不慢道:“以后这种传报就不要写了,只怕邢妱已经盯上你们了” 宋引歌不以为然道:“大人,我们怕她作甚?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往常捆绑郡主也没怎样” 龙行云道:“她与郡主不同,照我的话做”,宋引歌立即闭嘴。 龙行云话题一转道:“照这个模式,给邢妱泼点脏水,丑化一下她的形象,话题你们自己找,还有继续打造一下本太师的形象,让民间百姓顶礼膜拜” 唐诗雅和宋引歌对这一套模式滚瓜烂熟,每个步骤都得心应手,登时信心满满的回道:“是” 龙行云看向梅、兰二人,意味不明道:“我听说昨夜的座儿不多?”,说完又看向风长林,问道:“怎么回事儿?”,这轻声慢语的语气,让在座的人都紧张起来。 风长林不大敢直视他,快速瞥了一下,低头道:“您老说知道伺候好小戏迷就可,那是个容易上脑掏钱的主,可能小戏迷们长大了吧” 龙行云又看向梅、兰,问道:“你两演的爱侣不够深情?” 梅、兰低着头,不敢说话,风长林怯怯道:“要不把菊在野也请来吧,让梅子青和菊在野也组一次爱侣,兴许就有座儿了” 龙行云道:“你看着办吧,不行混着演吧,互相组合一下” 风长林低声回道:“是” 龙行云起身道:“我还有些事,你们各自去忙吧” 几人齐齐起身道:“恭送太师” 龙行云点了下头,昂首阔步的离开了。 …………………………………… 这几日,邢妱和山官巽,以及礼部的一个文道清吏司,在暖阁叙话,这位清吏司是个女的,名叫立静凝,居三品,长得端庄清丽,在科举以一甲探花入仕,为人正直有才情,一直对三院一堡有些异议。 邢妱此前和上官巽商量了许久,经过邢妱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戏若没有受众,没有卖座儿,就会自然被淘汰,眼下这些戏和这些人,都走在淘汰的路上,旧的已去,新的没来,邢妱寻思可以做那个敢为天下先的,决定建一个类似“镜花台”的地方与“镜花台”对标,地点已经选好,在皇城以南的“区灵山”,今天邀来立静凝商议,人先领到暖阁。 暖阁是邢妱特意打造的花园、书房、议事房的结合体,院子里种着各季花卉,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立静凝一边赏着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边等着她来,她转了一圈,邢妱还没到,又到她书房内的参观了她的四面书籍,书房实用的书很多,摆满架子,仔细一看,书架上还有一摞是“三院一堡”的“传报”,看样子已经琢磨好一段时间了,她拿起其中一份,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放回去,回头见上官巽走进来,愣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称呼,便自己先打招呼道:“在下立静凝,公子是?” 上官巽拱了下手道:“复姓钟离,名易阳” 立静凝客气道:“原来是钟离公子,幸会” 上官巽回道:“幸会” 这时,邢妱也走进来了,立静凝向她拱手道:“卑职见过少主” “都坐吧”,邢妱一边入座一边邀请两人坐下。 立静凝和上官巽相对而坐,邢妱坐中央。 立静凝道:“少主的提议,我都看过了,卑职觉得甚好,可有详细流程?” 邢妱对上官巽道:“易阳,说说” 上官巽接过话道:“我想在‘龙抬头’那天办一个祈福祭祀礼会,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并为新国主执政第一年搏个好彩头,为此,我们需行礼部的方便,让镜花台协助我们,并借礼部的名义,吸引各界人员,所有费用我们出,我们只需要礼部的权威,等祈福祭祀礼会结束,区灵山自成”,说完,上官巽将一本折子交给她道:“流程都在上面” 立静凝看了片刻,犹豫了,礼部有什么好处,于社稷又有什么好处。 邢妱道:“如今,文道的情况,立大人也知道,要到头了,这时候若有一个地方可以溯本清源,将一潭死水激活,让文道昌盛,何乐不为?这也是你们责任所在” 上官巽道:“这次建立的‘区灵山’,主在择优而取,让众神归位,让有实力得意施展才华的地方” 立静凝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高兴道:“少主英明,我这就将折子已经交给礼部,明日便可盖章生效了” 说着起身像邢妱、上官巽拱了拱手,告辞走了。 ……………. 折子批示后没过几天,大街小巷便贴满告示。 皇城百姓都聚拢在告示旁念读和讨论,告示上写着,为祈祷今年风调雨顺,由皇城衙门主办,“岸芷汀兰山庄”承办的 “祈福祭祀礼会”于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在区灵山举办,届时有丝竹管弦演奏、戏曲、抢花炮等,抢到花炮者,赏白银五百两,参加者到“岸芷汀兰山庄”报名。 告示一出,五百两白银的消息瞬间引爆市井草野,大家奔走相告,纷纷组团到“岸芷汀兰山庄”报道,“岸芷汀兰山庄”这个在‘不尽河’的岸边,是一位新移居皇城的贵公子所建,听说那位公子尊名‘钟离易阳’,家有万金,承办这个礼会是为了与大家打声招呼,他来了,以后好做生意,大伙一听瞬间明了了。 告示刚帖没半日就传遍皇城,有人还知道元宵节那晚出现在风华楼的公子正是钟离易阳,这些传闻传到镜花台里,梅子青处,让她心中波澜起伏,比这更惊喜的是镜花台要与岸芷汀兰山庄合作,钟离易阳希望镜花台能为他排一支“祈天舞”,并为此付了三千两银票做定金,班主爽快答应,答应五天后,让他来挑选舞者,梅子青为此激动得好几日睡不着。 一连魂不守舍的过了五天,终于熬到第五日,这日梅子青起来个大早,一番洗漱后,十分兴奋的坐到梳妆台前,打开脂粉盒和首饰盒,精心描眉画目,梳妆打扮,精抹细搭半个时辰后,自觉镜中里妩媚俏丽的面容足以颠倒众生了,才罢休,这时天已经微亮。 “镜花台”的早晨十分忙碌,主要内容是打扫,练功,有戏的上台,没戏的在练功房练功,梅子青极少练功,倒不必去,今日为响应班主指令,大家都停戏半天,有戏没戏的都到客堂的院子集合,好让钟离易阳挑选适合的“角儿”。 大伙集结在院子里,“镜花台”是个大戏班子,有时需同时演七八台戏,所以人数较多,有五百人之多,最红的角儿是梅子青、兰屿歌,其次是容貌比较好的有十几名万年配角,还有一些名气没那么大的,但戏唱的比梅子青、兰屿歌的要好,平日里也不好钻营,就喜欢琢磨戏,性子执拗,哄不住款爷,只有默默盛开了。 “镜花台”几百多人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传说中那位贵公子来,花旦们纷纷议论起来,大家各有忧虑,风长林忐忑银子飞了,伶人们担心被占便宜,一白衣花旦小声道:“你说那位贵公子会不会像李公子一样,花钱把人请了去,就动手动脚的占人便宜” 红衣花旦一声长叹:“自求多福吧”,十几个年轻貌美女子嗡一声后都絮絮叨叨起来,戏班主急忙出声制止,在他心里,这趟子买卖可不能飞。 这时,跑腿的王四回来了,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对风长林道:“人到了,在门外,准备进来了”,风长林问道:“一共几个人?” 王四道:“三个,两个是他的小厮”,风长林正要起身相迎,没走几步,钟离易阳就出现了,丰神俊朗,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只见他内穿玄色工字暗纹锦直裰,中腰束着黑色腰封,腰封上绣着三足金乌,外套玄色半臂对襟大氅,手腕上束着黑色皮革护臂,大步跨入大门,一进门那独属于男人的阳刚和精气,一下子将满院的脂粉颓靡气一扫而空,他神采奕奕,精神劲头足,身材高大伟岸,往院子里一站,真就似天神临凡一般,人群里又一阵唏嘘。 风长林迎上去与上官巽谈笑着走进来,两人年龄看上去相差二十多岁,虽很悬殊,上官巽气质上却莫名与他相衬,青年人老成持重倒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浮躁之气,这一相逢却像许久不见的老友,融洽非常。 上官巽脸上始终带着舒朗的笑容,对他客套道:“初来乍到,以后还得仰仗风老板的关照啊”,风长林道:“钟离公子刚来就搭上了皇城衙门的线,是我仰仗钟离公子才对”,上官巽道:“风老板,过谦了” 风长林道:“上好的春茶为公子备着,公子客堂上座,我们慢慢谈”,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好说”,上官巽点头笑道,两人并肩入客堂,刚落座仆人便茶上来了,风长林道:“镜花台对公子交代的事丝毫不敢懈怠,今儿个早早就让他们集合了”,说着将一本册子递给上官巽:“这是名册和他们的来历,以及擅长的戏”,上官巽接过来,礼貌的点了下头。 风长林道:“钟离公子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尽管问” 上官巽浅笑道:“有劳风老板了” 上官巽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的是关于梅子青的来历,根据邢妱获得的情报,此人与龙行云关系非常,他需要在此人身上收集证据。 他仔细看了一遍,和坊间传的一样,没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容,翻开第二页,是关于兰屿歌的,也是些大众熟知的来历,上官巽觉合上册子道:“风老板,我先看看人吧” “好,请公子移步门外”,风长林客气的将上官巽请到滴水台前,对着一众整齐排列的伶人道:“除了打杂的,跑腿儿的,能上台的都在这儿了”,上官巽扫视着院子里的一片儿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一下子就认出站在前排中间的梅子青,今天脸上没有油彩,穿的十分清雅亮丽,内穿着白色交领襦裙,外套白色蝉翼清透薄纱褙子,梳着单螺髻,髻上戴着白色玉兰华胜,并簪着一只白玉兰玉簪,倒像个清丽温婉的书香门第闺秀,只是她的气质不大符合她的装扮,总不经意间流出媚态。 “你就是坊间所传的,大名鼎鼎的梨园魁首梅子青?”,上官巽问道。 梅子青嫣然一笑,自谦道:“魁首不敢当,小有名气罢了”,她语气轻柔温软,声音清灵的如山涧流水声,上官巽点了一下头道:“你算一个,劳烦出列,到左边站一下吧”,梅子青柔声回道:“是,公子”,说着款款走到一旁。 上官巽找到关键人物后,不再逐一问名儿,他打开手中的名单道:“念到名字的回一声”,说着便开始念名字,第二页便是“兰屿歌”,当听到人群中应了一声“在”后,上官巽抬了下眼皮,兰屿歌脸上没有油彩,但抹了些脂粉,白的像深闺里的女人,没有繁重的戏服加持身材,纤细瘦弱的四肢也暴露出来,头突兀的大,好似经历多年饥荒,上官巽想不到这样的模样也能被称作皇城第一美男,他道:“兰公子就不必参与了,好生养着身体”,上官巽继续念第三个名字,名册念完,一共选了一百人,都是有实力的,他合上册子对风长林道:“就这么多了,剩下的遣散吧~” 兰屿歌对上官巽没选上自己感到无比诧异,怎么说也是名动皇城的名角儿,“戏迷”无数,为什么没选上,兰屿歌愤愤不平的看着他,连风长林也觉得莫名,放着这么好的“人气王”不选,似乎不太懂做生意了。 风长林道:“钟离公子,这兰屿歌名动京城,可以为您带了许多人气和生意,您看要不要把他捎上?” 上官巽道:“这支舞对体力和戏曲功底都有很高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要展现出男子的力量和精气神,要像万物在春天萌发,努力向上,欣欣向荣的样子,兰公子像缺水的蔫茄子,霜打的柿子,毫无生气,若实在想参加,把身体养好些,我可以给公子留个名额” 风长林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好说什么,便对剩下的人道:“都散了吧”,说完,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兰屿歌看着他,又气又羞,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想自己是多少戏迷的掌中宝,口中珠,他竟然这么说自己,兰屿歌正要发作,被风长领敏锐察觉,生怕他坏了自己的生意,忙将他一把拖离,哄道:“这次没戏,还有下次,别坏了我的财路”,兰屿歌气得欲言又止,一甩袖子离开了。 第58章 去施个美男计吧 成功与“镜花台”合作,上官巽完成了计划的第二步,接下来便是第三步,他需要完全掌控梅子青,才能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向自己提供罪证。 在他与邢妱的商议中,上官巽认为,想要得到梅子青的芳心很难,毕竟梅子青是见过排场,玩惯风月的人,多少王公贵族,富贾公子都曾向她表明爱意,有些还与她有过悱恻爱情,邢妱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这样的人最容易陷入爱情,想要获得这样的女人芳心并不难,好色乃天下万物之共性,世有千娇百媚,万种风情,而天下美男都有独一无二的魅力,凡夫俗子中哪有一时半霎不离心头的独爱?只有规则内对欲望的约束而已,梅子青连规则都没有,对感情乍然来去,这样的人尤其容易开始。 邢妱觉得上官巽的条件,足以令她一眼心动,其次,攻心为上,梅子青长期处在被人吹捧位置,这样的人容易自负,欲擒故纵,若即若离,反而能让她产生兴趣。 上官巽听了她的分析才明白,原是让他来施美男计。 这日,风长林按照上官巽的要求,让选好的一百多人在院子中集合,等待他的指令,一百多人早早站在院子中。 上官巽过来时,带了一本厚厚的彩绘图本,让随从打开给众人观看,里边画的是一套舞蹈动作,一旁还有配了文字,图文并茂一共分十八大部分,一千个动作,并写明了祈福舞要表达的寓意,以及祈福舞的服装设计,道具,乐器……等等。 上官巽向众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就让随从将备份交给风长林,并嘱咐风长林先好好研究怎么实施,让他三日后给个具体的操作细节,自己则坐到客堂喝茶去了。 图传到风长林手中,他立即招呼两个人过来,那两个人围上来琢磨了一会儿,说花园里的案桌大,册子摆在案桌上好琢磨,于是大伙全跟着两人去了, 上官巽有过目不忘记忆力,认出那两人一个叫班绝颜,一个叫高折枝,名气一般,不像梅子青那样家喻户晓,这年头往往这类人最厉害,他们通常不善钻营人事,但有过硬的本事。 这时号称梨园魁首,演戏出神入化的梅子青,在图上随意扫了几眼后后,便上官巽走来。 她一身白衣裙,翩翩然的从上官巽身旁走过,步摇微动,端得娴雅大方,款款入他的侧座后,便端起茶杯娇柔轻慢的撇茶叶,正等上官巽开口和自己说些什么,然而她端着茶杯撇了好几下,不见对方开口。往常都是男人主动与她说话,没有哪个男人对她是不动心思的,她轻轻的吹了吹茶水,又娇柔轻慢的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一举一动和她演的戏一样刻意。 一连套动作下来,上官巽还是没开口与她搭讪,她又慢慢的抿了几口茶水,看着他脸上平静的看着风长林的方向,料想他是不是太激动或者太紧张,一时不知如何与自己搭讪,通常男人遇到心动的女子都会紧张局促的说不出话。 正当梅子青猜疑之际,上官巽突然对他身后的随从道:“你去跟风老板说一声,有什么疑问先记下来,我明日再登门解惑”,随从严肃的回了一句“是,公子”,梅子青心上一阵狂喜,以为他要支开随从与自己单独相处,哪知对方若有所思的站起来后,对随从道:“我们走吧”,说着往门外去了,随从紧跟其后。 梅子青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自感意外不已,这么好的搭讪机会,他居然没和自己说一句话,能坐在自己身旁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他居然无动于衷,这点燃了梅子青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斗志。 …………………………………… 入夜,永宁府的灯笼都被点亮了,昏黄的光照着这座宏伟幽深的府邸中,显得高深莫测,肃杀静谧,上官巽从“镜花台”出来后便回到岸芷汀兰山庄,入夜才到“永宁府”。 他入府后径直往邢妱的书房去,此时书房门敞开,门旁守着两个丫鬟,是她的侍女伶蝶和伏花,房内空无一人。 上官巽以为她回房休息了,正要离开,伶蝶说她在后花园,上官巽便散步到后花园,只见星空下,月光下,暗影重重中,一女子正提着灯笼侍弄新栽的花草,她身穿蓝印花长袍,内穿白色长裙,头上斜簪着一支银色龙形大长簪,好像月下仙子一般,她身边没有丫鬟小厮伺候,只她一人在灯下忙碌,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和府内的气氛格格不入。 上官巽道:“姑娘,这么晚还在侍弄花草?”,他从她手中接过灯笼,插在泥地中。 “你来了”,邢妱继续观察花苗新发的芽点,顺手摘掉一些细小的芽,上官巽坐在竹椅上看着她忙碌,他道:“镜花台已经接下任务,也见过梅子青了” 邢妱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对你的魅力很有信心”,说完继续又沉浸在自己的绿植养护中。 上官巽疑惑道:“认为一个人有魅力,是心动吗?” 邢妱怔愣,疑惑的抬头问他:“是心动吗?” 上官巽不语,良久又道:“这样做会不会卑鄙了些?”,上官巽面色凝重。 邢妱剪掉一根弱枝道:“大行不顾细谨,就像眼前这些芽笋,必须掐掉一些细枝末节,才能开出硕大的花,这算不算坏事?” 上官巽明白这种道理,他道:“我是你要掐掉的细枝末节吗?” 邢妱顿了一下,回道:“你是那主杆”,上官巽又沉默了,静静看着她忙碌,他想和她说些与正事无关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想待在她身边,又找不到待在她身边的理由,此时虫鸣声叽叽,晚风吹动凉亭的白幔,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苍苍茫茫的,他和她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天地宽广,唯感落寞。 他道:“到时候你会来参加这个礼会吗?” 邢妱不冷不热道:“会的”,她回答后,又是一段长长的安静,上官巽找不到没什么可说的,便起身告辞告辞,邢妱不咸不淡道:“这么晚了,不如就留府上休息吧”,上官巽想自己已经声名在外,会引人猜疑,便婉拒了。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邢妱,她淡然的举止,专注的神情,显然对自己的来去并不在意,失落感不由涌上心头。 第59章 女人魅力靠男人认可 一日之计在于晨,“镜花台”一大早就聚在大院里练习唱、念、做、打,尤其被选上的那一百来人,更像是走了鸿运一般,精神劲儿十足,往常有机会轮不到他们,苦练十八般技艺连戏都接不上,班主嫌他们不会钻营,戏迷不多,不卖座儿,如今算是有点机会了,大家都很珍惜,几个女伶人打着把式,时不时瞥一下大院门,一身穿蓝色碎花长裙的年轻女子练着手势,须臾之间变换了十几种手势,醉红、雨润、伸萼、映日、舒瓣……快的让人目不暇接,那双白皙的手,又长又尖,很是好看。 她对着一旁正在练转扇的白色百花纹长裙女子道:“昨个那位公子真真丰神俊朗,跟我们戏班子的男子全然不同,每当想起那位钟离公子,总不禁感慨戏班子的男子都被脂粉沤坏了,半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耍花枪的黑蟒袍云肩女子闻声接话道:“那位钟离公子,今日还来不来”,甩着水袖的青衣女子嗔道:“有咱梅大美人在这儿,咋能不来呢?昨儿就她留在这儿,只怕已经把钟离公子拿下了” 话题给到梅子青,几人都颇为嫉妒的看向她,今日她穿了一身别致的黑白宫装,画了眉眼,点了朱丹,与昨天的素雅不同,今日光彩照人花里胡哨,虽然脸上是简单的戏妆,却更好看了,她手拿着一支花枝倚在树下,大眼看去,活生生就是一幅意境唯美的美人图。 几人不得不承认,这个精致到极点的花瓶,虽然唱、念、做、打样样不行,但一举一动都像画儿一般,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只要她往那一站,便能把周围的一切都衬得很平常,兴许是红气养人吧。 穿着碎花短打的女子见状,拈酸道:“长了副好皮囊,靠脸也能吃一辈子了”,梅子青听着几人的谈话,突然下巴一扬,露出不屑的神情,她十分明白这群人的心理,就是嫉妒,越是这样,气势越不能输,越要表现出“我受得起,能把我怎样”的态度,无声的战争在几个女人间打的火热。 正此时,风长林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上官巽,当跨入大院门槛那一瞬间,众女剑拔弩张的神情一下子变成柔顺,都纷纷望向两人,上官巽与风长林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几十名打扮各色的男子,他身材高大伟岸,一进院子便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他一路与风长林从容笑谈,那独当一面,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给他带来超越皮囊的魅力,几个酸味十足女人方才还觉得梅子青画里一般的美人儿,此时竟觉得她也配不上这位公子。 上官巽一波人准备从众伶人中间走过,女人们自觉站向两边,梅子青单独则站在左道,单薄的身材在风中摇曳生姿,惹得上官巽身后的男人们毫不害羞,目光炽热向她注目直视。 上官巽一路上只管与风长林说话,见了几位女子便简单的点个头打了招呼,又目不斜视的往前去了。 今日风长林对上官巽的态度明显不同,前几日是客套的热情,今日多了几分敬重,他边走边道:“册子我仔细看过了,钟离公子才华卓着,年少有为,老夫深表佩服,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戏本” 上官巽道:“有才华的人不缺,只是好戏都需要岁月沉淀和金钱的堆积,资金回笼慢,不受趋利者喜欢。不过这次我出钱,风老板尽管放手大干”,说着向风长林介绍他带来的人,有剪裁服饰,绘纹样的,有刺绣缝纫的,有戏台搭建的,还有乐坊编曲的……册子上所需要的人都带来了,风长林脸色喜悦非常,激动得要和上官巽一吐胸中块垒:“公子请随我入座,咱不吐不快”,上官巽欣然点头。 众女见着两人几日内就有了情深义厚之感,对上官巽再次深表佩服,风长林是个老班主,以前是主持编排过许多名戏,胸有沟壑,只是不得不随波逐流。 风长林道:“我管着这戏班子有三十多年了,自打这形势变了之后,戏便以快利为主了,钱快出快进,戏越唱越单薄,内容也都差不多,十几年的样板戏,把我这早年积攒的美誉也耗尽了,每每想到这里,便觉得这戏这人生索然无味起来”,上官巽,听着,时不时就点一下头,他道:“世道总会因变化而变化,风班主虽身在困局,内里还有一片锦绣,这是他们这些浮华之人所没有的,相信班主能恢复往日荣光”,风长林闻言,激动不已。 风长林又道:“这世道一时半会也换不了,我们还按现今的形势办事为好,就比方选角儿,以前谁戏好,谁合适,谁就上,如今不用选,谁在坊间传闻多,最有争议,拥戴者多,谁便上,所以公子必要与梅子青和兰屿歌两人谈谈了”,不等上官巽发话,风长林便道:“来了这么久,我替公子正式引荐一下梅子青吧”,未等上官巽答应,跑腿的已经去了。 院子外,几名女子喁喁私语,议论起上官巽的背景身世来,打哪儿来,家资多少,有无婚配,有无心仪的女子,梅子青没有加入几人的议论中,而与自己的丫头红雀在一旁捻花摇扇,看着置身事外,实则波澜起伏。 红雀鄙夷的听着几人的话,啐道:“这精明的人最会权衡利弊,哪能轮到她们几个,尽做美梦,我看姑娘才是俘获钟离公子心的人,姑娘有钱又有名,这皇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梅子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脸上写满了对这话的认同。 红雀继续道:“这东宁城的李公子,安南城的沈公子,西定城的冯公子,镇北城的陈公子,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是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这话把梅子青说的极舒坦,女人的魅力,不都是靠男人来认可的么?正洋洋得意之际,风长林的随从在女人们的瞩目下请她到客堂叙话,几位女子一下子被浇了冷水一般,瞬间清醒,现实的确是要认得清,自己的资本还不够以和梅子青争夺,几人又发表另一番议论。 身穿白色百花纹长裙的女子低声嘟囔道:“还以为这位钟离公子不一样,看来也是个俗人”,蓝色碎花女子怨怼着:“怎偏就喜欢这种人~”,说着把黑蟒袍云肩女子的花枪拿过来戳回兵器架道:“趁现在没有戏,我们出去玩玩吧”,青衣女子也收起架势:“子青精钻的路数与我们不一样,你们这方面玩不过她~” 黑蟒袍云肩女子不屑道:“也就是行情变了,这要搁以前都上不了台” 百花纹长裙女子疑惑道:“据说这次是礼部和衙门承办的祭祀礼会,怎也这般悬浮,十几年的样板戏还演不够,难道礼会上还需这样样板儿女情长?” 正说话间,风长林的随从又出来,却是请几人到客堂一并叙话,几人惊讶之余,激动的跟随入堂,一路上又发表另一番言论。 百花纹长裙女子道:“我就说那公子不是一般人” 青衣女子道:“贪财好色乃人之本性,男女一样,没本事没条件取得的人才会要求别人高尚” 黑蟒袍云肩女子道:“讲些原则好不好,看这世道成什么样了,全是不要脸之人” 青衣女子道:“要不说人家活该有钱,那钱公子又丑又俗,还满脸的麻子,给你破天的富贵,你愿意与他亲热吗?”,几人一听撇了撇嘴。 不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客堂,一进门便拘了起来,默默站在一旁,低着头,客堂内安静的出奇,上官巽的四名随从,双手背在身后,昂头挺胸的站在两边,脸上肌肉紧绷,表情严肃,硬邦邦的,而梅子青则像犯了错一般,站在一旁也微微低着头,脸色憋屈,奇怪的气氛使得雅致的客堂突然有了“聚义堂”的感觉。 风长林于中堂上正襟危坐,上官巽姿势较松弛,但脸色冷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威色鄙人,宽肩大膀撑足了他的气势,把风长林威都压了几头,一时间客与主颠倒过来了,风长林也不自觉在他面前和颜悦色起来,一言一行都透着小心翼翼,他转头对小声询问他道:“钟离公子,人在这儿了,您说还是我说?” 上官巽道:“风老板的地盘,还是风老板说吧” 风长林面对自己的下属立即严肃起来,正色道:“钟离公子说呢,这次祭祀礼会的戏,以戏好戏精戏为主即可,所以呢,这次梅子青不一定是主角的,各位都有机会当主角儿”,说完又转头对上官巽殷勤问道:“是这样吧,钟离公子?” 上官巽道:“是这样”,上官巽又对几个女子道:“合不合适还得看你们,凭本事吃饭,不要辜负这次机会,有什么疑惑现在可以提”,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客堂出现尴尬的沉默,上官巽正要结束这次会话,梅子青突然气愤道:“我一定会凭本事拿到主角的”,感觉到被冒犯的梅子青,脸上火辣辣的烫,眼睛红红的看着上官巽。 上官巽道:“我没说你没本事,不必生气,我只是说主角的机会是所有人的” 这时一旁身穿黑蟒袍云肩的女子出言道:“他与兰屿歌的戏,是有固定受众的,好的戏,每个角色都有闪光点,都得到益处,百花齐放,不好的戏,只突出了主角儿,其他人可边缘化,戏迷们没有讨论,我们自然是没机会的” 上官巽道:“这次祭祀礼会上的戏,为内容主旨编排,不为单单的捧某个人编排,都是你们擅长的,可自由领悟,但结果要合我意” 风长林忙补充道:“钟离公子是懂行的人,大家可放心” 就这样,几人便这样确定了一件事。 上官巽因住处过远,来往不方便,便让风长林给他安排了房间,从现在开始到祭祀礼会结束,他会一直住在“镜花台”的后院,与梅子青同一个院子,这让梅子青感觉自己机会又来了,又让其他伶人觉得他道貌岸然,口是心非。 因为和梅子青近,风长林便让她帮忙捯饬一下房间,带一下他。 上官巽便在梅子青的带领下,去往自己的住处,梅子青说她住的院子,是个武戏的院子,所以中途要经过文院,因为戏里不需要什么武戏,所以练武的人就不用了,暂时改成专属她的院子。 两人往后院走,没多久就看到文戏的院子,只见一众伶人在期间对戏,男子阴柔瘦弱白皙,气质动态与女子差别不大,即便唱着郎情妾意的戏文,满脸情意绵绵的神情,也让人感受不到男女之间那奇妙的感觉,兴许是不大像男人的缘故。 几人从文院穿过文院,进了武院,是梅子青所在的院子了,这院子很是雅致,珍贵的花草很多,布局精巧,假山怪石的位置恰到好处,此时院子的鲜花正开着,团团簇簇,院子中间还有供品茶赏花的茶桌椅子。 梅子青道:“这院子是练武的,场地很大,周围的房子都是准备留给武生的住所,公子住的话,住我旁边就好了” 上官巽看着这大院子道:“这边到时候这院子会再改回来吗? 梅子青道:“现在武戏在戏里只需要蜻蜓点水一下便可,主要的戏还是为男女之情,其他的都不重要” 上官巽道:“每场戏都看你和兰屿歌?” 梅子青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是换着组合,谁突然红了,就和谁演” 上官巽恍然道:“所以来来回回都是你们几个” 梅子青道:“挣钱的机会,你肯让给别人吗?而且一来一大把,谁会嫌钱多” 上官巽点了一下头:“那倒是” 梅子青打开一扇房门道:“这房间天天扫,公子可以暂住这里”,上官巽往里看了一下道:“我见前院有些不要的青砖,明日我让人将青砖叠在这儿,把院子一分为二,咱各住一头” 梅子青道:“好啊,我也觉得院子太大了些” 上官巽道:“多谢梅姑娘给予方便” 梅子青笑道:“叫我子青就好,公子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说完满脸友善的看着他,一团和气,上官巽又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些人的笑脸确实不好打,也明白她为什么能在这样的名利场中如鱼得水。 第60章 王上打架了 晚上,上官巽从区灵山回来,区灵山此时正在建造场地,开始打基起楼,他忙碌一天,回到镜花台,进了镜花台,往大戏台的后方去便是伶人台下休息的地方。 转过月洞门,穿过文院,就是武院,武院比文院大些,虽然平时不用这个地方,不过设备却很齐全,两边有兵器架,还有梅花桩和人形桩。 梅子青坐在院子中赏月,红雀在一旁伺候,见着上官巽走进来,立即心花怒放,热情招呼道:“钟离公子,来这儿,有好吃的”,她笑得满脸和善,一颦一笑都是难以拒绝的亲和力。 上官巽不大想搭理她,刚要走,梅子青道:“我有话先跟公子说,关于春祭礼会的” 上官巽顿了一下,走过来,梅子青顿时又心花怒放起来,丝毫不被自己的无礼影响。 梅子青指着石桌上是各色小吃道:“我让红雀到街上买的,都是很好吃的小吃,正等着你回来一起吃,钟离公子快坐吧,咱一起吃,一边谈”,上官巽很不适应的在她对面坐下,也不知是不是平时面对的人冷漠惯了,还是什么原因,遇到热情似火,关怀备至的人,反而很不自在。 梅子青忙把好吃的分到他面前道:“你尝尝这个” 上官巽尝了几口道:“确实不错” 梅子青很高兴,比自己觉得好吃都高兴,她想起在风华楼初见他的时候,问道:“当初在风华楼见公子时,那风姿,那气度,真是令人爱慕非常,公子是不是会武功?” 这一问,红雀也来了兴趣,插话道:“看公子这身板,这精气神,肯定是练过武的” 上官巽不语,梅子青道:“公子给我们来一段好不好?”,她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里一点星芒,闪着期待和崇拜的光,这般模样,着实让上官巽难以拒绝,心下觉得这美男子实施程度似乎很大,因为一不小心反会被美人计将一军。 他走过兵器架,提起一把斩马刀,试了试手感,很称手,热血突然在体内沸腾,随即空翻跃到中央,一展技艺,只见七尺长的斩马刀在他的挥舞下一点也不显累赘拖沓,刀随身动,行云流水,看得梅子青心潮澎湃,悸动连连,好久没见过这般男人了,她不住的鼓掌欢呼,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呼雀跃。 上官巽耍了好一会儿,瘾头一过便收刀回架。 梅子青道:“钟离公子这般样貌,这般才情,这般财富,这般的能耐和本事,一定有很多姑娘倾心于公子吧?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很爱你?” 山官巽闻言,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寂寥的很,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没有回应的念想,挂在心头总无比的孤独沉重。 梅子青见他突然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知道他是心里有人的人,不禁也觉得心里空落落,怅然若失起来,她是个场面人,接触过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在这些公子之间,她周旋自如,谈笑风生,但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一向自诩姿色无双也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上官巽情绪一过,语气硬邦邦的问道:“你刚才说有事要跟我说?”,目光如刀一般与她目光一对,梅子青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心脏跟着一滞,她稳了稳心绪道:“公子今日说只需要有真实力的角儿,可想过投出去钱怎么回本儿?” 上官巽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问:“你能让投出去的本钱回笼?” 梅子青底气十足,骄傲道:“正是” 上官巽笑笑:“何以见得” 梅子青道:“凭借我的名气,足以让一台戏家喻户晓,何能不带来效益,公子不知?” 上官巽语气平和道:“这个我也在观察,不过这两年发现风向在变,以镜花台开张爆冷来看,这个结论已经确定,所谓盛极而衰,物极必反,依靠谈资获得关注的现象已经过去,样板戏在持续十几年后,人们已经摸清其中机窍,不再因谁谈资多而看一台戏,很多人会随经历学识的增加,逐渐拥有深厚的内涵,对戏有了高要求,再走老路显然不合适” 梅子青听着不大舒服,反问道:“这是公子的判断?” 上官巽回道:“姑娘没有感觉到什么?” 梅子青一时语塞,她这些都不感兴趣,比如有些人的评价,比如说她是个花瓶。 她委屈的两眼泪汪汪,哽咽问道:“所以公子觉得小女子实力不如别人?” 上官巽不语,梅子青委屈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梨花带雨的哭着,削瘦的肩膀随着她的抽噎不住抖动,很是惹人怜,上官巽顿觉她戏外的功夫很不错,正要客套的安慰几句,不想她突然一抹眼泪,冷冷的笑道:“钟离公子,我可有话在前,到时可别后悔。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它能维持这么多年” 她的话说到点子上了,上官巽敏锐察觉到她涉及了核心内容,正要套话,一跑腿的火急火燎进来,满脸汗珠,神色急切道:“您怎么还在这儿,曹店家定的开张吉时快到了,违约可得赔五百两呢” 梅子青不紧不慢道:“本姑娘有的是钱,少你一个不少,多得是人请”,说着从容不迫的走出去了,急惊风似的跑腿走在她前面催促个不停。 上官巽对她方才说的话有了新的思考,她说的没错,一个现象可以长期维持,定有看不见的力量。 …………………… 邢妱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就喜欢穿着粗布麻衣在坊间游荡,这日她便游到“枫林水榭”听茶客们的心声。 “枫林水榭”与寻常商家不同,来这里的多是文人才子,包括文人游子,这些文人游子满腹经纶,内涵深厚又不脱离民间,可以说既有学识又有高度。 邢妱来这里,也是为了听这些人说话。 “枫林水榭”建于“微波湖”的对岸,临水而建,由一条长约两公里的浮桥链接着东西两岸,湖周三山环绕,湖面倒映枫林,偶有轻风拂过,荡起微微涟漪,故名“微波湖”。“枫林水榭”搭配着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使得四季风光有了动态的美。 这段时间到“枫林水榭”的文人才子多了起来,因为三年一次的会试马上开考。 刚开春,天气还十分寒冷,书生们三五成团的坐在水榭中取暖,讨论自己的对手,猜测试题。 邢妱和丫鬟伏花找了个中间位置,这样方便听到前后左右桌的讨论,两人刚入座儿,小二便端着一个火炉过来了,火炉放在桌子中央,不等邢妱吩咐什么,另一个小二接着把沙铫壶放在火炉上,摆下几盘食品,有年糕、柿子、栗子、红薯、红枣、玉米、橘子,还有两盘点心。 邢妱觉得新鲜的很,看着眼前美景,围着火炉煮茶烤年糕,心情突然倍感惬意愉快,想着回头也建议一下上官巽这么安排区灵山。 邢妱抓把地瓜夹到烤小架上,听得邻座的几个男子讨论起这次科考的消息,一位内穿白色襕衫,外套黑色大氅,头上戴玉,另一位内穿黑色交领长裙,外穿黑色裘衣,看起来不像进京赶考的书生,倒像琢磨怎么榜下求亲的“衙内”,另几个穿着朴素,像是陪玩的随从。 这些“衙内”从小娇生惯养,既忍不了寒窗苦读的寂寞,又吃不了为生计奔波的苦,不参加科举,也不找份活计,整日的游手好闲,就想着凭借自己老子爷的权势到榜下求娶进士女子,好一劳永逸。 黑色大氅的男子道:“这次科考,听说出现一位劲敌,且是位女子,不少贡生都说此次她必定高中” 一随从道:“公子若能求娶了,以后也能借势横行了” 黑色裘衣男子精神一振,说道:“听说这位女贡生,芳名紫衫,青山玄门弟子,下得一手好棋,八岁能吟诗,十岁能撰文写稿,十五岁考取童生,十八岁中了秀才,十九岁中举,之后便没有继续考,听说是因为门内有长辈亡故,需要守孝,直到今年才进皇城赶考” 这时邻桌的一个蓝衣大氅男子接过几人的话道:“这个也不一定,凡事有个万一,此女子考运如此顺利,年纪轻轻就中举,让我想起前朝的林端方,张端方本名林白玉,十二岁中秀才,知府为其改名端方,十六岁中举人,二十三岁中进士,原本端方可在十三岁时中举,考官顾麒担心他太过顺利,会得意忘形轻狂自傲,便故意让他落榜,如今这紫珊姑娘也才二十四岁,难免不会有张端方的情况……” 裘衣男子极有信心道:“即便这次春闱不能及第,三年后也一定会上,我等高门大户可都等着娶进门呢” 邢妱闻言,噗呲一声笑了,故意向着丫头伏花说道:“你说这冰雪才消融,怎么就听到蛤蟆叫了?”,这句暗讽悠悠飘到两人耳朵里,裘衣男子立即觉得不对味儿,厉声问道:“你说谁是蛤蟆?” 邢妱回道:“说你了?”,裘衣男子正要发作,猛然觉得眼前女子生的貌美清丽,还隐隐有股英气,不由轻浮一笑,摩挲着下巴道:“那你就是天鹅?那我可要吃你了~”,说完,一群随从轻浮的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公子的正房有了,还差个偏房呢,我看这妮子就很好,届时公子妻妾成群,共享房中之乐呀~”,说完又是一阵轻浮嬉笑。 邢妱对丫鬟道:“孽畜说话就是臭”,裘衣男子又一怒,正要发作,大氅男子忙握住男的手,摇摇头道:“不要生事,坏了名声,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这是枫林水榭,小心书生的笔刀之锋” 裘衣男子听后,哼了一声,稍缓了一下情绪,继续方才的话题,兴许是觉得自己真是配不上了,言谈中,开始挑剔那个传说中的女子,一会儿说紫珊满腹经纶,恐不食人间烟火,不肯为他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一会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难以驾驭,做不到夫唱妇随,一会儿又说这样的女子通常志向远大,不安于室,没法儿照顾自家老小…………两人嘴上诸般嫌弃,神色却十分艳羡,不一会儿又道娶回家不行,玩玩还是可以的,说着几人便又一阵淫笑起来,一随从道:“这个我们在行啊……”,说完又笑起来,笑声中似乎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事。 邢妱又忍不住,对着丫头伏花道:“花儿,有没有听过这样一首诗?非常有意思” 伏花立即意会,问道:“什么诗?伏花也想听听” 邢妱慢悠悠的念道:“胸无大志自气扬,口若悬河炫家长。依仗钱权滋闲事,横行有日悔断肠”,伏花嗤一声,掩嘴而笑道:“确实很有意思”,这会儿裘衣男真坐不住了,一拍案,对着身边的随从怒道:“你们去,把她给我办了”,几个随从正等这话,这种事儿没少干,其中一个急着出头,疾步过来,想一把揪住邢妱的后领,被邢妱侧身躲开,握住他的手往桌上一拖,男子随即扑到桌上,把火炉和坚果年糕都扑到地上,其他随从见状朝邢妱攻去,被邢妱抡圆胳膊每人给了几个大耳瓜子,扇得几个随从嘴角鲜血直流,不敢上前。 裘衣男子急的站起来道:“原来是个练家子,怪不得敢对本大爷这般放肆”,说着飞身一脚踹向邢妱,邢妱趁机握住他的脚后跟,往旁桌的火炉砸下,只听一生惨叫,男子被被滚烫的茶水烫的不住狂跳,大氅男子忙上前帮架,正要拿住邢妱肩膀,被邢妱握住四指反势一掰,又一声惨叫,现场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水榭的掌柜带着伙计拎着家伙怒冲冲的跑过来。混乱的现场,剑拔弩张的邢妱,狼狈的纨绔子弟,兴师问罪的水榭掌柜,茫然的伙计们,与水榭的风雅格调格格不入。 掌柜见着满地狼藉质问道:“谁在生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几人齐齐指着邢妱,惶恐道:“是她,她的打我们”,掌柜一看是个女子,通常女子不会轻易招惹人,便问道:“你们是不是出言轻薄人家”,几个男人摇摇头,脸上既痛苦又恐惧,掌柜看着这个几个男人有的捂手,有的捂脚,有的捂嘴巴,再看邢妱,完好无损,神色自若,只觉得奇事,一时不知该怎么判断,毁坏的物件又找谁赔,想想一女子大多不会招惹一群男人,武力不允许,还是得找男的赔。 想到此处,掌柜的当即命令伙计们将裘衣男子这波人团团围住,威胁道:“一弱女子怎会主动招惹一群大男人?尔等不赔偿毁坏的物品休想离开这儿”,几人一听,诧异的你看我,我看你,往常碰到的都是捏软柿子的人,哪怕自己理亏也不会受到处罚,如今这掌柜怎么这么有正义感,真是不识时务。 裘衣男子怒道:“瞎了狗眼,她哪是什么弱女子,没看见我们伤的伤,残的残?” 邢妱道:“虎背熊腰,七尺之躯,无所作为,只会欺负弱女子,要体统无体统,要体面无体面,行为促狭,品格猥琐,非大丈夫也,小心我把你胯下的黄瓜切了,长了条孽根,就这般贱种” 这番如刀似剑的话,在她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十分有感染力,掌柜不自禁也觉得难堪,确确每个都膀大腰圆。 掌柜道:“不管怎么说,理亏在你们,这损坏的财物都需你们赔,粗粗算了一下,一共一百两银子,不赔谁也别想离开这儿”,裘衣男子一听,怒火中烧:“我看谁敢拦我”,话毕领着人要走,被水榭的伙计们又推搡着回去,双方撕扯起来,一通互殴乱揍,锅碗瓢盆,坚果薯类散落一地,邢妱这个导火索在一旁冷漠视之。 然而掌柜的伙计们可能平日里和书生接触多了,疏于锻炼,打架完全处于下风,没一会儿便倒了半数,伙计们被裘衣男的随从打的抱头防卫,毫无还手余地,伏花没武功,只能干着急,巴巴得不住的往邢妱脸上看,表情都是恳求。 掌柜的被裘衣男子一把摁向栏杆,兜起他的双脚把他翻到湖里,掌柜在水里不住的扑腾,邢妱终于忍不住了,飞身掠过湖面将掌柜提出来,扔到木板上,火速加入战斗中,三下五除二就把随从们打的满地打滚,大氅、裘衣男子见事不对,丢下随从逃似的跑了,邢妱在后边追,两人在前面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好巧不巧,恰好浮桥上迎面走来一个风度不俗的女子,女子身穿碧城色外衣,里边是皓月白色长裙,头发全挽,两鬓边簪着紫色钗帘,手上绑着护腕,容貌清丽脱俗,身上有书卷气,却又不柔弱,倒像个女公子。 她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正面提字两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背面题字“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文不文,武不武的,正悠哉的看着湖上景走过来,满是愉悦,口中念念有词:“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好景致呀~” 两男子的呼救声打断了她的兴致,她神情一惊,才看明白怎么回事,突然便见邢妱飞身一跃,落在两男子面前,两个男人咚一下,跪地求饶道:“我们出言无状,我们该死,您就绕过我们吧,我们都已经挨过打了”,说着一个把自己歪扯的手伸出来,一个把自己烫脱皮的腿伸出来,那女公子一看,又是一惊,出言道:“好好的姑娘家,怎么那么残忍” 邢妱不理会,正要抽下裘衣男腰间装银子的锦囊,裘衣男以为又要挨打,忙抬手挡住脸,惊恐叫喊,那女子见状,横肘挡开邢妱道:“好泼辣的女子,人家都已经知错了,还这么不依不饶” 邢妱抬另一只手攻向她,不屑道:“真是书生意气,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就仗义出手?”,女子挥扇子扫向邢妱道:“这事儿我管定了”,说完,两人你一肘我一扇打起来了,转眼过了十几招,双方势均力敌,把枫林水榭的人都吸引过去了,不住的啧啧称奇,全忘了之前还打的不可开交,眼见两女子你一拳,我一脚,招招狠厉,谁也没占上风,双方武功都十分了得,众人一阵阵的惊叹。 邢妱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敌手,她的武功放在四象门也是数一数二的,与她过了十几招居然没败于下风,两人一连过了上百招,两人缠斗不止,又过了百招,终于被邢妱找到破绽,一脚将女子踹入湖中,女子落水后也不惊慌,腾飞而起,在半空中突然反转,一个旋风腿也将邢妱踹入湖中,邢妱跃出湖面,正要要接着打,掌柜的忙喊道:“别打了,那男子赔钱了,赔了二百两……”他又对那女公子道:“摇扇的姑娘,你误会了,是这群人调戏了姑娘”,邢妱趁那女公子没反应过来,一脚将她扫回湖中。 女公子也不计较从水里爬起来,筋疲力尽的在浮桥板上摊着道:“好了,我认错” 掌柜和气道:“都说不打不相识,两位的衣裳都湿了,不如在水榭烤烤,喝点热茶吧”,邢妱闻言先折回去了,那女公子也跟上。 两人回到水榭换上掌柜准备的干衣服,坐到桌子旁,掌柜的命人摆上小火炉和其他小零食,年糕,坚果,柿子红薯……两个嚣张跋扈的男子也坐回桌子旁,不敢说话了,耷拉着脑袋,瑟瑟缩缩的。 掌柜的亲自端茶过来,对两位不凡的女子都表现出崇拜的样子,极力做和事佬。先问邢妱高姓大名,邢妱没有回答,又问女子的芳名,女子很有礼貌的拱手道:“小女名叫紫珊,青山玄门弟子,是进京赶考的贡生”,众人都感到意外,两男子闻言,带着手下一溜儿的窜走了。 第61章 美人儿遇上美男计 紫珊也觉得自己理亏,向邢妱斟茶道歉,邢妱顺着台阶下,捻起茶抿了一小口,紫珊笑道:“喝了我的茶,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咱不打不相识,方才我已经自报家门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邢妱道:“以后姑娘会知道的” 紫珊尴尬一笑道:“那就以后再说” 邢妱道:“世间像姑娘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考生们都在传姑娘必定蟾宫折桂,可要保重自己呀” 紫珊道:“多谢姑娘关心,能伤我的也不多” 邢妱点头,也觉得是这样。 紫珊突然想到什么,开始打量起邢妱来,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皮草外套,里面是一袭交领长裙,气质不凡,颇有王者之风,腰间所配玉佩价值不菲,更意外的是,玉佩中央是龙型的,她心一惊,小声问道:“莫非姑娘是皇族?”,邢妱意味不明的淡然一笑,紫珊意会,举茶相敬道:“不管怎样,多谢姑娘关心了” 邢妱从炉网上夹了块年糕,放入紫珊碗中道:“这个不错”,紫珊客气的道谢。 邢妱道:“如果可以选,姑娘金榜题名,属意哪部就职?” 紫珊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到刑部” 邢妱奇道:“为什么会是刑部?” 紫珊道:“术以知奸,以刑止刑,想知道天道” 邢妱赞道:“好志向,不过这地方影响心性,许多穷凶极恶,匪夷所思,颠覆常伦的事都在其间,姑娘这般雅逸,只怕心性遭不住” 紫珊道:“我知道自己现在站位还不够高,毕竟许多人是活在别人制定的规则中,或在人事漩涡中挣扎,极少有人能跳出局中以上天的视角,看透一切,扭转乾坤,我希望做那第一人” 邢妱顺着她的话想,说道:“姑娘这番话见地颇深,站的高,具备堪透全局,掌控全局,扭转全局的能力,在乱麻中抓住主要矛盾,一落子而满盘活……”,紫珊听到此处,内心莫名激动,回道:“姑娘真是我的知己” 遇到知己,就有许多话要说,紫珊一股脑都是要倾诉的话,她激动道:“当年秦国民风剽悍,私斗成风,民众对仇杀习以为常,且十分推崇,这非常棘手的问题,普通人也许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维持摁下葫芦浮起瓢的状态,然而秦国却实施分户,‘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以及连坐法,从根本上解决私斗问题” 邢妱隐约觉得她的性子有些杀气过重,便道:“过严也不好,学会假设因果就可” 紫珊道:“正是这个因果,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一下子说出规律精髓”,两人又就着许多问题,谈了许多见解,一直谈到夜幕降临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两人都期盼着来日方长,紫珊承诺以后必定会见面,邢妱也相信她能金榜题名,两人告别后,都各自朝对岸去了。 ……………………………………………… “镜花台”为了准备接下来“春祈礼会”的戏变得更加忙碌,除了要维持日常的登台演出外,还得练习“春祈礼会”的新戏。 在几天的试戏挑选中,上官巽不顾梅子青的劝说,选了实力最强,没什么名气的班绝颜和高折枝做主角儿,梅子青也因差点火候被刷下来了,对此颇有怨言。 自打梨园界从琢磨戏转为琢磨话题后,炮制话题就成了主要内容,梅子青、兰屿歌、竹倚倚、菊在野便是炙手可热的话题王,也垄断了梨园界的戏,有实力的不被任用,戏好戏坏得看三院一堡怎么吆喝,虽然掌握了商贾的做生意精髓,却本末倒置,导致这些“名角儿”到见真章的时候,总差火候。 这日,上官巽从区灵山回到暂住的武院,在拐角处发现,武院后居然还有一个小院,长廊稀疏的挂着红火的灯笼,透着诡异,他好奇的要往里边去,高大的身材将灯光挡在身后,留下一片暗影,他正要进入,一个声音从身后叫住他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等你好久了”,声音充满喜悦,是梅子青,她赶上来,将他拦着,紧张的对他说道:“忘了跟公子说了,建造镜花台时,这里死过两个工人,班主想依托阳刚之气镇压邪祟,所以才将此处设为武院,我往常要跟红雀一屋才睡得着觉,公子可不能去,可吓人了” 上官巽想不到梅子青被他刷下来后,对他还有这种好意,着实让他感觉到意外,他也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能成为被捧红的对象,戏台后都是做人的门道啊,她今夜又换了一个不同风格的装扮,头上斜簪着两支碧绿竹叶步摇,身穿宋锦竹叶绣青衣,外套一件青色薄纱,清新碧绿,十分富有诗意,若白天的宫装像“别有根芽”的富贵花,那今晚这身则像个山野之间遗世独立的才女,只是气质还是与她的装扮很违和。 梅子青道:“我叫人做了些点心,想跟公子一块吃”,说着便拉着上官巽回到武院, 见院子的石桌上有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嵌百宝花鸟八方提盒,上官巽问道:“你一直在等我回来?追到后院不怕鬼吗?” 梅子青娇羞道:“有公子在,小女子不怕” 上官巽不语,梅子青打开提盒道:“我给公子准备了些茶果子,都是非常有名的皇城点心”,说着拉开每层的盒子,端出盘子,盘子上是十分精致的糕点,梅子青指着果子开始介绍道:“这是二十四节气茶果子,每个果子代表一个节气,这个粉色的绿色团子上盘着的花朵叫迎春花,代表春天,所以果子叫‘知昼暖’。这个荷花骨朵儿一样果子,叫‘浮波菡萏’,代表夏天。还有上面点点小花的是桂花果子,叫‘天香云外’,代表秋天。而这个梅花果子,叫‘暗香浮动’,代表冬天”。说着把代表春天的果子送到上官巽面前,娇可道:“可好吃了,你尝尝”,上官巽看着果子,又看看她,她那如桃李一般的容颜,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饱含着真诚,让上官巽不忍拒绝,他接过果子尝了一口,甜香中有一些清凉意,是淡淡的薄荷味,口味独特,的确好吃。 上官巽淡淡道:“很不错” 梅子青惊喜不已,又拿起代表夏天的“浮波菡萏”道:“还有这个”,上官巽接过来又咬了一口,果子里面是甜甜的果酱,甜而不腻,他看着她这般殷勤的模样, 想她是不是为了进入“春祈礼会”,所以向自己献殷勤,他道:“姑娘今夜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梅子青道:“也没什么,只是想了许久,觉得有些事得提醒公子” 上官巽道:“谢谢姑娘”,梅子青玩着两鬓溜下来的长发,娇羞道:“小女之前说过,一个现象之所以能长久存在,一定有它自己撼动不了的原因,公子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这一类能长久且源源不断的进入梨园界,而不是别的类型” 上官巽道:“嗯,愿闻高见” 梅子青道:“公子忘了时势造就英雄,英雄顺应时势,不合时宜,徒劳无功的道理,如今的形势便是如此,也不是没有人想打破这个局,只是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阻挡,让这个境况一直维持,有人看就有戏上,有钱挣就有人谋划经营,如果能在短时间内不费吹灰之力就挣大钱,何乐不为?如何还会关注它能不能达到你们这些大才子的层次,百姓喜闻乐见,茶余饭后有谈资就可以了” 上官巽道:“姑娘说的在理,所以遵循着盛极而衰的规律,开张的戏无水花,已经证明它要走向衰落,姑娘只看到了一小部分戏迷的喜好,实际上有一大群人是沉默的,所谓察势者智,顺势者赢,驭势者独步天下,事在人为,如何自己不能成为驭势者” 梅子青闻言,似乎接受了,有所思的点着头道:“公子所言,公子是造就时势的人” 上官巽对她方才说的“身后势力”这四个字,一直留意,梅子青身处漩涡中心,必定知道很多重要的人和事,他道:“你为什么想着来和我说这些话,这本来对你也不利”,梅子青突然羞得低下头,小声道:“对公子有好感罢了”,上官巽笑笑不语。 转而上官巽又道:“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接触你所说的背后势力”,梅子青脸色顿时沉下来,默然不语。 上官巽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姑娘也该回去了,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有什么传出来会对姑娘名声不利”,上官巽并不担心她的名声,因为坊间传她的风流韵事就不少。 但梅子青愣住了,难以置信,难以理解的看着他,往常都是她处在主动地位,如今竟变为被动,简直难以接受,她这么一个名动天下的美人儿,高高的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千万人拜倒在她脚下,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忧思喜乐,为了她的一举一动而辗转难眠,为她的委屈和不公而愤怒不平,富豪显贵,凡夫俗子都拜倒在她面前,如今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无动于衷还要赶她,她实在难以相信,她看着他那张脸,又火气全无,莫名其妙满心都是疼爱感,竟让她欲罢不能,他不是柔弱白皙脂粉气重的男人,为什么会让她见之生怜。 梅子青想靠近他,山官巽后退几步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他态度凝重冷淡,几分霸道,几分疏离,几分认真,让人不敢纠缠,上官巽见她不肯走,又问道:“姑娘还有事?” 梅子青窘迫道:“没,没有了” 上官巽道:“我也乏了,我让我的随从送你离开吧”,不等梅子青说什么,他便招呼随从过来,梅子青不情不愿的被送走,别提多窘迫。 第62章 拣尽寒枝不肯栖 梅子青出了武院后,就回到自己的单独小院,院子变小了反而更温馨雅致,她的院子依旧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每个暗角和旮旯处都有一盏精致华美的天青色花瓶灯,她气呼呼的坐到中间的石桌旁,一言不发,丫鬟红雀端着一碗“桃胶羹”过来,柔声问道:“姑娘,可见到钟离公子了?” 梅子青气道:“见是见到了,这人油盐不进” 红雀又问道:“姑娘可知他具体什么来路么?” 梅子青道:“还没说什么就被请走了,他和那些富豪显贵很不一样” 红雀思索着:“我也觉得他跟那些人不一样,是个正直纯净的人,我每次看见他就不自觉的紧张,就好像见到班主一样”,梅子青心里的感觉被红雀的话精准概括,不过又道:“不过人家是买主,自然比班主还大” 红雀道:“我听说他是要在皇城扎根的,一来就和衙门打上交道,姑娘,这可是棵大树啊” 梅子青一听,更泄了气一般,无奈道:“可是他油盐不进” 红雀猜测道:“也许他想要别的?”,这一说让梅子青觉得也有道理,想道:“那他需要什么?美色以外的通常都是别的条件交换,要嘛是钱,要嘛是身后的势力”,这么一想,梅子青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不禁冁然一笑。 红雀想不明白她笑什么,又道:“姑娘,你是真的喜欢这位公子?还是想多条路走?”,梅子青朱唇轻启,柔情道:“自然是喜欢的......” 红雀摇摇头:“姑娘,以前那些你也这么说,最后都是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换了一个又一个” 梅子青思绪飘的很远,目光渐渐温柔,她伏在石桌上,柔情遣倦,回道:“我那是拣尽寒枝不肯栖,他与别人不同” 红雀疑惑道:“姑娘就那么肯定?”,梅子青认真的点了点头,温柔幸福。 ............... 第二日,天蒙蒙亮,上官巽听随从说百工需要进些材料,所以他便按着他们列的单子,买了许多送进来,刚进后院经过客堂,正好碰到风长林和两个副班主在商量怎么布置他暂住的武院,添加什么家当,选用什么样式这些,两个副班主建议让梅子青负责,因为她最懂有钱公子喜欢什么,最重要的是她长得漂亮,让公子们看着心情也好。 风长林没有马上答应,上官巽联想到最大的木匠坊和红叶堡、青鸟院同在百工城这片区域,于是出声道:“风老板,就这么决定了吧,有劳梅姑娘跟我一起置办了”,两个副班主互相使眼色,意味深长的交流了一番,风长林应道:“那就这么定了”,又对其中一个副班主道:“命一些人负责跟在身后,将家当运回来”,说完又客气的对上官巽道:“钟离公子,稍等片刻,我让人去招呼一下梅姑娘,很快就来” 上官巽点了下头道:“多谢风老板,我先去忙一会儿,快的话让她在马车上等我便可”,说着和随从们把材料送往百工处。 忙碌一阵,上官巽才和随从们出了镜花台,门外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还有几辆运家当的马力板车,上官巽刚要上车,身后突然传来娇莺般的轻喊:“公子,我来了~”,声音充满了兴奋,上官巽回望时顿时眼前一亮,只见梅子青穿着一身浅青、浅紫、浅黄渐变色多层纱质长裙,小跑出来,花瓣袖随风飞扬起来,像一朵五色云云飘过来,美得令人炫目,脑子突然一转,那张娇艳的脸在他的想象中变成了邢妱,竟一时看呆。 梅子青以为对方被自己的美貌惊艳的呆愣住,脸色羞涩中掩不住的得意。 上官巽回过神,撩开车帘道:“梅姑娘,请吧”,梅子青点了下头,表示感谢,和红雀先后上车了,上官巽后上。 马车徐徐驶入出镜花台,进入闹市,越过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朝百工之城驶去。 百工城是皇城非富即贵之人愿意踏入的“贱地”,区域聚集了天下各领域中最精良的作坊,不是领域里的翘楚,就是分坊的总部,木匠坊和红叶堡也在那里。 马车上,三人尴尬的相对而坐,梅子青和朱雀坐一头,上官巽坐另一头,这么面对面的看着,梅子青只觉得紧张的浑身僵硬窘迫,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有这种生怕哪点不妥的紧张感,她是大场面出来的,一向谈笑自若,左右逢源,如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得含羞低眉的凝视眼前某一个点。 上官巽打破安静道:“姑娘在梨园也混迹多年,声名远播,离不开三院一堡,一定知道这里边的许多门道,这次春祈礼会,想托红叶堡为礼会造势,依姑娘看,怎么做才好呢?” 梅子青得了话题后,没有那么拘谨了,会道:“往常运作都有一套流程,在伶人未成名前,首先就要炒话题,让这个伶人的名字家喻户晓,就算没看过她的戏,也知道她的名字,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来看戏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钱自然就来了。像您这样的戏,选用名气不大的伶人做主角儿是不会有人来看的” 上官巽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 梅子青道:“却也是这么个理,若公子不嫌弃,子清也愿意分文不取,为公子站台”,说完腼腆的低下头。 上官巽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芳心沦陷,真是莫名其妙,他道:“据我所知,姑娘的价位可不低,推荐一次三千两银子起步,不禁好奇问道:“姑娘为什么肯帮我?” 一旁的红雀听着,觉得他实在不会打算盘,用三千两银子套牢一个富豪,为自己终身服务,这个买卖可值当的很,何况只是露个脸。 梅子青娇羞低语道:“因为我喜欢公子~” 上官巽皱了皱眉,忙岔开话题道:“红叶堡、青鸟院是怎么计价的?” 梅子青道:“看影响范围,往常需要院堡造势的,座儿的总金之三成归他们”,上官巽闻言点了点头,一个详细的计划逐渐在脑中形成。 马车队驶进了百工城,一下子仿佛进入一个魔都,这里的每一座建筑的风格都与自身经营行业契合,面积大,楼层高,粉墙黛瓦,雕梁画栋,装饰多样,细致到墙、砖、木都有装饰,炫技一般。 马车停在一座叫“穷工极态”的坊子门口前,随从的小厮招呼道:“公子,我们到了”,上官巽撩开窗帘子看了一下,心中赞叹,果真气派,不愧是天下第一木工坊,楼如其名,穷工极态,极尽建造雕刻之工,飞檐戗角、垂花柱、月梁、斗拱、雀替、飞檐、牛腿,每一部分都如一方精致华美的艺术品,活脱脱一座活招牌。 上官巽走下来,早有小厮在一旁等候接引,梅子青撩开帘子观察,刚一露脸便引得四面的少男少女聚拢而来,惊喜的狂喊道“是梅姑娘没错,是梅姑娘”,随从们见状,很熟练的将马车围起来,隔成一个圈,把闲杂人员搁在了圈外。 梅子青这五彩云般的人在众人的护卫下,随同上官巽走入“穷工极态”木工坊,是个男人,和梅子青在一起,在场的围观少年仿佛失恋一般,顿时目光暗淡,状态蔫蔫,有些许心有不甘的少年,踮脚探头往门里看,想看那个陪同她的男人是谁,哪家的公子。 两人进入木工坊,在小厮的带领下,往木工坊内部去,行业一旦做到顶层的位置,注重的就是意识形态上的事物了,木工坊里看不到一个拿工具的匠人,一进门便看见一座三丈宽的影壁,上面绘着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绕过影壁便是大院,小二立即迎过来招呼道:“公子,需要哪项工匠,我们这儿经营内容主要分四块,一是亭台楼阁,轩榭廊舫的建造,二是家具,桌椅床凳盒子柜子这些,三是摆设,像木雕、簪子、珠串子这些观赏玩物,四是定制,样式要求由客人提供,公子,您是要办哪块?” 梅子青欢天喜地回道:“第二” 小二道:“能为梅姑娘引路真是三生有幸” 梅子青骄傲道:“是吗?”,说完给他二两银子小费。 小厮一喜,说话都激动起来了,有些不着逻辑的恭维道:“梅姑娘今日来,真是令‘穷工极态’满院生辉” 梅子青忙道:“可别恭维我了,今日的主角是这位公子”,小厮歉意十足的对上官巽道:“请公子理解,我们难得见梅姑娘一次,往常她出门可都是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看杀卫玠也就这么回事了,今日站在跟前,小的失礼失态了” 梅子青听着小厮对上官巽夸赞自己的话,美滋滋的神情溢于脸上,把她骄傲的不得了,又给了二两银子小费,小二开心的不行,这时一个工匠打扮的男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张图样,经过上官巽身边时,打量了一下,啧啧称赞道:“世间竟有这般男子,好素材啊”,转头看到梅子青,愣了一下,颇为惋惜的看了眼上官巽,又看向梅子青,问道:“前一阵听说梅姑娘跟东城的刘公子打的火热,满城传的沸沸扬扬,这会儿又移情别恋了?” 梅子青忙否认道:“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当得真?”说完,脸一撇,面有愠色。 工匠不好意思的嘀咕道:“还以为你们都不介意这种传闻呢,每半个月传一次新内容,对象还是新……” 小二赶紧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刘工,你不是有事要忙吗?快去忙吧” 工匠想起来确实有事,迷迷糊糊的去了。 小二领着两人往东边的建筑群去了,没一会儿进了一座名为“巧夺天工”的阁楼,里面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盒子。 小二道:“我们这儿不直接产,您先挑好,我们待会儿送到府上”,说完小二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盒子道:“这是木材品种,你挑满意的”,他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本木材样本集,页面是木材打底,糊了一层纸,纸上粘着木材的样本,一旁标注着名称、产地、树龄……。 梅子青摩挲着“小叶紫檀”的样本,对上官巽道:“公子,我们选这款吧”,上官巽看了一眼,不语。 小二忙道:“这款不行,小叶紫檀皇家专用,普通老百姓用是僭越” 梅子青又道:“那就金丝楠木吧” 上官巽一口应道:“我看行,反正是你们镜花台付账” 梅子青道:“钱我有的是,我送你” 上官巽被她的话逗乐了,笑道:“不必,你留给镜花台吧” 小二又拿下几个盒子下来道:“这是桌椅板凳之类的款式,你们挑挑”,上官巽心思本不在这上面,翻开盒子随意选了几款,没多久就把事儿办完了,小二倒挺意外,这生意做得相当轻松。 上官巽选好了也不逗留,和梅子青出了“穷工极态”木坊,就吩咐车夫到红叶堡去,马车继续驶入百工城,越走越偏僻,直到停在一坐青山绿水环绕的坞堡前,这座坞堡气势恢宏,依山取势,四面竹林依依,乔木丛生,坞堡中央耸立一座了望台,犹如擎天之柱。 上官巽下了马车观看了一会儿,叹道:“真是笔墨惹是非啊,本是舞文弄墨的机构,造的像军事基地一般,据险自守,看样子结了不少仇怨……” 梅子青努了努嘴道:“是很突兀,偏偏坞堡名字叫红叶” 上官巽道:“红叶题诗、青鸟传信、鱼传尺素、鸿雁传书,这是四大枢院的名字由来” 梅子青娇羞赞道:“公子真博学”,马车刚停下,门外防卫的小厮便为其将马牵到拴马柱旁,另外一人将三人引入堡中。 堡中布景雅致,许多枫树,流苏树点缀其中,红叶的小厮对梅子青这位名满天下的伶人不似木坊小厮般激动,反而将热情都给了上官巽,殷切道:“公子就是那位刚入皇城的新贵吧” 上官巽笑道:“抬举了,普通人而已”,小厮笑笑不语,这时,堡中走出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男子郑重恭敬的向上官巽行了个礼后,自我介绍了一番道:“在下本名周博言,是红叶人事往来和交易的负责人,公子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上官巽也自报了下家门,双方都十分客气,两人一路上谈笑风生往周博言的雅间去,一路上,周博言完全无视梅子青的存在,只管跟上官巽谈,气得梅子青一路怄着脾气。 入了雅间,小厮端上几杯茶和两盘甜点,一盘蜜饯,上官巽向男子说明来意。 上官巽道:“两个月后的乙卯月,辛巳日就是春祈礼会的开幕日,这段时间希望红叶堡为礼会造势,来的人越多越好,礼会会场会可容下十万人,我希望来的人达八万以上,价钱您先定,有冲突可以议,七天后给我一个谋定后的详细计划,办不到的话,我可以另请高明” 周博言终于想起梅子青一般,瞥了她一眼道:“公子放心,一定会办到的,活招牌就在这儿,梅姑娘这般的实力,也能在我们的一番运作下成了行业标杆,哪个敢说她一句不行?” 上官巽笑道:“既然周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踏实多了”,他示意红雀道:“小丫头,把我的盒子拿过来”,红雀奉上盒子。 上官巽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的一盒珠宝,他拿起一个玉镯子道:“这里任何一件珠宝都是天下难寻的至宝,既然红叶在造势和操纵舆论上有丰富的经验,那能否让我看看你们运用在梅子青上的具体计划案卷” 周博言看着珠宝,摸着下巴又思索了一阵,犹豫着,然后像下定什么决心般回道:“没问题”,说完,一旁伺候的小厮立即离开,往里屋去,好一会儿不见来。 周博言担心上官巽等的焦躁,歉意道:“让公子久等了”,上官巽道:“不急,不急” 周博言比他更着急,怕这个大金主不耐烦走了,忙向他解释道:“很快了,我们这个密室的锁,是由青山玄门独制的奇门锁,只有懂奇门遁甲,根据某一个四柱排出奇门盘,才能打开密室,这个四柱只有红叶枢院的院长知道,由他亲自开,所以费些时间,不过公子不用担心,眼下院长刚好在” 上官巽笑道:“原来如此”,不一会儿小厮抱着两摞案卷过来。 周博言道:“钟离公子,都在这儿了”,上官巽拿起一本,翻了几页,是计划的纲目,第一条叫“镀金”。 周博言介绍道:“镀金的意思,顾名思义了,捏造身世经历和荣耀,放大她身上寻常人都会有优点,实在没有什么内涵和长项的话,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也可以成为闪光点,出众的面容,白皙的皮肤,完美的锁骨,丰满的胸部,线条优美的腰,直长的大腿,纤纤的玉手……粗柳簸箕细柳斗,高矮胖瘦只要找好角度,一样可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上官巽明白什么意思了,往下看第二点,问道:“第二点如何造法?” 周博言道:“梅姑娘确实无甚内涵长项,戏唱的勉强能看,但长得不马虎,这点很重要。当时红叶拿出一千两银子,请了五百名画工,花了一个月的功夫,画出一万张梅姑娘的画像,行走坐卧,各个角度,怎么美怎么画。完了又花五千两银子,请了五百人,说书的,唱曲儿的,写诗的,酒楼打杂闲逛的……带着这万份画像,每日在坊间散播消息,她的美貌,她虚无的光环,她的身体……渐渐的,名气就上来了。 上官巽听得频频点头,连连赞道:“妙,太妙了” 周博言主动解释起第三个“操纵舆论”,他道:“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人一旦有了名气,荣辱俱来,毁誉参半,而梅姑娘名大于实,更难经得住大众的灼灼目光,总会招来质疑非议,所以呢,就需要颠倒黑白了,我们又花了一千两黄金,软硬兼施,使出浑身解数,请了许多有名望权威的人为其说话,他们都是民间的喉舌,也是许多人做事的标准,他们的一句话可抵千言万语,可堵住悠悠众口。这一番操作后才稳住了梅姑娘口碑,而梅姑娘也有了一大批极度忠实的痴迷者,这样她自然就有了千万张嘴为其说好话,哪怕梅姑娘是错的,她的痴迷者也会为其颠倒自己的世界,摆正她的倒影,这时我们对她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上官巽听得不住夸赞,一把将盒子推到他面前道:“我相信的红叶堡的谋划,我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 周博言道:“没问题,我保证一个月见效果” 上官巽又补充一句道:“这次活动是衙门挂名,不能做低俗了” 周博言点头道:“那是自然,钟离公子请放心”,上官巽露出满意的神情。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上官巽借有事忙告辞了。 第63章 她居然关心自己 上官巽出了红叶堡,正要回镜花台,梅子青说自己还没够,要去逛逛,于是又去逛了花鸟街,文房店……。 梅子青挑了两大车货物,徐徐运回镜花台,此时已是未时,武院上官巽暂住的地方在风长林的吩咐下进行了一番大整治,梅子青跟着忙的不亦乐乎,比捯饬自己的还开心,安排这个,摆放那个。 上官巽却在书房拟起了关于这次春祈礼会的布场、秩序维护、开销、人员安排的计划。 他是想不到接近镜花台和红叶堡需要做那么多额外的事,这细作真不好当。正细想礼会的细节时,梅子青欢天喜地的跑过来,看似无意却又有心的对他道:“公子,院子都收拾好了,真希望你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住一辈子才好,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见到你了~” 上官巽摇摇头,觉得伶人的感情果真收放自如,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便故意逗她道:“姑娘的情史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万丈红尘皆自惹,千帆过尽都是客,你就放过我吧” 梅子青道:“这次我是认真的” 上官巽道:“谁不是认真的” 梅子青不死心道:“你不相信我?” 上官巽不理会她,拿着文牍出去了,远远的飘来他的话:“我这会儿忙的焦头烂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听到这句话,梅子青有了点慰藉,他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是不相信这次是认真的。 晚上,她又到上官巽的小院。 只有一个随从在,那随从告诉她,上官巽去区灵山安排事务了,没在镜花台,梅子青失望而归,心中苦闷忧郁,内心戏唱了一夜,想着是不是因为被挂上了水性杨花的名头而不被信任,所以他才不觉得自己是真心的,要怎么做他才会相信。 此时,上官巽正蹲在红叶堡的竹林中,琢磨着怎么进入这座坞堡,这座住宅平地建坞,围墙环绕,前后开门,坞内建了四层高望楼,四隅建角楼,像一座城,这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是国家崩溃,陷入混乱,不能继续保护百姓时,百姓为了抵御侵略和侵害所建立的具有防御自保功能的住宅样式,而“红叶”因其运营的特殊性,容易招惹是非恩怨,建这样型制的住宅也十分合理,所以怎么潜入堡中是个难题。 上官巽从周博言口中堡中有密室时,知道线索的方向有了,可想而知,里边是红叶所有事件的策划案卷,极有可能涉及关键机密,上官巽施展轻功朝一棵树借了力,落至堡下,贴着拐角的墙粗略看了一下,这座城堡墙高两丈有余,高处墙面开了一个窗口,也是了望口,上官巽从火折子尾部取一枚迷烟丸弹入窗口,不一定会儿便听见倒地声,他从腰后取下一只“飞爪百练索”甩上去,飞爪勾住窗沿时,嗖一下借助轻功和练索跃入窗户,窗户内的两个人已经被他迷倒,他捡起迷烟丸塞回折子中,开了门出去。 院子里稀疏的站着一些守卫,上官巽很轻松越过守卫进入密室。 门一开便见屋中还套着一屋,且是一间玄铁屋,只见铁屋上的两扇门合拓成一个九宫格,每格皆空白,一旁写了几行字,第一行戊、己、庚、辛、壬、癸、丁、丙、乙,没有甲。 第二行写着值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天、九地。 第三行是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天禽星。 第四行写的是景门、杜门、伤门、生门、休门、开门、惊门、死门。 上官巽想起周博言的话,这是一把奇门锁,他又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意思,想着先回去琢磨好了再来,以免打草惊蛇,于是便开门出去了。 ……………………………… 亥时,邢妱书房的灯还亮着,她独坐在案桌旁,手捧一本典籍,正凝神思考,忽听得门外廊道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忙侧开书籍,细听动静,不一会儿,声音停在门外,便听得两下敲门声道:“姑娘,在吗?” “回来了?进来吧” 上官巽推门而入,又转身关上,邢妱抬眼看了一下,心突然怦然一动,一段时间不见,上官巽变化挺大,看起来干练沉稳了不少,一身玄色对襟大氅,精气神十足,英武中又带几分儒雅沉稳,真真光彩照人,想必在镜花台已经迷死一众女伶人了,换了个身份贵气起来了。 上官巽随便找了个离她近的位置坐下,邢妱继续看书,她翻过来一页问道:“怎样?在镜花台还开心吗?” 上官巽见她气定神闲的,雪白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透着微微的红,很是动人,不自觉的忘记她是永宁府的少主,满心怜爱的看着她,他温柔道:“繁琐的事比较多” 她目光凝在书页上,似乎心思都在书上,漫不经心问道:“累着了?” 上官巽回道:“比起在四象门不算什么”,邢妱没再说什么,又翻了一页书,想他回来必定有事,还是等他自己开口为好,便道:“饿不饿?我让人准备些夜宵” 上官巽言归正传道:“我去了红叶堡,有一个新发现” 邢妱放下书认真听,上官巽道:“红叶的机密事件案卷都放在坞堡的密室里,密室由一把巨大的奇门锁锁着,只有排布出相对应的奇门盘才能打开,姑娘可会排奇门?” 邢妱合起书道:“不会,不过不难,我请人教你” 上官巽道:“这个倒不必,怕人起疑,你替我把相关典籍找来,越基础越好,我明日来琢磨琢磨” 邢妱道:“传闻奇门遁甲生涩难懂,你有把握?” 上官巽道:“只要是人想出来的,都有切入点入门” 邢妱想了想应道:“好”,上官巽说完该说,便要告辞,刚要起身,邢妱道:“已经亥时了,回镜花台或岸芷汀兰都不方便,不如就在永宁府住两日,可睡我书房的床榻”,邢妱往一旁书架旁的床榻示意,上官巽往床榻上看去,床榻靠窗,白日有太阳光照入,晚上有月光倾泻而下,还能看到月挂窗台,星辰闪烁,是个绝佳的读书休息地。 上官巽觉得现在回去确实不方便,便道:“那就叨扰姑娘了”,邢妱觉得时候不早了,嘱咐他好好休息后,出去了。 书房一下安静下来,空荡荡的,他此时才觉得这间书房过大了,大的令人感到孤独寥落,女孩都是喜欢温馨地方,怎的邢妱会喜欢这么冷寂的环境。 他吹灭蜡烛躺在床榻上,今晚没有月亮,屋子黑漆漆的,由于太累,一沾床便沉沉的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迷糊中似乎听到窗外风雨大作,身上渐渐觉得凉意,梦里自己身在夜黑风高,风吹雨打之中,脚却挪不动步子,只觉得身上被雨水浇的冰凉,他潜意识中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努力也醒不过来,在他的执意苏醒中,梦里的画面一转,他正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床置于空旷阔大的房间中,徒有四壁,黑蒙蒙的房间中,凉意十足,他醒了过来,在室内走动,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门,此时已经意识不到在梦中,只努力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窗外亮起一抹光,光亮移动着,突然停了下来,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上官巽才真正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在永宁府邢妱的书房中,不禁舒了口气,而窗外如梦里一般正风雨大作,门也像梦里的一样被打开了,上官巽不禁疑惑,四更天有谁会进入邢妱的书房?难道是邢妱?她来做什么?不会......然而以他对她的了解,邢妱性情冷漠,断不会做什么,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邢妱提着宫灯,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她刚入睡不久,便听到门外下疾风暴雨,吹得院子沙沙作响,想起书房没有被褥,又有些漏风,于是拿了一床被子过来了,她走到床榻前,将被子给他盖上,沉浸在梦中的面容那么恬静,邢妱不禁看呆。 好一会儿,窗外突然打了个响雷,把她从迷恋中打醒了,她为他裹好被子,起身刚要出去,突然想到他身为四象门中人,怎么会有人进来了都毫无察觉,她又坐了回去,手抚其额头,没有发烧,意识到他在装睡了,她没有拆穿,提着灯笼开门出去了。 待她出去,上官巽才睁开眼睛,他的心跳的厉害,是邢妱没错,真是难以置信会是她,他想着她的冷漠,想着她的漫不经心,想着她对自己懒得搭理的模样,她会给自己送被子?可她身上的味道是他熟悉的,和被子上那淡淡的馨香味儿一样,他思绪万千,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翻来覆去到五更天,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睡着了。 第64章 暴露了心底的感情 清晨的阳光从屋檐照进了院子中,也照进了靠窗的床榻上,上官巽起身,整好仪容,打开房门,正要去找邢妱,没想邢妱刚好带着她的侍女伶蝶走进院子,伶蝶手上抱着一摞书,邢妱对他道:“易阳,早啊,你要的书我给找来了,看看是否有用” 上官巽还挺尴尬,应道:“有劳了” 邢妱点了下头,让伶蝶将书放到案台后让她退下。 她走到案台前坐下,对上官巽道:“幸亏市面上不少书摊,但好像很少人买,凡是相关的,我都名人给你找来了”说着,她随便翻了翻,一共二十本,第一本是“奇门遁甲”的渊源、作用和意义。第二本是基本解释,如十天干(奇仪)、十二地支、五行、九宫、八卦、九星、八门、八神、二十四节气等含义,第三本是排盘方式,其余的都是实践命例,这些书的词汇生涩拗口,难以理解,邢妱看得直皱眉,上官巽也不客气,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翻开第一本,只见首页写着一大段口诀似的文字,名为《烟波钓叟歌》,句子也是玄学一贯的风格,开头几句话写道:“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先须掌上排九宫,纵横十五在其中。次将八卦分八重,一气统三为正宗…………”,让人一头雾水,不知何意,第二页又解释道:“奇门中的奇,乃三奇,分别是丁、丙、乙。门则代表遁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遁甲指六甲隐于六戊之下,甲子隐于戊、甲戌隐于己、甲申隐于庚、甲午隐于辛、甲辰隐于壬、甲寅隐于癸,自古开国谋臣均精通奇门遁甲” 上官巽又翻开第三本,里面介绍了排盘规律,他细细读了好一会儿,表情逐渐认真,进入沉浸状态,又过好一会儿,他转头对她道:“阿妱,有眉目了” 脱口而出的称呼令邢妱有些意想不到,往常他称呼她为“姑娘”,如今突然改口叫“阿妱”,且叫的那么自然,像是暴露出了他藏在心底的某种感情,邢妱凑过来道:“看样子你很有天赋啊,我听说这奇门遁甲尤其难领悟,为此民间称其为‘风后奇门’,还说十个奇门九个疯” 上官巽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仿佛精神被吸进书中,随便应了句:“是这样” 邢妱捧起奏折道:“你慢慢琢磨,有其他需要再同我说”,上官巽没有回话,已经完全沉浸在书中,脸上精神焕发,似乎悟出了什么令自己激动的东西,两人各忙各的互不叨扰,一直到辰时,伶蝶过来提醒两人吃饭,两人才从各自的事务中脱神。 邢妱命人将饭菜摆在书房的另一端,因为书房布置得像个书画花坊,偶尔在其中饮茶吃饭,很安逸,两人入坐后,邢妱面无表情的往他碗里夹菜叮嘱道:“以后有空,方便了,就到府上走走,永宁府的饭菜还是很好吃的”,上官巽礼尚往来的也往她碗里也夹了一夹菜道:“阿妱,这回这事有点棘手,需要你协助一下” “怎么了?”邢昭问道。 上官巽道:“想要打开红叶堡的密室,还得知道它的奇门遁甲锁用的是哪四柱排盘” 邢妱不甚明白,问道:“你说详细些” 上官巽道:“奇门遁甲的排盘需要用到年月日时排盘,也就是四柱,起盘必须有这些信息,否则起不了盘,所以红叶堡的奇门锁,也是如此,只有知道用了哪个时间锁钥,才能准确排出地盘、天盘,还有九星、八门、八神的落宫,开能打开锁门,所以……” 邢妱恍然道:“哦~是这样,怎么协助你?” 上官巽凑近她,小声嘀咕了一番,邢妱想了一下,赞道:“好计策呀,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越发的诡计多端了” 上官巽道:“你这夸人怎么像骂人一样” “都是好话,都是好话”,邢妱又往他碗里夹菜“这个好吃,试试” “谢谢阿妱”,上官巽欢喜的朝她笑了笑。 ……………………………… 四象门的树林后是一片断崖,因隔在猛虎出没的山林之后,极少人来,却是个秘密往来的好地方。 安若素从树林走出来,眼望着崖边负手而立的女子,女子外套红褐色山水香云纱外衣,内穿白色长裙,戴着一张白色诡异面具,遥望远山,仿佛在沉思,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和肃杀萧索的环境完美融合,形成一幅既唯美又暗藏危险的图画。 安若素向她作揖问候:“少主” 邢妱转身不冷不热道:“起来吧,这回又得劳烦你了”,安若素没有抬头,依然保持作揖姿势:“少主尽管吩咐” 邢妱面向远处道:“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办一下” 安若素恭敬道:“少主请说” 邢妱道:“红叶堡的背地里的事,想必你也知,既然和龙行云有关,就不免涉及朝堂政务,为某些官员提供不得当的便利,我这有几个案子,可以做点文章,你照我的计划执行,目的是策反红叶堡堡主褚居”,邢妱向他递出一卷卷宗,安若素懵懂的接过去,预感到此事的重大和棘手。 他速速浏览了一下,是关于红叶堡主褚居和嵋城县令楚西江的事,嵋城去年出现六十多人死于桥梁垮塌,桥原是楚西江的舅父负责建造,从嵋城财库出的资,楚西江舅父为了抠成本饱私囊,偷工减料,事故发生后,楚西江下令封锁消息,并控制了受害亲属,防止消息走漏,然而此事却被红叶堡知道了,龙行云立即命令褚居以此为要挟,勒令楚西江出资三万两白银用于修建“镜花台”,为此…..褚居也有了一个把柄,这个把柄一旦被暴露,龙行云一定会弃车保帅,届时褚居难保不会和龙行云反目。 安若素问道:“少主打算让卑职怎么做?” 邢妱目光深远,不疾不徐道:“离间褚居,让他与龙行云反目,我会让范无赦配合你的”,她把话说的像茶余饭后的闲谈一般,那么寻常,没有算计他人时的阴恻发狠,只是当作寻常话寻常事说出来了,安若素突然觉得她比他的父亲更可怕。 邢妱道:“照我的计划去,尽管执行吧……”,说着将自己的计划细细道出,安若素郑重领命,钻入树林,离开了。 过了几日后,邢妱收到安若素传来的消息,刑部的范无赦按照计划入局成为一子,范无赦秘密在嵋城以桥梁垮塌一事拘禁了楚西江,又故意派人将消息带给了褚居,让他知道楚西江会供出了红叶堡敲诈勒索一事,褚居生怕自己因此遭殃,向龙行云求助,龙行云立即让刑部的新任令书叶一凡勒令范无赦回都。 计划已经完成一半,剩下就是上官巽出场的时候了。 第65章 奇门遁甲锁秘钥 开春时节,万物复苏,春寒料峭,红叶堡这几日的活跃度低了,自打嵋城的消息传来,褚居便开始坐立难安,嵋城这事儿,他不可能将龙行云供出来的,龙行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只有死路一条,敲诈楚西江的钱,名义上给了红叶,实际上转给了龙行云,而楚西江并不知道钱的实际去向,如果嵋城有事,楚西江只会供出自己,自己却不能供出龙行云,他的一家老小还在皇城呢。 从他告知龙行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嵋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只剩虫鸣,褚居忧心的在房中踱步,此时他毫无困意,内心只有惊慌和对前方消息的期待,不知不觉,脑中开始酝酿对后事的安排。 正当他想到怎么分配自己的财产时,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踏”声,像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褚居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门被推开了,褚居顿时脚一软,摊在椅子上。 十几个脸上戴着黑色恐怖厉鬼面具的人鱼贯而入,面具人身穿黑衣,个个身材高大,如山似塔,手中武器森森发着寒光,面具人两边一字排开后,恭迎着最后进入的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带红色厉鬼面具,身材高大,伟岸挺拔,如松如柏,身上还自带一股贵气,进门后出示太师府令牌后道:“太师有话让我转述褚堡主”,说着径直走到主位上,肃然危坐,褚居自知杀身之祸已临身,凄然跪倒在他面前道:“小的谨遵太师之命,只求太师能放过我的一家老小” 男子道:“太师交代,只要褚堡主能乖乖赴死,让刑部追查不到红叶堡,牵连不到太师大人,你的一家老小,太师自会妥善安排” 褚居拜了一拜道:“小的谢过太师大人” 男子又道:“还有,交出密室奇门锁的解锁四柱”,褚居闻言,一字一顿的说出八个天干地支,男子默默记下后,摇手招呼下属,左首的黑衣人立即奉上一个盒子,男子打开盒子道:“匕首和毒药,你选个死法吧”,褚居看着盒子,泪如雨下,伸出颤抖的手,在两者之间游走不定,最后鼓起勇气,握住一瓶毒药,往嘴里猛倒,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魂归地府了。 男子拿到四柱后,遣散了下属,将一份书信留在案桌上,书中内容隐晦表达褚居愿为保全龙行云而自尽的想法,并请求照顾家人,信上没有提到龙行云,但局中人一看便知。 男子布置好一切,便悄悄穿过回廊,来到密室,一路畅通无阻。 红叶堡对这把奇门锁颇有自信,没有派人把手,男子轻易的就到了密室门前,他照着四柱排出“旬首”,又根据“旬首”排出九星、八门、八神的宫位,终于在一声哒响后进入了密室,里面陈列了一盒盒的案卷,盒上标着事件,都是制造舆论,操纵舆论,愚弄百姓的内容……除了梨园界外,还有一些关于抹黑商行、店铺和部分官员的案卷……信息量极大,男子担心留下疑点,不敢多拿,只在每一项中拿了两盒典型的案卷便离开了。 ……………………………………………… 上官巽拿到卷宗便回到永宁府,在书房却没见到邢妱,问守门的伏花才得知在后院的竹林中,上官巽将卷宗放在案桌下便往竹林去了。 他穿过连廊,越过园子,转出月洞门,进入竹林中,这几日针对红叶、青鸟、尺素、鸿雁的策略,他想了许多,正准备和邢妱说一说,入林没多久,便听得林中传来舞剑的声音,循声望去,一抹黑色的身影伴随着闪动的剑光,在月下如浪里翻花,使得周围好似形成了气环,始终绕着她,搅得周围掀天揭地般枝流叶散。忽然,她一收招,将剑扔给伶蝶,朝上官巽走来道:“拿到了?” “拿到了”,上官巽回道,邢妱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两人漫步在青石路上,邢妱关切的问道:“没受伤吧” 上官巽回道:“没有” 邢妱道:“前面有座听雨阁,我备了碳火,先坐坐吧”,上官巽早发现林中透出的几点微光,应道:“好,时候还早,我也正有许多话要说”,两人边走边闲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听雨阁,阁子只有两层,每层都建的比寻常楼阁的要高,目测两丈,以落地长窗相围,如天上宫阙落入凡尘,脱俗神圣,不似凡品。 邢妱道:“龙行云牵涉的领域很广,尤其控制了红叶与青鸟,隐患很大” 上官巽回道:“我之拙见,像这样的问题应该从律法制度上解决才可,否则也是扬汤止沸”,邢妱推开阁楼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四面书墙,书墙有阶梯相通,方便取书。 邢妱道:“楼上走”,上官巽随邢妱上了二楼,原是复式楼中楼,顶上以油纸当瓦,墙面木架伸出一个平台,可观远景,赏湖光山色。 平台上放着一张案桌,桌上有炉火和各类坚果、糕点、薯类、螃蟹、暖烘烘的,很舒适,两人相对而坐。 邢妱道:“这个是枫林水榭的新花样,‘围炉煮茶’,挺有意思” 上官巽笑笑,这段时间,他为了融入“镜花台”做了不少功课,把富贵子弟“吃喝玩乐”的内容都补了个遍,这也不是新花样了,早在好几年前就出现。 上官巽感慨道:“富贵子弟都精于享受,能做到不受金钱富贵惑乱心志的很难,阿妱,这是好几年前的花样了” 邢妱疑惑道:“几年的了?”,很快话题一转又问道:“方才你说的律法制度,想必你有仔细想过,说来听听” 上官巽谦虚道:“这个略有思索,大概总结了几点,第一,三院一堡毕竟是民间的,私利太重,必须设立一个公正,真实,权威的机构与其制衡,由礼部与刑部相配合,以刑部的案件作为吸引百姓关注的引子,辅以诸子百家各个领域内容,以信息传播为主,普法教化为辅,让机构各方面都高于三院一堡的立意宗旨,达到天下为公,尽公不顾私的愿景,除此之外,刑部还得协助礼部推进拟定制度;第二,借助机构改变千篇一律的样板戏和梨园子弟名大于实的境况,可反过来操纵舆论,将梨园境况往好方向引,不可让粗浅占据舆论领域,第三,查处民间违规传播舆论的组织,先从警告商行的开始;第四,从事梨园行业的人,需经过礼部的戏考获得相应的鱼符,并以造诣深浅设置等级,这样可以使梨园子弟本领保持上等水平,如有犯罪,或对公序良俗造成冲击者,可收回此鱼符,并将原因公诸世人” 邢妱道:“我觉得很妥,只是细节方面还需推敲” 上官巽拿起红薯剥着道:“可先禀明国君得到允许,再和礼部、刑部共议”,说着将剥好的红薯放到邢妱碗中。 邢妱道:“这事得从长计议,急不得,礼部找到合适的牵头人也需要时间,得筹谋筹谋”,邢妱吃了半截红薯后问道:“解开奇门锁的四柱,你可有留给红叶堡?” 上官巽道:“为了让龙行云不起疑,留下了,你觉得他会找谁解锁?或者重新设置解锁四柱?” 邢妱回道:“青山玄门,届时需盯紧是什么人出山” 上官巽不解问道:“玄门向善而行,应该不会助纣为虐……” 邢妱道:“非也,玄门修行讲究‘道法自然’,不论道或是佛,都以‘天道’为纲,天道无善恶之分,就像太阳能给予万物温暖光明,也能促使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雨水能滋润万物,也能潦原浸天,要说他们在乎什么,那就只在乎‘过犹不及’四个字,所以玄门不定”,上官巽似有所悟。 邢妱微微靠在椅子边上,闭目养神道:“明日开始多留意玄门动静” 上官巽将一只螃蟹剥好了,递到她桌前道:“阿妱,蟹好了,尝尝”,上官巽不见她回答,一看发现她已睡着了。 …………………… 第二日,天有些阴沉,云厚厚的积在天上,天气像欲哭未哭的脸,凛冽的寒风在大地中扫荡,太师府中的两只大灯笼被风刮到了西南角,守卫忙叫人抬来木梯。 这时红叶堡的马车徐徐停在门前,里面的人下车,又匆匆步上石阶,神色慌张的与守卫耳语了几句后,侍卫一听,表情一惊,忙将人带进了府内。 来人是红叶堡的周博言,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龙行云的书房,龙行云正案牍冥想。 周博言踉跄几步跨入门,跪倒在他面前,泣声道:“大人,褚居他......死了” 龙行云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忙起身绕过案桌急问道:“怎么死的?”,周博言道:“自尽”,说着将书信呈上给他,龙行云浏览后沉思良久,以往都是听指令行事,从无例外,他并没有要求褚居自尽,如何这次擅自做主,想着又看了眼那在全文中突兀的四柱,隐隐怀疑什么,忙问道:“堡中可有人会解密室之锁?里面的案卷可有人动过?” 周博言摇头道:“奇门遁甲太过玄妙,除了褚居,堡中无人能解”,话毕,都一筹莫展起来。 谁会解锁,龙行云想到了“钦天监”的人员,不过“钦天监”如今只负责仰望星空,修天文历法,术数占卜等事已经下令禁止了……青山玄门弟子是不会轻易下山的,而且即便下山了,由于品目太多,山医命相卜,不一定能遇到精通奇门的。 书房内沉默许多,突然侍卫道:“据说这次进京赶考的学子中,有个女书生叫紫珊,正是青山玄门弟子,据说精通的就是奇门遁甲” 龙行云闻言既惊讶又好奇,吩咐道:“速速去打听一下行踪,我要尽快见到此人” “是”侍卫得令,立即下去布置。 第66章 姑娘个性很乖张 青山玄门坐落于青山,是一个由江河、植被、青山、房屋构成的巨大太极图,江河是太极的分界弧,植被、青山、建筑群是双鱼,构成阴阳两极,负阴抱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龙行云的贴身侍卫朔风和几个随从带着太师府的牒牍进入青山的“子午门”,入门后跟童子说明了来意,童子取了牒牍,问道:“你们是来找卜字门门主的?” 朔风道:“劳烦仙童引路” 小童打量了几人一会儿道:“跟我来”,说着,便领几人到了七大门中的“卜”字门,在术数中,占卜类有太乙、奇门遁甲、大六壬、梅花易数……每一种要达到精通都需下大功夫,这日不凑巧,正逢卜门在比武,朔风进入“卜”字门后没能马上和门主说明来意,反而被邀请坐下同观学员成果,他只好满心浮躁的做了观众。 此时擂台上一白衣女子正跟一黑衣女子对打,招式看的不大清楚,只见到宽大的袖子和冗长拖沓的裙摆在台上翻来飞去,像舞蹈一般,一片不利索的凌乱,青山穿着喜欢飘逸,修道是主要,打架是次要,最有看头的还是黑衣女子的双腿,又长又直,打斗过程中,各种一字马,高抬腿,弯腰后翻的动作,把一双腿的美显现无露,……真是一双好腿,没一会儿白衣女子就被打下擂台,台下一片唏嘘,直呼“这么大的破绽都看不到,腿,招式过于大开大合,暴露范围大,破绽就多了” 女子道:“为了炫她那两条大腿,不知道露出多少破绽了,这都抓不住机会” 男子道:“这两条腿真是好看,又长又直” 女子道:“也就是在玄门,这要是在外边,别人可不会手下留情,她运招习惯一旦形成,就是在自掘坟墓” 男子道:“这不也赢了了吗,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莫非白衣师妹有意输给她?好放纵她的坏习惯,让她以后真入自己掘的坟墓?”,女子不语。 正当台上的黑衣女子洋洋得意时,台下一紫衣女子右手拿着一支钢鞭道:“紫珊不才,想与你切磋切磋”,话音刚落,人已经落在台上,左庚寻声望去,瞬间被她腰间的太极图腰封吸引,要说妖道该什么形象,大约就是她这样的。 因传统上有“恶紫夺朱”的说法,喻以邪胜正,以异端充正理,偏用紫色何尝不是某种心理的表现,况且这紫色配以太极图不大合眼缘,有些不伦不类。 人一落下,台下的人似乎就辨出谁更专业,纷纷表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和言语,相比黑衣女的宽衣大袖,紫珊将袖子束起来反而显得更利落灵活。 女子小声对男子道:“这是修习奇门的紫珊,大才女,准备参加科考,文武双全,不过此女性子有些暴戾,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男子开始暗暗担心黑衣女那双好腿,这回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一声锣响后,两人激烈对打,紫珊果真毫不留情,过了十几招后也不陪她玩儿了,抓住她挥舞起来的凌乱大袖往面前一扯,同时提起钢鞭直击腹部,黑衣女痛的惨叫一声,还招时还因习惯秀美腿的刻意动作,被紫珊扬起钢鞭狠狠打下,啪一声下,双腿瞬间骨折,疼的黑衣女仰天惨叫,声音惨戾,把左庚都吓了一大跳。 “医”字门的人忙着把人抬下去治疗,大家有了休息的空档,童子已经向门主说了太师府有人登门的消息,门主请几人到翠竹林叙话,朔风便跟着童子到了翠竹林。 翠竹林中,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捧书卷,坐在其间冥思,听闻有人过来才放下书卷。 朔风向他恭敬作揖,递上太师府的牒牍,老者看了文牒,知晓他的来意,也不寒暄客气了,开门见山道:“我的诸多弟子中,修行奇门的确有两位天资很高的,渺星河和紫珊,不过紫珊性子有些邪性,只怕会给府上带去麻烦”,朔风听得紫珊两字不禁心头一颤,来一趟就刷新了对玄门的认知,想不到玄门有这么能下狠手的弟子,连对待同门也这般残忍。 朔风还是说道:“仙人,太师还是希望紫珊姑娘能出山” 老者道:“既然如此,就随你们的造化吧”,又对小童说道:“去吧你师姐叫来” 小童得令,一溜儿去了。 朔风拱手道:“多谢老神仙予以方便,有劳高徒了”,没一会儿,紫珊在童子的传唤下过来了,听说太师府有请,不禁心花怒放,欢欢喜喜的去了。 童子不明道:“师父,紫珊师姐性子乖戾,为何准她下山了?” 老者道:“因为那是她的机缘,顺其自然便可”,童子若有所悟。 …………………………………… 水镜台“春祈礼会”的事已经进入正轨,规则和分工制定出来后,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了,上官巽也有了空闲,在院子饮茶读书。 梅子青这阵子日日拜访,给他送来点心,瓜果糕点,或者其他稀奇玩意儿,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的关照着,一来二去院子里就传出许多话,都说梅子青又找到新欢。 由于梅子青是名人,流言很快传的满城皆知,本来上官巽很懊恼,并想着找红叶堡帮忙澄清一番,然而民间觉得梅子青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这次肯定又得吹,所以也仅好奇上官巽的身份来历,听说是刚搬入皇城的富商,便没再闲谈这种事,反倒期待起梅子青什么时候和自己撕破脸,被三院一堡大肆书写,传得满京满城,大家有好戏看,所以他也不需要澄清什么了。 这日梅子青又过来了,打扮的花枝招展,手拿两个小暖手炉,她将其中一个暖炉放到他手上,笑吟吟道:“冷了吧,暖暖手”,上官巽本想冷脸的,但觉得两人的关系也该进一步了,便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坐道:“坐吧,这些日子很忙,怠慢姑娘了” 梅子青正处心动时段,对他的轻微变化立即察觉,心扑通扑通跳,她坐下后,从袖子内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道:“我有礼物要送你~”,说着打开盒子,是一把精致无比的象牙梳子,梅子青拿起梳子,双手奉于他道:“公子,这是小女子的心意,还望公子收下”,上官巽扫了一眼,发现是象牙材质的,象牙可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梅子青轻声问道:“公子不喜欢?” 大周自古以梳子表相思的传统,送梳子表示自己想念对方,梳子还表示结发同心,愿订终身,欲与对方白头偕老的意思。 上官巽笑道:“我暂且替你管着吧,暂留我这儿,最后收不收看你的表现了”,梅子青把这个当做一种看今后表现的,留有余地的接受,便欢喜道:“你是答应了?” 上官巽故作忧伤,叹了口气道:“你的性子漂浮不定,以前是心动,如今见了我也是心动,世间美好的男子那么多,你爱不过来的......不多久,你见到我时的那份悸动会在时间里慢慢淡化,你还会再喜欢别人的” 梅子青摇了摇头,大着胆子搂住他的胳臂,贴在他身上,深情道:“我有信心,不会有下一个,你与他们不同”,看她这般认真且神情的模样,上官巽油然多出一份愧疚。 上官巽接受表白不到半日,红叶就有消息广撒天下了“名伶梅子青与‘岸芷汀兰’公子以梳为礼,互表爱意,许白首之约” 这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永宁府”,甘有宁、杜凌然、柳卿儿几人刚好这日发闲,相聚永宁府,邢妱于是就安排几人在后花园吃“拔霞供”。 吃席少不了话题拉近彼此感情,皇家贵族间的家长里短不适合在席间谈论,容易招惹是非,于是名伶的风流韵事就成了最好的谈资,恰好梅子青有了新欢,大家便就着红叶堡写的传报在席上讨论。 甘有宁夹着一块羊肉放到锅里道:“这是第几个了?还有男人上当,不是,还上男人的当” 杜凌然端着看破一切的语气道:“哪个男人有便宜不占?乐呵过了自然就走了,女人图什么?也就是图那刹那的欢愉,一个图肉体上的欢愉,一个图心上的欢愉,大家都不亏” 甘有宁了悟一般道:“哎呀,还是你通透” 杜凌然道:“这回这个公子是什么牌面的?” 甘有宁道:“听说是新搬入皇城的富商,一来就打通了衙门、礼部的人脉,承包了‘春祈礼会’的承办权,很有手段”,听到这儿,邢妱可以确定这人是谁了,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陷进去了,还是仍在做戏,这史上许多施展美人计的,最后沦陷在被施计者的魅力中。 杜凌然道:“梅子青长得貌美绝伦又会打扮,一日三变,是个男人都会沉沦其中” 甘有宁道:“人我是见过了,美得女人都要嫉妒,没几个男人能拒绝”,说着将烫好的菜夹到邢妱碗中,发现她正呆愣的凝视锅内,便问道:“少主是不是不舒服?” 邢妱一下子回过神回道:“没有”,说着神色茫然的将手伸向醋碟,把醋当酒一饮而尽,呛的不住咳嗽。 杜凌然忙递上水道:“怎么把醋当酒喝了呢……” 邢妱稳了稳状态,赔笑道:“一时恍惚,你们继续” 柳卿儿道:“少主,您府上那位好看的哥哥呢?” 邢妱道:“走了,原是来办事的,办好了自然会走的” 柳卿儿忙问道:“走去哪儿了?” 邢妱喝了口汤,淡漠道:“我也不知” 柳卿儿闻言倒落寞起来了,惋惜道:“可惜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邢妱奇道:“还以为你两成了呢”,柳卿儿撇过脸娇羞一笑:“哪有,我也想,上次还救了我呢”,邢妱迷糊了,两人拥有“红豆骰子”饰物,如今又收梅子青的梳子,到底在搞些什么……她夹了块兔肉,心烦意乱的,也不知心烦意乱些什么。 第67章 美男牺牲太大 紫珊下了山,一路上由左庚带领和关照,因难得下山,自然不会错过玩儿的,在皇城内的客栈里住了几日,还没玩够,朔风一直催促她先到太师府,她也不理会,这会儿已经甩开朔风独自逛了。 她转了半日,看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街道热闹处发现一个算命先生,摆着摊,举着幡,正襟危坐,轻抚胡须,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一时玩性大发,于是便坐到他面前,一坐下算命先生就打量起她的外形,见她容貌清丽秀美,头上斜插着两支绿天赞菊花,身穿渐变绿色长裙,仙气飘飘,气质不俗,真像突然下凡的仙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姑娘虽然穿得斯文脱俗,眼神却十分犀利,目光如刀,戾气挺重” 紫珊道:“不看面相,给我批个八字,详细些”,说着将一两银子放到他面前,并报上八字。 先生写上她的八字,拿起看着,思考了好一会儿,分析了好一会儿,说道:“姑娘的造化很大,克主背主,天生的叛逆” 紫珊在玄门十几年,自然知道意思,并不恼火,笑道:“先生,请细说” 算命又看了眼八字,见她命中带着华盖,且格局颇高,只怕她的见地比自己还高深,便谦虚道:“那我就给姑娘说道说道,有什么不对,也请姑娘明说吧” 紫珊道:“请说” 先生道:“姑娘八字有四偏神,七杀、伤官、羊刃、枭神,以凶神恶煞为主,野心大,多有谋略,不会甘居人下,大有为达目的,不顾道义的象” 紫珊有些慌,忙把八字拿回来道:“有劳了,有点水平,银子是你的”,说完起身要走。 那先生道:“我还没说完”,紫珊坐定。 先生道:“你这七杀很旺,羊刃生了伤官,与七杀相合后,又合成了七杀,你虽有野心,却制不住七杀,姑娘不如收了那性子” 紫珊道:“我不要成为规则的承受者,我要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权力本就是强者所有,愿赌服输有什么不可” 算命先生哑口无言,倒有些佩服她了,这般豁达,又这般执着,又道:“姑娘不求输赢,那又求什么?” 紫珊道:“我行即我道” 先生想了一下,忙起身拱手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来自何处?” 紫珊回道:“青山玄门” 算命先生听闻这四个字,如雷贯耳,惊喜万分道:“难怪,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敢问姑娘是否有空?想与姑娘讨教一二” 紫珊回拒道:“改日再谈”,说着就往太师府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刚好与正寻她的朔风汇合了,朔风满头大汗一脸的怨气,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不满,遇上这祖宗真是敢怨不敢言了。 朔风道:“麻烦姑娘随我们到太师府吧” “好吧,也玩够了,那去吧”说着随朔风上马,不久后就到了太师府,朔风让随行人员在门外等候,自己带着紫珊两人进府,带了客堂时,朔风让紫珊在堂中先喝着茶,吃些糕点,自己则独自到龙行云的书房禀报。 龙行云早听得探子报过几人的行踪,朔风作揖后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和紫珊的表现阐述了一遍,并重点表达紫珊性情乖戾,颇有邪性,桀骜不驯,更可怕的是此女才华横溢,智慧非凡,见识也不一般,非是一般女子,只怕日后横生枝节。 龙龙行云默默的听完,心里倒更喜欢紫珊这类人,突然有了某种想法,本来解锁才是正事,如今有了发展其为羽翼的想法,如果足够智慧,以高官厚禄聘为左膀右臂也未尝不可,于是道:“那就让紫珊先留在本府几日,老夫对奇门遁甲也有些好奇,想听听有什么玄机” 朔风拱手应了一声“是”后,便退出去了,回到客堂和紫珊说明了情况后,又去找管家丫头小厮,吩咐他们为紫珊安排住宿衣食,吩咐完后,也没去客堂陪客,实在太烦她了。 紫珊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堂,两盏茶后,始终无人来搭理一下她,于是走出去找龙行云,打算问问寻她来做的事还做不做。 她出了客堂,判断了一下,见人流都往一个方向去,想着龙行云这样身份的人必定事务繁忙,找他的人也多,于是也跟着人走的方向去,经过一廊道时,突然精神一振,只见到一个穿着飘逸的美人儿与一位俊朗儒雅的男子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一个富商穿扮的男子,擦肩而过时,那儒雅男子还看了自己几眼,眼神干净,没有好色之徒的浑浊淫靡之意,便没有生气。 紫珊刚要走向书房,被从后面追上来的朔风拦着道:“姑娘,没有太师传话,不能私见太师,否则会被当细作刺客处理”,紫珊闻言,不甚耐烦,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又退回会客堂。 她又百无聊赖的继续饮茶,大约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朔风终于过来请她到龙行云的书房谈话,紫珊才跟着他到了书房,两人穿过长廊,又穿过一个院子,终于到了那座书房,朔风让他在外等着,他去通报一声,紫珊等了一小会儿,朔风出来道:“可以进去了” 紫珊跟着他跨进那座书房的门槛,书房非常宽大,虽然叫房,倒不如说是厅,书厅地板光滑的反着光,两边各摆一排长长的书案,上面累着一摞摞的牍牒,厅内坐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和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谈话,两人在案桌上摆弄一个奇门盘。 紫珊进门便拱手作揖道:“紫珊见过太师”,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龙行云和中年男子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处,龙行云沉着一把嗓音道:“怠慢了,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紫珊回道:“多谢大人”,说完淡定落座,龙行云和中年男子也各自落座,丫鬟们即刻摆上茶。 龙行云道:“都说少年老成计越天,听说玄门是以天之视角解读人间,姑娘年轻轻就有这样的造诣,实在难得啊” 紫珊客气的回道:“大人过奖了” 龙行云道:“老夫对这门数术也颇感好奇,尤其听说利用奇门原理造出变化精密的机关、阵法、锁,即便有“钥匙”也打不开,恰好我这个有个奇门锁,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奇门的玄妙” 紫珊往桌上看去,只看到一个奇门盘,便道:“这不是锁” 中年男子道:“锁很快就有,钥匙我们也有,只是不会排,只要姑娘帮我们排出奇门盘就可以解锁了” 紫珊道:“钥匙是四柱,大兄可有?”,中年男子回道:“有”,说着把写有四柱的纸张递给她,紫珊看后,从横桌上取了纸笔道:“二位稍等”,说着一通在白纸上歇歇画画,龙行云和男子走近观看,只见她在九个格子中填入一些字,没一会儿便填满了格子,她道:“已经解好了,请过目” 龙行云看不出所以然来,男子道:“姑娘可否解释一下,也让愚兄长长见识” 紫珊道:“奇门乃天、地、人、神四盘叠加,天盘有九星,分别是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地盘即八卦,戌亥乾、未申坤、子坎、午离、卯震、酉兑、辰巳巽、丑寅艮,除此之外还暗藏了二十四节气,人盘即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神盘即八神,直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 男子一头雾水,还是不懂,迷糊的看了眼龙行云。 龙行云看着盘道:“据说奇门能预测人事,这是什么原理?” 紫珊道:“天盘即天势,天时,就好比你今日需要外出,但遇到刮风下雨,便是不得天时,地盘代表地利,虽然下雨但刚好有地方躲雨,便是地利,人和即人事,人事和谐,有人给你送伞,便是人和,神盘则代表意外巧合之事,比如伞突然就坏了” 中年男子又问道:“人都坚信天道酬勤,人定胜天的说法,如何奇门还需加入天时与地利?” 紫珊道:“这个是模拟人与境地互相影响的模型,比方天时,出生在战乱时期或者灾荒年,温饱尚且不能满足,如何有机会修习学问?一个出生在富裕之家,与一个出生在贫穷之家的人,前者往往比后者见识多,人脉广,家资丰厚可让其左右逢源,后者可能要花几十年才有前者的见识,甚至一生都达不到。再说地利,住在土地肥沃之地和住在贫瘠石山所获得的生计也不一样,最后说说人和,人和便是贵人缘,如果以上两者都失利,人和也是可以改变一件事的局面”,龙行云默默地点头。 男子问道:“那学会用四柱排盘需要多久?” 紫珊道:“半个时辰便可学会” 男子又道:“那有劳姑娘教授了” 紫珊道:“好说” 龙行云对中年男子道:“让小姑娘教你吧,务必学会,完了让小姑娘回相府”,男子拱手答应,邀请紫珊齐齐出去了。 ………………………… 这日,天气转暖,后花园的花苗发芽了,邢妱和伏花、伶蝶在园中给枝条去顶端,忙了一阵子,对扶花道:“这儿就交给你们了”,说着将剪刀递给伶蝶,回到书房,拿起那几份从红叶堡取出来的案卷,思索着上官巽的提议,衡量该呈哪一份案卷给国主合适,龙行云树大根深,定不是几分案卷就能扳倒,不如先将关于红叶堡操纵舆论的案卷呈上,让国主允许刑部与礼部协同建立另一个独立的衙门,想到这儿,邢妱拿起笔,列了几页的大纲,在细细思考纲目里可能出现的情况,一直忙到晚上,才完成几个纲目的细则。 漏刻已经显示是二更末,她放下笔,走出门外,抬头看着天上那轮玉盘似得的圆月,突然想起甘有宁前几日闲谈的内容,上官巽与梅子青定情的事,心头莫名生出要偷偷去看看的想法,念头一闪,立即回房换了身夜行衣出去了。 镜花台晚上的生意要比白天好太多,所以打烊比较晚,三更才会关门休息,邢妱在暗处等了好一会儿,等里边的人渐渐安定后才悄悄潜进去,她想起上次上官巽与她说过,他已经进入镜花台,住在镜花台后方第三进院的东南方的武院,邢妱施展轻功飞上屋檐,往东南角跃去,等到了尽头果真有一个大院子,邢妱正要飞身下去,正巧碰到梅子青扶着醉意阑珊上官巽进院子。 梅子青喘着气道:“易阳你可真厉害,现在红叶、青鸟,尺素、鸿雁的掌舵,还有其他老板,人都对公子佩服不已呢” 上官巽一脸醉相,囫囵不清道:“没有青儿,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与他们相交,还是青儿更厉害,往后咱荣华富贵一起享” 梅子青闻言,身上仿佛有一股暖流窜上来,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幸运的女人,她热泪盈眶道:“以后咱可就不缺资源了,我们可以拥有更多机会,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上官巽红着脸,睡眼惺忪笑道:“这都是托青儿的福”,两人东倒西歪着,他倚着她,她扶着他,进了上官巽的房间,刚进去不久,梅子青走来将门一把关上。 邢妱飞身跃下院子,闪身凑到窗户,钻了个孔往里看,只见梅子青将上官巽的腿收上了床,上官巽脸颊微红,迷糊又弱弱的样子很是招人疼,恰如世人所说,富有男子汉气概的男子,在柔弱时往往比阴柔的男子更招人怜爱。 梅子青替他脱去外衣,手不禁往他的胸膛摸着,她开始脱第二件,突然把手从祍缝中摸入他的胸膛中,邢妱咽了把口水,心道:“这女人太豪放了”,正当她以为要看活春宫时,上官巽突然握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吧,青儿,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 梅子青急切的挣脱他的手,急不可耐的脱着他的衣服道:“不碍事,不辛苦,易阳,你可馋死人了”,说着便要吻上他的唇,上官巽醉意十足的邪笑道:“你可真主动呀~”,说着,又客气的推开她,温柔道:“时候不早,传出去会有损你的声誉” 梅子青道:“我的声誉毁誉参半,已经不在乎了,当及时行乐才是~”,上官巽笑道:“洞房花烛夜再行夫妻之礼对青儿的尊重,神圣的仪式是对你我姻缘的祝福与敬畏,你觉得呢?” 梅子青一听,顿了一下,这说的倒挺新鲜,挺在理,不由问道:“这么说你愿意娶我?” 上官巽不答,起身开门,客气又和气的忙把她推出去,温柔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去吧哈,累坏了我可会心疼的~”,梅子青一听,美滋滋的笑着出去:“易阳真好,不打扰你了”邢妱听着声音,忙躲到暗处去。 第68章 美男,我特意来看你 梅子青一走,上官巽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脱了衣服刚往床上一趟,便忽然听得敲门的声音,有些窝火,便道:“青儿~你怎么又来了” “是我”,上官巽闻声从床上弹起来,揽过衣服披上道:“进来吧”,邢妱推门进来,正见他和着衣服从床上走下来,脸上醉意全无,尽是意外的表情,语气诧异的问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邢妱往一旁的圆桌边坐下,从容道:“嗯,来看看你” “渴了吧?”,上官巽关切的问道,顺手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邢妱端起水,喝了一口道:“看样子最近过的挺滋润,莺莺燕燕,蜂飞蝶绕的” 上官巽揶揄道:“要不你现在派下一个来接我的班儿?风火就长得很不错” 邢妱道:“算了,只怕见过你的人都以你为沧海了”,上官巽欢喜的问道:“你也是如此吗?” 邢妱扫了他一眼,看他美滋滋的样子,回道:“不是”,上官巽不高兴的“哦”了一声。 邢妱道:“今日柳卿儿来府上了,说找不到你,话说你两不是互赠过红豆簪,表爱意吗?怎么你又收下梅子青的梳子,你初来乍到,身份特殊,别把男女关系搞那么复杂” 上官巽闻言,奇道:“我什么时候赠过她红豆簪?” 邢妱疑道:“元宵节那晚,你俩不是成双入对到风华楼看戏?据我所知,风华楼的红豆簪是给情人们做的” 上官巽道:“那是她觉得好看,买给自己的,和我没半点关系,风华楼也不能有生意不做,与梅子青也只是逢场作戏” 邢妱无语,他这美男计施得有些惹火,早知真该换风火,但一想风火的性子少机变,少柔韧性,不适合做这等事。 邢妱淡漠道:“你把持着点吧”,上官巽以为她在意自己,但见她神情冷漠,自己心上那团热火瞬间被掐灭了,他也正色道:“你定不会无缘无故来看我,有什么急事么?” 邢妱愣了下,的确是无缘无故来看他的,要非找个缘故,应该是好奇他的花啊蝶啊的,邢妱道:“刚还想到,突然想不起来了”,换上官巽无语了。 房里一时陷入尴尬的安静,邢妱窘迫的又拿起水喝了一口,上官巽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她道:“我想起一件事,今天在太师府碰到玄门中人,是个姑娘,身穿白绿衣,名字还未得知,想来是为那奇门锁去的” 邢妱听他说话,默默地点点头,思索之际,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女子在门外柔声道:“易阳,你睡了吗?我东西忘拿了,我推门进来了哦?”,邢妱闻言,慌得左右看后目光落在他床上,忙一个翻身滚到他床上,又顺手拉被子盖住,上官巽也机灵,闪身躺回床上挡住她,梅子青这次还挺老实,进来真只拿了桌上的落下的小荷包,又对他爱意绵绵的一笑,便出去了。 上官巽舒了口气,确定声音远了,翻身正要和邢妱说,刚转过来恰好与她正面相对,两人均心跳加速,上官巽不自禁的搂住她,邢妱颇感意外,冷着语调道:“把持不住了?对梅子青也这样?”,上官巽忙松开道:“我没有”,邢妱翻身下床,对他的解释听而不闻,交代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着,便开门出去了。 ………………………………………… 红叶堡坐落在百工城的偏僻处,很早的时候就凭借雄厚的财力修了一条可容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宽道,自打那以后,这处偏僻地就有了人气,红叶堡为了图清净,就把竹林围了一方,用作休闲和接待重要的客人用。 紫珊与周博言昨日在这林子待了许久,今日又在这林子待了半日,她将“奇门遁甲”的排盘要点都教授予他了,然而奇门遁甲实在太玄妙,周博言这方面资质又实在愚钝,怎么也学不会,磨了一天一夜,把紫珊的耐性也磨没了,周博言同样被折腾的头疼脑涨,彼此都觉得很无奈。 紫珊长吁一口气道:“这是太师大人的交代,你学不会会怎样?” 周博言也急,思忖片刻,觉得不如让紫珊替自己重置四柱,自己则背好九星八门的落宫位置,这样大家都方便,若是担心她动歪心思,可以多派几个人把守密室,或者多上几道实物钥匙枷锁。 他恭敬道:“丞相的目的是解密室的锁,重置解锁四柱,然而我实在太愚笨,不及姑娘冰雪聪明,还烦请姑娘帮帮忙,替我解了这锁,重置了四柱,也算有交代” 紫珊闻言暗自窃喜,脸上虽平静无波,心却无比激动,便道:“行是行,只是到时候丞相问起,你可别说我没教好啊” 周博言道:“不敢,还得承姑娘替我保密呢” 紫珊应道:“好” 周博言起身作出邀请的手势道:“姑娘请随我到密室”,两人一前一后的往红叶堡内走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密室,见到了那一面由奇门遁甲为原理制成的玄铁锁。 周博言道:“姑娘得用原四柱开锁才能重新设置新的四柱”,说着递给她旧四柱的纸条,紫珊看着纸条想了片刻,开始排盘,不一会儿就把所有元素都填入九宫中,锁一下子被打开了,里面的陈列的案卷一下子映入二人眼中。 周博言道:“姑娘可以重置四柱了” 紫珊道:“周兄,打算取哪四柱做密钥?” 周博言道:“你随便选一个吧,排好告诉我就可”,紫珊随便选了今日的日子重置密钥,排好后将四柱和奇门盘都交给周博言,周博言看后,又连连感谢,承诺赠予五百两银子表示谢意,紫珊也不推脱,客套几句后,领了银票后便离开红叶堡了。 出了红叶堡,紫珊没想着回青山,难得下山一次,离科考开考还有一个月,不如在皇城玩够再回,想起枫林水榭这个文人道场经常是大师兄渺星河讲学论道的地方,不如去看看他最近情况如何,起心动念后,紫珊便打马往枫林水榭去了。 因离科考的日子近,这些文人之地更热闹,枫林水榭也一样,水榭内,渺星被众人簇拥在中央讲解着玄门典籍,这些人中,有一女子格外惹眼,她身穿藏蓝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人群外,负手而立,看着渺星河出了神。 不过多久,一条船远远的驶过来,停在水面上,船上的人没有下来,只是偶尔挑船帘子观望,有人认出是永宁府的少主,紫珊一下子认出她来,是与自己打过架的女子,当时知道她是皇族,以为是哪家的郡主,想不到居然是永宁少主。 渺星河此时讲学主题是从修身养性说到了“命运”,大家对这个话题倒很感兴趣,来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正说道因势利导,韬光养晦的内容,一旁那位身穿藏蓝色衣裙的女子忽然高声问道:“公子,小女名立静凝,对公子的讲学很有兴趣,只是突然生出一个疑问,还望公子解答”,渺星河早就注意到她了,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也就她待得最久,便笑道:“姑娘请问” 立静凝道:“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那为什么又有命由己造、人定胜天的说法,到底哪种才是对的?” 渺星河道:“哪种都不对” 立静凝道:“如何不对?” 渺星河道:“首先人不可能单独存在于世间,人一生下来就需要别的生命来供养自己的生命,万物又依赖天生地养,只有风调雨顺才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才有足够的资源供养人,人不能呼风唤雨,自然不存在人定胜天的说法” 渺星河又道:“古语有云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只有顺应天,天人合一,才能使生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立静凝又道:“也许,人定胜天的天,指的是命运呢?人不能战胜命运么?” 渺星河道:“姑娘认为怎样才算战胜命运?是由穷变富,乞丐变皇帝?是从一无所有到有权有势,从光棍汉到三妻四妾?” 立静凝问道:“难道不是吗?” 渺星河又问道:“姑娘知道自己的命运走向?” 立静凝道:“并不知” 渺星河又道:“不知怎么知道自己改了命?” 立静凝道:“难道命有轨迹?” 渺星河又道:“人生中不由己之处就是命,存在的观念就是命,突然有一天反着自己的观念行事,便是运。姑娘是否能选择出生于谁家,以谁为父母?是否能左右父母的贫穷与富贵” 立静凝道:“不能” 渺星河道:“这便是命的轨迹,姑娘觉得生于贫穷之家好,还是生于富贵之家好?” 立静凝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富贵之家,这不是人人都渴求的吗?” 渺星河摇头道:“非也,很多事情,看似是福,其实是祸,看似是祸,最后倒变成福。一个人生于富贵之家,年纪轻轻便坐拥雄厚的财富,享世间尊荣,容易轻狂傲慢,目中无人,或不学无术,无德无行,在境界不高,德行不够之时,让自己觉得快乐的事情都享受过,为填充精神的空虚获得刺激的感受而误入歧途者比比皆是” 立静凝若有所思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命中富贵贫贱,人生起落皆由天定,我们应该听天由命?” 渺星河道:“这也不对,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地本就残缺,凡事皆有一线生机,但这一线生机,并不是人人能把握住,所以古人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就要求人在困境时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增强能力以把握那一线的机会,并修德以承载成功的荣耀,保持平常心而不自傲,避免祸端,可是,即便这样,也只要少数人能做得到” 渺星河又道:“这一线生机,也得看个人的能耐,将机会发挥到最大化全看他在‘蓄势’时增长了多大的能耐,人是很难得到自己能力以外的好处的” 立静凝若有所思,真是如此?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从没有过跳出圈外看事情的视角,以至于找不到具体事件来论证她的观点,她看到的都是他人之刻苦,他人之幸运,他人之所得,然而刻苦、幸运、所得的过程与结果,她从没关注过。 渺星河继续道:“姑娘气质不凡,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历史上曾经有过诸侯混战的历史,当时将分封诸侯的夏朝之王称为夏天子,在夏幽王后,夏朝逐渐衰落,诸侯国逐渐强大,并将大夏的土地蚕食到只剩百里,大夏第二十三代夏显王,上位时也想改变现状,然而当他提出变法时,老臣反对,想借助外援,又被诸侯国打击,折腾了几回终于认清现状,安心做一头困兽,这便是有人,而不得天时地利人和的例子。而在当时,被认为天下第一强国的惠国,军事经济都是公认的第一,然而惠王耽于享乐,好大喜功,避实就虚,自身性格与能力不足以谋划、断事、决策、识人,使得乾坤大才流向敌对的晋国,让晋国迅速崛起,这便是自身能力不足,机会来了也看不到机会,更别说运用机会。 立静凝闻言醍醐灌顶,对他肃然起敬,恭敬拱手道:“受教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可愿交个朋友?” 渺星河回道:“青山玄门,渺星河” 邢妱遥遥望着两人,早认出立静凝,对渺星河的一番话如雷贯耳,暗叹“青山”不亏是天下的精神之导,只是这是个公子,不是姑娘,上官巽描述的是个姑娘,正疑惑中,伏花过来在她耳边道:“下山的是另一个弟子,叫紫珊,今早刚从红叶堡出来,想必是少主要找的人”,邢妱闻言,顿住了,原来是她,那就不必忙活了,调转船头离开了。 第69章 姑娘性格有点狠 紫珊走了入了皇城最繁华的地带,满眼都是纸醉金迷,这种充斥着物欲横流,唯利是图,贪婪虚伪的气氛,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这都是人性的特点,利用好这个特点,就能达成许多目的,所以在她看来,这些弱点都是机会,都是送我上青云的好风。 她转着转着,便转到了皇城最奢侈的酒楼“风华楼”,站在门外便能瞧见里面的富丽堂皇,闻到门内窜出来的金钱味,这种地方的饭菜不一定好吃,大多时候不如贩夫走卒,小本生意的入味儿,只是名声打出去了,许多人为图个虚名,不惜花高价撑场面,贴脸金,久而久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的必达之地,利用的就是人的虚荣心。 紫珊看了看自己的衣饰,过于朴素了,这种有钱舒心,无钱添堵的地方,必然生出十分势利之心,穿成这样纯属给自己找堵,于是打算换一身行头再来。 她又去逛了别的街道,找了不多久,在街东看到一家名为“通汇”的钱庄,钱庄的墙角坐着两个拄拐讨饭的男子,男子蓬头垢面,身穿泥巴包浆的破衣烂衫,眼睛透着乞丐所没有的凶狠,见紫珊过来便两眼放光,像猎人见到猎物一般,这样反常的现象很快被紫珊留意到,她进庄兑了二百两银子,出门时特意留意了下,那两人果真还在,在她往东街去时,两人便鬼鬼祟祟的跟上来,紫珊很是有气,突然心生一恶毒念头,取消了去“风华楼”的打算,往树林方向走。 邢妱随蝶伶追着紫珊的足迹而去,刚好见一行七个男子,蹑手蹑脚的尾随她往树林去,经验告诉两人,这些人来者不善,蝶伶正要去解决麻烦,被邢妱拦下道:“青山玄门修的不仅是玄道之学,还有其他,且看看”,蝶伶得话后放下心来,跟在五人身后。 到了偏僻的林中,那七人也按捺不住,赶上来围住紫珊,领头的笑道:“第一次碰到这么蠢的,被跟踪竟还往人少的地方走”,说完其余人也哈哈笑起来,紫珊来了兴趣,回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最好的猎手都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领头的男子听不明白,对手下道:“把她的钱抢过来,再把她卖到窑子,我们就发了”,紫珊不紧不慢的从袖子拔出一把尖刀,对着太阳作仔细观赏,尖刀的刀尖像三角锥,棱边是刃,刃旁有凹槽。 领头的一声令下,第一个先攻上来被紫珊挽住手臂,一刀扎入掌心,钉在树干上,惨叫声响破静谧的树林,下一个继续攻来,紫珊转身出腿撂倒,一刀扎入对方手腕中,拔刀时鲜血噗一下飙出,把站在远处观察的蝶伶也惊的脚下发软,这种杀法不会马上死,但会慢慢的失血而死,玄门这么注重因果的地方,杀人手法怎么这般残忍,实在令人出乎意料,然而刚回过神便见紫珊倒转刀柄,柄末弹出一根细线,勒住正逃跑的匪徒脖颈,眨眼间匪徒便身首异处了,蝶伶又是一惊,未等惊魂甫定,又见一人的胳膊被砍断,不禁吓得后退两步。 此时邢妱也过来了,神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见剩下的匪徒都齐齐跪在紫珊面前求饶,对她投去了欣赏的目光,然而她此时杀红了眼,对着求饶者又是一刀,蝶伶道:“少主,要不要制止” 邢妱道:“也好,你去试试她的武功” “是”,蝶伶得令后迫不及待的飞出,投出暗器挡开她的刀,两人缠斗在一起,一刀一剑打的挡挡作响,蝶伶蓄势很足,铆足了劲头,然而紫珊运招实在太机巧灵活,过不到百招便被挑了武器,束手待毙。 正当紫珊的刀刺向蝶伶咽喉时,一袭衣袂突然闪过,邢妱飞身跃入阵中,弹开她的刀刃道:“好毒辣的妮子,这就是玄门高徒的修为?” 紫珊定睛一看,怔愣住,是她没错,枫林水榭的那位姑娘,她突然笑的很有玩味儿,抬刀便朝邢妱劈砍而来,两人打作一团,紫珊刚杀红了眼,正斗志十足,招招狠毒带劲儿,看的蝶伶是心惊胆战,急的直跺脚,紫珊也知道眼前人是什么身份,更知道此人有损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刹不住上头的她,又难以住手,然而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邢妱的武功居然这么高深,过了百招后对方却连武器都没有亮出来,紫珊燥火不已,加重攻势,蝶伶见状忙出声道:“少主小心!小妮子你好放肆,你可知道她是谁?” 紫珊置若罔闻,一柄三棱刀使得出神入化,攻击点如疾风骤雨般打向邢妱,终于逼得邢妱不得不亮出武器,紫珊没反应过来,一个球形带线的东西缠住她的刀刃,另一球绕着她背转了一圈后砸入邢妱手心,紫珊瞬间明白意图,在对方未使劲儿时,倒转刀头踢向邢妱,邢妱就势绕线缠住她的腿,稍一使劲儿,便见她腿上渗出鲜血,紫珊惊觉不妙,但已无招可出,心有不甘之际,邢妱突然道:“还打不打,姑娘杀气挺重啊~” 紫珊被这么一压,压住心性了,傲娇道:“不打了!”,邢妱将缕刃收回,紫珊下意识看向自己被伤的腿,只见上面一圈一圈的线痕,每一线都渗着血。 邢妱从容问道:“下山作甚,不备考,怎杀起人来了” 紫珊道:“那又怎样?” 邢妱饶有兴趣的蹲下来道:“你很不错,我很喜欢,愿不愿意为永宁府效力?”,紫珊闻言,顿了一下,想她可能对当年之事完全不知情,便开始打起小算盘道:“我有什么好处?” 邢妱道:“钱、名、权、男人” “好!”,紫珊不假思索一口应道,是她想要的,虽然身在玄门,但欲望一点没消,反而在经年累月中越发膨胀,从没得到过,怎么放下,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别的意图。 紫珊立即拱手道:“属下见过少主” 邢妱道:“很好,现随我到永宁府画押签契” 紫珊道:“现在还不可,我得参加科举,等科举结束,紫珊自会成为少主的羽翼”,邢妱很满意的点头,两人就这样达成约定。 …………………………………… 这边,渺星河完成讲学任务后,便和立静凝到茶楼谈话了,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碰撞便擦出思想的火花,你启发我,我点醒你,感悟多到仿佛几生几世说不完。 言谈之中,渺星河得知她是礼部的文道清吏司,出来转转,便有些感慨,一来二去又聊了许多事,直到茶楼走上来一名男子才转移了思绪,立静凝一下子认出他来,永宁府见过的钟离易阳,知道他在忙活事,就没打招呼,渺星河看着他,打量了一番道:“这男子将来定有作为,大气稳重,器宇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豪迈儒雅,给人以踏实安全可靠之感,与大周当前盛行的脂粉男儿全然不同” 此时,上官巽身后跟着几个商人模样的人,个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男子虽没有这般豪奢,却在气势上却压人好几头,这一波人上楼后便坐在立静凝不远的桌子上,一坐下,富商便将手中的契恭敬的放在上官巽面前道:“公子,跟我们采买的单子”,上官巽看了一下,执笔签字后又一张张的印上自己的手印,富商得了契约,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道:“跟公子做生意就是爽快,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上官巽朝他笑着点了下头,富商乐呵呵,欢天喜地的走了。 没一会儿楼道又上来一波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道:“钟离公子在皇城接下这么大的单子,摆了这么大的排面,我们可有幸也沾沾光啊?”,话音刚落,一个手里转着玉珠串儿的华贵公子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华贵公子打量了茶楼一圈,表情尽是不屑和嫌弃,欲捂口鼻牢骚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比我们家开的差远了”,小厮道:“所以沈家才是首富嘛” “说的也是”,华贵公子很满意这个答案,等他把注意力转回正事上,发觉上官巽正注视着他,沈玉恭敬作揖道:“钟离兄,久仰大名”,上官巽并不认识他,但仍起身回礼道:“客气,敢问兄台是?” 华贵公子道:“在下沈玉,皇城首商之子” 上官巽恍然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沈公子,失敬失敬”,上官巽邀他相对而坐,沈玉往凳子上抹了一把,摩挲了下指腹,又是一个嫌弃表情,小厮忙往凳子上铺一块锦布,沈玉勉为其难的坐下,身体与桌面保持着一段间隙,忙活了一阵,沈玉才道:“这段时日听了不少关于钟离兄的传闻,真是好能耐,不仅抱得美人归,还托美人儿之福把皇城各条财路也拢了过来,我们都快被挤出去了” 上官巽道:“这个纯属谣言,人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可图,各位怎会聚过来?都是家财万贯之人,什么美人儿没见过,难道偏吃某一位的那套?” 沈玉转念一想也是,若是单纯为了给梅子青面子,口头态度上捧场便可,大多是为了探探这位一到皇城就占尽便宜的人物到底有什么神通,顺便看看有什么可合作的地方。 上官巽撇了撇袖子,意味十足道:“沈兄此番前来,一定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沈玉豪迈笑道:“痛快,就喜欢钟离兄这样的”,沈玉朝身后的小厮伸了下手,小厮递上一本牒子,沈玉打开看了下,确定没错后便递给上官巽。 上官巽边打开边笑道:“沈兄真是有备而来啊~” 沈玉笑道:“钟离兄看看,有没有用得着我沈家的” 上官巽打开他的牒子,一下子被里面的内容吸引,这是一本与自己合作的事项。 沈玉道:“怎么样?钟离兄?我们沈家有机会和您分一杯羹吧?” 上官巽不语,思考着他开出的条件,衡量着其中的得失利弊,迅速在一团乱麻似的条件和利益输送中抓住重点,洞察对方的漏洞和陷阱,找出利于自己的条件点,并暗暗插入自己的条件反制对方。 上官巽道:“很好,不过我还得想想,再给我些考虑时间,过几日详谈如何?” “好,钟离公子想什么时候详谈?”沈玉问道,沈玉看着周围等他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也不想在这种地方逗留太久,加上自信沈家的实力,钟离遥不会拒绝与沈家搭边的机会。 上官巽回道:“五日后,辰正,镜花台武院,我设宴款待,咱边听曲看戏边聊” 沈玉一口应道:“好,不见不散” 上官巽道:“不见不散”,沈玉拱手告辞,上官巽忙活着给聚上来的商贾签剩下的契约,渺星河一看时候不早了,想起还有事,便和立静凝一同离开了。 第70章 培养利益共生者 上官巽通过梅子青和皇城的各路关系搭上线后,更忙了,一天到晚全是应酬,不理会还说你不给面子,不赏光,看不起他,而梅子青在这些事务中忙了他不少的忙,为此他很是感激,特意送了许多珍宝礼物给她,梅子青以为这是爱的信号,爱的表达,便经常随意出入他的场所,包括他的卧房,岸芷汀兰,区灵山。 这日,他有些想法打算回永宁府与邢妱讨论,担心梅子青到院子来,特意嘱咐小厮不要放她进来。 上官巽戌时末回到永宁府,这个时辰,邢妱还没睡,正在书房忙事务,过于安静了,他担心惊到对方,便在门外站了会儿,她今晚穿的有些素,里边一袭白衣裙,外穿一件蓝色香云纱外套,头上戴着简单的额饰,很是英气,而耳边的耳坠又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这样才貌双全,智计无双的女子如何教人不心动呢? 邢妱还在想制约三院一堡的策略,她把所想的内容一一列了大纲,简述了内容,觉得大行可以不顾细谨,有些细节若不重要,或者可以及时制止,则无需考虑,只是还是担心考虑不周,她突然想到上官巽在人事方面天赋很高,处理事情能快速理顺并抓住重点,打算明天让伶蝶给他带消息,让他回来一下,于是便将笔搁置在砚台上。 她收起写好的奏折,莫名其妙想到了他那晚与梅子青醉酒踉跄着回房的画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有能耐的男人,除去那些人间的条条框框也只是个男人,就怕处着处着真的生出爱情来,搞出什么事来。正欲走出门外吸口气,抬头却见上官巽正立在门外,满眼期望的看着她,邢妱不由心脏停了一拍,接着又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上官巽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担心打扰到你” 邢妱道:“正念起你呢” 上官巽小心翼翼道:“你想我?” 邢妱忙撇开那种意思道:“有事需你参谋”,上官巽道:“我也正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邢妱往右边挪了下,腾出一个位给他:“坐”,上官巽也不拒绝,径直坐到她身边,将书囊放置一边。 邢妱道:“我让伶蝶准备些果腹的甜品,你想吃什么?”,上官巽道:“都可以”,说着从囊中拿出一折子本和一叠契约道:“这是春祈礼会的契约,各种采买、交易,还有一份是沈家想要合作给出的交易单子”,沈家这份,上官巽特意点了两下,邢妱接契约浏览了会儿,是礼会所需的采买、商贩租用场地做生意的摊位费用,以及需要广而告之的东西,这些都是她意料中产生的契约,而那本以锦缎作封的交易单子,看起来诚意十足,严谨恭敬中又饱含着小心思,看起来便让人充满期待,所谓以小见大,见微知着,能在一本折子上下这样的功夫,难怪能富甲一方。 她打开折子仔细看了一会儿,内心有些激动,她道:“易阳,你的能耐挺强,筑巢引凤,短时间里便把沈家招过来了” 上官巽道:“商人无利不往,只要利益诱人自然会来的” 邢妱点头认可,又问道:“最近事情进行的可还顺利?” 上官巽道:“在磕磕绊绊中顺利进行,目前还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邢妱赞道:“非常好” 上官巽把自己写折子递给她道:“这次春祈礼会选了一些有实力名气不大的伶人,结果,不久之后,皇城内便出现许多攻击他们的流言蜚语,民间已经开始排斥他们,如今戏快排完,担心这么下去会影响春祈礼会进行,所以阿妱这边还得用用功” 邢妱沉静道:“我也在酝酿中”,邢妱琢磨着沈家的折子问道:“这折子的内容,你打算怎么做” 上官巽道:“沈家想借这次势头,捧他特指的戏子,意图建立一个像镜花台一样的班子,我想,依靠他的财力也捧一批有实力的人呢?” 邢妱觉得这只是小事,便将此前写好的折子递给他道:“这是根据你的提议拟的奏折,看看还有什么不妥或不足” 上官巽接过来,见她奏折上写的几条都是怎么建立一个可信可靠,消息准确,且丰富多样的信息传播枢院,实际目的是与三院一堡抢民心。 上官巽道:“我觉得还是少了关键一点” 邢妱道:“愿闻其详” 上官巽道:“站位上需比这三院一堡高才好,以执掌的态度来谋划,而不是处在相等位置与其竞争,三院一堡各有优劣,新枢院不可能将所有优势都囊括在内,而允许百工内容多样性,也是朝廷所需,没必非此即彼的,我们只需想着怎么用一套规则解决乱象即可,当然建立新枢院也是必要的” 邢妱闻言醍醐灌顶,感慨道:“天赋果真重要,你的资质已经远胜某些在朝堂几十年的人了” 上官巽谦虚道:“过奖了”,转头也把自己拟的折子递给她参详,他道:“看看我方才说的可有漏洞,我想趁此机会与沈家联盟,捧他的人,也借他的光捧梨园的标杆,这样便有了典范” 邢妱拿过来,也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不错,不过容易让自己根基不稳,你需想着如何将彼此的利益连在一起,使根基牢固,我举个例子吧,以前的女子即便自己受到的待遇多么不公,都会维护男子的利益,她们成长中虽然也感慨痛恨性别带来的歧视和痛苦,但当她可以自主时,又会将这些不公和痛苦带给小辈的女子,比如一个女孩子在成长中受到男尊女卑的待遇,受到男子优先的制约,不论在衣食住行,还是念书识字方面,都不得不将资源让给男子,即使她比男子的资质更高,而当她长大成亲后,又会将这些不公施加给她的女儿,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上官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道:“为何?” 邢妱道:“除了受观念影响觉得天经地义外,更重要一点是利益共同,依靠男子而活就不得不为其着想,压榨其它利益以充盈男子的利益,这是损不足以奉有余,女子是外嫁之人,自家的寄养,自然会首先受到不公待遇,所以若想根基稳,首先想办法如何将利益捆绑在一起,使其即便不愿也不得不为” 上官巽闻言,深受启发,又思索着用何种方法进行捆绑,邢妱又道:“并不需要特意去捧哪个角,只要戏好自然有座儿,你可以以雇佣的方式,选用有实力的角儿演好戏,这样伶人自然与自身利益捆绑在一起,资源也不会集中在某几位人上,而沈家则可以作为股东,用强大的财力扫清舆论外围” 上官巽寻思着觉得十分妥当,他想了一会儿道:“我过几日便要和沈玉谈此事,事务繁忙,我先行告辞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邢妱道:“准备了些果腹的佳肴,吃些再走吧” 上官巽已经出了门外,只听院子传来他的声音道:“不了,改日吧”,此事伶蝶刚好将佳肴端来,邢妱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第71章 爱而不得是大苦 邢妱连夜改了要上书的奏折,这奏折不适合在朝堂上说,所以特意选在休沐日呈递,邢妱这日起了个大早,特意从四象门调出风火、锥心为今后的侍卫,又捎上伶蝶进皇宫去了。 今天是休沐日,皇宫不似往常那样宫外停着许多车马,邢妱递交了宫牌后便从西天门径直入宫了,御道上恰好遇到刘公公的小徒张公公,打听到国主在御花园,便让宫女领路,邢妱绕过九曲回廊,看着围绕着回廊的奇花异草,不禁心旷神怡,没一会儿,远远便见一位黄衣男子,悠哉悠哉的御池的钓鱼台上钓鱼,男子内穿白衣,外套穿黄色龙纹长衫,头戴玉冠半披着发,风流倜傥,俊朗不凡。 邢妱恭敬的向他作揖道:“微臣见过国主” 黄衣男子转头一看,欣喜道:“王妹来了,快来快来,看多好玩”,邢妱不大有心思看钓鱼,又不好坏人雅兴,便默默站在一旁等他兴致退却。 邢诀对刘公公道:“给永宁少主赐座” 刘公公回了声“是”后,命人抬来一把交椅放在她身旁,邢妱拱手道:“谢过国主”,坐下后又沉默了。 邢诀道:“王妹历来少言寡语不会客套,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定又有事了” 邢妱很干脆道:“正是”,说着将弹劾龙行云和建立新制的折子呈上给他道:“都在这上面了,皇兄请过目”,邢诀想不到她真那么干脆,一点拖沓都没有,他接过折子看了会儿,本来愉悦放松的表情渐渐严肃凝重,周围的变得紧张窒息,刘公公不安的紧握住拂尘。 邢诀难以置信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是”邢妱回道。 邢诀道:“你的事,朕准了,朕今日就拟旨” 邢妱道:“臣妹谢过皇兄” 邢诀脸色逐渐缓和,一转脸,笑意吟吟道:“王妹难得来一次,不如就在宫里用膳吧” 邢妱还有许多话要与邢诀私底下说,便留下来道:“那小妹恭敬不如从命了”,说话间,刘公公就安排好膳食了,邢诀道:“我们兄妹两好久没在一起用膳了” 两人相邻而坐,一旁的宫女伺候着给两人夹菜,邢诀忙着介绍好吃的菜肴,宫女们忙着倒酒夹菜,邢诀席间突然很多闲话,连烹饪方法也能说上几句,却始终不涉及正事,邢妱想说点正事上的内容也插不进话,加上刘公公这些人,言谈中没法将话挑明,于是很浮躁的吃完了一顿饭,在邢诀的目送中离开了御花园。 邢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舒一口气,眼神缥缈,似乎内心在感慨些什么,刘公公道:“永宁少主席间似有话要说,总被陛下挡回去,少主性子扭,怕是不会罢休”,邢诀对他此番话很意外,奇道:“你知道我的用意?” 刘公公道:“不论太师还是永宁府,哪一方独大都对陛下构成威胁,只有互相牵制,彼此才相安无事,天下也才相安无事”,邢诀闻言,狡黠的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 邢妱出了宫门,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臣子有臣子之术,帝王有帝王之术。 她从宫里出来时已经是巳时,正是街道最热闹的时候,不得不放慢骑马的速度,走马观花般慢骑着,为了不显得招摇,特地让风火、锥心先回府,只留下伶蝶陪伴。 今日街道上的人格外多,尤其是修葺房屋,搭建木棚的,因过几日就是立春,民俗有立春到惊蛰不动土的规矩,所以有需要破破立立的事都会赶在这几日完成。 马儿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不知不觉便到了“镜花台”,正值“镜花台”补瓦片挂红彩,竹子搭建的手脚架占了半个街道,许多行人只能从旁挤着过去,邢妱停在街道旁等行人通过,忽然见上官巽从镜花台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没一会儿,一个身穿彩衣薄纱外衣的女子也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像一片彩色的云,飘到他身边,她搂住他的胳膊,亲昵的冲他撒娇,邢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白日里的光,将梅子青的样貌照得更清楚,只觉得那女子真是千娇百媚,不仅长得清丽貌美,表情亦是有灵动娇俏的媚态,一袭彩衣让她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在人群中就像一朵十分娇艳的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街道更加拥挤,邢妱也陷入了迷惘中,她想出了神,木了一般,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喊道:“姑娘,你走不走了,挡着我干活了”,邢妱被一语激活,忙拉起缰绳要离开,不巧,手脚架上突然出现意外,一根绑着绳索的木头从高处荡下来打向她,千钧一发之际,她忙翻身滚下马躲避,身体不自主的贴着地面滚了一圈,就势撞入了支架里,脱落的竹竿立马噼里啪啦落下来,把她埋了。 上官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转头正见伶蝶在人群中神情着急,不禁心头一颤,条件反射般撒开梅子青的手奔过来。 邢妱被竹架埋住,正要爬起来,忽而在细缝中看到上官巽奔来的身影,立马倒头,装死过去。 上官巽着急万分的探入支架内,见着邢妱晕在乱竹堆中,清秀美丽的脸上沾了有些泥巴,衣服脏兮兮的,他心揪揪的疼,忙拨开竹子将她抱了出来,抱到空地处,不舍得让她沾到地,便将她托在自己的膝盖上检查了一下。 伶蝶也从人群中挤过来了,她和上官巽相识,此时故意装作第一次接触般问道:“她怎么样了?” 上官巽摸了下手脚道:“没有骨折”, 又把了下脉道:“脉象平稳,气息不乱,可能撞晕了,等醒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说着,他小心翼翼的为她蹭去脸上的灰尘,梅子青远远见他一番怪异的举动,见他像在保护一件珍品般,怜爱万分的为那女子擦拭脸蛋,整理衣物,不由醋意上头,更疑惑为什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能让他这般怜惜疼爱,想自己这般殷勤,倒得到了不冷不热的对待,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才知道他的爱是这个样子的。 上官巽道:“还是找大夫看看为好”,说完让自己的随从把马车赶来,自己抱起邢妱上了马车,伶蝶也跟了上去,马车就这样徐徐向永宁府方向驶去了。 梅子青孤零零的站在冷风中,心中一阵阵失落,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都能这般怜惜,对自己却总是保持着距离,她木木的看着那辆马车远远离去,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看她,她仿佛没看到一般,想自己自打与上官巽相识,便时常有患得患失之感,会因为对方一些微小的举动而心烦意乱,在此之前,没有哪个男子能给她这般感受,她在感情世界里像个王者,得心应手,让对方如痴如狂,如今遇到他才知道爱不只有甜蜜,还有欲罢不能的痛苦,它能让人变得被动,变得没有自己,他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让她悲伤万分,怅然若失…….。 第72章 爱情可以让人舍弃一切? 邢妱头晚熬了个通宵,近段时间又十分操劳,便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了,连怎么回到府中也只是迷糊中有些感觉,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被人一路抱着,待她醒来时,正是桑榆晚,霞满天的夕阳时分,她躺在床上,一缕夕阳的余光从窗台上照进屋内,昏暗的房中落针可闻,光线照出灰尘在空间漂浮的样子,形成一根光柱,显得陈腐又缺乏生气,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的,窗外的院子是太阳落下后的暗影,让她突然感到无比的落寞和孤独,似乎已经与世隔绝很久了。 她坐起来缓了缓情绪,更觉寂寥,正当抑郁孤独之感无法排解时,房侧突然传来翻页的声音,于是走了几步,躲在帷帐内瞥了一眼,是上官巽,内心的不适感一扫而空,喜悦和温暖充满内心。 上官巽正拟写着将要和沈玉谈判的内容,莫名觉得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转头正好与邢妱温柔的目光相触,心底不由一阵酥麻,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有这样的眼神。 邢妱挑帘走出来道:“你来了”,此时她的眼神又变回以往那仿佛看穿一切的淡漠。 上官巽道:“大夫说你过于劳累,怎么不多睡会儿?” 邢妱道:“睡够了”,她边说着,边揉着额头坐回书案,疲惫道:“你这么晚不回去,小美人不会着急?” 上官巽无奈的笑笑:“你话里有几分揶揄呢,好似在你眼中,我身边总是蜂飞蝶绕的,我桃花原来如此之旺” 邢妱便故作疑惑道:“不旺吗?” 上官巽道:“无心栽柳,得非所愿,也是无奈,和孤寡也无异”,邢妱想不到他居然对爱情有这般消极的感悟。 邢妱道:“今日进宫见过国主了,递交了折子本,过不了几天就会有行动了,你那边也得尽快推进才好,此番操作一定会引起龙行云的注意,你要小心些” 上官巽沉沉的应了一声,继续沉浸在所忙的事中,书房内陷入尴尬的安静。夜幕降临,夕阳的余晖已经从檐角撤去,院子留下一片暗影,本来十分孤寂落寞,了无生气的场景,有他在就换了另一个氛围,他就像中天之日很有生气,把日落后营造的败象都扫去了。 随着光线越来越昏暗,他停下手中的事问道:“火折子在哪儿?我去点蜡烛” 邢妱道:“歇会儿吧,她们会点上的”,话落,伏花领着几个丫鬟从长廊过来,手中捧着花鸟雕刻托盘款款走来,入门后点亮了每个角落里的树状开枝烛台,室内一下子明如白昼,其他丫鬟则将负责晚饭摆在桌面上,忙完一切后便鱼贯而出了。 邢妱道:“我们先用饭吧”,上官巽点头,也不客气,稍稍收拾了下便坐到桌前,今日晚饭有些丰富,因丫鬟们不知主人家怎么坐法,便将碗筷放在中间由其自己选择,上官巽先给她盛了碗鸡汤,用小勺子搅温了后,放在相邻的位置,邢妱在那碗鸡汤前坐下。 上官巽道:“今日你晕倒,可让人紧张,幸亏只是累了” 上官巽见她神情淡漠,忙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道:“城中相关的人物已经打过照面,声势也张扬出去了,春祈礼会一办成,威望就会来了,到时候行事自然更游刃有余,我这段时间,就不回府上了,有什么事会遣人过来” 邢妱端起鸡汤舀了一口道:“我把锥心从四象门调出来了,以后他就是你的帮手,你待会儿就把他领走吧”,上官巽奇道:“还以为你会调苏知味,毕竟跟我关系更好,想不到是锥心”,邢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桌上的砂锅煲鸡汤冒着热气,火盆里的碳火噼啪有声,撩起点点火星,蜡烛明亮的照着,暖烘烘的,让人感到温暖踏实。 晚饭用过后,扶花来收碗筷,因饱饭不宜久坐,两人便到后院走走,邢妱道:“外面冷”,说着从卧房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意外刚好合适,上官巽看一下,是一件黑色毛领肩甲金边长袍,袍上绣着金色回文勾子边,很大气,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上官巽道:“很合身,也很合适,我们去哪儿散步?”,邢妱道:“后花园,看看新栽的花卉,到听雨阁听雨”,说着从角落里提了一盏花灯,又给他拿了只羊毛毡暖炉让他裹在手里取暖,他笑道:“我没那么娇气”,将暖炉裹回她手中,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正值初春,春寒料峭,外面着实是有点冷,不过春意渐浓,后花园百花都开始冒芽儿吐蕊,两人着散步,不一会儿便到了后院的那片竹林,通往“听雨阁”的小石子路边挂了好几只纱灯照明,他第一次来时并没有置灯,竹林悠深,有些湿冷。 邢妱似不经意提道:“我看的出来,镜花台的梅子青很喜欢你,她看你时,眼里有光” 上官巽道:“光是会暗淡的,她只是把我想的过于美好了” 邢妱对他的话颇感意外,淡然道:“想不到你对男女之事如此通透” 上官巽道:“见过很多反目成仇,久处生厌的夫妻,因为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自然就没有永恒的爱,就连起初令她心动的点,最后都可能变成她所憎恶的地方” “嗯~”,邢妱淡淡的应道,这事儿她倒没深思过,总觉得他这般人才,大底不会被人所负的,她问道:“如果有一天大义与爱情有冲突,你会如何选择?” 上官巽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便道:“我一个普通人,怎会遇到这样的事,倒是你,又如此抉择呢?”,邢妱被问住了,她的计划里是要对梅子青动手的,还有那个苏知味……但是她发现自己很在乎上官巽的感受,一时陷入沉思中。 上官巽以为她会很快说出答案,哪知她真会觉得为难,良久她却道:“见机行事吧” 两人又走了会儿,在竹林中走了好一会儿,邢妱看见新笋冒出了,就顺手掰了好些,打算回去后让扶花来抱回去加工,活了好些时间,夜色晚下来了,上官巽觉得回趟镜花台更为稳妥,便向邢妱告别道:“阿妱,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镜花台了,免得梅子青找不到我,又横生枝节”,邢妱态度沉沉的点了下头,并未挽留,上官巽心中升起一阵落寞,实在不舍得离开永宁府,心想着过几日就是“春祈礼会”的祈祷日,不必与梅子青纠缠不清了。 上官巽回到镜花台后,在院门口见到被小厮拦在院外的梅子青,她丢魂落魄的蹲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猫咪,目含泪光,神情凄楚,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经过的上官巽,真是太像个失宠的可怜动物了,上官巽无奈的叹了口气,既过意不去了,又有点生气。 上官巽问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她抹了把眼泪,沉着声音问道:“你去哪儿了?是不是认识那个姑娘” 上官巽道:“我认识的人很多,姑娘也多” 梅子青嘲讽道:“我的人都看见了,她是永宁府的少主,那四大贵女都放出话了,原先在永宁府见过你,你可比我会钻营多了” 上官巽会道:“所以你认为男女在一起,就一定是爱情?” 梅子青抬起哭红的双眼,望向他道:“你是我的男人,为什么对一个不相熟的女人那般怜爱,像捧在手心的珠宝,你何曾对我如此” 上官巽转了一个脑回路道:“一直以来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是不是觉得情感只要付出了自己的感情,不管别人需不需要,都得像欠了你的一般,要承受感情之重偿还你?” 梅子青愣住,这话真是新奇,希望被自己喜欢的人爱,被喜欢的人在意,是人之常情,她突然泪眼婆娑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上官巽叹道:“我也想知道…….” 梅子青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情史过于丰富,不相信我的真心?还是我不够美貌?”,说话委屈的眼泪便不住的流,哭皱的脸上糊了一脸的泪,真切的悲痛欲绝,心如刀绞。 上官巽看着她的样子,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见他不回答,梅子青又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够美,我的身体不够诱人?还是我不够风骚,不够风情?还是别的什么?” 上官巽道:“这和你真不真心没关系,我留在这儿只是为了将‘春祈礼会’办妥办好,事成后我便会离开了” “所以你在利用我?” 梅子青巴巴的望着他,渴望答案,上官巽沉默着,脸色凝重,默认了,梅子青伤心的只剩无声的哽咽。 上官巽抹去她脸上的泪边道:“不要把美貌和身体看得太重,就像你在台上唱的角,不管多美的脸,只要角儿的内核索然无味,便会觉得那一眼惊艳的脸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所以你觉得我索然无味?”,梅子青的眼泪又稀里哗啦的掉起来,居然有人说她索然无味,她道:“你可知曾经有多少男人痴迷在我的样貌之下?在我的样貌之下神魂颠倒,愿意抛弃妻子,和我厮守终身” 上官巽平静道:“是有这样的人,姑娘还是回房吧,我让他送一下你”,说完正要走,梅子青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财富,名望,人,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上官巽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说着拿开她的手,不顾她梨花带雨的脸,伤心欲绝的心,解脱一般招呼小厮将她送回去。 ............... 和梅子青同样有情爱疑惑的还有邢妱,然而她疑惑的方向却不相同,倘若情爱与大义产生冲突,会怎么样,这个问题自昨夜后心中一直萦绕心中,不禁想起协助逼宫的禁军首领林遥,邢诀没有兑现给他的承诺,让免罪,给他高官厚禄,而是将他下了大狱。 收监前,林遥还托邢妱务必照顾好自己的心头肉,红钿姑娘。 邢妱带着疑惑来到甲级牢狱寻找答案。 甲级牢狱坐落在皇城以西的郊外,与护城军驻扎地相邻,四周重兵把守,牢狱关押的皆是五品及以上的罪臣,国主顾及到级别太低的牢狱会有上下打点的情况,所以特别设置了甲级牢狱,由自己监管。 大周是不允许官员私德有亏的,尤其男女关系上,所以林遥虽然吐出了赃款,却没免去丢官罢爵,身陷囹圄的灾祸。 邢妱想来看看这个为了女人丢掉一切的罪官,是怎么个想法感悟。 她和狱卒打过招呼后,便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关押林遥的牢房,快到时突然放慢脚步,站在门栏往里看了一圈,此时林遥形如枯槁,失魂落魄的靠墙而坐,头发蓬乱,两眼呆滞的望着前方某一点,全没了往日的神气,只是丢官罢爵,何至于如此神态,为爱痴狂么? “咳咳”,邢妱故意咳了两声,那呆滞的眼睛有些回光,慢慢的扭动脖子,头却是低低的,当他视线落在黑红龙纹王袍的袍摆上时,顿时一惊,惶恐不已,忙起身行礼道:“不知少主前来,有失体面,还望恕罪” 邢妱对狱卒道:“你们先下去吧”,狱卒得令退下。 林遥紧张道:“是不是红钿姑娘出什么事了?少主此番前来,所为何故?” 邢妱道:“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些尘俗疑问” 林遥轻舒一口气道:“哦~”,接下来,眼里的光又没了。 邢妱道:不惜违背律法和道义,不惜冒着丢官罢爵的风险也要在一起,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林遥叹了口气道:“男人未发迹前,娶的女人都是为了生存,发迹后选的才是喜欢的” 邢妱又问道:“若高官厚禄和心爱的人只能选一个,你会选什么?”,林遥犹豫了,邢妱见状道:“好了,我知道了”,她刚要走,林遥忙道:“选心爱之人” 邢妱道:“哪怕受道德的谴责?忍受因此给他人带来伤害后的愧疚,对儿女的愧疚,对妻子的愧疚,对道义的亏欠?” 林遥突然觉得很好笑,反问道:“道德谴责?愧疚?少主,你应该最懂这些人,因为就身在其中,道德这两个字,放在世俗中,放在某些人心中是非常可笑的,在名利场中,人只会越来越腐朽,越来越满足于表层欲望,最终也会跟着自己的欲望走,没有欲望,便会与群体格格不入,堂上道貌岸然,堂下酒色淫欲者比比皆是” 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以后的行事标准该如何,邢妱笑了笑,对他道:“你想不想知道红钿姑娘现在怎样?”,林遥一听这个名字便激动的握住围栏,问道:“她怎么样了?” 邢妱道:“其实她的相好很多,你不用担心,她前段日子跟了刘富商,最近又跟了冯富商,哦,听说……”邢妱凑近他耳朵道:“听说她在私下和叶大人的关系也不错,兴许不多久后你能被放出去也难说”,林遥听后,瞬间失魂了,呆若木鸡,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放声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邢昭静静的看着他,想到人在人性和世事中斡旋太久,疑心便会越来越重,因人性反复,事事无常,哪怕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面前也觉得其中有诈,或慢慢变了味,既渴望,又要存疑,倒不如去主宰自己能主宰的,从大局出发吧。 第73章 他不是我的男人 一晃几日过去了,春分在即,过几日就是“春祈礼会”的举办日,消息早就传遍坊间,百姓都知道皇城来了个不得了的神秘公子,承下了“春祈礼会”的办理权,包下了皇城以东的“区灵山”作为会场,这段时间都在布置着,雇用了一千多工人参与,不久之后,大家便看到一向莽莽苍苍,杂树葱茏的“区灵山”,在短时间内亭台楼阁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此时又正直春天,雾蒙蒙的天气把楼阁遮蔽得如隐在云雾中的天上宫阙,一到夜晚灯火辉煌时,雾里的楼阁便金光隐隐,神圣的令人心生敬慕。 为了早日上山一睹成品的近容,皇城的百姓翘首以盼着,千盼万盼终于快盼到了。 却迎来令人失望的消息。 为了避免人流量过多,导致秩序混乱,那位钟离公子特拟一道告示,入场需交二十两白银,三日内交定,以便安排好座儿,这样就把很多人给筛下来了,二十两太多了,大部分人都付不起,皇城百姓好不懊恼,更可气的是告示旁还张贴了一张当日的活动项目,有抢花炮、新戏、天女撒钱、以及各种礼品大放送,看的人是心痒难耐,期待值拉满。 几日后,百姓们便见全城的高门显贵,富豪商贾都涌到“区灵山”看热闹,其中还有那位一向神秘,极少在虚事上露面的永宁府少主邢妱,这位女王储在坊间传闻里的形象和普通闺阁待嫁女一样,专注女红,寻觅如意郎君,谁能想到她另有才情,竟能左右大势,在龙庭易主后便声名大噪,她在坊间的人设崩塌了,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今的邢妱出现更让百姓对礼会的好奇心涨到十分。 大家都围去山下看热闹,聚集了不少人,许多人想捧个运气,偷偷上山,谁想“区灵山”早有人把守各处路口,那个传闻中的女王储出现了。 邢妱将门贴给了守卫后正要上山,便有两人抬着篮舆到跟前问是否需要代步,邢妱问了一下,上一次山需要五百文,原是上官巽想到许多人养尊处优,经不住劳累,聘的许多轿夫。 邢妱好奇的道:“这五百文都是你们的?” 轿夫道:“交五十文给东家算场地费,剩下的四百五十文归我们,我们可占大便宜了”,邢妱点了下头,她是习武之人,便不需请轿夫,和蝶伶一路爬上山顶,路上遇到的人真不少,比肩接踵,甚是熙攘,这是她想不到的,毕竟二十两于普通人来说不算少。 邢妱上到山腰时,便清楚的看到这座山的形状,是一个小高坡中连着大高坡,上官巽在两个高坡顶上建了祈天的“祈天台”,“天台”旁是一座高五层的方型阁楼,红墙绿瓦,树木掩映,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高坡底下各有一个平坦宽的草坪,草坪宽广可容数千人,广场周围种满奇花异树,红、黄、橙、嫩绿色配合烟岚云岫,意境十足,只可惜人太多,美感有些折损。 邢妱今日穿了一身暗褐色飞肩服,头上斜簪着两支大长簪,英姿飒爽的站在雾霭之中,倒不失王者之风,正观赏着美景思索时,一声“永宁少主”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也让在场的人将目光都聚了过来,众人的表情均是难以置信,大抵是想不到这位钟离公子面子那么大,在此时,刑部令书叶一凡、户部令书钱有道、工部令书鲁承天、吏部令书叶一臻,礼部暂代令书立静凝,簇拥着迎过来问候客套。 这几人除了立静凝是本职工作外,其余皆是邢妱相邀而来的,目的是借这几人的光给上官巽撑门面,好方便他以后行事。 邢妱客气道:“多谢各位大人给我薄面” 钱有道脸上乐呵呵道:“少主相邀,哪能不来呢”,此时上官巽姗姗来迟也笑脸迎过来,身后跟着名动天下的伶人梅子青,她着一身云彩般的薄纱裙,步伐盈盈的飘在上官巽身后,大冷的天,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不及邢妱美貌,倒众人的好奇心,八卦心,是非心成了全场焦点,不多久就会成为轰动全城的谈资。邢妱心满意足的笑笑道:“甚好,不用花钱便能造势” 上官巽拱手道:“劳诸位大人大驾了,钟离易阳深表感谢”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钟离易阳”,几个年纪大些的官员看着眼前这丰神俊朗的男子,气质比在场的人都更胜一筹,便知道不是等闲之辈,加上劳动了邢妱大驾,瞬间意会到了什么,私底下没点私情谁信,他们脸上包含意味十足的笑容,谁也没说破。 这时立静凝这是个实诚人,缺心眼似的替他们把心里话说了,高声道:“怪不得少主亲临,今日的钟离公子比府上那日见到的更俊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美人儿也难过英雄关,尤其是这般模样的,哪个女子不心动” 邢妱忙笑着解释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英雄另有佳人”,说完态度漫不经心的看向梅子青道:“我是个爱才惜才的,看不得明珠蒙尘,对钟离公子纯属赏识之情”,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倒让人迷糊这话的真实度。 她所说的佳人是梅子青,此时的梅子青听了她这番话,正笑的心花怒放,满脸幸福,上官巽却出神的看着她,想她就这样将自己推出去了吗……。 梅子青很是雀跃,惊喜道:“原来是你,你是永宁少主?当日在水镜台......”,话到嘴边立马止住,脸上的惊喜之色更盛,邢妱只是疏离而又礼貌的笑道:“正是,久仰大名,梅姑娘” 看着两个绝世美人儿的互动,又看着上官巽的失态,便知道这两女一男有点复杂,钱有道突然向立静凝开玩笑道:“只要喜欢,什么墙脚挖不得,是吧立大人”,立静凝闻言,心领神会的“哈哈哈”笑了几声道:“你这老朽啊……说的好像谁都跟你似得……哈哈哈哈”,邢妱听着两人的玩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气氛一下变得不对劲儿,几人顿时端回一本正经的态度,一时尴尬不已。 上官巽也笑起来,虽然知道他们说的墙脚是自己,却明知故问玩笑道:“谁是墙脚,是钱大人么?坊间传闻信不得,我还未有佳人,可不能绝我的桃花路呀”,梅子青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钱有道道:“钟离公子说的在理,坊间传闻确实不可信,这事儿得问问‘红叶堡’,是不是又胡乱编排了什么”,此时叶一臻很有眼力见的引出新话题道:“少主请我们这群老朽来一定有所图喽,我们到坐上谈”,邢妱笑脸盈盈,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上官巽道:“钟离公子请”,一群人随引路人走到大高坡的看台,看台上早列好高座儿,坐在高位上往下看便能将脚下一切尽收眼底,而底下便是戏台子,可谓占了最佳位置。 梅子青不是同一类别,便坐在第二层看台,刚好与“红叶堡”的新当家周博言相邻,其他“青鸟院”、“尺素院”、“鸿雁院”的三位当家人也到场了,周博言见着梅子青耀眼夺目的走来,便气道:“这次造势可没你的事,你怎么来了,小心东家的处罚”,梅子青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懒洋洋轻蔑道:“这和你有何干?我乐意~你是怕这功劳被我分去一半吧……” 周博言有些怒意,冷哼一声道:“你真以为钟离易阳会喜欢你?我劝你清醒些” 梅子青气哼哼的干坐着,脸色紧巴,想着他手头上有自己这么多年的污点,若不顺从些只怕污点满天飞,到时候别说能得到钟离易阳,自身都难保,便不与他计较,然而她忍气吞声并未让周博言闭嘴,他轻蔑的继续道:“我听说这次‘春祈礼会’你被钟离易阳筛了下来?即便你舔着脸蹭他,他也没给你半点好处。这次上台可是能出大风头的,你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以后这台上的哪一个成了名角儿都会抢走你的风头,抢你的机会,抢你的票子银子”,梅子青依旧不语。 这时,邢妱几人已经走上最高的看台,看台一共分三层,最高十座儿,第二阶看台则坐着皇城有头脸的文人书生,商贾巨富,一共一百多个座儿,再往下一阶梯便是普通座儿,目测有两千位,三个看台由前后左右,四条长石阶从底连接至顶,上面还铺了红毯。 上官巽对几人道:“少主,诸位大人,都坐吧”,邢妱很自觉的坐到主位,又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座儿:“钟离,坐这儿,我好随时听听你的解说” 上官巽客气向她拱手道:“还是诸位大人先坐吧”,几人见状,互通了下眼色,明白上官巽于邢妱的特殊性,都心照不宣的不去争那个座儿,互相客气一番后才坐下,叶一凡扫视了一圈,在上官巽一旁坐下。 此时离“春祈礼会”开始还有两盏茶的时间,平台上人已经落座,这次大会虽是邢妱坐镇,不过并不是主要人物,她能来主要为了给上官巽撑门面,好方便他以后的行事,所以实际礼会主持则是立静凝。 巳时一到,一声锣鼓敲响,几位身穿绿色的女子从对面山头飘过来,白色的长披帛旋绕于手臂,挽在腰间,众人惊叹的纷纷站起来喊“仙女” 仙女飘至“祈天台”,上官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上面,只听他宣布道:“春祈礼会开始,有请礼部令书立静凝大人代陛下为天下祈福”,邢妱和立静凝几人领着礼部的臣工登上祈天台。 祈天台是用汉白玉建成一座三层圆形天台,石坛高十米多,分为三层,每层十八阶,并有护栏,护栏雕有云龙图案,共五十四阶,上层坛面直径十五丈,中层直径二十一丈,下层直径二十七丈,上层台面大理石叫天心石,站在石上说话可增大音量。 台上已经备好一切,一大二小的铜鼎香炉,五尺大香,祈天用的三牲,应有尽有,只等立静凝念祝词,行大礼。 几人站好各自的位置,邢妱与立静凝并排居中,其他人居于其后,绿衣“仙女”端着托盘过来,邢妱从盘中取过一支绢本卷轴,打开道:“悠悠苍天,煌煌厚土,生日月之明,四季雨露,孕生万物,今立静凝代陛下为天下众生,黎民百姓,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念毕,邢妱与立静凝及在场数千人同时行跪拜之礼,三拜之后,由立静凝将香插入最大的香炉中,剩下两个小香炉由邢妱完成。 礼毕,众人回到原座儿上,观看由“水镜台”所排的大戏《祭春神》。 关于这场大戏的名字现在可谓如雷贯耳了,在场所有人都耳熟能详,早在一个月前“红叶堡”便疯狂造势,从伶人、戏服、道具、戏台效果各个方面向世人透露了它的精彩,把大家胃口都吊足了。 据“红叶堡”的消息称,这次《祭春神》以司春之神句芒为主角儿,句芒乃上古神少昊之后人,伏羲之臣,人面鸟身,主管草木生长凋零,所以“祭春神”有祈祷今年五谷丰登的意思。 这出戏由钟离易阳亲自编排,戏的表现形式与以往不同,不靠唱念做打表达内容,而是靠舞姿。 忙完了祭天祈祷,戏还没开始,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等着好戏开场,不料意外发生了,台下几个壮汉突然窜到梅子青面前,为首的壮汉托着一个礼盒,将梅子青围住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怎么回事儿,定是她的色迷或戏迷妄想一亲芳泽。 立静凝对邢妱道:“梅姑娘好像遇到麻烦了,这次礼会能来那么多人多亏了她,多亏她早早放出消息说会来捧场” 上官巽此时也注意到了台下的情况,但看看场的兵卒不知道被人墙截住,而一旁的周博言袖手旁观,一副乐的看她倒霉的样子,而她身旁的几个男人都被这几人凶神恶煞的气势吓退,有两个勇敢的冲上前为其解困被打退,梅子青被几个大汉逼的不知所措,惶恐至极,所有台上的人都紧张起来。 立静凝先指责叶一凡道:“你们刑部的人连基本预判都没有,难道不知道名气越大,遭遇危险的可能越高?”,叶一凡嗖一下起身,步履匆匆的走下第二看台,然而从最高看台到第二看台要走半盏茶时间,眼看梅子青要被截走,上官巽也顾不了多少,施展轻功,飞身跃入看台中,所有人静止一般惊讶的看过来,惊叹连连,想不到开场最出彩的表演是东家提供的,二十两银子值了。 立静凝缓缓走出看台边缘俯视下方,对邢妱道:“看来是真急了,原来钟离公子会武功”邢妱回到座上与蝶伶耳语了几句,蝶伶点头离开。 此时上官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壮汉的包围圈外,扒开步步靠近的壮汉,一拳凿到他脸上,其余几人迅速围了上来,只见几人挥拳打来,上官巽闪身躲开握住其中一只手,朝其肱骨一拳砸下,没几下便将其余壮汉打倒在地,利落干脆,连刚冲下来的叶一凡都不禁咋舌。 上官巽眼见梅子青吓得瑟瑟发抖,惊魂不定,有些过意不去,关切的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梅子青被刚才的情形吓得浑身发抖,直扑到上官巽怀中不住抽噎道:“好吓人啊……”,上官巽将她抱住,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叶一凡一脸冷漠,发生这样的事,太丢他这个刑部令书的脸,他走过来道:“没事儿就好”,于是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守在梅子青身边,又对上官巽道:“钟离公子,快开始了,回到坐上吧,少主还等着呢” 上官巽不自觉的朝那最高看台看去,但见她神色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正与立静凝相谈甚欢,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梅子青是多么的令人感到温暖,他表现出难得的温柔道:“跟我上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梅子青抽噎声更甚,仿佛付出终于有了一点回报一般,她是喜极而泣,娇娇滴滴的点了点头。 上官巽带着梅子青回到看台,半盏茶后,一声锣鼓敲响,《祭春神》正式开场,戏台上悠悠响起美妙的旋律,旋律单调沉寂,令人陷入独身于茫茫雪海的想象中,天地之间,唯我而已,在场的人都凝神屏气,深怕错过什么,不一会儿,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从山巅顺着一排连至山脚的钢丝滚下来,遮天蔽日,将白天变成黑夜,众人一下子便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正当众人惊慌害怕时,上方突然打入几束光照在戏台上,这戏台很大,比寻常戏台的要大几十倍,目测可容千人,眼见得雪花飘飘,耳听得北风萧萧,台上假山堆叠,地面是厚厚的积雪,一棵棵光秃秃树挺立在雪中,便是一幅单调的雪景。 戏台背景是一张极大的蝉翼纱,光打在纱上,照出连绵起伏的高山,山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台下一片惊呼,纷纷表示头一次在戏台上见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觉神奇。 立静凝惊喜的连连点头,故意朝邢妱说道:“钟离公子的心思真是活络精巧,怎么做到的?”,邢妱倒不知他还有这方面的才能,便回道:“我也不知,也正好奇”,上官巽主动接话道:“只是利用了皮影戏的原理,将光打在蝉翼纱上,画自然就出来了” “不错,不错”,立静凝又赞道。 此时戏台的蝉翼纱上不断的呈现一幅幅雪景,有残阳映雪,有乌沉沉的天空下镜湖映雾凇,有云雾笼罩的雪海松林,还有独钓寒江雪的孤舟蓑笠翁……配上有丝竹管弦乐,将人孤独寂寥的情绪牵引出来,便觉得眼前的一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正当众人被这气氛感染得情绪极度低落时,一位身穿绿色羽衣的女子从纱后飘了出来,尾后两条如飘带长尾随着她翩翩飞舞,像一只长尾蝶,身影的背后显出神圣发光的法相,此时曲调突然来了个转折,从低调慢慢的,缓缓的上调,向死而生的力量随着上调的音调慢慢强大,一片雪白中也透出点点绿芽,绿芽抽出地面以燎原之势渐渐替代了那一片雪白,枯树也变得枝繁叶茂,看台上的观众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这时,许多身穿花衣的仙女从四面八方翩翩飞来,像牡丹,像芍药,像桃花,梨花、海棠、玉兰、杜鹃……百花皆来,一时姹紫嫣红,难挑出哪个最美,台下观众已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惊讶发愣,这场礼会持续了一个时辰,群舞一共十支,每支皆有其故事主旨,表现方式均令人耳目一新,戏结束后众人久久不动,沉在虚幻中未醒过神来,直到那张黑色幕布从山脚被揭起来,阳光照入黑暗中才如梦乍醒,众人意识到此时是正午,只觉得做了一场很长很美妙的梦。 过了许久,看台上才有人起身离开,三三两两,陆陆续续,邢妱忙对叶一凡道:“房令书,方才梅子青遭遇的事儿,红叶、青鸟、尺素、鸿雁回去一定会大写特写,您又在此坐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发生这样的事,您的面子…..”,叶一凡倒被他点醒了,立即起身往第二看台去了,没一会儿蝶伶回来禀报道:“房薇已经和红叶堡那几人打过招呼,钟离易阳会武功这事儿是扼住了”,邢妱轻舒一口气,点头道:“好,先去忙吧”,蝶伶得令离开,邢妱继续与立静凝几人闲谈。 上官巽陪着梅子青下了看台,说她手上擦破了皮,要陪她回了区灵山新建的住宅中上药,众人一番客气后,上官巽带梅子青回去。 第74章 满目山河空念远 礼会又开始进行抢花炮,才两盏茶的功夫就定胜负了,这时上官巽还没回来,邢妱想梅子青情况特殊,确实需要关照,便没多想,和立静凝几人在一旁等候两人,打算礼会后一起吃个饭,聊些与挣钱相关的事宜,立静凝显得很兴奋,说上官巽给她提供了新思路,将来一定能破僵局。 邢妱也不知她说的新想法,破僵局是针对哪些问题,别看她是个姑娘家,挺会来事的,先听听再说。 等了许久,上官巽便领着梅子青来了,满脸舒朗的笑容,看起来倒比在场的人都轻松自在,俨然居于主导位置,上官巽笑道:“我在‘观云台’设了宴,咱们边吃边谈”,众人皆夸他周到,梅子青自豪的望着上官巽,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浓浓的爱意情深,而上官巽也回以正向态度了,不再冷着脸,朝她温柔而笑。 他方才在看台时不断的回想邢妱极力撇清与自己的关系,想起来,她从没承认过什么,都是自己想得太多,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上官巽此刻明白了,邢妱是冰冷理智的,她做任何事都在衡量利弊,做取舍,而梅子青却会将满腔爱意倾注于他,她可以不顾红叶堡,不顾自己的前路如何凶险,不顾龙行云的惩罚,惟愿自己好。 立静凝道:“真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梅姑娘为了爱郎如此不计得失,真是痴情人呢” 邢妱突然很不应景的泼凉水道:“热恋而已啦…..越浓烈的爱意散的越快,等新鲜劲儿一过,眼前花,虽香也臭,路边粪,虽臭也香,诸位还是先吃饭吧”,说完倒先行而去了。 一行人到了观云台,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众人坐的很随意,立静凝主动靠上官巽坐着,与他相邻,钱有道嗅到税的味道也靠他而坐,两人把梅子青都隔出去了,立、钱两人皆是满目发光发亮,头脑刮着一阵阵风暴,等着与上官巽一吐为快,梅子青本想与上官巽亲热亲热,被两人挤开了,只能坐往别处,夹在邢妱和叶一凡两个超强气场的人中间,好不自在。 钱有道巴巴的望着上官巽,竖着大拇指兴奋道:“钟离公子,有想法,真有想法,你这个一场能挣多少?” 上官巽道:“成本还未收回” 立静凝忙道:“很快的很快的,这镜花台的样板戏演了不下十几年,越唱越差,越唱越没味道,靠着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绯闻保持热议,流失了一大片真正爱看戏的人,你只要把这一片失去的拢回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相信很快能扭转大势了” 上官巽客气道:“多谢立大人提点” 钱有道又道:“戏剧还有教化作用,这世间就得多些真善美,立大人的心思大家都懂,只是很考验写戏文的,不过,自打看了这出戏,我对钟离公子很有信心,如果僵局能破,我们也跟着受益了”,两人说话之际,邢妱几人已经开吃了,上官巽道:“都是分内之事,多谢两位大人抬爱了”,三人举杯共饮。 立静凝道:“说实在,我很多想法,就差有个能领悟我想法的,如果钟离公子缺少人才,尽管跟我说” 邢妱很是担心她干涉过度,便道:“立大人先别忙,什么时候先把舆论乱象的问题解决了一切都好”,立静凝笑笑道:“少主说的是”,因涉及问题过深,几人不再谈论什么,开始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又闲谈了许久才散。 席后几人相继离开,立静凝几人先走了,邢妱和伏花后脚跟上,上官巽还有些收尾工作,梅子青留下来陪他。 上官巽目送邢妱离开,看着她下山的背影,只有无限的失落和悲伤,仿佛在跟心中的妄想告别,梅子青道:“以后你便住区灵山了?” “嗯”,上官巽点头道 “那我便不能每天见到你了” “随缘吧~”上官巽叹道,他刚要离开,邢妱又回过头,他内心熄灭的小火苗突然复燃,充满期待,然而她说道:“易阳,无论你的情感走向如何,都别耽于正事”,语气平静温柔,说完便真的下山了,把他留给别的女人,只有不爱,才会这般从容,他那小火苗再次被掐灭。 没一会儿,他似乎远远的听到伏花与她说道:“梅姑娘真是魅力无限,以为钟离公子会是个例外……” “是啊~”,她回道,似乎有些惆怅失望。 ………… 一天内,“春祈礼会”的精彩传遍了皇城,店家,茶楼,酒楼,田间地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而上官巽为了满足各个阶层,依次降价,每五天便降一两银子,降到平民也可消费的价才停止,为了保持新鲜,他开始筹备新戏,等这戏的观看人数持续五天少于二百人后再上新戏。 自打“区灵山”的名气传出去,镜花台瞬间冷清起来,而原先在镜花台不瘟不火的班绝颜、高折枝一时间声名大噪,最后加入了区灵山,成了区灵山旗下伶人,班主想不到自己的墙脚被挖了,他还替别人数了银子。 这次“春祈礼会”的成功,给上官巽攒足了面子,也为他吸引了许多人脉圈子,前些日子,沈玉便与他打过招呼,约定在今日在区灵山谈话。 上官巽早早的安排了宴席,活动,娱乐项目等待沈玉的到来,到了巳时,见到一行十几人从山腰上来,来的居然是沈家的当家人沈如圭,这让上官巽很意外,老将出马一点也不傲气,没有小看晚辈,反而十分客气,从容随和,真是大海般的胸怀气魄,一看便知是个不可斗量的人物,上官巽给他的评价。 沈如圭转了一圈区灵山,上官巽一边介绍,一边将自己的想法与他交流,双方都很有兴趣,,如此,上官巽道:“以后让天下伶人以演‘区灵山’的戏为荣,如此,镜花台失去的戏迷,‘区灵山’可以拢回来,沈家也可以借助‘区灵山’的人气,在山上建一座不夜城,集天下风雅和玩乐之精要,您看如何” 沈如圭粗着一把声赞道:“有气魄,真是年少有为,下这么一大盘棋,天下不缺生意,缺的是敢想敢做的人”,沈如圭拿出契约道:“如此便这么定了吧” 上官巽笑道:“沈老爷先别忙,得细化,我要你所有经营总额的五成,可以接受吗?”,沈如圭稍想了下,欣然道:“没问题”,说定即动,两人当即便到了“区灵山”进行细看,看着延绵起伏的山势,目极之处是皇城的楼阁台宫,沈如圭越发兴奋。 上官巽对着眼前的景象道:“计划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想众人之所想,全众人之所需,戏台周围可以多些面店、酒楼、小吃的,茅厕需要满足千人之所需,货物之运送补给需方便省力……这些都需要考虑,这些对沈家来说应该都不难吧” 沈如圭回道:“不难不难,只要有钱挣,我明日立刻请人谋划,相信很快能有图纸”,上官巽道:“那就静候佳音了”,两人环着区灵山看了一周,又谈了许多,傍晚才离去。 这边,邢妱也忙得焦头烂额,国主已经派人向立静凝传过圣旨,第二日便成立新的机构,针对乱象制定新的制度,邢妱则作为这件事的“护法”。 龙行云感觉自己一下子里外失据,当晚,永宁府的密探便探到龙行云冒雨出了太师府,停步在东城的一处普通的房屋前,怕暴露,探子便没有跟进,邢妱暂时想不到他会采取行动,便想着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 龙行云到东城已经是戌时,红叶堡周博言、梅子青,镜花台的班主风长林几人都在场,龙行云本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茫然,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一下子就扼住自己的咽喉,他很快便通过叶一凡和探子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主谋便是邢妱。 小看这小妮子了,朝廷里面的不好动,自己外面的则不同。 此时周博言、梅子青、风长林三人还不知道朝廷内发生了什么,以为是生意不好,三人看着龙行云一言不发的坐在中堂,撇了好久的茶叶,都无话可说。 梅子青此时心最乱,生意不好和上官巽有关,可自己对上官巽的喜欢难以自控,论认真的讲,他并没有算计自己,反而屡次将自己推开,是她自愿为他站台,为他铺路,是他魅力太过,是他那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欲罢不能,既无法主动,又不甘放弃。 周博言第一个打破沉默,气哼哼道:“这事儿得怪梅子青,色令智昏” 梅子青反驳道:“你没参与吗?是谁答应为区灵山造势,收了一大相珠宝,利令智昏,” 龙行云这时放下茶杯了,望向三人,悠悠道:“蛇打七寸,我有个主意让你们将功补过”,三人齐齐看向他。 龙行云风轻云淡道:“源头在钟离易阳,那就想办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消失” 周博言忧虑道“钟离易阳会武功,恐怕没那么容易” 龙行云道:“这事儿不难”,说着又对梅子青道:“你的过错最大,理应牵个头,趁他对你还信任,想办法削弱他的力量,我在区灵山的野竹林布下埋伏,你只要将他引到野竹林,剩下的不用管,不然你就替他死,可明白?”,龙行云说话甚是柔顺客气,但字字诛心,梅子青心绪大乱,怔愣不语。 龙行云又对周博言道:“你监督她”,言毕,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道:“这是卸功散,给她,我会让人在野竹林蹲守七日,若七日见不到钟离易阳,你也跟她共赴黄泉吧” 周博言颤抖着手接下,如同捧着自己半条命,紧紧攥着。 第75章 心机真是毒辣 “区灵山”这段时间客似云来,上官巽不断的修补经营过程的疏漏,一时忙的不可开交,一连几日下来,问题才渐渐少了,便决定将管家之权交由新聘的管家龚耿,自己则去缓几天。 上官巽近日正享受清闲,晚间一个人坐在阳光熙和的院子中读书,春天还没过去,院子里桃李正艳,海棠开得热闹,这才想起来多日不见梅子青了,他很意外自己居然想到的是梅子青,而不是邢妱,大底是习惯了梅子青经常围着自己转,突然发现不在了,有些不适应。 正想中,一阵风拂过海棠,摇动了护花铃,以为是梅子青来了,转头一看,却是空落落的一簇海棠,忽然想起那句“晚来风动护花铃,人在半山亭”,原来是这种落寞之感,在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邢妱已经站在门口了,看着精神饱满,野心勃勃的,又带着一丝肃杀之气,倒将这满院子的春殇之景冲没了,她负手而立,着一袭白裙,外披一件青绿色香云纱长外衫,完美的将青春之气和老气横秋融合在一起,真是年少老成。 邢妱道:“这日得空,过来找你玩玩”,说着环视院子一周道:“梅子青怎么没在?” 上官巽怨道:“把人家耍的团团转,还能来?” 邢妱玩笑道:“你有魅力嘛~”,说完眉开眼笑的,上官巽道:“学会开玩笑了?你向来无事不来,无事不往的,总不会来找我玩的吧”,邢妱道:“也不全是,我很惦记你的”,说着从扶花手中提过一柄七尺一寸长的刀,竖着拎进来道:“这叫斩马刀,特意给你打造的,看称不称手”,说完将刀扔给他,上官巽一把接住,拔刀相看,刃长五尺六寸,便道:“怎么会突然想到送刀” 邢妱往他旁边的竹椅一座,不想是个摇摇椅,晃悠晃悠道:“我听闻那边已经行动了,具体什么不知道,这是给你防身的”,上官巽打量着刀,奇道:“这刀比你个头都高?” 邢妱拈过一旁伸过来的桃花枝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比普通刀剑长一些便能少一分危险” 上官巽将她的刀立起来,倚在梨花树上,无奈叹了声道:“在这满园春色中就不要谈打打杀杀的了~多煞风景……” 邢妱起身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这段日子你多加小心”,上官巽也不留,沉沉的应了一声,邢妱第一次想多待会儿,却又找不到理由,看着他郁郁不乐,心事重重的静坐沉思,明白他可能在想梅子青。 邢妱停了一会儿便下山去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唯听得落花枯枝落入地面的声音。 第二日,梅子青没来,算起来应该有七日了,上官巽对梅子青的惦念与日俱增,这日在院子里徘徊了一大早上仍不见踪影,担心对方会因他受过,便忍不住下山了,一遛回到了镜花台。 此时镜花台没有往日的热闹,冷清的很明显,往常来镜花台寻乐子的都是些有闲钱的人,如今这些人都转到了区灵山,这里就凉了。 上官巽走进门,正好碰到风长林拿着牌子走出来,上面写了今晚要演的戏,见了上官巽依然满脸堆笑道:“原来是钟离公子,难得贵人登门,还以为忘了我们这座小庙呢” 上官巽道:“梅子青呢,在吗?” 风长林为难道:“公子还是请回吧,你见不了她了” “为什么?她现在在哪儿?”上官巽急问道。 风长林不想提及的样子:“这事儿和你关系很大”,上官巽心知肚明,愧疚的低下头,也甚是为难:“她现在还好吧?” “不好,公子还是请回吧,她不在镜花台”,风长林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回镜花台去了,明显不再搭理他,上官巽不想自讨没趣,想着晚上用轻功再来探探,于是便离开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永宁府门前,他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进去,如今觉得座府邸,也像一种高不可攀的悸动,冷冰冰的,难以触及的,何必妄想呢,他径直走过去了,不巧被刚出门的邢妱瞥见,想起他昨日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招呼随从跟在他身后。 上官巽走进熙熙攘攘的街市,他失魂一般的走着,喧闹声,叫卖声仿佛没有听到,那沿街的点心、小吃、脂粉,药香,气味也没有干扰到他的心思,猛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面前闪过,上官巽像被激活了一般,追了上去,是梅子青的丫鬟红雀,他疾步赶上拦住她。 红雀被这高大的身影一晃,以为遇到劫匪了,吓得一时愕然,看清人才舒了口气,上官巽见她怀里抱着药包,单子都是些治外伤的,预感不妙,问道:“是不是梅姑娘受伤了?” 红雀心有怨气,埋怨道:“可不是,拜你所赐”,说着绕过他,不想理会,上官巽道:“你觉得你们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吗?” 红雀道:“公子还是别管了,梅姑娘到现在还在护着你,不希望你掺和进来,那是你招惹不起的人”,上官巽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人是谁,心上更是愧疚,便道:“此事是我之过,我定会全力保全姑娘,她如今在那儿?” 红雀态度总算软和下来,叹道:“公子有这份心,也不枉梅姑娘对你痴心一片”,说着左右看了下,悄声道:“这日不方便,明日辰时,我在野竹林等公子,公子那是能见到梅姑娘”,上官巽也不多想,一口答应。 第二日,上官巽想着今日的约定,早早就从区灵山下来了,此时下的起了蒙蒙春雨,他打着伞往野竹林去,锥心今日闲极无聊,便跟着去了,临出门想不想的替上官巽拿了邢妱送的那把斩马刀。 两个男人走在烟雨中,春雨绵绵密密,黏黏腻腻,将两人的身影掩在雨幕中,上官巽走入竹林不多久,就见到红雀在路旁等他,只她一人,持一把竹绿色的伞,着一袭浅绿色长裙,很好的与青翠的竹林融为一体,隔着蒙蒙的雨幕,差点没认出来。 “公子,你可来了,随我这边来吧”,红雀道。 两人跟着她入了竹林深处,两旁竹林依依,上官巽想不到这样的秘境,竟然还有一条被踩熟的小路,不由奇怪,走了没多久,便隐隐见到林中有一所竹屋,茅草做顶,里边还有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开满各色芍药。 红雀推开竹门道:“梅姑娘就在里边”。 他刚打开篱笆门,走进院子,梅子青便突然跑出来,气虚无力的趴在门边深情的望着他,泪眼婆娑,面色憔悴,一袭红衣将一张小脸衬得苍白无色,脸上还有些许鞭痕,那柔弱无骨的样子反而将她的媚态淋漓展现,花样妖娆柳样柔,眼波流不断,满眶秋。 “你怎么了?”,上官巽上前几步,关切的问道。 梅子青欲语泪先流,哽咽道:“我如今一无所有,镜花台把我赶出来,红叶堡还说往后江湖上不会有我的名字,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巽愧疚万分:“你还有我,随我回区灵山吧” 梅子青闻言泪如雨下,心中喜不自禁,激动的扑到他怀中泣不成声,上官巽想推开又不忍心,心里莫名想起那个不可能的人,得非所愿,事与愿违的殇情浮笼于心头,郁郁于心中。 他推开她道:“别哭了,做我妹妹,以后我给你找个好婆家,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梅子青愣道:“我不要做你妹妹”,说完转身跑回屋,便听的屋里悲恸大哭,上官巽怕出事忙进去查看,红雀和锥心也跟了进去。 里屋很是宽敞,竹片铺地,中间一张竹桌,四张竹椅子,左边是一面布帘,透过朦胧的布帘正见到梅子青此时正伏床痛哭,闺房重地,上官巽不好进去,只隔着帘子道:“姑娘又是何苦呢?”,红雀倒了杯茶,对上官巽道:“公子坐下慢慢说吧,姑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你需给她些时日,让她自己明白情缘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 上官巽一路走来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了,便坐了下来,刚拈起茶杯,梅子青突然扬声大哭,上官巽吓了一跳,颇为无语的摇摇头,一口饮下杯中茶,不解渴,又亲倒了几杯,连喝了四杯才缓过来,梅子青却哭的更伤心了。 上官巽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红雀道:“公子,如果你们忙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劝劝她”,上官巽想了下,觉得妥当,便道:“好,想好了就上区灵山找我,我来接她也可”,说着从怀中拿出张银票,又扯下腰间的荷包交给她道:“你们用得到”,说完便拿起雨伞走入烟雨中,梅子青却突然追出来,惶惶惊恐的拉住他道:“公子,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上官巽扒拉开她的手,安抚她道:“我过几日会再来的”,梅子青满面泪痕,急道:“你不能离开,不能……”,红雀将她强力拉回屋内,吃力道:“姑娘,钟离公子还会来的,我们先回去吧”,没一会儿,屋里便没动静了,上官巽觉得她有人照顾,放心了许多,便离开竹屋了。 出了竹屋原路返回,不多久便走入寂静的竹林之中,锥心道:“大哥,我看梅姑娘真的对你一往情深,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大哥真的一点儿也不心动?” 上官巽道:“不心动,不如你去让她对你心动,也省得我难做人”,锥心难为情道:“人家也看不上我啊~”,锥心正要说什么,便见上官巽突然驻足抬头观察,只见他的视线之上有只浅浅的脚印,脚印斜踏在竹子上,高于他半个头。 上官巽身形高大,高于他的脚印显然很蹊跷,除非借助轻功,此时锥心才发觉林中很静,静的令他后背发凉,竹子在风里摇动发出吱呀的诡异声响,让人浮想联翩,四肢百骸都跟着发毛。 到此时,上官巽回想起邢妱的话,将隐约的猜测和梅子青刚才的行为举动联系起来,感觉到此时已经踏入了危险圈。 “锥心,小心”,话音刚落,头上一刃突然劈砍下来,眼前的窜出几个黑衣人向两人同时射出一枚链刀,锥心躲闪不及,首先中招,链刀扎入他的左肋后被迅速抽回,血流如柱,在上官巽的一声急呼重重倒下。 上官巽此时已经被上空的黑衣人缠住,五个黑衣人手拿弯刀与他近距离对打,五个手执锁链刀配合着攻击,时不时钻他的空隙,上官巽腾不出档口顾及锥心,这伙黑衣人训练有素,武功不弱,彼此之间配合的十分完美,上官巽第一次使出在浮屠塔过十三级机关阵的速度与之对战,双方僵持了许久未有一方进入弱势。 情急之际,上官巽灵光一闪,突然虚晃一招,引得刺客攻向虚位后,落入锥心身旁拿起了那把斩马刀,一脚踢开刀鞘,迅速飞上了竹梢,有刀在手,如有神助,刀锋首先击退近距攻击刺客,刺客随即改变战阵,近战的五人迅速退出,远战锁链刀同时向他出招,缠住了他的斩马刀,由于此刀过长,上官巽被五人拽着走,偏此时,近距攻击的刺客速速攻来,眼看上官巽就要腹背受敌了,他突然顺着被拖的方向飞身而去,五名刺客立即脱力后倒,斩马刀摆脱纠缠反身横刀一扫,连杀了三人。就在他乘胜追击之际,丹田处突然一阵剧痛,接着浑身发麻虚软,脚下一浮,便半跪在地上了。 锁链刀的刺客再次向他甩出刀刃,上官巽抬刀挡下,不料被这股力气震倒于地,他腹痛如绞,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竹屋喝的那几杯茶,看着黑衣人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上官巽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正当为首的黑衣人举刀要向他砍下时,急促的马蹄哒哒从身后响起,是向他的方向跑来的,黑衣人突然分神,被上官巽一刀刺中腹部,倒下了,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几枚暗镖射了过来,又死了两个。 邢妱翻身下马将上官巽扶起道:“你没事儿吧?” 上官巽有气无力的回道:“有事,我中毒了” 邢妱道:“是梅子青下的?”,上官巽不语。 邢妱道:“这事到此为止,你不必与她拉扯了” 上官巽听着这种话命令的,冰冷如铁的语意和语气,很是生气,不由呕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邢妱对他的心理全无察觉,只觉得他爱上了这个戏子,便道:“好,我不管,我先解决这几人”,话毕,她手一抻,一枚圆球从袖子中弹出,悬于她的掌心之上空快速转动,刺客见状,都不约而同怯怯的后退,能做到凌空转动,非身怀雄厚的内力不可达,几名黑衣人经过上官巽这一着已经无甚信心,如今又多了个高手,顿感命不久矣,纷纷要要逃,就在此时,变数又来了,周博言押着梅子青走了过来,手中握着一把刀,横在她的咽喉上,上官巽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周博言看起来是勉强鼓足了勇气,哆嗦着手放狠话道:“钟离易阳,有人想要你的命,那人说了,要嘛你死,要嘛她死”,梅子青早吓得花枝乱颤。 上官巽一声问道:“你想做什么?你敢伤她一下试试,她死你也得死”,这一提醒把周博言唬一哆嗦,想他说的也没错,有永宁少主在这儿,钟离易阳和梅子青不管谁死,自己都得死,于是便没了要挟的底气,只是此时放手,他一定会马上死。 梅子青分不清这样的形势,只觉得上官巽这么在意自己,便哭道:“钟离大哥,你不用管我”上官巽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想着她的爱而不得,何尝不是自己的爱而不得,他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这般境地” 梅子青哭道:“是我自愿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凄婉哀伤,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邢妱听得不是滋味,出言道:“易阳你真是天真,像这样感情一阵一阵的人有什么可喜欢?情深意重是真,负心薄幸也是真,哪个陷入爱恋的人不似这般要死要活,倾其所有,能维持多久?别被她一时的火热迷惑了”,说完她又对周博言道:“你要杀就杀,快点动手!”,周博言这时倒首先慌了,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这筹码不管用他还能活吗,稍一思索,计上心来,对上官巽道:“钟离公子,我们都是放在台面上被衡量的人,是完成他人算计里的棋子,随时可弃,还不如负心薄幸之人的一时火热,论厉害之处,梅子青只不过是一场情伤,而邢妱少主可能会要你的命” 梅子青委屈道:“公子,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上官巽看向邢妱,正好与她冰冷淡漠的目光相对,她转头看向梅子青道:“梅姑娘,世人都说你见一个爱一个,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忍心让他受到要挟,如何证明你的爱是真”,梅子青闻言,深情的看向上官巽,突然抓住周博言的刀,横刀一抹,一抹血喷洒而出,众人惊愣,谁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周博言回过神来大骂她蠢货。 上官巽抱住梅子青察看伤势,刀口太深了,已经无力回天,梅子青似有无数话要对他说,然而伤口的血渗入咽喉,如鲠在喉,她痛苦的抽搐着,只深情的望着他,抬起的手刚要抚摸他的脸,未触及便沉沉的落下,永远沉睡了。 此时上官巽对邢妱失望至极,是她的话挑动她要以死证明的,她是故意的,此等心机真是毒辣至极。 上官巽恨恨的望着邢妱,怨道:“她是无辜的,因我们才有此横祸,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邢妱奇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有好几种方法可以脱困,却偏选了最符合她认知的,非要证明什么爱情,这结果里有她的因” 上官巽怒道:“你利用她的认知,你明知道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个,还说那样的话”,邢妱无言以对。 上官巽又道:“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我看错你了,从今往后,你的事我不参与”,邢妱心头涌起一股火气,抬眼发现周博言逃似的跑了,也没心思去追,见上官巽郁郁悲伤的抱起梅子青离开,自己也怔住了。 第76章 与美男反目成仇了 周博言死里逃生,吓得不轻,一路踉跄出了竹林,找了个荫蔽安全的角落倚着喘气,没杀着上官巽,回去也得死路一条,就这么逃离,又担心连累亲人,再者,龙行云权大势大,能跑到哪儿去,他冥思苦想,终于有了一计,顿时如释重负,急切的往丞相府去了。 而此时,龙行云已经知晓野竹林的情况,晚间,他把叶一凡召于后院的客堂商量对策,两人摆了一桌酒菜,燃起一炉火去湿除寒,又遣散了仆人,边吃边谈。 龙行云一杯酒下肚后,神情凝重道:“钟离易阳自创了一套把戏,把戏曲、皮影、杂耍、变戏法……这些江湖九流融合在一起,取代了原本的戏样,把生意全抢去了” 叶一凡遥想道:“这个钟离易阳,是四象门的,也就是邢妱的人” 龙行云抚须沉思道:“这个邢妱真是不简单,如今三院一堡在礼部的规则也很快纳进正常轨迹,想做什么也没那么自由了” 叶一凡咂摸了一下道:“我倒有个办法,可以扭转乾坤” 龙行行颇为期待的看向他道:“说说看” 叶一凡道:“详细的还需慢慢想,纲要就有这两步,做到这两步便可重新反客为主” 叶一凡道:“这件事的关键点就是邢妱,如今边关吃紧,想办法将她调到边关去,她可就鞭长莫及,皇城就是相爷的了,她一走,相爷可自请监管礼部,约束立静凝” 龙行云思索沉吟道:“只是,如今守关的是邢无羁……不过听闻他身体一直不好……”,叶一凡一时也想不出细致的策略,便沉默着,一杯酒下肚,龙行云凝重紧绷的脸色舒缓开来,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胸有成竹的再次拈起酒杯与叶一凡相碰道:“先喝酒,上好的贡酒,品品”,叶一凡咂摸一下,一饮而尽,两人谈了许多关于邢妱的事。 酒酣之时,小厮来报,说周博言来了,正在园子外候着,龙行云倒觉得意外,没杀成上官巽,他还有胆回来,从他多年的上位者经验判断,这种情况都是有替补方案可以扭转乾坤,将功折罪的,于是便让小厮将他叫进来。 周博言在园门外翘首以待,心里又急又怕,每等待一秒都觉得是漫长的煎熬,过了一会儿,见小厮一人从长廊过来,身后没有护院打手跟随,便松了口气,见他远远向自己招手,周博言知道,活下去的机会有了,他疾步过去,随他到了客堂。 客堂中只有龙行云一人,方才叶一凡的位置已经换了新的碗筷酒杯,见周博言脚下鞋子沾着淤泥,衣摆上被泥水沾湿一大片,头发湿漉漉的,还有些许凌乱,活像个叫花子,便皱了皱眉邀请他入座的。 龙行云道:“苦了你了,坐吧” 龙行云淡漠道,话虽寻常,却令周博言局促紧张,怯怯道:“不了,小的站着就行”,周博言光看龙行云的样子,心就已经怯了。 龙行云冷然道:“野竹林的事,老夫已经收到消息,你自行了断,还是我找人动手?”,周博言闻言,吓得脸色铁青,登一下跪在地上道:“大人,小的心里有个主意,有比杀了钟离易阳更有价值” 龙行云神色如常,心平气和的问道:“什么主意?” 周博言道:“如今钟离易阳因梅子青的事与邢妱少主翻脸决裂,大人何不将钟离易阳争取过来,钟离易阳心思活络,武艺高强,以后必是大人的得力干将”,这点,龙行云倒是没听探子提到过,疑道:“你说的是真?” 周博言道:“千真万确”,于是又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尤其说到邢妱怎么引诱梅子青自刎,还夸她通晓心术。 龙行云思索着,如果钟离易阳能成为自己的人,那自然是不错的,钟离易阳拥有“区灵山”这棵摇钱树,如今“镜花台”已是日落西山,很快被取代,他的财路也断了,而钟离易阳的“活心思”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没了他,“区灵山”便不是“区灵山”,不过他虽与邢妱反目,也未必会愿意为他所用。 龙行云道:“你有办法让钟离易阳入我麾下?” 周博言道:“小的对这件事很有把握,愿意当这个说客” “好,如果你能说服他,此前过错就一笔勾销”,龙行云语气里有些振奋。 周博言一口应道:“小的这就去办了”,说完如释重负,拱手退下了。 邢妱自打接了礼部的事,她更忙碌了,一番运作下来,溯本归源之象越发明朗,三院一堡的传报将方向转到了对戏和文本身的评价,没有实力的伶人少了谣言绯闻的存在,很快泯然于众,戏好的却越来越红,连同区灵山也跟着名扬天下了。 她想跟上官巽分享成果,而自野竹林后,上官巽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探子在野竹林见到了梅子青的坟冢,却未发现上官巽的踪迹,这样一直过了半个月仍不见踪迹,正当邢妱要动用四象门的力量时,边关却传来邢无羁因病故去的噩耗,邢妱伤心不已,朝廷也一时陷入惶惶不安的氛围中,谁来平定边关之乱成了最大的问题。 邢决便急召群臣入宫,商议由谁来接替邢无羁,并特许邢妱戴孝上朝,朝堂之上,邢决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如今敌军已经得到邢无羁故去的消息,想必很快会有动作,到时边关就危矣。 邢决对着阶下略沉默凝重的众臣道:“如今王爷薨殂,边关之变,大家如何应对?”,话音落,众人交头接耳,互递眼色,唏嘘不停,唯邢妱、龙行云、杜玄笙、立静凝、叶一凡、几人面无表情,静立不动,便问道:“杜爱卿,你说说看” 杜玄笙道:“臣以为,应尽快安排新将到边关解危” 这是一句废话,龙决又问道:“杜爱卿认为,选谁合适?” 杜玄笙回道:“臣心中未有人选” 邢决又看向龙行云道:“龙爱卿,你的意思呢?” 龙行云瞥了一眼邢妱,见她表情木然,眼神空洞无神的盯着某一处,想是丧父之痛没缓过来,他道:“回陛下,臣以为邢妱少主可担重任”,此话一出,百官哗然,众人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邢妱也如回魂一般,瞬间有了生气,这是要将她支离皇城,好继续运作自己事啊,立即道:“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臣无领兵之经验,不能胜任” 礼部暂任令书立静凝回道:“陛下,臣觉得少主所言极是,将者非一日之功,是尸山血海堆积而成,除了自身天赋外,还需身经百战,邢妱少主虽天资聪慧,但从无实战,只怕诸事难以运作” 龙行云道:“立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实战也不是坐在家中就能有的,眼下将才紧缺,若不趁此机会选一些有天分的,今后恐怕连纸上谈兵的机会也没有了”,立静凝一时无话。 邢妱此时想的是,自己一走,布好的整盘棋兴许就要散了,便拱手道:“陛下,臣在皇城还有诸多事未完成,不便远赴关山,再说为将五德,臣一样不占,请陛下深思”,邢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若论轻重缓急,还是边关更急,便道:“你这个事儿嘛,先放一放,朕会安排其他人接手,朕考虑了一下,觉得龙爱卿说的有理,边关就拜托你了” 叶一凡笑道:“少主,过谦了,万事万物,万变不离其宗,《孙子兵法》,各位都熟悉,只怕都背的滚瓜烂熟,然举一反三,一通百通的是要看天分,我相信少主是能贯通化用的,臣也赞成由少主来解边关之危” 龙行云附和道:“少主就不要推脱了,此事非你莫属” 叶一凡和龙行云这两个主要人物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都缄默不语,邢妱为防两个背后使绊子,便道:“所谓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既然二位都这么说了,若邢妱吃了败仗,请二位也担个举荐不当之罪” 两人想不到她来这么一招,这么一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邢决明白她的意图,暗暗笑了笑:“可以,朕觉得合适,邢少主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就劳龙爱卿和叶爱卿多多费心了” “多谢陛下”,邢妱拱手道。 大事一定,邢决显得轻松了不少,决定道:“六部配合邢少主提供她所需的人和物,要尽快,朕希望在一个月后动身,现在就拟旨”,六部拱手领命。 散朝后,百官三三两两的离去,邢妱在殿外和龙行云打了个照面,龙行云看着她,阴阳怪气的夸赞道:“邢妱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的道行,真是前途无量啊” 邢妱风轻云淡回道:“不及龙大人手眼通天”,两人都很心平气和,龙行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和叶一凡走了。 杜玄笙默默的看着两人,待龙、叶二人离开后,突然郑重的向邢妱作个揖礼,客套了一句便走了,这种反常的举动连邢妱也意想不到,往常这个心高气傲的老大人从没这么尊重过自己,这也让她突然有了个新想法,这老大人性格虽然冷淡,但为人刚正不阿,又能与龙行云相制衡,不如向陛下提议,将自己在礼部的事务交给他,她也好放心的走,想到这里便又转身往皇宫去了。 第77章 她要北上远征了 上官巽躲起来清净了十多天,这几日才在区灵山露一下脸,听闻朝中风云骤变,邢无羁薨逝,邢妱将要远赴边关,一时觉得这十多日已沧海桑田,想回永宁府看看,又过不去那道坎,对她的担忧关心和对她的怨恨一样强烈,只好怄着,这样在纠结煎熬中又过了几日,某日突然收到“四象门”传来的消息,说邢妱要在“四象门”点将,并处置门中奸细,近在皇城内的门人需在第二日辰正集中于练武场。 上官巽本并不想理会这个召令,更想趁这个档口违令不从,放出自己要脱离“四象门”的讯息,因好奇这个奸细是谁便决定回一趟,心一定就动身了。 四象门离区灵山有一日路程,重山为障,绿水为墙,又以八卦为宗布置了机关阵,非门中人进不得林中,每一届都有新的门人记错了规则被机关戮杀,死于非命,上官巽熟门熟路的进入四象门重地时,因到的最晚,路上就没遇到同门,回到练武场时已经是辰末,门人已经集合完毕。 初升的太阳照在武场上,场上几百人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声响,唯听得旌旗猎猎,树叶莎莎,高台上邢妱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深红长裙,外披藏蓝色长衫,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中的文牒,在一片肃穆的黑色中尤为显眼。 邢妱左边站着青龙、白虎系的领头人,右边站着朱雀、玄武系领头人,她背着手威武十足的俯视着台下众人,她扫视了一周,没见到上官巽,便道:“还差一人” 安若素刚要说点什么,忽见上官巽气定神闲的从木屋旁拐过来,神态毫无迟到的窘迫难堪,因上官巽是未来继承人,他也不好出言批评,正以为邢妱要给他难堪时,却见她装作未看见一般,看着他走上来,没说什么批评的话。 “好了,开始吧”,邢妱道。 现场一片肃穆无声,台下注视着台上等待发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邢妱,谁也想不到四象门的幕后者居然是个姑娘,虽一时难以接受,倒出乎意料的没有流露出轻蔑不屑的神情,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邢妱站正了,向众人道:“边关危急,一个月后我便要出征,今日点将,念到名字的人随我出征”,众人闻言都很振奋,其中玄妙都知道,这是莫大的机会,若能力突出可为军中将领,比龟缩在“四象门”默默无闻好太多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上官巽也蠢蠢欲动,家族世代金戈铁马,这是他恢复家族荣耀的机会。 然而邢妱念完名字,只确定了风火、焚轮、风逐影几人随她出征,并没有上官巽,邢妱似乎也感知到他的心理,向他瞥了一眼,不疾不徐道:“还有一事,四象门出现叛徒,已经秘密抓捕,按照门规,需受鞭刑,以儆效尤”,话音刚落,武场发出轰隆隆巨响,脚下一阵抖动,武场中央凹下去一个圆,好一会儿,轰隆隆的声才止,这时,凹陷下去的地方慢慢升起一个玄铁笼子,是铁链被拽动的声音,不一会儿,铁链拖着铁笼升上来,上官巽已经懵住,只见铁笼内焊着一个十字架,苏知味被绑在架上,缓缓升上来,十字架旁站着行刑的门人,手执一把长约四尺五的倒刺软钢鞭。 现场众人见了那柄倒刺钢鞭都不寒而栗,钢鞭上的尖刺呈三角形,向内弯曲,边角开刃,一鞭下去能把肉剜下来。 铁笼中,苏知味吓得脸色煞白,慌张无措在十字架上不停的挣扎,正六神无主之际,抬眼突然瞥见那个尤为显眼的挺拔身影,顿时如见救星,急呼道:“易阳,我不是细作,救救我~救救我,快救救我” 上官巽一下子也急了,实在想不到所谓的细作是苏知味,关切之心让他不假思索的抢上前,胡乱说道:“邢妱,这事会不会是个误会,知味与我情同手足,怎么会是细作” 邢妱淡漠的反问道:“与你情同手足就不会是细作了?” 上官巽也不客气了,厉色道:“他多次救我于险境囧境,那么真诚,我不相信他会是细作”,上官巽也找不到合乎逻辑的理由了,说出来的话苍白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指望着能凭借和邢妱彼此间的余情,让她网开一面。 邢妱不冷不淡道:“不善于伪装怎么当细作?”,言语还是那么不起波澜,像深井里的凉水,不管外界如何火热,始终冰凉凉的,她都从容的应对着他蹩脚的解释,无动于衷。 上官巽道:“不管怎么,这样的刑罚太过残忍,即便他有错,杀了他便是,为什么要生生折磨” 邢妱淡淡道:“法不严则不治,令不行则不严,在场都是不怕死的,不极端些怎么有威慑力,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很容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有震慑力”,上官巽眼见说服不了她,便来硬的,飞身略过武场,夺下守卫的刀,一跃落在铁笼前,身形之快令众人惊叹,总觉得他这次回来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有了首领的感觉,倒像个人物了。 台上的邢妱五人神色依旧镇定,场上安静的能听到远处上官巽和苏知味两人的谈话内容。 上官巽对苏知味道:“她心太硬了,我说服不了她” 苏知味一听慌乱的不行,急不择言道:“你不能不救我,我们是兄弟,你劈开这个牢笼,我们反出四象门”,上官巽闻言举起刀朝牢笼一顿猛砍,砍了好一会,牢笼丝毫无损,他运出一股内力,同时集中力道准备一鼓劈下,众人见状忙向后闪退。 当他聚出泰山压顶之力,一举劈下,一股强大的内力瞬间震出来,将边缘一圈护卫震飞出去,刀哐当一声断成两截。 不知谁说了一句道:“这是玄铁,内里再强也不可能劈开” 上官巽突然望向邢妱,眼神里充满了渴求:“邢妱,你就当卖我个人情,只要你放了他,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邢妱无可奈何道:“你太为难我了,你知道这些细作有多可恶,你知道我父王是怎么死的吗?这事没得商量,他必须死” 上官巽道:“邢妱,你当真不肯通融?” 邢妱不语,青龙一声令下:“行刑!”,牢笼内的黑衣人扬起钢鞭重重打在苏知味身上,倒刺扎入皮肉,剜下一拉肉沫,惨叫声响彻云霄,凄厉无比,众人只觉双脚发软,心惊肉跳,咽喉似被人扼住一般,大气不敢喘。 铁笼内,血液顺着十字架流入地底,把架下的土地染成了黑红色,肚皮被钢刺划拉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上官巽抓着牢笼的栏杆不住的摇晃却撼动不了半分,他时不时往高台上看,邢妱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似有动容,却瞥向一边对他视而不见。 众人都为他捏着汗,换了旁人巴不得撇清关系,他倒好,引火烧身。 苏知味没挨几鞭便肚拦肠穿了,惨不忍睹,见事情已经没有可回转的余地,上官巽含泪摸出一枚钢针对苏知味道:“我救不了你,也不忍心看你那么痛苦,这个公道我会替你讨回,你安心去吧”,说完一运力,飞针径直穿入苏知味胸前,惨叫声戛然而止。 四大首领面面相觑,玄武向邢妱拱手道:“少主,钟离干扰行刑,该当何罪?” 邢妱道:“事情到此为止吧……” 玄武惶恐的微微抬起眼皮看她,恰好与她目光相撞,那目光意味深长,仿佛将他的心思看穿一般,令人生畏,他忙垂下眼皮不与其对视,知道她有意包庇,便不再多言了,向下宣布除了风火几人外,其余人退下,众人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上官巽瘫软在牢笼前,悲痛欲绝,对邢妱的恨意彻底淹没了对她的爱,他缓缓站起来,朝离开四象门的方向去,邢妱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动,见他落落孤独而去。 解决了四象门的事情后,邢妱便收到探子的消息,邢决已下旨将自己在礼部的事务交给杜玄笙接替,她也放下半颗心,唯剩半颗心正替上官巽悬着的,她一走,上官巽无疑是最危险的,没有权势保护的招风树,需要承受四面八方的风,只要有点由头,变成让他万劫不复,深思之下,邢妱决定临走前拜访一下杜玄笙。 马车徐徐驶过杜府,邢妱刚探出头,便见一小厮便转身入府通报去了,一护卫走下阶向邢妱拱手道:“少主,随我来吧”,正说着,另一个小厮引着马夫将车停好,邢妱随着护卫入府。 入门便是一座雕着高山松柏图的影壁,护卫领着邢妱从悠长婉转回廊走过,回廊旁是别致的小花园,一花一草仿佛被精心布置过一般,不经意中透着文人雅客的情调,赏心悦目,令人神清气爽。 邢妱道:“杜大人真有闲情雅致” 护卫道:“杜大人日理万机,极少过问家事,都是管家在操持~” 邢妱看着很满意,想着引荐给上官巽为区灵山谋划会非常不错,笑吟吟道:“有机会定把高人请到我府上做客”,护卫道:“荣幸备至” 两人转至第二回廊,便见杜玄笙迎了出来,遥遥拱手作揖道:“难得少主能来老夫府上做客~” 邢妱道:“杜大人客气了” 杜玄笙道:“客堂已备好上好的高山茶,少主请随我来”,两人边走边谈。 杜玄笙道:“少主即日就要远赴战场,对文道清吏司的事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尽管交代,老夫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邢妱道:“有杜大人坐镇,我是放心的,只是有一事需要大人留意” “少主请说”,两人步入客堂,堂中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若谷堂”三字,板壁正中是一副山居图和两幅对联,堂下两边配扶手椅,两人按右主左宾的俗规入座后,丫鬟们端上茶和点心鱼贯而入。 杜玄笙道:“少主这段日子的行事,老夫虽后知后觉,却也很快了然于心,少主是担忧区灵山吧” 邢妱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杜大人的法眼” 杜玄笙谦虚道:“少主过奖了,老夫明白少主成立区灵山的目的,会守住区灵山的” 邢妱担忧的还是上官巽,区灵山没了容易建,但上官巽没了,就是一大损失,便道:“除了区灵山外,大人需替我保护好一个人,此人乃是区灵山的主人钟离遥,钟离遥在这件事上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望杜大人多些保护” 杜玄笙点头道:“老夫明白”,杜玄笙还想知道她未来得及完成的下一步,想她这盘棋肯定下的很长远,端了杯茶远远敬她道:“少主请喝茶”,邢妱点了下头,杜玄笙道:“若没有远征之事,少主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邢妱道:“以区灵山为天下典范,在文道上溯本还原,将根本还给作品,如何达成目的,具体就由杜大人自行发挥了,相信大人的谋划更精明周到”,杜玄笙道:“嗯,少主的意图老夫明白”,两人又谈了许多,晌午才散去。 次日便是出征的日子,邢决携文武百官在皇城门前相送,为她送上凯旋而归的祝福,在一片人声鼎沸中,邢妱没有找到上官巽的身影,直至出了边关也没见过他,邢妱心上倒没多大的波澜,心无执念便得自在,一行人伴随着悠悠春风朝塞外远去了。 第78章 寻找新的靠山 一个月后,邢妱离开皇城时,上官巽没有去送她,对她已经心灰意冷,彻底失望了,但对家国倒是十分上心,让龚耿以区灵山的名义,向朝廷捐赠二十万两白银作军饷,一时名声大噪,获得一致好评,还意外有了民心的保护,这种保护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区灵山此前有永宁府做靠山,如今邢妱一走,区灵山便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权贵中任谁都可以无中生有找个由头,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预感到区灵山将会迎来一场麻烦,想着沈家家大业大,关系脉络四通八达,必有靠山,可暂时依赖沈家抵挡风雨,为了防止自己被反主为客,他需得发展自己的脉络,如何发展?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于是他带上先前约定好的契约来到沈府。 沈府坐落在皇城贵人区东城上林,天下大富大贵之人皆住于此,据说此地风水比肩皇城气象,而真正占足旺气的当属沈府,据说沈家当年建造此府时,请了青山玄门的高人,依照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特征,选了前有湖泊,后有靠山的点,风水名堂叫什么“水映金山”。 说是府,不如称之为城更妥当,沈家府邸占地四百亩,容纳百余座院落,千余间房屋,除了有满足生活的区域外,还是处理事务和囤积货物的点,上官巽刚到府外,便感到豪富之气便扑面而来。 与皇城的恢弘庄严不同,沈府的构造更有水乡泽国的雅意,内有亭台楼阁,屋顶更集天下样式,硬山顶、歇山顶、庑殿顶、重檐歇山顶、十字脊顶.....远远望去一片错落有致的勾心斗角,尽显造府人的豪奢和品位。 除了屋檐外,院墙上还盖了灰色的琉璃瓦,如同一条条土龙盘桓其间,让人站在府门前便感自身气势不足,虚了许多。 上官巽刚落马车,便有守门小厮殷勤迎来问候:“您就是姑娘们口中念叨的钟离公子吧?”,还未等上官巽回答,小厮便像确定了答案一般,脸上一笑道:“果然不同凡响”,说完飞也似的跑府里去了,上官巽只觉莫名其妙。 小厮前脚刚走,沈家当家人沈如圭后脚便迎了出来,笑呵呵客气道:“钟离公子大驾,有失远迎啊” 上官巽道:“沈老板客气了”,两人一番客套后并肩入府。 入府便看见一条八丈宽的主干道,道的另一旁是房屋,房梁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在漆黑的窗门梁柱中格外显眼,鲜明对比却又相得益彰,让沉闷的庄重里透出了活气。 主干道上人流穿梭不息,忙忙碌碌,一派生机勃勃,从房屋的正门穿过,便见到一个小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三重檐门楼,门楼雕满了各式吉利图样,鹿鹤同春,代代富贵,精细又精致,左右连着一排百丈长的房屋做围墙,将里边的风光尽数挡下,只留下六个偏门可窥一斑。 “钟离公子,请”,沈如圭站在正门前引领,上官巽客气拱手回礼,两人穿过门楼,便见豁然开朗的四面楼阁,居中主位是明三暗五重檐楼阁,外观六层,六重檐,十字脊,居中出宝顶,格子门窗,楼与楼间犬牙交错,如异世般魔幻。 上官巽不禁赞道:“真是别具风格,赏心悦目” 沈如圭自豪道:“这是集各方建筑之精华所在,花了两千万两白银” 上官巽笑道:“那我得好好看看” “那公子得常来了,老夫在这儿进进出出许多年还觉得看不够”,沈如圭自豪道。 上官巽朗声笑道:“一定一定” 正谈笑间,阁楼里突然走出一群花枝招展,盛装打扮的女子,放眼一量,大约有二十多个,都涌到沈如圭身边娇滴滴的喊爹爹,时不时含羞带怯的朝自己瞟来,沈如圭脸上微露难堪,不住的尬笑道:“这是我的女儿们,久闻公子美名,都想一睹风采”,上官巽又笑笑,对沈如圭得风流之名有所耳闻,叫的上名儿的,排的上号的,领到府里住下就有二十多位,剩下叫不上名儿的暗妾遍布各地。 沈如圭对女儿责备道:“都成何体统,快回去”,众女子忸怩一番,左右互视,都没有挪步的意思,其中一位身穿绿色长裙,头戴小牡丹,长相娇艳的女子娇嗔道:“爹,我们就是想见见让一代名伶丢魂落魄的男子长什么样” 一个粉衣小女应声道:“坊间都传开了……” 沈如圭虽风流天下闻,却也不想女儿们遇到与自己一样风流的男人,上官巽年纪轻轻,艳名过盛,不是良人,长又是丰神俊朗,一副招蜂引蝶的相,忙把女儿们往里赶,小声嘀咕道:“此非良人,为父以后给你们找正经人家”,众女子一听,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他怎么就不是正经人家?” “还能有咱爹不正经?” “爹,你怎么能骂自己不正经” “正经能有你们?” “你当我们很稀罕?” “就是,没得选罢了” 沈如圭无奈一声吼道:“够了,没完没了不是?”,众女子立即噤声,趁这个空档,沈如圭忙拉着上官巽逃似的往一旁的门楼跑,看得出来他很害怕这群女儿。 上官巽不明状况道:“沈老板,我们要去哪儿?” 沈如圭道:“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谈谈,跟我走”,说着神秘兮兮的交代身旁小厮道:“老地方,端些茶点果品来,别让姑娘们看见” “知道了,老爷”,小厮一溜儿的去了。 沈如圭七拐八绕的将他领到一处没人的院子,院子虽然不似外边热闹,车水马龙,但清净又生机勃勃,想是他的秘密地点。 两人刚落坐,小厮就端来了茶点果品,果子五颜六色,造型精致,让人食欲大振,沈如圭脸一沉,换了一副沉稳严肃的态度,打开话题道:“钟离公子,先吃点点心吧,照顾不周,还望海涵” 上官巽道:“这样就很好了,我今日带来了合作的契约,画押后,明日便可动工”,说着把契约放在桌上。 沈如圭看了眼桌上的契约,没有接,犹豫道:“商人惯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今时局不同了,我知道公子的用意,据老夫得到的消息分析,区灵山本是永宁府抽离太师油水的所在,礼部的干涉也是为管治三院一堡,如今镜花台没落,邢妱少主远赴边关,区灵山就等于置身于危险之境,我要是投进去,太师动动手指头,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把我碾死,你可不要小看这种不光彩的倾轧,老夫在这方面下了很大的血本,太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如何得罪得起” 上官巽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太急迫了,想谋划并发展出一条超越特权的道路需要时间,他明白其中的玄妙,也不为难对方,拱手道:“如此,便不打扰了,以后合适后再行合作吧” 沈如圭道:“吃了饭再走” 上官巽道:“不了,还有些事” 沈如圭又道:“邢妱少主既然能下这么一大盘棋,估摸是留有退路的,公子何不再等等看”,上官巽拱了拱手道:“多谢提醒,若能破局,再找沈老板合作了”,沈如圭见他那么有诚意,被临时毁约了也没有生气,有些过于不去,便道:“我愿意支助公子一些人力,上官巽见还有转圜的余地,便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虽然原本的计划都没有谈拢,但彼此都是欢欢喜喜的。 夜晚,上官巽坐在阁楼的阳台中,遥望山下的万家灯火,思考着怎么布局接下来的事,不知不觉月亮便升至中空,才发觉时候不早了,今夜月色皎洁,云也被映的发亮,他想起和邢妱在一起时的样子,年少的悸动总是刻骨铭心的,尤其爱而不得时,上官巽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照行程来看,邢妱已经离皇城很远了,这一别将会是几年,或许永远。 他思绪飞的很远,被楼下传来走动的声音打断,没一会儿,锥心突然在门外道:“易阳,龚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话音刚落,锥心推开门,龚耿拱手道:“公子” “坐下说”,上官巽从案桌下拿出一个杯子倒上茶,放在对面,龚耿不好意思道:“公子,我站着说就好” “随你吧~”,上官巽道。 耿龚道:“今日红叶堡堡主的周博言到访,说丞相让他带话给公子,至于什么话要等见到公子再说,明日巳时他会在这里等候公子” 上官巽闻言,想了一下,便道:“我明日就在这儿等他” 第二日,周博言如约而至,带了许多奇珍异宝,上官巽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等候,两人酒过三巡,开始进入正题。 周博言直言道:“邢妱生性狡诈残暴,与其共事如同抱虎而眠,如今邢妱前往边关平乱,无暇顾及区灵山,区灵山如同失去屏障的珍宝,明枪暗箭都会接踵而来,太师求才爱才,希望公子能投入太师门下” 上官巽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周博言继续道:“太师只想拥有一半的决定权,以及一半的财力” 上官巽依旧不语,他思索着其中玄机,若按常理来说,他其实没得选,以龙行云的权势和运作,完全可以掌握全部决定权,如此做法只怕另有原因,于是道:“明明可以索要全部,为何只要一半” 周博言道:“公子,太师欣赏公子才华,才会征求公子的同意,公子不要辜负太师的美意啊,有了太师做靠山,以后谁敢找区灵山的麻烦,这叫各取所需,各有所得”,上官巽豁然明白,答应道:“既然这样,那就拜托太师关照了”,周博言闻言,长长舒了口气,喜上眉梢,热情的和上官巽不停的推杯换盏,聊的好不开心。 第79章 远征四年,归期不定 一晃四年过去了,邢妱也离开了四年,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发生很多事,尤其是皇城的变化,天翻地覆般,变得更繁华绚烂多样了,城域也扩充一半,城民都说是“区灵山”的功劳,是它的名动天下吸引了无数外地富商前来一睹奇妙,皇城因此变得越来越富有,文化和风格也多样了。 这四年里,上官巽则变得越来越神秘,只存在于少数主要人物口中的厉害角色,大众知道更多的是龚奇求,上官巽掌握了龙行云的许多秘密,这些秘密让他摆脱了掌控,成为掌控,他渐渐忘记邢妱,她的模样在脑海里越来越模糊,但偶尔听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他的心还会悸动一下。 虽然边关的危机解除了,但邢妱的归期却遥远不定。 这几年里,柳卿儿成了区灵山的常客,由于上官巽行踪不定,许多时候都在外地,柳卿儿经常为了见他,花上百多两银子住上个把月,直到见到他为止,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 柳卿儿性子像个小孩,尤其那张粉嘟嘟的小圆脸,天真无邪的,一双大杏眼黑如点漆,总是亮晶晶的看人,笑起来弯成一道月牙儿,两个甜甜的酒窝像太阳一样暖人,许是知道自己娇可,总嘟起小嘴儿向上官巽撒娇,声音娇娇嗲嗲的,很是可人,龚奇求经常说柳卿儿是看上上官巽了,上官巽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每次看见她,他总是想起那个波澜壮阔,在阴谋阳谋里斡旋倾轧,有着浑厚内容的女子。 上官巽向柳卿儿多次表达过拒绝,然柳卿儿一如既往的往区灵山跑,这样闹心的又过了两年,邢妱还是没回来,他原本有许多渠道,许多方式可以知道她的消息,然而最终忍住了,刻意不去关心,刻意去忘记。 又过了一年,朝中发生了大变化,杜玄笙病逝,龙行云接替“文道监管司”,形势大变,邢决决定将邢妱召回。 …………………………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塞外的风光与皇城的繁华不同,那是另一种意境,天高地广,黄沙漫漫,远远的点缀的几拨稀疏的胡杨林,倒映在湛蓝的湖中,成了茫茫孤寂的一抹亮色,邢妱站在湖水边欣赏这难见的风光,一旁站着风火,邢妱对他道:“这种树很有意思,两月几变,绿、黄绿、黄、黄橙、橙,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风火道:“朝中来消息了,让您即刻还朝” 邢妱漠然道:“知道了” 风火在这八年的锻炼中,成熟了不少,没有以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但对上官巽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存敌意。 风火道:“不知不觉,身居塞外已八年,原以为两三年便可还朝”,风火想起这几年的日子,击退敌军、加固边防,训练边民、设置奖励、设置制度、观察效果,一切稳定后,八年过去了,八年实在太长了。 风火道:“龙行云与敌国暗通款曲,致使老王爷亡故他乡,少主终于可以回去报仇了” 邢妱回头道:“这事儿不可声张” 风火道:“属下明白” 邢妱道:“杜玄笙病故,龙行云接替了‘文道监管司’,天下都夸他是一代贤臣、大周之福,他现在可是如日中天” 风火:“是,少主,属下定会避其锋芒”,风火突然想起上官巽道:“八几年听说龙行云介入曲灵山,这几年怎么没了钟离易阳的风声,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邢妱不语,兴许是吧,时间和距离没淡化上官巽在她心中的样子,反而在日渐鲜明,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有没有成亲? 风火道:“少主,我们明日便动身吧,听说皇城变化很大,城内又扩建了,延展至郊外八百里,如今的郊外已不是郊外,据说区灵山成了皇都的逍遥城,戏曲之巅” 邢妱顺着他的话,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收到的消息,据说区灵山引领天下风骚,设了与三院一堡同性质的“天机阁”,收纳真知灼见,高瞻远瞩的文人墨客,向天下弘扬文道,为世间亮起一盏指路明灯。 邢妱淡漠道:“好,我们明日便动身”,说着,两人从胡杨林离开,朝军营去。 边关离皇城有万里之遥,快马加鞭需要一个月,慢些也需一个半月,皇城内礼部已经掐着时间着手准备欢迎仪式,邢决召集百官商议如何嘉奖凯旋归来的将士,除了常规奖励外,还准备擢升一批将领,并让邢妱正式承袭永宁王爵,兼管军务,一切拟定后,众人还觉得差点意思,思来想去,终于有人说出了那点意思。 一大臣道:“永宁少主年纪不小,尚未婚配,应该考虑赐婚”说到这个,众人比邢妱还高兴,邢决也觉得非常妥当,但找哪家公子婚配呢?又是一个问题。 众人都沉默了,担心自身不够显赫,高攀不起,也镇不住,谁都希望娶个任劳任怨好拿捏,把一生献祭给夫家,相夫教子的媳妇、儿媳妇,自己既能享受晨昏问候的待遇又能行使长辈的特权。 而邢妱不同,她不仅不是贤妻良母的料,且做妻做儿媳都让人有压力,等于给自己找了个上司。 邢决也很识时务,当即问:“谁家愿意入赘永宁府”,殿下一片静默,大气不敢喘,生怕呼吸重点,被邢诀注意到。 邢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愿意,朕只好钦点了” 这时龙行云出列道:“老夫有一长子,与永宁王同岁,愿意入赘”,龙行云心中盘算,自己为太师,有个掌管军务的儿媳妇,将相和,长子龙在天又颇有些手段,没准能收服邢妱。 邢决皱了皱眉,军政结合,一家独大,此为大忌,不过话已经放出去,又不好反悔,于是又问道“还有其他人要竞选吗?优中选优最好”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言不发。 邢决一声老大不愿意,又问了几次,实在没人,便道:“朕事先声明,得永宁少主同意才可,不同意就算不成” 众臣突然对邢诀的心思反应过来,纷纷道:“陛下英明” 一个月后邢妱才回到皇城,走了一遍礼部安排的接风仪式后,众人接受了封赏,风火、焚轮、风逐影在军中都有了职务。 邢决为邢妱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众人一翻久别重逢的问候寒暄后,各自回到宴席的座上,观赏戏剧、歌舞表演,邢诀和邢妱坐一桌,酒过三巡后,邢诀道:“王妹,这么多年,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邢妱道:“不是大事,陛下不必自责” 邢诀并不愿意她和龙行云结姻亲,便道:“这些年,可以属意的人?” 邢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故意道:“这些年有没有一个叫紫珊的姑娘?我属意她” 邢诀道:“紫珊?你说兵部侍郎?” 邢妱意外道:“已经在兵部了?” 邢诀知道她要转移话题,立马直截了当道:“王妹,这些年可有属意的男人?” 邢妱道:“没有” 邢诀道:“那挺麻烦,龙太师说他愿意把自家大公子入赘于你,你可愿意取?” 邢妱闻言,一团火在怀里打转,又不好发出来,嘲讽道:“龙太师真是无利不往,舍得下血本” 邢诀道:“他儿子多嘛” 邢妱道:“再说吧” 邢诀道:“不要再拖了,以后爵位也继承人的嘛” 邢妱道:“容我想想”,邢诀不再劝。 宴会结束,邢妱出了皇宫,一路愤愤然的,暗骂着龙行云这个老不死的祸害。 第80章 想找个男人过日子了 邢妱初回皇城,邢决给了她两个月的假期适应和过渡,让她这段时间不必处理事务,专注的游玩和选婿即可,邢妱回到府上,感受那份熟悉,伶蝶和扶花把王府打理的很干净,王府还是八年前的样子,她种的花草也还在。 邢妱在府里仔细转了很多地方,在老王爷的房间里停了很久,他的床头还放着母亲的遗物。 邢妱两岁就没了母亲,是老王爷将她带大,由于事务繁忙和对母亲的思念,老王爷一直没有续弦。 邢妱想起和父亲的之间的许多事,唯一的亲人不在了,看着这偌大的府邸着实是冷清的紧,也许成亲未必是坏事。 和谁成亲呢?邢妱想到了上官巽,决定第二日到区灵山看看。 第二日,邢妱起了个大早,和伶蝶慢悠悠的往区灵山去,这一路让她直观的看到皇城的天翻地覆,曾经自己熟悉的店铺楼阁都换了另一个样子,包子铺变酒楼,脂粉铺变成打铁铺,药店成了首饰店……剩下内容没变的,门面也改头换面,邢妱只觉得陌生,仿佛没来过一般。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区灵山脚下,又是一番令她难以置信的景象,八年前,区灵山脚还是一片荒凉地,如今楼阁林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一下子颠覆了她脑海里的记忆。 眼前这片地域,高楼林立,其间镶嵌着许多小型建筑,这里的亭台楼阁与常见的不同,仿佛是尽情释放奇思妙想后的产物,极尽魔幻精巧,令人神摇目夺,如入异域世界。 邢妱不禁感叹的对伶蝶道。“怪不得你们都称它为魔都,果真奇幻” 视线穿过这片神奇的地域,往山顶看去,高高耸立起的区灵山五彩斑斓,绚丽夺目,邢妱道:“心思真活络,现在皇城的首富还是沈家吗? 伶蝶道:“听说换成了林家” 邢妱想想,也许首富一直都不是沈家,而是龙家。 伶蝶道:“现在的首富是风华楼的东家” 邢妱笑笑道:“都挺有门道的” 两人边谈边上山,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五彩斑斓的树。 伶蝶道:“你不在的这八年里,区灵山几乎每日一变,上面斑斓多彩的树就是你离开时种下的,选用的都是颜色树,有银杏、榉树、槭树、枫树、桦树、鹅掌楸、红叶李......,还有各式各样的花卉,吸引了不少文人名士,商贾巨富,凭这个,区灵山挣得盆满钵满” 邢妱道:“钟离易阳这几年还好吧?”,八年来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心头狂跳了一下。 伶蝶道:“他几近销声匿迹,世人都以为区灵山的掌舵人是龚奇求呢,我许多年没见过他了” 邢妱知道上官巽,若不想别人找到他,别人是永远找不到的,便问别的事:“这几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伶蝶道:“那个紫珊姑娘,八年前中了探花,被调到刑部任刑部之职,四年后调到了兵部,此前知道您要回来,到府上探了好几回” 邢妱已经忘了这人这事儿,如今一经提起很是欣喜道:“求之不得,据说用奇门遁甲排兵布阵有奇效,我这儿正缺这样的人,她什么时候会再次登门?” 伶蝶道:“这个她倒没说”,伶蝶又道:“这位紫珊姑娘非常的嫉恶如仇,刑部的案件又多是一些匪夷所思,违反人伦人性的事件,什么乱仑,残砂,虐砂,久而久之她也疯魔了,在刑部常给犯人动用私刑,有时候还没等行刑示众,人就给她打死了,陛下便把她调到了兵部” 两人谈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山下,眼前一座气派庄严的门楼拔地而起,上面写着区灵山三个字。 八年前,这里是碎石铺成的狭窄小径,现在已经拓成一丈宽的石阶,沿途的风景植都经过精心布局一般,自然雅致的恰到好处,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如画一般自成意境,令人油然产生难以言说的情感。 两人又继续往上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平坡,此时的平坡也不似八年前那般,空空如也,而是集美食、歌舞、购物、养生.....于一体的吃喝玩乐天堂。 邢妱和伶蝶出来前都没垫过肚子,便决定先填饱肚子在看,于是走近一家名为“半腰居”的酒庄中,半腰居看起来很大,入门便见一条姹紫嫣红的花路延伸至幽静处,花路很宽,两边的花开的红艳妖娆,走过花路便看见一座庭院,庭院被高大的银杏半盖着,白墙黑瓦,像一幅留白得当的画。 小二迎出来道:“姑娘,吃饭这边请” 两人随他进入内庭,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致,与外边的热烈张扬不同,里边布局却偏于恬淡安静,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池一亭,一窗一门一墙,配合起来都是一幅画,他们静静地,只发生时间上的变化,任由阳光雨露,风霜雨雪,春夏秋冬,为环境营造出不同的意境。 邢妱叹道:“真是如入画境,看不完,说不完,感受不完,即便在此地独坐整日也不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小二将两人引至吃饭地方,是一个观景较好的水榭,取名“二月花水榭”,在水榭中放眼望去,能看到一片枫林,枫林中藏着一条通往另一个秘境的回廊。 邢妱对小二道:“就在这儿吧,拿手的都来一份”,说完,就地落座,小厮便去吩咐厨房。 伶蝶满眼惊艳道:“我还没见过有比这儿更好看的地儿呢,怪不得柳卿儿经常一住就住十天半个月,赖着不走”,邢妱想起八年前,柳卿儿就对上官巽有意思,便问道:“他两现在是什么关系?” 伶蝶道:“不知道,只听说柳卿儿被长辈催婚,因柳家家世显赫,求娶的公子踏破门槛,不过柳卿儿总看不上,一直拖到现在” 邢妱道:“她还没找到事儿做?” 伶蝶一边倒茶一边道:“没有,甘有宁几人虽然不入仕,但都有各自的营生,唯独她干什么都不行,整日往区灵山跑,坊间都说她看上了一个很英俊的男子,猜是钟离公子” 邢妱猜也是这样,便道:“八年前柳姑娘对上官巽就十分向往着迷,这么多年还没改变,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呐…..”,邢妱叹道。 伶蝶道:“柳姑娘隔三差五就会来住上一段时日,长的时候是半年,区灵山为此还给她腾出一个院子,减了一些银子” 邢妱问道:“你那么多年有见过钟离易阳吗?” 伶蝶道:“四年前见过一次,那时礼部的罗君山不知道为了一件事到区灵山,我在暗处偷偷见过,钟离公子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躲在幕后洞察大势,想见他很难呐~”,邢妱还不知道罗君山是哪个,新来旧去的,旧人就那么几个,现在这些大多是她不认识的。 邢妱问道:“罗君山是礼部的什么人?” 伶蝶道:“新任令书,听说和立大人是一对儿的” “哦~~”邢妱长长的应道,若有所思。 两人正谈着,这时隔壁似乎来了一桌人,说话声音很大,刚入座便听一人道:“听说龙公子要与邢少主结亲了,又飞跃一步,可喜可贺啊,到时候别忘了我们的好处” 一人接话道:“这事也没那么容易,要看人家的意思” 一人又道:“龙龙太师权倾朝野,手眼通天,只要公子想,天上的月亮也能摘下来” 龙公子骄傲道:“那是,要是能攀上这门亲,我定要杀杀她的锐气,乖乖给咱做贤妻良母,相夫教子” 一人道:“那可给咱男人讨回面子了,牝鸡怎能司晨”,几人说完哈哈大笑,听得出来是龙行云的儿子龙在天,伶蝶气得顿时起身,邢妱一把摁住,小声道:“不要与宵小之辈讨嘴上便宜”,伶蝶忍住气坐了下来,那几人话题一转,继续道:“龙龙太师是百姓爱戴的好太师,在民间极具威望,人人都说龙太师勤政爱民,两袖清风,克己奉公,是名副其实的贤臣,龙公子也跟着沾光了” 另一人恭维道:“三院一堡的传报说了,太师这些年的作为,令人肃然起敬,总是出现在苦难困境中,扶危助困,力挽狂澜……” 邢妱默默听着几人的谈话,沉默不语。 没一会儿,小二便将饭菜端过来,两人吃完后,又打三重山上去。 如今区灵山有山三重,第一重便是现在的位置,与第二重一样经营着各种营生,第三重则是中心,是指挥、策划、布局、执行的地方……也是上官巽的落脚之处。 这次邢妱两人沿途没有为美景停留,一口气直上三重山,山上是另一番样子,树木葱茏,云遮雾绕,一座三十八丈高的楼阁耸立其间,巍峨庄严,楼阁顶端三层镶入一个十三丈高,手执净瓶的白观音像,观音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敛着目光俯视人间,仰头观之,被其神圣的外表和气质感染,仿佛有数道电流窜遍全身,心灵为之触动,产生难以抑制的感动和激动,不禁热泪盈眶。 伶蝶问道:“少主,我们先去哪儿?” “钟离下榻的地方” 伶蝶虚叹口气道:“又得走好远了”,抱怨归抱怨,还是老大不情愿的跟在她身后。 邢妱此行除了看看上官巽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区灵山重新找回掌控全局的门路,区灵山今非昔比,尽管不是朝廷的机构,却汇集了天下秘密和能人异士,俨然是个捏住他人命脉的智囊团,一个以天下为局,站在局外审度和操纵的机构,能量远远超过“四象门”。 两人穿过一片竹林,一座隐于其中山庄豁然出现,地势开阔,四面通透,远远传来少女清脆娇嗲的声音:“人家不辞辛苦的来,你倒是见见人家呀~钟离哥哥,开开门呀~” 邢妱疑惑道:“谁会在这儿?” “这般做作的,除了柳卿儿还能有谁”,伶蝶搓搓手上凸起的鸡皮疙瘩道。 邢妱更疑惑了:“这是她的声音?她以前可不是这把声儿” 伶蝶道:“见了男人都这把声儿” 邢妱无语的摇了摇头,两人绕过林子,转到门前,果真是柳卿儿和两个丫鬟在喊门,柳卿儿可谓是盛装打扮,一袭粉色衣裙,上面以绣线固定着许多彩色蝴蝶,远远看着就像蝴蝶翩翩绕身。 只听她娇嗲的喊着:“钟离哥哥,你在里边吗?”,喊了许久没有应答。 邢妱凝视着的几人,想不到八年前那个怯懦胆小的小女孩,没了往日的瑟缩局促,变得跳脱活泼可爱了,这是情爱的力量? 邢妱远远的打招呼,声音悠悠道“卿儿~好久不见呐~”,柳卿儿闻声吓了一哆嗦,转过身来,整个人又拘谨起来,变回八年前那副样子,吞吐道:“永......永宁少主?” 邢妱从容走过来道:“找钟离公子的?”,没等回答,她又道:“我正好也找他,真在里面吗?”,柳卿儿尴尬道:“我都问过龚老板了,在” 此时,院子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公子不见,柳姑娘请回吧,以后不要来纠缠了” 邢妱打量着柳卿儿,眼睛眯成一条缝,难以理解道:“前有梅子清,今有柳卿儿,都如痴如狂,神魂颠倒,他那么让你们难以自持?”,柳卿儿脸上火辣辣的烫,难堪得接不上话。 伶蝶道:“少主,我们怎么办?” “翻墙”,邢妱道。 伶蝶闻言,量一下墙高,翻身跃入庄内,从里面将门打开了,柳卿儿几人目瞪口呆。 邢妱对柳卿儿道:“走吧,你不是想见他吗?”,柳卿儿不语,默默跟在她身后。 邢妱边走边道:“我记得你以前挺害羞的,怎么也疯狂起来了,听说不少人上门提亲,没有瞧得上的?依照柳家的家世,求亲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吧…..”,柳卿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邢妱的背影,总觉得危机感来了,她要与自己抢钟离哥哥吗? 第81章 能扛事就是男人味 老管家打发了柳卿儿后便去回禀上官巽,并没发现几人闯入,恰好邢妱远远的瞥见他拐入转角处时露出一抹衣角,于是跟在他身后。 老管家跨入二进院,上官巽正与龚奇求谈事情,远远听得两人说罗君山遇到了麻烦,说某个偏僻的郡县产出的货物一直在本地销,所以销不出去,区灵山往来之人四海皆有,会觉得新奇,兴许能销出去,想让上官巽卖个人情接下货物,就放在区灵山卖,龚奇求觉得偏僻郡县的货品,运到区灵山的费用过高,又只是寻常物品,虽说独一无二,价值却不大,若为了抵消运送成本把价格定高,性价比就极低了,而且替代品多,客人没必要花高价买一个这样的货品。 上官巽也觉得有理,稍想了一下道:“罗君山的忙不可不帮,你派个人去挑选一些合适的货品送来,其余的……可以与邻县做个约定,互换对方物品进行售卖,这样各看各的稀奇,兴许能打开路子”,龚奇求听后,眼睛一亮,赞叹道:“还得是公子呀~我这就去办”,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 龚奇求前脚刚走,老管家后脚来到,上官巽抬头望向管家,正好看到管家身后走进来的邢妱,两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怔住。 邢妱眼中,上官巽比八年前更让人着迷,充满着男人味,他没有一丝少年气,高大伟岸的身形挺拔如松,样貌和气质变得成熟稳重,一身凛然正气,一举一动都透着举重若轻的气度,令人感到踏实可靠。 男人味儿,也许就是一种能扛事的味道吧。 邢妱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她说话依旧不疾不徐,从容不迫,脸上挂着淡淡疏离的笑。 上官巽的心狂跳不止,锐利冰冷的目光突然软下来,融化成一汪秋水,满目温柔。 她一袭白色长裙,外套一件暗褐色枫叶印花香云纱长衫,负手而立,正凝望着他,气质多了些许沧桑和征战杀伐给予的凛冽坚定,也更有魅力了,八年不见,变了。 “你怎么回来了?”,上官巽难以置信道。 老管家这时才发现身后跟着一群人,其中还有柳卿儿,冷不丁吓了一跳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上官巽道:“家老,你带柳姑娘下去吧,我与永宁少主有话要说”,老管家不可思议的看了眼邢妱,向他一拱手,招呼柳卿儿几人退下了,伶蝶看了看,也跟着下去了,剩下上官巽和邢妱两人在秋风中萧索相对。 一晃间,上官巽又记起梅子青和苏知味,冷漠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想脱离四象门” 邢妱听着他不善的语气,倒不恼,步上回廊,从容道:“八年不见,更有男人味了,除了这个,没别的话要跟我说?” 上官巽不紧不慢道:“我与你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邢妱点了点头。 天空下起了秋雨,沙沙的打着叶子,淅淅沥沥,凉意十足,让这次重逢更添物是人非的寒凉。 对于邢妱而言,人变陌生了,可以再变熟络,这次她想谈感情,以前碍于身份,开不了口,形势也不适合,如今看惯生死,想法变了,倒想争取些人间的幸福,加上邢诀催婚,龙行云想打发他家的废物给自己,以及永宁王的爵位确实要有继承者,便道:“我在关外,一直想着一件事,又担心你不会同意,如今国主对此事十分上心,外界也不断的施加压力,我很为难,只要你答应与我完成此事,我可助你离开四象门” 上官巽想不通有什么事能让她为难,便问道:“什么事能难倒你?” 邢妱风轻云淡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有你能办到罢了,你放心,我会与你在一起的” 上官巽道:“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帮你?” 邢妱道:“同我去参加一个仪式,就可解决所述难题,你先答应,我再告诉你仪式的内容”,上官巽狐疑的看着她的眼睛,满是揣测,见她目光中充满难得一见的期待和轻微喜悦,脸上勾起真诚的笑,那笑不同于往常是出于礼貌的应付,而是发自内心,带着希望的笑。 上官巽觉得不会是什么坏事,便道:“好,我答应你” 邢妱欢喜起来,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是定下承诺的信物,明日我便上书国主,昭告天下”,上官巽越听越没谱,问道:“究竟什么事?” 邢妱将盒子递给他道:“打开便知道了”,上官巽看了她一眼,带着揣测、怀疑和忐忑的心情缓缓打开盒子,疑惑的拿起盒中的物件端详,是两只扣在一起的白玉,上官巽立即有了答案,又不敢相信,这白玉扣是情人定情才会送的东西。 邢妱强调道:“你已经答应我了,不可反悔” 上官巽匪夷道:“这是……连环玉?”,他瞬间明白所说的仪式是什么,还是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 “与我成亲,做我的王夫”,邢妱道。 上官巽将盒子塞回她手中道:“未免太儿戏了,我不同意” 邢妱道:“你已经答应了,明日我便昭告天下,宣誓主权” 上官巽道:“八年前你对我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何况又相隔八年” 邢妱觉得也是,是唐突了些,于是道:“你适应适应,半个月后我来接你” 上官巽正要说什么,邢妱已经一步跨下台阶走了,故意不听他的说辞。 上官巽懵在原地。 邢妱出了院门,伶蝶、柳卿儿和丫鬟几人都在院门外等着,刚才的话她们都听到了,除了柳卿儿外,其他人都抿着嘴憋笑,她一改那娇俏可爱的模样,质问邢妱道:“别人不喜欢,为什么要用下套欺骗的方式成亲?” 伶蝶道:“哎呀,柳姑娘,原来你正常说话是这样子的” 柳卿儿也顾不得撒娇了,这回儿她是生气了。 邢妱理所当然道:“就因为他不喜欢,所以才要骗呐”,说完气定神闲的走了。 柳卿儿气得不行,又不肯离开。 丫鬟看着她因生气悲伤而紧绷沉郁的脸,小心翼翼说道:“永宁府马上要有王夫了,这主我们惹不起,我们放弃吧~” 柳卿儿白了她一眼,恨恨道:“这么多年的付出,让她捡了便宜,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认了!” 丫鬟嘘叹道:“小姐,你太偏执,你拿什么和邢妱少主斗,钟离公子是不喜欢少主,却也没喜欢上你,这么多年了,还要继续下去吗?” 柳卿儿闻言,心有不甘的哭起来,想起八年前她在“镜花台”遇到他的那个场景,他救了自己,她站在他身边,享受众人投来敬佩、叹服、惊艳、艳羡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也在发光发亮,受人膜拜,站在这样的人物身边,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吧,她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又折返回去,找上官巽问个明白。 她一路小跑进了二进院,往上官巽的书房去,几年的死缠烂打,她对这个庄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不是来的次数多,而是她对他的所触、所见、所闻、所说、所喜……之事都十分的上心在意,反复琢磨,慢慢就熟悉了,她已经没有自己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她的情绪受到很大的波动,随他喜而喜,随他悲而悲,随他忧而忧…… 上官巽的书房在正堂旁,这么多年,她也只到过两次,原因是上官巽不常在区灵山,二是书房乃机密区,没有允许,等闲不得进入,此时柳卿儿也顾不得许多,直入书房。 书房门打开着,柳卿儿侧头往里探,正见上官巽在安静批阅案牍文牒,神情凝重认真,便敲了敲门框,上官巽抬头一看,无奈的摇了摇头,略显不耐烦,想自己本有一颗寡情薄意之心,却总被女人缠成花花公子,不知道的以为他背地里的日子真是衾被拥香,荒淫无度。 上官巽不想给她任何遐想两人可能性的念头,便道:“我听说柳府很着急你的婚事,李家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要是与他成亲的话,我随礼一千两银子,再送一对大雁连心锁,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柳卿儿绕开话题道:“你答应邢妱的婚约了?” 上官巽道:“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好自己的便可” 柳卿儿道:“我几年的付出,你就舍得无动于衷?” 上官巽道:“对于你们的错爱,我是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你们强制的付出便要我施以回报,何况我并不要求你付出什么,也早就放言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如果每个女人都这么纠缠,我是不是都要以身相许?” 柳卿儿愤恨道:“你会后悔的!”,说完哭着跑开了,上官巽担心她做出什么自尽之类的傻事,赶忙追上去,真是又气又无语。 第82章 什么?王上夺人所爱? 邢妱到区灵山的事,很快被太师府的眼线得知,消息传回太师府,让龙行云产生不安感,邢妱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每一步都掺杂着意图,少一点警惕都不行。 如今区灵山不仅是皇城的聚宝盆,还是一座标杆,由于山上聚集许多通晓百事,高屋建瓴,高瞻远瞩,通观全局的能人,写出来的文章不似三院一堡般插科打诨,浅薄陋劣,而是具有参考预测价值的内容,这样反而让区灵山迅速聚集了人气,成为最具有权威性,话语权的机构,每当有事情发生,民间都会第一时间期待区灵山的点评,离奇的是,它们极少预判偏离,长期以往,其公信力还超过了礼部的文道清吏司。 不得不说,这个钟离易阳真的个难得的大才,一旦她与区灵山重新搭上线,大势上又是另一番景象,自己不但没了半桶油水,还没了掌控天下喉舌的武器,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邢妱与钟离易阳有密切关系,得让她尽快与自己的儿子成亲。 第二日龙行云上朝,发现邢妱也在,本可休假数天,突然出现在朝堂上,龙行云心中很忐忑,大家各自站着自己的位置,等待国主上朝,邢妱继承爵位后与龙行云级别同等,两人并肩而立。 邢妱进来时注意到斜后面那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回忆伶蝶前几日对自己的陈述,她快速记住了当朝主要官员的面貌特征和职务,根据特征判断出那位男子就是罗君山,礼部新任令书,据伶蝶说,罗君山与上官巽是好友,本人尤其敬佩龙行云,常放言要以龙行云为榜样。 再往下一位是立静凝,如今是礼部监察史,再下一位是紫珊,听伶蝶说她有点疯魔,但感觉不大至于,看起来倒沉郁了不少,朝堂不只有权力斗争的阴谋龌龊,还有强国富民的宏图远略,一个政治真才,需内外兼顾。 邢妱看向龙行云,还没说什么便被一声“国主到~”,将思绪拉了回来,只见邢决在内侍的跟随中,坐上龙椅,抬眼一看,愣了下,问道:“永宁王不是休息吗?怎么回来了?”,没等邢妱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回来也好,大臣们都在为你的婚事操心,你需解决了这事才行~放眼天下,俊朗才子任你挑选”,话音一落,嗡一下,大堂内嘻嘻嘘嘘的议论起来,不一会又都看向龙行云,邢妱光沉默,不说话。 邢决对这种事出奇的有兴趣,难得有任务做起来不那么煎熬的,他乐呵道:“王妹,觉得龙丞相的儿子龙在天如何?” 邢妱拱手上前道:“自然是虎父无犬子了” 邢决脸上半阴半阳,向前倾了半个身子问道:“那……王妹是有意?” 邢妱道:“他自有更好的人配” 邢决明白她的意思,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前倾的身子倚回身后。 龙行云心中内心激动起来了,板着脸问道:“想必王上有心仪的人了?” 邢决一听,身子再次前倾,饶有兴趣:“王妹说说看是什么人” 邢妱拱手郑重道:“今日上朝,就为了说明此事,我确有意中人,乃区灵山的钟离易阳,请皇兄成全”,邢决对她选择什么人没有多大的约束,不选龙在天更好,最好在朝中无甚势力,也省得他去排除一家独大的隐患。 邢决咂摸着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但想不起来是谁。 堂上此时已经一阵哄然唏嘘,除了龙行云、叶一凡、罗君山、立静凝、紫珊几人,其余人都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区灵山只知道的龚奇求,未曾听说过什么钟离易阳。 邢决也好奇问道:“王妹说的钟离易阳是什么人?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邢妱道:“只是个普通男人”,众人闻言,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寻思应该是区灵山某个新入门的戏子,大周许多贵女都很好男色,而男戏子白嫩阴柔的如女子一般,说白了就是一种五大三粗的娇俏,不过这类男人虽然不符合主流审美,却很受贵女们喜爱,邢妱虽不养男宠,不见得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以她的实力,世俗层面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不用违心去选择物质条件优厚的丑男人,她要的也许就是简单的长相英俊和让她开心。 和大臣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邢诀,知道钟离易阳是个无权无势的人,便欣然说道:“王妹喜欢就好,朕今日便拟诏赐婚” 邢妱正要拱手谢恩,龙行云突然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邢诀心中对他有些不耐烦了,还是耐下性子问道:“太师以为有哪里不妥?” 龙行云道:“大家对钟离易阳家世、身份、学识、人品、样貌都还未知,贸然便让他与王上结为姻亲,万一他是什么敌国细作,岂不等于是引狼入室?不如先让刑部查查他的底细,也是对王上负责” 邢决想了想,也觉得他这话在理,便道:“也好,那就先让刑部查不查,叶爱卿,那就有劳你了”,叶一凡上前拱手:“下官领命” 邢妱结结实实的被龙行云将了一军,奈何邢决已经下令,不好出言拒绝,她明白龙行云忌惮区灵山,更忌惮自己,邢妱挑眉一笑道:“多谢相爷对本王的关心” 龙行云保持着威严持重,不冷不热回道:“王上客气了” 邢妱的事完毕后,朝会又进行了半个时辰,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各做各事,善于钻营人事的大臣很快活络起来,收拢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消息,想知道这个神秘的钟离易阳是谁,然而都一无所获,这条人际脉络算是搭不上了。 比大臣们更心堵的还有龙行云,他面色凝重的回到太师府,被守在门口的龙在天殷勤的迎了进去,一路被他急不可耐的询问叨扰的心浮气躁。 自打朝中传出要将他许配给邢妱的消息,龙在天便提前得意起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便在狐朋狗友中夸下海口一定能进永宁府,说到时候倚仗邢妱的光环一路飞升,成为人人艳羡的纨绔,然后再生个孩子继承爵位,加上亲爹的倚仗,永宁府就会是他龙家的了,他还能入赘一辈子不成,一番畅想描述,把一众狐朋狗友羡慕的目瞪口大,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酸味十足的目光。 龙行云奇道:“你就那么想入赘?” 龙在天道:“爹的算盘,儿还能不知吗?而且女人生产等于过鬼门关,到时候……” 龙行云被看穿心思,向儿子投去欣赏的目光,龙在天又道:“别的不说,邢妱是出了名儿的美人儿,才能出众,是皇亲国戚,又有功名在身,旁人连挨她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儿能吃上软饭,荣耀加身,名利俱来,哪个男人不羡慕?我就这么现实” 龙行云不语,往书房方向走去。 龙在天一路缠着他道:“爹,朝中怎么说?” 龙行云还是不语,龙行云又道:“是不是有人在觊觎儿子的姻缘?爹,你赶紧解决他” 龙行云有些厌烦道:“没你什么事儿了,邢妱心有所属” 龙在天急道:“是谁?谁那么大胆” 龙行云白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儿子,他总觉得有些偏,不能说他没有能耐,他在蝇营狗苟,善于钻营方面还是很在行的,但他更欣赏钟离易阳那种高瞻远瞩,目光长远,善于布局实施,能把控全盘的乾坤大才,若让他选,他也选钟离易阳,然而肥水也不能流外人田,外人再优秀也只是外人。 龙行云道:“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得谋划谋划”,龙在天一听,还有戏,情绪稳定下来,回道:“爹,这事儿得让儿子参与” 龙行云一副看不起的表情看他,再一副看不起的语气问道:“你想怎么参与?” 龙在天道:“爹把朝上的事告知儿子,儿子自然知道怎么做” 龙行云沉沉的应了声,跟儿子交代完了朝上的内容。 龙在天听后沉吟道:“这事儿也好办”,说着,便在龙行云耳边耳语了一番,龙行云闻言,眉眼舒展,豁然开朗道:“这计划不错~” 听到父亲的肯定,龙在天信心大增,胜券在握的模样道:“大周最记恨横刀夺爱之人,到时候邢妱、钟离易阳必定声名扫地” 龙行云又交代道:“这事儿最好和叶大人商量商量” 龙在天道:“儿子现在就叫人去请叶大人”,龙行云重重的应了一声。 傍晚时分,叶一凡应约而至,三人在书房内谋划了许久,二更才散。 没过几日,坊间就传出邢妱横刀夺爱,插足她人情爱姻缘的传闻,配合着许多未经过证实的小道消息,一时甚嚣尘上,激起千重浪,邢妱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女人们纷纷咒骂邢妱无耻,经过永宁府都要暗暗啐一口唾沫,区灵山也遭遇有史以来第一次形象危机,往常最大的客源是女子,如今大大缩减,山官巽还被挂上负心汉的名头,雇工无事可做,抱怨突遭横祸,被人暗算,柳卿儿人在家中坐,却莫名其妙得到了大众同情,洗去了往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纨绔膏粱的名声,成为情深意切,痴情专一的代表,柳卿儿想不到如此的天降机遇,便顺水推舟了一下,逢人就讲述自己与钟离易阳如何的情深义重,邢妱如何的夺人所爱。 外界对邢妱的流言蜚语很快传到皇宫,传到邢诀和文武百官耳朵里,他们很错愕,龙行云趁机进言,说钟离易阳在多年前就与名伶梅子青传出过绯闻,如今又与柳卿儿又瓜葛,这样心无定性之人,怎做别人丈夫,做一只留连花丛的花花蝴蝶便可,今日落在这朵儿,明日落在那朵儿,自由自在,也省得成亲后忍不住性子,被人剁了,得不偿失。 大家都知道这个剁人的人是邢妱,冷不丁一抖,不寒而栗。 柳如寒听人如此编排自己女儿,也怒了,当堂与龙行云理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其他人纷纷劝架,满朝堂闹哄哄的。 邢妱对突如其来的变局也很错愕,到底还是八年前的事没解决清楚,这次决定赶尽杀绝了。 第二日,邢妱出现在四象门中,翻阅机要室的机密,这些机要室存放的多是一些重要人物的碎片化秘事,有许多是证据不足的,若一件事的脉络尚不清楚,盲目弹劾别人反而打草惊蛇,搞不好会被反将一军,所以便搁置在四象门了。 她寻找着关于叶一凡的材料,这时安若素进来,见到她顿了一下,站在门口难以置信的看着。 邢妱见他这般反应,奇道:“不认识我了?” 安若素走进去道:“不是,是王上许久没回过四象门,让人眼前一亮,像换了一个人似得,比八年前豪飒了不少,看来天高地广,辽阔的大漠确实养人豪气” 邢妱道:“你也变了许多” 安若素道:“是啊,日子不经过”,安若素虚叹一口气。 邢妱笑道:“还得继续勾心斗角?” 安若素问道:“这次的事件,王上有解决之策了吗?” 邢妱道:“像叶一凡这种,总是耙着一个龙行云做事的,屁股干净不了,这么拼命的男人离不开权、钱、 色的牵引,总不会真的为国为民,你调出叶一凡的所有私人密事,查出散播流言蜚语的源头,并收集证据,” 两道命令一下,叶一凡的所有秘事都摆在她的案桌上。 安若素道:“流言蜚语的源头,我们会很快查清楚” 邢妱边看边道:“好的,区灵山现在什么情况?” 安若素道:“上官巽对流言蜚语似乎早有预料,表现的很平静,他和龙行云两人都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两人僵持好几年了,也斗了几回法,能毫发无损非常不容易了,您的回归也许可以破局,您有权,有皇族背景,比他多了金钟罩和铁布衫” 邢妱道:“那倒是,得他自己明白才行”,邢妱继续看案卷。 第83章 我可不想和你成亲 第二日,邢妱晚起了一个时辰,一番洗漱后,到书房处理事务,却意外见到上官巽站在书房门前等候,他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神情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你来了”,邢妱从身后道。 上官巽回头见邢妱走过来,身穿一件黑色四爪金龙长衫,外披白色皮草外套,神采奕奕,他道:“八年中,未曾来过永宁府,这一次回来,发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居家环境是一个人的心境和欲望的体现,文人雅客,境界脱俗,莫名偏爱花草树木等自然之物,红尘客追求富贵荣华,室内多是一些提升财运官运之类的物件,而邢妱的院子,尤其是书房门前,以前是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如今却成了一块平地,平地上是一个大沙盘,盘上插了许多旗子,旗子上标注天干地支、九星、八门、八神、八卦......,居然是个奇门阵,细看之下发现造诣颇深,每一关环环相扣,玄妙无比,想不到一别八年,她对奇门竟融会贯通到这般程度。 邢妱问道:“新琢磨的,看看门道” 邢妱正站在高阶上,目光从上往下将他一路打量,把上官巽看得脸上火辣辣,那两个女人再怎么喜欢他,也是含羞带臊的敛着目光,不敢直视,哪像她似的,这般赤裸裸的看,毫不闪躲。 上官巽白了一眼道:“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看男人的?” “因为你好看才看,看不得吗?”,邢妱不要脸的回道。 上官巽避开话题道:“你在研究奇门?” 邢妱道:“这是紫珊运用奇门的原理设置的新阵法,不是我的研究” 未等上官巽说什么,邢妱自顾自的说道:“新主上任之际,外族看准我朝内部局势不稳,要趁机进攻骚扰,这八年来边关战事不断,兵力不足,使得我所在的关卡守卫艰难,所以,我便制定了一个制度,凡满十八岁的男子需参与训练,这样兵力就得到扩充,只是这样需提供更多的资费,如今资费不足,这个制度便维持不下去,向朝廷奏请,国主总抱怨国库紧缩,难以供给,寻思,奇妙的阵法可以在战事中事半功倍,威力倍增,所以就让紫珊琢磨琢磨” 上官巽对此心存疑惑道:“奇门阵使用起来,对指挥与兵卒的要求都非常高,这也是奇门阵未被运用的原因,你有把握?” 邢妱不语,眼神失焦的盯着脚下某一点,没把握,挂羊头卖狗肉罢了,事实上是因为朝中国库空虚,无法补贴战死军士的抚恤金,她多次上书国主未果,正好听紫珊讲述当年随师父游历到一个偏远山城的事,说在城中发现了金矿,如今资费紧缺,打算让紫珊以奇门阵圈地,神不知鬼不觉的采炼一些。 邢妱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思绪一转,她突然一笑道:“是来答应求亲的?拣尽寒枝不肯栖,想清楚落我这支来了?” 上官巽嘲讽似的笑了笑道:“都被传成狗男女了,还想着美事儿” 邢妱回道:“那就把这狗男女做实了,左右名声儿也没了”,邢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上官巽道:“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何况这事儿是冲你来的,我是天降横祸” “那倒是”,邢妱无所谓道。 上官巽道:“你这么气定神闲,肯定是有主意了?” 邢妱道:“你在区灵山是个迷,很多人都没见过你,让龚奇求发一份声名,就说区灵山无钟离易阳此人,而后你再以上官巽的名字与我成亲,世人一看与我成亲的不是钟离易阳,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上官巽道:“你可太高明了,我可不想和你成亲” 邢妱也不生气,很随和道:“好,你再考虑考虑” 上官巽再次觉得她变了,变得有韧度,圆滑,更难缠了。 上官巽突然一本正经道:“我区灵山因你而遭受流言蜚语的侵害,你身为永宁王也没能免祸,这般嚣张大胆……前不惩治,后必效之,以后普通人的名誉岂不是可以随意抹黑,我们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邢妱故意和他逗趣道:“你答应和我成亲,我便了了此事”,上官巽了解她的性格,只要她意识到的问题就一定会解决,便答非所问道:“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包括叶一凡拉帮结派和制造的冤假错案的证据” 邢妱闻言,眼睛一亮,喜道:“看样子我们想一处去了,可有空?我们合计合计?” 上官巽道:“我便是为此事而来” “很好”,邢妱转身进入书房,上官巽紧跟其后。 邢妱在书案前落座,上官巽很自然的坐到她身旁,一落座,邢妱便不自觉的拘起来,他魁梧的身子把她衬得娇小玲珑,他伸手从她身后拿了一本空白文牒,宽大的胸膛将她罩在身前,邢妱突然闻到他身上有股奇特诱人的香气,这种香不似女子香的清香、馨香,仿佛只有男子特有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雄性味道,有些令人晕头转向。 邢妱只觉心跳加速,有种想亲近的冲动。 上官巽没她那么多反应,从笔架上取了笔,郑重其事道:“我跟你说的,不能留下任何文字,理清脉络后就可焚烧” “嗯,你说”,邢妱突然端正态度,收起所有的躁动。 上官巽严肃道:“叶一凡接管过与富豪官绅沾亲带故的案子都是不错的切入点,比如涉及他们的亲属,利益的,大有机会滋生许多私秘之事,因为穷人没钱让鬼推磨,而富户有,许多富商为了在官场中布下自己的人脉网,贿赂在朝廷里说得上话的人,好提拔与自己亲近的官员,将势力渗入朝堂中,达到掌控全盘的目的,这样贿方有了靠山,受贿方有了关系网,双方都有好处,而刑部是他们最有兴趣的地方” 邢妱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我没想过的…..” 上官巽道:“你想动叶一凡,首先要打破他们的关系网” 邢妱道:“如何打破?” 上官巽道:“当年宁乐帝削藩,让藩王互换管制区,使得他们无法发展根基,二十年便不费刀兵便削去藩王的势力,朝廷也可以举一反三,三年互换官职,与地方的人脉牵扯便不会太深” 邢妱沉吟思索着,点头道:“这方法确实可以,我再拟奏折”,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有一股势力,到时候连自己的也被误伤了……想想还是走窝里斗的套路更妥。 上官巽道:“这次流言蜚语不是来自三院一堡,而是从民间渗透出来,三院一堡只负责煽风点火” 邢妱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与龙行云有关,只是大家事不关己,也不想开罪他,所以缄默不语”上官巽从袖子中拿出由几张纸卷起来的卷子,交给邢妱道:“这是关于叶一凡侵占地皮的罪证,我这边还有很多关于叶一凡以权谋私的证据” 邢妱听后,如获至宝般拿起来激动的翻看道:“这类证据多多益善” 上官巽边解释道:“叶一凡早年经办了富商曹必得与宁亦的地皮争抢案子,地皮原是宁家的,不知怎的,宁亦莫名被刑部打断了条腿后便不再闹,而曹必得也悄无声息的得到了地皮,我从曹必得的亲信入手,得知曹必得曾以黄金和美人做资本,向叶一凡换取了特权,这个美人儿就在东城,只要有那个美人,曹必得亲信,和刑部的参与者做人证,加上我的物证,叶一凡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邢妱道:“老样子,咱分头行动,我去抓刑部的参与者” 上官巽道:“曹必得的亲信我已经掌握,那我去找美人儿吧” 邢妱道:“好”,命运再次让两人成为联盟。 不多久,在一个雨夜中,上官巽出现在东城,这个八年前已经是高阶区域的东城,如今又扩大了几倍,是人间天堂,富贵身份的象征,也是藏污纳垢,金屋藏娇的所在地。 上官巽带上四象门的二十位高手,选在今日大雨滂沱之夜行事,一行人一路疾奔飞跃,不准痕迹的落入那个盯了多日的庄子,庄子很大,横向二十开间,三进,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是相当豪了,很多规规矩矩的官员工作一辈子都攒不上这座庄子里的一间房。 上官巽做了个手势,其中五人便摸到一处灯火明亮,有丫鬟进进出出的房间,根据几人的摸索,这是那个美人儿平时休息的卧房,几人匍匐在暗处等待时机。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洗刷着大地,在灯前刮出一阵雾茫茫的雨幕,几人眯着被大雨泼洒的眼睛,紧紧盯着渐渐昏暗的房间,这是熄灯拔蜡就寝的信号,随着最后一点烛光熄灭,走动的人逐渐疏落,等到不见一人时,几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卧房门前,其中一个成员将刀侧入门中,撬开门栓,毫不费力的将门打开了。 上官巽留下两人把守门口,剩余两人随他进入卧房,雨声掩盖了几人发出的一切声音,倒把美人儿带进梦的更深处,几人探入床边,没让她产生一点察觉。 上官巽将剑横入她的脖子上,一名成员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女子吓的突然惊醒,睁眼一看,三个黑漆漆的影子站在床边,差点没把魂吓出来,尖叫被堵在一只大手上,只发出尖锐的呜呜声,融进嘈杂的雨声里销声匿迹。 上官巽哑着一把嗓音道:“验明真身” 一成员打开图纸比对了一会儿道:“是她没错” 女子慌乱的不住摇头,眼角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泪,上官巽一把将她打晕,蒙上她的眼睛,塞住她的嘴,一把扶上成员的背部,一溜儿出去,消失在雨中,门外看守的两人顺手上门,将刀侧入门中,把门栓挪回卡槽,跟着窜入雨中,也不见了。 上官巽对着剩下的十五人低声道:“其余人,将庄内所有人控制住,保证三日内不走漏消息”,说完,十五人潜入各门各户将庄内的所有人都绑起来,集中在一间房中看管。 上官巽需在天亮前让那女子答应作证,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把女子带去郊外的破庙中,破庙是八年前与邢妱发现的,当时在这里杀了几个登徒子,如今这破庙比当年更破败,庙中间立着一座脸缺半角的破神像,四面漏风,发霉褪色的破布在风中飘荡,房顶的坑洞不断的滴下雨来。 上官巽和众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戴着一张鬼魅面具,像荒郊野岭的幽魂一般。 锥心在较干的地方燃着一堆篝火,眯着眼睛往里加柴,他望了眼上官巽的背影问道:“门主,可以了” 上官巽打量着那昏迷的女子,柳叶眉,长睫毛,高鼻梁,薄薄的两片唇上犹如点丹,眼尾微微翘起,自带勾魂摄魄的魅惑,确实美艳动人,这就是叶一凡养在东城的情人王钏儿。 只见美人儿柔弱无骨的软在地上,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玲珑曼妙,凹凸有致的身子,一双玉臂肥瘦匀称,手指细长而尖,白如脂玉,腿长而直,正屈着。 锥心赞道:“真是个尤物~”,说着掐住她的人中,王钏儿一下子就醒过来,看着眼前一切大是惊恐,不住的颤抖,往身后腾挪,见无处可挪,惊的语无伦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叶一凡的女人?你们得罪的起吗?” 上官巽道:“叶一凡这么多女人,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的……”,这话一下子戳中王钏儿的痛点,她突然生了胆气,反驳道:“你胡说” 锥心道:“这是富豪圈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叶一凡不止一个女人,你是最不漂亮的一个,也是他最不喜欢的,他最喜欢的那个,已经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他准备与元妻合离,娶她过门” 王钏儿听着这话后,放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怔懵着不说话,光流眼泪,上官巽久混名利圈,见过许多这样的女人,原本都是为了钱,不知怎的,有了钱又渐渐的想要情了,越是得不到越执着越不甘心,求不得,放不下,在患得患失中欲罢不能,像一根又痒又痛的毒刺,对方挠两下便倍感舒服,不挠了又觉得钻心的疼。 他胡编道:“据我们调查,叶一凡在东城的情人就有六个,住的院子比你还大,仆人比你还多多,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比你好,有了孩子的,还会另备一份丰厚家资,而你不过是他闲时想起来就逗一下的玩物”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王钏儿痛不欲生道, 上官巽道:“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女人,深陷情欲,所痴迷的人可以吸干她所有的判断和理智,让她所有思考的出发点都来自那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可能拥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女人,他提供金钱,她提供肉体,等腻烦了,新目标出现了,他便弃如敝履” 上官巽一边说一边看她的反应,他就是要让她崩溃,他继续道:“你以为是男女情爱,但这种情爱是最容易破碎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所需的外在要素都满足了,内心就会觉得空虚无聊,高级的参不透,浅薄的快乐却不需要修炼。灯红酒绿,声色犬马,都可以很快满足感官的愉悦,他们喜欢把金钱地位拿出来显摆,骗一些不谙世事或贪欲过重的小姑娘,作为他生活的消遣” 王钏儿捂着耳朵哭得满脸泪痕,她祈求道:“我不要听这些,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他是爱我的…..” 上官巽提高声音道:“你们都是他的污点罪证,要是被形势逼急了,他就会杀人灭口,我要是你,就趁着余情未了,还有转圜的余地,急流勇退,只要你能配合我,我保你性命无忧” 王钏儿闻言,突然不哭了,茫然呆木的望着他,一连串的信息一股脑儿的塞进她的脑子里,每个都像一颗惊雷,在脑中噼啪乱炸,让她不知该怎么反应。 上官巽向锥心示意了下,锥心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饼,上官巽道:“这个够你的花一辈子,可置良田,可做生意,可买房屋……只要你肯为宁亦的地皮争抢案子做人证,这些都是你的” 王钏儿依旧呆呆的望着,上官巽道:“你只有这次拯救自己的机会,据我所知,国主已经暗中调查叶一凡了,难道你要跟他一起死?” 王钏儿望着盒子,呆滞的目光慢慢回神…….. 第84章 女王爷怎么能沾染这样的绯闻 上官巽这边搞定了王钏儿的事,邢妱通过紫珊的帮忙,让刑部的参与者答应作证,邢妱将宁亦、人证、物证一同带到邢诀面前和叶一凡进行一番对峙后,叶一凡毫无悬念的下了大狱,邢妱又提供其他关于叶一凡徇私枉法的罪证,刑部特地组织人专门查他的案子,不久之后,就会有新结果。 叶一凡一下狱,龙行云便少了一条胳膊,然而坊间对邢妱谣言还没有停止,朝廷也没从错愕中出来,一个有功的女将,有功的女王爷,怎么能沾染这样的绯闻,这就像纨绔子弟欺男霸女一样恶臭,以后怎么担得大任,怎么在百姓中立威信。 邢决觉得自己万万不能为这两人赐婚的,这等于赞同这种无道义的结合,必定损害他一国之君的形象,皇族就出这么一个不与自己争皇位,还能制衡权臣的杰才,就这么毁在丑闻之中派不上用场,多么令人痛心疾首,他一定要找个什么法子扭转一下,于是第一时间也让“文道清吏司”去查前因后果。 今日上朝,邢决又对满朝文武提及此事,询问他们关于此事的解决办法,殿中沉默许久,龙行云更是低着头,目光如豆,呆愣的盯着地板,对他来说,事情发展到现在,邢妱进退失据,若她与上官巽成亲,必定饱受非议,两人身败名裂,若成不了亲,也又达到了他的目的,所以无须说什么。 龙行云看着殿下都一筹莫展的样子,不屑道:“这么多颗脑袋想不出半点主意吗?” 立静凝道:“臣有一策” 邢决期待值一下子上来了,问道:“你说说看” 立静凝道:“让文道清吏司与三院一堡向天下说明,王上刚回皇城,不知道钟离易阳与柳卿儿的关系,再让千岁亲自为两人证婚,以证清白,这样千岁就能从泥沼中脱离,流言蜚语就戛然而止了”,邢决一听觉得非常妥当,便道:“很好,此事你来办吧,罗卿,你协助一下” “是”,罗君山拱手应道。 邢决又道:“立卿,这事儿你先与永宁王商议一下,得到她的同意才可” 立静凝拱手回道:“下官明白” 下朝后,立静凝便往永宁府去了,在府门被侍卫告知邢妱去游玩了,两日后才回来,立静凝一团火被浇灭,正要回去,迎面却见一个紫衣女子过来,长得清丽明媚,头上簪着一支弯月簪,簪头悬着日月合并的坠子,腰封上是一个显眼的太极图,手上绑着护腕,似道非道,很有精气神,无仙气倒很有妖气。 立静凝惊喜道:“紫珊大人,你怎么穿成这样?” 紫珊道:“因为我原先是青山玄门的弟子” 立静凝顿时想起来道:“差点忘了”,紫珊似乎对她此行很感兴趣,眼神特意向她扫来,让立静凝顿生寒意,好凉薄漠然的眼神,清醒刺骨,四目相交之际,立静凝立刻转移话题道:“渺星河最近还好吧?” 紫珊道:“大师兄,不知道又云游到哪儿去了,红尘游客,与我们不同” 立静凝道:“红尘就在身边了” 紫珊道:“确是,立大人是来寻王上的?” 立静凝道:“是的,在府上吗?” 紫珊回道:“千岁行事神秘,我也不清楚,她不在府上吗?” 立静凝又拱手道:“麻烦了”,说罢,跟她拱手告别后,坐上马车离开了。 两日前,邢妱从王钏儿的口中得知,叶一凡的府上有个极隐秘的地方,也就是他的祖祠,这座祖祠平时连打扫的丫鬟小厮也不能进入,都是叶一凡亲自动手扫洒,有一次王钏儿不小心闯入,被他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有没有看见什么,怎么进来的?他当时的神情紧张恐怖,仿佛要生吞了她,还叮嘱她以后不许靠近那座祖祠,她还看见他半夜偷偷将一个个箱子搬进祖祠。 邢妱得到这个信息后,与蝶伶商议潜入房府查看,蝶伶建议此事应由上官巽完成更为稳妥,一来上官巽武功可匹敌叶一凡府内的高手,二来房府戒备深严,他轻功好,可来去自如,三来,如今的高级锁多用术数加秘,四象门中只有上官巽精通此道,所以非他不可。 邢妱想着流言蜚语传出后还不知道区灵山什么情况,这会儿趁机会去看看也好,于是便往区灵山请人去了。 邢妱和伶蝶一路偷偷摸摸的,终于到了山脚下,只见往常的熙熙攘攘,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山脚下还挂满了“负心汉”之类的牌匾,几个小姑娘在围观,半月无人打搅,山上的草木都茂盛起来了,被人踩熟的路也冒出了草尖儿。 邢妱平白无故背了骂名,如今出门像做贼一样,幸好一路上山没遇到阻碍。 没到山顶,远远便见上官巽从顶上下来,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很是吸引目光,见他一副赶事情的样子,邢妱索性站在原地等他。 他步子大,没一会儿就到她面前了,上官巽未至先打招呼,嘲讽道:“都这等名声了,还有脸出来见人?” 邢妱故作疑惑道:“难道狗男女没你一份?你不也大摇大摆的下来了?” 上官巽幸灾乐祸道:“那可不一样,你面子大,脸更重要” 邢妱白了他一眼道:“再这样我就广撒谣言说你是不全之身了,太监怎么做狗男人,这样你我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我发现你……”,上官巽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好。 邢妱接话道:“卑鄙无耻?下流下作?无所不用其极?” 上官巽接不上话,顿声道:“找我什么事!?” 邢妱示意他低下头,上官巽没好气的靠近她,邢妱附在他耳边将经过说了一遍,又补充道:“这事儿非你不可,今晚就得办”,说着,给他递了一张图府邸布局图:“戌时……” 上官巽徐徐展开图纸,目光一下子落在祖祠的位置,他仔细看着这图纸,立即就发现亮点,这张图的布防非常巧妙,有许多隐秘又可俯瞰全祠的点,点与点之间还可以互相观察,如果把人安排在这些点儿上,不仅连只鸟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且难逐一击破。 他想了一会儿,回道:“我答应你,事成后在永宁府汇合” 第85章 我偏要选他为夫 邢妱回到府上已经是未时,看着时候还早,便去小睡了一个时辰,酉时起来时,扶花来禀报说立静凝到访,她穿戴收拾好后,对扶花道:“酉时是个饭点儿,通常这时候来的,都是想长谈的,立静凝也很少来府上,你让厨房多准备几样特别些的酒菜,送到后花园来”,扶花领了意思后便退下去了。 邢妱走出卧房,朝客堂的方向去,邢妱的卧房与书房同在一个院子,出了院子,穿过长廊就是客堂所在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株垂丝海棠,邢妱隔花相望,只见一位气质不俗的女子正站在客堂前负手而立,她身穿一袭飘逸长裙,外套藏蓝色立领对襟薄纱衫,肩上披着白色网状云肩,手上绑着蓝色束腕,头发挽起,左右簪着两枚回形簪子,簪子上坠着丝丝缕缕的蓝色短流苏,看起来干练英气,又带着几分书卷气。 邢妱从花旁走出来道:“让立大人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立静凝恭敬的向她拱手道:“王上折煞我了” 邢妱道:“立大人难得来一次,我们里边说话”,两人步入客堂,邢妱坐中堂左位,立静凝坐下首右位,刚落座,丫鬟便端来茶水点心,邢妱道:“立大人,请” 立静凝谢过后,意思意思的抿了一小口,便进入话题:“卑职这次来,是有一事要征求王上意见” 邢妱道:“但说无妨” 立静凝道:“昨日朝堂之上,陛下命我为王上解决谣言一事,卑职不才,提了个建议,陛下觉得妥当,便将任务交于我了,王上觉得可以,我们便依此行事,王上若觉得不行,卑职任凭王上差遣” 邢妱道:“愿闻其详” 立静凝阿道:“卑职觉得王上不是个横刀夺爱之人,所以……王上,何不成全钟离易阳和柳卿儿,做他们的征婚人,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邢妱笑笑道:“这不只是一个谣言的事,也不只是一对男女的婚姻嫁娶问题” 立静凝疑惑,谦逊的站起身拱手道:“请王上指教……” 邢妱道:“那我来说说这其中的机窍吧,第一,连皇亲国戚的谣言都敢造,那小老百姓还有什么声誉可言?放眼全大周,该有什么法子,保障大家的声誉;第二,为什么针对我,你可清楚这表面之下的斗争?可明白世间的阴阳两面?任何拱出明面的事,背地里都有它的原由;第三,你有想过如何将功能进行整合和运用吗?这件事还牵扯了刑部,你还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婚恋问题吗?” 立静凝本是聪慧之人,一席话让她醍醐灌顶,她怔愣好一会儿,脑中盘根错节,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零碎事务,一下子被这番话重新整合分配一般,变的明朗起来了,之前行事确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拆东墙补西墙,没有一个系统性规划,忙的焦头烂额,却都治标不治本.....。 立静凝站起来拱手道:“听王上一席话,茅塞顿开” 邢妱道:“我在后花园设了宴,一起详谈”,立静凝恭顺的回了句“是”。 邢妱又道:“你第一次来永宁府,我带你走走”,立静凝突然被她客气搞得很不自在。 两人走出客堂,进入后花园,看着满园的花草,邢妱道:“你们文人在‘美’的事务上很有心得,看看我这园子如何......”,邢妱穿过月洞门,撩开垂在门上的紫藤花穗道:“我在边关就时常听到紫珊姑娘的才名,紫珊姑娘诗中藏着肃杀之气,心怀高远,非等闲之辈……” 立静凝道:“是,诗境乃心境,紫珊姑娘实非一般女子” 两人走在紫藤花下,又过了一道门,却是一个假山园,有长廊,亭子。 假山各处是一丛丛各式各样的花卉,有紫芍药、牡丹、鼠尾草小木槿、白晶菊……以及像五彩苏、矾根、彩叶草、无色草等,各类观叶植物,各种各样,品种丰富。 邢妱走上亭子,立静凝也跟上去,才发现这个亭子的巧妙之处,南面敞开,北面封闭,夏天凉爽,冬天避风,从这个位置观景,景色别致而富有意境。 立静凝道:“王上院子里的花草,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吧?” 邢妱笑笑道:“上有毫发之意,则下有丘山之取,不敢惊动旁人,都是我路上带回来的闲草” 立静凝道:“方才王上还没有明确的答复我,是否同意我的提议,主持钟离易阳和柳姑娘的婚礼” “不同意”,邢妱直截了当道。 立静凝也不问原由,低头沉默着。 邢妱悠闲的边走边说道:“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你想说服我,却又不明白其中道理,糊里糊涂的,既然你们没有能力让三院一堡走入正途,不如就取消了这类枢院” 立静凝像被触动了某根弦,也直截了当的回道:“不可” 邢妱不以为然道:“八年了,三院一堡还是老样子,我看我很难让你明白了”,立静凝着实不知道该明白什么,又低头沉默着。 邢妱试探的问道:“如果我偏要取消呢?你会怎样?” 立静凝道:“尽全力阻止”,她用平静的语气说最坚定的话。 邢妱笑道:“好~不畏强权,还有可取之处,如果能多些洞察力更好了”,立静凝惭愧不语。 正此时,扶花来报,紫珊来了。 邢妱觉得正好,于是让扶花请她到这儿来,顺便让厨房上菜,扶花欠了身,下去了,没一会儿领着紫珊进来。 紫珊身穿黑色交领长裙,头上簪着一支弯月簪,簪头悬着日月合并的坠子,依旧似道非道,有些妖气。 紫珊向邢妱拱手道:“见过王上” “免礼”,邢妱回道。 “谢王上”,紫珊回道。 虚礼一过,紫珊对立静凝道:“原来立大人也在”,立静凝向他拱手行一礼道:“凑巧有件事要和王上说,说以便在了” 邢妱道:“来的正好,一起谈谈” 邢妱向花园的凉亭示意道:“今日难得与二位一聚,请” 两人道:“王上先请” 邢妱入座后,两人先后坐下,丫头们陆陆续续将酒菜端上,邢妱道:“这些都是厨房的拿手菜,两位请”,邢妱拿起勺子,往中间的一个砂锅煲搅动,砂锅里饭和菜均匀的拌在一起,她道:“这叫煲仔饭,以前在边关有个士兵这么做过,觉得很不错,两位试试” 立静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抿一口,酱油和腊味儿的浓咸香综合的十分恰当,发现砂锅中只有腊肠、腊排骨、玉米、香菇、青菜,很普通常见的食材,惊奇道:“想不到这多种食材一锅炖会这么好吃” 紫珊听她这么说,也尝了一口道:“很香,最关键是这腊味儿吧” 邢妱笑道:“也不尽然,君臣佐使,素菜可以除去腊味儿的油腻,缺一味儿都不行,只有互相配合,才能成就一盘好菜,就像三院一堡的事,明着是礼部的责任,然没有刑部来惩处,也是无济于事的,饭是三院一堡,配菜是刑部,腊肠是礼部” 紫珊笑而不语,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话。 立静凝道:“如果菜放的不合适,窜出怪味儿来也不好” 紫珊忙玩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好合适的,都是稀里糊涂一锅炖,哪个味儿更重,它就是君” 立静凝转向邢妱问道:“如果味儿重的菜,调出的味道不行,又该如何呢?” 邢妱不经意的盛了碗汤,干脆道:“那就把饭倒了”,紫珊脸上的笑意僵住,干笑了两声。 邢妱转而道:“如果立大人搞不定这道菜,那换我来做也可” 立静凝立即表立场道:“卑职听王上的” 紫珊拿起筷子往糖醋鲤鱼夹了一筷子道:“怎么越说越听不懂了,不能浪费美味佳肴啊~” 立静凝道:“紫珊,这事儿以后还得劳动刑部” 紫珊道:“我已经不在刑部了,你也知道,刑部事多,人力也有限,何况些许流言,无伤大雅” 立静凝道:“舌头无骨,伤人最深,有多少死在三寸之舌下” 紫珊道:“你说的轻巧,都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法不责众,我能如何?何况人言藉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哪个才是真?难道要把每个嚼舌的都绳之以法,全大周的牢房都关不完” 立静凝道:“可也不能放任不管” 紫珊道:“这考验的,只是个人修为,只要不在意,任何流言蜚语对当事人来说,都是水过鸭背,过了段日子,流言自然销声匿迹” 立静凝道:“所以,刑部是要等流言蜚语自己过去了?” “这倒没有”,紫珊忙道。 邢妱道:“我倒有一个长远的想法,可以杜绝无尽的麻烦” 紫珊忙恭维道:“还得是我们王上多谋善断,紫珊受教” 邢妱道:“严查造谣者是很难,既然法不责众,那就挑闹得最凶,影响最大的杀鸡儆猴,重在杀鸡儆猴,查封三院一堡这类机构,以绝后患,两位意下如何?” 紫珊默不作声。 立静凝道:“卑职觉得,三院一堡不能查封,三院一堡虽经常以讹传讹,却毕竟是百姓的喉舌,倘若运用恰当,也是一个不错的监督院,且不受权贵的过多干预” 邢妱道:“不受权贵的过多干预?你确定?神兵利器再好用,驾驭不了也是伤人伤己” 紫珊一边喝着汤,一边若无其事的道:“要查封也不容易,不容易呀~不容易~阻碍可大了~这汤真好喝,怎么做的?”,立静凝明白她有意转移话题,回道:“是嘛,王上我给你盛一碗” 邢妱笑笑道:“好啊……” 酒过三巡,天色已经暗下来,几人除了开头聊了些正事外,接下来谈的均是天南地北的逸闻趣事,立静凝本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华满腹,恨不得将所知所感一吐为快,一时滔滔不绝。 紫珊因曾在刑部任职,对各种离奇事件了解知悉,侃侃而谈中,令人惊讶连连,而邢妱八年身居异域,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也说之不尽。 酒不断的加,不知不觉已到戌时,三人都意犹未尽,月上柳梢,邢妱抬头望月,寻思上官巽应该已经在叶一凡府上了。 第86章 六爻机关 此时的上官巽确已到叶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一凡虽然已经进了大狱,但府上的防守依然森严的如铁桶一般,戌时,皇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叶府也只留下稀疏的几盏灯笼,这对计划来说十分有利。 上官巽躲在暗处观察着里面的一切,依照记忆,叶府每个守卫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密思考后布局的,以武力潜入祖祠,而不惊动守卫是不大可能的。 恰好叶府居于闹市,周围皆是民居,其中一家名为“福延坊”的金器打造楼与叶府相邻,而且最近,从“福延坊”屋檐到叶府西楼的五楼小窗户,可以进入叶府。 他还了解到,叶府有连着三班倒巡视队,日日巡视周边,每班二十人,八小时换一班,上官巽从他们头顶刷一下飞过,成功从“福延坊”攀上西楼窗户,甩出一枚小绳钩,借力摇入西楼阳台上,进入叶府,一落地,便往昏暗的地方走,稍加躲避后穿过长廊、院落,进入祖祠所在地。 祖祠在一个院落中,院子不很大,但有假山,鱼池,小花园,廊道点着昏黄的灯笼,照得周围朦朦胧胧,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他从容的拿出在四象门中溜门撬锁的手艺,从容的开着锁,锁是平常的铜锁,难不倒他,一下子就打开了,上官巽进去后站在旁侧,顺手关门,没有引起动静。 他打量着这间祖祠,发现没什么特别的,祖祠堂上由高到低摆着四层牌位,都是叶一凡的列祖列宗,上官巽环视一周,只见牌位两边和顶上垂着几大顶五颜六色的引魂幡,地上是一个蒲团,寻常的布局。 宝藏机密,会在哪里?他想着,以人的某种心理,世人拜祖宗往往不是念及祖辈功劳,而是想要的更多,这样的祠堂藏宝,必定是为了借祖荫之力护佑,保自己富贵双全,得到世俗更多好处。 于是上官巽绕着牌位,寻找打开机关的机窍。 据邢妱描述,叶一凡都是自己打扫祖祠,从没让佣人代劳,而他日理万机不一定有空,看着灵台上薄薄灰尘,也可验证论断。 上官巽细细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奇怪的点,这居上牌位不是按辈分排列,似乎是依照男女年龄的排布,祖父、祖母、顕考、顕妣、先兄、先嫂、故男、亡弟、亡妹……之类,非正常排序,显考与先兄同列,却不与顕妣同列,这十分不合规矩,除非刻意为之,好藏玄机。 上官巽突然注意到,有几个牌位特别锃亮,与其他灰蒙蒙的牌位不同,他突然联想到什么。 在大周,高级的锁都有一套术数理论在其中,同一套术数理论可以化出不同的“秘钥”,这套理论可以是奇门,八字,可以是紫微斗数,六爻、梅花、太乙……等等,多种多样,每一种各有不同的规律。 而眼前所用的很有可能是六爻。 三层灵牌,每层六位,每三位一组各居左右。 第一层,曾祖、祖父、显考、曾祖、先室、先兄; 第二层,故男、亡妹、祖母、先嫂、曾祖、显考; 第三层,显考、故男、显妣、亡妹、先嫂、故男; 每个牌位重复出现,所以阴阳标识则是: 第一层:阳、阳、阳、阳、阴、阳; 第二层:阳、阴、阴、阴、阳、阳; 第三层:阳、阳、阴、阴、阴、阳; 六爻卦象从下往上书写,则初爻老阳,二爻少阳,三爻少阴,四爻少阳,五爻少阳,六爻少阴。 本卦为兑卦,变卦为革卦,根据口诀断应爻与世爻,二爻为世爻,五爻为应爻。 俗人在世,要嘛求财,要嘛求官,那么应爻中的财或官最有可能是机关的钥匙。兑为金,我克者为财,克我者为官,那么故男就是机关的钥匙。 上官巽注意到,“故男”的牌位果真有些不一样,锃亮清晰,与其他灰蒙蒙的牌位不同,于是转动了一下,灵牌台突然一分为二,各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道暗门,门上有六道凹进去的横杠,横杠两旁各有六道可以左右拉动的小棍子,上官巽寻思玄门的锁都依照发展规律,暗门是兑兑卦变化而来,所以秘钥应是兑卦的变卦,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抽动横杠,排了一个革卦,门豁然开启,是一个往左拐的通道。 上官巽顺着通道走,不久后就见一个堆满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各类宝物的大室。三五成对的夜明珠把这暗室照得亮堂堂的,一颗手掌般大夜明珠,被供在一张小叶桢楠木桌上如明月一般,皎洁的光芒将金丝纹照得金光闪烁,水波荡漾,这八年来,上官巽见过的稀世珍宝不算少,却也没有这一屋子的那么令人惊奇。 这大室的前左右开了三个小室,上官巽挨个小室查看,发现左室的珍宝比大室更贵重。 一张金丝楠木书案上,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箱子,上官巽激动万分。 他打开箱子,果真发现里边是一本本的名册,翻开名册,疏落清楚的记录了各个富商的名字,赠与,求办的事,结果如何,以及他们附赠的女人,养在何处,生了几个孩子,取了什么名儿,很是清楚详细。 上官巽拿出包袱,将一共三十多本名册打包后,甩上肩背后绑好,又蒙上脸戴上面具才出密室。 密室没有诸多关卡,他一出来,灵台便自动向中间合上,一切都很顺利,此时已经亥时,正当他想着背着包袱怎么出去时,门外突然听到极微弱的声音,像人蹑手蹑脚轻微摩擦,声音逐渐靠近。 门外,一中年男子一身酒气,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房门,怒气已在临界点,守卫围了三层,杀气腾腾的,一步步靠近祠堂,刀枪剑戟在月光下冒着森然的寒光,每个人脸上紧张凝重,他们死死的盯着房门,眼神犀利的仿佛能洞穿门后,气氛紧绷的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波动。 在守卫正要踹门之际,一声巨响将门骤然弹爆,一股强大的内力随之迸出,守卫如数震开,倒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势,一个黑影伴着掌风旋出,男子见状,运足内力一掌迎上,两人瞬间弹开,强大的内力将男子击出几丈远,上官巽趁机飞向房檐,消失在了夜空中。 永宁府 一个多时辰的细酌慢饮,几人都觉得不胜酒力,紫珊和立静凝推托着有事要告辞,邢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的酒劲儿也上来了,便派人将两人送走,安排妥当后已经是亥时,身体随着酒力发作越发不受意识控制,便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踉跄的回书房去了。 上官巽从叶府出来没发现守卫追上来,于是依照约定回到永宁府,他站在高高的房檐上,身影和黑夜融为一体,漆黑寂静的街道上传来打更人的敲锣声,一慢两快后喊道:平安无事。 他纵身一跃,飞身入了永宁府。 此时的永宁府静悄悄的,只有疏落的几盏,这些大府通常会在戌时熄掉院落廊道的灯,只留下关键位置的几盏,昏昏暗暗的照着。 他依着对永宁府的了解,朝书房过来,刚进院落,便见树影婆娑间透出微茫的光,是从书房透出来的。 上官巽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闻见微微酒气从门内渗出,上官巽大致预料到什么,索性推门而入,只见邢妱能匍在地上,睡死过去了,一身厚重的黑色金龙纹飞肩王服,头上斜簪着一支大长金色方天画戟盘龙发簪,整个像一朵掉在地上的黑色金纹大花朵。 上官巽将她一把抱起,转入卧房,牢骚道:“喝了多少,酒味儿那么大……” 邢妱迷迷糊糊回道:“很多……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撑不住……”,说着,似乎又昏睡过去了,上官巽将她抱回床上,房间角落放的金漆葫芦座灯将房里照得暖烘烘的,光线柔和暧昧,叫人心潮荡漾,邢妱离他很近,近在咫尺,微微的酒气呼在他的颈窝上,痒痒的,让他的心融化了一般,全身都舒服起来了。 邢妱迷迷糊糊的摸向他,含糊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证据拿到了,看你这样也做不了什么,明日再看吧” “好……”,邢妱眼也没睁开,依旧迷迷糊糊的回道。 “你先睡吧,我先回去了”,上官巽道,顺手将床里的被子拉出来,刚一伸手,便被邢妱一把倒扣入床,抱在怀中,囫囵道:“王夫何必再跑一趟……” 上官巽无奈道:“醉酒也不忘占我便宜,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正要起身,便听她轻柔呓语道:“等这事儿一过,我就向你提亲……”,说完,静默的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头上沉沉睡去。 上官巽此时只觉得心潮澎湃悸动,感到无比的满足和愉悦,好像明白了幸福是什么,舍不得从她怀中离开。 窗外下起了大雨,沙沙作响,屋里变得更加温馨,上官巽也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 雨下了一个时辰,滴滴沥沥的,声音潜入梦中搅得邢妱在梦中口干舌燥的,又喝不上水,她意识欲醒未醒,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她迷迷糊糊动动头,发觉有些不对劲,猛然睁眼,发现上官巽睡在身边,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很是安然,她不禁舒了口气,才想起来临睡前演过这么一出。 他宽阔的胸膛把她罩在怀中,强健有力的臂膀搂着她的身子,将她裹得紧实。 她闻到他身上有独特的香味儿,不是脂粉香,没有阴柔感,似乎只有雄性才有的香,很好闻,据说这种香味儿只有爱他的人才能闻到。 邢妱有些舍不得破坏这一刻,五更夜雨,又觉得有些凉,她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这一动作把他吵醒了。 上官巽道:“是不是渴了……”,说着,他掀开被子,倒了杯水递给她,邢妱大口饮下,又将杯子递给他。 上官巽放好杯子后不知所措,两人都尴尬的不敢看对方,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烫。 上官巽道:“我在叶府拿到了名册,就放在你床脚下……不下雨了,我先回去了,免得被人看见”,邢妱也不拦着,便道:“你小心些” “好”,两人一番干巴巴的对话后,上官巽便开门出去了。 第87章 王上求亲被拒 邢妱今日起了个大早,打鸡血一般在院子里耍了一个时辰的刀剑,人逢喜事精神爽,想着昨晚的事,便觉得日子可以有别的色彩,想着能把心爱的男人纳入府中,过过风花雪月,红尘烟火的日子,她便兴奋激动的再也睡不着觉了。 而账本丢了的消息传到天牢中,叶一凡自觉这次死定了,彻底没了往日的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变得菜焉焉儿的,连自己都觉得没劲儿,他终于明白,自己就像龙行云和邢妱之间厮杀所摆布的棋子,在他们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艰难生存,现在终于要死掉了,他那账本很快传到了邢诀的案桌上,邢诀雷霆大怒,当即批红,将他转为重刑犯,诛三族,明年秋后问斩。 邢妱以保他三族为承诺,让他说出造谣的来龙去脉,叶一凡为此供出了龙在天。 搞定了叶一凡的事,剩下就是礼部的事了,邢妱吃了早饭,睡了个午觉后,又驱车赶往罗君山的府邸,罗君山是礼部令书,想要得到“文道清吏司”的协助,还得征得他同意。 马车停在了罗府门前,一个秀气斯文的书童迎了出来,罗君山是科举入仕,虽有几年官场阅历,不过对人与事的联系还是没有本质的了解,骨子里还是个简单的书生。 书童道:“是永宁王,快去通禀”,话落,一个小厮往府内跑去。 书童满脸谦卑的对邢妱道:“王上,我们公子爷在府上,请”,邢妱跟着书童走进府邸,没一会儿,罗君山便迎了出来,邢妱顿时怔住,只见罗君山着一袭黑色交领长衫,飘逸洒脱,衫上绣着黑边颈毛白鹤与梅花,梅花深红、褐红、粉白,蕊色有黑、有白、有金,这一番花里胡哨的黑白红粉金倒没给他增添阴柔感,反而把高大颀长的身材衬得英武正气,不怪能成为立静凝的男人,虽然比上官巽差点,不过也不错了。 邢妱夸赞道:“罗大人真是一表人才……” 罗君山道:“王上来的正好,静凝也在” 邢妱笑道:“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们小情人相聚了” 罗君山道:“不打扰,不打扰,听静凝说,昨夜在永宁府畅聊至半夜” 邢妱道:“是啊,相谈甚欢……” 两人边聊些客套话,边往凉亭方向去。 邢妱笑问道:“你与立大人佳期将近了吧,才貌双全,天作之合的一对,羡煞多少人” 罗君山道:“是快了,打算等王上的事儿一过,我们便成亲” 邢妱道:“太好了,你看,我的事儿还耽误你的事儿” 罗君山惶恐道:“没有没有,王上说笑了…….” 两人穿过长廊跨进园子,便见一个开着荷花的活水池,池上建有一座凉亭,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迎着光立在凉亭上,藏蓝色的裙摆跟着凉亭的纱帘随风而动,超凡出尘,遗世独立,周围的一切仿佛因她少了几分烟火气。 罗君山道:“静凝,王上来了” 立静凝拱手道:“王上见过房大人” 邢妱玩笑道:“立大人客气了,你的未来夫婿选的不错啊……”,立静凝羞涩一笑,望向罗君山,满目柔情。 邢妱看着石桌上的甜点坚果,又抱歉道:“打扰二位难得的温存实在过意不去” 罗君山道:“王上这么说怪让人难为情的,王上请” “两位请”,邢妱道。 三人入座,邢妱道:“我是无事不来三宝殿,有事与二位相商,正好都在” “王上请说”,罗君山一边为他倒茶一边道。 “叶一凡的事想必二位都知道”,邢妱说完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立静凝和罗君山两人都同时望向她,邢妱继续道:“叶一凡不从这个位置离开,三院一堡的事便解决不了,不过幸好他做了许多事,否则本王也动不了他” 罗君山听她提到了三院一堡,挺尴尬的,便讪讪笑道:“那是……” 邢妱道:“我听闻罗大人甚是佩服龙太师,以他作为为官榜样” 罗君山一听到龙太师这三个字,眼睛一亮,精神为之一振,显出内敛于心的激动,回道:“太师为官,名满天下,百姓称颂,都知道他忠于职守,为官清廉,勤政爱民,每每遇到天灾总是身先士卒,深入危地,以身作则,直到灾祸解除为止,卑职自然是佩服的” “哦~~~”,邢妱长长的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问道:“这是三院一堡写的?” 罗君山道:“自然是…….” 邢妱又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道:“你相信了?” 罗君山道:“百姓们也这般说” 邢妱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罗君山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王上的意思是……里面有假?” 邢妱忙道:“哎~~我没这个意思”,说着又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 罗君山又继续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立静凝道:“王上,您对谣言一事,有什么需要指示的吗?” 邢妱回过神道:“有些吧……我的意思是拟新法,再抓一些典型例子杀鸡儆猴,不过需要你们的‘文道清吏司’配合。你们先将藏纳阁打开,将最近的几起同性质事件和我的一并处置”,房微将自己的几点策略复述了一遍,但没说要查封三院一堡的事。 立静凝闻言,不禁叹服道:“王上英明” 罗君山也道:“王上三言两语便把事情捋顺,真是令人佩服,不过这拟新法的事,还得从细,从谨,从全,请王上给我些时日” 邢妱回道:“那是自然……”,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觉得没多大必要,毕竟她的最后目的是查封类似三院一堡的机构,打开藏纳阁不过是找到更多查封三院一堡的依据,好为下一步做准备。 立静凝道:“房大人想什么时候到藏纳阁,急的话卑职这就可以打开藏纳阁” 房微想想道:“明日吧,难得的休闲一日,就不打扰你们的甜蜜日子了” 立静凝回道。“好~”, 说完这件事,三人闲话了几句,邢妱实在不想当电灯泡,赶紧借故离开了。 ……………… 邢妱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不到七天时间,就把从藏纳阁拿出的近期造谣事件的罪魁祸首,连同龙在天一起抓了,并将来龙去脉告知大众,为受害者正名,天下闹哄哄了一阵后,邢妱的污名也得以洗脱了。 不日,邢妱穿戴喜庆,带上媒婆,带着求亲信物,上区灵山提亲,邢决放了话了,只要男方同意,他就赐婚,并给两人一个盛大排场的婚礼。 这日是她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仿佛风花雪月,举案齐眉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她怀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爬上区灵山,然而等她登到三重山时,便听得他的管家说,他已经带着锥心火速离开区灵山了,归期不定,邢妱结结实实的吃了碗闭门羹。 邢妱看着身后堆叠的结亲礼,不忧伤也不愤怒,若有所思,淡定自若的样子,像在酝酿什么主意,媒人笑吟吟道:“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亲事,王上金枝玉叶,还怕没有男人?要不,换一个?我替你说去” 邢妱道:“我就要他”,没有强硬的语气,倒让人觉得她一定能成,媒人讪讪而笑,沉默了。 邢妱对她道:“放心吧,红包不会少你的,回去后,你随扶花领去账房取票子就可”,媒人听后千恩万谢,一连串说了许多吉利话。 邢妱暗暗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坑蒙拐骗,下药绑架都好,一定要让上官巽把这亲结了,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她就这样郁郁愤愤的下了山。 上官巽等她走远才从隐秘处走出来,脸上可见的郁郁伤情,锥心不明白道:“门主,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她,为什么那么拧巴呢?”,上官巽不自禁回想起八年前的事情,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只是虚叹一声。 邢妱下了山,在山腰处碰到正上山的柳卿儿,见她步伐轻快的走上来,远远看着像一朵黄色彩花在移动,于是便停下来等她,待她渐渐走近才看清她这身行头,一件嫩黄色的多重薄纱裙,裙摆宽袖像花瓣一样,肩上腰上别着一簇花团,招摇惹眼,很用心思,看样子又来找上官巽了。 她走下去几步,柳卿儿立即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邢妱特意在经过她时停留了一下,问道:“找钟离易阳?” 柳卿儿怯怯回道:“是,千岁” 邢妱道:“以后不必找他了,我和他提亲了,他已经答应了”,柳卿儿瞥了一眼她身后绑着的大红花箱子和礼品,心道:“看样子连邢妱也不好使,聘礼都没送出去”,心中积攒的委屈一下子消失了。 邢妱意会到她的神色,尴尬道:“人没在,所以没送出去” 好巧不巧,区灵山的两个小二刚好从两人附近经过,谈话远远的飘进她们的耳中。 一小二道:“公子这等才貌,连永宁王上都爱慕难舍,真让人羡慕……” 另一小二道:“可惜咱公子就是不惜福,这不又躲开了,听到邢妱两个字,逃似的……”,柳卿儿闻言喜不自胜,尽管低着头拼命掩饰脸上的喜悦,依然有几分得意露出来。 邢妱问道:“你笑什么?” 柳卿儿吓一哆嗦,支吾道:“没……没什么……” 邢妱问道:“我不成,难道你就成?”,说着斜了她一眼便下山去了。 蝶伶跟在身后,追问道:“千岁,就这么算了吗?不等等?” 邢妱胸有成竹道:“我自有办法……” 蝶伶是相信她的手段的,便道:“那我这就命人在府上添置男子用的物件,衣物,配饰,日常用具了” 邢妱道:“好” 第88章 原来舆论能杀人 叶一凡下了大狱后,刑部不能群龙无首,邢诀便让范无赦领了刑部令书之职,范无赦熬了十几年,终于出头了,一上任便烧起三把火,一连几日都在“文道清吏司”忙活,他翻阅了许多近几年的档案,挑选了一些符合邢妱要求的典型案子,里边还有许多不便公开的事件,打算拿回府中参详,整理好了再交给邢妱。 刚回到府上,见两个女子站在他府邸的墙角,他目光匆匆一瞥,感觉那女子气度不凡,定睛一看,登时吓了一跳,那不是永宁王么,只见她十分低调的站在墙角处,两鬓和两额头间垂着几缕卷刘海,回心髻盘结于额前,回心上简单的戴着两支点翠红花簪,长发从耳后垂下,有了几分活泼灵动,少了平日里经纬分明的冷漠,范无赦慌忙下车,恭敬行礼:“王上,您怎么这样子来了”,范无赦看着眼前一个少女打扮的小女子,有点别扭。 邢妱道:“起来吧,范大人多礼了” 范无赦恭敬道:“正念叨着千岁,这就来了” “里边说”,邢妱道。不等范无赦说请,自己先行入府,范无赦赶忙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邢妱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范无赦向一旁捧匣子的几位随从示意道:“按您的吩咐,所有相关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邢妱道:“好,我们合计合计”,两人边走边谈,范无赦向她陈述了档案的分类和大致内容,有涉及命案的、有颠倒黑白的、有造谣生事的……邢妱频频点头。 邢妱道:“文道清吏司没有能力解决舆论乱象的方法?” 范无赦顿住,回道:“有是有,只是兹事体大,可能引起极大动荡,许多都成了绝密,再说这是礼部自己的丑事,怎么会让其他人知道,要是记得没错,不久前礼部就被搅入一场资本绞杀的阴谋中,逼死了一个人,如今众人对此事讳莫如深,谁也不敢提” 邢妱道:“说说看” 范无赦道:“您回朝前确有一件,只是这事儿找不到证据”,两人闲庭信步,范无赦对她道:“千岁,我们到小院说”,邢妱跟着他到了一个休闲的小院子。 小院里面种了许多果蔬,果菜都长势良好,院子还专门建了一个柜台式的厨房随时供应吃食。 院子中摆了一张几人圆桌,可赏风赏月赏花。 邢妱坐下道:“还以为范大人这等地狱判官,不喜文人的趣味” 范无赦边采果子便几道:“我一向向往文人清净明朗的世界,在刑部那么多年,世间什么丑恶都见过了,内心沾染太多污浊,常感慨为什么有的人可以那么恶劣” 邢妱也无奈的轻叹一声道:“的确也是,连紫珊这般研究阴阳,黑白的都疯魔了” 范无赦将果子洗了,摆盘放中间,邢妱拿起一颗砂糖橘问道:“方才你说礼部曾搅入一场资本绞杀的阴谋中,是怎么回事?” 范无赦道:“当时一家非常火的酒家,不管什么菜肴、茶水还是点心做的比任何一家都好吃,价格还十分便宜,一时围得水泄不通,把别家生意也抢光了,还开了十几家同一招牌的酒家,大有垄断的势头,于是这酒家的掌柜很快成为众矢之的,被竞争对手联合做了个局” “嗯,后来呢?”,邢妱问道。 范无赦道:“当时众多竞争对手出了大价钱,与三院一堡炮制了一整套事故,污蔑这酒家给人吃馊食,掌柜曾经是杀人匪盗之类的,他们将所谓的证据分成三拨传播,每一拨与上一拨相扣,又发动许多落第书生从甚嚣尘上的谣言中寻找新的话题,进行二次加工后再散播。一时间酒家和掌柜的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每个人都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听信谣的人聚成几万人堵在衙门前闹事,逼着衙门尽快处决掌柜,封锁了酒家,衙门迫于压力便羁押了掌柜,掌柜不堪侮辱又无力辩驳,在狱中怀恨自尽,而等刑部查明前因后果后,才知道掌柜是被冤枉的,他最初只是一个普通农人,因给一个告老还乡的御厨养老,御厨便将厨艺传授与他,他便借手艺发家了,这个掌柜品行正直良善,在他手底下的人都得到很好的待遇” 邢妱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为他平反?” 范无赦道:“因为在谣言散播中,礼部就多次被裹入舆论里,失去判断力,也跟着人云亦云,让一些原本理性观望的人也确信了此事,将舆论闹得更大,礼部犯了大错,内臣又参与了此事,这事自然不能平反,牵扯太多因素……总不能向百姓通告礼部有错,所以必须一口将掌柜怨死到底,凡持不同言论的一律处理,那掌柜冤死就冤死了,他一人之死,维护了朝廷的威信,也算死得其所了,于是这事也以这样的结果尘埃落定” 邢妱听完,轻叹了一口气,陷入沉沉的思考中,觉得这事儿是不好平反,以一人之死,维持了大局秩序的稳定,也划算了,只是那掌柜实在太可怜,想想,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 范无赦道:“千岁,您要将此事作如何处理?” 邢妱道:“此事不宜闹大,国主知道真相吗?” 范无赦道:“国主并不知情,只知道掌柜的作恶多端惹了众怒” 邢妱道:“那就好,不过……掌柜的这事儿过去后,礼部有无吸取教训,采取措施,避免重蹈覆辙?” 范无赦道:“都是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哪会追根究底,自然不了了之……加上罗君山还欠些火候,龙太师又还在监管之职上,这青鸟和红叶又是他的,这立大人倒是有心,但凭她的地位,很难将某些事情运作起来” 范无赦又道:“千岁,不是每个人都似你这般较真儿,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般的地位和能耐……这其中牵扯到很多人和事,比如做局的各路人,都与权贵沾亲带故,又舍得花大钱打点,谁愿意领这事儿触自己霉头” “也是”,邢妱吃了一瓣砂糖橘赞道:“这橘子真甜,一点儿酸涩味都没有” 范无赦道:“这橘子就我们南边能种,别地儿都没有” “也给我几棵,种我那院子”,邢妱道。 “有有,便宜的很”,范无赦笑道。 第89章 要不你和我成亲吧 上官巽坐在观景台上烦闷的喝着小酒,观景台建在峰顶,可以一览众山。 眼前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区灵山上,山岚起伏,雾霭沉沉,群山在虚无缥缈间若隐若现,上官巽却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自打他对邢妱避而不见后,邢妱一连半个月不上区灵山,仿佛真对他死了心一般,而他,总是忍不住对她的事格外上心,别人对她的一点议论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在他心里激出不小的波澜,面对她的事,他的五感比任何时候都灵敏,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做不到。 这回,他又在自己的关系网中得到了许多关于她的零碎消息,知道她在这半个月中,已经多次在邢决面前谏言,要求封锁与三院一堡同等性质的机构,减少民间非议,因为查封三院一堡,会牵扯到许多的人和事,朝廷现在波诡云谲,人人自危,仿佛笼罩在乌云之中,外面的人看不透,里面的人无比压抑,几天前罗君山还被下了狱,众人皆窒息得喘不过气,生怕哪天就横祸飞来。 上官巽和罗君山交情非浅,他入狱,他也不能不管,以他对罗君山多年的了解,此人性格有些纯粹,心倒不坏,不知道什么原因,遭此横祸。 上官巽正思索着,突然有脚步声朝自己过来,不一会儿便见到锥心的身影从陡崖处露了出来,锥心道步伐很大,三步并作两步到他面前作了一揖道:“门主,您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 上官巽道:“先过来坐吧,喝口茶慢慢说” 锥心跟了他这么久,也不客气,径直在他身旁坐下道,向他断断续续说道:“是永宁王将一年前橘夏酒家发生的事向国主禀报,又把三院一堡和舆论混乱的证据呈了上去……进行大量举证,国主龙颜大怒,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将罗君山打入地牢。据说……国主还采纳了永宁王的建议,不日就查封与三院一堡为首得类似机构,现在立静凝据理力争,不过,每每被准备充分的永宁王驳回” 锥心喝了口水,顺了顺气问道:“公子,我们的天机阁只怕也保不住了” 上官巽闻言,对一旁的小厮道:“去知会龚奇求,今晚将天机阁的所有机密转移”,小厮得令后,疾步离开。 上官巽问道:“龙行云知道吗?红叶堡、青鸟阁有什么动静?” 锥心继续道:“龙行云得到消息正要通风报信,不想,在宫门就被永宁王控制了,而红叶堡、青鸟阁在永宁王进谏那日就被刑部的人围了” “是她的行事风格,还是那么雷厉风行,疾风骤雨的”,上官巽道。 锥心道:“公子,看样子永宁王才是龙行云的克星,公子何不答应永宁王的求亲,夫妻二人一明一暗,何愁大仇不报?” 上官巽望着远方,目光深远....... 上官巽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刑部就迅速行动,将三院一堡里外倒腾了一遍,天机阁上也来了不少人,天机阁的才子才女们都被赶出来了,聚在台下和游人们同看这场无妄之灾。 天机阁是一座建在山巅之上的楼阁,居高临下的位置,台上有三重底座,座上建楼阁,楼阁高耸入云,在山下向上看,十分巍峨庄严。 此时三重底座上,刑部的人正严肃整齐的把守着,他们围而不入,似乎在等什么人来做决定,上官巽站在包围圈外,混在人群中,他注视着远处与领头人谈话的龚奇求,龚奇求也时不时看向他这个方向。 龚奇求和领头人交涉道:“大人,需要提供什么我们一定配合,切勿破坏财物” 领头人客气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有人能做主,先生到时与做得了主的说便可”,龚奇求客气的点了点头,暗自庆幸上官巽反应快,昨夜便将机密都转移了,他又和领头的闲聊了几句,正要问起说得上话的人是谁时,远处传来一声遥喊:“永宁王到~~~” 只见一女子从人群中走来,众人主动让出一条道,人群嗡一下,小声议论起来,一人道:“她就是永宁王?刚回来就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能打仗的女人,也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呢,想不到那么美貌清丽” 一才女回道:“打仗不光靠武力,这是个脑力活” 一才子道:“领兵打仗是门杂学,重要的是擅长下套和破局,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胜利,善于运用条件者,万物皆兵,这就需要为将者知己知彼……国势、地形、天气气候、人心、将领士卒……都需知悉,如此,才能利用条件,攻其弱点,助我增势,不是谁打架能耐,谁就能领兵的” 一人道:“也不怪得她有那么大的能量,才回来没多久便搅得风云骤变,叶一凡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物也被……” 才女突然摇头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无欲则刚,叶一凡也不是没有弱点,能上到这个阶层者,皆有大欲,权欲,钱欲,色欲,功名之欲……有欲就有弱点,她生来便在其中,自然深谙此道,可怕可怕” 才子道:“你这么想,是不是阴暗了些……” 才女疑道:“阴暗吗?不是人性之一?反腐倡廉喊了几千年的口号,连杀带剐的,也没见哪个朝代少过贪官,趋利避害就是人性” 才子正要反驳些什么,忽而见到邢妱朝这边看过来,便立即噤声,屏住呼吸,只见自己的老大上官巽在她的目光中走出去,对她道:“千岁大人不会怀疑我也参与了以文乱法的事吧?”,龚奇求见上官巽亲自出面,对他拱手行礼后,退居他身后,恭敬候着。 邢妱不愠不怒,满面春风的讥讽他道:“见你一面真不容易,神神秘秘的~” 上官巽道:“没有你神秘,现在又整哪一出?” “想知道,跟我来”,邢妱说着,转身走进天机阁,上官巽对龚奇求道:“你在这把控一下” 龚奇求拱手道:“是,公子”,上官巽点下头,跟上邢妱。 邢妱进了天机阁,发现这格子内部仿照了“浮屠塔”的许多地方。 上官巽对她道:“我觉得你这次真做得不妥,因噎废食了” 邢妱道:“不然谁来掌控全局,神兵利器也需匹配德才兼备的主人,眼下只是作孽的工具,罗君山有德无能,龙行云有能无德,我们能怎么办?” 上官巽语重心长道:“阿妱,其实任何事情只要抓住关键,就可以游刃有余,以一持万,何必因噎废食呢?” 邢妱道:“我才疏识浅,没有你怎么以一持万?要不你和我成亲吧……” 上官巽虚叹一口气:“你过谦了……” 邢妱道:“你以为,单单凭你自己,就能为你父讨公道?你拿什么与权倾朝野的丞相抗衡?”,上官巽对这种规则早就想的很透彻,但想得透彻和做得到是两回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趋炎附势也许可以达成很多目的,不过又有多少人低的下头呢?丈夫能屈能伸,轻易做到岂不是人人都是大丈夫。 上官巽沉默有顷,邢妱知道他在动摇,又道:“与我成亲,你还是自由的,不必受朝廷和权势约束过多,我保你” “嗯~”,上官巽冥想中闷闷的应了一声,邢妱见他松了态度,精神一下提起来,喜道:“你答应了?” “嗯”,再一声确定,让邢妱激动的难以言表,上官巽不是倒很高兴的样子,似勉强,似为难,似狠心的逼了自己一把,邢妱也不理会,觉得再冷的石头也能捂热,再坚硬的冰也会融化,先搞回去再说,于是道:“那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便昭告天下?七日后我们就成亲?” 上官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沉默不语。 邢妱当他默许了,喜上眉梢道:“你好好休息,准备当新郎官”,说着兴冲冲的出去了。 第90章 永宁府喜事 邢妱在区灵山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一些无聊琐文,料想上官巽会提前做了什么,便没有细看,加上上官巽已经答应求亲,就乐的心游天外,无心眼前事,心花怒放的下山准备成亲事宜去了,一路上不断的吩咐蝶伶去和最好的“冰人坊”沟通,四天内安排购置好全套的成亲礼和物件,还有请最好的木匠工匠花匠到府上布置新房,将书房、卧房、院子扩大,蝶伶得令后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邢妱便自己回了永宁府。 刚到府门口,守门护卫就向她禀报,范无赦来了,正在客堂等她,邢妱还想到内院布置新房,知道他来了便往客堂去了,她疾步垮进了大院,果真见范无赦正坐在客堂中撇茶叶,范无赦见邢妱进来,赶忙放下杯子,起身遥拱道:“千岁” “来了?坐”,邢妱径直走过他身边,往中堂上一坐,神情自若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范无赦道:“立大人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天了,隔门陈述不能查封三院一堡类同机构的几大点,国主似乎犹豫了……” 邢妱问道:“她说了什么?” 范无赦道:“她说,三院一堡是民间的传声筒,是民间的耳目,也是替国主监督天下的耳目……” 邢妱道:“她说的也没错……” 范无赦道:“立大人还说了‘世间一体两面,不存在只有利没有弊的情况,保持利弊平衡就是完美了,三院一堡虽然让朝廷多了一份监管责任,不过它有存在的价值,想作奸犯科的人多少会忌惮一些,惩恶扬善,也算间接减轻刑部的压力’” 范无赦说完,见邢妱若有所思,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这事儿再看看吧……看看接下来怎么样的走向,不过一定要断掉龙行云对红叶,青鸟的直接掌控” “是~”,范无赦应道。 “没什么事,你先去忙你的吧”,范无赦应了一声是,向她行一礼后离开了。 范无赦一走,邢妱往内院去了,势要在几日内来个大改变,看着后院的布局,她打算以前后一线为轴,将内院一分为三,中间做个四面留空的亭阁,摆放花花草草,作平时谈天小聚之用。索性,蝶伶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工匠都聚在院外了。 邢妱向工把头交代了自己构想后,工把头立即着人画图,没一会儿,就把她的想要的样子画出来了,忙完院子的事,便去求邢诀赐婚了。 第二日,全城都沸腾,一张告示,昭告天下,街头巷尾,茶楼酒家,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都在议论一件事:永宁王七天后大婚,不知谁是那个气运之子。 消息传到区灵山,上官巽想不到邢妱动作会那么快,看着永宁府送来的许多结亲礼,八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不停的在他的脑中翻涌,心情越发阴霾矛盾。 相比天下沸腾,柳府却是炸了,柳卿儿又哭又闹,发了疯一般,柳若寒只好将她关起来,命两个丫头看着。 一连着两日,永宁府里都派出去许多采买用品的人,丫头小厮,商贾,小二,工匠….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引得百姓议论纷纷,没有了三院一堡添油加醋的造势,皇城百姓对事件少了被引导的恶意揣测,邢妱这次成亲语言环境友善多了,但之前被造谣的后遗症还在。 皇城的“风华楼”里汇集了许多议论的人,大家都在揣测那个传说中的气运之子—区灵山的神秘公子,尤其靠窗的高、瘦、胖三男聊的异常起劲儿。 胖男子道:“永宁王是咱周朝第一个女爵,还是个有功绩的女爵,成亲是件大事,想不到这么突然,也不知哪位贵胄公子这么有福气?” 瘦男子道:“是不是之前传的那个,区灵山的神秘公子,听说容貌极好,让永宁王过目难忘,一下子坠入爱河” 高个子男子奇道:“王上不是一直在边关戍守么,什么男人没见过,轻易就沦陷了?” 瘦男子亢奋道:“不止呢,听说这个准夫婿还是柳相国之女先看中的,传闻两人已经私定终身,永宁少主一回来就抢了人家的夫婿……上回不是传的沸沸扬扬?没准所谓的辟谣,不是真的谣言,而是王上为了名正言顺得到王夫,不被大众谴责道德瑕疵,而搞出来的一场障眼法” 胖男子闻言,恍然大悟,叹道:“柳家姑娘真可怜,只怪自己权势不大啊,王上怎可拆了人家这对恩爱的苦命鸳鸯~” 店小二提着茶壶过来看茶,忍不住补充道:“我还听说啊,准夫婿不愿做她夫君,是她硬逼的,现传的沸沸扬扬,而柳家姑娘痛失爱侣,在府上茶饭不思,整日以泪洗面” 旁边吃饭的人听着几人的议论,也沸腾了,纷纷你一眼我一语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和之前从三院一堡里获取的虚假信息,以及自己恶意揣测出的答案,一时间邢妱便被越描越黑,都觉得她和传说中的一样,性情乖戾、不知廉耻、夺人所爱…….。 正议论的起劲,忽而听得有一人喊道:“大家快去永宁府看好戏,柳家姑娘痛失爱夫,正撒泼打滚的在永宁府上闹呢!” 众人闻言,一窝蜂的散了,都奔永宁府方向去。 永宁府外,柳相国之女柳卿儿正和守门侍卫纠缠推搡,金叶子步摇冠在推搡中沙沙作响,粉色的荷叶薄纱华服在与两个丫鬟的拉扯中狼狈凌乱。 两个丫鬟们拽着她,不让她往府里闯,一边十分为难的劝说:“姑娘,跟我们回去吧,姑娘,老爷回生气的” 柳卿儿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挣开丫鬟的拉扯,气鼓鼓的脱了鞋扔在侍卫身上骂道:“混账,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上官巽,让我进去……”,娇滴滴的声音,圆溜溜的杏眼,透着可爱天真,一双白皙小巧的玉足踩在地板,娇柔灵动,侍卫见了不由心软几分,忍不下心对她发狠。 她哇哇哭道:“你们欺负我,永宁府的侍卫欺负我,大家快来看呐” 侍卫见状吓得急忙后退,张开双臂一动不动的站成一堵墙,既不与她身体接触,又能堵住大门。 柳卿儿见计不成,气的对他们又抓又打,路人秉承对“热闹”尊重的态度,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从“风华楼”出来的胖、瘦、高男子也加入八卦阵营。 瘦男子道:“我从未见过这般仗势欺人不要脸的,抢了人家的夫婿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婚事” 高男子应道:“可不是,这柳姑娘太可怜了,都快得失心疯了” 柳卿儿纠缠了许久,也不死心,突然铆足劲往里硬冲,娇小身子骨在铜头铁骨般的侍卫面前起不了作用,人墙纹丝不动。 两个贴身丫鬟赶紧抱着她往门外拉:“小姐,我们回去吧,小姐……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别人会笑话我们的……”,柳卿儿招数使尽也没能进去,便对着门骂道:“邢妱~把易阳哥哥还给我,邢妱你不要脸,你抢了我的夫婿!”,柳卿儿把这话说理直气壮,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她对上官巽的念想在三院一堡的传报和坊间流言中产生了自我麻痹的作用,就像戏迷愿意相信伶人的某一个特点,于是不断的在脑中给这个特点加上许多幻想,以巩固这个特点,使她相信这个伶人就是自己认为的那样,而柳卿儿如今便是得了类似的症状,自欺欺人的把传报和流言上的假话当做真话,相信自己曾经与上官巽恩爱非常,如胶似漆,举案齐眉…..是邢妱抢了她的爱郎,使她们这对苦命鸳鸯,两相分离。 柳卿儿努力把嗓门喊到最大依旧显得娇软无力,如同面对这件事的境地一样,尽了最大力量却撼动不了形势半分,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明知与对方力量地位悬殊的情况下,还要蜉蝣撼树,是真的太在意那个人了。 她边哭边骂,梨花带雨的样子连侍卫都于心不忍。 两个丫鬟不住的留意周围,担心邢妱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历来还没有人敢对王爵指名道姓的骂,何况邢妱上过战场,戎马倥偬,也许性情狠辣乖戾,盛怒之下把自家小姐杀了,如何向老爷交代,想到这儿,四人不约而同加大力道将她往回拉,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一身穿红褐色长袍的女子骑着高头大马从街道奔驰而来,街道行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朝她的背影拱手以示尊敬。 丫鬟朝马蹄声看去,立即慌的哇哇大哭道:“回来了,姑娘,她回来了,我们赶紧走”,柳卿儿闻言用力甩开丫鬟们,朝邢妱直扑过去,邢妱的马儿受惊腾起,一脚踏向她的腰椎,眼看就要酿成惨剧,邢妱一鞭子将她抽出危险区,厉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柳卿儿被她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还滚了一身泥,她顾不得邢妱是王爵之尊了,指着她骂道:“邢妱,你抢我夫婿!” 邢妱翻身下马道:“哪位是你夫婿?拜堂了?” 柳卿儿这话问的无话可说,一丫鬟怯怯的看着邢妱,警惕着蹲下去查看柳卿儿的伤势,哀求柳卿儿道:“姑娘,我们走吧,求您了……” 邢妱对着愤恨的柳卿儿道:“你是不是看传报看傻了?想以身相许也得他答应才可”,说完也不与她纠缠,径直入府去了,柳卿儿被她那一鞭子打的连闹腾的力气也没有了,软趴趴的让两个丫鬟扶着离开。 第三日,到永宁府的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有木匠,有花匠,有送货的,尤其冰人坊的人尤其引人瞩目,花红柳绿的进去,花红柳绿的出来。 大家都偷偷摸摸的向出来的人打听新郎的样子,一无所获。 第四日:永宁府依旧忙碌,但柳府好像出了问题,据说柳卿儿要上区灵山,被柳大人抓了回去,禁足了,同时龙在天被罚了二百两银子才从牢里出来,被几个纨绔子弟邀请到风华楼吃洗尘宴,纨绔们一边嘲笑窃喜龙在天没攀上亲,一边假意的安慰他附凤不成,也还有别的机会,龙在天在风华楼又打又砸,再次被抓进大牢。 第五日,永宁府的请柬发出,出入永宁府的工匠、帮工也渐渐少了,全府大扫除后张灯结彩,贴上大红喜字,红红火火,挂上了大红花、大红绸、大红灯笼,红红火火,一派新气象,一扫往日的肃穆。 第六日,全城戒严,街道整顿并打扫,据说国主要亲自主婚,为新人送祝福,除了这个外,人们还听说新郎已经在府上了,至于是什么人,长什么样,众人也不清楚。 第七日,众人终于得以一窥传说中的美男子了。 这日,府上各宾客来往穿梭,将贺礼不断的送进府中,府外车水马龙,小厮们不停的安排马车停靠,忙的满头大汗,上官巽八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成亲只请了沈家,龚奇求和天机阁的才子才女们,来的最多的是与邢妱有关的人,包括柳若寒、立静凝、范无赦,还有皇城三贵女甘有宁、杜凌然、檀芷郡主等,一时贵客盈门,紫珊因为被邢妱偷偷派往桎梏城挖金,这次便没有回来,但也给她留了喜糖。 上官巽没什么要准备的,独自一人避开热闹,到大后院的竹林中静立,龚奇求今日确有点事,需要找上官巽定夺,在永宁府寻了一圈不见人,便大着胆子往大后院竹林中去。 龚奇求在上官巽和区灵山的成就下已经是皇城中响当当的名人了,他的行动,很快引起旁人注意,与他有些交情的人想跟他寒暄客套几句,就跟在他身后,随了一路,进入大后院时,却见他恭敬谦顺的向一个男子请示什么,那男子面容俊朗,身材高大魁梧,神情自若,凌然独立于竹林间,像从天上来的一般,英武非凡,气质决然,自此,民间对王夫的样貌有了描述。 第八日,成亲的日子到了,邢决在黄昏时匆匆赶来,亲自主婚,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在永宁府上,邢妱处理完剩下的公务便自己到指定的房间梳妆打扮,妆定后小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吉时,黄昏时分,她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到喜堂,喜堂内,朝中的几位重臣已在大堂的两侧就坐,皇帝和皇后正坐于正堂前。 堂前的天地桌两边点了一双红烛,桌上是各类意义吉祥的坚果,以及象征三媒六证的斗、称、尺。 被国主钦点为今日司仪的立静凝,正手拿喜帖,双手交叉着站在堂前,她注视着门口,等待新人的身影出现,清丽脱俗的面容像覆了一层冰霜,没有半点喜庆,仿佛主持的不是婚礼,而是准备升堂。 一声“新人道~”的吆喝声落后,新人走了进来,因周大周女子不必盖盖头,也不用遮面避客,当她一身华服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暗红色的广袖飞肩龙纹长裙,头上的龙样发饰,都是身份的象征,不怒自威的凤眼既有撩人心弦的魅惑,又有拒人千里的冷漠。 邢妱看向上官巽,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闪过惊艳之色,转瞬间又暗了下去,变得漠然,邢妱心情也跟着一沉。 立静凝一声道:“请新人上前” 新人走上堂前,众人纷纷夸赞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男帅女美,新郎脸上既不喜悦,也不惆怅,眼里是心无外物的空洞,大家只知道新郎叫钟离易阳,住在区灵山,是区灵山的当家人。 待新人走到邢诀面前,立静凝黑着脸念道:“维,壬寅年庚戌月甲寅日依岁之证,以月之令,新娘邢妱,新郎钟离易阳,正婚庆典,吉时。两心相契,同结白首,一堂缔约,今世不离。此日凛冬散尽,星河长明,花好月圆正此时,谨以白首之约,红叶之盟载明雁谱。奉天之作,秉地之和,顺祖先亲人之愿,从两人之意。于满堂宾客前,结为夫妻。行婚姻大礼,盟誓于天地祖先,见证。一拜天地!”,两人转身向天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两人对着皇帝皇后和父母牌位拜了拜 “夫妻对拜”,互相拜了拜 立静凝宣道:“礼成~” 仪式一成,众人纷纷出喜堂入席,邢妱领着宾客入席,上官巽则坐在喜堂上喝茶,安静淡漠,与外面欢天喜地的氛围形成两个对比,正黯然之际,目光不经意瞥到门外,正见杜凌然和檀芷三人蹑手蹑脚的过来,扒在门边窥视他。 檀芷道:“乖乖,这比沈玉还一表人才” 杜凌然道:“八年前我们就见过他,卿儿也见过,想不到卿儿以前胆子那么小,居然敢跟邢妱抢男人” 檀芷疑惑道:“所以,邢妱不是夺人所爱?” 杜凌然道:“自然不是,不信你问甘有宁,我们打八年前便察觉王夫会是此男,曾在府上与王夫有过一面之缘” 檀芷想自己和甘有宁也深受谣言所害,便唏嘘感慨道:“人言可畏啊~”,这时邢妱席间与人客套的声音远远飘来,两人赶紧退下去。 席间,邢妱举杯与众人同饮,对众人祝福表示感谢,上官巽在喜堂里头听着她承诺与自己白头偕老,三年抱两,他思绪飘得很远,远到二十几年前相识的时候,从心动欢喜到爱恨交织,从恩情到仇怨,又爱又恨辗转蹉跎,真是世事无常……。 他思绪收回来,忽听得嘈杂声中似夹着刀剑出鞘的声音,他走出了喜堂,见邢妱端着酒和宾客对饮,忙的不亦乐乎,他一出现,众人便仿佛同时收到什么指令一般,一致朝他望过来,邢妱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自己,集体怔了神。 衣袂在风的吹拂下的上官巽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沉寂感,高大的身形,沉稳的气质,伟岸如神仙临凡,使得所有人都光芒黯淡。 宾客回过神来无不感慨一番:“王夫真是器宇轩昂啊……”,现场继续一片喜庆的嘈杂。 上官巽眼神扫了一场,终于在一个倒酒的宾客身上发现端倪,那人眼神飘忽,举止闪躲,面色紧张拘谨,正慢慢向邢妱靠近,邢妱端着酒杯仍专注的和宾客交谈,没有感知到身边的危险。 上官巽一直盯着那个倒酒的,不想刺客不止一个,离邢妱最近的刺客已经拔刀向她刺去,上官巽脱口急道:“邢妱小心!”,奈何已躲闪不及,邢妱被刺中左腹,她忙往后退几步,闪身游移到刺客身后,夺下他的刀往他的脖子狠狠一抹,刺啦一声,一抹血泼向桌面,尸体砸在菜肴上。 席间有人吓得一声惊呼:“杀人了!杀人了!” 一时间众宾客恐慌哗然,全场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碰撞声,瓷碗的碎裂声……混成一团,蝶伶和扶花带着一众丫鬟小厮,把宾客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席间二十多个宴席的帮工,同时亮出兵器,走进邢妱,上官巽正在给邢妱查看伤势,二十几个小喽啰,对于两人来说都不算多大的事,上官巽淡漠道:“看来你最近得罪了不少人……”,说完他又道:“皮肉伤,没伤及内脏” 这时外面的禁军已经进来,将二十多个喽啰团团围住,擒了出去,扶花带着丫头小厮出来,将现场的凌乱狼藉收拾齐整,待一切就绪,伶蝶便领着宾客出来,继续吃席。 宴席进行到一半,两人边被簇拥着入洞房。 门一关,喧闹被隔绝在外,剩尴尬的两人,桌上放着合卺酒,一个葫芦一分为二,中间连着一条红线,只要喝了酒,两人便正式连为一体了,同甘同苦,患难与共。 上官巽道:“你的伤,我帮你上点药吧…..” 邢妱坐下道:“不碍事,王夫,我们拜堂了,以后就是夫妻了”,说着,拿起合卺酒,递一半给他道,上官巽凝视良久,才缓缓接过去,一饮而尽,邢妱知道他还是不大情愿,看着时候还早,外面那么多客人,于是道:“我出去招待客人,你累的话,就先休息吧” 上官巽沉默不语,不等他说什么,邢妱已经开门出去了。 这时邢决已经起驾回宫了,台上唱着《花好月圆》的戏,请的是名伶班绝颜,班绝颜如今已经是区灵山麾下的人,没了梅子青,她便是天下第一名伶,如果说梅子青是浪得虚名,那这位完全经得起戏迷的考验。 台下的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的戏,邢妱觉得没什么乱子,自己的排场话会打扰了别人兴致,便拿上一壶酒和一酒杯,独自在角落里喝酒听戏,偶尔有经过的宾客与她敬一杯,祝福几句。 这一情形被席上的檀芷看在眼里,想她邢妱成亲不在新房内耳鬓厮磨,却出来喝闷酒,这让檀芷往她很情愿的方向想,她和邢妱本来就不对付,却又没她能耐,没她成功,如今看她这情形,她在情爱上和自己一样是个失败者,想到此处,檀芷心里一下子痛快起来了,越想越兴奋,脸上的沉郁的表情渐渐舒展,变得愉悦快乐起来。 正乐的上头,邢妱身后出现一个影子,魁梧高大,沉稳伟岸,面容虽隐在黑暗中,却也看得出轮廓,檀芷不禁悸动连连。 只见他站在邢妱身后,背着手,什么也不说,和邢妱一样,静静的往戏台上看,现场所有女眷的目光都朝他瞥过来了,气氛一下变得很奇怪,方才拜堂时,大家不敢直视皇族,如今在偷偷扫视一下便挪不开眼,眼中充满着惊艳和羡慕,檀芷怎么也不是滋味。 此时台上的戏唱到高潮,大家却已无心看戏,都关注这一对悦目的神仙璧人,一个半臀坐着,手中拈着一杯酒,悠然自若,一个背对着手,站在身后,专注的看着台上的戏,神情严肃,男子宽阔的胸膛将女子衬的娇小玲珑,像一面坚实的保护墙,两人一松一紧,怎么看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让人好像突然明白幸福的样子。 两人没有言语交流,却胜过千言万语。 第91章 恶名可比美名汹涌多了 邢妱回到新房,脱下喜服的外套后,便坐到梳妆台前取下首饰和发包,一切整理妥当,准备上床休息,倒见上官巽坐在案桌前处理龚奇求送来的事务,看着高高的一摞,恐怕要一个时辰才能完成了。 邢妱实在太累,又有些醉意,也不等他了,一个翻身滚上床去了,往里躺着,将半边床留给他,又对着他的背影道:“处理好就睡吧,给你留位置了”,说完便沉沉睡过去了,不久便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 上官巽起身给她盖了床薄薄的被单,又继续处理事务,忙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两完成,他脱了外衣,有些不自在的躺到她身边,新环境,新心情,新感受,让他脑子比平时更清醒,更精神,已预知今晚是个不眠夜,身旁的邢妱平躺着,睡的很沉,本来姣好的面容在烛火的微光下更添娇媚,玲珑有致的身材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身上隐隐散发着着迷的女儿香,令人意乱情迷,上官巽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烛火渐渐燃尽,房间一下子黑下来,邢妱也翻了个身对着他,闭着眼睛伸手胡乱摸索,摸索了几下,摸到他腰,一把将他捞入怀中抱着,上官巽耳根突然一红,心狂跳不已,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气息呼在他的脖颈间,馨香的体香弥漫扑鼻,让他的呼吸也不自觉的加重了。 邢妱的额头时不时的摩挲着他的后脖颈,把他弄得麻酥酥的,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又翻了个身,不再抱着他,上官巽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才觉得有些困意,随后安然的进入梦乡。 第二天,两人都醒的很晚,巳时了也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伶蝶从辰时连着看三回也不见房里有动静,着急的在院前徘徊,扶花忙事情,走过路过经她身旁两回了,现在第三次还见她在,便问道:“怎么那么不是时候,不知道新婚燕尔,大早上的就在新房门前转悠?” 伶蝶道:“可不是我急,范无赦在客堂等了半个时辰,说有紧急事,必须面见王上,我也知不该冒昧的” 扶花道:“那大概是有急事了,他也知道昨晚王上才大婚,不是大事,也会是急事”,扶花刚要说什么,不想范无赦已经大步流星的进来了。 “还没起床吗?”,范无赦问道。 “没……没”,几人都不好意思。 范无赦也不为难她了,一步跨上三个台阶,贴着房门听声音,没听到什么,静悄悄的,便小心翼翼的叩了三下门,又小心翼翼道:“千岁,范无赦有紧急要事禀报”,邢妱睡的正沉,听到声音时动了动,声音一停又沉入梦中了。 范无赦贴门细听,发现没有动静,又敲了几下,略一停顿,有些惶恐道:“千岁,范无赦有紧急要事禀报”,停顿了一下又道:“千岁,范无赦有紧急要事禀报” 听到“要事”两字,邢妱梦中惊坐起,精神一下子清醒,揉了揉额头回道:“好,在客堂稍等,我稍后就来” 范无赦对着门内拱手恭敬道:“那范无赦就先下去了” 邢妱睡糊涂了,脑子有些懵,灵台一清才注意到满屋的大红装饰,想起来昨日已经拜堂成亲,不过上官巽呢?不在床上,心不禁慌的乱跳,往画案方向瞧,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在处理折子。 邢妱掀开被子,坐到梳妆台前,边梳边道:“我先去见一下范无赦,稍后就回来陪你吃饭” 上官巽没接她的话,好似没听见一般,只管忙活自己的事,邢妱也不与他计较,梳妆洗漱一番,换下喜服,出去了。 蝶伶已经在门外等候,两人边走边说。 邢妱问道:“范大人有说什么事吗?” 蝶伶道:“这倒没说,不过看起来很急” 邢妱料想和三院一堡有关,她原没想一棒子打死,不过怎么转折还需想些主意,能急流勇退,又能毫发无损,还起到震慑警示作用,是要费些脑子。 随着两人走出院子,声音越来越远。 邢妱刚离开,不多久,龚奇求在锥心的带领下,走入后院,见新房门敞开,便在门外拱手道:“公子,有新消息”,话音刚落,上官巽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上官巽道:“到后园子走走吧……” 龚奇求知道人多眼杂,又是邢妱的地盘,便随他到后花园去了,换了个季节,后花园又是另一番景象,应季的花开放了,换了一番新颜色。 龚奇求道:“朝廷里有消息了,在立静凝的一番走动下,加上龙行云的影响,国主对三院一堡类机构查封一事有了松动,我看,永宁王很难抵得住这股势力,她就在边关多年,朝中早没人了,公子,要不要将天机阁迁回来?” 上官巽想着一大早范无赦来拜访,也是为了这件事,当今国主是个睿智明理,格局远大的人,既然有所动摇,必然有他的考量了,十有八九不会完全剔除这类机构,不过会有些制约,怎么制约,还需要看看动向。 上官巽道:“再等等吧,别首当其冲成了别人的范例” “奇求知道怎么做了”,龚奇求道。 两人又聊了许多区灵山的内务事。 龚奇求道:“罗大人一出事,原先由他做中间人敲定的契约进展停滞,公子,我们还要不要继续?那边好像不大信得过我们……” 上官巽道:“信不过就算了,机会是留给有勇气和头脑的人,总不能求着人发财” 龚奇求又道:“公子,您若真是真想要,您永宁王夫的身份可比罗大人管用多了” 上官巽闻言,颇觉不妥,便道:“还是不要连累阿妱,万一出了什么事,恶名可比美名汹涌多了,就以你的名义吧,你如今的名声也很好使” “是,公子” 上官巽道:“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龚奇求拱手道:“公子保重,龚奇求告辞了” 龚奇求撤下后,上官巽又在后花园转了会儿,发现每一处景致都恰到好处,想不到邢妱这样的性子还挺有品味,正想着,她找过来了,一看见他,她脸上便浮现出淡淡的满足和欢喜。 邢妱道:“王夫,饿了么?吃完饭我陪你走走” 上官巽道:“是有些饿了” “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还好,都是厨娘的拿手菜”,邢妱边说边领着他到用饭的地方去。 邢妱道:“平时里多有来客,为了方便就把膳房设在客堂旁,不过你来了就打算另辟一处,仅我们夫妻的膳房” “好”,上官巽冷淡的回道。 邢妱继续道:“你平日里事务也多,所以给你辟了一间书房,在正房的左侧” “好”,上官巽又冷淡的回道。 两人出了后花园往前院去,一路上邢妱话不停口,上官巽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一下,想起十多年前,这情况是反着来的,真是世事无常啊。 两人走着走着,没一会儿便到了膳房。 永宁府的膳房比区灵山的要小些,不过内置齐全,中间摆了两张圆桌,两边的货架上摆满酒坛子。 两人一落座儿,厨娘的菜也刚做好,热腾腾的端上来,没一会儿六菜一汤便全了。 邢妱给他夹菜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盘,先熟悉熟悉” 上官巽尝了一下道:“厨艺不错,好吃” “你喜欢就好”,邢妱愉悦的笑着,为他的喜欢感到满足,她又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说说,咱改改?” “已经很好了”,上官巽淡漠道。 邢妱道:“喜欢吃什么,就跟厨娘说说” “都喜欢,安心吃吧”,上官巽道,邢妱没再说什么,上官巽也无话。 吃完饭,邢妱说要带他转转,上官巽说区灵山还有些事要处理,等空闲时再说,邢妱只好命人给他安排车马回去,不过被他拒绝了。 邢妱目送他离开永宁府,也不知道他几时回来,心凉凉的回到书房处理事务。 上官巽的车马离开了永宁府,过了两三条街道后,突然掉头去了甲字号大牢。 第92章 她倒没逼我什么 甲字号是关押重臣的地方,罗君山就在此牢中,锥心和典狱长疏通了下,典狱长看了上官巽出示的永宁府令牌后便放他进去了。 上官巽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到了关押罗君山的牢房,此时的罗君山正立在天窗前,抬头仰望天上一轮明月,神情阴郁,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见是上官巽,喜道:“钟离兄,你来了”,他声音清亮有力气,看来没遭什么罪。 “听说你成亲了,是永宁王夫,恭喜啊”,罗君山道。 上官巽点了下头道:“是” 罗君山见他脸上毫无喜色,便道:“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上官巽道。 罗君山还是觉得她不高兴,便道:“也是,邢少主一回来,便搅的满朝风雨,如今龙太师也被拘禁了,我听说钟离兄当年有过一个情人,被邢妱设计所杀,可见像钟离兄这样的能人也不得不屈就,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上官巽道:“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她倒没逼我什么” 罗君山道:“嗯,邢少主这样的人物,确有其魅力,也只有她能配得上我兄了” 上官巽不答,罗君山道:“不过,钟离兄,她并非善类……当今龙太师”,罗君山说到“龙太师”三字,还朝右上角拱了下手以示敬意,他继续道:“当今龙太师,爱民如子,恪尽职守,遇事身先士卒,凡事以大局为重,得民爱戴,誉满天下,乃我朝为官者的典范,如此清流好官,却被邢妱陷害……实不应该啊” 上官巽知道他一向敬仰龙行云,虽为民造福,却少了城府,容易被表象所惑。 上官巽道:“邢妱虽没那么好,倒也没那么不堪,反而越是不堪的,明面上越好” 罗君山道:“她如今是你妻,是我冒昧了” 上官巽忙道:“与这无关,你尚年轻,还要经历许多事” 罗君山还是觉得冒昧了,转移话题道:“钟离兄,这次来是不是有事?是为上次的协议而来?” 上官巽道:“不是,我为你想到了一个尽快脱困的计策,不过需要立静凝周旋一番” 罗君山喜道:“要怎么做?” 上官巽凑近他,小声的耳语一番,罗君山听后,频频点头。 言毕,上官巽道:“稍后我让人给立静凝带话,到时你再交代她吧” “好,有劳钟离兄了”,上官巽点头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下回再聚”后便离开了。 上官巽出了天牢,天色还早,又趁空去了区灵山,区灵山和往常一样,花钱取乐的人不少,上官巽走在上山的台阶上,看着山中滋润的一草一木,清雅衬景的一廊一亭,突然想起许多常客和大金主该是时候回报一番,送点儿礼物感谢关照了。 起心动念,脑中便过了一下要送礼的名单,突然就想到了柳卿儿,柳卿儿一年中有数月待在区灵山,贡献了不少银子,只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厢情愿的深情令他挺为难的,如今应该不会再来了,不过礼物心意还是要到的。 正想着,身后一声娇喊“易阳哥哥”,是柳卿儿的声音,上官巽回头,果真是她,见她亭亭玉立的站在眼前,没有平日里的花枝招展,花里胡哨,素雅起来了,有一种清水芙蓉的美丽。 上官巽道:“柳姑娘今日又有空闲?” 柳卿儿道:“自打昨日起,便突然觉得好似过了几年,一夜之间,你我的相处方式都要变了,一连几年我都喜欢在区灵山常待,如今怕也不能了,连同对你的心境也不同,你毕竟是永宁王的男人,岂能肖想……”,她的声音突然就不娇滴滴了,换了一把符合这个年纪的声音,真就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一般。 上官巽笑笑道:“本来也没什么,你是我大客,上来便要好好招待的,要是怀那种心思,自然觉得哪哪都不对” 柳卿儿道:“我还是想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对我……就没有动过一点心思?” 上官巽道:“有也不需你那么多年的痴缠了,柳姑娘,你自有更好的人来配” 柳卿儿哭道:“有什么人比你更好……” 上官巽虚叹一口气道:“也许你将目光移一下,就能发现旁的人也不错”,柳卿儿闻言泪如雨下。 上官巽道:“你还上山吗?一道吧” 柳卿儿哽咽道:“不了”说完,哭着下山了。 上官巽道:“锥心,你去送送她,务必把她送回府” 锥心向他拱了下手,跟上柳卿儿。 上官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上山,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对一个人没感觉时,无论她怎么哭闹也不会心有波澜,这和他面对邢妱时的情况天壤之别,邢妱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情绪,以至于让他想装出无动于衷,都要经过一番难受的克制。 上官巽上了山,便立即托人给立静凝传了话,直到傍晚也没有要下山的意思。 与他一样,邢妱也很忙碌,下午入宫探邢决的口风,想知道他对三院一堡的容、制范围在哪点,两人一直探讨到酉正时才出宫。 邢妱出了宫门便赶回王府,刚翻身下马便有小厮上来牵马,邢妱顺口问了句“王夫回来了吗?” 小厮回道:“还没有” 邢妱有些落寞了,他这亲成的不情不愿的,想来以后会常在区灵山留宿了,想到这里,瞬间没了回府路上的那种期待,疲惫感一下子上来。 “还真是强扭的瓜不甜啊?”,邢妱牢骚一句便进府去了,她径直到膳房吃饭,厨娘见只有她一个人来,便将多摆的一个碗筷收了回去。 邢妱道:“王夫没回来,给他留几个菜吧,兴许会回来吃”,厨娘应了一声“哎”,拿走了三个菜。 邢妱索然无味的吃了些,又回浴室沐浴,其间时不时问丫头们王夫回来了没有,然而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沐浴完毕后已是戌初,上官巽还没有回来,邢妱回到书房对奏折进行日常批阅,然而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只好停下来盘腿坐着,脑子不受控制的想着他的种种,想了一会儿,又清醒过来,懊恼着实在太不该为了一个男人心乱至此。 她又继续看起了折子,刚入心便听见门外有动静,她的心跟着声音扑通跳的厉害,不一会儿,上官巽果真进来了,邢妱心也安下来,故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的翻着书,满不在乎的随口一问道:“回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上官巽道。 邢妱又继续翻着折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见着他进门就闷声不响的往卧房去了,想是累了。 邢妱放心不下,放下折子跟着进房了,见他脱了外衣,往床上一躺,翻个身后就呼呼入睡了,邢妱看着他的后背,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出了卧房,继续处理折子,既然他已经回来了,她的心思也定了,浑身又有了劲儿,一连批阅了两摞折子才觉得有些困意。 邢妱爬上床,刚躺下,上官巽便立即翻过身背对着她而睡,邢妱摸了下他的手,只觉得有些热,以为他生病发热了,便伸手朝他额头探去,发现一切正常,她躺下去,看着眼前跳跃的烛火陷入沉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挚爱,未必挚爱就爱自己,人要修多少福报才能情缘如愿。 火烛在她的注视下越来越短,直至燃尽,屋里立即暗了下来,唯有一缕月光泻入室内,有些灰蒙蒙的亮,上官巽翻了个身对着她,两人突然便面对面,月光微微打在上官巽脸上,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魅力,那招人爱怜的男子气概,直令邢妱心潮起伏澎湃,邢妱望着他,战战兢兢的凑上他的唇,轻吻了一下。 上官巽突然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邢妱倍感意外,宽大的胸膛将她玲珑的身躯拢在其中,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只觉得浑身暖流涌动,仿佛躺在轻飘飘的云絮上,身体也跟着软了,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直到天亮。 第93章 王夫又被套路了 这天立静凝难得有些空闲,便躺在自家院子里的摇摇椅上看书,这段时间不少为“三院一堡”这事奔波,难得邢决松了态度,但没松口,她放下书嘘了一口气,她之所以没有再跟进,是明白君王一念一行都会造让大局上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有自己的考量,行与不行,邢决都会给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所以没必要步步紧逼。 正想着,有丫头过来传报,说外面有人要给她带话,很重要的话。 立静凝便让丫头将带话人领进来,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远远的走过来了,长得挺精神,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走近点又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好一会儿记起是钟离易阳身边的人,立静凝放下书,从摇摇椅上起来,坐到石桌旁斟了一杯茶,放到对面。 男子被丫头领到面前,见了立静凝便对她拱手一礼道:“锥心见过立大人” 立静凝站起来邀请道:“客气,坐” 锥心坐下来道:“就替我家公子带话,很快就走” 立静凝客气道:“有劳小哥了” 锥心道:“我家公子和罗大人合计了一件事,公子不宜出面执行,需立大人周旋一番,具体细节罗大人已经想好,立大人可前去天牢了解详情”锥心说完,拱手道:“话我带到了,告辞了” 立静凝没什么挽留的理由,就托丫头将他送出去,没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天牢。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天牢门前,立静凝这段时日也会隔三差五的来看罗君山,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就是降职贬谪。 升迁罢黜乃人生必经之事,没什么大不了,便也不太担心,她反而更担忧三院一堡能不能存活下来。 立静凝掀开马车帘子,露出半张脸,狱卒认得人,过来殷勤行礼,客套一番后,径直将她带到罗君山所在的牢房,情人见面,说了许多关切的话才涉入朝堂正事,谈了半个时辰才从天牢出来。 立静凝站在天牢门前松了口气,突然胸有成竹,精神饱满起来,感觉浑身都有了劲儿,同时对上官巽多了几分敬佩,不怪能打动邢妱的心。 ........... 上官巽站在楼阁上,遥望荷塘风光,今日没有去区灵山,和邢妱在后园林里赏风赏花,据锥心传回来的消息,立静凝已经照他的意思行动了,而各城商贾、百姓得知罗君山入狱的消息,已经有所行动,往年罗君山通过天机阁和三院一堡的名气,让平台为他们的货品打开知名度和卖出渠道,不少大商、民众都通过天机阁和三院一堡预定货物,长久下来,大家都知道哪城哪州在什么时候有什么特产货品,货品快进快出,周转灵活。 天机阁在这方面也越做越最专业,不仅在各地拥有联络基点,人脉渠道亦是四通八达,可以说集天下货品于一处,且不需要太多仓库囤积,而罗君山则是与各处官邸沟通的关键,在户部留有诸多案卷,且与各城商贾、百姓都有交往,深得民心,有了这些案卷和商贾百姓的联名请命呈与国主,他一定不会封禁天机阁和三院一堡的,罗君山也可以重掌职权。 上官巽思索清楚后,注意力转回眼前之景中,邢妱的后园林有八亩之大,除了竹林外,中中央有六亩荷塘,荷塘旁是供赏景休闲的院落,院中布局别致,种着各色花木,上官巽所站位置便是最佳观景之地,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还有徐徐凉风清热解暑。 成亲后他与邢妱说的话也不多,渐渐的,邢妱也不怎么主动与他说话了,不过两人却总想在一块,哪怕什么也不说,他看着荷塘中飘荡的邢妱,见她撑着小舟,划入荷花道中采摘莲子荷花,采到一半就着船躺下,躺在满船的荷花中沐浴日光,她的一抹婀娜倩影在荷塘隐香处,掩没于花海间,才知道少女纯真烂漫的一面,原来她也有。 上官巽看着花船飘荷道上,邢妱躺在船上一动不动,他盯着望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一动不动,寻思可能是睡着了,又望了好一会儿,突然见她翻了个身,扑通落到河里去了。 他淡定的观望着,寻思邢妱这样非同寻常的女子应该是会水的,然而又好像不对,只见水面扑腾好几下,泛起一圈一圈涟漪后又平静了,上官巽开始紧张起来,借了栏杆之力,从阁楼飞身落入湖面远处,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落到了船上。 他站在船上环视一圈,只见水面毫无波澜,一时间不安和害怕都一股脑儿出现,他朝水面呼喊道:“阿妱~阿妱~”,不见回应,正要跳入湖中,突然身后嗖一声,邢妱从湖面窜出,将他一把扑落湖中,抱着他吻上他的唇,上官巽毫不反抗,也不迎合,像死木头一般,静静的随她摆弄,没一会仿佛受够了似的,撇开脸默默的爬上船。 邢妱觉得没意思,尴尬又落寞的跟着爬回船上。 两人浑身湿哒哒的,上官巽瞥了一眼滴着水的衣服,面无表情,半责备半无奈的吁了口气,像是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发出的控诉。 邢妱道:“船里有干的衣服” 上官巽钻进船里,果真见一男一女两套衣服,才知道自己又被她算计。 他脱掉了湿哒哒的衣服,露出强壮健硕的身体,邢妱走进来关切的问道:“衣服合身吗?” “你先出去吧……”,上官巽淡默道。 “好”,她不咸不淡应了声出去了。 上官巽换好衣服后,邢妱又钻进船内,没一会儿也一身崭新的出来,此时的她,一身广袖褐色荷花袖长裙,外披褐色牡丹绣薄纱白外衫,右袖却是褐色,很是新颖别致,倒衬出她本有的几分妖曳。 邢妱收起试衣服,摆上桌子,放上酒和几碟点心小菜道:“难得今日有闲泛舟湖上,坐下小酌几杯吧” 上官巽不好拒绝,便与她对坐,两人就这样无言的赏着满湖荷花,邢妱每次打开话题,他都爱答不理,于是便没了下文,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了一个时辰的荷花,要不是扶花的呼叫打破这份平静,估摸要看到日暮黄昏了。 这时湖边的扶花向她遥遥招手呼唤道:“王上,王上”,邢妱意会,提气跃起,飞身掠过湖面,落在她身旁。 扶花道:“宫里的公公来了,在院里面等您” “有说什么事吗?”,邢妱边朝院子走去,边问道。 扶花道:“没说,听他的几句闲谈抱怨,像是与区灵山和三院一堡有关” 邢妱想不到会有什么事,本来没打算将三院一堡置于死地,只想给个警告,所以罗君山一入狱,她便撒手不管了,在府中陪着新婚夫婿解闷儿。 邢妱步入院子来到正堂,正见邢决的得力内侍刘熹坐在堂上饮茶,几个小内侍围在身后站着,气势挺唬人,见邢妱进来,刘熹赶忙放下茶,起身拱手道:“永宁千岁” “公公多礼了,坐”,邢妱道。 刘熹客气道:“不麻烦千岁了,咱家传个话就走” 邢妱道:“公公请说” “陛下在未时有个朝会,有重要的事要讨论,命百官依时上朝” 邢妱道:“好,我收拾一下便去” 刘熹说了个“好”字后,抱歉道:“咱家还要去别地儿传话,就不叨扰千岁了”,扶花端出一小案白银,邢妱道:“辛苦公公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刘熹一看,掐着嗓子喜道:“以后还承蒙千岁照拂呢,这多见外呀” 邢妱道:“公公也不容易,往后用得着,收下吧~” 刘熹笑道:“那咱家就不客气了”,刘熹收下银子,突然低声向邢妱透露朝会内容。 刘熹道:“这次朝会,和三院一堡、区灵山有关,陛下尤其夸赞区灵山,还说罗大人在事务中功过相抵,不日将其赦免,这次朝会便是向大家说明缘由,公布决定的” 邢妱疑惑问道:“怎么会突然之间有那么大的改变?” 刘熹闻言,又凑近她小声道:“据说立大人从区灵山得到了什么,咱家也不清楚,千岁大人到时候便知了” 邢妱想起这几日上官巽早出晚归,估计在运筹什么,毕竟天机阁是他的,只是这样暗搓搓算计实在令人窝火,太不跟她一条心了,她不便发作,和刘熹一行人出了院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生活上的话。 刘熹打量着院子甚是喜欢,客套的说了几句话:“千岁真是好品味,在府上就能过神仙般的日子” 邢妱道:“公公若是喜欢,出宫后也可以置办一座” 刘熹颇有心得般回道:“也怕是没这福分……” 邢妱道:“公公洪福齐天,哪会儿没福分呢?” 刘熹叹道:“这谁说得准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呐……”,邢妱听这话里似有玄机,要是涉及宫廷秘事,储君之争可不好搭话,于是便不语。 刘熹话题一转,问道:“怎么没见王夫,咱家还想着向他问声好呢” 邢妱看了下日晷,离上朝还有一个多时辰,便抬眼望向远处的轻舟,对刘熹道:“公公不急的话,可以等他过来”,说着,朝远方喊道:“王夫~王夫~” 刘熹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咱家还得到下个地方宣事呢……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边说边退出去。 邢妱道:“那不耽误公公了” 刘熹客气道:“千岁客气了”,说着摆起架势离开了。 湖上的上官巽依旧在赏景饮茶,邢妱不打算跟他打招呼了,正窝着火,寻思都在他的算计里了,敢情她就是那个引狼入室的冤大头,以后还得斗内贼呢,想罢,一甩衣袖离开了。 第94章 终于修成正果了 刘熹一走,邢妱回到院子眯两盏茶的功夫,恢复精神后,换了身衣服上朝了,到了殿前,发现龙行云、柳若寒、立静凝、范无赦等大臣已经在等候。 大殿内一片絮絮叨叨,嗡嗡的讨论什么,许多人都在猜测朝会的内容,往常一三五卯时上朝,今日着急火燎的点在未时入朝,都明白是有要紧事要说。 邢妱、立静凝、龙行云显得尤为淡定,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范无赦这会儿和邢妱絮叨上了,他俩并没有事务交集,一个兵部一个刑部的。 范无赦低声问道:“千岁,这三院一堡的事,您也不打算继续了吧”,邢妱瞧了眼相邻不远的立静凝,轻描淡写道:“我寻思……实在没有理由了,房大人若有,待会儿可以禀明圣上” 范无赦道:“好,那我便不说什么了” 此时,邢决在内侍的一声长长的“国主到~”中走了出来,两个内侍合捧着两摞奏折。 众人肃静,一齐拱手高呼“国主万安”。 邢决回道:“平身”,众人直起身子,听开场白。 邢决道:“这次朝会没别的事,为了让大家参议关于三院一堡此类机构的取舍问题,永宁王和立大人都有充分的理由,朕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满堂除了涉事的邢妱几人外,其余人都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自三院一堡被关门整顿,罗君山下狱,以及立静凝的各种活动发生以来,朝臣私下都打探缘由,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早有看法。 邢决见无人应答,便道:“范无赦,你说说看” 范无赦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三院一堡保留下来更好,一来可以作为朝廷和刑部的耳目,让百姓发挥监督作用,这样各地方的不平事,不法事,也会忌惮收敛” 一官员闻言,出列道:“臣认为不可,若遍出现造谣惑众、操纵舆论、炮制事件的事……岂不是天下大乱,曹必得便是例子” 立静凝也出列道:“世间没有只利无害的事情,臣不认同因噎废食,钱大人所言,臣已经有应对之策,可用法度制约” 范无赦望向邢妱,见她双目低垂,不甚在乎的样子,便也没有说什么了。 龙行云道:“臣认同立大人的说法” 邢决看着奏折道:“朕也认为三院一堡不应取缔,尤其还要赏赐区灵山”,说完,对邢妱道:“永宁王,你那个新婚夫婿不错”,邢妱满是茫然,不知他何出此言。 邢决又对龙行云道:“龙太师,之前可听说过永宁王的夫婿,钟离易阳?” 龙行云道:“有所耳闻”,龙行云心中对上官巽又一番琢磨和疑惑,钟离易阳确实有翻云覆雨才能,早年曾在自己麾下,没几年就脱离了控制,如今有了邢妱做靠山更是动他不得了,不知最近又有什么新动作,圣上居然提到他。 邢决道:“罗大人可与他甚熟……” 邢妱闻言,心下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想邢决又道:“朕决定,今日释放罗君山,至于曹掌柜一事,就将功补过吧,还得赔偿曹掌柜损失” 立静凝立即拱手道:“陛下英明”,满朝对邢诀的判决感到疑惑不解,王夫和罗君山甚熟,所以释放罗君山? 看着发蒙的众臣,邢决对内侍道:“刘公公,你宣读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 刘熹展开折子,高声念道:“曹必得一事,礼部监管不严,失职隐瞒,罗君山身为礼部令书,其罪难恕,念在其近年来为百姓牵线搭桥,惠民利民,遂革去礼部令书之职,降为礼部侍郎,于明日释放,特擢升立静凝为礼部令书” 刘喜念完后,又打开另一个黄卷念道:“区灵山自成立以来,举事以为人,以文载道,文章高屋建瓴,洞若观火,入木三分,治人愚痴,并利用影响造福于民,特赐“天下明灯”匾,赏金一千两” 圣旨念完,邢妱还处在茫然中,朝堂一片嗡嗡的小声议论。 邢决道:“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邢妱下了朝,已是酉末,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市生意的摊贩与夜市交接,从日常用品换成小吃美食,各色宵夜吸引许多年轻男女出来购买。 邢妱坐在轿子里,闻着街边飘来的香味,想着上官巽可能还没吃饭,于是吩咐蝶伶去各摊位分别买一些,邢妱掀着轿帘,观看夜市的繁华,经过水镜台时,发现门楼前的身影颇为熟悉,仔细一看是龚奇求。 见他站在门前与人攀谈,便出声问了句:“龚山主,忙着呢” 龚奇求闻声望过来,登时心一颤,脚都软了,忙拱手问候:“千岁” 邢妱道:“你在这儿呀?王夫也在吗?” 龚奇求回道:“王夫在区灵山” “现在?” 龚奇求道:“正是” 邢妱想了下道:“谢谢了,龚山主”,龚奇求又拱了拱手,目送轿子远去。 邢妱对蝶伶道:“今晚不回府上了,你派人知会扶花,不必准备晚膳,早些休息”,蝶伶得令离开。 邢妱对随从道:“改道去区灵山……”,一行人又往区灵山去了。 区灵山是座不夜城,通常要过了子时才会熄灯拔蜡,现在正早,所以很方便,邢妱遣了轿子,徒步上山,不多久便到了上官巽平时落脚的院子。 上官巽的院子大门敞开,没有守卫,里边灯火通明,办事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邢妱不需要应付什么关卡便进了院子。 这个点了,院子里还是很热闹,三三五五的几拨人,各站一处商议问题,邢妱听到了一些,只听他们说没了“区灵山”,等于拦腰斩断货物流通的渠道,还有说区灵山真正的主人是永宁王夫,却不想利用那显赫的名分赚取什么,又说各地的货物因为区灵山才得以流通,没了罗大人在其中压着,以后各个通道都要给通融费了,这些通融费以后会算到货品的成本中,货品势必要买贵,销路肯定减少。 邢妱掠过闲谈的人,径直来到正阁,正阁是上官巽处理事务,休息的地方,是个两层四合院,四水归堂,中间是一个小池子,池中假山嶙峋,鹅卵石堆叠,几尾红白斑驳的大鲤鱼在水中嬉戏,池中和楼上养着各类花卉,或与水相照,或呈花瀑垂挂于楼间。 邢妱刚入院子,便听见女人的声音,声音被四合院反射回来,与原声混在一起,清脆娇嫩,好听极了,邢妱驻足不入,又听了两句,觉得有点熟悉。 那女人道:“你这院子可真好看,我得常来欣赏才行,要是能经常见到你在这儿就更好了” 她说完,停顿了许久,没有谁回答,只听到一两声翻书页儿的声音,邢妱想象不出什么场景,倒听出这女人声音是柳卿儿,想她这八年变化也太大,怎这般没脸没皮,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怯生生躲在甘有宁、杜凌然身后的小姑娘中。 柳卿儿又道:“成亲后可还好吧?”,话落,又停顿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得到回答。 她话头一转,问道:“她是不是特别强势剽悍?我知道,厉害的女人,都很强势,不给男人尊严” “没有那回事儿”,男人懒得回答一般,回了句,邢妱听出是上官巽的声音,想这院子外面三五成群的人好不热闹,里边却安静的声音嗡亮,想必是下属们不好打搅主子什么美事,特意避开没进来扫兴。 柳卿儿道:“以后你常来,我常往,我陪你解闷儿” “不必,时候不早,你回去吧”,上官巽不耐烦道。 柳卿儿又道:“你是不是在怕邢妱?” 上官巽道:“我现在怕你,我已是有妇之夫了,你莫要肖想” 此话过后又是良久的沉默,邢妱很想知道柳卿儿接下来说什么,等了许久没见回答,刚要进去,却见柳卿儿遮着脸,哭着出来,与自己迎面撞上时倒吓了个怔愣,没说什么就跑出去了。 邢妱走过池边,进入正堂,上官巽埋首写什么。 邢妱打量了一下正堂布局,这是一间书房与客堂的综合体,长案设在一级台阶的御台之上,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折子,身后一面书墙做背靠,台下两边四张太师椅和两个茶几给来人说事休息,整体布局清雅,令人心舒。 邢妱见他还没发现自己,便招呼道:“王夫,在忙呢?” 上官巽眼眸一亮,抬起头来,脸上透着意外和难以察觉的喜色:“你来了……” 邢妱道:“还没好好看过这座山庄,今晚在这儿落脚了”, 上官巽低头合上他的折子:“好,吃过饭了么?”, 邢妱将食盒提上茶几道:“路过闹市,买了好些吃的”,说话间已经坐在太师椅上休息,又倒了几杯茶解渴。 “买了什么,我看看”,上官巽相隔而坐,掀开食盒,一阵烤制的肉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开,里面是烧鹅,烤肉,还很烫,上官巽拿筷子尝了一口,肉烤的焦香,调味料裹着肉汁,使得烤肉咸香浓郁,味道丰富。 “不错,你尝尝”,说着给邢妱喂了一块。 平时见他爱搭不理,不咸不淡的,现在跟她多了几句话,倒让邢妱挺意外,她道:“好吃,我还要”,上官巽听后,倒不喂了。 邢妱自己拿起筷子夹,边吃边道:“今日朝堂之上,邢决已下旨释放罗君山,还对区灵山进行了夸奖和赏赐,明日圣旨就到了” 上官巽不疼不痒的应了一声。 邢妱揶揄道:“八年里,你倒做了不少事” “只是乐的折腾”,上官巽风轻云淡道。 邢妱道:“三院一堡明日就解封了,不过看样子你的‘天机阁’更胜一筹,如今你倒从这四个炙手可热的同行里脱颖而出了” 上官巽道:“那倒没有,各有优势而已,我只是找准了他们的漏洞,另辟蹊径,才有这一席之地”,邢妱闻言,心生敬服,又跟他谈了许多朝中之事,说立静凝成了礼部令书,以后要换成与她打交道了,说着说着,困意袭来,说话也囫囵应付,上官巽见她眼睛半阖,无精打采,知道她正困意难耐,便道:“你累了,回房歇息吧,卧房在东厢”,却见她已经托着额头睡着了。 上官巽将她抱起来,往自己的卧房去,卧房在正堂外,几步便到,他打开房门,将她放在床上,替她取下头上的首饰,一只华胜勾住头发怎么也拿不下来,邢妱被他拨弄的醒了一下,发现房内很是简朴,一张拔步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两坐灯台,一张铺地上的毯子,临窗的架子上还摆了盆盆栽,挺干净整洁的。 邢妱道:“这是你的房间?” 上官巽道:“嗯,是简单了些,睡觉也够了,不过你来了便不同了”,说着又解下她的几枚发饰,黑瀑般的头发倾泻而下,他正要取下她的耳环,手刚轻捏她的耳垂,便令她浑身一软,一阵舒服的酥麻传遍全身。 “王夫~”,邢妱一把将他拽入床,忙乱的解着衣襟,吻着他的脸颊道:“我们已经昭告天下成亲了,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你便是我的,我做什么都不违道德,不违礼数”,上官巽又像往常一般一动不动,邢妱解开衣襟,结实的胸膛露了出来,厚实肌肉极具力量和魅力,令她心潮起伏,她的手从胸膛顺着腹部往下摸,一下子摸到那座鼓起的山包,上官巽闪电般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我累了,改天吧……” 邢妱反握住他的手,吻上他的唇,三寸香软探入他的唇齿间与他纠缠,她实在太喜欢他了,喜欢的似要将他吞掉才好,上官巽从一开始的抗拒,到不受控制的逐渐迎合,心潮随着她的抚摸澎湃起伏,火烛跳跃着,渐渐熄灭,两人的脖颈间都多了许多红印子……。 第95章 把这里变成地狱 上官巽的别院坐落在清幽的半山林间,由一条可拱双马并驾齐驱的鹅卵石道与外界相连,道路起点建了一座门楼,平时只要门楼旁还有守卫看守,则表示不接见来人,今日已经日上三竿,门楼守卫依旧没退下,来请示的人都聚在门楼中等待,直到宫里传旨的人来了,锥心才不得不到上官巽院子讨没趣。 到院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想起昨夜看见邢妱,一下子意会到了什么,新婚燕尔,耳鬓厮磨共赴云雨难分难舍,也是常情,不过宫里来人也不好让他们久等,得罪人家又会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硬着头皮敲了几下门环,扬声道:“门主,宫里来人了,要您出去接旨” 话落,里面传出上官巽慵散的声音:“知道了~你先招待来人,替我应付一下,我稍后便来” “是,公子”,锥心得了话离开了。 房内,灯座上的蜡烛已经燃尽,落在毯子上的衣服让原本清净单调的房间多了几分暧昧的暖意。 前一刻,邢妱还抱着他在睡梦中,被锥心一打搅,很不情愿的松了松手臂,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平静道:“本不想张扬,为了救君山不得已,如今平添这许多麻烦事” 邢妱轻抚摸他的脸颊,呢喃道:“王夫~~你的身体也好看” 上官巽从她怀中起身道:“梳洗穿衣的地方在隔间,我不知道你要来,没有准备女人的衣服,我让侍从买回来吧,你待会儿先洗个澡……我去去就回” “好~”,邢妱应了一声继续睡。 上官巽进隔间换了身衣服便出去了,到了平日会客的大堂,锥心正和刘熹谈笑,摆了两桌,一桌留给随从的公公,一桌是锥心和刘熹,区灵山伺候的小二哥、小二妹正站在旁边听吩咐,乍见上官巽过来,都站纷纷起身来,刘熹客气的拱手道:“王夫” 上官巽回礼道:“刘公公” 刘熹道:“王夫真是器宇轩昂,不同凡响啊,一看就是做大事的男人” “过奖了,公公请”,上官巽边道边邀请他入座,两人闲谈了许多话,刘熹有意想与他套近乎拉距离,都知道这为爷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保不住以后还得找他做靠山,于是说话都十分客气恭敬,倒让上官巽觉得不适了。 刘熹道:“王夫最近真是喜事连连,陛下对王夫褒奖有加,还赐了‘天下明灯’匾” 上官巽道:“盛极而衰,淡然处之便好” 刘熹道:“王夫是个明白人呐……平常心,如此甚好” 上官巽笑笑,又道:“这区灵山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不如公公今日在此落脚,先玩几日再回去” 刘熹道:“陛下离不开咱家,宫里还有许多事要忙”,说着便开始组织架势,宣读了圣旨,上官巽接了旨后,刘熹便离开了。 上官巽满心都是自己的娇妻,回到内院,正撞见邢妱与伶蝶谈话,不好打搅,便站在一墙之隔处等待,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在四面墙壁的反射中字字清晰。 伶蝶道:“紫珊在桎梏城已经安排妥当,事情开始运作了,只是她担心走漏风声,如今三院一堡恢复了,保不住他们的眼线哪天就要伸到那儿” 邢妱稍想了下道:“你派几个人盯住桎梏城城主,任何地域的掌权者都不希望自己地盘出事的,更不希望出事后被传扬出去,他会有办法欺上瞒下的,你附耳过来”,伶蝶贴耳过来,邢妱在她耳边絮叨了一会儿,伶蝶得了话便拱手告退了。 上官巽特地避开经过的伶蝶,待她离开好一会儿后才走入内院,邢妱正坐在池边投喂锦鲤,上官巽看着她娇花照水的倩影,努力压制对她的浓情蜜意,心中无奈感慨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上官巽冷淡道:“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没了方才的温柔软语。 邢妱察觉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上官巽不大想搭理似的道:“没什么,大概没睡好” 邢妱笑道:“如此……今晚少折腾你点儿?” “与这无关”,说话间,上官巽已经进了书房,邢妱依旧站在小池边喂鱼,隔着一面墙对他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冷不热,忽冷忽热的……是不是跟我成亲很委屈?” 上官巽刚提起的笔,闻言又放了下来,想说点什么,又没什么可说,顿住了……他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呢,不都说爱一个人就是爱她的全部吗?为什么会一边心动一边不满呢……。 邢妱没得到回应,便觉得被自己说中了,便道:“我今日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特地等了一会儿,等他挽留,上官巽内心极想挽留,心中的理性努力抵抗感性,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有开口,邢妱落寞看了他一眼,一转头,径直离开了。 ………………………………………… 一只黑鹰飞过天际,穿过千里山川,落在一个偏远小城的村子中,村子离县城近,庄稼人能省则省,吃穿用度多是自给自足,缺了锅碗瓢盆,衣裳鞋子便就地取材,自己鼓捣,每家每户如此,所以每当农忙过后便会看到汉子,女人坐在门前做木工,编织竹篾。 村子不算大,大约三十户,三公里处另有两个村子相邻,当年紫珊和掌门师父游历,曾在这里落过脚,发现其后山有金石………。 紫珊站在村口的村牌石前与风火观看地图。 经过十几天的勘察,基本摸清这里的地形和矿石点。 风火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这些人赶出去……” 紫珊讳莫如深的笑了笑道:“我自有办法,不过,不能让千岁知道” 风火道:“千岁倒也无所谓……” 紫珊道:“附耳过来” 风火把脸贴过去,紫珊耳语了一番,风火皱着眉头道:“你也太毒辣了……” 紫珊道:“成大事必有牺牲,这是最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方法” 风火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道:“行吧……” 紫珊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要有负担,人很多时候比你想的龌龊阴暗,我观察过了,这里边有一户孤女寡母,村里的男人经常侵犯这寡妇,连那小女儿也不放过,那小女儿快精神失常了,心中有恨又无能为力……” 风火略有惊讶道:“还有这种事……” 紫珊:“我说过,人原比你想象的要龌龊肮脏,自追随师父云游天下,替人断命解惑后,便认清了这个人间,又在刑部任了几年职,人很多时候不是人”,紫珊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风火还在愣神。 紫珊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做到替我瞒住千岁便可” 风火无所谓道:“你误会了,我也不算好人,只是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看到了那么许多,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今夜便行动了”,紫珊边说边往回走,风火跟在她后头。 两人回到驻扎地。 这是一座新挖的地下室兼地牢,为了方便行事所用。 这次邢妱一共派给她一百人,风火来自四象门和兵部,作为她的协助,其余都是一般人员,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行动,所以两人回去歇了半日,夜幕降临时,看着村子里出去的人三三两两的回家了,紫珊才从林中出来,就着月光摸进村子里。 这个村子是个井字结构,中间祠堂,祠堂纵横间建着许多房舍,紫珊所说的那户孤女寡母便在井字的尽头,她左闪右避,来到了那座房子,等着机会,这房子不大,建了土墙围挡,不过没用,刚想间,便见一个黑影窜上墙,跳了下去。 机会来了,紫珊一个翻身跟进墙内,据她几天观察,这村子的男人欺这家无男丁每夜来行违天之事,那身影怂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不一会儿,里边便传出女子凄惨无助的哭声,相隔一间亮着灯的房间的母亲房却无动于衷,既不出来探视情况,也不出声问候。 紫珊一把推开房门,便见一男子匍匐在女子身上,裤子半拉,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那男子吓一怔愣,紫珊一把将他揪起,捂着嘴摁到墙上,左手一转刀切断下那胯下之物,那男子疼痛袭来,正要惨叫,被紫珊一刀扎入咽喉,顷刻毙命。 那女子吓得缩至角落,裹着衣服哭的甚是痛苦,紫珊站在面前看着她哭,也许是心灰意冷,也许没缓过方才的惊惧和羞耻,对紫珊这个陌生人毫无反应,她专心的哭,哭了甚久。 紫珊道:“好了,别哭了,我们做个交易吧……如果你愿意以我想要的方式去死,我替你报仇怎样?也让欺负你的男人感同身受,屈辱而死……”,说完充满期待睁着大眼睛看着女子,生怕她不答应。 女子哭声戛然而止,僵木的脑袋动了动,满是疑惑和不相信的看着她,紫珊凑近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女子听完后从绝望木然,变得凶狠,一把抓住紫珊,咬牙切齿道:“只要你能替我报仇,你想要我怎么死都行” 紫珊道:“好,我盗亦有道,说出欺负过你的人的名字、外貌特征、住址,我一个都不放过”,女子听后,含泪向她砰砰磕了三个头,随后对她一一表述,紫珊逐一记下。 第二日,她便和风火暗中认人,并一一标记,给女子确认。 当晚,女子便按她的要求吊死在房梁上。 当然一个闯入侵犯的男人发现了尸体,一下子惊动整个村子,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闹哄哄,乱哄哄的走出自家家门议论纷纷,对于姑娘的死,人人心知肚明又秘而不宣。 村里的女人骂个不停,在态度和言语上表明自己是与男人站队的。 风火和紫珊猫在暗处观察,听着村民议论的言语,发现这些女人是知道自家男人干了什么事,而这些男人也没有一点惭愧之心,加入骂声中。 风火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些女的什么都知道,却还会帮着男人” 紫珊小声回道:“因为穷的地方是没有道德可讲的,越穷的地方,靠体力吃饭,女人越没地位,打不过就加入,反抗不了男人便站在男人这边霸凌其他更弱小的女人,这些女人不会觉得男人有错,反而会怪罪无辜的女方,这并不是她们不懂得是非对错,而是没有条件去批判是非对错,因为男人就是她们饭碗,她们生来就没有资产,娘家的资本是留给兄弟的,夫家的资本也并不是自己的,她们一辈子都依附男人而生,是他们的附属品,只要惹男人不开心,她们就没有活路了,哪里还顾得上道德” 风火望着前方道:“那倒是” 眼前,村里心中有鬼的男人或沉默不语,或可惜没睡够,或默默的进去看两眼,或心虚的参与女人的咒骂,骂她淫|荡,贱|人,不要脸,言语不够动作来凑,啐上一口唾沫表达情绪。 一波人吵吵嚷嚷,一人建议把门窗封死,就地做冢,也省了人力物力去倒腾什么入土为安,众人都觉得妥当,意见一合,第二日便行动起来了。 门窗刚封死,住在隔壁的老女人似乎察觉女儿已经死了,于是一刀抹了脖子,也去了。 刚忙完的男人好不容易歇着,发现又有一堵门窗需要封死,便气哼哼的骂骂咧咧起来,有人建议不如一把火烧了,不用费那么大劲儿,左右都是绝户了,这一寻思,几人七手八脚的便把柴火搬来,堆叠在周围,点了一把火,将房子烧了。 熊熊烈火蹿天直上,黑黑的浓烟笼罩着村子,灰烬随风飘落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男人们底下窃窃议论,回忆起这对孤女寡母曼妙销魂的胴体,老的以前要带小的,不得不委身屈就,谁知小的长大后也被他们染指,几个男人谈着想着,欲望又不自觉的上来,不停的可惜免费的零食没有了。 紫珊远远看着那座住宅的动静,由于内力深厚,毫不费力的将远处几个男人的污言秽语全听进耳朵里了,她这么多年,看多了人性的阴暗,本来对人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但因为本身是女子,出于生理心理都觉得这群牲口无比的膈应和恶心,暗暗多了许多可怕的想法。 第96章 邪恶又癫狂的紫珊 晚上,村子里入了夜就静悄悄的,偶有几家有些余钱点了灯,所幸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把黑夜照的像个小白天,地面上的物什都看的清清楚楚。 紫珊和风火从林子里钻出来,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白衣飘飘,咬着长舌,眼球突出,脸色苍白的吊死鬼,手中提着一篮子的纸钱。 紫珊道:“人和地方你们都认准了,各自为战吧……”,令下,二十几人施展轻功飘然而去,身后撒出许多纸钱。 不多久,只听村中几声犬吠,几声尖叫,有几个吊死鬼回来了,手上都抓着一个昏迷的男人,一盏茶后,所有人都回来了,每人手中都抓着一个男人。 紫珊道:“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提回去关进地洞牢中” 所有吊死鬼听从她的指令,齐整的回到地洞。 第二日太阳一出来,紫珊和风火又回村蹲点观察了一会儿,村里的人鬼鬼祟祟的,互相探邻居有没有人出门,发现有人,便都像憋久了一口气终于舒出来一般,纷纷跑过去讲述昨夜的所听所见,都说看见了吊死鬼,都怀疑是那个冤死的女人,他们哭着向各个方向寻找丢失的男人,村子一下子陷入混乱和恐慌和不解中。 紫珊觉得效果达到了,便回到了地洞。 这边,被迷晕的男人从牢笼里醒来,发现置身于陌生的地方,一下子忐忑惊慌,看到同村的其他人,胆子又大起来了,叫醒其他人后,叽叽喳喳的讨论,猜测,讲述昨晚的遭遇,又朝牢外乱喊乱叫。 叫了一阵,外边终于有走进来的脚步声,大家不自觉都止住了声,没多久,一个曼妙婀娜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便不屑的说道:“原来是个娘们儿……” 身影穿过光影,露出半个身子,众人见是一个天仙般的绝美姑娘进来,便一个个目露猥琐之色,嘻嘻哈哈的调戏起来,照着她的身材部位,以动物交配的名词,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污言秽语。 紫珊笑笑,也不恼,淡定道:“孽畜们~不要以为没有羞耻心,我就治不了你们了,我说出的每一句,今后都变成你们的耻辱和噩梦”,说着拍了拍手掌道:“来人,替我把他们的衣服都扒光,一丝不挂,先饿上两天” 群男的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都做着美梦,一人淫笑道:“我的够大,又粗又长,美人儿,用我的” 紫珊往牢前的茶桌一坐,正了正衣摆,严肃道:“淡定些,有用到你的时候” 不一会儿,手下们便扒光了他们的衣服,紫珊看着牢笼里赤条条的男人们,只见他们都捂着挡躲闪起来,没了方才的没脸没皮。 紫珊拿出一个药瓶,端详道:“这几天,我老是做着同一个噩梦,梦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满脸泪光跟我说,她是住在村尾的孤女,身世坎坷,命运多舛,你们逼迫她与自己发生了许多难以启齿的事,她让我替她报仇” 她说完,看向牢笼里的男人,每个神色惊惧慌张。 她道:“我就问她什么事,她便把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本不想管这事儿,不过听完怪让人愤恨的,实在忍不住了,这是这一瓶可以使肉慢慢烂掉的腐药,抹在你们的私处正合适,它会像火烧一样,慢慢蚕食你的私处,让人痛不欲生” 紫珊把药往桌子一放,牢内的男人纷纷跪下求饶,紫珊置若罔闻,求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搭理,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道:“饶了你们也可以,不过我在梦里答应过那女子,要让你们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可不能食言呐……” 众人心虚低下头,紫珊道:“知不知道兔儿爷?”,没人回答,她自顾自回答道:“据说公兔在发情时,会叠在一起交配”,说完邪恶的笑了笑,众人不明所以,未等到解释,她已经起身出去了,声音遥遥从洞口外传来,只听她念道:“分桃断袖绝嫌猜,翠被红裈兴不乖。洛浦乍阳新燕尔,巫山行雨左风怀。手携襄野便娟合,背抱齐宫婉娈怀。玉树庭前千载曲,隔江唱罢月笼阶” 牢里又开始嗡嗡讨论,十个光溜溜的人,尴尬的胡乱扫视,器具大的无比自豪,器具小的瑟瑟缩缩,然后再互相攀比嘲笑一番,才想起来去琢磨紫珊的话,什么雄兔,兔儿爷…… 有些人已经想到什么,然而实在太变态了,不敢想,不相信,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姑娘都脸皮薄,再怎么恶劣也恶劣不到哪儿去,尤其这种“天地阴阳大交欢”的事,姑娘家早被羞死了,总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么一想,大家也稍微安心了些,转而又为桌上那白色药瓶子担忧,她说可以腐肉,她说要抹在他们私处上,一点点烂掉,像火烧一样灼热难忍,痛苦无比,想着想着,胆小的已经先哭起来,有主意的不停摇铁笼的围栏,又被士卒用鞭子抽了一轮再也不敢,有的跪下来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希望那故去的亡魂饶过他,有的则淡定坐着,无甚反应。 紫珊出了洞门,风火正在门外坐着,眉头紧皱,见了她,便一副有话难说的样子,表情又羞又恼,想是听到她刚才的说话了。 紫珊明知故问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风火被她这句粗狂的话雷到:“我真是想不到,我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姣好清丽的模样,这么一个婀娜窈窕的女子……”,他搜肠刮肚没别的词儿可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 紫珊无视他的反应,自顾自道:“我同你说,按照我这三步走,一个月内制造一批疯子,然后散播谣言,说桎梏城闹鬼,晚上分三拨人制造一些诡异事件” “你是个能成事的人”,风火憋出这一句话后离开了。 两日后,村子闹鬼的事一下子传出百里之外,越传越邪乎,有人说怨鬼索命,有人说半夜听到女人凄厉飘忽的哭声,有人说村子里鬼影憧憧,四处飘荡,还有人说见到了长发眼凸长舌鬼……一时间,恐惧和诡异笼罩着整个桎梏城,言传中,大家得知了那个住在村尾孤女的遭遇,一切现象有了合理的解释,都是男人造的孽…… 紫珊的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而此时牢中光着身子的男人们已经被饿了三天,他们都虚|脱一般瘫软在地,地都是白花花的肉\/体,白花花的大屁|股。 紫珊怀里抱着一只雄兔走进来了,身后跟着四五个女士卒,她们手捧着堆满画卷的托盘,鱼贯而入。 见有人来,那些肉勉强动了动,口中喃喃道:“给我口吃的……求你了” “好,我玩够就给”,紫珊说罢,命人将男人一一绑起来,面靠墙背对着,十几个人迅速将地上的人架起来,五花大绑扣在墙面上,只一只白花花的屁股背对着,众人都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惊慌万分不住的求饶命。 紫珊道:“不用求饶命的,我在梦里只是答应了那姑娘,让你们对她的耻辱感同身受,没说取你们性命……开一下后庭花就好”,说罢又摸着怀里的雄兔,喃喃自语道:“兔儿爷,兔儿爷,你说他们会不会相爱呢”,正说话间,士卒把盘里的画都挂上了。 男人们回头一看,都是“天地阴阳大交欢”图,只是这交|欢的对象都是男人,那健硕的肌肉,有力的线条,筋骨如棱,分明就是男人。 两个男人在做着不可描述的事,男人们慌了,她真的有这么变态,她真的跟男人一样不知羞耻。 不一会儿,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咔嚓响,像是锁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只听门嗡一声被推开,二十几个人架着同村十几个男人从相隔的两墙后拐进来,男人们像被灌了什么药昏过去了。 士卒们把人拖进牢里后又关上门,并多添了一道锁,牢里肉体坦荡的男人终于感到了一丝羞耻和害怕,开始骂她骚娘们儿,不是女人。 紫珊抚摸着怀里的雄兔子,不紧不慢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呐……那个女孩的感受,就像现在的你们,一个无法反抗的弱者,光溜溜的身子、恐惧、颤抖、羞耻,即将被掠夺的身体和尊严……你们好好的感受自己曾经给别人带去的痛苦” 不一会儿,晕过去的男人慢慢醒过来,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眼神迷离,裸男们一下子知道怎么回事,有气无力的挣扎起来,初醒的男人在挂画的引导下,瞬间引动了某种欲望,因挂画的遮挡,他们看不清牢外的人,却对满目赤身|裸|体的同性生过非常的渴望。 被绑在墙上的男子鬼哭狼嚎,不停挣扎,他们都是紫珊挑选出来的最阳刚雄猛的男子,性格明显,以男儿身为荣,自尊心强,贱视女子,以欺女为乐,此时口出不逊,被饿软,只能细弱柔声的说要对紫珊千刀万剐,有气无力的警告着新进来的兄弟,若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事,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然而吃了药的人已经不受控制,唯有裆下的物什知道怎么做出行动,他们解开衣物,趴在裸|男上又|摸|又|亲,做着和动物繁衍一样的事。 牢里鬼哭狼嚎,牢外,紫珊抚摸着怀里的雄兔,一边问女士卒们道:“你们知道兔儿爷是什么意思么?”,士卒们摇了头摇头,她道:“被同性玩弄的男人”,女人们低着头,个个窘迫尴尬。 紫珊疑惑道:“你们尴尬什么?”,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发现了她与别人脑筋不太一样。 紫珊道:“人很多时候不是人,就像他们,这些不是人的人就像牲口一般,对待牲口,就要以暴制暴,以刑止刑,而不是摇尾乞怜,祈求这些牲口会有人的惭愧,对你心怀愧疚,牲口只有在被抽打的时候才会有悔意,你见谁会对着牲口念经,指望感化它们”,几人低着头,无话可说。 正此时,门口一声长喊道:“风火首领,你来了~”,牢内的肉们听见有男首领的声音,觉得有救了,拼命喊叫。 只听洞外的男声呵斥守卫道:“你叫这么大声在提醒谁?里面在搞什么名堂?”,紫珊闻声,放下兔子,疾步走出,一把将刚要进来的风火拽了出去,满脸堆笑道:“难得难得,我有个秘密跟你说” “什么秘密?”风火刚要凑近她听秘密,便被她一掌打晕,紫珊搂住坠下的风火,向旁边驻守的士卒吩咐道:“先把你们首领关起来几天吧~”,士卒一拱手,背起风火回他的地洞去了。 紫珊回到牢房,发现还在激战,想着药是灌多了,本来也不想留这十人,打算让他们脱|阳而死,只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没什么耐心等这兴致过去,便和士女们先撤了。 此时的村子,派出许多人寻找失踪的男人,找了几天毫无线索,实在没辙就报了官,官府查了几天,没有结果,有目击者称男人们失踪当晚见过一白衣女鬼从眼前飘过,以为是眼花了,最近的谣言才让他明白自己是见了鬼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认为男人们的失踪是冤魂索命。 紫珊也没闲着,每晚都派人出来搞一些灵异的事件,今日吓这几户,明日吓那几户,几天下来,家家户户都开始贴黄符,挂桃木剑,刷黑狗血,养大公鸡,戴朱砂,插艾草……凡是传说中阳气旺,能辟邪的东西都用上了,还有请高人做法的,整个小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恐惧中。 又过了几日,牢里的男人被屈辱折磨的有些疯癫痴傻,两眼茫然发木,欲哭不哭。 为了防止他们一头撞死或咬舌自尽,紫珊特意命人将他们嘴巴塞住,绑在离墙壁远的地方。 有士女为他们向紫珊求情,她只道“曾经一定也有个女子这般状态,也苦苦向他们哀求着,她也不曾被放过,我答应过那女子要为她报仇,倒也没必要对这些孽畜心软”,自此后求情的事,没有再出现。 又过几天,牢里属于“攻”的十人开始蔫吧了,紫珊又吩咐士女,给他们喂男人最喜欢的药,将阳气泄尽,直至脱|阳而死为止。 另一边,桎梏城已经完全陷入闹鬼的恐慌中,紫珊又换了另一套方案,命人扮鬼杀人,每晚杀五个,杀足一个月,一边杀一边散播闹鬼的谣言。 小城出了这么多人命,使得谣言更加轰动,衙门查不出原因,也跟着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城主怕上面追究,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用去封锁消息了,即便这样,纸还是没包住火,消息走漏了。 一骑赤马向皇城绝尘而去,每到一个驿站进行一次接力,半个多月后,消息进入红叶堡,堡主周博言精神大振,因离奇事件,怪谈逸闻最能引起轰动,正要迫不及待的命令手下炒作一番,转而看到了门面上还残留的封条纸屑,不禁顿住了。 以前得来的消息即便模棱两可,只要写的时候用上“疑似”两个字,便能将造谣和传播虚假消息的罪撇干净,如今朝廷整顿了一番,多了许多规矩,“三院一堡”可不能撞在枪口上。 一番思索后,周博言决定到衙门请示一下,于是命人备了车马,径直往衙门去了,到了衙门门口,见着人进人出,来往不绝的,担心衙门里人多嘴杂,保守不了秘密,便又往礼部去了。 第97章 桎梏城发生诡异事件 刚经历风波的礼部和他的掌舵人一样,有知耻而后勇的劲头,没日没夜的收拾残局,重整秩序,推行新策,惩治一批顶风作案的狂徒以稳固新策,周博言走进来时已经是午时,正例常的休息时间,府内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每个人似乎都身怀十几件事,不知疲倦的去解决。 他刚一落马车,便向侍卫说明来意,侍卫便将他引入府中,府里的人几乎都认得他,所以没有阻拦为难,周博言被侍卫带到立静凝处理公务的书房,在门外便听得罗君山正和立静凝在研讨什么,只听罗君山道:“这活太难做了,以你之见,你觉得国主希望此事闹大?站在大局上来说,这些事儿不止一两件,是普遍如此,如果浮出水面的话,会让许多人有了发泄怨气的出口,到时候必定天下大乱,朝廷之所以压下这些言论,也是为了稳住大局” 立静凝道:“我知道,但是问题依然在,这和鸵鸟遇到危机把头埋进沙子里有什么区别” 罗君山道:“这是吏部的事,与我们不相干,我们若管的太多,吏部会认为我们与他作对” 立静凝道:“共治天下,应该有问题说问题” 罗君山道:“自上次入狱的事后,我想了许多,觉得我们想事情太简单,人与事纠缠在一起,就不仅仅是事了,还要考虑人性,我开始佩服永宁王,她太会玩儿了,倒让我悟了许多……” 立静凝道:“这个月我先去探探,待会儿就动身了,这里的事务就先交给你了” 罗君山道:“你放心去吧” 两人声音一停,侍卫道:“大人,红叶堡主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周博言还不知道礼部令书换人了,依旧向罗君山汇报,这时立静凝已经出去了。 罗君山允见后,周博言走进来拱手一礼,见着府内忙碌的景象,也不好耽误他太多的时间,便开门见山的将桎梏城的些许证据和情况向罗君山说明了下,罗君山对桎梏城这个小城没有印象,这个非大城,也非经济沿海地带,没有突出历史文化的小城,不会让人有记忆点。 他在一张郡级的作战图上找了许久,终于在犄角旮旯里发现了这个名字,三个字小小的,夹在字与字的细缝中,罗君山一看,不用细想,必定是穷乡僻壤之地,穷乡僻壤诡事多,爱臆想一些无厘头的事,没知识、没学识、也没见识,出了事除了胡思乱想一些怪力乱神,不知道用什么解释,毕竟想象力和联想力是天生的,其他都得后天汲取。 于是道:“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周博言道:“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来禀报大人,若刑部查实了,请把这个消息让给红叶堡” 罗君山稍想了一下,确实得让刑部查一查,如今礼部的很多事务都要与刑部参与。 罗君山道:“好,有劳红叶堡主了” 周博言话带到也安心,便拱手告辞道:“多谢大人,那不打扰大人了” 罗君山让侍卫送他出去了。 人一走,罗君山拿起他的送来的证据和书面描述,琢磨了一番,发现每个细节都很合乎逻辑,不像是假的,便让人备了车马,往刑部去了。 到了刑部,碰巧邢妱也在,罗君山觉得没什么可避讳,就当着邢妱的面向范无赦说明了事情,又将证据交给了他,范无赦对他的答复是“越级干涉隶属机构的事不太好,但会派人去查探,有消息一定告知”,罗君山得了他的回复,放心的走了。 然而范无赦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失踪和死点儿人对他来说很正常,刑部每天都是死人的消息,他也麻木了,至于桎梏城的事当然是在正常范围里,而鬼神之说很多时候是穷乡僻壤之地的普遍谣传,何况桎梏城离皇城有千里之遥,鞭长莫及,尽管如此,他还是派了人去查探。 与范无赦的态度不同,邢妱对这件事十分上心了,回到府上便放飞一只信鸽传递消息,询问“桎梏城”事,并告知消息泄露了。 信鸽三日后到达桎梏城,落在了紫珊所在的山洞外,紫珊拆了信筒看了字条,不以为然。 牢里的男人已经被折磨的身心皆损,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处在半疯癫状态,时不时口中喃喃自语,请求那曾经被自己迫害的女子原谅自己。 紫珊觉得可以放出去了,只不过另外十四个男人还没有完全脱阳而死,还剩八个,还得加大药量,所以想着缓几日,实在等不了就杀掉,想着接下来的事恐怕风火难以认同,为了不让他耽误事,紫珊又仿着邢妱的暗号字迹另拟了一份纸条,好骗他回皇城。 风火此时已被紫珊囚禁了十几天,他有好几日想不通为什么囚禁自己,直到有机会询问守卫才知道来龙去脉,登时震惊的难以形容,实在想不到这个貌美的姑娘会干出这样的事。 本来他还挺有闹腾的活力,听了这么个事儿后精神深受打击,无比膈应,好像被逼良为娼,被强|奸的是他自己,一下子体会到被侵犯女人的感受,真是反了天了,他一连愣了十几日,紫珊到他房间时,他还在愣,呆坐在角落中,两眼放空的望着某一点。 “风火……永宁府来消息了,你看看”,紫珊站在窗户前冲屋里说道。 风火动了动:“你念一下” 紫珊道:“风火,皇城风渐起,速回平风波” 风火懒懒回道:“知道了~把门打开” 紫珊向一旁的守卫示意,往他怀里扔了一把钥匙,守卫刚把锁打开,风火突然把门一拉,一脚踹向门外紫珊,紫珊早知他会这样,抓住他的腿,顺着力道往前扯,把风火拉出个一字马姿势,未等风火反应,见她回身一脚朝他天灵盖来一个下劈腿,风火举手擎住,使劲儿一扭,紫珊为了防止脚被扭伤,身体翻了一圈,风火趁机翻滚起身。 紫珊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们四象门个个高手,不玩儿了,把你打伤了,你可就回不了皇城了” 风火白了她一眼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紫珊奇道:“应该是哪种才叫女人?任人宰割?还是摇尾乞怜?” 风火闻言,顿住,这世间的事好像都是一个骗局,人的骗局,为什么反过来就觉得不合理了呢?脑子被骗实诚了。 风火一言不发,看了纸条确认是出自永宁府后,带上干粮银子,提上剑,跨上马,奔向皇城去了。 紫珊见人一走,就松了口气,少了风火可以撒开手干,她一下子踌躇满志,充满活力,第二日便命人在各处的水源投了一种叫“地狱使者”的毒,这种毒可以致人产生幻觉,内心恐怖什么,便会出现什么,而桎梏城在她一个多月的渲染运作中,早就陷入恐慌当中,人人被闹鬼事件压的喘不过气,每当夜幕降临便是噩梦的开始,所有人都会活在地狱中。 而当那药散至千家万户后,白天便没什么人出来劳作走动了,小城一下子萧条,家家关门闭户,难得见个人也是缩头缩脑,鬼辇一般,许多人受不了精神的折磨,崩溃自尽了,有的开始投奔远方的亲戚,死的死,疯的疯,走的走…… 紫珊将牢内已经痴傻疯癫恍惚的男人放了出来,这些男人胡言乱语不成人样,失魂落魄的,由于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他们,一时间“鬼魂复仇”的谣言再次甚嚣尘上,许多人出城请百里之遥的道长驱鬼,毫无作用。 衙门也放弃挣扎了,不停派人往皇城送信,被紫珊一一截获,只有“红叶堡”的消息从罗网中漏了出来,一批批八百里加急,日夜交接的往皇城送。 罗君山隔三差五的收到消息,又一次次的往范无赦处报告,范无赦相信了,却没行动,他被邢妱制止了,这样拖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风火刚好回到皇城,皇城正处在风起云涌时,原先一直没想明白邢妱为什么召他回去,即便有急事,等他从千里之外赶回去,黄花菜也凉了,然而世间事就是这么巧,等他回到皇城时,真就撞上事了。 罗君山不知因什么事,被下大狱杀头了,上官巽得知是邢妱背后搞的鬼,对她表述了一通不满后,闹着要与她和离,且从此退出四象门。 邢妱不同意,上官巽也不管,留了离别的书信后再也没回过永宁府,邢妱派人四处寻找,一个月了,影儿也没碰着,上官巽失联一个月,在四象门这里是不允许的,退出之前,不论首领还是什么人,十五天内无缘由联系不上,视为叛逃,于是四象门在邢妱的重视中,几乎满门出动,风火正好撞上时候了。 第98章 善与恶其实难辨 四象门坐落在隐蔽的山林,只有几条地下通道通往附近的繁华大道,藏的十分隐蔽,风火回门时,门内除了普通的守卫门卒外,其余人都出去了。 他来到四象门首领议事的洞堂,里边空荡荡的,使他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正以为没人时,抬头见两丈高台上坐着一个女子,一身黑色交领长衫,外套一件白色四爪金龙王服,头上戴一只龙头华胜,两串红色流苏耳环,正手托着额头凝神静思。 风火神色一慌,当即半跪道:“属下参见千岁!” 女子动了动道:“你回来了,事情进展的如何?” “一切顺利” 邢妱道:“嗯,起来吧……” 风火站起来,无话可说,但没有她允许又不能出去,便弱弱的问道:“千岁,门主的事,还没有眉目吗?” 邢妱道:“钟离易阳本是四象门拔尖儿的人物,对四象门了如指掌,追踪,查询,抓捕,人员,武功路数……如数家珍,想抓他不容易,需得打破四象门的常规,你们对他应该很了解,你有什么主意吗?” 风火道:“千岁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他才对” “不了解”,邢妱冷漠的回道。 风火被这句话噎的不好说什么,但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道:“门主为什么会走?”,邢妱不语,目光渐渐空远,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 罗君山隔三差五就接到从桎梏城传来的消息,他虽然思想开悟了,准备往老油条子方向进化,但良心没开悟,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往刑部跑,一次比一次显得事态紧急,不断催促范无赦抓紧严查,范无赦也知道这事不像假的,但碍于邢妱阻挠,就置之不理了。 罗君山便自己派人前往侦查,见罗君山这么积极,邢妱急在心里,于是想了一出“围魏救赵”的计。 当时,各部都屯了一大堆不能说的秘密,刑部自不必说了,每个传出都能引起轩然大波,其余各部问题也不少,吏部压制了民无生计,百业不兴的消息,户部对地方暗增税项,以补亏空,导致民怨四起,工部工程事项任人唯亲,偷工减料,不少工程都是一地鸡毛,剩下的兵部,是邢妱自己在管,目前军资紧缺,连抚恤金都发不出了,更别说运筹边关的事务,所以才想着桎梏城的金矿。 眼看自己解决问题的路径要被破坏,邢妱便将各部的秘事,通过秘密方式捅了出来,一时间引起舆论轰动,舆论在发酵中越传越偏,越传越离谱,传到朝廷之上,邢决震怒,以丢失舆论阵地的罪名对罗君山进行惩罚。 本来各部悻悻自保,毕竟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只想做个不生事的乌龟,谁知容不下脏事儿的罗君山,耐不住气性,当着邢决的面,对各部指责一通,把各部整逆反了,集体将他的工作漏点也捅到邢决面前,一顿添油加醋,邢决气极,将罗君山下了大狱,择日问斩。 上官巽得知亲朋的厄运是因为邢妱的诡计后,指责痛骂了她一番,留下和离书走了,邢妱最后一次知道他行踪,是在罗君山行刑那天,他劫了法场,虽然蒙了面,但认得是他,他的身影,她最熟悉不过。 洞堂里,堂内的火把烧的噼啪作响,风火静默着等话,邢妱回过神来,问了句让他颇有触动的话,她道:“这世上有没有绝对的好,和绝对的坏呢?人是因果相连的,保住大部分,牺牲小部分才是最好的做法,不是吗?” 风火低着头,惶恐恭敬的回道:“属下愚钝,属下不明白” 邢妱自言自语道:“钟离易阳以为自己是对的?那数万死去将士的亲属难道就有错?人没了,亲人没了抚恤怎么生活……我也不想有愧他人达成目的,可这人与人,事与事之间都不是独立存在的……” 风火知道她只是想倾诉,不是真要听他的答案,便应付道:“属下受教了” 邢妱又道:“这六部的事也是互相勾连的……礼部一面要控制舆论,一面要检举六部的疏漏,不管哪边失衡,都会招致灾祸,这个位置本就是如坐针毡,我只是正好利用了一点……” 风火道:“千岁……也许,也许门主也知道这个理儿,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段日子就好了……” 邢妱转念一想,也觉得如此,想想他这亲结的不情不愿,一年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敷衍应对,他不爱自己,也许早不想跟她过了。 邢妱起身道:“也罢,你也去找人吧,找不到你就做这门主好了……”,她步下阶梯走向门口道:“我想到法子再说吧……看来也指望不上你们,到底不如他”,她的声音远远抛在门外,“到底不如他”这几个字还是如利刃一般传入风火耳中,清晰又刺耳,让他渐渐生起妒意和好胜心。 邢妱从暗道出了四象门,坐上停在暗道口的马车,回了皇城去了。 车马不紧不慢,辚辚前进,半日后使进城门,刚入城便听到远处传来唢呐声,奏的是出殡的哀乐,城里那么多人,每天死几个人没什么,不过能从城内发丧的只有权贵。 邢妱的车摇突然咯噔一下,车停下来,她身体前倾,撞到了额头,还未等她问怎么回事,外面便嘈杂吵闹起来。 只听一个老妇的声音哭喊道:“邢妱,人你害死了,现在连出殡的路也要拦吗?”,邢妱突然想起来罗君山有个老母亲。 随从拔剑喝道:“大胆,竟敢直呼王上的名讳” 老妇哭天抢地的喊道:“邢妱,你谋害忠良,你不得好死”,说完冲过来,与轿夫纠缠推搡在一起,其他出殡的人也一拥而上。 轿夫抬着轿子摇摇晃晃,把不明所以的邢妱颠的左摇右摆,邢妱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到回答,轿子一抖,直接将她颠出轿外,邢妱颇为愤怒,站起来才发现出殡的一波人与自己的轿夫随从打在了一团。 抬棺的人群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立静凝,立静凝见了她也不行礼,只以一种怨恨藐视的目光看着她,让邢妱心中窝火。 邢妱故意挑事儿道:“真是晦气,大早上被这死人挡了路” “邢妱,你不要太过分了”,立静凝忍不住开口道。 邢妱沉着道:“放肆~直呼皇亲名讳乃大不敬” 立静凝不语,倒不是她怂。 这时几位一旁侍立不动的高手立即将立静凝团团围住,方才打架的出殡人员也全都停了下来,老妇立即扑到立静凝前,像母鸡护崽般着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许伤害她” 侍卫一把推开老妇,准备擒住立静凝,立静凝忍无可忍,抓住伸来的手反向一扭,与众侍卫打作一团,邢妱在旁观战,不想,立静凝武功还不差,反身抬腿将最后一个侍卫扫趴下,邢妱见状,飞身加入战斗,一脚踢在她的脑门上,立静凝避开后,邢妱趁势连环踢,扫堂腿,抬腿上扫,一个势如破竹,一个毫无招架之势,没多久立静凝便被拿下,点了穴道。 邢妱对着围观的人道:“不想我为难她,就让钟离易阳来见我!”,说完将立静凝塞入轿子,起轿回府了。 邢妱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上官巽虽然不在乎立静凝,但他劫走的罗君山可不同,罗君山一定会驱使上官巽出面的。 果不其然,消息立即传到了上官巽藏身之处“云藏峰” 第99章 上官巽走了,真的走了……. “云藏峰”是上官巽最秘密的基地,汇集了天下上层人物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事件真相,身边除了锥心,没人知道,此前区灵山天机阁的书面文档都藏于此地。 上官巽救下罗君山后,也将他藏在这里。 立静凝的消息被信鸽从百里之外带回来,罗君山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对爱人的安危忧心不已,他决定要回去救立静凝,上官巽见他这般,就答应他解决这件事。 这晚,邢妱一如既往的在书房看书,半个时辰后,突然察觉院子周围多了许多人,四象门还在追捕上官巽,想来她设的这个局被四象门的人意会到了,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布局埋伏,她观着书,假装不知。 四象门有自己的规矩,照规矩办事,清理叛徒是其中一条。 邢妱如今对上官巽的情绪十分复杂,一面因他的绝情而生恨,一面对他不能理解自己而生怨,又因欣赏对方而有爱,又不得不为公事而对他生出决绝,几种情绪交汇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结果。 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有了动静,一个黑色的身影逆着月光从屋檐飞身落入院子中,脚一沾地,邢妱便知道他来了。 果真一抬头便见他挽着一把斩马刀走进来,一身对襟黑色外氅,无甚表情,本就身材高大,长得端方周正,此时莫名觉得气势强了许多,让邢妱不由一骇。 她强装镇定,依旧捧着书,一派悠闲,不慌不忙道:“想不到我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你居然持刀入府,怕我杀了你?” “我不是为了防你”,上官巽将刀搭于茶几上道:“我知道四象门的规矩” 邢妱依旧心平气和,问道:“为了不做我的王夫,不惧冒着杀身之祸脱离四象门,脱离与我的联系?” 上官巽也无甚情绪的回道:“你我的路是不同的……你可以为了目的牺牲一切,和你相处十多年了,说不清的是与非,让人备受煎熬,饱受愧疚,你可还记得梅子青……” 邢妱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没留住你呀~我的宝贝,……不过,我想强留了,我可太喜欢你了~” 上官巽道:“我可以留下来,不过你得放了立静凝” 邢妱依旧神情自若,合上书,奇道:“我发现你们的大义,都是建立在伤害亲近的人,帮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上,立静凝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上官巽道:“君山并非八竿子打不着” 邢妱对着屋内道:“蝶伶,去把人带过来” 蝶伶走出屋内,对上官巽躬身作揖,喊了一声“王夫”,后又望向邢妱,警惕的站着,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邢妱知道她担心自己的安危,便宽慰道:“你去吧,这里不用担心” 蝶伶默默点了下头出去了,没一会儿,立静凝被蝶伶押着过来,情绪很稳定,没有骂骂咧咧胡乱闹腾。 立静凝见着上官巽也在,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她抬头看台上的人,邢妱正气定神闲的翻着书,仿佛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书上,但仍空出精力道:“立大人,你可以回去了” 立静凝不答,也没有动,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间去,让她无比气愤,被压抑着情绪已在爆发的临界点,她愤愤的看着邢妱,语气依旧平静:“邢妱,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就赖着不走了” 邢妱不以为然道:“你想怎样?” “不怎样”,话未落,一支暗箭已经从立静凝手中脱离,射向邢妱,邢妱歪身避开,箭嘭一声扎在身后的屏风上,颤抖个不停。 蝶伶倒吸一口凉气,抽出宝剑与立静凝打在一起,两人从房内打出了院子外,上官巽追出来,一下子惊动了埋伏在周围的四象门成员,一个个冒出头来。 立静凝窝火的很,正想拿个人撒气,蝶伶撞在火口上了,两人从院子打到长廊上,蝶伶手执宝剑,立静凝手无兵刃却一点没落下风,两人招式所过之处催花折树,栏杆尽断,蝶伶渐渐落在下风,从长廊又被逼至院子,实在想不到一个科举入仕的女书生会有这样的武功。 上官巽本要来救立静凝,眼下她意气用事,让他进退两难。两个女人打了许久,四象门成员只是围而不攻,又打了好一会儿,剑光在闪烁中突然一顿,流星一般射出,钉在了长廊的圆柱上,立静凝掐住了蝶伶的咽喉,把她推入院子中央,邢妱终于坐不住了,走出来道:“我好心放你,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立静凝掐住了蝶伶的咽喉,把她推入院子中央,邢妱终于坐不住了,走出来道:“我好心放你,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立静凝嗤笑道:“你真会颠倒是非”,说着,手一紧,掐断了蝶伶的喉咙,蝶伶瞬间毙命,邢妱没料到她会下狠手,惊得目瞪口呆,这侍女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已经有了感情,姐妹一般,她看向倒在地上的蝶伶,泪水突然不受控的涌出,伤心悲痛的眼神中生出狠厉的杀意。 上官巽自知事态要不受控了,忙拉上立静凝飞上屋檐逃走,被突然腾空而起的风火迎头一刀劈回院中,还未等他落地,又一人飞起,甩了一臂膀,射出一波暴雨梨花针,上官巽抬兵器转动格挡,一时间乒乓骤响,火星激出,同时五六名四象门成员前后跳入院子中与上官巽激战,立静凝望向房檐,发现此刻围了二十几个黑衣人,黑衣人站立如松柏,负手而立,冷森森的俯视着院中两人。 立静凝在这与四象门交手的三招两式中,见到了两种失传的武功,才明白邢妱的四象门真的不简单,关于曾经听到的种种言论也一股脑儿的冒了出来,高手如云,神秘莫测,鬼魅般的存在,善使各种兵器,能入皇宫如无人之境,江湖上失传的武功都聚集在这个组织中。 自知此命危矣~ 此时上官巽在几个黑衣人的包围圈中,她正要帮忙,却插不上手,这个攻击圈在各方有来有回的攻守中,已自成一堵铜墙铁壁,谁靠近就可能被误伤,然而面对这样密集的攻击,上官巽却不落下风,他的招快的只看到残影,在其中应对自如,一般人若是落在攻击这么密集的包围圈中,肯定出不来了,立静凝想不到这个区灵山的神秘人,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平日里他与罗君山交往不卑不亢,又很低调,她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商人。 但是四象门为什么会攻击他呢?因为自己不是四象门的目标,所以被撂在一旁了?他们是由邢妱调动的吗?为什么不攻击自己? 她转身看向邢妱,邢妱此时正抱着她的侍女,定住一般静默着,微弱的月光照在她脸上,难得的可见黯然伤情。 良久,邢妱突然自顾自慢悠悠对她道:“你知道罗君山怎么死的吗?行刑的是个手生的刽子手,把他的眼睛蒙住后,一刀一刀凌迟而死的,流了一地的血,外翻的皮肉杂着血水,黏糊糊,肠子糊着血从肚子里流出来了,疼的脸上直冒汗,死不了,又活不成,生生被折磨了三天……” 立静凝攥着拳头,如邢妱期待的那样被刺激到了,她内心的心痛,伤心、仇恨交织在一起,恨意十足的瞪着邢妱,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突然她右手一旋,袖中弹出一支带有三棱破甲锥的洞箫,朝邢妱冲过来举锥直刺,邢妱正等着她这样的举动,侧身避开,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抬起右膝盖狠狠踢上她的腰椎,霎时间立静凝脑子空了一瞬,浑身像触电一般,没几招便被邢妱一脚踢飞摔入花丛,那炳破甲锥洞箫脱手掉落,立静凝看着邢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口上,令她胆战心惊,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邢妱捡起那把破甲锥,倒转锥头,朝她一锥扎下,正当立静凝以为要交代在这里时,突然刀光闪过,一刀刃从邢妱身后伸过来,刃口对准她的颈动脉。 “都不许动”,上官巽道,风火一众见状,立即止住动作。 邢妱向左斜看了一眼,脖子微微动了动,上官巽恳求道:“阿妱,放我们走吧……”,邢妱 “你这颗心终是捂不热……”,上官巽黯然愧疚道:“对不起”,邢妱嘘叹一口气,此刻终于明白,男女之情真是强求不来的,不喜欢就不是不喜欢。 立静凝站起来跟在上官巽身后,两人抵着邢妱往大门去,四象门的人不远不近,虎视眈眈的跟着,只要有一点可能的机会,两人将万劫不复。 气氛紧张到冰点,兵刃在月光下寒芒更盛,在短短的时间里,立静凝感受到了这个组织的恐怖,毫不犹豫的行动力和必杀的决绝,站在黑夜里就像勾魂使者一般,他们在自己后退的脚步中笼过来,一直保持着暗器可以飞射的距离,进退可锯。 上官巽道:“退出暗器可射的距离,否则我手上就没准头了”,话落,没有人要动的意思,上官巽刀刃在邢妱脖子上一收,一道血痕渗了出来,鬼魅般的人往后退了十丈,这是暗器的最远距离。 没想上官巽又道:“再后退十丈!”,鬼魅们又退了十丈,上官巽终于放心,松开邢妱又道了声“对不起”后,拉上立静凝的手,往高檐飞去,四象门人员秒进跟上,一群人飞跃紧追,像点点寒鸦,映在硕大的月亮上。 上官巽走了,真的走了……. 第100章 隔世之爱 思绪和回忆都从今生抽回到前世。 邢妱一下子又变成了前世的样子。 邢妱在门口站了半日,想着朝堂上的事,想着这回怎么收场,直想到日落西山,大地染上一片金黄才回到小屋中。 此时上官巽已经睡着了,身体虚弱容易犯困,有她在,他感觉到踏实,就睡的很沉,体力恢复的也快,只是伤口还牵制着他的行动。 不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这地方一到天黑后怪事就多,邢妱料想今晚又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她将柴火拢起来点燃了,烤上早晨新打的野味儿,盘腿而坐,凝神屏息,调息内力,没一会儿,虫鸣声起,把黑夜带进诡异的静谧中。 屋内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声,夹着上官巽轻微的鼾声,邢妱等了许久,未见有异常动静,便昏昏沉沉,半眯半醒的睡了过去。 到了五更后,邢妱似乎在两种声音中听出别的声音,嘎达嘎达,停了一会儿又嘎达嘎达响,像是什么关节卡壳了,这声音来自于门外,邢妱警惕的留意声音,此时上官巽醒了过来,摸向身边的刀,邢妱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那嘎达的声响越来越密集,前后左右都有,似乎包围了整座房子,邢妱抬头看见眼前纸糊的破烂窗户上突然闪过一个鬼面,猛然打了个冷颤,不禁舒了口气缓一缓,心道:“明知是装神弄鬼,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对上官巽道:“你自己在这儿还行吧?” “嗯”,上官巽点了下头。 邢妱得了话,一阵风般旋出去了,强大的内力震碎门板,一股飓风般的刚猛将趴在门口的物什震飞,一落地,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在响。 只见上空悬着十二个人,脖子被一根根红绳吊起来,蓬头垢面,吊死鬼一般晃悠晃悠,每晃一下便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在寂静漆黑的夜里十分骇人。 邢妱还在观察中,突然其中一只吊死鬼朝她飞扑而来,邢妱没不清底细不敢贸然硬挡,只闪身避开,没想,那吊死鬼十分灵活,转弯后紧追邢妱而去,邢妱向树借力,回旋之际朝它甩出缕刃球,球撞在吊死鬼身上,发出“咚”的一声,像是空心木头,紧接着第二个吊死鬼启动,抬起头向邢妱射出一排钢针,邢妱翻身躲开,钢针枚枚没入树干中,两个吊死鬼同时攻向邢妱,第三个吊死鬼嘎达嘎达动了动,加入战斗……邢妱甩出缕刃球锁住了其中一个吊死鬼的头颅,内力一托,头颅瞬间炸开,第四个吊死鬼紧接着扑过来…… 上官巽听得门外响声阵阵,十分担心,起身要出去看看,后背的伤口稍有些愈合的状态,结痂的地方紧得他浑身犯疼,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他努力朝门口去,好不容易扶到了门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邢妱被一众红衣长发吊死鬼围在中间,吊死鬼们变换各种队形,上官巽以为邢妱危险,心一急,踉跄的摔倒在地,正此时,邢妱的缕刃在她闪电般的身法中,将十几个吊死鬼五花大绑的缠绕成一团后跳出其中,一使劲儿,十几个吊死鬼便身首异处,残肢断臂七零八落的堆叠在一起。 邢妱将缕刃回收入袖中,跑过来一把抱住上官巽,似乎看见他虚弱不能反抗,反而有种可以揩油的兴奋:“王夫在替我担心?”,她勾着头问他,脸快贴到他脸上了。 她扶着上官巽回到屋内,两人谈了许多话,邢妱把心中酝酿的计划,向上官巽和盘托出,其中一个环节便是找到紫珊的位置,偷偷与风火他们里应外合,布一个局,那龙行云的阴谋就迎刃而解了,可惜不知道紫珊在何处, 上官巽道:“也不是不可知道”,说着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们所处什么方位” 邢妱抬头看了眼北斗星道:“东南方”,邢妱将他扶回屋内,正要将他扶到木板上,上官巽拒绝道:“我休息好了,你好好睡会儿吧,我把风”,邢妱闻言,无意识的打了个哈欠,确实乏了,回道“我眯会儿,有事点我一下”,说完,往木板上一坐,身子一软躺下去了,上官巽回过头将自己外衣披在她身上,见她侧着身睡,玲珑有致的曲线甚是曼妙,他把外衣揶了揶,让它更贴身,邢妱幸福的笑了笑,甜甜的睡去了。 上官巽坐回火堆旁,捡起一根木条在土面上画了个九宫格,因为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睡了几个时辰,此前的混沌一扫而空,眼下精神头很足。 他在东南的位置,自打进入这块,遇到的都是惊心动魄的诡异之事,他便在这个宫位写了个“惊”字,东南为巽四宫,而元旦盘的惊门却在兑宫,以奇门的排盘规律,元旦盘落在旬首位置的“八门”称为“值使门”,排盘时以“值使门”为首,依照阳顺阴逆的方式,依次排布其余七门。 如今“惊门”在巽宫……他用甲减去其它天干所得之数挨个试了一遍,推了半个时辰后,豁然开朗, 他发现“值使门”为死门时,逆跳八位数后,惊门会在巽四宫。 所以时辰的天干可以确定为壬,而天干为壬的时辰组合有壬子、壬寅、壬辰、壬午、壬申、壬戌,哪一个地支才是对的……? 上官巽怔住了,所知条件不足以精准推出时辰的地支,万一紫珊起局的四柱,是某个人生辰,或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就很难确定接下来的“旬首”,不知“旬首”所在宫位,就无法确定紫珊的位置。 这个奇门阵一日二变,不掌握规律,就无法得知变化后的值符。 眼下只能碰碰运气,因此时是寅时,他大胆猜了个壬寅时,根据日上起时有歌诀“甲己还加甲,乙庚丙作初,丙辛从戊起,丁壬庚子居,戊癸壬子真”推出当日天干为丁或壬。 再根据月上起日法……甲子青虎初一善,虎蛇金戌子牛献……推出日柱为壬午,月柱为辛未。 从月柱“辛未”得出年为“甲辰”,因有歌曰“甲己之年丙作首,乙庚之岁戊为头 丙辛之岁寻庚上,丁壬壬寅顺水流” 最后得出起盘四柱为甲辰 辛未 壬午 壬寅 由此得出此盘为阴遁五局,甲午辛旬,此时的值符在坎一宫,旬首在坤二宫休门…… 紫珊就在坤二宫……! 上官巽舒了口气,为了验证推断是否正确,还需得以身入局,若时辰为壬寅时,那么一个时辰后就要换旬了,所以在辰时到来前,必须到达坤二宫。 他回头看了眼邢妱,她睡得正香,想她这段日子一定非常累,一时不忍心叫醒她。 没想,她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上官巽问道。 “睡够了……”,邢妱朝地面上瞥了一眼,见九宫格的西南角画了个圈圈,突然意识到什么,精神一振,问道:“紫珊在西南方?” “嗯……推断上是这样,辰时就不在西南位了”,上官巽道。 邢妱闻言刚要行动,想到上官巽还受着伤,又把那劲儿头压下去了。 上官巽道:“我们所处的位置为巽四宫惊门,在辰时到来之前,朝西边走,会经过离九宫的开门,坤二宫的休门” 邢妱冥思道:“我听说在八门中,开门意味着畅通可行,休门意味着停止,休止,是不是可以往西方走?” 上官巽道:“不是这么看的,开门属金,如今落在离宫,离为火,火克金,说明开门被离宫所制,为门制,开门不开,白虎属金,主刀兵之劫,在离宫为受制,说明无刀兵,不过,丁加癸,朱雀投江,主口舌是非,尺恐怪异,奸谋诡诈,所以此门虽然不通,不过倒无危险,但比较瘆人” 邢妱问道:“如此……该走何门?”,上官巽往震三宫指道:“这儿” 邢妱惊诧:“死门?” “正是死门”上官巽道,他指着震三宫的乙和庚道:“这个庚叫地盘,乙叫天盘,乙加庚对于地盘来说叫太白奇合,百事可为,此宫行事,畅通无阻” 邢妱受常规思维影响,对走“死门”可通行的看法不敢苟同,又沉默不语。 上官巽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死门发源于坤宫,属土,落在震三宫,震属木,木克土,所以死门受制,死门不死。天心星属金,在意象里有操纵,领导之意,虽在震宫不受影响,不过加了死门便是停滞,缓慢之意,意味着紫珊的势力到达不了这里” 说着,在震宫向西南位画了一条直线道:“我们可以从震三宫通到坤二宫” “好,现在就出发”,邢妱回身替他拿上剑。 上官巽正要起身,一动便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道:“我的伤,恐怕会拖累你……” “你不走吗?”,邢妱问道。 上官巽道:“不走了……”,一边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边是失而复得的爱侣……邢妱犹豫,最终选择后者,忧心道:“把王夫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上官巽道:“我不会有生命之危,紫珊还得拿我来要挟你,只要能在辰时前到达坤宫,擒贼擒王,我仍是安安稳稳的”,邢妱左右徘徊了几步,眼睛一亮,对他道:“好,就这么办” 上官巽道:“我告诉你震三宫会遇到什么,走死门要撞见灵异的事物,天心有非现实的意象,加上九地……九地可以代表地府,低洼,至阴,此宫虽可通行无阻,却也极考验人胆子,你得稳住” “好,寻常时候一个时辰走十里地,有轻功加持,连飞带跑,来回两趟也够了”,邢妱盘算道。 上官巽拿出一个小盒子道:“这是司南”,他把司南塞入她手心道:“我等你回来” 邢妱拢指一握道:“王夫保重”,说着,抬头看了眼那皎洁明亮的月亮后,往幽暗疏离的森林跑去。 第101章 苗疆男子江伺 到了密林没有月光洒入,邢妱向树干借力,旋上了树冠,往北边一看,看到一片薄薄的红光从林中照出,于是施展轻功朝那片红光飞去,没一会儿,便看到一片荒城,想必就是震三宫的地盘了。 她借着枝干的托力稳稳落地,落在眼前的是一座雄伟又破败的殿堂,几根两人抱的大柱擎在左右两边,腕大的铁链绕柱而上,将一个巨型骷髅捆在柱上,骷髅垂着头,两只眼窝中镶着一颗硕大的发光球,像两只眼珠,射出红光,照着残破的殿堂中,昏暗发红,诡异莫测,邢妱觉得有点发毛。 她没有进入大殿,想着既然死门不死,怎么走,走任何一条道,都应该是畅通的,于是往大殿一侧的道路去了。 大殿道路很宽,可容两辆马车并驾齐驱,月光下,两旁红的像血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一路铺向看不到头的远方,像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红色彼岸花。 远处群山万壑,高低起伏,其中山岚氤氲,若隐若现,犹如鬼域,虽然来前有了心理准备,但真要身临其境还是会被惊住。 时间紧迫,上官巽还在惊门等着自己,邢妱顾不上害怕,直奔前方跑去,边跑边施展轻功,如疾风般一路掠过。 过了半盏茶时间,道路的景象有了变化,原本宽阔的路面变窄了,像血的东西上,稀稀拉拉的长着一棵棵枯树,像个张牙舞爪的巨人随时准备扑向路人。 开阔的道路随着草木增多渐渐变暗了,邢妱此时跑了一个时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于是放慢脚步把步行当作休息,此时的景象又变了,比原先的还要骇人,道路两边血一样的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白色纸人,各种姿势立于两旁,纸人脚下摆放着无数的骨灰坛,坛口上扎着一朵大红花,邢妱一路上悬着的心,此时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咽了把口水,又继续朝西南奔去,离开了这条诡异的道路。 换了方向后景象变了,再不是诡异惊悚的景象,想必已经到达是中宫,再往西南而去就是坤二宫了,想到这里,原来疲惫的身体又突然有了力量,继续跑了半个时辰,卯正一过,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她对上官巽的担忧又多了一分。 此时,上官巽站在门外不安的等待着,看着天边的鱼肚白逐渐被朝霞覆盖,心也七上八下,回身刚要伸手拿起一旁的刀,伤口立即被扯动,疼的满头大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里默念着“阿妱,你可一定要平安” 心念刚过,突然听得不一样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他内功深厚,耳力甚好,仔细辨别察觉是个女子,以为是邢妱回来了,正要欢喜,再一听发现步伐的节奏不似邢妱,忙忍痛提起刀,躲到暗处,警惕的观察着。 那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又没了,再一听,有草被极速拍打,又停下,像是一个人忽停忽走,忽快忽停的前进着,这是什么诡异的走法?想到惊门的不同寻常,必是来者不善了。 上官巽屏住呼吸,盯着远方的林子,不一会儿,那神秘的东西出现了……是一个苗疆风格穿戴的男人,一边瞬移,一边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 男子身材与自己相似,均是魁梧高大,脸上戴着半个银制面具,另半张脸像被烟熏了一般,浓墨重彩,里边一件黑色内搭裳,外面蓝色长衫,前摆一条宽大的神秘图腾纹样蔽膝,一切都显示他不好对付。 传闻苗疆善于用毒,让人死于非命的方式有千百种,上官巽寻思,他应该善于用毒,自己后背受的伤还在冒着脓水……。 那男子站在房子前逡巡了一遍,又走进屋子好一会儿观察,上官巽秉着呼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藏身地方并没有太难发现,在房子旁,于是直接朝陡坡滚了下去,草膈着伤口,那化脓结痂的地方再次崩裂,上官巽疼得咬牙屏息。 他不能离房子太远,邢妱找不到他会着急的,此时的邢妱已经过了中宫,进入坤二宫的地界,他寻着上官巽给她的线索,摸索着进入这个地界,但地方实在太大,想要找到风火他们,或许只能碰运气,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怎么办?邢妱有些着急。 正抽彷徨间,转头看到一堆杂草,突然计上心来,找不到人,就把人引过来,于是点了一把枯草,怄住一把湿草,让滚滚浓烟冒出来,自己则躲在草堆里观察。 紫珊自打与邢妱打过一次照面,眼睁睁看她从自己手上走掉后,就失去了邢妱的踪迹。奇门阵共有九宫,各有功能,各有统领,里面陷阱奇特,寸步难行,不好派身边的人大面积搜索,只能让拥有特殊本领的区域统领暗暗搜捕,所以紫珊只能干着急,等着各宫统领给她这个“遁甲”传消息。 这日,她收到了来自皇城的回信,自打龙行云知道上官巽,邢妱落入桎梏城的奇门阵后,觉得酝酿了十几年的阴谋终于有胜利的苗头,若是行事顺利,可同时除掉两块绊脚石。 为了将邢妱这个势力排挤出皇城,始终不,紫珊以身入局,让龙行云看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有了奔头,心底的欲望更加强烈,恨不得一步登天,于是抓紧运作,依托红叶堡的功能,发了一波贬邢褒龙的舆论,又上书邢决,将紫珊在桎梏城的所作所为归咎于邢妱,说她私采金矿,意欲谋反,只要除掉邢妱,大势便由他掌控了。 于是加快运作,与朝中反叛势利勾结,谋划不臣之事。 今日紫珊收到金矿提炼好的几箱金块,她一边看着奇门遁甲盘,一边冥想什么,风火几人从旁拿金子上称,看着黄灿灿的金子,有些发蒙,本来想趁邢妱疯掉后,在金矿上分一杯羹,如今她恢复了,倒生出与她接头的念头,毕竟财这种东西,太多未必有命花。 紫珊看着他目光茫然,而非贪婪,便问道:“不喜欢吗?” 风火知道紫珊性情多疑暴虐,好胜心强,回道:“邢妱不在我们的掌控中,我们这心里就不踏实” “你知道就好”,紫珊相信他的回答。 风火给她递金块,门外的士卒进来禀道:“大人,林中有浓烟升起……”,紫珊闻言,把笔一搁,思索起来了,对风火道:“风火,你去看看吧” 她还命令起来了,风火无名火起,但没有发作,恨恨的招呼了风逐影、焚轮、锥心三人出去了。 这边,上官巽等了半盏茶时间,终于等到神秘男人离开了房子,他忍着巨痛爬上陡坡,在房子旁等邢妱,没有进屋,在实力不允许时,投宿空房破屋等于自投罗网,以往他没这讲究,今时不同往日了。 卯时二刻过去了,邢妱还没有回来,上官巽忧心如焚,天边的红日跳出来了,时间到了卯时三刻,渐渐的,太阳披上耀眼金光,卯时四刻过去了,她还没回来,上官巽受伤的地方被太阳烤炽的灼烧感,叠上撕裂般疼痛,疼的十分酸爽,卯时五刻过去了,已是大天亮了,离换旬还有三刻,上官巽内心七上八下的,对邢妱能回来没多大把握了,不由在心中排起了换旬后的奇门盘,不一会儿,三刻就过了,邢妱的身影还没出现,而奇门阵从阴八局变为阴七局,旬首从甲午辛变成甲辰壬,值符成了天冲星。 上官巽死心了,身体瘫软下来,内心一片黯淡,突然,林间隐约出现一个身影,他蹭一下又来了精神,忘记了伤口的疼痛,直起身来,定睛一看又焉儿了,不是邢妱,像是立静凝。 只见那身影疲惫的走过来,没有异常,自己一个人,上官巽审视了一番后,确定是立静凝,便喊道:“立姑娘~” 立静凝闻声一紧,见上官巽从草丛中起来,松了口气,总算不是一个人了,惊喜回道:“王夫~” “立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上官巽问道。 “走散了”,立静凝眼睛巡了一下,问道:“永宁府那位呢?没跟您一块?” 上官巽撒了个谎道:“也走散了” 立静凝坐下来歇着,看着眼前被缕刃割裂的,堆叠在一起的木头块,便知道邢妱来过。 上官巽问道:“立姑娘过来的路上有遇到什么吗?” 立静凝回忆了一下这一路上的惊心动魄,真是身心俱疲,一路上也不知该往哪儿走好,顾不得什么奇门规律,想着一直往南走一定能走出这个地方,于是从景门走到了死门,走了两个时辰,远远的看见这里有个破屋子就过来了。 立静凝疲惫回道:“绮丽惊心,差点在幻象中醉生梦死” 上官巽大概知道她经过了哪宫:“刚从景门过来?” 立静凝累得只能用气声回答他:“不知什么门,这几日实在太乏困,王夫容我稍作休息再禀报” 上官巽目下最令他担心的是邢妱,心事重重的,焦虑不已,也不想细听她的事,已经进入辰时,奇门阵变了,他忙坐下来重新排盘,排了半盏茶功夫,终于把该有的元素都填入九宫中,居然是“伏吟局”! 想着邢妱应该还在坤宫,目光立即落在坤宫,这一眼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死门、庚加庚、天芮星、玄武……大凶。 死门落在震宫无碍,落在坤宫却是大凶,“伏吟局”宜静不宜动,最好的办法是等待换旬,但阿妱不通奇门,加上担心自己安危,一定会有行动的。 上官巽坐不住了,虽知道此时自己的状况做不了什么,但也做不到袖手不动,他朝后望向立静凝,立姑娘在破屋的板塌上,背对着门呼呼大睡,想她一路凶险艰难,好不容易睡上一个安稳觉,也不好打扰,又转头埋首看盘。 现自己所在的宫位为巽宫,辛加辛,白虎入天狱,天辅星....是吉利安全,最凶的反而是坤宫,上官巽又往后看道:“立姑娘,醒醒” 立静凝嗖一下坐起来,一本正经道:“王夫请说” 上官巽看着奇门盘道:“邢妱此时身在坤宫,此宫凶险,我得去找她,我们现在所处的宫位是巽宫,在亥时前是安全的,你待在这儿等我们就可” 立静凝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排盘,奇道:“原来王夫懂奇门,我跟您一快去吧” 上官巽道:“此行十分凶险,姑娘倒没必要涉险” 立静凝道:“也许有其他人也在坤宫呢”,上官巽想起来罗峰:“那随姑娘吧~” 主意一定,两人拿上各自的武器朝西面直行,路线是上官巽定的,他觉得邢妱担心自己的安危一定会抄近道回到巽宫,直线就是最近的距离。 事实也如他所想,邢妱正打算从坤宫走到离宫,再回到巽宫,只是她被困住了。 第102章 遇见立静凝 立静凝在巽宫遇到上官巽后,在他的提议下,去寻找远在坤宫的邢妱,两人结伴同行,寻常的荒郊野岭,就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而这里的荒郊野岭,把恐惧感加深了,然而如上官巽所推断,巽宫没有危险,两人很顺利就进入离宫地界。 眼前的一切还很正常,山水、草木、花鸟、蓝天白云,都是自然之景,立静凝在小河边掬了一捧水拍脸,抬头看眼前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没上官巽说的那么凶险万分。 上官巽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离宫,景门,丙巳丁午,这个宫位和火有关,其象绚丽夺目、幻想、绮丽、美丽、美好,与立静凝经过景门不一样,她的景门落在震宫,有杂色,离宫却不一样,景门本就出自离宫。 上官巽看着眼前寻常的野外景色,不相信会那么简单,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 立静凝洗了几把脸,打算喝点水,往上游一看,好像有个人飘了下来,待飘近后发现真是个人,是个女人,仔细一看,立静凝惊呼道:“王夫,王夫……是永宁王,在河里” 上官巽听到“永宁王”、“在河里”几个字,脑子一下子空白,他慌忙奔到河边,果真见邢妱从河面上飘下来,仰着面平躺着,浮在河面上,一身黑红色纱裙像朵绽放在水中的大丽菊,上官巽脸色刷一下苍白了:“阿妱!” 他扑进河里朝邢妱游去,痛失所爱的痛苦立即占据整颗心,耳朵嗡嗡的,脑子一片空白,做的一切动作都无意识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他抱住那具身体,贴着她身体感觉到体温时,看着她的胸膛起伏均匀时,才仿佛回过魂。 上官巽将邢妱抱上岸,让她平躺着,这时才感觉到后背的伤再次裂开,水贴在脓烂的肉上,像有无数细针正在往上扎一般,刺疼刺疼的,疼的很尖锐,疼的直抽气。 他转头想让立静凝帮个忙,让她把邢妱背到太阳温和些的地方,却发现四周只有自己和邢妱,立静凝不知去哪儿了,他眼睛搜索着四周,影儿都没看见,喊了几声“立姑娘”,没人回应。 真是诡异,他警惕着四周,感知着潜在的危险,耳朵目力都灵敏起来了,他摇着邢妱唤道:“阿妱,阿妱,你醒醒”,邢妱在他的摇晃下醒过来了,睁眼便是满目情脉脉,柔的能掐出水,巴巴的望着上官巽,上官巽顿了一下,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问道:“阿妱,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欣慰一笑,温柔的摇了摇头:“王夫,让你担心了……”,好娴淑,她坐起来,看到上官巽的伤,突然低头抽泣,嘤咛道:“王夫,你的伤更严重了,是我害了你……”,上官巽忙安慰道:“我没事,阿妱不必自责” “王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邢妱抱住上官巽,埋在他的颈窝处哭泣,哭的像个小女儿,上官巽真觉得她不对劲儿了,难道又变回来之前的性情?他将她从身上推开道:“你是邢一枝?” 邢妱莫名的看着他:“邢一枝是谁?” “没什么”,上官巽淡淡回道。 邢妱站起来环视周围环境,她好像在搜寻什么,上官巽默默观察着她的举动,虽然他很想邢妱能埋在他怀中与他温柔缠绵,但不能不说她很少做出小女儿状。 上官巽问道:“阿妱,你做完要做的事了?” 邢妱顿了下道:“做完了……”,上官巽看着她,觉得她又像没恢复神智前的样子,上官巽道:“你怎么会在河里呢?发生了什么?” 邢妱温柔的对他笑着道:“我饿了……能不能吃饱了再说”,上官巽也笑了笑,她的确不是邢一枝,她看起来温婉明媚,像个书香门第的女子,又像个灵魂丰满的贤妻良母,与邢一枝的内容空洞,天真单纯不同,她也不像有着永宁王头衔的邢妱,神情凝重,若有所思,是个老谋深算的谋士。 上官巽想着,是不是邢妱的性情又变了,虽然是同一具皮囊,总觉得不如在四象门中相识的邢妱让人着迷,如今邢妱又变成另一个人,他好惆怅啊,这会儿又有死了老婆的感觉, 他该怎么办,突然想到一个传说中的病,癔症……有了病症就有办法治了,他舒了口气。 邢妱见他坐在一旁一动不动,一会儿望着远方满目忧伤惆怅,一会儿轻舒口气,眉宇舒展,正要问他怎么了,他起身道:“阿妱,我们去找找立姑娘吧……先与紫珊周旋,找到其他人,把伤养好些,武功多恢复几成,再想办法直捣黄龙” “听王夫的……”,邢妱低眉颔首,娇羞顺从道。上官巽寻思她这回是不是变成“以夫为纲”的小娇妻,她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有病治病吧。 “阿妱,跟紧我,别走丢了”,上官巽牵住她的手,邢妱羞涩的速速看他一眼,又速速低头,心中欢喜着。 两人边走边找,上官巽担心邢妱犯癔症可能武功尽失,一直没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两人在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关于立静凝的蛛丝马迹,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想到“凭空”两字,上官巽又上树查看过几回,依旧没有线索。 两人不知不觉又回到小木屋,在这个时段里,小木屋最安全,上官巽也不打算离开,坐下来推算下一旬的“奇门遁甲”的布局,邢妱在屋里将地上的杂物清理堆叠,其实也没有什么,屋内只有一块睡觉的木板和一堆燃剩下的柴灰,屋角的边边角角长着青苔,是房顶漏水滋养的,邢妱将屋内扫了一遍,今天阳光不错,屋顶破的地方有阳光照入,不显得肮脏潮湿。 上官巽排好盘,习惯性的想找邢妱商量,回头见她在清扫地面,虚弱的将木板抬起来垫高了些,这动作似乎花了她很大的力气,她娇喘吁吁,脸上有些泛红,不时抬起袖子擦汗,擦汗也讲究,手在额头轻柔的点几下,矜持又温柔,这回真变成柔弱女子,上官巽打消了跟她商量的念头。 他转过头继续琢磨接下来的计划,刚想到关键处,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上官巽吓了一跳,怕是危险,赶忙起身大步向她走去:“怎么了,怎么了” 邢妱哭着扑进他怀里道:“夫君,有蟑螂,有蟑螂”,上官巽将她搂住,她趁势在他屁股上揉了一把,上官巽立即将她推开,尴尬道:“你前几日……还抓它烤了,当药粉……” “是这样吗?我抓它?”,邢妱惊讶道,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忙蹲下来用袖子擦着睡觉的木板道:“夫君,你累不累,休息一下?” “我不累”,上官巽道:“你饿了吧,我们去抓点猎物” “那我拣柴枝等你”,邢妱道。 上官巽道:“你跟我一起去,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儿”,邢妱兴奋的站起来,一把抱住道:“好啊,夫君,你对我真好”,说着又在他后腰上一通摸,上官巽又一把将她推开道:“阿妱,你怎么了?” 邢妱道:“自己的夫君,摸不得吗?”,上官巽看错了,她这回儿不是贤妻良母,大家闺秀,是女流氓。 上官巽左右看看道:“这大白天的……” 邢妱道:“荒郊野岭,又没人”,上官巽无语的看着她,无奈,犯病了就不跟她计较了,想想曾经的邢妱,虽然是永宁王,却非常尊重自己。 “阿妱,南边猎物多,我们去转转”,邢妱跟在他身后也出去了,上官巽有四象门的经历,追踪猎物有一套,很快就猎到了食物。 两人留在原地,就地架起火堆烤着,熊熊的火焰烤着香喷喷的肉,滋滋冒油,他想起了在四象门初见邢妱的情形,真是时光匆匆,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他看向身边的邢妱,她正乖巧的,一手托着腮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笑出心满意足,岁月静好的模样。 “夫君,你真好看……是独属于男人的好看” 上官巽笑道:“独属于男人的好看,是什么样的好看?” 邢妱愣住,努力组织形容词,似乎还要有点对比才说得通,她道:“现在很多男子都觉得美男子就是要阴柔、脂粉气,趋向于女人才叫美男子,那……阳刚也是一种美啊,像夫君这般,阳刚,伟岸,儒雅,端方如玉,如松如柏,有王者之气的……就是拥有属于男人的美” 上官巽一边偷着乐,一边转动着架上的烤肉道:“阿妱说的是”,邢妱往他身边靠了靠,搂着他的胳膊肘,贴在他身上道:“夫君,让人有安全感也是一种魅力,强者的魅力,你同样也有” 上官巽低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道:“换了个人怎么那么会夸……听着怪让人自豪的” “我以前没夸过你吗?”,邢妱问道。 上官巽想着,还真没有夸过,爱他就是最好的欣赏和夸赞了吧,性格那般沉稳,很难开口,行动上倒已经将心意表现出来……有爱何必宣之于口。 “没夸过……”,上官巽拢了拢柴火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指哪件?”,邢妱问道。 上官巽不语,邢妱的爱是把大义放在前面的,即便再爱自己,也没有因此放过他的好兄弟苏知味和罗君山,就连“三院一堡”的事件,知道他牵涉其中,也没有停止过谋划,但不能否认的是……。 上官巽道:“你很爱我的……” 邢妱的脑袋摩挲着他的臂膀道:“很难不爱……” 上官巽抵着她的脑袋沉默着,静静的享受这幸福时刻,没一会儿,邢妱道:“你后背还有伤,我去采些草药” 上官巽担心她乱转遇到危险,便道:“回去的时候再顺道采吧,山中无闲草,认识都是宝,我们回去再采”,两人解决了早饭,原路返回,路上采了许多治创伤的草药,这回儿犯病的邢妱却懂草药了。 回到小木屋,上官巽在周围查看了一番,一切正常,没有可疑痕迹,阳光还是很明媚,蓝天白云的,光天化日之下,看不到进来时的鬼气森森。 这个时间上药最好,邢妱将他的衣服扒拉下来,宽阔有力的背部,露出一道发烂化脓的鞭痕,伤口在他的折腾下已经向周围烂开,邢妱撇开脸,不忍直视。 “很严重吗?”,上官巽问道。 “嗯……”,邢妱将药放在手上搓烂道:“忍着点……”,说着,均匀的敷在他的伤口上,上官巽后背立即传来刺辣辣的疼痛,敷好了,邢妱又替他将衣服穿上。 邢妱道:“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去?” 上官巽道:“我们去找其他人” 邢妱道:“去哪里找?” 上官巽问道:“你怎么会顺流而下呢?发生什么了?” 邢妱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道:“中埋伏了,被打进河中”,上官巽道:“什么样的埋伏?”,上官巽结合一路上遇到的战阵,结合邢妱的武功和机智,他不相信邢妱能轻易被打败。 邢妱支吾道:“我不记得了……”,说完瞥了他一眼,看他脸色,这一鬼祟心虚的表情又被上官巽捕捉到,他突然想到之前的邢花枝是不记得自己的,而眼前这位一睁眼便喊自己“王夫”,不记得怎么落水,却记得自己,行为举止怪异。 上官巽警觉起来,看她的目光已经变成审视,邢妱浑身不自在问道:“夫君,你怎么这么看我?” “你不是邢妱……”,上官巽道,刚要站起来离她远些,一阵眩晕袭来,站立不住, 那女子突然嗤笑道:“被你看出来了……”,说着左手往耳后一揭,揭出一张陌生女子的脸,长相妖娆艳丽,是个绝色妖姬。 门外同时响起男子得意的笑声:“这回儿可以跟老大交代了”,一身穿苗服的男子走进来,戴着半张银制面具,是上官巽早上见到的那位。 此时上官巽已经失去意识,晕过去了,女子抱怨道:“我还没玩够呢,就被识破了,真扫兴”,说着凑近上官巽,作势要吻他,男子一把拉开道:“你干什么?!” 女子道:“头一次见那么好看又有男人味的男人,在这年头可是稀罕货” 男子警告她道:“他可是邢妱的男人”,女子很忌惮这个名字的,顿时收心,问道:“老大打算怎么处置他?” 男子道:“邢妱武功太强了,老大打算拿他泄功,上官巽中了我们的剧毒,每日需要输入两次真气才能活,邢妱不会不管他的,把他送回邢妱身边,等邢妱真气散的差不多,老大就能拿下她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这个男人就是你的了” 女子闻言眼睛一亮,又看了一眼上官巽,突然满脑子都是和他幸福生活的情景,美好的不行,她腼腆道:“这可是你们说的” “走吧,别让老大等急了”,男子冷漠到,扶起上官巽就往外走。 女子道:“你小心着些,他身上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