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里吃瓜当团宠》 1 第 1 章 和安这边临海，夏天傍晚的火烧云最是好看，像是巨大的画刷从天际滚过，把天际染成了一幅壮阔的油画。 派出所里没什么人，值班的民警饶诗诗正趴在问询台后头，抬起眼皮看窗外的云。脑子里想着昨晚看的小说情节，又在心里吐槽，连载文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更新到男女主解除误会的一章。 “请问，这里有一个我爹吗？”空旷的问询大厅里响起一声奶声奶气的小孩子的声音。 饶诗诗坐直了身体，没看到有人，她又俯身低头，一个矮个子的小家伙站在问询台前面，个子还没有台子高。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 小孩的一双小胖手攀在问询台边缘，努力踮起脚尖，“我找我爹。” “你爹是谁？”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叫“爹”而不是“爸爸”，总觉得有点古怪。 “钟瑾。”小孩说。 饶诗诗眨眨眼，“钟瑾，钟所......你爹是我们所长钟瑾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带上了几分错愕，钟所来和安任职有一年了，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女儿啊。 小孩子没说话，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默默地盯着饶诗诗。 饶诗诗赶紧从问询台后头走出来，她站起身后，就觉得这小孩子更矮了，比海鲜面馆的金毛还要矮一些，目测也就三四岁的年纪。 就算钟所有个女儿，也不能让她自己在外面乱跑吧？ 饶诗诗蹲下身，问，“小朋友，你从哪里来呀？” “魔宫。” 饶诗诗，“......那你叫什么名字？” “钟云瞳。” “钟云瞳小朋友，那你记得妈妈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电话是什么？” 饶诗诗，“......” 和这么大的小孩子简直无法沟通，饶诗诗把她安顿到大厅的长椅上坐好，又拿了自己带来的小零食分给她，自己去调监控看看这孩子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监控上没有查到孩子的行动轨迹，所里也没接到孩子走失的报警电话。 饶诗诗又回到孩子跟前，蹲下身，仔细询问，“你再说一遍，你爸爸是谁？” 小孩嘴里咬着棒棒糖，垂下眼皮，两条小短腿前后晃动，“钟瑾。” 饶诗诗拿出手机，翻出一张钟所长的单人证件照，放到孩子面前，问，“是这个人吗？” 钟云瞳把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大声回答，“是。” 饶诗诗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小孩，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这张照片传给了钟所。 又谨慎地编辑了短信，【钟所，这个小朋友说她是您的女儿，现在人在派出所，怎么处理，请指示。】 照片和消息发送过去后，就犹如石沉大海，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饶诗诗摸摸小孩滑溜溜的头发，安慰道，“钟所今天去市局开会，估计要等一会儿才会回消息，你能耐心等一等吗？” “好吧。”小家伙叹气，又把雪饼递给饶诗诗，让她帮忙拆开，然后塞进嘴里。 饶诗诗仔细看了看小孩，这孩子长得挺漂亮的，眼睛贼亮，黑亮的头发用飘带扎成可爱的哪吒头，身上还穿着中式对襟小褂子，像年画娃娃。 就算不是钟所的孩子，养得这么好，也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小孩子也不腼腆，吃完雪饼，又让饶诗诗帮忙拆话梅，话梅酸，把她的一张小团子脸都酸得皱在一起。 饶诗诗见她酸到了，就用垃圾桶接着，“吐这里。” 小孩包着嘴摇摇头，坚强地把那颗话梅嚼嚼咽下去。 饶诗诗，“哎，核吐出来。” 小孩瞪着黑黝黝的眼睛，“已经咽了。” 饶诗诗虽然没什么带娃经验，但她小时候也吞过话梅核，大人们吓唬她，说种子会在肚子里发芽，从头顶长出树来，可最后也无事发生。所以饶诗诗想，这小孩儿吞了一个话梅核应该也没什么事。 不过饶诗诗还是立即把她剩下的话梅没收了。 钟云瞳吸着酸奶，心想，也不知道魔尊爹还记不记得她呢。 她本来是魔尊养的一只天云魔犬。别的灵兽跟着主人出生入死，特别是魔族的灵兽，常常拥有巨大的黑暗力量，神秘而又强大。 可是钟云瞳恰恰相反，她从小就被魔尊爸爸娇养着，长得倒是油光水滑的，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要说最厉害的，还是拆家，把宫殿拆了，她爹还会夸她好宝宝。 钟云瞳在魔宫里当混世魔王，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经风云变幻，她的大反派魔尊爹被仙族杀死了。等消息传进魔宫，钟云瞳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张开巨大的银灰色羽翼飞出魔宫，循着气味来到人间，最终锁定在和安区派出所，她爹气味最浓郁的地方。 但是她爹已经转世为人，按理说已经没了前世的记忆，应该是不记得她的。 想到这里，钟云瞳有点难过，她最爱最爱的爹，可能已经忘记她了。 这时候，饶诗诗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正是钟所。 饶诗诗接起电话，钟所清冽的嗓音传了过来，“小孩子胡说八道的，你抓紧时间找她的家长。” “好的，钟所。”饶诗诗和钟瑾说话，不自觉地挺胸抬头，声线洪亮。 钟云瞳听到她说话，立马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跑到问询台这边，使劲踮起脚尖，大声问，“是我爹吗？” 等钟瑾那边挂了电话，饶诗诗才俯下身，“钟所说他不是你爹，你爸妈到底是谁？速速从实招来。” 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么复杂的事，只能捏紧拳头，大声重复，“是我爹。” * 饶诗诗下午又仔细查了附近的监控，还打电话把出外勤的同事小王叫了回来，让他帮忙联系一下附近的派出所，看有没有找小孩的报警记录。 查询无果，这孩子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 饶诗诗和小王只好联系了物证鉴定中心，麻烦他们加个班，要送个走失小孩过去做dna样本比对。 提取dna样本要抽血，钟云瞳害怕针管，看到针管拿出来就逃跑，小家伙跑得还贼快，三个大人都抓不住她。 还是饶诗诗有办法，她对小孩说，“你爹不是不认识你了吗？只要抽了血，就能证明你是他的女儿，他就认识你了。” 钟云瞳一听这样就能找到爹，立马听话了，鼓起勇气把胳膊伸到穿白褂子的阿姨面前， “你要轻轻的。” “嗯，好，阿姨一定轻轻的，你不要看，大声数到10就结束了。”鉴定科的医生耐心安慰她。 钟云瞳更紧张了，“可是我又不会数10。” 医生笑了，温和道，“原来还没有上幼儿园啊，你真是勇敢，这么小在外面晃荡也不害怕，是个小江湖侠呢。” 说话间，钟云瞳的注意力被转移，顺利完成了抽血。 鉴定结果要等两天才能出来，饶诗诗不敢再打扰钟瑾，又给副所长毛菲雪打了个电话说明这边的情况，问小孩怎么安置。 所里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毛菲雪还算有处理经验，“沿海西路那边有一家私人托儿所，叫小太阳托管所。里面的老师很负责任，先送到那边住着，费用就先从所里出，等找到家长再让她家长补上。” 挂了毛菲雪的电话，饶诗诗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去沿海西路。” 小王怀里抱着的小孩子也学着饶诗诗的样子，拍了拍小王的肩膀，“我要吃那个。” 顺着钟云瞳手指的方向，有一个卖烤肠的小摊，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子正围着小吃摊叽叽喳喳的。 饶诗诗问，“你怎么又饿了？” 小王说，“让她吃一根吧，小孩子哪里顶得了淀粉肠的诱惑？” 饶诗诗嘴里告状，“你不知道他今天吃了多少零食，把我的零食盒都吃空了。”但实际上还是惯着钟云瞳，迈腿往小吃摊那边走。 小王和饶诗诗穿着制服走过去的时候，小吃摊的老板还以为是城管大队的人来了，推上小车就准备逃跑。 饶诗诗连忙拦住，“别怕，我们就是来买根肠。” 最后大家都吃了烤肠，饶诗诗和小王一人吃一根，钟云瞳小朋友自己吃两根，左右手各举着一根烤肠，一边咬一口。 饶诗诗他们穿着制服，怕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就带着钟云瞳躲在花坛后面吃。 钟云瞳冒出一个头，“我不要躲在这里。” 小王伸出手把她的头按下去。 饶诗诗催促，“吃快点，钟所今天在市局开会，要让他逮到我们上班时间蹲在这里吃烤肠，那就死定了。” 市公安局和鉴定中心就隔着一条马路，被逮到的可能性还真是很大。 “对对对，赶紧吃。”小王立即应和。 小王最怕钟所，其实所长平时很少动怒，大多数时候还挺好说话的。但小王就是怕他，总觉得他城府深沉，不像副所长毛菲雪那么好相处。 小王自己三两口吃完自己的烤肠，跳下花坛，准备抱起钟云瞳就走，可是往旁边一瞧，花坛上空空如也， “小孩儿呢？” 饶诗诗一看也慌了，“刚刚还在这里啊，去哪儿了？” 俩人在花坛附近找了一圈，还特意去问了小吃摊老板，没找到钟云瞳，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2 第 2 章 钟云瞳现在已经闻着爹的味道遛进了市公安局内部，说来惭愧，钟云瞳作为一只天云魔犬，应该是拥有非常灵敏的嗅觉，但这孩子学艺不精，当魔犬的时候光顾着玩了，导致她现在的闻嗅技能很诡异，时灵时不灵，绝大多数不灵。 明明爹就在附近，可她还是在饶诗诗刚才提醒过之后，集中注意力，才勉强闻到爹的味道。 又循着味道过了马路，没费多大劲就进了市公安局的大楼。 来到大楼之后，爹的味道越发浓郁了。 钟云瞳举着两根吃到一半的火腿肠，吭哧吭哧爬到二楼，人类幼崽的腿太短了，爬楼梯有点费劲。以前她四条腿的时候，这种楼梯简直不在话下。 她看到一个穿着和饶诗诗他们一样的帽子叔叔走了过来，于是钟云瞳就叫住那个叔叔，“请问，这里有钟瑾吗？” 帽子叔叔刚没注意看，现在听到声音，才发现楼梯边上站着一个小孩子。 “哟，你怎么进来的？” 钟云瞳用黑幽幽的大眼睛盯着他，“我找一个钟瑾。” “哦，钟瑾啊，钟瑾在三楼会议室，你找他干嘛？” 钟云瞳朝帽子叔叔张开双臂，“抱我去。” 帽子叔叔，“......” 几分钟后，帽子叔叔抱着钟云瞳爬楼梯上了三楼，又抱着她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小会议室的门开了，帽子叔叔抱着小孩进了会议室，里面的三个人看见他，立马站了起来，恭敬地打招呼， “陆局长。” 宣传部部长朱群看看自家局长怀里抱着的小孩，疑惑地问，“陆局长，这谁家孩子？” 陆局颠了颠怀里的小孩，笑呵呵的，“你看看你要找的人在没在这里。” “放我下去。”钟云瞳说。 陆局把她放到地上，小孩转身，把手里的烤肠递给他，“帮我拿着，不许偷吃。” 陆局，“......” 把烤肠安顿好，钟云瞳才转过身，目标明确地走到海山市和安区派出所所长，钟瑾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爹！” 在场的人全都懵了，当事人钟瑾更是一脸古怪，“不是，这谁啊？” 钟云瞳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爹不认识她了，于是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钟瑾举着手一脸错愕，“我真不认识她。” 小孩的眼泪全抹在钟瑾的制服裤腿上，伤心到不能自已，要不是手还牢牢抱住爹的腿，差点都要滑到地上去了。 钟瑾被她哭得心烦，“不许哭，先交代是怎么回事。”没带过娃的钟所，只能拿出管理嫌疑人的那一套语气命令道。 陆局长举着两根烤肠劝道，“你吼她干嘛，拉屎都要被夸的年纪，这么凶干嘛？” 钟瑾的两条胳膊僵硬地举着，“那我怎么办？” 陆局长是当爸爸的人，育儿经验比钟瑾要丰富得多，“你先赶紧抱起来，哄一哄，等哄好了再问问是怎么回事。” 钟瑾是个挺不喜欢小孩的人，看到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孩，嫌弃得要死，还要他把小孩抱起来，根本下不去手。 他只好扶着小孩的肩膀，把孩子推开一点，蹲下身，视线和小孩平齐，“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爹。” 小孩大声回道，“你就是。你是钟瑾，我是钟云瞳，我是你的宝宝。” 钟瑾尴尬了。 其他几个市局领导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真不是她爹。”钟瑾再次强调，并且尴尬到耳根子泛红。 陆局长笑呵呵地点头，“小孩就是这样的，看到长得差不多的会认错，这小孩儿的爹一定和我们钟所一样帅气。” 钟云瞳大声强调，“我没认错，他是我爹。” 钟瑾这时候才想起饶诗诗之前发的那条消息，有个小孩去派出所找他，非说是他女儿，还附赠照片一张。 照片钟瑾都没点开看，刚一下子也没把这哭得乱七八糟的孩子和派出所那个联系起来。钟瑾掏出手机，拨通了饶诗诗的电话。 饶诗诗现在正和小王满大街找小孩儿，小王甚至还趴在下水道的雨水网上往里看。 饶诗诗都无语了，“那里她也下不去啊，又不是什么老鼠。” 正在这时候，饶诗诗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是钟所，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饶诗诗用嘴型对小王说，“钟所。”然后接起电话。 钟瑾还没来得及说话，饶诗诗就听到，从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你就是我爹。” 饶诗诗，“......” * 饶诗诗和小王在市局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一道高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步伐矫健，大步流星，正是他们的钟所没错了，只不过今天的钟所，怀里还抱着个小挂件。 小挂件一见他们，咧开嘴笑了，“看，我爹。”凭自己本事找到爹的挂件，老骄傲了。 钟所的脸又黑了几分。 在钟瑾还没开口前，小王立马解释，“钟所，我们是带这孩子来做基因采样，一个没看住，就让她自己溜了。” 饶诗诗陪着笑，“就是，这孩子跟狗似的，撒手没。” 钟瑾黑着脸没说话。 饶诗诗又找补一句，“幸亏是跑到钟所这里了，要跑丢了更麻烦，哈哈。” 眼看着就要蒙混过关，偏偏这时候，陆局长从大楼里小跑出来，手里举着两根被狗啃过的烤肠。 钟云瞳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伸手去接，“我的肉肉。” 饶诗诗眼珠子一转，立马说，“对了，刚这倒霉孩子吵着要吃烤肠，小王给她买了两根。” 小王瞪了饶诗诗一眼，甩锅侠。 他俩这点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钟瑾的眼睛，但这些破事钟瑾懒得和他们计较，直接把孩子往饶诗诗那边一递，“带回去。” 钟云瞳正咬着烤肠吃，乍然听到爹又不要自己了，慌得跟什么似的，立马用胳膊使命勒住钟瑾的脖子。她勒也就算了，手里还拿着舍不得扔的烤肠，油都快蹭到钟瑾身上了。 有洁癖的钟所长生怕烤肠蹭到自己衣服上，立马喊道，“行，行，你跟我走。” 钟云瞳心安理得地坐进了钟瑾的越野车，啃着烤肠，好心问爹，“你吃不吃？” 钟瑾瞪了她一眼，“赶紧吃。” 等钟云瞳吃完烤肠，钟瑾把竹签子扔垃圾桶里，又从车上拿了湿巾给她把手擦干净。他这才把车开了出去。 钟云瞳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车里扫了一圈，问，“新的座驾？” “坐车不许和司机攀谈。”钟瑾说。 钟云瞳就闭了嘴，有点困，但她不敢睡觉，怕睡着了醒来爹就不见了，用两只小手撑着眼皮。 钟瑾按照饶诗诗发过来的地址，把车开到沿海西路上的小太阳托儿所，还好这家托儿所是24小时营业的，老师见钟瑾穿着制服，一开始吓了一跳，询问清楚后，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钟云瞳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反应过来爹又不要她了，再次启动哭闹技能，她这一哭，瞬间带动了托儿所里面的几十个孩子一起哭起来，吵得钟瑾耳膜都要炸了。 僵持了十几分钟，钟瑾只能先把孩子带了回去。 * 钟瑾住在福鼎小区，是一片位于市中心的高层住宅楼，顶层，三室两厅的格局，房开商统一的精装修，看起来挺新，但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家具。 钟云瞳背着手，在家里走了一圈，心想，这宫殿可真简陋啊。她爹好惨。 钟瑾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把光着脚丫的小孩子叫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钟云瞳。”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钟瑾。”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夫人。” 钟瑾，“......知道你家住哪儿吗？” “魔神宫。” 钟瑾手背朝外挥了挥，“去玩吧你。” 钟云瞳又背着小手，光着脚丫走来走去，她探头进厨房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觉得不太好玩，又走到卧室里看了看，转身问， “我能睡觉吗？” 钟瑾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不可以，要先洗澡。” 钟云瞳歪着脑袋，认真道，“我不洗澡哦。” 钟瑾木然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事情有点失控，莫名其妙就把这倒霉孩子给领回来了，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倒霉孩子根本不管他爹的死活，又说，“我饿了。”她在这个家里没有闻到食物的气味，这让钟云瞳有点没有安全感，担忧爹已经穷到吃不起饭了。 钟瑾盯着她看了几秒，站起身，走到卧室里，啪地把门关上了。 钟云瞳哒哒哒地小跑过去，伸手去推，门反锁了，推不开。她又趴在门边，从门缝里闻到爹的气味，于是也不慌张，安安静静地趴在门口等。 换了便装的钟瑾走了出来，带着钟云瞳出了门。 在小区门口的小菜馆点了几样家常菜，钟云瞳埋头吃饭。这孩子吃饭的动作也有点奇怪，先用鼻子闻一闻，如果是肉就用勺子舀着往嘴巴里送，如果是青菜就舀起来扔到一边去。 钟瑾没闲心去纠正她挑食的事，反正就养两天，等样本比对出来就送走，或者两天都不需要，也许明天就有人报警找小孩了。 不过这事也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孩的模样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按理说会很重视孩子，怎么这都大半天过去了，连报警电话都没一个，有点反常。 吃完饭，钟瑾又带着钟云瞳步行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大众澡堂，他自己没法给小姑娘洗澡，只能带到澡堂去洗。 大众澡堂有专门的搓澡服务，钟瑾付了钱，雇了个大妈给钟云瞳洗澡，“不用使劲搓，打点肥皂洗干净就行了。”钟瑾特意叮嘱。 前段时间澡堂大妈给人搓澡，硬生生把客人的皮搓破了，客人和搓澡大妈打起来，后来还报了警，这事儿钟瑾都还记得。 钟瑾抱着胳膊坐在澡堂门口的木椅上，听到澡堂里传出钟云瞳的几声鬼哭狼嚎，心想，钟云瞳那小鬼细皮嫩肉的，这下可真是要遭罪了。 刚想到这里，大妈从女澡堂里跑出来摇人，“再来个人，帮我摁人，那小孩一身牛劲，还想咬人。” 3 第 3 章 毕竟现在的身体只是三岁的小朋友，钟云瞳再是一身牛劲，也敌不过两个身强体壮的搓澡大妈。 钟瑾在外面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洗的白白净净的钟云瞳被大妈送了出来，潮湿的长头发在头顶盘了个丸子头，脸颊上被热气烘出淡淡的粉色，越发地像个发面团子。 走出澡堂，钟瑾又带着钟云瞳沿着街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家童装店，便拎着小孩的后衣领，把东张西望冲在前面的小孩拎了进去。 童装店右手边挂着一排特价衣服，杆子上贴了标签，此排5折，特价出售。 钟谨在这排特价的衣服里随便挑了一套t恤短裤套装，上面印着牛油果的卡通图案。 结账的时候，看到收银台后面挂着的一排贴身小短裤，钟瑾指着一条粉色小白兔的，“那个也给我一条。” 钟云瞳对钟瑾挑的这套新衣服毫无兴趣，或者说这个店里的衣服她都瞧不上，她以前穿的衣服可是亮晶晶的面料，上面还点缀着漂亮的绣花和宝石，以前伺候她的丫鬟都穿的衣服比这些华丽。 钟瑾付过钱，把纸袋递给钟云瞳，“自己拿着。” 小孩没接，朝他伸出手，“要抱。” “自己走。”钟瑾从不惯小孩子。 钟云瞳扑上前，牢牢抓住钟瑾的裤腿，进而直接锁住他结实的小腿，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 钟瑾往前迈腿，小孩就被拖着往前走。以这种姿势走在大街上也太奇怪了。钟瑾只好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往家走去。 小孩子胳膊搂着钟瑾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睡着了。她的呼吸逐渐沉重，但胳膊还是下意识地牢牢箍着钟瑾的脖子。 钟瑾以前也抱过小孩，以前遇到过拐卖案件，当时解救出来的十几个小孩，就是他们执行任务的几个警察抱回来的，跨省案件，一路抱了几千公里。 但现在抱着钟云瞳，和当初抱那些孩子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潮热的感觉。 进了电梯，钟瑾从轿厢四周的反光镜里看到，他的肩膀已经被小孩的口水打湿了一片。 ...... 钟瑾闭上眼叹了一口气，他倒是要看看，这倒霉孩子的爸妈到底是谁，能生出钟云瞳这种孩子的夫妻，估计也是人才。 回到家里，钟瑾把钟云瞳放到沙发上，又拉起旁边的毯子，给她胡乱盖上，自己先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换下的衣服就和小孩的新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里，洗完再拿出来烘干。 洗完澡的钟瑾穿着黑色的棉质t恤，下身一条宽松的棉质休闲裤，高高瘦瘦的，在光线不亮的房间里，像是一道剪映。他用毛巾擦着潮湿的短发，走到沙发这边，准备把睡觉的钟云瞳叫起来换睡衣。 沙发上空空如也，毯子被揉成一团仍在一边，小孩子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去了。 钟瑾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发现卧室门开着，他平时进出门都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走进卧室一看，钟云瞳果然趴在床上，侧脸挨着被子，肉嘟嘟的脸颊都被挤变形，莲藕般的胳膊和小腿呈大字展开，头发也打散了，带着湿气的长头发乱糟糟地铺在床上，把被褥打湿了一小块。 小孩真是麻烦的生物。 钟瑾走上前，把钟云瞳摇醒，拎着东倒西歪的小孩去卫生间，用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吹干。 倒霉孩子个头矮矮的，偏偏一头黑发又多又长，吹了好半天才干透。 钟云瞳闭着眼睛，不耐烦地挥挥手，准备回去继续睡。钟瑾又拎住她，从烘干机里拿了衣服出来让她换，“会不会自己穿衣服？” 小孩闭着眼睛睡觉，圆乎乎的头一点一点，困得身体像面条一样往下滑。 钟瑾有点无语，算了，送进卧室，就这么睡吧，等把她送走了再收拾床铺。 一回到床上，困成狗的钟云瞳抱着被子蛄蛹了两下，陷入了沉睡。 钟瑾回到沙发这边，仰头在沙发上躺下，抬起胳膊搭在眼皮上。他有失眠的毛病，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倒霉孩子折腾的缘故，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6点半，钟瑾准时醒了过来，他一直保持着在公安大学念书时的习惯，没有任务的时候会在6点半起床跑步。 刚醒过来的钟瑾觉得脑门上像是顶了个什么东西，坐起来一看，钟云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到了他的枕头上，像只小狗，趴在枕头上睡得呼呼的，钟瑾被她挤得滑下了枕头，头卡在枕头边缘的缝隙里，睡得脖子又僵又酸。 钟瑾揉了揉后颈，也是奇怪，小孩子睡到枕头上，这么大动静他居然没醒。 家里多了个钟云瞳，钟瑾也不放心留她自己在家，于是坚持了快十年的跑步习惯就这么被打破了。不过他还是出了一趟门，就在楼下的小区超市，买回来儿童牙刷牙膏和毛巾。 早上8点多，钟瑾坐在餐桌那边用笔记本电脑办公，看到钟云瞳突然翻身坐了起来，顶着一头潦草的头发，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 钟瑾正要叫她，钟云瞳迷迷糊糊地嘟囔道，“要尿尿。” 钟瑾扔下电脑，一个箭步冲过来，把小孩端进了卫生间。 睡了一夜，钟云瞳身上的那套丝绸的小褂子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钟瑾拿出昨晚洗好的衣服递给她，“你自己能换衣服吗？” “我能。”钟云瞳很有自信。 于是钟瑾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钟云瞳穿着卡通t恤，及膝的短裤歪歪扭扭地捆在身上，光着脚丫走了出来。 她扬起脸，得意地看着钟瑾。 钟瑾面无表情地帮她把裤腰扯正。 会穿衣服的钟云瞳不会使用牙刷，钟瑾只好尝试着帮她刷牙，浴室里不断响起钟瑾暴躁的声音， “不能咬牙刷。” “牙膏不能咽下去，吐出来。” 刷完牙，钟瑾又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小孩有点娇气，钟瑾还没怎么用力，她就故意吱哇乱叫。 等要出门的时候，钟瑾才注意到这孩子穿的鞋，一双绣花小虎头鞋，横七竖八地扔在玄关处。玄关这边没有窗户，光线比较暗，能看到虎头鞋上的什么东西似在发光。 钟瑾蹲下身，捡起一只鞋拿在手里看。 鞋身的材质是很有光泽的绸缎，绸缎上的花纹能看出是非常精巧的手工刺绣，小老虎的眉心各点缀一颗硕大的珠子。刚才就是这颗珠子在发光，发一种蓝紫色的荧光。 钟瑾他们办案涉及的知识面很杂，他一下就认出那颗珠子是荧石，发光的原因是因为矿石含有稀土元素。这东西在现代不值什么钱，但因为古时候信息闭塞，一般把荧石称为夜明珠或者明月珠，是很值钱的宝石。 除了小老虎眉心处的夜明珠，每只老虎的脸颊两边还各点缀几串小珍珠流苏，像是它的胡须。 这双小虎头鞋从用料到做工都很精巧，不像是普通的鞋，这种巧工，拿出去查一查就知道出自哪个品牌或者匠人，再顺着查下去，不难查到买家。 钟瑾找了一个物证袋把那双小虎头鞋装了起来。抱着光脚丫的钟云瞳下了楼，路过商业街的时候，在路边随便给她买了一双塑料凉鞋先穿着。 * 和安区派出所的副所长毛菲雪今天一早就来了所里，她刚到派出所门口，和她一组的民警饶诗诗骑着小电驴来了。 饶诗诗老远就打招呼，“毛姐。” 毛菲雪冲她笑了一下，站在台阶下等饶诗诗过来，俩人一起往所里走， “对了，昨天你们捡到的那个小孩情况怎么样了？”毛菲雪顺嘴问了一句。 饶诗诗的脸上瞬间燃气八卦的小火苗，她凑到毛菲雪身边，压低声音道，“那孩子一看到钟所就喊爹，死活赖在钟所身上不下来，后来被钟所带回去了。” 毛菲雪拧起两条秀气的眉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的。”饶诗诗今天画了眼线，显得眼睛特别亮，“那孩子也姓钟，跟钟所一个姓，小孩长得特漂亮，穿着打扮也特精致，跟个小公主似的，一看就不可能是被遗弃的。我和小王都猜测，会不会就是钟所的女儿？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别瞎说。” 饶诗诗还想再八卦几句，被毛菲雪一个眼神摁住了。把饶诗诗支走，毛菲雪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钟瑾在京市那边的事，所里只有毛菲雪知道，就凭京市那件事，钟瑾也不可能有什么女儿。 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毛菲雪扭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直到看到钟瑾抱着个孩子走进她的办公室，她一下子有点懵，“哪里来的孩子？” 钟瑾把小女孩放到地上，“走失儿童。你会扎头发吗？给她弄下。” 毛菲雪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绿了吧唧皱皱巴巴的圆领t恤衫，脚上踩着一双不大合脚的塑料凉鞋，还顶着一头仿佛被炮轰过的爆炸头。 不是，听饶诗诗说小孩打扮特精致，跟个小公主似的。这怎么让钟瑾照顾了一晚上，就从公主变难民了？ 4 第 4 章 毛菲雪自己也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在照顾孩子方面自然是比钟瑾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让钟瑾先出去，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先把小姑娘的衣服裤子脱下来，发现小内裤穿反了，毛菲雪给她换了过来。 用挂烫机把小t恤和短裤先烫平整再穿上，不大合脚的凉鞋，调整一下鞋带，穿起来就合适多了。 毛菲雪自己是个短头发，找不到东西给小孩绑头发，就带着她去找饶诗诗。 现在距离正式上班还有十来分钟，饶诗诗正躲在工位后头吃早餐，刚嗦了几口粉，看毛菲雪带着个小孩走过来，她也是多看了两眼才认出钟云瞳， “哎，你怎么成这样了？” 昨天还是尊贵的古风小公主，今天的穿着打扮平平无奇，还好颜值在线，要不和楼下玩滑梯的那些小朋友没什么区别了。 毛菲雪交代了两句，饶诗诗就从抽屉里翻出来梳子和发圈，她很会梳头发，把小孩的长头发从中间分成两半，扎成乖巧的双丸子头，又翻出来一个粉色的蝴蝶结缎带发卡，别在一侧的丸子头边。 “这孩子头发真好。”毛菲雪在一边看，都不由得发出感慨， 饶诗诗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比我的头发还多，没天理了。” 梳好头，小孩看起来顺眼多了。饶诗诗又翻出一个买酸奶送的小针织挎包，调整好背带，挎到小孩身上，并往她的小挎包里塞了一把怪味花生。 打扮妥当，钟云瞳就背着小挎包，踩着啪嗒响的塑料凉鞋，闻着味找到爹的办公室。 她推开门，钟瑾从电脑屏幕后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不耐烦，“你又来干嘛？” 钟云瞳伸手摸摸头上的蝴蝶结，“给你看。” 钟瑾敷衍道，“不错，好看。” 钟云瞳得寸进尺地往前走了几步，顺着钟瑾的腿爬到了他的膝盖上坐好，从挎包里摸出一个花生，自己吃一个，往钟瑾的嘴里塞一个。 “不要，你自己吃。”钟瑾话还没说完，又被塞了一个花生。 “我不吃。” 再塞一个。 随便吧。 毛菲雪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平时高冷得要死的所长，怀里揣着个小雪团子，一边打电脑，一边嘎吱嘎吱嚼花生吃。她站在门边，有点进退不得。 钟瑾自己也有点不自在，为了维持尊严，他不得已冷着脸，“什么事？” “钟所，市里宣传部的下来拍普法宣传片，你要出去打个招呼吗？” 钟瑾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屏幕，“我不去了，有什么事你和他们对接。” 毛菲雪知道钟瑾不爱和人寒暄，点点头，又说，“那我带小瞳出去吧，让她在节目上露个脸，万一认识她的人看到直播呢。” 钟瑾立刻把钟云瞳从他身上摘下来，双手架着递给毛菲雪，“赶紧弄走。” 毛菲雪笑着接过来抱在怀里，“我们小瞳好可爱，跟阿姨去玩好不好？” 钟瑾看着毛菲雪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样子，好奇道，“有那么可爱吗？” “你没养过孩子，你不知道女儿有多好，香香软软的，爸妈的贴心小棉袄。我当初就想生个女儿，运气不好，生了个臭小子。” 钟瑾看着毛菲雪，有一瞬间的沉默。 毛菲雪自觉刚才那番话在钟瑾面前说有点不合适，在一个不久前刚失去亲人的人面前说这些，虽是无心，但也是一种残忍。 钟瑾神色自若地拿起桌上的证物袋递给毛菲雪，“这个是她的鞋，你让小王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买家。两手准备，万一基因比对那边没有结果，这边还能多一条线索。” 毛菲雪接过装在物证袋里的小虎头鞋，看了几眼，心里也暗暗惊讶，这孩子到底什么家庭啊，随便穿的鞋都这么雅致华贵。 * 市局宣传部在搞普法宣传，最近组织了工作队，挨个走访辖区范围内的派出所，通过直播的形式向老百姓们介绍各区派出所的情况，最终再剪辑成宣传合集，今天刚好拍到和安区派出所这边。 画面里出现了和安区派出所的大门，随着镜头推进，派出所办事大厅里，民警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自己的事。 直播间的评论区一片祥和，偶尔出现几个冒泡的。 【这是什么直播间啊？怎么没有人说话。】 【市公安局做的普法宣传片，直播各个派出所的办案情况，今天播到我们和安区派出所，这派出所就在我家对面。】 【这种直播挺没劲的。】 【那你别看。】 直播间里又没人说话了，镜头平稳地推进。 突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孩子，小孩子背着针织小包，小包上还印有莓果酸奶的字样，她手里捏着一颗怪味花生递给摄像头，“吃吗？” 镜头左右摆动，示意自己不吃。 小孩把花生扔进自己嘴里，嘴里嚼着脆脆的花生，大眼睛定定地盯着摄像头，“你是什么怪物？” 摄像头，“......” 饶诗诗一路小跑冲进镜头，一把薅起钟云瞳夹在胳膊底下，“不好意思，这是走失小孩，目前我们正在寻找她的家长。也请大家都看看，如果有认识她的，请和海山市和安区派出所联系。” 钟云瞳被打横抱在胳膊底下，她双手攀住饶诗诗的腰保持平衡，努力抬起头，大声叫道，“不要联系。” 【哈哈哈，好可爱的小妹妹，怎么还跑丢了呢？爸爸妈妈该多着急啊？】 【那我能不能要这个孩子啊？现在国家不是提倡要小孩吗？我就要这个。】 【哈哈哈，别玩梗了，大家截图转发一下，尽快找到她家人吧。】 饶诗诗把钟云瞳运走，报警电话响了起来，她又走过去接了电话。因为在直播，电话开了免提，但对方的声音做了变声处理。 电话一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警察同志，我孩子丢了。” 饶诗诗下意识看了钟云瞳一眼，这么巧？节目刚播出去，她的家长就来电话了？ “什么时候丢的？具体怎么走丢的？描述一下孩子特征。” “也不知道怎么跑出去的，刚刚才发现没在家里。是个小姑娘，上身穿绿色的t恤衫，下身穿同样颜色的短裤，身上背一个小挎包，皮肤很白，头发黑黑的，扎两个小揪揪。” 一听这个描述，饶诗诗都要笑了，骗子电话打到派出所，胆儿还真大。只是这骗子也太笨了点，他不知道钟云瞳的这身打扮是饶诗诗他们临时拼凑的，这第一句话就露了馅。 “所里刚好有个走失儿童符合你的描述，你来所里一趟吧。”饶诗诗道。 估计也是事情太过顺利，骗子反而心虚了，又或者是根本不敢来派出所，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挂掉了电话。 饶诗诗冲小王摇了摇手里的电话，“小王，查一下来电号码。” “好。”小王想起那个蠢兮兮的骗子，自己也乐了一声。 这时候饶诗诗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钟瑾发过来的消息，【不要在直播里透露瞳瞳的真实姓名和其他信息。】 钟瑾办事向来谨慎，哪怕是发消息，他都只说是【瞳瞳】，没有发钟云瞳的全名，是怕镜头扫到手机屏幕。 饶诗诗把钟云瞳放在大厅的椅子上坐好，又给同事借来一部平板电脑给她看动画片，叮嘱她不许乱跑。安顿好瞳瞳，她又马不停蹄地和同事出警去了。 瞳瞳倒是真的很乖，自己在那边抱着平板看动画片，时不时往嘴里扔几颗花生。看动画片看得入迷了，她的头往前倾，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 钟瑾站在门口和人说话，不经意看到这边，他和旁边人打了声招呼，大步走到钟云瞳面前，伸手揪着后衣领子，把小孩的头提起来使她远离屏幕。 “不许看了，眼睛要瞎。”钟瑾没收了她的平板。 被收走平板后，钟云瞳觉得有点无聊，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背着小挎包，嚼着花生，到处走走看看。 一个她不认识的民警正在调解家庭纠纷，夫妻打架，婆婆不但不劝架，还帮着给儿子递刀，女方直接报了警。现在全家人都在派出所里。大人吵架，不满周岁的小孩就在旁边扯着嗓子哭。 小瞳从挎包里拿出一颗花生准备塞进小宝宝的嘴里，眼疾手快的女警用手挡开，“宝宝不能吃花生哦。” 钟云瞳又把花生放进自己嘴里，嚼嚼，“那宝宝要吃什么？” “小宝宝只能喝奶。” 钟云瞳转身跑掉了，穿过走廊，直接推开了所长办公室的门，伸进去一颗圆脑袋，“请问，爹，你有一个奶吗？我有点需要。” “......没有，出去。” “好的好的。” 钟云瞳又跑回纠纷现场，摊开手，“没有办法了，我也搞不到奶。” 5 第 5 章 瞳瞳在这边看人家夫妻吵架，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垫着脚尖，伸着脖子，看得格外认真，刻在基因里的吃瓜血脉觉醒了。 小王在乱糟糟的人里找到她，一把薅住，直接抱了出去。 瞳瞳踢着小短腿，“放我下来。” 小王抱着她往前走，“找你有事。” 把孩子抱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小王指着钟云瞳问他，“这是你孩子吗？” 男人老实巴交地摇摇头，“不是。” “那你乱打什么电话？你这种情况属于是扰乱公安办案了你知道吧？如果造成不良影响，你是要被行拘的懂不懂？” 男人垂着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对不起，民警同志，我当时也是看这小孩长得好看，我想，要没人要的话，我就要了。” 小王，“......”不可置信，礼貌问一句，“你有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史？” “没有的，民警同志，怎么了？” 小王，“有时候连我都想报警了你知道吧？” 普法直播刚好拍到这一幕，直播间里都要笑抽过去了，【哈哈哈哈，我再也不玩抽象了，老实人会把梗当真的。】 【不是，大哥，国家说的要孩子，不是你这样要的。】 【楼上的，怎么要啊？详细说说。】 【都正经点，普法呢，你们干嘛？】 摄像机游走在办事大厅的各种奇葩案件之间，有自家的小母狗被邻居家的公狗骑了，主人索赔营养费的。有说自己家有鬼，让警察去抓鬼的，民警扯着嗓子喊，“我又不是道长！”还有说有人拉屎在自家门口，非要警察去调查是谁拉的。 基层派出所的日常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网友们头都要笑掉了，满屏的【卧槽。】【哈哈哈哈。】【离了个大谱。】还有不少网友呼吁，赶紧开一个专题直播，可以当成搞笑剧来看。 * 傍晚7点多，普法宣传直播结束，白班的民警们也终于可以下班了。 饶诗诗在更衣室换好便装，背上黑色的大挎包，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朝小王那边假意咳嗽两声，示意小王看手机。 小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两眼，又低头打字回复了一句。 随后饶诗诗和小王一起走出派出所，外面已经天黑了，停车场那边也没什么人，树影婆娑，显得有些寂寥，他们走到停车场的阴影里停下脚步。 小王站在大树下说，“你过生日你也不提前说，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饶诗诗挺哥们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怕你们搞这些才没提前说的，我在这边也不认识什么人，你们陪我吃顿饭热闹一下得了。” 俩人正说着话，毛菲雪走了过来，高跟鞋的声音在柏油路上敲得哒哒响，她径直走到饶诗诗他们这边，一开口，说辞和小王一样， “怎么过生日也不提前说？我知道一家特好吃的火锅店，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定到位置。晚上我买单啊，谁也不许抢。” 毛菲雪拿出电话，正要拨打餐厅的订餐电话，又突然想到什么，问，“诗诗，你叫钟所了吗？” 饶诗诗摇摇头，“我不知道要不要叫他，我总觉得钟所这人冷冰冰的，不好相处，我有点怕他。再说叫他他也不一定去，就算他去了我们也不自在，要不算了吧。” “行，听寿星的。”毛菲雪没说什么，拨通了订餐电话。 这时候，一个清凌凌的小奶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大家一回头，小瞳悄悄出现在他们身后，白天在派出所里疯跑了一天，现在头发也散了一半下来，凉鞋因为不合脚的缘故，脚趾头往前冲，半截圆乎乎的脚趾头出溜在鞋外面，小挎包也是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 跟个小破烂王似的，一双大眼睛倒是亮得惊人。 “我也要去。”钟云瞳再次申请。 毛菲雪用手捂住手机话筒，朝她点了点头，“行，带上你。” 饶诗诗把小瞳牵过来站在她身前，弯下腰，把她打散的头发重新拢起来绑好， “看你过的这个日子哟，像个小流浪汉，你爸妈怎么还不来接你？” 钟云瞳立即大声回答，“我有爹，我爹是钟瑾。” “你就胡说八道吧你，明天基因比对结果就要出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谁家的倒霉孩子。” 饶诗诗帮她把头发绑好，又蹲下身，把她的凉鞋也整理好，鞋子还是有点太大了，只好把鞋绊又系紧一些。 钟瑾这会儿还在办公室查看市局那边发来的一些资料，手机上收到一条毛菲雪发过来的消息，【钟所，小瞳我领回去了，今晚她在我家过夜，你就不用管了。】 钟瑾回过去一条，【好，辛苦你了。】放下手机，心里莫名一阵轻松。 毛菲雪开车载着大家往火锅店的方向开去，入了夜，城市里亮起灯光，小瞳坐在车上的儿童座椅里，把脸凑到车窗上，瞪着大眼睛往外瞧，这么多灯火，真热闹啊。 正是饭点，火锅店里人挺多，落地玻璃窗里坐满了人，连门口的塑料凳子上也坐着不少等位的人。还好毛菲雪提前定了位置，服务员将他们领到靠窗户的一张位置上坐下。 见有小朋友，服务员转身又去拿了一张儿童餐椅过来。 小王自觉地把瞳瞳抱起来坐进儿童座椅里。短短一天时间，小王已经自觉接受了自己天选抱娃人的身份，照顾起孩子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毛菲雪他们几个是无辣不欢的人，每次来吃火锅都是点加辣的红油锅底，今天多了个小朋友，难得的点了鸳鸯锅，加了个店里最近新上的菌汤锅子。 小瞳坐在儿童椅里，够不到桌上的菜，小王又变成布菜的小太监，负责帮她夹菌汤锅里的食物。 夹起一片白玉菇，小瞳摇摇头，“不要。” 夹起一块脆脆的青笋，小瞳再次摇头，“不要。” 夹起一片牛肉，小瞳马上把碗递过去，“放介里。” 几次下来，小王逐渐摸出了一点规律，于是他立马向毛菲雪告状，“姐，这孩子太挑食了，她只吃肉。” 小瞳正在用手抓着一个虎皮鸡爪啃，啃得嘴巴旁边油汪汪的，眼睛半闭着，神态悠闲。听到小王在告自己的状，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无所谓地垂下眼睛，继续啃鸡爪。 毛菲雪估计也是见不得她这么享受，拿了个调羹，往里面放了一块牛肉卷，调羹递到小瞳面前，“来，瞳宝，张嘴，吃肉肉。” 小瞳不用看，光用鼻子闻就知道调羹里的是肉，她闭着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等着投喂。说时迟那时快，毛菲雪立刻夹起一片晾凉的青菜放在调羹上，一起送进倒霉孩子的嘴巴里。 钟云瞳睁开眼睛，她意识自己被骗了。但她爹以前教过她，不喜欢吃可以不吃，但吃到嘴巴里的就不可以再吐出来，于是小瞳努力嚼嚼，把青菜咽了下去。 饶诗诗朝毛菲雪竖起大拇指，“姐，还是你有办法。” 毛菲雪不以为然地笑笑，“她看样子也不过三四岁，我可是当了5年妈妈的人，论经验肯定是我更丰富。” 只是这一招也只成功了一次，之后钟云瞳就学聪明了，拒绝投喂，食物只能放在小碗里面，经过她的审核以后才能入嘴。 毛菲雪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没我儿子好忽悠。” 火锅吃到一半，又上了一份红糖糍粑，糍粑炸得外脆里软，浇上红糖糖浆，又撒上一层豆粉。小瞳是第一次吃红糖糍粑，一口咬下去，眼睛都亮了，摇头晃脑地认证， “好吃。” 看她喜欢吃，小王又夹了一块糍粑放进她的碗里。 毛菲雪看见了，立刻制止，“只能吃两块啊，糯食吃多了不好消化。” 大人们吃饭聊天，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小瞳用手拿起那块红糖糍粑放进了自己的小挎包里。 晚饭是毛菲雪请的，小王本来想定个蛋糕，但时间太紧了，偷偷在手机上联系了好几家蛋糕店都做不出来，他只好提议，“要不要去玩密室？我请客。” 海山这边有一家规模很大的密室逃脱俱乐部，道具精良，剧本的故事性也很强，所里好几个同事都是那边的常客，小王和饶诗诗也去过两次，俩人以前都没玩尽兴，今天小王一提议，饶诗诗立马赞同。 毛菲雪虽然年纪长他们几岁，但不是那种老派扫兴的人，立马同意，“走呗。” 三个人一起往停车场那边走，毛菲雪先去开车。小王和饶诗诗拿出手机开始查剧本，在路上先预约好等下要玩的剧本，到了以后直接可以玩。 等毛菲雪把车开出来，看到站在路边的小王和饶诗诗，没见小孩的身影，“小瞳呢？” 饶诗诗他们两个也是二脸懵逼，“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毛菲雪暗叫不好，打着应急灯往路边停车，“赶紧找。” 这时候钟云瞳已经走到了街道的拐角处，她的小挎包里背着好吃的糕点，踩着露出半截脚趾头的凉鞋，开开心心地去找爹，等下爹看到她带回家的糕点，一定会夸她好宝宝的。 6 第 6 章 现在距离小孩走失的时间过去不久，毛菲雪他们没有惊动派出所那边，而是分头沿着街道找，小短腿走不快，应该能很快拦截下来。 饶诗诗把钟云瞳的照片发给他们，三人分别拿着手机上的照片，拦下路人询问。 毛菲雪这边问到一个路人见到过钟云瞳，路人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了，我看到她自己一个人，还问她是不是走丢了，她说她要去找爹。” 钟瑾刚从派出所回来，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换上拖鞋，刚站起身，放在鞋柜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接起电话，毛菲雪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过来，“钟所，小瞳和我们走丢了，她应该是往你家的方向走了，你注意留意一下。” 钟瑾低头看了看刚换上的拖鞋，面无表情地重新换上皮鞋，认命般地出了门。 出了小区没走多远钟瑾就看到了钟云瞳，顶着两坨丸子头，雄赳赳地迈着短腿大步走着，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 钟瑾站在围墙投下来的阴影里，掏出手机给毛菲雪打了个电话，“找到她了，今晚她住我这边吧，你不用管了。嗯，挂了。” “钟云瞳。”钟瑾双手抄在裤兜里，暖黄色的路灯笼着他挺拔的身影。 钟云瞳循声看过来，一眼看到路灯下的爹，像巨人那么高，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爹。” “你去哪儿了？”钟瑾的声音平静中隐隐含着怒气。 钟云瞳摇摇晃晃地朝他跑过来，“我去吃饭了。”她拍拍身上的小挎包，骄傲地抬起下巴，“给你带了糕点哟。” 钟瑾看着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大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好像是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孩。刚才气她乱跑的那点怒气就消散了，但还是故意板着脸，声音也很凶， “你一声不吭就乱跑，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找你？” 钟云瞳伸出软绵绵的小手牵住他一个手指头，认认真真和他讲道理，“你不要凶。” 她拖着钟瑾的手往家走，嘴里念叨着，“你这么凶，朋友们都不和你玩，吃饭也不带你。” 钟瑾没搭理她，她也无所谓，小嘴叭叭的继续说，“我给你带了糕点回来，你要说谢谢。” 钟瑾，“......”一把薅起钟云瞳，往家的反方向走。 钟云瞳瞪着大眼睛，看到她爹带她走的方向，立刻用胳膊勒住爹的脖子，大声喊道，“我不要洗澡，我不洗。” 这大热的天，不洗澡会臭的。钟瑾才不惯她，直接打包送进澡堂。 澡堂大妈业务已经很熟练了，熟练地摇了一个帮手，俩人把又叫又闹的倒霉孩子抬进澡堂。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澡堂大妈走出来，递给钟瑾一块凉掉的糍粑，“孩子非要我送出来给你，你快趁凉吃。” 那块糍粑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状，被挤成不规则的一坨，上面还黏着一些不明碎屑，钟瑾凑到鼻尖处闻了闻，糍粑在小挎包里揣了一段时间，一股怪味花生的味道。 他顺手把那玩意扔进垃圾桶里。 盯着垃圾桶沉默了两秒，找来几片树叶，直接给盖上了。避免等下被倒霉孩子发现，要不肯定要闹。 今天的流程和昨天一模一样，钟瑾带着洗完澡的钟云瞳去了童装店，在打折的架子上又挑了一套小套装。昨天也做过一模一样的事，钟瑾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感。 唯一不同的是，在路过一家童鞋店的时候，钟瑾把小孩拎进去交给店员，让店员给她挑一双合脚的鞋。 钟瑾坐在软凳上等，钟云瞳穿着天蓝色的大头小皮鞋，跑过来给他看，“这边还有小花花。”她用小手抠着鞋绊上的一朵立体小花。 “好穿吗？”钟瑾问。 钟云瞳夸张地点头，“超级多好穿。” 钟瑾不自觉笑了一下，“好穿就行。” 店员把之前穿的小凉鞋用纸袋打包好，钟云瞳主动自己拎着往前走，格外的懂事，昨天让她拎自己的衣服她根本不愿意。 走上大街，钟云瞳把那双丑凉鞋扔到路边，扭头朝钟瑾伸出手，“抱我。” 钟瑾，“......”走过去把鞋子捡起来，想了想，直接放进垃圾桶里。弯腰抱起小孩，往家走去。 * 海山最近的天气好得不像话，清晨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落了一地摇曳的光点。 在这一片洒金般的晨光中，小瞳安静地坐在早餐店的小凳子上，眼睛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出菜窗口，看到爹端着小包子朝她走过来，她双手捧着脸，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钟瑾把两屉鲜肉小笼包放在矮桌上，转身去打豆浆。 小瞳往她的豆浆碗里加入了致死量的白糖，钟瑾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催她吃快点。 到了所里，刚好遇到饶诗诗和小王拎着早餐往所里走，钟瑾叫住饶诗诗，“我要去一趟市局，你把她弄进去。” 饶诗诗赶紧跑过来，拉开后车门，把钟云瞳抱了出去。 钟瑾把车调了个头，又突然停下，从车窗里探出头，“鉴定中心那边的采样结果今天出来了吧？” 小王回，“出来了，我昨晚就收到短信了，有匹配的dna，我等下就去拿结果。” 钟瑾看了一眼驾驶室，“上车，我送你去。” 看到越野车消失在视线里，饶诗诗牵起钟云瞳的手，“走吧，今天大概就能找到你父母了。” 她的视线落在小孩子头顶，又叹气， “你这到底是头发还是鸡窝？” 毛菲雪到所里的时候，小瞳的头发已经梳好了，今天编的是两条小辫子，辫稍上还绑着两个绿色的毛绒小球。 “瞳宝，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毛菲雪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小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这是什么？” 毛菲雪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粉色的小运动鞋，“这是跑步鞋，你穿上以后，跑跑跳跳的脚脚也不会受伤。” “咦，瞳宝，你今天也穿新鞋了？”毛菲雪这才注意到孩子今天也穿了一双新的大头皮鞋。 小瞳立即给毛菲雪展示她的新鞋，她蹲下身，小手抠着鞋上的花朵，“你看哦，有小花。” “真的，好漂亮，是钟所长给你买的吧？”毛菲雪把运动鞋装回纸袋里，“那两双换着穿刚好。” 小瞳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地把纸袋推开，“我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小瞳纠结得两条小眉毛都拧在一起，“因为穿上跑步鞋就要一直跑步，我可太累了。” 毛菲雪和饶诗诗对视一眼，俩人一起大笑起来，旁边听到的民警也跟着笑，大早上的，和安区派出所里一片欢声笑语。 饶诗诗捏捏小瞳滑滑的脸蛋，“臭小孩儿，你走了姐姐会想你的。” 小王从鉴定中心取了dna比对结果，当场就打开档案袋，将结果取了出来，在看到和钟云瞳的血样匹配一方的信息的时候，小王蓦地瞪大了眼。 “这份数据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小王觉得不可思议，和鉴定中心的老师又确认了一遍。 对方戴着口罩，视线从镜片后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错的，大库本身带有自动对比功能，我们又进行了一次人工核查。如果觉得有疑问，可以再次提取双方的血样过来做一次最终对比。” 小王走出鉴定中心，迎头看着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地面，觉得脑袋发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看到的鉴定结果。 钟云瞳的爸爸真的是钟所？ 那钟所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又是谁把钟云瞳放在派出所的？ 为什么查了所有的监控都没看到有这么一个人？ 他走到市局门口的花坛那边坐下，就坐在前天带小瞳躲着吃烤肠的那个地方，明明只过去两天时间，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钟瑾手里拎着档案袋，从市局门口的阶梯上快步走下来，他看到小王坐在花坛上，就往他这边走， “结果拿到了？” 小王木然地把报告递过去，“拿到了。” 钟瑾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他的脸上鲜少有过于夸张的表情，此时面对这么诡异的鉴定结果，也只是微微绷紧唇角，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他啪地一声和上报告，“先回去吧。” 小王忙起身跟在他后头，“钟所，我来开车吧。”现在这个情况，他真怕钟所把车开沟里去。 钟瑾把车钥匙扔给他。 开车回和安的路上，小王也是心绪不宁，他时不时侧头看一眼钟瑾，钟瑾的手肘搭在窗框上，视线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王往他那边多看了两眼，钟瑾的视线就淡淡地扫过来，“好好开车。” 回到所里，钟瑾神色如常地上班，处理公务，甚至还去出了一趟警，抓回来一个搞仙人跳的团伙。 倒是小王先坐不住了，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干活，时不时盯着坐在长椅上看平板的钟云瞳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投射，小王发现钟云瞳绷着嘴角的时候，嘴巴和下巴的弧度和钟瑾还真有几分相似。 终于等到毛菲雪出外勤回来，小王立马冲进毛菲雪的办公室，“毛姐，出事了。” 毛菲雪还以为有重要警情，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又听小王说，“小瞳真的是钟所的女儿。” 毛菲雪，“......?” 7 第 7 章 毛菲雪的反应和小王差不多，怔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大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小王把鉴定报告的事从头到尾给毛菲雪汇报了一遍，连钟瑾是什么反应，也客观地描述了，“钟所当时看起来挺平静的。” 毛菲雪虽说很震惊，但小王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鉴定中心那边搞错了？” “也有这种可能，鉴定中心的老师说，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采集父女双方的血样再去鉴定一次。” 说完这话，小王的神情有点迷茫， “毛姐......这事，会不会涉及到个人作风问题？” 毛菲雪这时候已经迅速冷静下来了，放低了声音， “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钟瑾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这孩子的年纪差不多也是在他结婚期间出生的，可能另有什么隐情......总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许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包括饶诗诗，也不能说。” 毛菲雪知道小王和饶诗诗的关系很好，特意强调道。 “毛姐，我不说的，你放心。” 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即传来钟瑾的声音，“毛副所长，你在吗？” 毛菲雪应了一声，“在。”快步走到门边，打开反锁的门。 小王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好像自己背地里说人家八卦被当事人抓包，而且这个当事人还是自己上司，尴尬了。 社死的小王匆匆和钟瑾打了个招呼，就马不停蹄地跑开了。 钟瑾平静地看着小王离开，又回头看向毛菲雪，“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 钟瑾点点头，“嗯，明天周末，我要带她回一趟京市，周一前回来，所里有什么事电话和我联系。” 毛菲雪了然，钟瑾是去年才调到海山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在京市生活，所以这个孩子只有可能是在京市出生的。现在要查到事情的真相，自然也是要回京市。 钟瑾在购买机票的时候才想起来，钟云瞳没有身份证明，户口和出生证都没有，根本没办法乘坐飞机或者高铁。他又联系了毛菲雪，让所里给开了一个临时身份证明，这才顺利通过机场安检。 钟云瞳站在候机大厅的窗前，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窗外就是飞机跑道，一辆飞机在她的注视中滑行起飞，她兴奋地望向钟瑾， “我们等下要乘坐大鸟飞行吗？” “嗯，那叫飞机。”钟瑾的视线随着钟云瞳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海山迤逦的夕阳落在飞机的羽翼上，沉重的羽翼视觉上也变得轻盈起来。 钟瑾现在表面看起来挺平静，其实内心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在他失去全部亲人之后，在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一个人过的时候，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突兀地出现。钟瑾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他曲着腿坐在那边，微微躬着身子，脑子里一片混乱。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钟云瞳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心只想着赶快御鸟飞行。 她又跑过来站在钟瑾身前，扶着他的膝盖，扬起脸问，“爹，我们要飞去哪里？飞去另一个世界吗？” 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对老夫妻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钟瑾解释道，“不是另一个世界，我们要飞去京市。” 他看了一眼那对黑脸的老夫妻，“从现在开始，你说话声音低一些，不能打扰到别人，不可以大声说话，也不可以大声哭，如果有什么需求，你要小声告诉我，明白吗？” 钟云瞳踮起脚尖，附在钟瑾的耳边悄声说，“好的好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爹说要小声，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上了飞机，在位置上坐好，钟云瞳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没有持续太久，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她拉了拉钟瑾衬衫的袖子，捂着耳朵小声说，“我耳朵好痛。” 钟瑾让她打哈欠试试能不能缓解，小瞳就捂着耳朵，张着大嘴巴努力打哈欠。耳朵痛得她有点想哭，但想到爹说的不能哭，于是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小声安慰自己， “不可以哭哦，千万别哭，小瞳坚强。” 可耳朵还是越来越痛。 她瘪着嘴小声道，“对不起，爹，我可能要哭了。” 钟瑾帮她轻轻的按压耳朵，问，“不能坚持一下吗？” 空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给小瞳拿了牛奶过来，半蹲下身对她说，“让爸爸喂给你牛奶喝可以缓解耳朵痛痛哦。” 钟瑾把牛奶打开，小瞳就抱着牛奶瓶子咕嘟咕嘟地喝牛奶，吞咽的动作果然大大缓解了耳朵的疼痛。 喝饱了牛奶，小瞳摊开腿靠在椅子上，两只小手在肚子上揉一揉，打了个嗝。又扭头去看窗外的云朵，大团大团的云，像饶诗诗请她吃的棉花糖。小瞳张着嘴巴，隔空咬了一口，嚼嚼，假装自己已经吃到了甜甜的棉花糖。 * 钟瑾在京市有房子，但他没回去，在一家快捷酒店订了房间，把简单的行李放到地上，钟瑾就去阳台上打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回到房间里，看到钟云瞳四肢伸直，板板正正地趴在地上，动作很奇怪，像个板鸭。钟瑾之前没见过哪个小孩是这样趴的，倒是和在派出所门口晒太阳的狗有点像。饶诗诗总说那狗板鸭趴，钟云瞳像是大号的板鸭。 小瞳下巴搭在地板上，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小声说，“爹，我已经饿瘪了。” 钟瑾现在虽然茫然，却也被她逗得笑了一下。 酒店楼下就有一家麦当劳，钟瑾带着小孩出去觅食，点了两个套餐，一个成人套餐，一个儿童套餐。 儿童套餐里有果汁汉堡土豆泥和一双迷你洞洞鞋的挂件玩具，小瞳是真饿了，钟瑾用湿巾给她擦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汉堡，超小声催促，“你快点嘛。” 手擦干净后，钟瑾说，“可以吃了。” 小瞳立马拿起汉堡，咬了一大口，脸颊上霎时鼓起两个小包。 钟瑾用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沙拉酱，“小口吃。”又把吸管放进果汁瓶里，递到嘴边，让她喝一口。 小瞳吃两口汉堡，就低下头吸一口果汁，脸颊旁的小绒毛随着她的动作摇动。吃着吃着，她就时不时地往钟瑾身后看两眼。 钟瑾疑惑地回过头，看到坐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家三口，他们点的东西很多，几乎要把桌子堆满了。 一个和小瞳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眯着眼睛等着妈妈投喂。小姑娘打扮得很漂亮，穿着闪亮的公主裙和小皮鞋，头上还戴着亮晶晶的水钻皇冠。 钟瑾看了两眼，回过头，小瞳的视线还停留在穿公主裙的小姑娘身上，漆黑的瞳孔里折射着皇冠的光点。 她是羡慕别人的公主裙和皇冠吗？ 应该会羡慕的吧？ 小瞳身上穿的那套打折的t恤衫和小短裤，下了飞机以后就变得皱皱巴巴的，钟瑾现在知道了，大概也是因为太容易皱，所以才打折的。她在飞机上睡过觉了，辫子也有些蓬松散乱。 明明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漂亮长相，这几天却一直过着随便对付的小流浪生活，却又很乖，除了刚见到钟瑾的那天哭过，之后从来不哭，是个乖巧贴心的孩子。 在这一瞬间，钟瑾忘记了自己的糟糕处境，他甚至有点心疼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你在看什么？”钟瑾问。不管小瞳说公主裙还是亮晶晶的皇冠，他都决定给她买。 小瞳瞪着大眼睛看过来，又长又浓的睫毛扑闪两下，捂着嘴，超小声说，“鸡腿。”因为刻意小声的缘故，她的动作看起来狗狗祟祟的。 钟瑾，“什么？你大点声。” 小瞳还是很小声，“我现在可以大声说话了吗？” 钟瑾这才想起上飞机前，怕她吵到别人，叮嘱她不要大声说话的，她倒是真听话，一直记到现在。 “可以正常说话，但也不要太大声。” “哦。”小瞳立马指着后面那桌，眼神无限向往，“那个小鸡为什么穿着脆脆衣服？” 钟瑾，“......” 小瞳如愿啃上脆皮鸡腿，两只手抱着啃，啃得脸颊上都是油。钟瑾自己吃好了，就在旁边帮她擦手擦脸，避免油蹭到衣服上。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身后的cbd大楼里依然灯火通明，亮着红色尾灯的汽车堵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停滞的车流里。明明是熟悉的场景，时隔一年回来，多了个孩子，心境不同了，感觉一切都很陌生。 钟瑾抱着小瞳穿过人行横道，往对面的商场走去。 小瞳看到不是回酒店的路，踢了踢腿，发出抗议，“我要睡觉。” “先去买衣服。” 小瞳直接用脑门去撞钟瑾的肩膀，“不买，睡觉。” 钟瑾不理她。 小瞳，“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要关上了。” 钟瑾，“那就先关一会儿。” 8 第 8 章 说自己的眼睛要关上的小朋友，一进商场就被在地上跑的小火车吸引了，硬拉着钟瑾坐了两圈。她还要坐火车头，双手把着方向盘，提醒身后的爹，“转弯咯，请扶好。” 钟瑾缩着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坐在五颜六色的卡通小火车里，作为火车里唯一的男性，颜值又很高，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钟瑾只好用不太高兴的表情来掩饰此时的尴尬。 终于结束了小火车之旅，小瞳把手里的一个小东西塞到钟瑾的手里，“帮我挂上。” 钟瑾手心里是麦当劳儿童套餐里的洞洞鞋小挂件，小瞳看到一个大姐姐的包包上挂着玩偶，就想把自己的新玩具也挂到包包上。 她还背着饶诗诗送给她的酸奶赠品的针织小包，针织包容易变形，现在已经被拉扯得看不出原先的形状了。 钟瑾的视线在莓果酸奶的字样上停留了一下，没有把挂件挂上去，而是抱起小孩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卖包的店。 店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殷勤地夸赞了小朋友很漂亮，并遗憾表示，“先生，我们这边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背的包，抱歉。” 钟瑾抱着钟云瞳走出包店，在门口张望一圈，又折回去，“请问哪里有卖她背的包？” 按照店员的指示，找到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童装店，店里小孩的衣服鞋子包包都有。钟瑾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用到处乱逛了，在这里就能一站买齐。 店员把他们带到包包区域，又拿了几个很可爱的包让钟瑾选，钟瑾看那些包都差不多，选不出来，就让钟云瞳自己看喜欢哪个。 钟云瞳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个书包，“那是小猪佩奇，我要那个。”她这两天在派出所里用平板看动画片，已经认识小猪佩奇了。 钟瑾看到那个粉色的胖猪书包，实在看不出哪里可爱，背在身上还碍事，因为小猪是立体的，里面填充了不少棉花，鼓鼓囊囊的一坨。 在他质疑小孩的审美的时候，小瞳已经在店员的帮助下背上了粉色的佩奇书包，钟瑾这时候再看，又觉得可以了。不可爱的书包背在可爱的小朋友身上，连书包也变可爱了。 钟云瞳还记得洞洞鞋挂件，背着小书包摇摇晃晃地跑过来，让钟瑾帮她把挂件挂上去。 过了一会儿，钟云瞳又跑过来，慌慌张张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快来，我发现一样东西。” 钟瑾被她拽着手走在货架间，钟云瞳把他带到卖鞋的区域，指着上面的一双鞋说，“你看，它的爹娘原来在这里。” 他们前面是一面拖鞋墙，墙上挂着很多正常尺寸的洞洞鞋，小瞳以为自己发现了洞洞鞋挂件的爸爸妈妈，所以格外兴奋。 钟瑾也顺着她说，“那要不要把它爸爸妈妈也带回家？” “好的好的。还有旁边那些，是她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部带回家吧。” 钟瑾，“......只能带走一个” 小瞳眨眨大眼睛，“哦”。有点失望的样子。 钟瑾，“......最多两个。” 在童装店里逛了几圈，小瞳的电量终于快要耗尽了，挂在钟瑾身上打起了瞌睡。钟瑾在店员的推荐下随便买了几套衣服，一手拖着孩子，另一只手拎着几个购物袋走出商场。 刚回到酒店，钟瑾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和对方说了几句，又看看仰面躺在床上的钟云瞳，对那边说，“能麻烦你上来一趟吗？” 过了十几分钟，门口响起敲门声，钟瑾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生，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身材挺拔，眼睛明亮，看起来特别飒爽。 女生看到钟瑾，笑着叫了一声，“钟队。”钟瑾之前在京市的时候，职务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所以京市这边的人见面都还是习惯性地叫他“钟队。” “杜医生，好久不见。” 钟瑾转身走进房间里，从行李箱里拿出物证袋装着的两把牙刷，走到门口，递给来人，“电话里和你说的事，麻烦你加急测一下这两份样本的dna。” “行，明天中午前发给你。”杜馨知道钟瑾的职业特殊，也没多问。 “鉴定费用你发给我，我手机上转给你。” 杜馨又笑了一下，“好，你怎么没找我师傅？以前你的样本都是师傅验的。” “这次是私事，就不找物证中心了，麻烦你了。”钟瑾再次道谢。 “麻烦什么啊，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杜馨晃了晃手里的物证袋，“钟队，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再见。” * 早上，钟瑾被一阵催命般的铃声吵醒，推开趴在他胸口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钟云瞳，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接起电话， “于飞扬。” 电话那边的喘气声有点大，声音也颠簸，应该是在跑步，“你回京市怎么不联系我？” 钟瑾闭上眼睛，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嗯。”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两天，周一前走。” “见一面，和我见一面你再走，别不够意思啊钟瑾，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钟瑾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拖鞋走进卫生间，“杜馨没告诉你我住哪里？” “没，规矩都懂，她只告诉我你回来了，别的没说。” 钟瑾单手挤牙膏，“行，我发地址给你。” 于飞扬是钟瑾的发小，俩人一起念了小学中学，又一起考上公安大学，钟瑾学侦查，于飞扬学法医专业，毕业后又一起考进市局。俩人不但兴趣相投，连人生轨迹也几乎是一致的。 包括后来钟瑾的案子，只要涉及到法医鉴定的，都是于飞扬负责。昨晚来取牙刷的杜馨就是于飞扬的徒弟，实习期于飞扬带过她，只不过杜馨现在还没考进物证鉴定中心，目前在一家高端私立医院做鉴定科医生。 于飞扬到酒店的时候，小瞳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头像是被雷轰过的头发刷牙。 她站在椅子上，面对着镜子，牙刷在嘴里瞎鼓捣。钟瑾站在浴室门边指导， “上下平行刷。” 小瞳嘴里含着牙膏沫，声音含糊，“什么叫做平行？” 于飞扬拧着眉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看得真焦虑，他直接迈步走进浴室里，亲自握着牙刷，帮小瞳刷牙。 刷完牙，于飞扬用手捏着小孩的下巴，“张嘴，叔叔看看牙。” 小瞳听话地张大嘴巴，“啊。” 于飞扬认真看了看，“唔，根据中切牙，侧切牙，尖牙，第一二磨牙的发育情况来看，目测年纪在3-4岁之间。” 钟瑾正在整理床铺，顺手捞起一个枕头劈头盖脸地朝于飞扬扔过去，“滚。”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知道有的案件信息是保密的。对于钟瑾身边多了一个陌生小孩儿这事，钟瑾没提，于飞扬一个字都没问。就像是普通的老友重逢，于飞扬开车载着钟瑾和小瞳穿梭在熟悉的大街小巷，去到他们以前经常吃的一家杂酱面馆。 面馆很小，开在老胡同深处，不是本地人根本很难找到。 钟瑾和于飞扬聊了些有的没的，小瞳一直很努力地和面前比她头还大的面碗做斗争。面碗实在太大，根本不好控制，关键是面还特别长，小瞳好不容易挑起一根长长的面条，张开嘴从中间咬断，嘴巴还没尝到滋味，滑溜溜的手擀面就从嘴里滑了出去。 于飞扬看了一眼，对她说，“你从头上吃，你别从中间吃，从头上吃就能吃到了。” 说完话，又扭头去问钟瑾，“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邱容吗？体育特别好的那个。前个月为情自杀，跳湖了，还是我给做的鉴定。” 钟瑾怔愣了好大一会儿，邱容他有印象，高中的时候邱容和他前妻秋笙的关系很好，两个女生经常约着一起上厕所。钟瑾那时候还对女生一起上厕所这件事表达了疑惑，多尴尬啊？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我们都这把年纪，奔三的人了，还会有同学为情自杀？”于飞扬叹了一口气，余光瞟了钟云瞳一眼，声音猛地拔高， “哎，我，你这倒霉孩子，你干嘛呢？” 钟云瞳正用手抓着两根面条往头上放，油乎乎的肉酱糊了她一头一脸。 “钟云瞳，你在干嘛？”钟瑾拿了纸巾去擦她头上的面条，语气也有点凶。 小瞳眨眨眼睛，小手坚定地指向于飞扬，大声告状，“是他让我从头上吃的。” 于飞扬，“......” 钟瑾，“......” 小瞳不解地拍着自己的头，“哎呀，到底怎么吃嘛？” 钟瑾收到杜馨发过来的消息，是一张电子版的鉴定报告，打开图片，直接拉到最后看了结果。结果和预料中的一样，他把鉴定费转给杜馨，关上手机。 吃完面，钟瑾对于飞扬说，“你今天有没有工作？” “没，周末，难得休息一天。” “行，那你帮我看一会儿她，我出去办点事。”钟瑾把钟云瞳抱起来，塞进于飞扬的怀里。 于飞扬看看钟云瞳，又朝钟瑾喊，“你去哪里？我送你。” 钟瑾朝他摆了摆手，抬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钟瑾对于飞扬说，“你带她去洗个头发。” 于飞扬掂了掂怀里的胖孩子，“得，那我就带你去剪个头。” 9 第 9 章 就在巷子里的一家小小的理发店里，理发店的装修风格很古早，有点像八九十年代的时候，还用火钳烧热了烫头的那个时候的风格。理发师很老了，头发都白了，拿着剪刀手都在抖。 于飞扬就这么水灵灵地把钟云瞳按到了剪发椅上，“王爷爷，给这小孩儿剪个头。” 王·tony·爷爷摸出老花镜戴上，走过来仔细查看了钟云瞳的头发，扭头问，“剪多短？” 于飞扬缩着脚坐在小板凳上刷手机，“嗯，就随便修剪一下，只要别跟现在一样，跟被雷劈了似的就行。” “得嘞。” 半小时后，于飞扬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哭声，抬头一看，对面的镜子中，钟云瞳已经变成了一个锅盖头小孩。 黑亮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脑门上，边缘修得特别齐整，像是用大碗扣着剪出来的头发，也像是头上顶了个乌黑油亮的瓜皮。 于飞扬，“......天爷，什么情况？” 王爷爷有着tony老师们一贯的自信风采，“这孩子头发多好啊，黑黑亮亮的，你看，剪出来多精神这。” 于飞扬人都麻了，先不说等下怎么给钟瑾交代，就说当下这个因为头发逝去而哭闹不止的孩子，他都没办法安抚。 抱着钟云瞳回到车上，于飞扬安慰道， “孩子，叔叔这么给你说吧，10块钱理一个头的理发师，他一般很难理解人类语言，你倒霉是因为叔叔贪便宜。不过叔叔愿意补偿你，我打算把剪头发省下的钱给你买个帽子，你觉得这个补偿条件你能接受吗？” 钟云瞳现在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就是个哭。 她的毛发可宝贵了，每天要用鲜花浸泡的汁水清洗，还要用树木的果实榨出来的精油涂抹，养得油光水滑的。娘会把各种各样的宝石妆点在她的毛发上，她在太阳下奔跑起来的时候，全身的毛发都在发光。 现在一切都毁了，她现在看起来好像一个蘑菇。 “啊~~~”钟云瞳越想越伤心，刚才就不应该在剪头发的时候睡着的。 于飞扬揉揉头发，“要不这样，叔叔给你买个最漂亮的帽子，外加一个冰激凌，好不好？” 小瞳的大眼睛里含着一包眼泪，抽抽搭搭地哭，“不好，不要，我吃穿脆脆衣服的小鸡。” 穿脆脆衣服的小鸡是谁？于飞扬不知道，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提出任何质疑。 于是于飞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行，就这么办，走，吃穿脆脆衣服的小鸡去。” 在于飞扬满大街带着孩子找穿脆衣服的小鸡的时候，钟瑾来到了一家咖啡厅，径直上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装修很雅致，隔音和私密性也很好，钟瑾点了一杯冰美式，坐了一会儿，推门走进来一个人。 女人上身穿一件黑色紧身t恤，下身宽松破洞牛仔裤，露出一小截有马甲线的腰腹，高挑紧致，身材很好，脸却遮得很严实，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 进了包间，女人才遮下墨镜和口罩，露出明媚的五官。 她抬眼看了钟瑾一眼，冷着脸走到她对面坐下。 这是离婚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钟瑾摸了摸鼻子，“你喝什么？”与此同时，冷得跟冰山似的秋笙也同时说，“找我什么事？” 又是一阵沉默，秋笙说，“不喝，直接说事。” 钟瑾抓了一下前额的碎发，似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俊朗的脸上笼着一层迷雾般的迷茫。 以前秋笙很迷恋他身上这股英俊又带点忧郁的气质，如今快30岁的钟瑾早没了青涩的少年气，成熟淡然的男人气质也越发有魅力。 可离了婚，秋笙对他的感觉也变了，钟瑾帅气依旧，可秋笙看到他也没了当年脸红心跳的迷恋。 她没说话，往沙发后靠了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静静地盯着他，也好奇他到底找自己什么事。 钟瑾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又把凝结了冰雾的玻璃杯放回茶几上，哑声开口，“秋笙，我有个女儿。” 秋笙的大脑空白了一下，随即像是被人抡着大锤锤了心脏一般的难受。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那么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从脸颊滑落到下颚处。 钟瑾拿了桌上的纸巾递给秋笙，继续说道， “突然有个孩子来找我，说是我的女儿，基因鉴定结果也出来了，确实是的。我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毕竟......” 他的声音更哑了，“毕竟我也只和你好过。” 秋笙死死咬着下唇，好半天才出声，“我们在一起10年，结婚4年，我有没有孩子你不知道啊？钟瑾你是不是有病？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炫耀你有个孩子吗？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当初瞎了眼我，你怎么这么臭不要脸？” 骂了几句，秋笙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钟瑾伸出手，停顿一下，又收了回来，“你别这样，这事挺离奇的，孩子突然出现，我也是很意外，所以才想找你问清楚。” 秋笙抓起纸巾按在眼角，咬着后槽牙道，“我不相信你要什么都没做，那孩子能凭空出现？” “孩子还真是凭空出现的。”话赶话的，钟瑾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秋笙不哭了，浅褐色的瞳孔直冰凉地盯着钟瑾，“钟瑾，你看我长得像不像傻子？” 秋笙说着，直接站了起来。 在她伸手去端咖啡杯的时候，钟瑾提前闭上了眼睛，并把脸朝前递了递，避免等下咖啡液弄脏衬衫。 冰冷的咖啡液沿着他的眉毛往下流，白衬衫的胸口处还是洇湿了一片褐色的咖啡液。 秋笙走了以后，钟瑾一个人在咖啡店里坐了很久，孩子不是秋笙的，他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他真的没有和别人做过那样的事。这件事情像是一团越理越乱的麻线，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所有的侦查技术在这里都没了用。 直到手机响了几声，钟瑾接起来，是于飞扬打过来的电话，询问他事情办完没有。 钟瑾把咖啡店的地址发给于飞扬。 于飞扬和钟云瞳就在离这边不远的一家肯德基，他们吃完炸鸡，钟云瞳又坚持给钟瑾打包了一份套餐，于飞扬开车载着她往咖啡店这边来。 小瞳戴着一顶巧克力色渔夫帽，帽子遮住了她的瓜皮头，身后背着佩奇小书包，从汽车后座上蛄蛹蛄蛹爬下来。 她站在车门边，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子的车窗上，半开的车窗里透出一张女人的侧脸。 小瞳眨眨眼睛，“咦，娘？” 女人把车开了出去，小瞳撅着鼻子努力闻闻，似乎又不是娘的气味。 于飞扬从驾驶室下来，问她，“你看什么呢？” 小瞳指着刚汽车停的那个位置，“娘。” 于飞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只趴在树荫下乘凉的大黄狗。 “那是狗，不是你娘。”于飞扬把小瞳薅起来扛在肩上，扛着她去找钟瑾。 “哟，你这衬衫怎么回事？”一进包房，于飞扬一眼就看到钟瑾衣服上的咖啡渍。 “没事，咖啡不小心洒了。”钟瑾转移话题，“你们干嘛去了？” 于飞扬，“我带着这小屁孩找了半天穿脆脆衣服的小鸡。” 钟瑾，“脆皮炸鸡。” 于飞扬看着钟瑾幸灾乐祸的样子，隔空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说了？我发消息问你的时候你给我装死。” 钟瑾拿起手机，解锁，社交软件上果然有于飞扬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十万火急兄弟，穿脆脆衣服的小鸡是个什么东西？】 【是玩具吗？】 【你倒是回啊，我脚底都快要走出火星子了。】 【这孩子看起来不大点儿，抱着怎么这么累？】 “不好意思，没看到消息。”钟瑾把手机扣回茶几上。 小瞳把手里拎着的肯德基外卖袋递给钟瑾，“穿脆脆衣服的小鸡，你也有喔。” 钟瑾接过袋子，“谢谢。”看到孩子头上戴的小帽子，“大热天的，怎么戴个帽子？” 钟云瞳立马伸出两只小手死死捂住头上的渔夫帽，“没事没事。”可一看她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就是有事。 “什么情况？”钟瑾抬眼看向于飞扬。 “嗯，那个，是这样的。刚才我们分开的时候，你不是说让我带她去剪个头吗？我就带她去我们上学那会儿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就是王爷爷开的那家，你还记得吗？” 钟瑾，“说重点。” 于飞扬双眼一闭，伸手把小孩的帽子扯下来，“然后就成这样了。” 钟瑾盯着面前的西瓜头小孩愣了一会儿，有点懵逼，不是，早上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个漂亮宝宝，怎么还回来一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 “谁让你剪的？”钟瑾问。 于飞扬自知理亏，陪着笑脸，“不是你说的吗？带她去剪个头。” “我说的是带她去洗个头，洗头也是因为你教她把面条放在头上。” “啊？原来是这样啊。哎呀，你看这事整得。” 钟瑾蹭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就朝着于飞扬身上招呼巴掌，“你剪也就算了，你还敢往王爷爷那里领？王爷爷只会剪男生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前年还得了脑梗，剪刀都拿不稳，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于飞扬抱头鼠窜。 咖啡厅的小包间里乱成了一锅粥，小瞳站在茶几旁边，从外卖袋里拿出炸鸡，抱着脆脆的小鸡啃啃，时不时响亮地喝彩一声， “打得好！” 10 第 10 章 闹了一会儿，于飞扬笑着倒在沙发上，“晚上去大院南门撸串去？我叫几个人，周天他们。” “不了，我明天还有事，带着孩子也不方便。”钟瑾拒绝。 小瞳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立马问道，“撸串是什么？” 于飞扬转而攻略小孩，“撸串就是烤肉啊，牛肉羊肉五花肉大虾鸡腿都放在碳火上烤，烤得滋啦冒油，再撒上孜然五香粉和辣椒粉，那味道绝了我给你说。” 小孩眼睛都听直了，“比火锅还好吃吗？”她到这个世界后，目前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火锅，还有脆脆小鸡，但脆脆小鸡今天已经吃过了。 于飞扬不屑道，“火锅才哪儿跟哪儿？烧烤好吃死了。” 钟云瞳当即决定，“去，他不去我去。” 钟瑾，“......” 于飞扬，“哈哈哈哈哈。” 钟瑾只好妥协，“别叫人了，就我们自己去吧，我真是有点事，没心情聚会。等事情忙完了，下次回来约你们。” “行，听钟队的。”于飞扬把小孩抗在肩膀上，继续安利，“等下你一定要吃羊肉串和牛油小串，这俩是必点。” 钟瑾一手拿着小盆帽，一手拎着一只粉色的小猪书包跟在后头，他看了看茶几上吃到一半的炸鸡套餐，有点懵逼，这孩子属猪的吗？怎么这么能吃？ 钟瑾回酒店换了一件衬衫，随后下楼，一起去了于飞扬说的那家烧烤摊。天刚擦黑，店门口的小方桌上坐满人，烧烤摊子就支在马路旁边的树下，老远就能看到烟熏火燎的。 于飞扬安排钟瑾，“你先去占个座。”又抱着小瞳去冷柜前点串。 钟云瞳吃炸酱面吃不好，吃烧烤的手法也很生疏，手拿着羊肉串，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于飞扬让她咬住羊肉，一手握着竹签，另一只手摁住她的脸一推，羊肉就滑了下来。 小瞳大口嚼着肉，竖起大拇指，“好吃死了。” 吃完嘴里的肉肉，她又把小肉肠放进嘴里，催促于飞扬，“快推我的脸。” 于飞扬乐得不行，“哎哟，你是谁发明的大宝贝啊，可乐死我了。” 小瞳双眼一亮，“可乐？哪里有可乐？” 于飞扬，“......”随即爆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 钟云瞳吃烧烤吃到一半，眼皮打架，钟瑾刚想说困就别吃了，就看倒霉孩子头一歪，额头磕在小桌上，一秒睡了过去。 又引得于飞扬一阵大笑，说自己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 钟瑾抱着小瞳回到酒店，小孩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流出的口水打湿了他的肩膀，而钟瑾也从一开始的嫌弃，变成了习以为常。 他把小瞳放到床上，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脚，小孩的小手小脚肉乎乎的，握在手里有一种q弹实心的触感。又找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小瞳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梦话，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睡得香甜。 钟瑾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叠好放进塑料袋里密封好，准备带回和安去洗。在把塑料袋放进行李箱的时候，钟瑾看到一个物证袋里装着的衣服，微微出神。 这个物证袋里装着的是小瞳第一天出现时穿的衣服，一件香云纱的小褂子，阔腿九分裤，和一双虎头布鞋。 虎头鞋小王查过了，没有查到哪个品牌出过这样的鞋，连一些专门做刺绣的手工工作室也查过，均是查无此物。 钟瑾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就是准备把东西上交给京市公安局，让他们帮着查一下小瞳的来历。 只是明天把这件事汇报上去，钟瑾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结果。亲子鉴定结果上显示小瞳是他亲生的孩子，他们应该不会把小瞳带走。但这个孩子他要不要养，以及能不能养，都是需要提前考虑清楚的问题。 钟瑾把物证袋放回行李箱里，起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钟云瞳变换了睡姿，从撅着屁股趴着睡，变成仰面朝天睡，小手小脚张开来，睡成一个大字形。钟瑾带着一身湿气走过去，把她翻起来的t恤下摆往下拽了拽，又拉过被角盖住她圆溜溜的小肚皮。 这一夜钟瑾没怎么睡着，他在靠窗的一张弧形沙发上坐了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他站起身，去卫生间里洗了把凉水脸，换上衬衫西裤，叫醒了熟睡中的小孩子。 钟云瞳翻身坐起来，眼神迷离，嘟囔了一句，“还要睡。”身子一歪又倒回被窝里。 钟瑾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抱到卫生间里去洗漱。 被爸爸强行开机后，小瞳又打了几个哈欠，闭着眼睛，握着爸爸递过来的牙刷塞到嘴里，咕噜咕噜胡乱刷了几下。 她的睡相实在是太差了，钟瑾昨天晚上没睡，眼睁睁看着她一晚上变幻了十几种睡姿。今早醒过来，锅盖头短发被她搓得乱七八糟的支棱在头上，这下不像雷劈了，像是头上长了几根避雷针。 钟瑾用热毛巾捂住她的头发，想把那几缕翘起来的小呆毛软化服帖，可是试了好几次，后脑勺上还是顽强地翘着一缕毛。钟瑾也没耐心了，转身找来小盆帽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洗漱完，给小瞳换好衣服，背上小猪佩奇的小书包。 一番折腾下来，小瞳已经彻底清醒了，她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爹，今天去哪里玩？” 钟瑾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到门口，背对着小瞳，沉默了一阵，他又转身，迈着长腿走回来。 他在小瞳的身前半蹲下身，视线和小孩子平齐，神色复杂地望向她，过了半晌，他的眸子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目光像是深渊一般沉寂。 “小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现在好好听我说......你不要嬉皮笑脸的。” 小瞳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捂着嘴点点头，“好的好的。” 钟瑾又说，“我以后的工作会有点危险，你留在我身边不安全，所以我要把你交给国家，有人会调查你的身世，也会有人好好照顾你抚养你长大。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瞳抿着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道。” 钟瑾又换了更直接的表述，“我不能抚养你，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来照顾你。” 小瞳伸出手紧紧抓住钟瑾的裤腿，大声叫道，“不要。” 钟瑾轻轻叹气，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你记住，我不能养你，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我不可以。因为我的工作很危险，我的家人也曾经因为我失去了生命，所以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以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暗中看着你好好长大的。” 小瞳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她不能理解钟瑾所说的全部的话，但听懂了一部分，因为危险，所以不能把她留下。 “没有关系的，危险的时候，我会跑掉。”她瞪着溜圆的黑眼睛，认真解释道。 钟瑾摸了摸她的帽子下圆圆的脑袋，“你的腿这么短，跑不过别人的。” 小瞳放开钟瑾的裤腿，朝他眨了眨眼，就在他面前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人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大脑是空白的。钟瑾看着眼前的虚空，瞳孔瞬间收缩，要不是裤腿上还有被她抓皱的痕迹，他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逐渐回过神来，钟瑾又怀疑自己的精神出问题了，一个小孩眼睁睁在他面前消失不见，除了魔术，钟瑾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朝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喊了两声，“小瞳？钟云瞳？”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钟云瞳的身影又慢慢出现在房间大门那边，她朝钟瑾小跑过来，搂住钟瑾的脖子缩进他的怀里，开心道，“我跑掉了。” “你去了哪里？”钟瑾努力平复着心里的震动，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 “去了魔宫。”钟云瞳揪住他的耳朵，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以前钟云瞳说魔宫那些话，他们都以为她是动画片看多了，现在看来，未必是什么动画片，可能真的有异世界存在。 钟瑾看着怀里天真无邪的孩子，感觉自己的脑子更乱了。他向来是不相信玄学的，很多次办一些蹊跷的案件，别人都说是鬼啊神啊那些在捣鬼，可钟瑾总能用他的那一套唯物逻辑一一将案件侦破。 活了28年，钟瑾第一次栽了跟头。 钟云瞳的事情，他以往的认知逻辑解释不了。 在钟瑾勉强接受了钟云瞳这个天外来客的身份后，他问，“我在你那个世界，是做什么的？” 钟云瞳吸着酸奶，大声回答，“魔尊。” “魔尊是什么？是好人吗？” 钟云瞳摇摇头，“是大坏蛋。” 钟瑾，“......” 钟云瞳靠在沙发靠垫上，呼噜呼噜地吸着酸奶杯里最后一点酸奶，把喝光的酸奶空杯递给钟瑾，“我可以留下来了吗？” 钟瑾把空掉的塑料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不留下来还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带着钟云瞳到市局领导面前，说这孩子能在两个世界中来回穿梭？还是说她会表演无道具消失术？ 到时候不是他被送进精神病院，就是钟云瞳被送进研究院。 “暂时留下来吧。”钟瑾说。 钟云瞳晃晃脑袋上的小盆帽，“你要说永远留下来哦。” 11 第 11 章 钟瑾这一趟去京市，原计划的事一件没做成，又把钟云瞳原样带回了和安，嗯，也不是原样，现在是瓜皮头小瞳。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父女俩在小区楼下的小菜馆吃晚饭，钟云瞳还是跟以前一样挑食，把蔬菜拨到一边，净挑着肉吃。 “钟云瞳，不要挑食，青菜也要吃。”钟瑾训了她两句。 小孩选择性耳聋，闭着眼睛往嘴里塞红烧牛肉，青菜那是一点不吃。 钟瑾把食物全部端到他这一边，拿了个盘子，给她分餐，一点青菜，一小坨米饭。 分餐盘往倒霉孩子面前一放，“把这些全部吃完，我就奖励你一块牛肉。” “不要不要。”小瞳从椅子上滑下来，饶到钟瑾那边去抢肉肉。 钟瑾一把薅起她，送回椅子上坐好，“你不吃菜，肉也没得吃。” 小瞳瞪着面前的青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气，“吃吧吃吧。” 心想，这个爹是不是太穷了？以前她可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无限量供应的，现在吃点低等级肉肉都吃不饱，还要用青菜和大米来果腹。 小瞳懒洋洋地嚼着青菜，米饭也是数着米粒往嘴巴里面放，趁钟瑾不注意，她就抓起几根青菜塞进背带裤前面的兜兜里，或者迅速抓起一把米饭塞进去。 “吃完了，给我肉。”小瞳向钟瑾展示着自己的空盘子。 钟瑾没注意到她之前的小动作，遵守承诺，给她分了一块牛肉。 小瞳盯着钟瑾的筷子，“给我最大的那块。” 钟瑾刚要拒绝。 小瞳又搓着小手，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祈求道，“谢谢你，爹爹，我要最大的那块。” 钟瑾低下头，认真在盘子里找，看哪一块牛肉最大。 回到家里，钟瑾在浴缸里放了半缸水，问钟云瞳，“能自己洗澡吗？” “我能。”小孩大声保证。 钟瑾让她进了浴室，还是不大放心，怕孩子淹水，就问她，“你会唱歌吗？” “会的。”小孩大声回答。 “那你要在浴室里大声唱歌，不要停，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好的好的。”想要玩水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把她爹推出浴室。 小瞳在浴室里大声唱着怪声怪调的歌，从浴缸里捧起一捧水浇到头上，把头发弄湿，又拿来香皂，放在头上一顿搓揉，揉出许多泡泡。 钟瑾听了好几遍，从她那变了形的声音里分辨出歌词， “泡泡泡泡，好多泡泡，爹爹，爹爹，我爹是穷鬼，肉肉，肉肉，肉肉没有啦，宝宝，宝宝，可怜的小瞳，啊啊啊啊~，我爹是穷鬼。” 钟瑾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亲生的。 他拿了脏衣篓收集起熊孩子扔到地上的衣服，又把从酒店带回来的衣服一起拿到阳台的洗衣机那边去清洗。 钟瑾有洗衣服前掏兜的习惯，以前秋笙就总喜欢往兜里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粉饼啊，口红啊，小包的纸巾之类的。后来和秋笙分开了，这习惯倒是一直没变，不过也再没从兜里掏出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看着手里刚掏出来的一把青菜和米饭，陷入了沉思。 “钟云瞳，我发现你揣在兜里的青菜了。”钟瑾敲了敲浴室的门，朝里面吼。 小孩的歌声瞬间停了下来，随后又再次欢快地响起，“完啦，我完蛋啦。” * 钟云瞳的出现太突然，很多事情钟瑾来不及安排，比如他上班的时候，该把钟云瞳放在哪里，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他给毛菲雪发了一条消息，【你上班的时候，你儿子是寄放在哪里？】 毛菲雪，【我儿子上幼儿园啊。】 钟瑾，【他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呢？】 【家里有奶奶帮忙看着。】 钟瑾，【如果没有奶奶呢？】 毛菲雪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 “钟所，你是想问小瞳寄放在哪里合适吧？嗯，现在是暑假，送不了幼儿园，但可以送托儿所，你可以去小太阳托儿所问问看，那家托儿所的口碑挺好的。或者你先把小瞳暂时带到所里来，等下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陪你一起送她过去，我认识他们校长。” 小瞳穿着松松垮垮的连帽卫衣，顶着最新出炉的瓜皮头发型，雄赳赳地走进派出所，看那气势，就像是衣锦还乡的显眼包。 饶诗诗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第一眼没认出小瞳，叫住她，“小朋友，你找谁？” 小瞳抬起头，咧着嘴冲她笑，“是小瞳啊。” 饶诗诗，“......”随即爆发出一阵尖叫，“啊，小瞳宝，你不是找到家人回家了吗？啊啊啊，你怎么回来了？哎呀，我都想你了臭小宝。” 饶诗诗把水杯放在问询台上，抱起小瞳东看西看，愤愤道，“哪个神经病把你头发剪成这样了？呜呜，我们瞳宝的头发明明那么漂亮。” 钟瑾拎着一个粉色的佩奇小书包走进来，把书包递给小瞳，“自己拿着。” 小瞳朝他伸出胳膊，钟瑾自觉地把书包带子挎进她的胳膊，帮她背好小书包。 “不许乱跑，不许出派出所的大门。”钟瑾交代。 “好的好的。”小瞳快乐点头，爹在这里，她哪里都不会去。 钟瑾往所长办公室那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对饶诗诗说，“不许给她吃零食，她现在挑食很严重。” 饶诗诗看看钟瑾，又看看小瞳，一脸懵逼，搞不懂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她又问小瞳，“你怎么和钟所在一起？” 小瞳大声回答，“因为他是我爹。” 饶诗诗抬头又看了看钟瑾，钟瑾没有反驳，甚至还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办公室。 小王一到所里，就被饶诗诗抓到一边逼问，终于逼问出了鉴定报告的结果，钟瑾和钟云瞳确实是父女关系。 “那她妈妈是谁？”饶诗诗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 小王如实回答，“大库里没有存她妈妈的样本，所以暂时不知道是谁，不过，钟所自己应该清楚吧？要不你去问他？” “王警官，你嘴可真严啊。”饶诗诗又不敢真去找钟瑾八卦，只好吐槽了几句小王。 短暂的惊愕过后，饶诗诗复又高兴起来，小瞳是所长的女儿，就意味着只要所长不调走，她就能一直见到可爱的瞳宝，简直是太赚了。 饶诗诗摸了摸孩子滑溜溜的瓜皮头，有点遗憾，“哎，要是你头发还在多好，姐姐每天给你扎小辫呀。姐姐有可多赠品......可多漂亮的发圈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一怔，低声道，“悄悄告诉姐姐，你这头发谁给你剪的？不会是你爹吧？”像他们所长能干出来的事。 小瞳伸出手自己摸了摸头发，“是飞飞剪的。”于飞扬，她就记住个飞字。 饶诗诗眼里冒出八卦的绿光，“菲菲？是你妈妈吗？你们去京市就是去见你妈妈吗？” 小瞳没有回答，朝她伸出手，“我要看动画片。” 饶诗诗给她找来一部平板电脑，又往她的小书包里揣了点吃的，钟瑾说不能给零食，那酸奶总可以吧？酸奶是饮料又不是零食。奶豆腐奶皮子也可以吃吧？这些也不是零食，在她老家都是当主食吃的。 于是小瞳的小书包里又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各种“主食”。 小瞳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看动画片，嘴里嚼着又香又臭又上头的奶豆腐。看了不到半小时，平板再次被钟瑾收走。 “你嘴里吃的什么？” 小瞳从包里摸出来，递给他一个，“奶豆豆，要吗？” 钟瑾，“......你少吃点，中午还要吃饭。” 小瞳跑去工位上找饶诗诗，小肉手攀在她的桌沿，露出一个圆脑袋问，“你说，我吃奶豆豆，关我中午吃饭什么事啊？” “就是，钟所还真是麻烦。”饶诗诗视线余光瞥到钟瑾走出来，立马改口，“你爸爸也是关心你。” 小瞳被收走了平板，闲得无聊，就背着小书包在派出所里来回溜达。 推开一间讯问室的门，看到一个年轻姐姐正坐在那边哭，身上湿哒哒的，肩膀上还裹着毛巾。 小瞳走进去，问，“你怎么了？” 小姐姐抬起哭红的眼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屁孩，她没心情理会，挥了挥手，让她走开。 小瞳又凑上去，歪着头，瞪着黝黑的大眼睛，“你不愿意洗澡被骂了吗？” 小姐姐看看身上的毛巾，本来心情挺糟糕的，但被这无厘头小孩一打岔，反而有点想笑。 小瞳把小书包拿下来，从里面翻出一颗奶豆豆递给小姐姐。 “我不要。”伤心欲绝的小姐姐把零食推开，表示自己没有胃口。 小瞳又往前递了递，“帮我打开。” 小姐姐，“......”接过来，撕开包装，递回给她。 小瞳包着嘴嚼嚼，爬到小姐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嚼嚼，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很苦恼洗澡，大妈每次都使劲搓我。” “大妈？”小姐姐扭头看她。 小瞳沉痛地点点头，“澡堂大妈。” “你怎么会在澡堂里洗澡？你爸妈不帮你洗吗？” 小瞳，“就是说啊，很奇怪。” 由于洗澡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小姐姐这会儿心情也平复一些了，她主动给小瞳说，“其实我是准备跳海，有好心人报警，民警把我带回来的。” “唔唔。”小瞳了然地点点头，“为什么？” 小姐姐提到伤心事，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来，“我真的很讨厌上学，我学不进去，尤其是数学，简直就是天书。我爸妈骂我不争气，说我给他们丢脸了，骂我是吃白饭的猪，让我去死，我真的都抑郁了。” 小瞳听得云里雾里的，她不知道上学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数学是什么东西，更不懂为什么要吃白饭，吃点肉就着不是更香吗？ 但是虽然不懂，身体里面抚慰犬的基因还是觉醒了，她抬起小手，摸摸小姐姐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哄道， “不要玉玉啦，我带你去看热闹。” 小姐姐含着眼泪纠正，“是抑郁，不是玉玉。而且我现在没有心情看热闹。” 小瞳，“隔壁都打起来了，女的骂男的是大骗子。” 小姐姐，“......打得凶吗？” 12 第 12 章 小瞳带着小姐姐，大摇大摆地走出讯问室，又遛进了隔壁的房间，饶诗诗正在里面调解，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示意她们不要说话。她就和小姐姐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这边果然是一对年轻男女在吵架，女人朝男人吼，“追我的时候怎么吹的？家里有矿，独生子，条件嘎嘎好。要不是你昨晚酒驾被交警拦了，我都不知道你车是租的，还没驾照。” 男人也扯着嗓子大声辩解，“我他妈有驾照。” 女人，“呵，摩托车驾照也算驾照。” 饶诗诗从中劝解，“他骗你是不对，但你也不能打人啊，你拿平底锅敲他后脑勺，这还好医院检查没什么事，要把他敲出问题，你要吃牢饭的你知道吧？” 说完这句，饶诗诗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她指着男人问，“你没驾照，租车行怎么会把车租给你？” 男人，“......车行老板是我朋友。” 饶诗诗，“得嘞，你朋友也有连带责任，把你朋友的电话给我。” 男人，“......其实是我朋友在车行打工，他老板不知道这件事，警察小妹，你看这事能通融一下吗？捅出去我朋友肯定会没工作。” 女人大声尖叫起来，“啊~~~！你他妈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实话？” 小瞳和小姐姐蹲了下来，俩人嚼着奶片，竖着耳朵，吃瓜使人容颜焕发，小姐姐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事，双眼放光，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直到小王找到他们两个，一句话把小姐姐拉进残酷的现实， “万卉丹，你爸妈来了。” 前一秒还快乐加倍的小姐姐，后一秒直接哭丧着脸，跟着小王回到之前的讯问室。 小瞳也从地上爬起来，哒哒哒地跟着跑进去。 讯问室里坐着一对中年男女，他们一进入房间，男人神情激动地冲过来，朝小姐姐扬起巴掌，小王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这里是派出所，不能打人啊，打人我就先给你铐起来。”小王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样子，办案的时候还是威严的。 他这么一说，中年男人也不敢继续动作了，不过还是指着女儿大吼， “你期末考试年级倒数，老师打电话劝你留级，我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你还有脸跳海？我才是想跳海好不好？” 万卉丹的情绪也挺激动，和她爸对吼，“我就是学不进去，学不了一点，要不你杀了我算了，杀了我你们重新生一个行不行？求你们放过我行不行？” 小王敲了敲桌子，“安静，都安静点。” 小瞳爬到万卉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努力伸出手，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不要哭，不要玉玉。” 万卉丹一想到陌生的小朋友都会关心自己，而爸妈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似乎她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学习，学习好就有好脸色看，学习不好就是冷言冷语，甚至辱骂，她真是越想越伤心。 等他们各自情绪平复了一些，小王问万卉丹，“你是什么原因想要轻生？” 万卉丹抽噎着，“我刚刚已经给你说过了。” “当着你父母的面再说一遍。” “我成绩不好，考了年纪倒数，昨天班主任打电话建议我留级，我爸妈骂我丢脸，让我去死，我就去死了。” “你宁愿死，你也不能好好学习，你就是不努力，我就不相信努力了还是学不好。”万爸爸愤怒地数落着她。 小王点点头，转而问万爸爸，“你是她爸对吧？你什么学历？” “这关我学历什么事？” 小王再次敲敲桌子，“民警办案，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 万爸爸的声音小了下去，不似之前那么嚣张，“我初......初中肄业。” “那就是小学学历。” 万爸爸，“......” 又转头问万妈妈，“你呢，你什么学历？” 万妈妈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忙回道，“我初中倒是毕业了的。” “没上高中。” “嗯，没有。” 小王再次看向万卉丹，“你呢，你什么学历？” “高一在读。” 小王的视线在万家父母的脸上扫了一圈，沉默半晌，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学渣，想要培养出一个学霸孩子，对吧？” 万妈妈沉默不语，低着头，有点羞愧。 万爸爸继续狡辩道，“......正是因为我们文化不高，出了社会才晓得有多吃亏，所以才希望她能好好念书。” “嗯，虽然自己很平庸，但一点不耽误你们望女成凤。” 小王半分玩笑半分认真道， “她已经是你们家学历最高的人了，也算是完成了你的夙愿。” 万爸爸擦着脑门上的汗，“民警同志，您不要开玩笑，这些话让孩子听了，她更加不肯好好读书了。我希望她一路念到硕士博士，以后当个受人尊敬的人，像教授，医生，或者大律师。” 万卉丹冷冷道，“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 小王又问，“那万卉丹，你有什么梦想呢？” “我想画画，以后当一个漫画作家。” 她这话一出口，她爹瞬间血压飙升，嗓门提高了几度，“画画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吗？我看你就是想玩，用画画来逃避学习。” “你们生我就是为了控制我吗？如果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连自己的兴趣和理想都不能有，那我宁愿去死。” 万卉丹说着又开始哭鼻子， “警察叔叔，你不用劝了，你不知道我活着有多窒息。我觉得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可他们却认为我是一个机器，应该按照既定的轨迹去运行。既然如此，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他们，以后我们大家都轻松了。” 得，劝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小王换了个思路，对万卉丹道，“你既然想当画家，就不能随便说说，我问你，你在绘画方面有天赋吗？或者你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做过什么努力吗？” 万爸爸哼了一声，抱着胳膊往椅子上一靠，“她有个屁，成天不是刷手机就是玩电脑，说白了就是不想学习。” 万卉丹掏出手机，垂着头在手机上翻找着什么。 “警官你看，一不高兴就知道刷手机，和她说话就跟没听见一样，没教养。” 万爸爸说完，见没人理他，他又把矛头对准万妈妈，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育她的，我在外面赚钱，一天班也没让你上过，为的就是你能照顾好女儿，培养他出人头地。你看看你都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你少说两句吧，还当着警官呢。”万妈妈叹了一口气，把视线别开，看到坐在万卉丹旁边的小姑娘，冲她友善地笑了一下。 小瞳也赶紧对阿姨笑一笑，立马从包里翻出一粒奶片，“要吃吗？” 万妈妈朝她摆摆手，“阿姨不吃，宝宝自己吃。” 她低声喃喃道，“丹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明明我们只是希望她能健康长大，怎么养着养着初衷就变了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像是自言自语，可又刚好被讯问室里的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良久，万爸爸出声打破沉默，“那也不能眼看着她一天天混日子，管她也是为了她好。” 万卉丹把手机丢在桌面上，“这些都是我画的插画，我把这些发在网上，还有一个做家居的品牌找我约稿，给他们出一组原创手绘，他们给我8万块，等这笔钱到手，我就能去画室报名了。” 小王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是一组动漫图画集。小王不懂画画，但这些图画色彩活泼靓丽，画里的人物也都很生动，看起来很治愈。 他把手机推到万爸爸那边，“你们看看。” 对于万卉丹画的东西，竟然有人愿意花8万块来买这件事，万爸爸心下暗暗震惊，这都快赶上他一年的收入了。但一家之主的威严和自尊，容不得他低头。 他淡淡瞥了一眼，“哼，幼稚。要画就画水墨，画工笔，那才叫大师，你画的这个最多算个动画片。” 小瞳伸长了脖子去看手机屏幕，瞄到一点点画面，她缩回脑袋，满眼的崇拜，“哇，姐姐你会画动画片。” 万卉丹轻轻嗯了一声。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既有点打脸父母的小得意，又有点失落。因为她知道，不管她画得有多好，在父母眼里都是不务正业，他们永远只会打压她。 “那姐姐，你会画小猪佩奇吗？”小瞳捧着脸，仰头去看万卉丹，大眼睛亮得惊人。 万卉丹看了看沉默的父母，负气地大声回道，“当然会。” 小瞳朝万卉丹竖起两只大拇指，“姐姐你超级无敌厉害，你是100分姐姐。” 万妈妈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你五年级的时候说要学画画，我都带你去少年宫报了名，你爸爸知道后骂你浪费钱，逼着我带着你去退了钱。我以为你早就放弃画画了，没想到你居然坚持到了现在，你太棒了，妈妈为你骄傲。” 本来以为又要被嘲讽打压，万卉丹都已经竖起了一身的刺，这一下倒是整不会了。 妈妈走过来搂着万卉丹，“以后妈妈会支持你画画的，如果你爸爸不支持，我就出去打工赚钱，我自己支持你。如果他还是干涉，我就和他离婚。” 闻言万爸爸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有点尴尬，“我也没说我会反对，既然孩子这么有天赋，那该学就学嘛。” 万卉丹又哭又笑，“你们当着警察答应的，以后不可以反悔。” 万爸爸，“只是考倒数第一还是不行，我听说学美术对文化分也是有要求的。” “我是为了完成那个品牌的约稿才耽误了学习的，后面我会补起来的。” 看到他们一家和好了，小王也松了一口气， “一家人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说通了就好了。万卉丹你以后不许再做偏激的事，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无限可能。之后再遇到什么事情，要向警察求助，来派出所找我们谈心也行，实在不愿意，你还可以和小瞳聊一聊。不要自己钻牛角尖知道吧？” 万爸爸附和，“就是，警察叔叔说得是，你认真听着。” 小王看向万爸爸，话锋一转，，“这件事，你们父母的问题比她还大多了。她为什么不想和你们沟通？是不是你们平时太严厉太专权了？你们是第一次做父母，但以前也做过儿女，你们希望遇到你们自己这样的父母吗？” 万妈妈沉默不语，性格更圆滑一些的万爸爸连连点头称是。 “孩子在画画上那么有天赋，又在没有你们支持的前提下取得这么大的成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回去好好和她庆祝一下。” 目送万家一家三口离开，小瞳抬起头，大眼睛瞪着小王，“小王叔叔，你今天有点帅。” “啊？”小王挠挠头，谦虚道，“哈哈，以前没人夸过我帅。” 小孩老实地点头，嗯嗯，以前的确一般。 13 第 13 章 小瞳现在没有正经的身份证明，但有派出所出具的临时身份证明，所以办理托儿所的入住手续还挺顺利的，只不过小瞳好像不太愿意来这边，一只捂着头抗议， “不要在这里。” “我要去派出所。” “我要回家。” 抗议了几句，发现她爹并没有把她留下，又把她抱走了，小瞳瞪着大眼睛，“咦？”搞不懂状况。 就听到她爹给老师说，“我周一再送她过来。” “好的。”接待他们的庄老师笑眯眯地撸撸小瞳的锅盖头，“记得提前准备喝水的小水杯，姓名贴，换洗衣服两套，以及体检证明。我等下把您加进家长群里，您可以关注一下群公告。” 小瞳攀在钟瑾的脖子上，回头大声喊道，“不要关注，周一不来，再见。” 庄老师依旧笑眯眯的，透着一股早就习以为常的超然气质，“钟云瞳小朋友，周一见呀。” 小瞳说不动老师，就捧着钟瑾的脸，凑在他耳边说，“我还是不要来这里了，我看到老师把小朋友打晕了，然后放在小床上。” 钟瑾抱着钟云瞳往停车场那边走，面无表情地纠正道，“那是哄睡。” 陪同前来的毛菲雪走在前面几步，闻言，她回头，无限同情地看了小瞳一眼，对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倒霉孩子说， “瞳啊，下次胡说八道之前，你想想你爹的专业，他可是侦查学毕业的。” 小瞳可不知道什么叫侦查学，她被放进后座的儿童座椅里，小脑瓜子快速思考着应对方案。 “你逼我上学的话，那我要跳海哦，我画画很厉害的。” 倒霉孩子自动带入了早上万卉丹小姐姐的事，只要说自己会跳海，而且画画很厉害，就可以不用上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瑾没理她，把车开出停车场，侧头问毛菲雪，“今天麻烦你了，中午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你在家属大楼那边把我放下，我答应我儿子回去陪他吃饭的。” 小瞳见没人理会自己，又提高了声音重复道，“我可是会跳海的哦。” 钟瑾，“好的，那你跳海前，要不要吃一只穿脆脆衣服的小鸡？” “要的。”小瞳成功被带偏。 钟瑾又扭头对毛菲雪说，“接上你儿子一起，我请客。” 毛菲雪的儿子叫向子默，今年5岁，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明明只比小瞳大了两岁，可看起来要沉稳得多。 向子默的皮肤很白，瞳孔和发色都是很温柔的深褐色，五官也很精致，像个温和有礼貌的小王子。 毛菲雪提前给儿子打过招呼，说今天要见面的是妈妈的同事，钟叔叔，和钟叔叔的女儿小瞳妹妹，所以在麦当劳里坐下后，向子默立马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 “钟叔叔好，妹妹好。” “你好。”面对孩子的时候，钟瑾浅浅笑着，尽量表现出和善的样子。 而小瞳还沉浸在就要去托管所的悲痛里，闷着头，气呼呼的。甚至都没留意到向子默在向她问好。 炸鸡汉堡和可乐端上来，向子默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很谨慎地问，“妈妈，今天是庆祝什么？” “嗯，庆祝妹妹要上托儿所了。” 毛菲雪回答了儿子的问题，又向钟瑾解释， “孩子的爷爷奶奶都是教育系统的，老人对孩子比较严厉，平时不让他吃这些，特别的日子才会吃一次。” 钟瑾看看人家懂事乖巧的儿子，一扭头看到自家闺女，双手握着脆皮鸡腿，啃得脸上都是油。 我女儿胃口好，钟瑾如是这般安慰自己。 向子默戴着一次性手套，把炸鸡放在盘子里，先把肉撕下来，才送进嘴巴里优雅地小口吃着。 “妈妈，我都没有上过托儿所。”向子默突然说。 正趴在桌子上大口吸可乐的小瞳立马停下动作，“为什么？” 这是漂亮小妹妹第一次对自己说话，向子默有点紧张，但还是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因为我在上幼儿园之前，是我奶奶照顾我，所以我不用上托儿所。” 小瞳，“那你做我奶奶好不好？” 向子默惊到语无伦次，“不......不......不太好吧？因......因为，我可能是男生。” 毛菲雪拿起桌上的纸巾捂住嘴，笑得肩膀颤抖。 钟瑾扶额叹气，孩子到底是小还是笨？入托体检的时候要不要顺便查一下智商？ “他做不了你奶奶，老实给我去托儿所。”钟瑾说。 小瞳手里抱着鸡腿，用脑门去撞钟瑾的胳膊，“那你给我生一个奶奶。” 钟瑾拎着她的兜帽，把小孩拎开一点，“你简直倒反天罡。” 毛菲雪用纸巾擦着眼角飚出来的眼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哈。” 接下来的体检那些都很顺利，让钟瑾欣慰的是，自己这个女儿虽然皮了点，但很健康，营养均衡，身高体重也都在合格范围内。孩子身体健康，精神状态良好，这是钟瑾近期混乱生活中的唯一一点安慰。 周一早上，钟云瞳背着小书包，身上斜跨着小水壶，双手抱住托儿所大门口的栏杆不放，梗着脖子大叫，“我就不去托鹅所。” 钟瑾板着脸，想强行把她和栏杆剥离，又怕她受伤，只能哄她，“你先把手放开。” 钟云瞳抱得更紧了。 周围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家长，一群人围着他们指指点点，钟瑾只觉得头皮发紧，这管孩子比管犯人难多了。 毛菲雪上班不路过小太阳托管所这边，今天特意绕了一下路，想过来看看瞳宝第一天上托管所是否顺利，老远就看到攀在栏杆上的倒霉孩子，和一脸无语的钟瑾。 看来不太顺利啊。 毛菲雪找了个车位停下车，走到这边，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朝钟瑾努努嘴，“要不算了吧，她不愿意上就不上吧，小孩子不上托儿所也没关系的。” 钟瑾错愕地看向毛菲雪，后者冲他眨了眨眼镜。 钟瑾会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别上了吧。” 他朝钟云瞳招招手，“下来吧，不上托管所了。” 小瞳将信将疑地放开手，但没离栏杆太远，如果他们来抓她，她就立马抱住栏杆。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抓她，于是她放心大胆地做了个预备式，闭着眼从台阶上跳了下去。 钟瑾一个箭步冲上来，眼疾手快地托住她，一手托住屁股，一手张开护住她的腰背，敏捷地冲进托儿所，两条逆天长腿几乎要抡出残影。 等小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庄老师的怀里了。 她的骗子爹站在栏杆外，朝她挥挥手，“听老师的话啊，我下班来接你。” 钟瑾开车往所里去，本以为安顿好小孩，他会轻松不少，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惆怅。 他握着方向盘，唇角微微绷紧，脑子里有点乱。不自觉地想到小瞳的来历，她那么小一个，为了找到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惊慌无助的时候。可现在自己又再次把她推开，让小小的她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和陌生的气味。 想到这些，钟瑾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在前面调头，去托管所里把小瞳接出来。但接出来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每天带着她上班吗？像什么话？ 走进所里，饶诗诗抬头和他打了声招呼，习惯性地往钟瑾身后看，没看到戴着小盆帽的小孩子。 看到饶诗诗明显失望的神色，钟瑾没说话，快步走过办事大厅。 饶诗诗想起毛菲雪说过的，今天小瞳就要送去托管所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长椅那边没有抱着平板看动画片的小孩，也没有嚼着零食走来走去，在各个调解现场伸着脑袋看热闹的小孩，还是很空虚啊。 饶诗诗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牵肠挂肚过。 钟瑾觉得今天所里的气氛都有点怪，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哀怨，这让钟所觉得太有压力了，所以上午有个不大不小的案子，他当即决定亲自出警。 庄老师本来以为钟瑾走了以后小瞳会哭，但她没哭也没闹。 顶着后脑勺处一缕翘起来的小呆毛，趴在地板上，小手收拢揣在肚子下面，屁股翘起，下巴也贴在地板上，用这个奇怪的姿势一直趴在门口，大眼睛盯着大门那边。 小瞳奇怪的姿势吸引了一群小朋友，大家都学着她的样子，并排趴在地上，很快地上就整整齐齐地趴了十几个小孩。 今天天气热，教室里也是不太凉的木地板，庄老师就没管，就让他们自己趴着玩。 不过趴了没多大会儿，有的孩子觉得无聊就自己爬起来，去别处玩去了，也有的趴着趴着就睡着了，老师给抱到小床上去了。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最后又剩下小瞳自己，还是那个姿势，黝黑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大门那边看。 庄老师在她旁边蹲下，温柔地问，“瞳瞳，和小朋友们去玩玩具好不好？” 小瞳不说话，也没有动，大门锁着，她不能出去找爹，也记得爹说过的话，除非有生命危险，否则不能随便使用回魔宫的技能。所以，她只能在陌生的日子里，安静地等待着爹出现。 14 第 14 章 庄老师的妈妈就是小太阳托管所的校长，她自己就是在这所托管所里长大的孩子，她见证了许多第一次分别，不管对于家长还是小朋友来说，都是很艰难的过程。 所以对于孩子在托管所里的表现，庄老师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免得家长过分焦虑。 但现在收到钟瑾发过来的消息，询问小瞳在托管所里怎么样了，庄老师没辙了，报喜不报忧，关键小瞳也没有能报喜的部分。只能如实汇报， 【小瞳整个上午一直都是这个姿势趴在地板上。】 配图是一张现场照。 钟瑾现在正在一个私闯民宅的办案现场，案件并不复杂，房东欠了装修公司的装修费用，装修公司这边私闯民宅，并且破坏了房屋里的装修。 这案件其实好处理，一码归一码，先判装修公司私闯民宅打砸物品，再调解房东欠债不还的事。但一起出警的民警也奇怪，怎么这种案件所长还亲自到现场了？但也不敢多问，搞不好是监督工作的，只能更加谨慎地办案。 钟瑾站在新房的落地窗那边，打开手机，看到老师发过来的消息，又看到瞳瞳像小狗一样，揣着小手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样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宁愿孩子皮一点，哭哭闹闹一阵，也不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 民警看到钟瑾的脸色不对劲，眼底笼罩了一层暗色，还以为是案子有什么问题，正要出声询问，就听钟瑾说，“你先把人带回所里，按正常流程走，我出去一趟。” 离开现场，钟瑾直接开车去了小太阳托管所，离这边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刚走到托管所的铁艺大门那边，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爹”，然后小孩子像个小炮弹一样从教室里冲出来，隔着栏杆冲他笑，摇头晃脑扭着屁股，开心得不得了。 庄老师小跑着跑出来，隔着栏杆和钟瑾对话，“瞳瞳爸爸，你怎么来了？” 钟瑾绷着下颚，故作冷酷来掩饰自己的一时失态，“我来接她回去。” 庄老师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瞳瞳爸爸，你冷静一点，孩子第一次和家长分开肯定会不太习惯，再说瞳瞳不哭也不闹，让她多习惯就好了。” 钟瑾从警十来年，一向都是他劝别人冷静，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劝他冷静。说真的，他又有点动摇了，太惯着孩子确实不好。 小瞳双手抓紧栏杆，水汪汪的黑眼珠盯着他，可怜巴巴地说，“不要习惯，我要和你在一起。” 钟瑾对上她湿漉漉的视线，就像中了蛊一样，嘴巴比脑子快一步，“行，我接你回家。” 钟云瞳上托儿所的第一天就这么腰斩了，她下午又回到了派出所里。小书包里又被塞满了各种吃的喝的，迈着小短腿穿梭于各个调解现场，遇到感兴趣的案件，就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一会儿。大人的世界太过于匪夷所思，她时不时地需要吃口零食压压惊。 难得所里今天没加班，到了下班时间，毛菲雪收到儿子向子默发过来的一条语音消息，【妈妈，你下班了吗？】 毛菲雪满面笑容地回了一条语音过去，【宝贝，妈妈下班了，现在正准备回家。】 手机上又再次收到一条语音，【那妈妈你今晚可以烧红烧肉给我吃吗？】 【当然可以。】 向子默清澈的声音又传过来，【对了妈妈，小瞳妹妹今天去托管所顺利吗？】 毛菲雪和儿子聊着天，拎着包往大门那边走，看到小瞳靠着玻璃门站在门边，就冲她笑笑，“瞳宝，要去姨姨家吃红烧肉吗？” 小瞳嘴里叼着棒棒糖，听到毛菲雪和自己说话，伸手把棒棒糖拿出来，听到红烧肉眼睛亮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去，我要等钟所长下班哦。” 毛菲雪捋了捋她后脑勺上的小呆毛，捋了好几次都没捋顺，只好又在她头顶上撸了几下，就笑着走出了门。 她给儿子回了语音，【小瞳妹妹今天不算顺利，她只上了半天学就被她爸爸接回来了。】 小瞳站在玻璃门后头，看到毛菲雪上了汽车，她抬起小短腿，哒哒哒地冲进钟瑾的办公室。 小手攀着桌面，因为用力的缘故，肉乎乎的手背上鞠起一排小蜂窝，她努力往上伸着脖子，“爹，毛阿姨家今天晚上吃红烧肉哦。” 钟瑾正在查看网安部那边发来的一段监控视频，闻言，随意回了一声，“嗯。” 小瞳眨眨眼，“我也要吃。” 钟瑾，“行，等下给你点一份红烧肉。” “你不会做吗？” 钟瑾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挪开，“什么？” 小瞳瞪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毛阿姨都会做红烧肉，你不会吗？” 钟瑾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我不止会，还能做得超级好吃。” 推着购物车里的小孩在超市的货架间来回穿梭的时候，钟瑾有点后悔了，明明点一份外卖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变得非常复杂。倒不是做红烧肉这道菜本身复杂，而是钟瑾忘记了一件事——他家里连最基本的调料都没有。 为了做一份红烧肉，就要买一摊子调料，油盐酱糖，生姜大葱，八角桂皮......典型的为了一碟醋要包一锅饺子。 小瞳不懂老父亲的烦恼，她坐在购物车里，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小棍，一脸淡定地指挥她爹，“推我去那边，我需要一个酸奶。” 钟瑾见不惯她这么自在，伸手把她嘴里的小棍拽了出来，“棒棒糖吃完了不许叼棍子。” 小瞳捂着头抗议，“还给我。” 钟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以前我办过一个案子，一个小孩就像你这样叼着小棍，结果摔了一跤，小棍从嘴里戳进去刺穿了小孩的脑袋，又从后脑勺上戳了出来。” 他指着小瞳被灯光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后脑勺上戳起来的小呆毛就像一根插在脑袋上的小棍，“就像那样。” 小瞳盯着地上的影子，倒吸一大口凉气，“快扔掉。” “你以后还叼小棍吗？”钟瑾把木棍扔进垃圾桶里，面不改色地问。 小瞳赶紧摇摇头，“不了不了。” 推着购物车走到生鲜区的时候，小瞳又问，“那他死了吗？” “嗯？” “那个被戳破头的小朋友，最后死了吗？” “那倒没有，医生用线把他的脑袋缝上就好了。” 听到小朋友没死，小瞳松了好大一口气。 买完东西出来，钟瑾一手抱孩子，一手拎着一个巨大的购物袋，购物袋里甚至还塞进去了一只高压锅。 回到家里，让小瞳自己去洗手，钟瑾转身就钻进了厨房里。 这套房子是他来和安工作以后才买的，当时买的是精装修的现房，拿到钥匙以后随便买了几样家具就住进来了，以前他一个人也从不下厨，今天算是这个厨房第一次开火。钟瑾在里面捣鼓了半天，哪儿哪儿都挺陌生，跟进了别人家似的。 小瞳洗完手就跟着进了厨房，径直走到橱柜这边，攀着橱柜踮起脚尖，看看爹在忙些什么， “爹，这是一个什么？” 钟瑾正在给五花肉改刀，随口回了一句，“这是散装佩奇。” 小瞳，“......” 钟瑾手里的刀停在砧板上，有点后悔怎么会和孩子开这种玩笑，佩奇是她的小伙伴，小孩子思想单纯，肯定会介怀，这话说得实在不对。 他正想找补两句，就听到小瞳说，“佩奇是动画片，又不是真的，你有点笨。” 钟瑾，“......你上一边玩去。” 小瞳就跟个小尾巴似的，一直围着钟瑾打转，有几次差点踩到她，又怕她被热油溅到，撵她出去，隔几分钟自己又跑回来了。 钟瑾只好去外面找了一根绑窗帘的绳子，一头系在她的腰上，另一头系在厨房的推拉门把手上，把孩子控制在距离灶台一两米远的地方。 小瞳拽着绳子还想要凑过来，跟个小牛犊似的，闷着头使劲冲。 钟瑾训她，“不许爆冲。” 爆冲，是以前队里训警犬的时候经常用到的词语，钟瑾觉得用在这小皮孩身上格外契合。 有了高压锅的加持，红烧肉上桌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钟瑾很会做饭，三菜一汤，红烧肉，番茄炒蛋，白灼菜心，有荤有素，单看卖相就很好。 小瞳的个头太矮，坐不了大人的餐椅，钟瑾只好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钟瑾这两天在网络上查了一些治孩子挑食毛病的教程，今天刚好测试一下。他往小碗里舀了小半勺米饭，又放了一些青菜和肉，之后就是一顿嚯嚯，用勺子把碗里的饭菜碾碎，全部搅和在一起。 看着碗里面目全非的饭菜，钟瑾陷入了沉思。 他拿出手机，翻找出他收藏的教程，确认教程上的标签是#人类幼崽饮食计划#，而不是别的什么宠物熟食自制之类的。 但好端端的饭菜搅得跟狗饭似的，看起来真的很有饭缩力，钟瑾还在纠结这玩意怎么下口。 小瞳那边已经等得着急了，她拉了拉钟瑾的袖子，“我可以吃了吗？” 钟瑾把那盆狗饭推到她面前，“吃吧。” 小瞳用硅胶勺舀起一大勺狗饭......嗯，浓缩了爸爸爱意的不明物体，呀呜一大口送进嘴巴里，用小手捂着嘴巴认真地嚼。 钟瑾好奇地问，“好吃吗？” 小瞳竖起两只大拇指，给与了最高等级的肯定，“超级100分好吃。” 钟瑾，“......我尝一口。”品尝完以后，“味道其实还可以。”除了卖相丑点。 正吃着饭，家里突然停了电，从窗户望出去，对面的楼房也是一片漆黑。钟瑾拿出手机看了看业主群，物业刚在群里发出通知，小区总电跳闸，已经立即安排抢修了。 乍然停电，小孩也不怕，依旧沉迷干饭。钟瑾拎着她的连帽衫的帽兜，把她提起来一点，避免她的脸掉进碗里。 今晚的月光很好，没了电灯，家里也不会太黑，落地窗外明月高悬，满室清辉。 人生还真是世事无常，半个月前，钟瑾还坚定地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家人了。今天，他却抱着血脉相连的女儿吃着寻常的家常菜，像是做梦一般。 小瞳很快吃完了小碗里的饭，连碗壁上黏着肉汁的米粒都吃得干干净净。 钟瑾问，“还要吗？” 小瞳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饱了。” 钟瑾把她放到地上，“那你先去一边玩，等下还没来电的话，我领你去澡堂子洗澡。” 小瞳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听到要去澡堂子洗澡，又突然跑回来，朝爸爸招招手，“我要说一句悄悄话。” 钟瑾俯身，小瞳贴了过来，肉乎乎的小短胳膊攀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好爱你哦。” 话音刚落，家里的电器发出滴滴几声启动音，客厅厨房过道，从一盏灯到一盏灯，依次亮起。 钟瑾在这乍然明亮的房间里微微愣神。 小瞳贴着他的耳廓问，“所以，我可以不洗澡吗？” “不行，就算你爱我，你也要洗澡。” 15 第 15 章 早上6点半，钟瑾换好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穿上跑步鞋，去房间叫醒小瞳，“你要和我一起去跑步，还是在家里睡觉？” 小瞳原本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说要出门，就像触发到了她的开关键，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头潦草的乱发，“要出去。” 她爬到床边，屁股朝外趴在床沿上，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几下，顺着床沿滑到地上，摇摇晃晃地跑进卫生间去了。 钟瑾站在卧室门口看到这一幕，默默地拿起手机，在网上订购了一架床边小爬梯。 小瞳自己刷了牙，换好衣服，又自己去鞋柜里翻翻找找，翻出毛菲雪给她买的那双粉色的小运动鞋，爬到换鞋凳上坐好给自己穿鞋。因为凳子太高的缘故，她坐在上面腿够不到地上，只能把鞋也拿到凳子上去穿，弯着腰，吭哧吭哧地穿得很费劲。 钟瑾站在走廊看到这一幕，再次拿起手机，在网上订购了一个儿童小板凳。 在放下手机前，他想起小瞳吃饭够不到餐桌的事，又顺便选购了一台宝宝餐椅。 小瞳现在洗漱是站在洗漱台前的一张临时椅子上，感觉不太安全，有滑倒的风险，于是又买下一张带扶梯的儿童洗漱凳。 还有专门的儿童马桶圈和小脚踏？买下来。 儿童还需要专门的沐浴露吗？ 钟瑾想起小瞳这么久以来都是一块肥皂洗全身，多少有点愧疚，于是下单了网页上最贵的一套沐浴套装，还赠送粉色的小鸭子泡泡瓶。 钟瑾刷着手机走到沙发上坐下，玩具？他环伺了空荡荡的屋子，小瞳好像还没有玩具。 于是又买了一些销量比较高的儿童滑板车，拼图，积木等一些玩具。 小瞳终于换好鞋，哒哒哒跑过来，扶着钟瑾的膝盖，对沉迷购物的爹大喊，“出发啦。” 钟瑾看了一眼付款页面，合计付款4896.7。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形容小孩是吞金兽，现在知道了，描述得真精准。 “走吧。”钟瑾站起身，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没买，以后再慢慢添置。 小瞳抡着小短腿冲在前面，个子太矮，踮起脚尖也按不到电梯，她又哒哒哒地跑回钟瑾这边，在走廊上来回跑。 “不要在走廊上乱跑。”钟瑾叫住她。 “可是我穿的是跑步鞋。”她抡着小短腿从钟瑾身边跑过，“我停不下来。” “跑步鞋要在室外跑步，室内不能跑。”钟瑾走过去，按了电梯。 小瞳回到她爹旁边张开胳膊，“为什么不早说？我都跑累了，抱我。” 钟瑾，“......”动作熟练地弯腰抱起，包裹在黑色运动裤下的长腿往前一迈，进了电梯。 他掂了掂怀里的小孩，怎么感觉好像又沉了一些呢？像个实心沙袋。 是得加强锻炼了。 距离福鼎小区500来米的地方，就是沿海步道的入口处。宽阔干净的柏油马路，中间用油漆划分出彩虹色的分隔线，一侧是爬满绿色爬藤植物的高墙，另一侧则是蔚蓝平静的大海，风景和空气都很好。 步道上已经有了不少晨练的人，小瞳穿着天蓝色涂鸦运动套装，头戴同色系的鸭舌帽，看起来又甜又酷，好几个晨练的大人还专程跑过来和她打招呼。 小瞳站在栏杆前，学着爹的样子伸胳膊伸腿地热身。 钟瑾教她做热身操，又示范了一些跑步的基本动作，比如怎么摆臂，怎么出腿，脚步怎么落地之类的。 小孩一会儿伸胳膊一会儿伸腿，小鼻孔都瞪着一起用力。她努力想要把爹教的动作做标准，可是小胳膊和小腿像是刚认识似的，谁也不服谁，四肢差点打起来。主打的就是一个动作都不落，但一个动作都不对， 钟瑾心想孩子第一次做，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态度是认真的。但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是差点没憋住，就她顺拐的那一下，钟瑾突然转身面对大海，肩膀发颤，怕伤到孩子的自尊心，愣是没敢笑出声音。 忙活完这一阵，钟瑾带着小瞳正式开始晨跑。 那一天在沿海步道跨海大桥附近晨跑的人都对他们有印象，前面领跑的爸爸容貌英俊，有两条逆天的长腿，劲瘦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收缩，像是一头敏捷的豹。 而他身后的漂亮小孩则像是摇摇摆摆的小鸭子，鼓着气拉着脸，抡起小短腿认真跟跑，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爸爸。 长腿爸爸跑出去一段路，就会转身跑回来，绕着女儿跑一圈，又再次朝前面跑去，不远不近地护在女儿身边。 小孩跑了一段路就跑不动了，爸爸把她背在背上继续跑，等她休息好，又再放下来。 钟瑾早上一般是跑45分钟，今天带了小瞳，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出来已经一个小时了。 回去的时候小瞳累了，不愿意走，钟瑾背着她继续维持着小跑的频率往家跑去。 路上遇到一个公交车站，站台后面是一溜早餐店，小瞳用脑门在她爹的肩膀上哐哐撞，“我饿了。” 钟瑾放她到地上，“打包带回去吃。” 小瞳指着一家卖鸡蛋灌饼的摊，“我要那个。”她看到了摊子上的烤肠，还记得那个她以前吃过，很好吃的。 钟瑾让她去灌饼摊前排队，为了节约时间，他自己先去打包豆浆。 等钟瑾拎着豆浆走回来，小瞳已经买好鸡蛋灌饼了，她买了两个灌饼，都加了火腿肠，还让老板帮她把灌饼系在外套的飘带装饰上。 小瞳身上挂着两个鸡蛋灌饼，路过卖肠粉的店，她又要求爹掏钱买了一份，依然挂在她的衣服上。 她这件外套上有好几处装饰着飘带结，能挂好些个早点。 钟瑾也不管她，任由她把什么灌饼肠粉，肉松面包都往身上挂，像个努力藏食物的小仓鼠。 小瞳挂着满身的食物，游走在各个早点摊上，老板们觉得她可爱，主动招揽，“小朋友，叔叔送你一个茶叶蛋要不要。” “我还是不要了。”小瞳摆摆手，往下一家走。 路边有个爷爷用背篓背着自己做的馒头来卖，背篓里铺着白纱布，馒头们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干净。 小瞳没见过馒头，走过去问，“爷爷，这小子们是谁？” 卖馒头的爷爷腼腆地笑着，露出缺了一颗牙的门牙，操着外地口音道，“妮儿，这是馍。” “啊，馍，我要买一个馍小子。” 馒头找不到地方挂，小瞳就递给爹，让他拎在手里。钟瑾对她说，“这也叫馒头。” “那这小子有两个名字吗？” 钟瑾，“嗯，既叫馒头，也叫馍，不过我们一般都叫它馒头。” 小瞳摇头晃脑地走在前面，“既叫馒头小子，也叫馍小子。” 钟瑾猜测，“小子”这个称呼，估计又是从哪一部动画片里学来的。 * 早起的好处就是，一早上做了许多事，时间还是很早。小瞳吃过早餐，换上一条黑白波点的连衣蓬蓬裙，背着同款小挎包被送到托儿所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才8点多。 小瞳今天已经没那么抗拒上学了，就像小狗的分离焦虑症一样，她只要明白爸爸不会抛弃她，过一会儿就会来接她，分离这件事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钟瑾站在学校门口，把手里的卡通小水壶挎到瞳瞳的身上。相比于小瞳的淡定，倒是他有点放不下，反复叮嘱，“不要趴在地板上，和小朋友们去玩耍，知道吧？” “好的好的......哥哥。”小瞳的视线看向钟瑾身后，欢快地挥着小手。 毛菲雪的儿子向子默从车上跳下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钟叔叔好，小瞳妹妹好。” 钟瑾挑了挑眉，不解地看向毛菲雪。 毛菲雪笑着解释，“子默的爷爷奶奶报了个老年旅游团，要去旅游一星期，家里没人照顾子默，所以暂时送到托儿所来住几天。” 毛菲雪说这些话的时候，子默一直紧张地盯着妈妈，确定妈妈没有说漏嘴，他才稍稍放心。 其实并不是爷爷奶奶要去旅游，所以让他来住托儿所。而是他知道小瞳妹妹在托儿所里不习惯，所以求妈妈送他来托儿所陪妹妹的。 只是小男子汉还有点难为情，所以又请求妈妈帮他隐瞒。 小瞳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举手高呼，“好耶。” 钟瑾这种搞侦查的老狐狸一眼就看穿一切，但他也没拆穿小孩子的小心思，而是尽量语气和善地说，“那就麻烦子默多陪伴妹妹，不要让她趴在地板上。” 虽说钟瑾已经尽量表现出和善的样子，但子默还是觉得他好严肃，好凶，被委以重任的小孩紧张到结巴， “好......好的......叔叔。” 目送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走进托管所，钟瑾和毛菲雪转身，各自上了车离开。 向子默回头看了一眼铁门外刚离开的汽车，耸了耸肩，一脸心有余悸，“小瞳妹妹，你爸爸是不是有点凶？” 小瞳立马坚定地摇摇头，“不凶，爹很好的。” 向子默不相信，“真的吗？” “真的，我受伤的时候，爹抱着我哭，鼻涕都蹭到我头发上，他超级爱我。”小瞳从不撒谎，她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向子默大为震撼，“怎么大人还会流鼻涕呀。” 16 第 16 章 进了活动教室，小瞳又来到老地方，往教室门口地上一趴，眼睛盯着铁门外，又开始漫长的等爹行动。 向子默受到钟叔叔的委托，让他陪着妹妹，不要让妹妹趴在地板上。现在看到小瞳趴到地上，他就立马伸手拉住小瞳的胳膊，想把她从地上拖起来。 可小瞳看着不大点儿小孩，但力气却很大，向子默去拉她，不但没把她拉起来，自己却跟着滚到了地板上。 看到向子默摔得四仰八叉的，小瞳用手捂着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向子默发现妹妹喜欢看他摔倒，就故意假摔，发出各种夸张的叫喊，小瞳就笑得越发地开心。 庄老师发现向子默在这边摔来摔去的，赶紧出声制止，“向子默，不可以那样哦，可能会受伤的。” 向子默平时就是个听话的小孩，老师一出声，他就立马停止了摔跤的动作。 眼看小瞳又趴回地板上了，向子默又绞尽脑汁地想吸引她的注意。 他蹲在小瞳身边，指着外面在草地上排队玩秋千的小朋友说，“小瞳，你想玩秋千吗？我去排队，等排到了我就叫你好不好？” 小瞳把小手揣在肚子下，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圆圆的脑袋左右摆动，“不要。” 向子默又去玩具角拿来一些拼图玩具堆在小瞳旁边，“小瞳，我们一起来玩玩具吧。” “不要。”爹不在身边，小瞳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向子默蹲在地上，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看到活动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女孩子，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怯生生地看向他们这边，对上向子默的目光后，她立马垂下头不再往这边看。 向子默看到女孩身下的黑色轮椅，立马又把头扭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像是撞破了别人的秘密。 “小瞳，那个女孩子坐轮椅。”向子默也趴到地上，贴在小瞳的耳朵旁边，小声说。 小瞳立马就要扭头去看，向子默死死摁住她的后脑勺，“你不要看别人，人家会生气的。” 小瞳挣脱他的手，不但扭头去看，还大大方方和那个看起来很腼腆的孩子打招呼， “你好，我叫一个钟云瞳，你是谁？” 坐轮椅的小姑娘紧紧抿着嘴唇，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清澈的眼底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小瞳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她从地上爬起来，哒哒哒地跑到那个女孩身边，把小肉手搭在她的轮椅上，问， “你为什么坐着这个？” 女孩越发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求助地看向向子默。 向子默赶紧跑过来，拦腰抱住小瞳，直接拖走。 小瞳踢着小短腿，“放我下来，我还有事。” 向子默没见过这么虎的孩子，又不好当面解释人家残疾的事，咬着牙把小瞳连拖带抱地弄出活动教室。 出了教室，向子默把小瞳放到草地上，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妹妹，你小点声，她可能是受伤了，所以才要坐轮椅的。” “受伤了为什么不让我说？”小瞳不解地问。 向子默再懂事也不过是个5岁的小孩，他解释不出原因，只是按他所接受的教养，直觉觉得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议论，别人会不高兴的。 向子默说不出原因，倒是在旁边玩滑梯的一个小胖子听到他们的话，跑了过来，声音是沙哑的小烟嗓，“你们是在说苗清月吧？” 小胖子从窗户指了指坐在轮椅上的小孩，“你们不要和她玩，我妈说她没有腿，磕着碰着的，她家长要讹人的。” 没有腿吗？ 小瞳有点好奇，她可没见过没有腿的人长什么样子，她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窗户里看，小女孩的膝盖上盖着一条花毯子，看不见腿。 看到苗清月也正在看她，小瞳立即咧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爽朗地问道，“你好，你没有腿吗？” 向子默，“......” 小胖子，“你可别说是我说的，等下她会哭的。”转身跑掉了。 小瞳再次遛进教室里，目标明确地来到苗清月身边，自顾把身上的小水壶小挎包都取下来，挂在轮椅的把手上。 “你这个车车好好哦。”小瞳无比羡慕地摸了摸轮椅的扶手，“没有腿才能坐吗？” 苗清月全身僵硬，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小声说，“可......可能是的吧。”反正她没见到过谁有腿还要坐轮椅的。 小瞳又转身，对神色古怪的向子默说，“我也不要我的腿了，我想坐车。” 向子默，“可......可能......不行，因为，没有人会帮你打断你的腿。” 庄老师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小朋友们搞社交，只要没有发生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庄老师一般是不会干涉的。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是钟云瞳的爸爸发过来的消息，【老师，请问今天钟云瞳怎么样？还会趴在门口吗？】 庄老师反手拍下一张照片，把照片发给钟瑾，庄老师又回复，【今天小瞳表现得很好，和小朋友们相处也很融洽。】 钟瑾刚审完一个盗窃案，从讯问室出来，站在饮水机旁给老师发信息。 他打开庄老师发过来的照片，照片里小瞳和向子默围在一个坐轮椅的小孩身边，很热闹地在说着什么，小瞳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反而是一向礼貌的向子默神情有点古怪。 钟瑾自动带入，托管所里有个腿脚不太方便的小孩，小瞳礼貌热情地和小孩玩在一起，而向子默则因为女孩的腿而有点放不开。 钟瑾骄傲了，【谢谢老师，我们家钟云瞳一向很热情友善。】 * 托管所中午是在小饭桌食堂里吃饭，在活动教室的正对面，要穿过大大的操场，才能走到食堂。 开饭的铃声响起，庄老师走过来推苗清月的轮椅，顺便招呼其他小朋友，“不要玩了，大家去排队洗手吃饭。” 小瞳和向子默像两个左右护法，一左一右扶着轮椅的扶手，把苗清月的轮椅夹在中间，跟着老师一起往外走。 平时小朋友们都是躲着苗清月，她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她脊背僵直，蜷缩着放在大腿上的手心都微微出汗了，浑身都不太自在。 小饭桌吃饭的位置是固定的，洗完手的小朋友们自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钟云瞳和向子默是新来的，没有他们的位置，庄老师看他们扶着轮椅，干脆就把他俩安排坐在苗清月的左右两边。 苗清月不习惯和别的小朋友相处，对老师眨眨眼，又摇摇头，求助老师不要这样，庄老师就当没看见， “大家都坐好位置了吗？要发餐盘咯。” 生活老师推着小推车走出来，在每个小朋友身前放了分餐盘和餐具，又有另一个老师推着第二辆小推车走出来，用大勺往每个小朋友的餐盘里盛放食物，老师是看人下菜的，大孩子的食物给得多一些，小孩子的会少一些。 像小瞳这种在托管所里算不大不小的孩子，就分到了4个红烧肉丸，一小勺米饭，一小碗南瓜汤，一小份青菜，和半个苹果。 分好餐后，小朋友们暂时不能乱动。 要等庄老师说，“小朋友们，可以开饭了。”大家才陆续拿起餐具，开始吃中饭。 绝大多数小孩子吃饭的时候很乖，自己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不会吃得到处都是，也不会去乱搞别人的。但始终有那么几个小孩不乖，庄老师的火眼金睛会随时盯着。 小瞳就是吃饭不乖的小孩，她把自己的红烧丸子舀了一个扔进旁边苗清月的碗里，又把剩下的青菜和米饭搅和在一起大口吃着。 吃了几口菜饭混合物，小瞳扭头一看，苗清月正在乖乖地小口吃肉丸，小瞳又把自己丸子舀起来一个，啪叽一声扔进人家碗里。 庄老师第二次看到小瞳把自己的菜舀给旁边的小朋友，批评道，“钟云瞳，自己的饭饭自己吃，不可以这样哦。” 小瞳认错态度良好，“好的好的。”但在庄老师巡视其它小朋友的时候，又往苗清月碗里扔了一个肉丸。 庄老师回过头，看到苗清月碗里多出来的一个肉丸子，没说话，但之后就一直盯着钟云瞳，直到她把最后剩下的那个肉丸吃掉。 睡了午觉起来，又看了一会儿动画片，没多久就天黑了。 除了全托的小朋友，别的小孩都回家了，小瞳和向子默一人坐在一个秋千上，手拉着手，一起看向大铁门外面。 “我爹。”小瞳突然大喊一声，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亮光，亮晶晶地看向铁门那边。 向子默伸长脖子往外看，什么都没看见，“没有啊。” 小瞳从秋千上跳下来，抡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冲到铁门边，与此同时，钟瑾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小朋友们的视线里。 向子默张了张嘴，惊叹道，“哇塞，你怎么感应到的？” “爹。”小瞳把铁门摇得哐哐响。 钟瑾接到两个孩子，给向子默解释他妈妈还在加班，会先送他回所里找妈妈。然后怀里抱着小瞳，手上牵着向子默，站在门口和庄老师说话。 听庄老师说小瞳今天总体很乖，但吃饭的时候有点挑食，把自己的菜放到别的小朋友碗里。钟瑾抱着小瞳往停车场走，也批评了她今天的行为不对。 “不想吃可以提前告诉老师，怎么可以把菜放进小朋友碗里呢？”钟瑾说着教训女儿的话，但语气并不算严厉。 小瞳揣着小手缩在爸爸怀里，努力解释道，“可是，苗月月需要尽快长出一个腿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瑾没听懂，把小瞳放进儿童座椅里，“你不要打岔。我现在在和你说挑食的事，你把青菜放进小朋友的碗里是不对的，明白吧？” 小瞳解释不清楚，着急得拍拍脑门，“哎呀，我是在帮助她呀。” 向子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帮着解释，“叔叔，妹妹可能是以为吃了肉肉就能长出腿来，所以就把自己的肉丸子给苗清月了。” 懂事的小男孩向子默又回过头耐心对小瞳说，“小瞳，可是就算吃很多肉，她的腿还是长不出来了，人类一旦失去自己的腿，就永远失去了。” 钟瑾坐在前面的驾驶室里，他没发动汽车，手扶着方向盘听着后面两个孩子的对话，听到这里，他回头问道， “小瞳，你今天是把肉丸给小朋友了吗？” 小瞳端坐在儿童椅里，一双大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发出幽幽的光，“可是，爹，人的腿真的长不出来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奇怪，她的头发也断掉了，但饶诗诗说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的，她还以为腿也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钟瑾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过身，微凉的指尖在小瞳的头顶蹭了蹭，“嗯，长不出来了，但也没什么影响，你们以后正常和她玩就好了。” 17 第 17 章 今天是周末，钟瑾不用去派出所里，晨练回来就在家里搞卫生，他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平时卫生清洁都是自己做的。而且他有点洁癖，不放心别人打扫，非得自己弄一遍才放心。 把被套拆下来放进洗衣机里，门铃响了几声，小瞳滑着她的新玩具，一辆静音轮胎的小滑板车，滑到阳台上找到爹， “有人来了，可能是一个黄衣服的叔叔。” 她说的黄衣服叔叔是快递员，钟瑾这段时间沉迷于在网上给女儿买东西，几乎每天都有快递送到家里。 在小瞳眼里，黄衣服的叔叔可真是大好人，每次都会送来很多好东西。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乖宝宝人家才送她东西的，一点没考虑到这些都是她爹的票子换回来的。 今天果然又送来很多东西，钟瑾帮她把包装打开，她自己坐在玄关处一张小小的换鞋凳上查看新礼物。 过了一会儿，小瞳滑着滑板车找到在阳台上给她刷鞋的钟瑾，“爹，这是什么？” 小瞳伸长胳膊，把一个粉红色小鸭子扔到池子里。 钟瑾看到那只很抽象的塑料鸭子，死活没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最近网购的东西太多了，他自己都是懵的。 他把手伸到水龙头地下冲掉泡沫，顺手拿了一条毛巾把手擦干，跟着小瞳来到玄关处。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玄关的地上研究了半天，钟瑾才从说明书上看出来， “这是电动泡泡机，是买沐浴露套装的赠品。” “我要玩。”小瞳根本不知道电动泡泡机是个什么东西，但只要是能玩的她都必须得玩一下。 “嗯，别闹，我先研究一下。” 钟瑾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先把鸭子的脑袋拧开，往里面灌入一些浴液，又来到浴室，往泡泡机里加入一些水。 启动开关，绵密的泡泡从小黄鸭的屁股里绵延不绝地拉出来。 钟瑾，......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小瞳使劲扯他的t恤下摆，“给我玩。” 钟瑾一个愣神的功夫，洗漱池里已经铺满了粉色的泡泡，他赶紧关了泡泡机，准备用水去冲走那些泡沫。 小瞳等了半天都没玩上，搬了刷牙的小凳子过来，爬上去，抓起一把泡沫就往自己头上抹，等钟瑾发现她的时候，小孩的头发已经被泡沫打湿了，额头上还挂着一小撮没消泡的泡沫。 钟瑾怀疑她是故意的，就是想玩泡泡机。 头发都打湿了，也只能答应她顺便洗个澡。钟瑾出了浴室，让钟云瞳好好洗澡，他去卧室里给她拿换洗的衣服。 拿了衣服回来，钟瑾敲了敲浴室的门，“小瞳，衣服给你放外面的凳子上了。” 钟云瞳这会儿正手握泡泡机，疯狂地往淋浴间的玻璃上喷射泡泡，玩得太过沉浸，以至于根本没听见他爹的话。 钟瑾又拔高声音说了一遍，“换洗衣服在外面的凳子上。” 这一声几乎是用吼的，浴室里的倒霉孩子终于有反应了，“好的好的。”继续往玻璃上喷泡泡。 过了二十来分钟，钟瑾又过来敲门，“钟云瞳，你洗好没有？你是不是在里面玩泡泡？” 这时候钟云瞳正跪坐在马桶前，往马桶的下水口里灌香香的泡泡，看到泡泡浮在水上下不去，她还催促马桶，“你快吞。” “钟云瞳，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是不是在玩泡泡？”钟瑾又敲了敲门。 “我没有玩，我是在玩泡泡。” “......你洗快点，不许玩了。” “好的好的。”由于马桶的吞咽速度过慢，泡泡溢了出来，小瞳只好放过马桶君，握着泡泡机，对着自己的脑袋一通狂喷， “啊。”一声尖叫。 “怎么了，是不是滑倒了？”钟瑾推开门冲了进来。 满浴室都是粉色的泡沫，钟瑾在泡沫里捞了一会儿，才把同样变成了泡泡人的小孩拎了出来。 那天钟瑾一直在用花洒冲东西，冲完孩子冲马桶，冲完马桶冲墙面，冲完墙面冲地面，总之就是由于异常用水，可能下个月会被警方怀疑碎尸的程度。 “我等下就没收你的泡泡枪。”钟瑾拧着眉，气得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小瞳顶着一头湿漉漉乱糟糟的短发，怀里抱着已经被冲洗干净的粉鸭子泡泡枪，转身跑掉了。 她跑进卧室里东张西望，想找到一个地方先把泡泡枪藏起来。费劲地打开大衣柜的门，把脑袋伸进去看了看，小瞳觉得这里不可以，如果藏在这里，她爹拿衣服的时候就会发现。 她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踮起脚往里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的，看来平时是不会用这个抽屉的。 藏在这里可以。 她把泡泡枪扛起来扔进抽屉里，可是泡泡枪有点高，放进去以后抽屉就关不上了，又踮起脚尖使劲把泡泡枪往里面推，推进去一截后就推不动了，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她吭哧吭哧地把自己上下床用的小爬梯拖了过来，爬到爬梯上，伸长胳膊往里面掏，终于摸到一个东西，大力孩子直接把那个东西给拽了出来。 是一个相框框着的照片，照片里的人都穿着很好看的衣服，有两个老一些的人坐着，后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爹，另一个是一个年轻的姨姨。 这张照片里她只认识爹一个，其他人都不认识，爹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 小瞳抱着相框跑到厨房找到爹，拉了拉他的t恤下摆，“爹，我找到一个东西。” “嗯，什么？”钟瑾系着围裙在切菜，没有回头。 小瞳把那个相框啪地扔到橱柜上，“这个。” 钟瑾看到突然出现的照片，停下了切菜的动作，照片上的人嘴角含笑凝望着他，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钟瑾怕吓到孩子，用左手扼住右手的手腕，让颤抖的手平复下来，把刀轻轻地平放在菜板上。 “这些是谁？”小瞳使劲拽了拽钟瑾的衣服，“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嗯。”钟瑾没有回头，保持着微微躬着脊背的动作。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你不认识他们，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和小姑。” “我想去找他们玩。” “不可以，因为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瞳抱着爹的腿，仰起脸看他，“他们都走了，不带你吗？” “嗯，他们都走了，把我留在了原地。”钟瑾说得很轻，三岁的小孩子懂得并不太多，但她还是隐约感觉到爹的难过。 小瞳隔着钟瑾的休闲裤，把脸贴在他的腿上蹭蹭，安慰道，“那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钟瑾把她推开，“你出去玩，切洋葱会辣眼睛。” * 小瞳自从有了小滑板车以后，早上就不跟着爹一起跑步了，她爹在前面跑，她在后面滑着滑板车追，她觉得自己可厉害了，有时候还能超越她爹，只不过上坡的时候她就滑不动了，只能让爹把她和小车都拎上去。 有了车就是方便，买的早餐也可以挂在车把上，终于不用丁零当啷地挂在衣服上。 踩着滑板车路过卖馒头的爷爷时，小瞳停了下来，“爷爷，我要一个馍。” 爷爷给她挑一个最大最蓬松的馍，装在塑料袋里，挂在她的小车把上。 等钟瑾付完钱，小瞳就踩在挂满了食物的小车上，朝爷爷挥挥手，“再见，爷爷，祝你安康。” 钟瑾觉得有趣，拿起手机把这幅画面拍了下来，晨光落在一老一小两个人的脸上，一个蹒跚一个懵懂，老人呵呵笑着，露出缺了两颗牙齿的嘴，两个都是可爱的人。 照片拍下来，钟瑾想要找个人分享，但在社交软件上翻了翻，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连关系最好的于飞扬都不知道小瞳和他的关系。 最终只是把这张照片放进了自己的朋友圈里，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里面放的都是些回忆。 小瞳上托管所也要带着自己的小车，钟瑾就把她的车放进汽车的后备箱里，一起载着去学校。 “大车抱着小车，就像爹抱着我。”小瞳坐在儿童座椅里，捂着嘴偷偷笑。 钟瑾坐进驾驶室，跟着她笑了一下，又沉下脸，“我先给你讲好，车带到托管所，如果老师不同意你开进去，那就先放在后备箱里保管，你不许闹，听懂了吗？” “老师会同意的。”小孩回答得很笃定，“苗月月也开车进去的。” 钟瑾，“......苗月月的车和你的车不一样。” “你给我买苗月月那样的。” 钟瑾再次沉默，“......买不了，还有你别老当着人家苗月月的面说她的腿。” "为什么？" “人家可能会不开心。” 到了托管所，小瞳的滑板车果然不能开进学校，但庄老师说托管所有专门的童车停车场，可以暂时停到停车场里。 钟瑾又陪着孩子去停车，就在大人的停车场边上，用白色的油漆划分出了一个童车停车区域，盖着彩虹色的车棚，里面停满了花花绿绿的小童车。 “学校有这么多带车来的孩子吗？”钟瑾疑惑，他还以为只有他女儿标新立异，没想到所有的小朋友都是一个脑回路。 看守停车场的保安大叔在小瞳的车上挂上车牌，标记上钟云瞳的名字，“有的一个孩子有好几辆车呢，换着骑。” 钟瑾看了看上面挂着钟云瞳的名牌的绿色小童车，又看了看其他的小车，默默记下小孩子们喜欢的童车样式。 小瞳在停车场遇到苗清月的爸爸开车送她来上学，从后背箱里拿出轮椅，把苗清月抱到轮椅上坐好，再给她的膝盖上盖上小毯子，推着往大门那边走。 “苗月月。”小瞳朝那边喊了一声，慌里慌张地抡着短腿冲上去，一只手扶着轮椅扶手，看向苗清月的眼神无比艳羡， “我的车都不可以进学校。” 苗清月小朋友抿着嘴垂着眼盯着地上看，没有理会这个随时觊觎她轮椅的奇怪小孩，但她也不讨厌这个孩子跟在她身边，就由她跟着一起走。 钟瑾站在身后喊，“小瞳，和爸爸说再见。” 小瞳没听到爹的呼唤，倒是伸长脖子去看旁边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孩子。她停下脚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不管孩子爹已经被哭得一脸崩溃，好奇地打听道， “叔叔，这孩子为什么哭啊？” 钟瑾再次喊道，“少在外面看热闹，快进去，记得别趴地板上。” 18 第 18 章 托儿所里的小朋友是不用学习的，他们每天来这里就是吃吃喝喝混混日子的。早上阳光好，天气也不热，小朋友们都跑到外面去玩耍，秋千上，滑梯旁，沙坑里到处都长满了小孩。 苗清月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角落里，有时候会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肆意奔跑的孩子们，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玩玩拼图，或者用手抠着轮椅上一处破皮的地方。 只是今天她不是一个人，多了两个小孩围在她旁边。 矮胖一些，剪着锅盖头的小姑娘，叫钟云瞳，话很多又爱看热闹，一天到晚说不完的话。 像小白杨般单薄挺拔的小男生，叫向子默。他不像钟云瞳那么爱说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和自己一样，安静地听着钟云瞳说话，偶尔附和几句。 苗清月有时候其实也想参加他们的谈话，但以前从没有和小朋友一起玩过，有点不好意思，又怕自己说不好，反而把他们两个吓跑了，所以就继续沉默着。 小瞳捧着脸，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无聊得直叹气，“我们也出去玩吧。” 向子默附和，“好啊。” 小瞳转身看向苗清月，“把她也带出去。” 苗清月身体一绷，小声地说，“我不想出去。” 向子默，“那我来推她的轮椅吧。” 小瞳从矮矮的窗台上跳下来，把自己的小水壶摘下来塞进苗清月的怀里，歪着脑袋，“有座位的人帮忙拿东西哦。” 苗清月抱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水壶，小声抗议，“可是我不想出去。” 显然她的抗议无效，向子默也把自己的水壶递给苗清月，“两个水壶，你拿得动吗？” “拿......拿得动的。” 于是苗清月就这么抱着两只卡通的小水壶，被新朋友推着去了操场上。向子默个头还没有轮椅高，站在后面推轮椅就看不到前面的路，小瞳扶着扶手，负责在前边引路，走得稳稳当当的。 庄老师在屋檐下看着，没管他们。 苗清月今年3岁半了，她已经来托管所寄宿一年了，这一年她其实都很孤单。其他孩子不愿意和她一起玩，他们自己估计有点害怕，家长也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接近残疾小孩，怕磕到碰到的说不清楚。 对于这些事，庄老师也不好说什么，别的孩子不和苗清月玩，她不能强求，现在有小朋友主动和她玩，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她喜闻乐见。 小瞳和向子默把苗清月推过操场，准备去大树那边玩，可快要接近大树的时候，遇到了拦路虎。 一个黑黑胖胖的小胖子带着几个小男生拦住他们，用粗犷的小烟嗓命令道，“你们不许和苗清月玩。” 小瞳放开轮椅扶手，往前走两步，对黑胖子说，“一起玩吧。” 小黑胖子看到漂亮的小妹妹，瞬间结巴，“......我......我叫罗嘉皓，我小名叫馒头，你比我小，你要叫我馒头哥哥。” 小瞳，“好的，馍，我叫一个钟云瞳，要玩吗？” “可是，我不叫馍。” 小瞳认真科普，“馒头就是馍，馍就是馒头哦。” “我要去告老师。”黑胖子还以为小瞳是嘲笑他，气哼哼地跑掉了。 小瞳转过身，伸手扶着轮椅扶手，“我们走吧。” 大树底下有一排刷成彩虹色的小矮凳，两个小孩把苗清月的轮椅推过去，和矮凳并排摆放好，三个小孩并排坐在那边，抱着自己的吸管杯咕嘟咕嘟喝水。 小瞳豪迈地喝完半杯水，把水杯放在凳子上，小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她走到苗清月面前，双手扶在苗清月的大腿上，“苗月月，我能玩一下你的轮椅吗？” “怎......怎么玩？”苗清月顿觉不妙。 小瞳扶着她的腿站到了轮椅的踏板上，扭头命令向子默，“你来推。” 乖孩子向子默不敢轻举妄动，他先看了看庄老师那边，见庄老师没有反对，他又征求苗清月的意见，“请问可以吗？” 苗清月依然是内敛地抿着唇，小瞳亮晶晶的大眼睛就在她面前，她犹豫了一小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向子默小心地把轮椅推了出去，还贴心叮嘱，“如果痛的话你要说哦。” 苗清月抿着嘴摇摇头，“不会痛。” 向子默在后面推轮椅，因为个头太矮，看不见前方的路，没注意到前面有一个小石子，轮子卡到石子歪了一下。 站在轮椅上的小瞳重心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苗清月的脖子。 两个小孩的姿势变得很亲密，不但搂在一起，脸也是挨着脸，苗清月能闻到小瞳身上香香甜甜的草莓沐浴露的味道，还能感受到小孩子身上暖烘烘的体温。 小瞳笑嘻嘻地看着苗清月，噘着嘴凑过去，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苗清月的脸瞬间红成一个猴屁股。 庄老师站在屋檐下举起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了家长群里。 苗爸爸和妻子在海边开了一家农家乐，这会儿刚接待完一团从大城市来的客人。今天的客人们很挑剔，态度不算好，但为了生意，苗爸爸和苗妈妈还是一直陪着笑脸，好不容易把客人安顿好，他也憋了一肚子憋屈气。 在看到这张女儿和小朋友搂在一起的照片后，苗爸爸憋了一天的坏情绪烟消云散。他捧着手机跑进厨房里，把照片递给正在择菜的苗妈妈看。 夫妻俩对视一眼，苗妈妈开心地问，“月月交到朋友了？” 而钟瑾那边则是在群里回了一条消息，【老师，麻烦把钟云瞳拎下去，她很重。】 苗爸爸赶紧回消息，【没关系，没关系，请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玩吧。】 轮椅在操场上兜了两圈，其他的小孩子站在远处巴巴地看着，但没人敢走上前来。小瞳和向子默玩累了，又把苗清月推回教室。 三个小孩子凑在手工桌上玩拼图，一下午拼出了一张玉桂狗的拼图。庄老师帮他们把拼图端端正正地挂到教室后面的墙上。 今天派出所里的案子比较多，清晨接了一起醉驾伤人事件，受伤者被撞破了肝脏和脾脏，生命垂危，醉驾的肇事司机刚酒醒，正准备接受民警讯问。 这起案件目前是毛菲雪负责问询，钟瑾在走廊上遇到她，问了她一些案件的信息，俩人就站在走廊上说话。 毛菲雪的手机响了一声，钟瑾示意她先看。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上挂起笑容，“是子默发过来的照片。你看。” 毛菲雪把刚收到的照片递给钟瑾看，照片里是一张玉桂狗的拼图。 小孩又发过来一段语音，【妈妈，这是我和小瞳，还有苗清月一起拼的哦，老师帮我们挂起来了。】 “你儿子发给你的？他怎么发的？”钟瑾问。 毛菲雪低头给儿子回信息，【子默真棒，你要照顾妹妹们哦，大家注意安全。】抬起头，笑着对钟瑾说，“儿童手表啊，现在小孩子们都有的。” 钟瑾若有所思，心想，有没有必要给小瞳也弄一块儿童手表？孩子太小了会使用吗？ 毛菲雪那边又收到向子默发过来的消息，【妈妈我爱你。】 钟瑾决定了，晚上就带小瞳去买手表。倒不是为了让小瞳也给他发【我爱你】，只是单纯地觉得联系孩子方便。 * “你按住这个地方，就是给我打电话。再按这里，就可以给我说话，我收到以后会回复你。哎，你好好听，别东张西望的。” 买了儿童手表出来，钟瑾就带着孩子坐在手机店门口的长排椅上，教她怎么使用手表。 小瞳对手表完全提不起兴趣，她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小肉手指着前面的烤肠摊，“我要吃那个。” “......行吧。”钟瑾把儿童手表暂时收好，他果然是冲动了，这东西对于三岁的小孩来说还是太复杂了，她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烤肠摊前面已经排了好几个人，钟瑾抱着小瞳排在末尾。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母子，儿子看起来像是小学生模样。 因为距离太近，母子俩的对话能清晰的传到他们这边。 小男孩对妈妈说，“今天补习班老师问我们有什么理想，赵乐园说他想当音乐家，童承泽说他想当科学家。” “那你呢？”妈妈问。 小男孩说，“我才不要工作，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有钱的大人，能买很多冰激凌炸鸡烤肠和辣条我就很满足了。” 小男孩的妈妈苦笑两声，“儿子，你还是太乐观了......不过有梦想总是好的。” 钟瑾见小瞳竖着耳朵听人家说话，就掂了掂怀里的胖孩子，“你有没有梦想？” 一个三岁的小孩能有什么梦想？钟瑾不过随便问一问。 小瞳握着小手放在胸前，大眼睛在夜晚放着幽幽的亮光，一脸郑重地回答，“我梦想当一个烤肠家，寄几烤肠寄几吃。” 钟瑾，“......行吧，有梦想总是好的。” 19 第 19 章 小朋友们熟络得特别快，才认识两天，小瞳、向子默和苗清月已经俨然是好朋友了。 今天小瞳又发现了轮椅的新玩法。 大树后面有一道小门，这道小门平时都是锁上的，在小食堂需要运送食材的时候才会打开。 小瞳看到食堂的阿姨们用手搬菜，就招招小手把向子默叫过来，她一只手挽着向子默的肩膀，另一只挽着苗清月的肩膀，两个比她高的人都得弯下腰来听她说话。 “我们拿轮椅去运南瓜好不好？”小瞳狗狗祟祟地小声密谋。 向子默立马摇头反对，“还是不要了，老师要骂的。” 苗清月抿唇，小声问，“怎么运呢？” “你能把南瓜抱起来吗？”小瞳捂着嘴，大眼睛叽里咕噜转。 向子默，“我觉得不太好，南瓜太重了。” 苗清月，“我可以试试。” 小瞳，“那我去问老师哦。” 她先去问了庄老师，然后庄老师又带着她去找了后厨的生活老师，生活老师和庄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分一些食材给小朋友们运输。 然后小瞳他们的轮椅运输小队顺利地接到了第一单，运输一个小南瓜，一把塑封好的香菇，一盒青豆，和一盒秋葵。 由于苗清月能抱的数量有限，他们决定把东西分三次运输。在运送秋葵的时候，小瞳建议，“我不喜欢吃这个，我们把它扔沟里吧。” 靠谱的向子默再次反对，“不可以，我们不能浪费食物。”见小瞳还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向子默搬出杀手锏，“我会告诉老师的。” 小瞳扶着轮椅扶手，“好的好的，不扔不扔，你不要告我。” 把食材全部运送到食堂里，作为运输队的酬金，生活老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自制的迷你绿豆雪糕。 三个小朋友捏着小雪糕，并排坐在大树底下的长椅上小口嘬着雪糕吃，自己的劳动力换来的食物，感觉格外香甜。 小瞳举起戴着儿童手表的手腕，伸到向子默面前，“我要发小冰棍的照片给爸爸，你帮我。” 向子默从长椅上滑下来，走到小瞳面前，把冰棍递给旁边的苗清月帮忙拿着，耐心地教小瞳怎么使用儿童手表拍照和发语音。 苗清月举着的冰棍要化掉了，眼看汁水就要顺着木棍流到手上，她情急之下直接把冰棍戳进向子默的嘴里。向子默一愣，随后就就着苗清月的手吃起来。 三个小孩一个教一个学，一个负责在旁边喂雪糕，形成了一个和谐的闭环。 钟瑾在收到小瞳的第一条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审讯室里对犯人进行审问。 审讯室里的气氛很紧张，昨天醉驾伤人的司机在派出所这边最后一次讯问，做完记录以后就要送往拘留所刑拘。 今天司机是彻底酒醒了，戴着手铐，看到对面身穿制服的两个警察，吓得腿脚发软。 正式审问开始前，钟瑾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微微错愕，居然是小瞳发过来的语音。打开语音，手机里传出一个小奶音，【我们今天帮忙搬菜，奖励冰棍哦。】 钟瑾又点开小瞳发过来的图片，图片里，肉乎乎的小手举着一根迷你冰棍，图片有点歪斜，背景里的阳光像金箔洒在草地上。 看到这张照片，他的心里突然就像那片草地一样变得很柔软。 小王也有几天没见到小瞳了，听到小瞳发过来的语音，头也不自觉地朝钟瑾靠近，伸长脖子往屏幕那边看。 钟瑾注意到小王靠过来的视线，就把手机屏幕递过去，“昨天买的儿童手表，本以为三岁的孩子不会用。”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其实老凡尔赛了。潜台词，他钟瑾的女儿，才三岁就会用儿童手表拍照，就会给他发语音消息了，果然不愧是他钟瑾的女儿。 小王看了两眼，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容，“小瞳怪聪明的。” 钟瑾把手机放到嘴边，温和地哄着，【看到了，我在工作，拜拜。】 小王手里忙着准备讯问材料，暗自惊诧，第一次听到钟瑾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小瞳又发过来一条语音，响亮地一声，【拜拜。】 看到这一幕，坐在询问椅上的犯人突然嗷地嚎了一声，发出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哀鸣，他哭得涕泪横流， “我要是去坐牢了，我女儿就完蛋了，我的家也完蛋了。” 钟瑾的神色冷了下来，清冽的嗓音里透着威严，在空荡的审讯室里回荡， “你现在知道哭了？你喝酒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孩子？你但凡多想她一下，你也不至于要去酒驾。你知不知道，被你撞进icu的那个人，他也是为了他的孩子，半夜还在外面送外卖。你干的这件事，直接毁了两个家庭。” 小王也跟着说，“现在不是坐牢就完的，你还面临着巨额赔偿金，你老婆在外面哭晕好几次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怎么办？你与其哭，还不如替她和孩子好好打算打算。” * 今天钟瑾和毛菲雪都要加班，钟瑾本想给老师打电话，今晚就让小瞳住在托管所里，可向子默的爸爸向睿诚今天刚好在家，毛菲雪就让他先去接两个孩子。 向睿诚是个生意人，做酒店用品批发生意的，不止生意忙，应酬也多，忙起来的时候好几天和毛菲雪碰不到面都是常事。 听到毛菲雪让他去接同事的女儿，向睿诚抱怨了几句，“难得休息，你尽给我找事做。” 毛菲雪的语气立马不好，“向睿诚你就说你接不接就完了，少给我东扯西扯的。” “接接接，我车都快开到托管所了。” 向睿诚对毛菲雪是又敬又怕，他见识过毛菲雪办案的时候雷厉风行，英姿飒爽，徒手就敢和一米八几还持刀的歹徒硬刚。向睿诚也知道毛菲雪的工作辛苦又危险，所以家里的事他从来不和毛菲雪争辩，老婆说一他绝对不说二，家事不能再让她多操一点心。 所以他虽然不大情愿再去管另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但还是决定看在毛菲雪的面子上随便敷衍一下。 小孩子很好打发的，带去搞点吃的填饱肚子，再往商场的儿童游乐区一扔完事。 向子默和小瞳坐在秋千上等大人来接他们，除了全托班的小朋友，这俩派出所的小家属一般都是最晚离开的。 铁门外出现一个穿西装的叔叔，向子默叫着爸爸跑了过去，小瞳也从秋千上跳下来跟着往外走去，她已经知道今天爸爸不能来接她，她得跟向子默的爸爸走。 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奔驰车，向睿诚对两个孩子说了自己的计划，“先带你们去吃麦当劳，再去玩海洋球和蹦床，怎么样？” 向子默举手欢呼，“爸爸万岁。” 小瞳却有点兴致缺缺的，她有一点想爹了，小孩子没有从早上到晚上的时间概念，她只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爹了。 她没有回答向睿诚的话，而是抬起手表，按下按钮，凑到嘴边，小声给爹发了语音消息。 小瞳跟着向家父子去吃了麦当劳，又去玩了她没有玩过的室内儿童游乐园，里面有高高的滑梯，还有海洋球蹦床，攀岩，卡丁车。向子默很照顾小瞳，一直陪着她玩3岁小孩子可以玩的项目。 后来玩累了，小瞳就趴在向睿诚的肩膀上睡着了。 今晚的派出所格外忙碌，大大小小的案子一桩接一桩，对于民警们来说，派出所就是第二个家，睡在所里都是常事。大家轮流吃了盒饭，用凉水洗洗脸，又继续投入到案件中去。 毛菲雪和钟瑾说了，小瞳晚上会住在她家，还特意强调，“向子默的奶奶会照顾她，你放心。” 钟瑾点点头，转身又进了调解室。还是那个醉驾的案子，受害者死亡了，现在肇事者和受害者的家属都在所里，驻所律师也在，要就之后的流程对家属进行告知。 过程不算顺利，毕竟是出了人命，亲人还在悲痛中，情绪也比较激动，很难理智的对话，最后失去亲人的一方一度崩溃到无法继续，只能暂停调解，双方再约时间。 从调解室出来，钟瑾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多。意外地发现手机上有十几条小瞳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我现在要去吃穿脆脆衣服的小鸡了哦。】 【看中一条有小花的裙子，你给我买。】 【这里好多球球，我想和你一起来。】 【我在吹冷风，很凉爽。】 【爹，我有一点想你。】 【我的眼睛要闭上了。】 【拜拜。】 过了一个多小时，小瞳发过来最后一条语音，声音迷迷糊糊的，【爹，我好爱你哦。】 钟瑾一边听着小瞳的语音走到了派出所的停车场，他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转身大步走回派出所里。 他找到毛菲雪，“不好意思，我要去接一下小瞳，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毛菲雪，“......现在？” 钟瑾很少麻烦别人，他也知道现在凌晨一点多，时间上很不合适。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的心里像是缺了什么东西，必须马上见到女儿。 “嗯，抱歉，我现在要去接小瞳。”钟瑾又重复了一遍。 毛菲雪了然地笑笑，“想孩子了吧？” 钟瑾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硬汉的人设，现在被毛菲雪戳破心里柔情的一面，他真是有点难为情，但不是圆滑的人，不会开玩笑和打哈哈。只能机械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家人了。” “没事，我老公这个点肯定在看球赛。”毛菲雪摆摆手，“我先给他说一声，家里的地址和他的电话我发给你，你直接过去吧。” 看着钟瑾大步离开的背影，知道钟瑾过去的毛副所长有点感慨，那个孩子的出现，像是在大雾中给他点起了一盏小灯。 与其说是他在照顾那个孩子，不如说孩子的出现，给了他往前走的力量。 20 第 20 章 “一起去喝一杯吧，琼瑶老师有些东西让我转交给你，”，林心茹期待的看着政纪。 不过哪怕是制作一把武器，就是需要一颗直径一厘米的深蓝之母，可是老头这里却是只有一颗直径三毫米的深蓝之母。 这黑袍人真的很怪异，他纵然笑了起来，却依旧给人一种清冷孤独的感觉，又似乎并不是对龙天威笑的，只是对着空气笑的。 “那个亚洲人有点意思，你认识吗？”，克林顿恰好捕捉到了政纪单手拦截橄榄球的画面，忍不住露出一丝好的神色，对着身边的尔盖茨说道。 “不是我交给他的，而是联盟令自己选择了他，我事先都不知道这个事情。”楚风解释道。 门外的柳导看着繁忙的工作人员，以及刚才的情况，微微叹了口气，在脑海搜索了一番，只是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由谁来担任主持人，只好在原地来回走动着。 龙天威笑了笑，就那么赤条条的从木盆里站了起来，怡儿又是一声尖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默默的站立了一会，迎着清新的夜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龙破天只觉得吸进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呛入肺腑！翻身上马，龙破天面如寒铁，血红色的披风在夜色中迎风飘扬，融成了鲜血的颜色。 “纽盾！你这样做，会后悔的！我们的会长，一定会来找你算账！”一边灵敏的在桌椅间躲避着枪林弹雨的男子，一边冲着纽盾大声的威胁道。 可男人的劣根性让李心薇知道，只要还有一丝威胁存在，她就得防着，而且李旭对郑月的心思不明，万一他和郑月再整出什么幺娥子怎么办？ 斗篷下男人那张蜡黄的脸，漆黑的眼眸，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时显露了出来。 石林接着说：“大家好，我从心底里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农民家庭出身，而且相对于很多家庭来说，我的家境很贫困，甚至我们兄妹的学杂费，都是父母一分一角存下来，大部分还是借的乡亲们的。 这让节南想到是他把崔相带来的，尽管他不认，但崔相无缘无故为何要拿捏她的婚事？ 至于马尔福则没那么多心里活动，只是望着酒馆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 本来已经出谷的人冲回来，弄散了谷口原来的阵型，连带着波及谷里的数千人，立刻紊乱。 唐爱莲封印了记忆，并不知道凤鸣的身份，甚至，连她自己父亲的身份，也只停留在营长的记忆里。 李阳一脸尴尬，解释吧，不对，不解释吧，也不对，干脆装作没听到。 到时候凭借本体的强大防御，同样进可攻、退可守。好汉不吃眼前亏，对他来说，面子神马的根本就不重要。 十多分钟之后，皮耶先生陪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白人老者回到大厅，看来这位白人老者就是贝鲁格特先生。 李浩看到这个景象，他就知道自己家遭遇的不是普通的贼，而是奔着获取技术的商业间谍。 至于精血元胎，用到了数种天地异兽的精血，这几种精血互相排斥，整个炼制过程，需要以神识不断调整，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前功尽弃。 许温暖稍微拉回了一些神思，冲着果果很轻的说了句“谢谢”，进屋，换鞋。 刚才听说驾驶舱出事，薛瑶勉强自己过去看的时候，他就想跟着过去了。 顾余生的脑袋，忽然疼了起来，胸口沉闷的，有些呼吸不畅，他要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我这里有一些恢复伤势和恢复异能的药水，都是瞬间起作用的，我给你们留一些，毕竟外面的丧尸数量还很多，你们可不能够倒下了。”林芷说道。 “这个地方可不是我们兄弟找到的，我们也只是帮人管理而已，这个地方真正的主人是林老板。林老板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允许所有人来这里居住，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之前我和你们说的没有一点掺假。”韩川说道。 但是微颤的手指触到了男人的白衬衫，衬衫下隐藏的紧绷胸膛，施润那根手指曲起不动了。 晴空如洗，长草如波浪般起伏，天地间却仿佛带着种浓烈的悲怆之意。 因此，蔡旭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且是被人暗算的受伤的事情对所有狼卫来说都是最大的心灵冲击。 因为现在到了年底，建筑公司借款的时候到了，关云山这段时间与袁令旗酒场不断，为了要账，天天跟地方领导喝酒，喝得舌头都大了。 她说话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但是自有一种令人安静下来的力量，罗世道与关云山全都安静下来。 不过奈奥盖加雷德不怕这些玩具，那点攻击连最初的盖加雷德估计都干不掉，更何况融合了斯菲亚山寨的奈奥麦格斯能量了的奈奥盖加雷德了，奈奥麦格斯能量出现在奈奥盖加雷德，挡住了舰队的火力。 而老和尚，法号名叫通顽，原本乃是净土教戒律院首座，后来不知因何缘由辞去此职，成了一个云游天下的苦行僧，空空便是被其在凡间一间寺庙中找到的，虽然灵根资质不高，但是在心性上却极为契合佛法。 “所以对方可能是得到了关于张角的一些极为不利的消息。”看着下面畅言的几人，皇普嵩最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21 第 21 章 因为今天是外公的寿辰，来者是客，外公和外婆都是慈善的人，也不会太管控，尤其里面还会掺杂一些原来外公治好的病人。 “居然会有人绑架孩子，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绑架，有一个问题，这不是孤儿院吗，那个信里写的要她父亲拿钱来赎是什么意思？”楚云一边飞奔着，一边思考着一大堆的疑点。 说是管道，其实是埋在地下的非常粗的金属绳，魔能以此为媒介传递到各处，用来给一些耗能极大的机器供能，魔力驱动在效率上电力驱动强多了，就是成本高了一点。 而后，就算危险度过，外婆再度有了心跳，但叶织星之前的喜悦也不复存在了。 各大媒体也开始给德尚支招，上个赛季泽曼在对阵不莱梅当中的战术安排再度中招，被拖出来当作反面教材，德尚哪会理会这些无聊的人。 韩宥这么一说，众人不由想起当初madman喝醉酒调戏苏宇琦的旧事来,视线顿时聚了过去。 “谢谢副首领。”黑球拿起肉干，转身就跑了，对于他来说，这个东西味道是真的好。 此时房门紧闭，房内灯火朦胧，发出一阵阵销魂的舒服叹息，格外诱人心魄。纱窗上映照出方羽的身影，仿佛要把她揉碎到身体里去。 只是，他虽然看上去极为费力，每一步几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而且摇摇欲坠的总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会瘫倒在地。 大晚上不睡，千里迢迢开这么长时间的车过来，就为了陪织星看萤火虫。 大举进攻需要选择一个时机，毕竟五万教廷精锐并未有什么折损，士气也还算强盛。如果随便就冲杀的话。即便最终覆灭了他们，也会付出很惨的代价！是以他们现在只是围困，还没有动作。 秦梦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无法平静，她叫了如风陪自己去了襄王府。 既然不是一夫一妻，那么自然要分三六九等了，不过就算是庶出，还不比贫苦百姓好，至少不缺吃喝穿，那何不自己努努力，也给自己那庶出的老娘争口气，非要弄死正房才能扬眉吐气么？ 柳少阳陪师父痛饮之下，仗着玄功深厚，倒还清醒，看月色已知时辰不早，便调转船头，摇橹反岸去了。 洪烈扭过头，手里还抱着大姨娘给他做的袍子，心里更是难受。用袖子试了试眼角。 刚刚她一想，觉得想要处理这事儿强硬的态度跟他说估计没戏。所以她就来软的。 天下第一大宗派的铸神宗，也在三百年内就衰落成了二流门派，地位和地盘都被新的大宗门取而代之。 因为球队回去之后会放一天假，加上卡尔斯鲁厄这边和慕尼黑也不远。所以苏云时间是很充裕的。跟着佐尔克一起去，佐尔克和慕尼黑1860谈谈租借的事情，自己去看看格布哈特也不错。 赵海听完那名白衣老者的叙说之后，神情变得极为阴沉，陷入了沉默之中。 莫雪茵这好一会儿功夫，已然几次运调内息。却只觉得体内空空如也，周身内力就好似被化去一般，半点也无。 “你真的想要我吗……”沐一一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从来都没有这么贱兮兮咬过字，今晚为了自己就要这样犯贱一次。 在旁的黄宝发看到这一幕心里开了花，这下好了，我看你范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居然敢在慕容家的人面前装逼，须知装逼遭雷劈，你还真活的不耐烦了。 在亨利先生焦急的目光里，在亨利夫人纳闷地注视下，巴西勒医生惊惶大喊了起来。 “也许两人是亲戚，或者是兄妹。她虽然是本地人，哥哥弟弟出去闯，出息了开奔驰也不稀奇。既然是衣锦还乡，住大酒店也正常。”自圆其说？自欺欺人？她是不是太敏感了？事实哪有她想得那么复杂？ 当然，这些事陈宇完全不知道，因为他没上网也没看电视。。。不是他不关心国家大事、财经新闻，而是今天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蛮虎大喝，抬脚对着地面猛地一踩，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劈砍在狼牙棒上面的长刀不断的发出一股股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是落雷一般，炸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萧羽弟弟，你回来啦！”丽琳见萧羽来到教室很是高兴，便大声道。 这时候暗黑金雕也开始发威了，一个火海丢了下去，下面的法师反应不慢，有不少直接用出了瞬移闪开，不过还是有一些人被秒了。 “说什么呢？你给我闭嘴！”我蹲在身子，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刁龙和林彬帮着把蚊子架了起来，我背着他继续朝着前面跑着。这一次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一直沿着巷子往北跑。 22 第 22 章 宗员虽是骑在马上，可面对层层加持之下，身高涨至两米之上的韩诺，却并没有占到多少优势。 幻噩不得不心急，新魔王出现并且回归，虽然已经被长老会知道，但是绝大多数的魔还处于不知情的状态，而且在长老会也有一批依然愿意追随魔王的旧派。 “太子殿下。”他的口中轻轻吐出这四个字，薛青衣如遭电击，她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被萧锐握住的手也抖了起来，薛青衣颤抖着抽出了被萧锐握住的手。 “我不明白。”齐硕眼睛盯着这三个陌生人，想要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隔着好远，布鲁克机长就哈哈笑着张开了双臂，而夏若飞也笑着迎了上去，两人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的确很险。”萧元砸了咂嘴，双手环抱，叹道。虚无中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若是能够选择，他是不希望再次来到这鬼地方。 听见季洛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半透的白纱也没能遮住林霜那惊恐的表情，微微转过身去看他。 “试试不就知道了？”龙翎儿淡淡一笑，摄魂功运转，直接对着霸剑空击出了一丝摄魂力，当即霸剑空便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踉跄跌倒。 怪谁呢？只能怨他们太贪，若不是他们抓着轩辕城的脉门狮子大张口，城主吃饱了撑的，才会陪他们玩。 “婉儿，功名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只是放不下你。”上官飞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 看到这三人已经远离，冷和玉才松了一口气，朝吴岩拜谢道：“多谢前辈相救，晚辈叫冷和玉，这份地图就交由前辈了。”说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卷起的，长长的，样子有点像兽皮似的筒卷，交给了吴岩。 如果依然把兵力分散在漫长的国土上，哪怕秦军一点点的耗也能耗死楚军，之前楚军四处救援不可谓不辛苦，可是秦军却没走多少路。 “恭喜苏大人杀血成魔！恭喜云魔祖师又得高徒！”萧启龙赶忙恭贺。 天罚山有上万丈高，坐落在雷劫海之上，山顶之上竟然像是有一颗巨大的太阳悬挂，散发出无比炽热的光芒。 魔神已经没有了多少耐性，如果再抓不到林晓峰，他恐怕就要选择用自己的身体降临阳间了。 觉尘也不再搭理南乐乐，他想，这丫头此时估计也就心血来潮，自己只要不搭理她，过几天，新鲜劲过了，说不定就离开。 当然看她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情况，如果没有丹药之助，估计最后也只能比普通人强上一些，能做个三流高手就是老天开眼了。 可是萧七这突然的转变，让南宫铁心的杀意突兀的消敛下去，眼看气势由盛转衰，心中大惊，再也忍不住，一声淸唳的喝叱，剑指带着森寒的剑气，瞬间冲向半空中的萧七。 一点点收起了九只巨大的尾巴，可惜，收到最后，剩余一只尾巴怎么也收不回去，一旦全收起来，她的妖气也势必消敛下去。 入学前曾对高中生活无比的憧憬，自从跟林巧曼分到一桌之后，莫名的就成了班上人仇恨的对象。 在翻衣服的过程中我忽然间翻出来了那件t恤，那件王佳慈买给我的，情侣t恤。 这才是百里长青想出，想要让陆云统领四院的目的。跟饿鬼开战，那就不可能是宗派之间的乱战，而是比谁的人数更多，更强。 龙夜爵本就不接受她，而现在还知道了事实，更不可能选她了，恐怕她做任何的努力，都只是白费。 沈若初也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犯懒嗜睡。虽然依旧不如以往那般活蹦乱跳，却好了许多。期间景焱陪她又做了两次孕检，结果都显示胎儿目前发育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若是唐天真的依他所言，随意从黄家拿取材料，吃人嘴短，到时候提议聘请对方为他黄家的幕府炼丹师，那拒绝的话，对方可就不那么好说了。 “昨夜走的仓促，也未曾让非剑来选几个，你我日后就算不在一处，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非剑身为人蛊，却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若说谁最需要子嗣，非剑无疑是首当其冲的。 江少游眼中蓝色一闪，顿时就是一道细细的蓝色电弧飞了出去，直击中栅栏上的一个摄像头，那摄像头后面的电路闪出一串火花，随后就发出一阵阵的焦臭味来，显然这个摄像头已经是彻底地废掉了。 我的话让王佳慈不屑的撇了撇嘴，而我趁她一个不留神，连忙把她筷子上的饺子吃进了嘴里。 刚刚他撞到自己真是只是一个意外么？她‘唇’边挑了个嘲讽的弧度，若不是，将来他们必然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没过三分钟，身穿着一身黑袍的李士民，就急急忙忙的再次赶回了甲板。 柳清溪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的评委们一个个摇摇头，就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可能是那个才华横溢的人？在他们看来，柳清溪不过就是来凑热闹的。 “的确是这样。”秦阆歌点头，可接下来的话却让陈思雨有些颠覆三观。 他想要的是每天都能看见她，想见随时都能见到，想抱随时可以抱她，她心情不好时可以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别人欺负她时他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23 一更 “就在内人俩属下想方设法消耗那少年的体力，活捉那对母子之时，突然再次杀出了一个黑衣人，内人属下在其牵制下，却是被那对母子给逃走了。”薛定继续说道。 咦，这是怎么回事？仙界提升卷轴不是应当只吸收死者的生命能量，怎么连生者的生命能量也吸收，不对，这是大大的不对。 “恩，我知道了，刘姐你忙着，我们上楼看看！”郝建国说完跟我们点了点头，当先向楼上走去。刘姐只是诧异的看了我们一眼，便转身去收拾厨房了。 “不，钱十兄弟，你还年轻，未来不可限量，大哥死后，希望你能照顾一下我的家人，还请夫人成全？”钱九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道。 钱镠的军队不过六万人，这一战就消灭了一半，接下来若是彻底将其消灭，那就意味着淮南四面受敌的局势可以得到改变，甚至能以此为契机，逐渐消灭钟传、马殷等其他敌对势力，最终统一南方。 飘荡了不知道多久，汲取了生命河流中数之不清的智慧，最终回归之时才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超强能力，并完成了进化。 “不！！”我绝望的喊了一声，跪倒了地上，即使心中怀疑是假的，我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两行血泪滚落了下来。 林逸扬嘴微笑，心里却有点可惜，这可是最后一颗半神复活丹了。 蜂后的身体化作残影，几乎只在1秒钟之内，整个地穴中的爬行兽都被她捏碎了脑袋，包括那只浑身肌肉突变异化成纯紫色的怪物，都被她轻松搞定。 “鬼市一开，能够参与的全是鬼修，最低的也是厉鬼，如果在阳间那还不乱套了，但是也不能选在阴间，所以就在这阴阳两界中的路上，建立了一个坊市，这就是鬼市的由来。”我微笑着和他们两个解释道。 碧落环真可算是一件异宝，声波传导的方式非常奇妙，箕胖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对方就在眼前一般。 原振侠一面由衷地答应着，一面转过身来，看到说话的是一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约莫五十出头，可能还不止，但由于他的健康情况十分好，所以正确的年纪，十分难以估计。 王军都这么说了，外语系队员的斗志变得前所未有的昂然，他们暗自憋了口劲，一定要接下来的时间内打一场漂亮的逆转战。 “大致就是这样，你网刮练出来，适当的休息一下，组织里有不同等级的很多任务，你休息够了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来接受任务。”楼夜雨淡淡说道。 公公铁青的脸色连胭脂都掩饰不了，暗自磨牙，却没任何反驳的话语。 刹那间，他心头的震动是如此之甚，他陡然踏下了刹车掣，车身剧烈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宝狐，宝狐就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望着他微笑，全身都散发着高雅大方的气息。 “那我不用手了，用嘴，好吧？”卫风一笑，果真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面埋进了那对雪白的高峰之间。 鲁大发像是死里逃生一样，一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面不迭他说道“是”。 “还是叫我阿姨更亲一点。”陆吴丽珍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孵化基地内人声静寂，风不时吹打着棚子，九号棚子里有灯，薄膜上印出两条人影。 院里人扭头看去，倏然一静，连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张家人也敛了神色。 温阮清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还没等陆煜轩翻出来呢，就被陆晏辞一把扭过头，拉着走了。 易老先生看到匣子的瞬间，再次从沙发上弹起，赶在陆晏辞之前夺走了紫砂壶。 抬头看了一下天，林奕若有所思，南奎上人随着林奕的目光看去，除了一片虚无外，根本无他。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吗？”陈洛理所当然的问道。 许易轻轻跺脚，将元力收束成一条直线，向着脚下大地延伸出去，那元力猛地吸引许易。 张馨尹蹙着眉头挂断了电话，然后忽然停下脚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头一阵无语。 沈烈看着这不怒自威的老者，突然打了个激灵，连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了。 配合上她那张俊俏脸蛋上，才刚刚干掉的泪痕，以及微微红肿的眼眶，竟有种迥然的诱惑。 这魔像鬼是魔界的一种生物，休眠的时候，可以化作石质的魔像，几乎可以抵御任何攻击，却无法还击。 魔神点头，我的心就凉了一半，果然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我不知道神胆那种顶级丹‘药’究竟有多少存货，楚君要取神胆，我也要取神胆，如今魔神也在打神胆的主意。 我皱着眉头思付了一番，既然是密室，就一定有‘门’，不然楚君怎么可能进去。打不开就算了，看来只有找到开启密室的机关才行。 24 二更 守在门外的舒看是苏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宗主。同样守在门外的云朔，就不一样了，只是满不在乎的盯着外面。苏临明显地感到一丝敌意，当然，这敌意在哪里，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骨感的就像……就像荣贵如今的身子骨儿。 南召国京城，去参加楚云国将军大婚的使者回来了。看着那一长溜的马车行进在京城的街道上，许多百姓都夹道相送。议论纷纷。 苏玦已在她身前，而越千泷却不敢直视这人的眼睛，错愕中她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苏玦这下抬手，竟然整个将越千泷圈住扣在了怀里。 奴才？苏玦转了身，只叹了口气。他现在没能力救千泷出去，如果硬闯对他们两人都没好处，现在的他，也的确只配给赤予当奴才。可天玑宫中还种了月灵草呢，如果千泷回不去，他又该怎么办？ 但落神谷的兽习惯了谷里的灵气，无法在普通的妖族内生活，从不会出谷，相对的妖族也不会轻易进那危机四伏之地。 还真是一家子自私的人，这样的凌府可不是自己的助力。太子装作没听见没看见的想着。 “今晚拔营，本尊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公西梓君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自那日筋疲力尽之后，云卿与即墨显俩人回到天泉宫便立马休息了。直到第三日凌晨，云卿才被渴得睁开了眼睛，也就是说，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怪不得头那么晕，而且感觉嗓子还有点哑了。 “我们三人都闻到了那香味，为什么就只有我没事呢？”越千泷呢喃了一句：“血……那香味会在无形中吸人精血，那是不是只要有了血就可以没事了？”她这样单纯的想着，之后竟然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异界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套路，被吐槽打击了，洛塔决定打击回来。 苏慕白心里默念着距离，皮卡转过了山坳的转角，山坳这边的出口出现在了苏慕白的眼前。 莉亚丝心里清楚，身为上级恶魔，她现在要做的正是想把面前这人转生为自己的恶魔眷属，成为自己的奴仆，但是尽管面前这人看起来好像是死了一样，但其实还是活着的，只不过是昏迷了而已。 看到洛塔不回答休吉拉试探性的问出了这一句，说完之后，还裹紧了身上的浴巾，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胸脯和胯下。 躲在铲车大水箱之后的朱熙探头看着脸上涂装着迷彩的苏慕白，大眼睛中满是担心。苏慕白似乎有所感应，回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同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不用担心。 他找了个时间去到机关城，不过这一次他不用再担心迷路了，因为有专门的人在那里等着接他。 当然，炼体二段，想要踢碎岩石还是不可能的，甚至踢到岩石上时他自己也不好受，但是他可不认为鸣人的面门会和岩石一样坚硬。 顾希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从古悠然怀中把倚靠着的冷忧寒给接过去。 白虎夋一连忙一个劲地摇晃它的虎头不说，身子也赶紧后退两步，生怕糖宝儿从地上站起来，就要扑过来。 那聚集而来的乌云和连环引雷术，在缺失了孙丰照法力支持后，也慢慢烟消云散，并没有打下来。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欣赏欣赏那个贱货和我主演的爱情1动作片！”赵乾坤远远指着郑也，趾高气扬道。 那些人听着白依依这样说着，还是没有停下来，就这样冷漠的观看着。 早上，我刚起来，洗漱好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可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房门却被大力踢开了。 麻允儿知道斯汪森在考究自已，她在心中暗暗庆幸，多亏她在来之前己经下足了功夫!! 恐怕只有曹顶天清楚，但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彭俊所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心中的预料范围。 找妤了？韩云哲皱起眉头，不是说所有地男模全部被打到了医院？怎么还能找到男模？如果被李剪瞳这么蒙混过关，还怎么收拾那个叫柳问天地司机？ 秦宇对于打怪升级其实并不是很急切，因为二十一级以后，升级速度是非常慢的，这个是急不得的，他主要做的事情还是练技能，提升魔法掌控的技能等级。 本来没打算妥协的，但她闹得越来越厉害，引来了一些围观的人，我有些害怕，就把她带回了我家。 江家姐妹这些年接触的人，遭遇的事，全都和她们自身发展有关。 随着门开的声音响起，苏阳走了进来。秦舞瑶抬眼，淡淡的看了苏阳一眼。 瞧见韩嫣身上的寒意消散殆尽，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气质，唐心暗道一声无聊。 就像上次柒柒给白彼硕剥虾，他就有点不高兴，只是教养没让他发泄出来。 人家也不理我，10天8天的我才能卖两件高档的衣服，剩下我就是卖个五七八百的，那样衣服走量还可以。 又想到了少年这一次去到那里，一定会和这次与野兽军团正面遇上的，丫头就不由得感到紧张了起来，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可以破解的办法呢？丫头立刻就问到。 等到柯臣做好了战前动员，鲜于通就下令大家赶往开封东郊的汴河南岸，天鹰教的船只就停泊在南岸等待后续船只赶来，为了防止殷野王和白龟寿逃脱，众派联军到达岸边就组成了一个半圆围住了巨大的战船。 卓远峰骤然拍出一掌，掌心一道青雷飞出，丁甲幢张口喷出一道罡风，黄猛则口鼻生烟，吐了一团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