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零,女兵上雪域高原》 第一卷 第1章 解脱 冯素莲躺在吱嘎作响的破木床上,神情木然望着破旧的麻布蚊帐顶。 用了几十年,缝缝又补补,腐朽不堪,就如同她残破不堪的身体。 形容枯槁、满头白发、双眼浑浊,透着岁月的沧桑和苦难。 右腿传来一阵剧痛,感到浑身酸麻的她想挪动一下身体,手刚碰到腿,钻心的痛铺天盖地袭来。 昨天下雨,年近九十的她下地干活儿,路面湿滑,摔到地里,右大腿腿骨骨折。 在雨中淋了许久,还是大学生村官来家里看望她,不见人,到地里寻找才发现。 送到县医院,因年事已高,做腿骨置换手术风险大,且无意义,医院只开了些止痛药,让抬回家慢慢养着。 “妈妈!你醒了?”正在看电视的小儿子听到响动,转过头。 “细毛,你哥哥呢?”冯素莲脸色苍白,疼出一身冷汗。 二毛在家坐不住,老喜欢跑出去,经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二毛、细毛都是傻子,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智力只有五六岁,不会干活儿,每天等着冯素莲给他们做饭洗衣。 村里的孩子顽劣,总爱作弄兄弟俩。 冯素莲劳累一辈子,一身都是病,类风湿严重,指关节、膝关节肿大变形,整个腰背弯曲到快九十度。 她活得很累、很累,可是她不敢死,死了没人照顾两个傻儿子。 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给两个儿子攒了十几担谷子。 “哥哥在外面玩!”细毛走到床前,“妈妈,疼吗?” “细毛乖,妈妈不疼!”冯素莲怜爱的看着小儿子,伸出手却够不到。 “细毛吹吹!”细毛弯下腰对着冯素莲的腿用力呼呼,“不疼,不疼!” “妈妈不疼,细毛真乖!”冯素莲抚摸着白发的傻儿子,浑浊的眼睛湿润,“细毛,去把哥哥叫回来!” “嗯!”细毛哒哒哒跑出去。 昏暗的屋子很安静,电视在播放新闻。 这是大学生村官来后给她家申请的,交不起月租费,只能看几个免费频道。 “讣告,王福生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6月5日去世!享年95岁!王福生同志于1948年参加革命…” 昏昏欲睡的冯素莲睁开眼,看到电视里黑白照片上的人。 长相俊美、眼神阴沉,与当年的公爹有六七分像。 身居高位多年,浑身散发着官威。 呵,这就是自己一辈子未曾谋面的丈夫、前夫,自始至终他们活在两个世界。 当年她抱着一只大公鸡拜堂成亲,伺候公婆,养老送终,等着他归来。 等来的却是一纸书信,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旧式包办婚姻,是旧时代的产物。 轻飘飘一句没有感情的旧式包含婚姻,她就被休弃,成了弃妇,王家人将她嫁给几十里外的穷苦人赖阿贵。 赖阿贵不但穷,还好吃懒做,更是家暴成性。 骂她贱,新婚夜发现她不是姑娘身子。 当即暴揍,追问奸夫是谁,冯素莲三缄其口。 十个月后生下儿子大毛,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六七岁时,莫名溺死在水塘里。 冯素莲怀疑是赖阿贵干的,因为他认定大毛不是他的种,开口闭口骂孩子野种,骂到气头上还将冯素莲一顿暴揍。 那个年代,男人打女人家常便饭,司空见惯,没人劝阻。 不知是因为长期家暴,还是赖阿贵经常醉酒,后面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傻子。 赖阿贵把账统统算在冯素莲头上,时常不着家,着家必醉醺醺,必逮着冯素莲一顿胖揍。 好多时候,冯素莲熬不下去,想一包耗子药吃了一死百了。 可两个傻儿子惶惶无助的拉着自己喊妈妈,冯素莲的心一次又一次软下来。 熬啊熬,熬到八十年代,好酒的赖阿贵终于喝死了,喝了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 剩下她拖着两个傻儿子过日子,虽艰难,但不用活在家暴恐惧中。 只是两个儿子智力实在低下,根本无法生活自理。 冯素莲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终日低头干活,一刻不停歇,已经忘了上一次抬头看蓝天是什么时候。 日渐衰老的身躯越来越乏力,可是家底才挣了那么点儿,如今自己倒下,再也起不来,两个孩子咋办? 冯素莲茫然望着帐顶。 电视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位满头银发、高贵优雅的贵妇被子女搀扶着,对来客鞠躬还礼。 王福生的子女都很出息,有政界、商界、娱乐圈的,大厅里熙熙攘攘,好不风光,极尽哀荣。 “妈妈!”二毛、细毛满头大汗跑回来。 不止二毛,就连细毛,衣服也脏脏的,脸上有青紫。 很显然,又被人欺负了。 “妈妈,饿!”二毛将血糊糊的手藏到背后,冲妈妈撒娇,纯真如稚子。 冯素莲看着两个傻儿子良久,再看看昏暗、破败的家,长长叹口气。 一个羸弱的老太婆,带着两个傻子,谁都可以欺负。 不单孩子,就连大人也是,自家的宅基地被邻居占去大部分,还挡住进出的路。 找邻居理论,被一把推倒,骂一个傻子要什么宅基地? 如今自己再也无能为力,看着头发花白的傻儿子,冯素莲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两个傻儿子怎么活? “细毛,把床下的罐子掏出来。” 细毛比二毛稍微聪明一点儿,许多事儿冯素莲都让他做。 细毛蹲下,从床底扒拉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罐子,端到床边,“妈妈!” “把那个小纸包取出来!”冯素莲沉默好一阵,狠心道。 细毛取出一个小纸包,早已泛黄的旧报纸。 “打碗水来!妈妈给你们吃糖!”冯素莲轻声道。 “唉!”二毛欢喜的跑去厨房,拿来一只大碗,水装的满满的,洒了一路。 冯素莲把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倒进碗里,搅了搅,“二毛,喝吧!” “嗯!”二毛血糊糊的手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妈妈,不甜!” “只有这么点儿!下次妈妈多买些!”冯素莲凄惨一笑,泪水从干涸、浑浊的眼中流出。 “细毛,该你了!”冯素莲看向小儿子。 细毛端起碗,递到冯素莲嘴边,“妈妈喝!” 冯素莲接过,和着泪大口大口喝下,剩下一些,“细毛真乖,妈妈喝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喝吧!” 细毛端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开心道:“妈妈,好甜!” “细毛真乖!”冯素莲的泪止不住的流。 “哎哟!”突然二毛捂着肚子,“妈妈,痛!” “到妈妈这儿来!”冯素莲伸手,搂住二毛。 “啪!”细毛手中的碗掉落,痛苦的捂着肚子,“妈妈!” “到妈妈这里来!”冯素莲又搂住细毛。 当初是自己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现在把他们都带走。 “妈妈,难受!”两个孩子痛得受不了,倒在地上呕吐、翻滚,呼吸急促。 冯素莲也没好到哪里,腹如刀绞,整个人抽搐痉挛。 这辈子太真苦了,老天总是欺负穷苦人!连死都不能痛快的走! 细毛难受的往门外爬去,求生的本能。 “细、细毛,别去!”冯素莲费力唤道。 细毛回头,呆呆看着妈妈,妈妈的眼中有难过、愧疚、不舍。 傻了一辈子的细毛眼神从痴傻突然变清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艰难往回爬,“妈妈!” 费力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的手。 “好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们,妈妈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你们带走!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跟着妈妈遭罪!” “妈、妈,爱你!”地上的二毛、细毛眼睛里渐渐没了光,渐渐没了动静。 强撑着的冯素莲也泄了气,意识开始涣散。 恍惚中看到一道身影冲进来,是那个村官。 一脸焦灼,满脸泪水,急切地呼唤着:“冯奶奶、冯奶奶!” “不、不用,总算、解、脱、了!” 冯素莲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痛苦,有东西挣脱桎梏了自己一辈子的躯壳,变得轻盈,和未有过的轻快。 终于解脱了! 第一卷 第2章 执念 冯素莲觉得呼吸艰难,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胸口,用力推却推不动。 “真嫩啊,别动,让哥哥解解馋!”一张臭嘴在脖颈间急切地乱拱,手粗鲁的撕扯着冯素莲的领口。 冯素莲睁眼,自己被人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那是自己坠入地狱的那一晚。 白天办完婆婆丧事,夜里被隔壁堂伯哥王德贵强暴。 第二天王德贵拿出一封信,丈夫王福生的,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后一句话,让王德贵给找户人家将自己打发了。 那时冯素莲胆小怯懦,被王德贵玷污,觉得自己很脏、很羞耻。 尽管心中一万个不甘,却没勇气去找王福生说理,任凭王德贵将她嫁给几代贫农的赖阿贵。 从此过着苦难的一生。 前夫王福生官运亨通,一生风光,子女皆有成就,可谓团花锦簇。 堂伯哥王德贵先后当上大队书记、公社书记,在乡里威风几十年,子孙皆是乡里的实权人物,枝繁叶茂,好不兴盛! 唯有自己,一辈子泡在苦水里,比黄连还苦。 “不!”冯素莲心中呐喊。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恨自己为何没能奋力反抗?让畜生得了逞。 那是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压在心底几十年洗刷不清的耻辱。 梦境再现,冯素莲不管不顾朝着王德贵脸上狠命抓去。 此刻她用足了力气,毫不手软,以泄心头多年的恨意。 “哎哟!”王德贵不防怯懦的冯素莲敢反抗,脸上挠出几道很深的血痕,连皮带肉。 “啪!贱人!”王德贵一巴掌猛地扇来,冯素莲脑袋嗡嗡响。 王德贵用力撕扯,男女力量悬殊,冯素莲怎么挣扎也翻不了身。 “不要!”冯素莲眼泪狂飙,这是她一生都洗不掉的耻辱,她不要! 尽管是一场噩梦,她也不要!她要反抗! 冯素莲拼尽全力,膝盖一曲,用力朝着某处狠狠顶去。 “啊!”王德贵惨叫着,在床上痛苦翻滚。 冯素莲推开王德贵,跌跌撞撞跑出去。 院子里月光清冷,一股寒风吹来。 冯素莲打了个哆嗦,这梦境太真实了!连风都是冷的刺骨。 王德贵捂着裆部从屋里追出来,“你个死娘皮!老子弄死你!” 来不及多想,冯素莲撒丫子狂奔,朝着十几里外的公路跑去,只有那里通向外界。 这一次,她是清白干净的!她要逃离这个让她噩梦开始的地方!逃离王德贵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冯素莲跑啊跑,激动的泪水不停地流,哪怕胸腔火辣辣地疼,嗓子干得冒烟,也不敢停下。 直到跑到公路上,冯素莲觉得安全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再没力气起来。 好一阵才嚎啕大哭,困了她一辈子的枷锁被挣脱,喜极而泣!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 “叭叭叭!”尖锐、急促的喇叭声疯狂响起,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带起一阵尘土。 沉浸在喜悦中的冯素莲愕然抬头,被刺眼的大灯照的无法睁眼。 “老乡,你没事儿吧?”绿卡车里跳下两个人。 “?”冯素莲看不到光亮外的景象,整个人懵的。 这梦怎么越来越光怪陆离,还能梦到汽车! 冯素莲悲苦一生,梦境中永远是黑暗、沉闷、窒息,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艰难前行。 这一次有车还有亮光,不再沉闷。 待其中一人走到跟前,冯素莲看清是黄绿色军装的军人。 咋还冒出军人?冯素莲甩甩脑袋,这梦越来越神奇。 “怎么回事儿?”后面停了长长一串军车,一个接一个的车灯亮着,像一条长龙。 “报告营长,路中间坐着一位老乡,我们差点儿撞上!”司机战士报告。 刚从半岛战场撤回国内,又马不停蹄奔向大西南,人困马乏。 两人刚换了开车,人还不太困,不然这老乡得创飞。 谁大半夜坐马路上?吓死个人! “老乡,你怎么样?”陆远平看着地上呆呆傻傻的年轻女子。 衣衫凌乱、眼睛通红、脸颊高肿,像是刚遭遇过什么,狼狈不堪。 领口的盘扣被扯掉,春寒料峭,单衣单裤,脚上仅一只鞋。 他们是军人!跟丈夫一样的军人! 现在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可以光明正大、挺胸抬头去找丈夫。 什么包办婚姻,她愿意,她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她给他爹娘端屎倒尿,伺候几年,二老都是她给送的终。 古代有七不出,她这样的媳妇是不能被休弃的! 冯素莲心情激动,明知是梦,可是心中有执念。 千万次曾问过自己,若那时自己是干净的、清白的,会不会去找他? 答案是会! 现在她是干净、清白的,她要去找他。 “同志,帮帮我,我要去找部队找我男人!”冯素莲站起来,一把抓住陆远平。 “老乡,你冷静!”陆远平被陌生女子拉扯住,很不自在,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我男人是军人,你们带我去找他!求求你们!”冯素莲死死拉着陆远平的手,生怕他跑了。 “老乡,你先别急,你先说说你丈夫是哪个部队的!”陆远平感觉女子好像有些神智不清,眼神时而清亮,时而迷茫。 “哪个部队?他跟你们一样啊!”冯素莲不知道军人还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他是军人,可是部队不同,驻地也不同,你不说他在哪里,我们没法帮你找!”陆远平耐心解释。 “他在哪里?”这话把冯素莲问住。 她哪里知道他在哪里?唯一的一封信是寄给他堂兄王德贵的。 他们从未谋过面,与她成亲的是一只大公鸡。 冯素莲心中苦涩,梦中何处觅夫婿?一行清泪无声落下。 “老乡,你别哭,你别哭啊!我们帮你!”陆远平见这姑娘眼神绝望、悲苦无助,莫名动了恻隐之心。 “老乡,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信件、或捎的口信,提过哪个地方?他叫什么名字?”陆远平耐心提示。 “他叫王福生,48年参的军,现在在…”冯素莲陷入回忆。 想起那封信,好像提过王福生在一个什么城市,是什么城市呢? 冯素莲想啊想,年代太久远,九十岁的脑子早已混沌,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一时想不起来! “锦、锦、锦城!”冯素莲突然脑子闪过一道亮光。 “你丈夫在锦城?”陆远平惊讶。 “对,锦城!”冯素莲肯定道,“他在锦城。” 第一卷 第3章 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老乡,醒醒!”有人轻轻推了推冯素莲。 冯素莲被吵醒,睁开眼,棚杆撑着车顶,草黄色的蓬布盖住。 车里的战士纷纷往下跳,一位年轻的女军人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冯素莲甩甩头,这梦怎么还能继续? 恍惚记得前面的梦,自己拉着一位陌生军人,要人家带自己去部队找男人,然后上了车。 再低头看看身上,穿着这位女军人的外套,脚上还穿着一双千层底的新布鞋。 “老乡,老乡!”女军人神色担忧。 这位老乡眼神不太对劲,不会是疯子吧?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呆愣。 要真是个疯子,可咋整?一晚上驶出上百里,早已远离她的家乡。 “同志,我怎么还在梦中?”冯素莲声音干涩。 身上哪儿哪儿都酸痛,胸腔干痛,不能用力呼吸。 “老乡,这不是梦!你跟我们正赶往锦城!去寻找你丈夫!”女军人温柔道,“走吧,下车吃早饭!” 冯素莲跟着女军人下了车,清晨的阳光透着些许凉意,一层淡淡薄雾在慢慢消退。 “哎哟,腿都麻了!”有战士使劲儿跺脚,龇牙咧嘴地单脚跳,似哭想笑。 一股麻痒从脚心往腿上窜,冯素莲也感觉到两条腿酸麻。 自己不是喝耗子药死了么?怎么这感受那么真实?活生生的! 用力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嘶!疼得眼泪差点掉下。 蚂蚁啃噬的酸麻,大腿的疼痛都不及心中的震撼强烈,冯素莲呆呆看着眼前真实、鲜活的战士们,想不明白咋回事儿? “来,老乡,吃早饭!”女军人递过一碗热粥、一个大白馒头。 “谢谢!”冯素莲接过。 馒头的麦香、热粥的米香钻进鼻孔。 一口咬下,香香甜甜的馒头真真实实,再喝一口热粥,浓稠清香还微烫。 冯素莲默默吃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现在,她确信自己是真的活着,为什么自己会活过来,还回到七十年前? 昨晚的一切也是真的! 真好!冯素莲对自己心道,原来自己重生了!还回到从前。 一定是老天怜悯她上一世过得太苦,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补偿前世的悲苦。 她一定珍惜机会,好好来过,这一世她要活得精彩,改写苦难人生。 昨晚没让王德贵得逞,再也不用背负一辈子的羞耻。 “老乡,你怎么啦?”女军人见冯素莲边吃边哭,不知哪儿又触动到她敏感的神经。 “没事儿,我是高兴,我是高兴!”冯素莲胡乱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笑脸,“谢谢你,同志!” “呃,不用不用!”女军人仔细打量冯素莲,这会儿看着挺正常的。 “同志,我叫冯素莲,你呢?”冯素莲见女军人偷偷打量自己,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白洁茹!团部卫生员!”白洁茹不好意思笑笑,偷窥被发现。 “真好!”冯素莲看着俊俏、自信的女军人,要是自己也能成为她这样的军人,该多好! “老乡,你丈夫在部队是做啥的?”白洁茹随口问。 “我也不知道!”冯素莲茫然道,“我没见过他。” “?”白洁茹惊愕,“那你们怎么成的亲?” “与公鸡拜的堂!是他爹娘买的媳妇。”冯素莲苦笑。 白洁如眼中流露着同情和不忍,没再问下去。 在那个年代太常见,男子在外走南闯北,家里长辈买个媳妇。 几年后男人回来,有良心的会留下女子,有的直接带着妻儿回来,买来的女子成多余的人。 也有男子客死他乡,女子就守望门寡,给公婆养老送终。 不管哪种结局,最可怜的都是这买来的媳妇。 苦没少吃,好处一点儿落不着。 陆远平忙完,端着一碗热粥大步朝这边走来。 中等偏高个头,二十四五岁,满面风霜,眼神如猎豹机警、敏锐,步伐坚定有力。 战场上九死一生,眼神凌厉,带着一股杀气,但掩饰不住他自带的书卷气。 冲冯素莲笑笑,在旁边坐下,“白洁茹,情况怎么样?” 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冯素莲,这会儿人看起来很平静,眼神清亮,不似昨晚迷茫、散乱。 “还好!”白洁如笑笑,“老乡昨晚大概受到惊吓,这会儿好多了,情绪也稳定。” “那就好!路上辛苦一下!这里就你一个女同志!帮忙照顾一下老乡!”陆远平和蔼道。 “没问题!陆营长交代的任务,保证完成!”白洁茹开着玩笑,活跃气氛。 “老乡,这是我们团卫生员白洁茹同志,路上由她照顾你,有啥事跟她说。”陆远平道,“当然,找我也一样!” “谢谢首长!”冯素莲低下头小声道,昨晚拉着人家一顿哭闹,真丢人。 “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找到你丈夫!”陆远平安抚道,“老乡,你哪里人?” “望乡村。”冯素莲脱口而出。 “望乡村?”陆远平一愣,“你不是凉风村?” 行军地图上,那条路附近是凉风村。 冯素莲懵逼的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重生在凉风村王家,不是生活了七十年的望乡村赖家!两地相距三四十里。 “我以为、我以为你问我娘家!”冯素莲窘的脸通红,蹩脚的撒谎。 娘家,冯素莲的生命中根本不存在。 所谓的娘家在望乡村隔壁的西沟村。 爹死在战乱中,娘带着她流落到西沟村,为了活下去,与一个鳏夫组成新家。 几年后娘病死,继兄娶媳妇,哥嫂嫌她累赘,撺掇继父将她卖给王家做媳妇。 前世这个时候,王德贵将她送回西沟村。 冯家房门紧闭,不肯接纳她。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王德贵问有没人愿意要她,直接领走就成。 他们王家响应政府号召,不兴包办婚姻,放冯素莲归家。 她又羞又窘,无助站在人群中,像牲口一样任人打量。 最后被来看热闹的赖阿贵领走。 按王德贵的话说,这种祖上几代贫农的人家,是她最好的归宿。 胆小怯懦、没有主见的她像提线木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连抛弃都被利用来彰显人家的仁义。 那时的她,沉浸在自己脏了,不干净的自怨自艾中,没有勇气反抗,任人摆布。 这一世,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一卷 第4章 纠缠 王福生用小梳子将头发梳成分头,抹了头油的头发乌黑油亮,对着巴掌大的小圆镜左顾右盼。 “嗯,不错!多俊俏的后生!”王福生冲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刚提拔为警卫连连长,又在热恋中,正当春风得意。 “报告!”门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进来!”王福生收好小梳子、小镜子,端起严肃面容。 “报告连长,营门口有女同志找你。”通信员大声报告。 “知道了!”王福生端着架子冷冷道。 通讯员转身出去。 “茵茵搞什么?今天不是星期日,怎么找来了?”王福生心中嘀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抬起手腕看手表,现在才下午五点,还不到下班时间。 想到娇软可人的胡茵茵,身体不自觉开始燥热,真是个迷人小妖精! 渴望见到茵茵的王福生戴上军帽,掏出小镜子再次整理仪容,脚步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冯素莲紧张不安站在营门口,不时往里张望,心咚咚狂跳。 两世为人,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举动,千里寻夫,不知他会不会接纳自己? 偶尔有军人进出,不免瞅一眼这位乡下女子。 冯素莲身上穿着陆远平半路上找老乡买的一身半旧衣裳,脚上是白洁茹的那双千层底布鞋。 到了锦城,路过军管会,将冯素莲放下,确认王福生在,车队才离去,部队到郊外驻扎。 一位年轻俊俏的军官匆匆走来,冯素莲痴痴看着。 昂首挺胸,腰间扎一根皮带,不胖不瘦刚刚好,黄绿色军装衬得人神气十足。 这就是自己丈夫,真年轻,真俊! “人呢?”王福生伸长脖子四周看,没见到熟悉的倩影。 “报告连长,这里!”哨兵指着冯素莲。 王福生的目光落在冯素莲身上,上下打量。 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子,双手粗糙,头发枯黄,痴痴望着自己,那目光渗人。 “老乡,你找我?”王福生笑容客套、疏离。 “是!”冯素莲欣喜、激动,“你就是王伢子?王福生?” “是…”王福生皱了皱眉,目光审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王伢子是他以前的名字,参加革命后叫王福生。 老家的人只知他叫王伢子,部队的人只知他叫王福生,她怎么都知道? “我是冯素莲!”冯素莲抹了抹激动的泪。 “冯素莲?”王福生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确定自己没印象,“对不起,老乡,我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我知道!”冯素莲上前,拉住丈夫的手,“我是你爹娘给你娶的媳妇。” “什么?”王福生脸色大变,声音不自觉拔高,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冯素莲的手。 有路过的军人扭头看向这边,王福生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 将冯素莲拽到边上,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公爹过世几年,婆婆前几天也走了,我只能来找你!”冯素莲看着面色阴沉的王福生,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说了我们是包办婚姻,不作数的吗?我让我哥重新给你找户人家,你跑这里来做什么?”王福生语气不悦。 “王伢子,我愿意跟你过日子,我不介意包办婚姻,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面对强势的丈夫,冯素莲没了自信,低声央求。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跟你说了我们是包办婚姻,是封建产物,新时代不兴这个! 我已放你自由,你我婚嫁自便,跑来纠缠算怎么回事儿?你要做新时代女性,自强自立!”王福生半是责怪半是威胁。 明明写信给堂哥赶紧将这麻烦送走,怎么反倒找上门来?怎么办的事儿? 王福生心中埋怨堂兄王德贵,竟连自己的地址都告诉! “我、我…”冯素莲嗫嚅着,“我给你爹娘送了终的,你不能休我!” “谁休你了?都说了我们俩的婚姻不作数!哪来的休?”王福生气得想要暴走。 两人话都说不到一块儿,根本无法有效沟通,心中甚是厌恶。 “王伢子,你别赶我走,我无处可去!”冯素莲这两天建立起来的自信被彻底摧毁。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为看在伺候老人多年、给老人送终的份儿上,这男人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让我哥给你找户人家,你还要怎样?我不认识你,我们俩没感情!别来纠缠我!”王福生无语问苍天。 “你哥,你哥!你哥他不是好东西!”反复提及王德贵,冯素莲忍不住大声驳斥,羞愤的眼泪夺眶而出。 欲言又止,差点儿被玷污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前世自己是被玷污了的,那个畜生!他怎么敢的?自己是他堂弟媳!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他?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泼妇!乡下无知妇人!”王福生对冯素莲厌恶至极。 冥顽不灵,听不进人话。 “王连长,咋啦?”有人见冯素莲抹眼泪,王福生一脸气急败坏。 “啊,没事儿,教导员,老家亲戚!”王福生扯出一个笑脸。 “走!”王福生扯着冯素莲往僻静处走。 冯素莲抗拒着,两人一路拉拉扯扯。 “王福生!”迎面一位漂亮姑娘骑着自行车过来,利落地停下,带着醋意问:“她是谁?” “一个乡下亲戚!”王福生松开手,撇清关系。 冯素莲看着姑娘,跟电视里那位银发贵妇的身影重合。 软羊皮半高跟黑皮鞋,显腰身的卡其色列宁装,乌黑的麻花辫上扎着绢花,时髦、青春、俏丽。 耀眼的光芒衬得冯素莲灰暗、瑟缩,上不得台面。 “亲戚?”胡茵茵目光在两人中逡巡。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胡茵茵冲冯素莲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 “我…”冯素莲瞥向王福生。 王福生抿着唇,目光阴冷,暗含警告,示意她不许乱说。 “你看他做什么?问你话呢!”胡茵茵见两人眉来眼去的,心中酸溜溜。 “我、我、我是他媳妇!”冯素莲鼓足勇气。 旧时代包办婚姻又怎么?再是买的又怎样?她是拜了堂的,他爹娘摆了席的。 比这个女人早了五六年,侍奉过公婆,为什么要隐瞒? 冯素莲说完,挺胸抬头,她正大光明,问心无愧,没啥见不得人。 “王福生!”胡茵茵怒了,大声质问,“你不是说单身吗?她是怎么冒出来的?说!你个骗子!” 胡茵茵不是软弱好欺的冯素莲。 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时代女子,曾经的锦城资本家千金小姐,怎会忍气吞声? “茵茵,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王福生拉住胡茵茵。 “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叫啥都不知道,她突然冒出来的,说是我爹娘给我娶的媳妇,我也是刚知道的!” “真的?”胡茵茵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茵茵,我的心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中只有你!”王福生低声哄道。 “那她咋办?她可是你爹娘给你娶的!”胡茵茵噘着嘴,“我可不做小!现在也不兴两个三个!” “给我点儿时间,乡下女子没见识,好打发!”王福生拉着胡茵茵柔软的小手,用力捏了捏,安抚道。 “你说的!不许骗我!不然跟你没完!”胡茵茵很满意王福生的态度。 第一卷 第5章 把事儿闹大 “我骗谁也不能骗你!”王福生好声哄着,“你先回去,这里人多嘴杂,我把她解决了就去找你!乖!” “真的?”胡茵茵盯着王福生的眼睛,看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比金子还真!小乖乖!真香!”王福生在胡茵茵耳边低声呢喃,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体香。 “讨厌!”胡茵茵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又想要了。 在王福生胸口轻轻捶了一拳,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走了。 “慢点儿!路上注意安全!”王福生目送胡茵茵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 两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结婚申请已递交,就等组织政审通过,偏偏这时冒出个乡下女人。 许久,王福生转过身,冷脸看着冯素莲,毫不掩饰的厌恶。 冯素莲静静望着王福生,男人的两面展露无遗,温情似水与冷若冰霜切换自如。 前世苦难一生,尝尽人间冷暖,看得出这男人对她没有一丁点儿感情!怜悯都没有!更别说愧疚! 给他爹娘养老送终又如何?道义绑架不了他。 自己不过无依无靠的乡下女子,于他无任何助力,没有学识,没有靓丽的容颜,更没有显赫家世助他上青云。 买来的媳妇,连糟糠之妻都算不上,他们是包办,从未见过面! 只要他不承认,这桩婚姻就不作数! 他参加革命,积极进步;而自己旧思想、旧女性,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在王福生与胡茵茵面前,自己是那个不知趣的三儿,是他们自由恋爱、追求幸福的绊脚石、拦路虎。 “走吧!”王福生自顾自往前走,不管冯素莲有没有跟上。 “去哪儿?”冯素莲一路小跑。 “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赶紧回去。”王福生没好气道。 走了一阵觉得不对劲儿,回头,冯素莲并没有跟来,而是站在远处。 “你干啥?杵这里不嫌丢人啊?”王福生气恼。 自己相貌英俊的堂堂军官,让人知道这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子是自己原配,丢死人。 “王伢子,我不偷不抢,有啥可丢人的? 我是包办的没错,我与你的确没有感情!可你爹娘是我送的终。 你娘瘫痪在床的这几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的,没饿着她一顿,没让她尿湿过一次! 纵有千般不好,你也不该这样对我!” 冯素莲深吸一口气,把前世今生心中的委屈一吐为快,眼中甚至带着些许恨意。 你王福生开口闭口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是你王家主动娶的,伺候老人、养老送终完了,一句没感情,就踢出王家。 还被畜生玷污,让自己在苦海里挣扎一辈子! 而你王福生娶了漂亮、有学识的资本家小姐,步步高升,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凭什么?好人不得好报! 见面到现在连句对不起都不曾有!冯素莲心中堵着一口恶气出不来! 王福生没想到这个瑟瑟缩缩的乡下女子能说出这些话,竟让他无法反驳。 下班时间到了,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大院里出来不少军官,都好奇往这里张望。 王福生不好当众甩脸子发火,只得放下身段,拉扯冯苏连,“能不能别在这里闹?咱们去旅馆说,好不好?” “不好!”冯素莲甩开王福生的手,大声道。 “哄我回乡下,让你堂兄把我嫁了,给你的新人腾位置!做梦!” “你!”王福生的心思被戳穿,恼羞成怒。 “你个疯婆娘,你就是闹到天边去,我也不会认!你爱走不走!” “大家看呐,陈世美!进城当了官,抛弃乡下原配!”冯素莲恶气不出,心绪难平。 自己也说不清为啥,就想把事儿闹大,不想王福生好过。 若不闹大,谁来帮她?难道回去等着被人嫁给赖阿贵?重蹈前世苦难? 不管闹成啥,既然不认她,她也让这个男人落不着好,大不了一同回乡下种地。 “你干什么!”王福生气急败坏,去捂冯素莲的嘴,要将人拉走。 “放开我!”冯素莲挣扎着大喊大叫。 男人力气比女人大,冯素莲被强行拖拽着离开。 营门口的哨兵伸头看过来,想问干什么,见连长瞪自己一眼,忙缩回头,脸上满是纠结。 自己是该帮老乡呢?还是装没看到,任由连长将人拖走? “唉,怎么回事儿?”路人远远围观着,小声嘀咕,无人上前帮忙。 军管会门前,军人拖一个乡下女子,搞不清什么状况。 “陈世美要抛弃秦香莲!”冯素莲边挣扎边喊着。 “哟,莫不是这军官的乡下媳妇?”任谁听到陈世美就立马想到男人抛弃糟糠之妻。 “嗨,这事儿多了,男人出息了、发达了,谁还要糟糠之妻? 以前三妻四妾,现在一夫一妻,乡下媳妇只能甩了! 看样子乡下媳妇不甘心,跑来闹腾。”围观的人小声议论。 因为战乱,四处逃难,好多男人在外面几个家。 军人也不例外,南征北战、音讯不通,几年联系不上,重组家庭是常事儿。 建国后,法律规定一夫一妻。 有良心、家境好的给钱财补偿,好聚好散;没良心的直接踹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留一个,注定有人哭、有人笑。 “王福生,你干什么?”贺洪生厉声呵斥。 下班路过,听到女子在大声哭喊,却无人相助,贺洪生身为军人,哪能坐视不管? 挤进人群一看,竟是下属王福生在欺负老百姓,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说这女子是老家亲戚吗?怎么拉拉扯扯的? “教导员!”王福生见状,忙撒手。 冯素莲脱身,跑到贺洪生身后,“首长!王伢子是陈世美!他为了娶城里姑娘,让我另嫁!” “嚯!原来是为了娶新人!够损的!”人群中爆出惊呼声。 “不是说人民子弟兵吗?怎么这样?”人们议论纷纷,跟平时宣传的军人形象不一样啊! “我根本不认识你!五六年没回家,你说是我媳妇就是啊?”王福生百般辩解。 “我若不是,何苦不远千里跑过来?王伢子,你个没良心的,我伺候你爹娘,给他们养老送终。 你若真不知晓,怎会写信让你堂兄将我另嫁?你缺德带冒烟!为了娶城里姑娘糟践我!呜呜…” 前世没想明白,这会儿话赶话,冯素莲猛然顿悟,难怪碑上不让刻自己名字! 敢情那封信早就到了,他们早就商量好将自己扫地出门! 思及此,冯素莲心中那个恨啊! “天啊!怎么做得出来…”在场的人对这位军人的印象坏透了。 “老乡,咱们进去说!”贺洪生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得赶紧离开,不能让负面影响继续扩大。 贺洪生能领着王福生、冯素莲进了军管会。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胡茵茵推着自行车若有所思。 第一卷 第6章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老乡,喝口水,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贺洪生递过温突突的搪瓷缸子。 “谢谢首长。”冯素莲接过,一口气喝下大半。 见到王福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教导员,我真不认识她…”王福生吊儿郎当歪靠在办公桌边上。 “闭嘴!没问你话,让女同志先说!”贺洪生呵斥道。 亏自己看好他,团里难得的神枪手,各种枪械玩得很转,剿匪时击毙土匪百发百中,绝无活口。 前两年推荐他入党,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部队上识字、枪法准、脑子又灵光的兵不多,出于爱才、惜才,使了不少力提拔上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嫌弃乡下媳妇! “我叫冯素莲,是王伢子爹娘48年冬买来的媳妇,那会儿他爹时日无多,没撑几个月便走了。 他娘瘫在床上,是我伺候的,里里外外都是我支应。 前些日子他娘走了,我只能到部队找他,可他却说我们是包办婚姻,让我另嫁!” 冯素莲话没说完,鼻子一酸,委屈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落。 “对不起,小冯同志,是我们没教导好王福生,让他产生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贺洪生心中愧疚! 多好的女子,任劳任怨照顾瘫痪老人,还送终,替他尽了孝,才让他忠孝两全。 女子不过二十岁,算起来十四五岁进的王家,照顾两个老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 这小子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学那些忘本的人,抛弃糟糠之妻! “王福生!”贺洪生面色严肃。 “到!”王福生应声,身体依旧歪歪倒倒靠在办公桌上。 “立正!”贺洪生厉声道。 “是!”王福生立正,挺胸抬头。 贺洪生背着手,绕着王福生转了几圈,“给小冯同志说声对不起!” 王福生莫名其妙看着贺洪生,“教导员,我们是包办婚姻,没感情,我深受其害!” “道歉!”贺洪生疾言厉色。 “对、对不起!”王福生不情不愿。 “知道为啥给小冯同志道歉吗?”贺洪生问。 “我爹娘不该买她!”王福生满不在乎,怨爹娘多事。 “呵!”贺洪生要被气笑,指着王福生半天说不出话。 以前觉得这小子机灵,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机灵过了头,是钻营、势利! “人家从未出过门的乡下女子,千里寻来,先不说你们的婚姻作不作数,单是人家尽心尽力伺候你爹娘一场,你就该好吃好喝供着!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撵人!这是军人、党员做得出来的事儿吗?跟那些官僚大老爷有什么区别?你的思想呢?觉悟呢?别忘了,你是党员!” 贺洪生恨铁不成钢骂道,说着来气,朝王福生踹了一脚。 早知是这么个玩意儿,就不该推荐入党! “哎哟!”王福生吃痛,揉着腿,嬉皮笑脸的,“教导员,轻点儿!” “轻点儿?信不信老子把你踹出去?”贺洪生一把扯下军帽。 好久没上战场,改成搞政工,真不习惯。 换作以前,先连踹三脚这小子再说,人民子弟兵这么对老百姓,简直抹黑军人! 现在文绉绉跟他的讲道理,这小子压根没当回事儿! “咕…”冯素莲的肚子叫起来,脸尴尬地红了。 “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人家来了连顿饭都不招待!”贺洪生对这个下属又多了几分失望。 先不说人家有恩于他,就是陌生人求上门,也该喝口水、吃口热乎饭。 “打饭时间过了,带小冯去食堂,让炊事班开小灶,好生招待!别委屈了你媳妇!” 贺洪生觉得两人多接触,迟早会有感情的。 这位小冯同志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个勤快人,有这样的媳妇,日子能过得差? “教导员,我可以安置住招待所,管她吃住几天,但是做夫妻真不成!”王福生急眼了。 他答应了胡茵茵的,胡茵茵才是他的真爱! “王福生,不过小小连长,就开始忘本,以后敢让你担重任吗?”贺洪生说重话。 “教导员,我有喜欢的人!准备结婚了!”王福生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什么时候的事儿?”贺洪生惊愕,“我怎么不知道?” “已经向团部打报告申请!”王福生眼中带着乞求。 “教导员,我是真不知道老家有媳妇,感情的事儿勉强不来!让我跟她睡一个被窝,不如你毙了我!”王福生半是耍赖半是哀求。 “递交申请?我怎么不知道?”贺洪生挠挠头,不应该是一级一级上报吗?怎么绕过营部的? “那天你不在,找营长签的字!呵呵!”王福生笑嘻嘻道。 “胡闹!这事儿能让人代签吗?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吗,不能等我回来再签?”贺洪生怒了。 这小子摆明了玩心眼,故意趁他不在时签字,只怕没那么简单。 “女方什么情况?”贺洪生问。 “锦城百货商店财务!”王福生道。 贺洪生狐疑地看着王福生,“就这些?家庭成分干净吗?” 若没问题,何必刻意绕过自己?王福生是军管会警卫连连长,责任重大,政审更严格。 “组织上在审核!”王福生的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一下。 “王连长啊!我知道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可人家小冯同志替你尽孝几年,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乡下女子离开婆家,生存艰难!再说了,感情嘛,多接触接触,总会有的! 我看啊,你放弃那姑娘吧,人家有正经工作,再找容易!怎么样?”贺洪生苦口婆心地劝。 小冯多朴实的姑娘,品质没问题,家中又是贫农成分,多干净的背景。 于王福生的仕途来说,真的很般配。 “教导员!我答应娶人家,也递交申请,突然说不娶,人家姑娘怎么看?” 王福生嫌弃地看一眼冯素莲,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儿,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土了吧唧、大字不识的木头人,和洋气十足、有文化、学识、懂情趣的城里姑娘,任谁都知道选哪一个! “这有啥难的?就说乡下有媳妇,爹娘娶的,跟人家好生说清楚,城里姑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人家小冯可是实打实的拜了堂的,正儿八经的媳妇!你呀,丢不得!” 贺洪生重重在王福生肩头拍了拍,“赶紧的!带你媳妇去吃饭!” 王福生还要说什么,被贺洪生推出去。 “教导员,我…”王福生对着门喊。 “快走,快走!莫要打扰老子休息!”贺洪生在里面笑骂。 “走吧!”王福生对着门发了一会儿呆,申诉无效,只得带着冯素莲去食堂。 第一卷 第7章 就当是他偿还自己的 “王连长,去哪儿?”路上有人打招呼。 “去食堂吃饭!”王福生心不在焉地笑笑,闷头往前走。 不似往日停下拉呱一阵,嘚瑟得不行。 “唉,这会儿打啥饭?早过了饭点儿!”问的人提醒。 “嗯,知道!”王福生脚步不停。 “咦,这王福生咋啦?”再回头,王福生后面跟着乡下女子,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亦步亦趋。 呵,看不出这小子还挺害羞的,跟媳妇都隔这么远! 来到食堂,炊事兵正在打扫食堂,马上关门。 “有什么吃的?”王福生问。 “没了!这都七点过了,王连长!”炊事兵道。 “煮两份素面。”王福生置若罔闻。从口袋掏出钱。 “王连长…”炊事兵正要重申,猛然看到后面的冯素莲。 立马换了一张热情笑脸,“哟,嫂子来啦?欢迎欢迎!” “乱喊什么?”王福生听着刺耳。 “呵呵!”炊事兵也不生气,笑嘻嘻接过钱,“嫂子稍等,一会儿就好。” 炊事兵一溜烟跑到后厨,“班长、班长,两份素面!” “马小五,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炊事班长老张批评道,解下围裙挂门上。 “班长,是警卫连王连长!”马小五激动道。 “警卫连也不行,过了饭点儿,自己想办法解决!”老张不满,“饭店也有打烊时间!” “班长、班长,是嫂子来了,看样子赶了远路!”马小五解释道。 “嫂子?哪个嫂子?”老张莫名其妙。 “就是王连长媳妇!”马小五低声道,“乡下来的,看着挺不容易的!” 老张闻言,沉默一会儿,叹口气,挂上围裙,“烧火!” “唉!”马小五打开灶门。 锅烧热,老张放了点儿猪油,利落地打了两个鸡蛋。 “班长,王连长点的两份素面!”马小五提醒。 “知道!”老张手上没停,白一眼马小五,“你不是说乡下来一趟不容易吗?” “呵呵,就知道班长心好!”马小五呵呵傻乐。 两碗鸡蛋面很快煮好,马小五端出来,“王连长,面好了!” 王福生与冯素莲面对面坐一张桌子,默不作声。 马小五感觉怪异,见过不熟的,没见过这么不熟的。 “嗯,谢谢!”王福生淡淡道谢,“唉,怎么有煎蛋,我不是说了素面吗?” “我们班长说嫂子来了,哪能简单?特意加的。”马小五笑道。 “这是你们炊事班擅自加的,不是我点的,我可不会补钱!”王福生说完,夹起煎蛋狠狠咬了一大口。 马小五笑容僵住,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擅自加的? “嫂子,您慢慢吃!”马小五忍着不快,微笑着招呼冯素莲。 “谢谢你,小同志!”冯素莲冲马小五友善地笑了笑。 马小五闷闷不乐回到后厨。 “咋啦?”老张见这孩子欢欢喜喜出去,垂头丧气回来。 “那个王连长,哼!”马小五气鼓鼓的,“好心给他添煎蛋,不收他钱便算了,还落不着一句好话。” “他说啥了?”抽着旱烟袋的老张眯缝着眼睛,吐出一阵烟雾。 “说啥,说他点的素面,擅自给他加蛋,他才不会补钱!”马小五模仿王福生说话。 “算了,咱又不是冲他去的,就当他放屁!”老张又吐出一口烟。 “班长,你是没看到,话没说完就夹起煎蛋吃,那模样,活脱脱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哼,还连长呢,就这觉悟!我呸!” 马小五不满,真是好心喂了狗! “臭小子,胆子不小,敢背后编排上司!”老张笑着拍了一下马小五后脑勺。 “班长!”马小五捂着脑袋,“你比他资历老多了,功劳比他大,没见你拽!真要上战场,俺也不会比他差!” “行啦!做好你的工作,别人的事儿少管,你呀,真是个孩子!”老张抽完一锅旱烟,磕了磕,收起烟杆。 偌大的食堂,王福生和冯素莲默默吃面。 这鸡蛋面放了油、青菜,饿了一天的冯素莲先是小口小口吃着,后面顾不得抬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却见王福生鄙夷地看着自己,他的碗里汤汤水水剩着。 “嗝…”冯素莲打了个饱嗝。 王福生脸色变了变,强压下想要吐槽的话,起身就走,丢人,太丢人了,多说一句都掉身份。 身上一股味儿,不知多少天没洗澡,吃没吃相,饿死鬼一样。 想到跟这样的女人睡一张床,王福生浑身不自在,哪儿哪儿都脏,一天都无法容忍。 让他跟冯素莲过一辈子,他宁愿出家当和尚! 冯素莲在后面一路小跑,“王伢子,去哪儿?” “招待所!”王福生深吸一口气,“还有,请叫我王福生同志,不要王伢子、王伢子的叫!影响我形象!” “哦,知道了,王伢子!”冯素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喊他王伢子。 “你这女人!真是榆木疙瘩!”王福生气得要跳脚。 王福生不再理会冯素莲,径直往招待所去。 他不想安排冯素莲住部队招待所,但有教导员过问,再不乐意,也只得安置。 自己的前途、婚姻都捏在贺洪生手中,第一关得先通过他。 这辈子他死都不会娶冯素莲,他不会给她好脸色,免得被缠上。 必须想办法逼她讨厌自己,逼她找贺洪生,让这门旧婚姻作废。 写了一晚住宿,交了钱。 “好了,我还有事!”王福生转身就走。 “唉,王伢子,等一下。”冯素莲喊道。 “又咋啦?”王福生眉心直跳,这女人没完没了,“跟你说了叫我王福生同志!” 招待所工作人员嗤嗤偷笑,英俊的警卫连连长有这么土的名字,娶的媳妇更是土的掉渣。 “我没钱!”冯素莲眼睛一闭道。 本不想找王福生要钱,可自己身无分文,身上衣服还是陆营长帮忙买的,鞋子是白同志借的。 你王福生再不认,至少现在自己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 用自己男人的钱,天经地义!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讲什么骨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当是偿还自己的! 第一卷 第8章 鸡肋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胡学汝问妹妹。 这是一处独栋小洋房,原锦城百货洋行胡家胡公馆,私人产业。 尽管已将高级水晶灯、紫檀木、鸡翅木桌椅、西式洋床等撤换掉,可堂皇的门窗依然透着奢华。 “别说了!”胡茵茵蹬掉软羊皮高跟鞋,一屁股倒在沙发里,面色难看。 “闹别扭了?”胡学汝懒懒靠在沙发上,脚搭着茶几,随意抽出一支刀牌香烟。 “哼,这个王福生,看着老实,敢玩我!要不是撞见,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胡茵茵没好气道。 “自己相中的,怨谁?给你介绍好的,你看不上,嫌人老,自己找个小白脸,却是个花花肠子。” 胡学汝吐出一个烟圈,语气嘲讽。 胡家是锦城排得上号的资本家,解放时父母、兄弟带着大量金银细软逃往海外。 他们兄妹是不受宠的姨太太所生,留下善后,处理不动产。 没想到锦城解放比他们预期的快,破城后,他们走不掉,只能留下。 迫于形势,陆续捐了不少不动产,公私合营,胡学汝做百货商店副经理,胡茵茵做财务。 商人的钻营刻在骨子里,为了在新朝站稳脚跟,胡学汝托关系搭上市府一位实权人物。 花式送礼结交,被撵出来不说,还被臭骂一通。 得知这位实权人物单身中,将妹妹推出去。 偏偏这死丫头不知哪根筋搭错,嫌高官又老又丑没文化,一身土包子气。 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嫌弃,亲没结成,差点儿成仇。 自己带回来一个,是年轻英俊,但胡学汝一眼便看出此人贪恋的是胡家的财富。 见到洋房里的摆设,眼睛都直了,目光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贪婪也有贪婪的好处,不怕你不贪,就怕你啥都不贪,反倒让人无法掌控。 妹妹好小白脸,小白脸嘴又甜,好话一哄,脑子一团浆糊。 没多久两人打得火热,如胶似漆。 这王福生官太小,搁以前,连他家门槛都碰不到,更别说登堂入室。 如今嘛,往日不可追忆,这种不入流的小虾米,居然也能成胡家女婿! 看在是军管会的,又刚提拔为警卫连连长的份儿上,将就一下,运作运作,后劲儿还挺大的,算是有点儿潜力。 “哼!”胡茵茵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烦躁地窝在沙发上,这破沙发真硌人,怀念以前的进口洋沙发。 “这日子过得真憋屈!”胡茵茵发着牢骚,“这不能用,那不能用!挣钱有屁用!” “闭嘴!”胡学汝一改刚才的慵懒,严厉呵斥,“小心祸从口出!改改你那小姐脾气,现在是人民的天下!” “哼!就会训人!”胡茵茵被抢白,气得头扭到一边,不理会哥哥。 整天就爱拿她说教,在外面跟个龟孙一样,陪着一张笑脸,要多卑微有多卑微,哪还有半点曾经的胡三少风采? “好啦,别生气,我这不都是为你好!”胡学汝不想跟妹妹置气,主动低头。 胡茵茵看一眼哥哥,噘着嘴没说话。 “你还没说,那个王福生咋回事儿?”胡学汝问。 “这个王福生,说自己单身,早几年乡下就娶了媳妇!”胡茵茵气不过。 王福生说他不知道,是父母给他娶的,也跟自己保证只娶自己。 可她去而复返,听到冯素莲的话,他是没见过,但知道冯素莲的存在,还写信让乡下堂兄赶紧打发了。 算时间,这些都是跟自己好上后才做的。 胡茵茵不关心那个女人死活,而是心里膈应,王福生明明有媳妇却骗她单身! “媳妇找上门?十有八九是甩不掉了!”胡学汝靠在沙发上,闭目良久道。 “他们没见过,不认识也没感情,这种包办婚姻也作数?”胡茵茵不服。 “若他回去与她好聚好散,安置妥当,自然可以不作数,但找上门来,你觉得部队管不管?”胡学汝问。 “为啥要管?不是说打破封建包办婚姻吗?既然是,为啥还要捆绑?” 胡茵茵脑子转不过来,哥哥说的啥意思。 “你看看你,叫你多读书,你脑子里整天情情爱爱!”胡学汝眼神嫌弃。 “那乡下媳妇苦出身,是包办婚姻,但新政府是谁的天下,就是这帮穷苦人的! 包办婚姻作不作数,得分人!除非乡下媳妇自己另嫁,否则王福生休想甩掉!” 胡学汝捋着头发,这王福生还有点儿脑子。 不出面,让乡下亲戚糊弄着把人弄走,可惜功败垂成,让人打上门来。 若王福生不能让她心甘情愿放弃,那,妹妹没啥戏了。 “小白脸那儿你就别打米了,过两天锦城商会与军管会有场联谊会,准备准备。 据说是一批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功臣,比你那个小白脸优质多了,更有前途。” 胡学汝谋划着借妹妹搭上更高级别的干部,以此庇佑胡家。 像茵茵这种要样貌有样貌,要文化有文化的年轻姑娘最抢手。 那些进了城的干部,泥脚杆一洗,立马觉得自己高贵了,喜欢年轻漂亮、有见识的城里姑娘。 以茵茵的条件,找个营团级军官轻轻松松,以后胡家再也不用每天惴惴不安,担心这担心那的。 一天天的这运动、那运动,胡学汝担心哪天把自己给运动进去。 胡茵茵面色古怪地看一眼哥哥,“再等等!看他那边表现。” “有啥好等的?一个小小连长,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再说那乡下女子,千里寻夫到这里,你以为是个简单的?动动你的脑子!” 胡学汝气恼地戳了一下妹妹脑袋。 “记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蹬了小白脸,找个更好的!” “吃饭啦!”厨房里走出一个肤色白皙的美妇,身材婀娜多姿。 胡茵茵待美妇摆好饭菜才慢悠悠起身,坐上饭桌,何暮云全程保持微笑,态度温和有礼。 “嫂子,今天的汤怎么这么油?叫人怎么吃?”胡茵茵拿起筷子,被一股油腻腻的味儿闷住。 “我看看!”何暮云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母鸡汤,“不油啊!这汤很鲜,你尝尝,是你平时最喜欢的!” “呕!”胃里一阵翻涌,胡茵茵捂嘴,起身冲进卫生间。 胡学汝跟何暮云面面相觑。 “呕、呕…”卫生间传来胡茵茵的干呕声。 胡学汝来到卫生间门口,胡茵茵趴在盥洗台上,呕得眼泪汪汪,脸色煞白。 “你跟小白脸上床了?”胡学汝声音冰冷。 “?”胡茵茵惊愕地抬起头,矢口否认,“没、没有!” “啪!”一记耳光甩过来,声音清脆响亮。 胡学汝眼神阴鸷,“蠢货!你坏了我的大事!” 第一卷 第9章 拾荒 早饭后,正在操场带战士操练,营门口打来电话,有女同志找王连长。 “女同志长啥样?”王福生问。 “是个老乡!”电话那头哨兵回道。 “告诉她,我在上班,没空!哪儿凉快让她上哪儿待着去!”王福生说完啪地一下扣了电话。 有病,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不成? 也不管别人上不上班,大清早就来纠缠!王福生对冯素莲厌恶至极,很不能立刻消失。 挂电话的声音把哨兵耳朵震得嗡嗡响,连长火气好大! “小同志,王连长咋说?”冯素莲问。 “呃,老乡,我们连长说他在上班,现在没空,要不你先去逛逛,中午或下午下班再来?”哨兵委婉道。 “哦!”冯素莲踯躅片刻,期期艾艾道,“那小同志,你能帮我找个袋子吗?” 哨兵看冯素莲几秒,没忍心拒绝,“稍等!”,又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阵,马小五提着两个麻袋匆匆跑来,“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探亲家属不应该在招待所休息吗? “你好!小同志!”冯素莲腼腆笑笑。 “谁要麻袋?”马小五问哨兵。 “这位老乡!”哨兵朝冯素莲努了努嘴。 “嫂子,你拿好!”马小五将麻袋递给冯素莲,“你要麻袋做啥?” “我、我有用!”冯素莲不自在道。 “食堂还有事儿,我先走了,中午嫂子可要来吃饭?”马小五关心道,看样子不受王连长待见。 “不用!王连长忙,不去打扰他!”冯素莲拿着两只麻袋离开。 她在山村生活一辈子,没啥见识、技能,不知自己能做啥。 看到有人捡拾垃圾堆里的牙膏皮、玻璃瓶,一问才知这叫拾荒,可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钱。 王福生昨晚给了冯素莲一点儿钱,不多,只够几天住宿。 勤劳一生的冯素莲没打算向王福生伸手一辈子,觉得拾荒挺好,无本买卖。 说干就干,兴匆匆跑来找王福生,要两只袋子,却不想人都没见到。 好在小战士人不错,帮她找了两个。 冯素莲提着麻袋,拿根棍子,在各个垃圾堆里翻找。 垃圾堆散发着阵阵恶臭,冯素莲浑然不觉,从里面掏出玻璃瓶、牙膏皮,运气好还能捡到包装纸。 不知不觉,一只麻袋装了大半,冯素莲擦擦汗,颇有成就感。 “老李,王福生的结婚申请交你这儿了?”忙完事情,贺洪生找到营长李定武。 “?”李营长莫名其妙,“交给我?这事儿不归你管吗?” “王福生前些日子交给你的结婚申请,不记得啦?”贺洪生提示。 “真交给我了?我咋没印象?”李营长挠挠头,疑惑道,“结婚申请他干嘛交给我?” “你先别问,找找看,应该还没上报吧?”贺洪生没解释,直接在办公桌上翻找。 李营长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报告,“这里!” 那日王福生过来,跟他抽了一根烟,临走时丢给他,说教导员不在,让他帮忙签个字。 他没顾上看,通讯员正好送来文件,一打岔忘了个干净。 贺洪生拿起申请看,结婚对象是锦城百货商店一个叫胡茵茵的姑娘。 “这小子动作够快,刚提拔就娶媳妇,双喜临门呐!”李营长玩笑道。 “哼!这小子心眼子多着呢!”贺洪生冷哼一声。 “咋啦?你不是一直看好他吗?咋改口风了?”李营长不解。 “他乡下媳妇找来了!这小子不老实!”贺洪生语气不佳。 “昨天在营门口拉拉扯扯,不承认,还想撵人走!你说说,这是子弟兵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乡下媳妇?那他还打报告结婚?”李营长哪里听得。 “哼,进了城,生了花花肠子!要我说咱们就不该留在城里!这事儿团里不是一起两起!” 李定武是个直性子的人,最恨嫌贫爱富。 同僚中有几个想方设法蹬掉乡下媳妇,还津津乐道,令他极为反感。 才解放几年,就有人褪色,恬不知耻,把糊弄、甩掉乡下媳妇引以为荣。 “这报告不用上报了!”贺洪生将申请收走。 “这媳妇不同于别人,给王家二老养老送终,王福生母亲瘫痪几年,全是人家伺候,这种媳妇都抛弃,还是人吗?” “这种媳妇他敢不认?老天爷不劈死他!”李营长撸起袖子骂道。 “我跟你说,老贺,你可不能签字!不然,我跟你没完! 别人咱管不着,但咱们营不准出这种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人!” “行了!你也别着急上火的!我呀,昨晚给他做了思想工作,让他们多接触接触,慢慢会有感情的。” 贺洪生说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就该这样!什么包办婚姻没感情?扯淡!要现在他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泥杆子,你看他敢不敢休媳妇?”李营长一语洞穿实质。 营房吹起下班号,吃饭时间到了。 “走,到我家吃饭,尝尝我媳妇做的家乡菜!”贺洪生拽着搭档往营门口走。 “唉,那不是王福生吗?他咋跟着去食堂?你不是说他陪媳妇吗?”李营长看着远去的背影道。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贺洪生拧眉,难不成安排家属自己在招待所吃? “走,去招待所看看!”两人不放心。 离招待所不远处,有人在垃圾堆旁打架,吓得路人纷纷避开。 “哪里来的外来户,也敢跑我们地盘上抢垃圾!” 两个拾荒的按住地上的人,用力拉扯麻袋,奈何地上的人死死抱住不撒手。 “这是我的!”冯素莲倒在一堆烂菜叶上,身上沾满污水,表情倔强。 “干什么?”李营长大喝一声。 “她抢我们垃圾!”两个拾荒人毫不慌张,拉着麻袋不松手。 紧随其后的贺洪生看到地上的冯素莲,整个人亚麻呆住,“怎么是你?小冯同志!” “首长?”冯素莲见到贺洪生,一惊。 麻袋被拾荒人抢走,转身想跑。 被李营长一把薅住,“放下!” “这是我们的地盘,是我们的废品!”拾荒人争辩。 “什么你们的?人家捡的!谁规定这垃圾堆是你们的?如今是新社会,少来旧社会那套!”李营长一通吼,两个拾荒人跑了。 不舍地回头好几次,那一麻袋废品能卖不少钱。 第一卷 第10章 以武德服人 冯素莲不安的扯着衣角,身上臭气熏天,默默往后退了退。 “给!”李营长把麻袋递给冯素莲。 冯素莲看一眼,迟疑着接过,垂着脑袋,像犯错的学生。 “你住哪里?”贺洪生问。 “就在前面招待所!”冯素莲声若蚊讷,没谁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没进过城,城市道路错综复杂,怕迷路,她没敢走太远,每条巷子都原路返回,再走下一个巷口。 笨人有笨办法, “走吧,饭点了,去晚没饭吃!”贺洪生故意不提拾荒的事儿,彷佛没察觉到冯素莲的尴尬。 几人来到招待所,食堂开始收锅碗瓢盆。 “同志,还有饭吗?”贺洪生问。 “没了,打完了!”炊事员端着汤盆、大餐盘往里走。 “三份杂酱面!”贺洪生掏出钱点小灶。 “首长,我有钱!我来付钱!”冯素莲从兜里掏出钱,抢着付。 “好了,小冯同志,你就不要跟我争了,今天我请客!你看,我不是请你一人,还有李营长!”贺洪生笑笑,推开冯素莲的钱。 “就是,小冯同志,咱们坐下,今天咱们吃大户,白吃老贺一顿!”李营长接过话,大咧咧坐下,龇着牙笑。 冯素莲这才收起钱,心中总觉得欠了天大人情,念叨着,“改天我做饭请两位首长吃!” “好呀!你是南湖省的吧?我也是,好久没吃家乡菜,到时候一定尝尝!”李营长维护着冯素莲的自尊和面子。 三大洋瓷碗的杂酱面端来,冯素莲闻着肉香,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面色一红,太丢人了。 “快吃!快吃!我可是早饿了!”李营长端过碗,嚷嚷着饿,大口大口扒拉着。 冯素莲见无人注意自己的失态,暗自松了口气,埋头吃起来。 “小冯,你与王连长怎么打算的?”吃得差不多了,贺洪生才开口问。 “不知道!”冯素莲抬起头,眼神茫然。 王福生连话都不想跟自己多说,谈何打算? “那你呢?你是怎么个想法?”贺洪生忍住怒气,看来这小子又糊弄自己 “我不知道,公婆走了,娘家回不去,王伢子又不认,我…” 冯素莲迷茫,自己重生回来做什么?这个丈夫连彼此了解的机会都不给,将就过的可能都没有,自己缠着有意义吗? 可是自己又能去哪里? “你怎么想起拾荒?”贺洪生问。 “不想吃闲饭,拾荒能挣钱,自己养活自己。”冯素莲笑笑,“就是邋遢了些!” 贺洪生与李定武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同情。 这个朴实乡下女子,没了婆家,娘家也不肯要,只得投奔丈夫,偏偏丈夫又是没有良心的。 人勤快,也舍得下面子去拾荒,却被人欺负。 “要是这里有份工作,你愿不愿意?”贺洪生沉默片刻问。 “工作?”冯素莲惊讶地望着首长,“我可以吗?” 乡下谁家要是在城里有份工作,那得羡慕死多少人!自己有那个命吗? “当然可以!靠劳动吃饭,没什么不可以!”贺洪生道,“就是工作又苦又累,收入也不高。” “我愿意、我愿意!”不待贺洪生说完,冯素莲忙表态。 “我还没说啥工作,你就愿意!”贺洪生好笑,“街道搬运站,装卸货物。” 街道办的,装卸物资的劳力,不分男女,力所能及内的全负重。 旧时的苦力,解放后由街道管理,纯苦力、低收入、青春饭,老了一身伤痛。 就这,没关系还进不去,属于街道集体企业,算是正经工作。 “我行!”冯素莲不带犹豫,“首长,我能吃苦,不会偷懒!” “那好,我们落实了再通知你!”贺洪生点点头,与李定武离开。 “老贺!你怎么给她安排这个工作?搬运工可不是闹着玩的!老了腰痛!” 出来后李定武不满,“为啥不安排纺织厂?” “纺织厂是那么容易进的?”贺洪生大步朝前走,“就这,我还得找政委出面!咱这级别可没那么大面子。” “老贺,我记得嫂子不是糊火柴盒吗?干嘛不介绍给小冯?”李定武问 “李营长,李定武同志,搬运站是正经工作,糊火柴盒是计件小工,不是正经工作!” 贺洪生觉得搭档想一出是一出,里面的关系都没搞明白,不过,心是好的! “哦,对了,那个王福生,我得去问问,这小子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又糊弄!” 说起王福生,贺洪生再没有往日的欣赏。 有的人不能看表面,一直以来王福生展现给他的是机灵、有想法、求上进。 现在看来,不过是圆滑、钻营、功利,虽然枪法准,但这不是他骄傲的资本。 贺洪生铁不成钢,出于爱才,希望将王福生拉回来,不能因为进了城,被腐蚀堕落。 冯素莲这样勤劳本分、朴实无华的女子值得珍惜。 “砰!”贺洪生猛地推开宿舍门。 “谁啊!没见老子在休息啊!”双臂抱枕、闭目养神的王福生吓一跳,破口大骂。 一扭头,见到来人,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教、教导员!” “呵呵,挺悠闲嘛!王连长!”贺洪生阴阳怪气。 “教导员!啥事?”王福生讪讪。 教导员、营长脸黑的能拧出水,王福生直觉不是好事。 “啥事?王连长,昨晚答应好好的,你就是这么完成任务的?”贺洪生背着手不满道。 “我、我不是安排在招待所的吗?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总不能一直陪着!”王福生辩解。 “你忙我不否认,你有工作要做也没错,中间空了,为啥不去看看?”贺洪生眼神犀利。 王福生无可辩驳,耷拉着脑袋,“教导员,强扭的瓜不甜!我、我…” “你什么?进城当了干部,拽起文来,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侍奉你爹娘、养老送终时,没见你说强扭的瓜不甜! 用完人就甩,你还是人吗?还是革命干部吗?”贺洪生一针见血。 “教导员,我那会儿不在革命吗?给家里去的信都石沉大海,谁知道家里娶了媳妇!”王福生委屈道。 “别跟我扯东扯西的,就说小冯你怎么安排?”贺洪生发现这小子实在滑溜,一句话能顶十句。 “教导员,我、我…”王福生见两位上司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气势一下子弱了。 “别我我我的,就说你要小冯,还是那个城里姑娘!”李定武边问边撸袖子。 “别啊,营长!”王福生往后退。 教导员以理服人,营长以武德服人,三句话不对,营长是真要动手,下手不清。 第一卷 第11章 她怀孕了 “报告!”门外有战士喊道。 “进来!”李营长不满的看向战士,来的不是时候。 “报告连长,营门口有人找你!”战士见几位首长表情各异,有些懵逼。 “谁?”王福生问。 想借机溜走,躲过营长的武德服人,又怕营门口是冯素莲,那也是个难缠的,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不知道,只说是位女同志。”看样子营长要揍人,战士想赶紧溜。 “不知道?接个电话都不问清楚!”王福生板起脸训人。 “好了,你下去吧!”贺洪生对战士道。 战士转身就走,一点儿不想八卦。 “你也别磨磨唧唧,去看看,是小冯的话,对人家好一点儿!哦,对了,给人家买身衣服!捡垃圾都让人欺负!” 贺洪生想起冯素莲一身旧衣服,身上沾满烂菜叶汁水。 “什么?捡垃圾?这人有病吧?故意让我丢脸!”王福生一蹦三尺高,就知道这疯婆娘不安好心。 “混账,说的什么话?谁有病?不偷不抢捡垃圾换钱,怎么就丢你的脸?把人家扔在招待所不管不问,你还有理了?” 贺洪生帽子一扯,也开始撸袖子,今日得来个男子双打。 “别啊!”王福生往门口挪。 “老子跟你好说你不听!”贺洪生松开风纪扣,手痒痒得狠。 “我、我听还不成吗?”王福生低声道。 “算你识相,你给老子听好了!是小冯的话,待人家好些,慢慢处,咋会没感情?侍奉你爹娘几年,是个好姑娘。 是那百货商店姑娘的话,好生跟人说清楚,咱是革命军人,敢作敢当,错了就错了,人家也不会故意为难你。” 贺洪生苦口婆心。 “知道了!”王福生不待教导员说完跑了。 “你咋那么相信他,那小子滑头得很,揍一顿都不一定会老实!”李营长不满道。 “再给他一次机会!打人解决不了问题,问题在他身上,必须他自己想通。”贺洪生何尝不知道? 营门口来人,不管是小冯还是那姑娘,都得王福生自己去处理。 “你呀,还是不想放弃!”李定武哪有不明白搭档的心思。 真要放弃的话就该不闻不问,直接让他退伍,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追着讲道理。 “老李,是人都会犯错,不能一棍子就将人打死! 再说,他不是个例,我们要刹住这股风气,若能挽救,不正说明我们的工作正确、方法得当吗?”贺洪生耐心解释。 “行啦,我不跟你争,反正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觉得这家伙不会回头的!”李定武有自己的识人之术。 “希望他能知错就改,不然,我这一世英名算是栽他手里了!”贺洪生苦笑。 王福生大步流星来到营门口,是胡茵茵,一身灰蓝色翻领洋装,腰身勾勒得凹凸有致,洋派、时尚,赏心悦目。 “茵茵,你怎么来了?”王福生上前握住恋人的手。 这才发现胡茵茵的手冰冷,脸上不是红润,而是苍白无华,“你病了?走,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说罢拉着胡茵茵就往营区里面走。 胡茵茵没动,王福生拽了拽,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茵茵?” “那个乡巴佬你什么时候弄走?”胡茵茵靠在树上,神情倦怠,紧紧盯着王福生。 王福生眼神躲闪,“茵茵,给我些时间,那乡下女人难缠的很,闹得我们教导员都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打算跟乡巴佬过日子?”胡茵茵语气酸酸,也很冲。 她胡茵茵那么傲娇的千金大小姐,一时意乱情迷跟这个男人上了床,却不想竟有了。 现在这男人想左右逢源!做梦! 小小连长,真没看在眼中,是这男人,缠上自己的。 在百货商店与她相撞,眼中闪过惊艳,之后隔三差五蹲守在百货商店门外假装偶遇,演技拙劣。 常年混迹商界、上流社会的她哪有看不穿的?不过这男的长得不赖,天天被一个军人蹲守,满足了她的虚荣。 半真半假交往,却不想一个没把持住,生米煮了熟饭。 玩火反被火焚,胡茵茵有些后悔,肚子里揣上,身价也就掉了。 “不可能!那个女人邋里邋遢,让我跟她睡一晚都不可能!恶心死了!”王福生断然道。 “你在说我吗?”冷不丁一个声音冒出,吓了俩人一大跳。 扭头,却见冯素莲提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一股浓浓的垃圾怪味儿,神色坦然。 “你这是干什么?故意到这里来丢人!”王福生嫌弃的连连后退,用手捂着鼻子。 老天爷,这女人疯了,真去捡垃圾,乡下人邋遢,已让他无法接受,现在更是一身恶臭。 “呕、呕!”臭味儿熏得胡茵茵胃里一阵翻涌,扶着树不停干呕。 早上好不容易才止住恶心,早饭都没吃。 呕了半天,吐出黄水、胆汁,脸色白得吓人。 “茵茵,你怎么啦?走,我带你去看医生!”王福生心疼坏了,掏出手帕帮着擦拭嘴角涎液。 “不用!”胡茵茵软绵绵靠在王福生身上,有气无力。 “那怎么行?吐成这样!”王福生坚持,搀扶着胡茵茵往营区去。 “跟你说了不用!”胡茵茵恼怒,一把推开王福生。 “你到底怎么啦,茵茵,有病得治!”王福生现在只想带着茵茵离开这里。 美人就是美人,病了都那么美,娇弱无力让人心疼,哪像那疯女人,丢人现眼不自知。 “她怀孕了!”冯素莲玩味的看着两人。 自己前世生育过三个孩子,再熟悉不过。 “什么?怀、怀孕?”王福生惊愕的看向冯素莲,啥意思? “你、你胡说什么?”胡茵茵否认,气势不足。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你们两人清楚!”冯素莲冷笑,鼻子酸酸,满腹委屈。 亏他还是军人,明知家中有媳妇,就敢跟别的姑娘上床! 难怪婆婆一死就急着打发自己!冯素莲想明白这些,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前世苦难一生,就因为挡了别人的道,被人玷污,扔给懒汉、家暴男糟蹋。 因为清白被毁,前世背负一生枷锁。 重生后,以为干净清白,自己坚持不懈,这个男人会看到自己的好。 却不知,乡下女人这身份注定被抛弃! “啪!”前世今生的委屈、恨意汇集在这记耳光上,冯素莲恨恨道,“王福生,你不是人!” 第一卷 第12章 迈出第一步 耳光清脆响亮,哨兵吓一跳,从岗亭里探个脑袋出来。 见连长捂着脸,忙缩回脑袋,没看见、没看见! “你、你个疯婆娘!”王福生哪里吃得亏? 上前一把抓住冯素莲衣襟,想要一个大耳刮子扇回去。 “打!用力打!”冯素莲把脸往前凑,面带讥讽。 “我不信部队首长不管!你这巴掌敢落下,我就让你回乡下!看你怎么当官?怎么耀武扬威!” “疯了、疯了!怎么就遇到个疯婆娘!”王福生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气得抱头蹲地上。 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这么个疯子来折腾自己! 三人僵持在原地,沉默不语。 “茵茵,你听我说…”过了好一阵,王福生才回过味来,去拉胡茵茵。 现在最大的雷不是冯素莲,是怀了孩子的胡茵茵! 没有怀孕,他还能左右逢源,辗转腾挪。 这怀了孩子,要么娶胡茵茵,要么背负处分回乡种地! 他想娶、愿意娶胡茵茵,不想回乡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逼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 “别碰我!”怀了孕的胡茵茵难受,心思多疑,脾气多变。 见冯素莲和王福生纠缠不清,对王福生心生怨恨。 恨他欺瞒自己,哄自己上了床,如今没了退路。 “茵茵,我是爱你的!我是封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王福生痛苦不堪,委屈至极。 “你说怎么办?”胡茵茵心中好乱,脑子里一团浆糊。 三个人的空间太拥挤,她无路可退,那边又不肯撒手,怎么办? “茵茵,你听我说!”见胡茵茵语气放软,王福生立马趁热打铁。 “茵茵,趁现在还早,赶紧把孩子打掉!” “什么?”胡茵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福生,你还是人吗?” “茵茵,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闹大了,我干部当不成,还有可能退伍回乡! 只要你打掉,我慢慢想办法打发了这个疯女人,一定会娶你的!” 王福生涎着脸,抛个媚眼,做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自以为很帅,分分钟拿捏这女人。 “啪!”胡茵茵想都不想甩过一记耳光。 “王福生!你、你他妈不是人!老娘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骂完,毫不犹豫转身蹬着自行车跑了。 岗哨的哨兵听到响亮的巴掌声,觉得自己脸上都疼,妈耶,今天王连长出门没看黄历么? 不用看就知道,连长又挨了耳光。 几人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朵,哨兵大致推断出这是一出感情纠纷。 只是没想到原配、现任都不是好惹,夹在中间的王连长两头不讨好,不挨巴掌才怪! “茵茵!茵茵!”王福生去追,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奈何胡茵茵背影决绝,蹬得很快,没能追上。 “这下你满意了?疯子!”转过身,王福生换了张脸,恨恨道。 这女人的出现,打乱他的计划,坏了他的好事! 要不是这疯子,茵茵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乐疯了!老王家后继有人! 自己升官、娶美女、生孩子! 可是,因为眼前这疯婆娘,美女跑了,孩子也不能留,弄不好,连官都当不成! “怎么叫我满意?是你自己乱搞!”冯素莲一点儿不同情。 看着王福生吃瘪,只觉心中畅快。 “你!疯子!我前世欠了你不成!你要这么为难我!”王福生恨不能一把掐死她,希望这人从来没出现过。 “对!你前世欠我的!”冯素莲冷冷道。 王福生闻言,惊愕的看着冯素莲,莫不是真的疯了不成?神神叨叨的! “王伢子,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不在乎你认不认我!就是不撒手!想娶城里姑娘?做梦去吧!” 冯素莲恶毒的说完,拖着麻袋转身走了。 冯素莲卑微一辈子、胆小老实一辈子,却悲苦一生! 此刻突然发现,做恶人真爽! 别人恨得牙痒痒,想干却干不掉,想想就开心死了! 拖着麻袋来到废品回收站,不懂,提着麻袋上秤。 “唉,你干啥?你想炸秤啊?哪有你这么称秤的?”收废品收购站的大爷呵斥。 一把薅起麻袋打开,“东西要分类,牙膏皮、玻璃瓶、废纸的收购价不一样!”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冯素莲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第一次卖废品?”大爷收了凶巴巴的态度。 “是!第一次卖废品。”冯素莲将麻袋里的废品倒出来分拣。 大爷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帮着分拣。 也许只有穷人不嫌弃穷人,又或许废品站的气味儿闻惯,大爷没觉得冯素莲身上臭气熏天。 “一共三毛钱!”过完秤,大爷噼里啪啦算了一阵,报出总计。 从旧挎包里掏出三张毛票,“点一下,拿好了!” (注:五四年钞票是老币,一元、两元、五元…到一万元,五五年发行人民币,使用分、角、元。 换算麻烦,此处用分、角、元,特做说明。) “谢谢大爷!”冯素莲捏着三张毛票,晕晕乎乎,这是自己重生后挣的第一笔钱! 废品收购站分类堆放了许多东西,冯素莲走出来,路过一堆书籍,被一个封面吸引,是小学语文课本。 冯素莲停下脚步,看着课本挪不动腿。 “怎么,姑娘识字?”大爷见冯素莲眼睛盯着课本,馋的不行。 “不多,识几个字。”冯素莲捏着手中三毛钱,小声问,“大爷,这课本能卖吗?” 大爷看看穿着脏兮兮的姑娘,眼神中多了几分温和,那是对读书人的尊崇。 “是个好孩子,这书两分钱一斤收的,你要的话,一毛钱拿去吧。” “唉,谢谢大爷!”冯素莲喜出望外。 还没捂热的钱取出一毛递给大爷,将那捆扎的牢实的书麻溜装进麻袋。 厚厚一大捆,老沉了,那可是小学一到五年级的全套教课书! 解放前的旧版教科书,现在用新版,不然不会全卖掉。 冯素莲没读过书,前世大集体食堂时,有扫盲班,每天必须认字才能吃饭,有幸学了些。 老年时,大学生村官黄毓秀到村里驻扎,得空来她家坐坐。 边干活边给她讲述外面的世界,那时她就想,如果重来,她也要读书,成为黄毓秀那样自强、自立、自信的女性。 现在她得了书,向曾经的理想迈出第一步。 第一卷 第13章 招不招女兵 得了书的冯素莲无心捡拾垃圾,拖着麻袋急急忙忙回招待所。 “砰!”闷头走路的她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哎哟!”冯素莲差点儿弹出去,被一双有力大手紧紧抓住。 “小冯?”声音熟悉,带着惊疑。 “陆、陆营长!”冯素莲顾不得鼻子酸痛,连连后退。 自己一身恶臭,别把人给熏着。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问。 陆营长他们不是在城外扎营吗,怎么又进城了? 不是找到丈夫了吗,怎么破破烂烂、臭烘烘像叫花子? “你先说!”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说完两人都呆住,怎么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大眼瞪小眼,俩人呆呆看着对方。 “噗嗤!”冯素莲忍不住笑了,“陆营长,你先说吧!” “我来招兵,要在这里待几天。”陆营长简短扼要,“你呢?你丈夫没在?” 陆远平那天没等到冯素莲丈夫出来,就把人扔下走了,始终放心不下。 “他、在。”冯素莲提及王福生笑容消失、兴致缺缺。 “他在?那你…”陆远平打量着冯素莲。 还是自己给她买的那身半旧的衣服,身上很脏,沾满黄黄绿绿的烂菜叶汁水,像是钻了垃圾堆。 “他找了城里姑娘,不肯认我。”冯素莲将麻袋往身后挪,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脏衣服。 “找城里姑娘?不肯认你?”陆远平觉得耳朵听岔了。 “他说不认就不认?他们领导是谁,走,我带你去找!都解放了,怎么反倒没地方说理了!” 陆远平出身革命家庭,延安读书,高中毕业参军,参加了解放东北的第一场大战役。 之后驻守东北,半岛打起来,是第一支进入半岛援助的部队。 与那些进大城市,被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腐蚀、意志不坚定的人不同,陆远平是纯粹的革命军人。 不嫌贫爱富,不喜欢找所谓的有文化的城里姑娘附庸雅俗,更不会看不起乡下人,嫌没文化,丢人现眼。 他接受的是纯正的红色革命教育,解放贫下中农、无产阶级。 不会高高在上,看不起穷人。 “不用,不用!”冯素莲摆手,“他们首长已经知道,还批评了他。” “批评了他?然后就不管了?什么领导,敷衍了事!”陆远平甚是不满。 这要是他的下属敢这么对待乡下媳妇,他直接一脚踹出部队,撵回去种地,看你还有啥资格嫌弃别人?臭毛病惯的! 打着反抗包办婚姻的幌子,为一己私欲,抛弃糟糠之妻,娶城里姑娘。 哪怕再不喜欢,人家替你尽孝,好歹妥善安置、补偿人家啊,看看这身上穿的啥? 还是来时路上自己买的,路边有户人家,临时停车跑去买的。 欺负姑娘无依无靠,无人撑腰,把人家晾一边,去拾荒! 这是军人干得出来的吗?陆远平觉得这种人不配继续留在部队。 “没有,贺教导员和李营长答应给我找份工作,以后我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冯素莲替贺洪生、李定武辩解。 “那你丈夫呢?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陆远平看着傻乎乎的冯素莲。 叹息乡下女子的单纯、善良,就这么饶过忘恩负义之人。 “他不认,又能怎么办?”冯素莲也不想放过,“今天那个城里姑娘来找他,那姑娘怀孕了。” “什么?”陆远平震惊,“那你岂不是…” 陆远平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这什么人呐!居然还能在部队混! “以后有工作了,自己养活自己,有没有男人无所谓。”冯素莲笑笑。 “这种人给我,我也不稀罕!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吃那么多苦,替他侍奉公婆,养老送终,凭啥他升官换老婆? 我就是不撒手,天天在他眼前晃,看他怎么收场?最好让他回乡种地,当一辈子泥脚杆,看那城里姑娘还要不要他!” “呵呵!”陆远平被逗笑。 看不出这女子挺有个性,就该治治没良心的忘恩负义之辈。 “陆营长,你们招兵怎么没啥人?” 冯素莲见征兵站有不少年轻人来,问过后说回去考虑考虑,资料都没填就走了。 记得乡下谁家要是有人当兵,家中荣光无限,怎么这里反差那么大? “我们是去雪域高原修路,那里苦寒、缺氧、道路险阻,一般人吃不了那苦。”陆远平很淡定,意料之中。 现在日子好了,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愿意去不毛之地?更何况城里人。 “修路?”冯素莲心中一动,“你们招不招女兵?我想报名,我不怕吃苦,我有力气!” “你?”这个出乎陆远平的意料,“部队不是给你安排工作吗?干嘛要参军上雪域高原?锦城待着多好!” 人人避之不及,这傻姑娘迎难而上。 “嗯!你们不是没人报名吗?我做第一个!”冯素莲坚定道。 参军的想法在遇到白洁茹时就有过,军人令人敬仰,王福生除外,那是个垃圾。 “小冯同志,你想好了!我们是去雪域高原修路,餐风露宿,缺氧、寒冷,睡帐篷、地窝子。 冬天冰天雪地,夏天山雨滂沱,山体滑坡、泥石流是常事,一不小心就送命。”陆远平劝道。 这就是为啥来咨询的人多,报名的不多,锦城的人都知道雪域高原,都知道参军意味着什么,好多人没那个勇气吃苦。 “我想好了!我不怕吃苦!再苦总比无处可去强,比让别人甩包袱送给懒汉强!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长这么大,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做选择!陆营长,相信我,我不会后悔!” 冯素莲定定看着陆远平,目光坚定。 陆远平眼神纠结,他同情这姑娘的遭遇,欣赏她的坚忍不拔,可他真不忍心带她上雪域高原。 雪域高原的路通了只是字面意思,一条简易公路,极其难走。 还时常塌方,他们守护雪域高原的同时,还要建设。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们是雪域高原早期建设者,奉献青春,甚至献出生命和热血。 “陆营长,我真的能行!” 冯素莲说完,不等陆远平点头,径直走到报名处报名。 “同志,你要报名?”工作人员惊讶,“我们这是上雪域高原,那里条件相当艰苦,一般人扛不住。” 这次招兵除了因为战斗减员需要补充兵力,还因为雪域高原实在险恶。 缺氧造成身体损耗,意外死亡。 有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造成人员伤亡。 也有修路、运输翻车造成的的人员伤亡, 也有人受不了,申请下高原的。 这次招兵是为上雪域高原筹集足够人手。 第一卷 第14章 我要报名参军 “是!我要报名参军,上雪域高原!”冯素莲肯定道。 “我们…”工作人员还要说什么。 “让她报吧!”陆远平在后面道。 “那好吧!”工作人员递过表格。 被一只大手接过,陆远平掏出上衣兜里的钢笔,“我来填。” 乡下女子没读过书,不识字,怎么填写? “不用,陆营长,我能行!”冯素莲拿过表格,“我认得一些字!” “哦,你还识字?”这个出乎陆远平意料。 “嗯!”冯素莲拿起笔,在表格上一笔一划认真填写。 籍贯好填,南湖省安永市广陵县,冯素莲笨拙的写着,字迹歪歪扭扭、忽大忽小。 家庭地址,冯素莲纠结一会儿,写了记忆中早已淡忘的娘家西沟村,家庭关系填写继父冯光宗。 她不想填凉风垭村的王家,王福生送她都不要了,那里还有个人面畜生王德贵。 也不可能填苦难一辈子的望乡村赖家,自己逃出王家就是不想再被送给赖阿贵! 更何况现在自己与那里毫无关联。 总之,现在的自己与前世的苦难割裂,自己做主选择新的人生。 尽管这条路不好走,会很苦,但自己心甘情愿! “陆营长!”冯素莲局促的看向他。 陆远平微微俯身,表格上有一栏文化程度,“高小!” “啊?”冯素莲愣住,这也可以? “虽然没读过书,但你识字,以后慢慢学习,高小文化没问题。”陆远平笑。 “好了!”冯素莲把表格交给工作人员。 这是自己前世今生填的第一份表格,它将改变自己的命运,是自己亲手填的。 冯素莲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命运自己主宰的自豪,说不出为什么,变得自信许多。 “南湖省安永市广陵县?你在这里报名?”工作人员看着表格问。 “是!” “你有其他手续吗?比如户口本、介绍信什么的。”工作人员又问。 冯素莲摇摇头,半夜逃出来,连衣服都是陆营长送的,鞋子是白洁茹的。 “这个恐怕不行!”工作人员否决冯素莲的报名资格。 “你没有任何资料证明自己,不符合报名条件。” “我来这里找丈夫,他就在军管会,警卫连王连长,我可以让他来证明。”冯素莲急忙道。 为了参军,不介意利用一下王福生的身份。 “王连长?”工作人员打量冯素莲,又脏又臭,跟个叫花子似的。 他们是军管会的干事,临时协助陆远平征兵。 “给她报上吧,是我从广陵县凉风垭村带来的,我做她的身份证明人。”陆远平插话。 “那、好吧!”工作人员见陆营长发话,不再坚持。 “小冯同志,你有什么特长、专长?”工作人员做进一步登记。 “特长、专长?”冯素莲懵逼,啥意思? “就是你会啥?”陆远平直白道。 “我会做饭。”冯素莲有些气弱。 “噗嗤!”工作人员笑了,是个女人都会做饭。 “这个不算,除开做饭以外的。”陆远平也被逗笑,这姑娘有点儿憨。 冯素莲揪着衣角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有啥特别之处,自己不怕吃苦,有力气,再多的没了。 见冯素莲想不出,陆远平也不为难,“没有就算啦,反正上去是吃苦,能吃苦就行。” “陆营长,唱歌算不算?”冯素莲小声问。 “算啊,你会唱歌?唱一首听听!”陆远平鼓励道。 “那我唱《歌唱祖国》?”冯素莲问。 “好啊!你会唱这首歌?欢迎欢迎!”在场几人鼓掌欢迎。 这首歌诞生于1950年国庆,1951年9月开始全国传唱。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冯素莲清清嗓子,用质朴的民族唱法唱这首歌。 歌曲激昂,令人激情澎湃,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起唱。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唱完时,人人眼中有光,斗志昂扬,浑身充满力量! 冯素莲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挺胸抬头,充满自信。 “小冯同志,想不到你唱得这么好!”工作人员很满意,“军管会有文工团,不如你去那里。” “不!同志,我要上雪域高原,跟陆营长他们一样修路、建设、守卫雪域高原!”冯素莲倔强道。 “小冯,就留在文工团,听他们的,文工团很适合你!”陆远平也劝。 冯素莲有更好的去处再好不过,雪域高原的艰难困苦就留给他们这些男人上。 “陆营长,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参军了!留在锦城,我还不如去街道上班。”冯素莲坚持道。 她参军是想要像陆营长他们一样,不怕吃苦,建设雪域高原。 而不是躲在后方享福,这不是她参军的初衷。 “呵!小冯同志决心挺大呀!”工作人员很感动。 见她是女同志,歌唱得不错,才改主意留在锦城,既是照顾,也是物尽其才。 没想到这位女同志挺倔,非要上雪域高原,不免多了几分敬重和欣赏。 “你呀,有福不享非要吃苦!行,满足你的愿望!跟我们上雪域高原!可不许后悔哟!”陆远平不得不答应。 “不后悔!营长!”冯素莲向陆远平敬礼。 工作人员拿出一套军装、被褥,“记得十五号早晨八点半在这里集合!” “是!”冯素莲认真道。 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接过军装、被褥。 “我帮你拿!” 见冯素莲双臂平伸托着,生怕弄脏,陆远平伸手接过。 “谢谢陆营长!”冯素莲欢喜地拖着麻袋,与陆远平回招待所。 “你麻袋里装的啥?”陆远平见冯素莲宝贝的很。 “书!废品收购站买的!小学一到五年级课本!”冯素莲凑近陆远平,“只要了一毛钱!” 说完一个人捂嘴笑,乐不可支,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运气不错嘛!一毛钱买这么多书!我怎么碰不到这好事?”陆远平看着变得鲜活、灵动的冯素莲笑。 “明天我再去,再买几本书,得空了就看书学习!将来也像陆营长一样有文化!”冯素莲想到了好主意。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多买些,还有日用品,那上面啥都没有!”陆远平很是赞同。 说到这里,想起冯素莲一无所有,从兜里掏出钱,“借你的,去买些生活用品。” “不用!”冯素莲坚决拒绝,“我找王伢子要,以后就再无关联,可不能白便宜了他!” “哈哈!”陆远平逗得哈哈大笑,就该这么收拾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