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医术重生,她的马甲藏不住了》 第1章 落水 七月初一,深夜,月朗,星稀。 淡淡的月光洒在寂静的农家小院,小院朝西的棚子下摆着两副还未合盖的棺材。 棺材前面放了两个火盆,火盆里刚刚烧烬的元宝纸钱还有白烟一丝丝向上飘。 烧纸钱的麻婆子实在有些困顿,支撑不住的她只得靠在旁边柱子打个盹。 要睡未睡间,耳边忽然传来异响,麻婆子迷糊的睁开眼睛。 本来静得落针可闻的院子,此时有一道呜咽的细碎的声音传出。 麻婆子的睡意一下子全跑了。 她吊着一颗心战战兢兢的望向右边的棺材,棺材里,缓缓坐起一女子。 麻婆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七月,是鬼月。 麻婆子魂飞魄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咻地爬起来就往屋内冲,嘴里不停喊着“鬼啊,救命啊”,刚跑到堂屋门口,她一个刹脚,打个转拐向门口跑。 才打开院门,她就想到她家老头子还在屋里,猛地又转身,目光却一眼对上那女子。 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屋里的麻老头听到老婆子的叫喊声,立即从梦中惊醒,原本和衣而眠的他穿着一身短褐冲出院子。 棺材里一个人,坐着,大门口一个人,躺着。 麻老头脚一软,跪倒在地。 住得近的左邻右里早已被麻婆子的叫喊声叫醒,都急急忙忙套上衣裳往麻婆子家奔来。 看到躺在门口的麻婆子,又看到院内跪趴的麻老头,再看到右边那副棺材里坐着的女子。 女子两只手揉着头,似乎正痛苦的挣扎着,像要冲破什么束缚大杀四方。 众人惊骇,胆小的脚软跑不掉,胆大的想留下看热闹。 梁若萦揉了好一会儿脑袋,才抬眸扫视四周,看到这群衣着简朴的陌生人,眉头一皱。 心底疑虑重重。 她是大晋朝光禄寺少卿梁旭那不受宠的长嫡女,她出生那天父亲的白月光小妾林氏发高烧,两天后全家人拉肚子。父亲耳朵进了林氏吹的耳边风,说她克白月光,克全家,要将她立刻送到外面庄子去,她在母亲据理力争下,在家长到满月,才被送到庄子外面去养。 就因为在外面养着,所以她秘密学了一身医术。 每每她回家,两个庶妹都会找她麻烦,不是抢她东西,就是学她们的绿茶姨娘假装被她欺负,她那个歪心眼的父亲总是帮着两个庶妹骂她以大欺小。 母亲自她送外面去养,再没有让父亲到院里过夜,那个林氏也不允许他去。 一年多前,歪心眼父亲醉酒闯进母亲的院子过了一夜,却不想那次母亲便有了弟弟。母亲憎恨父亲,也讨厌这个家,所以不想留下腹中孩子,却多次流不掉。 长期郁郁寡欢的母亲在弟弟呱呱落地那天抛下她和弟弟驾鹤西去,她纵使有回春的妙手也救不活想死的母亲。 她恨父亲,也恨林氏。 如果不是父亲和林氏,母亲就不会死。 本想把弟弟抚养大些再收拾她们,可是就在前几天,为了爬得更高的未婚夫与她退亲和侯门贵女成亲,好友孙盈月担心她难过,邀她参加孙家的赏荷宴,她思量过后就答应了。 没想到就因为参加赏荷宴,参与了救治大理寺卿章易,被人推落了荷花池。 那天,她和孙盈月还有一众贵女正在院子里赏花,前院忽然骚动起来,没多久就听别人说去南县查办一桩重要案子的大理寺卿章易,刚回京就遇刺。 事发地离孙家的园子不远,孙盈月的父亲孙田将军知道后立即将章易接到园子医治。 如果不是听说章易命悬一线,她又看到医治章易那帮太医摇头晃脑的叹气说无能为力,她还真不会轻易出手救治章易,显露自己会医术这件事的。 她与孙盈月交待一声,让孙田将人谴散,并让孙田保密她会医术这件事,这才开始独自一个人医治章易。 章易中的是毒箭,她给章易施针排毒整整一个时辰,才将章易从鬼门关拉回来。 章易半个时辰后便能醒来,她擦擦额头的细汗,开门出去。 她是在一个偏僻雅静的屋子为章易医治的,只留一个丫鬟在门口守着。丫鬟见她出来,立即奉上点心和茶水。 “梁大小姐,累了吧,我家小姐让我备了些吃的给您。您先喝口茶润润喉,再吃些点心。” 她点点头,丫鬟将她领到屋子前面的水榭,摆下茶水和点心。 她喝了杯茶,捏了块点心,站到水谢旁边,一面欣赏开得正艳的荷花,一面吹飘香的荷风。 忽地,背后被一股重重的力道撞击,整个人被撞入荷花池。 她是会凫水的,刚要划动,却发现自己四肢僵硬无法弹动,同时腹中还传来剧痛。 是点心的问题还是茶水的问题? 因为信任,她没想过吃的东西会有毒,直接往嘴里送。 到底是谁要害她? 如果幕后黑手是因为恨她救治章易才对她下毒手,那屋里的章易岂不是也活不成了? 但看眼前这些人,她又不由怀疑是不是林氏为了将弟弟捏在手中,暗中联合孙家人对她下的毒手。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给她,将她送到这乡下让人随便处置她的尸体,羞辱她。 没想到她大难不死,醒了过来。 她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原来不是鬼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院子里胆大的人此刻终于支撑不住,软了半个身子滑下去。 你才是鬼。 梁若萦在心里回了句,再次揉揉还在发疼的脑袋,扶着棺材站起来,跳出来,稳稳落在地上。 因为夜里闹鬼的动静太大,此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纷纷七嘴八舌给她说了经过。 这里是麻家村,麻老头夫妇年近四十才生的唯一一个儿子麻二牛,前天在麻家村前面的河里凫水淹死了。 昨晚麻老头夫妇在河边给儿子招魂,发现她从河里流过,夫妻俩开始时十分害怕,但随即又想到还未娶妻就做了水鬼的儿子,顿时生出主意,将她捞起来。 两人确定她已经没气,将她拖回家,给她配了副棺材,准备明天将她和儿子葬一处,给儿子配个阴婚。 第2章 医治 麻婆子不舍儿子,想多陪陪,夜里一个人还在给他烧纸钱,结果却看到梁若萦从棺材爬起来~ 当时村里人知道麻老头夫妇捞了条女尸给儿子配阴婚,也都过来验证过她的死活,却不曾想,她半夜竟然活了过来。 要说不吓人,那是假的。 梁若萦心中又添了一分怒意,林氏连她的尸首都扔了? 假如凶手不是林氏,那幕后的人为何将她从荷花池捞起来再扔河里,要毁尸灭迹找个地方埋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但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淹两次都不死? 现在她没死,当然不能给麻老头夫妇的儿子配阴婚,众人都明白,麻婆子也心明如镜,一双混浊红肿的眼睛瞪着梁若萦。 “你是我老婆子夫妻俩辛辛苦苦从河里捞起来的,命是我老婆子夫妻俩给的,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你不用给二牛陪葬,但也是二牛的媳妇,要给我老婆子夫妻俩养老送终。” 梁若萦理解麻婆子的心情,但让她留在麻婆子家是不可能的。 “老婆婆,我若是个死人您要怎么处理都可以,但现在我是个大活人,留在这儿就不合适了!我家里还有双亲,还没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留在这里便是不孝。但您放心,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答,我爹是京中做官的,到时我会让他送银子过来感谢您二老的。” 麻婆子很是不屑的嘲讽:“你当我老婆子三岁小孩好骗呢,京城离这十万八千里,你说让他送银子过来?你怎么不说你爹是皇帝?” 梁若萦惊愕住,她竟漂了这么远! 她还沉淀在震惊中,又听麻婆子道:“没银子补偿你就老实留在麻家侍候我老婆子俩,瞧你这样子也嫁不出去,我老婆子愿意收留你,你就应该磕头跪谢了。” 梁若萦看着麻婆子颠狂又嚣张的脸,知道她是个难缠的,留下就真的走不掉了。 她略思量了下,很快有了计策,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搜寻,目标锁定两个人。 倚着大门的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不时的拿手捶腰侧;一个十四五岁脸歪嘴斜,还时不时流口水的少年。 她先对四十左右的妇人道:“您是不是腰疼?蹲不下去,也弯不了腰?” 妇人罗氏一愣,然后猛地点头。 她因腰痛锄地使不上劲儿,摘菜都要扶着腰,常被婆婆和丈夫说不中用。 可她喝药兼擦药酒都不管用,她能怎么办! “我能治。”梁若萦对罗氏说道,又看向十四五岁的少年,“你口脸歪斜,我也能治。” 少年麻五的眼睛霎时亮了,口齿不清的他激动得一张嘴开开合合,却没一句完整的话。 梁若萦又道:“她腰痛只要备两条长凳,一张褥子,一块能躺睡的木板可以马上治。但你的脸需要针灸,东西备齐全了才能治。” “你会医术?” 问话的人年过五旬,下巴一把灰白的胡须,晒得微黑的脸上一双精亮的眼睛,正审视着梁若萦,他便是村里的里正。 梁若萦勾唇:“不但会,而且专治疑难杂症。” 周围的人都不淡定了,要说会治腰痛不稀奇,但说能治口水五那张歪到姥姥家的脸,除非是神医。 里正眸光一动, 让人马上去准备两条长凳等物。 麻婆子有些懵,自己正说要她留在自家的事,怎么突然治起病来了? 众人等着看热闹,根本没人理她。 麻婆子家的堂屋点了灯,男子全被赶了出去,留下的全是女子。 罗氏袪了鞋,平躺在架在长凳铺了褥子的木板上,梁若萦把她双腿并在一起,让众人看。 众人一看,左腿比右脚长了足有半寸。 罗氏有些不敢相信,她从前是没有长短脚的。 没给众人解释,梁若萦又让罗氏趴着,双手垫着额头。 接着,梁若萦侧着身,用前臂在妇人臀部腿部腰部,像擀面一般,不停的擀,双手轮流擀,之后又用手肘在各个部位用力点按。 接着梁若萦又让罗氏平躺,将她的双腿折了又折,压了又压。 然后,罗氏侧身躺,梁若萦一手推肩,一手压臀,一二三,咔一声;换一边同样操作。 罗氏擦擦额上的微汗,听指示平躺双脚并拢,众人一瞧,双脚一样长。 众人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梁若萦的眼睛都发着光,她不会真是神医吧。 梁若萦看她们的反应,微微一笑,她的计划完成一半了。 堂屋的门打开,屋里的一众女人把刚才的情形绘声绘色告诉屋外的男人。 男人们不敢置信瞪着眼睛看梁若萦,长短脚能如此轻易治好,简直闻所未闻。 里正看梁若萦的眸色更深。 “姑娘,能解释一下罗氏的长短脚和腰痛是怎么回事吗?” 看他的气度,就知道他是村里有话语权的人,她等的就是有权威的人问话。 梁若萦有几分自得的笑笑:“简单来说就是,她的腰臀部的骨头歪了,左边低右边高,腿骨往上顶,形成了长短腿,所以腰痛。我刚才帮她做了正骨,把骨头按回原位。她自然腰不痛,脚也正常了。” 里正点点头:“你要给阿五治脸所需的物品写下来,明早我让人去买,你明天给他治脸。” 听他这么说,梁若萦知道自己的计划已成,恭敬道: “可以,但还烦请您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再给我两身换洗的衣物。” 里正一口答应:“没问题。” 一旁的麻婆子挤到两人中间,叫嚣道:“她是我二牛的媳妇,哪儿都不能去!” 麻婆子成亲四十多年,快四十才生了唯一一个孩子,换作其他人早就被休了。 但麻婆子不但没被休,还在麻家站稳脚跟,熬死了公婆,成了当家主母。 可见,她也不是等闲角色。 但里正没有几分能耐又岂能坐稳这个位置,他淡淡道:“大嫂,你救人家姑娘一命是好事,但姑娘不愿意留下,你强留,姑娘的家人到时告你一个拐卖人口罪,你虽没拿钱,将人扣留却是事实,到时百口莫辩,县衙里挨一顿板子还是轻的,重则可是要坐牢的。” 第3章 她是谁 麻婆子再横也只是在村里横,听到会惹上官司还是害怕的,脸色白了白。 麻老头是个怕事的,赶紧劝自家老婆子息事宁人,然后催梁若萦快点离开。 梁若萦没急着离开,她对麻老头夫妻俩道:“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但银子我一定会给的。” 里正给梁若萦安排的住处,正是自家。单独收拾了个屋子给她,并让儿媳妇拿了几套旧衣裳给她换洗。 梁若萦洗漱出来,已过丑时。 房内点了油灯,她一边绞发一面坐到梳妆台前,目光无意间扫过小小的铜镜。 忽地,空气仿佛凝固住,她整个人呆呆望着铜镜,绞发的巾子无声落地。 镜子里的人,一半脸全是密密的麻子,一半脸则被一块巴掌大黑红的胎痣占领。 虽然一双眼睛很亮,鼻子也挺,一张鹅蛋脸,但这张脸仍然很丑,丑得出奇。 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容颜秀丽。 难怪麻婆子会说她这个样子嫁不出去! 她现在是谁? 她为何会莫名其妙变成眼前这个陌生人? 她到了这个人身上,那这个人去哪里了? 这是不是证明,她已经死在荷花池里? 她死了,弟弟肯定会落到林氏手上,林氏即使不把弟弟搓磨死,也一定会像对待她一样把弟弟送到外面庄子任他自生自灭的! 她心如刀割,亦心焦如焚,她要马上回京去。 她倏地站起来,又颓然坐下。 现在她一无所有,还欠着麻婆子的银子,别说回京,连出这个村子都受限制! 幸好她有医术在手,不愁没有银子送上门。 梁若萦暂时屏蔽烦心之事,将发绞干熄灯入眠。 因睡得晚,梁若萦醒来天已大亮,洗漱后出到堂屋里正一家已将早饭摆好,一锅白粥,一碟青菜,一碟腌菜。 里正两儿两女均已成家,两个儿子各有一子,大儿子还有个女儿。 但桌面上,只有大儿子的一双儿女,小儿子家的小子大概在懒床,还未起来。 梁若萦落座,里正媳妇给盛了粥,她也不见外,道了一声谢就吃起来。 里正一家并不多言,只吃完早饭时里正才问梁若萦姓名。 梁若萦不假思索:“我叫江篱。” 她从前行医就用这个草药名做名字,从没以真姓名示人,现在也如此。 里正知道她的名字后并没有打探她的家世,而是问起一些京城的事情。 梁若萦一一作答,之后也问了些关于麻家村的事,一晃日头已渐高,里正托人买医治麻五所需的东西终于买回来,此时已展开在一张高高的方案上,上面是一排银针,两根艾条。 七月本是农忙,但村里人包括里正一家,都想看看梁若萦是如何把麻五的脸掰正,都不到地里去了,像昨晚围在麻婆子家一样围在里正家。 麻婆子夫妇俩扔下棺材里的儿子,也来了。 麻五忐忑着一颗心坐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条粗手帕,流口水时拿出来擦一擦。 梁若萦一只手按住麻五后脑勺,一只手的拇指食指轮流不停在麻五脸上按揉。 有几个年纪大的老者看出,她在揉按麻五脸上的穴位和筋络。 大概半刻钟后,梁若萦捏起银针,一根根扎在麻五脸上各个部位。 扎完银针,她就坐麻五旁边,拿了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帕,看到麻五的嘴角溢出涎液就擦一擦。 院子里鸦雀无声。 两刻钟后,梁若萦拔下银针,点燃艾条,开始在麻五脸上灸。 两根艾条炙完,已是半个时辰多一刻。 围观的人此时的心开始活泛起来,针灸都做完,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梁若萦下一步要做的,是正骨。 她又用手在麻五脸上推揉了片刻,一手覆盖在麻五头顶,一手包住麻五下巴,揉了揉。 只见她神情一凝,手一转。 咔一声,麻五原本那张歪到找不着北的脸,比原来,正了五分。 “哎呀,这脸真的正了些。” 有人惊叫了一声,于是众人纷纷朝麻五涌过来,争相盯着他的脸看。 这样可是很危险的,里正忙喝住涌动的众人。 梁若萦也连忙对众人说道:“他的脸再如今天这样治两天,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了,到时大家都仔细看他的脸也不晚。” 麻五热泪盈眶,对着梁若萦扑通一声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谢~谢~你~” 麻五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揪到一边去。 “姑娘,我的头老是疼,吃多少药都没用,你帮我治治吧。” “我百日咳,也给我治治。” “我娘子总滑胎,求女神医治一治。” 众人争先恐后让梁若萦帮忙治病,梁若萦也不拒绝,反正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们一个个排队。 被人挤到大门外的麻婆子的神色晦暗不明,扯着麻老头悄悄离开院子。 有些人把脉开药即可,有些人却需要正骨,梁若萦直到下午才勉强给众村民看诊完。 今天下午要送麻二牛上山,所以村民们看完病就即时到麻婆子家忙活,闲谈间都在说梁若萦的医术如何厉害,心地也好,竟然不收他们银钱,麻婆子听在耳中,脸色发冷。 经过前两天的医治麻五的脸已经正了七分,第三天上午,梁若萦如法炮制,一声咔发出,口水五,就变成了翩翩少年麻五。 梁若萦微微翘起唇,如果麻五已成年,骨骼生定,他这张脸她也掰不回来。 她相信自己神医的名号今天已经彻底打出去,过不了两天肯定会有县城的人慕名前来求医。她的目标就是县城人,县城人才有钱。 梁若萦又给几个人看了诊后,里正把人挥退,大门一关,剩下自己一家,才对梁若萦道:“江姑娘,我的小孙子双宝也得了怪病,麻烦你帮忙治一治。” 里正说完,让二儿媳妇孙氏把双宝带出来。 孙氏转身进屋,很快领了六岁的双宝出来,然后脱了他上衣。 梁若萦望着双宝有些畏缩的小小身子,讶然的瞪大了眼睛。 他一半身子还有半戳手臂长了一大片像蛇麟又像鱼麟的东西,底层红,上层灰。 里正对梁若萦道:“江姑娘,你帮忙瞧瞧双宝身上长的是什么!” 第4章 交易 孙氏不等梁若萦说话,便补充道:“这东西刚开始长的时候又痒又痛,现在已经不痛了,但越长越大。附近各个村的郎中,还有县城的所有郎中都瞧过,就是没有一个能治好的。” 原来,这才是里正把梁若萦从麻婆子手里护出来,包吃包住,出钱又出力医治麻五的原因。 她只瞧一眼,就知道小宝身上长的是什么东西。 “这叫蛇皮盘。” 里正听完梁若萦的话,眼里有亮光。 她能脱口而出笃定说出名字,证明她是知道这个病的。 双宝身上的蛇皮盘对于梁若萦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只要东西齐全,比治麻五还简单。 梁若萦的心一转,狡黠的对里正笑道::“如果我治好双宝,您能不能再帮衬帮衬我?” 里正岂会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她需要银子补给麻婆子,还需要银子回京城。 他微笑道:“你如果能把双宝治好,我赠你十两银子,同时还指条发财的路给你。” 梁若萦双眸一亮,一拍胸膛:“双宝交给我了。” 治双宝的身上的蛇皮盘很简单,只要找两三条七八岁的老蛇褪下的皮烧灰,拌雄黄磨的水抹在患处,再用生过山峰蛇的胆汁涂在十年陈皮上,晾干之后配新鲜的蛇王草煮水喝,连药方都不用开。 第一天用药,第二天结痂,第二天蛇皮盘自动掉落。 一家人听完医治方式,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之前也有几个郎中用蛇皮烧灰配雄黄给双宝医治过,但也只是让那东西暂时漫延,没过几天又开始长,原来是少了蛇胆陈皮和蛇王草这味药。 蛇皮好找,之前给双宝医治的区郎中的医馆就有蛇皮。 梁若萦跟里正亲自去附近镇上区郎中的医馆选蛇皮和陈皮,顺便买雄黄。 里正请了村里赶牛车最快最稳的麻十田驾牛车。 里正和梁若萦坐好,麻十田抽着牛绳就走。 不远处一个屋角,麻婆子阴沉的眼睛盯着远去的牛车。 一旁的麻老头扯扯她:“回去吧,人家说了只是去隔壁镇,还会回来的。” 麻婆子冷哼:“如果她跑了,我就是把里正家闹翻,也要他赔钱给我。” 前几天梁若萦给村里人看诊,麻婆子担心去里正家闹事要人要钱会引起众怒,只能暗中观察她的动向。 “走吧走吧。”麻老头扯着麻婆子走。 区郎中的医馆果然有蛇皮,据他说百年千年的蛇皮都有,就看里正和梁若萦舍不舍得高价买。 梁若萦看着区郎中,好笑的揶揄:“莫非你卖的是白素贞的皮?也只有她是千年蛇精。” 区郎中一怔,讪讪笑道:“有个捕蛇人上山得了蛇皮就拿来卖给我,百年千年都是他说的,我也不知真假,改天他来我问问他。” 捕蛇人? 梁若萦和里正对视一眼,和区郎中打听捕蛇人的家在哪里。 区郎中的目光在俩人身上转,这个姓麻的里正的小孙子身上的东西他治过两次没治好。今天麻里正来,还是这个丑得有些对不住街坊的姑娘打头阵~ “姑娘,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治小双宝身上长的东西?” 梁若萦是了解一个郎中对于自己未征服的奇疾,那种求知心的,她不掩饰的点点头:“我不但知道怎么治,我还知道治它很简单。” 区郎中的眼睛盛满光芒,光芒笼罩在梁若萦头顶,仿佛她是菩萨一般。 “那东西要如何治?” 梁若萦摸摸下巴:“这可是我的秘方,秘方可不轻易告诉别人。” 区郎中忙道:“只要姑娘告诉我,我挑两条最完整的十年老蛇皮和半斤二十年的陈皮,还有雄黄,一并免费送你们,还让药童亲自领你们到捕蛇人的家,姑娘看怎么样?” 梁若萦摇摇头,叹气:“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区郎中一咬牙:“等小双宝的奇疾治好之后,我再赠姑娘五十两~不,一百两银子。” “成交。” 梁若萦和里正提着蛇皮陈皮雄黄,让药童坐上牛车,往捕蛇人家里去。 捕蛇人叫古德,妻子早亡,因为家里总放一笼笼的蛇,所以日子过得不差也没人敢嫁过来,古德和十岁的儿子古灿相依为命。 古德今天早上运气好,一捕便是三条银环蛇,现在正把蛇送去县里的查员外家,给查员外泡酒。 所以只有小古灿在家。 梁若萦和里正便在他家等,让药童回医馆去了。 小古灿瞅瞅梁若萦的脸,咽了下口水,心思溜溜的转。 爹虽然续妻有些艰难,但他不希望爹饥不择食。日夜对着这样一张脸,估计会少活十年。 如果爹非要在打光棍和娶丑姑娘之间选择,还是打光棍吧,他和爹一起打,都行。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古德终于回来了。 梁若萦和里正把来意说明,古德一口答应:“过山峰好找,我明天捕了就直接给你们送过去。” 里正提前给了钱,和梁若萦回去了。 小古灿看他们坐牛车摇晃着走远,长长吁了一口气,不是来给他爹说媒的就好。 第二天,梁若萦带着里正两个儿子麻三安麻四康到后山采蛇王草。 蛇王草独株,孤长,所以有些难找,梁若萦和麻三安麻四康兄弟俩说了一遍蛇王草的样子,三人便分头行动。 梁若萦独自往一处山壁去,走了一段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望了一眼,并无人影。 她眯了眯眼睛,继续往前走,刚行至山壁,就看到一块石头旁边有一株蛇王草。 突然,她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推落山涯。 梁若萦双手抓住一根野藤悬在半空。 等了许久不见上面有动静,她这才攀着野藤踩着石壁上来。 刚刚听到身后那声音,她就做了防备。 本想假装不小心摔倒,等那人过来加把火推她下去,没曾想那人出手比想象中快,而且也没有露脸。 但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从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必死无疑,到时她的尸体抬回去,那人就可以来抢她的尸体回去,埋在儿子旁边了。 保命要紧,她再不敢单独行动,采了那株蛇王草就去附近的山头寻了麻家兄弟。 第5章 逃命 到了酉时,三人拿着几株蛇王草下山。 梁若萦让麻家兄弟俩带自己绕一绕麻婆子家,兄弟俩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她带到了麻婆子家门口。 她让兄弟俩往旁边屋角站,自己敲门。 屋里的人仿佛原就守在门口等着有人敲门传消息,门立即开了。 麻婆子看到笑吟吟望自己的梁若萦,那张丑脸因为笑有些扭曲,她身子晃了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现在她做了,鬼来敲门了。 但随即,麻婆子看到夕阳的余辉将梁若萦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老婆婆,虽然您手脚灵利,但年纪大了,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山里不安全。” 梁若萦说完这句话,意有所指的看了麻婆子一眼,招呼麻三安兄弟俩走了。 麻婆子又惊又恐又怒。 这个丑八怪为什么没有死?还知道是自己出手推她? 回到里正家,孙氏告诉梁若萦,古德下午送来的蛇胆她已经按照梁若萦的交代涂在陈皮上。 梁若萦在院里的簸箕边上,拿起一块陈皮瞧了瞧。 再晾一晚,明天可用。 翌日,上午。 蛇王草陈皮下瓦锅熬了半个时辰,现在出锅晾凉。 碗里,是雄黄水拌好的蛇皮灰。 小双宝刚刚洗过用艾草煮的水,现在光着上身坐在院子里,既期待又害怕。 “莫怕。” 梁若萦摸摸他的头安抚,端起碗,用竹片刮了一团蛇皮灰。 突然,院门被人敲响。 来人竟是区郎中。 他呵呵一笑,表示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让梁若萦继续。 梁若萦思索须臾,让麻三安把大门打开,过了会儿果然全村的人都挤了进来,手里都提着一些吃的用的,说是给梁若萦治病的报酬,但谁不知道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估计赶了他们也会爬墙看,里正只得由他们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将蛇皮灰抹到小双宝身上,让他喝了药,医治就算完成了,第三天掉痂后才叫神奇。 时间一晃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上午,区郎中和众村民早早就挤在院子里, 小双宝身上的东西结了痂,颜色灰白,而且很硬。 区郎中比里正一家更心急,问梁若萦:“姑娘,小双宝身上的结痂何时会掉?” 梁若萦掐掐手指,像神棍一样:“天机不可泄露。” 区郎中:“······” 就在这时,小双宝忽然感觉身上痒,忍不住伸手去抓。 这一抓,身上的结痂哗啦往下掉,片刻就掉完了。 长蛇皮盘的地方,只剩下淡淡的红色。 众人发出惊呼声,对梁若萦的医术赞不绝口。 区郎中把梁若萦拉到屋外大树下,掏出一张百两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方。” 梁若萦瞥了眼银票,指着站在门口目光往这边瞄的妇人:“那个妇人怀了总滑胎,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但我只用了一招,就帮她把毛病治好。” “哪一招?” “正骨。至于怎么正~” 区郎中笑眯眯再掏出一百两银票:“这给姑娘喝茶润口。” 待梁若萦收了二百两,区郎中得了俩方子愉快回去时,里正家院子的人已经散去。 梁若萦拿着银票抬脚就去了麻婆子家。 开门的是麻婆子,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梁若萦不等她反应,把手里的两张银票往她手上一塞:“以后我与你不拖不欠。” 麻婆子声音尖刻:“你的命就值这点钱?” 梁若萦悠然道:“我这要命不值,但死尸值。” 就冲麻婆子把她往山崖推,她的命已经还麻婆子了。 麻婆子仇视着扬长而去的梁若萦。 梁若萦回了里正家,里正立即把那条发财的路指给她。 一年前,五马县的县令小女儿被拐,至今没有找到,县令夫人高氏哭瞎了一双眼睛。 至今药石无灵。 里正因为交村里的赋税,偶尔会和衙门的人打交道,对县令家的事知道得比较清楚。 “县令是个清官,但高氏的娘家,是五马县的首富。” 梁若萦眉开眼笑:“果然是条发财之路。” 隔天,梁若萦吃过早饭,收拾三身旧衣裳,在里正一家感慨的目光中,坐着麻十田的牛车往县里去了。 把县令夫人治好,她就有钱马上回京了。 想到回京,想到弟弟,她就有些迫不及待,让麻十田把牛车赶快些。 经过前面一处无人烟的荒岭时,梁若萦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忽见前方有人拿着块大红布在摇晃。 牛一下子像发了疯一般冲过去,把梁若萦和麻十田从牛车上甩了下来。 幸好两人都没受伤,麻十田慌忙去追牛。 梁若萦直觉周围潜伏着危险,急朝麻十田那边跑。 跑了几步,草丛里蹿出两条人影。 两条人影手里的麻袋从梁若萦头顶一套,绑上,扛上,飞快的走。 梁若萦感觉自己被两个人扛在肩上,她知道这又是麻婆子的手笔,这次落麻婆子手上,她九条命也活不了。 顿时心生一计:“两位大哥,别人出多少钱给你们,我出十倍,我身上就有一百两。” 抬她的两个汉子脚下一顿,欣喜的交换眼神。 放了她是不可能的,但她的钱可以抢。 再把人送给麻婆子,一举两得。 两个汉子放下麻袋,解了袋口,麻袋里的人露出头来。 就在这瞬间,俩汉子只觉胸口钻心的痛,接着双手咔嚓的响,他们感觉双手骨头断了一般,哇哇叫起来。 梁若萦掸掸衣服上的灰尘,从麻袋里走出来。 从俩汉子身上拔出银针,放回围在手腕的针包。 她还是感觉危险还未过去,踹了两脚地上求饶命的俩人,她抬脚就跑。 才跑几步,就见麻婆子和两个男子迎面而来。 梁若萦调转方向拔腿就跑。 麻婆子三人穷追不舍。 突然,梁若萦脚一滑咕噜的滚下山坡。 麻婆子三人见状,也毫不犹豫的跟着滑下去。 山坡下是条江。 梁若萦爬起来沿江而跑,麻婆子三人也已经滑了下来,在后面叫喊:“你跑不掉的,注定是要做我二牛的媳妇。“ 她还有弟弟要照顾,绝不能死。 这么想着,梁若萦脚下生风,忽见前面江边的亭子旁有四个人,三匹马。 第6章 大哥我好想你啊 四人正齐齐往她的方向看。 其中一个六七岁的男童被一年轻男子抱在怀里。 抱男童的男子一袭青衣,丰姿绰约,俊朗的眉目及通身散发出的气息,一眼便知非富即贵,一看便知他是另外俩男子的主子。 梁若萦灵机一动,冲过去一把抱着青衣男子一条胳膊。 “大哥,你终于来找小妹了。知道小妹落水,就沿江找,大哥我好想你啊。” 青衣男子沈璃,一动不动,深邃的眼眸淡淡看着眼泪婆娑的她。 一旁的高一高二惊讶了,小小的阿鱼也愣愣的睁大眼睛。 麻婆子三人因这个变故心下大骇的止住脚步,狐疑盯着梁若萦。 梁若萦松开沈璃,愤愤指着麻婆子说道:“大哥,她们想把我捉回去活埋,给一个死人配阴婚。” “小白,小黑。”她对高一高二道,指指他们腰间别的剑,神气道,“你们去把他们杀了,给我报仇。” 高一高二:“······” 麻婆子三人站着没动,他们在判别梁若萦的话有几分真,因为她那个大哥的态度很奇怪。 既没替她说话,也没否认她的话。 忽然梁若萦出手如电,一下扣住右边高二的脉门,锵一声拔出他腰间的剑。 “你们不杀,我自己动手。” 看着步步行近的梁若萦,麻婆子三人权衡了下,咬咬牙,不甘的跑了。 梁若萦松了口气,回头对沈璃三人讨好的笑笑:“谢谢三位大侠的帮忙,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锵一声把剑插回去,高二的手现在还麻着,眸中尽是惊讶。 沈璃望了眼高二无声对他扬起的手,又若有所思的扫了眼梁若萦,抱着阿鱼进亭子,将他放在长凳上。 梁若萦感觉面前的男子很奇怪,一不拆穿她,二不仗义出手帮她,现在对她不理不睬,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已经决定缠上他了,麻婆子三人肯定在不远处守着,她不跟着他,相当于还在狼窝里。 见梁若萦没脸没皮的跟进凉亭,高一和高二低声嘀咕:“这不是苏家的花痴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但如果是苏家的花痴,怎么会不认识主子?” “主子应该也觉得奇怪,刚刚是看在她爹脸上才让她拿自个儿装腔作势。”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小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亭子里,梁若萦夸着阿鱼和沈璃套近乎,还没把俩人夸出花,就听沈璃悠然的声音响起:“我们不会带你同行的。” 梁若萦:“······” 就在这时,她看到那小公子的腿软软的垂下去,青衣男子重新捞上来搭在另一条腿上。 小公子整个人也是歪歪的靠在栅栏上。 她笑了。 “你会带我同行的。因为我是个郎中,像小公子这样浑身无力,不良于行的病,我擅长治。” 阿鱼一怔,露出惊喜之色。 沈璃只是嗤笑一声,但这声很快就僵在嘴边,因为他又听到她道:“我是天下第一神仙闲人张的弟子,江篱。” 沈璃眼神复杂盯着她,仿佛要看透什么似的。 高一和高二咻的一下,冲进亭子。 沈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没未听说,闲人张这十八年来有新收的徒弟。” 梁若萦淡定道:“神龙见道不见尾的闲人张的事若是外人都知道,那他就不是闲人张了。” 见沈璃沉默,阿鱼着急的轻扯他的衣衫。 沈璃摸摸他的头,一双炬目望着梁若萦:“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梁若萦镇定从容:“五马县县令的夫人因为小女儿被拐,哭瞎了眼睛,我正准备去治。你们可以跟我一道,看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沈璃沉吟片刻,用目光描绘了下她的脸:“你叫江篱?” 梁若萦笑了笑,点头。 三匹马,五个人,马匹不好分配。 最后是沈璃与阿鱼一匹,梁若萦独自一匹,高一和高二别扭的乘一匹。 方向,五马县。 一个时辰后,已到县城。 五马县并不太繁华,但胜在民风淳朴,通过问路很快到了衙门口。 衙门口各有两个衙役守着,看到梁若萦等人,立即上来询问他们来衙门是报案还是别的事。 梁若萦走上前,拱手:“我是麻家村的里正推荐,来治县令夫人眼睛的,麻烦二位通报一下。” 衙役一听是来给夫人治眼睛的,上下打量她一眼,年纪轻轻,还生得这般丑,挥挥手:“来给夫人治病的郎中多了去,当中不泛名医,但夫人还是个瞎子。你不用给夫人治,你还是先回去治你的脸吧。” 梁若萦也不恼,转身就到旁边的鼓架要击鼓。 衙役吓坏了,真是刁民,动不动就击鼓,飞快将她拦住,其中一人进去禀告县令。 沈璃望着微微勾起嘴角的梁若萦,神色不明。 高一和高二也不住的拿眼睛去瞄她。 她可能真的不是苏家那个花痴? 半晌后,只见县令匆匆从衙门内出来,望望梁若萦又望望沈璃等人,对梁若萦道:“麻家村的里正推荐你来的?” 梁若萦道:“我刚治好了他的小孙子,所以他就推荐我过来。” 麻里正家的小子得的那身怪东西到县城四处求医,县令是知道的,听她说已经被她治好,心一动。 “你们跟我进来。” 衙门的前堂办公,后院住人。 县令一家都住在这里。 此时夫人高氏坐在院子里,一双空洞的眼睛却对着院门口睁,两个丫鬟在一旁站着。 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高氏急忙站起来:“老爷,是不是珠儿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消息。”县令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道,“夫人,我请了位女郎中来瞧你的眼睛。” 高氏一下子泄了气,不知道是对自己的眼睛不抱希望,还是因为没有珠儿的消息。 县令命人另搬了案桌椅到院子,敞亮的院子里,梁若萦给高氏把了脉,又撑她的眼帘仔细看了眼睛,摸了摸她的额头。 “夫人在令嫒失踪后,摔过吧?” 县令一惊:“你怎么知道?” 站在一旁的沈璃眼光微动,高一和高二也有些许对梁若萦刮目相看了。 第7章 治失明 梁若萦在椅子上坐着,声音清脆:“人的经脉全身相通,哪处出了问题,都会可能影响到别处。夫人颅中有淤血,加上她思念成疾,郁结于心。眼是心之明,心堵了,眼睛的经脉也不畅,所以就看不见了。” “可还有得治?” “施针用药,七天可愈。” 这一下,连颓然的高氏也起了精神:“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得到梁若萦准确的答复,县令夫妻俩激动得紧紧握着手,差点喜极而泣。 梁若萦开了活血化淤,解结舒肝的药方,并让县令买回所需的银针。 县令立刻差人去办,然后安排梁若萦一行人住宿,在住宿这点上,犯了难。 他把目光从梁若萦身上,挪向气度不凡的沈璃和他怀里的阿鱼,再瞧瞧高一和高二。 一个好看得不明显会治病的姑娘,和一对气质非凡的父子,外加两个属下,这是什么组合? 姑娘与那对父子是什么关系,他要怎么安排房间? 沈璃看出县令的犹疑:“你安排三个房间就可以了。” 县令松了口气,亲自领他们过去,又让他们用了午膳,药早已抓回来,银针也买回来,通风透气的房间内,高氏平躺在床榻上,忐忑不安的等待梁若萦施针。 县令,沈璃和阿鱼,高一与高二,均围在一旁。 梁若萦开始有条不紊的在高氏头上施针。 施完针,望了眼窗口外偏西的日头。 时间一到,梁若萦给高氏拔了针,又与县令夫妇寒暄几句,这才和沈璃等人各自回了房间。 梁若萦的房间在左,沈璃和高一高二的房间在右。 梁若萦对他们摆摆手,砰一声关门进了房间。 她全身放松将自己扔在床榻上,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她今天经历了九死一生,如果不是遇到青衣男子四人,估计她此时已经被埋了。 不过,那青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看他的样子,身份定然不简单。 那小公子的病估计需要不少时日医治,她急着回京,是不可能留在此地医治的,他们要治就只能跟她到京城去。 倏地,她从床上猛坐起来,心下惶然又惊慌。 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现在换了张脸,变了个人,回到京城,她以什么身份回梁家?又以什么身份把弟弟要回来? 几经平复,她稳住了心绪。 先走一步算一步,她要同时试图找一下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份。 沈璃四人,同进了一个房间。 阿鱼早就有些打瞌睡,沈璃把他放床上,他拈枕头就睡着。 沈璃拉上软滑的薄被盖他身上,与高一高二围圆桌而坐。 三人心里有个共同的疑惑,全来自对面房间那个叫江篱的女子。 高二压低嗓音道:“主子,你们说,世界上有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沈璃沉默着思索,接话头的是高一:“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话虽如此,但是,一样大小的胎痣,一样位置的麻子,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是不是像得有点过分了? 她真的不是苏家那个花痴? 可是,如果她是苏家的花痴,为什么会不认识沈璃? 那自称江篱的女子一身沉静的气质,苏家那个花痴下辈子都追不上。 良久,沈璃淡然道:“只要她能治好阿鱼,她是谁都不重要。” 次日开始,沈璃发觉梁若萦忽然变得心事重重,脸上再没了笑意,除了给高氏施针,她每天都外出到街上溜达,然后每天带着淡淡的失落而归。 第五天开始,高氏欢喜的发现自己能模糊的看到东西了。 第六天,能隐约看到物件的轮廓。 在县令夫妇俩高兴得老泪纵横之时,沈璃把梁若萦唤进房间,给阿鱼诊脉。 沈璃看着躺在床上的阿鱼,眸光里尽是怜惜:“他自出生,整个人便是绵软的,勉强能坐立,但至今未有机会走过一步路。” 高一高二紧张的盯着梁若萦,因为阿鱼能否医治即将揭晓。 梁若萦先是摸了下阿鱼的骨骼,再给他左右手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沈璃心一沉:“他的病可有得治?” 梁若萦眉头不展:“他得的不是病,而是在娘胎里的时候,他娘日久天长喝了一种叫蟮的毒,所以他中的,是蟮毒。” 蟮,一种软滑的水中游行物。 难怪阿鱼连骨头都是软的。 沈璃凝沉着脸:“此蟮毒可解吗?” 却见梁若萦点点头:“可解,但有点费时间。需要施针排毒的最长一年,短则半年。” 阿鱼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梁若萦,惊喜得张大了嘴巴。 高一和高二也是掩饰不住露出喜色。 沈璃这些年带着阿鱼走遍大江南北,除了找不到闲人张那老头,已看遍天下无数的名医,但都对阿鱼的病束手无策。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此次出来,就是听说云州有个专治足疾的名医,所以带阿鱼匆匆赶来。 他内里喜气翻腾,脸上笑容轻浅:“只要姑娘能治好阿鱼,姑娘想要什么,只要沈某给得起,定双手奉上。” 梁若萦看了他一眼:“报酬先不急。我要入京寻亲,小公子的毒若要解,就得随我上京。” “上京没问题。”沈璃也看她一眼,很是随意的问,“姑娘上京寻的亲人姓甚名谁,沈某是京城人,或许能帮上一二。” 他也是京城人?梁若萦惊喜不已,刚想问关于梁家关于章易的事,又把话咽了回去。 为免让人生疑,节外生枝,还是她回京之后自己去查吧。 “姓木的。我具体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到了京城再找吧。” 沈璃没错过她脸上刚刚一闪而过的豁然之色。 第七日,天蒙蒙亮时,高氏被尿憋醒,她匆匆起身,去了耳房。 出来后顺手推开窗户,窗外几株竹子在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了一下。 倏地,她定住。 竹子的每片叶子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视力恢复如常了。 “老爷,老爷~ 高氏冲床上的县令扑去~ 治好高氏,就马上出发京城。 高氏把一个豉豉的荷包塞进梁若萦手里,梁若萦客气了一下,把荷包塞进怀里。 她对高氏道:“夫人此后切勿忧思过度,要把心放宽一些。若再哭瞎了双眼,到时你女儿回来你都看不见她的模样了。” 第8章 偷钱的小乞丐 想到女儿,高氏一阵黯然,却也明白她说的在理。 “姑娘放心,我会保护好眼睛,看着珠儿回来的。” 县令还送了一匹马,高一高二总算不用抱一起骑一匹马了。 四匹马,五个人,日行夜宿,离京城只有四天的路程了。 这天黄昏,五人在一个叫望牛镇的地方落脚。 客栈的伙计出来帮忙把马拉到后院,五人往店里走。 沈璃抱着阿鱼走在前头,高一和高二落后一步,梁若萦落后两步。 “姑娘,行行好吧。” 一个六七岁穿得破破的小姑娘捧着个脏碗,走到梁若萦身边,目光期盼的望着她。 梁若萦身上穿着县令夫人送的华贵衣裳,别人会向她乞讨也不奇怪。 她还未说话,旁边又围过来八九个小乞丐。 梁若萦即时警觉起来,数不清的乞丐是神偷伪装的。 她刚要后退几步,有个乞丐跌倒撞在她身上。 就在这瞬间,几个乞丐全部跑了,快得她伸出去的手连小乞丐的衣袖都没摸到。 她摸摸怀里,荷包已经不见了。 沈璃此时已站到她身旁,阿鱼则到了高一怀里,他戏谑道:“县令夫人给你的钱,送人了?” 却不曾想,梁若萦的气恼之色已如风吹散,悠悠说道:“一千两银票,我怎么舍得送人。不过是让他们过过手瘾,这钱我还得拿回来。” “你还能拿回来?” “不是我拿,是你们帮我拿。” 梁若萦忽然迅速将沈璃拖到客栈内的角落。 高一和高二以为她要对沈璃行什么不轨,也急忙追去,听到的却是她要他们去行不轨。 像这样有组织,有规律,训练有素的乞丐小偷,肯定不只偷一次。 他们肯收手,他们背后的人也不肯。 只要有个生面孔的公子哥,又长得像冤大头,行走在街头,显摆一下他的财大气粗,那群小乞丐必然会再出手。 这时,只要有两位高手去随尾跟踪,找到他们的老窝,就能将他们一窝端。 沈璃指指自己的鼻子:“我长得像冤大头?” 梁若萦笑道:“你不像,你就是。” 高一和高二对视一眼,她怎么知道我们是高手! 梁若萦虽然丑,但她穿得好,所以一来就被人盯上了。 只要沈璃也扮成人傻钱多的富家公子在街头一晃,肯定逃不出小偷的手掌心。 沈璃双手轻轻相击:“好妙计。” 次日中午,梁若萦留在客栈看阿鱼,沈璃穿得像个有钱的二世祖,摇着一把扇,拽得像个二百五,晃出客栈门口。 高一和高二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像二百五的沈璃在街头东晃西晃,最后停在一个包子铺前,要一个包子。 他从怀里掏出荷包,将荷包里一沓银票拿出来数了数,又塞了回去。 重新摸出一文铜钱,扔给老板。 他又晃到一个胭脂水粉的摊子前,要了一盒胭脂。 掏出荷包又翻了翻银票,最后捏出一点碎银递给老板,拿胭脂走了。 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玉器铺,刚要走过去,就有一群小乞丐推推撞撞的围来向他乞讨。 他摆摆手:“去去去,大爷我有钱就是不给你们。” 小乞丐就真的去了。 沈璃不用摸,就知道荷包已经被顺走了。 小乞丐们兵分三路散去,最后又集中在一条巷子里。 其中一个乞丐掏出荷包,数了数,眉开眼笑的道:“一千两,和昨天一样多。” “海叔这个月应该不会打我们那么狠了。” “还会买好吃的给我们。” 小乞丐们欢天喜地的跑了。 角落里,那个叫海叔的人笑了笑,进了另一条巷子。 随尾的高一高二对视一眼,跟上那些小乞丐,一路跟到了一处破旧的院子。 二人跳上墙头,翻上屋顶,揭开瓦片,那个叫海叔的已经在数手里的银票了。 海叔四十来岁,一对三角眼,面颊削瘦,薄薄的嘴唇扯成一条线。 “真是我的好孩子,这个月,叔给你们加几顿好吃的。” 一个小女孩怯怯的问:“我不要吃的,这个月可以不打我们吗?” 海叔笑道:“叔会下手轻一点。” 果然如此,孩子们一听,都欢喜的跳起来。 海叔把银票收好,忽然怒声喝道:“什么人?” 然后抽出腰间软剑出了院子冲上屋顶。 能跟在沈璃身边,高一和高二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没想到,这个海叔竟然功夫也不弱,在他二人手下过了四五招。 当海叔被踢翻在地,高一麻利的削断了他手脚筋。 小乞丐们从屋内出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高一守着海叔和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们,高二回客栈把沈璃和梁若萦叫过来。 待高二引来背着阿鱼的沈璃,以及脸上已经挂上失而复得笑容的梁若萦,高一已经问出了这群小乞丐的来历。 他向沈璃禀报:“主子,这些小乞丐都是这个叫海天明的人贩子从其他州县偷来,或者拐来的。他教他们偷财物的本事,又控制住他们。哪天他们偷不到东西,就要挨打,不给饭吃。海天明这人心术不正,特意去拜师苦学了一身武艺,又找偷盗的人学了技术,专做这勾当。” 梁若萦过去踹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的海天明,两下从他怀里扒拉出两个荷包,数了数里面的银票,一个装着一千两,一个装着三千五百两。 她把一千两的递给沈璃,三千五百两的揣自己怀里。 她当众敛财,面不改色,果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 沈璃示意高二把荷包收下,看着海天明,淡淡道:“这样的人本该划个百八十剑了结了,但还牵涉到这群孩子,只能送官府了。” 一听送官府,把小乞丐们吓坏了。 毕竟,他们知道自己偷人财物,是犯法的。 但其中一个小女孩不但不害怕,反而露出期盼之色:“你们可以把我送到五马县那个官府吗?” 梁若萦灵光一闪,开口问:“你是不是珠儿?”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珠儿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点头。 不约而同的,梁若萦与沈璃及高一高二,八目相对。 第9章 五龙争霸的故事1 上天安排梁若萦的荷包被偷,就是为了指引他们为县令夫妇找回女儿! 天意也。 高一把负责把珠儿送去五马县,沈璃和高二则把海天明及那些小乞丐送去官府。 官府需要把这些小乞丐送还家乡,找不到家乡的,则要安置好。 海天明,是要重判的。 如何重判,梁若萦并不知道,因为她留在客栈带阿鱼。 大概是沈璃不在身边,阿鱼没有了安全感,一双眼睛总往门口瞧,梁若萦想偷偷跟他打听一下他的家世,他就是咬牙不说话。 梁若萦也不勉强,摸摸他的头。 如果弟弟长到六七岁,应该也如阿鱼一般乖巧可爱吧! 沈璃和高二是深夜赶回来的,高一快马加鞭,回来只用了四天,就赶回望牛镇。 却不知道为何,出发前梁若萦才发现四匹马变成了一辆马车。 高一高二在前头驾车,梁若萦及沈璃、阿鱼坐车里。 梁若萦第一次与一个成年男子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坐着,略有些不自在,幸好中间还有个小阿鱼。 她没话找话:“阿鱼是你小名吗?” 阿鱼点头。 梁若萦瞄了沈璃一眼,狡黠勾起嘴角:“你爹有几个老婆?” 阿鱼瞧了沈璃一眼,见他神情淡淡,似是不在意自己说什么。犹豫了片刻,伸出十个手指,最后发现不够,只得道:“十八个。” 梁若萦瞠目结舌,目光飘到沈璃脸上,年纪轻轻就娶这么多,也不怕纵欲过度壮年不举。 “娶这么多,难怪你在娘胎就被下毒,十八个女人争风吃醋,和宫斗有一比了。男人倒是风流快活,可倒霉的是下一代!阿鱼,你以后可不要娶那么多老婆,知道吗?” 她说这么明显,沈璃却仿佛听不懂一样,开始闭目养神。 梁若萦摇头,男人就算只用下半身思考,思考的也只是自己。 马车又走了两天,烈日当空,十分的火热。 经过一个村口时听到有人在吆喝卖甜瓜,沈璃让高一高二停下马车去买几个。 “买甜瓜,听故事,买到就是赚到。来得快,早享受。” 外面的吆喝声传过来,阿鱼趴到车窗边,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黑压压的围了一堆人,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沈璃瞧出他的心思:“阿鱼想下去吗?” 阿鱼忙点头。 沈璃抱着他下马车,梁若萦自然也要下去透气。 沈璃回过头,似笑非笑 “你确定不遮一下脸?” 梁若萦现在恨不得来个万人观赏,把她当猴一样看,说不定当中有人认识她这张脸。 “不必。我不会因为别人异样的眼光而自卑的。” 沈璃在她脸上瞄了瞄:“我是怕你吓到别人。” 梁若萦:“······” 卖甜瓜是的个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的老头,手中摇着把破葵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但与他身上那身褐色粗衣,及身旁那一平板车甜瓜搭配,就显得有些别扭了。 围在他跟前的人很多都搬了凳子坐,一看便知是附近村里的人,所以看到沈璃几人到来,都露出好奇之色。 “几位客官是来买甜瓜的吧,买我李老头的甜瓜免费听故事,天下只我一家,别无分号。” 李老头是个有眼色的,一看便知这几人是贵客,一边招呼他们买甜瓜,一边让村民把最佳位置让出来,再贵的客,他也喜欢听八卦的。 沈璃给阿鱼挑了个最大的甜瓜切开,放在他面前。 阿鱼欢喜的接过,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竹林有五六个小孩眼馋的往这边瞧,也有好几个大人坐在那边的石头上,眼睛也是朝这边望,不知是想吃瓜还是想听故事。 阿鱼轻轻拉了下沈璃的衣袖,往那边指了指。 沈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随即对李老头说:“老板,你这些甜瓜我全买了,你让想吃瓜听故事的人都过来吧。” 这大概是李老头这辈子最走运的一天,立即把周围的人吆喝过来,等人都坐下之后便摩拳擦掌开始讲故事。 “今天遇上贵人,那老头我今天就讲个不一样的故事。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故事,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但今天这故事,你们听了可不许往外传,传出去说不准以后就听不到我李老头讲故事了。” 梁若萦感觉这老头挺幽默的,难怪想到用讲故事来吸引别人买瓜。 “这故事叫五龙争霸。”李老头拧开葫芦壶喝了两口水润喉,扯了下嗓子便开始讲古。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大日王朝,皇帝老儿有七个儿子,四子及七子幼时便夭折了,还余五子。有句老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皇帝的儿子有先天条件,那自是削尖了脑袋也想当皇帝啊,可皇位只有一个。如果打一架谁赢了皇位就是谁的,历史上也不会上演那么多兄弟自相残杀的戏儿了。” “皇帝老头最宠爱的是老六,但他只能传位给皇后生的嫡子老二,好在老六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皇帝老儿就可劲儿的给他赐美人,算是对老六不能做皇帝的一点补偿,老六二十岁屋里已经有三四十号美人了,皇帝老儿也不怕老六三十不到,屋里的美人只能守活寡。” “老六对皇位没兴趣,可与老六一母同胞的老大有兴趣啊,于是便利用老六让皇帝老儿知道他的贤能,没准太子下台能轮到他上位。老三既不是嫡子又没有宠爱,但他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他把老大老六和太子身边的一些人收买了,连他们每天什么时辰上茅厕都清楚,你们身边要是有这么一号人,你们肯定觉得他是个疯子,可这疯子却把老大和太子都干掉了。” “老三给老大和太子来了个一石二鸟,这二人大概是这世上比窦娥还冤的两个人。他放风给太子,说老大准备在行宫杀父夺位,太子立即就慌了。老大若成了,他这太子还有位置坐吗?估计站的地儿都没了。即时安排大量人手,准备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0章 五龙争霸的故事2 “老三忽悠完太子,又亲自用同样的说法去忽悠老大,说太子越来越看不惯皇帝对老大及老六的宠爱,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准备在行宫逼宫,伪造皇帝被刺客所杀,他顺理成章当皇帝。老大一听,太子逼宫成功,就没他戏唱了,也秘密安排了人,到时潜伏在行宫。” “皇帝带着几个美艳的妃子在行宫度过了两天,第三天也不知是与妃子颠龙倒凤出汗多了还是白天吃咸了,半夜起来找水喝,叫了半天也没个太监应,他只得自己爬起来,又那么巧茶壶里没水,他只得自己走出去找。摸黑出了屋,在廊角就听到有俩人压低嗓子的对话。” “一个说,咱们什么时辰动手?另一人说,寅时三刻。到时把皇上的脖子一抹,拿玉玺往遗诏上一盖,大王爷就是皇帝了,到时咱们别说连升三级,五级都不是问题。那人听了大喜,忙说,这四周都埋伏了咱们的人,皇帝跑不掉了。两人说完同时去了茅厕,说回来就动手。” “皇帝老头听得惊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往屋里去,连滚带爬摸黑从狗洞里钻了出去。才出洞口,又听到有两个人说话。一人说,咱们这次的刺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人说,这天下终于是咱们太子爷的了。二人说完翻墙而入,皇帝又听得四肢冰凉,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行宫。” “老大和太子都在暗处静观其变,等到天亮也不见行宫传出动静,撤退时两班人马相遇,都说对方想逼宫,于是便大干一场。干得正起劲儿,一支大军队来了,把双方人马押回了京城。” “皇帝昨晚已经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又听说老大和太子在行宫大动干戈,气得胡子都翘了。老大和太子被押回宫里,发现老三老五老六也在场,还不等他们向皇帝告对方的状,就等来皇帝两个耳刮子。在皇帝的骂骂咧咧中二人才知道自己想杀父上位。” “二人同时喊冤,说是听到对方要逼宫上位才调动人马准备去营救,并跪地发誓绝没有弑君夺位。皇帝哪里听得进去,说要不是自己半夜起床听到那些对话,现在已经成先皇了。这时老大似是想到什么,看向正阴笑的老三,说是老三哄他去的,老三连忙喊冤。” “老大知道这事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喊了句儿臣愿以死证清白,便拔剑抹了脖子。太子明白此事不能善了,知道自己不死也难活,也说了句儿臣也是听了谣言才在行宫布置人马,亦愿以死示清白,也捡起剑抹了脖子。” 众人听到一阵唏嘘,觉得二人死得是真冤,而且这皇帝也太不分是非了。同时也恨老三老奸巨滑,李老头玩味一笑:“你们知道最后是谁当了皇帝吗?” 一个村民说:“当然是老三,他那么狡猾。” 李老头摇摇:“错了。最后当皇帝的,是一直没出场最没存在感的老五。老五花名在外,表现得无欲无求,就喜欢喝酒逗鸟耍美人。” 有个孩子急问:“那老三为什么不当皇帝?” 李老头调侃的笑:“他想当也要有那个命。所以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抢也是抢不来的。皇帝老儿最后还是发现是老三搞的鬼,但老三在皇帝派人抓他前收到风声跑掉了,皇帝老儿含泪把皇位传给老五这个纨绔儿子。但老五当皇帝之后竟把国家治理得像模像样,竟然不比皇帝老儿差。这个老五深藏不露,谁知道他在那场子虚乌有的逼宫戏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故事说完,掌声雷动,梁若索也没吝啬自己的掌声,这人物关系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觉得李老头这故事十分精彩,真正的皇权争斗也没这故事来得有趣。主要还是李老头讲故事有一套,其中细节讲得仿佛他亲临其境一般。 忽然她发现沈璃显得十分平静,与这些热情高涨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高一高二脸色却十分古怪。 她摇摇头,像他们这种不简单的人物见多识广,是很难体会普通人简单的快乐的。 李老头走南闯北,还会讲故事,那他一定不会错过京城发生的大事。 梁若萦问:“老先生,听说最近京城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你能不能也给我们讲讲?” 京城最近有大事发生?李老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还是搜刮不出哪件事轰动一时,只得说:“姑娘指的是哪一件事,还请明示。” “大理寺卿出去南县查办一桩重大案件,返回时被暗箭中伤,后来被孙将军接到府中救治。就这事儿,您给我们讲讲呗。” 李老头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哦~姑娘说的是十八年前大理寺卿被暗箭所伤那件事儿······” 轰隆—— 梁若萦只觉得一道天雷打下来。 她头脑一阵空白,身子也晃了晃。 现在竟已是十八年后,那弟弟怎样了,如今是生还是~ 她不敢往下想。 半晌后,才勉强稳住身子。 “你可是不舒服?”沈璃看她突然神情剧变,脸色苍白,悲切又焦急,很是疑惑。 梁若萦摇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故作平静的道:“老先生能不能说说十八年前,京城着名的宠妾灭妻的官宦家的故事?” 李老头却摇摇头:“十八年前的事除非太轰动,像那等宠妾灭妻的事可太多了,我老头也就不记了。我给姑娘讲讲大晋朝康定八年,苏将军孤身深入敌阵英勇救当今圣上~” “等等,老先生,您说的年份错了吧?大晋何时有过这个年号?” 李老头看她一惊一乍的,心想这姑娘是哪个深山老林出来的,连外面世界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索性说道:“今天是大晋朝康定十八年七月二十一,当年圣上正是十八年前的清平五王爷。康定,就是当今圣上改的年号。” 梁若萦蹙眉思索了下,震惊开口:“您刚才说的五龙争霸便是当朝几个王爷夺位的事?那位老五,便是当今圣上?” 第11章 竟是十八年后 李老头吓得连忙摆手:“姑娘不要乱说,我老头说的是大日王朝的故事,可不是什么当朝的事。咱们的皇上之所以能当皇上是因为太子病故,大王爷去治河道不幸落水身亡,三王爷私蓄兵马超过限定被先皇幽禁思过台,六皇爷年幼不堪重任,所以皇位才会落到咱们当今圣上的身上。” 梁若萦没有心思去听李老头忙着撇清故事和事实无关,恭维当今圣上能得龙位是顺应天意,她只是在确定事实而已。 真的已经过了十八年,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 她打断李老头絮絮叨叨的恭维话:“那大理寺卿后来怎么样了?” “大理寺卿一睡便是十八年,至今未醒。” 外人肯定不知她就是当年救章易的人,梁若萦便没有继续追问,她平静下来,试图挽回一下刚才过激反应的形象。 她笑得一脸真诚的鼓掌称赞:“我本想考一下老先生知不知道十八年前的事,老先生果然见识渊博,连十八年前的事都知道得那么清楚,佩服佩服。” 沈璃似笑非笑的望着梁若萦,仿佛在嘲笑她的演技太拙劣,她装作若无其事,转身回了马车。 高二低声对高一道:“这个江篱好生奇怪,好像真不知道事情是十八年前的。” 马车继续往京城赶,梁若萦平静的表面下是内心的波涛翻滚。 她一落水竟然已是十八年后,而就在她出事那年,朝中上演了一场龙争虎斗,最终鹿死五王爷手,旧皇换新帝。这场争斗,说不定比李老头添油加醋说的故事还要精彩。 十八年,物是人非,不知曾经和她有恨或者有爱的人如今过得怎样了。 弟弟怎样了! 十八年前章易事件重提,也让沈璃压在心底的往事泛起涟漪。他瞥了眼梁若萦那张时而平静时而雀跃的脸,闭上了眼睛。 还有一天就到京城了,天气炎热,马车经过一个茶水铺时众人又下来喝茶歇脚。 待到几人正准备往马车走时,忽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下便蹿进了马车,高一和高二正欲把人拽下来,又见山道上来了四五个高壮的大汉。他们四周张望了下,最后目光停留在马车上,为首的大汉一招手,众人都往马车围去。 沈璃的马车岂是随便让人上的,来不及阻止那少年便罢了,怎么可能再让这些大汉上车?高一和高二两三招就把大汉放倒,大汉们在地上哀嚎,说他们只是来找人。 高二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让他们滚,否则把他们手脚打断,大汉们连滚带爬的逃了。 少年掀起车帘探出一张嘻笑的脸,四下瞧瞧,不见大汉们的踪影便从马车上跳下来,嘻皮笑脸的对沈璃等人拱拱手:“多谢几位救命之后之恩,没有几位出手相救我今天就被他们抓到青楼去接客去了。” 都要被抓到青楼接客还笑得像中彩头,梁若萦还是第一次见。少年也看见了她,惊讶的看了眼抱着阿鱼的沈璃,又嘻嘻一笑对她拱手:“恭喜恭喜啊,你不但找到了如意郎君,连孩子都几岁了。” 沈璃的脸一黑,冷冷道:“打骨折。” 听他的语气,他认识自己?梁若萦刚要问清楚,就听到沈璃冷声道:“打骨折。” 少年一下蹿走了,高一高二还没反应过来。 梁若萦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心底无尽遗憾。 一天后的子时,马车终于缓缓踏入繁华的京城。 梁若萦看着车窗外的景物,眸中泛出隐隐泪光。 京城,她总算回来了! 她很快就能打探弟弟的消息,很快能见到他,如果他还在的话~ 不,他一定还在的,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福大命大的,他一定还活着。 她平复忐忑又期盼的心情后,忽然想到选这个时候进京是沈璃有意为之,因为接近京城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莫非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到京城了? 两天后的子时,马车终于缓缓踏入繁华的京城。 梁若萦觉得选这个时候进京是沈璃有意为之,因为接近京城马车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莫非他在躲避京城的什么人或者仇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到京城? 马车驶进一座叫晴空的别苑,天色虽晚,梁若萦还是能从夜色中看出它的静雅别致。 管事出来迎接沈璃几人,沈璃看了眼梁若萦:“这是江姑娘,你好好安置她。”他抱着阿鱼走了。 管事唤来清儿和湘儿服侍梁若萦,让她有事尽管找自己。 身材稍微高瘦的丫鬟是清儿,脸儿圆的是湘儿,二人将梁若萦领进向南的院子。 梁若萦从院子到屋内一路打量,心中啧啧称赞,屋子里一应摆设奢华却又不失典雅,双面缂丝四扇屏风,上等红木做的拔步床,哥窑青花玉壶春瓶~ 这个沈璃定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他应该出身皇家或侯门。 清儿和湘儿在衣柜拿了套睡觉穿的柔软丝绸中衣给梁若萦,她道了声有劳进了备好热水的耳房便洗澡去了。 趁她去洗澡,湘儿拉着清儿到一边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江姑娘好像苏大小姐?” 清儿沉默了下,才说:“她既是主子带回来的,我们只管好好侍候,主子行事自有道理。” 洗了个舒服的澡出来,清儿湘儿帮忙把梁若萦的头发绞干。 梁若萦没拒绝,她坐圆大的铜镜里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丫鬟,心思千回百转,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了,而且开口就单刀直入。 “光?寺少卿梁旭你们知道吗?他的儿子梁汉铭,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他可有参军或参加科举?” 清儿和湘儿听得一愣,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 清儿说道:“梁旭梁大人虽然在光?寺任职,但只是担任主簿一职。梁家大少爷天性洒脱,既没参军也没参加科举。” 梁若萦眼睛一热,连忙将二人挥退,晚一步二人会看到她眸中落的泪。 她捂住心口,任流泪水肆意的流。 弟弟活着,他还活着,还有那么好的性子~ 真好,真好。 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足够了,其他事她以后慢慢了解。 第12章 第十九个小妾 昨晚因为太激动,梁若萦睡得很晚,一大早清儿和湘儿就把她从被窝请起来梳洗,她心情就不那么美了,在饭桌上一句话都没和沈璃以及阿鱼说,但这也不妨碍沈璃早膳后直接引她到静室为阿鱼施针治腿。 望着躺在矮塌上紧张又兴奋的阿鱼,梁若萦又觉得自己起早一点也没关系了。 沈璃昨天已问过梁若萦医治阿鱼所需物品,知道只要银针与烤灯,今天便备好摆放在旁,每一样都比她曾用过的质地都好。 梁若萦这次可以确定,沈璃不是非富则贵,他是又富又贵。 “麻烦给我备一壶温度适中的菊花茶。”梁若萦吩咐沈璃,也不看他什么表情,转头问阿鱼,“怕不怕?” 阿鱼望了眼那几排闪着寒光又细又长的银针,怕得都想尿尿了。虽然此前见过银针,但扎自己身上和别人身上是不一样的。幸好沈璃及时握着他的手安抚他,他才鼓起勇气说不怕。 梁若萦笑了笑:“就是嘛,男子汉大夫,岂会怕一根小小的针。” 她说完便开始给阿鱼双脚按揉,没注意到她说完之后沈璃猛然望向她的目光。 按揉之后便是施针,阿鱼需要施针的地方都在身上,所以得去衣褪裤,中间只留一条裤头。 他虽然只有六岁多,但这样光溜溜躺着,一张脸也红得像猴屁股。 梁若萦笑着捏捏他的脸,开始有序的施针。 每天上午下午各施针一个半时辰,连续三天,梁若萦累惨了,她从医至今,还未有哪个病人医治时间如此长,幸好今天开始每天只需要施针一次便可。 幸好她这具身体够结实强健,不然早垮了。 不是她吹牛,阿鱼这腿,这天下还真只有她和师父能治,阿鱼是个有福的孩子,不然也遇不到她。 今天之后,她也总算有精力和时间计划怎么去打探一下弟弟的消息了。 她落下最后一根针,抬头想拿手帕擦汗时忽然瞧见沈璃目光复杂的凝视她,这就有趣了,他这般看她做什么? 沈璃盯着她看得太投入,猝不及防被她发现,略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梁若萦摸摸脸,戏谑道:“沈公子该不会因为欣赏我的医术,顺便也欣赏我的脸了吧?” 沈璃爽朗笑出声,发自内心的笑。 “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最没自知之明的人。” 梁若萦也觉得好笑:“既然不是欣赏我的脸,那你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数你脸上的麻子。” “······” 室外忽然传来重物落地之声,接着是一声哎哟,沈璃和梁若萦俱是一怔。 沈璃随即猜到什么,立马起身往外走,这时隔着室内高挂的帐幔隐约可见一道少女的娇俏身影立在门口。 “阿朝阿兄,谁在里面?”江玉眉急匆匆往里走,被沈璃拦住,越不让她进她越要进,“里面是个女人,阿朝阿兄,她是谁?” 沈璃三两下把她拎到院子里,就是不让她进,并直言里面是谁与她没关系,江玉眉挣不脱沈璃的束缚又不能得知屋内人的身份,便高声喊:“狐狸精,你给我出来,我要和你公平竞争阿朝阿兄。” 梁若萦啼笑皆非,自己怎么就成狐狸精了? 忽觉窗口有异动,转头隔着帐幔看到一颗男子的脑袋在窗口探出,她想也不想便甩了两根银针过去。 高益骤然瞧见寒光闪过,紧忙缩头避开,后怕的朝沈璃那边走去。 “阿朝,原来你不但藏了朵娇花,藏的还是朵带刺的娇花。” 沈璃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把江玉眉往他身边一推:“你们可以走了。” 多久不见,好不容易来一趟终于看到他,高益怎么会轻易走。 “阿朝,没想到你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那晚明明瞧见高一高二赶马车回来了,来找你门房却告知我你没回来,我就知道有古怪,今日如果不是翻墙进来,我还不知道原来你金屋藏娇了呢。” 江玉眉立即委屈得梨花带雨:“阿朝阿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她也是在门口蹲哨,刚好遇到高益,二人志同道合,一拍即合,决定翻墙而入,果然见到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她刚才听到阿朝阿兄的笑声,他和那个女人一起肯定很开心,呜呜呜······ 这时一道娇柔悦耳的声音传出来:“阿朝阿兄,外面谁来了?” 沈璃脸一黑。 江玉眉被这声阿朝阿兄气疯了:“你是谁?不准你叫阿朝阿兄。” “我是阿朝阿兄的第十九个小妾。” 江玉眉和高益震惊了,不敢置信看着沈璃。 沈璃:“······” 高益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沈璃竖起大拇指:“阿朝,这速度可以啊。” 江玉眉心碎一地,哇一声,哭着跑了。 沈璃的脸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沉声道:“高一高二,送客。” 扔下这句话,他便怒气冲冲的进去找里面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罪魁祸首算账。 梁若萦就在门口旁的柱子站着,声音能清晰传到外面,也能隐约看到外面的情形,她翘起嘴角。 她刚才是临时起意生出恶作剧的心,觉得挺好玩,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成功给他添堵。 沈璃一把捞过帐幔,狠狠盯着面前这个嘴角弯弯的女人。 这层帐幔本来是为了阻隔屋外的风直吹进内而挂,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给他添乱的工具。 他咬牙切齿:“第十九个小妾?嗯?” 他一副吃人的样子,梁若萦努力平复扬起的嘴角。 “我刚才不是看外面乱成一团,所以想帮忙平息一下嘛。”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还需要她治阿鱼的腿,她现在就是他手中的纱帐,被他捏碎了。 沈璃扔掉手中的纱帐,扭头就走。 “江篱姐姐,你给阿兄惹祸了。” 倏然听到阿鱼的声音,梁若萦立即走过去,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她说阿鱼是沈璃儿子时,为何没人否认? “阿兄?他不是你父亲吗?” 阿鱼轻轻摇头:“阿兄尚未娶亲,倒是有一个追求者,就是刚才那个玉眉姐姐。” 第13章 闯祸了 梁若萦目瞪口呆,她好像真的闯祸了。 “和玉眉姐姐一起来的是我表哥,和阿兄很要好。玉眉姐姐从小就跟在阿兄屁股后面跑,一心要嫁给阿兄,可惜阿兄不喜欢他,所以她把所有追求阿兄的人赶跑。害得阿兄现在都娶不上妻子。” 阿鱼说到此心中愤愤,都是因为玉眉姐姐才害得阿兄至今打光棍的。 梁若萦眨眨眼:“她这么厉害,居然能让你阿兄这样的人物打光棍!” 阿鱼说:“厉害的不是她,是她的靠山。” “她的靠山是谁?” “我祖母。” “你祖母又是谁?她为何要帮着那个玉眉让你阿兄打光棍?” 阿鱼却不说话了,闭上眼睛装睡觉。 江玉眉回到家中哭得天崩地裂,眼看家中就要变江河,江老夫人好说歹说把她劝住了。 “祖母的心肝儿,莫哭了,祖母的心都被你哭碎了。”江老夫人搂着江玉眉,一面指使丫鬟给她净面,“告诉祖母,谁欺负你了,祖母帮你欺负回去。” 江玉眉刚收住的泪水又哇哇往下掉:“祖母,阿朝哥哥他虽然没娶妻,但小妾却有十九个了。” 这一消息像雷般炸下来,江老夫人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她半点风声都没收到?孙女预定的位置被人坐了,此事非同小可。 问清原由之后,江老夫人便迫不及待要去找老闺蜜,家中人眼看天色不早,把她拦下来。 江老夫人这一夜睡得十分不踏实,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正午时分江玉眉等不及便去唤她起床。江老夫人惊觉睡过头,囫囵吃了些午膳就带着江玉眉匆匆出门。 康宁宫中,太后刚刚午休起来便听得宫人传报老闺蜜来了,待她出去还没问明原由,江玉眉已经哭着扑过去抱她大腿把头枕在她膝上。 “太后,你要为眉儿作主啊,眉儿好难过······” 江老夫人看孙女这架势,等她哭完大概天都黑了太后还不知道她在哭个啥,顾不得太多礼数自行坐在太后旁边的椅子:“阿英啊,听说阿朝已经纳了十九个小妾,你可知晓?” “什么?”太后吃的惊比江老夫人还大,差点跳起来,“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太后也不知情,江老夫人稍稍放心一点,让江玉眉把昨天在晴空苑的见闻说一遍。 太后心中理想的大孙媳妇是江玉眉,她也一直在撮合二人,奈何大孙子太犟,不但不愿意娶江玉眉,也不愿意娶妻。 现在乍然听说他连小妾都有十九个,她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信。 即使大孙子娶的不是江玉眉,别个也得先过她的眼,不行就换。 “来人,马上去传静王来见哀家。”眼看宫人转身去传信,太后又把人叫回来,“算了,哀家亲自去。” 她要看看这第十九位小妾有三头六臂不成,竟然成为十九人当中浮出水面的第一个人。 梁若萦并不知道自己给沈璃闯了多大的祸,但她知道他很生气,因为昨天那事后至今就没见过他。 给阿鱼施针完毕,她便想出去走走,回到京城都几天了,她也是时候好好看看十八年后的京城长什么样。 虽然追查她当年被人推下水一事难查,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她想看看弟弟。 听她说要出门,清儿和湘儿欲言又止,似乎有阻拦的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 莫非,沈璃不让她出这个门?她梁若萦可不是他沈璃的犯人,他没权利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你们去问问你们家的公子,是不是我不能出门。如果是,那你们小公子的腿,我也不懂得医治了。” 这么大的责任清儿和湘儿十颗脑袋也担当不起,两人神色交汇了下,清儿道:“姑娘请稍等。” 清儿很快去而复返,微笑对梁若萦道:“姑娘想去哪里,我和湘儿陪您去吧,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要烦请姑娘戴上围帷。” 不必要的麻烦无非就是怕她这张脸太扎眼,所以戴围帷肯定是沈璃的意思,他身份不简单,让人知道她这样一张脸来自于他府中,确实是会惹上麻烦。 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份是要找到的,但也不急在一时。 梁若萦接过围帷:“我对京城也不熟,你们带路吧,走哪儿算哪儿。” 多两个监视的人她也不在意,因为她知道沈璃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至于他在担心什么她懒得去想。 大晋民风开放,女子出门并不需要遮头掩脸,所以时常能看到脸上画着妆容精致的姑娘,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衣裳行走在街头,形成别样的风景。 戴着帷帽蒙着脸纱的梁若萦,此时是真的有点嫌弃自己这张引人注目的脸,连呼吸都不自由啊。 她一出现,立刻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这些目光让梁若萦以为自己此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但她这么想,连前面走来的一群混混也这么想。 几人见两个丫鬟清秀可人,而走到前头的梁若萦身姿曼妙,又把自己遮得这般严实,不是绝世美人还能是丑八怪不成? 不管如何都要揭开这神秘面纱看看,里面藏的究竟是怎样一张面容。 几人交头接耳了半晌,然后朝梁若萦三人围过去。 清儿和湘儿一看来者不善即时摆出防护之势,她们可不是软弱的普通丫鬟,任人欺负。 几个混混被清儿和湘儿架势勾起了征服欲,吹着口哨就上前调戏,清儿和湘儿踢脚勾拳先出手了。 几个混混拳脚也不弱,一时间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梁若萦帮不上忙也尽量不给两人添乱,退到一边去,哪知有个狡猾的混混从打斗中抽身,猥琐朝梁若萦扑过去。 梁若萦顺手抄起街道旁小摊摆着的锅炉砸去,也不管小混混的死活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了四条街,在拐角撞到了一个女子身上,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那女子哎哟叫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梁若萦急忙把女子扶起来,被她扶着的陈丽琪一听声音,伸手打掉她头上歪歪扭扭的帷帽,又一把扯掉她脸上的面纱,冷笑,“真是你这只猪八戒。” 第14章 阿兄 新仇旧恨一起报,陈丽琪抬手直接扇过去。 梁若萦看清眼前的女子,这不是她那嚣张任性的妹妹梁若萱吗?不对,现在已经是十八年后,那她是梁若萱的女儿? 有其母就有其女,模样相同,那讨人嫌的脾性女儿也完美继承。 梁若萦又不是真的猪,站着任她打,头一偏躲过了,可紧接着又一巴掌迎面扇过来。 梁若萦现在不想和她讲什么理了,迅速出手扣住她的脉门往前一推,陈丽琪恼怒对自己的丫鬟吼:“你们是死人吗?给我抓住她。” 俩丫鬟得了命令即时就扑过去抱着梁若萦,梁若萦一时竟无法脱手,陈丽琪见状得意一笑,近前两步手就往梁若萦脸上甩去。 她的巴掌没甩到梁若萦的脸,自己却被人腾空拎走,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一旁的地上。 梁若萦讶然望着面前这个高壮魁梧,像山般屹立的墨衣男子,只见他对自己欢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目光触及两个丫鬟时,眼睛一瞪,俩丫鬟吓得赶紧松手。 “哪个天杀的欺负我女儿,我跟他拼了。” 只见一妇人叫喊着冲过来,墨衣男子苏天凌皱皱眉,转身瞪着那妇人。 妇人堪堪刹住脚步,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苏天凌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忽而转身扑到陈丽琪身上哭天喊地。 “没天理了,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只能任人欺辱,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梁若萦可以百分百确定,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妇人就是妹妹梁若萱,原来十八年后的梁若萱是这样的。 年近四十,虽然锦衣华服,但整个人看不出处优养尊痕迹,颧骨高凸,颊腮无肉,一脸的尖酸刻薄,看来她过得并不好啊。 梁若萱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苏天凌可没功夫欣赏母女俩的表演,他转身高兴的一把抱着梁若萦:“阿萤,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阿兄了。” 梁若萦堪堪把捏在手里的银针收住,怔忡的望着没好气重重捏她脸颊的苏天凌。 她今天走的什么神仙运气,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找到家人了? 这是她的阿兄? “回家去,爹想你快想疯了。”苏天凌搭着她的肩膀走,嘴里唠叨个不停,“他这两个月每顿少吃了半只鸡,一碗饭,多喝了两碗酒······” 他唠叨了半条街方醒觉在大街上说自家父亲的事不合适,瞥瞥两边的行人噤了声,拉着梁若萦到了偏僻无人处才板起脸敲她的头。 “阿萤,你这次太过分了。平时在京城追追那些小白脸就算了,这次居然撇下秦月和汉星自己一个人追到云州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让我和爹怎么办?” 梁若萦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阿兄,只好装鹌鹑低头,一副做错事不敢反驳的样子。 “爹这次是真生气了,一顿打是跑不了的。你就使出你平时最擅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爹下手会轻一点。”苏天凌想了想,“还是直接抱大腿哭吧,爹会更心软。” 原来原主是个这样的人!不过瞧瞧这阿兄,听听未曾谋面的父亲会有的举止,结合起来这就是奇葩的一家子,原主这样,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不过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没提到母亲,是没有还是不在家? 她暂时还没适应这个阿兄,更别说对还没见过面的父亲一哭二闹二上吊。 想到让她抱大腿,她就一阵恶寒。 苏天凌教训了她几句,便问她这些日子在外面有没有吃苦,不知不觉已到一座府邸门口。 一对石狮威风守在两旁,门口上方端正悬挂苏府两个字。 兄妹俩才进了院子,忽见两道身影冲过来,一左一右抱着梁若萦就哭得惨绝人寰。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们打晕绑起来,自己偷偷一个人跑掉。害得我们吃不饱睡不安,你把我们带上,就算出了事,我们三个要死也死一起啊······” “我们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为什么抛下我们就走,呜呜呜······” 梁若萦讶然,哭成这样,莫非她已经原地去世了不成? 这俩大概就是她的丫鬟秦星汉月。 这主子不靠谱,丫鬟也这么不着调啊。 这时,一道凛凛威武的伟岸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 他年约五十上下,下巴一把三寸余长的黑须,苏天凌与他的五官有七八分相似,身材没有最魁梧,只有更魁梧。不肖多说,这肯定是自己那个便宜爹。 他比包公还要黑上几分的脸让素来镇定的梁若萦心里打起鼓,被他那沙锅一样的拳头打一拳,可能也就在床上躺半年而已。再被他右手那根棍子来一下,估计这辈子不用起来了。 父亲和兄长都生得这般高大威猛,而她苗条纤细,她必定是随母了,庆幸。 “阿萤。”苏天凌把她往父亲苏雄面前推了下。 梁若萦脸色煞白的望着苏雄,半张着嘴,整个人摇摇欲坠,忽然眼睛一翻,倒地不起了。 苏天凌本来想扑过去,但被秦星汉月抢了个先,他只得急忙去找郎中。 秦星汉月一人探鼻息,一人摸心跳。 “怎么感觉不到气息?” “心跳也非常弱。” “小姐肯定是被吓的,也不知在外面受了什么苦,但好歹支撑着一口气回家了。” “如果再被打一顿······呜呜呜······小姐,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上路的,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陪着你。” 两个戏精。 梁若萦嘴角差点忍不住抽搐,自己的气息和心跳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俩戏精没有话本也能演得这么契合,她真想对她俩竖大拇指。 女儿再闹也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晕倒过,苏雄咣当一下扔掉棍子,只剩一脸慌乱,不知所措。 “阿萤,爹只是想吓吓你,不是真想打你,你不要吓爹。你跑出去一个多月,爹就没睡好过,吓吓你都不行吗?爹知道错了,你原谅爹好吗?” 第15章 父爱 郎中很快被苏天凌背来,苏雄也把梁若萦抱到房里去。 郎中看诊过后,看到苏家父子急得打人的样子,也不像平时那样抚须之后慢条斯理的说话,用最快的语速告诉父子俩梁若萦没有任何毛病,大概身体有点虚弱,应是多日未能饱食所致,加之受了惊吓,所以晕倒,只需吃好睡好病就好。 梁若萦只是装晕,但一时半会又不能睁眼,干脆睡过去。 她是被一阵脚步声唤醒的。 苏雄负着手在房内来回的走,回头时见梁若萦朝自己望来,立刻板了脸,下一瞬又换上一抹不自然的笑。 “阿萤,你醒了,喝点小米粥。”他把粥放在床头的小几,又端起粥,“算了,你身体还虚,爹来喂你吧。” 他这样子说不出的捌扭,眼中是属于父亲的满满的关爱,那是梁若索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忽然泪水盈眶,她张口吃了一口粥:“爹,我以后都不会胡闹了,也不会让您担心了。” 女儿从来没有用这般温顺乖巧的语气,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还流着悔恨的泪水,苏雄心里既震惊又宽慰,这、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头一回享受女儿的温顺他还有些不习惯,粗声粗气嗯了声:“爹其实也没打算真打你。” “我就知道爹不舍得打我。” 窗口外,苏天凌冲梁若萦挤眉弄眼,她极力抿唇忍住笑。 沈璃离京一段时间,书房里堆了不少文书,他这两天才有时间好好处理,此时忽然听到太后到来的消息,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阿朝,你的事哀家知道了。你告诉哀家,那些小妾你都是何时纳的?她们都在哪里?听说排十九那个在此处,你把她叫出来,哀家倒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这般嚣张,竟然毫不避讳说自己是别人第几个小妾。这样的女子,简直不要脸。” 一见面太后就开门见山说了目的,沈璃也不解释,只说道:“她此时不在这里。” 江玉眉有些急了,忙道:“她昨天还在呢。” “昨天在,今天可以走。” 这时忽见满脸焦急的清儿走到门口,看到太后一行人便欲言又止停在原地。 清儿和湘儿是伴在江篱身边的,清儿一出现沈璃就猜测江篱出了事,对她使了个眼色,清儿会意转身走开。 沈璃让太后先坐一会,他去去就回便匆忙走了,走得匆忙没有留意后面跟了个人。 回廊一角,清儿将梁若萦失踪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璃眉头紧锁。 这个江篱,出门第一天就出事,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随尾偷听到两人对话的江玉眉顿时又惊又喜,悄悄缩了回来,把自己偷听到的内容说与太后听。 太后惊讶不已,很快又愤愤然:“这个女人跟了阿朝还不安分,摆脱那些混混也不回这里来,我看她就是故意偷跑的,岂有此理。” 江玉眉心中狂喜,跑了好,最好一辈子都不回来,阿朝哥哥还是她的。 太后脸色沉沉:“阿朝的女人跑掉这事万万不能传出去,传出去不但阿朝被嘲笑,也有损我皇家的脸面。” 找了两天依然不见梁若萦,她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晴空苑的书房气氛凝重。 沈璃的脸沉如水。 只听高一开口道:“这么丑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找?那天的事会不会是她策划好的?不然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为何不回晴空苑?” 那群混混现在全在牢里,所以不存在她被混混抓了,可惜也没能在那些混混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高二一拍椅子:“不管了。咱们就按照最丑的标准去找,只要丑得出名的就暗中抓回来,宁可抓错也不错过。” 高一摇头:“这可不行。苏将军家的姑娘就是得天独厚丑得独一无二,万一手下的人黑白不分,错把人抓来,苏将军能把晴空苑掀了一半。” 说到苏流萤,众人都想到苏流萤和江篱相同的丑脸,是不是应该去苏家探探消息? 沈璃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默默听着的清儿和湘儿神色异动,湘儿微微张了张嘴,清儿望她一眼,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沈璃自认识梁若萦便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除了自称天下第一神医的徒弟,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他也从来没有暗中打探过。 他还是太大意了。 那个叫江篱的女人除了一身医术是真的,其他大概都是假的,连她的名字可能都是随口编的。 如果说她是有预谋失踪,他完全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你们先暗中继续找,她应该还没出京城,继续盯着出城的人。” 他让众人下去,揉揉太阳穴,小骗子,千万别被他找到,否则,他会让她知道骗他将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太后这几天也在为沈璃那十九小妾的事挂心,每天着人打听是否找到,今天又是失望的一天,她挥手让人下去,却不曾想被前来请安的喜王沈珺听到,他顿时欣喜若狂。 “皇祖母,大皇兄居然有十九个小妾了?还跑了一个?” 沈珺神采飞扬:“大皇兄藏得够深的,二十几岁还不娶妻,外面的人还以为他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呢,没想到他一娶就是十九个。他的女人一定藏在晴空苑,我得瞧瞧他藏的那些娇美人。” 太后气得差点吐血。 抓起手边的茶杯砸过去,要不是沈珺躲得快,脑袋已经开花了。 “你给哀家滚回你的乐天宫去,此事你知道便算,但你得把它烂在肚子里。你整天就知道寻花问柳,无所事事。此事但凡有第三个人知道,必是你传出去的,哀家定跟你父皇提议将你禁足一年让你好好读书。你自己掂量。” 将他沈珺禁足一年和要他的命有何区别,所以他保证连连不会外传,灰溜溜的跑了。 太后身边的孙姑姑叹息:“贤妃行事稳重,为人谨慎,为什么会生出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喜王来!” 不能一睹沈璃的十九个娇妾,还被太后斥骂一顿,沈珺心里憋得窝火,让随身太监给他物色两个水嫩年轻的姑娘给他解闷,好巧不巧,要两个姑娘这事被前来乐天宫的贤妃听到。 贤妃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 “本宫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生只猪还能宰了吃,生你只会气死本宫。” 第16章 她就是个小骗子 沈珺任由她骂,反正又不痛不痒。 “屋里塞了一个又一个,你也不怕自己得马上风。你能不能学学你大皇兄不近酒色,洁身自好,你即使不想当皇帝至少能多活两年。” 沈珺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这回他可有话说了:“你们一个个都被大皇兄欺骗了,他不近酒色能娶十九个小妾?我才十二个,还要娶七个才能赶上他呢。” 贤妃气得想抽他:“还要狡辩,拉别人下水能显得你高贵一点吗?” 沈珺耸耸肩:“我是从皇祖母那儿听来的,皇祖母还责令我不准往外传,你爱信不信。” 听得这话贤妃有些错愕,思绪飞快转换,消息是从太后那儿传出的,那肯定错不了,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也没心思去管沈珺找几个姑娘了,匆匆出了乐天宫,马上着人去康宁宫打探虚实。 此前她艰难在康宁宫埋下两个眼线,现在让两个眼线打听一番,终于证实消息是真实的。 贤妃笑了。 “把大皇子已暗中纳十九个小妾的事传出去,越快越好。” 一时间,沈璃有妾十九一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很快朝堂上已无人不知。 三皇子沈琰和公主晏安听到这个消息,没像贤妃那样偷偷到康宁宫打听真假,而是到皇后的琼瑶宫来分析真假。 皇后捏了颗甜酸梅子放嘴里,微笑道:“这消息是贤妃那边传出来的,那就有七分真了。阿朝的形象颠覆,对老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老四是贤妃的儿子,对老四有好处的事,何尝不是对三皇子沈琰有好处。 沈琰在脑海深处挖出沈璃平日的作风,嘴角露出一抹习惯性的轻蔑浅笑:“世人都当大皇兄和尚一般,他若真暗中娶十九个小妾,那可藏得够深的。” 最后一句另有所指,皇后听出来,晏安却没听出来。 “我倒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大皇兄平日里见着美人都像看石头一般,怎么也不像一找就是十九个小妾的人。” 皇后轻笑看向门外:“这事儿是真是假又如何,重要的是,这件事掀起了风波,已经足够了。 消息从朝堂走进各个朝臣家中,那些曾见过沈璃一面,或者把他列为夫君人选的姑娘芳心碎了一地。某些欲搭上沈璃想把自家女儿嫁过去的大臣,心思也动摇了。 皇帝有沈珺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儿子已经很心塞,现在又多个清心寡欲却一娶就是十九个小妾的儿子,去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低声谈论,假如不是谈论的人太多,他真想命人把那些谈论的嘴一张张封了。 “去晴空苑把静王找来。” 沈璃知道自己有十九个小妾的事情传开之后却没什么反应,阿鱼却因为梁若萦的失踪十分低落,他忙着哄阿鱼,可惜怎么哄都没能让他开心起来。 沈璃想了想,只得送他回宫中把他交给惠妃。 阿鱼多日不见他母妃,想必也是甚想念,母子见面的喜悦多少能冲淡心里的失落。 阿鱼是惠妃三十四岁那年生下来的,是她唯一的儿子,虽然生下来有足疾,但她如心肝般疼爱的养着,皇帝让她再生一个她都不肯,可想而知她对阿鱼这个儿子有多珍爱。 沈璃回京当日已让人报信给惠妃,说自己寻得一医术精湛的郎中,阿鱼的脚她或许能治。 惠妃在阿鱼施针那几天就想亲自出宫看看那郎中如何治疗,那几天恰逢她小日子来了,又暂时不想事情传开,所以未能如愿。毕竟还未知那郎中能否将阿鱼治好。 才医治三四天,却听说那郎中失踪了,惠妃十分惆怅。 望着唤了一声母妃后,抱着她脖子不说话的阿鱼,惠妃很是心疼。 为免阿鱼听到她和沈璃的对话伤心,惠妃让宫人带阿鱼到前面的清水渠看鱼,蹙眉心问沈璃:“还是不曾有那女郎中的消息吗?她在京城无亲无故,能躲哪里去?” 沈璃心里哼了声,她就是个小骗子,谁知她是不是真的无亲无故。这小骗子可聪明着呢,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这小骗子就在他眼皮底下某个地方。 “不管她哪里,只要她出来,肯定逃不掉。” 惠妃叹息一声:“她给阿鱼医治尽心尽力,突然有急事可以和你说一声,为何要这样逃走呢!” 门外宫人忽然喊了声皇上驾到,沈璃和惠妃转过身便见皇帝匆匆走来,不等众宫人行礼便挥手让她们下去,皇帝先是瞪了眼沈璃,才问:“阿鱼呢?” 惠妃指指外面清水渠旁的小身影:“在看鱼呢。” 皇帝让人去晴空苑寻沈璃,宫人回报沈璃带阿鱼回了宫,于是他便自己过来了。 他愠怒望着这个向来不服管教的儿子:“阿朝,你要纳小妾便纳,何必如此张扬,弄得满朝风雨。” 沈璃无视他的怒气,自顾悠哉坐在圆凳上,在点心盒里捏了颗花生糖抛嘴里,才道:“我说我没有小妾你信吗?不用问你肯定是不信的,不管什么事,你何曾问过我真相。” “你没有小妾,那外面的传言从何而来?你给我解释解释。” “皇上请息怒,阿朝确实没有小妾。”惠妃扶皇上坐下,一面给他倒茶一面解释,“小妾这件事是个误会。当日自称阿朝第十九个小妾的女子,是给阿鱼医治双脚的郎中。” 传言出来时惠妃见到沈璃第一时间就问了他,所以她知道事情经过,给皇帝说了梁若萦给阿鱼医治的事,也顺便把她失踪一事说了。 皇帝的怒火瞬间被浇灭,转而把注意力放在郎中和阿鱼身上。 “那女子果真医术了得?阿鱼经她施针几天,可有变化?” 他问的是沈璃,但沈璃似乎没打算答,惠妃忙道:“有。阿朝说,阿鱼的脚趾可以微微伸张了。” 皇帝听得大喜,又问沈璃:“没查出那个叫江篱的女子为何失踪?可有去她家乡寻找过?” 沈璃淡淡回道:“她只说来京城寻亲,居无定所。不知她家乡在何处。” 皇帝刚要责备他请郎中没查清底细,不知想到什么又把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不管她在哪里,即使把大晋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来。” 第17章 一家都是京城名人 康宁宫。 太后气愤的把案台上百本寸余厚的佛经推倒在地上,对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沈珺说:“你既然这么闲,这三个月就好好呆在乐天宫把这些经书抄十遍。” “皇祖母,冤枉啊。”沈珺欲哭无泪,挤了几下也没能挤出一滴眼泪,“大皇兄有小妾的事,真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太后摆摆手:“回去吧,记把每天把抄好的经书拿过来,哀家要检查。” 沈珺生无可恋的走了。 苏家。 梁若萦这几天很忙,她忙着和秦星汉月了解自己的身世。 她假装在云州时撞过一次头,大部分事情都忘记了,让二人只管知无不言,但不要告诉父亲和兄长,避免他们担心。 于是她知道了自己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苏流萤,今年十八。母亲早逝,家中只有父亲和兄长,老家在凉州。 父亲苏雄是当朝镇北大将军,阿兄苏天凌是金吾卫。 一家三口都是京城的名人。 梁若萦知道凭自己这张脸成为京城名人那是必然的,但没想到她那么出名。 虽然秦星汉月讲述苏流萤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理直气壮又骄傲,但还是无法掩饰苏流萤就是个花痴的事实。 苏流萤虽然长得丑,爱的却都是翩翩貌美的俊公子,只要她看上了就去追。在她心里没有美丑是否相配的概念,只有她爱与不爱。别人碍于她父兄,即使反抗也不敢太明显。 她十五岁那年在大街上对御史家的大公子一见钟情,当面就说要嫁给他。大公子以自己有未婚妻为由拒绝,说自己再过三个月就要成亲了。 她回家让人一查,大公子果真有个即将成亲的未婚妻。不过,只要没成亲那就好办了。 第二天她找到那未婚妻,说要和对方比武竞争,谁赢了谁就可以嫁给大公子。秦星汉星在一旁说,女子打架就是抓头发抓脸,她不一定能赢。她说没事,打不赢到时让阿兄帮忙打,吓得那未婚妻当晚就与大公子退了亲,深夜把消息递给了苏家。 次日她听从父亲的话,提着订亲所需的物品便往御史家去,大公子晕倒在当场。 哪天,隔天早上御史家的下人在后院的猪圈发现了抱着母猪睡大觉的大公子,据闻前夜有人听到母猪圈那边传出异样的叫声,这话让人浮想联翩。 苏流萤听到这消息差点气坏,大公子宁肯睡母猪也不要她,她立即将他拉进心里的小黑屋,这样的人配不上她。 御史一家因为大公子抱母猪睡一事,可惨了。大公子至今未娶,二三四公子只能娶小门小户的姑娘,门户匹配的姑娘无人愿嫁。 御史因为此事记恨苏家三口,在朝堂上与苏雄针锋相对,经常参奏苏雄管教无方,纵女行恶,上梁不正是因为下梁歪。 苏雄当堂和御史打了一架,结果是御史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苏雄被责杖五十。 家庭荣誉全毁,御史和苏雄干过一架之后越挫越勇,只要找到机会就参苏家父子。按照苏家父子的脾性,早把御史打骨折了,但朝中对苏雄有怨的人集成一股力量在背后支持着御史,皇帝再睁一眼闭一眼也不能无视那股力量,只得责令苏家父子不得过分,在宫中不得动手打朝中大臣。 父子俩悟懂了皇帝的话,在宫中不能打,意思就是在外面可以打,所以为了苏流萤,父子俩该动手时就动手。 “爹和阿兄这么放肆,皇上也不管?” 秦星万分骄傲回道:“十年前皇上亲征大西被敌人困在阵里,是老爷不顾生死单枪匹马闯进敌阵把他救出来的。老爷前胸后背各中一箭,要不是老爷福大命大,早就找夫人去了。” 汉月与有荣焉:“老爷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他好意思管吗?” 那得瑟的模样仿似皇上是她救的。 梁若萦点头,原来自家老爹有皇上这靠山,难怪皇上对自家宽容至此。 不过皇上对苏家睁一眼闭一眼,那也是因为苏家父子并没在政事上犯浑,只是替苏流萤出头会揍人。所以皇上为苏家辩护时会说,苏流萤是苏家父子的掌上明珠,父子俩维护这唯一的珠子也是情有可原。 苏流萤名声大噪当然不只因为大公子,她接着又看上董太傅家的五公子,五公子第二天就跟着到董家传道的道士修道,云游四海去了。 没多久她又盯上清平伯的世子,世子半夜筹备婚事,第二天就把未婚妻娶回家,同时还纳了八个妾,直接断了她后路,因为她曾说她的夫君不能纳妾。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听说皇上也担心苏流萤看上他的儿子,所以命令儿子们无事不得出宫,出宫也不可离苏家太近。皇上给苏流萤诸多赏赐,却从不召她进宫。 如今京城稍微生得好看点的男子,看到苏流萤都会绕着走。 幸好后来皇帝几个儿子都和苏流萤打过照面,她都没有看上他们。 苏流萤这次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在护城河畔遇到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然后对他展开强烈攻势,二公子大概不想把自己弄得和之前被苏流萤看上的人那么惨,直接逃。 他放出风声说要往青州走,却是往云州逃。苏流萤这次铁了心要嫁出去,花千金买通侍郎家的下人,套出真实信息,为免打草惊蛇,她甩掉秦星汉月自己独自千里追夫去了······ 梁若萦听完苏流萤传奇般的人生十八年,生无可恋。 “秦星,你帮我买块豆腐回来吧!” 秦星奇道:“小姐,你要豆腐做什么?”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算了,还是汉月去做一根长面条给我吧。” 汉月问:“小姐,你要一根面条做什么?” “上吊。” 秦星汉月:“······” 梁若萦借着养身体的几天时间消化苏流萤的光辉事迹,无论她接不接受得了,现在她也已经成了苏流萤。 既然上天让她做苏流萤活着,那她以后就是苏流萤了,虽然名声不好,却有来自父亲和兄长的宠爱。 虽然多了父兄,她却感觉失去了弟弟梁汉铭! 她这臭名昭着的名声,出街就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又如何去接近弟弟,会吓坏他的! 她还想着这两天去找他,现在不得不从长计议,首先得把她这张吓人的脸治好,挽回一点路人缘吧!反正弟弟不会跑了! 到时找机会先偷偷看看他。 清晨,阳光明媚。 “小姐,小姐,快起床,有好戏看。” 苏流萤是被秦星汉月摇醒,拖她起来换衣服洗漱,她睡得有点懵,起床气也重,瞪着问什么好戏。 汉月笑得十分兴奋:“小姐,出去看了就知道了。” 第18章 被告 看秦星汉月笑得一副欠揍的模样,苏流萤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急急忙忙把自己收拾好,跟着两人出去,然后顺着她们搭好的梯子爬上墙头。 门口外黑压压一片人头,大概有二十几号人,苏雄和苏天凌就这么横在这些人面前。 为首一个乱了妆的妇人哭得声嘶力竭,歪歪斜斜的靠在一个姑娘的怀里,指着苏家父子。 “你们把我儿子赔给我,不然我就在这儿哭上几天几夜。” 苏雄瞪着眼斥:“你儿子不见了找我做甚,我又不会生一个给你。你在这儿哭上几天几夜难道我就能生出来?” 那姑娘因为他的浑话红了脸,却也依然敢言:“你女儿追我二哥追到云州,现在你女儿回来了,我二哥却失踪了,到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你女儿对他做了什么,你让她出来解释一下我二哥去哪里了。” 苏流萤没想到,二公子竟然失踪了。他的母亲和妹妹,到苏家讨公道来了。 为母则刚,难怪看不到侍郎家的男人。 原本板着脸的苏天凌哼笑一声:“我妹妹去的是青州,你二哥去的是云州,他不见了与我妹妹何干?你们姓什么罗,改姓赖吧。” 罗嬿气得脸红脖子粗:“去青州是我二哥故意说的,你妹妹收买了我二哥的随从,知道他实际要去的是云州,所以也跟着去了云州。 苏雄沉声道:“胡说八道。你们不见了人别处找去,莫在我苏家门口撒野,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就不能拿你们怎么着。” 罗夫人不再说话,一招手,身后那二十几号人哇哗一下往门内冲,苏家父子那体格,以一敌十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几下就把人放倒。 望着自己带来的人躺在地上哀嚎,罗夫人往地上一滚就哭天喊地,苏雄脸不改色:“来人,把她抬到三十里外的山林去。” 屋内咻的一下出来几个壮实的家丁抬起罗夫人就走,罗嬿连忙叫喊着追过去。 苏流萤擦擦额头的虚汗,这确实是一出戏,如果她不是主角就精彩了。 今天恰逢休沐,苏雄本想和儿子女儿好好聚乐一番,不料大清早就被人破坏了心情。 “岂有此理,那罗二用声东击西的计谋骗阿萤去青州,老子没去找她们算账,她们却还有脸来要人。” 苏天凌道:“幸好罗二失踪了,一个男人能把自己弄丢,这样的妹夫要来有何用?” 苏雄和苏天凌没把罗二公子的生死放心上,但毕竟事关苏流萤,搞不好被扣上一个谋害人命的声名就不好了,还是要问一问她当时情形。 二人转身发现墙头上的苏流萤,转身进了屋,苏雄问:“阿萤,你跟那二公子到了云州之后,发生了何事?” 苏流萤麻利从墙头下来。 她醒来没有任何关于苏流萤的记忆,哪里知道在云州发生的事,随口编道:“女儿一个人脚程慢,一直追到离云州二十里远的青云镇就把人跟丢了。后来不小心落水,财物全失,靠好心人施舍才回到京城。” 想到女儿受的这些苦,苏雄气不打一处来:“下次让我看到罗二,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像苏家父子这样的人物,工部侍郎罗昌是不敢随便得罪的,毕竟儿子失踪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苏流萤有关。 但罗夫人爱子心切,什么事情都比不得儿子的命重要,不畏强权带着女儿罗嬿就到苏家去闹,结果可想而知。 但罗夫人不甘心,在苏家要不到人,次日就到衙门击鼓鸣冤,告苏流萤谋害她儿子。 府尹头痛,原告他得罪不起,被告他更害怕,现在辞官不知道能不能马上走人。 到底人命关天,林府尹只得含泪开堂审案,谴两个身材强壮能扛揍的衙差去苏家把苏流萤请来,千叮万嘱他们一定要告诉苏流萤,只是让她到衙门问话。 衙差到苏家时恰逢苏雄也在家,他看到衙差问了原由,顿时黑脸,抡起拳头就要揍人,被苏流萤拦住。 俩衙差刚逃过一劫,又看到披着外衣头发随意束绑的苏天凌冲进来,显然是刚刚睡醒。 父子俩都有二话不说就抬拳头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苏流萤只得又去拦人。 苏雄对外破口大骂:“府尹是非不分,听两个妇人一面之词就敢到我苏家要人,老子这就去教他分辨分辨。” 苏天凌也一面将衣服穿好一面说:“我也去罗侍郎家跟他切磋一下武艺,顺便问问他让两个女人出头污蔑我妹妹几个意思。” 他们这么一去,此事又将成为自己光辉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苏流萤当然不能让它成为现实。 “爹,阿兄,我们不能什么事都用拳头解决。”苏流萤拉住父兄,她目光坚定,“我问心无愧,不怕她们告。如果我们打人,别人会以为我们心虚,仗势欺人。既然她们告了,我自然要堂堂正正去证明自己清白。” 苏雄和苏天凌一听有理,与苏流萤跟两个衙差去了衙门。 苏流萤的相貌太让人注目,她与父子俩一出现在衙门口,即时惹得围观的百姓一阵低嘘。 罗夫人母子看到苏流萤目眦欲裂,恨不得扑过去撕了她。 三蹲大佛到来,林府尹亲自下堂迎接,让人赶紧看座,苏雄瞪着他:“你当老子那么不讲理吗?老子是被告,被告哪有坐着听审的?审你的案。” “是是是,下官错了。”林府尹点头哈腰,不知道苏雄今天为什么决定做个人,但苏雄这么说,他好像知道怎么审了。 林府尹回到案台前,轻拍惊堂木,“苏、苏流萤,马氏说她儿子罗志峰为了摆脱你的纠缠往云州躲,但你一路紧追不舍,罗志峰被你追上后不肯接受你,你逼迫他不成秘密将他匿藏谋害,可有此事?” 苏流萤字句清晰回道:“并无此事。罗夫人既然说罗公子去的是云州,但大家都知道我去的是青州,我又如何在云州将他谋害?你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我是不是去青州。” 竟是如此,她说得这般坦荡,林府尹立马就信她了。 “一个去青州,一个去云州,就不存在苏流萤谋害罗志峰一说了。本官宣判,苏流萤与本案无关。” 第19章 苏家的一点往事 苏流萤狡辩几句就轻松洗脱嫌疑,罗夫人母女可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罗嬿按住欲发狂的母亲:“娘,我来说。” 她转向苏流萤,愤恨地开口:“去青州是我二哥故意散布的消息,本是用来迷惑你的。但你狡猾的买通我二哥的随从,知道他实际去的是云州,你将计就计,也放出去青州的风声迷惑我二哥,然后朝云州追去。” 苏流萤不紧不慢回道:“先不说你质疑我没去青州,即使我去的是云州,我一个弱女子不带丫鬟不带奴仆,如何逼迫得了你二哥?你二哥是泥人吗?任我搓圆捏扁?我爹和阿兄在京城是霸道一点,但外面天大地大,他想跑谁还管得了?” 罗嬿顿时语塞,苏流萤独自一人偷偷跑去找二哥,急坏苏家父子的事她是知道的。当时她担心二哥,却又不敢声张,毕竟两家人都不想把事情闹开。 苏流萤说的也是事实,二哥能逃出京城,在外面更不会对苏流萤屈服了,所以她理智的阻止还要争辩的母亲。 这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苏流萤也意料不到。 “你二哥毕竟是因为我才离家出走的,我就不计较你们诽谤我谋害他的事了。派人去找你二哥回来吧,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了,让他大胆的回来。” 苏流萤虽然这么说,但罗家哪里会信她的话,到时即使罗二回来也得让他先躲着。 苏流萤和罗志峰的事过了一遍公堂,京城无人不知,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苏流萤这个花痴,一个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千里追夫,这是有多恨嫁。 但再恨嫁,她也嫁不出去,丑就算了,还有两个那么暴力的父兄,想长命一点的人都不敢娶她。 苏家关上大门,并没让外面那些流言进来。 苏流萤出了一趟门,再次见识到自己这张脸的影响力有多大,她决定对自己的脸下手了。 能长成这样,无非两个原因,一是遗传,二是后天造成,最清楚的人应该就是父亲和阿兄了。 问到这件事,苏雄抓抓头,说苏流萤她娘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姥姥家那边的人相貌端正,自家这边祖上也是仪表堂堂,所以应该不是遗传的。 不是遗传,最大可能就是她娘怀她时吃了什么东西,或是用了什么东西,最后形成了胎毒跑她脸上了。 不是遗传就好,不然她的后代会代代传,要代代治,多麻烦。 苏雄犹豫了半晌,说出一段多年前的往事。 她娘怀她时家里条件不好,节衣缩食也只是勉强维持温饱,她娘身体特别虚弱,他经常上山打一些猎物让她娘进补。 肝胆肾脏,能吃就吃,不能吃就留着药用。什么蛇皮,爪子,眼睛,烧灰热敷冷捂,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了。 苏流萤听得目瞪口呆,比她这郎中还敢用药,她爹才应该做郎中,做将军真是浪费了她爹这个人才。 她只听秦星汉月说过自家祖上在凉州,母亲去世后父亲将他们兄妹托付给一个朋友后参军去了,后来立了战功步步高升,买了大宅子才将兄妹俩接回来。 听他的语气,一家人当时躲在深山避世? “爹,你们有病干嘛不去看郎中,自己瞎折腾?你们当时是住在山上?咱家是有什么仇家吗?” 苏雄顿时显得有些慌乱,自家闺女居然也有头脑能转弯的一天,他赶忙打了个呵呵。 “咱家哪有什么仇家,住山上只是为了方便打猎,当时家里穷,打猎可以自己吃,吃不完还能变卖赚点钱。” 说到这里他就打住,转移话题:“阿萤,你是不是担心嫁不出去?嫁不出去爹养你一辈子,你阿兄的儿子也会养你一辈子。” 换话题换得如此生硬,又对那时的事讳莫如深,莫非自家的身份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苏流萤盯着自家老爹和阿兄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直到苏雄被她盯得心里毛毛的,她才道:“我在青云镇时遇到一位老神医,他给了我一本医书,让我没事就翻翻,我翻了几天发现上面有方子可以治我的脸。” 苏雄和苏天凌听说她的脸可以治,欣喜若狂,问她老神医在何处,要去把人抓来。 “不用老神医,我知道怎么治,需要的药材我查过,在京城就有。有味叫花仙子的药比较刁钻,每月的初三子时正开,北边的大牙山就有。马上便是初三了,我先去将它采了,再找其他的药。” 苏流萤千里追夫一事在京城已经沸沸扬扬,而苏雄父子在老实在公堂听审,更让朝臣们津津乐道,他们看父子俩的目光都没那么悚了。 为了此事,皇帝特意把父子俩叫到御书房夸了一顿,并让他们以后如果能用嘴解决问题,就不要用拳头了。 苏雄和苏天凌没想到不打人的感觉这般好,以后他们尽量控制自己一下。 父子俩出御书房门口正好与沈璃打了个照面,面带笑容对沈璃行了礼。 这对父子出了名的蛮横无礼,平时见谁都是一副老子最牛的表情,点头示意已经难得,今天不但行礼竟然还带笑。 头脑不发热,他们干不来这事。 沈璃淡淡嗯了一声,便往内走,心头却有些异样。 苏家一家被告上公堂的新闻沈璃当然已有耳闻,而且知道罗家没告倒苏家的原因是罗二去的是青州,苏流萤否认自己去的是云州。 可是,江篱那个女人就是在云州落魄跟自己回来的······ 他本犹豫着要不要到苏家探一探苏流萤是否就是江篱,就被皇帝传召了。 看到苏家父子俩,江篱和苏流萤是同一人的感觉更强烈了。 但他印象中对苏流萤的认知不允许他相信这个事实,但这么多巧合又作何解释? “阿朝,在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呢?那个江篱找到没有?” 沈璃被皇帝的问话拉回现实中,如实摇头告知没找到。 “皇上。”这时哭花了妆容的陈妃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求您让妾带乐阳到宫外去求医吧。” 第20章 她果然是苏流萤 乐阳是陈妃的女儿,也是皇帝的第十一个女儿,今年才四岁。 乐阳三个月前突然患了一种怪病,肚子莫名的胀大。开始时以为是肚子胀气,然而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医治过,肚子反而越来越大。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乐阳的肚子已胀大如笸箩。 皇帝安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妃,跟她一同前往晓明宫。 沈璃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脚跟了过去。 乐阳虚弱的躺在床上,肚子比怀孕八个月的还要大。这么小一个孩子,也是十分可怜。 沈璃揭开盖在她身上的薄毯和上衣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肚皮薄如蝉翼,青筋和细小的红血管清晰可见,仿佛随时要撑破一般。 他脑海闪过江篱的脸,但思索片刻,因为诸多因素,最后还是将那张脸压了下去。 但还可以想其他办法的。 他转身要出去,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大皇兄,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糕点没吃过呢。” 乐阳和他接触不多,平时见到他还有点畏缩,她现在告诉他不想死,可见面对死亡她变得多勇敢。 沈璃突然改变主意不自己走了,笑得轻松自然:“大皇兄不会让你死的,大皇兄现在就带你去找神医。” 他整理了下乐阳的衣服,薄毯一卷抱起她就走。 “阿朝,你带她去何处?她现在不宜上路,你莫要冲动,先让人到外面打探一下哪里有医术好的郎中······”皇帝哪里拦得住沈璃,陈妃把眼泪一抹,扔下一句妾也跟着一同去,跟着沈璃跑了。 沈璃让高一高二赶着马车,载着陈妃和乐阳及两名宫女往北大街,他则骑马在前面带头。 沈璃拉着缰绳在一座旧宅门前停下,跳下马就用力拍门。 这是要拆门的节奏,开门的家丁把门一拉,刚要口吐芬芳就被沈璃揪着衣领提起:“姚更在哪里?” “我是新来的,我不知道啊。”家丁被他的气势吓坏了,连忙朝里喊,“旺财叔,救命啊。” 旺财叔匆匆赶来,沈璃扔掉家丁问他:“姚更在哪里?” 沈璃和姚家的渊源由来已久,旺财叔对沈璃不陌生,他找得这般急定是有要事,莫非姚家犯了什么事? “老爷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沈璃略一思忖,对高一高二说:“派人守着这里,让人到姚更老家北县的玉梅苑把姚老夫人请回来。” 都要把静养的老夫人绑回来,旺财叔更加肯定姚家犯了事,着人急急忙忙给姚更的妹妹姚静送了信。 姚静今年四十有一,成亲之后生了一儿一女,这些年也算过得顺遂,唯一记挂的便是阿兄姚更如今还是条老光棍。 为此事,母亲已经愁白了头,她也差点白头。 现在听说不知自家犯了什么事,阿兄找不到,要把母亲请回来,她马上让人备马,她得赶在沈璃的人到玉梅苑前先到。母亲年纪大了,折腾不得,有什么事冲她来好了。 将将要出门,就看到沈璃飞马而来,把她拦住。 “姚叔叔在何处?” 他还用叔字,证明自家不是犯事儿,姚静放心一大半:“我哥几年没回京中了,不知在何处。但一年前他曾去看望过母亲,说在杨怀阴河观什么四时风光。” 沈璃得了指引,甩马就要走,姚静叫住他:“呵呵,静王,我娘年纪大了,禁不住吓,您下次有事可以先找我。” 回应她的只有答答的马蹄声。 沈璃并没有带乐阳去杨怀阴河,而是派人快马加鞭的先赶去。 到街口时,他忽然让跟在后面的高一停下马车,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江篱那张脸再次浮现在脑海。 心一横,他弃了自己的马,坐在高一的位置,亲自驾马车,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下往苏府的方向去。 七月初三,午夜子时正是花仙子盛放之时,趁暮色四合,苏流萤和苏天凌骑马疾行抄偏街巷往出城的方向去。 苏天凌刚拐出巷口就与迎面而来的马车来了个亲密接触,幸好驾车的是技术高超的沈璃,马虽然受惊,但很快被他控制住,高一高二也及时下马顶住车厢,所以车厢晃了晃并没侧翻。 可马车里的陈妃等人还是被吓得尖叫,乐阳碰撞到了肚子哭着喊痛,沈璃将马稳住之后顾不得找罪魁祸首算账,转身撩开车帘查看车厢内的情况。 前面情况突发,苏流萤也及时勒住了马,跳了下去,往车厢走,掀起帘子。 “车内是否有人受伤了,我是郎中······” 沈璃赫然侧头,车厢内随行灯昏黄的灯光清晰的照在那张胎痣占半脸,黑点铺半脸的脸上。 感受到身则灼灼的目光,苏流萤不自觉侧头过去。 “······” 乐阳的痛叫声唤走两人的注意力,苏流萤见到三四岁的孩子肚大如箩也十分惊愕,伸手要查看便被陈妃拦住,沈璃即时道:“她是郎中,让她看吧。” 陈妃这才放开苏流萤的手,有些不信任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流萤很快看诊了一遍,凝重道:“她的肚子必须马上泄气,否则性命不保。此处太小不便救治,找个干净安静的屋子吧。” 高一高二也听出了苏流萤的声音,又惊又喜,高二随即道:“主子,我知道个地儿,离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不会被打扰。” 众人立即起行往高二说的地方,苏流萤回身骑马,苏天凌有些担心的叫住她:“阿萤~” “阿兄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沈璃扫了眼苏天凌和苏流萤,她果然是苏流萤。她这一路的隐瞒,和所作所为,又是为哪般?她又是何时习的医? 心中有太多疑惑都只能先放下,眼前救乐阳要紧。 高二找的地方果真是一个适合医治的地方,独门独户,安静整洁。 沈璃抱着乐阳往屋内去,苏流萤紧随其后又被苏天凌拉住,低声急道:“阿萤,这可是治病救人,不是闹着玩儿的。” 苏流萤轻笑:“阿兄放心,我可以的。” 苏天凌更担心了。她向来做事不靠谱,这回更夸张,翻了几天医书也想救人,这样玩儿,真的会出人命的。 望着她的背影,他犹豫要不要冲过去把她抓走。 屋内灯光亮如白昼,虚弱的乐阳平躺在木榻上已经无力叫喊了,苏流萤吩咐两丫鬟去烧水,将裹在左右手腕的两排银针解下。 两排银针闪到了众人的眼睛,也点燃了苏天凌的希望,妹妹好像挺在行的样子,大概不会出人命了。 沈璃目光深长,一时有些恍惚。 第21章 静王 乐阳圆滚滚的肚子暴露在众人眼前时,苏天凌和高一高二等人惊骇得瞪大了眼睛,苏流萤只是轻轻蹙眉,孩子应该受了不少罪。 苏天凌心情十分沉重,明天京城又是妹妹胡乱把人治死的传言! 这样的怪病很罕见,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众人把目光集在苏流萤手上。 只见苏流萤捏了根银针在灯火上烧一下,轻稳扎在乐阳的肚脐眼,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以肚脐眼为中心扎了个十字,双手巧妙点在肚子上各个穴位。 乐阳忍不住痛,微弱的叫出声,陈妃低声安慰她。 苏流萤走完穴位,到了时间将肚脐眼的银针拔出,又在肚子上打转按摩,一刻钟之后,肚子竟然小了一半。 陈妃脸带喜色,眼角落下两行泪也不自知。 苏天凌倒抹了一把冷汗,明天不会有妹妹治死人的传言了。 苏流萤又开始施针,双手有条不紊的按压,半个时辰后,乐阳的肚子竟然又变小了许多。 苏流萤额上沁出密密的细汗,苏天凌十分心疼,用袖口给她擦拭:“阿萤,手累了吧,阿兄来按吧。” 苏流萤心中一暖:“不用了阿兄,这要按到穴位的,大概再过半时辰就好了。” 沈璃目光意蕴不明看着苏流萤,眼眸低垂走了出去,不多时进来,手里多了一碗水递到苏天凌面前,苏天凌意外的望着他:“谢谢静王。” 静王? 苏流萤吃了一惊,手差点按重了。 他竟是王爷!猜到他身份不低,没想到高成这样。 看这孩子和她娘的装扮,应是宫里的妃嫔和公主了。 他这清高傲气的王爷,怎么干的尽是为孩子求医问药的事,和他的气质太不搭啊。 半个多时辰后,乐阳的肚子已经恢复正常大小,陈妃抱着她高兴得喜极而泣。 苏流萤揉揉酸软的双手,将它浸泡在热水中。回去得药敷,不然这双手得废好几天。 苏天凌问:“阿萤,你的手还好吗?还能上山吗?” 苏流萤望望窗外的星空,又低头看看木盆里的双手,已经来不及了。 “不去了,下次吧。” “不知苏小姐晚上上山有何要事?”沈璃的声音兀地响起,苏流萤的心一紧,之前没想过和他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压根没想过怎么面对他,她后悔刚才没假装劳累晕倒。 他肯定以为她是故意逃跑的,还不知道怎么恨她呢。 阿鱼的事她没忘,这不是刚刚找回身份,还没时间处理那么多事情吗。 他要是让她解释这一切,她也解释不出来,那个臭名昭着的苏流萤竟然是个神医,简直匪夷所思嘛。 “如果我说上山看月色,静王信吗?” 沈璃皮似笑非笑看着她:“不信。” 陈妃抱着乐阳哭了一会儿,过来扑通对苏流萤跪下:“谢谢苏小姐救乐阳一命,苏小姐的大恩大德,我陈英娘永生不忘。” 这跪苏流萤是受的起的,但身为郎中救人本是她的天职,并不觉得这一回和平时给人看病有什么不同,赶紧把人扶起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放在心上。” 乐阳的病症去了,还需要吃药调理,苏流萤开了方子后,逃一般似的拉着兄长苏天凌跑了, 苏雄因为兄妹俩去采药,心里记挂大半夜不睡觉,负手在屋里转圈圈等待兄妹俩归来。 没想到那么快就把人等回来了,听完兄妹俩的话,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他早有耳闻乐阳公主的怪病让群医束手无策,居然让他这个只看过几天医书连半吊子本事都算不上的女儿给治好了? 很快他恍然大悟,目露怀疑的盯着兄妹俩:“你们可是出去干了什么坏事,故意编个故事来骗我?” “爹,我当时的想法和你一样,觉得阿萤是个水货,还担心她会弄出人命,结果被阿萤神奇的医术打脸了,现在脸都肿了。”苏天凌拍拍自己的脸,“我们是不是骗你,你明天去宫中打听乐阳公主是不是病好了就知道了。” 女儿是个不着调的,但儿子向来靠谱,苏雄心里的疑虑烟消云散了,可对女儿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还是不敢相信。 父亲和阿兄心思简单,苏流萤随便就能搪塞过去。 “可能我天生是个学医奇才,一学就会。我要是早点学医,也不会误入歧途只知道追小白脸了。” 她突然认识自己的错误,苏雄和苏天凌竟一时十分不习惯,不知道说点什么。 “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我也洗洗睡了。” 听说乐阳的怪病被半途上遇到的神医治好了,早朝过后皇帝去了晓明宫,见到肚子已恢复正常的乐阳,听陈妃绘声绘色的讲述昨晚的情况,皇帝啧啧称奇。 听到那神医竟然是苏流萤,皇帝不由瞪大了眼睛,觉得她和沈璃会不会认错人,马上让人把沈璃叫来。 沈璃这次虽然还是一副对皇帝不爱搭理的样子,但也有问必答。 “昨晚的人的确是苏家兄妹,那郎中的样貌和传说中的苏流萤一模一样,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宣她进宫瞧一瞧问一问。” “不不不,没这个必要,朕信。”皇帝连忙摆手,一副见苏流萤就是见鬼的样子。 沈璃喝了一口茶,把玩着杯盖,漫不经心说道:“乐阳的病她能治,阿鱼的脚,想必也能治。” 皇帝眼睛一亮,觉得此言有理,即时就要把苏流萤宣进宫,沈璃道:“她昨晚医治乐阳双手费了不少功夫,先让她缓几天吧。” 乐阳的病好了之后精神很不错,过来乖乖巧巧的摇皇帝的袖子:“父皇,那个姐姐把乐阳的病治好,你能不能赏她做公主?” 皇帝抱起她放膝盖上:“你以为公主是随便可以当的吗?” 陈妃插嘴道:“不然封县主?” 皇帝踌躇,当时苏雄救他一命也只是提了个伯爵位,他女儿一上来就是个县主,他会不会不高兴? 他当时打算过两年再找机会给苏雄提一提的,哪知苏家自那之后在外面就开始用拳头说话,他不好赏啊。 苏雄当年救他,如今苏流萤又救自己女儿,将来苏流萤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的儿子站起来,苏家就是他老沈家的救星,他再不对苏家做点什么,真说不过去了。 “苏爱卿这么久都没晋升过,这次就先提他,下回再提他女儿。” 第22章 圣旨 两天后,一道圣旨落到苏家。 苏雄父子俩满心以为这道圣旨是给苏流萤的,她这样的名声竟然有一天也能得到以圣旨传达的赏赐,别提多高兴,拉着她下跪接旨。 传圣旨的是宫中挺得脸的太监卢公公,他掐着清晰柔和的嗓音唱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苏雄将军骁勇善战,保家卫国,曾立下赫赫战功。有女苏氏流萤,外表顽劣,实则心地善良,有兰竹之秀。苏雄前有丰功伟绩,后又教女有方,乃国之栋梁,众生楷模,特封为仁德公,钦旨。” 苏流萤没憋住,失笑了。 皇帝说的是反话吧。 要是京城果真人人学了她,那才叫糟糕呢!而且皇帝居然说她爹教女有方,还给了她爹仁德这个称号,皇帝一定是故意的。 苏雄有些懵,救公主的是女儿,封他为仁德公几个意思? “这圣旨我就不接了,我进宫问问皇上,他肯定搞错的,要赏也是赏阿萤才对。” 他站起来往门外走,卢公公拦住他,笑眯眯说道:“皇上没搞错,为了您的爵号他还翻了半时辰书,昨儿才敲定了,接旨吧仁德公。” 苏天凌扯扯苏雄的衣服,让他先把圣旨接了,他十分不情愿的接过,打发卢公公走后,他怕苏流萤不高兴,对她说:“阿萤你放心,爹这就进宫让皇帝把我这个什么公撤了,随便封你个什么,你救的公主凭什么封我!” 苏流萤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她不想出这个风头,外人对她救公主的事一无所知,真封她做什么她又要给京中人提供谈资了。 “爹,可能皇上觉得我名声不好,不好明着封赏我,他觉得你我是一家,赏赐谁都一样,所以借你的名义封赏我。我觉得皇上是对的,若传出我这不学无术的人治好了公主的怪病,张叔养的猫听了都摇头不信,皇上他敢封我吗?” 苏雄点头,听着很有道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苏雄有功绩没人反驳,但说他教女有方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皇帝终于看不惯苏雄蛮横嚣张,故意以这样的名义封赏他,就是为了讽刺他,虽然用一个公爵的代价去封赏有点不正常。 朝臣们虽然笑话苏雄,但很多人眼中是带着嫉妒的,要是皇帝也给他们封个公爵,他们也愿意让人笑话。 苏雄的封赏影响到了一个人。 陈正光执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回了房,看到他来,梁若萱既惊又喜去抢他的酒壶,责备他又喝酒,陈正光随手扔了酒壶看着她笑。 “哈哈哈哈,夫人,我错了,我不应该责怪你把琪儿教得任性妄为。瞧瞧人家苏雄,把丑八怪女儿教成人见人怕的母夜叉,结果还升了爵。你以后也把琪儿往那方向养,说不定我也能捞个大义公回来。” 梁若萱皱眉:“皇上糊涂,你想升官也想疯了吗?你自己没本事,这么多年还是个主簿,连个侍郎也够不着,还想学苏雄那个野蛮恶棍靠那些乱七八糟的浑事升官,你丢不丢人?” 陈正光看着她冷笑:“嫌我没本事,当年何必死皮赖脸缠着我要嫁。你找个亲王郡王嫁,现在就是个风光无比的王妃,用不着和别人攀比了。” 他甩袖而去。 “这么晚了,你还去哪里?” 梁若萱气得脸都绿了,嫁给他她早就悔青肠子了。 丫鬟金花很有眼色跟着陈正光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说陈正光去了书房,梁若萱听完摔了桌面的茶壶。 他十天半月都住书房,可她一天查三遍没发现里面有女人的痕迹,她都怀疑里面有勾引他的狐狸精了,只有狐狸精才能做到隐身不留痕迹。 夜。 沈璃负手望向天上那弯月,想到苏流萤说她上山是为了看月色,他嗤笑一声。 骗子,嘴里从来没一句实话。 此时外墙有声响,他摸了锭银子扔出去,不出意外听到一声哎呀,他挑眉,以为是一个人,没想到还是两个。 高益熟悉的声音传来:“玉眉,你可有事?” “小声点,被阿朝哥哥发现就不好。”江玉眉的嗓音压得很低,但依然清晰可闻。 “你以为是谁砸的你,可不就是你的阿朝哥哥。” 高益倒是个明白人,沈璃笑:“有事可以直接从大门进来,何必鬼鬼祟祟做墙头贼。” 片刻后,高益和江玉眉齐齐站在窗口外与沈璃对望,江玉眉委屈的摸着被砸中的脑袋:“阿朝哥哥,你干嘛下手那么重,人家疼死了。” “哦,我以为是小偷,所以把钱扔出去让他别进来了。”沈璃脸上找不到半点歉意,转了话题,“你们怎么来了?” 高益嘻嘻一笑,实话实说:“还不是为了看看你那十九个小妾。” 沈璃淡淡道:“第十九个没找回来,其他的我全休了。” 江玉眉听得十分兴奋,脸上的笑已经把她出卖了:“我不信。” 沈璃坦荡道:“不信你可以找找看。” 江玉眉即时欢喜跑去四下查找,高益攀窗户跳进书房,自顾自倒茶喝:“玉眉真是个傻丫头,肯定是屋里没人你才大方让她找,也不知道她开心个什么劲儿。” 见桌面上放了张字条:姚更现在居杨怀阴河,独身。闲人张无踪。梅子黄三月前在保州现身。 沈璃眉头一皱,几步过去把字条抽走,找柜子锁上。 高益撇撇嘴:“你还不死心啊。” 沈璃不理他,他叹息一声:“十八年了,她如果还活着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找了。” “阿朝哥哥,你在找谁?”去而复返的江玉眉刚好听到最后一句,紧张询问,“不会是那第十九个小妾吧?” 如果你问,他就答,那他就不是沈璃了。 “夜深了,你们该回去了。高一高二,送客。” 他转身出了书房,高一高二走进来请人出去,江玉眉不理他们,拉着高益问:“高益哥哥,你告诉我,阿朝哥哥是不是在找他那第十九个小妾?” 总不能告诉她实话吧,高益安慰般拍拍她的肩膀,无奈的点点头。 江玉眉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第23章 进宫 苏流萤知道沈璃肯定会想办法,让她继续医治阿鱼的脚,却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哭笑不得的理由,这骚主意也不知是谁出的。 宫里来了圣旨让她进宫和即将出嫁的宜福公主学习礼仪,说她也年纪不小,学习完礼仪,也差不多可以择夫婿出嫁了。 苏流萤听完不厚道的笑了半天,让她进宫学习礼仪倒是长脸了,但不知又要吓坏多少适龄婚配的男子。皇帝明知道她嫁不出去,还说她差不多可以择夫婿出嫁,这不是说要给她选夫婿的意思吗? 苏雄和苏天凌已相信她是个学医奇才,所以皇帝让她进宫给小皇子治腿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了,唯一担心她进宫被欺负。 出门前,苏雄拍着胸口对苏流萤道:“阿萤,就算进了宫你也当在家一样,谁打你打回去。出了事有爹给你担着。” 苏天凌拍她肩膀叮嘱:“阿萤,你进宫看上谁都不要看上那些个皇子,毕竟他们不愿意娶你,我和爹也没办法。他们是可以揍一揍,可他们的爹揍不得。” 苏流萤好气又好笑,有俩活宝一样父亲和兄长,原本可以活七十岁现在都可以活一百。 “放心吧阿兄,我向你保证,我就是看上一头猪也不会看上皇帝的儿子。” 大概担心秦星汉月会将现在变得稍微有点像姑娘的苏流萤带坏,苏雄没让二人一同进宫,二人抱着苏流萤哭得那一个伤心欲绝,仿佛她不是进宫而是上断头台。 苏流萤真怕俩二货哭完来一句一路走好,所以不等她们哭完扔下一句——我知道你们不舍得我,我也会想你们的,赶紧跑了。 苏流萤进宫之后和惶恐不安面容苍白的宜福公主见了一面,就被以分开教习的名义带向落秀宫。 苏流萤这才见识到自己有多让人恐惧,连公主都怕她,她若和宜福再待一会儿,真不敢保证宜福会晕倒! 落秀宫的主人是惠妃,在宫人的带领下,她拜见了惠妃和小皇子沈琏——阿鱼,还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沈璃。 “起来吧。”惠妃细细打量着苏流萤,感觉她举止端庄利落,和传说中的粗鲁无礼那个苏流萤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阿鱼看到苏流萤,眼睛都在发光,等惠妃挥退宫人,他迫不及待喊:“江篱姐姐,真的是你。” 沈璃抢在苏流萤开口前戏谑道:“她现在是大名鼎鼎的苏流萤,江篱只是她隐姓埋名做神医用的名字。” 阿鱼不解:“神医可以救很多人,为什么要隐姓埋名?” 沈璃把问题抛给苏流萤:“这就要问她了。” 苏流萤若无其事的笑笑:“像我这样的名人如果再爆出是神医,京城又要炸开了锅。我不想更出名,只能隐瞒我是个神医这事。” 阿鱼似懂非懂:“原来苏姐姐表现得像花痴只是为了保护神医的身份。” 好像很伟大的样子。 苏流萤:“······”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静的宫室,苏流萤施针所需的一应物什已准备齐全,动手就可以了。 苏流萤先是检查了一遍阿鱼的脚,虽然施针中断,但之前的努力没白费。 她一面净手一面吩咐:“麻烦让人给我备一壶杭菊。” 菊花茶很快端了进来,她没让宫女倒,自己拿夹子夹了一朵进杯中,徐徐往里注水,菊花绽放如生。 沈璃瞳孔骤然一缩,盯着那朵菊花。 待苏流萤施针完毕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她擦擦额上的细汗,自斟自饮了两杯茶。 惠妃全程守着,苏流萤每下一针她心里就泛起一阵难言的涟漪,再过一年半载,儿子真的能站起来,她愿意给苏流萤磕头,苏流萤的名声怎样她不在乎 ,谁治好儿子谁就是她的恩人。 现在还是一天一施针,之后还会递减,三天,五天,七天,十天,半月,一月,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知道苏流萤累了,惠妃让宫人带她到零星殿休息,临走前,沈璃意蕴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月夜。 在宫里的日子是寂寞的,宫人们站得远远的,苏流萤独自在院子里看星空。 看着闪烁的星星,她忽然想起沈璃看她那一眼,那眼神无法形容,仿佛在研究她。 对,就是研究。 很快她就释然,她确实很值得研究。假如不是亲身经历,让她去相信一个多年来声名狼藉,只想嫁美男子的无盐女是一个妙手神医,她也很难相信的。 忽然想到什么,她勾勾手指让不远处的两名宫女过来,狡黠地问她们:“皇上有多少个妃子?” 俩两宫女面面相觑,她不会打皇上的主意吧? 个儿高的宫女回道:“连皇后在内,一共十八个。” 个儿矮的宫女即时道:“个个貌美如花,容貌稍逊的也是才艺双绝,温柔得体。” 暗示得这么明显,她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苏流萤点点头,阿鱼没数错,他老爹就是十八个妻妾。 矮宫女看她似乎意识到与宫中娘娘的差距,趁热打铁:“就说惠妃娘娘吧,不是一等一的美,但有一手好技艺,皇上就是被她那手出神入化的技艺征服的。” 苏流萤好奇:“惠妃娘娘都会什么技艺?” “琴,古筝,箜篌,笙,琵琶······好像只要是弹的,没有她不会的。” “好厉害。”苏流萤脱口而出。 话题打开,宫女也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听说皇上喜欢漂亮的手,惠妃娘娘就是因为手美,前皇后就将她送给了皇上。” 前皇后?沈璃的母亲? 苏流萤摇头,在宫里生存也不容易,还得送女人给自己丈夫巩固自己的地位! 给阿鱼施针的第二天,皇帝也来了。 苏流萤要行礼,他连忙后退说不用,继续扎她的针就可以了。 皇帝站在不远处看着苏流萤扎针,那熟络稳准劲儿竟比宫中太医还胜上几分,是宫中的太医技艺太烂还是她学得太快? 皇帝正思考这个问题,忽然发现她快施针完毕,他赶紧跑了。 跟在他身边的杨公公不解:“皇上,你不是要问问九皇子感觉如何吗?马上就施完针,您怎么就走了?” 皇帝擦擦额上不存在的汗:“苏将军的女儿长得丑,还丑得······这样巧夺天工!朕虽然不年轻,但也风流儒雅,万一这苏流萤看上朕怎么办?” 第24章 公主生辰宴 杨公公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 皇帝继续道:“朕可以拒绝她,可要是苏将军在朕面前哭一哭让朕娶他女儿,朕拒绝得了吗?虽说灭了灯都是一样,可也难免不做恶梦。” 杨公公觉得皇帝也挺难做的,给他出主意:“就算苏姑娘看上您也不用害怕,您到时跟她说年龄差距太大,给她指个年纪相仿的皇子给她,包她满意。” 皇帝一听有理,到时真不幸被看上只能牺牲儿子了,也不知道哪个儿子会这么倒霉。 他大概忘了自己年头时纳的第十八个妃子今年刚刚十六。 每天施针一个半时辰,半月后已改到五天一施,每天一个时辰。沈璃偶尔会来,每来一次苏流萤都有一种若有似无,他探究看着她的感觉。 惠妃经常留饭,和她聊聊家常,问问阿鱼的情况。 这天施针完毕,惠妃让宫人捧来一套湖蓝底的刺绣宫装,上面淡雅的荷花朵朵绽放,这么上等精致的宫装一定不是普通场合装的。 果然,惠妃对苏流萤说:“两天后是皇后出的晏安公主十五岁的生辰,她的生辰宴设在御花园。你若是有空可去凑下热闹,没空也没关系的。” 宫里的人说话太有艺术了,苏流萤不但要赞惠妃娘娘的各种技艺,还要赞下她的口才!惠妃这段话,不但透露了重要信息,也让她很有面子的自由选择。她有没有空,惠妃最清楚不过了。 “有空,当然有空。这辈子大概只有这次机会参加公主的生辰宴,当然不能错过了。” 换了新身份这么久,她还没机会与曾经的旧人见过,这个生辰宴相信能见到不少。 以原来的苏流萤为人处事,不知道惹了多少仇人,今天不知会来多少。 晏安是皇后女儿,能参加她宴会的只有朝中高品级的官员家属,或王侯将相的儿女,毕竟只有门当户对,才可以放心在这里寻找合适的婚配对象! 如果没有苏流萤在宫中,这个生辰宴将会是一个很成功的相亲场地,可惜没有如果。所以生辰宴只来了打扮得貌若天仙的千金贵女,王孙公子一个都没来。 晏安因此气得扫落一地他人赠送的礼品,又砸了几件上好的古董,这一幕正好被进门的皇后瞧见。 “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皇后挥手让宫人收拾好,无奈对晏安道,“晏安,你的脾气该改改了,若是被你父皇看到又要说你不够端庄稳重。” 晏安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很委屈。 “父皇为什么要让苏流萤那个丑八怪进宫学规矩?她规矩学得再好也嫁不出去。知道她在宫里,还有哪个年轻公子敢来参加我的生辰宴。” 虽然她已经有心上人,但没有一个京城的年轻高门贵子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就是面子问题了。 皇后叹气:“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父皇一心纵容苏家。我都怀疑你父皇看上了苏雄,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你父皇怎会这般宠信一个臣子。” “母后慎言。”晏安被皇后的大胆言论吓坏了,赶紧捂住她的嘴,这话若是传出去,她担心弄假成真,父皇趁机公开他和苏雄的关系,那就麻烦了。 身为大晋的公主,满心期待的生辰宴被瘟神一样的丑八怪破坏,她也只能憋着,生辰宴已开,该继续还得继续。 虽说没有男子敢来,但受邀的夫人千金一个也不落的来了。有男子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可以当聚会联络感情或者炫耀自己。 这场只有红花没有绿叶的宴会,还是很热闹的。 “怎么还没看到苏流萤那个丑八怪?” “她肯定是知道自己来了会被大家嘲笑,所以不敢来了。她再横,能横得过皇后娘娘和众位嫔妃公主?更何况还有各位夫人和小姐们,用她们家斗小妾的利嘴,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了。 “真想见见苏流萤被那些女人们围攻,她一定比落水狗还狼狈。” 某两个来参加生辰宴的千金小姐躲在偏僻无人的假山旁说悄悄话。 “比落水狗还狼狈,那也太惨了。” 背后兀地响起一个声音,两人回头就看到她们口中的丑八怪苏流萤,顿时吓得脸无血色。 “我······我是开玩笑的。” “我也是······” 两人抖着腿,哆哆嗦嗦互相搀扶跑了。 她们这样子,大概也就和落水狗一样狼狈。 苏流萤笑看她们离开,原来暗中观察还是有收获的。她这个身份此前树敌太多,光明正大出现,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报复呢,所以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出现。 她转身走开,才走几步就见到一张熟脸——和梁若萱有八分相像的陈丽琪。 陈丽琪仿佛有备而来,望着她志得意满的笑,身后跟着两个模样俊秀的小太监。 此处假山环绕,后面林竹成荫,在这发生点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 “苏流萤,你也有今天。”陈丽琪胸有成竹的笑。 “你想干什么?” 苏流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盘算着从哪个方向撤退。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想对两个太监干什么。”陈丽琪一面说一面后退,她身边的两个太监一下朝苏流萤围过去,伸手扯开领口,露出半个若隐若现的白嫩胸膛,张嘴就喊。 “苏小姐,请你放过我们吧·······救命啊~” 还有这操作,假如自己不是主角的话,苏流萤都要对及时躲进假山里的陈丽琪竖大拇指赞一句好计谋了。 很快周围传来脚步声,苏流萤扭头对着身后那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撞过去,倒地不起。 两个小太监:“······” 四面八方赶到的侍卫看见领口半开的两个小太监,再瞧瞧晕倒在地上的苏流萤,咽了下口水,俩小太监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皇后和一众参加生辰宴的人很快也赶了过来,皇后又急又怒的让人传了太医过来,掐了两下苏流萤人中,她幽幽醒了过来。 晏安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生辰宴已经因为苏流萤很不快了,如今她又闹这一出,她根本就是存心来砸场子的,不分青红皂白就骂起来。 “苏流萤,你想男人想疯了吧?连太监也不放过。你搞太监就搞,为何非要在今天闹得人尽皆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第25章 今天又出风头了 “你脑子有问题吧?他们衣衫不整杵在这儿,我晕倒在地儿,你说我搞他们?你给我表演一下我怎么搞他们。” “哼,肯定是你逼他们,他们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打晕了。” 苏流萤气笑了:“我明白了,如果不是你脑子有问题,就是这俩太监是你安排的。让他们趁我不备将我打晕,再引大家过来看戏。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一国公主大庭广众之下被扣上陷害他人的恶名那还得了,皇后把晏安拉到身后自己站出来。 “是这两个太监久居宫中又没了那玩意儿,生出龌龊的心思,才会对苏小姐不敬。”皇后神情一凛,扬声喊,“来人,把这两个下作的东西拉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娘娘,冤枉啊,我们是受人······”两个跪着的小太监痛哭流涕求饶,话说到一半便被人捂上嘴拖了出去。 皇后微笑对苏流萤道:“晏安因为在自己的生辰宴发生这样的事才会口不择言,请苏小姐见谅。” 连皇后都不敢得罪苏流萤,众人在心里对苏流萤更忌惮了。 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苏流萤勉强接受这样的结果。 懒懒看向皇后身边怒目圆睁的晏安,她微微一笑:“晏安公主眼底的淤青日久不散,傅几重粉都盖不住难看的脸色,让你疼得死去活来的月事刚刚才过吧?” 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晏安,又道:“体寒腹寒过于严重会影响怀孕,我倒有个方子适合你调理,保证你药到病除,想生几个生几个。但你肯定看不上我的方子,不过我也不准备把方子给你。” 晏安顿时气得脸色青白,虽然她说的都对症,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不能生,她怎能忍得了。 “你这个丑八怪又不是郎中,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把她拉出去斩了。” 苏流萤不理会她的叫嚣,自得的说道:“我刚好在看一本医书,略懂一二。” 她在人群中扫了眼,指着一个五十左右的夫人:“这位夫人,你有偏头痛的毛病吧?现在头痛正发作,还强撑着站这里也是不容易。” 这是四品大臣的夫人胡氏,偏头痛已多年,一直求医问药都治不好,没看到她一眼就瞧出自己正头痛。 胡夫人急忙点头:“妾确实患有偏头痛,现在左侧隐隐作痛。各种方法都试过,就是治不好。不知苏小姐可有良方?” 苏流萤又仔细看她两眼:“你这头痛症要针灸喝药双管齐下,我一会儿先给你开个方子,再把治疗的法子说给你,我保证你能治好。” 黄夫人惊喜的千恩万谢,众人也是大为震惊,没想到这丑八怪还真的会治病。 生辰宴是以宴安被禁足罚抄一个月女德结束,皇帝还担心苏流萤会觉得委屈,给她赏了一箱珍珠和一件玉如意。 苏流萤盖上箱子,把珍珠的光芒掩盖起来。 她站在窗口双手支下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又快初三了,她得尽快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今天她已经很谨慎了,还是着了道。 凭她从前的作风,遭人记恨很正常,但让陈丽琪恨成这样子,一定与她有很深的过节。 “今天又出风头了。早该想到,像你这般人物,到哪里都能掀起一翻风浪。” 声音忽地传来,苏流萤侧头便看到沈璃抱双臂戏谑的望着她。 她举目四顾,周围的宫人都不见了。 他的话她权当夸自己,笑眯眯接收了:“能让静王这么看得起真是三生有幸,我会再接再厉的。” 因为她的不要脸,沈璃哼了声,幽然问道:“今天为什么那么高调让人知道你会医术?你不是要隐藏你大神医的身份吗?” 苏流萤也不隐瞒自己故意暴露会医术的目的:“我给乐阳公主治了病,现在又给阿鱼治腿,迟早会被人知道我会医术的事情,还不如先透个底,到时被人发现这秘密别人也不会太惊讶。” 沈璃神色变幻,忽然目光一凝看着她:“你是何时跟闲人张学医术的?” 这问题猝不及防,如果她现在的身份是梁若萦就好答,但变成苏流萤的她就不能随便说了。 “呵呵,我其实不是闲人张的徒弟,当时搬出他的名号是怕你不信我的医术。我的医术,是我爹从凉州秘密请来的神医教我的。” 沈璃突然伸手抓住她领口把她扯到跟前,目光深沉的盯着她的双眸,半晌后骤然放开,转身离去前扔下一句话。 “从认识你之初,你就是个骗子,如今你还是个骗子。” 苏流萤望着他走远,拍拍胸口舒了口气,他刚才好吓人。也是奇了怪,到底是谁走漏风声,让他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 沈璃坐在书房大半天,什么也不做,只是心不在焉的把玩手中的狼毫。 高一高二敲门进来,沈璃抬眸:“怎么样?” 高一道:“苏家确实有几个下人是从凉州请来的,有伙夫,有养马或养花的,这些人当中无人懂医术。有三个年纪大的,苏雄已送他们回老家养老,或者他们真的身怀高超医术只是外人不知也说不定。” 高二道:“要不要派人监视苏家?“ 沈璃把狼毫扔进笔筒:“不必。” 要监视也是监视苏流萤,查骗子的底细,从骗子身上入手岂不更直接? “阿朝哥哥,我今天新学了一样点心,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江玉眉娇滴滴的嗓音传来,沈璃扶额:“你们想办法把她打发走。” “阿朝哥哥,我还泡了清肝明目的菊花茶给你养养眼。” 沈璃突然改变主意,喊住高一高二:“让她进来。” 江玉眉十分高兴的把点心摆了一桌子,嘴里唠唠叨叨的介绍点心的名头,沈璃打断她:“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走吧。” 他取过茶杯倒了一杯茶,忽然想到什么,又把茶倒回壶里,夹了一朵菊花进杯,才往里面徐徐注水。 江玉眉不肯走:“阿朝哥哥,我知道你忙,我看你吃完我马上走。” “高一高二,送客。” 高一高二办事高效,江玉眉的声音远去,一室清静,沈璃望着杯中绽放的菊花,执起杯一饮而尽。 第26章 京城有名的纨绔 阿鱼的脚经过二十多天的针灸及喝药,骨骼慢慢变硬,已经渐渐生出些力道。 药得天天喝,但针灸,可以改为了七天一次了。 明天是初三,今天苏流萤就提出回家,毕竟她总不能待在宫中一年半载等阿鱼的脚好了再出宫。而且这次出宫之后,她也不打算再来。 她和惠妃说每隔五天可以让阿鱼出宫一次,反正沈璃自己会安排好。 惠妃虽不愿意她出宫,但她坚持,也只能让她走,送了她几件价值不菲的东西以示感谢。 苏雄和苏天凌已摩拳擦掌准备进宫要人,皇帝儿子的脚重要,他们苏家唯一的明珠的脸更重要,看到苏流萤回家很是意外,开口便问她在宫中可有被人欺负。 苏流萤摆手说没有:“有皇上和惠妃在,哪里还有人敢欺负我?除非有人嫌命长。” “那个晏安的生辰宴两个太监怎么回事?”苏雄想到女儿差点被污蔑,脸即时黑了,粗声道,“太监是不是宴安安排的?如果是我马上去揍她。” 说到这件事,苏天凌也不平静了。 “就算不是她,她意图毁坏阿萤的名声也可以揍上三五回了。要不是等阿萤回来,我早就找她算账去了。” 父子俩动不动就揍人的毛病又犯了,但他们都是为了她,这次改慢点也没问题。 苏流萤自然不愿意父亲和兄长因此事闹出是非,说道:“不是宴安。她只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她的生辰宴感到生气才那样说。至于那俩太监,我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当时他们冲我来,我又逃不掉,所以只得假装晕倒在地。我以前行为太过嚣张,得罪了不少人,差点吃亏也在情理之中。” 父子俩横眉怒目骂那暗中操作的人,若是被他们查出来定要将他打到骨折。 安抚了暴躁的父子俩,苏流萤把秦星汉月叫到房间关上门,两人一看这架势就兴奋起来。 秦星眼睛发亮:“小姐,咱们这回又要准备捉弄谁?” 汉月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那个什么宴安公主,她说小姐连太监都不放过,外面的人都在传呢,太欺负人了。” 原来的自己肯定是这俩二货带坏的,近墨者黑啊,苏流萤一人敲了一下:“你小姐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随便干坏事。你们那歪心思也给我收起来。我问你们,我之前和陈主薄的女儿陈丽琪是不是有什么仇?” 秦星想也不想就说:“仇倒是没有,就是去年陈丽琪在大恩寺后山跟新科状元表露心迹说喜欢他,被状元拒绝,刚好让你撞见,你不但当面嘲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们还将这件事传了出去,之后陈丽琪三个月都没敢出门。” 汉月愤愤不平:“那三个月她的风头比小姐你的都大,差点让小姐你地位不保。” 苏流萤扶额,这还不叫有仇,这仇大着呢。 陈丽琪求爱被拒已经很受打击,偏偏被她这个死对头撞到还传了出去,不时时想方设法报仇才怪呢。 原来的自己这么干不是一般的损,那这次就当大家扯平了,至于其他事,另算。 八月初三,子时正。 一片花仙子在朦朦的月光下绽放得格外美丽。 山崖上,苏流萤抓住野藤俯身将一朵朵花仙子摘下,放进背篓。 苏天凌拉她上来:“这点花够不够?还要不要再找一点?” 苏流萤拂拂身上的拈的杂草:“够了。这些花足够治三张我这样的脸了。” “这花怎么用?是喝还是吃?” “不吃不喝,这花搭配其他药材调成浆敷脸上,等到结痂自然脱落,脸就好了。” 这么简单!苏天凌遗憾她没有早点遇到那个老神医,让她丑了这么多年。 他瞥瞥背篓里的花仙子,接到自己身上背着:“其他药材还没采,花仙子会不会放坏了。” 苏流萤顺着他的步伐往前走:“不会。花仙子是药中仙,晒干之后用水一泡,一个时辰便活过来了。” 踏着浅浅和月色,兄妹俩一人一匹马飞驰原路返回。 城门早就关闭,但苏天凌出城前便说过大概什么时辰回,所以他一喊,城门即时开了,还点头哈腰把人迎进去。 不给苏家人面子,除非他想挨揍。 夜半无人,两匹马一路畅通而行,忽然前头传来叫喊声,兄妹俩默契的放慢了速度。 “站住,别跑。” 依稀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到前面一人在奔跑,后面一群人在追。 苏天凌金吾卫的身份让他不自觉管起闲事,赶马过去拦住那群人,将他们与前头跑的人隔开。 “你们是什么人?三更半夜扰乱此处的安宁。”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是官家人,那些人高涨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半。 为首的人刚要解释,就看到凑过来的苏流萤,一旁店铺门口晃动的灯笼正好照在她那张可以画门上辟邪的脸,再瞧瞧身材魁梧的苏天凌,立即猜出两人的身份,咻一下蹿进旁边的巷子跑了。 “他们肯定没干好事,做贼心虚,我去捉他们回来。” 苏流萤赶紧叫住要追过去的苏天凌:“算了阿兄,追到他们说不定要送官府,到时咱们回家都天亮了,我困了,想睡觉。” 听到她说困了,苏天凌即时打消了去追的念头,妹妹睡觉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从前头巷口摇摇晃晃走出一个人,笑嘻嘻对兄妹俩不伦不类的抱拳作揖:“多谢两位大侠的救命之恩,我下辈子一定报答。” 他说完就晕死过去。 兄妹俩吓了一跳,连忙下马走过去。 昏黄的灯笼下,只见他头发凌乱,血染红了大半张年轻的俊脸。 苏流萤感觉他有些面熟,一张嘻笑的脸跳进脑海,他不是她初进京时遇到被人追赶躲进马车的少年? 怎么每次遇到他,他都在被人追? “原来是这小子。”苏天凌的话让苏流萤一愣,连忙问道,“他是谁?” “京城有名的纨绔。”苏天凌很是不屑,然后说出他的名字,“梁汉铭。” 苏流萤骤然定住,没想到,十八年后与弟弟再相见,会是这样的情境。 第27章 弟弟 苏流萤低头注视着双目紧闭的梁汉铭。 记忆中的他才七八个月大,刚刚学会翻身,努力学坐,在摇篮里被她一次次逗得哈哈笑。那时她就知道,她的弟弟是个爱笑的孩子。 她低头捋了捋梁汉铭凌乱的头发,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他比自己想象中长得还好。 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下伤口,苏流萤对苏天凌道:“阿兄,带他回家吧。” 苏天凌本打算把他扔回梁家的,既然妹妹说带回家那就带,反正自家又不怕惹麻烦。 回到家中,苏流萤让人给梁汉铭换了干净的衣服,悉心给他重新包扎一番,然后亲自守着他。 苏天凌开始很不解妹妹何以对梁汉铭这么上心,待他转头去瞧梁汉铭那张苍白却不失俊秀的脸,豁然开朗,开口就替苏流萤作主。 “这小子伤好之后我让他马上娶你,不娶我就打断他的腿。” 苏流萤:“???” 旁边的秦星笑着插嘴:“少爷,你想多了,小姐对他好不是为了嫁给他,而是为了折磨他。” 这又是为何?苏天凌不解的看向自家妹妹。 苏流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的弟弟,她看向另一边兴奋不已的汉月。 汉月知道小姐让自己站出来替她解说,很配合的开口:“这个二世祖和小姐一样破罐子破摔,他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所以他整天在外面惹事生非,敢和小姐对着干,也不怕咱苏家找他麻烦······” 苏天凌听得不耐烦了:“说重点,为什么阿萤要折磨他。” 汉月即时切入重点:“他经常和小姐吵架,他说小姐天下第一丑,小姐说他天下第一混账。每次吵架小姐都差点被他气得脸都歪,每次小姐打他他就跑。这样的深仇大恨,他落小姐手里,小姐不得扒他一层皮,是不是小姐?” 苏流萤眨眨眼,她没有这个打算。 苏天凌听完,同情的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梁汉铭,拍拍苏流萤的肩膀:“下手别太狠,至少留他一条命。” 苏流萤:“······” 苏天凌走后,苏流萤让秦星汉月备宵夜过来一同坐下,说她已经不记得太多与梁汉铭之间的事了,让她们从梁汉铭的身世一一说起。 说人是非,秦星汉月最在行了,眉飞色舞的讲起来。 梁汉铭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亲娘,他亲姐在他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扔下他跑了,他爹把小妾扶正当了他的继母。 传说他这样的人命太硬,会克全家,所以很多人都让他爹把他送庄子上养。还是他的祖母因为梁家还没传宗接代的男孙,把他抱到身边养。 他太难教养,七八岁时就把祖母气死了。 他爹一天三顿打,他还是养歪了,不学无术,溜鸡斗狗,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梁家将来指望不上他,好在他继母争气,四十五高龄给他生了个弟弟,他弟弟聪明乖巧,这个家将来肯定是传给他弟弟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秦星汉月已经回房休息,苏流萤依然没有半点睡意。 她遥遥望向闪亮的启明星,心潮澎湃。 自从知道现在已经是十八年后,只要弟弟活着,她就没有去想过他在家中是如何过活,因为他活着就足够了,因为她不敢去想他是如何过来的。 现在知道他是怎样一路成长的,心痛不已。 都怪她没能保护好自己,让弟弟无忧无虑长大。 不知为何,在知道弟弟还活着,而且是这样环境中成长,林氏谋害她的念头忽然就淡了下来。 林氏或许还没那么神通广大收买孙家的人杀害她。 虽然和弟弟只有短暂的接触,但她相信他本性不坏,再难教养也不可能把祖母气死。 所以林氏也并不无辜。 弟弟的坏习性,如果没人引导,他学不了那么多东西。 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最大的功劳必定是那个表面上,踩死蚂蚁都要难过三天的林氏,父亲是帮凶。 林氏这么做,很符合她做事的风格。 梁汉铭睁开眼睛就觉得不对劲,朝四周望了眼,这是什么地方? 他脑子飞快运转,昨天逃出赌坊,那群打手一直穷追不舍,路上遇到两个多管闲事的人把打手吓跑了,他当时头晕乎乎的,好像没看清那俩人长什么样就晕了过去。 这是那两个人的家? 京城认识他的人哪个敢管他的闲事?这么说他们是外地人? 他顿时面露喜色,和那俩人卖卖惨,让他们带他远离京城避避仇。 梁汉铭欢喜的打开门,就看到抬手正准备推门的苏流萤,他惊叫:“丑八怪,你怎么在这里?” 苏流萤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瞅他:“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难道在你家?我这个丑八怪昨天救了你的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休想让我以身相许。”梁汉铭双手护胸,一副反抗到底的模样。 无缘无故她会那么好心救他的狗命?他福至心灵,扭头就跑进房间去开窗想逃,却不曾想怎么也打不开。 苏流萤笑眯眯的进来把门一关,步步向他逼近,感觉恫吓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不要你以身相许,但有两个条件。” 一听不用以身相许,梁汉铭即时换上轻松愉快的面孔大方坐下,翘起二郎腿:“哪两个条件?” 苏流萤在他对面坐下:“第一,从今天开始,我们是朋友。第二,告诉我你昨晚还有上次为什么被人追。” 梁汉铭面露难色,和她做朋友这么为难的事他怎么做得到!第二个条件他更不好答应。 见他不肯,苏流萤威胁道:“不答应也可以,我马上找出昨晚追你那伙人把你送过去。” 梁汉铭一慌,立马换了张笑容可掬的脸:“大家是朋友,不用开那么吓人的玩笑,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宫中要建立一支跟随皇帝出行的天行军,从朝中臣子的家族子弟里挑选,梁汉铭和几个平时一起玩乐的纨绔都入了初选,于是一起喝酒庆祝,完了又结伴去赌坊玩几把儿。 由于喝得有点高,以至于赌到后来他们都忘记了输赢,直到别人撸起他们的袖子要砍手,他们才吓得酒醒惊恐逃跑。他的头虽然被人砸了一下子,但总算逃出去了,也和其他人走散了。 苏流萤暗暗点头,还知道去参选天行军,他还是有上进心的。他这块朽木,用心雕雕一定会是件很好的作品。 “跑出京城那次被人追又是为什么?” 第28章 梁家 梁汉铭年轻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爹关我在家里让我读书参加科举,我趁老师不注意打晕他就跑出去,我爹派人把我抓回去。” 苏流萤抓住重点:“你不喜欢读书?喜欢习武?” 梁汉铭对读书嗤之以鼻:“读书有什么好玩儿的,习武就不一样,不但能揍人,还能不让人揍。” 苏流萤忽然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道:“先吃午膳,晚上等我阿兄回来再送你回家。” 这就不用了吧,梁汉铭连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流萤挑眉:“那让我爹送?” 梁汉铭:“······呵呵,大可不必。” 傍晚苏雄与苏天凌一同从宫中回来,正在院子里逗鸟的梁汉铭看到,随即笑眯眯与他们打招呼:“苏将军苏吾卫好。” 像梁汉铭这种无所事事没脸没皮的纨绔子弟,苏雄一向看不上,想到儿子说女儿留他是为了折磨他,到了嘴边的冷言冷语就咽了下去,只嗯了声。 苏天凌打量着他:“你小子的伤没事吧?” 梁汉铭摸摸包着的头:“谢谢苏吾卫的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天凌刚要说谁关心你,就看到苏流萤从屋内走出来,想到以后有这小子受的,便改了口:“没事就行。” 苏流萤拉住抬脚要往屋里走的苏天凌:“阿兄,一会儿吃了饭,你和我一起送他回家吧。” 饭后,出门。 坐在车厢的苏天凌十分郁闷,他还未试过送一个大男人回家。 望向心情不错的妹妹,又望望正掀车帘看风景的生得眉清目秀的梁汉铭,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到了梁府门口,苏家兄妹与梁汉铭先后下了马车,梁汉铭拱手与二人告别,苏流萤和他说先别急,径自去敲门。 门开后苏流萤没理会门房惊异的眼神,对他道:“把你家老爷叫出来。” 门房瞧了眼门外的苏天凌和梁汉铭,不敢耽误即时去叫喊人。 不多一会儿,就看到梁旭匆忙走出来。五十多岁的人,鬓角灰白,两道竖纹立眉心,应是长期眉头不舒展之故。 看来这十八年不是很得志呢。 不喜欢的原配死了,又把心爱的女人扶正,还生了儿子,他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苏流萤不待他问话,便朗声道:“梁大人,梁公子昨晚在赌坊输了钱,没钱赔头被人砸坏了,还差点被人砍手,是我们兄妹救了他。你去打听是哪家赌坊,把钱还了。让梁公子安心在家养伤,我明天会过来探望,如果他少一根汗毛,我就来找你。他是我救的人,就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 在这个家,除了母亲和弟弟,她和谁都没感情,父亲,更甚。 梁旭看着凛然立在一旁的苏天凌,没作声。 直到苏流萤和凌天凌扬长而去,他才脸色铁青。 一个外人,不但插手他的家事,还指使他怎么做,岂有此理。 看向惹事生非的儿子,他怒从中来:“汉铭,我以为你参选天行军终于幡然醒悟懂事了,哪知你还是不知悔改。你给我到祠堂跪两个时辰,不准吃晚饭。” 梁汉铭玩世不恭笑笑,装模作样扶着头,走到门边往门房肩膀一靠:“我头好晕,跪两个时辰可能明天就醒不来了。为了爹你明天不被人找麻烦,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忽然想起什么,他进屋前朝街头两边看热闹的行人笑了笑,朝他们摆摆手,看热闹的人即时扭头看向别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梁旭气得心肝疼,冲那些看热闹的人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街头两边的人顿时四散。 待梁汉铭进了屋,一直在门内探头看情况的林氏走了出来,把梁旭拉进屋,先轻声低语安抚了他一番,才道:“汉铭怎么会和苏家扯上关系的?苏家一家是什么人,京城无人不知,汉铭怎么净和这样的人凑一块儿!” 这话更添了梁旭的怒火:“这个不孝子,都怪我当初心软没把他送庄子上,娘又管不住他,才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林氏眉宇间浮上几分愁绪,泫然欲泣:“咱们的外孙女琪儿被苏流萤欺负众所周知,现在汉铭又和她混一道,他不是存心气我们吗?定是因为他每次要钱的数额太大,我没满足他的要求,他才会怀恨在心。” 老娇妻伤心,梁旭赶紧安慰的搂住她:“你也是为他好,这个败家子,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有多少钱都不够他败。这不孝子,就应该断了他的月例。” 老娘那么伤心,老爹那么生气,八岁的梁汉钧跑过去拉住他爹娘的手问:“爹娘,是不是阿兄又惹你们生气了?你们不要难过,钧儿一定不会学阿兄的。” 望着乖巧懂事的小儿子,梁旭欣慰的摸摸他的头:“我就知道我们钧儿最懂事了。” 梁汉铭因赌博输钱逃跑被人追着砍手,被苏家兄妹出手相救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时梁旭被苏流萤指教威胁也让不人少暗中笑话。 臭名昭着的纨绔和臭名远扬的花痴勾搭上,京城人都等着看好戏。 秦星和汉月知道苏流萤今天真的要去梁家,秦月不明所以:“小姐,折磨那个二世祖昨天在家里就可以动手,为何现在才去?不是有句话说,趁他病,要他命?” 汉月也点头附和:“到他家是他的地盘,不好下手。” 苏流萤望着两个二货,煞有介事道:“先把他养肥,到时折磨起来更过瘾。” 因为昨天苏流萤说过今天会去梁家,有好事者今天有事没事就在梁家门口附近闲晃。 没想到还真看到有苏家标记的马车停在了梁家门口,像知道了惊天秘密一样奔走相告让更多人过来看热闹。 梁家房门开门时看到苏流萤,脸色变了几变,留下一句稍等把门一关,片刻后他又气喘吁吁的把门打开,梁家管事走了出来,对苏流萤笑了笑:“苏小姐,老奴带你去大少爷的院子。” 苏流萤回以微笑,与秦星汉月一同跟他进了门,却没随着他的步子走,自己带着秦星汉月去了另一个方向,才过了月门,就与林氏相遇 第29章 我姐长得很美 苏流萤审视着这个由小妾扶上来代替母亲位置的继母,年过半百依然没几根白头发,保养得宜的脸像四十多岁,依然一副亲切慈善的样子。 她就奇了怪了,她这继母怎么能几十年如一日的装,也不嫌累得慌。 林氏听得门房来报苏流萤来了,她让管事去接待,本想在此处等管家报告情况的,没想到竟与苏流萤撞上了,一时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平和,微笑对苏流萤点头。 “不知苏小姐上门,老身有失远迎,请苏小姐见谅。” 开口就知道白莲花的本性没改,林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却说没出去迎接她这个十八岁的小辈,明晃晃在讽刺她呢。 苏流萤讥讽一笑,不客气的道:“我昨天就说过今天要来,你竟然说不知道我上门,你是耳聋眼花还是不把我苏家当回事?” 林氏一噎,忙道:“苏小姐误会了,老身的意思是招待不周······” “你岂是招待不周,你根本就没招待。”苏流萤打断她的话,“进你家门下人还要向你请示能不能让我进门,不知在梁夫人心里把我苏流萤当什么人。” 给她几分颜色她竟然开起染坊,林氏谨小慎微几十年,可以得心应手面对任何事,从来没试过这样没脸,但她数十年的伪装不允许她生气怒骂,勉强维持笑意,也不敢随意答话了。 以为不说话就拿她没办法,林氏年纪那么大,却还是那么天真。 苏流萤不高兴了:“梁夫人不出声是觉得我不配和你说话吗?” 林氏的笑脸差点崩解:“怎么会······” “我听说梁夫人不是梁大人的原配,是由小妾扶上来的。难怪这么不懂规矩。”苏流萤扭头问秦星汉月,“你们可有听说梁大人的原配是被小妾气死的?” 秦星汉月有点懵,她们好像告诉她梁大人的原配是被自己的儿子克死的,但知道她正在找林氏的茬,连忙点头说是,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原配是怎么被小妾气死的。 她们觉得,今天的小姐颇有往日的风范,简直帅呆了。 林氏感受到苏流萤深深的敌意,脸色苍白的晃了晃,如果不是丫鬟及时扶住,她已经倒下去了。 一把年纪的林氏在自己面前尊严扫地,苏流萤心中一阵畅快。 她出生那天大着肚子的林氏就喊肚子痛,之后又发烧,林氏哀哀怨怨和父亲说是不是她的八字和自己不合,没过两天全家人又拉肚子,父亲明白了。她不但克林氏,还克全家。 如果不是母亲争取,她都没机会在母亲身边待到满月。 就因为林氏是父亲的白月光,所以说什么父亲就听什么。 对比母亲十月怀胎不能把她养在身边的痛,林氏受的这点气算得了什么,不过来日方长。 “梁夫人,你心里不舒服吗?可得注意养心。” 苏流萤带着秦星汉月熟门熟路往母亲的院子走,看到院门上方写着方方利,她哑然失笑,会起这名字的,除了好赌的弟弟再没别人。 母亲的院子,如今是弟弟的院子。 院门没关,推门就能进。 院子景致还不错,看来父亲因为弟弟是儿子所以没有虐待。 梁汉铭正在院子一棵树下的躺椅上悠闲嗑瓜子,两个随从给他打扇拔凉。 看到苏流萤他十分意外:“哇,你这丑······你真来了?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你老爹揍得满地找牙,现在看来他还是挺听我的话。”苏流萤在他对面坐下,自来熟的让其中一个随从过来给她打扇,自己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 那随从不知所措看向梁汉铭,梁汉铭不在意摆手让他过去,刚想说些什么,看到苏流萤那张脸因为嗑瓜子而晃动,连忙捂住眼睛。 “你出门能不能把脸蒙上?虽然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 苏流萤无辜的摸摸脸:“很丑吗?” 梁汉铭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平时不照镜子的吗?” 苏流萤不答反问:“如果你姐长这样,你会嫌弃她吗?” 梁汉铭继续吃瓜子,想也不想回道:“放心,我姐长得很美。” 苏流萤心一动,故意说道:“你那两个姐姐长得很一般吧。” “谁说她们了?她们丑成那样怎么和我姐姐相提并论?” “你是说你传说中那个亲姐?” 梁汉铭嗯了声,苏流萤嘲笑道:“她肯定和你一样没规没矩,到处惹麻烦。” “我姐才不是那样的人。”梁汉铭生气了,“她不但长得美,还有一身好医术,救死扶伤,心地善良。” 苏流萤眼眶一热,他竟然知道她!原来他一直记着自己,这些都是谁告诉他的? 她忍着泪意,假装漫不经心开口:“我听说她失踪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梁汉铭淡淡道,嘴里嗑着瓜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七个多月她就失踪了,他不想去深思她去哪里了,因为他怕想到最后会难过。 “不许再问关于我姐的事,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他忽然生气,苏流萤却偏偏和他唱反调:“既然你姐那么优秀,你怎么学得那么混账,你不怕你姐知道了伤心?” “不混账怎么活得轻松自在?”他眼睛一瞪,“我混账关你屁事?你管天管地还来管我?你赶紧走,别影响我嗑瓜子。” “我不走,我还要吃了午饭再走。” 果然她待到吃了午饭,要不是看她救了自己一命,梁汉铭都想把汤盆扣她头上了。 更气人的是,她临走前还郑重说了句明天再来。 苏流萤踏进梁家那一刻,京城就注定不平静了,她走出梁家那一刻,谣言就开始四起。 苏流萤昨天说他救了梁汉铭,梁汉铭就是她的人。第二天又屁颠屁颠往梁家跑,她这癞蛤蟆就是盯上梁汉铭这块天鹅肉了。 她在梁家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是不是说梁汉铭为了报恩忍辱负重要娶她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京城一众未婚男子的幸福日子有希望了。 第30章 我确实喜欢他 梁旭从翰林院回来就马上有下人告诉他,林氏身体不适,在床上躺一天了。他一听,即时心急如焚往房内去。 林氏我见犹怜的睁着眼睛,满眼都是落寞。 梁旭心扎一般疼,拉她的手问怎么了。 林氏忧郁的望向他,忽然一头扑进他怀里轻轻抽泣。 旁边的丫鬟见状,很有眼色的退出去。老爷夫人真是世间少有的恩爱,一把年纪还当着下人的面搂搂抱抱。 林氏哭得差不多了,梁旭给她拭泪:“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委屈再涌上心头,林氏的泪又出来了:“今天苏小姐来了。” 她把苏流萤欺辱她一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也不知道汉铭何时跟苏小姐关系那么好,让苏小姐给他亲娘出头。他就是恨你把我抬了正室,可你本来就是要娶我的。当年要不是他娘抢着嫁给你,我何需委屈做个小妾被人指指点点那么多年。” 她嫁给自己受了太多委屈,现在还因为这事被嘲笑,梁旭十分自责的安慰她,然后把今天之事责任全推到梁汉铭身上。 “这个不孝子,整天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当时我坚持把他送道观养,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今天非教训他不可。” 林氏赶忙拉住他:“我听下人说苏小姐明天还要来。” 梁旭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 “老爷?” “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梁旭直接去了梁汉铭的院子,见他正在院子的石桌上给两个表演掰手腕的随从呐喊助威,脸色一黑,将两个随从打发出去。 好戏正精彩就没了,梁汉铭很扫兴的剥花生吃起来。 梁旭沉声质问:“你何时跟那个苏流萤走那么近的?” “是她自己走近我,你应该去问她。”梁汉铭嬉皮笑脸回道。 “外面传言,苏流萤看上你了,你也没拒绝她。今天她还是吃了午膳才走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同僚还调侃他有苏家做靠山,不愁以后的步步高升。还夸他这步棋走得好,一般人都没这个胆量和勇气。 被人这般明嘲暗讽,他梁旭做人第一次感觉这么没脸,如果不是他涵养到家早就打人了。 梁汉铭笑了笑:“外面的人倒是挺清楚我们家的事,我只是当苏流萤是朋友,她当我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梁旭冷声哼道:“只是朋友关系她为什么要替你出头找你母亲的麻烦?” “是林氏,不是我母亲。”梁汉铭纠下他,“苏流萤找林氏麻烦你找苏流萤去,关我屁事。” “来人,给我拿扁担······” “我头上还有伤,一扁担下去我能躺三天。明天苏流萤看到我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大概会回去让她爹找你聊聊他的拳头能打死几头牛。”梁汉铭摸着头朝外面喊,“阿贵,我的头有点疼,你来给我上药。” 他咻的一下跑进房间,砰一声关了门,任由阿贵在外面拍门。 梁旭七窍生烟。 想到今天阿贵他们给他讲苏流萤差点把林氏气死的笑话,他忽然觉得那丑丫头好像也不是那么丑。 翌日。 得知今天苏流萤又要去找梁汉铭,秦星汉月不得不把外面的谣言告诉她。 汉月道:“小姐,外面都在传你喜欢那个二世祖,你还是别去了吧。” 坐在梳妆台前的苏流萤对着镜子梳理了下头发:“我确实喜欢他。” “啊。”秦星汉月惊呆了。 秦星抓抓头,思索道:”二世祖确实长得俊,嫁给他也不亏。你们的名声一样烂,算起来你们也般配。” “我打算和他拜把子做兄弟。”苏流萤站起来轻敲二人额头,“走了,见我兄弟去。” 这回一敲梁家大门,就有守候在门口的管家把苏流萤迎进去:“苏小姐,知道您今天要来,我们家老爷今天特意在家招待您,请随我来。” 苏流萤笑着点点头,跟管事一同往里走,却在进第二道门时带秦星汉月拐向梁汉铭的院子。 你要见我,我就得见吗? 又发生类似昨天的情景,管事哪里敢去拦,只得赶紧去跟梁旭汇报。 苏流萤到了梁汉铭的院子却吃了闭门羹。 弟弟这个小气鬼,不就吃了他一顿饭,至于那么记仇吗? 她望望两边院墙,来了主意,刚要往院墙边走,就看到梁旭脸色不虞的快步匆匆而来。 苏流萤悠然道:“梁大人这表情,不知道的以为我欠你几万两黄金没还,要跑路呢。” 梁旭不理她的揶揄,沉声道:“知道苏家权势滔天,我梁某不敢得罪。梁家以外的事苏小姐怎么管梁某无权过问,但梁家的事,希望苏小姐不要插手。毕竟别人家的事,皇上也不会干涉。” 这是说她管得比皇帝还多呢。 “我插手梁家的事了吗?不知梁大人指的是哪一件?”苏流萤懵懂猜测,“梁大人指的是我救汉铭这事?虽知梁大人不喜欢这个儿子,但你也不应希望他落难关头被人砍手啊,莫非他是捡来的?” 梁旭何曾试过被人曲解指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话都说不出来。 苏流萤眨眨眼,又道:“还是说,梁大人指的是我昨天说尊夫人由小妾扶正那件事?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既然敢扶,又何必怕别人说?” 这时院门忽然打开,露出梁汉铭明朗的笑脸:“丑八怪,你来了。和我爹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苏流萤也笑:“正聊你继母由小妾扶正的光荣历史呢。” 梁旭沉声一吼:“来人,把姓苏的给我轰出去。” “这种丑事你也当光荣历史,我要和你绝交。”梁汉铭不高兴的扭头进屋。 “我说光荣是讽刺,读书少见识少真可怜。”苏流萤拉着秦星月飞快进了院子,砰声关上院门,留下脸比锅底还黑的梁旭和赶过来的一群下人。 梁旭拳头差点握碎,如果不是忌惮无法无天的苏雄,他又因当年犯了错降职,如今何以会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辱至此。 “你们给我听好了,明天再让姓苏的进大门一步,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第31章 关心 院子里。 “哈哈哈哈······”梁汉铭笑得不能自己,在躺椅上打滚。 苏流萤看他笑成这般,也忍俊不禁的翘起嘴角。 梁汉铭笑够了才看向苏流萤:“没想到你这个丑八怪的口才现在变得这么好,以前只会一句我打死你······啊疼疼疼。” 苏流萤揪着他耳朵,恶狠狠道:“再叫我丑八怪,我就打死你。” “不叫就不叫。”梁汉铭把耳朵从她手里抢救回来搓了搓,这个苏流萤越来越讨厌了,不情愿的喊,“苏流萤。” 苏流萤对他连名带姓喊很不满:“叫我姐。” “不要。”梁汉铭想也不想就拒绝。 “反正不准连名带姓一起叫。” 梁汉铭不作声,过了会儿又狐疑的看着她:“你把我继母气病,今天又让我爹难堪,不会是为了讨好我吧?莫非你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不会······” “我不会看上你的,我脑子又没毛病。”苏流萤阻止他的胡思乱想,“把头伸过来。” 梁汉铭以为她又要揪他耳朵,立即紧张的捂住。苏流萤不理他,伸手就解他头上的纱布。 梁汉铭明白她的意图推开她的手不让弄,她沉声道:“别乱动。” 他也不知怎么的,竟真的不敢动了。 以前苏流萤蛮横无理,他不怕她。她如今斯文霸道,居然能克制他。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就是她弟弟的错觉。 苏流萤检查完他的伤口,换了药,问他这两天可有乱吃东西,他说没有她才满意点头。 苏流萤又是用了午膳才走,走前告诉他过两天再来。 梁汉铭目送她远去,摸摸重新包扎过的头。过两天再来,到时她肯定连大门都进不了,那他就放心了。 阿贵见他坐在椅子上发呆,提醒他去午睡,他挥手让阿贵出去,又陷入沉思中。 这么多年,除了逝世的祖母和师父,没人真正关心他。 苏流萤虽然强势,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关心,不带任何目的。 外面谣言滚滚,加上苏流萤三天两头往梁家跑,苏天凌愈发相信自己的猜想:妹妹肯定看上梁汉铭那小子了。 并且动了真心,所以不肯承认。 爱情果真伟大,可以让向来大胆的妹妹变得委婉羞涩。 既然妹妹不愿意承认,他做阿兄的也不好戳破,思来想去便和父亲说了。 女儿喜欢谁苏雄都没意见,只要对方是没成亲的年轻男子。 听了儿子的话,他立即展示了他行军打仗雷厉风行的作风:“咱苏家敢爱敢恨,想要就去争取。既然阿萤看上那小子不好意思开口,这好办。马上去库房挑两担上好的物件做聘礼,咱爷儿俩明天一同去梁家提亲。” 苏天凌提醒:“咱们还是按礼数,想办法让梁家上门提亲吧。” “咱苏家不差这两担聘礼,到时也不要梁家陪嫁的东西。等阿萤成了婚就让夫妻俩住苏家,左右梁旭不在乎他那个儿子。我又不舍得让女儿出嫁,如此不是一举两得?” 苏天凌觉得很有道理。 苏流萤在房内细细研究草药,值得高兴的是这些草药在京城都能找到。想到自己的脸在这几个月就能变漂亮,她内心不由有些激动。 “小姐越来越聪明了,把二世祖娶回家可以随时随地折磨他。” “能把一个男人娶回家,小姐是古今第一人。” 窗外传来秦星汉星的对话,苏流萤觉得还是有必要阻止这两个二货的奇思异想,再这样下去就不可收拾了。 她走到窗口支着下巴看二人,悠然道:“谁说我要娶汉铭的?” 汉月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老爷和少爷啊,他们连聘礼都给你挑好了,正在装饰,明天天一亮就抬到梁家去提亲。” 秦星高兴笑道:“本来老爷和少爷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小姐你提前知道了。” 可惜苏流萤没听到后面那么段话,已经夺门已出了。 在偏厅,苏流萤果然看到父亲和兄长在指挥几个下人怎么把聘礼装点得漂亮些。 “你把东西都抬回库房去吧。” 苏雄见她来了,也不掩饰:“知道你脸皮薄,我们提亲就可以了,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爹,阿兄,我不喜欢梁汉铭。”苏流萤解释,“去见他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只是因为我救了他的命,我得保证他伤了头没有后遗症。解开之前的误会我们已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了。你们要是敢提亲,我就敢三天不吃饭。” 她使出杀手锏,父子俩害怕了,也明白她真不喜欢梁汉铭,意兴阑珊让下人把东西抬回去。 望仙楼。 沈璃到望仙楼时,高益已经自斟自饮了一壶酒,看到他来,又让小二上两壶。 沈璃自他对面坐下:“今天这么有兴致让我出来喝酒,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高益瞥他一眼:“你这人真会破坏喝酒的心情,下次有酒也不叫你喝了。” 沈璃给他的杯添酒,自己倒了一杯:“家里又逼你相亲了?这次又是哪家闺秀?” “管她是哪家,反正不会到我家。”高益灌了一杯酒,“你就好,这把年纪了没人逼你成亲。” “听你这羡慕的语气,这次舅母是演上吊还是绝食?” “这回换招式了,要出家做姑子。” 沈璃幸灾乐祸的笑:“舅母出家都不能让你成亲,改天我得上门给她支个招。” 高益鄙视他,戏谑道:“我要是告诉你祖母你至今不成婚只是为了找一个十八年前的女人,你猜她会怎么做?” “哈哈哈哈······二公子,奴家在这儿。” “小美人,哥哥要来了。” 肆意的调笑声传来,沈璃和高益循声望去,只见酒楼的另一边,本应该在宫中抄金刚经的沈珺正和几个姑娘玩捉迷藏。 沈璃嗤笑:“贤妃若非还有老四这个儿子,看到老二这样也要出家当姑子了。” 高益笑了笑,说道:“皇后贤妃燕妃都在为他们的儿子打算盘,你就一点计划都没有?你可想过,不论是你底下哪个兄弟上位,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32章 当年的闺中密友 沈璃不知何时眼睛一直盯着楼下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没回高益的话。 “阿朝哥哥,阿益哥哥。” 楼下传来江玉眉的娇喊声,片刻她便气喘吁吁提着裙子跑了上来,嘴角压抑不住笑意,出个门都能遇到阿朝哥哥,她运气太好了。 没想到沈璃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飞快下楼梯,她即时跟去:“阿朝哥哥,你去哪里?” 楼下的乞丐似有所感,抬头一望与沈璃的目光对个正着,立刻低头拖着跛脚蹿出了酒楼。 沈珺被那声阿朝哥哥吓坏了,扯下蒙眼布拉住两个姑娘挡在跟前才敢四下探望,见沈璃已出酒楼才松了口气。但那种不安的感觉还存在,他一转眸,就看到高益笑吟吟望他。 江玉眉失去了沈璃的踪影,沈璃也把乞丐跟丢了。 一个跛脚瘦弱的乞丐竟跑得比习武的健全的人还快,没有多年被追杀逃亡的经历是没有这速度的。 沈璃回了晴空院的书房,取出五幅画铺在案上,看向画像中的一人。 这人长相普通,但眉角有颗小小的肉痣,如今那肉痣长大了数倍。 这五幅画他看了百余遍,已将他们的相貌特征都记下来,所以才能凭乞丐眉尾那颗痣认出他是画像中一个人。 十八年前,章易在孙府医治后,孙府失踪了五个人,两个丫鬟,三个小厮,那乞丐便是画像中叫金宝的小厮。 五人莫名失踪,必定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很庆幸有人逃过了追杀。 他把高一高二叫来,对他们道:“马上在京中寻找一个跛左脚的乞丐,身量瘦小,年约五十。特点是左眉尾有个颗大痣。” 高一高二领命而去。 沈离把画收好,关上书房门时听到角落有两个丫环低声闲话。 “人见人怕的苏流萤终于可以嫁出去了,她和那个吊儿郎当的梁少爷简直天生一对。” “梁少爷娶她还是亏了,名声再差也不用娶个这么丑的。” “他的命是苏流萤救的,他要是敢不娶,苏家父子不拿他当木桩练拳头?” “这门婚事肯定轰动整个京城。” 沈璃哂笑,她的传说真是无处不在。 苏流萤这次从父亲兄长那里搜了几本关于武艺的书籍,带着秦星汉月又往梁家去,走到半路马车便停了下来,马夫告诉她前面停了两辆马车拦在路中间,周围集了很多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苏流萤撩起车帘,只见一绿衣姑娘被两个丫鬟拉住往马车那边去,绿衣姑娘对丫鬟又踢又掐,终于脱身,还未逃出几步又被两个粗壮婆子挟住,不管她如何使劲都挣脱不了。 一位典雅端庄的妇人款款从婆子后头走过去,面色淡淡让婆子把绿衣姑娘挟上马车。 即使记忆中只有妇人十八年前的模样,苏流萤依然一眼认出了她。 孙盈月,她当年的闺中密友。 当年自己失踪,她应该很自责,毕竟是她邀请自己到孙府去的。也不知她这十八年过得怎样,那绿衣姑娘,应该是她女儿。 “放开我,我自己走。”李雪娥气愤说道,孙盈月自觉她跑不掉,挥手让婆子放开她。 李雪娥磨磨蹭蹭准备上马车,眼睛溜溜的转,忽然拔了头上的珠钗刺马背。马吃痛嘶叫乱跳,不但惊得周围的人纷纷躲避,也吓到了刚停在前面的一辆马车的马。 那辆马车摇晃的同时传来孩子的叫喊声,马夫制不住,车厢内的沈璃已迅速钻出来接过缰绳,很快马就平静下来。 自家的马儿乱跳,本打算趁机逃跑的李雪娥也因这场景吓得呆滞当场,好在她家的马夫驭马有术,折腾一番终于让马稳住。 孙盈月认出沈璃时就知道糟了,惶恐不安在看到他把马控制住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急忙拉女儿跪下请罪:“小女顽皮冲撞静王,请静王恕罪。” 沈璃脸色阴沉望着她们母女俩,她倒也知趣,没说她女儿年少不懂事。 苏流萤一看沈璃的脸色就知道这事他不会善了,刚刚车厢内叫喊的孩子应该是阿鱼,明白他是因为阿鱼受惊而生气,即时来了主意,下了马车。 她走到沈璃的马车前,假装来自一个路人的关心:“里面的小公子是不是受伤了?我略懂医术,我看看他伤得怎么样。” 在沈璃一脸看你玩什么把戏的表情下,她自动默认他同意钻进车厢去。 片刻,就听到苏流萤清亮的嗓音从车厢传出:“小公子只是受了惊,但最好还是进一步诊查下。” 接着又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阿兄,沈璃侧身进了车厢内。 阿鱼拉着沈璃,在他身边低语了几句,沈璃抬眼望向苏流萤,苏流萤对他露出不太美的微笑。 只见沈璃和苏流萤同时出了车厢,沈璃面无表情对孙盈说:“李夫人回去管教好令媛,等她不再“顽皮”,学好规矩再放她出来。” 孙盈月连声应是,然后向苏流萤投去感激的目光。 苏流萤回到自家马车,交待马夫把秦星汉月带回府,说自己去给阿鱼医治就跟着沈璃的马车走了。 苏流萤知道沈璃的目的地是晴空院,因为明天就是阿鱼施针的日期,所以也不问他去哪里。 阿鱼见到苏流萤十分开心:“苏姐姐,我和阿兄都很想你呢。” 苏流萤笑道:“你想我我相信,但你说你阿兄想我就不大可信了。” “是真的。关于你这几天的消息,阿兄都告诉了我。”阿鱼急急的说,“刚刚阿兄还说你要嫁人······” “阿鱼。”沈璃脸上蓦地浮起一层绯色,企图用黑脸来掩饰。 他不过和阿鱼闲聊调侃几句,可让这女人知道他在背后八卦她,他这老脸放哪里? 苏流萤已看穿一切,意味深长笑看他:“原来静王殿下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幸福。” 沈璃想把她扔下马车。 他极不自然转移话题:“你为何要帮李家那对母女?” 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苏流萤一愣,随即真诚解释:“年少气盛都会犯点错误,你堂堂一个王爷,就不要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你这是在做好人?” “感谢静王给我做好人的机会。” 第33章 他是小朝朝 孙盈月回家就甩了李雪娥一巴掌。 “娘,你竟然打我。”李雪娥捂住脸,不敢置信看她,母亲虽然平时严厉,但从来不会动手。但她也恨透了母亲的专制,所以管她越严她就越叛逆。 孙盈月冷冷看她:“你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吗?” 李雪娥知道今天的事有多严重,但也拒绝认错。 孙盈月继续道:“人人都知静王最在乎不能走路的九皇子,今天要是九皇子出点什么事,你爹的官就做到头了,我们一家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李雪娥咬紧嘴唇不说话。 孙盈月看她脸上闪过后悔之色,知道她意识到今天的举动鲁莽,谅她以后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不许和梁汉铭靠近一步,看到他就给我躲得远远的。”孙盈月肃声道,“不管是我们孙家还是李家,都是书香门第,代代知书达理。岂能和声名狼藉的人混在一起,有辱门风。” 听说梁汉铭受伤,女儿这几天想尽办法去见他,今天闹这一出也是为了去见梁汉铭。 李雪娥喜欢和梁汉铭一起玩,就是被他身上那种不受任何人约束的光芒吸引。骨子里的叛逆被激出来,她梗脖子说:“知书达理又怎样,吊儿郎当又怎样,谁比谁高贵?他名声是不好,至少他真诚,不像有些人虚伪,我就喜欢和他在一起。” “你说谁虚伪?”孙盈月抬手就扇过去,被进来的李升捉住手,“娥儿还小,不懂事教她就是了,何必动怒。来人,把小姐关到房里去,不抄完十遍女德不能出门。” 李升急急让人把李雪娥带回房间,才安抚怒气冲天的妻子。 孙盈月还是眉头紧锁:“娥儿这脾性也不知道像谁!怎么就喜欢和地痞流氓一样的梁汉铭混一块儿。” 接着,她把今天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李升也很不解:“都知道苏流萤蛮横无理又缺心眼,她怎么会帮你们?” 孙盈月回忆当时情形,也一直想不通。 传言苏流萤将嫁梁汉铭,莫非是因为他的关系?但苏流萤这个花痴的嫉妒心不是一般的强,知道女儿和梁汉铭有交情不想办法弄死女儿还帮她,除非苏流萤脑子有问题。 高一和高二给沈璃汇报,已经找到那个跛脚乞丐,但可惜他们晚了一步,已经身中数剑,只有一口气吊着,请去医治他的郎中都摇头走了,乞丐大概活不成了。 那么艰难才找到一丝线索,又岂能让这线索断了。 沈璃思索片刻,望望夜色,还是站了起来:“跟我来。” 苏府。 一个粗使丫鬟趁黑夜悄悄前往和相好的小厮约好的地方去,忽见一道黑影闪过,脖子上就横了一把剑。 “苏流萤的院子在哪里?”那人声音很好听。 丫鬟磕磕巴巴说完,后脖子一痛,就不省人事了。 沈璃翻过几道墙,看到了丫鬟说的院子,纵跃翻墙进去,畅通无阻。 要问为什么没有护卫巡逻,那当然就是苏家父子自信没人敢闯苏家,就是这么自信。 沈璃进了院子,一路找到苏流萤的寝室都没碰到人,刚要出去就看到侧边的浴房门拉开,穿着浅青肚兜披着白绸长衫的苏流萤走出来,锁骨那片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 两人都意料不及,同时脸刷一下红了。 苏流萤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大半夜会出现在这里,只想打死他。 将长衫拉好挡住胸前风光,抬手就要扇过去,忽然听到汉月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姐应该洗好了,我们进去收拾一下吧。” 苏流萤抬起的手一把拉过沈璃往浴房里推,快速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秦星汉月。 “我突然有点饿了,你们去准备几样我爱吃的,多准备一些,一会儿我们一起吃。” 秦星汉月是二货,同时也是吃货,听到一会有宵夜吃,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苏流萤砰一声把房门关上,又拿了件外披把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刚要去赶人就看到沈璃从浴房走出来。 苏流萤讥讽:“静王有夜闯别人闺房的好爱,但也应该挑个长得好看的目标吧。你到我这儿,不但我误会你的眼光,别人知道了也会怀疑你的欣赏能力的。” 沈璃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但刚刚那一幕又不自觉浮现脑海,别过头不看她。 “我不知道你在······抱歉。你马上换衣服,有个很重要伤得很重的人需要你马上救治。” 苏流萤生气归生气,但他能找到这儿说明很着急,也不和他计较,换好衣服后去厨房告诉秦星汉月她要睡觉了,宵夜让她们俩承包,不要到房间打扰她睡觉,两人连声应好。 要出门又不能从门出去,那就只能翻墙。 外墙有些高,又瞎灯黑火,对苏流萤一个女子来说相当有难度,沈璃说了句得罪,挟着她翻上去,跳出去。 出到外面的巷口,苏流萤看到高一高二及四匹马,才知道他不是一个来的。 郊外一间破败残旧的庙宇,烛火微弱,苏流萤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又瘦弱的人奄奄一息躺在那儿,他说的很重要的人,竟然是个乞丐。 乞丐伤势太重,苏流萤努力抢救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 但乞丐经过救治多了一丝生气,目光也清明了些。 沈璃联想到什么,急问:“你知不知道十八年前在孙府失踪的梁家大小姐梁若萦去了哪里?” “她被推······”乞丐艰难的张口,仅混浊说出两个字,头一歪,死了。 沈璃握紧拳头,关于她的线索,最终还是断了。 苏流萤惊异,沈璃医治这乞丐竟然是为了打听自己的下落,他为什么要打听自己的下落?十年前他也就是个几岁的孩子,按理说不可能认识她。 她蹙眉细想,忽然灵光闪过,几岁的孩子······阿朝哥哥?阿朝?高子朝?小朝朝?当年那个傲骄的小屁孩儿小朝朝? 苏流萤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沈璃,想从他身上寻找他年幼时的影子。 样貌变化太大,她找不到相似之处,但他那与小朝朝一样的清高孤傲的脾性,如出一辙。 是小朝朝,没错了。 第34章 你这个庸医 苏流萤忽然笑了。 很不错嘛,没长歪。 小时候孤傲得像只斗胜的公鸡,长大后那脾性也能瞧出一二。 此时她想像他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耳朵,看他生气炸毛的表情,又担心引起怀疑,只好忍住冲动。 沈璃忽然察觉苏流萤对自己笑,被自己撞个正着后迅速隐去笑容。 她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叹息着微微垂头:“我已经尽力了。” 沈璃眯了眯眼睛,她在笑什么?被他发现后又假装若无其事? “这乞丐是谁?十八年前与孙家有什么关系?那个梁家大小姐梁若萦又是谁?” 苏流萤这几句话果然成功阻止沈璃还在研究她笑的事,他淡淡道:“有时候知道太多,往往活不长。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苏府,午后。 “小姐,你早上睡到午膳才起,现在怎么又躺了,再躺就变猪了。” “中秋将近,外面好生热闹,咱们出去逛逛吧。”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逛了。” 任由两个没规矩的的丫鬟秦星汉星在旁边叽叽喳喳,苏流萤舒适躺在树下的躺椅岿然不动。 “你们两个去吧,酉时回来就好,不准惹事。” 秦星汉月说了句谢谢小姐,撒丫子就跑了。 苏流萤笑笑,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 忽有微风吹过,苏流萤感到阵阵凉意。 终于有秋的气息了。 十八年前的记忆,不自觉脑海里跳出来,犹如昨日。不过在她看来,也就寥寥几月。 初见沈璃,不,应该是初见当日的高子朝如今的沈璃。那天,也是这样秋日凉快的日子。 高子朝是她回京医治的第一个病人。 那时她已经回京长住,为了弄个草药房,她总找借口到母亲名下的庄子小住,实则在庄子附近弄了个小院,闲时去寻找奇花异草,无聊就到处走走。 义父姚更和她说有个朋友的孩子先天不足,身体非常不好,让她帮忙看看,于是她又以到庄子小住的名义去了小院。 那天上午她正在院子晾晒清晨采回来的草药,一个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姚伯伯,她就是你说的神医?” 她扭头,看到义父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站门口,男孩儿生得眉目清秀,就是身子很瘦弱,他眼中全是因为她年轻而生出的不信任,竟转身就要走,义父赶紧拉住他。 “朝儿,来都来了,你就先让她把把脉,不行再走。” 大概是看在义父的面子,高子朝不情愿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抬起手腕把板着的小脸扭到一边。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脾气这么臭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得治。 她故意磨磨蹭蹭给他诊了半天脉,直到他不耐烦径自收回手:“你到底懂不懂治病?” 她轻笑一下,才严肃开口:“他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一种叫千金的毒。” 千金,顾名思义,是一种富贵病。 “庸医。”他得出结论,所有人说他身体虚弱,对症调理即可,她却说他中毒,“姚伯伯,我们走。” 她转身又去摆弄她的草药:“义父,你快些送他走吧。下次带人过来先告诉他,我这个人脾性大,脾气比我还臭的人,我不医。” 高子朝气得脸色涨红,豁地站起来:“谁稀罕,你这个庸医。” 义父语重心长拉住他:“朝儿,不可以貌取人。阿萦姐姐虽年轻,但四岁便开始识药,五岁开始习医,拜的更是神医闲人张为师。你可知谁是闲人张?天下第一神医!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医,能得到他徒弟医治,不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她揶揄道:“你希望自己走三步喘两下,走五步咳三下,一辈子像个病弱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一般,弱不禁风,你尽管走。” 他又气又恼,想骂她却瞪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脚怎么也挪不动了。 最后往椅子上一坐,硬邦邦挤出几个字:“那本······公子就让你治。” 她也傲骄起来:“我刚才说了,脾气比我臭的人,我不医。” “你。”他又气得跳脚,义父笑着摇头,“阿萦,你怎么也这般孩子气,跟个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义父当时并未告诉她高子朝的身份,看来是不想她有任何压力,又或者担心她会拒医。 世事难料,现在,她还是通过高子朝本人——沈璃,知道他当年的身份。 高子朝不但记仇,也记恩,竟然一直在找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孩子。 真好啊,她竟然找到了一个十八年前的故人! 种种原因好几天没见弟弟梁汉铭了,苏流萤打算去看看他的伤,然后开始正式采药治脸,叫上秦星汉月带上武功秘诀就往梁家。 上次梁旭要把她们轰出去,路上秦星汉月十分担心到梁家后的人身安全。 “小姐,你说咱们这次去梁家,会不会被人打?” “敢打我们苏家人,除非他们用水缸做胆,小姐你说是不是?” 苏流萤安慰她们:“没事,我苏流萤他们肯定不敢打,要打也是打你们。” 秦星汉月:“······” 但主仆三人想多了,她们连门都进不去。 门敲不开,秦星汉月一边敲一边喊:“给我家小姐开门,我家小姐是苏流萤。” 外面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梁旭不打算让她进这个门了。苏流萤让她们别敲了,带着她俩三拐四拐到了梁家后门。 她瞧瞧两面墙,秦星立马知道她要怎么做:“小姐,这墙这么高,没梯子咱们爬得进去吗?” “谁说我要爬墙,我要光明正大走进去。”苏流萤掏出十两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这个还怕进不了门?” 哪知这时,门忽然开了。 “有钱干嘛给别人?”梁汉铭笑嘻嘻朝她伸手,“门是我开的,把钱给我。” 苏流萤果真把钱塞他手里,他不客气的收下,在心里称赏她人品越来越好,但却拒绝了她要进门的要求:“今天不行,改天吧,再见。” 苏流萤不让他关门:“今天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不想让你们俩的丑事传出去,有一个词叫狗男女,可能你们不知道。” 梁汉铭哗啦一下把门全打开,转身看向迎面而来的梁若萱和陈丽琪,笑眯眯对梁若萱说:“三姐,丽琪这么没教养的样子像极了你口中的我,你是怎么想通把她教得像我一样神憎鬼厌,让她这辈子嫁不出去的?” 苏流萤赞赏的对梁汉铭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她弟弟,口才和她一样好。 第35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丽琪已经怒了,看到苏流萤竖拇指,更怒火中烧。 “梁汉铭,你才神憎鬼厌,你才嫁不出去。” 梁汉铭坦然接受:“我神憎鬼厌不是众所周知的吗?我又不是女的,当然嫁不出去。” 梁若萱拉开女儿站出来,望望梁汉铭又望望苏流萤,一副为他好的老大姐模样:“汉铭,我知道你看不上苏小姐,但苏小姐上赶着送上门,你也应该保持距离拒绝一下,不然苏小姐以为你当真要娶她。到时你不娶,苏小姐岂不伤心死,苏小姐你说是不是?” 这个妹妹以前喜欢明着捅刀,现在学会话里带刀,两边捅,岁月果然可以让人沉淀。 苏流萤一步踏上门口台阶看着梁若萱,悠然说道:“汉铭是陈小姐的舅舅,她嘴里吐出来的却是狗男女。这样的家教按理应该乱棍打死,再沉塘。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陈夫人这样的母亲,女儿果然也是上不得台面。” 梁若萱气得脸色青白,陈丽琪冲过去就打苏流萤,被秦星汉月一把推开,她又要冲过来梁汉铭挡在她面前,她吼道:“你给我滚开。” 苏流萤对秦星汉月说:“你们俩到外面喊一嗓子,就说陈家大小姐陈丽琪打舅舅。” “慢着。”梁若萱喊住就要往外跑的秦星汉月,她到底比陈丽琪多吃十几年的米,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有多重要,让丫鬟们把女儿拉开,对苏流萤说,“我知道苏小姐和小女之间有些不愉快,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但苏小姐,关于我母亲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听了谣言就去妄论,去管这些事。毕竟人家家里的事外人只是道听途说,真相如何并不知晓。” 苏流萤看也不看她,对梁汉铭说:“你的伤自己找个郎中换药,我改天再来看你。” 带秦星汉月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梁若萱说:“梁夫人气死梁大人原配由小妾扶正的事我真没管,我要是能管,你娘今天还是小妾。” 刚刚梁若萱让人拦住女儿,此时自己却有打苏流萤的冲动。 知道苏流萤要上山采药,秦星汉月死活要跟着,说她也是个新手,她们跟着可以互相学习。 苏流萤一眼看穿,她们只是把上山采药当游山玩水以为好玩,只有吃过一次采药的苦以后她们才会不跟去,所以她马上答应了她们。 秦星汉月要跟她去,没想到父亲和阿兄也说要去,她和他们说草药需要漫山遍野寻找,要采好几天,难道他们也几天不上朝,不当值的。 在他们犹豫不决时她保证不会有危险,并说她遇到那个神医时跟神医上山采过药,有经验,终于打消他们要跟去的念头。 次日一早,苏流萤带着秦星汉月坐上马车往山林去了。她一个人可以骑马,带她们两个只能坐马车。 女人,真是麻烦。 这天,梁府大门口,来了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拍门要找郎中,被门房轰,说他脑子有病,这里又不是医馆,来这里找什么郎中。 老头不肯走,说梁家就有一位神医,二十年前不但治好他突然瘫痪的妻子,还治好了他妻子不能怀孕的顽症,让他四十五岁终于当上父亲,只是没想到他年仅十七岁的女儿遗传了妻子的怪病,如今也突然瘫痪。他只得不远千里找上门,因为只有梁郎中能救他女儿。 门房觉得老头急疯了,看到个梁字就扑上来。 “你找错门了,这里确实是梁家,但没什么梁郎中。你到别家去问问,好走不送。” 老头急红了眼:“我没走错门。二十年前治我妻子的郎中叫梁若萦,她那时告诉我她是京城人士。这几日我终于打听到,叫梁若萦的只有梁旭梁大人的女儿。梁郎中是个大善人,知道我家贫困连我的诊金都没收。我本想以后赚了钱报答她,谁知她突然回了京城,她对我的大恩我只能默默放在心底。” “这次为了女儿,我才厚着脸皮来打扰她的。我都打听好几遍了,叫梁旭的只有你家大人,之前还是光?寺少卿,几年前因为犯错被降了官职,所以我绝不可能找错。” 老头特意强调自家老爷被降职的事,门房的脸又红又白,斥骂他:“一派胡言。我家老爷当年堂堂的光?寺少卿,怎么会让大小姐学医?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送官。” 老头急红了脸:“我昨儿听别人说了,当年你家老爷和如今的夫人说梁郎中克全家,所以把她送出去养。梁家不管她死活,她自力更生学医也不足为奇。” 两人争吵慢慢引来众多路人围观,纷纷大声议论,没想到梁家对大女儿这么狠,高门大户的女儿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子女。 门房没料到最后会是这局面,只得又轰老头,老头抱他大腿哭,求他把梁郎中的夫家地址告诉自己。 一个好心人对老头说:“梁大小姐十八年前已经失踪了。” 老头愣了下,绝望捶门房的大腿:“我可怜的女儿啊。” 梁旭抛弃大女儿,让她自生自灭靠学习医术为生又在大街小巷传开。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同僚看梁旭的眼神怪怪的,梁旭假装视而不见,议论被他听到也装耳聋,回家就装不下去了,连摔了几个茶杯。 几年前他被降职,如今依然复职无望。这段时间苏家又给他添堵,没想到失踪了十八年的女儿也给他找麻烦,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 林氏温声细语安抚他,让他消气,又给他倒茶,被他打掉,她愣了下,这是他第一次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但她很快就恢复温柔的面容。 “当年大姐每月都有送钱去给阿萦,阿萦又怎么会因为没钱去学医做郎中养活自己呢?” 梁旭听罢,狠狠拍桌。 那女人从来与他不是一条心,送女儿出去也是为梁家好,她竟耿耿于怀,连他偶尔见她思念女儿伤怀,问她女儿的状况她都态度淡漠,没想到她居然让女儿去学医。 林氏又道:“要不要到大姐娘家去问问怎么回事?汉铭的舅舅虽然多年没回,但陆宅还在,那些老仆应该知道,或者到姚家问问,陆姚两家是······” 梁旭怒吼:“问什么问,梁家的事与姚家有何干系需要问他姚家?” 林氏怔怔看着他,泪水瞬间落下。 梁旭回过神来,连忙搂着她低哄,向她赔不是,她还是哭:“你不是说心里只爱我一个人吗?为何如此在意大姐和姚更的关系。” 梁旭不说话,自己的东西即使再不喜欢,也不容他人觊觎。 第36章 好戏一出连一出 梁家的事还没凉下去,隔天又起了一件奇闻。 昨夜有个农夫赤脚敲响静王在宫外的晴空苑,说要见静王,见到静王后农夫告诉静王,前晚有个受伤的乞丐倒在他家门口,自称十八年前是孙田将军家的下人,叫金宝。 金宝说当年和他一起失踪的有五个人,全是因为知道了一个秘密。他知道那个不希望章易醒来的人是谁,让农夫帮忙把静王找来,他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静王。 可惜天亮时农夫才要出发,乞丐已经因伤势过重断气了。 静王跟农夫前往,把断气的乞丐带了回来。 早朝上,是静王沈璃亲自说出来的,朝堂一片哗然。 沈璃待哗声低下去后,接着道:“在座各位都知道,十八年前大理寺卿章易到南县审理主薄将县令杀害一案,意外发现一份重要罪证,就因为这份罪证他在回来途中被刺杀。依照乞丐金宝所言,孙府又有人不想他醒来,乞丐也因为参与了此事被追杀而逃命。” “由此看来,那份被章易获得的罪证,指证的正是当时在孙府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对章易出手。” 当年孙家的赏荷宴,朝中有脸面的人都去了。因为当年的孙田将军如今的安国公是燕妃的父亲。 孙田曾入山剿匪,不但大获全胜,还从匪窝挖出白银十万两。他立此功,不久封侯,后来因燕妃又生五皇子沈珏,不久皇帝问鼎,孙田辅助有功,所以又顺利封公,这是后话。当年的孙田,是非常得脸的。 当年参加孙府赏荷宴的那些人,有的已告老还乡,有的已入土,但还有大半人还在朝中当职,沈璃话音一落,连同孙田等十几人跪了下去,嘴里喊皇上明察。 皇帝目光扫过孙田等人,目光晦暗不明。 沈璃忽然看向梁旭:“这两天传闻,梁大人的大女儿梁若萦是郎中,还曾为别人治好过顽症,医术颇了得,当年她也在孙府。都说她当年不安于京中生活,巧借到孙府赏荷之机抛弃幼弟远离京城。现在看也不尽然,她是她年幼的弟弟唯一的依靠,又怎么会弃他而去?” 他又目光沉沉望向孙田。 “安国公,据说当年参与救治章易的郎中都表示他难救活,但章易至今只是昏迷,这是梁若萦手笔吧,你当年为什么对此事一字不提?” 梁旭有些恍惚,女儿十八年前突然踪影不见,他也觉得她和外面传闻一样,野性难改,趁赏荷这个机会溜走,从此不再回来。可他又有点想不通,她那么疼爱幼弟,怎会舍得留下他。 原来她竟也牵扯到这桩案子之中,五个知情者难逃一动,那作为救治章易的女儿之所以失踪······ 孙田不料这件事突然翻出,冷汗吟吟。 他跪在地上,额头贴地,惶恐道:“臣有罪。当年群医束手无策,仁心的梁大小姐找到臣,说她在外跟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学过医术,可以让她一试,但不想让众人知晓此事,于是臣按照她的吩咐把人遣散,只留几个仆人在旁侍候。” “一个时辰后,臣过去,梁大小姐和那几个仆人都不见了。但郎中重新给章易把脉,却告知章易已无生命危险。臣以为梁大小姐不想领功,偷偷走了。后来外面又有那样的传闻,臣更确信她已远离京城。” 沈璃冷笑:“五个仆人失踪,你又做何解释?” “当年臣屋子里有几件重要古董不见了,臣便猜想是他们几个趁机合伙盗走。那时事务缠身,没找到他们也并未深究。”孙田诚恳作揖跪拜,“臣没想到一时疏忽竟害了梁大小姐,请皇上责罚。” 这解释合情合理,在章易这件事上他只有功没有过,他只是隐瞒了梁若萦参与救治一事,并没重大过错,要说责罚也不至于。 在皇帝踌躇之际,沈璃忽然出列向皇帝请奏:“当年因为章易昏迷,南县与章易被刺杀一案查了几个月没有结果只能不了了之。既然那乞丐相信儿臣能解开当年的迷团,恳请父皇重查章易与南县一案,并让儿臣全权负责,同时追查梁大小姐的下落。” 皇帝望着沈璃。这个儿子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与他说话,给足他面子。平时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意见儿子从来不会在意。今儿既然儿子给脸,那他也给儿子这个情面。 “准。” 梁旭心情复杂的回了家,意外看到儿子梁汉铭倚在门边,一脸讥讽的看着他。 他很不喜儿子的表情,皱眉道:“汉铭,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梁汉铭答非所问:“我姐姐小的时候你有问过她一句在外面过得开心吗?你有送过一件礼物给她吗?冬天的时候你有关心过她衣服够不够厚吗?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这么多问号,你答不了一个吧?” 梁旭皱眉。 “你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姐姐会医术,可见你这个父亲当得有多失职,所以你也不会知道姐姐有多聪明,有多厉害。当然,我姐姐也不需要你知道这些。因为,你不配。” 梁汉铭说完就走,脸上还带着讽刺。 梁旭沉了脸:“汉铭你给我站住。” 虽然知道儿子说的是事实,他这个父亲对长女是有些亏欠,但被儿子这般质问,还说他不配,他心里极不舒服。 梁汉铭真的站住了,讥笑看着他:“你是要回答我的问题吗?” 梁旭张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 梁汉铭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今天是极高兴的,因为姐姐救人的事总算被公之于众,姐姐也终于不用再背负为了自由抛弃幼弟的名声了,姐姐的下落也有人光明正大的寻找了。 他曾经也试图寻找过姐姐的,可是天大地大,他毫无线索,根本不知道从何寻起! 姐姐,他真的很想念,虽然长大的他从未谋面。 秦星汉月坐在树下捶大腿,哭丧着脸说腿不是自己的了,如果时光倒流,她们绝不跟着上山,正说着,就听到苏流萤的声音传来。 “起来了,到前面那座山去。” 两人相互搀扶跟上苏流萤,和她商量:“小姐,今天能不能先采这么多,明天再来?” “不能。才采这么点就回去不是白来了。” 两人即时哀嚎起来。 苏流萤听得好笑,她也不是故意要折磨她们,只是忽然想到自己以后还是走郎中这条路,她们可以给自己打下手,正好借机教她们采药识药。 昨天她们回去累得不愿动,今天她还是把她们拖来了。 “京城真是热闹,好戏一出连一出,戏台上演的都没这么精彩。” “是啊,十八年前的旧案重查,就是不知能不能把幕后那个人揪出来。” “这就看静王的本事有多大咯。” 刚走到山脚,就听到两个同样来采药的汉子坐在石头上闲聊,苏流萤倏然停住脚步。 “两位大叔,请问你们说的什么十八年前的旧案重查?” 年纪大的汉子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你是住大山里的吗?” 俩汉子配合着将静王因何重查十八年前章易被暗刺一事说了一遍,接着年轻的汉子把整件事来龙去脉补充完整,一并说了有个老头在梁家找郎中的事。 “当年光?寺少卿即如今的侍读学士梁大人家的大小姐,也是因为救章大人,和孙府那五个下人一样被追杀,估计也凶多吉少了。” 苏流萤的心怦怦直跳,她被人谋害这件事终于公之于众,而让这件事浮出水面的,是那个小屁孩小朝朝。 他竟然如此聪明,尽管乞丐死了,他却利用乞丐大做文章,不但让章易的案件重审,也顺便牵出她失踪的事。 到梁家门口找郎中的老头一定是他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人相信她会医术! 他对当年她在赏荷宴的事一无所知,却能把经过猜测得接近事实。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就想回去见见小朝朝。 第37章 她曾经的未婚夫 秦星汉月听苏流萤说回去,顿时腰不疼腿不酸了,如同刚刚撑了两碗饭去参加赛跑一般,特有精神的在前面领路,主仆三人绕了半座山,找到自家的马车往回走。 就有这么巧的事,当你急的时候,偏偏急不了,不知是马车经过两天不停回来奔跑,还是刚刚被那一段崎岖的石头路颠的,走到一半时,竟然坏了。 马夫检查了一番,说可以修,就是得费一点时间。 时间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苏流萤才知道自己对马夫说的一点时间有误解。 秦星汉月早已在不远处的石头相依相偎呼呼大睡,苏流萤问马夫还需要多久,如果还需要同样的“一点时间”,她看看是不是也找块石头眯一会。 马夫从车底爬出来,擦擦脸上的泥土:“大小姐,对不起,这车估计修不好了。” 苏流萤:“······” 走路回去大概也就走到明天早上,如果让过路的马车顺一程倒是可以,可这一个时辰内,就见过两个走路的人经过,这条路没马车经过啊。 正想着,忽然听到后方有嗒嗒声响起,越来越近,苏流萤转头一看,竟是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她喜出望外,立即到路中间招手拦车:“我们的马车坏了,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驾车的马夫吁一声,在她前面不远停下马车,然后低声和车厢内的人说了两句,车帘掀起,走出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 苏流萤看到那张面容,怔忡住。 十八年,不管他的容貌改变多少,他那温润如玉,总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一如既往。 戴唯逸,她曾经的未婚夫,一朝中探花,被首辅大人的女儿相中,与她解除婚约,成为首辅的成龙快婿。 她和母亲一样,出生就与别人有了婚约,不同的是,母亲不想嫁却要嫁,她想嫁,却嫁不成。 她和戴唯逸有婚约也是拜如今的继母林氏所赐。 林氏大概是恨极了母亲和父亲成亲,在她出生后成功把她送到外面去养,还给父亲吹耳边风说她受不住梁家的富贵,要给她定一门贱户的娃娃亲她这辈子才能和顺,于是就找了当时穷得叮当响的戴家。 戴唯逸的父亲是个穷书生,科举考试总是名落孙山,妻子身体又不好,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儿子要养,为了一家生计,戴父给别人写字画及书信赚取家用。 母亲知道这件事时,梁家和戴家已经交换完信物。 父亲有那么点内疚的安慰母亲,说这是为了她好。而且戴家也算书香门户,说不定戴家儿子以后一朝中举,好日子在后头。 母亲把第一次打人耳光的机会给了父亲,母亲后来还对她说,那天她手上若是有刀一定会捅父亲几刀,做个了结。 戴唯逸被父亲一语说中,十八岁就中了探花。 他生得仪表堂堂,游街时风姿绰约的样子成为无数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其中就有首辅的女儿。 因为他和自己有婚约,不管幼时还是长大后,一直都有来往,他也曾送自己一些女孩儿喜欢的玩意儿,和她说先立业再成家,待他一朝中榜就成亲。 然而他中探花第二天却来找她,说首辅想招他为婿,许下承诺会提拔他,他不同意探花就只是一个空名头。 他说他穷怕了,他不想再让母亲过苦日子,不想让父亲的遗愿落空,他想飞黄腾达,想过人上人的日子。 他这样选也是人之常情,谁会为了那点感情放着无量的前途,回去过寒酸的日子。 她尊重他的选择,但从此与他一切两断。她可以理解他,但她不可能云淡风轻还和他做朋友。 淡出生命的人,她没去打听过他的消息,他如今的官应该不小了。 见苏流萤怔怔望着自己,戴唯逸垂眸作揖,微笑道:“苏小姐,听说你的马夫坏了,戴某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苏流萤这么出名,他认识也不奇怪,但他却没露出嫌弃的神情,还这么有礼貌的询问,他的气质没变,温和的性情更胜从前。在官场混果然不简单,他的修为到家了。 苏流萤抱臂拽拽看他:“我们要坐你的车回去,这个忙你帮不帮?” 她的态度说不上好,戴唯逸温煦的笑容不变:“车上只有小儿一人,只要苏小姐不嫌弃,可以随时上马车。” 这时竟然又有一辆马车经过,车内的人还悄悄探头看了下。 “怎么会嫌弃,能坐戴大人的车那是三生有幸。”苏流萤把秦星汉月招呼上车,让马夫弃车骑马回去,这才自己跳上了马车。 不大的车厢坐了五个人有点挤,戴唯逸将五岁的儿子阿誉抱在怀里坐一边,苏流萤主仆三人坐一边。 阿誉望了眼苏流萤的脸,害怕的缩在父亲怀里。 苏流萤瞅着阿誉笑:“戴大人一把年纪了还有个这么小的儿子,可喜可贺啊。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戴大人的夫人,如此高龄还怀孕生子。” 戴唯逸温声说:“苏小姐误会了,阿誉是我的妾室所生。” 苏流萤不知怎的,忽然笑了,而后问:“戴大人介意我问你有几房妾室吗?” 戴唯逸摸摸到儿子的头:“四房。” “居然这么少,好男人啊。”苏流萤靠在秦星的肩膀,手指玩弄着汉月一撮头发,“换我,我就娶四十房。” “小姐,没想到你这么花心。”汉月一惊,“一点儿都不像老爷。老爷才娶夫人一个,这才叫好男人。” 秦星在一旁低声补道:“戴大人算不上好男人。” 那么小声偏偏戴唯逸听到了,他微微笑道:“是。我算不上好男人。” 秦星假装拍蚊子,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过,又和汉月聊起这两天上山受的罪,戴唯逸始终面色温和以对。 “戴大人这是从哪里回来?”苏流萤看着阿誉,忽然问。 戴唯逸回:“阿誉身体不太舒服,我带他到庙里去求个平安符。” “戴大人也信这个?” 他笑笑:“信不信,去了只是想求个心安。” 黄昏时分,马车终于在苏府门口停下,苏流萤三人下了马车,戴唯逸也亲自下车告别。 戴家马车竟然载着苏流萤回来,京城人吃饱又有话题了。 第38章 她看到他这么开心? 虽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苏流萤的心情变得不那么急切了,改变主意明天再去找沈璃。 翌日,苏流萤没带秦星汉月,独自一人上了马车,到了晴空苑得知沈璃上朝去了。。 她思虑了片刻,决定进宫。 沈璃今天上朝只为了一件事,提出医治昏迷不醒的章易。 章易都昏迷十八年了,真能医治他早就醒了,所以他这个提议众人看来希望并不大。 沈璃道:“听说苏将军的千金苏流萤最近在习医术,还颇有心得。前些日子在御花园一眼便看出黄夫人患偏头痛多年,还给她开了方子,据闻黄夫人最近的头痛症没有再犯。苏小姐也曾当街给九皇子看诊过,她给本王说她现在包治百病,苏将军,令千金应该没说谎吧。” 苏雄虽已封公,但众人还是喜欢以将军称呼他。 苏雄没想到沈璃还能给自家找事儿,但也要怪女儿喜欢吹牛,但牛已经吹起,他总不能否认打女儿的脸吧。 女儿能治公主又能治皇子,现在治个刑部尚书,也不算什么事,治不好难道谁还敢来打他女儿不成? 他出列凛然道:“小女并没说谎。她虽然习医时间不长,但和我一样天赋使然,一学就会,只要还有得救的,她都能治好。章大人可以让她治治看。” 太医都救不醒章易,他家那个看了几天医书无德无才的花痴还妄想救醒?那花痴比太医厉害不成? 众人窃窃私语,他们虽然听说了御花园的事,但觉得她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皇帝对苏流萤的医术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这次正是让苏家长脸的好时机,刚要准许,就见一个小太监急急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他沉吟了片刻,扬声说:“医治章易事关重大,不能道听途说谁行就让谁上。晏安公主最近肚子一直疼,吃药也没缓解,先让她给晏安看看,如果苏小姐能保证把晏安公主治好,就让她治章易。” 沈璃看向殿内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皇后打的好算盘,晏安被苏流萤坏了名声,现在让苏流萤给找回来。 苏雄道:“臣现在就回去把小女接进宫来。” 他要亲自和女儿说清楚这件事,告诉她尽管治,治不好回家就是,别人要骂可以随便骂,苏家又不怕人骂,但是别给他听到。 不曾想回到家却听说苏流萤去了静王的晴空苑,他一路赶到晴空苑,又听苑里的人说她好像往宫里去了。 他想骂一句娘,到底忍住了,又往宫里去。 回到宫里,已经看到苏流萤在大殿上。 苏流萤也没想到自己一进宫,就被请来这儿,随即她发现沈璃也在,冲他灿烂一笑。 沈璃面色淡淡瞥着她,她看到他这么开心? 苏流萤听说要治章易,她甚是欢喜,原本她就打算慢慢找机会医治他的。 至于晏安那什么肚痛症,她更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在大事面前,宴安那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臣女愿意一试。晏安公主的事包在臣女身上。” 苏雄昂首挺胸站在她背后,用行动告诉她,自己永远是她坚强的后盾。 苏流萤去后宫前,又望了沈璃一眼,嘴角微翘。 沈璃:“······”她今天频频对他笑是几个意思? 苏流萤是由皇后亲自领去见晏安的,皇后的目的很明确,让苏流萤治好晏安每月那几天的疼痛之症,再告诉众人,晏安身体无恙,生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苏流萤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问:“皇后怎么那么相信我能治好?” 皇后只是笑笑没说话。 宫人早就退出去,晏安此时看到苏流萤也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就主动伸出手腕。 如果是半个时辰之前,晏安看到苏流萤一定想办法剥她一层皮,哪里会安静坐在这里让她把脉。 晏安收回左手,又按照苏流萤的指令伸右手,冷冷问:“调理我的身子需要多长时间?” 苏流萤听了听:“我可以保证公主的寒症一定能治好,但公主的寒症非常严重,至少得喝药调理三个月以上。” 晏安最讨厌喝那又黑又臭的药汁了,听说要喝三个月,当场又要发飚,皇后及时按住她的火气,目光如炬转向苏流萤:“晏安得的不是什么顽疾难治之症,连喝三个月是否有些不合理?毕竟是药三分毒。” 苏流萤也不多解释:“如果她想好得快,就只能听我的连喝三个月以上。如果皇后和公主不信我,可以另请高明。” 晏安恨恨瞪她:“让本公主喝三个月的药,你最好不是趁机报复,否则本公主总有一天杀了你。” “晏安。”皇后喝住她,治病最忌得罪郎中,不然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苏流萤笑容浅浅:“我解释一下三个月以上的意思,即是可能要喝五个月,或者半年,这都视恢复情况而定。” 眼看晏安又要发作,皇后赶紧喊宫人进来领苏流萤出去写药方。 苏流萤出门口时听到花瓶落地的声音,她狡黠一笑。如果晏安的态度好一点她会告诉她可以针灸,这样最多喝两个月药。而且不用天天喝。脾气太坏,对自己总没有好处的。 “母后,那丑八怪分明就是故意捉弄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皇后淡定让宫人清理地上的碎片,看向晏安:“不听她的?莫非你想去和亲?” 晏安咬唇不说话了。 她子嗣艰难的事多位太医也委婉透露过,没想到被苏流萤传出,她时刻都想着找机会解决掉苏流萤泄心头恨,所以母后提出让苏流萤给她医治时,她是非常抗拒的。 但母后说,如果她的病症不治好,即使贵为公主也没有哪家敢娶。她找苏流萤报复,也不会有好结果。 苏流萤有她爹苏雄在,谁也动不了,皇帝是相信苏雄能替他扛半壁江山的人。一个女儿和江山比,微不足道,何况皇帝还有那么多女儿。 听说那鸟不拉屎的乌哈国多次提出要一个公主和亲,最近又来提。她不能生育,又没哪家大臣愿意要这样的媳妇。她继续和苏家作对,惹怒了皇帝,保不准皇帝会牺牲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只有治好了病症,挽回了声誉,她才不会变得被动。 皇后握着晏安的手,轻声说:“苏流萤能治好乐阳,还偷偷给阿鱼治腿,你的寒症她必能治好。” 第39章 这封号我可不敢要 苏流萤回到大殿,说晏安的腹痛是长期吃冰凉的东西所致,今天吃了她开的药方就能止痛,半年后这症就能痊愈。 皇帝笑眯眯说能治愈就好。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如果因为不能孕育子嗣被别人嫌弃,他一个皇帝的颜面也不好看。 “苏小姐果然医术上佳,朕现在就宣旨,由你来治章易。” 苏流萤领旨:“臣女希望不负皇上的所托。” 她一定不遗余力把章易唤醒,只要章易能醒来便能查出谁是谋害她的凶手。她望向沈璃,小朝朝与她一样期盼章易醒来。 沈璃的视线本就在她身上,见她忽而望来就别开目光。 苏流萤这个女人今天一见他就笑,现在又用这种和他很熟的眼神看他,如果不是她的花痴症发作就是她今天吃错了什么。 不但沈璃这样想,众朝臣也窃笑看着苏流萤,苏雄脸色一沉,瞪了眼他们对皇帝道:“皇上,不知何时可以医治章易?” “即时。” 章家被文武百官挤满,虽说他们奉命而来,但他们自己也想来看热闹。 章易已被移至静室,他今年已经五十六岁,可因为昏迷之故,样貌依然和十八年前没有太多变化。 有人经常给他按摩拉伸,他的肌体没有萎缩腐烂,只是肤色苍白。 沈璃就站在床榻旁看苏流萤给他检查,皇帝本来也坐在榻旁,可视线总是不经意会掠过苏流萤的脸,他对这张脸严重不适,又让人将椅子抬远一些。 章易的身体状况良好,睡上一百年都没问题,这对唤醒十分有帮助。 “如何唤醒章大人?”沈璃问。 “施针刺激他脑部的穴位。”苏流萤撑开章易的眼皮,又翻看他的耳朵,“但施针需要在晨间。” 时辰,是最适合的时辰,万物皆在清晨苏醒。 因为章易是否醒来也关乎女儿的下落,梁旭问:“施针他就会醒过来吗?” 苏流萤意外望他一眼:“不一定。施针只是我的医治方法。他身上所有伤口已全愈,不能确定脑部是否被重创或被人动过手脚,亦可能醒来神智不清,智弱如孩童。” 她给出这样的答案,也比那些曾医治过章易后,表示自己医术有限没有二话的庸医要好得多。 皇帝说:“你尽管治,能把章易唤醒,即使他神智不清朕也封你为第一神医。” 抢师父的称号是不孝的,苏流萤笑了:“闲人张才能称得上第一神医,他要是知道有人抢他的称号,肯定要气得胡子都翘了,这封号我可不敢要。” 不知为何,沈璃有种强烈的感觉,苏流萤和闲人张很熟。 苏雄理所当然开口:“到时随便封个县主或郡主就可以了。” 皇上点头:“就这么定了。” 两人说得那么随意,众朝臣差点都以为县主和郡主可以随便封的。 热闹已经看完,该干嘛干嘛去。 苏流萤在门口遇到戴唯逸,他朝她点头微笑,毕竟受了别人恩惠,苏流萤也大方道谢:“谢谢大人昨天相助。” “举手之劳,苏小姐不必再三言谢。”戴唯逸谦虚道。 苏雄等他走后,瞅着他背影问苏流萤:“你怎么跟明山侯认识?” 明山侯?原来他都当上侯爷了! 苏流萤自嘲笑笑,她太低估他的能耐了。 她正将昨天和戴唯逸相遇的经过告诉苏雄,沈璃走了出来,和她擦肩而过时说:“明天早晨,我到苏府接你过来。” “阿朝。”苏流萤喊住大步离开的沈璃。 沈璃皱眉,对她这声阿朝感觉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跟他很熟似的。 “你还是叫我静王吧,有何事?” 他停住脚步,并没回头。 苏流萤走到他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遍,精气神都不错,应是毒症这么多年没再犯了。 她故作玄虚说:“你应是自幼体弱多病,现在应该无恙了吧。” 沈璃从她眼神看出一种叫欣慰的东西,也打量她:“苏流萤,你今天吃药了吗?” 苏流萤一笑,伸手想像他幼时那样捏捏他的脸,堪堪收住手,说了句明天见转头拉着苏雄就走。 好险,差点暴露了。 他这么聪明,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必定一查到底,到时知道她就是梁若萦,会吓坏的。 清晨,苏流萤打开大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还真准时啊。 马车停在门口,但赶车的马夫她并不认识,所以没急着上马车,试探性朝车厢喊了声阿朝,半晌车厢内才传来沈璃似乎不太愉快的嗓音:“是我。” 真是小气鬼,她叫个名字还计较。 苏流萤爬上车,对沈璃笑了笑:“早啊。” 他竟闭目养神。 苏流萤也不恼,故意逗他:“静王这么介意我的脸,看都不愿意看,又何必亲自来接我,这不是自找烦恼吗?叹,太让我伤心了。” 沈璃依然没睁开,懒懒道:“我在想事情,别打扰我。” 这女人脸皮要是拿尺量,肯定比城墙还厚,她会因为他嫌弃伤心? 一会静王一会阿朝,谁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苏流萤打量他的睡颜,除了耳垂和高挺的鼻子和幼时相似,面貌全变了,难怪她这么久都没将他认出。 被人像欣赏物品般盯着的感觉十分不好,沈璃猛然睁开眼睛,望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流萤收敛神色,满脸的思虑:“章易曾中毒,又重伤,施针是唯一让他苏醒的方法,我不敢保证他一定能醒来。” “如果让闲人张来医治呢?” 这小子,又来试探她和师父的关系。 “这你得找闲人张来问才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沈璃注视了她片刻,闭上眼睛:“我抓到过他一次,被他跑了。” 苏流萤一惊。 不过他竟然用抓这个字,可见他的实力追不上师父。有师兄师姐在,师父跑不掉才怪。 到了章家才知道,这里已经有重兵把守,苏流萤望了眼沈璃,肯定是小朝朝担心有人会杀章易,让人将这里保护起来,小朝朝想得就是周全。 苏流萤在章易头部各个穴位扎了针,半时辰后又在人中和脉门各加一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章易沉睡依旧。 苏流萤想了想,又命人熬了几盆药汁摆放在他身边熏陶,又半个多个时辰过去,章易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第40章 传闻 苏流萤让人把药盆撤去,将银针一一拔出,似乎已经放弃了。 在一旁守着,头发已全白的章夫人哽咽问:“他真的不会醒了吗?” 苏流萤犹豫了片刻,才道:“目前这样确实不会醒。” 章夫人身子一歪,幸得沈璃扶住,她谢过沈璃,巍颤颤自己在椅子坐下,不错眼看着章易。 苏流萤让人备药盆时神色凝重,沈璃就知让章易醒来不容易,但听她语气,似乎还有希望。 “明天是否还要继续施针?” 苏流萤摇头,望向沉睡的章易:“他哪怕手指动一下,明天可以继续施针,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可还有其他方法?” 苏流萤没答,让人把章夫人扶出去休息,待静室只剩她和沈璃两个人,才开口:“传说西越国有一种叫瞌睡虫的草,只长叶不开花。此草药煮针,针施以头部刺激的同时,药汁入脑,能让昏睡百年的人清醒过来。” 沈璃眸光渐亮:“那将此草找来便是。” “我只是听说过,并不确定这方法能不能行。瞌睡虫是西越国之物,我也没见过,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而且瞌睡虫只是大晋的叫法,在西越叫什么没人知道。” 沈璃不在乎传说的真假,只要有方法就去尝试。 “我亲自去将此物寻来。此物我们认不得,西越总有人认得。” 西越只是一个边陲小国,离京城数千里远。他不惧艰辛,不顾一切救章易,只为寻找她的下落,苏流萤心底流淌过暖意,小朝朝对她真好啊。 既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没有理由旁观。 苏流萤对沈璃说:“我跟你一起去,我们齐心协力,无论多困难都不放弃。而且我是郎中,对草药熟悉,找起来更容易。” 她眼中那种共同进退的坚定让沈璃十分不习惯,他移开目光看着章易,并没说话。 “我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真相对谁来说都重要。”苏流萤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说了句最能触动他的话,果不其然,他思索了下便同意了。 明天要给阿鱼施针,后天是中秋,去西越只能中秋之后。 苏流萤没能把章易救醒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安慰苏雄,还会找个机会封赏苏流萤,到时县主郡主任她选,苏雄受之无愧的谢过,引得众臣一阵鄙夷,苏雄感受到了,目光一扫,众人连忙低头。 他想揍人,在他心里女儿受得起郡主这封号,公主是她治的,皇子是她治的,现在不过唤不醒一个章易,有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注定是想揍的人一天,他往军务处走时,又听到两个丫鬟说女儿是非。 “丑成这样也能勾三搭四,先和梁家那个纨绔纠缠不清,前些天又勾上明山侯,这两天又对静王送秋波,最气人的是他们个个都上钩,也不知苏流萤那个丑八怪用了什么眼神。” “静王英俊高贵,娶了她最可惜。明山侯年轻时便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如今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儒雅风流,娶她也毁了。嫁给梁家的二世祖勉强让人心里好受点。” 苏雄几步过去拎起二人,让她们把话再说一遍,两人顿时吓哭了,他觉得烦躁,随手把人扔了。 回到军务处,众人即时感觉到了熊熊怒火,都借故走开。 这时苏天凌匆匆走来,很急速的样子。 “爹,怎么到处都在传阿萤看上明山侯,还说他们昨天在章家门口眉来眼去。” 苏雄想到刚刚那俩多嘴丫鬟的话,脸色又黑了黑:“外面还传阿萤和梁汉铭和静王呢。” “传阿萤看上梁汉铭和静王不打紧,但明山侯都四十的老男人了,不但妻妾成群,还一堆儿女,阿萤和他有这样的传闻简直是对阿萤的一种污辱。” “身正不怕影子歪,阿萤只是前天马车在半路坏了坐明山侯的马车回来,没看上他。”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苏天凌把刚刚听到的传闻说出。 李家夫人坐车回来,半途就看到苏流萤满脸含羞带怯,目不转睛盯着明山侯,说要坐他的马车。明山侯答应之后,她又要求明山侯抱她上车,由于之后的画面太辣眼睛,李家夫人没有看。 以苏流萤对美男子的痴迷程度,父子俩一致承认这绝对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虽然她现在已经变得和正常姑娘差不多,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唯一解释就是她果真又迷上明山侯了。 苏流萤正在晴空苑给阿鱼施针,并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两个迷恋对象。 阿鱼双脚治疗效果显着,能微微抬起些高度,一年或半年之后走路绝对没有问题。 “阿鱼,过了中秋我要为一个昏迷不睡的人采草药,得离开京城一两个月,所以这两个月不能给你施针,你只需要吃药就可以了。但你放心,虽然两个月不施针,但不会影响你能走路的时间。” 阿鱼满心期待自己双脚能走路,当然要和他说清楚。 阿鱼听罢不言语低头看了双脚一会儿,问道:“是给那个章大人找草药吗?” 苏流萤说是,他又问她和谁一起去,当听到沈璃也跟着一起去,他有些惊讶,却没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和皇兄一定要快点回来。” 苏流萤应承着,然后拿过两盏灯笼,一盏是鱼型,一盏是荷花型,她把鱼型的给了阿鱼,那是给他的中秋礼物,又让他把荷花灯笼交给沈璃。 阿鱼望着荷花灯笼,歪着头踌躇了下才说:“皇兄他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苏流萤却不在意:“我送的是我的心意,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 晚上吃饭时,苏流萤明显感觉父亲和兄长有些不对劲,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果然吃完饭,两人就让下人都退出去,开始他们的表演。 苏雄问苏天凌:“明山侯戴唯逸年岁几许。” 苏天凌答:“今年整四十。有妻妾五人,五子四女。” 苏雄又问:“他儿女多大?” 苏天凌又答:“长女十八,已出嫁。长子十七,可成家。最小的儿子才刚满三岁,有一个小妾怀孕五个月。” 苏流萤总算知道他们唱的是哪一出,脸色慢慢变得黯淡,很受伤的样子。 看她如此,苏雄和苏天凌感觉声东击西的办法有效,也不拐弯抹角了。 苏雄对苏流萤说:“那戴唯逸年纪和你爹我差不了几岁,又妻妾成群,怎么配得上你。” 苏天凌也谆谆劝导:“他大你一轮有余,等你四十,他已经六十,过不了多久就两脚一蹬了,你嫁他四十就得守寡。” 第41章 侯爷妻妾的担忧 苏流萤用力抿唇看着父亲和兄长,双手掩面,肩膀一抽一抽的。 苏雄拍拍她肩膀安慰:“不要伤心,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天下。只要是年轻未婚的,你要一百爹都给你捉两百来。” 苏天凌又给加了一百。 苏流萤笑出眼泪,放开手望着他们父子俩。 苏雄和苏天凌愣住。 “我学医之后就对男子不感兴趣,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你们也知道戴唯逸的年纪可以做我爹,所以我为什么要看上他?我眼睛又没有瞎。爹,阿兄,你们想多了。” 苏流萤摇头叹气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已经不是花痴了! 谣言是很伤人的,不是伤这个,就是伤那个,最伤的要数戴唯逸的妻子何青琳了。最怕的是戴唯逸的妾室! 苏流萤既粗鲁又不讲理,还有两个和她一样的父亲和兄长,谁若是和她争宠,下场肯定是先被她的父兄打一顿,再发卖出去。 这妻妾五人,难得齐心坐在一处商量对策。 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夫人何青琳,可她因为这些年戴唯逸纳妾的事与他频频争吵,感情并不好。 三姨娘对五姨娘说:“侯爷现在最关心你,你来劝侯爷。” “让四姐姐说吧,侯爷这两天都在她房里。”五姨娘虽然柔弱,但不代表她不聪明。侯爷就是喜欢她乖巧不争不抢的性子,她才不会破坏自己在侯爷心里的形象。 四姨娘也不愿意:“我若真能劝,现在就没有老五了。” 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二姨娘出头:“侯爷或许只是不想得罪苏家,表面迎逢,未必就会娶苏流萤进门。” 三姨娘插嘴:“若是那苏流萤自己非要嫁呢?” 众人沉默了。 “不要吵了,侯爷回来,我自会问明。”一直不说话的何青琳开口了,正说着,就听到下人说侯爷回来了,几个姨娘慌忙站起来。 戴唯逸看到妻妾齐聚一堂,问她们怎么都在这儿,对大着肚子的五姨娘说:“你还怀着孕,坐下吧,你们也是,站着作甚。” 几个姨娘都无声坐下。 何青琳直言问他:“外面传言苏流萤看上你,你对她有求必应,每次她接近你你都没有拒绝。我们几个今天都在,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娶她。” 几个姨娘都紧张等待他的回答,只见他轻笑了下:“苏小姐的马车半路坏了,我只是顺路送她回来,她向我道谢,仅此而已,她又怎会嫁我?传言之所以是传言就是因为不真实。你们别想太多,都回去休息吧。” 几个姨娘得到满意的保证,都满心欢喜走了,戴唯逸本想送五姨娘,何青琳喊住他,说有话和他说。他交待丫鬟小心服侍五姨娘,才又折回来。 剩下夫妻俩人,何青琳扑过去紧紧抱着戴唯逸:“今晚留在这儿陪我吧!” 成亲没几年,他就要纳妾,她就寻死觅活,可不管她如何闹,他还是一个接一个往屋里抬,完整的丈夫被分成了五份,她的心也碎了。 当初他答应她心里只爱她一个,也不会轻易纳妾,可是父亲倒台后他就变脸了。但他也没有害怕自己被牵连而与她和离。 父亲倒台,她失去娘家的依靠,又有两个孩子,只能内心痛苦的守着妻子的名头。 他对一个妻妾的宠爱一视同仁,她这个结发妻子没有半点例外。 今天她真的害怕他又承认会娶苏流萤那个丑女,那样她真的没盼头了。 戴唯逸为她捋捋额侧的发丝,一把抱起她进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今天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休息。” 他转身就走,任她怎么喊也没回头。 中秋是团圆夜,皇帝并没有宴请群臣同贺太平盛世,而是在御花园办了家宴,皇宫的妃嫔皇子公主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虽说是家宴,但还是多了一个外人坐在沈璃身边。 众人对江玉眉的出现心知肚明,江玉眉也不掩饰对沈璃的殷勤,一会给他倒酒,一会给他递水果,被拒绝也乐此不疲的继续,谁看了不在心里感叹一声痴情。 二皇子沈珺一脸艳羡:“大皇兄好福气,我的王妃从来不像玉眉妹妹这般大胆体贴。” 旁边的二王妃脸色一变,之前她抛弃体面学外面那些青楼女子那般讨好他,贤妃骂她像勾栏院的姑娘一样不正经。她循规蹈矩,又被夫君嫌弃,做人真难。 沈璃幽幽然看他:“你前段时间在望仙楼左拥右抱,和姑娘们追逐玩乐,这福气为兄也没有。” 这样的丑事被摆到台面上,贤妃顿时怒火中烧,还未来得及骂,就听到太后先骂了。 “阿珺,哀家让你抄金刚经,你竟然跑去喝花酒,明天起你到康宁宫来抄。” 沈珺耷拉着脑袋。 贤妃顿觉脸上无光,恨不得将他塞回肚子换成一块叉烧生出来,她气得赶紧看聪明才智的小儿子四皇子沈珩洗洗眼睛。 沈珩和她心有灵犀,朝她笑着点点头。 三皇子沈琰是皇后所出,身份和地位不同,行事也是随性得紧,他笑着揶揄沈璃:“大皇兄,之前我们大家都以为你有隐疾才一直不肯娶妃,但如今你有十九个我们都没见过的妾室,想来娶妻生子是没问题了,你也是时候把玉眉妹妹娶进门了吧,毕竟你那十九个妾室也需要有人管。” 皇后责备瞪他一眼,他视而不见。 沈璃微微一笑:“三皇弟有时间管我的事,不如管管你舅家表哥。听说他和别人抢春香楼的花魁,打白条一掷千金,现在天天有人讨债。” 这丢的也是皇帝的脸,他对皇后呵斥:“让你爹管好你那些不成器的侄子,身为皇亲国戚还像流氓一样,丢皇家的脸。” 皇后低声应是,心里既恼儿子又恼侄子。 看到皇后也脸上无光,贤妃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燕妃惶恐不安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五皇子沈珏,怕他也惹火上身,希望他低调不要惹事。自家如今也是是非之秋,父亲隐瞒当年梁家大小姐救治章易一事,始终还是让人猜忌了。 不知沈珏是会错她的意还是故意与她作对,举杯朗声对皇帝说:“今天是团圆夜,儿臣祝父皇江河永固,千秋万代。” 第42章 中秋 好话谁都喜欢听,皇帝也不例外,他满意的点头,赞了两句,还是老五靠谱。 燕妃松了口气。 众皇子和公主都纷纷举杯向皇帝祝贺,除了老大沈璃没动静,不能走路的阿鱼也捧起了月饼:“父皇,等阿鱼可以走路,就跟父皇一起去打猎,打到猎物就送给父皇。” 惠妃摸摸阿鱼的头,让宫人将月饼捧过去给皇帝,皇帝将月饼摆在旁边,微笑说:“父皇先给你准备一匹好马,等你脚好了,就骑它和父皇一起去打猎。” 阿鱼的脚骨天生松软,出生太医就断定他此生不能走路,看的名医人数没有两千也有一千,若是能治他早就可以走路了。 皇后听罢此话暗暗惊讶,苏流萤的医术真有这么高,竟让阿鱼有自信能走路,那是不是代表,她也能唤醒章易? 她望向沈璃,只见他拒绝江玉眉递过去的月饼。他是否有争皇位的心思?不然翻出十八年前的旧案又是为哪般?他想扳倒谁?是她还是贤妃或者燕妃? “阿朝哥哥,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给面子吃一点吗?”江玉眉幽怨的说。 沈璃执杯一饮而尽,对她说:“玉眉,我说过不会娶你,就一定不会娶,你不想成老姑婆就赶紧找个人嫁了。想让我帮忙撑眼也没问题,或者你直接让我帮你找一个?” 江玉眉霎时眼睛就红了,眼泪汪汪看了他一会儿,扭头跑到太后身边抱着她哭。 “我赏月去了,你们慢慢聊。”沈璃站起来往外走,皇帝喊住他,他停住脚步问,“还有什么事?” “你和老二封王之后一直没有出宫建府,朕想着是时候了。”皇帝扫了眼三皇子,“老三老四老五也该封王了,之后你们五个就一起出宫立自己的府邸吧。” 皇帝让沈璃坐下听他细说,沈璃却不在乎这些,大步离开:“你分封好,府邸位置告诉我,我去住就行。” “阿朝哥哥,你去哪里?”江玉眉哭着追过去。 看着他扬长而去,连建府都不在意,皇帝有几分恼火。 一众妃嫔和皇子们的心思沸腾了,皇帝将两个成年皇子封王之后就没提过让他们出宫自立的事,如今突然提出,还要将另外几个成年或未成年的也封王,是有立太子的想法了? 沈璃出宫就把江玉眉甩掉,回了晴空苑。 独自在书房的窗口对月饮酒,院子里被夜风吹得轻轻摆动的灯笼明亮异常,让他想起六岁那年的的中秋,他跑到她的草院去,那里意料之中空无一人,失落感还是填满心间。 他蹲坐在门口,抬头借着淡淡的星光望着无光的灯笼摇晃。母亲说中秋和他一起上街看花灯,可她还没到中秋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念母亲会跑来这里,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敢逗他不怕他生气的人吧。 “小朝朝,你这时候跑到这里,不会想趁我不在打我的灯笼的主意吧?” 听到带笑的声音,他猛地转头,见她打着灯笼笑盈盈立在那里,像从天而降的仙子。 压抑住心中的无限欢喜,他瞪她:“我说了以后不许叫我小朝朝,你是聋子吗?” 她依然笑容不变,将门口的灯笼撑下来点上,周围顿时亮堂堂。 她对他说:“一会我给你个灯笼吧。” 他撇嘴:“我又不是姑娘,才不要那玩意儿。” “小朝朝,你是小孩儿,小孩儿就该喜欢属于小孩儿的玩意儿,否则会少很多乐趣的。” 她伸出讨厌的手迅速捏了下他的脸,在他还没来得及冲她生气时收回手,开门进了院子,拿了两样草药就出来。 “走,姐姐带你买花灯去。” 他想说不要花灯,可还是不自觉跟着她的脚步走。 可惜最后花灯还是没买成,因为他在街上发现了父皇派来寻找他的侍卫,他悄悄跑了。 他抬头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到抽屉里翻出一个荷花灯笼。 苏流萤那女人说,这是给他的中秋礼物。 他嗤笑,随手把灯笼扔回抽屉,这女人把他当小孩儿吗? 倏地,他又把灯笼拿出,并将它撑开,犹豫了片刻,让清儿和湘儿进来。 “把灯笼挂起来。” 清儿接过灯笼,问他挂哪里,他往外望了眼:“挂书房门口。” 他又让二人收拾好书房,然后走了出去。 湘儿瞄了眼门口,确定他走远,才低声说道:“这不是苏小姐送给主子那个灯笼吗?难道主子和苏小姐的传言是真的?” 清儿叹气:“湘儿,少说话多做事,可以干得长一点,也可以活得久一点。有些事,不管你怎么想,都要把它烂在肚子里。” 湘儿撇撇嘴。 苏流萤吃过晚饭就找借口溜了,姑娘家都爱热闹,苏雄和苏天凌当然不会拦她,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苏流萤带了秦星汉月出门,到外面后塞了十两银子给她们,让她们自己去玩儿,两人有钱又有自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跑了。 她转身就往一个方向去,到梁府后门,在那里站了站,花了点银子让人抬梯子过来,她爬上墙之后顺利跳了进去。 熟门熟路摸到梁汉铭的院子,里面却黑暗一片,大意了。 她早该想到像他那么爱玩的性子,中秋夜怎么会呆得住。 突然,她看到一条人影进来,她认出是弟弟的随从阿贵。 阿贵偷偷摸摸进了房间翻箱倒柜,像是没翻出值钱的东西在苦恼,苏流萤从黑暗中几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阿贵,你竟敢偷东西。” 阿贵吓得魂飞魄散,认出是她后连忙解释:“我没有偷东西,是少爷让我回来拿钱的。他在赌坊输了点钱,让我回来拿。可少爷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交待。” 梁汉铭在巷子里徘徊了好几个来回,终于看到阿贵回来,眉开眼笑伸手:“拿了多少银子过来?” 苏流萤推开阿贵站到他面前:“你自己还有多少钱你不知道吗?” 梁汉铭讶异:“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哪里来的赌本?”苏流萤笑眯眯摸出一把亮灿灿的银子,“一起赌。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 第43章 大赢家 梁汉铭犹豫了。 赌坊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何况和她一起进去会被那几个损友嘲笑的。 苏流萤见他踌躇,使出激将法:“怎么?你怕我跟你进去被别人笑话?丢不起这个脸?” “我什么时候怕别人笑话过?”梁汉铭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本公子就带你进赌坊见识一下,你别被吓哭了就行。” 赌坊里鱼龙混杂,好不热闹,梁汉铭和苏流苏一进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梁汉铭的脸百年难得一见的发热:“看什么看,再看你们逢赌必输。” 这招很灵,那些人该干嘛干嘛,呐喊声又此起彼伏。 几个和梁汉铭一起来的纨绔公子望着苏流萤窃笑,其中一人对梁汉铭道:“汉铭,你真跟这只母老虎配一对啦。” 梁汉铭抬脚就招呼过去,那纨绔公子赶忙躲开,见他真生气便笑嘻嘻和他道歉,其他人也在一旁劝,梁汉铭才没有生气,带苏流萤到赌桌下注。 赌的是大小,苏流萤没急着赌,先让他下注,自己在一旁看着。 她看了几局,那些纨绔和他一样,有输有赢,但算算金钱出入,他们都是输家。 庄家摇好骰子,嘴里喊买定离手,她掏出十两银子,放在小字上面,几个纨绔纷纷买大。苏流萤是梁汉铭带来的,为了面子他也要站她这边。 一二三六点小,苏流萤和梁汉铭竟然赢了。 不过是运气,几个纨绔依然和姐弟两人反着买,直到姐弟俩连赢了三局,他们终于信邪,也跟着姐弟俩一起买,自此之后竟没有输过。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个纨绔已经崇拜起苏流萤,每次下注前都亲切问苏大小姐这局买什么。 看赌得差不多,苏流萤说肚子饿了,要去吃东西,几个纨绔劝她再赌一会儿,到时他们请客。但她还是坚持拉着同样也不愿意离开的梁汉铭走了,几个纨绔失望目送二人。 “手气这么好,为什么不赌下去?我这些年输的钱都够买下这间赌坊了。”梁汉铭十分不舍,“这么赌下去,我至少能把半间赌坊的钱赢回来了。” “一次赢这么多,我怕咱们到时出不了赌坊。”苏流萤把刚刚赢的一袋银子给他,“这有半间宅子了,你先存着。” 梁汉铭推辞了下,知道苏府最不缺银子就愉快收下了。忽然,他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问她:“你是不是会听骰子?肯定是。不然不会每回都猜那么准,教教我呗。” 苏流萤笑得高深莫测摇头:“这可是我的绝技,不外传。赌徒的下场都是家破人亡,你以后也不许经常赌,要是被我知道,我就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她揪着梁汉铭的耳朵,恶狠狠说道。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怀里还揣着她给的一袋银子,梁汉铭只得连忙答应,然后岔开话题问她想吃什么,听她说想吃月饼,梁汉铭有些无语,但也带着她去找月饼。 街道被各式各样的灯笼装点得十分漂亮,人流如织,似乎大家都趁着今天出来看灯景。 沈璃慢慢走在人群当中,望着嬉笑的孩童,再看看明亮的灯笼。 那年的中秋,也像现在一样美。 “等一下,我买个灯笼。” 听闻悦耳的嗓音,他偏头看向后面的街道。 苏流萤和梁汉铭站在一个灯笼摊前,苏流萤挑了个兔子灯笼,阻止了要付钱的梁汉铭,自己买下,然后把灯笼递给梁汉铭。 “这灯笼是我给你的中秋礼物,中秋快乐。” 沈璃嗤笑,原来中秋用灯笼做礼物是她的习惯。 梁汉铭说什么都不肯要,最后被她强硬塞手里。 看到梁汉铭一脸嫌弃的提着灯笼,苏流萤笑得十分开心,这是典型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经过一个卖月饼的小摊,苏流萤微微低头选了片刻,指着两个让小贩包起来,一个递给了梁汉铭。 梁汉铭晚饭只是胡乱吃了不少,肚子不是太饿,但也没拒绝她的好意,接过来咬了一口。 沈璃转身就走。 “阿朝。”苏流萤惊喜的发现了几步之遥的沈璃,快步走过去,“你也来逛夜市?” 沈璃瞥了眼她和梁汉铭,并没说话。 梁汉铭自然认得沈璃,但他习惯了对一切人物没有等级畏惧之心,于是朝沈璃呵呵一笑。 “你今天还没吃月饼吧?”苏流萤将手中还没吃过的月饼掰了一半递过去给沈璃,见他无动于衷直接塞进他手里,“月饼和熟悉的亲朋好友一起吃,特别香,你试试。” 沈璃鄙夷,搞得谁和她很熟似的。 苏流萤咬了一口手中的月饼,眼睛亮晶晶望他:“月饼真不错,你试试嘛。” 仿佛是为了让她的话更有信服力,梁汉铭也吃起月饼来。 面对两个一口一口吃着月饼,眼睛齐齐盯着自己看的人,说他们是引诱也不为过。 沈璃望着手里半块月饼,抬手咬了一口。边吃边告诉自己,她帮忙治阿鱼的脚,他才给面子吃的。 月饼的味道是不错,他仿佛真的吃出了她说的那种特别香的感觉。 苏流萤去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很多路人即使认不出沈璃和梁汉铭看她的脸也认出她,都驻足津津有味的观望。 苏流萤朝他们一笑,扬扬手中的月饼:“你们也想吃?” 周围观看的人立即作鸟兽状四散,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苏流萤很开心今天能和两个自己最关心的人过中秋,提出买点小酒找个地方一起赏月,三人寻了附近一处高台坐下。 基本上是苏流萤在说,梁汉铭唱几句反调,沈璃只有在问到的情况下才会说两句。 苏流萤告诉梁汉铭中秋节后她要离京两个月左右,去寻找能助章易苏醒的草药,这两个月内他可以吃喝,但不能嫖赌,如果她回来知道他又惹事,被人追着砍手,就打断他的狗腿。 “你那半吊子医术,就别浪费时间了。这事也别传出去,否则别人又有笑话看。”梁汉铭曾与她交手多时,知道她的品性,自然不会相信她。 第44章 仿佛两人是姐弟一样 被弟弟鄙视,苏流萤不满的瞪他:“别人不相信我可以,但你不可以,听到没有?” 梁汉铭应付的哦了声,不远处的狗都听得出他在敷衍。 她把去寻瞌睡虫唤醒章易这么秘密的事告诉梁汉铭,还管束他,而梁汉铭也仿佛受她管制,仿佛两人是姐弟一样。 如果梁若萦还活着,她会不会也是这样霸道关怀的管着她弟弟? 想到这儿,沈璃神情一黯。 梁汉铭问她与谁一起去,苏流萤神秘一笑,抬起手臂搭在沈璃肩膀:“静王殿下。” 沈璃毫不犹豫将她的手弹开。 梁汉铭很是惊讶,目光在二人脸上穿梭,得出结论:“挺配,就是可惜了。” 见他一脸遗憾的看着沈璃,苏流萤伸手就要捏他耳朵:“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梁汉铭撒腿就跑,她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追逐的打闹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悦耳,沈璃看着他们奔跑的身影,嘴边不自觉溢出微微笑意。 分开时苏流萤又叮嘱梁汉铭不得惹事生非,梁汉铭却说:“放心吧,三天后就是天行军的第二次考核,入选之后我就要在军营训练三个月,三个月后的终选,我被选上就是一个有职责的行天军,以前的梁汉铭不存在了。” “你整天溜鸡斗狗,有能力被选上吗?”苏流萤嘴里说是损话,心中却是激动又欢喜。 “你等着瞧吧。” 既然他让等着瞧,苏流萤就等,三天后看了他第二次考核再走。 自从皇帝说要封王立府之后,几位皇子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尤其是爱玩的喜王沈珺,恨不得立马可以分府出去过夜夜笙歌的日子,于是拉老五沈珏一同去皇帝那里打探消息。 但沈珏快到御书房门口时却退缩了,觉得这样问不妥,还是等父亲的旨意吧。 再拐个弯就到门口了,老二沈珺哪里肯罢休,既然老五这个没胆鬼不敢去,明知要挨骂他也要问个明白。 皇帝正在奋笔疾书,听太监说老二来了,便让他进来,头也不抬问他何事。 沈珺呵呵一笑,搓搓手:“父皇你批奏折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皇帝睨他一眼:“你要是没事就回去抄你的金刚经。” “有事有事。”沈珺怕时不再来,立刻道,“父皇,儿臣想来问问,我们兄弟几个的府邸安排得如何了,我们何时搬到宫外去住。毕竟儿臣都二十有一了,也应该学会独立了,呵呵。” 皇帝冷笑。 “你想独立,我看你是想摆脱皇宫,好天天可以嫖赌淫乐,当快活王。朕告诉你,就算要分府出去,你也得再等三年。给朕滚出去好好抄你的金刚经,让朕再看到你就再等三年。” 皇帝砸了一个茶杯过去,沈珺连滚带爬出了御书房。 见沈珺灰头土脸出来,老五沈珏犹豫了下,才跟着走过去:“二皇兄,你怎么这副表情,父皇没在里面吗?” 沈珺无精打采回道:“父皇说,就算要分府,我也要等三年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父皇没说我们几个何时能封王建府?” “老五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老二当枪使,自己在外头等消息。”贤妃脸带讽刺从檐角走出来,“老二,你要跟老五好好学学,不然哪天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老五一脸凛然:“贤妃娘娘请不要冤枉儿臣,儿臣劝过二皇兄不要去的,何来我把二皇兄当枪使一说?” 沈珺连忙点头说老五劝过他,是他自己要去的,老五只是胆子小。 真是猪脑子,贤妃气得想给他换个脑子。 “皇后娘娘。”沈珺发现了前面花丛站着的皇后,皇后仪态万方的走过来:“这么热闹,你们在聊什么呢?” 沈珺憨直道:“皇后娘娘你也来打听父皇何时让我们分府出宫的吧,我刚才打听过了,父皇没说。或许你去问他会告诉你。” 皇后脸色微变,却保持笑意:“你们几时出宫立府邸,皇上自有主意,你们这般着急打听做什么?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不该是你们的抢也抢不到,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多有深意,在场的除了老二沈珺,都是人精,哪个听不明白。 贤妃不甘示弱:“这还没分呢,谁知道哪些该我们,哪些又该你们?毕竟我们都不是分东西的人。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老二,滚回去抄你的金刚经。” 贤妃把沈珺带走,沈珏也行礼告退,却不知燕妃从旁边的小径悄悄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看到左右无人,沈珏停下脚步:“母妃,出来吧。” 燕妃走出去,神情严谨。 “珏儿,皇后说得对,不是自己的东西抢也抢不到。你别打那位子主意,你父皇愿意给谁就给谁。” 沈珏淡淡一笑:“母妃,我真想不明白。外公是曾经的将军,现在的安国公,有权有声望,你还有我这个儿子,可你为什么一辈子都要这么谨小慎微活着,你不觉得累吗?” “我要是不谨小慎微,或许早就没有你了。” “所以我才要争一争那个位置,只有自己掌握大权,就没人能掌控我的生死。何况,我又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不能争?当年的父皇还不如我,他还不是稳坐江山十八年?母妃,我不甘心啊。” 燕妃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令她心力交瘁,他不会听她劝的。 梁若萱嫡亲姐姐梁若茜,和当年的梁若萦同岁,只比梁若萦小四个月,十七岁就出嫁了,生了两个儿子,张敬文和张敬武,丈夫张灿是翰林学士。 兄弟俩也应了各自的名字,一个从文,一个学武。 兄长张敬文读书还没读出什么名堂,乡试已经参加了两回,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让人怀疑他爹的翰林学士是走关系得来的。 弟弟张敬武过了天行军初考,明天参加第二轮考核。 梁若茜对他说:“敬武,你明天一定要尽全力比试,要是落选了你就别回来见我。” 张敬武笑着保证:“放心吧娘,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还是担心小舅舅吧。”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张灿夸赞道,鄙视对梁若茜说,“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都能过初考,我儿天天跟着师傅刻苦练习,别说第二轮考核,终选他也当仁不让。” 第45章 天行军考核 天行军第二轮考核在城西的校场举行,八十个人,以抽签一对一的形式选自己的对手,胜者过选。 苏流萤和其他参选者家属一样早早就到了校场,既紧张又激动,她终于体会到那些在考场外等待考生的人的心情。 她来了才知道,沈璃竟然是这场考核的主考官,这家伙瞒得够紧的,居然不和她吱个声,让她白白错失让他给汉铭放水的机会。 他威仪肃穆坐在主位上,还挺有王者风范的。 苏流萤望着他,骄傲点头,有一种家有儿子终成长的成就感。 观看席慢慢被人挤满,人头攒动,苏流萤无意间在斜对面的席位上看到了梁旭,还有梁若萱及陈丽琪,她还一眼认出二妹梁若茜。 梁若茜和梁若萱一样蛮横,喜欢欺负她,抢她的东西,但梁若茜比梁若萱更阴险。梁若萱是明着来,梁若茜则会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梁若茜和她同岁,十七岁那年出嫁,十八岁生子,人生的步伐进行得有条不紊。她比十八年前胖了一圈,脸和脸盆一样大,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她身边还有她的丈夫张灿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她大儿子。 两个妹妹都到场,她们谁的儿子也参选了? 八十个年轻的身影成八列站在场中,当场抽选他们的牌号,抽中同号的就是对手。 梁汉铭抽中六号,他找对号人时竟然发现张敬武手里拿着六号签,两人都十分意外。 梁汉铭笑着拍拍张敬武肩膀:“真是巧了,不过场上无兄弟,阿武你要拿出真本事,小舅舅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张敬武经常和他一块儿厮混,还不知道他的三脚猫功夫有几斤两?自己应付母亲时好歹跟师傅认真练习过,他这小舅舅只有逃跑的本事,他就是让他一只手都可以把他打趴。 “大家都是自己人,还望小舅舅手下留情。” 他嘴里说得谦虚,却在心里打定主意,以最快最简单的速度和招式将小舅舅放倒,他要惊艳全场,他要一鸣惊人。 梁汉铭还是那意思:“你尽管放马过来,我也不会手软的。” 比试开始,按一号到四十号的顺序,一对一对比试。 很快就轮到六号的梁汉铭和张敬武,两人向对方拱拱手,各退一步就挥动拳脚往对方身上去。 梁汉铭一勾拳一扫腿,三下五除二就放倒张敬武,扣着他的手将他紧紧按在地上,张敬武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梁汉铭,好样的。” 苏流萤忍不住高声欢呼,惹得众人纷纷侧目看着她,她却不在乎,她只在乎场上对她笑的弟弟。 梁若茜简直不敢相信她花重金请回来的师傅,教出来的儿子会像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张灿已经气得暴走当场,梁若萱愤愤不平:“肯定是汉铭使了阴招,我们去要求重比。” 梁旭没说话,张敬文却低声为梁汉铭辩解:“我感觉小舅舅不是那样的人。” 陈丽琪嗤之以鼻:“你以为小舅舅是什么好人,连自己的外甥也不留一点情面,他不配做我们的舅舅。” 正说着话,梁若茜已经走上场去,对主考台上喊:“这场比赛不算。我家敬武是让着他小舅舅才故意输掉比赛的,我要求重比。” 场内一阵哗然,竟然有人这样无理取闹。 另外两个主考官都拿不定主意看着沈璃,苏流萤都觉得梁若茜的下场是被轰出去,没想到沈璃望向梁汉铭,扬声道:“梁汉铭,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梁汉铭说得十分轻松,“重比十遍八遍都行。” 重新争取到比试机会,梁若茜拉着张敬武低声警告他:“你这次只许赢不许输,输了就别回家。” 张敬武也觉得自己刚才还没准备好,所以再次比试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听到开始两个字他就马上出击了,满脑海都是师傅教他的一招一式。 直到他砰一声被放倒在地,他才肯相信自己真的输了。 梁若茜也不敢置信,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张敬武,又指指梁汉铭,就是说不出话来。 “王副将。”沈璃唤了声,王副将即时站到场中去,沈璃瞧向梁汉铭,“你跟王副将比试,赢了可以直接成为天行军,你敢不敢?” “敢。”梁汉铭热血沸腾。 苏流萤的心提起来了,只希望沈璃是看在曾和弟弟一起赏月喝酒的份上故意帮他。 王副将脱掉身上甲衣,对梁汉铭抱拳,梁汉铭也收起刚才的轻松,谨慎的比试起来。 王副将招式稳重,梁汉铭身姿灵巧,几招过后竟也没分胜负。 苏流萤松了口气,弟弟的一身功夫是练过的,身手不弱,别说一个张敬武,就是十个张敬武都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现在,王副将也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了。 没错,梁汉铭赢了王副将。 全场沸腾了。 梁汉铭露出喜悦的笑容,不自觉朝苏流萤看过去,只见她喜极而泣,对他扬着一个拳头。 沈璃嘴角也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梁旭不敢相信自己扶不上墙的儿子还能打赢一个经验丰富的副将,他的武功是谁教的?留着心里疑惑,晚上回到家,他拦住刚刚进门的儿子,把话问了出来。 梁汉铭漫不经心笑道:“我爹不疼没娘爱,谁给我请师傅,只能自学成才了。我打赢了敬武,你是不是很失望?怪我没让着他?” “你赢了爹很高兴。”梁旭听他的话心里涌出一丝丝悔意,自己确实忽略他良多,“敬武一看就知道功夫不到家,输了很正常。” “难得爹你今天说了句我爱听的人话,我也不谢了。”梁汉铭伸了下懒腰往自己的院子走,“我先休息了。” 梁旭的心五味杂陈。 林氏走了过来挽着他的手。 “老爷,汉铭肯定是瞒着我们偷偷跟谁学了功夫,不然怎么会赢得了每天勤加练习的敬武。他之前三天两头不着家,估计就是去练武了,这孩子真是的,跟我们说难道我们还会拦着他不成?” 梁旭笑道:“汉铭就是这性子,你让他学,他偏要跟你唱反调,你不让他学他就偷偷跟你对着干。” 林氏的心有些发堵,她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欣慰。 第46章 我把阿萤交给你 梁若茜气得心肝疼,一夜没睡等着儿子张敬武回家,直到第二天中午也不见人,打发了所有人去找,才知道他躲到他师父老宋家了。 这下正好,可以找两人一起算账。 梁若茜带着十几个护院去了老宋家,老宋和张敬武正在院子喝酒解闷,她看到这样场景更是怒不可遏,一声令下:“给我拆了这房子。” “喂喂,你们住手。”人太多,老宋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只得向梁若茜说情,“张夫人,你快让他们住手啊,拆了这屋子我就没地方住了。” 梁若茜冷笑,脸上的肉抖了抖:“我花了几千两请你教敬武武功,给你盖房子,给你买田地,逢年过节还送礼,你都教了他什么玩意儿。你这骗吃骗喝的死老头,今天我就要你把一切都还回来。” “张夫人,我有认真教敬武的,但他吃不了这个苦,每次练不到半炷香就跑了,还求我不要告诉你。”老宋把底兜出来,“每次你来他就表演一下,你一走他也走,我拦都拦不住啊。” “师傅,你怎么能只把锅甩我身上。”师傅一下子把实情抖出来,张敬武伤心极了,“你不也说我不学你还乐得清闲吗?你若真心要教不会跟我娘告状吗?你告状我还能不学?” 师徒俩互相甩锅,就此决裂。 “回去再收拾你。”张若茜瞪了眼儿子,大声喊道,“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部给我搬走,不值钱的给我砸了。” 老宋眼睁睁梁若茜带走了张敬武,留下满地狼藉的家。 皇宫。 沈璃去了御书房,告诉皇帝他要和苏流萤去西越寻找瞌睡虫医治章易的事。如果是他自己去,他不会说实情,但苏流萤还在治阿鱼的脚,总得解释下。而且两人同时三个月不见踪影,肯定会引起众人猜议。 皇帝若有所思望着他,他为何如此执着将章易救醒,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儿子从来没表现过对他坐的位置有欲望,但他也没猜想过儿子对这位置不感兴趣。这个儿子恨他,想要的东西都是自己争取,极少会向他要。 “你确定瞌睡虫能唤醒章易?非要亲自去?此去西越何止千里,其中艰险可想而知,就算让你找回瞌睡虫,万一无用呢?” 沈璃无所谓:“无用就无用,再想办法就是。” 皇帝想了想:“苏将军能同意苏流萤去?” “那是苏流萤的事,我只负责带她去。” 皇帝被噎了下,苏将军若不同意就是他的事了。到时苏将军来找他要女儿,他就算送十个公主给苏将军估计苏将军也会因为不够丑而嫌弃。 “你让苏流萤跟她爹好好说说,如果她爹不同意,你就不能带她去。” 沈璃这回倒是嗯了声,父子俩没有什么好聊的,他转身走出去,皇帝又喊住他。 “阿朝。路上小心。”声音顿了顿,“你记得要把苏流萤平安带回来。” “知道了。” 皇帝还是很了解苏雄的,他确实不同意苏流萤去西越,苏天凌也是投的反对票。 听说西越那地方鸟不生蛋,人又凶恶残暴,抢劫刺杀是家常便饭,最重要的还是特别排斥晋人,十个晋人去了西越能回来一个是奇迹,他怎么会让女儿去送死? 但苏流萤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万难一一排除出来,苏雄和苏天凌终于动摇了,但条件是要跟着一起去。苏流萤又把沈璃和他背后的一百个高手搬出来,父子俩终于被彻底说服。 苏雄还是万分不乐意,有些无力劝道:“你还要治脸,药都采好了,你这一去就是两个月,又得耽误两个月,要去也得先把脸治好了。” 苏天凌也赞同:“章易的死活跟你又没半个铜板的关系,你真没必要冒险采什么药,还是先治好你的脸再说。” 章易的死活与她的关系大着呢,冒险去采药很有必要,但这话苏流萤没敢说。 “我都丑十八年了,也不急在这几个月。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怎么说都是一条生命,我身为一个有天赋的郎中,怎么能将病人的生死置之不理呢。而且我这个样子去,更安全。” 父子俩想了想,有点道理。 天刚蒙蒙亮,苏雄和苏天凌依依不舍将苏流萤送到门口,千叮万嘱她出门在外要小心,苏流萤誓誓旦旦向他们保证自己不会少一根头发。 马蹄声答答从巷口传来,苏流萤转头一望,果然是沈璃和高一高二来了。 苏天凌朝他们身后望了又望,蹙眉问:“那一百个高手呢?” 苏流萤淡定道:“他们已经在城外等我们了,一百多个人浩浩荡荡同时出城,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和静王去哪里了,幕后那个不愿章大人醒来的人第一个派人来杀我。 苏天凌不说话了,轮到苏雄威胁般瞪着沈璃开口。 “静王,我把阿萤交给你,如果她回来少一根汗毛,我会打断你的腿。” “苏将军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沈璃顿了下,又道,“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小姐······” 秦星汉月带着哭腔的叫喊声自屋内响起,苏流萤慌忙跳上马,急急对父兄说:“爹,阿兄,保重。” 骑着马逃一般走了。 到底谁走漏了风声让秦星汉月知道她要离家,她故意不告诉她们就是担心她们吵着要跟她一块走,到时她们又来一遍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可不想还没出门就已经预定死亡。 她走得突然,沈璃等三人虽不明所以,但也随即跟上。 秦星汉月跑到门口只听到哒哒远去的马蹄声,嘴一撇,刚要哭,被苏天凌眼睛一瞪,眼泪咻一下缩回去。 一行四人走得十分谨慎,晓行夜宿,平安无事的走了两天,夜里又投宿在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客栈。 像之前一样,沈璃和苏流萤各住一间房,高一高二住一间,为安全着想,三个房间都是相连的。 这个夜和昨夜一样平静,却又有些不一样,苏流萤睡至三更时忽然醒来,然后感觉窗口有风往里吹。 她侧头,只见寒光闪闪直刺而来。 第47章 刺客 黑夜里,沈璃听到啊的一声,翻身起床提剑就走。 一脚踢开苏流萤的房间,漆黑的房间在这时亮了。 苏流萤将油灯放桌面上,这才去瞧地上哀嚎却没法颤动的两个黑衣人。 高一高二赶到门口看到这情形,愣住了。 苏流萤弯腰一根根拔去他们身上的银针,悠然问:“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黑衣人咿咿呀呀,半句话也没说出,沈璃感觉不对劲,捏着两人的下巴看了下,发现他们竟然没有舌头。 苏流萤吃了一惊,叹惜道:“你们真可怜,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你们想不想接上舌头说话?” 沈璃戏谑道:“他们想杀你,你却想帮他们接舌头让他们说话,真是大善人。” 苏流萤笑眯眯的:“我只是想拿他们做试验,在他们嘴里接上猪舌头或者牛舌头,看看他们能不能说话。” 那两个黑衣人拼命摇头,他们宁愿死也不要接猪舌头牛舌头。 沈璃对高一高二使了个眼色,高一高二把两个黑衣人拖了出去,至于拖到哪里,苏流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两个黑衣人的目标是她,毫无疑问是京城某个不希望章易醒的人希望她死。 今天只是个开始,所以第二天晚上住宿时,在定好各自的房间后,睡觉前沈璃想悄悄和苏流萤换房间,被她拒绝了。 “这次,我要让他们连亮剑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她足够自信,但沈璃和高一高二还是提高警惕,他们是能随时睡随时醒的人,只要有异动必能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但直到天亮也没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什么异响,甚至连正常的声音都没听到,平静得可怕。 该不会苏流萤已经被人抹了脖子吧?想到这里,沈璃和高一高二立即冲进她的房间,只见地上躺着七八个睡着正香的黑衣人,三人怔忡住,看向床榻。 苏流萤被撞门声吵醒,打着哈欠坐起来,睡眼惺忪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早?” 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还数了数:“竟然有八个人,太看得起我了。不过,莫说八个,八十个他们来了也照样睡。” 沈璃踢踢睡死的黑衣人,他们没醒。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只是在房间里点了些入鼻即睡的助眠香,让他们没办法对我做什么。”苏流萤呵呵一笑,披了件外衣起床,听到门外有小孩的声音,她赶紧走过去,“小弟弟,过来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姐姐请你吃冰糖葫芦。” 小男孩大概四五岁,询问的看着他祖母,他祖母点点头,他才怯怯走过来,低声问:“什么忙?” 苏流萤指着地上的黑衣人说:“他们几个中了毒,你只要撒把尿在他们脸上,他们就能醒了。” 高二暗笑一声,这解毒方式够损的。 小男孩踌躇着不敢去,苏流萤拿出一块碎银做诱惑,告诉他可以买好多个冰糖葫芦了,小男孩的祖母过来轻轻推了他一把,他终于红着脸拉下裤子对地上八人献上自己的童子尿。 也果真神奇,他们被小男孩一滋,即时就悠悠睡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比吞了苍蝇还惊愕。 苏流萤对他们的挑挑眉,笑问:“天亮了,睡得还好吗?” 沈璃发现苏流萤也是个调皮爱捉弄人的性子,似乎比此前活泼几分。 这小骗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会医术又会放毒,为什么给自己弄那样的名声,他才不信什么她为了隐瞒神医身份才让自己变得人神共愤。 她现在的表现有几分熟悉,脑海中灵光闪过,她竟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看看苏流萤的脸,他自嘲的摇摇头,他过度想念她,居然看谁都觉得像她。 苏流萤已经审问起黑衣人,锋利的匕首在手里转了转,带着几分邪笑。 “你们知道太监怎么上茅厕的吗?又或者知不知道没有耳朵能不能听到声音?没有舌头怎么嚼东西,不用问,你们肯定也不知道,不过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高一和高二听得某处一紧,咽了下口水摸摸自己的耳朵,这苏流萤折磨人的法子一套套的,简单又直接,比他们的手段更要命几分。 幸好之前没得罪她,不然她也让他们闻那助眠香,之后拿刀割左右上下,他们哭都没声音。 黑衣人吓得自己招认了。 “姑娘手下留情,我们知道错了。早知道姑娘这么厉害,就是吃了熊心豹胆我们也不敢来杀您啊。我们是这一带的杀手,前几天有人找到我们,出一千两让我们杀了姑娘。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要杀姑娘,请姑娘饶了我们的狗命吧。” “以后还做杀手吗?”苏流萤吹了下匕首,黑衣人连忙说不做了,她一笑,“那就说到做到。” 刷刷几下挑断八人的手筋,他没理会他们痛苦的叫喊,让沈璃处理剩下的事,反正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接下来的十多天,都没有杀手再出现过,但已经靠近西越边境,环境变得恶劣,地广人烟稀,遇到的很多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四人又开始谨慎起来。 这边的气候特殊,白天暖和,但到了晚上气温骤变,不但冰冰还刮大风。 四人跟着地图一直往西,边走边问人,又走了两天,眼看天将暗,到处还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山丘,就在四人以为要露宿风餐时,发现前面的山丘有座大房子。 也许是听到屋外的声响,屋里有个裹得厚厚的年轻男人走出来,见到四人,露出善意的笑:“几位这么晚是想借宿吗?” 看来他对有人借宿已经习以为常,苏流萤下了马走过去。 “没错,我们几个想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年轻男子朝沈璃三人看了眼,微笑道:“没什么方不方便,你们来住就是了。” 屋子不远处便是马棚,有数十匹好马,隔着两道栅栏是个羊圈,里面有一百多只羊,屋子另一边似乎还有两辆上好的马车。 沈璃扫量了下周围环境,带头把马牵进马棚。 第48章 奇怪的一家人 年轻男子叫张平,这里住着他一家四口,他的妻子王氏,八岁的女儿小草,还有他六十岁的老母亲陈大娘。 一家人非常和气,老少都不怕生,看到沈璃四人来很是热情的张罗饭菜,涮羊肉吃羊肉串,荤素都不缺,还煨了半盆红薯。 光看这菜就知道这家子非常富足,再看屋内质地厚实暖滑的毯子,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这么有钱的一家人,为何住在这荒无人烟的群山中? 闲谈中知道,张平一家厌倦了外面的纷纷扰扰,才决定搬到这里来。一家子平静过日子,自给自足。 这屋子只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客房,主卧是张家一家四口住的,客房自然是留给沈璃四人。 这里的风俗习惯和外面不同,一家人吃住都在一起,卧房只有一张大炕床,从这头铺到那头,可以睡十个八个人。 客房和主卧一样。 苏流萤虽然是个姑娘家,不过她经常出门上山采草药,有过随便找个山洞凑合一晚的经历,现在也和住山洞差不多,只是多三个人而已,出门在外讲究不了那么多,也就无所谓了。 沈璃和高一高二更无所谓了,炕床那么大,中间可以过两辆马车,没什么避忌的。 苏流萤和衣而卧,拉上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侧身遥望向不远处的沈璃,他平躺闭上眼睛,剑就身边。 “阿朝,你睡了吗?”她低声说。 沈璃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有事?” “有。”苏流萤声音弱不可闻,声音过大她怕外面听到,想了想往他那边挪过去,与他隔着一人的距离,“你有没有觉得这家人很奇怪?” 沈璃望着屋顶应了声嗯。 这家人富有且热情,看到他们就像看到金子一样,眼里的光遮都遮不住。 从人到屋子都透着不寻常。 高一和高二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二人提议由他们俩守夜,沈璃说不必,睡觉保持体力。 “我猜他们大概想抢劫。”苏流萤说着自己的感想,“他们会不会因为我们人多,看到你们又拿着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刚才那些饭菜又没问题,难道他们是想半夜动手?” 沈璃终于侧头看向她。 医毒不分家,在陌生的地方进食她肯定能看出食物是否有问题,没想到她竟然能深思那么多,和自己的猜测无异。 她比自己想象中聪明。 “你会用毒也是学医的时候学的?” 他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苏流萤还是答:“对啊。不了解各种毒,我们怎么对症下药。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屋角弱微昏黄的油灯光照在她雀跃的脸上,那双眼眸光如繁星,沈璃扭头重新看向屋顶:“不想。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大概是真的出于对他的信任,很快她便睡着。 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璃才真正入睡。 一夜好眠,苏流萤是被窗外小草的叫喊声唤醒的。 “祖母你快点儿,快点儿,爹和羊儿们都走远了。” “小草,要么咱不去了吧,让你爹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苏流萤朝沈璃那边看了眼,他们也醒过来了,她起身推开厚重的窗子,见小草拖着陈大娘朝前面赶羊的张平跑,王氏看着婆孙俩,笑着摇头。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莫非是她多心了? 屋里就剩下王氏一个人,看到沈璃四人出来,又给他们盛了热水洗脸,告诉他们张平三人赶羊上山吃草了。 虽然已过辰时,太阳还没升起,还是很寒冷的,苏流萤洗了脸,用热水泡了泡手,坐在院子里和王氏一起摘菜叶子。 “王嫂子,你们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平时需要买东西是赶羊到外面去卖了换钱吗?” 王氏微笑:“羊要养一年多才能卖,我们自己有点家底,加上平时到家里借宿的人会大方给点钱,或者给点吃的用的,就这样凑凑,足够我们生活了。” 这么说合情合理,苏流萤又问了几句,也没得出什么实质的信息,她又跟着王氏去做饭,没多久,张平父女及陈大娘回来了,在屋外转悠的沈璃和高一高二也回了屋。 日头渐高,开始暖和起来,众人都除了厚衣坐下用膳。 “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小草指着鸡腿叫喊,陈大娘一面应好一面给她夹,小草这才心满意足。 张平宠溺的看女儿一眼,对沈璃他们说:“小女被我们纵容惯了,你们不要见怪。” 当然没人会和一个孩子见怪,这是一个正常人家才会有的现象,大概这真的是一个靠卖羊和借宿路人的赏钱为生的人家。 张平十分健谈,知道他们四人要去西越找草药,便告知去西越的风险,还劝他们不要去了。 沈璃谢过他的好意,给了一锭银子感谢,准备吃过饭就走的,哪知风云变幻,突然下起雨,还一下就是几个时辰,雨停已经是下午。 张平让几人再住一晚,说还会有雨,方圆几百里都无人烟,他们晚上会冻坏在山上的。 “无事,我们会找到地方落脚的。”沈璃朝他们拱拱手,翻身上马。 苏流萤也朝张平一家摆摆手,上马跟在沈璃三人后面。 果然被张平说中,半个时辰后又下起大雨,幸好有个低矮的山坳尚能避一避,不然几人就成落汤鸡了。 雨一下就是两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该黑了。 “今晚先回张家。”沈璃说道。 回到张家天还微微亮,但屋里只有陈大娘和小草,看到他们回来,小草拉着沈璃喊道:“我们家的羊跑散了,我爹和我娘去追了,三位哥哥帮忙上山找一找吧。” 陈大娘也眉头不伸:“那些羊是我们的命根子,两位公子跟小草到那边找,这位公子跟我到这边找吧。” “两位哥哥。”小草哀求的喊。 “小草别急,哥哥马上就去。”高二和高一刚要走,被沈璃喊住,眸色微闪对他们道,“你们两个小心点。” 高一高二点头就跟小草走了。 沈璃还站着不动,陈大娘催促道:“公子我们快走吧。” “我不去。”沈璃没有半点歉意,他望了眼苏流萤,“我们在这儿等他们回来。” 陈大娘愣了愣。 半个时辰,也不见高一高二回来,苏流萤察觉到不对劲,刚要找陈大娘问问平时的状况,就见沈璃的剑架在陈大娘的脖子:“带我们去找他们。” 第49章 打不过当然要跑 陈大娘吓得瑟瑟发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沈璃盯着陈大娘:“走。” “好好。” 陈大娘巍颤颤的朝山上走,沈璃提剑跟在后面,苏流萤四下张望了下,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经过一道山弯时陈大娘突然快步朝前跑,沈璃和苏流萤刚要追过去就蹿出来二三十个手持大刀的精壮汉子,抬刀就劈过来。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而且个个身手不凡,招式狠辣,刀刀直取要害。 假如沈璃独自一人,对应他们绰绰有余,但要顾及不懂武功的苏流萤,就显得有些吃力,她的银针现在起不了多大作用,刺中了其中几人,反而激起他们的怒气,砍得更凶狠,她一个不察肩膀被划了一下。 “苏流萤,快用能让他们睡觉的毒药。” 苏流萤一边闪躲一边苦着脸回道:“那种毒药要在室内用,点上半刻钟才起效。” 大汉们乍一听到对方要用毒药,已经准备撤退,又听对方说还要点上才能用,又勇猛起来。 但就在刚才他们后退的一瞬间,沈璃拉着苏流萤就跑。 “阿朝,原来你也能屈能伸。”苏流萤边跑边笑,这不太符合他的形象。 “打不过当然要跑,又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猪脑袋。” 俩人是朝着屋子跑的,到了马棚只来得及砍了一匹马的马绳,苏流萤以最快的速度爬上马背,又一瞬沈璃也跳了上来,马儿被抽了下,吃痛疯狂疾跑。 但大汉们速度也不慢,也在马棚骑上马紧追其后。 沈璃的马是上等的良驹,跑了十几里就把大汉们甩掉,这时天已经黑了,只些许有微光,但气温慢慢开始下降了。 苏流萤被吹了一路,嘴里又灌了一路风,下了马就不停的咳起来,身上冷得瑟瑟发抖,肩膀伤口隐隐作痛。 “你没事吧,伤怎么样了?”沈璃问,虽然天色看不分明,但也能看出她涨红的脸,苏流萤摆摆手,要刚说没事,又咳了起来,沈璃伸出手欲拍拍她的背,又放下来。 苏流萤咳了好一通,总算不咳了,只是缩着肩膀喘气,然后从随身带的瓷瓶掏出一颗丸子干吞。 沈璃往四周望了望:“先找个山洞休息。”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个到能容身的山洞,就地取了柴生火。 包袱全在高一高二的马上,能保暖的只有身上的衣服,苏流萤吃过药后痛止了,血止了。她坐在火堆旁烘手,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始侧身处理伤口,她将裙摆割了一块出来。 到底男女有别,沈璃微微别开脸,觉察到她似乎往伤口倒什么东西,又单手包扎,他踌躇了片刻,面无表情转过去,眼睛盯着她的伤口:“我来吧。” 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小孩子,但他到底已经成年,苏流萤脸红了下,非常时刻讲究不了那么多。 沈璃没说话,熟练地绕着布条。伤正好在肩角,他虽全神贯注望着伤口处,但余光还是瞧见了肩膀和手臂上雪白娇嫩的肌肤,脸悄然微微发热。 包扎完,他把身上的外衣褪下,眼睛望着火堆对她递过去:“先将就穿着。” 苏流萤朝他一笑,小朝朝外冷内热,真是可爱。 “我不冷,阿朝你自己穿吧。” 她不接,他把衣服往旁边一放就不管了,她笑了笑,捡起衣服说了句谢谢阿朝。 外面寒风呼啸,竟然又夹着雨,两人回想今天的事,心情多了几分沉重。 张家一家果然就是劫匪,一家四口不过是诱饵,让人放松警惕就下手。屋外堆放的华丽马车,还有那些品种不一的精良马匹,估计就是他们的获利品。 他们昨晚没动手也许是忌惮沈璃和高一高二三人结合起来的武力,而又算准今天有雨,所以才想了那么一个办法让他们分开。 毫无疑问,高一高二在山上也遇到被大汉们围攻的情形,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他们一直都没回来,会不会凶多吉少了? 苏流萤忧心他们的安全,沈璃却一点也不着急。 “如果他们连几个毛贼都对付不了,是没有机会留在我身边的。” 苏流萤恍然发现,小朝朝不愧是皇家人,有王者气势。 夜渐深,苏流萤也困了,在火堆旁和衣躺下,上面披着沈璃的衣服。虽然烘着火,她还是觉得背后有些凉。 沈璃给火堆添了柴,望了眼沉睡的苏流萤,将目光移到火堆上,陷入沉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闭目坐着的沈璃睁开眼睛,看到苏流萤盖的衣服滑下来,他伸手重新帮她披上,忽然,他感觉到不对劲,在她额头探了探,烫得惊人,她发热了。 “苏流萤,快醒醒。” 唤了两遍,她只是眼帘和嘴角动了动,仿佛要醒醒不来一般。 知道她身上肯定带了药,在她身上找出几个小瓷瓶一一查看,他闻了下气味就从其中一个瓷瓶倒了几颗,捏着她的嘴角把药塞进去。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梁若萦曾经给过他一瓶治风寒褪热的药丸,味道和这瓶一模一样。 天下治风寒的药丸都是一样的吗? 半个时辰后他探了几次她的额头,依然很烫手,她的药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他知道大概是因为她流血过多的原因,药没起作用,但他不死心又喂了几颗。 “苏流萤,你自称神医,要是自己做的药丸连自己都治不好,那你就别叫神医了,你叫神棍更合适。” 明知道她听不到,他还是说出来希望她会生气,睁开眼睛反驳。 可无论他说什么,苏流萤还是昏睡不醒。 “我曾经承诺过别人一件事,可我没做到。苏流萤,我答应过父皇和你爹要把你平安带回去的,你不要让我再食言。” 苏流萤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六岁那年娘接她回家过生辰,娘送了她一个很漂亮的布娃娃,她非常喜欢,带着布娃娃去捉蝴蝶,被梁若茜看到后伸手就把布娃娃抢去,还笑嘻嘻对她说谢谢姐姐。 “把布娃娃还给我。”她恼怒要抢回来,梁若茜把布娃娃藏到身后,对她说,“姐姐真小气,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 第50章 她的梦 她气得发抖,母亲说让她不要惹两个妹妹,但没告诉她如果她们来惹她应该怎么办。 她只知道要把自己的东西要拿回来,刚要去抢,五岁的梁若萱也跑了过来,一眼就被梁若茜手里的布娃娃吸引住,也伸手去拿。梁若茜一把推开梁若萱,梁若萱跌坐在地上哇一声哭了。 父亲和林氏闻声赶来,梁若茜立时对俩人说是她推倒梁若萱的,父亲看着哭声震天的梁若萱,抬手就要打她,她灵巧一闪避过了,恰巧这时母亲匆匆到来,将她护在身前,问她发生什么事,她把经过说出来,却遭到梁若茜反驳。 “爹,姐姐在说谎。是姐姐想和我玩,就把布娃娃送给我,萱萱也想要,姐姐嫌弃萱萱太小,碍事,就把她推倒。” 梁若茜颠倒是非曲直,气得她眼泪直掉。 她红着眼睛对母亲说:“娘,我说的是真的。布娃娃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不会送别人的。” 母亲没说话,两步过去就扇了梁若茜一个耳光,并从她手里拿回布娃娃,父亲立即吼:“陆氏,你在做什么?” 母亲淡笑:“做错了事情就要惩罚。你刚才要打萦萦,不就是觉得她犯了错?” 林氏泪流满面揽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梁若茜梁若萱姐妹俩,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父亲见此心如刀割,对母亲一顿训斥。 “萦萦是姐姐,把东西让给妹妹本是应该的,你还为这点小事打孩子,也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坏了孩子。萦萦不养在你身边是正确的。” 母亲目光凌厉望了父亲一眼,拉着她就走。 回到屋里,母亲紧紧抱着她,嘴里说着对不起。 “娘,为何爹爹不喜欢我?昨天那个将军罐明明是茜茜推倒的,父亲就是不信我,茜茜说是我推的他就只罚我。哼,他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他。” 母亲抓住她小小的肩膀将她推到跟前,对她说:“萦萦,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总会有人吃亏。老天爷挑选吃亏的人磨练心智,长大以后会有一颗宽容的心,可以包容很多人和事,那样就不会有太多难过了,你正是老天爷挑选那个人。” “为什么老天爷不挑选茜茜和萱萱吃亏,磨练她们心智呢?” 母亲答不上来。 她拉着母亲的手,求她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个家,既然家里不容她们母女俩,她们走就是了。 母亲摇摇头,语重心长对她说:“这世间女子的选择本就不多,你如果没有了梁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在夫家也没底气。” “那我不要夫家,我只想和娘一起。” 母亲摸摸她的头,叹气不说话。 梦境一转,她又梦见八岁的她和十岁的戴唯逸在巷子里说话,他送她几块红豆糖,她一边吃一边夸他的好。 他笑着对她说:“我会用心读书,将来做大官,让你做官夫人,不但给你买糖吃,还要给你买金银首饰,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摇头:“我不要金银首饰,只要你对我好。因为做官也不一定对我好,我爹就是官,但只给小妾买首饰。” “我不会像你爹那样的,我只娶你一个,我保证只给你买东西。”他誓言旦旦,有模有样的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如果做官和娶我,只能选一样,你是要做官还是娶我?” 对面她的质问,他犹豫了小半天,最后选了做官,她生气把吃了一半的红豆糖扔给他,转身要走,他拉着她说不做官就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书院的同学嘲笑,不希望她嫁给他没饭吃。 最后她嘟着嘴巴抬起小手指:“我们拉钩,你不能娶妾。” 梦境变得模糊,她奋力张望,就见到六个多月的弟弟在床榻上手舞足蹈,床榻被他弄得砰砰响,睡在一旁的她被吵醒了,她笑着逗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不是叫醒姐姐陪你一起玩?” 他不理她,身子朝另一边挣扎,但努力了几下又平躺下来。不一会儿他又往这边踢脚,手胡乱撑着。他是想翻身,可一直没成功,眼睛一瞅她,见她像看笑话一样望着他,忽然嘟起嘴巴哇哇大哭起来,她忍俊不禁将他抱在怀里哄。 哄好他之后,她将他放回床榻就出了房间,却转身趴在门口偷偷朝里看,弟弟又开始挣扎翻身,几次失败也不哭不闹,最后终于成功了。 她走过去,他流着口水对她笑,似乎等她表扬,她点点他的脸:“铭铭真是小聪明。” 忽然耳边传来阵咳嗽声,场景又换了。 虚弱的母亲半躺在床榻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把药端过去欲喂母亲喝,母亲将药碗推开就吐了一口血。 她心痛地给母亲擦掉嘴角的血,又让母亲喝药,母亲摇头说没用的,她却坚持:“一定会有用的,你忘了吗,我是第一神医的徒弟,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逼着母亲把药喝掉,母亲喝一半吐一半,这时父亲走了进来,假惺惺问母亲怎样了,然后让她好好养身子。说怕她把病气过给弟弟,他先把弟弟抱林氏的院子让林氏养着。 母亲听完便将刚才的药悉数吐了出来,又开始猛烈咳嗽,又吐了一口血,倒在床上。 她砰一声把碗砸在父亲脚边,朝他吼了个滚字,侧身去探母亲的脉,泪水涌出眼眶,她含泪将旁边的弟弟抱过来让母亲看。 母亲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和弟弟,艰难伸出手,她赶紧握住。 母亲用尽全力对她说:“阿萦,照顾好你弟弟。” 她重重地点头,眼泪濑濑落下:“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不会让他受委屈,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母亲苍白的脸露出欣慰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她抱着弟弟扑倒在母亲身上:“娘······” “娘······”睡梦中的苏流萤嘴里喊着娘,不停的挥着手,像要抓住什么东西,泪从眼角滑落。 坐在旁边的沈璃忽然过去握住她乱抓的手,稳稳将她的手压在身侧。她的手在发抖,但人总算安静下来了。 过了片刻,他想放开,发现她握着很紧,挣都挣不脱,只好放弃。 他垂眸看了眼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白晰细长,没想到力气这般大。有力气,证明她活过来了,被她占点便宜也值得。 据他所知,苏夫人已经去世十几年,那时她应该很小,没想到也和母亲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第51章 原来真是兄妹啊 苏流萤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屋顶,她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屋子,沈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睡着了,他的手,正握着······她的手。 这是哪里?小朝朝何时去找了这么一个屋子? 感觉头还有些沉重,四肢困顿,她知道自己应该是生病了。 心间一暖,小朝朝寸步不离守着她。 他肯定不是自愿握她的手,而是她在睡梦中抓住不放。一会他醒来看到这情形一定会尴尬,她立即闭上眼睛。 睡梦中的沈璃感觉身边人好像动了动,立即睁开眼睛,知道她快醒了赶紧挣开她的手,探探她的额头,总算彻底退烧了。 他悄悄出了房间。 苏流萤眯着眼睛瞄了瞄门口,偷偷一笑。 “你夫人醒了没有?” “安大娘,她真的是我妹妹。她的烧已退,应该快醒了。” 听对话苏流萤就猜测说话的人是此屋的主人,忽然又听到一个声音说:“老婆子,人家还没成亲当然不是妻子。年轻人哪里像我们这些老头老太那么厚脸皮,哪里好意思承认。” “在这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没人笑话。” 要小朝朝接受她是他夫人的设定,别说他觉得别扭,她也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苏流萤赶紧爬起来解救,探头出门口:“阿兄,这是哪里?” “小妹,你醒了?”沈璃知道她已经听到刚才的对话,所以顺着她的话叫她小妹,“这是安大叔,安大婶,昨晚多亏了他们的收留。” 苏流萤赶忙向安氏夫妇道谢。 夫妇俩说不谢,望着沈璃和苏流萤一脸遗憾。 那公子昨夜那焦急的样子,他们就感觉俩人不是兄妹之间那种关系。 安大婶可惜道:“昨晚公子那么紧张,又寸步不离的守了一夜,我们还以为······原来真是兄妹啊!” 苏流萤笑笑,问他们两个老人家怎么住这里。 安氏夫妇是边陲万楼镇人,三十年前西越内乱,祸及万楼镇,他们的儿子失踪,女儿在逃亡路上病逝,他们才避居此地。 西越人残暴,烧伤抢杀,无恶不作,万楼镇几乎成为了西越的地盘。 镇上人逃的逃走的走,他们之所以留在这里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儿子。他们已是老弱病残之躯,又没钱,也不怕西越人祸害。 为了深入西越找儿子,原本只是略懂西越语的他们苦练勤学,现在已经滚瓜烂熟,隔段时间就会假装成西越人混进西越找儿子,虽然多年无果,并且西越的形势又凶险,他们仍然没放弃。 苏流萤很惊讶,对于西越的事她略有耳闻,好像是两派对立,一派是官,一派是匪。 “内乱三十年怎么都应该结束了吧?官府就真的没办法斗赢匪徒?” 安大娘叹气:“说来话长。” 三十年前,西越的二王爷卡台软禁大王,要自己做王,拥护大王的朝廷部将对大王忠心耿耿,大王被软禁,那他们就拥立大王七岁的儿子沙力做大王,和二王爷对抗。 部将们各方面的实力都不如早有准备的二王爷,打了几个月就粮草不足,只得到百姓家掠夺,二王爷也开始到处抓壮丁做兵卒,西越开始大乱,地方官府也趁机敛财。 官逼民反,各地百姓没有坐以待毙,纷纷纠集自己的力量与官府对抗,与大王二王的人对抗,他们为了保持实力,也开始对弱势的百姓开始欺压抢夺。 百姓开始逃亡,流离失所。田荒地干,很多无权无势的百姓宁愿吃草也不愿意种地,反正种了也会被抢。 大王一系与二王的争斗失败,但二王也没能自此当家作主统治西越。 各地的势力不受控制,打了几年也打不起仗了,于是就形成了两股势力,二王和地方霸主。 二者各不相干,地方霸主又各自为主,也与不干涉。 沈璃道:“都只管做王,何以生存?” 安大叔讽刺说道:“实在没有存粮,这些势力就逼普通百姓种田,如果不种就杀。” 在这样的国家生存,简直生不如死。 苏流萤感慨万端:“谁做大王真没那么重要,只要百姓过得安乐,谁做大王还不是一样!” 在安氏夫妇家住了两天,苏流萤的风寒好了,伤也没大碍,但还不见高一高二找过来,苏流萤还是免不了为他们担心,可看沈璃那么淡定,她的心也渐渐放下来。 两人决定先行到靠近西越的山上找一找瞌睡虫,边行边等高一和高二。 吃饭时苏流萤向安大叔他们打听瞌睡虫这种草,安氏夫妇虽然经常出入西越,却也是闻所未闻。 知道沈璃和苏流萤去西越就是为了找这种草,安氏夫妇很不赞成,劝他们不要去。 因为西越人很排外,尤其是大晋人。 有些西越人还以杀晋人为乐,捉到先是侮辱一番,如果不直接杀掉就是囚禁他们做奴人种田。 去西越要伪装成西越人,会西越语是首要,他们连西越语都不会,很容易暴露身份的。若是为了找一点草丢掉性命,不值得。 沈璃和苏流萤当然没听劝,谢过安氏夫妇二人,在他们的帮助下换了西越人的装束,然后往西越去。 此地与西越只有三十多里的距离,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安氏夫妇说骑马会更容易暴露身份,因为在西越,骑马的人大多结伴成团,一般外出步行的普通人居多,所以两人弃马改步行。 沈璃和苏流萤走了一天,感觉到凉气来袭,知道快天黑了,好在日暮时分在一座山脚找到了间破屋子。 随意收拾一下,找些柴草,又可以凑合一夜。 沈璃看了眼正在铺草的苏流萤,这才想到一个问题,她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千金小姐,不像他曾经行军打仗,什么苦都能吃,这些天的环境再恶劣,她也没有喊过一声累。 苏流萤把要睡觉的窝铺好,似有所感回头,冲他笑了笑:“出门在外肯定没有在家方便,阿朝,你可不能嫌弃。” 沈璃慢条斯理收回目光,嗤笑:“我一个男人,找个大树也能睡几天,岂在在意这些。” 她就知道小朝朝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铺好草,苏流萤在角落找了个破水瓢,没条件沐浴,但总可以洗漱,她交待一声要到屋子不远处的小溪去,沈璃戏谑道:“你的脸,洗和不洗也看不出区别,何必费那功夫。” 苏流萤不但没生气,反而因为他调侃自己而开心,因为他不和自己见外。 “脸不洗没区别,但眼睛有变化。我的眼睛洗过之后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你想看星星,直接看我的眼睛就可以了。” 沈璃摇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接过她手里的瓢走了出去。 第52章 失散 沈璃走后,苏流萤欣慰的笑了。 原来小朝朝也懂得怜香惜玉,她不用担心他以后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他今年二十有四,是该找个好姑娘成家了。他不急,她都替他急了,改天找个机会催催他。 门口响起脚步声,她抬头,确实是沈璃回来了,但他怀里多了个昏迷的小男孩。 沈璃把小男孩放在草垫上,只见小男孩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显然受伤了,小男孩穿的,是西越的服饰。 小男孩是沈璃在溪边发现的。 苏流萤探了他的鼻息,又把了脉,扒开他胸前的衣服,只见他胸膛有个小孔正不断冒血。应该是中了箭,他自己拔掉。 苏流萤拿出个小瓷瓶,将几颗丸子捏成粉撒在伤口,血很快就止住,她又施了针,之后给他包扎。 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个小孩子在这儿?也幸好他被沈璃发现,不然会因为失血过多冻死在外面。 沈璃和苏流萤守着男子坐了片刻,也在火堆旁睡下。 半夜,小男孩睁开眼睛,扫量这陌生的环境,就看到躺在旁边的两个人,该是他们救了自己。 他轻按胸口,竟然不痛。 他的动作很轻,但警惕的沈璃还是醒了过来,小男孩说了句话,可惜沈璃听不懂,无奈地揉揉太阳穴。 苏流萤微微睁开眼睛,见沈璃和小男孩都坐起来。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小男孩瞪大眼睛看她:“你们是晋人?” 苏流萤这才醒起,在这地方有语言交流障碍,如果小男孩不懂大晋语,她问了也白问。 “你是西越人?你怎么会说晋话?你怎么受的伤,你的爹娘呢?” 小男孩悲伤低头,泪水濑濑落下。 他叫小布,今年七岁,本来和父母隐居在山上牧马放羊,过着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三年前被朝庭的人发现,不但将他家的畜口全部抢去,家中值钱的财物也被劫洗一空,他们一家三口被迫为奴人,为朝庭种田养畜。 父母不希望他这辈子都做没自由的奴人,一直计划着找机会让他逃到大晋生活,于是让他跟几个大晋的奴人学晋语。近年父母觉得时机成熟,就开始寻找让他逃跑的时机。 昨天监视他们的士兵让他和父亲及几个奴人上山放羊,他就是趁这次机会逃跑的,但很快被士兵发现追了过来,父亲为了拦那些士兵被砍了几刀倒了下去,他也中了一箭。 小布哭着说完,犯了困又睡下了。 西越普通人的生活比想象中更水深火热。 苏流萤看了眼沈璃,只见他透过无门的窗口凝望夜空,他身为王爷,有机会坐上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他比普通人考虑得更多。 她忽然想,如果让他管理西越,他会如何去改变西越如今的形势? 这个夜说长又不长,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西越近在咫尺,但身边又多了个伤员,不能带他上路,也不能把他扔在此地,苏流萤和沈璃商议过后,决定把他送到安氏夫妇家。 安氏夫妇现在无儿无女,最适合收留孤身一人的小布。如果他们三人能生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弥补了各自生命中的不足。 “阿朝哥哥,阿萤姐姐,你们不要去西越好不好,他们会杀了你们的。”小布一面啃着干饼,一面哀求。 苏流萤朝沈璃扬了扬下巴,笑着:“阿朝哥哥武功很好,可以以一敌百,只要有他在,没人能杀得了他,只有他把别人咔嚓的份。” 小布顿时露出崇拜的目光看向沈璃:“阿朝哥哥,你能教我武功吗?” 沈璃面无表情:“不能。” 小布一脸失落,苏流萤安慰他:“阿朝哥哥很忙的,所以他没时间教你。你到安大叔家之后好好养身体,长大以后再学也一样。” 小布没有被安慰到,眼睛黯淡无光。 又在破屋待了一天,感觉到小布上路不会有问题,沈璃和苏流萤收拾东西往回走。 小布大概想在沈璃面前表现得好一点,说自己不去安氏夫妇家,他伤好之后可以给他们带路,西越他比较熟,被沈璃拒绝了,他只得垂头丧气跟着他们走。 此地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荒无人烟,好在地势还算平,磕磕巴巴能通行,但也仅限于成年人,小布只能由沈璃背着走。 苏流萤提着裙摆小心跟在沈璃后面,突然踉跄了下,眼看就要撞沈璃身上,沈璃仿佛后背长了眼似的,回身一手扶住她,她松了口气:“谢谢阿朝。” 这时忽然有叫喊声从旁边的山头响起,一声声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但可以肯定,是西越人!小布惊恐大喊:“快逃。” 他们应该是来捉小布的。 那群西越人朝这边飞奔,竟有上百人,手中还有弓箭。 纵使沈璃有以一敌百的本事,但一拖二,还是只能用三十六计,他当机立断道:“往回跑。” 苏流萤此时顾不得裙子的不便,跌跌撞撞沿路返回,沈璃背着小布,一只手抽空拔剑挡箭。 西越人边放箭边追,脚程比沈璃和苏流萤快,很快就追了上来。 幸得沈璃的功夫到家,不然也抵挡不住这凶狠的百多号人。西越人也聪明,看到同伙死伤一片就不敢近身攻打,后退利用弓箭的优势不断放箭。 “苏流萤,你先走。”沈璃面沉如水,目光变得凌厉,手中的剑也更快了。 苏流萤不是那种要走一起走的智商,知道自己留下会成为他的负担,他给自己开好路后她撒腿就跑:“阿朝,你自己小心。” 沈璃顿时变得轻松,但背着小布解决剩下的数十人,也费了小半天的功夫。 手中的剑在西越人身上擦拭干净,他才背着小布去找苏流萤。 小布眼里全是惊艳,阿萤姐姐没说谎,原来阿朝哥哥真的可以以一敌百。 沈璃神色凝重,因为他沿途一路找过去都没发现苏流萤的身影,唤她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看到十几个西越人出现在前面的山坡,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些西越人同时也发现了他,顿时兴奋起来,拿起刀弓就冲过来。 此时沈璃正怒发冲冠,很快将扑过来的西越人挑翻在地,留了两个人性命,让小布问他们苏流萤的下落。 第53章 本姑娘是不受这种侮辱的 小布用西越语和他们对话,那两个西越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手指向山坡下。 沈璃听不懂也看懂了,剑花一闪,两个西越人直挺挺倒下去。 小布哭着说:“刚才他们遇到阿萤姐姐,问她话,她不说,苏姐姐突然用针扎他们,然后不小心滚下了山坡。” 沈璃对着山坡下高呼了两遍苏流萤的名字,只有他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此处地势复杂,一眼看不到底,想到山下去,还得另寻去路,他背着小布拐了七八个山弯,终于找到一条勉强下脚的小路下去。 山下没有她的身影。 “苏流萤。”他又喊了一遍,无人答应。 也许是她滚落来之后,又想办法上去找他,又或许她找他过程中,又遇到了西越人,所以只得逃走。 他自嘲,沈璃,你自恃本领高强,可你不是让她受伤就是将她弄丢,你算什么好本领,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父皇和苏将军。 小布也很难过,他低声安慰沈璃的时候也安慰自己:“阿萤姐姐那么好的人,她不会有事的。” 沈璃没说话,背着他开始在周围寻找苏流萤的踪影,无果之后毅然和小布回了安氏夫妇家,第二天独自骑马过来找寻。 两天,他遇到了几伙西越人,就是找不到她。 傍晚他回到安家,意外看到高一和高二。 那天高一高二跟着小草上山后遇到张平,和张平话时他突然弯腰捂住肚子喊疼,高二上前扶他猝不及防被他捅了一刀,这时有伙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举刀就砍。 高一武功高,但对方人数多,而且地形的熟悉占了优势,双方对打了好几个回合,因为高二伤得不轻,不能再耽误,高一只好一面护着高二一面后退。 两人找了个地方养伤后,高一悄悄到张家附近打探情况,发现沈璃和苏流萤已经离开。 张家后面有个隐秘的山洞,那里住着几十号人。这些人全是土匪,前面的屋子就是个幌子,专门吸引过路人去借宿,然后借机杀人劫财。 高二养了几天伤就不肯待了,嚷嚷着要找沈璃和苏流萤,高一只好随他。二人在路上发现了沈璃留的标记,所以才一路找了过来。 高一高二来了,苏流萤却失踪了,始终还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安大婶安慰道:“阿萤姑娘是个好人,上天一定不会为难她的,说不定她明天就回来了。” 寒风冷夜,沈璃站在门口遥望远方,他感觉这个夜静得可怕,总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苏流萤的笑虽然丑,但几天看不到他居然有些不习惯。 他说过要带她平安回去的,他定不会食言,即使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她。 “阿朝。” 他猛然回头,看到是安大娘,失望尽显眼底。 安大娘走过来:“早点休息吧,阿萤姑娘吉人天相,别太担心。” 他嗯了声,却又将目光投向远处。 苏流萤的确如沈璃想的那样,在上山找他的路上又遇到几个西越人,她跑不掉只能拿出唯一的武器——银针。 有银针她也不会是那些西越人的对手,但老天似乎站她这边,因为刚好在山坡上,她不小心滚了下去。 虽然一身狼狈,但她好歹保住了小命。 可她很快又遇到一拨西人人,她立即急中生智假装低头在野草里找寻东西。 那几个西越人看着她的脸嘀咕了片刻就走了,怕他们发现端倪又折返,她立即往反方向跑。 她忽然感叹,小布不过一个小孩,跑了就跑了,还那么多人来抓,真是闲得蛋疼。 她跑了半天,只感觉地势越来越平坦,最后累得坐在一人高的野草根旁边休息,忽然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抬头,就看到个背着锄钉的汉子。 那汉子望着她疑惑问话,却又是她头痛的西越语。 语言障碍也是一种痛苦! 那汉子见她不回话只得走了,但频频回头,迎面走来一群人,他停下与那群人交流,往苏流萤的方向指了指。 苏流萤听到对话声心知不妙,刚要跑,但阵阵脚步声已近,她胡乱抓了一把草嚼起来,眼神呆滞。 她丑成这样,滚下山坡时不但衣衫被割烂,全身也弄得脏兮兮的,假如见到她这副模样的人不认为她是傻子,那个人一定是傻子。 那群人围上来,见她津津有味的歪头吃草,发出阵阵笑声。 有个人指着她的脸说着话,又伸手捏捏她脸上那块红胎痣,众人笑得更肆意。 那人又猥琐去摸她的手,竟然发现光滑细腻,顿时露出惊艳的目光。 苏流萤忍着恶心假装去拔草避开他的手,他意欲再摸,有个人说了句话,应该是叫他走,他目光贪恋的站起来,嘴里嘀咕着。 忽然,刚才开口让那色狼走的头目顿住脚望向她,然后让两个人过来抓她拖走。 对方足有十个人,以自己现下的体力估计跑不过,即使跑过了也可能很快遇上第二伙西越人。苏流萤权衡了下,决定不浪费所剩不多的银针,只假装不会说话咿呀的喊。 那头目微笑说着话,目光犀利看着她,仿佛洞悉一切。 苏流萤猜测,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装了,她只好放弃扮傻,寻思自己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她低头时,目光正好落在自己双手上。 这些人绑了她手脚把她关在一个破毡房,第二天倒是解开了手脚上的束缚,却推来一个笼子。 去他娘的,她又不是畜口,为什么要把她关笼子。 “喂,你们要杀便杀,本姑娘是不受这种侮辱的,我就是死也不进笼子。” 两个西越人手中举着根带刺的棍棒围过来,阴恻恻的笑,她一下就钻进笼子,坐下之后无所谓的自言自语:“大丈夫还能屈能伸呢,我大姑娘同样不拘小节。” 进笼子还不是最耻辱的,最耻辱的是笼子上面挂了个牌子,然后就拉她去游街,街上的人冷漠看着她,有些人还扔了烂菜叶和臭鸡蛋过来。 在大晋,有重大罪过的人才会被这样游街示众。 她弄掉身上的菜叶和鸡蛋,整理了下头发,想了想,把坐姿调整好,露出优雅的笑容,举起手和他们招呼。 只要心态变一变,屈辱也能当享受。 这样露脸的机会,可不多。 她一边享受一边观看西越的城镇,房屋低矮陈旧,很多是毡房的形式。不是毡房,其他房屋也好不到哪里去。路面凹凸不平,颠得她屁股都快开花了。 西越落后是有原因的。 她被拉着游了一天街,最后又被关进一个牢房,牢里还有个年轻男子。 第54章 你猜我们会被烤几成熟 那年轻男子悠闲的躺在那里,百无聊赖咬着一根草,看到苏流萤有些惊奇,呱呱开口说话。 西越人真不把犯人当人对待,哪有男女同牢的,万一他兽性大发,他一定会被她扎成太监的。 苏流萤听不懂他说的鸟语,也就没搭理他,自己找自己的地盘坐下,爆粗口以泄心头之火。 “狗日的西越人,哪天让我有机会下毒,我毒死你们这些狗日的。” “你是大晋人?”年轻男子瞪大眼睛脱口而出,苏流萤一愣,又惊又喜,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人了,“你也大晋人?” 年轻男子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时两个巡逻的狱卒经过,一面说一面幸灾乐祸看着苏流萤和年轻男子,苏流萤问他狱卒在说什么,年轻男子笑嘻嘻告诉她:“明天他们要对我们用火刑,我们黄泉路上有伴了。” 黄泉路上有伴也值得他这么开心,苏流萤摇头,他的人生追求太低了。 “火刑是直接用火烧吗?” 年轻男子耸耸肩:“大概是吧,我对西越的刑法也不熟。”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儿的?” 年轻男子叫罗杰,家里世代从商,祖父那一辈开始在大晋和西越两国贩卖两国的物品,后来西越大乱,西越国的生意只得中断。 他祖父在西越有个很好的生死之交,这段时间生病了,偷偷托人递信给他祖父,让他祖父把大晋的一种药丸带到西越给他治病。 药丸找到了,帮忙送信的西越人被发现与外有来往被杀,只能由他冒险把药送过来。 他好不容易混进来,没多久就被西越人发现身份并关起来。他祖父的生死之交家里的人来探望他,告诉他祖父的生死之交已经病逝,抱歉连累了他。 他的西越语是祖父教他的,因为他祖父很喜欢从前的西越。 “你又是怎么被抓来的?一个姑娘家也敢往西越跑,莫非你以为长得丑就安全?” “是我太高估西越人的德性了,丑成这样都不放过,真是变态!”苏流萤叹气,说出来西越的目的就是找一种草药,路上和同伴失散,懵懵懂懂到了西越被抓,“在我们大晋,十恶不赦的人才会拉去游街。没想到在这里,来西越就是十恶不赦!游街这仇,我是记下了。” “知足吧你,我游了七天。” 苏流萤和罗杰找了一夜一天也没找到逃跑的机会,直到两人被押到两个大铁架前。 两个大铁架,下面架满木柴。 苏流萤总算见识了西越的火刑是什么样的了。 如果你烤过烧鸡烧猪,那你就一定知道西越的火刑。 周围火把将场地照得如同白昼,到处围满了士兵和百姓,有个极佳的位置摆了几张椅子,几个身穿华服的人坐在那里,十分有气势,看样子地位不低。 罗杰问苏流萤怕不怕,她从容道:“人都有一死,有人死得无声无息,有人死得轰轰烈烈,像我这样死得热热闹闹的,是一种运气,怕什么。” 罗杰没掩饰自己的笑:“那你的脸色为何这般苍白?” 苏流萤一本正经回道:“要死了肯定要假装一下害怕,证明对死有畏惧之心。” “装得跟真的一样。”罗杰鄙夷,“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苏流萤想到弟弟梁汉铭,还没看到他成为天行军堂堂正正的帅气模样,也还没看到他成家,自己陪伴他的时间太少。 还有小朝朝,他一定很后悔把她带来西越,还自责把她弄丢。她想告诉他不用内疚,所有后果都与他无关。希望他早日成家,有娇妻儿女环绕身边。 她还对不起阿鱼,她始终没有让他站起来,还有父亲和阿兄,她还没让他们改掉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毛病······ 两个西越士兵将铁架上横着的铁棍抬过来,将苏流萤和罗杰绑在铁棍上,要开始行火刑,周围的人顿时变得兴奋,举起拳头嘿嘿的喊。 “我终于听懂了一句西越话,原来嘿这个词西越和大晋通用,你猜我们会被烤几成熟?” 苏流萤故作轻松调侃,罗杰却苦着脸朝人群四处张望:“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真不怕死啊。” “如果怕就不用死,我倒不介意怕一怕。”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感觉死也不是那么可怕。没想到一次死在水下,一次死于火上。 坐在位子上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非常激动,眼睛盯着苏流萤两人,兴奋得脸色潮红,这时却忽然喘咳起来,很快就透不过气,他旁边的高帽男子感觉到他异样,立即召来郎中。 郎中喂了小男孩一颗药丸,他吞下药丸片刻就吐了出来,七孔往外溢血,甚是吓人。 这一变故让周遭变得安静,都关切的往小男孩那边望,包括苏流萤和罗杰。 “我可以救他。”苏流萤惊喜不已。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辉高喊,但没人理她,她扭头对罗杰说,“你告诉他们,我可以救那个孩子。” 罗杰不知道苏流萤会医术,没什么反应:“骗西越人,会比火刑死得更惨的。” “你不相信我,就等着变烧猪吧。” 罗杰将信将疑用西越话喊了几遍,高帽男子终于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让人把苏流萤和罗杰带过来。 苏流萤望了望着小男孩的脸色,又给他把了脉,从腰间的瓶子里倒出两颗药丸,要喂到他嘴里,被高帽男子拦住。 他拿过瓶子闻了闻,鹰隼般的眼眸审视了下苏流萤,才让她喂药。 “他中毒了,要马上给他施针解毒,不然他会毒发身亡。” 罗杰把她的话传达了一遍,高帽男子脸色阴沉,抱起小男孩一脚将郎中踢开,去了后面一处屋子,那几个同样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跟随其后,苏流萤和罗杰自觉跟上。 苏流萤熟练在小男孩身上施针,小男孩的身子渐渐平静,然后大口大口吐了两回毒血,七孔也不再冒血,只是还十分虚弱。 苏流萤告诉高帽男子,小男孩中毒应有三个月,因为是慢性毒,所以表现得像身体虚弱,这也是毒的特性。 他这次是因为情绪激动,才将毒一下子诱发出来。 第55章 我收徒弟有两个条件 高帽男子听罢,转向陪同进来穿着异常鲜艳的一个高瘦男子,迎面就是一拳,然后揪着他揍起来。 高瘦男子呱呱说着话,高帽男子扔然往死里揍,他只得反抗起来,两人扭打成一团。 高瘦男子被打扒在地上,输赢一眼分晓。 高帽男子擦擦嘴角的血,站起来,对着苏流萤说话,罗杰把内容传达,他在问小男孩的毒是否全解了。 苏流萤看了眼躺着的小男孩,摇头:“他中毒已深,毒素无法一次清除。需要用十八种草药浸泡七天,每天两个时辰。七天后再喝七七四十九天药,方能根除毒素。其他草药好找,就是其中一味用来喝的叫瞌睡虫的药大晋难寻,不知能不能在西越找到。” 高帽男子立即叫来郎中询问一番,那郎中却对此草闻所未闻,问明此草药特征,说或许大晋和西越的叫法不同。 “瞌睡虫和一般草藤相似,但只长叶不开花,在沸水中显深紫色。”苏流萤如是说道。 高帽男子忽然锵一声从腰间拔剑,架在苏流萤脖子,让她明天马上上山寻找,如果治不好他儿子,他就砍掉她的手。 虽然有被砍手的风险,但至少苏流萤和罗杰现在不用上火架烤了。 两人重新被关进牢里。 苏流萤在罗杰心里成了英雄般的存在,马屁拍得特别响,夸她医术好,人聪明,连大王都能搞定。 这时苏流萤才知道高帽男子竟是西越的大王卡台,中毒的是他唯一仅存的小儿子吉儿,刚才他揍的是三王爷力得,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卡台认为力得就是给吉儿下毒的人,力得喊冤。 “瞌睡虫真的是解毒需要,还是你借此名义找到瞌睡虫?”罗杰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苏流萤故作高深:“就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罗杰没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干嘛不说解毒要个三五年?四十九天后小王子的毒一解,我们又要变烧猪了。” “三五年?你当卡台大王是猪吗?”苏流萤整理了下墙边的草,悠然躺下去:“用不了四十九天,阿朝一定会来找我的。” “阿朝是谁?” 见她摇头不答,他自己猜测:“你喜欢的人?肯定是了,只有喜欢的人才会不顾一切来找你。” 小朝朝喜欢她?苏流萤失笑了。 罗杰见她笑,自觉猜对了,两眼放光,讨好的蹭过来:“等你的阿朝来,你一定要让他连我一起救了。毕竟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没有我翻译西越话,你现在已经烤九分熟了。” 苏流萤没回他的问题,瞥他一眼:“没有我,你已经全熟了。” 王室一行来此就是因为小王子吉儿身体不太好,大王卡台才带他到此换环境养身体,所以很多东西不齐全。 苏流萤在侍卫的监视下去各处的药铺把用来浸泡的药抓齐,自亲将药熬到滚烫,晾到水温适中才让人把小王子抱进浴桶。 把后续事宜安排好,苏流萤这才带着一队人马,抬着几口铁锅,浩浩荡荡上山去了。 找到了十几种需要的草药,唯独没有瞌睡虫。 苏流萤望了眼几锅水的颜色,失望让人收队。 罗杰安慰她:“才第一天,还有六天的时间,不要着急。” 但是之后一连找了三天,仍然无所获,让苏流萤不要着急的罗杰也急起来了,偷偷和她商量实在找不到,就假装可以用另一药代替。 “到时我说可以用一个年轻男子的心代替,你的心正合适。”苏流萤吓唬他,吓得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心肝,“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苏流萤站上山头最高的位置,望着一座又一座重叠的山。 罗杰好奇的跟着瞅了瞅,她是不是在找她的阿朝,问她:“在看什么?” “看山。” “·······” 一队人马的力量到底有限,苏流萤和大王卡台提议发动所有人去找。 小王子泡了几天药,人精神不少,虽喘却已不咳血了,卡台心里也认同了苏流萤的医术,她说要所有人去找,他马上召集所有人,下令全军寻找瞌睡虫。 罗杰偷偷对苏流萤竖起大拇指。 夜里,罗杰狗腿的跑到苏流萤身边,露出一脸有目的的笑容:“会医术不但能救人,也可以救助自己,你教我医术吧,我也有一颗救死扶伤的热血之心。” 苏流萤瞥瞥他:“真想学?” 罗杰忙不迭点头,她悠然一笑:“我收徒弟有两个条件。第一个,做我徒弟就不可以成亲生子,第二个,成亲可以,新娘必须是我。” 罗杰脸色一僵,视线从她脸上的黑痣移向另一边脸的麻子,呵呵一笑。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能三心二意娶你,我救死扶伤的心好像也没那么强烈。” 苏流萤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拉过因为帮小王子解毒赏赐得来的棉被,睡觉。 也不知睡到几更天,窗口忽然传来两声轻微的敲击声,苏流萤立即睁开眼睛,想到什么,她摸索着起来走到窗边,隔着木栏轻轻把窗推开,果然看到沈璃熟悉的脸,喜悦之情溢于表。 “阿朝。” 沈璃被她的笑感染,嘴角也浮上一丝笑意,也低问:“你可有受伤?” 苏流萤摇头:“我没事,你到西越来,也没受伤吧。” 罗杰已经醒来,也凑到窗口。 苏流萤给沈璃介绍罗杰:“他叫罗杰,也是大晋人。多亏了他会西越语,不然我已经西游去了。” 罗杰朝沈璃露出一脸亲切笑容,沈璃微微朝他颔首。 “明天这个时辰,我救你出去。”沈璃说道。 “不急。”欢喜之色又回到苏流萤脸上,她简单说了一遍到这里的遭遇,“我骗大王说解小王子的毒需要瞌睡虫,所以现在全军都在帮忙找,等找到了,我们再走。” 沈璃看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 她真的很聪明。 “那你自己小心点。” “我会的,你也要多加小心。” 一切都顺利进行,早晨,苏流萤啃干硬无味的大饼也如美味佳肴。不但不用冒险找瞌睡虫,还可以劳师动众帮她找,怎么能吃得不开心。 突然,两个将士装扮的西越人一脚踢开牢房门,进来二话不说就拖着苏流萤走。 “喂,你们带她去哪里?”罗杰喊,无人理会他,他只好跟出去。 第56章 中箭 毡房内,大王卡台紧紧抱住小王子吉儿,像要把他镶嵌进自己的身体,两颗滚烫的泪落下,他亲了亲吉儿,放把他放下。 吉儿七孔流血,嘴唇发黑,已然没了呼吸。 被押着进来的苏流萤正好看到这一幕,惊骇不已。 她不敢置信,明明吉儿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再喝一段时间药就能彻底清除,为什么还会毒发身亡。 她立即过去查看了吉儿的口眼鼻,在周围查找一圈,发现床榻旁的小桌上有一滴已干涸的药汁,她仔细闻了闻。 “昨晚有人将加重了毒的药喂他喝了。” 罗杰把她的话告诉卡台,卡台目眦欲裂,大吼一声,然后命人把照料吉儿的仆人拖出去砍了,那几个仆人哭喊着求饶。 求饶声远去,卡台转身盯着苏流萤,那眼神像缀了毒一般,苏流萤打了个冷颤,他要迁怒于她了。 卡台让人把她拖出去绑在木桩上,自己从架子上取了弓箭。 罗杰知道大难临头,趁没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又被人下毒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砍了我只会让杀害他的真凶逍遥法外,你要杀我至少先把真凶找出来。” 苏流萤喊话,然而根本没人理会她,她巡视一圈,居然没看到罗杰的身影。 这家伙跑得倒是快。 苏流萤被结实绑在木桩上,卡台恨意滔天盯着她看,拉弓搭上三支箭矢对准她。 苏流萤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她朝四周张望,小朝朝,你要是在就打个招呼,我不经吓的。 她望来望去也只能望到迎面飞来的三支箭矢,她刚要闭上眼睛承受即将到来的痛苦,忽见有柄寒光闪闪的剑把箭挥开。 她一扭头,果然看到从天而降的沈璃。 沈璃利落割断她身上的绳子,周围的士兵围拢过来,这时高一高二也现身,和他们厮杀起来。 卡台大怒,又搭了三支箭放过去,被沈璃巧妙踢了个士兵挡住。 卡台面色沉沉,这回搭了四支箭对准他放来,苏流萤急喊:“阿朝小心。” 卡台手一歪,四支箭同时飞向沈璃,他用剑挥开,不曾想有支箭朝苏流萤而去,他想也不想侧身去挡。 “阿朝。”苏流萤惊呼,箭射在了沈璃的肩胛处。 沈璃皱眉,伸手将箭矢折断,挥剑抹了两个士兵的脖子,望向卡台。 脚下一踢,一支箭朝卡台飞驰而去,正中他胸口。 卡台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他暴怒,刚要搭箭,忽然斜对面又射来一支箭,又插在他肚子上,抬眼望去,居然是他的弟弟力得。 力得望着他,一脸邪笑。 所有人都惊呆了。 卡台的部将反应迅速朝冲力得冲过去,力得身后的人冲出来挡在他面前,两方杀得天昏地暗。 趁兄弟俩鬼打鬼,沈璃和高一高二杀出一条血路,一路突围,夺了四匹马离开,竟有队人马也骑上马追赶着。 苏流萤不时留意沈璃,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面色苍白,她的心揪痛。 “阿朝,你还好吗?” “无事。”沈璃只简单回了两个字。 无事才怪。 苏流萤回头看了眼,已经甩了士兵一段距离,她对沈璃说:“我这儿有药,你先停下来吃几颗,可止血止痛。” 沈璃依然马不停蹄:“不必。” 高一高二也着急了,齐齐劝他先服药,他置之不理,不停抽着缰绳,跑了十几里之后回头看不到士兵追赶的身影才慢慢停下来,苏流萤立刻跳下马,倒了几颗药丸给他,他仰头吞下去。 苏流萤环顾四周,发现此地适宜隐藏:“先找个地方把箭拔出来吧。” 沈璃并没反对,高一高二很快找了个比较隐密,光线不错的山洞。 在地上简单铺垫了下,沈璃平躺下去,血已经染红他前襟的衣服,苏流萤忍着泪意小心解开他的上衣,在上面扎了几针,然后让高一拔箭。 高一双手稳稳握住断箭,望了眼神色平静的沈璃:“主子,我拔箭了。” “开始吧,无须顾虑太多。”沈璃的声音有点哑了。 箭有倒勾,深入骨髓,即使沈璃已吃了止痛药,箭拔出来时还是闷哼了一声,但没有血喷射出来。 苏流萤捏碎几颗药丸将粉沫撒在伤口,才把银针拔掉。 血真正止了,痛楚也在减弱,伤口有麻麻的感觉,沈璃这才真切体会苏流萤和一般的郎中是有区别的。 苏流萤熟练地包扎伤口,这时才发现沈璃肌理结实,浑厚有弹性,是让人羡慕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好身材,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姑娘。 只有沈璃感觉苏流萤分神了,胸膛上的灼热视线让他有几分不自在,没血色的脸竟然浮现一抹绯红。 “伤口不痛了,你的药竟有如此奇效。” 他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果然不出所料的成功了。 “这是我秘制的,回去拿几瓶给你。” 高一高二一听,也争着要几瓶,苏流萤说他们想要就给一千两一瓶,两人一听即时炸毛。 在三人的笑闹声中,沈璃迅速套上衣服,长长的舒了口气。 此时不宜久留,几人又跑了几十里,才停下来。现在赶不及到安氏夫妇家,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高一高二去猎了些小动物,苏流萤摘了些野果,能凑一顿晚餐了。 两个火堆将山洞照得亮堂,总算能过一个平静的夜。 苏流萤想到罗杰,他虽然总笑呵呵的,但敢凭一口西越话就有胆子孤身闯西越,肯定也是不简单的,相信他已经逃脱了。 怕之前的药效已过,睡前苏流萤又让沈璃吃了几颗药丸,这才躺下。 山洞里十分静谧,但偶尔能听到柴草烧断的噼啪声,已经闭上眼睛的苏流萤睁开眼睛,侧头看向与她隔着火堆的沈璃。 他已经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但她知道他肯定还没睡。 “阿朝,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管是刀箭,都不可以以身犯险了。” 沈璃缓缓睁开眼睛:“没回京城前,你就是我的责任。我答应过你爹,要把你平安带回去的。” 有一种莫名强烈的东西在苏流萤心底翻滚,说不清,道不明,像开心,像难过。 第57章 我有心悦的人了 一路前往安氏夫妇家的路上都没有再遇到过追兵,大概窝里反上演得正热烈,没人有时间来追杀他们吧。 小布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站在屋门口惊喜的呼喊:“他们回来了,哥哥们和姐姐回来了。” 安氏夫妇连忙从屋里出来,看到沈璃四人下马,安大婶欢喜道:“谢天谢地,人总算齐齐全全的回来了。” “阿萤,你没事吧?” 安大婶打量着苏流萤,见她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被关了几天,让你们担心了。” 这时有马蹄疾驰之声由远及近,众人立即绷着神经看去,来人竟然是罗杰。 罗杰下了马,笑呵呵的:“原来大家都在这儿,没事就好。” 这厮绝对是昨天就偷偷跟在后面,不然今天也找不到这儿来。 苏流萤故意板起脸冷笑:“我大难临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现在来得倒快。这儿不欢迎你,你有多远滚多远。” 罗杰怂怂的苦着一张脸:“我救不了你,如果不跑只能两个人一起死。好妹妹,你原谅我吧。” 苏流萤哼了声:“谁是你妹妹。” 她并没怪他,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本来就没有生死相随的情谊,他若因她而死,她还会内疚。 罗杰不住的哀求,只要肯原谅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好。”苏流萤忽然起了点坏心思,“你在地上打滚,说我不原谅你你就不起来,我就原谅你。” 罗杰狐疑看她:“你不会让我滚在明天早上都不说原谅我吧。” “那倒不会。” 她说得非常坚定,罗杰得了保证,毫不含糊往空处一滚,像得不到父母满足要求的耍赖孩童一般,众人忍俊不禁的笑了。 安氏夫人招呼大家进屋,众人齐齐进去了,罗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叫了几声也无人回应,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也进屋去。 “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安家小小的一座屋子,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显得十分拥挤,但这么多人说说笑笑,倒是十分不错的氛围。 安大叔说这里离西越太近,经常有西越人出现,小布留在这里不安全,让罗杰带他走。 沈璃四人来自遥远的京城,都不适合带小布走,所以罗杰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家既然世代经商,家底必定丰厚,多养一张嘴应该不是问题,。 罗杰和小布互相瞅了瞅,各自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俩才见面,怎么就相互不对付起来了? 苏流萤问罗杰:“你不愿意?” 还不等他回话,小布就抢先说:“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跟他走。” 罗杰冷哼一声:“说得好像我喜欢你一样。” 俩人的关系这么差,勉强凑一起估计也不会幸福!但总不能让小布跟沈璃他们回京城吧? 沈璃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望向罗杰和小布,俩人察觉到,顿时不安的低下头。 沈璃一行四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不但个个都挂了彩,还险丧命,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更要找到瞌睡虫为止,他们受的伤才有价值。 但再探西越只能等沈璃伤愈后,他和高一高二去寻找。西越太危险,没有武功根本行不通。 在安家这几天,罗杰和小布明晃晃露出自己的意图,小布总是对沈璃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比如问他伤口还痛不痛,晚上睡得好不好,还给他斟茶递水,比如现在,他就倒了一碗茶过来,小嘴凑近茶碗吹了吹,笑眯眯捧上。 “阿朝哥哥,喝茶。” 沈璃把高二喊来,把茶递给他:“这茶你喝了,以后由你教他功夫。” 高二望着碗里疑似浮着两点唾沫的东西,嘴角抽了抽,空着的手忽然捂着胸口:“我的伤复发了。” 趁机把茶塞到高一手里。 高一看着他冷笑:“按错地儿了,你的伤在腹部。” 高二立刻把捂的地方换成腹部。 高一望望碗中的茶,把它藏在背后倒掉,对小布说:“不喝茶,我也教你武功。过来,我教你扎马步。” 沈璃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时苏流萤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台阶,问他想到什么事这么开心,他没答,目光投向端着茶碗走过来的罗杰。 现在献殷勤都流行递茶水? “阿萤,你跟安大婶一起拔草,渴了吧,喝碗茶解解渴。”罗杰鼓了一口气刚要吹,又改主意伸手拂拂碗中升起的轻烟,笑吟吟把茶递到苏流萤面前,“可以喝了。” “阿朝,你喝吧。”苏流萤转个手把茶举到沈璃面前,他嫌弃的别开目光。 “谢咯。”苏流萤也没有浪费罗杰一番心意,抿嘴喝了两口就放下。 “你干了一天活,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背。”罗杰绕到苏流萤旁边没经她同意就捶起来。 “罗杰,你是不是很闲?”苏流萤也没阻止他,听他答是之后,她说道,“安大婶说有两块地要翻一翻,正好找不到人,那两块地归你。”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下午觉没睡,我先去睡一下。” 罗杰溜了。 苏流萤笑了。 沈璃揶揄道:“他对你献殷勤,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我长这样,只要眼睛不瞎的都不会看上。”苏流萤点点自己的脸,想到什么,她又道,“我开玩笑的,我知道阿朝不会嫌弃我这个朋友长得丑的。” 沈璃默了默,莫名其妙说了句:“我有心悦的人了。”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苏流萤愣了愣,眼睛刷地瞪大了,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苏流萤心不在焉坐在一旁,望着安大婶把羊儿驱赶到一起,羊儿咩咩的叫。 小朝朝从来都是一副冷漠的面孔,看着就是个没姑娘缘的人,没想到居然会有喜欢的姑娘。 她盼他成亲生子的心愿算是完成一半了,可惜无论她怎么问,他都没透露姑娘的任何信息。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为什么不向她提亲?是他单相思,还是两人之间有什么阻力不让他们成亲? 苏流萤被沈璃的事困扰着,和安大婶去割草也还在想。 “阿萤,你有心事啊。”安大婶坐在她身边,她目光一转,兴致勃勃问安大婶,“安大婶,你和安大叔感情这么好,你们当初是怎么成亲的?” 第58章 受伤的妇人 问及当年事,安大婶老脸一红。 苏流萤推推她:“说嘛。” 安大婶笑得有几分赧羞,说起几十年前与安大叔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她十七岁,有媒人来家里说给她介绍个对象,说那小伙子比她大一岁,容貌性格上佳,人也特别有上进心,她嫁给他绝对不亏。 家人听媒婆吹得天花乱坠,决定见一见那小伙子,让她在门后也偷偷望一望。 相亲那天她就躲在后门往堂屋探头,果然见到个帅气的小伙子,他落落大方和家人说话,似乎感到有人在偷看,他扭头往她躲的方向瞧去,她吓了一惊,顿时羞红了脸,立马躲到门后。 她的心咚咚的跳,躲了片刻后又想知道他什么反应,又伸头去看,只见他呆呆的望着她······ 好美的第一面,比那什么青梅竹马来得靠谱。 苏流萤促狭笑道:“原来大叔和大婶是一见钟情,如果当时你没去偷看,估计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安大婶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旁边的草丛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苏流萤和安大婶同时转头看去,似有人影一闪而过,两人立即警觉起来。 对视了眼,安大婶抓起割草刀,苏流萤也捏了几根银针,慢慢朝草丛走过去。 草丛还是沙沙作响,在两人将要走到之时,有个人扑了出来,倒地后就不省人事了。 是一个受伤的妇人。 苏流萤和安大婶全力把受伤妇人往屋子里扶,屋子外除了小布在扎马步,其他人都百无聊赖看他扎马步,见两人扶着个陌生人回来,立即围了过来。 “阿姆······”小布哭着奔跑过来,抱着受伤妇人不放。 竟然如此巧合,小布的母亲刘氏也逃到这里来,这大概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让母子俩团聚,刘氏虽然遭了罪,但也值得了。 只是,四十多岁的刘氏和小布年龄相差较大,想来小布这个儿子得来不容易。 刘氏身上的伤是被人打出来的,她走到此处已精疲力尽。 小布一直守在刘氏旁边,傍晚时分刘氏醒来,小布又欢喜的抱着她哭,嘴里喊着阿姆。 刘氏也没想到小布出现在这里,母子俩抱头痛哭。 知道小布是屋子里这群人所救,她跪下就重重磕头:“谢谢众位恩人救了小布,你们的大恩大德小人永生不忘,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苏流萤和安大婶把她扶起来,这样可怜的人儿,谁会让她做牛做马。 刘氏的到来顺利解决了小布的去留问题,他不用留在这个随时有危险的地方,也不用跟互相嫌弃的罗杰一起生活,沈璃带的银子多,随便给两张大面额的银票也够她们母子找个安静的地方买个院子安稳过一辈子了。 只是高一把银票递过去的时候小布抱着刘氏的手臂闷闷的低了头,刘氏看了眼小布,摇头拒绝了:“你们救了小布我已经无以为报,怎么能再要你们的钱?” 苏流萤劝她:“没有钱你们以后怎么生活?小布正在长身体,你饿了自己也不能饿着他。” 可无论怎么劝,刘氏就是不接受银票。 好吧,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倔强和自尊,众人也不再勉强。 刘氏来了之后本来小布应该更开心,但他却反而显得有些落寞,幸好有刘氏陪伴他,给他哼小调,用安氏夫妇家一些闲置的布给他做了两身衣裳。 高二望着扎完马步就呆呆坐在石头上的小布,很是奇怪的说:“这小子,怎么跟自己的娘在一起还哭丧着脸,这两天扎马步都不专心了。” 沈璃睨他一眼:“换作你很想学武,学了个开头你的师父突然不教了,你能开心?” 高二一拍脑袋,原来是这样。 “这小子真是的,跟他母亲在一起,以后也可以找个师父教啊,虽然很难找到像我们这样的高手,但他勤加练习,武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站在门口内的刘氏听着两人的对话,悄悄转身走开。 沈璃身体强健,加上有苏流萤这个医术高明的郎中,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决定明天前往西越继续找瞌睡虫。 听说他们要去找草药,刘氏也想尽自己一份力,问他们瞌睡虫的样子,说自己在西越多年,说不定能知道。 对啊,刘氏可是西越人,比这里任何人都熟悉西越的一切,怎么把她给忘了。 苏流萤描述着瞌睡虫的样子:“很普通的一种草藤,长叶不开花,无论干湿煮水,都显深紫色。” 刘氏回忆了下,眼睛亮起来:“这种草,我知道。我曾将它误认为是另一种去湿的草药,摘过一次,回去煮水变紫色,才知道摘错了。” 众人大喜,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被他们等到了。 要摘瞌睡虫,还要再到西越境内,但已经知道它的位置,即使刀山火海也是要闯的。 次日一早,沈璃及高一高二带着刘氏一路前往西越。 几人身上带着武器,又结伴成群,一身西越人的打扮,偶尔遇到一些西越人,便也没引起怀疑,很顺利的采了一篓瞌睡虫。 瞌睡虫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是一般的野草藤,难怪没人知道。 回来时在山脚听到一伙西越人叽叽喳喳说着话,刘氏不自觉驻足听他们说话,离那伙西越人远远的,沈璃才问她刚才的西越人在谈论什么。 刘氏告诉他,那些人正在议论三王爷力得和大王卡台的部下战斗的事,大王卡台已经死了,忠于他的将士不肯归顺力得,和他对战要为卡台讨回公道。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前一幕重演,卡台杀了自己的大哥自己当王,现在他的弟弟又杀他,要自己做王,报应也。 沈璃等人去了三天,苏流萤一直翘首以盼,站在山头上朝西越的方向望。 她内心深处是相信沈璃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但想到西越人结伴成群的凶狠,又不免担忧。 忽然远处遥遥有几个人骑着马朝这边疾驰而来,她眼睛一定,欢呼起来:“阿朝······” 第59章 你带人家一起上京城嘛 一直以来众人都只是听说过瞌睡虫,除了刘氏谁都没见识过它的神奇之处,所以都眼巴巴围在门口临时用几块石头堆成的的石灶旁。 灶上有锅,锅里有水,水里有瞌睡虫。 苏流萤开始点燃柴草煮水。 水才温热,没盖盖子的锅竟弥漫起一层白烟,似轻纱一般,大家啧啧称奇。 有白烟掩盖,看不清锅中情形,一个个都伸头去瞧,坐在后面的沈璃也微微探头望去,但眼前的脑袋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把他的视线挡住了,他眉头轻蹙。 高二发现了,连忙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主子,这个位置看得清楚点,你坐这里。” “水煮出来自然就知道结果,何时看不是看。”沈璃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正襟危坐。 “是是是,主子说得对。”高二重新把自己的凳子搬回来,整个人挡在沈璃前面,沈璃不动声色的踢了脚他的凳子,他偷笑着又把下凳子移开。 苏流萤伸手拂拂白烟,依稀能看到水在翻滚,用木瓢舀了一勺起来。烟气四散,木瓢里的紫色十分耀眼。 这就是经历千辛万苦找到的瞌睡虫,虽然已预想过它是这个样子,但亲自见证,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说。 为了庆祝找到瞌睡虫,,安大叔杀了一只鸡,高一高二到溪里抓了两条鱼,安大婶煮了一锅羊奶,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刘氏不时往小布碗里夹菜,苏流萤想起自己之前也经常给沈璃夹菜,但每次他都端着碗的瞪她,一次次警告她不能再给他夹菜。 想到这里,十八年前的捉弄心理一下子就跳了,现在给他夹,他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她夹了个鸡腿放沈璃碗里。 “阿兄,你这些天辛苦了,吃个鸡腿。” 其他不知情的人觉得妹妹给阿兄夹菜很正常,可还有高一高二两个知情人。 沈璃有几分不自在,瞥见高二低头掩饰偷笑的行为,他恼羞的在底下踹了他一脚。 他面色无波把鸡腿夹到苏流萤碗里:“你吃吧,你知道阿兄很少吃鸡腿的。” 罗杰把碗递过去,笑眯眯道:“我喜欢吃,给我吃吧。” 苏流萤夹起鸡腿吃了一口,问他:“你还吃吗?” 罗杰:“······” 众人笑了。 因为屋子小,所以沈璃和安大叔等几个男人挤一屋睡,苏流萤和安大婶刘氏及小布一个屋。 晚上睡觉,刘氏又给小布哼小调,哄他睡觉。 “屋前开满花,屋后种菜芽,院子两只公鸡,四更一声啼,我的小宝贝,你乖乖安睡,四更不用起,五更天方明······” 这是一首赞颂孩子生活幸福的歌谣,小布在歌声中睡着,刘氏怜爱的摸摸他的头。 安大婶听着歌谣,也想起自己小小年纪失踪,生死不明的儿子,眼角湿润了。苏流萤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一动,知她所想,轻声安慰她:“您的儿子一定能找到的,他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等你们。” “我相信,谢谢你。” 第二天苏流萤和安大婶起床已经不见刘氏了,她平时最是勤快,早早起来到厨房准备早膳,但这天两人到了厨房,也没见刘氏身影,也许是出去摘菜了。 但直到吃饭仍然不见她回来,众人感到奇怪。 “阿姆。”小布忽然想到什么,慌张起来,转身跑出去到处喊,“阿姆······” 众人感到情况不妙,也都出来寻找,但找到刘氏时,她已经气若游丝,苏流萤摇摇头:“她中毒太深,现在解毒也来不及了。” “阿姆。”小布扑在刘氏身上哭,刘氏惨白的脸露出微微笑意,“阿姆没办法照顾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她转向沈璃,声音无力:“麻烦公子帮我照顾小布,教他武艺。小人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您的大恩大德。” 她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 刘氏是服毒自尽,她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让沈璃收留小布,教他武功。真不知该说她伟大还是愚昧,好不容易活着逃出来,她居然选择自我了断。 将刘氏安葬之后,众人收拾行李准备返回京城,有了刘氏以生命为代价的托付,自然不能把小布留下了。 与安氏夫妇告别,众人准备离开。 罗杰忽然说自己身无分文又孤身一人,也想跟他们一块儿走。 高二递了张百两的银票过去,他没有接,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嫌少?”高二又加了一张,“这些钱够你买一百几十个人伺候,舒舒服服躺着回家了。” 罗杰呵呵一笑,厚着脸皮说出自己的目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想去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 他蹭到苏流萤身边扯着她的袖子:“阿萤,你带我去嘛,我真的很想到处见识一下,求你了,好萤萤。” 沈璃一脸嫌弃的看他表演。 高一和高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布则露出这两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原来男人长大后也会这般没脸没皮的撒娇,苏流萤算是见识了。 “站好。” 他立刻直挺挺的站住。 “后退三步。” 他又听话的退后三步。 “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家,你爹娘不担心吗?”苏流萤问。 罗杰道:“我会修书一封告诉他们的。西越这么危险他们都放心让我去,去京城更不会有意见。我到时顺便打探下京城行情,看看能不能把生意做到京城去。” 苏流萤一直感觉他和弟弟梁汉铭有点像,只是弟弟不会撒娇。 她动了恻隐之心。 “让不让你跟着走不是我说了算。” 罗杰心领神会,屁颠屁颠走到沈璃身边,扯着嗓子:“阿朝哥哥,你带人家一起上京城嘛。” 沈璃面无表情翻身上马,缰绳一晃,马儿绝尘而去。 罗杰:“······” “后会有期。”苏流萤笑着摆摆手,也骑马追前面的沈璃。 高一把小布抱上马,和高二一前一后离开,只剩下罗杰和他的马。 “哼,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他骑马追赶过去。 他厚脸皮跟着,倒是没人赶他,他就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一员。 走了一天,苏流萤担心起一件事,会不会经过张平的家,得避开那条路才行。 沈璃眸光如剑:“这次回去,我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们。” 第60章 灭掉土匪窝 原来沈璃一直计划着找张平那伙人算账,高一高二眼中露出嗜血的光,竟然可以报仇,怎么能不兴奋。 张平这些为非作歹的匪人,早就该有人收拾了,这回就让他们来替天行道吧。 罗杰好奇问:“张平是谁,跟你们有仇吗?” 苏流萤想起在张平家的经历,咬牙道:“深仇大恨。” 靠近张平家那几座山,众人变得谨慎起来。为免被张平那伙人在外面活动时发现,沈璃让大家停止前进,在附近找了个山洞过夜。 在安氏夫妇家带了些干粮,傍晚几人一起分着吃。 苏流萤啃了一口大饼,喝了一口水,问沈璃:“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沈璃随意道。 “今晚就动手?”苏流萤惊讶,“不用准备一下吗?” 高二被捅了一刀,比任何人都急切想报仇:“从我们离开张家那天开始就准备了,随时可以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高一瞥着他的手,笑道:“水壶和你又没仇,你那么用力捏明天就没水喝了。” 高二这才惊觉自己把水壶捏凹了。 苏流萤也跃跃欲试,报仇怎么能少了她。 “我们可以先在他们水里放点药,等他们睡觉之后再动手,这样不会太费劲。” “是我们,不是你。你留在这里看好小布。”沈璃正色对她说,下巴朝罗杰扬了下,“他去。” 听到自己也有份,罗杰紧张起来:“我去做什么?” “挖坑,埋尸。” 罗杰的嘴角抖了抖。 月黑风高夜,报仇好时机。 沈璃高一高二和罗杰已经悄悄埋伏在张家对面一座小山丘观看张家动静。 大门敞开,可以看到几个男子和所谓的张平一家在吃饭,从隐约听到的谈话内容可以知道他们是商人,贩货物到北边的北凉国。 看来张平等人今天又准备宰几只肥羊了。 四人静静潜伏,一直等他们酒足饭饱去歇息。 风大夜寒,罗杰搓搓冻僵的手,往沈璃和高一高二那边瞧去,只见他们纹丝不动的注视屋子那边,他们都不怕冷吗?他真想摸摸他们的手是不是和他的一样冰。 “行动。先到屋顶去。”沈璃低声说着,站了起来。 “等一下。”罗杰压着嗓子喊住他,“我们不等他们休息再行动吗?” “等他们休息,不但我们行动,别人也行动了。” 沈璃淡淡说完,和高一高二刚要走,罗杰又喊住他,呵呵笑:“屋顶那么高,我爬不上去,我就在下面好了。” 沈璃回头睨他,直到他浑身不自在,苦笑开口:“我爬不上去,我可以翻上去。” 沈璃坚定走在前面,这回罗杰要是再有异议就揍他一顿让他留在这里。装不会武功,道行还是浅了点。 四人谨慎翻上屋顶,因为住过这里,知道张平等人一定在自己住的房间商议怎么把那几个商人干掉,沈璃走到张平他们睡的房间悄悄抽开半块瓦。 果然商人们睡下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张平房里就挤了十多个人,张平还觉得人少:“老七他们怎么没来?又在洞里赌钱了吧?” 有个大胡子说:“这几只肥羊喝了加料的汤,能睡到明天下午,咱们这些兄弟闭着眼睛都可以宰了,老七他们来不来都不碍事。” 张平想想也对:“这几只羊比前段时间那几只好对付多了。没想到那个丑八怪竟是个高手,帮忙端菜的时候都用银针试了毒,她还以为我没看到。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没能躲过我这双眼睛。所以后面我让楚娘假装不小心把下了料的汤倒掉。只可惜第二天还是没能得手,那三个男子的武功竟如此厉害。” 沈璃总算明白张平等人为何当晚不动手。 悄无声息把瓦片盖上,他和高二走到屋顶另一边,高一告诉他,那几个商人已经睡了,他手一挥,三人跟着他轻跃到了地面。 三人隐秘的搜索那个老七所有的洞穴,果然在背面找出一个可疑之处。 之后三人悄悄返回张家院子,去了商人住的房间。 借外面的风声做掩护,沈璃用匕首撬开门栓,三人摸黑进了房间。 房间里鼻鼾声此起彼落,高二在黑暗中摇摇头,如果不是幸运遇到他们,这些人就要在睡梦中见阎王了。 过了一刻钟,房门传来声响,有人在开门栓。 有两个人影走进来,眼睛已经适合了黑暗的高一高二,借着微光快速捂住他们嘴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高二用不太清晰的声音道:“睡得像猪一样。” 外面的人一听,果然又进来了两三个,这回闹的动静大一点,外面的人立即戒备起来,就听高二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哇,好多金子。” 外面余下几人包括张平在内,想都不想就冲了进来,沈璃三人这回没有遮遮掩掩的解决,手起刀落,地上很快躺了一满了人。 有一个人没死,因为沈璃留下了他。 剑横在张平的喉咙,他咽了下口水:“你想怎么样?” 沈璃嗤笑:“你猜我想怎么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平大吃一惊:“是你。” 高二上来就给他几拳:“不是老子们还有谁,你这个王八糕子,连老子也敢算计。” “高二,他是你的了。”沈璃把张平留给高二,高二抓住张平的手用力一折,咔嚓一声响。 罗杰进院子后也抹了两个望风贼的脖子,此时听到房间里咔嚓咔嚓不停响起,他寒毛竖起。 解决了屋子里的人,沈璃四人又去了不远处的窑洞,外面是两扇用假草皮做的门,走近能隐约听到里面高兴的说话声。 几人透过缝隙往里看,里面足有三十几个人,他们有的在闲躺,有的喝酒,还有的在打麻将,还有的赌大小,估计是安心等张平他们抬着战利品回来。 “主子,现在怎么做?”高一问。 沈璃回头往屋子那边望了眼:“把柴房的柴草搬过来。” 这是要活活烧死他们还是熏死他们,太残忍了吧。 罗杰现在才知道,沈璃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杀伐果敢,心狠手辣啊。 在窑洞门口堆满柴草,高二抢着说:“让我来让我来。” 吹燃火折子,随手扔过去,瞬间起了熊熊烈火,里面的人很快察觉了,惊慌失措想冲出来又不敢靠近火,有冒险闯出来的,也依然没有活命的机会。 盘踞在这里多年杀人越货的几十个土匪,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第61章 回京 那几个商人早上醒来,出了房间发现了几个陌生人在洗洗切切的做饭,却不见屋主一家四口。 “你们是谁?”身形微胖的商人开口,正在砍羊的高二嘿嘿一笑,“你们的大恩人,不用报答。” 他说一句话就分了神,羊排砍了大大的一块。 罗杰也来邀功:“昨晚要不是我们,你们现在已经像这只羊一样,被别人宰了。你们还要谢谢厨房里的人,要不然现在醒不了。” 商人们听得云里雾里,苏流萤从厨房探头出来,对他们说:“你们几个想吃饭就出去找些柴草回来。” 商人们懵懵懂懂,想到自己是要吃饭的,也没多说就去找柴草。 院子外面的沈璃听到苏流萤让商人去找柴草,嘴角勾了勾,她倒会使唤人。 他身边跟着小布,小布学着他负手的样子,这样好像比较有王者的气势。 有了几个商人的帮忙,一顿全羊宴开始了。 几位商人一边吃一边问张平一家去哪里了,刚开始听高二说已经埋了,他们顿时警惕起来,嘴里的羊肉都不香了。 苏流萤看他们脸色都变了,一副吓坏的样子,不禁笑了:“你们猜得没错,你们已经进了贼窝,不过那些贼正是张平一家。” 几个商人听完事情经过,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抹抹额头的汗,居然是冷的。 他们举杯向沈璃一行人致谢,说以后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座院子留着,难免会有居心不良如张平一样的人利用它来杀人越货,所以众人全力将院子毁了。 众人满意的分道扬镳。 阳光正好,照在他们前行的路上。 这趟西越行,用了将近两个月,和预算的日子一样。 快到京城的时候,马换成了马车。 苏流萤去到哪里都是焦点,如果再被人发现她如此招摇和沈璃一起回京,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还是其次,被幕后那个人知晓派人来刺杀才要命。 马车进入京城那一刻已是黄昏,街道上大红灯笼高挂,即将开始笙歌起舞快活的夜生活,无一不昭示着京城的繁华。 苏流萤望着熟悉的景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要是当时在西越被烤熟,她这辈子都看不到眼前的美景了。 “哇,好漂亮。”小布也伸头到处望,眼睛发光发亮,“难怪罗杰哥哥一直吵着要来京城看看。” 罗杰戳了下他的头:“你这小子,干嘛扯到我身上。我想看的是京城的山水,又不是城楼,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眼中的惊艳却把他出卖了。 马车直接赶到苏家门口,罗杰抱着小布下马车,望望苏府的大门口,说道:“原来你们家这么气派。” 苏流萤跳下马车,在门口瞧了瞧,实在望不出有什么气派的,伸手去扣门环。 罗杰看了眼站在马车旁的沈璃和高一高二,心底揣摩沈璃和苏流萤的关系。 在安家时,他们以兄妹相称,但出了安家之后,苏流萤叫沈璃阿朝,沈璃叫苏流萤的名字,高一高二也没有把苏流萤当自家小姐。 大门吱吖一声开了,门里居然是秦星汉月,她们由惊喜到落泪,扑到苏流萤身上死死抱着她。 “小姐,你活着回来,太好了。你偷偷跑出去两个月,我们就两个月没有睡好吃好,呜呜~我们说过要同生共死的,你怎么能又一次抛弃我们自己跑了。” “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外面的人都说静王为了逃避你躲出京城,你追着他跑。阿福明明说你是跟静王私奔的。” 苏流萤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再拉这两个二货一起进去,揍一顿。 “阿萤。”这时苏雄和苏天凌也快步走了出来,将近两个月不见,二人显得异常激动,一人一只手把粘在苏流萤身上的秦星汉月拎开。 “爹,阿兄。”苏流萤喜极而泣,总算有人把她从俩二货手上救出来了。 苏天凌捏捏她的脸研究,皱眉:“怎么瘦了?” 苏雄立即拉她到面前,用力拍拍她肩膀,差点把拍她吐血,总算满意了:“瘦是瘦了,好在没受伤。” 仿佛此时才看到沈璃似的,对他拱手:“静王没有食言,以后大家还可以愉快相处。你们赶路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换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可以走了。 罗杰和小布暗中吃惊,沈璃竟是王爷。 沈璃也不在意苏雄的态度,神色淡淡对他作了个揖,苏流萤立即道:“阿朝,用了晚膳再走吧。” “不必了,你让他们吃吧。”他看了眼罗杰和小布,转身上了马车。 路上他已经和苏流萤商量过罗杰和小布到京城之后的落脚处,苏家是最适合的。 “阿朝哥哥。”小布追着他想上马车,苏流萤去拉他,“阿朝哥哥家里现在不方便去,你先住我家。我爹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我阿兄是武功高强的金吾卫,随便哪个都可以教你武功。” 小布果然不走了。 罗杰心思转换,沈璃是王爷,没想到苏流萤家也不一般,个个都是人物。 苏天凌瞧了眼小布和罗杰,问他们是谁,苏流萤望望两人:“说来话长。” 将近两个月不见苏流萤,苏雄和苏天凌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要她把肉补回来。 苏流萤是能吃苦的人,但两个月的奔波劳碌是最艰苦的,尤其在西越和边境的日子,确实清减了许多。 她望着碗里堆得小山般高的肉:“你们是想我一顿吃成胖子吗?” 苏雄理所当然:“那最好,你瘦成这样,别人还会以为我虐待女儿了呢。” “放心吧爹,我今天才回来,瘦了别人也赖不到你头上的。”苏流萤想到今天秦星汉月的荒唐话,“我突然消失两个月,有没有人问过你我去哪里了?” 苏雄中气十分道:“谁敢打听我女儿的去向。” 苏流萤诊治完章易之后没几天就再也没现过身,后来有人也察觉有段时间不见沈璃了。 谣言慢慢四起,也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她仗着自己有点医术逼沈璃娶她,沈璃不愿意又怕得罪苏家,所以暂时离开京城逃风头。 她死缠烂打,又追着沈璃去。 女儿确实是和沈璃在一道,但苏雄却不屑和别人解释,所以他听到别人议论一次就揍一次人。苏天凌和两个相熟的金吾卫也打了两架。 皇帝知道他们父子俩的委屈,责令禁止传此谣言,违者杖三十,撤了那两个金吾卫的职,承诺等苏流萤回来马上封个县主作为她名誉的补偿。 第62章 是不是看上罗杰那小子了 苏雄想到女儿受莫名受到的冤枉就来气。。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哪个多嘴。谁想管我家的事,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他举着拳头握得咔咔响,小布惊惧的悚了下,苏天凌拍拍他肩膀笑:“怕了?不用怕,伯伯和天凌哥哥的拳头只打那些欠揍的人,你听话些天凌哥哥就教你揍人。” 苏流萤好笑道:“阿兄,你这样会把小孩子教坏的。” 罗杰是个机灵鬼,经过短暂的接触对父子俩的性子摸了个五六分清楚,知道怎么和他们拉关系,住别人家里得到别人喜欢是很重要的。 他露出一脸亲切的笑容:“我最喜欢叔叔和苏大哥这么爽直豪气的人了,我敬你们一杯,很高兴能住在你们家。” 他举起酒杯。 偏偏苏家父子不按常理出牌。 苏天凌倒是和他碰了杯,却没有过多的热情:“你娶妻没有?” 苏雄却只盯着他看:“有没有嫌弃阿萤长得一般?” 如果让罗杰说实话,苏流萤长得岂止是一般,简直是丑中之王了,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和他娶没娶妻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来这里借住而已啊。 这父子俩说的话怎么怪怪的。 他斟酌着怎么回话才能不得罪人又能让他们满意。 苏流萤看着罗杰突然一下懵了的样子,掩嘴而笑。 只见罗杰维持着不是那么自然的笑容回道:“我在家乡已经订了一门亲,过了年就把未婚妻娶回家。我不是个看重外貌的人,我注重的是个人的品德,我觉得阿萤虽然离倾国倾城有一段小小的距离,但她高明的医术,高尚的品德,已经胜过人间无数美人,能和阿萤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他觉得这个答案无懈可击,心里得意的赞自己口才越来越好。 苏雄偏头问苏天凌:“之前阿萤看上的人有几个是不是也有未婚妻的?” 苏天凌点头:“有三四个有未婚妻,后来都退了亲。之后阿萤看上的人,都不敢有未婚妻了。” 罗杰:“???” 苏雄问:“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苏天凌答:“有的出家做了道士,有的娶了母猪,有的至今下落不明。” 罗杰背脊阵阵发凉,他怎么觉得,他们在威胁他? 苏流萤趴在桌面,笑得不能自已。 罗杰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草,因为父子俩接着一直打听他家中的情况,他心里大感不妙。 他和小布同样是客,差别为什么这么大! 这顿饭除了罗杰,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饭后,苏家一家三口去了书房,苏雄和苏天凌神色庄重。 “阿萤,你老实告诉爹,是不是看上罗杰那小子了?” “我知道那小子是不喜欢你的,但阿兄和爹刚才已经先下手为强给他施压,让他知道不娶你的后果,他既然已经进了咱苏家的门,就甭想出去了。” 苏流萤哭笑不得的看着父亲和兄长,要怎样才能改变他们觉得自己见一个男子爱一个男子的思想!头疼。 “我现在心里只有治病救人,情爱在我眼里都是浮云,我觉得我这十年之内都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子。我十年不出嫁,你们说过养我的,到时可别说我赖在家吃闲饭。” 父子俩听到最后一句坐不住了。 笑话,他们父子俩顶天立地,一言九鼎,别说养她十年,就是一千年一万年也会养下去。只是,他们有些遗憾,看来阿萤真对罗杰那小子没意思。 得到父子俩的保证,苏流萤放心了,很快转移了话题:“现在我跟你们说去西越的事,就在我们出了京城的第三天,我遇刺了。” 父子俩神色一沉,开始听她说事儿。 苏流萤很有技巧的说了去西越一路上的经过,把受伤和差点被当猪烤省略掉,但照样跌宕起伏,惊险刺激。 苏天凌听完,重重一拍桌:“这些西越人,太可恶了。” 苏雄沉思了半晌,说道:“我明天就向皇上请旨,去把西越扫平。” “我也去。”苏天凌说道。 这父子俩不但脾气直,还是急性子,说风就是雨,苏流萤觉得自己改造他们的道路漫长而艰巨。 “这里离西越数千里,去到西越得费多少人力物资?西越是个落后的小国,只有十几万人口,除了一半霸权称王的恶人,和一半囚徒般的普通人,什么都没有,征服这样的国家有什么用处?如果只是为了让那些善良的西越人重获自由,大晋有什么义务去这么做?” “皇上是一国之君,他要考虑的一定是利益。好不容易让大晋休养生息几年,他怎么会无故为一个于自己无益的小国去浪费兵力。爹,阿兄,向皇上请旨征服西越这件事,可以和皇上提一提,如果他不愿意,千万别勉强他。” 父子俩用一种赞赏又欣慰的目光看着苏流萤,真切感觉到她变了。她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前那个无脑又肤浅的她连一个字都不会想到。 “阿萤,你是对的。我明天先找机会和皇上提一提,探探他的态度。” 沈璃回到宫中,天已经黑了,他一路往康宁宫直行。 太后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他,赶忙拉着他坐下,看着他似乎黑瘦了些许,埋怨道:“你只说你外出找线索,也不说去哪里,看你的样子,吃了不少苦吧?” 这点苦不值一提,沈璃浑然不在意的说:“出门在外自是没有在京城那般逍遥自在,但身为男儿,又岂能因为贪图享受就什么都不去做。” 太后还是不大高兴:“苏家那丑丫头可是跟你一块儿去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神乎其神,说那丫头是追着你跑。你和她之前有不少传言,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放着玉眉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娶个让我糟心的。” 沈璃没有过多解释,只选重点:“我的确是和苏流萤一起去的,但我们是去找一种能唤醒章易的草药。药已经找回来,过两天苏流萤给章易用了药,看他能不能醒过来。” 太后听得讶然,有些混浊的眼睛透着睿智的光芒,半晌后才慢慢来开口。 “阿朝,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把章易唤醒?” “既然案子是我负责重新查办,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第63章 脾气这么差,也不知道像谁 从康宁宫出来,沈璃又往皇帝的紫霞宫走去。 皇帝正在独自用晚膳,他已经知道沈璃回宫的消息。但他也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回宫第一个要看的人肯定是太后,第二个是阿鱼和惠妃。 如果儿子还有关系好一点的人,会先一一看个遍,看完了才会轮到他这个老末。 自己这个皇帝在儿子眼里,就真的只是皇帝,他是来向自己汇报事务的。 听到宫人喊静王求见,皇帝惊喜得差点连碗都扔了。 “快宣。” “儿臣拜见父皇。”沈璃向皇帝行礼,皇帝假装淡定的打量着他,让他坐下,“你没受伤吧?” 沈璃回道:“没有。” “苏将军的女儿有没有受伤?”皇帝有些紧张,要是掉了块皮或者少了一把头发,他要如何向苏雄交待? “受伤了······” “受伤了?”皇帝差点跳起来,急急问,“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 沈璃促狭望着他:“受伤倒没有,但受的惊吓不小,我们这一路上,可谓惊魂夺魄,稍有不慎就全军覆没。父皇何以听到苏小姐受伤那么震惊?” 皇帝装作若无其事的缓和自己的神色,把锅甩到他身上:“朕还不是怕苏将军责怪于你,人家好好的女儿让你带出去,你要是让她带一身伤回来以苏将军那个脾气,不得一天揍你三百回。那什么瞌睡虫,找到了吧?” 以他对儿子的了解,找不到他是不会回来的。 果然见他点点头,说找到了。 “先用膳吧,吃完再说说你们一路上的事。” 除了家宴或者在落秀宫,这对父子很少单独一起用饭,主要是沈璃不愿意。 只见沈璃望望桌上的菜,出乎意料的让宫人加碗筷。 皇帝觉得儿子自从接触苏流萤之后好像变得有点人情味了,莫非他和苏流萤真是传言的那样,看对眼了?让苏流萤做儿媳,作为苏将军的女儿她是够资格的,但论外貌,别说排号,她连上排号的资格都没有。 可若是儿子坚持要娶她,或者苏将军逼他同意苏流萤成为皇家媳,他肯定会同意的,虽然他不愿意。 身为皇帝,竟然也有这么多无可奈何! 饭菜撤去,宫人递上茶水。 沈璃说西越的事,说了两盏茶水的时间,皇帝偶尔插嘴,沈璃就停下与他探讨。 皇帝有些恍惚,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和这个儿子心平气和坐一起讨论问题,心里有欣慰也有欢喜。 沈璃一脸正色:“西越人野蛮,越活越回去,只知道做强者霸权,丝毫不考虑百姓的死活。他们已影响到大晋边境,靠近西越的万楼镇几乎已是空城,只有西越人偶尔活动。他们保持现状还好,假如他们野心长了,还要抢夺大晋更多的城池,我们就防不胜防了。” 皇帝好像有点想通沈璃今天为什么愿意留下来和他吃饭了,这小子还会和他玩小心思。 他点点头,似乎很赞同沈璃说的,却又没表态。 沈璃和皇帝的关系不到位,不代表他不了解这只老狐狸,也不和他打马虎眼了。 “儿臣认为咱们现在应该未雨绸缪,先派兵镇守边界,以防西越人深入晋地。时机成熟,我们还可以先下手为强,攻打西越,把西越收入囊中。” “弹丸之地,穷山恶水和一群蛮人,要来有何用。”皇帝对西越嗤之以鼻,“朕才没那个闲钱去占领一个无用的地方,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 沈璃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站起来转身就走:“很晚了,父皇早点休息吧。” 皇帝被他说翻脸就翻脸的态度气得胡子都竖了,脾气这么差,也不知道像谁。 时辰不早,沈璃在宫道上望望落秀宫的方向,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 沈璃和苏流萤回来的第二天,京城已经无人不知了,甚至很多人还知道苏流萤带回来一个美男子和一个小小少年。 有人猜测苏流萤追上沈璃,沈璃为了摆脱她找了个美男子来替补自己,那个小小少年是附赠的,养个十年八年又是活脱脱一个美男子了,毕竟人们永远都喜欢美好新鲜的东西。 因为有了替代自己受罪的羔羊,沈璃不但堂而皇之的回来了,还亲自到苏家门口晃悠。 有人听到这样的谣言觉得荒唐,这也太夸张了。但谁会在乎真相呢,他们只是喜欢一个有趣味的话题谈论而已。 普通路人吃的是沈璃和苏流萤的瓜,那些不普通的明白人,吃的却是沈璃和苏流萤一同消失一同回来为的是哪件事的瓜。静王不是那么闲的人,岂会因为苏流萤逃跑。 沈璃和苏流萤消失的这两个月,要么是去找证据,要么是去寻找医治章易的方法。 宫中几个妃嫔就因为沈璃和苏流萤的归来,在芙蓉渠互相挖苦,她们就是明白人,各自都希望十八年前那件事和她们当中某个人有关,这样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 贤妃拍手:“有好戏看了,阿朝和苏家小姐一定带了什么证据回来,十八年前做了亏心事的人晚上要睡不着了。” 皇后淡淡一笑,目光从她们脸上划过:“也不知道谁要倒霉,谁家要倒台。” 燕妃心乱如麻,风一吹只觉更乱了。拢拢身上的披风,感觉才好些。 “燕妃妹妹不说几句?”贤妃问道。 皇后也看过去:“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燕妃挤出一点笑意:“我只是觉得今日风有点大。你们聊吧,妹妹先下去了。” 贤妃收回在燕妃背影的视线,问陈妃:“依你看,燕妃像是心虚吗?” 陈妃能安然在宫中无灾无难直到生下乐阳,靠的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在宫中,是不能随便说话的。 “妹妹眼拙,看不出来。” 贤妃嗤笑一声,向皇后告退行礼,转身就换了张阴沉的脸。 燕妃虽然胆小,但不代表她没有心机,躲在前面的假山看到贤妃的脸色后,终于放心了一点。 回了自己的宫殿,她命人把父亲孙田请来,有些事没得到证实,她心里总是不安。 孙田就在宫中,很快就来了,燕妃把宫人都遣出去,送上门。 “父亲,您就告诉我吧,当年梁大小姐失踪,是不是您做的?章大人······” 啪—— 第64章 阿朝你不一样 燕妃跌倒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泪水潸然而下。 孙田黑脸怒视着她。 “最好把你刚才说的话烂在肚子里,若是下次再问同样的问题,即使你贵为后妃我照样收拾你。” 他这个女儿最不出众,但好在她性情温和,对他言听计从,其他女儿不愿意进宫,他便将她送进宫。因为只有她愿意为他这个父亲分忧,也只有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如今她竟管起自己的闲事,看来这个女儿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孙田的气顺了一些,才对燕妃说:“还不起来,你想让别人进来看到我打了皇帝的妃子?” 燕妃从地上爬起来。 孙田在主位坐下,语气好了些许:“坐下吧。” 看她坐下,孙田握着茶杯喝了一口茶:“珏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用心栽培,未必不能成大器,你别太拘着他。” 他的话不算隐讳,燕妃已经听懂。 她一直劝儿子安分守己,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还责令他不能找父亲,现在听父亲的意思,儿子已经和父亲密谋过什么了。 为母则刚,她只希望儿子这辈子做个逍遥的王爷,其他别无所求。即使刚刚被父亲扇了一耳光,她还是不畏惧开口:“父亲,珏儿或许不比另外几个皇子差,可他前头有四个阿兄,那个位子,就算轮也轮不到他,如果要争,必定会手足相残,争赢了还好,如果输了·······” 孙田倒没有生气。 “人活着就得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奋斗,更何况是那个位置,那更要争。此事你不必管,你安心做你的妃子就可以了,也别拦着珏儿。” 他不想留在这里和她说些无谓的话,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又顿住。 “梁若萦失踪,我确实不知情。”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燕妃愣了愣。 一个小宫女飞快往皇后的畅心宫跑,向正在悠闲喝茶的皇后禀告,孙田去了燕妃的宫里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孙田走时看不出喜怒。 皇后挥手让她下去。 看来十八年前的事果真和孙田有关,但他如果有心想章易死,为何必又多此一举救他? 假如不是孙田想章易死,孙田在当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另一边,贤妃也听完了孙田去见燕妃的消息,还知道是燕妃召见的。 贤妃轻轻吹了下宫人给她做的蔻丹,欧阳姑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母妃,又新做了蔻丹?看来你很满意欧阳姑姑手艺。” 四皇子沈珩走进来,欣赏着她的手:“不但蔻丹做得好,母妃的手也好看。” “贫嘴。”贤妃让宫人都退出去,这才笑着赞儿子,“你不但聪明,消息也灵通,你二皇兄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的头发也会少白几根。” 沈珩并没说兄长的坏话,只是道:“依母妃看,燕妃召见孙田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呢?” “儿臣觉得,十八年前的事与孙田脱不了干系,所以大皇兄回来,燕妃就争着和孙田商议对策。万一章易醒了,要如何是好。” 贤妃淡淡一笑,摇头。 “你错了,燕妃这么多年唯唯诺诺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胆小。正因为如此,才说明她对当年的事不知晓。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父亲与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沈珩思忖着她的话,信服道:“还是母妃想得周到。” “你还年轻,遇事多思考多观察,碰到事情就能马上正确判断了。”贤妃眸中露出精光,“现在就等着看,苏流萤能不能把章易唤醒,如果真能唤醒,就有好戏看了。” 苏府。 苏流萤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睡,睡到自然醒。 今天是她睡到晌午的第二天了。 “小姐,起床啦。”秦星拍响房门,汉月拉了她一把,“小姐说过不能喊她起床的,你把她喊起来,万一她真让我们背完一本药谱才让我们睡觉就麻烦了。” 秦星担忧的说:“小姐昨天睡到晌午,吃了午饭溜达了一个时辰又睡一个下午,今天还这样睡,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这话说得汉月也担忧起来:“那你把小姐叫起来,我去准备小姐的午膳。” 看着扭头就走的汉月,背药谱的恐惧比小姐出问题更可怕,秦星也扭头走了。 砰砰砰—— 又一阵拍门声,睡梦中的苏流萤睁开惺忪的眼睛。 “不要再敲了,再敲我罚你们三天吃饭没有肉,连根青菜都不给,就问你们怕不怕。” 门外果然没了动静,她复又闭上眼睛,就听到有人说:“原来让苏大小姐起床的后果这么严重。” 小朝朝。 她倏地睁大眼睛。 睡意瞬间跑了,她赶紧起来换衣服,那两个不靠谱的丫头真是的,有客人来也不告诉她一声。 躲在一旁的秦星汉月见沈璃去了客厅,这才进房间侍候苏流萤洗漱,还旁若无人的谈论起来。 “静王叫小姐起来真容易,一句话就可以了。” “要是以后每天能请静王来叫小姐起床就好了。” “说不定真的可以耶,小姐不是才和静王私奔回来吗?” 苏流萤忍无可忍敲敲梳妆台,瞪着镜子里那俩憨货。 “你们讨论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当个人?活人!” 秦星汉月也望了镜子里的苏流萤一眼,憨憨笑了笑。 沈璃正在客厅喝茶,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到苏流萤步伐轻快的走过来。 “阿朝,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晌午叫你起床会被罚三天不能吃肉?” 苏流萤灿然一笑,在他邻座坐下:“那是她们。阿朝你不一样,我不但不罚你还可以请你吃三天的饭,加给你加鸡腿。” 这话似暧昧似逗趣,不知怎么的,她这句话让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沈璃是来让她到晴空院给阿鱼施针的,知道她回来要好好休息一下,所以昨天没来打扰她,今天他遣了人过来请她过去,得到的回复居然是她还没起床。 他又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她,阿鱼等得心急,他只能亲自到苏府来,没想到下人居然没人敢叫她起床。 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女子,聪慧,无脑,勇敢,蛮横,痴爱美男,能睡,医术高明集一身。 他得出一个结论。 “奇葩。” 第65章 我想交个朋友一起玩 莫名听到沈璃说奇葩两个字,苏流萤狐疑看着他:“你说的奇葩,不会是我吧?” 沈璃难得露出黠笑,没答她,看向踏进门口的罗杰和小布。 “参见静王。” 知道沈璃的身份,罗杰和小布规矩行礼,沈璃让他们不必多礼,或许是和沈璃在非常时期相处过,二人倒没有多拘谨。 罗杰和小布不但住一个院子,还同睡一间房。两人的关系比起之前好多了,相处也愉快多了。 这两天小布过得十分充实,苏家父子有空就教他打拳舞刀,他兴奋得不知道什么是累了。 罗杰想跟苏流萤学医,但她好像除了吃饭洗漱其余时间都在睡,他只得一个人去外面乱逛,把京城熟悉一下,倒也不无聊。 听说沈璃来了,两人立即过来。 又知道苏流萤要去给不能走路的九皇子施针,罗杰打定主意跟着去,若是谁不同意,他就只能又撒娇了。 罗杰没能使上他的绝招,因为小布先撒娇了。 “阿萤姐姐,我能跟着去看看九皇子吗?他出生到现在都不能走路,好可怜。”他眨着晶亮的眼睛,渴望的看着苏流萤。 小布虽然年幼,但很懂得尊卑,对方是身份高贵的皇子,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但九皇子好可怜,又与自己年纪相仿,他很想见见。 谁能拒绝这样一双眼睛呢。 罗杰就这样沾了小布的光,去了晴空苑。 阿鱼早就从沈璃口中知道罗杰和小布两个人,看到他们向自己行礼,他显得有些羞涩的瞅了他们一眼,细声说:“不用多礼。” 在外闯荡过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小布大胆问他:“我叫小布,我可以叫你阿鱼吗?” 阿鱼咬咬唇点头。 “那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吗?我在京城没有朋友,我想交个朋友一起玩。”小布又说。 阿鱼犹豫了片刻,又点头。 小布开心道:“谢谢你阿鱼,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皇子。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耍了,一会儿我们去看荷花吧。” 阿鱼张张嘴,欲言又止,小布追问:“你要说什么?” 阿鱼不再迟疑:“可以先让苏姐姐给我施针吗?” 苏流萤失笑,要数可爱,还是阿鱼可爱一点。 沈璃把阿鱼抱到静室,将罗杰和小布拦在外面。 “阿鱼不喜欢旁人看着他被扎针,你们在外候着吧。” 罗杰:“······” 罗杰和小布在晴空苑溜达了一圈,左等右等静室的门还是没开,二人实在无聊,一同出了晴空苑,到街上去逛。 两个时辰后,沈璃抱着阿鱼出来,苏流萤收拾好东西也出了客厅,下人告诉她,罗杰留了话,让她自己回去不用等他和小布,他们逛够了会自己回苏府。 临出门时,沈璃问苏流萤还要睡几天,苏流萤懵了下,哈哈一笑:“明天再睡一天就够了。医治章易的事急不来,银针要在瞌睡虫药水里浸泡三天三夜药汁才能完全沁透,明晚捞出微热烘干,后天就可以给章郎中施针了。” 沈璃想到章易或将醒来,眸光起了微澜。 “后天早上我去接你。” “谢谢阿朝。”苏流萤刚要上马车,又回头,“这次施针不同以往,你让人到章府说一下,让他们明天把章大人的头发剃了。” 沈璃望着马车徐徐远去,目光幽深。 他发现了,苏流萤说谢谢阿朝的口吻,和当年的梁若萦说,谢谢小朝朝的口吻,如出一辙,都是一种夸赞孩子的语气。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凉了,清晨的凉意更明显,天也亮得比往常晚。 苏流萤穿着半厚的衣裳推开窗,瞧了瞧天色,大概要过半刻钟天才亮,这个时辰恰好够她用早膳。 用完早膳回到耳房收拾了下浸泡好的银针,她出了院门。 到了大门口就看到罗杰和小布。 “你们怎么这么早?” 小布不满的抢着说:“罗杰哥哥四更天就想起来了,他怕你偷偷溜走不带我们,我们在这儿站着至少已经有两刻钟了。” 罗杰把小布往后一提,脸上笑呵呵:“我和小布反正睡不着,躺着和站着也没什么区别。” 苏流萤歪头看他:“我说过带你们去就不会食言,你怎么这么信不过我?还有,你为什么这么想看我医治病人?” “我不是说过我对医术很感兴趣嘛,而且是瞌睡虫让咱们结缘的,当然要亲眼目睹它的神奇。”罗杰转身去开门,催促,“走了走了。” 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苏流萤习惯性的唤了声阿朝,车内即时传出沈璃淡淡的声音:“你迟到了。” “明明是你早到了。”苏流萤招呼罗杰和小布上车,罗杰和小布没想到竟然是沈璃来接,顿时有些迟疑。 苏流萤说道:“愣着做什么?不想去了?” “怎么会。”罗杰马上抱了小布上车,自己随后也跳了上去。 一路上罗杰都忐忑不安,又担心施针时有什么避讳他不能看,和苏流萤确认了两遍才放心。 到了章府,直往静室而去,静室里,章夫人已经在等。 床榻上的章易和两个月前没有任何区别。 苏流萤将什物摆放好,用温水净了手,先查看章易的头。 他的头发已剃,一颗头发光溜溜的,后脑勺有两处明显的伤痕。他的脑袋,还是受过外伤的。 当年,她用手摸过他的头,倒没有发现有什么伤,莫非当时她检查得不够仔细,不知这些伤是何时的。 她又净了一遍手,才开始施针。 施针的过程漫长而无趣,但却没有人觉得枯燥。 不透风的静室有些暖,窗棂透进来的光,可见苏流萤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汁珠。 到底她是为了帮自己忙,而且她这样沈璃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不动声色递过去,有些别扭的开口:“把汗擦擦吧,万一滴到章大人头上就不好了。” 这小子,明明是好心,为什么就不能把话说得好听一点儿。上次她给乐阳医治,他不也掏手帕给哥哥,让哥哥帮她擦汗? 等等,他一个男子,为何会一直随身带手帕?忽然想到什么,苏流萤压抑住心底的感动故意的逗他:“你帮我擦吧,你也看到了,我的手空不出来。” 第66章 医治章易 沈璃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下。 罗杰和小布对视一眼,双双看着沈璃。 章夫人目光流转,想起那些荒唐的传言。现在她虽然知道两人一同消失那么久并不是传说那样苏流萤追沈璃去了,但如今看二人也未必没情意,不过是苏流萤喜欢沈璃多一点罢了。 正想着,就看到沈璃把手帕递了过来。 “劳烦章夫人了。” 章夫人回神,连忙说不劳烦,将苏流萤额上的细汗轻轻拭去。 章易头上扎满了紫色的银针,看着十分怪异,也有些瘆人,小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侧着头想看又不敢看,罗杰却不一样,一直盯着章易看,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施完针,苏流萤又净了手,望望着章易那头刺猬一样的银针朝门外喊:“上火盆。” 事先又有交待,没一会儿,就见几个下人各捧一个火盆进来,在苏流萤的指挥下摆放好,室内一下子暖起来,很快就有闷热的感觉。 小布低声问罗杰:“这些火盆有什么用?” 罗杰瞧了眼章易头上的银针:“如果我没猜错,这些火盆就是为了把银针上的药水烘出来,浸入章大人的头颅内。” 小布讶然,忍不住夸赞:“阿萤姐姐真聪明。” 章易头上的紫银针颜色一点点变浅,药汁已经吃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银针变白恢复回来的银色,罗杰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指着章易的手,还没说话,众人也看到章易的手指动了。 章夫人喜极而泣,苏流萤也露出释然的笑容。 她终于还是成功了。转头去看沈璃,见他双手握成拳,眸中跳动着像火一样亮的光芒。 “他何时能醒?” 沈璃问苏流萤,她过去给章易把了脉,又撑开他的眼帘看了看:“今晚不醒,明晨再施针,明晚不醒,再施一次,必醒。” 马车回到苏家门口,苏流萤有点担忧章易的安全,问沈璃是否把章易暂时移置安全的地方,沈璃自信摇头:“不必。现在的章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苏流萤和沈璃去章家不是秘密,所以章易即将苏醒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如大石投水,荡起一圈圈波纹,京城的百姓纷纷热议。沈璃和苏流萤消失两个月,回来就能让章易苏醒,所以猜也能猜到两人大概去找什么神奇药物了。 但那些曾经传谣言的人已经忘记自己传过的流言蜚语,他们又忙着谈论章易是否真的会醒,醒来之后当年的真相揭开,京城的官圈又将掀起一阵动荡,想到这些,他们顿时激动起来。 皇帝也收到了消息,他和那些只能靠传言来猜测结果的人不一样,他直接把沈璃召来,问他章易是否真的会醒,沈璃坚定的说:“三天之内,必醒。”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来人,笔墨侍候。” 很快有小太监将笔墨备好。 沈璃不知他要写什么,走到案台边去,只见皇帝在宣纸上落笔:“苏氏流萤,兰心蕙质,妙手回春,救死扶伤。品德与医术并重,世间罕有,是吾辈学习的典范,当世楷模,特封高阳县主,以此表扬,钦旨。” 皇帝写完,笔一放,自我感觉良好问沈璃:“你看这样写怎么样?赞颂得到位吗?” 沈璃面色古怪的嗤笑一声:“不多凑几个词怎么把她所有的优美品德都赞扬出来?” 皇帝望着宣纸,眉头皱了皱:“我也觉得字少了点,只能重新再拟一份。你说加些什么称赞的词好?总不能夸长得特别吧?这样大家都知道我睁眼说瞎话。” 沈璃没理他,转身大步走开,皇帝瞪着他的背影撇撇嘴,真没礼貌。 他拾起笔望着宣纸细细冥想起来。 苏家的饭桌上,苏雄和苏天凌也在问苏流萤章易即将醒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苏雄高兴得哈哈大笑。 他身材魁梧,本来喉咙就大,声音洪亮,这样一笑,屋子仿佛都震了震。 “终于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谁以后还嘲笑你,老子见一个打一双。” 这也是个教育的好时机,苏流萤趁机说:“打只能堵住他们的嘴,这是治标不治本。咱们得用实力打他们的脸,让他们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用实力确实比动拳头好使,苏天凌赞同点头:“阿萤,你说得对,以后我们就用实力让那些说是非的人无话可说,如果他们再多嘴再用拳头。” 小布疑惑问道:“直接用拳头不是更好吗?有仇当场报了。” “你有能力可以当场报仇,如果你能力不如对方呢?”说话的是罗杰,他笑道,“就像我现在揍你一顿,你只能变一块肉饼,别说报仇,你连我的手指头都伤不了。” 小布很不服气:“我叫天凌哥哥和苏伯伯揍回去。” “如果没有他们呢?你又准备叫谁?所以你只能先忍痛,努力让自己变强大。等到你足够强大,甚至能力超过你的敌人,你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苏流萤饶有兴趣的瞧着罗杰:“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道理一套一套,难不成你曾经也被人揍成过肉饼,现在你已经把那个揍你的人也揍成肉饼了?” 罗杰慌忙道:“我就是被人欺负过而已,肯定有经验。” 这时张叔匆匆进来:“老爷,有圣旨到。” 苏雄双眉飞了飞,一点也不意外的领着众人去接旨,但还是有些担心皇帝又把属于女儿的功劳加在自己身上。女儿那么辛苦跑一趟,冒着生命危险才把瞌睡虫寻回来,这个功劳只能是她的,如果皇帝还像上次那样干,谁也别想阻止他进宫找皇帝。 来宣旨意的还是卢公公,他打开圣旨扯着嗓子宣讲:“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苏氏流萤,兰心蕙质,品德高尚,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仁心仁爱。品德与医术并重,世间罕有,是吾辈学习的典范,当世楷模,特封高阳县主,以示表扬,钦旨。” 苏流萤望着卢公公递过来的圣旨,云里雾里,怎么突然就捞了个县主做了? 见她不接旨,卢公公笑眯眯道:“接旨啊,高阳县主。” 第67章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皇帝这回终于干了件正确的事,苏雄高兴的催苏流萤接旨,苏流萤只得恭敬接过来:“谢主龙恩。” 苏天凌扬眉吐气,掏出一定金灿灿的元宝塞给卢公公,让他拿去喝茶,然后又宣布:“全府上下奖励一个月月钱,主仆同欢。” 阖府上下,一片欢腾。 罗杰和小布与有荣焉,和众人恭喜苏流萤。 苏流萤对这个天掉下来的封号没多大欢喜,但看到大家这么开心,她也就跟着开心一下。仅一下而已,主要她名声太烂,还被赞兰心蕙质,封号高阳,意为艳阳高照人间,京城不知多少人以她为耻,还弄这么高调的封号让人耻笑,也不知是谁出的骚主意。 次日小布跟着苏天凌练功,只有罗杰跟着苏流萤上了去章府的马车,马车里坐着沈璃。 看到苏流萤,沈璃调侃道:“一天不见,恭喜你从苏大小姐变成高阳县主。” 苏流萤无奈耸耸,声音低沉:“我知道你想笑,其实我也想笑。也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捉弄,给我开这种玩笑,京城谁不知道我的名声臭。嗯~该不会是你吧?” 她的眼睛一下从黯淡无光到亮晶晶,沈璃嗤笑一声看向侧边的车窗:“你看我像这么无聊的人吗?” 罗杰很不解,困惑道:“封县主不是很好的事吗?为什么是捉弄?” 沈璃似笑非笑看着苏流萤,苏流萤很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我不喜欢当县主,不可以吗?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没遇到我之前对学医不感兴趣,遇到我之后就对学医感兴趣。莫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对我感兴趣?” 罗杰眨眨眼,闭上眼睛:“我起得太早,先眯一会儿。” 今天如昨日一样,给章易施完针,让人上火盆。 这次章易的反应更大,银针上的紫色褪尽,他不仅双手动了,眼帘也跳了一下。他会苏醒,毋庸置疑了。 苏流萤开始拔针,罗杰问她拔针有没有什么讲究,她说只要轻快就可以了。 听她这么说,罗杰想伸手帮忙,被她阻止了,说第一次拔针,手不稳会抖,反刺得更深就不好,如果他真想学,回去就扎个布玩偶教他扎着玩,他顿时惊喜万分。 从章府返回苏府,马车停在门口,苏流萤和罗杰下了马车,忽然想到什么,苏流萤又折回马车旁掀起一角车帘对沈璃说:“章大人最迟明天早上会醒,我保证。” 她放下车帘刚要走,就听到沈璃喊:“苏流萤。” 苏流萤顿住脚步,却不见他有下文,刚要问他有什么事,他清悦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他说完这句话,马夫就驾车走了。 苏流萤有些摸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忽地,清晨那一幕浮上心头,她展颜一笑,真是个矛盾鬼,和小时候一样。说了伤人的话过后,又别扭的道歉。 晴空苑。 沈璃躺在靠窗的罗汉榻上,一手枕着头,一手举着张小人像。 说是小人像,其实只是形象,因为她的画画技术太差了,画人像只会画一个大圈圈,再画几个小圈圈把眼睛和嘴巴填上,头顶画上几根头发。大圈圈底下画个大字,当身体和手脚。 看着看着,他忽而笑了,记忆飘回十八年前那年的某天,笑容渐渐从嘴角隐去。 “小朝朝,你怎么总爱往这里跑?你爹娘不管你吗?” 他正扯着簸箕里晾晒的草药玩弄,听到声音他朝门口看了眼,见她正走进来,他没理她。 “哎呀,正生气呢?”她走到他身边,猜测道,“你跟你家人吵架了?还是你爹娘惹你生气了?” 他还是不说话。 见此,她狡黠的用了激将法:“你从来不说你爹娘的事,是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你,所以从来不管你?你没人陪,才跑来这里?” 他这次终于有反应,生气瞪着她:“你爹娘才不喜欢你,所以你才躲来这个破草院,你才没人管,你才没人要,你最可怜了,我一点也不可怜。” 她怔忡了下,脸上的笑容褪尽。 她瞪着他:“我爹是不要我,所以我出生他就把我送到外面寄养。我娘想养我,但她争不赢我爹和他的小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我想她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偷偷的哭。小的时候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为什么别的孩子都快乐的生活在爹娘身边,唯独我连住在家里的资格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她说完最后一句,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转身进了屋内,把门关上。 他愣住。 以前无论他怎么闹,怎么吼,她都不生气,永远笑盈盈的逗他,即使嗔怒也是装出来的。 他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哭。 他望着关闭的木门,踌躇了下,脚步挪到门边,磨磨蹭蹭了半天对着木门说:“对不起。” 门内毫无动静。 隔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又开口:“对不起。”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他失落的在门角蹲坐,不知所措的望着院子上方的天空。 如果她现在出来,他一定会告诉她,他和父皇吵架了。 他迷迷糊糊的靠着门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开门的吱呀声把他惊醒。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看到他显得有些惊讶,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平静许多,有些落寞的坐他身边坐下,声音淡淡的开口:“我娘病得很重,喝药就吐。我救人无数,自己的娘却束手无策,真是讽刺。她是心病!一个人如果自己不想活,神仙也救不了。” 他惊愕住。 她低低道:“我爹自从把他心里的白月光纳为小妾,就再也没碰过我娘,当然,我娘也不想碰他。你知道为什么我十七岁,我弟弟才出生吗?我弟弟之所以会来到这世上,本来就是个笑话。” “我爹和几个狐朋狗友聚宴,有人带了一坛据说可以让男人屹立不倒的酒,几人分了喝。我爹回家酒劲发作,恰巧林氏,就是我我爹的小妾,回了娘家。” 说到这里,她讥讽的笑了笑。 第68章 易醒了 或许是说过话之后,她心情好了很多,扭头看了他一眼,俏皮的说:“你可不能打听屹立不倒是什么酒哦。” 见他懵懂的样子,她捏了下他的脸,又继续说。 “我爹因为怕林氏不开心,所以不敢碰丫鬟,于是把主意打到我娘身上。毕竟我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不碰也碰过,所以当晚不顾我娘反抗留在了她房里。第二天林氏回来知道,没跟我爹吵闹,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掉眼泪,不吃也不喝,我爹哄了半个月,保证以后不碰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才把她哄好。” “我娘就是那次之后有了我弟弟,她知道即使弟弟生下来,命运也会和我一样,所以喝了几次药,结果都没能流掉。我娘想得太多,又反复折腾,身体十分虚,郎中告诉她,孩子生下来也难养活,让她有心里准备。我是收到义父的信才知道母亲有了身孕,匆匆赶回家照顾她。” “我跟她保证一定会让她和弟弟都安康,我娘思虑太重,根本听不进我的话。我弟弟生下来确实很虚弱,但身体没有其他问题。我娘看见弟弟安好,心里更内疚,觉得愧对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是一落千丈!心病需要心药医,无论我用多少方子都没能让她好转。” “一个人像行尸走肉生活了十几年,一旦有了缺口,就像山崩一样,再也支撑不住。如果我当初不顾她意愿带她离开梁家就好了!” 她的语气是无限的悔恨和遗憾,他轻声说:“你娘会好起来的。” 她没有说话,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沈璃的思绪从十八年前收回来,他望着窗外,轻声说:“对不起。” 忽然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自言自语:“章易明天就会醒来,只要揪出幕后的凶手,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 章家。 鸡鸣一声啼,守在章易旁边的章夫人醒了,她望了章易一眼,他双眼依然静静闭着,她伸手摸摸他的脸。 苏流萤说他三天之内必醒,所以她这几天都寸步不离守着他,希望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 她又握着他的手继续趴着旁边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醒了,窗口的光亮告诉她,天已经亮了。 她握着章易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她立即看向他的脸,她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喊了几声老爷,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 章易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递到了苏府和晴空苑,苏流萤和沈璃骑着马一前一后到了章家门口,两人没有半点停歇快步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到静室,章夫人就慌张的拉住苏流萤:“苏小姐,你快看看老爷,他好像不认识我。” 苏流萤心一沉,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只见章易目光空洞,呆呆滞滞的,不管是问话或者做动作,他都没什么反应。 沈璃神色凝重望着苏流萤给章易检查,她先是把脉,查看眼睛,然后给他施针。 章易在床榻上慢慢睡着,苏流萤拔针之后,又在他头上一个穴位刺了针,他很快又醒来。 眼神还是空洞无神。 苏流萤对沈璃摇摇头:“章大人痴傻了,他头上有伤疤,这些伤是让他的神智受影响的根本原因。” 沈璃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问:“可有得治?” 苏流萤沉吟了下:“我是没办法医治。但用心教导,他或许会慢慢认得一些事物。” 幻想破灭,沈璃大步走了出去。 苏流萤的心情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快步跟上去:“阿朝,你去哪里?” 沈璃沉默无言,到了大门口才说:“不就是章易没清醒,我有的是法子查十八年前的事,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这句话看似对苏流萤说,实则更像他对自己说。 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这时罗杰骑着马匆匆到来,看到苏流萤在门口,问她:“听说章大人醒了,他没事了吧?” 苏流萤道:“你自己去看吧。” 她也骑马走了。 沈璃一路骑马,到了一座简朴的小院。 这是梁若萦的小院,和十八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他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趟,或是打扫一下,或是采些他认识的草药在院子晾晒。 他希望她回来,看到她的小院还在,一草一木都没有变,虽然,他内心深处已经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两个月没来,到处都落了灰,院内的台阶有几张干枯的落叶,显得有几分萧索。 他把院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坐在台阶上,朝阳照射在他身上,忽然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他伸出手,让光落在手上,握紧,又松开。 每次寻找她的线索,都像这光一样,握不住,但明明能看到。 在台阶下有一张漏扫的叶子,他捡起来朝前方扔去。 “不管你在哪里,哪怕是一堆枯骨,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苏流萤心情也是失落的,因为她也想知道前世的自己现在在哪里,她也想知道,是谁想害她的。 漫无目的跑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晴空苑却被告知沈璃没回来。她知道他肯定不会进宫,所以打消了进宫的念头。 在一个岔道,她心念一转,拉着缰绳调整了方向:“驾~” 到了城西的校场外,她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马拴住就往门口走,问守门的两个士兵:“新选拔的天行军是在这里训练的吧?” 她回来几天了,都还没和弟弟见过面,他现在依然困在校场训练。等他休沐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干脆来校场找他。 两个士兵虽然见识少,但看她这样一张脸,大概已经猜出她是谁。不敢像平时那样直接轰人,回答她是之后问她有什么事。 “我进去看看。”她说着往里走,职责所在,两个士兵赶紧拦她,她眼睛一瞪,“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不要紧,你们知道我爹是苏雄也一样。你们不放我进去,是不是想让我爹来跟你们聊聊?” 两个士兵顿时冷汗吟吟,不拦的话出了事上级会怪罪,如果拦了就会获得和苏雄畅谈的机会,放与不放之间,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在京城,不知道苏雄的人估计还没出生,敢拦他刚刚荣封县主的女儿,那简直是嫌命长。 苏流萤第一次体会到任性原来是这般畅快,做怎样就怎样,谁也不用顾虑,以前的坏名声也不是一无是处。 第69章 你叫一声县主试试 校场很大,但因为是训练时间,整个训练场几乎被士兵占满,并没有显得空荡荡。 苏流萤突然出现,不但正在训练的士兵分了神,监督他们训练的将士也惊讶的看着她。 丑成这样还堂而皇之孤身走进校场的,天下间也只有一个叫苏流萤的,所以没人敢去质问她为何闯进来。 苏流萤拉了个巡逻的士兵问天行军训练的地儿在哪处,士兵不敢怠慢,亲自将她带过去。 苏流萤终于看到天行军的队伍,她爬上场边的步梯,就坐在那里,在第二排第八个找到梁汉铭的身影。 她看到梁汉铭,包括梁汉铭在内四十个士兵也看到了她,梁汉铭朝她笑笑。 带领天行军训练的闪电营的副将马贤,因为御史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十分痛恨和御史有过节的苏家一家,知道梁汉铭和苏流萤或多或少有点关系,平时对他特别严格,现在看到苏流萤大摇大摆进来看训练,沉着脸走过去。 “苏小姐,校场是军机重地,不允许随便进出,更不允许女子进出,麻烦你出去。” 苏流萤望他一眼,懒懒道:“那我不进也进来了,就算出去也不能算没来过。所以出去不出去也没什么区别,那我就不出去了。你往旁边挪一挪,别挡我视线。” 马贤面色黑如炭,他在想着如何客气的将她请出去,所以站着没动。 苏流萤顿时觉得有意思了,还有不怕父亲和兄长的人,他不怕父亲和兄长,总有怕的人。 “要不我现在马上进宫跟皇上说一声,允许我天天到这里来玩。我敢赌一个铜板,他一定会同意的。” 马贤心里憋着一口气,终还是握紧拳头走开了。 苏流萤望着集中精力训练的梁汉铭,心里万分欣慰,郁闷的心情变得明朗。 梁汉铭训练完毕,朝苏流萤走过去,几个和他玩得要好的入选者揶揄地吹口哨,他一拳头就招呼过去,几个也不含糊的和他过了几招,然后跑了。 他走到步梯旁边,一只脚踩了上去,花了点功夫打量她。两个月不见,她还是一样不好看,什么都没少。 “大家都在传那个章大人就要醒了,那个草真的有用?你没有误诊吧。到时人没醒,你的声名更上一层了。” 他笑嘻嘻调侃,苏流萤嘴边也染上笑意:“他已经醒了。” “厉害。”梁汉铭竖起大拇指,“也怪不得皇上提前封你县主,对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声县主?叫一声县主千岁疼疼······” “你叫一声县主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苏流萤哼了声,“连名带姓也不许叫,否则也一样要打断腿。” “你又不是我的谁,干嘛要求我不许这么叫那样叫。”他捂住耳朵气恼的瞪她,却偏偏生气不起来。潜移默化接受这种类似姐弟间的亲近,受她管教,真是莫名其妙。 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说:“我姐只有一个,你休想让我叫你姐。” 苏流萤嘴角翘起,问他:“天天训练累不累?” 梁汉铭一屁股在步梯坐下:“当然累了,你以为是你,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我游山玩水逍遥快活?你要是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说出来能把你吓哭。” 姐弟俩就这么坐着说话,梁汉铭听苏流萤把话说完,久久不语,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苏流萤歪头戳戳他:“在想什么呢?” “我想投军。”他扭头看她,眼睛在发光,“我想打西越。西越人太可恶了,那些掌权者只知霸凌,不管百姓死活,这样一个国家,我想灭了他。” 苏流萤可以肯定,弟弟是一个真正的热血男儿,有一颗锄强扶弱的正义之心。 她拍拍他的肩:“你先好好训练,当个出色的天行军,如果大晋哪天攻打西越,我第一个推荐你。” 因为章易苏醒,京城再次沸腾了。他虽然痴傻了,但醒来是事实,于是苏流萤在众人心里的形象变了,终于对她刮目相看,认同了她的医术,说她是神医也不为过。 原来她的医术丝毫不比追美男子的本事差。 原来,这个一无是处的丑八怪真的会医术,她没有骗人。 苏流萤对这些不关心,她不想沈璃因为无法在章易那里获得线索而难过,于是做最后一次努力,在书房翻看搜来的医书查找治痴傻的医治方法。 罗杰在一旁看穴位图,看一个穴位问一遍,苏流萤把两本讲解穴位的书扔给他就不管了。 罗杰拿起两本书翻了翻,只觉得头有些晕。光是穴位就有这么多东西要学,把她的医术学会,得多少年? 秦星和汉月也在一旁,她们嗑瓜子唠嗑,比罗杰快活多了。 “小姐京城第一红人的称号真是久经不哀,小神医的名声比花痴的名声更响亮。又得皇上封了县主,说不定马上又封郡主。” “郡主的称号也不怎么样,我觉得只有公主的称号才配得上小姐。” 罗杰觉得聒噪,嘲笑说道:“你们以为公主的称号是在大街上买的吗?想要就能得到,天真。你们说闲话麻烦到外面去,我还要学习呢。” 秦星把瓜子壳一吐,兴奋对汉月说:“他还没摸到学医的门就不耐烦了,他找借口发泄呢。” 汉月哈哈笑:“跟我们认草药一模一样,我们开头就放弃了,我敢保证他坚持不了十天。” 两人明目张胆的嘲笑罗杰,罗杰被说中心事,于是气得满脸涨红的反驳,。 再这么下去非吵起来不可,苏流萤谁也没劝,直接指着门:“你们三个给我出去。” 秦星反劝她:“小姐,你县主都当上了,章大人也醒了,你看书做什么。章大人傻不傻跟你又没关系。” 汉月福至心灵:“小姐看书当然是为了当郡主,如果小姐真把章大人变清醒,皇上不封小姐郡主他心里过得去吗?” 罗杰看到直摇头,也不知苏流萤怎么想的,把这么两个不着边的丫鬟带身边。如果是在他家,当粗使丫鬟他都觉得粗了。 他故意夸张对苏流萤说道:“难怪封县主你不高兴,原来你的目标是郡主。” 这时张叔喜气洋洋敲门进来:“小姐,有圣旨到。” 汉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肯定是封小姐做郡主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苏流萤在心里祈祷,希望皇上这时候不再来给她添烦恼了。 第70章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骚主意 院子里,苏雄和苏天凌在等候了,二人均嘴角上翘,仿佛知道圣旨内容一般。 苏流萤狐疑低声问来宣圣旨的卢公公圣旨内容是什么,卢公公笑得一般神秘:“县主莫急,接旨就知道了,包你满意。” 苏流萤突然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瞪他:“你说不说?” 卢公公不防她突然变脸,小心肝都吓坏了,有些懵圈的点头,避开众人才低声对她说:“圣旨是封县主为郡主的。” 他小心觑着她的脸,果然她见阴转晴,换了张如春风般的脸对他笑了笑,拍拍被她薅皱的衣服,转身就走,叫了苏雄和苏天凌到角落低声说话。 他十分好奇三人在说些什么。 “爹,哥哥,你们知道圣旨写的是什么吗?”苏流萤瞅着父亲和兄长,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假装懵懂摇头。 苏流萤眨眼眼,神秘兮兮的说:“是封我为郡主的。” 苏雄和苏天凌表演得不太成功的做出惊喜状,苏天凌说:“你把章大人救醒,皇上就封你为郡主,皇上太英明了。” 苏流萤不高兴道:“英明个屁。章大人醒了封个县主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又封郡主,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苏雄皱眉:“封个郡主怎么就让人笑话了。” “章大人虽然醒了,却痴傻了,皇上又扣个郡主的帽子在我头上,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功夫不到家,好处一点没少拿吗?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骚主意,我好不容易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扭转别人对我的看法,这郡主一当,别人又要说我是靠关系的花架子了。” 苏雄面色古怪,踌躇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了:“是爹跟皇上提出来封你为郡主的。” 苏流萤瞪大眼睛,她是真惊讶。这郡主在她家还真跟街上买一样,想要就能得到? 苏天凌赶忙为父亲解释:“爹还不是因为看你整天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书房,所以才跟皇上讨个郡主让你高兴,你别怪爹。” “只要章大人一天神智不清醒,给个公主我当我也高兴不起来。”苏流萤对苏雄说,“爹,你跟卢公公回宫,让皇上收回成命。等我把章大人彻底治好了,再把圣旨拿回来。” 她爹和皇帝讨个郡主的封号和吃饭一样简单,把这封号退回去肯定也不是难事。 苏雄和皇上讨郡主是为了女儿开心,既然她不愿意,退回去就是了,他拉着一脸懵圈的卢公公出了门,留下一脸问号的众人。 秦星好奇问苏流萤:“小姐,你跟老爷他们说了什么?为了圣旨不宣了?” “不是什么好事,我就不让他宣了。” 汉月庆幸说道:“幸亏小姐你让公公提前透了底,不然这不好的事就要落实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苏流萤终于在一本古籍找到一篇记载,用四丫草烧灰煮水喝治疗后天痴傻有奇效。四丫草她是知道的,没想到还可以药用,她马上去寻了四丫草,然后直奔章家。 根据书上记载,烧成灰,然后喂了章易喝,但一个时辰过去,足够药效发作,章易还是呆傻样,连一丝变化都没有,苏流萤终于放弃了。 见她比自己还难过,章夫人开导她:“苏小姐,能让我家老爷醒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溺爱的望着章易:“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只要他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已经知足了。” 她扑通跪下,利落对苏流萤磕了三个响头,苏流萤赶忙将她拉起。 她要谢的人,应该是小朝朝,。 出了章家,苏流萤漫无目的的走到街道上,路人看她的目光不一样了。 他们从厌恶害怕,到好奇,这转变不容易。如果她把这张能辟邪的脸换掉,他们会不会大胆到过来扯她的脸皮看看她是否戴了面具? 她是时候治自己的脸了。 经过一个丝绸铺时,忽然被里面的争吵声吸引,她偏头去看,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围观。 “莫说你只是让老板把这匹丝绸包好,即便是你给了钱还没出这个店门,只要我出得起钱,这丝绸照样归我所有。”陈丽琪抱着一匹上好的丝绸,用手背轻刮,爱不释手的样子。 她对面一个年轻的夫人脸色虽不好,但声音还是十分温和:“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怎么能这样。” 梁若萱两手一叉腰站出来:“既然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为何要与我们争?哼,你跟你那编修的夫君一样虚伪。” 年轻夫人涨红了脸争辩:“你们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请不要污蔑我夫君。” 梁若萱冷笑:“你夫君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身为他夫人居然不知道,所以说你夫君就个伪君子。” 今天是个机会,她要给女儿证清白。 “去年你夫君看上我家琪儿,约了她在大恩寺向她表露心迹,谁知被那个苏流萤撞见,他不敢承认,就反口说是我家琪儿约他出去,说我家琪儿心悦他。苏流萤因为和我家琪儿不对付,就到处宣扬我家琪儿向你夫君表露心迹被拒,毁了她的名声。大家都怕苏流萤,所以没人敢求证事情的真相,我告诉大家,我今天说的就是真相。” 苏流萤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陈丽琪被人家夫君拒,看到人家夫人心里怎么会好受,母女俩就一起找茬儿。 她回来后一直繁忙,根本没时间收拾梁若萱等人,没想到今天老天为了让她高兴,把这个机会送到她面前。 她推开人群走进去。 “陈夫人,你不能因为我刚刚不在场就颠倒黑白。你说那么多,还不如发个誓,如果去年的新科状元没约陈丽琪,没向他表露心迹,陈丽琪这辈子都找不到夫家。这样大家就信你说的话了。” 梁若萱不妨她会突然出现,哑了半晌说不出话,倒是陈丽琪冲了出来。 “苏流萤你这个丑八怪才嫁不出去,你倒贴都没人要。你整天在京城横行霸道,你不知道别人多讨厌你,要不是你有两个只会打架的父亲和兄长,你以为······” 她后面的话被梁若萱捂在嘴里。 苏流萤微微一笑,把旁边的椅子搬到中间悠然坐下。 “这里有谁不知道我被皇上封为高阳县主的?见到县主,你们不行礼?” 第71章 原来是小妾养的 众人愣了愣,这才想到苏流萤是如假包换的县主,即使她不靠父亲和哥哥,也是可以在京城横着走的。 大部分人刚要行礼,被苏流萤喊住,指指梁若萱母女:“要行礼也是这两位官家的夫人小姐先行。” 众人望向梁若萱母女,母女俩脸色十分难看,苏流萤见她们站着不动又道:“你们不行礼就是不承认我这个县主,不承认我这个县主就是质疑皇上,啧啧,皇上你们也敢质疑,真是胆大包天啊,看来我得进宫找皇上······” 梁若萱咬咬牙,半蹲身子行礼。 苏流萤看向陈丽琪,梁若萱朝她低唤了一声,然后用力拉了她一把,她不情不愿的屈了腿。 苏流萤伸手拿走陈丽琪怀里的丝绸递给状元夫人:“这是陈夫人陈小姐送给你当赔礼道歉的,你回家吧。” 状元夫人抱着烫手的丝绸不知所措。 “莫非你想听她们开口跟你说对不起?”苏流萤有所顿悟的点头,“她们当面说对不起也是应该的,那就让她们现在道个歉吧。” 状元夫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梁若萱双目圆瞪看着她:“我们已经用丝绸给你道歉了,你站在这儿还想怎样?” 状元夫人和善,不想让母女俩难堪,抱着丝绸匆匆走了。 看母女俩快撑不住,苏流萤还没有让她们起来的意思。 她冷笑看着母女俩:“陈小姐欺善怕恶,强抢别人东西,教养实在不行。陈夫人颠倒是非黑白,你们可称得上——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她这般说,有人低声道:“陈夫人教养有问题,大概是因为母亲原来是小妾。” 声音虽低,但偏偏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哦~原来是小妾养的,难不得······这么上不得台面。”苏流萤摇摇头,看着母女俩发抖的双腿,慢悠悠的站起来,叹气走了。 陈若萱面色铁青,陈丽琪也气得发抖,站起来想冲出去被母亲喝住:“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陈丽琪知道自己即便追上苏流萤也讨不到好,只得把火撒向围观的人:“给我滚,看什么看。” 母女俩回到家,梁若萱把屋里人全赶出去,握紧拳头狠狠砸到台面上。 陈丽琪气疯了。 “苏流萤像疯狗一样,她才没教养呢。她不过是投胎投得好,有个只会打人的爹,有什么好得意的。” 梁若萱只觉得吵闹,闭闭眼,十分无力让陈丽琪先回房。 陈丽琪此时怒气难消,只想发泄心里的不满,瞅了母亲一眼,有些许委屈道:“因为外祖母之前当妾的事,我不知被人嘲笑过多少回,在苏流萤面前都低人一等。” 梁若萱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看她:“你想说什么?” 陈丽琪豁出去了:“外祖母为什么要做妾,她要是一开始就正经嫁人当个正室夫人,也不会连累我们一辈子都因此抬不起头。” 啪—— 梁若萱不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度,她只知道自己的手火辣辣的颤抖,但她的心更痛。 望着地上委屈愤懑瞪着她的女儿,她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外祖母对你的好,全喂到狗肚子里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陈丽琪哇的一声哭了,捂着脸跑了出去,差点撞到刚刚进门的父亲陈正光。 女儿哭着跑了,又满地狼藉,陈正光讶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梁若萱悠然转过头,半点没有看到他的喜悦,冷笑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又如何?你敢找苏家人拼命吗?你敢跟皇上告状吗?你一个小小的主薄能斗得过权势滔天的苏家吗?先爬上侍郎的位置再说吧。” 当年看他仪表堂堂,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她被他气质和外貌为迷,以为他会有一番大作为,没想到十几年了还是个主薄,连一步也没爬过上去。 “你你······”陈正光手指发抖指着她,半天只憋出一句不可理喻,然后甩袖而出。 晴空苑。 沈璃坐在书房的窗口喝酒,夜风越吹他越清醒,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阿朝哥哥,我给你做了件羊毛大氅,下个月就可以穿了。我现在拿来给你试试,不适合明儿我再改。” 门口传来江玉眉娇娇脆脆的声音。 连喝口酒也不得清静! 沈璃扔下酒壶,跳窗翻墙而出。 已入冬,虽还不是最寒冷的时候,但街上行人已经比平时少了一半,也没有以往那种热闹喧天的气氛。 这种萧索的感觉莫名多了一丝孤单的气息,沈璃大步往一条街道走去。 到了高家门口,抬手要拍门,想到会惊动舅母,只得翻上墙头,看到高益的院子才跳下来。 才走到院门,院门忽然开了。 “阿朝,你来得正好。”舅母徐氏看到他又惊又喜,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你赶紧成亲吧,你再不成亲高家就要绝后了。” 沈璃狐疑,舅母是彻底放弃高益,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我成亲生的孩子也是姓沈,不过舅母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让他姓高。” “我怎么敢让你的孩子姓高,皇上知道非把我大卸八块不可。”徐氏说,“阿益说了,只要你成亲,他三个月内一定会成亲。” 沈璃心里冷笑,他这表弟拿他当挡箭牌的同时顺便坑了他一把,好得很。 他叹了口气:“我跟阿益说过,这三十年内不成亲,阿益这是不打算成亲了啊。” 徐氏愣住,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沈璃眼疾手快扶住她,让人把她送回房,朝院子里望了眼,他转身就走。 高益早已听到他的声音,从院子跑出来跟上他:“阿朝,你怎么这么不厚道,这么害我,明天我娘又要把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着上演一遍了。” 沈璃瞥他一眼:“你明天不回家不就行了。” 高益眼睛一亮。 “舅母晕倒了,你不去看看?” “我娘一天不晕个两三回都不正常,不用看了。” 望仙楼。 二楼的雅间,坐在窗边的沈璃一口接一口的喝,高益惊讶于他喝酒的速度:“阿朝,你今天怎么了?” “找她的线索断了。” 高益摇头,果然能让他喝闷酒的只有她! “阿朝啊,你就是太执着了!过去的该放下就放下,就像我,轻松坦荡不是很好吗?” 他也没有过多劝解,知道安慰什么的都显得太苍白,拿起酒壶和他碰:“什么借酒消愁愁更愁都是狗屁,今晚先喝个痛快。” 这时,窗外楼下不远处一伙人的斗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第72章 一个人殴一群人 这场斗殴有些特别,是一个人殴一群人。 殴人者正是苏天凌。 他把众人打趴在地上,蹲下去揪住一个人的衣领:“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们,我妹妹医术好,聪明直率,天真可爱,看上静王和明山侯是他们的福气,她才是那只天鹅。下次再听到你们胡说八道,我就打断你们的腿,滚。” 地上众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围观的人听了苏天凌的话出于对他的畏惧想笑又不敢笑,见那些被揍的人跑了也纷纷离开,生怕走慢了拳头落自己身上。 苏天凌拍拍身上的衣服,从容信步走了。 “也只有苏家人敢这么大言不惭。”高益笑道,忽然想到什么,故意说,”阿朝,你能娶到你的女神机会不大,不如娶个差不多的女神经,我看苏流萤正合适。她如他哥哥说的,医术好,聪明直率天真可爱,你们朝夕相处两个月,我看也合得挺来。” 沈璃喝了一口酒:“你对她评价挺高,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你的相貌她应该能看得上的,我明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高益神色一僵,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 苏流萤还想在章易的头上努力一下,但苏雄和苏天凌不愿意了,催她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脸上。 欲速则不达,缓一缓或许能找到更好医治章易的方法,她开始重新上山采药为自己的脸忙活。 秦星汉月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还有个对她的医术兴趣浓厚的罗杰,罗杰一个就能顶两个,而且不会喊苦喊累,学东西也快,她也真心想让他留下教他医术。 今天采好最后几种草药,明天不用再上山了。 两人背着竹篓沿着山路走下山,苏流萤问:“你是不是真的想学医术?” 她这么问罗杰就觉得她要教自己点干货了,忙不迭点头:“当然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从西越跟你到京城来。” “学东西首先得自己感兴趣才能学得快,就冲你这学医的决心,估计三到五年就能把我的医术学去十之一二,努力吧。” 苏流萤拍拍罗杰的肩膀,却不知道罗杰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三五年才能学到她医术的十之一二,这是什么世间难事!他如果说不想学了,会不会被打? 苏流萤察觉到他的异样,歪头瞧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出恭又不好说出来的样子。” 罗杰即时堆出一抹不好看的笑容。 两人骑着马,慢慢出了山林,然后一路飞驰返回。 前面的道路有一辆疾驰的马车,似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苏流萤看了几眼,感觉马车有些熟悉,与马车擦肩而过时她终于想起来,这是戴家的马车,她上次坐过。 “再赶快一点。”戴唯逸焦急的声音适时从车厢传出来,马夫用力抽了几下马鞭,马车果然加快了不少,这时却又听到戴唯逸的心痛呼喊,“阿誉~火叔快停车。” 戴唯逸又带他身体不好的儿子去寺庙求安心了?听他的叫喊声是他儿子又怎么了。 苏流萤骑马已经超过马车有一段距离,她想了想,吁了声,调转马头返回。 “你去哪里?”罗杰回头问道。 “遇到一个熟人,我去看看。” 罗杰只好跟她回头。 苏流萤下了马,走到马车旁在火叔惊讶的目光中掀开车帘。 车厢中,戴唯逸抱着脸色通红眼睛半眯半睁的阿誉,车厢被吐了一地。 戴唯逸见到她,有些意外,却顾不得和她打招呼,轻轻拍着阿誉的背:“还难受吗?难受就吐出来。” 阿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眼睛动了下。 “他病发了?抱出来我看看。” 苏流萤开口,戴唯逸才想到她会医术,说了句劳烦县主,把阿誉身上的衣服裹好将他抱了出来。 苏流萤摸摸阿誉的额头,十分滚烫,又给他诊了脉,脉象很弱,很快得出结论:“他邪气入体非常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必须马上给他施针。” 火叔把车厢清理干净,苏流萤顾不得车厢内未散的异味,有条不紊给阿誉施针,施针后没多久,阿誉终于恢复了些精神稳定下来。 戴唯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连忙向苏流萤道谢:“阿誉得县主出手相救,戴某感激不尽。” 他曾见过几次苏流萤,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谁见了都敬而远之。但近来几次他看到的苏流萤与此前较之,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和他的过往前世就放下了,但不可能当没发生过,要不是本着医者仁心,苏流萤才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 “感激什么,就算是看到一只小鸟受伤,我也一样会救,谁让本县主人丑心却善呢。” 她此时神气又傲气,目中无人的微抬着头,戴唯逸在思忖哪句话得罪了她。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懒懒的嗓音打断他的沉思,他温声道:“阿誉几个月前总是莫名喊身上疼,经常哭闹。看了许多郎中也不见好转,我只得带他到灵台寺求平安,无意得知那里有位医术不错的老师父。幸得老师父赠药,阿誉吃后症状减轻了许多,但过不久疼痛又再度复发,来后一直靠老师父的药维持着。” “几天前阿誉忽然发起高烧,呕吐不断,郎中开的药见效甚微,我只得求助老师父。老师父也不知阿誉为何会如此,试着给了一剂药喝,没想到才回到半路······” 苏流萤听完,问他阿誉发烧前可是感染了风寒,他说因为阿誉身体不好,所以命人特别照看,不曾感染上风寒。 苏流萤看了阿誉一眼,若有所思。 看她久久不语,戴唯逸小心问:“县主可是看出了什么?阿誉这风寒来得可有问题?” 苏流萤对他家的情况不了解,即使看出了也不会随便说。 她摇摇头:“暂时没有。我开个退烧止吐的方子你拿回去试试,如果不能药到病除,那就是你的人品问题,不是我的医术问题。” 第73章 私奔? 草药集齐,当天晚上苏流萤就开始研制,忙碌了两天之后就开始用陶锅熬煮成稠浆,罗杰用木勺从锅里挖了一勺黑乎乎的膏浆,表情十分难形容。 “你确定要把这东西糊脸上吗?” “不然你以为我是闲得没事跟你闹着玩?”苏流萤把两个瓷罐搬到灶台上,拉开他,一勺勺把膏浆盛进去。 把膏浆装好,她捧一罐,让罗杰捧一罐,拿回了她的院子,之后把罗杰请了出去。 膏浆一共要敷三次,头两次敷十天一次,第三次等待自然脱落。 她用清水净了一遍脸,坐在镜子前最后一次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顶着这张脸几个月,她都有些习惯了。 拿起一块小竹片,她从瓷罐里刮了一团膏浆开始从下巴抹起。 秦星汉月在旁边看着她忙活,秦星问汉月:“你说小姐这个法子能管用吗?” 汉月说:“我们打个赌,如果不管用,我给你五两银子。如果管用,你给我十两银子。” 秦星惊叫道:“凭什么我要亏五两,我才不干。” 汉月理所当然回道:“你赢的机会多一点,赌码当然要多一半。” 秦星要和汉月对换一下,汉月却不肯。 看二人争执,明显不相信她的脸能好,苏流萤开口:“我跟你们赌,如果我的脸没治好,你们看上哪个年轻小伙,我作主帮你们把亲定了。如果我的脸治好了,我也替你们作主,这辈子不嫁人。”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秦星和汉月的心怦怦直跳,异口同声:“我们赌。” 半刻钟后,苏流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乎乎的脸只剩下眼口鼻,着实有些吓人,迫不得已出门要戴幕篱了。 苏流萤顶着张黑乎乎脸在家里行走,吓到了不少人,只有罗杰和小布胆子大一点,敢走近去看。 苏雄和苏天凌回来看到她这样一张脸,苏雄左右打量:“现在丑是丑点,一个月后就能亮瞎外面那些人的眼睛了。” 苏天赞同父亲的话,仔细研究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糊得牢固吗?吃饭会不会掉下来?” 父亲和兄长没问她这法子管不管用,而是打心底信任她,苏流萤心间暖暖的。 “不会掉的。等这些膏药把麻子和胎痣完全吸收才会自然掉落。” 小布奉承说道:“阿萤姐姐的脸好了,一定是京城最漂亮的美人。” 苏雄不赞同的皱眉:“怎么可能只是京城最漂亮的美人,我女儿,是大晋最漂亮的美人。” “到时来苏家提亲的人,一定能把门槛儿都踏平了,我看还有谁敢说我妹妹配不上那些王侯。” 苏天凌说这话的神情让人以为来提亲的人已经踏平门槛儿了。 罗杰偷偷摇头,这一家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高海是沈璃的舅舅,这几天多了件烦心事,因为听说外甥三十年不打算娶妻,而儿子又说等外甥娶了才会娶。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姐姐的儿子和他的儿子都二十好几不愿意成家,这是要灭老高家的后啊。 比他小几岁的同僚的孙子都去学堂了,平时听他们谈论儿孙,他像只鹌鹑一样不敢插话。 高海烦躁得紧,偏偏妻子徐氏还在旁边哭哭啼啼:“你说阿益是不是好男风,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娶妻,连个通房都不要,他就没冲动的时候吗?” 高海被她隐晦的话说得老脸都红了:“简直胡说八道。” 徐氏又说:“要不把当年他喜欢的那个青楼女子找回来,我同意阿益纳她做妾。” 她这是盼孙子盼儿媳盼疯了,高海道:“那女子到如今已三嫁,又成寡妇,你确定你同意?” 这不行那不行,徐氏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我直接找太后,让她劝阿朝娶妻,只要阿朝娶了妻,阿益要是再找借口不娶,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进洞房。” “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只要他想成亲,就算让他娶一头猪他也愿意。如果他不想成亲,你就是找皇上赐婚也没用。” 高海不想再讨论这些没用的话题,转身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他终于打定主意,骑马出了门,往晴空苑而去,恰巧在晴空苑门口遇到沈璃和高一高二。 三人也骑了马,看样子要出远门? “阿朝,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璃也不隐瞒:“去一趟南县。” 南县是当年章易出事前去审理案件的地方,高海马上知道他去做什么。 “你还要调查章易的事?” 沈璃点头:“我既然已经和父皇说过由我来重新审理,自是要调查清楚。” “有线索吗?” 沈璃望望行人稀少的街道,沉思了下点头。 当年南县县衙所有与那个案件有关的人都莫名或死或失踪,今天他收到消息,南县有个聋哑的老头和当年县令家那个聋哑仆人有些像,但不确定是不是他。 “舅舅找我有事吗?” 高海尴尬一笑:“没有,好久没见你,就想来看看。” “哦。”沈璃声音拖得长长,说道,“我还以为舅舅你是为了阿益不愿意娶妻的事来的,还想点拨你两招,既然不是就算了。” 高海:“······” 沈璃带着高一高二一路纵马疾行,虽然一个聋哑人的帮助可能不大,但只要有线索,他就不会放过。 “主子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梁汉铭?”高二指着东边远处一个凉亭内的人问,因为梁汉铭和苏流萤有点关系,高二也格外关注他。 沈璃放缓了速度望过去,果然看到梁汉铭站在凉亭内,旁边还有个拉着他手的姑娘,那姑娘正是李雪娥。 他停了下来。 “汉铭,你就带我私奔吧,天大地大,咱们想去哪里都可以。”李雪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扬了扬,“我带了三千两,够咱们潇洒生活一辈子了,给你。” 梁汉铭没接她的钱,一屁股坐在石板凳上。 “我的志愿是锄强扶弱,做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带你私奔就不是男人了。” “怎么不是,你带我私奔,就是我的男人了。”李雪娥坐在他身边挽他手,倚在他肩膀,笑得很是甜蜜。 第74章 你喜欢他什么 两人俨然一对璧人。 梁汉铭拿开她的手,屁股往旁边 挪了挪,让她与自己保持距离。 “我不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快活,我带你走就对不起你父母,也会坏了你的名声。我就算要娶你,也要光明正大的娶。” 李雪娥伸手捶了他一下,不高兴了。 “你就是胆小,不够喜欢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还没等你有足够的能力把我娶回去,我娘已经逼我嫁给别人了呢。” 梁汉铭立即霸道的说:“她逼你也不能嫁,到时你就用你们女人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嫁别人。” 这时沈璃骑马走了过去,亭子里的两人听到由远而近的声音回头一看,都吃了一惊。 “梁汉铭,你是不是准备带李家姑娘私奔了?”沈璃问。 “我才没有。”梁汉铭脸色通红的否认,还很快找到一个解释借口:“我怎么可能会做私奔这种事,她只是在跟我炫耀她有多少钱,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随便乱说。雪娥,给静王看看你的银票,让他眼红一下。” 李雪娥咬着牙不说话。 “你是我亲选的天行军,要是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前程,不仅丢我的脸,你也对不起你自己。” 虽然梁汉铭并没私奔的心思,但孤男寡女私会,向来不要脸的他在沈璃这些话面前竟也红了脸。 沈璃问:“你想做顶天立地的男儿,还是庸碌无为隐居的普通男子?” 梁汉铭想也不想回道:“当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那就跟我走。” 梁汉铭讶然:“去哪儿?” “办案。” 梁汉铭眼睛霎时亮了,他是想去,但校场那边怎么办。沈璃看出他的顾虑,说道:“高二,你去校场跑一趟。” 高二应是。 梁汉铭让李雪娥回去,自己骑了马跟沈璃走,李雪娥却也上了自己的马赶到他身边:“我跟你一道去。” “高二,顺道送李家姑娘回家。” 高二立即拦住李雪娥:“请吧,李姑娘。” 看着梁汉铭和沈璃三人远去,李雪娥又气又恼,眼睛一转,露出狡黠的神色:“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高二面无表情:“李姑娘要是不听话,我不介意打晕你扛在肩上把你扛回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李雪娥瞪了他一眼,只得抽马鞭往回走。 此时李家已经乱成一团,孙盈月在家焦急等外出寻找女儿的人回报消息,再找不到她就要亲自出去寻找了。 女儿为了梁汉铭闹了一出又一出,再这样下去估计除了梁汉铭她在京城找不到好人家了。 这时门房匆匆来报说李雪娥回来了,有个男子和她同行,那男子到了门口就走了。 怎么又多一个莫名的男子?她问门房可知道那男子是谁,门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得匆忙往女儿的院子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李雪娥愤怒的捶砸桌面,气得眼睛都红了,“该死的梁汉铭,竟然这样丢下我就走了,混蛋,我再也不会去找你。” “此话当真?” 听到这声音 李雪娥吓了一跳,扭头望见匆匆进来的孙盈月,忽然换了一副嬉戏的模样,一屁股坐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抛着把玩起来:“当然是假的,我这辈子,非梁汉铭不嫁。” 孙盈月冷眼她看,肃声道:“你去哪里了?” 李雪娥仿佛没听到一般,专心致志的玩着茶杯。 孙盈月走近她,快准狠从她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你拿这么多钱,是想离家出走吗?” 李雪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看着母亲:“我想和梁汉铭私奔,可惜他不愿意,我只好回来了。你想打就打吧。” 孙盈月没有打她,出乎意料的平静坐了下来。 “你就这么喜欢梁汉铭,你喜欢他什么?” 母亲不发火,李雪娥也不再是那爱理不搭样子。 “我喜欢他敢作敢为,不受俗世的条条框框束缚。” 孙盈月点头:“随性洒脱,确实难得,但他这般不落俗套只是为了吃喝嫖赌,溜鸡斗狗,你认为这样的人值得托付终身吗?你这几千两他三个月赌光,你是准备和他行乞还是回来要钱?” 李雪娥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没底气说:“他会改的,他去参选天行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孙盈月微笑:“他连跟你私奔都不愿意,可见也没多喜欢你,你确定他会为了你改变多年的习惯?” 李雪娥这回彻底没话说了。 “你应该饿了,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孙盈月给她整理了下腮边凌乱的头发,拿着银票走出去,到了门口被李雪娥喊住。 “如果汉铭真的愿意改,有职务有功名有担当,你同意我嫁给他吗?” 孙盈月没说话,只留下一个背影。 沈璃和梁汉铭高一三人已经到了南县。 当年章易接到急报,南县的县令与主薄有钱财纠纷,二人起了争执,最后大家都动了手,主薄错手把县令杀死。 可是此事各有说法。 衙门里一个打扫丫鬟却说二人并没打架,是不知县令说了什么,主薄趁他不注意,拿墨砚把他砸死了。 主薄夫人说丫鬟污蔑主薄,打了丫鬟两巴掌,丫鬟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当晚就投井自尽。 章易与县令是同乡,二人曾一起喝过酒,有着不一样的同乡之谊,所以请旨去审理这桩案子。 主薄说他与县令并无金钱纠纷,只是县令误会他收受贿赂一事,找他查问,他不承认,县令气得要拿墨砚砸他,他只得去抢墨砚,推搡间不知怎么的,就打到了县令的头。 章易自然不信,无意间的一砸就能把人砸死,唯一的证人又因为两巴掌投井自尽,死无对证,这主薄导得一场好戏。 把主薄关押,还待继续调查,主薄却吊死牢中,还留下认罪书,承认自己收受贿赂,蓄意杀掉县令。 这是被人灭口,章易察觉县令和主薄的死不简单,立即前往主薄家,发现他家乱成一团,连下人在内,一共十八口人皆被人毒死。 县令比主薄唯一幸运的是,他没带家属在身边,但家中仆人,也都失踪或者被杀。 章易把县令家和主薄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县令家搜索出一份东西,总算知道众人因何而死,这份东西就是罪证,事关重大,他即时带着罪证赶回京城。 第75章 我小时候见过你姐姐 哪知,章易在半路遇刺,他的几个部下替他挡下,凭着不错的身手,他终于到了京城,没想到还是遭到了毒手,那份罪证也不翼而飞。 整个事情的经过,是他几个受伤的部下说的,但他们并不知道罪证的内容,后来他们也都因伤过重而亡。 没多久,与衙门有关的所有人,不是死就是失踪了。 整个衙门,竟然无一人生还。 因为衙门发生过太多命案,如今已被弃废,现在就是一座破败的屋子,阴森森的。 新衙门早已另选址造建。 梁汉铭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问题,感觉后背一阵寒凉。 路上,沈璃已经把当年的事详细和梁汉铭说了一遍。 “你进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出有价值的东西。” 沈璃说着话,却没有要一同进去的意思,梁汉铭瞄了瞄到处挂着蜘蛛网的屋子,心里发毛,呵呵一笑:“我们不是来找人吗?怎么找起东西来了?” 沈璃悠然道:“已经有人去找,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可以了。” 梁汉铭又问:“谁去找了?我们也去找希望会大一点。” 沈璃似是看穿他一般,似笑非笑道:“你害怕了,不敢进去?” “谁说我害怕了,一个破屋子有什么好怕。”梁汉铭立刻否认,昂首挺胸就大步走进厅堂,下一瞬又跑了出来,怂怂对着沈璃笑,“好吧我害怕,咱们一起进去吧。” 高一在旁边暗笑。 沈璃道:“你倒是有勇气承认。” 看在梁汉铭大方承认胆小这件事,沈璃和高一与他一同进了屋内,但也只是陪他进去,他怎么找线索他们并不参与。 最后自然是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梁汉铭有些纳闷,这结果好像在沈璃和高一的意料之中。 梁汉铭与沈璃的唯一关系大概就是苏流萤,这关系算不得多特别,所以他一路上对于沈璃突然让自己跟着来查案子很不解。 从屋子出来,他直接把心里疑惑问出来:“静王,你为什么让我跟着一起找那个聋哑仆人?” 沈璃回道:“因为这件事与你姐姐有直接关系,你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当然想。我还偷偷去过她之前行医的地方找过呢。”梁汉铭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姐姐······她很好,很好很好。” 沈璃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道:“我知道。” 他没听错吧,梁汉铭讶然:“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见过你姐姐。” 梁汉铭瞪大了眼睛 苏府。 苏流萤脸上的膏浆干了之后像粗糙的老树皮一般,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出门的,但今天是阿鱼施针的日子,为了不吓哭阿鱼她只得用黑纱把脸蒙上。 阿鱼是小布在京城唯一的小小朋友,也跟着去了,罗杰也想跟去,被苏流萤轰回屋里看医书。 罗杰想哭,他现在是半点也看不进去,如果不是担心告诉她不想学后会被她打,他早就说了。 到了晴空苑,小布跳下马车就先跑去找阿鱼了,见到阿鱼时十分高兴:“阿鱼,好久不见,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阿鱼其实不是很想,因为他和小布不是太熟,如实的摇摇头。 小布也不失望,兴致高昂说道:“我学了新招式,你要不要看?” 他不等阿鱼回答就打起拳来。 阿鱼对小布的新招式也不感兴趣,但他羡慕小布行动自如,竟也认真的欣赏起来。 苏流萤进来看到这一幕,感叹孩子的友谊来得快,才第二次见面就熟成这样。 苏流萤在阿鱼身边坐下,四下望了望,不见沈璃,阿鱼知道她找谁,立即道:“阿兄出去办案了,可能过几天才回来了。” 办案?他去哪里办案? 苏流萤刚要问阿鱼知不知道他去哪里,就见阿鱼盯着她的面纱看,笑眯眯对他说:“姐姐现在很难看,只能蒙着脸,怕吓到你。虽然姐姐现在是个丑八怪,但一个月后就是大晋第一美人了。” 姐姐的面皮好像一向都这么厚。 阿鱼愣愣的眨眨眼睛,不知说些什么好,最后想出一句安慰的话:“姐姐再丑,也是好看的,我不怕。” 听他这么说,苏流萤忽然起了点儿坏心思:“我就知道阿鱼胆子大。” 她把面纱摘下来,露出那张恐怖的脸,阿鱼悄悄咽了下口水,把目光转向耍招式的小布。 声音有些许不坚定:“我不怕。” 苏流萤好笑,怕也没招了。阿鱼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不可能蒙脸施针一个时辰。 阿鱼去施针前递了本书给打拳头打得满脸通红的小布:“这是我阿兄带过来的,他知道你来肯定会无聊,所以让我把这本书拿给你看,你也可以拿回去看。” 苏流萤凑过去看了眼,是孙子兵法。 小布怔忡地捧着孙子兵法,内心泛起涟漪。小心翼翼的翻开,他是知道这本书的。 从晴空苑回去的路上,小布一直望着手上的孙子兵法不说话,苏流萤看到小小少年满怀心事,有些想不明白,一本书还能让人抑郁不成? 她出其不意突然拿走小布的孙子兵法,作势要扔出窗口:“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扔了它。” “不要。”小布急忙把书抢回来,紧紧的抱住,“我喜欢的。” “既然喜欢你为什么不高兴?” 小布低声道:“我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晚上小布把孙子兵法放在枕头底下,嘴角露出欢喜的笑容,想了想又掏出书抱在怀里,一会儿又坐起来摸了摸,视若珍宝的翻开,上面的字他虽然认不全,但总有一天他会认全的。 罗杰进房间就见小布对着本书入神,趁他不察把书抢了过去,随手翻了翻:“孙子兵法,你看得懂?” “还给我。”小布立刻去抢,但罗杰太高他够不着,于是抓住罗杰的手咬了一口,罗杰吃痛终于把书还给他,“一本破书,满大街都是,谁稀罕。” 小布抱着书,骄傲又欣喜:“这本不一样,是静王给我的。” 罗杰顿住,凝思片刻才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这个骗子,什么三口之家的牧羊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小布也学他的样子:“你也是个骗子,什么商人之子,你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我。” 看来大家都对各自的身份心知肚明,罗杰笑着仰手掌:“我们击掌为盟,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小布却不理他,抱着书躺回被窝:“有了这本书,别人知不知道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第76章 腰间取针 苏流萤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然后就听到秦星的声音。 “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让你进宫去。奴婢也不想叫醒你的,但来的是皇后的人,我不敢随便推了。” 皇后让她进宫一定是为了晏安的事,今天若不是皇后让人来找她,她都快把晏安给忘了。 苏流萤说道:“你出去回话,就说我病得起不了床。皇后要是有急事可以来找我,如果她不急,就等我半个月病好了再进宫。” 秦星马上去回话,她家小姐就是厉害,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苏流萤重新找周公,半刻钟后又被汉月的叫喊声叫醒:“小姐,你听奴婢说完再选择骂还是不骂。上次在山上送咱们回家的戴侯爷来了。他说他儿子病得很重,请你过去看一看。” 戴唯逸这个人是很要面子的,能求到这里来,说明他儿子的情况有多危重。 阿誉到底得的什么病,居然连她的方子都不管用! 苏流萤起来洗漱梳头,想了想还是用面纱把脸蒙住。戴上幕篱,到了客厅就看到神情焦急的戴唯逸。 戴唯逸见她这副装扮,却是神情自若作揖:“戴某不请自来还望县主见谅,实在是阿誉情况危急。他吃了您的方子之后好了几天,但昨天症状又复发,昨晚到现在高烧不退,早上肚子都吐空了,现在已昏迷。我请了几个郎中看,根本不起用,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侯爷带路吧。” 苏流萤的心五味杂陈,终还是和他牵扯上了。当初的爱早已随风飘散,只剩无限感慨。 阿誉是戴唯逸第四个妾万氏所出,此时抱着他哭成了泪人。夫人何青琳和其他三个小妾也一脸关切的围在床榻旁,看到戴唯逸领着个把脸包得像个怪物,却身姿曼妙的女子进来,都愣了愣。 戴唯逸对万氏道:“你把阿誉放下,让县主看看。” 众人这才知道怪物竟是苏流萤。 苏流萤此时也没时间欣赏戴唯逸的娇妻美妾,她望了眼发烧昏迷的阿誉,撑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只觉触到他的皮肤异常温热,揭开他额头的湿帕,那处也是滚烫。这样子降温,已经没用了。 又给阿誉诊了脉,她静默了片刻,之后问戴唯逸:“家中可有冰块?拿小布袋盛一些拿过来。” 因为阿誉近来经常需要降温,戴唯逸早就让人备了些冰在窖中,他立即命人速办。 “盛一碗可饮用的温水来,里面撒些许盐。”苏流萤又道,水很快端来,她捏开阿誉的嘴放了一颗药丸进去。 阿誉这病来得突然,也生得奇怪,苏流萤不急着给他施针,而是解了他的衣裳,准备给他全身检查。 隔着纱视觉不够开阔,一会施针也得摘下来,所以她也就把幕篱和面纱去了。 “啊······”五姨娘农氏十分惊恐的叫了声,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比她好多少,这苏流萤,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流萤回头对她们笑得一脸恐怖:“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戴唯逸眉头轻皱,对农氏说:“你身子重就无须在此了,先回去休息吧。” 农氏虽然想留下看看苏流萤是怎么治病的,但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声惊叫惹得戴唯逸不高兴了,只得乖乖出去。 冰块取来,苏流萤整袋铺在阿誉额头,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阿誉小小的身体白白嫩嫩,连块疤都没有,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没问题是最大的难题,苏流萤陷入沉思。 因为苏流萤能把昏迷十八年的章易唤醒,万氏是非常信任她的医术的,如今看她神色沉重,心一沉扑到阿誉身上哭得惊天动地,扑的时候不小心踩了苏流萤一脚。 “我可怜的心肝宝贝,你睁开眼睛看看姨娘吧,姨娘没你,怎么活下去啊。” 苏流萤皱皱眉,只要吵她就没办法思考,她不得不揶揄说道:“这位姨娘,孩子还活着你就这样哭,外面的人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呢。” 这么哭好像挺不吉利的,万氏眼泪一收,用帕子擦了擦脸安静坐在旁边。 苏流萤被她踩那一脚隐隐作痛,她刚要揉,脑海忽有灵光闪过,戴唯逸之前说阿誉开始发病是喊身上疼。 她立即在小阿誉身上仔细按压,到了腰侧竟然有微微的的硌手感,她轻轻按了下,昏迷着的阿誉竟有些许颤抖。 左右的腰侧都是如此,她终于找到病根了。 看她嘴角微微翘起,戴唯逸温声问:“县主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流萤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他的两侧腰间被人扎了银针进去。” 此话一出,众妻妾都大吃一惊,谁会对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除非有仇。孩子这么小是没仇人的,有仇也是有利益牵扯的大人。 几个姨娘连忙说不是自己做的,站在门外悄悄关注屋内情况的五姨娘农氏也赶忙匆匆进来表清白:“也不是我做的,请侯爷相信我。” 只有夫人何青琳沉默着没说话。 戴唯逸只是神情温和的看着她们:“好了,都不要吵了。” 几个姨娘顿时不吵了,只要侯爷信她们就足够了。 苏流萤觉得挺讽刺的,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他与妻妾和睦共处的画面,要是当年她嫁了他,早晚也得和离。 戴唯逸转过头见苏流萤一脸看戏的表情,倒也神色从容:“请问县主如何把阿誉体内的针取出?” “准备一碗肉沫粥,几碟小菜,两个叉烧包。”苏流萤如是说道,正当众人疑惑如何用这些吃食取针时,就听她说,“再找一块大磁石,我吃饱后就可以取针了。” 她起床至今滴水未进,自然要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待苏流萤填饱肚子,磁石也找来了。 众人紧张又期待望着苏流萤,只见她的手在阿誉腰间一侧按了几处之后,在上面抹了些药膏,过了片刻拿磁石往那处一贴,她在旁边的穴位一按,只听钉一声,抽离磁石,上面赫然是根绣花针。 绣花针上带了些许血肉。 众人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绣花针还是十分震惊,这样直接扎进身体里,那得多疼啊。 想到儿子承受的痛苦,农氏眼睛又红了。 在阿誉的身上,一共吸出了十三根绣花针。 苏流萤都不由感叹,太狠毒了。 第77章 县主脾气实在怪 取了针,还要再抹药,然后施针,苏流萤做这些的时候几个妻妾热烈的讨论到底谁这么歹毒,又是什么时候扎进去的,她们还请戴唯逸一定要查清楚,叽叽喳喳像菜市场般。 “你们若是害得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分了神扎错穴位,把阿誉扎出个好歹,算你们的。” 众妻妾被她说得一愣,戴唯逸对她说了声抱歉,然后让众人都回去休息,只有万氏留了下来,一室终于清静。 施完针,阿誉醒了又喂他喝了药,他的烧慢慢退了些。 这一天忙得够呛,苏流萤留了瓶抹针口的膏药,写了个调养方子就要打道回府。 万氏把她当观世音一般谢了又谢:“谢谢县主大仁大义救了阿誉,妾永生不忘,县主,你真是个大好人。” 还是第一次有不熟的人说她是好人,还是大好人,苏流萤一时有些不适应。 戴唯逸亲自将苏流萤送到门口,诚挚向她作揖:“县主的恩德戴某无以为报,以后县主有用得着戴某的地方随时开口,戴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苏流萤突然变得傲骄起来。 “我是县主,我爹是仁德公,我哥是金吾卫,能用得着侯爷的地方恐怕很少。不过咱们也算熟人了,以后侯爷若是再纳妾添娇,请我喝杯喜酒就可以了。” 她笑得戏谑的头也不回上了马车,戴唯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站在那处出了片刻的神。 这县主,脾气实在古怪。 第二天阿誉彻底退烧,也不呕吐,除了还有些气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四姨娘万氏的院子一片欢腾,戴唯逸和几个小妾都围在阿誉的床榻旁。 “谢天谢地,阿誉总算好了。” “要我说谢天谢地都不如谢苏流萤,她那么孤傲又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会来治阿誉的病。” “侯爷亲自去请的,她当然会来。” 似乎想到什么,正讨论得热烈的姨娘们不约而同的都噤了声。 她们不知道苏流萤的脸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这样一张脸,侯爷一定看不上了,可就怕苏流萤会惦记他,要不是惦记他,能跑这一趟? 戴唯逸摸摸阿誉的头,微笑道:“县主仁义,我戴家欠她一份恩情,以后大家若是遇到苏家人要善待。” 姨娘们忙应是,戴唯逸让她们陪在此处,独自出了院子,不曾想夫人何青琳也跟他走了出去,一路跟到书房。 “夫人有事吗?” 来找他自然是有事的,何青琳问:“侯爷不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吗?” 戴唯逸点头道:“自然是要查的。” 何青琳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侯爷信吗?” 戴唯逸道:“信。” “为什么?” 戴唯逸温柔的捋捋她额角的头发,轻声道:“你若真是那么歹毒的人,也不会等今天。我一直相信夫人不是那种人。” 何青琳感动得泪水盈眶,抱着他抽泣起来。 戴唯逸轻轻抚着她的头。 梁汉铭和沈璃及高一三人在南县呆了几天,每天都外出寻找聋哑人,城中乡野都寻遍了,虽找到几个聋哑人,但都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 这天晚膳后,梁汉铭感觉百无聊赖,于是一个人跑去了赌坊。 他运气不错,竟然连赢了好几局,又玩了几把,他担心自己一个外地人赢太多出不去,只好收了手。 刚要出去就内急,他知道一般赌坊的茅厕都在后院,他在后院转一圈就看到个小门。 进了小门里面竟别有洞天,是个雅致的小院,小院的另一边,居然是青楼! 他叹惜,这么漂亮的院子里不会有茅厕的。 说来也巧,此时恰巧有个瘦瘦小小的老头提着夜壶穿过院子,他马上跟过去。 “老伯,你也是去茅厕的吧,我不认路,刚好跟您一道走。” 老头笑着点点头。 “老伯,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做这个,您家里很困难吗?” 只见老头摇摇头,梁汉铭又问了几句,老头皆不说话只摇头点头。他心头一震,不会说话?但这老头不聋!不过既然遇上了,还是要摸摸他的底。 “老伯,我上完茅厕问您几个问题,您答完后我给你一两银子做报酬。” 老头听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头,带梁汉铭去了茅厕之后将东西放好,之后和他到了外面的小门口。 老头说不了话,所以梁汉铭与他说对或不对用点头摇头或者手势表示。 “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老头指指北方。 “你来南县多少年了?以前知道这个地方吗?” 老头张开五指,然后摇摇头。 梁汉铭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你知道十八年前,县衙所有人被灭口一案吗?” 老头茫然又惊讶,然后摇摇头,手比划着,梁汉铭猜想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问不出什么,梁汉铭只好把钱给了老头让他干活去。老头刚刚走他又把老头喊住,可喊了几声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只能跑过去拉住老头。 “老伯,你有没有一些跟你一样的朋友,不会说话,又听不见的。” 老头如实的摇摇头。 梁汉铭只得失望的让他走了。 回到客栈经过沈璃房间的窗口时见他在看书信,和他打了个招呼。 沈璃抬头瞥了他一下,视线又回到书信上,悠然道:“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自己只是说出去溜达消食,他居然知道自己去了赌坊,一定是身上的铜臭味太重。 梁汉铭嘿嘿一笑:“赢了点。” 沈璃又瞥了他一眼:“你几个月前不是还因为欠人钱差点被砍手?还敢赌,欠的钱还清没有?哪来的钱?” 没想到静王对他的事这么了解,梁汉铭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钱是中秋那天晚上我和苏流萤去赌坊赢的。她可厉害了,竟然会听骰子。” “哦?” 梁汉铭觉得这样聊天太费劲,干脆不请自进,给自己斟了杯茶:“这女人是天下最难懂的动物,说变就变。以前见我恨不得砍我十块八块,自从那天晚上救了我之后,不但要和我做朋友,还管起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姐呢。” 有种莫名的感觉在沈璃心头一闪而过,他想抓却抓不住。 “你是一个大男人,又与她非亲非故,不让她管她还能奈你何?” 这个问题梁汉铭也问过自己,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找虐,不过嘴上还是说得好听:“我只是不想跟她计较,她毕竟救过我一命。而且她也只是嘴上说说,我就让她过过瘾。” 第78章 小公子的病复发了 沈璃总想知道昨晚脑海里那快得让他抓不住的是什么,次日与梁汉铭高一一起外出,脑海里还在寻找昨晚那一闪而过的感觉,但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没能找到。 “哎哟,你这老头走路不长眼啊,把我撞这么疼,不赔个十两八两别想走。” “对不起,我爷爷不是故意的,求大爷原谅。” 沈璃被两个声音拉回思绪,转头一望,一个人模狗样的男子抓住一个老伯,老伯旁边的姑娘着急的求情,很快就有不少人驻足围观。 男子猥琐的盯着那姑娘笑,还一把扯住她:“不赔钱也行,你得把你自己赔给我。” 姑娘挣扎着叫喊着放开,却怎么也挣不掉。老伯也急得拉着姑娘,嘴里呀呀的叫喊。 梁汉铭三两步走过去,一拳打在男子脸上,甩甩手:“你脸皮太厚,打得我手都疼了,没个百儿八十两别想走。” 路人听得哄然而笑。 男子已经被迫放开那姑娘,他看梁汉铭这边有三个人,知道今天讨不了好,欲说两句找回面子的话就走,就听沈璃淡淡对高一说:“让他在床上躺三个月就可以了。” 高一拎着男子就走,男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姑娘连忙向沈璃梁汉铭道谢,沈璃微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爷爷不会说话?能听得到吗?” 姑娘望向自己的爷爷,脸上涌起悲伤之色:“爷爷几年前在山上遇到抢劫,因为身上带的银子少,被匪人割了舌头,听倒是没问题。” 沈璃安慰了几句,让他们爷孙俩出门小心点,又问了她家中的情况,落脚点之后,这才和梁汉铭离开。 可以肯定,这位老伯不是他们想找的人。 梁汉铭感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不会说话的人,我昨晚在赌坊就遇到一个老头,也是哑巴,就是忘了问他是怎么哑的。” 沈璃脚步一顿:“你昨晚在堵坊也遇到了?” 梁汉铭点头:“对啊,他跟刚刚那老伯一样,只能听不能说,但谨慎起见,我还特别问了他几个问题。” 他把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璃脸色微变:“走,去赌坊。” 赌坊哪里还有昨晚那老头的身影。 赌坊老板说李老头在这里做活几个年头了,当时是听说他无儿无女,看他可怜才收他的。昨晚李老头突然找他,说刚刚有人给他报信,他几天前才找回散失多年的儿子,突发急病,让他赶紧回去看看。所以他找老板要了半个月的工钱回去给儿子治病。 老板看他一个哑巴也不容易,刚找回的儿子又犯了病,于是给了他一个月的工钱。 李老头昨晚才拿钱走,今天就有人找上门,老板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们是李老头的仇家还是李老头欠你们钱了。” 沈璃摇头:“都不是,我们只是想找他问一些陈年旧事。” 原来如此,老板莫名松了一口气。 出了赌坊,梁汉铭很是不解,为何沈璃听他说一遍经过就断定李老头有问题,他问了那么多问题都听不出来。 沈璃道:“你知道为何你当面跟李老头说话他听得见,但在背后叫他却没反应吗?” 梁汉铭摸着下巴想了想,没有头绪:“为何?” “因为他未必是听得到,而是看得懂。有一种语言,叫唇语。老头就是利用懂唇语的技能,掩盖他听不到的事实。即使别人在背后或者侧面叫他,他不应,别人也会认为他年纪大了,耳背而已。” 梁汉铭向来自恃聪明,此时他觉得,他离聪明还有一点距离。 沈璃并不知梁汉铭在认清自我,继续道:“李老头很聪明,明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定是躲过搜查后才敢混进赌坊,生活在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那他还在南县吗?” “在。三天之内,他一定会想办法出城。” 苏府。 “我猜,针一定是侯夫人扎的,哪个正室不恨妾室。我去打听过了,当年明山侯娶第一个妾室的时候侯夫人就大闹过一场,轿子不让从正门进是规定,但她也不让轿子从侧门进。” “我觉得不一定,明山侯庶子女都几个了,侯夫人要是扎针,还等现在吗?” “那也不可能是几个妾室之间的仇怨,他们都和平相处那么多年了。” 秦星和汉月讨论阿誉到底是谁扎的针,一个说一个反驳,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讨论得这么热烈却也没影响到在一旁看书的苏流萤。 秦星需要一个定论,问她:“小姐,你说是谁扎的针。” 苏流萤翻了一页书:“反正不是我扎的。” 汉月问:“针取出来了,那小公子是不是就不会再生病了。” 这时张叔出现在门口,朝里喊道:“小姐,明山侯又来了,说他家小公子的病复发了。” 苏流萤把书一扔,不敢置信。 这到底什么顽疾,竟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手,她郎中的名声不会就毁在这怪病上吧。 戴家。 四姨娘万氏又哭成了个泪人,握着阿誉的手不放。 侯府妻妾几人如几前天一样,都聚集在万氏的院子。 阿誉的脸红通通的,双目半闭,额头上放了个冰袋。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因为呕吐所以更显虚弱。 众人见戴唯逸和苏流萤进来,自觉让开路。 苏流萤给阿誉诊了脉,脉象和前几天一样,虚。 戴唯逸说道:“阿誉的身上我粗略检查过了,并没针口。他姨娘这几天一直陪着他,不可能有人有机会扎针。” 这么说阿誉的病与针无关?莫非是中蛊? 苏流萤道:“想办法喂他一碗粥浆。” 万氏和戴唯逸合力,好不容易总算灌了一小碗粥进阿誉的肚子,苏流萤掏出颗药丸塞他嘴里让他咽下去。 约一刻钟,阿誉放了个屁,似乎在苏流萤意料之中。 “拿个干净的木盆让他拉。” 很快木盆就排了异物,众人有些嫌弃的别开脸,捂住鼻子,却见苏流萤面不改色往异物上看,过了会儿她才挥手让丫鬟端走。 不是中蛊,那真是奇了怪了。 她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阿誉的身体,还是诊不出问题。 这怪病得仔细琢磨才行。 她给阿誉喂了药丸,把瓶子留在桌面:“吃了药他就会退烧止吐,以后只要他发作,即时喂上一颗就能控制。” 第89章 刘氏之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氏发疯了似的抓住苏流萤的手:“你的意思是,他治不好了,只能靠吃药控制?” 苏流萤抽回手:“我医术有限,暂时只能控制他的病情。” 万氏不敢相信:“你不是神医吗?你连昏迷十八年的人都能救醒,为什么连这样小小的发烧都治不了?你到底会不会治病?” 劳烦自家小姐大驾来治病就算了,竟然还要质疑小姐的医术,秦星和汉月撸起袖子准备开干,就听戴唯逸呵斥:“万氏,不得无理。” 苏流萤却无所谓道:“我就是个庸医,只有半吊子的医术,你们另请高明吧。” 她把桌面上的药瓶拿起,招呼秦月汉月回家,戴唯逸忙道:“县主请息怒,万氏只是过于担忧阿誉的病所以才胡言乱语,请县主不要与她这个后宅无知的妇人计较,我代她向你道歉。” 苏流萤抛着手中的药瓶把玩,漫不经心道:“她说得没错,我连个小小的发烧都治不好,还治什么病。” 她留下药瓶,带着秦星汉月走了。 秦星汉月为她愤愤不平。 “小姐,以后这侯府,八抬大轿咱们也不要来了。” “就是。小姐会治病,又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一个小姨娘也敢吼,什么东西。” 苏流萤赞同的点头:“没错,本小姐又不是她娘,她心情不好就可以吼吗?谁该惯着她。下次她再吼,你们帮我揍她。” 因为阿誉的病,戴家的气氛有些沉重,好像大家都有默契地认为,现在谁开心,谁就是幸灾乐祸。 所以现在大家都低调窝在自己院子里。 何青琳的奶娘刘氏正在给她抹头油。 刘氏夸道:“夫人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滑,跟上好的缎子似的。” 何青琳看着镜子里乌润的秀发,露出笑意:“那也是因为你护理得好。” “那是因为夫人底子好,所以什么都好。夫人这皮肤,娇嫩光滑,那些二十多岁的妇人都比不上。” 何天琳听罢,忽然想到什么,讥讽的笑:“再娇嫩又如何,侯爷还不是往屋里抬了一个又一个。” 刘氏安慰道:“抬再多又如何,谁也越不过夫人您。只要您稳坐夫人的位子,将来大公子做了世子,夫人还能再风光几十年。” 这时有调笑声从屋外传来,何青琳听了两句就皱眉。 “大少爷又笑话奴婢了,奴婢的手要干活,都粗糙成什么样子了,哪里嫩滑了。” “这里嫩滑啊,我都摸出来了,你还骗我。” 何青琳怒喝:“阿成,你给我进来。” 戴致成,戴家的大公子,何青琳的大儿子,笑眯眯的走进屋内。 “娘的头发真好看,乌亮柔滑,二八年华的少女的头发也没有这般顺滑黑亮。还有娘的脸,十几年如一日的漂亮,真不愧是我娘。” “油嘴滑舌。”何青琳的怒火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哄熄了一半,她恨铁不成钢道,“你爹因为阿誉的事几天脸上没见过笑了,你不去看阿誉也应该上进点,整天就知道玩物丧志,哄女人开心,你爹见你能有好脸色吗?” 戴致成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儿子已经知道要发奋了,现在来就是想跟娘拿三百两筹办一个文博会,邀请京中的学子和贤能的老师参加,讨论如何作赋写诗,让老师给我们点评提意见。 这个儿子品性差,但胜在聪明,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如今主动问道,他开始上进了。 “要三百两这么多,既然是文人会,其他人不出钱吗?这钱可别是另有用处。” 对面母亲的质疑,戴致成正色道:“是我牵头办的,当然我出大头。三百两是多做的预算,二百两也可以的。” 何青琳让刘氏拿二百两给他,这儿子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戴致成拿钱走后,刘氏欣慰不已:“大少爷虽然顽劣些,但也没忘正事。待他把学问做好,即使不考状元,往后封了世子再举个官职也不是难事。” 一抹愁绪爬上何青琳的脸:“可惜侯爷对他有偏见,一直不肯请封他为世子。” “等侯爷知道大少爷上进了,会发现大少爷的优点的。夫人放心,世子的位子一定会是大少爷的。” “侯爷。”屋外传来丫鬟的招呼声,何青琳与刘氏一喜,没想到这个时候侯爷竟会过来。 戴唯逸是沉着脸进来的,看到刘氏便喊道:“把刘氏给我绑起来。” 两个高壮有力的小厮即时过来将刘氏架住,一下控制了她,何青琳想拉都拉不住,急忙对戴唯逸道:“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抓奶娘做什么?” 戴唯逸望着刘氏,声声冷冷:“刘氏,你做了什么,自己交待吧。” 刘氏脸色惨白,知道事情败露,慢慢的竟平静下来。 “是。五少爷身上的针是我扎的。” 何青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奶娘,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氏冷笑望向戴唯逸:“你当年答应老爷和小姐不会纳妾,如今却妻妾成群。这也就算了,可大少爷已经十七,你还不向皇上请封他为世子,却抱着一个小妾生的儿子当眼珠子一般疼。万氏与别人说,你不喜欢大少爷,其他几个少爷也不喜欢,唯独宠爱五少爷,定是要把世子的位置留给他,我这么做不过是想把属于大少爷的东西留给大少爷。” 戴唯逸神色复杂,并没说话。 刘氏看向泪流满面的何青琳,笑道:“小姐,老奴一直没忘何家的救命之恩,一直想为何家做点什么,本以为这次能帮上忙,可惜奴婢不够聪明,没成功就被发现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老奴绝不哼一声。” 刘氏挺直腰杆,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戴唯逸问:“你除了给阿誉扎针,还对他做了什么?” “我确实还做了另一件事,所以他的病才会治不好。”刘氏没有否认,“我知道我难逃一死,现在只希望到院子外朝何家的方向磕个头,等我磕了头,侯爷想知道什么我说出来就是了。” 戴唯逸让人放了她,与众人跟她到院外去。 院子里,刘氏结结实实的朝何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后却忽然朝院外跑。众人忙去追,追上的时候,刘氏已经撞墙而死。 第80章 颅中取箭 苏流萤是个很执着的人。 只要在她手上的问题没解决,她就不会放下,比如阿誉的病。 她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发烧呕吐的信息,无一例外是施针喝药就好了,又翻阅之前搜索回来的医书,仍然一无所获。 她拿出面纱和幕篱,开始武装,秦星和汉月忙问她去哪里,要知道她现在除了急事,是不轻易出门的。 “去书肆,你们俩也去,一会儿把眼睛睁大一点,看到医书就拿给我。” 主仆三人刚走到一家书肆门口,就听到一伙人在高声议论。 “董太傅家的二公子昨天与人冬猎,被同伴错手射中,至今未醒,听说早晨还发起了高烧。连太医都治不了,听说现在病危,急得董太傅出五千两银子高价聘请医术高名的郎中呢。” “可惜我幼时不愿意吃苦做药童学医,现在看到五千两向我招手我都只能摇头。” “苏家那个丑八怪不是神医吗?董太傅怎么不请她?” “你不知道,前年丑八怪看中了董太傅家的五公子,那五公子隔天就跟道士跑了。董太傅宁愿自家小儿子出家修道也不情愿小儿子娶苏家那丑八怪,现在他好意思让人家治儿子吗?” 苏流萤拉着秦星汉月扭头就走,二人急问她去哪里,她说:“去董家。” 二人的眼睛顿时瞪得比晚上的灯笼还亮。 “虽然这个时候去幸灾乐祸不像人干的事,但咱们也要干一回,谁让他家小儿子不娶小姐。” “咱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悔不当初。” 苏流萤敲了下两个二货的头,说道:“我是去感谢董太傅不让他小儿子娶我之恩的。” 三人到了董家大门口,门外围了不少人。 三人没自报家门,苏流萤又遮得这样严实,所以欲进去时被门房拦住:“请问你们是哪家姑娘?进来做什么?” 秦星神气道:“好好看看,这是高阳县主。” 门口众人随即一阵哗然,他们都有默契的想,苏流萤收到风声要闯进门看笑话了。她也太不分轻重了,这样的笑话她要看! 门房结结巴巴望着看不到脸的苏流萤:“高阳县主?苏······” 汉月好不得意道:“知道就好,还不快带路,你是想等我们家县主发火将你流放三千里吗?” 门房害怕极了,战战兢兢给三人引路。 苏流萤可以肯定,原来的苏流萤名声坏得这般彻底,有这两个二货一半的功劳。 二公子的房中,董家人占了一半,太医郎中占了一半,差不多挤满人了。 董夫人已哭肿了眼睛,抽泣道:“从前人人都说我有福,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却不曾想,小儿子因为苏家女远走他方,二儿子还没留下一儿半女就遭此劫,我都不知我的福气何在!” 门房刚要喊话,被苏流萤拉住,朗声说道:“我现在又不喜欢五公子,他不回来怎么能怪我头上!” 众人回头见到戴幕篱蒙脸的苏流萤,大吃一惊。 董夫人吓得眼泪都不敢流了,董太傅张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一个个都猜测她是来看热闹的,却被她挥手示意坐在床边的郎中让位,拍拍凳子坐了下去,然后再摘掉幕篱。 她低着头,没看到众人差点惊倒的眼神。 二公子不省人事的昏迷着,脸异常的红。 她揭掉二公子额头的布,探了探,皱眉道:“烧成这样只是用湿布去热,也不怕烧坏了他的脑袋。” 董太傅等人终于明白她是来救人的,一时欢喜不已。 苏流萤给二公子把了脉,又打量他全身上下,见他穿着整齐,只是裹着脑袋,知道他的伤都在头上。 她把二公子头上的纱布解开,又将伤口上敷的药去掉,查看他的伤势。 只有一道小口子,连伤口旁边的皮肉都不曾损到多少,纱布上沾的血也不是很多。按理说,伤得不是特别严重,他为何昏迷不醒?气息还这般弱。 “他是如何受的伤?” 董太傅作了个揖,才回道:“张家公子在射一只野狸,不曾想放箭时小五刚好骑马蹿出来,那箭射中了他的头。张公子见他掉下马时头撞到地上的石头,箭也甩掉了。回来给他包扎,很快止了血,就是不知他为何昏睡不醒。” 苏流萤听着他的话,沉思了半晌,用银针在伤口处刺下,果然如她所料。 这趟收获良多啊。 总算弄明白,阿誉的病为何会反复了。 “他脑中还有断箭,自然醒不过来。”她对秦星汉月说,“你们回府将我那个羊皮袋取来。董太傅,麻烦你派人送一下她们。” 她如此快速就找到根源,并且让丫鬟回去取东西,看来对如何取箭胸有竹。 董夫人激动得又哭了。 董二公子刚娶进门不久的二少夫人也擦擦眼角的泪,又欣慰又担忧的轻声对董夫人道:“她不请自来,又说不喜欢五公子,莫非如今喜欢的是夫君?” 董夫人顿了下,低声说道:“只要能救智儿的命,她要嫁就让她嫁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劝她做智儿的平妻,与你和平相处。” 董太傅也认命了,对二少夫人说:“委屈你了。” 二少夫人的眼泪像断线珠帘般下:“儿媳不委屈,县主救了夫君的命,夫君娶她是应该的。” 别以为你们说得小声,我就听不到。 把一切收进耳朵的苏流萤目瞪狗呆!这一家子的脑洞,怎么能开这么大,不去写戏本都可惜了。 “你们董家的门槛儿太低了,你们不怕委屈了我,我都觉得委屈了自己。别自寻烦恼了,我看不上你们家。顺便叫你们家五公子回来,以后别把他不回家的帽子扣我头上了。” 董家几人尴尬得红了脸。 秦星汉月取来的羊皮袋里,装的全是苏流萤让人特制的医治外伤所需的工具。 苏流萤在二公子的头上伤口撒了些许粉末,过了片刻扒开周围的头发,在伤口处用尖利的小刀划了个十字,再取过内扣的银捏子撑开头肉,果然看到一截箭头。 这场面有些不忍直视,众人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下手的! 苏流萤用银捏子夹住那截箭头,力道一沉,拔出一个三寸余长的箭头。 第81章 再取绣花针 众人以为苏流萤面不改色对一颗脑袋划十字已经刷新他们的认知,当看到苏流萤拿针线像缝衣服一般缝刚才划开的头皮,才知道还有这操作。 她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缝完刀口,苏流萤说道:“这线还要拆的,不过这地方的头发是长不出来了。想要命,只能不要头发了。” 她写了药方给董太傅,又留了一瓶药。 “他很快就会醒,醒后按药方服药。伤口疼就吃一颗药丸,能缓解。” 把刚刚用的刀具收拾好,苏流萤带着秦星汉月往门口去,董太傅连忙道:“县主留步。” 苏流萤回头打趣:“董太傅莫非真要把我留下来给二公子做平妻,我说了,看不了。” “自然不是······” “不是就好了。不用送······不,还是派辆马车送我们一下,我还有急事。” 董太傅不敢多言,立即安排了马车,与自家夫人送她上了马车,马车走远,夫妻俩才返回屋内。 夫妻俩实在不敢相信,今天这个医术高明,大方得体的苏大小姐,是之前那个名声扫地,恶名满城的苏大小姐!怎么看着,不太像啊。 苏流萤回到家,在自己的小药房把刚才过用的刀具清洗好,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 秦星和汉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小姐,你在董家忙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怎么回到家也不休息休息。” “小姐,你拿药做什么?” 苏流萤把所需的东西取备齐,才简洁回道:“救人。” 戴家。 四姨娘万氏因为多嘴,才间接导致刘氏对阿誉下毒手,戴唯逸罚她禁足,除了自己的院子,府中任何地方都不能去,现在她主要守着随时会发病的儿子,不出门倒也无妨。 只是戴唯逸已经两天没来看阿誉,万氏知道,他非常恼自己。 她也懊悔不已,要不是自己多嘴,也不会致儿子于如今这样的境地。 想到失去夫君的爱,儿子又可能会真的离开自己,万氏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抱着儿子她才发现儿子的头好像有点烫,伸手一摸,果然他又开始发热了。 她顿时慌了,急忙让人把戴唯逸叫来,过了半晌才想到给儿子喂药丸。 戴唯逸很快就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阿誉的头,万氏边哭边告诉他已经喂了药:“侯爷,怎么办,阿誉总不能一辈子都要吃药吧,万一到时药吃完了怎么办,呜呜呜~” 毕竟也是自己的枕边人,再恼她此时看到她心痛落泪,戴唯逸也无法责备,伸手去抹她的泪,温声道:“只要能控制,总有办法医治的。” 在戴唯逸的安抚下,万氏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忽而他严肃的看着她:“你可知祸从口出?要不是你因为我喜爱阿誉得意忘形,与别人胡说我欲立阿誉为世子,阿誉也不会被人动手脚害成这样。” 万氏立即认错道:“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胡说了,侯爷原谅妾吧。” 戴唯逸的声音缓了缓:“立谁为世子,我自有分寸,岂是你一个妇人能插嘴干涉的?” 万氏耸肩低头:“妾知道错了。” 忽听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是管事跑进来:“侯爷,高阳县主来了。” 以为她上次生气即使他去请她也不会再来,如今她却自己上门,莫非······心中有了猜想,戴唯逸起身就要出去迎,便看到苏流萤踏进门口。 “本县主找到阿誉的病因了,你命人将这包药拿去煮到滚烫,再找剃头匠把阿誉的头发剃了。” 戴唯逸立即命人去办。 万氏犹犹豫豫了片刻,终还是低声开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似乎不太好,只有那和尚才会剃发。” 苏流萤说道:“他的病根在头,自然要把头发剃了才能治。不然我把医治方法说与你,剃不剃发都在你,只要你能把他头里的针拔出来就可以了。” 戴唯逸惊愕不已:“阿誉的头上有针?” “没错。”苏流萤声音清脆,“这次我可以肯定让他反复发烧呕吐的,便是他头颅里的针。” 阿誉躺在对窗的小榻上,已经变成了个小光头,正接受药水的熏陶,之前那块大磁石又被派上用场。 何青琳过于伤心,也两天没出院门,如今听到消息,又与几位姨娘凑了过来。 苏流萤感觉毛发孔开得差不多,这才拿磁石全方位的贴着阿誉的头,然后侧耳细听。 这次并没像上次那样有钉钉的声音,放下磁石也没看到有针吸在上面。 几个姨娘低声议论,戴唯逸让她们莫要出声,她们便全都噤声了。 这几个小妾倒是听话得很,苏流萤感慨做男人真好,做戴唯逸这样的男人更好。 她又拿起磁石,在刚才听到轻微声响的地方吸了吸,感觉到微弱的异样,然后拿银夹子在那处查找一番,用银镊子一夹,拔出一根绣花针。 众人看到绣花针,还如第一次看到般,惊骇万分。 一共从头上拔出五根绣花针,可见刘氏是下了狠手的。 看到这里,何青琳低了头,这便是刘氏说的,做的另外那件事。 戴唯逸是相信她的,但刘氏怎么说都是她的人,即使不是她主使,她依然觉得此事会是戴唯逸心里一根刺。 拔完针,苏流萤又在针口抹了些药膏,然后施针。 她按照惯例,收拾完东西净手写药方,交待完注意事项就带丫鬟走。 “县主,苏小姐。”万氏哭着走到苏流萤身边,膝盖一晃就要跪下,苏流萤忙道,“有事说事,你跪的话就不要说了。” 万氏不敢跪了,感激涕零道:“县主,上次我口无遮拦,冒犯了县主,对不起。” 她很干脆的打了自己两巴掌,脸上即时有两个殷红的手掌印。 “县主不计前嫌,还主动治阿誉的病,真是菩萨心肠。我现在才知道县主是个好人,外面都说县主无德无才,人丑······” “万氏。”戴唯逸阻止从她嘴里冒出更多冒犯的话。 苏流萤不禁莞尔,万氏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的道歉我接受,以后好好保护你儿子,也不枉我救他几回。” 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戴唯逸又送她到门口,见他正准备说话,苏流萤摆摆手:“什么都不用说,我今天来只是不想自己的招牌砸在你儿子身上。” 她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戴唯逸负手望着她的马车走远,久久没有离开。 第82章 李老头出城 南县。 梁汉铭已经有些崇拜沈璃了,他不但有气场,还料事如神。 现在跟沈璃他们在城门守着,虽然还没截到李老头,梁汉铭相信,沈璃说李老头三天内会想办法出城,一定不会错的。 “你们去哪里?” 城门卫兵拦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回道:“云州。” “你们都报下自己的名字。” 车上几人说了自己的名字,兵士又查看了下车厢,又弯腰看了看车底,这才放行。 让每个出城的人都说出自己的名字,证明他们能说话,还要看每个人的长相。 这都是沈璃的主意,所以梁汉铭觉得沈璃聪明。 这么仔细的盘查,李老头就是插翅也难飞。 已到晌午,梁汉铭看看天:“咱们先去吃饭吧。” “再等会儿。”沈璃坐着没动,眼睛看着城门口。 梁汉铭顺着他的目光,见到是个赶着牛车拉货物的汉子停下接受盘查。 “去哪儿的?” “江镇西村。” 卫兵问完话,让汉子打开车上箱笼,然后一一检查,之后又朝车底望了望,挥手让他过去。 汉子笑着道了谢,赶着牛车悠悠出了城门。 沈璃和梁汉铭高一也去用午膳,三个人往附近一间酒楼走去,走了段路,正好又有一辆拉货的牛车经过。 沈璃看了看,总觉得与刚才出城的牛车有些不一样,蹙了下眉头,忽然他喊道,“刚才出城的牛车有问题,快追。” 梁汉铭一面跟着回头一面问:“那牛车有什么问题?” “那牛车的底板比一般的牛车的厚了许多,车上那些箱笼掩饰了这点,前后又上了栏板,我们谁都没看出来。” 三人急急忙忙走到城门,骑上马就向城外追去,没多大一会儿就追上了牛车,赶牛车的汉子见到沈璃三人有些愣住了。 沈璃绕到牛车后面,拿出匕首在外层横板稍用力一撬,横板打开,里面果然是空心的,但也是空的。 梁汉铭遗憾道:“看来我们只猜对了一半,这里面确实可以藏人,但李老头却没藏在里面。” 沈璃却勾起嘴角,看了眼表现得一脸茫然的赶车汉子,又扫视了下道路周围。 “李老头向来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招用得炉火纯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先我们一步下了牛车,不是藏在了这枯草丛后面,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水坑里。” 闻言,赶车汉子神色一变,沈璃了然的笑了笑:“这么说是在水坑里。” 梁汉铭和高一往水坑快步走去,沈璃慢悠悠走在后面,赶车汉子立刻抽着牛跑了。 三人静候了半刻钟,见水中草藤动了动,然后有一个人顶着一头草藤浮出水面来,看到三人,怔忡住。 梁汉铭笑呵呵与他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真巧。” 半个时辰后,李老头已经收拾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客栈的房间里,笑容温和的望着沈璃三人。 沈璃对他道:“你看得懂我们说话?” 李老头诚实点点头,问他会不会写字,当年有没有看到刘主薄杀张县令,他皆摇头,然后手指一通比划,还抹了下脖子。 梁汉铭低声对高一道:“他看得懂咱们说话,可咱们不知道他在比划什么,这不是鸡同鸭讲吗?” 沈璃看李老头比划完,半懂半猜道:“你是说刘主薄是在书房杀张县令,那时你在厨房和别人喝酒?” 李老头猛地点头。 他再比划,沈璃也看不懂了,对高一道:“你去找县令,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找个懂唇语和手语的人来。” 高一应是便出去了。 懂唇语和手语的人不太好找,所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来一个先生模样的人。 有人翻译,这就好沟通多了。 李老头继续刚才的话头,突然有天晚上来了一群黑衣人在衙门大开杀戒,他知道在劫难逃,所以找了个时机趁乱装死,被扔到乱葬岗后偷偷跑掉的。他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李老头有问必答,却没说出有价值的信息,沈璃让高一看好他,与其他人出了房间。 夜里,李老头睡在床榻,高一则躺在靠窗的小榻。 夜正沉,突然有两个黑衣人闯进来,持剑直取李老头要害,幸好高一反应快,及时阻止了悲剧发生,击退了黑衣人。 李老头吓得面无人色。 这时沈璃和梁汉铭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高一将刚刚的险境经过说出。 沈璃无奈说道:“我们悄悄来查这个案子,就是为了张县令的死有个明白说法,没想到背后黑手消息如此灵通,竟然跟我们一同来了,还差点害死一样无辜的人。” 他叹了口气,对高一说:“你明晚趁天黑,就带李老伯离开这里,找个偏僻的乡野,让他以后在那里安享晚年,记得给他多留点钱。” 高一应下。 一切归于平静,李老头重新躺下,刚才的惊魂的一幕已让他睡意全无,如何辗转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梦到当年衙门众人枉死的惨景。 次日李老头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去,沈璃见状,安慰道:“等高一晚上送你离开这里就安全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之后他和梁汉铭聊起十八年前这个案子,无限叹息,没有证人,又没有证据,要破案十分渺茫。他本想破这个悬案立功升职的,看来只能另找出路了。 梁汉铭安慰他还年轻,升职有的是机会。 李老头望着二人张合的嘴巴,眼睛转了转。 他是为了升职而来,并不像为了打探钱的事。 他挣扎了一番,把心一沉,然后就比划起来。 沈璃疑惑道:“你有话要说?” 李老头点点头,高一立即去把昨日懂唇语的先生找来。 五人坐到了房间内,李老头开始比划,当年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只是有天夜里他给张县令上茶,张县令在书房看一封信,面容气愤,嘴里说主薄胆大包天,帮忙私藏白银十万两,还敢参与皇位之争,到时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老头说,他本来就隐瞒会唇语一事,所以张县令才没顾忌他,他怕张县令发现,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第二天张县令把刘主薄找去书房,张县令和刘主薄曾是同窗,张县令大概是想以熟人的身份劝导,没想到刘主薄竟杀了他。 第83章 辣到您的眼睛 李老头说,张县令和刘主薄都死了,来查案的大人也遇刺了,那害人的十万两再无人提起,所以刚开始他以为沈璃他们是为了十万两银子来的。 原来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十万两。 只是这十万两从何而来,现在没人知道。 这件事发生时,正是当今皇帝的几个兄弟争皇位白热化阶段,不知刘主薄支持的是哪个王爷。 今上问鼎,其余几个王爷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十万两再无人问津。 事情兜兜转转一圈,竟然又回到原地,依然是个悬案。 沈璃手指敲敲桌面,不,这事还是有缺口的,苏流萤去西越找瞌睡虫唤醒章易,曾被刺杀。 所以,这件事幕后那个人,在京城。 京城。 苏流萤把董家戴家带成了近期的热门话题,上到王公贵族,下到普通百姓,轮番议论着董家和戴家,当然,关键人物是苏流萤。 “听说现在的苏流萤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了,简直是丑中极品。” “都说脸黑心善,她不计前嫌主动救董家二公子,大概是因为现在的脸黑得不能见人,所以良心发现。” “从她几次主动去明山侯府给侯府的小公子治病,可以看出她有爱心了,她终于像个人了。” 跟着皇帝在御花园闲逛的杨公公刚要上前教训两个口无遮拦的宫人,被皇帝阻止了,苏流萤以前的名声不好,被人这般非议无可厚非,封得了这两个人的嘴,封不了京城万万百姓的嘴。 这几天皇帝听了不少关于苏流萤的事,知道苏流萤风评变好打心底里高兴。 “苏将军的女儿不拖他后腿,这回朕可以光明正大的升苏将军的职位了。” 杨公公走前两步拽住假山旁边探头出来的枝条:“苏将军如今已封公,再往上就是王了,这可是才两三个月前的事。皇上,苏将军疼爱女儿,而今苏小姐做的事又确实让人盛赞,要升,不如就升苏小姐的爵位。” 皇帝负手走过假山:“上回朕就下旨把苏流萤从县主提到郡主,可苏将军说救一个人既能当县主又能做郡主,别人会诟病,他女儿要靠实力让别人无话可说。” “现在他女儿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啊,能脑袋取针取又箭,又有仁爱之心。”杨公公跑在皇帝身旁落后一步,“听说苏小姐现在是真的丑,几岁小孩看到都几夜不能眠,苏小姐对此应该也是难过的,说不定现在封她郡主,她会高兴呢?” “以前苏流萤蛮横无理只是丑,现在做好事却更丑,莫非她只能做恶人?现在她做郡主实至名归,就封她郡主当给她补偿吧。” 苏雄因为女儿这段时间妙手仁心的名声大涨,他心情非常愉快,在军营与将士们喝酒,宣传女儿的医术和品德。 “放眼京城,有哪个郎中太医有我宝贝女儿一半好的,没有。” 有人附和:“没有。” 苏雄喝了一口酒:“当然没有。有的话章易早就醒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我女儿的品行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人若是像我女儿那样受了屈辱,哪还会以德报怨救让她受屈辱的那家人?有谁能做到我女儿这般不计前嫌?” 众将士忙应:“没有。” 有人说:“我们为苏将军有个好女儿干杯。” 苏雄与众人干了一杯,擦擦嘴角:“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秘密······” 这时外面有个救士兵喊:“苏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 “皇上找我何事?”苏雄有些许疑惑,站起来,“你们先喝,我去去就回。” 苏雄很快到了皇宫,见到了皇帝。 皇帝笑着对他道:“苏将军,心情不错啊,看你红光满面的。” 苏雄摸摸自己的脸,也笑:“我女儿给我们苏家长脸,我这不高兴就去找兄弟们喝两杯。” 皇帝示意他坐下,开口说道:“阿萤的事我听说了,你养的好女儿啊,现在大街小巷传的全是她的事,朕听宫人说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怪只怪阿萤太出色,请皇上多担待,听听就习惯了。” “阿萤救的全是我朝重要的人,她该表扬就表扬,该封赏就封赏。这回郡主封号,非她莫属了。” 苏雄却面露踌躇之色,皇帝立即通透道:“要是觉得郡主不行,封义公主也可以······” 苏雄忙道:“不是郡主公主的问题,主要是怕封了她不高兴。她一直对治不好章易的痴傻耿耿于怀,封赏她她会更难过。” 皇帝倒是不知道苏流萤还是这般执着又不好名利之人。 “苏将军不必为难,这事包在朕身上。朕现在就把她召来,朕来劝她。” 皇帝突然传召,苏流萤有些莫名。 皇后找自己可以推掉,但皇帝找,就不能推了,苏流萤只得进宫去。到了宫中,却见到父亲也在,她有点好奇皇帝找自己做什么了。 皇帝见苏流萤把脸蒙得严严实实,也想知道她到底丑成什么样子。 “阿萤,都是自己人,无须拘谨,你不用戴面纱,就如在自家一般就好。” 苏流萤无动于衷:“我怕面纱摘下来,辣到您的眼睛,还是戴着吧。” 皇帝一脸和气:“无妨,你随意摘就是。” 皇帝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是不给他面子,苏流萤只得给面子的摘了幕篱和面纱。 皇帝神色有一瞬凝固,这样一张脸,确实能让几岁小儿三天不能成眠,他晚上估计也要睡不好了。 苏流萤见皇帝很不自然的垂下眼眸,心里好笑。 皇帝一双眼睛看着御案,说道:“阿萤,你最近立功不小,造福几个朝臣之家。朕的皇子和公主也劳你费心,朕该奖励你。现在封你为盛平郡主,你接旨,不得反驳。” 苏流萤眨眨眼,皇帝这是逼她做郡主,还不能有异议?被逼成亲,被迫卖女,被逼良为娼,她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逼别人做郡主的,她算是长见识了。 皇帝见她踌躇着,出卖了苏雄:“你虽然治不好章易,但救了董家二公子和侯府小公子,也功德无量。如果不是你,董家二公子说不定已经西去,侯府小公子再烧几天,脑袋的针没拔出来,说不定人都傻了。” 第84章 易痴傻的原因 皇帝的话像一道光,瞬间让苏流萤的心亮堂起来,她豁然开朗! 此时她一双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欢喜喊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皇后驾到~~” 门口小太监的话音还没落,就看到皇后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千岁。”苏流萤侧身行了个礼,转头对皇帝说,“皇上,您说的事先不急,我有点急事要去办,改日再进宫向您问安。爹,你跟我走一趟。” 苏雄见女儿似乎很着急,朝皇帝和皇后拱拱手就和苏流萤匆匆忙忙走了,皇后看到苏流萤的脸愣了下,待她反应过来自己此行是为找苏流萤,忙唤苏流萤等慢着时,苏流萤与苏雄已走远,然后没理会她这个皇后。 皇后脸色有些不好看。 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她这个皇后,大概是天下间最窝囊的皇后。 “皇后,你有什么事吗?”皇帝问。 皇后朝门口望了望:“我听说苏流萤进宫了,所以过来让她过去给晏安复诊,她倒好,看到我就跑了,完全没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帝觉得皇后根本没必要生气。 “她不是说了吗?她有急事。你身为皇后怎么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皇上,你是不知道,我上次请她进宫,她借口生病不来,转头却一趟趟往戴家跑,你说她这是几个意思?” “这······戴家的事情比较严重。我听说,明山侯那小儿子,都烧昏几回了。” 眼见皇帝也有点语塞,皇后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趁热打铁:“这不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这是她对我们天家的态度问题。皇上,晏安是你女儿,如果她的病治不好,嫁了也生不出孩子,被人笑话的可是皇上和妾啊。” 皇帝沉吟了片刻,确实是这么回事。 “等苏流萤的事情办完了,朕就让她进宫给晏安复诊。” 那边,苏流萤和苏雄上了马车,马车徐徐离开宫门。 苏流萤控制不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嘴角都压不下去了:“爹,我找到章易痴傻的原因了。” 苏雄登时露出惊喜之色,不等自己问,她指指自己的头:“章易这里,我估计也像董二公子还有明山侯的小公子一样,不是被人扎了针,就是被人插了箭。” 父女俩先回了苏家取羊皮袋,然后才又赶往章家。 章夫人正在给章易喂粥,她像哄孩童一般,自己张嘴柔柔的啊一声,章易望着她的嘴巴,也跟着把嘴巴张开,章夫人把一勺粥喂了进去,章易自己嚼起来。 看来吃东西是人的天性,不用教也能自通。 章易年过半百,如今却如婴孩一般不明人事,也是可怜。 看到苏家父女到来,章夫人笑着对二人颔首示意,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苏雄望了眼章易,目露婉惜。 “阿萤找到章大人痴傻的根源所在,我们现在就是来给章大人治痴傻症的。” 当~ 粥碗从章夫人手中掉落,小米粥洒了一地。 粥重新上了一碗,苏流萤往里面加了些安神药粉,章易吃过之后没多久,就安静睡着了,被安置在静室的床榻上,头上才长出来没久的毛发,很快又被剃掉。 苏流萤摸着章易头骨检查过后,无声的思忖起来。 他被人加害时是悄无声息的,那加害他的人必定是不想让人发现,用箭用剑造成的伤口太大,所以用针,是最适合的选择。 但针,下手的人会扎在什么位置? 年月久远,大概针已经和头骨连一起了,无论是找针或者取针都是难题。 目光一转,她问苏雄:“爹,如果给你两根银针让你扎在一个敌人头部,让他变傻或是死掉,你会扎在哪里?” 苏雄站在章易脑袋前面,审视着眼前光溜溜的脑袋,思索了会儿指着耳后一寸的地方:“我会扎在这儿。因为有耳朵做掩盖,而且这儿又最方便下手。” 苏流萤得到启示,思路开阔:“如果是我,为了以防万一,我还会两边都扎针。” 想想取针的场景,苏流萤觉得有必要和章夫人提前说清一二。 “我会将章大人左右耳后一寸之处切开,然后取针。这两个地方会留疤痕,此处的头发恐怕难长,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章夫人光听她这么说心已不忍,但只要夫君能好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小姐,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我家老爷知道这么做是为了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也会同意的。” 苏流萤摇摇头:“针已经在他脑袋十八年,我不保证取了针,他一定能变回正常人。” 章夫人怔怔住,但很快她又神色坚定。 “总得一试!试了还有机会,如果不试他这辈子也是这样。不过这样切,老爷他~会痛吗?” “不会,我会给他上麻散。” 苏流萤先给章易上了麻散,然后取出尖利的刀,用火烤了烤,开始开颅取针。 苏雄在战场上见多了血肉横飞的场面,看着女儿开脑袋像切面段一样,他不得不服。女儿要是上战场,也是不输男儿的。 瞧瞧这胆色,天下只女儿一个有,苏雄倍感骄傲。 章夫人开始时强忍着不适看了会儿,发麻的头皮让她不得不移开目光。 苏流萤果然在切开之处找到两根银针,并取了出来,银针已生锈,。 章夫人看到两根生锈的银针,眼眶立马红了。 苏流萤用白色纱布擦擦切口旁边的血,拿起针缝合。 苏雄见状,感觉还是战场比这好看,虽然切口不算太大,也感觉章易太惨,他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生出了怜悯之心:“阿萤,章大人的头能缝好看些吗?” 苏流萤熟练的扎针拉线,头也没抬:“等伤口愈合还要拆线的,好不好看不重要,我尽量缝好看一点吧。” 苏雄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人有机会在他脑袋上扎针。 苏流萤又在章易另一侧耳后取出两根银针,所有猜测都对了,她松了一口气,又开始面无表情的缝针。 章夫人突然晕倒,好在只是倒在椅子上。 苏雄莫名其妙,问苏流萤:“章夫人怎么了?她脸色这般白,莫不是突发什么急疾了?” 苏流萤瞥了眼章夫人,轻笑道:“估计是吓的,她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她本来想给章夫人来一针让她清醒的,想想还是算了,让她先缓一下吧。 第85章 你对你的脸做了什么 苏流萤收拾好工具,把四根银针清洗干净,这些银锈成这样,是无法查根源了。 苏雄问:“章大人什么时候能醒来?” “十二个时辰之后。” 到时,或许十八年前的真相就能浮出水面了。 思及此,苏流萤出了神。 小朝朝,你跑去哪里了?你最想知道的结果,它离我们很近,也许明天就能知晓,可惜你不在! 苏流萤很希望沈璃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毕竟这是他的执念。 “爹,你晚上能不能在这儿守夜?” 苏雄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义不容辞道:“没问题。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任何人动章大人一根汗毛。” 某街。 “姑娘,行行好,施舍点钱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大街上,晏安毫不犹豫的踢开向她乞讨的乞丐,嫌弃道:“你三天没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 乞丐又爬了过去:“姑娘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晏安一脚踩在乞丐身上:“没看到本······姑娘正烦着吗?你活腻了敢来烦本姑娘。滚,再不滚我抽死你。” 经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暗地摇头。这姑娘穿得光鲜靓丽,一看就出身富贵,没想到心肠这般坏。 酒楼的二楼,二皇子沈珺五皇子沈珏以及孙田把楼下的场景收进眼里。 沈珺幸灾乐祸的笑:“皇妹这脾气也太臭了,以后她的夫君可有得受咯。” 孙田微微一笑:“皇家的姑娘本来就傲气,不过她遇上苏家,也是要低头的。听说皇后前些天传苏流萤进宫,苏流萤称病不去,让皇后去找她。” 沈珏刚要说话,就听到楼下晏安的丫鬟传来说话声:“小姐,是苏家的马车。” 晏安看向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停在前面一个点心铺前,车上一个丫鬟下来买了几样点心。 晏安的火气蹭蹭上来,满面怒色就要冲过去,被丫鬟拉住,低声劝:“公主,您别忘了皇后娘娘的话。您腹寒还没好,不能跟她起冲突,先忍忍吧。” 丫鬟的话让晏安收住要迈出去的脚步,恨恨瞪着前面的马车远去。 今天上午苏流萤看到母后就跑,说什么有急事,现在却这么清闲的穿街过市,真的没将皇家人放眼里。 “苏流萤,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嚣张不起来的。” 二楼上的五皇子沈珏摇头:“我得劝劝晏安莫要去惹苏家人,不然后果会比我还惨的。” 这时隔壁桌的说话声低低传了过来:“听说苏家父女去了章府,去得还挺急,也不知道章家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章家出事啊,苏家父女去章府,说不定是去治章大人的呆傻呢。苏流萤这些天屡治奇疾,研究出医治呆傻的方法也不一定。” “这苏流萤,集疯子和奇才于一身,当世奇葩也。” 沈珺沈珏和孙田三人听完,三双眼睛同时互瞪。 也不知是谁传的,苏流萤去章府医治章易的痴呆的消息一个下午就传遍整个京城,当夜就有几个章易曾经相交不错的人去探望,但都被一一拒之门外。 苏流萤被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传播速度惊到,气得想骂别人娘,连饭也少吃了半碗。 究竟是哪个王八糕子把消息抖出去的,她不过去一趟章府,怎么就那么肯定她是去治章易的痴呆的? 苏天凌给她夹了一块肉,劝道:“阿萤别气,我明天就去查查到底是谁把消息散播出去的,找到那个人我就打断他的腿。” “明天估计来不及了。”苏流萤夹了粒炒花生抛进嘴里,吃完后才说,“今晚章府可能会不太平,哥哥,你晚上也到章府去吧,爹一个人,我担心他应付不过来。” 小布知道有架打,也嚷嚷着要帮忙。 不该去的小布去了只能添乱,该去的罗杰却突然变得勤快,说自己晚上要把背了一半的皇帝内经背完。 “你晚上但凡瞧一眼皇帝内经,我都当你背了。”苏流萤看向笑得一脸不真诚的罗杰,罗杰低头吃饭,寻思自己已经厌医的事她是何时发现的。 不出苏流萤所料,章易晚上果然遇刺,好在苏雄和苏天凌武功高强,硬是凭着两双手打退了十余人。 苏流萤心里牵挂着父亲和兄长,第二天都没睡懒觉,早早起床就去了章府,看到二人无伤无痛,把心放下来。 现在就等章易醒了。 另一边,沈璃和梁汉铭高一三人也回京了。 梁汉铭去了校场,沈璃和高一往晴空苑走,一回到晴空苑,高二便告诉二人,苏流萤昨天又去医治章易的痴傻症了,传言她这次有把握治好,大概今天就能知晓结果。 沈璃听罢,带着高一高二一刻不停往章府去。 看到苏家一家三口都在,沈璃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苏流萤的脸,不但比包公还黑,居然比老树的皮还要粗。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你对你的脸做了什么?” 沈璃的出现让苏流萤笑得像朵花,他终究还是没错过第一时间知道真相。 “我脸上长了点东西,很难看,所以我下药治一治。” 沈璃审视了眼她的脸,说道:“你的脸,治跟不治,看不出区别。对别人好一点,以后别这般折磨别人了。” 苏雄和苏天凌岂会听不懂他的话,脸色沉下来,还不等发作,就见苏流萤把沈璃拉到昏睡的章易身边,给他讲解自己的发现及医治的经过。 沈璃再次对苏流萤刮目相看,目光落在她纤细嫩白的手上。 开膛破肚他常闻,但没想到有天会听到有人说开颅取针,这个开颅的人还是个妙龄少女。 这妙龄少女说起经过时,语气和问他吃了晚膳没有一样寻常。 这苏流萤,究竟是何方怪物变的? 已过了苏流萤预算章易醒来的时辰,章易却没有醒过来。 但他昏睡时的脸有了些许变化,仿佛正在做一个让他不快乐的梦,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又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眼角流了泪。 苏流萤判断:“可以肯定取针有一定的效果了,他此时应该在梦里回想曾经的过往,今天不醒,最迟明天也会醒了。” 明天,将是崭新的一天。 第86章 煮孙田 章易一天未醒都会有危险,苏家父子还要继续守护,沈璃又把高一高二留了下来,他进宫向皇帝汇报在南县的发现。 苏流萤跟着他的脚步往门外走,侧身打量他:“阿朝,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似乎清减了些?” “南县。我这次有了重大发现。到时章易醒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沈璃嘴角微微勾起,想到什么,又说道,“我是和梁汉铭一起去的。” 弟弟居然也跟着他一同去了,都怪她这段时间太忙,弟弟那边也没关注,只是为何弟弟也一同跟着去,他不是在校场训练吗? 苏流萤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沈璃也回得很直接:“因为这件事跟他姐姐有关。” 苏流萤心一热,说到底,他还是因为自己。 “阿朝,你真好。” 见她朝他伸手,似乎想摸他,沈璃敏捷一闪,瞥瞥她:“你的花痴症又犯了?那么会治病,平时不给自己来一剂?” 苏流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伸出去的手在他面前摆了摆,收回来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的手好看吗?是不是比我的脸好看多了。” 沈璃凑近两步,疑惑看她:“你确定真不给自己来两剂?” 回宫时,沈璃去御书房的路上,碰到了三皇子沈琰。 “大皇兄,你怎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兄弟几个都闲得无聊,都不知道做些什么,大皇兄教教皇弟,怎么样可以忙得神不知鬼不觉。” 见沈琰笑得不怀好意,沈璃轻哼一声:“三弟想忙,何需跟我请教,回去跟皇后商量就可以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沈琰脸色微变,沈璃却不管他,抬脚就往御书房走。 御书房门口竟然没太监,沈璃推门而入,看到皇帝和贤妃竟然在亲热,他脸一冷,转身就走。 如今,他对皇帝有多少妃子没意见,但这样的场景,无论何时看到,他都感觉厌恶。 “阿朝,阿朝你给我站住。”皇帝连忙推开贤妃,高喝一声见沈璃终于停下来才松口气。 贤妃整理了下仪容,仪态万方走出去,经过沈璃身边还对他笑了笑。 她都一把年纪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沈璃面色冷冷的走了回来。 他若是为了别的事而来,是绝不回头的,但这回的事不一样。 皇帝心里是有点慌的,他哪里会料到这个多天不见的儿子会突然进来,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在御书房和妃子亲热。 他身子坐得端正,若无其事的问:“阿朝,你有什么事吗?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 沈璃不答反问,戏谑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皇帝脸上一热,但他知道不能和儿子正经讨论这个问题,不然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食色性也,和自己的女人亲近很正常,你以后娶了妻妾就懂了。” “那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懂,因为我没打算娶。” 皇帝气结,但因为刚才的事现在没足够的底气和他扛,没好气道:“不娶就不娶,不能享乐的又不是我。你来找我什么事?” 沈璃将在南县收获的经过说了一遍,皇帝听完沉默了。 没想到,章易的中毒的事还与他的皇位扯上关系!当时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危机,万幸。 “听说苏流萤又去医治章易,你可有去章家看过,章易如今怎样了?” “苏流萤在他头颅中取出四根银针,人现在尚未醒,但他恢复正常状态已有兆头。现在就等章易醒来,一切真相大白。” 十一月的天,冷感已经很强烈了,一到晚上寒风呼呼,但这样的天,晚上的月光居然不错。 孙田穿着单衣站在窗口望月,神色恬静。 举起手中的酒,缓缓喝了一口。 “老爷,当心着凉。”孙夫人给他披上厚厚的披风,细心系上带子。 孙田转头过去看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温柔道:“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夫人,对不起。” 孙夫人轻摇了下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没错。” “连累你了。”孙田叹息,然后咳了好几声,孙夫人忙帮他拍背,好一会儿孙田才不咳。 “几十年夫妻了,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孙夫人转过身去,把眼角的泪擦掉,“我去把药端过来。” 上午苏流萤和沈璃不约而同的去了章家,在章家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章易醒来。 他睁开眼睛,眼神还是呆呆的,却喃喃说话了:“十万两白银在莲花山,孙田,孙田下的手,他、他······” 他这句话不完整,却已经说出了两个重要信息,十万两银子在莲花山,此事与孙田有关。 这时只见孙夫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没站稳就跪在地上:“求苏小姐救救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中毒了。” 此时的孙田房间已经围满家属,燕妃及五皇子沈珏,以及孙盈月夫妇也回来了。 请苏流萤来,是沈珏的主意。 孙夫人坚持自己去找苏流萤,到了苏家才知道苏流萤去了章家,立即又奔赴章家。 孙田脸白唇黑,已经陷入昏迷,软得像条泥鳅一样,几乎探不出脉搏,苏流萤第一时间给他喂了颗药丸。 据孙夫人说,她早上醒来就发现了孙田的异常,立即请了郎中,可是郎中只知道他中毒,却不知中的什么毒。 “他昨晚可有吃过什么东西?”苏流萤一边查看一边问,孙夫人想了下,猛地说道,“喝了一碗药。因为我家老爷这几天一直在咳,便让人开了药,他昨晚喝了药没多久就睡下了。” 孙夫人连忙让人把药碗和药煲找来,苏流萤却说不必了,她已经知道孙田中的是什么毒了。 “准备一个能容下孙国公的大锅,把水烧开之后晾到人能承受的温热加入盐,文火维持热度,再把孙国公放进去,煮上一个时辰。” 大锅炖猪肉就听得多,大锅煮人却是闻所未闻,但没人怀疑这么做有没有用,因为她是苏流萤,能唤醒昏睡十八年的人的苏流萤,又能开颅取针的苏流萤。 院子中的大锅轻烟袅袅,水已晾至适中,苏流萤往里面倒盐,用大勺子搅了搅。 “把孙国公抬进去。” 第87章 煮孙田2 孙田被放在大锅里文火慢慢煮着,半个时辰后有轻烟从他头顶耳朵鼻子及嘴巴冒出来。 苏流萤上前去撑开他的眼帘看了看,又探了脉象,用银针在他头上扎了几针,观察了片刻,对沈璃摇摇头,沈璃眉头蹙了蹙。 孙田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众人一阵惊喜。 “老爷。”孙夫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孙盈月及燕妃也红着眼睛围了过去。 孙田翕动了下嘴巴,望着院子里人,沈璃几步走过去,缓缓开口:“孙田,章易已经醒了,他说是你对他下手的,就是因为那十万两银子,我去南县也查到了此案相关的事。事到如今,你就说实话吧。” 孙田把目光投向自家人,再看向沈璃,声音低哑:“章易是我下的毒手,南县的那些人,也是我下的命令杀的。我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孙家其他人都不知情,还请静王对孙家网开一面。” 沈璃道:“这就取决于你说出多少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了。” 孙田强打起精神:“当年,我去剿匪所得的是三十万两银子,私自扣下十万两,交给刘主薄保管,他却起了异心偷偷转移了银子,我得知后给他去信,没想到信不小心落到张县令手中,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那十万两的去向,我并不知道。” 大概此事是他心里一根刺,接着他吐了一口黑血,之后两眼翻白,往后倒下去。 苏流萤赶紧给他扎了两针,但孙田已是油尽灯枯,并无多大反应。 “给章易医治的梁若萦,你将她如何了?”沈璃急问,“她人在何处?” “我······确实对她的失踪,不知情。当时我们回到屋子里就只剩章易一人,梁若萦不知去向。我没想到她果真将章易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所以趁人不注意在章易脑中刺入银针······”孙田这辈子最后一次闭上了眼睛。 孙夫人等人哭成一团。 “孙田,你说谎。梁若萦是在你府中失踪的,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睁开眼睛。”沈璃不愿意相信是这样的结果,双目通红紧紧揪着孙田的衣服。 苏流萤探探鼻息,又按了下他的脉门,平静的说:“他已经死了。” 沈璃颓然把孙田放开,站了会儿,转身走出去。 苏流萤对于找不到原来的自己没有沈璃的反应来得强烈。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换了个身体活着,而沈璃不知。 但找她是小朝朝的心愿,小朝朝难过,她也为他的难过而难过,离开这个哭声震天的院子到门外找寻他时,已不知他的去向。 孙田的死,十八年前的事只是揭开了一半的真相,因为没人知道他私扣十万两银子有何用意。是授人指使,还是他因支持某位王爷所为?当年正是几个王爷争皇位白热化的阶段,所以极有可能。若果真如此,他支持的又是谁? 没想到因为他把钱交给不是一条心的刘主薄导致事发东窗。 孙田狠心把刘主薄杀掉,可惜刘主薄早已将银子转移,孙田不知道银子去向。反倒被章易查出了线索,不但知道了主谋是孙田。章易去南县查这桩案子时,不但查出孙田是主谋,还在主薄家找证据时意外得知十万两藏在何处。 幸好银子所在之处章易回京城时并没写在书信带身上,否则当年也会被孙田知晓。 孙田所犯的事按照晋律孙家全家都得流放,但案发时是上一朝,今上还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王爷,良禽择木而栖,他的选择也情有可原。 可他为了一己私欲杀害南县二十几条人命,罪大恶极却是不能原谅的,可惜他人已死,不能再死一次。可孙家与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又不能让孙家的下场太难看。 孙田长女是皇帝嫔妃,外甥是皇帝儿子,二女儿为官妇,不管怎样都得留些体面给孙家。 最后的结果便是,褫夺孙田及孙家所有得到的封号,收回赏赐给孙家的所有东西,包括如今的府邸。此事不追究孙家任何人,孙田的丧事也只能按平常的老百姓的等级去办。 总的来说,这件事的结果皇帝是满意的,其他也无意追究,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国库又能添十万两,他想不满意都难。 他找来苏雄,让他翻遍整个南县的莲花山也要把去把那十万两抬回来。他相信,银子一定还在南县莲花山的,这事只有苏雄去办他最放心了。 这件事,得好好封赏沈璃这个儿子。 但派人去找,派了好几拨人,却都说找不到沈璃。 这小子,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竟然跑了。不过听说,他一直追问梁若萦的下落,那么不相干的一个人,找她做什么? 皇帝回想整件事,好像揣摩出点东西来了。 这个儿子从来没明面上表示过对他这个位置的野心,所以他要翻十八年前的旧案,也不是为了扳倒哪个对手,他是为了找梁若萦的下落。 儿子和梁若萦有什么关系?那梁若萦当时已经十七八,儿子才六七岁,能有什么关系? 皇帝思忖了半天,终于有些头绪。 儿子四五岁的时候身体不好,那时王妃说是他一个侧妃下的毒,儿子听说了还和他生了一顿气。虽然后来他让那个侧妃到寺庙修行,但原来与他有隔阂的儿子更恨他了。 他当时是觉得儿子不过是身体虚弱,让太医调理就好~咳咳,虽然,儿子身体不好可能还有点儿别的原因,但他当时也不好立即处理。后来儿子的身体就真的好了,这么看来,竟是那梁若萦给治好的? 梁若萦十八年前不但救了章易,还救了他儿子,他倒是欠梁家一个人情了。 现在梁若萦已经失踪,但梁家还在,那就把这功劳让给梁旭吧,他也降职好多年了,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就让他官复原职吧。 总的来说,孙家是幸运的。 虽然孙家风光不再,却没牵连家里任何一个人,也是上辈子积福了。 皇帝也十分通情达理的让燕妃回去奔丧,她和孙盈月哭肿了眼睛陪在孙夫人身边,孙夫人不知是麻木了还是看开了,神色呆滞,那些来吊丧的人让她节哀顺变,她没什么反应。 五皇子不请自来了,他执了三支香,望了孙田的灵牌好一会儿,才郑重的拜了拜。 孙夫人忽然喊他过来,平静对他说道:“珏儿,你自己往后多加保重。” 只有燕妃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微变,果然就看到沈珏回道:“外祖母放心,我会的。” “祖母,喝杯茶润润口吧,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孙夫人目光转向给她端茶的大孙子,接过茶,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嘴角竟有淡淡的笑意。 她喝了一口茶,对燕妃及孙盈月说:“你们父亲不在了,你们姐妹几个以后要互相扶持,不能让孙家散了。” 姐妹俩连忙应是。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孙夫人整理了下衣服,站起来,姐妹俩说陪她进去她也没说话,静静走到棺木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撞过去。 孙夫人撞棺而亡。 第88章 我不信这是命 孙田的死,影响最大的就是五皇子沈珏了。 孙田是他最大最有助力的后盾,却竟然死了,他有种天塌一般的感觉,只好到酒楼喝酒解压,一壶接一壶。 巧的是,二皇子沈珺和四皇子沈珩也在这个酒楼,二人都看到他了。 “这不是我们家的老五吗?居然看到你卖醉,真是少见啊。”四皇子沈珩笑眯眯自顾自在桌面上提起一壶酒喝了一口,“我猜五弟你是因为靠山没有了,才来这儿借酒浇愁的吧,可惜了啊。” 这晃晃的幸灾乐祸,还带着讽刺。 五皇子沈珏把酒壶往桌面上稳稳一放,眼睛望向四皇子沈珩,目中火焰团团,仿佛随时要爆发,二皇子沈珺过来拦住他:“大家都是兄弟,阿珩他开玩笑的,老五你不要当真。” 五皇子沈珏却微微一笑,把二皇子沈珺推开,反讽道:“我靠山没有了,不过是变得和四哥一样,没帮没衬。四哥现在才有资格笑话我,我都不知道笑话四哥多少年了。” 不打起来就好,二皇子沈珺没有这两个兄弟这么多权力欲,只要大家兄弟能坐下来一起喝酒就好。 他给老四和老五各分了一壶酒,带头碰了酒壶,老四和老五并不拒绝,双目都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对方,拿起酒壶碰了碰。 “你们看,大皇兄也在喝酒。”老二沈珺示意他们看向对面的雅间,二人顺势看过去,见沈璃和高益也在喝酒,沈璃似乎还有点了醉意。 老四又顺势往老五心上捅一刀,装模作样道:“大皇兄也算折了老五的翅膀,他这是在庆祝?” “小二,给我再来十壶酒,越辣越好。” 高益招呼小二把酒拿来,一壶一壶给拔了塞子摆在桌面上,感觉桌面的菜碍事,让小二撤走。 “阿朝,今天我就陪你喝个痛快。咱们有什么不开心,就喝到开心为止。” 沈璃微醉的眼睛扫了下桌面上的酒,哂然一笑,拿起一壶酒就咕噜咕噜的灌,酒壶空了就把它扔到一边。 “我只是想找到她,哪怕是一座坟,一堆骨,可为什么那么难!”他摇头嗤笑一声,又抓了壶酒,“还是老天爷怕我接受不了结果,宁愿让她的行踪永远成迷。” 他又喝了几口酒,朝窗口望向漆黑的天空:“老天爷,你的好心留给别人吧,你把她给我就可以了。” 这时老二沈珺他们的桌边多了一个人,正是老三沈琰,他瞥瞥沈璃那边:“大皇兄这铁树开花了?他看上的是哪家闺秀啊?” 老二沈珺笑嘻嘻道:“我们也想知道,阿琰,你去问问?” 老三沈琰却在他旁边坐下来,笑道:“我才不想管这闲事,你们想知道大皇兄的第二十个小妾是哪家闺秀,你们问去。今天咱们五兄弟都出来喝酒了,可见是有人欢喜有人伤心啊。” 老五沈珏不作声,只是闷了一口酒,老四沈珩明知故问:“不知是哪个欢喜哪个伤心?” “老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心里高兴就行,何必揭人伤疤呢。”老三沈琰拿起一壶酒,“来,老五,咱们干一壶。” 老五沈珏不喜不怒的拿起酒壶,老二沈珺赶忙也招呼老四沈珩一起,兄弟四个各怀心思的喝了顿酒。 沈琰感叹:“本以为这是一场好戏,没想到居然是孙家唱的独角戏!太可惜了。” 老五沈珏这顿酒因为有其他几个兄弟搅和,喝得并不痛快,回去又让宫人拿了好几壶在自己的宫中自斟自饮,想想自己后面的路,还是气得摔了酒壶。 “这些假酒是谁拿来糊弄本皇子的,一点酒味都没有。” 一个小太监赶紧跪在了地上:“酒都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不会有假的。” 沈珏阴鸷一笑:“不是假酒,但本皇子喝得也不开心,就赏你五十大板吧。来人。” 他唤了声,很快有两个太监把小太监按在地上,另有两个太监持着板子便打起来,小太监的求饶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阿珏,你这是干什么?”燕妃匆匆赶来,让打板子的太监停了手,“阿珏,你何时变得如此暴虐了?” 俩太监持着板子杵在那儿等沈珏指示,见他挥挥手才松了口气退下来,另有两个太监拖着小太监走了。 沈珏笑对燕妃说:“你这下安心了,外祖父死了,我当太子没希望了。” “阿珏。”燕妃喝了声,让宫人都出去,这才低声道,“阿珏,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在宫人面前说了,人心隔肚皮,传出去又要引来事端了。” 沈珏不以为然:“传出去又怎样,父皇还会砍我头不成?” 燕妃叹息一声,知道现在和他说这些没用,只好苦口婆心的劝:“阿珏,这都是命!我们不要强求。你外祖父当年要不是那么贪,现在也不会不得善终!” 她这几天哭得眼睛都肿了,现在说到父亲又落泪。 沈珏温柔的给她抹掉泪水,浅浅笑道:“我不信这是命。父皇排行第五,我也排行第五。既然最没希望的他最后都做得了皇帝,我也可以。我比当年的父皇更有希望,不管有没有人支持我,这个皇位,我争定了。” 燕妃呆了呆,精神散焕,眼睛一闭往后倒下去。 苏流萤已经找沈璃好几天了,像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样,去了晴空苑几趟,又得知他没在宫里,高一高二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实在担心。 老天爷总是一次次给他希望,又一次次让他希望破灭,这不摆明耍他,换她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有个地方她虽然不适合去,但也得去一趟了。 “小姐,你又要找静王吗?你干嘛老找他?”见她要出门,秦星就知道她出门做什么了。 “我怕他太久没见我,会忘记我,所以让他时不时欣赏一下我的脸。”苏流萤糊弄她,一面戴上幕篱,犹豫了下,没戴面纱,整个京城人都知道她变得更丑的事,她不用遮那么严实了。 汉月脑子转得快:“是不是静王得罪你了?所以你三天两头用脸去折磨他?可静王得罪你,旁人是无辜的啊。” “就你最好心。”苏流萤敲了下她的头,有两个不懂主子心思的二货丫鬟,心真累。 第89章 没错,我和传说中一样丑 苏流萤打开大门,就看到董太傅和包着头的董二公子站在门口,董太傅手半抬着,这是准备敲门的动作。 “董太傅和二公子这么得闲来我家玩啊。”苏流萤对他们笑笑,问董二公子现在头怎么样了。 董二公子说除了伤口偶尔疼,也没什么事,到底是自己的病人,既然见到了,苏流萤还是有些不放心,让他进门给他查看一下。 “缝线处恢复得不错,伤口没好之前不能吃竹笋韭菜之类的发物,也不可吃萝卜,按照药方继续吃药。” “我已谨记县主的话,感谢县主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县主,现在世上已无我董二这个人。”董二公子感激的开口,越说越激动,“没想到县主这般宽容大量,不计较之前董家对县主做的事······” 苏流萤赶时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这些恩德的事上,打断他:“我知道我的善心,我也知道你的感恩之心。我还有事,你们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这边请。” “县主稍等。” 董太傅朝门外唤了声,就有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踏进门口,苏流萤惊愕喊道,“不要进来。” 抬东西的人一个站门内,一个站门外,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流萤对董太傅说:“我真看不上你们董家,我说无意做二公子的平妻是真心的,你们把东西抬回去吧。” 董太傅连忙解释:“县主误会了,这是董某感谢县主救命之恩的一点小心意,而非聘礼。” “那我就放心了。”苏流萤拍拍领口,“你要感谢那就感谢吧。张叔,把东西抬进库房。” 董家父子见苏流萤这么爽快的收下东西,顿时心安了,却不知道其实她是因为不想互相推让耽误时间。 刚把董家父子送到门口,就看到戴唯逸竟也来了,身边跟着的小厮还捧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侯爷是和董太傅商量好今天一起来送礼的?” 戴唯逸朝董家父子颔首示意,从容回道:“戴某并不知太傅今天也过来。” 她既然知道自己是来送礼的,他也就让人把箱子奉上。 “县主多次救治小儿,这小小心意,请郡主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流萤对屋内唤了一声,马上有两个人把东西接过去。 见她收得这么干脆,连推辞一下的动作都没有,那捧箱子的小厮诧异不已。 苏流萤没错过他的神情,笑道:“是不是被我收礼的速度吓到了?不要见笑,董家送的两箱东西我都毫不犹豫收了,何况这只是一箱。侯爷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的礼品少的意思。” 戴唯逸笑容不变:“我的礼品确实不如董太傅送的多,但郡主肯收下说明并不介意。送礼讲究的是心意,而非多少。” 真会给自己找台阶!浸\/淫官场十几年,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他是适合吃这碗饭的。 苏流萤笑笑:“希望以后都不要见到侯爷来送礼了。你们自便,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流萤骑马远去,戴唯逸心下疑虑,她好像只有在给阿誉治病时对他的态度正常,平时面对他总感觉怪怪的,就像······看不惯他一样。 他回想以往,自己并无做过让她不喜招她嫌弃的事。 苏流萤并不知道戴唯逸的感想,她去了高家,听阿鱼说沈璃和高益的关系甚好,经常喝酒聊天,说不定高益知道他在哪里。 她又体会到苏流萤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去哪里都不用顾忌,毕竟她是可以横着走的。 高家大门被敲响,门房开门就见到个戴着幕篱的人,吓了一跳:“你找谁?” “我是苏流萤,我找你们家高益少爷,他在不在家?静王在不在你家?” 门房像被雷击一般:“你、你说你是谁?” “苏流萤。” 门房砰一声把门关上,火烧尾巴似的往屋内跑:“老爷,不好了,苏流萤来了·····” 苏流萤要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刚才就直接进门了。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苏流萤听到声音转头望去,那江玉眉俏生生站在旁边,满脸的疑惑。 “你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苏流萤反问。 只见江玉眉黑亮的眼珠子一转,指着她后面喊:“你又是谁?” 苏流萤疑惑转头,突然幕篱从后面被摘掉,她知道被江玉眉诓了,悠悠然回头过来。江玉眉看到她的脸,啊的叫了声,倒在地上。 医者仁心,苏流萤很好心的蹲下来,拿出银针在江玉眉人中来了一下。江玉眉幽幽睁开双眼,入眼帘的是一张恐怖的脸,啊一声,又晕死过去。 苏流萤的银针又扎了一下,江玉眉再次醒来,又双目圆瞪,眼看又要晕过去,苏流萤抢先道:“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你再晕我就拿针把你的脸扎花。” 担心被毁容的江玉眉顿时精神了,从地上爬起来略带害怕的瞅着眼前的人:“你是苏流萤?你真的和传说中那么丑了?” “没错,我和传说中一样丑了。” 江玉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下:“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说话都比以前温柔······咦,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时大门开了,高海和夫人徐氏一同走了出来,有些意外江玉眉也在。 江玉眉立刻跑上前:“伯父伯母,阿益哥哥在不在?” 徐氏道:“他三天没回来了,我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打扰了。”苏流萤戴上幕篱就走,江玉眉喊住她,问她来做什么,她回道,“你找高益,我找阿朝,我们找的不是同一个人。” 江玉眉顿时急了:“阿朝哥哥是我的,你不能和我抢。” 苏流萤勾唇戏弄道:“谁有本事抢到手,就是谁的。” 她几步走到自己的白马旁边,翻身上去,骑马走了。 江玉眉气急败坏的跟上去,刚好看到有人牵马经过,她二话不说夺了马便追。 苏流萤发现她在后面追,加快了速度,却不想在一个街道口与一辆马车相遇,对方的马因冲撞受惊,马蹄飞起,车厢被带得左摇右晃,好在很快马夫把马安抚好,只是车厢内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车厢内传出一个担忧的声音:“夫人,你怎么样了?” 第90章 与孙盈月再续闺蜜情 苏流萤知道自己闯了祸,立即下马往车厢去。 车厢内的丫鬟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是谁?” “郎中。”苏流萤简洁回道,看向晕过去的人,却是孙盈月。 她给孙盈月把了脉,发现孙盈月身体非常虚,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因为孙田去世,伤心过度,又没有休息好。更重要的是,孙盈月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胎要是不安胎,怕是留不住。 “你家夫人的状况不太好,让马夫调头回家。” 丫鬟有些为难:“可我家夫人是要进宫陪燕妃娘娘说话的······” “我说回家就回家,你家夫人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信不信我揍你?” 丫鬟见她气势汹汹,又见她扬拳头,自己也是担忧自家夫人的身体,哪里还敢耽误,赶紧让马夫调头回家,苏流萤跳下马车,骑上自己的马跟上去。 差点闹出事,江玉眉见苏流萤走了也不敢再追了。 苏流萤到了李家,给孙盈月施针,然后开药方让人抓药回来。 李府的人知道她是苏流萤,便任她指挥,让什么干什么。 李雪娥收到消息跑过来,气呼呼指着苏流萤:“你这个丑八怪把我娘害成这样,现在又假惺惺装好人,你给我滚出去。” 苏流萤立刻知道,李雪娥之前不但和原来的自己认识,而且关系还不是一般的恶劣。 她在盆里净了手,悠然坐下:“你这么大声说话,不但会吵醒你娘,也会吓到她肚子里的宝宝。” 李雪娥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我娘有了小宝宝?” 她的声音成功把孙盈月叫醒,李雪娥到床边欢喜道:“娘,你怎么有宝宝也不告诉我?” 孙盈月懵了下,她有了身孕?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苏流萤道:“你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孙盈月这才注意到苏流萤,在李雪娥的辅助下坐起来,苏流萤不等她问就解释了自己在这里经过。 “孙夫人,难过之时也要兼顾自己的身子,你身体极虚,胎象不稳,有滑胎的迹象,需要小心保胎。你这段时间操劳过度,孩子还在也是运气。” 孙盈月过了片刻才从她的话中回神,她的月事半年前开始便不准,上一次来还是两个月多前,她还想着过些日子有闲心再找郎中调理下,怎么就有一个多月身孕了?听说这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掉,她顿时就紧张起来。 苏流萤赶紧安慰她:“夫人不必担心,我这几日会来给你施针,再开药保胎,不会有事的。” 孙盈月松了口气,望着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上次无顾帮她们母女一回,现在又这么尽心尽力为她保胎,还会安慰人,这苏流萤,不会是假的吧? 按下心中的疑惑,她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谢谢县主的大恩大德,妾就麻烦县主了。” “苏流萤,算你有良心。”李雪娥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才不会谢,还要再说什么,被孙盈月喝住,“雪娥,不得无礼。上次你冲撞了静王要不是郡主帮你,你还能有机会出去闯祸?你还不向郡主道谢认错?” 道谢认错是她李雪娥会做的事? 她哼一声扭头就走,孙盈月怎么唤都唤不回,只得无奈对苏流萤道:“小女被我宠坏了,脾气有点冲,请郡主不要见怪。” “自己的女儿不宠宠谁呢,宠是应该的。” 闺蜜的女儿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苏流萤怎么会责怪呢。 当年回京,她结交的朋友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孙盈月便是其中一个。她这个不受宠的梁家长女,没几个人愿意相交,难得去参加一次宴会也会被人嘲笑。 孙盈月没与那些人为伍,还时常开导她,还帮她怼过梁若茜和梁若萱姐妹俩,讽刺过为了前程另娶他人的戴唯逸,这样的闺蜜,去哪里找! 之前没有正当理由再续前缘,现在有机会帮闺蜜,光明正大的接触,她当然不会错过。 因为遇到孙盈月这个插曲,苏流萤将找沈璃的事放一边,第二天又到李家给孙盈月施针,这次她见到了孙盈月的丈夫李升。 李升相貌堂堂,虽然年近四十,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丰神俊逸。 当时没能见到她成亲,现在看到她夫君因为她怀孕而陪伴在身边,想来应该是宠爱她的。 见苏流萤打量自己,李升有些许不自在的行礼:“辛苦县主纡尊降贵给贱内保胎,请受李升一拜。” 苏流萤等他拜完,面色冷淡问:“你可有纳妾?” 李升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有两个。” 苏流萤脸色微变,李升见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只得摸索着说话:“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我经夫人同意只纳了两个。” “你还嫌少,要不要我帮你多纳几房?” 听听,这哪里是在帮他纳妾,分明是在威胁,李升吓得连忙道:“不必了。我以后都不打算纳妾了。” 苏流萤这才没理他,转去给孙盈月把脉。 孙盈月和李升偷偷对视一眼,他们被苏流萤莫名其妙的脾气弄得心有些悬。 苏流萤给孙盈月施针,一边给她说要注意的事,十分详细,并让她放宽心,她这一胎一定能平安顺利生产,可以说十分上心了。 她这般平易近人,甚至比一般的郎中都上心,孙盈月感动之余也主动关心起她:“县主,你的脸之前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自己是神医,没试着给自己治治吗?” 一般人苏流萤是不会说的,但孙盈月是她闺蜜,她神秘道:“我现在就在治脸,因为之前太丑了。现在黑黑的这层,就是我敷的药。” 孙盈月很是惊讶,她的脸居然还有得治:“真的能治好吗?” 苏流萤笑着点头:“应该能治好。” 孙盈月赶忙宽她心:“县主这么好的人,上天一定眷顾的,一定能治好的。” 闺蜜还如十八年前一样善解人意,苏流萤笑笑:“李夫人如果不介意,以后可以叫我阿萤,我也叫你阿月。在我们这里,没有年龄,没有等级。” 孙盈月愣了愣,而后轻声:“那我以后,叫你流萤吧。” 第91章 那年冬天 苏流萤走后,孙盈月夫妻俩说起悄悄话。 苏流萤似乎对李家的事特别上心,尤其对孙盈月异常的好,见不得李升纳妾,大概是担心孙盈月会受委屈,她也不计较李雪娥的恶劣态度。 李家与苏流萤无恩也无亲,她为何待李家这般特别? 李升道:“无论如何,既然她愿意与我李家交好,夫人,你就与她处好关系。她医术好,身份又不一般,与她交好总没有坏处的。” 孙盈月从沉思中回神,点点头。 从李家出来,苏流萤从后面巷子离开,忽听到墙头有声音传出,抬头就看到刚爬上墙头的李雪娥。 四目相对,李雪娥也是始料不及。 “不许出声,你走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苏流萤悠然一笑,不管才怪,张嘴就喊:“李家大小姐要从西墙这边墙逃跑出去啦。” 李雪娥一惊,又急又气,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飞快缩了回去。 苏流萤笑了笑,继续走自己的路。 孙盈月这么文静端庄,为何女儿这般能闹腾,心应该很累吧。 这时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她加快脚步,走了一段之后觉得到家衣服会全湿,只得站到高高的屋檐下避雨。 她回忆起那年冬天,为了母亲喝的一味药,进山采药,回来时雨越下越大,她只得躲在沿途一间破旧屋子外面。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一下就是一个时辰,就在她以为要困在那里的时候,忽然看到似有一顶伞子在往这边移,雨景迷蒙,看不真切。 待那伞子移近,她才发现是小朝朝,登时又感动又惊讶。 “小朝朝,你怎么来了?下这么大的雨,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小朝朝绷着一张高冷的小酷脸,头微抬说道:“你走不走?” 他冒着这么大的雨给她送伞来了,她能不走吗? 把他拉到屋檐下,她一边放下背后的竹篓一边接过伞:“我背你吧。” 像是知道她准备弯腰一样,他头一扭:“我才不要你背。” 他犟得像头牛,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背,她只得重新背上竹篓,一手打伞,一手拉着他。平时他碰都不愿意让她碰,那次倒是没有挣扎。 俩人回到她的草院时衣衫已湿了大半,她有替换的衣服,小朝朝却是没有的。她拿了个小毯子给他,让他把衣服换下,一会拿给她烘干,哪知她换衣服出来见他把小毯子扔在一旁,自己在拧衣服上的水。 她又让他把衣服脱下来,他充耳不闻,她只得自己动手剥他的衣服:“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到时发烧,又是扎针又是吃药,有你受的。” 他一把推开她躲到一边去,双手抓紧领口,她随即明白他竟然是在害羞。 一个毛头孩子,把自己弄得跟黄花大闺女一样。 “你怕什么羞,你那虫子一般软嫩的小身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给你扎针的时候我可是又看又摸······” “闭嘴,不许说了。”他恼羞成怒,脸都红了。 “为何不说,第一次让你脱衣服你都脱得毫不犹豫,只是怕扎针。” “我之前是不知道,现在不一样了······”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谁怕扎针了,我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怕小小的一根针。” 她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好奇问:“现在为什么不一样了?以前不知道什么?” 他却咬着牙,不说话了。 再这么拖下去,他真的会着凉,她不顾他反抗三下五除二剥了他的衣服,拿小毯子给他裹上,然后帮他烤衣服。他的脸全程臭臭的,好像她非礼了他一般。 她心里好笑,故意逗他:“小媳妇,对哥哥笑一个?” 他的脸更臭,就这么睁着眼睛瞪她。 苏流萤从回忆中出来,福至心灵,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在她的草院。 她没有忘记她的草院,但她觉得十八年过去,又无人打理,早就不存在了。如今想来,像小朝朝这么有权力,又这么重情的人,又怎会让草院荒废不管呢。 她匆匆到附近的店铺买了一把伞,很迫不及待到要草院去。他找她这么不遗余力,她的草院他肯定也帮她保管得好好的。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这种自信。 细雨凄迷,她的草院却清晰呈现在眼前。 不破败,不崭新,和当年她住的时候一样,门口的灯笼都和她当年挂过的一样。 到了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无人答应,直觉告诉她,他就在里面,于是又抬手敲了片刻。 院子里突然有声响,接着是门被撞的声音,然后呀声开了。 门内就站着沈璃,两眼定定望着她,然后晕倒在地。 “阿朝~” 沈璃两腮有一层病态的红,苏流萤伸手一摸他的头,烫得都可以在上面煎蛋了。 烧得这么厉害,也是他运气好恰巧她想起这个地方,不然他得烧坏了。 把他扶进屋,得立即给他去热。她在屋里找了一圈,竟发现放草药的药房塞满了草药,架子上还有两箕新的,应该是刚采不久。 说不清什么感觉,她捡了自己要熬的药到厨房去。 十八年前她离去,不但苦了弟弟汉铭,也让小朝朝这孩子难过了十八年!早知道自己的失踪让他这般无法释怀,她当年应该对他好一点的······ 药熬好,但现在有一个难题,怎么让昏迷的沈璃喝药。 苏流萤扶起他,把药凑到他嘴边,却是撬不开他的嘴。 她思索了片刻,戏谑说道:“小朝朝,喝药了。你不张嘴,是不是怕苦?男子汉大丈夫,你居然怕喝药?” 果不其然,见他眉头蹙了蹙,虽然眼睛闭着,嘴巴却微微张开了。 这小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爱面子,激将法在他身上永远不会失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药灌进他嘴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床边有一堆空酒壶,她扭头去看沈璃,见他眉头依然蹙着,她用手抚了抚,有些心疼。 小朝朝,找不到我就算了。我救你一场,你为我做的早就超过了我为你做的。你现在应该放下过去,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第92章 怎么脸色这么臭 沈璃做了个梦,梦到六岁那年,母亲和父亲的屋里吵架,下人都躲远了,他恰巧经过,趴到窗边偷偷看。 只见母亲脸色涨红坐在椅子上,喘得十分厉害,努力平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我从来不奢望你只娶我一个,我一直以来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冒犯我的院子,不能动我的人,尤其是阿朝的安全。你的那些甜言蜜语,说过的誓言,我记不清了,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阿朝为什么会中毒?” 父亲道:“太医都说了阿朝不是中毒,小孩子生病,身子不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和怡华有什么关系?” 母亲盯着父亲好了许久,淡淡的笑了:“沈基,你当真这么护着陈怡华?陈怡华给阿朝下的毒,你真不管?” 父亲不说话。 母亲闭闭眼睛,整个人像虚脱一般无力:“沈基,你想要什么,自己争取就是了,不要连累我们母子。我累了,你走吧。” 父亲没有走,定定的望着母亲,像是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芷灵,如果你心里有我,在乎我所有的一切,我为你做的所有努力你不会忽视。你喜欢平静,不喜欢纷争,我曾打算过提早去封地,和你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可你与我在一起并不快乐。” 父亲没有再说,他叹息一声:“我总不能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要争取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听到这里,推门走了进去,看着父亲,恨恨道:“那个女人给我下毒,你还护着她,我恨你。” 他从屋里跑了出去,不知不觉竟跑到才去过两回的草院,到了那里天已经黑了,但草院的门竟然没锁上。 他走进屋,坐在台阶上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虫鸣蚁叫,周围黑漆漆一片,他顿时有些害怕了。 他站起来想离开,发现门外伸手不见五指,又退回来把门关上,坐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他看看天,很希望那个讨厌的女郎中出现。 门在这时动了动,他吓得一惊,脸都白了,死死盯着门看,接着门被敲响:“谁在里面?” 是那个讨厌的女郎中的声音,他急忙跑去开门,果然是她。 他压抑住内心的欢喜,假装镇定:“你怎么来了?” 她手里提着灯笼,笑眯眯的:“我知道你来了,所以我就来了。” 躺在床上的沈璃忽然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扫视了一圈,就看到苏流萤趴在旁边的桌子睡着了。 他隐约想起,自己昏昏沉沉的听到敲门声,跑出去开门,之后的事就忘了。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瞬间有一种领土被入侵的不乐意,他犹豫了下,还是把她叫醒了。 苏流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朝沈璃看过去,眉头轻蹙:“阿朝你醒了,心情不好吗?怎么脸色这么臭?”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谁告诉你的?”沈璃的声音没有起伏,有点儿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苏流萤岂会怕他?他小时候每次生气她就没顺过他,现在他虽然长大了,但还是那个小屁孩。 借口她早就编好了,他想听她说出来就是了。 “我上山采药,走一半就下雨了,我没办法只好找地方躲雨,看到这里有间屋子就过来敲门,没想到开门的人竟然是你。这屋子,是你的吗?” 沈璃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会儿才嗯了声。 苏流萤双眸煜煜生辉,神采飞扬的说:“这屋子前有溪流,后有青山,采药方便,清静又无人打扰,这屋子简直是每个采药人的理想之所。你用不着,不如给我吧。” “休想。”面对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沈璃也不知道怎么的,虽然有揍人的冲动,但还是没说出狠话来,“你不要打这间屋子的主意,我让你呆这么久已经是你的运气,没事你可以离开了。” 苏流萤不乐意了。 “哼,我好歹刚刚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烧得多厉害。现在还下雨,你堂堂一个王爷恩将仇报。” 她来都来了,现在赶她走又不能改变什么,沈璃道:“你可以待到雨停,下次不许再来了。” 苏流萤撇撇嘴:“不过一个小草屋,干嘛那么宝贝儿!” 她悄悄压下上翘的嘴角。 毕竟孤男寡女,同呆在一个窄小的空间会不自觉生出些莫名的冥想,沈璃让苏流萤到外面去。 室内清静下来,他发现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酒味都没有了。 这女人,居然还有贤妻良母的品质。 他刚才赶她走,好像是过分了一点。假如不是她,自己还真不知道会怎样。 两人一起等雨停,苏流萤随便在草药房里拿了一把草药,说不用上山找了。 雨停的时候苏流萤没想到沈璃会和自己一同离开,他离开,证明他也知道自己颓废得差不多了。 “章易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高兴也别喝太多,酒多伤身。下回再喝成这样,又是醉酒又是发烧,没有我从天而降,谁去救你?” 她替他找的这个喝酒的借口真烂,烂得她都想揍自己了。 沈璃突然停下来,偏头面无表情看着她:“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你是因为不开心才喝那么多酒的?你为什么不开心?” 沈璃沉默。 “你提议重审案子,现在案子也破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追查那十万两的下落,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了。” 沈璃神色一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流萤眨眨眼:“我应该知道什么?” 沈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别过头,没说话。 苏流萤的小心肝怦怦的跳,这家伙太敏感了,多说两句就能听出这是老母亲一般操碎心的心底话!太难了。 找到沈璃,苏流萤终于有闲心学做面条儿,只是她可能没有做面条儿的天赋,做的面条儿要不是不成型,要不就是难以入口。 秦星汉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般折腾,家里有厨师,如果不喜欢厨师做的还可以到外面去买,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苏流萤不理俩人,揉自己的面:“亲手做的才有诚意,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俩人忙问她做给谁的,她朝俩人微微一笑:“给你们的。” 俩人吓得连连摆手,忙说不用了。 这里张叔到了厨房门口喊:“小姐,宫里来人了。” 第93章 人家好几天没见你了 宫里又来人了?苏流萤正猜测是哪个宫的人,张叔就说是皇上召见。 皇上找她做什么?又让她做郡主?好吧,她这就去把郡主领回来当,反正郡主县主没什么区别。 换了衣服,她跟着传旨的公公进了皇宫,去了御书房。 “臣女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皇上瞧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批奏折,“阿萤,你的医术日渐精湛了。” 苏流萤诚实道:“皇上谬赞了,臣女的医术一直都是这么精湛,没有进步空间了。不知皇上找臣女,有什么事情。” “确实有事。晏安也吃了两三个月的药,你给瞧瞧她好没有。”像是怕她拒绝一样,恰巧皇后走进来,他赶紧说,“皇后来得正好,你带阿萤去见见晏安。” 原来皇帝让她进宫不是为了把郡主给她啊,她都把心一横做好接收的准备了。 “苏大小姐真是繁忙,外面的病人治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空到宫里给公主瞧瞧。” 皇后幽怨的话音传来,苏流萤浅浅笑道:“这不是来了吗?” 皇后一噎,无声冷笑。 苏流萤没想到这次见到晏安,她对着自己竟露出微微笑意,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公主见到我这么开心,是想我了吗?” 晏安神色瞬间凝了凝,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知道为什么吗?” 苏流萤坐下,把她的手拿过来探脉,回道:“知道。因为公主知道再喝三个月的药,就可以成亲生儿育女,所以开心。” 晏安脸色一变,登时气急败坏:“你说了喝三到六个月,没有说一定要喝六个月。现在我已经喝了三个月的药,你张口就让我再喝三个月,分明是在戏弄本公主。” 苏流萤收回手:“我是根据你的恢复情况定时间的,你喝三个月,虽有改善,却没有断根。公主你喝了三个月的药,现在月事来腹也不痛了吧,所以我怎么说,公主怎么做就是了。” 晏安来月事确实不痛了,这才没吭声。 “每月虽已不痛,但寒底还未清除,因为你太寒了,所以才得再喝三个月药巩固彻底,若不然三五年后又复发,那多不好。” 苏流萤写好药方就走了,晏安一把抓住药方想撕,被皇后拦住。 “她说再喝三个月,你照喝就是了,以后再有什么问题,是她的责任。” 晏安这才把药方扔桌面上:“我不会让她嚣张太久,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康宁宫。 沈璃也有一些日子没见太后了,今天太后让人给他传话说她不舒服,让他来看看。如今他已在康宁宫外等候了好一会,才见太后身边的孙姑姑走出来,抱歉对他说,太后还没醒,但估摸着也快了。 孙姑姑的意思他明白了,让他别走远。 这是要把他留在这个地方了,他前后琢磨了一会儿,回味过来,他倒要看看祖母和他玩哪一出。 不多大一会儿,就见江玉眉也来了。 他即时知道,祖母玩的是哪一出了。 不知又是谁在祖母面前提了他的婚事,如果他没有猜错,不是舅父就是舅母了。 “阿朝哥哥,真巧,你也是来看太后的吗?”江玉眉欢喜的碎步跑过来。 沈璃玩味一笑:“巧吗?我怎么觉得是祖母和你商量好的,我来你也来,不就是巧了吗?” 江玉眉跺脚,小脸皱成一团:“阿朝哥哥,人家好几天没见你了,可找你又找不到,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人家想见你的心情吗?你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 沈璃笑而不语。 江玉眉突然道:“阿朝哥哥,那个苏流萤,你能不能不要和她走那么近,不然她以为你喜欢她。到时她死缠烂打,你想甩都甩不掉。” 沈璃悠然道:“这倒不麻烦,像对待你一样对待她就可以了,不用甩。等你们成了三十的老姑婆,自然会找人嫁。” 江玉眉急得又跺脚:“阿朝哥哥!那个苏流萤真的不会放过你的。她还找到了高益哥哥家。幸好高伯父高伯母不了解她为什么找你,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沈璃一怔,苏流萤到高家找过他? “阿朝,原来你在这儿。” 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苏流萤跑了过来,挽住沈璃的手:“皇宫太大了,你陪我到处逛逛吧。” 江玉眉想也不想就把苏流萤推开,自己站中间把两人隔开:“阿朝哥哥是我的,你不许我和抢。” 孙姑姑发现不妙,一溜烟跑进屋,没一会儿就跑出来说太后醒了,让沈璃和江玉眉一起进去。 江玉眉也不和苏流萤掰扯了,拉着沈璃就要走,沈璃说太后不舒服,正好苏流萤是郎中,可以给太后瞧瞧。 孙姑姑瞅了眼苏流萤,有些为难。 沈璃挑眉:“莫非祖母没有不适?” “当然不是。”孙姑姑脱口而出,她的任务是把沈璃和江玉眉叫进去,任务完成就可以了,只是多一个外人而已。 三人一同往康宁宫内走去,江玉眉就是看不得苏流萤站在沈璃旁边,走过去把苏流萤挤开。 苏流萤感觉挺好玩的,走到沈璃的另一边。江玉眉又跟过来,推开她隔在两人中间。 苏流萤目光一转,又走回原来的位置,这次不等江玉眉过来,她拉着沈璃便跑,把江玉眉甩在后面。 太后看到沈璃和一个十分丑陋的女子拉着手跑进来,有些错愕。 座位上端庄威仪的老太太除了太后不会是别人,苏流萤不等别人有所反应就行礼:“臣女苏流萤参见太后。” 虽然刚刚听孙姑姑描述过苏流萤,太后第一次见到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眼,便别过头。 “苏小姐,你生得这副尊容是难为你了,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进来也是有严格规定的。”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长得丑不是你本意,但来宫里吓人就不应该了。这话说得多不直白,苏流萤却听明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皇上让我给晏安公主看病的,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下次吧,下次不管谁让我进来,我打死也不来了。” 第94章 朕怎么能跟自己儿子抢女人 太后顿时语塞,苏流萤给晏安调理的事,她是知道的。 “该来还是得来,但也不能随便乱跑。” 苏流萤笑道:“我没乱跑,是阿朝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来给您瞧瞧的。” 太后连忙道:“我没事,你走吧。” 沈璃在一旁接口:“既然祖母没事,那我就安心了,我送苏小姐出宫吧。” 看两人转身就要走,太后连忙喊慢住,十分勉强对苏流萤道:“你都来了,那就给哀家瞧瞧吧。” 苏流萤从善如流给太后把了脉,最后反馈:“我敢用我京城闻名的医术担保,太后娘娘您凤体安康,夸张一点来说,上山可擒虎,下海能捉龙。” 太后皱眉。 沈璃无声的压压上翘的嘴角。 太后瞥了沈璃一眼,扶了一下头:“我就是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够。小问题而已,就不需要治疗了。苏流萤,你可以走了。” “孙儿正好有事要请教苏小姐,我跟她一块儿走,先告退了。” 见沈璃行礼准备走,太后赶忙道:“阿朝,我还有事要和你说,你改天再请教她。” 苏流萤不等沈璃反应,一派悠闲的笑了笑:“我不赶时间,我可以等阿朝。” 两人竟是一副同进退的样子,进来后一直站在太后旁边的江玉眉不甘的咬着嘴唇。 太后再度皱眉,这苏流萤怎么这么不识趣,这样她怎么开口说孙儿的婚事。苏家果然没一个懂礼数,儿子向着苏雄,孙儿向着苏流萤,造孽啊。 “哎呀,苏流萤,你怎么脸皮这么厚,阻止人家祖孙两人叙情,你怎么好意思。”江玉眉气呼呼的说道。 苏流萤眼睛一瞪:“你都好意思我怎么会不好意思?” 江玉眉气结:“你······我,我又不是外人。” 这下太后是真的有些头痛了,她揉揉着太阳穴,摆摆手:“算了,阿朝,你先送她出宫吧。” 沈璃和苏流萤一同走了出去。 江玉眉望了望沈璃和苏流萤的背影,又看看太后,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委屈地对太后说:“太后,你一定要阻止苏流萤和阿朝哥哥来往,你是不知道她是怎么缠着阿朝哥哥的。” 她把前两天的见闻和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太后想起刚才孙子和苏流萤拉手进来的情形,也感到事态的严重。孙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怎么能不嫌弃人人唾弃的苏流萤呢。 出了康宁宫,沈璃忽然侧头看着苏流萤,戏谑道:“刚才玩得开心吗?” 苏流萤也瞅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我帮你成功脱身,你怎么报答我?” 沈璃哼笑一声:“以身相许怎么样?” 以身相许?苏流萤脑海顿时浮现他小时候的样子,她和一个小屁孩? 她吓得一个激灵,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岔开话题:“江玉眉娇俏可爱,也长得像朵儿花,你为什么不喜欢?你上次说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 沈璃忽然站住,指着前面的路:“从这里一直走,再右拐,过两道门,再往前走。” 他大步转身走了,留下内心激动兴奋的苏流萤一个人在琢磨,在宫里住的,不是皇家的亲戚,就是选进宫的朝臣之女,但也有可能是宫女。 她拉了不远处一个太监,问了一遍沈璃刚才所说的地址是哪里,太监回道:“从这里一直走,再右拐,过两道门,再往前走,就是南大门。” 苏流萤:“······” 沈璃和苏流萤流言倒是听得多了,但亲眼看见,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太后思来想去,还是找了皇帝来谈论关于沈璃的婚事,避免夜长梦多。 此时皇帝正在郁闷一件事,苏雄去了南县找了藏匿的十万两,竟然没找到。 这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这十万两,到底被谁拿去了?是十八年前争夺皇位的余波还在,背后的人还控制着这十万两?还是被人发现偷走了? 看到太后急匆匆来,皇帝只好把这事暂时抛到云外,听太后的唠叨。 皇帝自己是奈何不了沈璃这个儿子的,他早前也急于让儿子成亲,急了几年就淡定了。现在母亲又老话重提,他敷衍说过些日子挑几个老臣家女儿的画像过去让沈璃瞧瞧,待到元宵办灯会,把京中的贵女请来参加,让沈璃自个儿来挑。 太后对皇帝的提议不是很满意,怎么听都有一种随沈璃意的意思,真要随沈璃意,他大概就会挑苏流萤,于是开门见山。 “阿朝跟苏家那个丑丫头走得太近了,今天还当着我的面拉拉扯扯,这像什么话。总之,阿朝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那苏流萤。” 如果儿子能和苏流萤凑一对儿,那可真是好极了。苏家时常为老沈家做奉献,还造福他老沈家的百姓,让苏流萤做沈家媳,也算回报苏家了。 苏流萤丑是丑了点,反正又不用他娶。儿子都不嫌弃,他又怎么会嫌弃。 “苏家丫头长得虽然一般,但有一身好医术,阿朝不看外表,说明他不是肤浅之人,而是惜才之人。” 丑成那样还叫长得一般,太后冷冷瞥他:“你觉得苏流萤不错,给你,你要不要?” 皇帝呵呵一笑:“母后说笑了,朕怎么能跟自己儿子抢女人。” “反正哀家不管,今年之内一定要把阿朝的婚事解决了。他都二十四了,你做父亲的也不上心。自己娶十八个,却不给儿子娶一个。” 面对母亲的数落,皇帝不吭声,儿子不愿意娶,与他何干? “阿朝的婚事还是得缓一缓,朕已经打算把老三老四老五都封王,让他们五个年长的皇子迁出宫去,之后再商议他们的婚事。” 封王建府也是政事,太后从来不插手,她摆摆手:“你自安排吧。分公平些,免得他们几个兄弟为此伤和气。” 皇帝应是。 苏流萤的脸这几天有些痒,她知道膏药脱落就在这几天了,说不定有大动作就会掉下来,所以她不敢再频繁的学做面条了。 幸好,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学了,她把自己武装起来,直接去了校场找梁汉铭。到了校场才知道,梁汉铭已经回家,为期三个月的训练结束了,三天后就是天行军的终选比赛。 三个月过得真快,一晃就过了。 苏流萤又去了梁家。 梁家门房是见过苏流萤的,但没见过包成这样的苏流萤,自然不认得,便有些怀疑她来梁家的目的。 “姑娘是谁?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儿?” “我是苏流萤,来找你家少爷梁汉铭。” 门房一惊,连忙请她进去:“原来是高阳县主,欢迎欢迎。” 第95章 生辰面 她什么时候在梁家受欢迎了? 苏流萤踏进门口,悠然道:“你这欢迎还是小声点好,你欢迎,你家老爷不一定高兴。” 门房呆滞了下,余光看到一道身影,忙喊道:“老爷。” 苏流萤转身,也看到了梁旭。 “梁大人消息真灵通,亲自过来门口堵人了。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不想跟你闹什么不愉快了,我有点事找汉铭,找了他我就走。” 只见梁旭沉默了下,神色竟变得有些不自然,随后开口道:“苏小姐,之前和你的那些不愉快,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来堵你的,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这就奇怪了,他竟然会有事问自己? 苏流萤问:“什么事?” “这边请。”梁旭没有直说,而是把她引到客厅坐下,还让人上了茶。 苏流萤闻着茶香,这茶还不错呢。 这么好的礼遇,她倒想看看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梁旭踌躇了片刻,才像下了决心一般开口:“十八年前,我的大女儿梁若萦救治章易之后就失踪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孙田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但当中肯定有一些细节,不为人知。重查的整个过程你都有参与,我想问问,你是否知道一些关于我女儿的重要信息。” 苏流萤大感意外。 十八年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居然打听她的消息,真是可笑。现在才良心发现,有用吗? “听说令媛出生就被你送到外面养,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连她会医术这事都不曾知道。父女关系好不到哪里去吧?当年都不找,现在又问她的下落有何意义?” 苏流萤冷笑一声,瞥瞥他的脸:“梁大人,你今天可是误服了药?” 梁旭被她讽刺得老脸发烫,想掀桌赶人,奈何她说的是实情,只能隐忍住。 “小女八字与家宅相克,送出去养也是无奈之举。她失踪这些年,我也一直有挂心。” “佛家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梁大人虽不是出家人,但这么大的年纪,昧着良心说话也不好吧?” 梁旭这回真恼了。 “梁某今天请你来不是让你研究我们父女关系的,若你有小女的线索,请你如实告知。” 这时林氏施施然走进来,对苏流萤点了下头,便在梁旭身边坐下。 梁旭知道苏流萤对林氏有敌意,便使眼色让林氏走开,但林氏看不懂,他正着急想办法让林氏回避,就见苏流萤果然站起来了,往外走。 “关于令媛的一些线索,我倒是知道一些。如果梁大人愿意把林夫人休掉,我就告诉你。” 梁旭豁地站起来:“苏流萤,你何必咄咄逼人,我梁家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非要把我梁家弄得妻离子散。” 苏流萤回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问题问得突然,梁旭懵了下。 见他一脸茫然,苏流萤讥笑着离开。 林氏可怜巴巴的走到梁旭身边:“不知道这苏小姐为什么这般恨我,妾从不曾得罪她。” 见她眼睛红了,梁旭心里因为她出现误事那点儿不高兴早就烟消云散,安慰她苏流萤向来就是怪脾气,不理她就好。 林氏越被安慰越觉得委屈:“自从她和汉铭来往之后就一直针对我,不知道汉铭与她说了多少我的是非。汉铭恨我抢了他母亲的位置,我嫁给你我有什么错?呜呜~” 苏流萤听不到林氏的哭声,也听不到梁旭骂梁汉铭的声音,她走到梁汉铭的院子里,梁汉铭正虎虎生威的舞着一根棍子。 见到突然出现的苏流萤,吓得差点没把棍子扔掉:“苏流萤,我听说你更丑了,没想到丑得这般惊天动地。” 苏流萤夺了他手里的棍子就要抽他,他反应迅速的喊了声阿萤,苏流萤才勉强把棍子放下,打量他,还打了他一拳。 “三个月的功夫没白费,壮实了不少,还自律了。” 梁汉铭骄傲的挺了下胸膛,他梁汉铭又不是那流子偷奸耍滑的人,付出那都是真真切切的。 苏流萤很是欣慰,弟弟遗传的全是母亲的优良品质。他是个好苗子,种哪里都能结出好果子。 “走,姐带你吃好东西,犒劳你。” 梁汉铭两眼放光,校场的伙食比不上家里的,家里的比不上外面酒楼的,这回可要好好搓一顿。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苏流萤把他带到一间小面馆,之后自顾自的进了厨房。他好奇不已,最后也走了进去,见她不熟练的搓面团做面条儿。 这还是他认识的苏流萤吗?居然会亲自做面条儿,她亲自吃面条儿他都觉得委屈她了。 他感觉很不真实,苏流萤喊他把面端出去的声音终于令他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他望着那热腾腾的面条儿,这就是她说的好东西?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姐弟俩一人端一碗面,一前一后的到了楼上的小隔间坐下。 见梁汉铭面色迟疑,苏流萤带着些许期待对他说:“尝尝看。” 梁汉铭低头望了眼粗细不一的面条儿,内心抗拒的吃了一口,果然和想象中一样难吃。 “味道怎么样?” 她笑眯眯瞧着他,仿佛只要他敢说一句不好吃,她就揍他一顿。 他脑子转得快,把问题抛给她:“味道怎么样,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流萤只得自己尝了一口,随即皱了眉头,这是她做得最成功的一次面条儿了,味道一言难尽,不过······ “这是我辛苦做,虽然不好吃,但我的辛苦不能白费,你至少得吃半碗。” “你的辛苦不能白费你自己为什么不吃?我不饿,你自己慢慢享受。”梁汉铭承认自己有些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今天他最大,他不愿意吃就算了。 苏流萤放下筷子,变戏法似的拿出个拨浪鼓:“给你的,生辰快乐。” 他幼时她没给他过过一次生辰,今天给他补个小孩儿的生辰礼。 梁汉铭似凝固了一般,定定望着拨浪鼓。自从祖母走后,他再也没过过生辰。 没人记得,时间久了,他自己也忘记了。而她却知道,还亲自给他做了长寿面。 他一手夺过拨浪鼓,不满地看了看:“你也太小气了吧,我生辰就送个小孩的玩意儿。” 第96章 你马上要变绝代美人了 梁汉铭嫌弃地把拨浪鼓放在旁边,再次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面。 苏流萤担心他噎到,忙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怎么突然又吃起面了,这面放了一会儿也不会变好吃啊? 梁汉铭埋头吃着面,囫囵说道:“面太难吃,吃慢就吃不下了。既然是你辛苦做的,我就委屈一下把它吃完。” 他吃完面抬头,脸上水迹斑斑,眼红脸也红,用袖子胡乱擦了下,故作轻松笑道:“面有点烫,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拿着拨浪鼓就跑了。 苏流萤没有追,静静望着他逃跑的方向,泪水忽然落下。 不过是给他过一个简单的生辰,他却感动成这般,可见是极少有人给他过生辰的。 无良的父亲,果真是不记得他生辰的。 以后他的每个生辰,她都会陪着他,把他这些年缺失的温暖一一补给他。 夜里,梁旭翻了几次身,显然是睡不着,林氏依了过来,低问:“老爷,你有什么心事吗?” 梁旭顺势揽住她,不说实话:“无事,不过是有些饿了。” 林氏听闻,马上坐起来说给他弄些吃的,问他想吃什么,梁旭让她不拘什么,随便弄些能填肚子的吃食就行。林氏去了厨房,没多久就端了碗面进来。 “我煮了个面,你将就着吃吧。” 梁旭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今天苏流萤问他的问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此时细细的琢磨起来,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问林氏今天是何日。 林氏道:“冬月二十五。” 梁旭将这日期咬嚼一番,然后怔住,今天是儿子汉铭的生辰。 “原来今天是汉铭的生辰,我们都忘了。” 林氏惊讶不已:“汉铭生辰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虽然不会给他大摆筵席,也会小摆几桌为他庆贺的呀!” 梁旭转头看向沙漏,林氏紧接着道:“今天太晚了,汉铭应该睡了。生辰只适合提前,过后补不吉利。咱们明年再好好补他一个生辰宴吧。” 到了嘴边的话被梁旭咽了回去,他总不好反驳她,毕竟她也说了明年补。 想起今天苏流萤因为儿子的关系对她的厌恶,他好像真的因为林氏而忽略汉铭这个儿子良多,他再不喜欢陆氏,汉铭也是他的儿子啊! 罗杰自从知道学医是条漫长的路后,就无心学了,见小布睡前还在打拳,完了又翻他的孙子兵法,心中只觉一阵烦躁。 这小子,整天除了打拳就是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你整天翻这破书,有什么用,真以为靠这破书能报仇?” 小布得意抱着书:“你别太羡慕,这书就是能报仇。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这书,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报仇,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罗杰望望着他,撇撇嘴,拉上被子蒙头睡觉。 小布过去拉开被子,趴在床边看他:“我看你这段时间心事重重,你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我可以跟阿萤姐姐说,让她帮你解决。” “你想多了。”罗杰转过身不理他。 第二天小布偷偷去把罗杰有心事这事儿告诉苏流萤,并分析了自己的见解:“阿杰哥哥肯定是看上哪个漂亮姑娘了,可能漂亮姑娘家里嫌弃他是外地的,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苏流萤很是惊讶,小布小小年纪竟然这般细心。同睡一张床知道的果然比别人多。 不过,罗杰不是说他有心上人了吗? “我先找机会问下阿杰哥哥喜欢的是哪家姑娘,过几天我就去找那姑娘谈谈,以苏家的实力,那姑娘很难不同意的。” 小布不解:“为什么要等几天?” 苏流萤指指自己的脸:“这东西差不多就是这几天掉了。” “哇,阿萤姐姐,你马上要变绝代美人了。” 苏流萤拍拍高兴得脸都红了的小布:“你真相了。” 御书房内,皇帝放下手中的莲子桂圆糖水,不满的说:“太甜了。” 卢公公赶紧让小太监撤下去。 望着堆得小山似的奏折,皇帝眉头皱了皱:“怎么这么多?” 卢公公知道皇帝因为不知道那十万两是哪只黑手抬走心里有些暴躁,毕竟这只手可能以后会威胁到如今平静的天下。只得寻些话开解他,但显然皇帝没有被安慰到,闷声不吭的批奏折。 “皇上,冬已深,这时候冬猎最适合,您何不去冬猎,舒展一下筋骨呢?” 皇帝的眼眸瞬间便透亮起来:“这主意不错,明天是天行军的最后选拔,让阿朝主持。” 他命人把沈璃找来,很快去传令的小太监便回来了,望着皇帝踌躇着不敢开口,卢公公瞪小太监:“有什么话快说,静王呢?” 小太监支支吾吾:“静王说他没空来。” 皇帝手中的笔一扔:“他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他在哪儿,朕倒是看看他有多忙。” 知道沈璃在落秀宫,皇帝杀气腾腾的过去了。只见落秀宫外宫人甚少,殿中不时传出一阵阵热闹的呼声,他快步走到殿门口一看,只见阿鱼摇摇晃晃的站在空旷的殿正中,没几瞬就跌坐下来。 沈璃蹲在他面前,鼓励道:“阿鱼,站起来,阿兄相信你可以的。” 阿鱼望望他,又望望着一旁的惠妃,一众的宫人也用眼神给他打气。 惠妃对他点头:“阿鱼,你是最棒的。你不但可以站起来,你还可以走。” 阿鱼受到鼓舞,伸手撑地,小心翼翼的挪动小身子,半晌终于站住。 沈璃微笑鼓掌:“阿鱼站稳了,不要怕,慢慢往阿兄这边走,阿兄会在旁边保护你的。” 阿鱼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总算站稳。望了下地面,鼓起勇气往沈璃迈出一只脚,走了一步,两步,三步便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见到此情此景,皇帝发出洪亮的笑声,大步走进去,“我的小鱼儿终于能走路了,太好了。” 见皇帝突然出现,又高兴成这般,众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皇帝抱起阿鱼,摸摸他的头:“我的小宝贝真厉害,能走路了。” 阿鱼嘴角也溢出笑意:“父皇,你要给我挑一匹最好的马,我很快就可以骑了。” 皇帝爽快的答应了,还一应赏了落秀宫所有的宫人。 阿鱼学走路走了小半天也累了,皇帝让惠妃带他去休息,转头有些埋怨地对沈璃说:“阿朝,你这几天太不像话了,不来给我请安就算了。朕召见你你也不理,朕纵容你,你也要知道分寸。” 沈璃哦了声:“是,皇上。” 皇帝一噎,甩袖走开:“明天天行军终选,你给朕主持去。” 第97章 我还是习惯你丑的样子 校场人满为患,观众台人满为患。 梁汉铭虽然已经直接入选,可他也想看看最后的结果。一起训练了三个月,也算同甘共苦的兄弟了。 他看向评判台上的沈璃,又看看周围,没看到苏流萤。她这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今天竟然不来。 他撇撇嘴,不来就不来,这么精彩的场面没她的份看,哼。 沈璃也看到了东张西望的梁汉铭,一猜便知他在找谁。 这苏流萤本事真是大,还能让别人看个比赛也惦记她。 场中的少年排列整齐,沈璃朗声开口:“一号牌留下,其他退下等候。” 苏府。 秦星兴致勃勃:“小姐,今天天行军比赛,咱们去看热闹吧。” 坐在镜子前的苏流萤纹丝不动:“不去,你们去吧。” 汉月道:“我们去,肯定没有好位置。” 原来她俩让她一起去是为了给她俩占好位置,倒是不隐瞒目的,苏流萤道:“没有好位置还不如不看,那你们就不要去了。” 秦星跺脚:“小姐,你之前不是都争着去看吗?这次为什么不去?” 苏流萤指指自己的脸:“我顶着这张脸去,会影响比赛结果。” 无论秦星汉月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二人只得自己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秦星汉月回来了。 汉月炫耀一般对苏流萤说:“小姐,你不去看比赛损失太大了,我们看了一场比比赛更精彩的戏。” 秦星自动自觉的补充:“梁汉铭那个二世祖和几个人在台下打架,那一个精彩啊。梁汉铭被揍得跟猪头一样,不过那几个人也挂了彩。” 苏流萤豁地站起来:“你说什么,说清楚点。” 秦星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还说梁汉铭是别人抬着走的,苏流萤想也不想就往门外跑,到了门口又折回来拿上纱巾和幕篱。 比赛才结束没多久,所以校场里还有不少人,苏流萤一路避过往外走的人,往赛场走。 许是因为她逆行,又把自己遮得这么严实,许多人都好奇回头看她,她现在只急着寻找梁汉铭的身影,根本没时间理会身上的目光。 “请问姑娘找谁,本少爷可以为姑娘引路。” 苏流萤头一转,见一年轻公子立在跟前,那神态一看便知是个轻浮无礼之人。 “不必了,我认路。” 这年轻公子叫陈昭,见她身段玲珑有致,嗓音动听如黄莺,更心猿意马想知道她的相貌,伸手便去扯她的幕篱。 苏流萤知他意图,立即用手挡住,哪知陈昭没罢休,双手去抢掩盖她容貌的纱巾。苏流萤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只得与他争夺。 纠缠中一只手横过来,对着陈昭劈下去。陈昭吃痛后缩,胸膛又挨了一脚,被踢飞在地上。 苏流萤只觉面颊凉飕飕的,幕篱和面纱已经被扯掉。 四脚朝天的陈昭两眼放光,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苏流萤惊呼:“果然是美人。” 刚刚过来给苏流萤解围的沈璃也转过头去,入目的是一张鹅蛋脸,肌肤娇嫩如脱壳的鸡蛋,目如明星,唇红齿白,因为惊异的神色显得十分生动。 这张面容熟悉又陌生。 周围旁观的人也发出阵阵惊叹,这貌若天仙的是哪家姑娘,怎么没见过。 苏流萤意识到什么,摸出腰间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镜子里,是个如玉的美人。 这是真实的她,没有瑕疵的她。 她笑盈盈侧头问沈璃:“我好看吗?” 沈璃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瞬,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还不丑。” 说完抬脚就走,苏流萤见他走立刻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赶紧跟上去:“汉铭在哪?他怎么样了·······” 忽然一只脚被人抱住,她低头就看到陈昭花痴一样对她笑:“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苏流萤。”苏流萤说完,一脚把陈昭踹掉,去追沈璃。 周围顿时又炸开了锅。 苏流萤那个丑八怪,现在变成绝世美人了?这可不得了。 陈昭着魔了一般喃喃说着苏流萤的名字,嘴角含笑,活像被人勾了魂一般。 “我终于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了,我喜欢的人,原来这么好看。” 苏流萤很快追上沈璃,依然追问梁汉铭的情况:“我听说汉铭被人打了,他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他为什么和别人打架?他现在在哪里?” 她问这么多,他却一个字也没回,她急得拽住他的手:“阿朝,你说话啊。” 沈璃侧头望她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她觉得奇怪,也跟着回头,只见百十号人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盯着她。 这是看美人还是看猴? 眸光一转,她叉腰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信不信我揍你们。” 话音一落,众人作鸟兽散。 待她回头,沈璃已经走远,刚要去追,便见前面的屋子开了门,鼻青脸肿的梁汉铭走出来,她惊骇上前。 “汉铭,你怎么伤成这样?除了头上还有哪里受伤了?走,我给你上药去。” 梁汉铭拉住面前这个心急如焚的姑娘,左右打量她,眨眨眼不敢相信,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你是苏流萤?不可能吧,你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到底是谁,声音和性格学得倒是挺像。” 苏流萤抓住他的爪子,没理会他的惊讶,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怎么样?姐好看吗?” 梁汉铭终于确定是她,审视了两眼点头:“我还是习惯你丑的样子。” 苏流萤伸手就要揪他耳朵,看到他脸上的伤即时又放弃了,问他怎么回事儿。梁汉铭不愿意多提,但招架不住苏流萤的“逼供”,只得说了。 他原本坐在台下看比赛,哪知听到几个京城的官家子弟议论他是靠着苏流萤关系才入选天行军,还嬉笑着说苏流萤的是非,他想也没想就揍过去。 那几个官家子弟也是练过的,还领着不错的职位,他与对方打起来,他没占到上风,那几个官家子弟也没赢。 最后沈璃走了过去将他们分开,直接处罚了那几个官家子弟,撤了他们的职。对他,却只字不提,只是让他去包扎伤口。 第98章 我看上苏流萤了 沈璃护短,苏流萤十分高兴。 当时的小屁孩长大,护她弟弟,也算报恩了。 眉眼洋溢着笑,她轻捶了下梁汉铭的肩膀:“打架虽然不对,但这架是为姐姐我打的,果然没白疼你。” 梁汉铭明知道她这话有毛病,心里不知怎的却接受了。以他的性子听到那些人说自己,他以往都会耍嘴皮还回去,这回却听不得别人说她是非,至于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心里这般想,嘴上还是反驳:“谁为你打架了,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名誉而战。” 京城第一丑苏流萤变第一美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但苏流萤回家的速度快,还没传到苏家,以致她敲门进屋时被门房拦下,问她找谁。 进了门,秦星和汉月竟也不让她进院子,直到她敲二人脑袋,熟悉感扑面而来,二人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她看,秦星结结巴巴开口:“敢问仙女是我家小姐吗?” “你们猜。”苏流萤也俏皮眨眨眼。 二人即时眼泪汪汪,跟着抱头痛哭,哭诉这辈子不能嫁人了,老天爷太残忍了。 苏流萤点头,不错嘛,还记得自己的誓言。 府里也很快炸开了锅,全府人都涌过来一睹苏流萤的新面容,包括罗杰和小布。 苏流萤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收获一遍赞美之后把他们挥退,只剩下罗杰和小布。 小布真心拍马屁:“姐姐比想象中还漂亮,我以后娶妻子要以姐姐为标准。” 罗杰泼冷水:“像阿萤这么漂亮的天下只她一下,你要打光棍儿了。” 小布无言以对。 泼完水,罗杰毫不掩饰惊艳的目光望着苏流萤,还想着怎么夸赞几句,就听苏流萤调侃:“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晚了,现在我可看不上你了,谁让你当初嫌我丑。当初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罗杰嘴角抽了抽,他真没有看上的想法她。 苏雄和苏天凌父子俩也收到了风声,急急的赶了回家,两人前后脚进门。 苏雄看到苏流萤,一脸欢喜的仰天大笑几声,笑声刚落,苏天凌也回了,也笑得声如洪钟,一个说女儿变美了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一个说妹妹的美貌敢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愧是父子,行为语气都出奇一致。但不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他们开心就行。 因为女儿丑了十八年,总被人非议,现在终于扬眉吐气,苏雄提出请画师回来画上千百幅画像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让别人知道他女儿苏流萤现在有多美。苏天凌觉得那样太费事,直接骑马奔走在街头敲锣打鼓宣传会更快。 父子俩为此意见相左,这才询问苏流萤意见,苏流萤很庆幸他们没忘记她这个当事人。 “以我的影响力,还需要宣传?你们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收到我变天仙的消息的?” 父子俩一听有理,立即打消了大肆宣扬的念头。 苏流萤说得没错,以她的影响力是不需要宣传的,一夜之间,全京城已无人不知她的美貌。 这事怎么能不开炸呢,那么丑的一个人,说变美就变美,要不是传的人说得有模有样,听的人都不敢相信。 老天不公平,已经给了她横着走的资本,为什么还要给她骄傲的美貌! 陈丽琪是最不愿意相信也不能接受的一个人,踢翻了院子几个盆栽,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讨论苏流萤从丑小鸭变天鹅,二话不说就过去掴掌,俩小丫鬟惊恐下跪。 陈丽琪怒视瑟瑟发抖的二人:“你们说一百遍苏流萤永远是个丑作怪,本小姐就饶了你们。” 恰巧这时陈昭经过院子,立即指责她:“大姐,你可不能颠倒黑白,苏流萤现在美得像嫦娥一样,你再诋毁我的心上人,你以后出嫁被夫家欺负可别回娘家让我撑腰。” 陈丽琪愣了下,不敢置信:“什么心上人?” 陈昭摆出风流倜傥的得意模样:“我看上苏流萤了,正想找母亲让她到苏家提亲。” 陈丽琪气得整个人都发抖,心里那团火快把她自己个儿烧着了,劈头盖脸对着陈昭扇了两个耳刮子。 陈昭被打得有些懵,但他何时被人打过脸,想也不想就回了两巴掌,姐弟俩顿时扭打成一团。 论体力,女子是不如男,但现在近距离搏斗,女子未必就会输。 陈丽琪一手抓住陈昭的头发,一手抓他的脸,他脸上被抓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陈昭因头发被固使不出劲儿,一口咬住她的手臂,见她仍不放手,又用头去顶她的下巴。 这场面,剧烈又精彩。 梁若萱收到信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让几个粗壮的妇人把纠缠中的姐弟俩分开。 看到儿子脸上的血痕,梁若萱心疼极了,陈昭捂着被抓花的脸首先告状:“娘,大姐打我,还毁我的容,以后我怎么见人,呜呜······ 梁若萱不等陈丽琪争辩就给了她一耳光,陈丽琪刚刚那么痛都没哭,现在被母亲这一耳光委屈的扇哭了,手指颤抖指着陈昭。 “他说要娶苏流萤,让你去苏家提亲。” 陈昭一听着苏流萤的名字,心都软化了:“苏流萤长得美,我喜欢她,非她不娶。娘你快趁她还没被人娶走,赶紧到苏家提亲吧。” 梁若萱愣了愣,刚才的心疼瞬间化作愤怒,扬手就甩过去,陈昭的头都被打歪了。 “梁氏,你给我住手。” 婆婆朱氏和丈夫陈正光匆匆赶来,陈昭立即扑到朱氏怀里,告状母亲和姐姐打他。 朱氏摸着他没受伤那边脸一声声喊心肝宝贝,问他疼不疼,脸怎么弄的。这唯一的孙子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怀里怕摔了,梁氏和孙女竟然敢打他。 安抚好陈昭,朱氏这才对梁若萱母女俩发作:“梁氏,丽琪,你们给我跪下。” 陈丽琪望望着自己母亲,站着没动。 梁若萱因不让陈正光纳妾这事,与婆婆朱氏时有争执,根本不是一条心,自然也没有多畏惧朱氏。 她满腔怒火已然平熄了不少,仍是心痛:“阿昭说要娶那泼妇苏流萤,还非她不可,我也只是为了打醒他。” 第99章 阿鱼能走路 朱氏听得一滞。 这苏家不太好惹,这苏流萤更不能惹,但孙子还是要维护的。 “昭儿不懂事儿,你不会跟他好好说吗?怎么做母亲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正光瞥瞥梁若萱和陈丽琪,无波的神情露出一股不悦:“姐弟互殴,母亲也和掺和,闹得鸡飞狗跳的。尽让下人看笑话,这事传出去,陈家的脸往哪搁?” 这事确实不太好看,梁若萱和陈丽琪都不吭声了。 陈正光懒得理会有些难缠的妻子,只道:“琪儿去祠堂罚跪三天,阿昭禁足三天。” 大家都有错,凭什么她就得到祠堂罚跪?弟弟禁足不过是为了养脸上的伤,父亲和祖母对弟弟的错只字不提,凭什么? 陈丽琪对处罚结果不满,但抗议也没人理她,几个粗使妇人直接把她拉去了祠堂。 人都有好奇心,皇帝也不例外,听到传言之后,他把苏雄召到御书房,询问关于苏流萤由丑小鸭变天鹅是怎么回事儿。 苏雄骄傲说道:“阿萤自己是神医,肯定不能只为别人忘记自己。她调了膏药自治,前段时间脸上黑黑的那一层便是膏药。现在她脸上的痣和麻子都没有了,能和她媲美的大概只有貂蝉和西施。” 皇帝就喜欢苏雄的自信:“你现在就让阿萤进宫,朕倒想看看她果真如你说的一般。你先别与她明说,就说阿鱼经她医治,现今已可走路,让她再瞧瞧。” 苏雄也想让皇帝看看如今能以美貌而傲的女儿,亲自让人传话,把苏流萤接到宫中,还叮嘱她一定要记得戴上幕篱。 之前那些没眼色的嫌她丑,现在她变美了,想看也不给他们看,憋死他们。 苏流萤接到父亲的传话感到奇怪,她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影响市容,以前不让她遮掩,现在反倒让她遮掩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父亲肯定有他的用意。也有半个月没见到阿鱼了,他居然已经能走路,这让她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 没想到她进宫后,带路的小太监一路把她往御书房的方向引,跟小太监打听才知,得先见皇帝一面。 路上,许多宫人似乎已经闻到风声,都挤着脑袋往她这边望。 到了御书房她吓了一跳,里面竟然挤满了人!皇后太后公主皇子妃嫔皆在列。 皇帝让她进宫,目的不言而喻。 只见父亲坐在下首,一张脸既生气又喜气,表情甚是矛盾,也不知是恼怒还是高兴。 苏流萤摘下幕篱向皇帝皇后太后等人行礼。 她盈盈下拜,一张俏脸洁净无瑕,双目亮如星辰,果然美。 皇帝惊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竟有此等奇事发生。阿萤的医术不但能起死回生,还能让丑变美,妙,妙哉。” 总觉得美人应该配些美好的东西,他想了想:“来人,赏夜明珠两颗。” 几个大胆的妃嫔和公主们开始争先恐后的问苏流萤是用什么法子去掉麻子和胎痣的,你一言我一语,苏流萤拍拍膝盖,叹息:“说来话长啊。” 苏雄看不得女儿受累,也恼极了这些问东问西的女人,沉声道:“阿萤,是不是跪得很累?” 皇帝这才从震憾中醒悟过来,连忙道:“阿萤快起来。来人,赐坐。” 他也没阻止女人们的询问,难得她们高兴,就满足下她们的好奇心吧。 苏流萤简洁的说了一遍经过,又回答了她们的疑问,终于逃一般离开御书房去了落秀宫。 可能落秀宫的人比较专注阿鱼的康复,没关注她进宫的消息,她到落秀宫时阿鱼正在练习走路,沈璃也在。 望着阿鱼一步两步的稳稳行走,差不多走了十步才跌坐地上,她双目晶亮的盯着他的双脚,很是惊讶。 她原以为阿鱼最多能走一两步,因为此前她收到阿鱼传给她的消息是能站立了,没想到他进步这么快。 “小鱼儿,你真棒,能走这么多步了。” 她惊喜的进去一把抱起阿鱼,将他抛起接住。 阿鱼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她,旁边的惠妃也愣住。 苏流萤的事惠妃当然也听说了,但亲眼看到,还是不一样的,说换了张脸,也没有问题的。 现在的苏流萤,可以说是个近乎完美的人。 抛开从前不提,现今的她,医术好,样貌好,人品好,家世不俗,无论配谁,都能配得起。 她不自觉转眸望向沈璃,他神色无波,但似乎眼神又有些许微妙的变化。 眼前的人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居然这般镇定,也是少见。 惠妃并不知,沈璃是第一批看到苏流萤美貌的人。 阿鱼感觉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清澄的眼睛眨了眨:“你是苏姐姐吗?” 这反应真可爱,苏流萤点点他的鼻子:“如假包换。姐姐好看吗?” 阿鱼忙不迭点头说好看,他想不明白,那么吓人的姐姐为何会变这般漂亮。 似有所感,苏流萤转向对自己微笑的惠妃,惠妃向她走近几步:“这两天听了许多你变漂亮的传闻,没想到你比传说中更漂亮。” 苏流萤不谦虚的全收了,因为心情好,还起了逗趣的心思:“我的美言语无法形容一二,只有看过的人才能感受。但也有例外,比如我们静王殿下,居然只说我不丑?你是当时没看清吗?现在给你个机会看清楚。” 她转头望着沈璃,别人反应如何她不在意,但他的反应那么平淡,她就不满意了。 沈璃瞥瞥她,戏谑道:“你家没有尺子?没尺子也可用墙壁比较下你的脸皮有多厚。” 他从她怀里接地阿鱼,让他重新学步。 阿鱼恢复得比想象中快,也许是他想走路的欲望太强烈的原故?苏流萤给他双足检查了一遍,又施针,还换了药方,三个月内,阿鱼就能正常走路了。 从落秀宫出来,苏流萤和沈璃同行,她想与他聊几句,但他扭头就径自往自己的宫殿走,只扔下一句慢走不送。 这家伙今天怎么这般冷漠。 苏流萤摸摸自己的脸,莫非他是习惯了自己丑的样子,还是他对美丑不在乎,不然怎么好像不待见她一样? 父亲说从今以后家里的门槛儿肯定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不见得!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美人,比如小朝朝! 第100章 梦里的阿萤是阿萦 苏流萤本来就是名满京城的人物,如今又添一桩爆炸性的新闻,整个京城都是她的传说。 清儿和湘儿到底与苏流萤相处过一些时日,知道她变好看了,十分想知道她变好看后是什么样的,于是和高一高二打听,问他俩是否见过。 高一和高二自是见过的,虽未有机会近距离细细观察,但不远不近看过也能知道她的绝色。 刚开始认识苏流萤时俩人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后来经过长时间相处,早已被她的医术深深折服,所以现在毫不吝啬的把苏流萤夸得天花乱坠,听得清儿和湘儿都想直奔苏府一睹为快。 湘儿叹息:“照你们这么说,苏小姐现在是京城未婚男子的梦中情人了。” 高一道:“那倒未必,有个人对苏小姐的美无动于衷,好像她是丑是美都是一样的。” 清儿讶然:“谁啊?” 高二嘿嘿一笑:“主子。” 拐角处,沈璃顿住往前的脚步。 湘儿歪头回想了下沈璃的为人,理所当然说:“主子向来不是讲究的人,苏小姐丑的时候他愿意接触,现在也不会因为苏小姐变漂亮了就喜欢。主子的修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清儿道:“姑娘家变漂亮了肯定很欢喜,也喜欢把这份喜悦分享给身边的人。主子表现得这么冷漠,苏小姐会不会伤心?” 沈璃心里嗤笑,就苏流萤那脸皮,她会伤心? 他回忆了下在校场的情景,她双目含笑,满眼期待问他自己好不好看,他冷淡回了句还不丑就离开,好像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似的。 好像这样是挺伤人的,但她伤不伤心,与他有什么干系?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主子跟苏小姐又不是什么关系。”高二很是不解。 沈璃点头,表示赞同。 清儿挤眉弄眼的笑:“虽然主子和苏小姐没什么关系,但关系也与众不同。你们几时见过主子与一个姑娘走这么近的?” 几人神色交换,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高二道:“主子到底待苏小姐是不一样的。” 看来这几人是太闲了,他得找些事儿让他们忙一下,沈璃迈出一只脚,又往回拐,算了,明白再罚。 当晚,沈璃做了个梦,梦里烟雾迷蒙,他在烟雾中四处寻找:“阿萦,你在哪里?” “小朝朝,救我。” 一道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他立即往声音处寻去,寻到声音处,却不见人影。 “小朝朝。” 他回头,梁若萦就在对面笑吟吟望着他。 “我带你出去。”他拉她的手,朝光亮处走去。 “阿朝,看看我是谁?” 称呼不对劲,他侧头,却是苏流萤那张笑得一脸诡异的脸。 他大惊:“怎么是你?阿萦呢?” 苏流萤依然在笑:“本来就是我啊,我就是阿萦。” “你不是。”他猛然松开她的手,冲着烟雾喊:“阿萦,你在哪里?” 苏流萤追着他的身影跑:“阿朝,我就是阿萦啊······” 沈璃睁开眼睛,醒了。 刚好听到更声打了四下,才四更天。 他回想梦中所见,哂笑了下,怎么会梦到苏流萤。但幸好,在梦里他还能分清梁若萦和苏流萤。 苏流萤变得再漂亮,也不是她。 他披上大氅往书房,从隔柜里取出一卷画轴展开,画中人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他抚了抚画中人的脸,嘴角漾出微微笑意。 苏府大门外的街头巷尾人满为患,个个探头探脑往苏府门口这边望,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六岁的孩童。 离苏府门口最近的一个巷口有个花了脸的年轻公子,正是陈昭。 他目光灼灼盯着门口看,如同盯着一块肥肉一般。 这时门口打开了一道缝隙,众人立即紧张望过去,见到是六十多岁的门房,脸上一阵失望。 房门伸了个懒腰,顺势朝四面八方扫了一眼,又转身进了屋子里,门一关,刚刚那副慵懒的样子立即变得严谨。 “小姐,外面的巷头巷尾塞满了人,您一出去肯定没办法脱身,今天还是不要出门了。” 这情形是昨天开始的,苏雄当时说,门外那些人肯定是想来提亲又惧怕他的威名不敢上门。结果他意气风发到门口晃了一圈,脸都黑了。 哪有几十岁的老人和几岁的孩童来提亲的,这些人分明是来看他宝贝女儿的。 他叉腰朝众人一瞪,众人立即鸟兽散,也不敢到门口附近来了。现在趁他上朝去,众人又到门口蹲守苏流萤出门了。 以前的苏流萤得罪人太多,这情形她自然不敢冒然出去被人围观,万一被人趁机扎一刀,她还有得救,要是扎两刀就未必了。 但门是一定要出的。 苏流萤转身就走,对跟在身边的秦星汉月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一个人出去。” 以前苏流萤长得丑,秦星汉月跟着出去虽然没有受气,但脸上始终不好看,二人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趾高气扬去炫耀一番,没想到苏流萤却不让她们跟着,这怎么行。 但无论她们怎么哀求,苏流萤都不同意带她们,二人苦了一张脸。 苏流萤在后门悄悄探头,静悄悄的,她放心的出门了。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给孙盈月诊治了,她不放心,一定要去看看。 敲开李家大门,不等门房询问,她就自报姓名,在门房把眼睛瞪得圆溜溜时进了门。 不过进了门还是躲不开被询问是谁的命运。 “你是谁?到我家来做什么?” 问话的是迎面走来的李雪娥。 苏流萤笑笑:“我来给你娘瞧瞧,她最近还好吧?” 李雪娥惊叫,两步走到她跟前打量着她,嘴里喃喃道:“果真跟换了头似的,你是怎么换头的?” 苏流萤笑眯眯的举起手刀在她脖子上划了一下:“从这个地方把脑袋切下来,再把一个漂亮的脑袋缝上去就成了。” 李雪娥惊慌的捂住脖子,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 苏流萤也对她俏皮的眨眨眼睛,然后朝孙盈月的院子走去。 孙盈月正在修剪花枝插瓶,她对插花向来有心得,插的花造型特别好看。 从前梁若萦就曾向她请教,但无论怎么学都不如她弄得自然,可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某方面的天赋吧。 第101章 这小子确实有心事 “这花插得真好看。” 孙盈月闻声,猛然扭头看去,只见苏流萤笑盈盈的缓步而来,神色怡然。 这情景和十八年前有些相似,她一时有些恍惚,怔怔开口:“阿萦。” 苏流萤知道她喊的是阿萦,心有些酸,故作轻松道:“还是李夫人厉害,一眼就认出是我,不像其他人,一见我就问我是谁。” 孙盈月这才如梦如醒,若无其事的望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子,微笑道:“一个人无论外貌怎么改变,她的神态是不会变的。” 说这句话时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快得想抓都抓不住。 孙盈月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但心头仍然思虑有些重,苏流萤又给她施了针,改了药方,对她说:“在能保暖的情况下可以适时出去散散心,如此不但可以缓减心头郁气,还有利胎儿成长。” 孙盈月听闻,犹豫了下,让丫鬟拿了张请帖亲自递过去给她:“我夫君闲时把一个庄园改为梅园,现今腊梅含苞待放,过些日子就全开了。本想请些熟人去闹一闹,但孙家倒台,估计下帖子也没几个人愿意去了,如果你不介意,到时就过去吧。” 苏流萤是知道孙盈月喜欢梅花的,如此看来孙盈月的夫君很是宠爱她呢。 “孙家虽然不如往日,但喜爱梅花的人还是会去的。你只管下帖子,我相信到时一定会很热闹的。” 孙盈月笑了笑,她对此并不强求。 苏流萤回去时,孙盈月将她送至门口,发现院子外已挤满了自家下人,她皱眉要将人喝退,被苏流萤拦住。 “人都有好奇心,就让她们看,难得她们有这个机会。” 孙盈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感觉她的脾性与梁若萦有些相似,喜欢做些行反行其道的事。 “我是跟传说中一样美,还是比传说的还美?” 苏流萤笑着问众人,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有个大胆的说她比传说中还美,然后很知趣的和众人散了。 孙盈月知道现在她风头正劲,担心她出行问题,她却不是很在意,把家门口的状况当趣事形容了一遍,俏皮的眨眨:“我今天来你这儿,是走后门的。” 孙盈月又是一愣,她今天一定是魔障了,怎么会几回在苏流萤身上看出梁若萦的影子? 苏流萤回了家附近就绕到后门的巷子,她从后门出,又只能从后门回。 她拿出钥匙开了锁,就要推开门。 “苏美人。”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并没阻止了苏流萤敲门的动作,她边开门边道:“你认错人了。” 陈昭立即跳到她身边:“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你才化成灰,你全家都化成灰。 苏流萤抬头看他,笑着指指他身后:“爹,你来了。” 陈昭没回头,嬉皮笑脸倚在门边:“美人,你别忽悠我了,苏将军是不会走后门的。” 倒没看到,他脑子还不笨。既然不能偷偷溜进门,苏流萤便大大方方的站着审视面前这张花脸,问他有什么事。 陈昭立即来了精神:“苏美人,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想娶你为妻,请你嫁给我。” “你何时对我一见钟情?” 陈昭把校场相遇的经过描述了一遍,苏流萤才知道眼前人是那天的孟浪子。 “你太丑了,我不嫁。”她勾唇一笑,差点把陈昭的魂勾走后。 “我脸上的伤会好的,最多一个月就不丑了。” 苏流萤没理会他,转身进门,陈昭一面唤美人一面去拉她,忽然啊的惊叫了声退出去,眼睁睁眼看着门关上。 原来美人身上都有刺,陈昭舔舔手腕上被扎出来的两个针口,色眯眯道:“这才刺激。” 苏流萤进屋后,小布神神秘秘告诉她,罗杰这近几天都在暗自神伤,大概是因为她拒绝了他。 虽然苏流萤对自己如今的相貌很自信,但她没有自信到世上男子皆爱我的程度, 罗杰是否因为她拒绝而黯然,她还是知道的。 这么想着,她去了罗杰住的屋子。 寒风呼呼,他竟然开窗坐在窗边不知仰望什么,她过去探头一望,只看到天空灰白。他太入神,连自己到他身边都未发觉察,这小子确实有心事。 “窗口外面有美人吗?” 罗杰闻言方回神,即时变回那嬉戏的模样:“窗外没有,窗内有,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苏流萤走开几步在桌旁的椅子坐下:“是不是想家了?奔着学医才来京城,现在什么都没学成,有没有后悔来京城了?” 不知是不是苏流萤击中心事,罗杰微微讶异,却答得非常坚定:“不后悔来京城。” “你家里是不是有人生病?可以让他来京城,不过我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治好。” 罗杰眸色变换了下,扯着嘴角摇摇头。 月冷风高,苏家的大门两个大红灯笼被风吹得四面摇晃,这时大门被人敲响,睡得正香的房门被吵醒,在心里骂了一句娘,他扯了厚厚的棉衣穿上去开门。 看清楚来人,他语气也不太好:“明山侯大半夜不睡觉到苏家来,有什么大事呢?” 戴唯逸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很不适合,拱手抱歉说明来意:“戴某深夜来访也是万不得已!戴某一个小妾产子,已经生了一天一夜孩子还出不来,太医郎中稳婆已请了不少,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助你家县主。” “一天一夜的时间那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就选这个时候才来呢?” 戴唯逸只得再次诚恳道歉,房门还是冷冷的:“我们家小姐最讨厌就是别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吵醒她,你要请她,你就自己想办法叫她起床,别连累我们。” 戴唯逸知道什么安抚最有用,即时掏出钱袋拿了几块闪着银光的东西递过去。房门有被安抚到,从容接过,让他候着。 门房把话传进苏流萤的院子就跑了,秦星汉月被吵醒,一边埋怨戴家找事,一边去敲苏流萤的房门。 两人现在倒是学精了,把苏流萤喊醒,然后抢先一步开口,口语清晰又迅速的把叫她起来的原因说出来就跑了。 苏流萤睡眼惺忪望着床顶,又恨又气,明明上辈子是戴唯逸欠她的,为什么结果反过来,要她还? 第102章 开腹取婴 等在门口的戴唯逸忽听到有马蹄声传来出,转头过去,一骑白马经过身边,马上披着棕色大氅的女子扔下“走了”两字,便马不停蹄的冲进夜色里。 戴唯逸听得分明,那是苏流萤的声音。 他立刻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追上苏流萤。 “县主,深夜打扰实在抱歉。” 人是要救的,但也不妨碍她大半夜不但美梦被人打断而生气,还要冒着严寒在夜里奔跑,苏流萤瞥他一眼:“抱歉有用的话我还用得着生气吗?” 戴唯逸噎了下,同时发现她容颜娇美,眸亮如星,她这美貌,对得起满京城的传言。 “戴某一个妾室难产,请的所有郎中和稳婆都无能为力。一天一夜孩子还生不出来,再下去恐怕会······” “你喜欢你这个小妾吗?” 戴唯逸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问得一愣,刚要作答又听她问:“她的情况现在怎样了?人是否还清醒?” 戴唯逸神情一肃,细细说起妾室的情形。 五姨娘的房间除了束手无策的两个郎中和稳婆,五姨娘的母亲罗氏也来了。还有夫人何青琳及其余四个妾室,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一人低声议论一句, 声音也盖过了床榻上痛呼声微弱的五姨娘。 此时她们关注的点已经不是五姨娘能不能把孩子生出来,而是一会就能见到的苏流萤如今的模样。 正说着,就看到戴唯逸领着一玲珑俏丽的女子进来,真真的肤如凝脂,人比花娇。 罗氏看到苏流萤,眼睛都亮了,赶紧喊她救救女儿。 苏流萤扫了眼这些妻妾,直接往五姨娘走去。 五姨娘躺在床榻上,肚子高高隆起,这孩子可不小。 苏流萤快速的诊脉又撑开她的眼帘看了看,轻压了下她的肚子,见她有气无力的吟叫。 “胎儿太大,而且她已无力生产,胎儿这时心跳也弱,生是生不出来的了。如今只有开腹取婴,也许能救她们一命。” 此话一出,言惊四座。 罗氏首先叫起来:“开腹取婴,这不是要我女儿的命?你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孩子是一条命,可我女儿也是一条命啊。” 五姨娘拼出一点力气扯扯罗氏的衣服,声音细细:“保、保孩子。” 罗氏说什么也不同意,母女俩为了保大保小争执起来。 戴唯逸让母女俩先静下来,听听苏流萤说的开腹取婴是怎么个取法,苏流萤在五姨娘豉豉的肚皮上比划了一下:“就是在这里划一刀,把孩子从里面抱出来,再把肚皮缝上。” 戴唯逸问:“大人不会有事吧?” “在肚子上开那么大个口,就像受伤了一样,怎么可能没事,坐月子时更需要好好休养罢了。要我救我只能这么救,如果不愿意你们就另请高明。提醒一下,你们若是再考虑一两刻钟,明年清明你们就可以给她们母子俩过节了。” 她顿了顿:“不过,我只能保证母子平安,但不能保证孩子没有问题。” 罗氏听完立即又慌了:“什么意思,你说孩子会有问题?什么问题?” “娘,别问了,只要能让孩子出生,我什么都愿意。”五姨娘眼睛都快没力气睁开了。 大小都能保全,没有人不愿意,但开肚这样的画面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苏流萤让戴唯逸的一干妻妾等人全部出去,只留下一个稳婆帮忙打下手,戴唯逸自己留了下来。 苏流萤拿出刀具针线等,做好准备工作,给五姨娘喂些药粉让她睡觉,又在肚子周围一些穴位扎了针。之后,她拿起自己特制的尖刀,对着五姨娘像球一样的肚子。 其实开腹取婴,她是第一次做。但看师父做过一次,也算有经验,毕竟凡事都有第一次,没人知道就好。 稳婆在看到尖刀划开层层皮肉那一刻晕死过去,苏流萤摇摇头,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见过那么恐怖的场面,竟然还怕这个。 没办法,她只能让戴唯逸帮忙了。 戴唯逸是个不错的下手,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心理素质极好,神情只是比平时沉些,脸色都没变。 戴唯逸见她面不改色的划刀,自己看了都不忍,再次暗暗佩服。如果她还在,大概也会有这样的本事吧。 他忽而不知为何,竟会想起十八年前的她。 “抱着孩子,你在想什么呢?” 他慌忙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看她剪断脐带,包裹孩子的同时看了眼她整理一层膜衣等物。然后有条不紊的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刀口,看了两眼,他转过脸去。 “拍打一下孩子,想办法让她哭。” 他根据她的指示,拍打孩子,换了几个地方拍,孩子终于发出不太洪亮的哭声。她听到哭声,转头过来看了眼孩子的脸。 “孩子在腹中太久,造成窒息,怕是个痴儿。” 戴唯逸听懂了,女儿是个痴傻的。她刚才就已预料,所以她说不能保证孩子没事。 苏流萤不是专业稳婆,所以把稳婆弄醒,让她给孩子清洗。刚才那场景已不复存,五姨娘此时盖着被子躺在那儿,稳婆总算缓过神来,麻利的抱过孩子放温水盆清洗。 这时罗氏进来了,见孩子果真取出来,五姨娘也像睡着了一样。她喜极而泣,刚要对苏流萤叩头,苏流萤说会吵醒五姨娘,罗氏只好忍泪感激对她一遍遍点头。 苏流萤让戴唯逸找个地方给她睡觉,如果五姨娘有情况不对,马上告诉她。 戴唯逸立刻让人准备客房,并亲自把她送到院门口。 何青琳与三个小妾睡好吃饱,陆续到五姨娘的院子,看到五姨娘和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啧啧称奇。 开肚取婴是个奇闻,就因为是奇闻,一向不与众妾凑一块儿八卦的何青琳这次与她们凑一块儿了。 听稳婆说,昨天苏流萤脸不红心不跳的握着刀往肚皮上一划,像杀猪切肉一样,可残忍了。 这还不算,听说她开了肚把孩子抱出来,又像缝衣服一样把肚皮缝上,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光是听,众人已经脸色发白。 三姨娘按着胸口道:“苏流萤是怪物吧。” 第103章 麻烦我就谢谢你了 “你可小声一点吧,人家好歹是来救人的。”四姨娘可比她们谨慎,知道不是什么都能往外说。 二姨娘也附和:“正是因为这个苏流萤与别的郎中不一样,才能把小五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救了。” 三姨娘撇撇嘴:“我又没说她什么,只是说她而已。只是她向来目空一切,为什么愿意一次两次来咱们家救人,我就不信你们心里没底。” 她说完,几人都不作声了。 不参与讨论的何青琳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 忽听到门口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忙抬头,齐声唤侯爷。 戴唯逸虽还是那副温文的模样,但目光却有些沉。 “县主肯屈尊到我们戴家治病救人,是我去求来的,亦是我们家的大幸,你们怎可随意揣测别人用心?在背后妄议别人?看来,是我戴唯逸对你们管教无方了。” 他声音平缓,众人却能听出他的怒意,纷纷惊恐万状行礼认错。 戴唯逸不再言语,望了眼事不关己的何青琳,转身走了出去。 母子终于平安,罗氏天一亮就回家报喜,路上遇到一个相熟的老妇人,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了。 开肚取婴,闻所未闻。 老妇人听得目瞪口呆,连道喜都忘了。 旁边凑近几个喜欢听八卦的路人,也不管是否与罗氏相识,好奇的让罗氏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过一个上午过去,苏流萤开肚取婴的消息又像龙卷风一般卷了大半个京城。 苏流萤睡到晌午才醒,自然是知不到这个事。 她先是到五姨娘院子看了五姨娘,五姨娘已经醒了,只是精神不济,整个人有些郁郁的。 她伸手压压睡在五姨娘旁边的新生儿的襁褓,本欲瞧瞧孩子的脸色,哪知五姨娘突然神色一变,倏地伸手抱紧孩子防备地瞪她:“你想干什么?” 苏流萤微微蹙眉。 戴唯逸立刻上前,温声对五姨娘道:“县主只是帮阿难检查一下,你不必惊慌,把孩子放下。” 阿难?苏流萤目光流转,叫阿难,是希望孩子容易养?不知他有没有告诉五姨娘,这个孩子恐怕是个痴儿的事。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五姨娘瞧了眼苏流萤,没说话,也没有松开抱孩子的手。 苏流萤又瞧瞧五姨娘,压下心头疑虑,说不看了,叫人照看好孩子就可以了,然后说七天后要来拆线,开了药方,又交待好注意事项,她才发现已经饥肠辘辘了。说要用膳,才知为了等她,戴唯逸让全家人等着她起来才用膳。 除了何青琳在等,还有一个她换了身份第一次见到的人,朱氏。 见她盯着朱氏看,戴唯逸随即介绍:“这是家母。此前一直在老家,前几日才到京城。” 朱氏早已不是十八年前的寒酸样,如今穿戴得十分贵气,只是那势利谄媚的底子还在。对她一脸讨好的笑,从她的样貌夸赞到医术,再到她的家世,倒是没有一句感谢她救了五姨娘母子,如果不是戴唯逸打断,估计她能夸到天黑。 苏流萤望了望何青琳,她脸上淡淡的讥讽之色只有懂的人才懂。何家也十几年前已没落,有朱氏这种捧高踩低的婆婆,何青琳的日子想必不好过。戴父倒是个和气的人,可惜已经去世。 苏流萤笑得明朗:“伯母真有趣,能说会道,比那说书先生还会夸人,不做说书先生都可惜了。” 朱氏笑眯眯的:“哪里哪里,我只是实话实说,县主不要见怪就行。不知县主可有意中人?如果······” “母亲,先用膳吧。” 戴唯逸打断她,举起酒杯对苏流萤道:“戴某多次麻烦县主,也幸得县主多次出手相救,戴某敬县主一杯。” 他一饮而尽。 “以后少麻烦我就谢谢你了。” 苏流萤不客气的回道,开始夹菜,她才不会理会他会不会在母亲和妻子面前丢脸,毕竟那是他的事。 酒足饭饱,苏流萤又骑着她的马回家,还绕路走了一条不寻常走的路,然后就看到梁汉铭在街边选簪子,她把马拴在路边,走了过去。 梁汉铭左挑右选,终于选了一支式样精巧的梅花簪,忽然被人伸手夺去,扭头一看却是苏流萤。 “知道我变好看了,就买簪子送我,算你有良心。” 苏流萤刚要把簪子插发里,梁汉铭一把夺了回去:“这个不是给你的,你想要,这里的随便挑,只要我能买得起,送你就是了。” 苏流萤问这支簪子送哪个姑娘的,梁汉铭脸上浮现一抹不寻常的羞赧,嘴里却说是自己买着把玩儿。 苏流萤调侃道:“是买给李家那个脾气有点刁蛮,又长得漂亮的姑娘吧?” “你怎么知道?静王告诉你的?” “静王也知道你俩的事啊?我大概知道得比他多一点,我还知道那位李姑娘的母亲非常反对李姑娘与你来往。你若是跟李姑娘在一起,恐怕不容易呢。” 梁汉铭现在倒是自信满满:“我以前名声不好,她反对很正常,只要我从今往后踏踏实实做人,努力挣功名,她反对我也有底气了。” 苏流萤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家有弟弟终成器。 突然她的手被人捉开,还被一股力量推到旁边,她一看,竟然是陈昭。 陈昭气呼呼质问她:“美人,我已经非你不娶了,你怎么能和别人勾肩搭背?” 他的脸被人在侧面揍了一拳,他立马生气的提起拳头要还击,却不想看到梁汉铭,惊愕道:“小舅舅。” 他真的眼里全是她,连她旁边的人是小舅舅都没留意到,他真的爱惨了她~ 小舅舅?这回轮到苏流萤惊讶,问梁汉铭这人是谁,梁汉铭嫌弃的瞥着陈昭:“是我那个三姐姐的宝贝儿子。” 苏流萤眸中闪过微妙之色。 陈昭向来怕这个小舅舅,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打不过,但为了心爱之人也鼓起勇气,怂怂的说:“小舅舅,既然大家这么熟,那就公平竞争,谁赢了谁抱得美人归。” 梁汉铭顿时有一种自家的牡丹花被二流子觊觎的感觉:“滚。” 他一脚踹过去,陈昭连滚带爬的跑了,嘴里还喊着不会放弃,只要谁得到美人的心,就是舅舅也不能拆散他们。 第104章 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已是腊月,皇帝带了几位皇子及一干朝臣到北?山冬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大半天,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扎营安顿。 苏雄和苏天凌父子也在冬腊的阵形之中,他们与几个勇猛又好胜之人趁着天色未暗,还打了好些猎物回来,马上处理好,在架好的火堆上烤。 天气寒冷,好在没下雪,皇帝等人都坐在火堆前搓手取暖。 最大那头鹿是苏雄猎的,架在皇帝的火堆前,皇帝自然对这个得意臣子夸个不停。 众臣子观察形势,一些之前不敢夸也不敢骂苏雄的,此时也夸苏雄神勇;一些向来看不惯苏雄的此时不敢骂苏雄,便直言不讳的讽刺起夸苏雄的人。 这个人便是将军赵京。 “康平伯竟然会夸赞苏将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听说康平伯的小儿子年十九,尚未婚配。众所周知苏将军之女高阳县主芳龄十八,亦未婚配。康平伯多赞赞苏将军,说不定以后能做亲家。康平伯,提前恭喜你即将飞黄腾达。” 康平伯莫道亭面红耳赤。 莫道亭曾是赵京手下一个副将,因为一次战役中,有勇无谋的赵京不听劝阻要直捣敌人老窝,觉得敌人已经无力对抗,最后却羊入虎口,造成将士折损过半,最后还是莫道亭出谋略,亲自带人潜水过河,去烧了敌人粮草,拖住时间,才等到援军到来,又在莫道亭的布战下,一举消灭敌人。 赵京因曾立下不少战功,又得多方人士求情才没有被降职,面子里子都丢了。莫道亭却因此得到升迁,先是被提拔为将军,后又立功,被封伯爵。 这是赵京的耻辱,他也因此记恨莫道亭,从不唤莫道亭为将军。 莫道亭能有今天,胸襟自然是比赵京宽,没和赵京直接杠起来,反而大方承认。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确实尚未婚配,如果真能入得了苏将军的眼,我今天就替我那小儿子跟苏将军提亲。” 莫名其妙说到宝贝女儿身上,苏雄很是不悦。 “现在都知道我女儿举世无双,都上赶着打她主意,以前怎么不见你们来提亲?” 皇帝赶紧打圆场:“苏将军的女儿这般优秀,排队都排不到你们家,得让她先在众皇子里挑一遍,苏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雄:“???” 二皇子沈珺急忙从这边的火堆跑到皇帝身边给他倒酒献殷勤,皇帝哪里不知道他心思,不等他开口就让他滚,说他没机会了。 二皇子沈珺厌厌回到自己的位置,几个皇子暗笑不已。对面的三皇子沈琰勾唇一笑,对他说:“二皇兄别难过,苏流萤做不成你的王妃,但也能做成我们皇家的王妃。大皇兄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离成功又近一步了。” 最后一句话的暗示,让气氛瞬间低了下来。 沈璃认真烤手中的野鸡,懒懒道:“你是不是眼红了?红眼也没机会了。” 三皇子只冷漠一笑。 二皇子十分八卦,他呵呵挪到沈璃旁边,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苏流萤,是不是想娶她,沈璃抬头扫了眼表面色事不关己的三四五几个皇子,神神秘秘说:“我只告诉你。” 二皇子会意,整个人凑过去挨着沈璃,听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告诉你。” 二皇子有些懵,这是什么答案? 刚要问,就看到三个弟弟眼睛定定望他,这是什么眼神?他又不知道答案。 夜,月隐星稀。 梁汉铭作为天行军的一员,此时正守在皇帝营帐的不远处值夜。 几名和他一起成为天行军的年轻卫士正打着呵欠,他百无聊赖,从怀里掏出簪子看了又看。 耳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即时警觉望去,见是沈璃才放松神经把簪子收起来。 “不用藏了,是给李家那姑娘的吧。” 梁汉铭也不否认,笑着说是。想到沈璃已经二十几,如果成亲早,过个十年八年,孩子都能成家了。 “静王,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我的礼肯定到。” 沈璃把一壶酒递给他,他摆摆手,说在守值,不能喝,他不喝,沈璃自个儿喝。 梁汉铭到底没能抵挡住诱惑,把沈璃放在旁边的酒拿起来喝了几口,还是绕着关于姑娘的话题问沈璃,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璃喝了几口酒,感觉全身的寒冷驱散了一半,把酒壶一扔,出其不意的揍了一拳过去,幸好梁汉铭反应快,才躲过去。 梁汉铭刚要问他做什么,就听他说:“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沈璃没有给梁汉铭考虑的时间直接出招,梁汉铭灵巧应对。平时谁要和他打架他都随时奉陪,现在难得有人和他切磋,他求之不得。 两人切磋,让附近打呵欠的天行军瞬间精神了。和静王切磋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即使输了也风光,就像现在的梁汉铭。 前五招他接住了,但五招之后就落了下风,然后输掉了。但他也没气馁,若无其事一样拍拍身上的草屑,朝沈璃抱拳感谢他手下留情。 “你这小子,身手还不错,但还得练练。” 沈璃拍拍他的肩膀,把带来的两壶酒拿走。梁汉铭才喝了几口,酒瘾都没过,刚准备开口让他把酒留下,他仿佛知道一样,头也不回:“酒我就不给你了,你等下换班就好好休息,明天注意保护皇上的安全。” 正式开始冬猎,皇帝领着众人犹如打仗一般冲锋陷阵,围场顿时热闹起来。 梁汉铭紧紧跟在皇帝的不远处,他昨晚听了沈璃那句话,顿时感觉自己的责任比想象中更重大。 几个皇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都往一个方向去。 沈璃看到一只野兔,刚拉弓,就已经被三皇子沈琰抢先一步从侧面射中,他还挑衅般朝沈璃勾唇笑笑:“不好意思了大皇兄,先看到,不一定能得到。得到,是要有实力的。” 沈璃淡然道:“不过一只兔子,就当为兄送你的。” 三皇子沈琰心满意足带着猎物离开,没多久看到一只鹰,正准备搭箭拉弓,鹰已经被人一箭射下。 第105章 猎场遇刺 三皇子沈琰扭头张望,看到五皇子沈珏微笑朝他抱拳。 “三皇兄承认了。” 三皇子沈琰哼一声,没理他。 另一边,二皇子沈珺发现一只小狐狸,正喜出望外一些准备出手,已经被四皇子沈珩先下手为强。 望着颤动不得的小狐狸,二皇子沈珺有些生气的埋怨:“老四,我已经什么都让给你了,你居然连一只狐狸也要跟我抢。”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人,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他没得到的东西是因为他根本没能力得到,但四皇子沈珩对亲哥很大方。 “二皇兄,我只是帮你射中它,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才差不多。” 二皇子沈珺心满意足去捡狐狸。 几个皇子把围场当成战场,各显神通去抢属于自己的东西。身处这个位置,谁又能做到不争不抢,不争不抢,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三皇子沈琰回想起五皇子沈珏刚刚那张抢了他的东西还淡定自若的脸,一股无名火自胸中腾起,抽着马儿继续寻找猎物,这回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什么东西。 远远看到一头小鹿,他立即兴奋起来。 另一边,沈璃手搭三支箭对着小鹿,同时也看到斜对面靠近的三皇子沈琰。正要放箭忽闻身后有破空声传来,他迅速放了两箭,然后身子在马背上一摆,躲过暗器,将剩下那支箭射向身后的树。 树上随即有人惨叫一声掉下来。 不远处的高一高二唤了声有刺客,立即过去查看被射落之人。 沈璃也准备过去,耳边忽地听到三皇子沈琰的惨叫声,扭头一看发现他左臂中了一箭。 三皇子沈琰本来正气恼猎物又被人截了,却被沈璃遇刺的事惊愕住,不曾想就在此时中了别人的暗箭。 附近的天行军围过来,高呼着:“有刺客,保护三皇子。” “有刺客,皇上遇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围场到处传来有刺客的叫喊声。 惊闻皇帝遇刺,众人立即往皇帝所在地赶去。 只见皇帝脸色煞白被众人围在中间,一只袖子被射破了。 皇帝此前静守一只狍子走近,就要猎捕,跟在他不远的梁汉铭警觉发现有一抹白光晃了下眼睛,感觉不对劲,他马上高喊皇上小心,有刺客。 皇帝恼他前一句把狍子惊吓走,正要回头呵责便见一支箭矢射来。也幸好他避得快,那支箭只射中袖子。 皇帝惊魂未定被人拥护回了营帐,留下天行军和护卫搜捕刺客。 除了向沈璃和皇帝射箭那两个被当场射杀的刺客,竟然再也找不到第三个,皇帝发了好一通脾气。 这么神通广大的刺客,如果不是内鬼谁会信。至于到底是谁的鬼,就不得而知了。 命都差点没有了,皇帝也无心打猎,第二天便草草带着众人回京去。 一众宫妃早就收到消息,焦急不安的等待众人归来,皇后第一个冲过去,扶着三皇子沈珏没受伤只手哭天抹泪,说有人居心叵测,借打猎的名义铲除对手。 贤妃跑得快,挤到皇帝身边的位置,对他关怀备至。皇后不哭了,指桑骂槐的吼:“阿朝和阿珏都被暗箭所指,我阿珏还受了伤。要是他们两个真有个三长两短,就有人渔翁得利了。” 她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往贤妃及二皇子四皇子身上瞄,贤妃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她在明示自己是那居心叵测的人了。 “老二和老四是幸运才没有受伤,皇后这话是不是得他们少胳膊少腿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别忘了,就算少了老大和老三,不是还有老五吗?” 矛头指向老五沈珏,他面色有些沉,燕妃及时开口:“珏儿一向敬重几个兄长,他绝不会做出谋害血亲伤害手足之事。” 皇帝的心情本就糟糕,现在又被吵得头疼,黑着脸沉声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就急着抢朕的位置,是不是想现在就逼朕退位?” 皇帝发怒,几人忙说不敢,急急跪了下去,其他人也跟着下跪,皇帝心烦,挥手让他们起来。 皇后一定要苏流萤来给老三沈琰治伤,皇帝对儿子的伤势也很重视,立即命人将她传进宫。 围场遇刺的事苏流萤已有所耳闻,十分担心父亲兄长弟弟及沈璃的安全,皇帝召她进宫正合她意。 一进宫就被传到皇后宫中,一是给三皇子沈琰医治伤手,二是给公主晏安复诊。 沈琰的伤口被苏流萤重新用药包扎止痛,他轻抚了下纱布,真诚的轻笑向苏流萤道谢:“苏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手立马不痛了。相信我的手在苏小姐的护理下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他的意思是以后还要麻烦她?不要了吧? 苏流萤微不可察的扫了他和晏安一眼,这兄妹俩一个死活不愿意让她治,一个主动求医,莫非这就是人品的区别? 她还没答应,十分不满兄长对她态度和善的晏安已经讽刺开口了:“三皇兄,如果你还想要这只手奉劝你另找太医给你治。我的腹寒她治了大半年现在还在喝药,赤脚郎中治得都比她快。” 苏流萤没有因为晏安的话生气,她从善如流给晏安诊脉,微微笑道:“公主的寒症已全愈,一月前就不用喝药,若公主早点传召我,就不用多喝这一个月的药了。” “你······” 晏安气得一巴掌掴过去,苏流萤轻松避开,沈琰和皇后也在一边将她拦住。 苏流萤仿佛不自知的火上浇油:“虽说公主如今可安心嫁人,但还需放宽心,经常大动肝火也不利于身心健康,很容易引起脏腑的很多不良症状。” 晏安满脸涨红,近乎发狂的怒骂,挣扎着过去踢打苏流萤。沈琰大喝一声够了,把晏安吓了一跳,愣愣听他训斥自己心浮气躁,没有公主的样子。 苏流萤对沈琰的好感倍增,他感谢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教训妹妹也明明白白的,不像皇后那样心不甘情不愿。 看来沈琰的面上,她愿意说句让晏心舒心一点的话。 “其实公主多喝一个月的药只有益没有害,多喝一天,以后复发寒症的机会就会少一分。” 沈琰亲自把苏流萤送出宫殿,折回殿内更显得风清朗月,皇后没理会哭泣的晏安,对他说:“你真能将苏流萤娶了,大业就能成一半了。” 第106章 这小东西送你了 晏安大惊,母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让兄长娶她最讨厌的人。 “不行,皇兄不能娶那个丑八怪。” 没人理她的叫嚣,沈琰望了眼受伤的手臂,自我嘲讽:“那也要看我有没有那么长命,昨日要不是我运气好,现在已经在阎罗王那报到了。” 说到这件事,皇后也有些恼:“刺客在射箭前已经发出信号,你连这点机警都没有。不过,你受点伤也好,自证了我们的清白。” 沈琰顿时蹦起来:“刺客是你安排的?” 皇后没有否认,眼神扫过殿内的两个宫人,宫人识趣的退了出去。 “是我又如何。若是没有了阿朝,皇上也不幸身亡,你又差点受伤,最大的嫌疑就是贤妃母子,那位置,就算你不坐,也有人推着你坐。” 沈琰明白,母亲这么做是对的,他们不能守株待兔了。 晏安简直不能相信,为了皇位不但可以手足相残,自残,还能谋杀亲夫。 “母后,你这样,太残忍了。” 皇后勾起一抹笑容:“你皇兄坐不上那个位置才叫残忍,以后苏流萤是有可能成为你皇嫂的,你以后少给我找她麻烦。” 苏流萤从皇后宫中出去便先去找兄长,这才得知,他们父子二人及梁汉铭圴留在围场搜寻刺客。 知道他们都没事她就放心了,见不见也没那么重要了。但沈璃在宫中,他差点受伤,是需要见一见的。 沈璃正在与高一及高二讨论昨天的事,听宫人来报苏流萤求见,高一和高二对视一眼,笑得很是暧昧。 沈璃也笑,但他阴恻恻地笑:“你们也很久没有训练了,一会儿就去训练三天吧。” 高二刚要开口求饶,看到苏流萤进来,他失去了机会。 “阿朝,你没事吧。” 苏流萤一进来马上近距离对沈璃观看审视,见他竟然还面带笑容,知道他没有受伤顿时放心了。 想像小时候那样摸头安抚,手举起来又放下。 她心中纯洁,就怕别人想歪! “阿朝,你有没有被吓到?我给你开两剂药让你宁神定惊吧,保证你晚上一定不会做噩梦。” 把他当小孩儿? 沈璃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她,用手做出让她远离自己,再远离自己的动作,直到她离得够远,他才悠然道:“你若是实在闲得慌,可以去给我父皇那些妃子调理调理,让她们多给我生几个皇弟皇妹。” “呵呵,皇家子女多可不是好事,争权夺利,对你没有好处。还是算了吧。” 苏流萤打听了昨日围场的经过,替他捏了一把汗。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皇帝儿女多是件要命的事,这次刺杀肯定就是哪个想当皇帝的人干的,而且背后的力量还不小。 忽然想到什么,她望着沈璃:“阿朝,你有没有想过做太子?” 这话问得直白,高一和高二又惊又骇,但也好奇的看向沈璃,因为主子从来没透露过他对那个位置有何想法。 沈璃也回得直白:“想啊,正想让你帮忙下毒把我那些有竞争实力的兄弟毒哑,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这小子,竟然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连句心底话都不愿意说! 罢了,等皇帝退位时,她就知道他有没有当太子的想法了。 苏流萤再三叮嘱他以后无论出行还是在自家,都要注意安全,还交代高一高二保护好他,这才放心的走了。 高一高二满脑子疑惑,看看自家主子,高一开口道:“苏小姐好像把主子当小孩儿?” 沈璃目光微动,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听说苏流萤要出门赏梅,罗杰也想跟着一起去,但苏流萤告诉他,这次赏梅主要都是女子,他一个大男人跟着不适合,如果他真的想去,改天再带他单独去。 罗杰大概是真的想去,欲言又止,最后闷闷的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不知是什么皮革编成的一个小动物。 “这小东西送你了,在庙里开过光的,可以保平安。” 他转身就走,苏流萤在他身后叫了两声他也没理,低头瞧了瞧手里的小东西:“这家伙搞什么,怎么突然送东西给我,还送这么奇怪的东西。” 小布伸头望着了她手里的小东西一眼,她随即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摇摇头。 苏流萤把东西塞怀里,摸摸小布的头,就走了。 如果她回头看一眼,一定会看到小布有些复杂的眼神。 李家的梅园格外热闹,满园的梅花美得像画一般,梅花树下的夫人小姐也打扮得精致漂亮,仿佛要和梅花媲美一般。 今天的梅园之所以宾客如云,全是因为苏流萤前几天放了风声,说今天会到李家的梅园赏梅。 京城有的是挤破头想一睹苏流萤真面目的人,而外面也有消息传苏流萤在给孙盈月调理身子,所以接到帖子的人蜂拥而至,孙盈月今日又有了从前的风光。 苏流萤的马车在梅园前面的路口就被堵住了,放眼过去全是人。 没想到,造成堵塞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她自己。 既然今天就是为了露脸的,苏流萤想了想,干脆让马夫把马车找个地方停下,让秦星汉月在左右两边开路。 “高阳县主驾到,都让一让,让一让。” “大家不要推不要挤,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们美丽高贵的县主,下次谁敢说我们家县主丑,县主会打断他的狗腿。” 前面自动让开了一条宽道,苏流萤微笑款款而行,优雅的朝静止的人群招手。 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汉月按到地上,打断她的狗腿,捂上她的猪嘴。 早知如此她就是带一头猪过来也不要汉月。 失策了。 直到苏流萤进了梅园,人们才从惊艳中清醒过来,议论纷纷,刚才那个美若天仙的人,真的是苏流萤。 有个大胆的汉子朝门口吼了声:“高阳县主,你真的好漂亮。” 苏流萤听到了,梅园里很多人也听到了。 她们听到高阳县主这几字,立即停止所有交流,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一阵寒风吹过,落梅缤纷,只见一位玲珑少女,神色怡然款款朝她们走来。 第107章 罗杰离开 孙盈月今天十分高兴,因为她不再受冷落,好些自她娘家败落疏远她的人,今天又开始与她套近乎,打听关于她和苏流萤的事。 她今天是沾了苏流萤的光才挣来的面子,但她不介意。娘家倒台后,她感受过被人冷落无视及滋味,所以知道有靠山的好处。 苏流萤愿意与她交好,是她的运气,也是李家的运气。 她一面与几个曾经要好的夫人闲话,一面留意门口方向,听到苏流萤的名字,她立即走了过去。 “阿月。” 苏流萤热络的挽着孙盈月的手,观看了她的脸色顺便不着痕迹的给她把脉,凑到她耳边低语:“胎儿很稳,你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要继续保持哦。” 孙盈月喜上眉梢,点头说会的,反握她的手,说谢谢。 众人窃窃私语,惊叹苏流萤的容颜同时,又惊讶她和孙盈月熟络的程度。 而且这苏流萤换了脸之后好像性子也换了,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众人跃跃欲试,最后都壮着胆子过去打招呼。 因为不认识都是谁谁谁,苏流萤用目光询问孙盈月,孙盈月很自然的代为引见。 众人都争先恐后的围了过去,只有江玉眉咬唇站在原地,愤愤问丫鬟:“你说是她好看还我好看?” 丫鬟的目光在她与苏流萤之间徘徊了下:“小姐,我说了你不能哭。” 江玉眉听丫鬟这么说,登时便眼泪汪汪:“苏流萤丑的时候敢跟我抢阿朝哥哥,现在比我漂亮那么一点点,我更不是她对手了,呜呜······” “只要静王一天没成亲,小姐你都有机会。而且你还有太后撑腰,光这点你已经赢一半了。” 江玉眉眼泪一收,眼中放出胜利的光彩:“我这就找太后去。” 一众夫人小姐和苏流萤认了一遍脸,很识趣的把空间留给苏流萤和孙盈月。 “娘,你看我插的梅好看吗?” 李雪鹅喜笑颜开的捧着一瓶梅过来,因为她今天能出门,心情很是愉悦。 瓶中的白梅与红梅色泽分明,二者巧妙结合,十分雅致漂亮。 孙盈月点点头,夸了她一句,她高兴把梅递过去:“娘,这梅花送给你。” 这么乖巧的姑娘谁不喜欢,苏流萤像夸自己女儿一样夸她:“娥儿越来越懂事了。” 什么娥儿,跟她很熟似的,李雪娥朝她吐了下舌头就跑了。 孙盈月宠溺笑着摇头:“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你别见怪。” 苏流萤又怎么会见怪,这么活泼的性子,太适合弟弟了。她直接问李雪娥是否婚配,孙盈月略迟疑了下,还是说了真话 。 之前曾给女儿定下了周家,后来因为周家不喜女儿顽劣的性子,所以两家便退了亲。 苏流萤在心里感谢周家不识货,不然弟弟就没机会了。 “人的天性是很难改的,既然周家不喜欢娥儿的性子,她即使嫁过去怕也过得不自在,两个人成亲合得来才是关键。我倒有一个人选,他活泼开朗,与娥儿肯定能合得来。我跟他也熟,我敢保证他人品没问题。” 脑海中莫名闪过梁汉铭的脸,孙盈月突然胸闷,有些透不过气来。 “阿盈,你怎么了?” 苏流萤发现孙盈月不对劲,扶她坐下来,给她诊脉,喂了她一颗宁心丸她脸色才好一点。 因为有了这点小插曲,刚才的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苏流萤今天出来这一趟还是很尽兴的,唯一遗憾便是没能顺便成功向孙盈月推销弟弟梁汉铭。不过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 回到家小布已经在等她,告诉她罗杰在她出门没多久也出门了,至今也不曾回来。他走的时候表现得有些奇怪,好像很不舍的样子。 苏流萤意识到什么,去了罗杰和小布的房间,在他的枕头底下,果然发现一封信。 信里说他回家过年了,很感谢苏流萤把他带到京城来,让他见识了京城的繁荣昌盛。也很高兴认识她和所有的人,如果有机会他还会来京城的,到时希望她会欢迎他。 难怪他早上会莫名其妙送她礼物,原来他已经打算好要回家了! 苏流萤把信收起来,摸摸到小布的头:“恭喜你以后可以一个人独占这个房间了。” 小布却嘟了嘟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哎呀,还不开心了呢!你是不习惯没人陪你睡?晚上我让我爹和我哥哥陪你睡?” 小布知道她开玩笑,他却笑不出来,目光投向床上的孙子兵法。 罗杰都回家了,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苏雄和苏天凌晚上回家才知道罗杰回家过年了,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来京城了。 苏雄对罗杰的做法嗤之以鼻:“我就知道这小子不踏实,说什么要学医,学了三天就放弃了,他若是借追求你的名义来我还敬他是条汉子······对了阿萤,你翻过年就十九了,可有看上哪家公子少爷?以后咱儿长得一般可以不着急,现在咱儿都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该着急得着急了。” 苏流萤道:“我现在是美人一个,有的是机会慢慢挑,不用急。” 苏雄忽然想到什么,心思动了动。 苏流萤看她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酝酿什么,赶紧道:“哥哥翻过年就二十二了,要成亲也应该是哥哥先成亲。” 苏天凌鄙夷接口:“京城的姑娘胆子太小了,听到我和爹的名字就吓破胆了。我才看不上,最讨厌胆子又哭哭啼啼的女人了。我要娶也要娶个胆子大,能文能武又能上战场杀敌的姑娘。” 有苏天凌挡了挡,此事当晚暂时就揭了过去。 但男儿和女儿不一样,男儿四十娶亲也不晚,女儿就得趁早挑了。 苏雄没打消让苏流萤成亲的念头。 他今天有点闲,四处晃了晃,听说康平伯莫道亭与人在茶楼看戏,便晃到那处去了。 莫道亭果然在茶楼看戏,看到苏雄十分惊讶,因为没听说过苏雄也看戏。 苏雄和莫道亭寒喧几句之后各怀心思的坐着假装看戏,莫道亭摸不准苏雄来找自己做什么,莫非是因为冬猎那天晚上时他替儿子求娶苏雄的女儿苏雄不高兴了?来找自己算账? 但苏雄的脾气可是比火药还猛,真不高兴的话当天晚上就已经把他按地上揍一顿了。 即使不是来算账,那他是来······ 第108章 躁郁症 苏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假装漫不经心从戏台上收回目光。 “你那个小儿子走哪一条道啊?” 莫道亭一懵,但很快领悟过来,虽然已将苏雄此番来的目的猜出一二,可亲耳听到他问,心思还是免不了震惊。 “小儿莫聪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我便亲自教他武功,还给他请了师傅。他还有点小灵机,武功学得不错,后来便参了军,现在是李将军下手混着。” 苏雄在心里点头,当兵的还不错,至少扛揍,现在没出息等到了他手里就有出息了。 “他长得如何?” 莫道亭微微欢喜,还能接着问,看来苏将军对他家小子还挺满意。 “小儿虽不能和京城排得上名的美男子相比,但往人群中一站,也能引得不少女子侧目偷偷观看的。” 苏雄心里再点头,只要生得美就行了。女儿的性情无论怎么改,爱美男子这点她是绝不会改的。 “我先问问我闺女的意思,如果她愿意,我就先让她瞧一眼你的小子。但你要考虑清楚,一旦我女儿看上了,这事就没得反悔了。” “苏将军可以放心,小儿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对于婚姻大事,他是绝对会听从父母的。” 苏雄很是满意地走了。 难得有一个不惧怕自家名声还主动愿意结亲的,其他各方面都不差,他能不满意吗? 苏流萤不知道自家爹今天会去给自己拉一门婚事,她今天要去给戴唯逸的五小妾折线,出门便被门外的人山人海惊住了。 她不是已经亮过相了吗?怎么还两眼发光的冲过来? “你们看我就看我,不要靠得太近,我没有安全感。” 众人闻言果然停住涌过来的脚步,但依然满脸热切。 “苏小姐,求你帮我治治我脸上的麻子吧。” “还有我的胎痣。” “苏小姐,我不求你帮我治麻子和胎痣,你给我个方子就行,我给钱。” 苏流萤定睛一看,这些人脸上不是一脸麻就是一脸胎痣,但脸上白白净净的大婶儿也来凑热闹做什么? 那个白脸的大婶儿见她一脸疑虑便立即说出自己的需求:“我是给我闺女求方子来着。她今年都二十了,因为半张脸的红胎痣,说亲说了上百回也没成。” 苏流萤摇摇头,太可怜了,和她以前一样惨。 脸上有疤的也来找她?三条疤,怎么这么眼熟? “苏美人,我是来找你治疤的。美人你人美心善,一定会帮这个忙的对不对?” 陈昭笑眯眯的对着苏流萤挑眉,顺便抛了个媚眼。苏流萤回了个白眼没理他,对众人说:“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一下帮不帮你们这个忙,我现在暂时没空,都散了吧。再不散我可是要生气了。” 治脸哪有保命重要,众人一哄而散,除了陈昭。 看着苏流萤骑马走了,陈昭也早有准备,骑马跟上,笑嘻嘻说很羡慕她有一身好医术,全京城的人都有求于她,让他见识到医术的影响有多大,让她教他医术,他也想为老百姓做点事。 苏流萤瞥他一眼:“你是打着学医的幌子接近我吧。” 陈昭没有否认,还觉得十分光荣。 “我学会医术就可以和你齐驱并驾,成为京城双妙手,做一对神医夫妇,哇,多让人羡慕。” 苏流萤嘴角一勾:“你听说过我开膛取婴,开颅取针的事吗?” 这些事陈昭当然听说过,苏流萤又问让他做这些事他敢不敢?他拍着胸膛说自己的胆子比豹子的还大。 “你知道开膛取婴怎么取的吗?先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把肚子划开,把血淋淋的皮肉扒开到两边,肚子里面的红的白的肠子心肝肺肾就哗啦哗哗露出来了······” “呕······” 苏流萤关心问:“陈公子,你怎么吐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吃错东西了吗?” 陈昭吐了两回,脸白如纸,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勉强扯扯嘴角笑:“我没事,可能早膳吃多了。” 苏流萤哦了声:“你没事,那我继续讲。” “我突然想起我娘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陈昭留下一个背影绝尘而去,如果他走慢一步,一定能听到苏流萤肆无忌惮的笑声。 到了戴府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五姨娘的问题有点严重,不是伤口,而是精神上。 五姨娘神色古怪的抱着孩子一动不动,戴唯逸好言相劝让她把孩子交给奶娘,她把孩子交过去之后一直盯着奶娘。 苏流萤让人熬了药给五姨娘喝,五姨娘不愿意喝,也不让别人喂还将药碗打翻。后来又重新熬药,戴唯逸让两个粗壮的婆子禁锢着五姨娘才把药灌下去。 这药喝了本该沉睡,没想到她的意志异常坚强,虽然没力抵抗,却有力气嚷嚷苏流萤要杀她。 苏流萤拿着小剪刀,顺手给她一针,她终于慢慢的闭上眼睛。 折线可比缝线容易多了,却也不简单,这是细活儿,一点都粗心不得。戴唯逸也知道,所以他想问五姨娘为何会变这样,此时也不好开口打扰。 苏流萤仿佛知道他心思一般,开口说道:“她本来就难产,精神上受了刺激,生产又伤了五脏六腑,得了躁郁症,所以情绪不稳定。她这些天不但打人还砸东西吧?” 戴唯逸点点头,想到她没看到又嗯了声:“她这个病能治好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病人很难配合,你刚刚也看到了。所以只能她身边人配合,把她照顾好,让她按时喝药别让她再受刺激。” 戴唯逸默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折完线,苏流萤细细给五姨娘诊了脉,眉头轻蹙。戴唯逸问五姨娘的有什么问题,她收回手,望了五姨娘一眼:“有点棘手。但只要用药到位,你们把她照顾好,问题还是能解决的。” 何青琳及另外三个小妾都凑到院子里探头探脑,苏流萤调侃道:“你这些妻妾倒是挺和睦,不但不争不吵还时刻关心对方,你多娶几房都使得。” 戴唯逸只是微笑,也不知道是认同她的话还是用微笑掩饰尴尬。 苏流萤没管他怎么想,打开门招呼何青琳等人进屋来,让她们好好陪伴她们的姐妹,然后自己出了院子到处溜达。 第109章 想要官复原职 侯府很气派,和当年戴家租住的小破屋简直是云泥之别。 当年戴唯逸娶了她,大概是不会有今日的地位,但也肯定不会差,他摆脱贫穷渴望成为人上人的心那么强烈,怎么都会想尽办法上位的。 苏流萤并没有看不起他,反而佩服,因为这样的决心和毅力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高阳县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逸儿怎么这么不懂事,不领你到处走走?” 是戴唯逸的母亲朱氏。 苏流萤从善如流的点头:“侯爷确实不懂事,身为主人竟然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害得我一个人瞎逛都已经迷路了,我要到皇上面前去告他一状。” 朱氏一听立即慌了,自己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会给儿子惹祸上身。 “是老身教子无方,老身去教育一下逸儿就可以了,不必麻烦县主了。” 朱氏也不等苏流萤反应,径自转身慌忙去寻戴唯逸。 朱氏从前可是对苏流萤各种明里暗里的嫌弃,嫌弃她在梁家得不到重视,又嫌弃她在外四处漂泊。可又看上她官家小姐的身份,又对她给自己的方子治好偏头痛十分满意。 想必现在朱氏也是十分不满意儿媳何青琳的,一个娘家落败的儿媳,可是对儿子一点帮助都没有。 苏流萤不知道朱氏去找戴唯逸说了什么,她回到五姨娘的院子已经是两刻钟后,五姨娘已经醒了,正在怒骂打砸。 苏流萤特意等五姨娘醒来,就是想看看她醒着的情况。 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下人们躲得远远的,何青琳及几个姨娘被她骂得面色涨红,又惊又气。 “你们几个狐狸精早就盼着我死了,你们好独占侯爷。一个个来这儿猫哭老鼠假慈悲,安的什么心,你们都给我滚。” 何青琳几人气得摔门而出,苏流萤趴着门探头进去,五姨娘立即砸了个枕头过来。 “你这只狐狸精,你就是想杀了我好自己嫁给侯爷,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进侯府的门。” 热闹看得好好的,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苏流萤笑笑:“你死了我嫁进来也只能做第六个妾,当朝皇子我不一定瞧得上,我脑子有问题才会嫁给一个妻妾成群的老男人当妾呢,所以你放心好了。” 耳边传来沉稳快速的脚步声,她扭头就看到戴唯逸。 “侯爷听了我刚才的话不会不开心吧?” 戴唯逸脸色平淡如水:“县主开心就好。” “既然侯爷不介意那我就多说两句,我确实很讨厌妻妾成群的男人,也讨厌言而无信的男人。” 这时五姨娘拖着虚弱的身子扑到门口,手掌朝苏流萤脸上去,苏流萤灵巧避开,戴唯逸两步向前拦着五姨娘,一把将她抱回房间,一面唤婆子进去把她禁锢住。 五姨娘手舞足蹈嚷嚷:“苏流萤你这只勾引别人丈夫的狐狸精,我要杀了你。” 苏流萤写了药方,让戴唯逸命人三餐都按照给她喂药,她不喝就想法子灌,她不喝后果很严重。 年关将近,皇帝想起两件事,想把这两件事在年前给办了。 他把梁汉铭召来,夸他有勇有谋,机智过人。冬猪的时候幸得他在身边,自己才幸免没有受伤。之后赏赐了梁汉铭一把金弓箭,一千两黄金以及十颗南海珍珠,还封他为金箭一等天行军。 “你还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朕给做到,都可以答应你。” 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封赏梁汉铭已经有站在云端的感觉,心中欣喜若狂,皇帝还让他提一个要求,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他马上想到李雪娥,李雪娥的母亲孙盈月一直反对自己和李雪娥在一起,如果他让皇帝赐婚,孙盈月反对也得接受他这个女婿。 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即使利用赐婚得到了李雪娥,孙盈月这个丈母娘也会怨恨自己,李雪娥夹在中间两头为难。结亲结成仇家,姻缘就不美好了,他还是靠自己的实力征服孙盈月吧。 “皇上,臣暂时还没想到提什么要求,这个要求可以先留着吗?” 皇帝哈哈一笑:“这事换作别人都嫌能提的要求太少,你连一个要求都没有想到,现在这么少欲望的年轻人不多了。朕准了,你想到跟朕说就可以了。” 看着梁汉铭带着赏赐高兴的走了,皇帝心情也十分愉悦,出了御书房不畏寒冷在外面走了走。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个梁汉铭聪明机灵又有能力,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卢公公跟着拍马屁:“他看着就是个人才,皇上可得好好培养,将来就多一个为您分忧解难的臣子。” 皇帝点点头,又走了几步停在一处回廊:“他爹梁旭到底会生儿女,女儿是神医,儿子又有才干,可惜他不懂处理家中事务,宠妾灭妻。不然一门双杰,他走出去面上的光都能照人了!可惜。” 卢公公跟着叹惜:“梁大人也是个痴情种子!要是一碗水能端平,如今必定妻贤子孝,和他的美妾也和和美美。” 皇帝埋怨也梁旭几句,叹惜道:“但梁旭到底是有功的,他女儿救过阿朝,现在他儿子又救我一命,他自己能力也是不俗,就让他官复原职吧。” “参见静王。” 门口传来宫人见礼的声音,皇帝扭头看去,见沈璃大步离开的身影,他皱皱眉,这是急着去哪里,见到自己也不来打声招呼,哼。 沈璃从书房柜子拿出梁若萦的画像,徐徐展开,里面的人浅笑依然。 他也微微笑了笑:“想要官复原职,做梦。” 皇帝昨天已经拟好让梁旭晋升为光?寺少卿的旨意,今天就收到好几个参梁旭的奏折。 两个奏折是参梁旭教子无方的,说他八岁的儿子怂恿几个同窗欺负一个寒门同窗,把寒门同窗吊起来打,还逼同窗学狗叫。 一个奏折是参梁旭的小舅子逼良为娼,姑娘不从便要砍她手脚,还伙同他们做套把姑娘父母的钱套走。 还有一个奏折说的更离谱,说梁旭昨夜去青楼,一夜风流之后竟然赖账不给钱。 第110章 先说说你赖青楼账的事吧 皇帝望着几本奏折,不敢置信。 莫非梁旭知道自己要升他的官,他不愿意,所以叫人参了他自己几本? 皇帝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让卢公公马上出去打听一下,这些事的真假。 卢公公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擦擦跑出来的冷汗,把自己刚才的见闻告诉皇帝。 “皇上,这些事都是真的。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那个寒门小学子的祖父已经去衙门一哭二闹的告状去了。那个被梁旭小舅子逼良为娼的姑娘跑到城门要自杀,她父母也跟着爬上去要和姑娘一起死。青楼的老鸨也带人去梁家要钱去了,梁旭死活说自己什么也没干,但该给的钱已经给了。老鸨在他家门口闹了大半天,他觉得丢人,又拿了一笔钱给老鸨,老鸨这才带人离开梁家。” 皇帝的脸色不大好。 卢公公瞅了他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把话说出来:“因为这些事,梁大人当年宠妾灭妻的事又被人翻了出来。别人还讽刺梁大人假装深情,把深爱的小妾扶上位,还不是到青楼找姑娘。” 皇帝揉揉太阳穴,还是不太信,让人马上把今天告了假的梁旭召来。 梁旭的精神不太好,见了皇帝别提有多心慌心里多惭愧,扑通一声跪下:“臣有罪。” 皇帝懒懒道:“先说说你赖青楼账的事吧。” 梁旭磕了两个头:“皇上,臣知道臣说出来这事你也不信,但臣确实冤枉啊。” 梁旭昨晚因为儿子得了封赐心里十分高兴,见到同僚们别提多骄傲。人人都说他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只会斗鸡溜狗,现在他儿子就打那些人的脸,谁家儿子有他儿子有出息? 他心里高兴脚下也生风,几个同僚便拉着他去喝酒庆祝一番,他难得高兴也没有拒绝,到了地儿才知道他们带他去的是青楼,他心里虽不愿意可也不想扫他们的庆。 同僚们叫了几个姑娘助庆,给他也叫了两个。他没法拒绝同僚们的劝酒,之后又没法拒绝姑娘的热情,一杯又一杯的,只知道自己掏完了身上的银子给她们。两个姑娘把他扶进房间,第二天醒来他看到两个姑娘睡他旁边,一时有些懵。 两个姑娘侍候他起来穿衣服,问他昨晚玩得高不高兴,然后问他拿钱,他这才冷静清醒过来。 昨晚别的事他记得不全,但自己身上那一百多两已经全掏了出来,这事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一百多两,四五个人来玩两三回都足够了,她们把他当冤大头可就想错了。 他拒绝给钱,两个姑娘哭哭啼啼把老鸨找来,老鸨上演了一番卖惨记之后就让他走。没想到他前脚进家门,后脚老鸨便带人到来家里闹了······ 皇帝听完面色竟然好了几分,仿佛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还让梁旭起来,然后给他痛心一击。 “你从光?寺少卿的位置下来也很多年了,朕本想把你重新提上去的,连圣旨都写好了!你弄这几出,又浪费朕的笔墨纸了。” 梁旭颓然跌坐在地上。 “这次朕就不罚你了,回去好好反省,把你小儿子和你小舅子闹的事处理好。” 梁旭走了之后,皇帝感觉有点不得劲,眼睛微瞪。过了片刻,压低嗓子道:“来人,把静王给我叫来。” 沈璃来了,毫无诚意的给皇帝行了礼,问他传召自己有何事,皇帝哼了声:“梁旭那些事儿是你干的吧。” 沈璃眉头轻轻挑了挑:“你有证据吗?” “梁旭是不是得罪过你?你知道朕要让他官复原职就故意让他身败名裂?”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给他复职就复,没事我就先走了。” 沈璃转身就走,把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现在他好意思给梁旭复原职吗?他要真这么做,整个的京城老百姓都会在背后唾弃他。 这小子反了天了,自己都没追究他干的这些事儿,他态度还这么懒散。 忽然,皇帝神色一定,恍然大悟。 梁旭的女儿曾经救过儿子的命,梁旭宠妾灭妻害得梁妻早逝,儿子在给他的救命恩人报仇呢。 苏流萤没想到自己隔一天,又光顾戴家了。 因为五姨娘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且还严重了,之前打下人,现在连阿难也打,昨天晚上她发怒咬了阿难的耳朵,幸好阿难头上戴了帽子,下人及时过来护着阿难,阿难才没有受伤。 戴唯逸背着手站在五姨娘的院子外静静望天,听到下人把苏流萤带进来的声音便转过身,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愁容。 “你果然没有照顾好五姨娘。” 她莫名的一句指责,戴唯逸没有做任何辩解,只是歉意一笑:“是,我没照顾好五姨娘。” 给苏流萤领路的下人都替侯爷委屈了,五姨娘的病没法控制,这怎么能怪到侯爷身上。 苏流萤没再说话,直接进了屋子。 屋里放了两盆炭,暖哄哄的,五姨娘抱着孩子轻轻摇,嘴里唱着曲儿,不时用额头蹭蹭孩子的头。 这么温馨的画面,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伤害孩子。 苏流萤的到来打破了这份温馨。 五姨娘看到苏流萤神色一变,冷冷瞪着她:“你来做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戴唯逸走过去温声道:“你产后虚弱,县主是过来给你调理的,你要养好身子才有精神带阿难。” 五姨娘不吃这套:“我不需要她给我调理,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是来跟我抢你的。” 又来了,苏流萤把安抚的任务交给戴唯逸,自己则观察屋里的一切,最后把目光定在窗口。过去推开窗,窗外有一个盆景,她探头瞧了瞧,窗里窗外衡量了一下,踩着椅子攀上窗台跳到了屋外,蹲下去用手在盆景里挖了些泥。 观看了下,闻了闻,有药味。 戴府的下人及时递了帕子给她擦手,她倚在窗边看看五姨娘和戴唯逸争辩,看够了把戴唯逸叫出来。 看戴唯逸要走,五姨娘抱着孩子慌忙从床上下来追,要不要戴唯逸反应快这娘俩就得摔地上了。 五姨娘抱着他哭:“侯爷,你不要扔下我们跟她走,求你了。” 戴唯逸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慰她,然后唤了两个婆子把她扶回床,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第111章 第一天行军果然走路都不一样 苏流萤学着戴唯逸刚才的样子背着手看天等他,听到他脚步声便道:“她把药都倒在窗口的盆景了。” 戴唯逸总算明白她为何一见面就说他没有照顾好五姨娘。 他确实没有尽责。 “以后让人盯着她喝药,喝完之后也派人守着她。我看看能不能找一味药,先尽快压制她体内的邪火。” 苏流萤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这大冷天的她也不能闲着,还要冒着寒冷到山上去给上辈子负她的人的小妾寻药,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都怪自己太善良了。 知道她要上山,苏雄和苏天凌都劝她不要去,过了年再说。她救了戴唯逸的小妾和孩子已经仁至义尽,犯不着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 她说五姨娘是她的病人,只要是她的病人,她都要想办法治好。治不好,会坏了她的口碑。 苏雄和苏天凌这才没有多说,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口碑,不能破坏。但她要一个人上山,他们不放心,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 第二天一早,苏流萤背着药篓便出发,却不曾想遇到骑马而来的陈昭。 “美人,你去哪里?” “去采药啊。”苏流萤笑眯眯的回道,又问,“你来做什么?还想跟我学医?你的胆子恐怕还不够大。” 陈昭拍着胸脯说自己胆子大,什么都不怕,那天乍听她说的那些心里有点不适,以后即使亲眼看到脸色也不会变一下。 苏流萤自是不信,陈昭便让她把那天的话再描述一遍,她摇摇头,说起自己曾经治过一个农妇,那农妇误吞了几颗半个拳头大的铁珠子,痛得在地上打滚,开了泄药也拉不出来,她只好开刀。 在那农妇的肚子的划开一道口子,再用手在那肚子的大肠小肠里翻掏,摸到珠子就把肠子切开一道口子,把铁珠子掏出来再把肠子缝上······ “陈公子你没事吧?” 苏流萤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望着摇摇欲坠的陈昭,陈昭堪堪稳住身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气无力说道:“我突然觉得有点冷,风吹得头有点晕。” 苏流萤掏出个小瓶子拔了塞递过去:“放在鼻子下闻几下。” 陈昭迫不及待的接过猛的吸了吸气,顿时神清气爽,眼睛都亮了。 “美人,这是什么神丹妙药?太神奇了,我瞬间不觉得冷了。” 苏流萤轻轻一笑,策马而去,陈昭又闻了闻瓶子,抽打着马儿追上去。 苏流萤要找一种叫不见天的草药,这种草药南北方的山上都有生长,但极其难寻,因为它不喜阳光,只在早上和傍晚才张开叶子,而且一般都附其他植物而长,让其他植物给它遮阳挡雨。 陈昭长见识了:“这不见天成精了,怎么比人都聪明。” 苏流萤拿着根棍子弯腰翻着一根草藤,回道:“有些药材是有灵气的,见人就跑。人参也是会跑的,所以千年人参才那么难找。” 陈昭见她主动赐教,心思顿时活跃起来,借此东问西问拉近距离。 苏流萤假装不知他的心思,真心传授了他不少关于药材的知识,陈昭心里美滋滋的,停下来休息时对她关怀备至,还想帮她把带来的烧饼掰开两半,被她拒绝了。 苏流萤咬了两口烧饼喝了一口水:“你不吃一点,我们可是要在山上待到傍晚的。” 陈昭望了她一眼,只觉秀色可餐,哪里还用吃东西。 美人已经慢慢被他的诚意打动了,之前给神药让他醒神,之后又让他跟着上山,还对他和颜悦色与他有说有笑······ “别看了,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现在你的颜值配不上我。” 苏流萤用手点点脸颊,眼睛望着他脸上的三条疤痕。 陈昭摸摸自己的脸,厚颜笑道:“美人,我的脸这么丑你忍心袖手旁观吗?你的心不会痛吗?” 他伸手要摸苏流萤的手,被她打掉,他露出伤心的模样。 苏流萤说的话让他马上心花怒放,她说:“过了年我到你家给你治。” 两人在山上待在傍晚,寻找了大片林子也没有找到不见天,只能下山去。 陈昭几次想趁机拉她手都没成功,还有两次想摸她腰,每次都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扎了两下,痛得他半点心思都没有了。 梁汉铭得了赏赐后,今天终于得空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李雪娥。 他把一颗南海珍珠和簪子放进荷包,揣在怀里悄悄到了李家后院的墙下,学了两声鸡叫,不多一会儿,被他买通的李家下人偷偷从后门出来,告诉他李雪娥在练女红,再过半刻钟就能休息。 他塞了块银子给下人,便安心躲在巷子里。 半刻钟后,院子传出两声鸡叫,他咯咯应了两声,片刻后李雪娥出现在墙头,笑嘻嘻望着他。 “梁汉铭,你本事挺大,居然被封为第一天行军。” 梁汉铭眉眼带笑,得意道:“我梁汉铭什么时候本事小过?我以后还要做大晋朝第一将军。” “哟,口气挺大,我等着瞧。” “我不是口气大,我说到就要做到。到时让你娘刮目相看,主动找媒人跟我提亲,让你嫁给我。” 李雪娥脸红了红:“呸,谁说要嫁给你了。” 院子里面给两人望风的下人突然咳嗽了两声,两人吓了一惊,梁汉铭把荷包抛上去让她收着,立马躲到巷子里去。 “娥儿,你在上面干嘛?又想偷跑出去?爬墙是一个大家闺秀做的事情吗?看来这么久你的规矩一点进步都没有······还是谁在外面?” 梁汉铭听到门响,赶紧跑了。 虽然现在孙盈月对他有意见,但他有信心让她心甘情愿把李雪娥嫁给自己,所以虽然差点儿被当场抓奸,他心情一点儿也不坏。 他确定孙盈月不会追上,才步履轻盈的走着,忽然腰间佩戴的玉佩倏地被人扯住,他伸手就去抓人,那人竟也不跑,还和吟吟的看着他。 “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第一天行军果然走路都不一样。” 梁汉铭昂首挺胸,自得笑道:“那是,还不给第一天行军见礼?” 苏流萤揪着他耳朵:“在你姐面前还耍威风,我看你是欠揍。” 梁汉铭呼痛的救回自己的耳朵,不满瞪她嘟嚷:“我开玩笑还不行吗?队里都没人敢大声跟我说话,就你欺负我。” 也不知道谁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听她管,真把她当姐了。 苏流萤笑着不说话,弟弟就是应该给姐姐欺负的。 梁汉铭没好气问她:“你来找我干嘛?” “年二十九到我家吃饭。” “不去。” “不去就不去,我让我爹和我哥哥来请你。” “······” 第112章 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苏流萤用父亲和兄长的名头成功让梁汉铭自愿到自家吃年饭,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梁汉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好像被什么牵动,忽然喊住了她。 苏流萤回头:“怎么?你还舍不得我?” 梁汉铭犹豫了下,说道:“你跟我回家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难得弟弟主动给东西自己,苏流萤拉着他快步往梁家跑,被他嫌弃了一路。 苏流萤捧着两颗珍珠,眼睛发出的光比珍珠的光芒还要耀眼。 这是皇帝赏赐给他的,珍贵无比。虽然自家库房也有一堆,但没有一颗比得上手中这两颗。 这两颗是弟弟给她的真心。 “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好像没见过珍珠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苏家的富贵,我可是听说过皇上给你们家的赏赐比他宫里的妃子还多。” 苏流萤看了眼调侃自己的弟弟,依然笑靥如花:“那是皇上给的,这是你给的,不一样。你心里有好东西就惦记着我这个姐姐,姐姐······我很高兴。” 她的神情就是姐姐因为弟弟的记挂过开心满足,梁汉铭心里有些别扭。他和她明明不是姐弟,他却一次又一次坦然接受这种姐弟关系。 她和自己以前水火不容,现在居然和李雪娥在他心里的地位同等,不,她比李雪娥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还重。 他才送李雪娥一颗珍珠,却给了她两颗,糟糕······ “发什么呆?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后天记得到我家吃年饭。” 梁汉铭心情乱糟糟的送她出门,心里还胡思乱想,她的地位和李雪娥还是同等的,李雪娥有簪子,她没有。这么一想心情顿时舒畅多了。 想到一事,他又问:“你和阿昭到底什么回事?阿昭是个跟我以前一样混账的人,你这么聪明,我才不信你会看得上他。” 苏流萤在心里给他点个赞,果然知姐莫若弟。但是,弟弟说自己混账这话她可不赞同······ “苏小姐,梁某想跟你聊几句。” 肃穆的声音传来,苏流萤和梁汉铭同时抬头,看到梁旭沉着脸站在月门的另一边。 梁旭这几天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自己成了京城的名人,小儿子出了名,小舅子也出了名。同一时间知道可以复原职和失去复原职,如同从天堂掉下地狱。 外孙和苏流萤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妻子因为家里的一桩桩事情每天以泪洗面,自己千疮百孔还得安抚她。 幸好,大儿子救驾有功,得了封赏,是家里唯一的喜事,偏偏又和苏流萤扯一起,他怎能不动怒。 苏流萤道:“汉铭不是外人,不用回避,你有什么就长话短说。” 她这态度,好像给他说话的机会已经不耐烦了,梁旭忍着气。 “阿昭那孩子爱玩的心性大,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事。希望苏小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以后和他保持距离,不要再招惹他,以免影响各自的名声。还有和汉铭······” 前面说得挺好听,后面说得就有点欠揍了。 以前做她父亲时都管不着她,现在更没资格在她面前摆谱。 苏流萤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是你的外孙来招惹我的,你是管不着他才来管我的吗?梁大人管得可真宽。” 她让梁汉铭回院子,大步略过梁旭往大门那边走,梁旭可不放过这个机会,儿子好不容易挣个前程,不能因为和她走得近声名再有损。 苏流萤知道他跟在后面,加快了脚步,到了大门口忽然见到匆匆跑来的陈昭,她心生一计。 “阿昭,你来得正好,你外祖父不让你和我走得太近,说我配不上你,让我离你远一点。你若真想娶我,先征得他的同意吧。” 苏流萤回头朝七窍生烟的梁旭得意一笑,跑了。 自己好不容易和美人拉近了距离,外祖父就来给他添乱,陈昭非常不高兴。 “外祖父,你怎么能这么说苏美人!她身份高贵,人美心善,怎么就配不上我了?明明是我高攀她。以后你不要管我们的事了。” 还人美心善,外孙被美色蒙蔽了脑子,连思考都不会了!苏流萤苏雄苏天凌哪个是好惹的?苏流萤够他喝一壶了,更别提她背后的苏雄和苏天凌。 “阿昭,你何时变这么蠢了,连苏流萤也敢招惹?她以前抢人做夫君,仗势欺压京城公子姑娘这些事,你难道不知道?” 陈昭不但毫不在乎,反而还十分赞赏。 “她那样子多威风,京城没几个姑娘有她那样的胆色,我就欣赏她的敢爱敢恨。” 梁旭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双拳紧握,决心今天要揍一揍这个色令智昏的蠢儿。 就在这时,林氏及时出现安抚梁旭,双目忧郁看着陈昭。 “阿昭,你告诉我,外祖父外祖母对你好不好?” 林氏果然聪明,上来就戳陈昭的软肋,这样自己就有攻陷他的突破口。 林氏这招很灵,陈昭没有否认梁旭和林氏对自己的好,语气都变软和了,林氏乘胜追击,过去拉着他的手。 阿昭,你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肝宝贝,永远不会害你。那个苏流萤外祖母知道她很漂亮很威武,但如果她和你成亲以后玩腻了,又去抢别的美男一脚把你踢了······” “外祖母,你对我好不代表你可以说苏美人的坏话破坏她的名声。你还是管好外祖父让他少去青楼吧,小表弟你也要管一管,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们。” 陈昭气呼呼的走了,他对梁旭的怒骂和林氏的伤心哭泣置之不理。 因为除夕苏家要赴宫宴,所以自家的团年饭就提前一天吃。 梁汉铭对苏雄和苏天凌有一点点莫名的畏惧感,提着两壶酒和两包茶叶有些心慌慌的进门,看到苏天凌站在门口他差点把东西扔了就走。 苏天凌好笑的捶他一下,接过东西:“你这小子没做亏心事怕我做什么?” 梁汉铭干笑一声,苏天凌望了望他,很是不解:“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有何能耐让阿萤另眼相看认做兄弟,不许我和爹欺负你就算了,还让我们以后多关照。” 梁汉铭愣了愣。 第113章 以前我是以丑闻名 苏家的年夜饭今年因为多了梁汉铭和小布两个外人而比往昔更热闹。 苏天凌把几个大人的酒杯满上,小布独享一壶果酒。 苏雄是个粗汉,不会煽情的话,先举起酒杯简单的说:“今年多了汉铭和小布一起吃年夜饭,让我们家里多添了几分热闹。为了庆祝我们相聚在此,大家干一杯。” 众人举酒一碰,一饮而尽。 这回轮到苏天凌举杯对梁汉铭和小布说:“你们两个本来跟我们苏家八辈子都搭不着关系。但阿萤把你们带了回来,那就是我们苏家的兄弟朋友,来了苏家就不用客气,有喝就喝,有吃就吃,大家干一杯。” 众人两杯酒下肚,接下来轮到苏流萤,她望着梁汉铭和小布。 “阿兄说得对,你们来了就是我们的兄弟朋友。你们到了我家,我已经把你们当亲人了,我也希望你们能把我们当你们的亲人。以后有人欺负你们,你们马上来找我,若我帮不了你们,还有我爹和我阿兄。为我们的亲情干一杯。” 众人三杯酒下肚,开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派其乐融融。 苏雄和苏天凌时不时给众人倒酒,苏流萤时不时给每个人夹菜,还特别关照了梁汉铭:“汉铭,吃个大鸡腿。” 梁汉铭已然被气氛熏得心有些暖了,几杯酒下去,辣得眼睛也有些热。 他记不清多少年没在家吃过年夜饭了,每每在家吃年夜饭耳边不是父亲的训斥就是继母虚伪的关怀,鸡腿什么的永远也轮不到他吃,还不如找猪朋狗友去输几把。 有家还不如无家,一个人活得更舒心。 今天他才明白真正的家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从今天开始,或许真的有亲人了。 “阿萤,我敬你一杯。” 他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苏流萤看着他露出笑容,看得出弟弟今晚很开心,他开心就好。 她虽然在他的生命里缺失了十八年,但幸好,她回来了! 小布嘟着嘴看向苏流萤:“阿萤姐姐偏心,只给汉铭哥哥鸡腿,我没有。” “男子汉大丈夫,吃什么鸡腿,吃鸡翅吧。” 苏雄给小布夹了个鸡翅,又哄他喝了杯果酒。果酒度数虽小,但也能醉人,所以包括小布在内,所有人都醉了。 这场酒,醉得快乐。 除夕。 今年的宫宴,盛大无比,因为主题是给几个十五岁以后的皇子封王分府。 皇帝旁边的宴席坐的是份位较高的妃嫔和年长的皇子,苏家一家子地位超然,席位在皇帝旁边不远。 大概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帝要宣布的事情,苏流萤看到二皇子等几位皇子脸上难掩笑意。她望望正好坐在她对面斜的沈璃,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给阿鱼拿糕点。 这家伙,倒是沉得住气,跟她混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似有所感,沈璃朝她瞥了过来,她立即高兴的招招手,沈璃收回目光。 苏流萤被沈璃无视之后,又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有好几个年轻的公子脸上挂着饶有兴趣的神情望自己,她拍拍苏天凌的手臂,让他朝周围扫一圈。 苏天凌双目凛然往周围一望,那几个年轻公子立即假装喝酒聊天儿。 主场是皇帝的,开场白也是他的。 “今天是除夕了,这一年来辛苦众位卿家为朕分忧解难,朕先敬大家一杯。” 宫宴就这样开始了。 君臣相互拍马屁,臣与臣商业互吹,适龄婚嫁的公主偷偷观望席上的年轻公子······ 原来宫宴是这样的,苏流萤开眼界了。 “今天趁着这个佳节,我有几件事要宣布,卢公公。” 宴席吃到一半,皇帝把卢公公叫了过来,卢公公捧着一份圣旨开始宣读。 大皇子静王沈璃赐静王府于南临街,二皇子喜王沈珺赐喜王府于西街,三皇子沈琰封宣王,赐宣王府于东近街,四皇子沈珩封统王,赐统王府于北大街,五皇子沈珏封忠王,赐忠王府于青龙街。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两个儿子都封王,贤妃最是欢喜,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线,用仅剩的余光瞄向被封忠王的沈珏。 皇后脸上勉强挂着端庄的微笑,儿子虽然封了王,府第还赐在东近街,占了东字。但还是比不得静王沈璃的南临街,要知道那里可是皇帝做王爷时的旧宅,他到底是偏心的。 “阿萤。” 皇帝突然叫了苏流萤的名字,笑眯眯看着她:“你也是我们大晋的大功臣,什么疑难杂症你都会治,不但治好了别人,也把自己治成了个大美人。朕就封你为天下第一美人妙手神医,你看如何?” 这称号太过自恋了,虽然自己医术确实名不虚传,可她还是想低调一点点。 苏流萤拒绝了。 “臣女先谢过皇上。天下第一美人妙手神医这个封号是很好听,可是我觉得,不太适合我。以前我是以丑闻名,现在我就不想因为漂亮又出一回名,我的名声在京城已经很响亮,我知足了。” 皇帝把目光移向苏雄,苏雄说随女儿。 皇帝多少有些遗憾,自己好不容易想了这么个生动好名的封号,她居然不喜欢! “那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一个,朕一定满足你。” 梁汉铭忽然发现皇帝好像很喜欢让别人提要求,他正想着,就看到苏流萤望向他,并对他眨了一下左眼。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竟然和他挤眉弄眼,梁汉铭差点笑。为了稳住自己的表情,他赶紧抬眸看天。 只听苏流萤道:“皇上,我能先保留这个要求以后想到再提吗?” 梁汉铭讶然,为什么苏流萤和他的做法一样? 苏流萤的话一出众人立即低声窃窃私语,也就苏家女可以这么嚣张,光皇上让她提要求已经羡慕死他们了,她居然还和皇上谈条件。 宫宴结束是新的一年开始。 宫中到处张灯结彩,一派新气象。 初一的早晨皇帝会去康宁宫向太后问安,皇后及众嫔妃皇子公主会到康宁宫向太后和皇帝问好。 好巧不巧皇后、贤妃、燕妃各人携子女在宫道上不期而遇。 贤妃心情十分不错,嘴角翘得高高的,身子一扭眼睛瞥向燕妃身后的老五沈珏。 “哎呀,有些人伪装得再好,藏的尾巴还是被发现了。忠王忠王,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给你这个封号?” 第114章 我打断他一条腿让你解解气 忠,忠心也。 也不知道皇帝希望他忠于谁,还是希望他永远做个忠正的王。 老五沈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并不答话。 燕妃显得很是局促,想替儿子辩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后悠悠然的笑道:“一个封号能代表什么?老四被封为统王,难不成是皇上觉得他是个饭桶不成?” 皇后说完掩嘴而笑,贤妃和老四沈珩脸有些黑,旁边的喜王沈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贤妃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讽刺的笑了笑:“皇后以为帮老五就能把老五拉到你的阵形里面去?皇后还是小心为妙,什么时候被咬一口都不知道呢。” 她身子一摆,领着老二沈珺和老四沈珩往康宁宫去。 皇后脸上依然端着庄重的微笑,转头去看老五沈珏:“母后相信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对得住你的封号。” 望着皇后领着老三沈琰及晏安走远,燕妃惶惶然。 老五沈珏还是淡然的样子,从容道:“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现在就宣布自己的主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了,给本王等着瞧吧。” 燕妃皱眉喊:“阿珏,不得胡言,这里到处都是耳朵。” 老五沈珏满不在乎的笑了,在燕妃的催促下去了康宁宫。 阿鱼从那边的墙角探出头,声音稚嫩道:“她们都走了。” 沈璃牵着他走出来,俩人身后的惠妃也随他们一同走了出来。 沈璃对阿鱼道:“阿鱼,你明白没有,这就是隔墙有耳。” 阿鱼懵懵懂懂的问:“皇兄,她们吵什么?” “父皇的椅子坐着舒服,他们都想坐。” 康宁宫已经挤满了人,沈璃几人到的时候看到皇帝已经和太后坐在上首,太后下首坐着江玉眉,她显然是昨晚宫宴后就歇在了宫中。 江玉眉看到沈璃到来,眼睛都发绿了。 好不容易等沈璃给太后及皇帝问安坐下,她即时飞奔过去:“阿朝哥哥,新年好,你今天真好看。” 因为新年,沈璃心情愉悦的回:“是吗?我也觉得。” 江玉眉睁大眼睛:“阿朝哥哥你变了,你以前都不会跟我开玩笑的。你是不是跟那个苏流萤学的?那个苏流萤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跟她学?” 沈璃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今天最大的错误。 他站起来朝太后和皇帝拱拱手:“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太后连忙喊住他,但越喊他的脚步越快,江玉眉跺脚:“阿朝哥哥,你不要走,呜呜~” 太后心急无比:“快追啊。” 江玉眉后知后觉,这才提着裙子去追。 众人佩服江玉眉的痴情,又觉得她不够聪明,要是自己女儿这样子追一个男子,她们会打断她的腿! 太后望望着门口,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不能再耽误老闺蜜的孙女了。 “皇帝,你想办法让玉眉今年内出嫁。如果她今年嫁不出去,你三年内不许去后宫!算了,三年内不许纳嫔妃。” 皇帝:“·······” 江玉眉非儿子不嫁,母后这是逼自己让儿子娶啊! 新年伊始,走亲戚和拜年的时间。 苏家不是京城本地人,无亲戚在京,不需要去拜年,倒是有几个和苏雄关系比较好的军中将士来走了走,今年还多了戴家和董家。 戴唯逸带着阿誉亲自上门送礼,看到戴唯逸平淡如水的脸上那抹淡淡的黯然之色,凭借十八年前对他的熟悉,苏流萤就猜到五姨娘的病情不理想。 “五姨娘现在怎么样了?你可有让人盯着她用药?” 戴唯逸微笑点头,温声道:“她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只是情绪不太稳定,不如意就会哭闹。劳烦县主挂心了。” 看他的样子,估计这哭闹也不比砸东西骂人省心! 过年苏流萤很忙,而且天气太过寒冷,不见天已经躲起来,所以五姨娘的事只能先用方子控制住。 她不客气收下礼物,没和他客套几句就送客了,却不知五姨娘的哭闹给她也闹出了风波。 戴唯逸刚出了门,又见董太傅领着董二公子还有一个年轻公子提着厚重的礼品上门了。 苏流萤瞧了又瞧,这年轻公子是谁,怎么看她的目光又惊喜又忐忑,这是什么眼神? 苏雄看到女儿和年轻公子眉来眼去的,心那是忽上忽下的。 他高兴女儿终于有个能看得上的,可他心里已有了人选,这可咋整?要是早点安排女儿瞧一瞧莫道亭那小儿子就没这烦恼了。 他得先摸摸这年轻公子是什么货色。 “咳咳。” 苏雄的咳嗽打破了这奇异的气氛,董太傅赶紧含笑站了出来,瞧了眼苏流萤和年轻公子。 “这是我的小儿子,行五,叫他小五就行。苏小姐要是还瞧得上他,我过几天就让媒人上门提亲。” 董五朝苏流萤做了个揖:“苏小姐,当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你见谅。” 苏流萤:“······” 这就是当时被她看上了第二天就跟着道士修道,云游四海的董家五公子! 这也太现实了吧! 她丑的时候他避如蛇蝎,她变好看了他上门求娶? 他们怎么好意思! 苏流萤也朝他作揖:“当年是我眼神不好,给你造成了心理上和身体上的伤害,让你有家不能归,十分抱歉!” 董太傅和董五:“······” 董二很是希望能报苏流萤的救命之恩,让弟弟把她娶回家厚待她,急忙道:“我知道苏小姐生气小五当时逃跑的行为,要不这样,我打断他一条腿让你解解气,如果还不解气,我就打断两条。” 董五:“······” 这是亲哥哥无疑了! 苏流萤直截了当说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五公子这一款了,五公子另寻其他美人吧!” 苏雄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惊喜还在后头。 董家父子三人还没出门口,莫道亭就带着他的小儿子莫云以拜年的名义来了。 莫云得了父亲提示,大方向苏雄和苏天凌、苏流萤微笑拱手:“小生莫云,见过苏将军,苏吾卫、苏小姐,董太傅。” 可以看得出这小子个性爽朗,没有其他公子哥儿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身材结实,确实扛揍。 苏雄要心里给莫云加了十分,他凑到苏天凌耳边低问:“这小子你看得上吗?” 第115章 梁汉铭的师父 苏天凌脑子一懵,父亲问错人了吧? “爹,你这话不是应该问阿萤吗?” 他声音不低,苏雄也不掩饰了,望着莫云直言:“这小子我看得上,连你也看得上,那阿萤······” “我看不上。” 苏流萤打断他的话,父亲做决定之前能不能问问她的意见啊!这是有多想她嫁人! “爹,你不要来个人就点鸳鸯谱,你也不问问莫云公子对我有没有意思。就我们家这名声就够吓人了,我再看上他,会把他吓坏的。” 莫云灿然一笑,爽朗道:“只要苏小姐愿意嫁,我就会娶!而且,我是个七尺男儿,胆子没那么小。苏将军忠肝义胆,苏吾卫有情有义,苏小姐妙手仁心,如果能娶到苏小姐,是我的福气。” 果然是个胆儿肥的,表现得是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苏流萤瞧了瞧他,活泼带点稳重,似乎真不错。 “我不愿意嫁呢?” 莫云坦荡道:“那就是我没福气。” 苏流萤呵呵一笑:“是我没福气。改天我让我爹给你介绍几个好看又温柔的姑娘。” “那就谢谢苏小姐和苏将军了。” 既然苏流萤没有那个意思,莫家父子留下来的意义就不同了,只聊了一会儿官场话,父子俩便告辞了。 苏雄几十岁的人第一次叹气,这是他第一个看得上并感觉配得上女儿的人!女儿失去良机,是他的遗憾! 苏流萤觉得自家老爹是闲得慌才一直操心她的婚事,于是给他找点事做。 “爹,娘去世十几年了,你一个人过得挺孤单的。我和哥哥也长大了,你可以给我们找个继母了!” 苏雄即时炸毛起来:“我对你娘的心日月可鉴,这辈子只爱你娘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娘的事?阿萤,你让我给你找继母你对不起你娘吗?” “你让我成亲让我不开心,娘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 苏雄心粗,但脑子不笨,很快反应过来。 “算了算了,爹不操心你的婚事了,你愿意就嫁,不愿意就留在家里爹养你一辈子。” 有了父亲的承诺,苏流萤安心多了,但避免家里又来个年轻有为的公子少爷,父亲心里又有什么想法,但又不好说出来,她第二天独自出门溜达了。 新年新气象,街道上的行人都穿着新衣,提着礼品喜气洋洋去拜年。忽然看到前面有个提着两壶酒和一个油纸袋的人,还是熟人。 苏流萤看看方向,不是去她家的。 犹豫了下,她悄悄跟在后面。 梁汉铭走出长街,沿着一条小道拐了几个弯,穿过一片空地,正要往前面一座小院走去,忽然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 都要到目的地才发现,这警惕性也太差了。 苏流萤走了过去,瞥着前面的小院:“你给谁拜年?” 梁汉铭看到她,很是意外,却也没多问:“当然是给我师傅拜年,我这身高强的武艺便是我师父教的。”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自学成才,原来是暗中拜了师父。 她就知道吊儿郎当是他的表象,他一直在暗中努力,不愧是她苏流萤的弟弟。 姐弟俩走到挂着大红灯笼的小院门口敲敲门,很快就有个年近六十却非常精神的老头走出来,看到姐弟俩愣了一瞬,随时眼睛一亮。 “汉铭?这是你未婚妻?怎么有未婚妻了都不跟我老头说一声,你是担心老头我出不起红包钱吗?眼光不错,找的未婚妻这么漂亮。” 很有意思的老头。 苏流萤郑重向他一礼:“师父,我叫苏流萤,是汉铭的姐姐,感谢您这么多年用心传授武艺给汉铭。” 黄老头摸摸下巴,困惑道:“苏流萤这名字好生熟悉,但汉铭没跟我说过他还有姐姐~苏流萤,你就是苏流萤!” 黄老头惊掉下巴的样子把苏流萤逗笑了,回道:“我就是苏流萤。” 三人进屋后梁汉铭自动自觉的把东西放下,然后斟茶递水,黄老头则忙着追问苏流萤为什么会成为梁汉铭姐姐的经过,还有她那些千奇百怪的医治经过,好像一个有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 “苏小姐,你真是个奇人,身上的故事写下来都可以分成几集流传千古了!一时是个丑八怪花痴,一时又变漂亮救人治病,性子的转变跟春夏秋冬似的,我黄老头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 这话说得有趣,苏流萤笑道:“黄师父,你不去茶馆说书太可惜了。” “一点也不可惜,我要是去说书谁教汉铭武艺?别人也不同意。” 苏流萤随口问道:“还有谁不同意?” “没有谁,我胡说的。”黄老头呵呵笑了下,拿起酒壶和梁汉铭碰了下灌了几口,满足的叹一声。 梁汉铭擦擦嘴,问道:“师父你去说书吧,我准了。你去说书,我保证十天去听一次。” 三人说笑了很片刻,黄老头和梁汉铭到院子里比试。不知是黄老头有意放水还是梁汉铭已经青出于蓝,两人能打个平手。 这时有人砰砰敲门,黄老头疑惑,他无亲无戚,谁会大过年的来找他? 梁汉铭打开门,愣了下,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梁若茜和表弟张敬武。 “汉铭,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要拜黄师傅为师学武?黄师傅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收为徒弟的。” 梁若茜说完,推开梁汉铭径自走进去,张敬武缩着头喊了声小舅舅就跟着母亲进了院子,看到苏流萤他瞪大了眼睛。 梁若茜自然已经见到苏流萤,知道她不好惹便没有招惹,只向黄老头行礼:“黄师傅,妾梁氏,夫君是翰林学士张灿。久仰您大名,所以今日带犬子上门拜师学艺,望您收他为徒教他武艺。” 苏流萤笑眯眯往前一站:“黄师父不收徒弟了,因为我不准。他这辈子只收汉铭一个徒弟,你另寻高人吧。” 梁若茜皱眉,望了望黄老头,只见他摸摸鼻子看天看地,她只得对梁汉铭道:“汉铭,不让黄师傅收敬武为徒是你的意思吗?” 梁汉铭没回她,看向张敬武:“阿武,你觉得你是学武的料吗?” 张敬武呵呵一笑,望了他娘一眼,竟诚实道:“不是。” 第116章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梁若茜当即对张敬武破口大骂,抓他过来锤了几拳。 这么没出息的儿子,怎么会是自己生的! 骂了一顿胆量也大了,她直接问苏流萤自己和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和她过不去。 苏流萤道:“因为看你不顺眼。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我爹和我阿兄收徒弟,你们现在跟我回家,让张公子跟我爹和我哥哥学武吧。” 张敬武吓得脸色都白了,扯扯梁若茜的衣服,梁若茜打掉他的手,瞪了眼苏流萤等人,扭头就走。 张敬武赶紧跟着跑了,到了门口回头瞧了苏流萤一眼,又继续跑。 黄老头这一天过得很有意义,把苏流萤和梁汉铭送出门口,他关上院门,摇头晃脑的调侃:“就算让我收徒弟我也不敢,会被人打断腿的。” 苏流萤和梁汉铭往回走,梁汉铭感觉到她对梁若茜的的敌意,问她是不是梁若茜跟她有仇,她望着他:“她跟你有仇。她欺负过你娘和你亲姐。” 梁汉铭顿住。 苏流萤又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有欺负过你、你娘、你亲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梁汉铭感觉眼睛有点热,需要吹一下风散热,他加快脚步走在前面,但不知为何,眼里还是涌出了水意。 他也不知为何,心中会如此感动。 初四是林氏的生辰,每年梁若茜和梁若萱都会在初四这天才回娘家,拜年同时给母亲过生辰。 姐妹俩都领着一家几口回来了,然后大吐水。 梁若茜把昨天带张敬武去拜师的遭遇说了一遍,说着说着连儿子也骂起来,然后骂苏流萤。 自己的心上人哪怕是姨母也不能骂,陈昭立时替苏流萤辩解:“苏美人人美心善,她肯定是知道二表哥必须要跟她父兄那样的人学武才能成才,所以才好心为你介绍的。姨母你应该感谢她,而不是在这里咒骂她,你再骂我可是要生气了。” 梁若萱气得要吐血,揪着他的耳朵就骂:“我已经生气了。那只小妖精到底给了什么药你吃把你吃傻了。那苏流萤就是个毒妇,泼妇,魔鬼,蛇蝎心肠,专门破坏别人好事,你还把她当仙女一样跟着她屁股后面跑,你明知道她和你外祖父外祖母有仇,跟你母亲你姐姐有仇,和你姨母一家有仇,你还帮着她。你考虑过我们所有人的感受吗?我们不要面子吗?” 陈丽琪也加入讨伐陈昭的阵形,张敬文和张敬武兄弟俩在一旁看戏,陈正光看儿子捂着耳朵愤愤站在一旁不做声有些可怜,让她们不要骂了。 林氏把陈昭拉过来,揉揉他耳朵,语重心长轻声道:“阿昭,外祖母知道你喜欢她。但喜欢一个人不能盲目,因为你一个人喜欢她,所有人都不开心,这些可都是爱你疼你的人啊!难道你要为了她抛弃所有爱你的亲人?你怎么舍得?” 陈昭眼睛转转,翁声翁气道:“只要你们接受她,我就不抛弃你们,这样岂不皆大欢喜。” 林氏:“······” 梁若萱又要骂,梁旭制止了。大过年的大家聚一起就是图个开心,因为一个不在场的外人闹得鸡犬不宁有何意思。 岳父大人都开口了,陈光正和张灿也都开口让妻子少说几句,莫破坏今天这个好日子。 说起来梁若茜梁若萱姐妹俩生的儿女没一个有出息的!张敬文和张敬武一个文不行,一个武不行,白瞎了他们的名字。 陈丽琪也没养成贤良的大家闺秀,反而有个蛮横的名声,陈昭更不用说,不务正业,是非不分。 莫非是林氏的种不行?梁旭的发妻陆氏生的女儿医术了得,生的儿子年少有为,哪一个都不是林氏生的可以比的,不过林氏还有个九岁的儿子,能不能扳回一局就看他了。 张敬文和张敬武还年轻,再怎么也得谋个前途,不然以后娶妻都只能娶普通门户的姑娘。 张敬武再找个师傅严密监督他勤加练习会有成就的,至于张敬文这个老实到家的,给他找个有名望有实学的老师指点,也定有希望。 梁旭想起一个人:“已辞官两年有余的翰林大学士高大人才高八斗,是出了名的严师,他辞官前收了一批学生,十人有九人都考中了进士,明天我亲自领阿文去拜会他。”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众人脸上都带上几分希翼。 “哇,好热闹。” 众人闻声转头看去,见到苏流萤这个不速之客,顿时脸色黑沉。 陈昭欢喜跑过去:“美人,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流萤冲他一笑:“对啊,我想找你去新开的馄饨店吃馄饨,不过你能去得了吗?” 她意有所指瞧了眼林氏等人。 “我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谁还能管得了我。走吧美人,我们去吃云吞。”陈昭拉着苏流萤就走,仿佛走慢一点苏流萤就跑了似的。 “阿昭,你给我回来~” 众人怒火冲天,只能烧在自己身上。 翌日,苏流萤带着秦星汉月出门,还带着一份厚礼,苏雄问她给谁拜年,她神秘的说去拜师,然后就出门了。 昨天她已经让人打听那位老师的地址,马车哒哒而行,最后停在一座有些古朴的宅子前。门口的一则停了不少马车,看来这位老师今天家里客人不少。 门口上面的牌匾写着高府两个字。 秦星砰砰敲了门,很快就有门房开门,看到主仆三人都是姑娘,有些讶异问她们是哪家的。 汉月扯着嗓子:“我们是苏家的,这是我们小姐高阳县主苏流萤,今天要来拜你们老爷为师。” 秦星不等眼睛瞪得铜铃大的门房反应过来,自己给苏流萤开路:“小姐里面请。” 苏流萤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门房收起下巴往屋内奔跑。 听说苏流萤要来拜师,正在会客的高大人惊得表情和门房一样。 梁旭和张敬文俨然在列,梁旭听到苏流萤的名字感觉有些不对劲。 苏流萤三人很快进了客厅,往中间一站,汉月高声喊道:“谁是前翰林学士高大人?我家县主今天要来拜你为师,跟你学春秋孔孟,诗词歌赋。” 这形势哪像是来拜师的,说是来打擂台干架的都不为过。 第117章 有父亲等于没父亲 屋子里一片静默。 高大人很快调整好情绪,捋着三寸长的白胡须站了起来。 “老夫正是高某。但实在抱歉,老夫今天起不再收学生,烦请县主另寻良师。” 梁旭讶然道:“高大人~” 刚才说得好好的,而且礼都送了,怎么能说变就变? 高大人自问很有节气,也有自己的脾气和原则,也不畏强权,但是,他不想和野蛮不讲理的苏家人搭上关系,他想有个平静的晚年。 高大人向梁旭作揖:“请梁大人见谅,老夫心意已决。” 梁旭愤怒不已瞪向苏流萤,她还好意思对自己笑。 “苏流萤,你为何要处处为难我们梁家?假如我梁家真有得罪你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向你赔罪。” 苏流萤施施然在一张椅子坐下,手指敲击椅柄,悠然道:“梁大人何出此言?我不过来拜高大人为师,高大人不收学生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关系吗高大人?” 高大人立即道:“没有。” “听见了吗梁大人?高大人不收学生梁大人这么生气,莫非梁大人也想拜高大人为师?” 高大人望着气定神闲把梁旭气得人仰马翻的苏流萤,感觉她和现在传言中的她出入非常大,什么人美心更美,医者父母心,助人为乐,也不知道是谁在瞎说。 梁旭面色通红胸膛起伏,对张敬文说了个走就甩袖而去,苏流萤想了想也跟在后面,然后一把拉住张敬文。 “我听说高大人对学生非常严格,书背不出罚扎马步,再背不出罚挑水砍柴,再背不出挑水砍柴的时候就用鞭子抽。” 张敬文不敢置信睁大眼睛。 梁旭回头吼:“敬文。” “谢谢。” 张敬文低声向苏流萤道了谢跑到梁旭身边,又回头用感激的眼神看她。 梁旭差点气得吐血,扭头大步走出去。 苏流萤望他的背影,微微的笑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哦不,昨天就开始了~ 这几天苏流萤的心情特别好,睡觉时嘴角都是翘的。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到八岁的自己回家看望风寒几天不好的母亲,梁若茜和梁若萱姐妹俩在二门拦她,问她这个野孩子来她们家做什么。 她没理会那姐妹俩,想从旁边绕过,她往左她们就在左边拦,她往右她们便到右边拦,最后她腰一叉,直接一个接一个把没有防备的姐妹俩推倒,两人立即哭起来。 林氏匆匆跑到跟前,心痛的拉起姐妹俩,委屈对她说:“阿萦,你再讨厌她们两个也不能打她们,她们还小,禁不起打,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她很反感林氏说的话,既然林氏让她打,她就满意林氏的要求,真的照着林氏肚子就给了两拳。 “阿萦,你在干什么?” 梁旭怒气冲冲跑过来一把推开她,将林氏护在怀里,骂她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竟然打庶母,然后让婆子把她绑起来打她十板子。 跟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老姑姑,根本不是两个粗壮婆子的对手,只能匆匆去告知母亲。 母亲拖着羸弱的身体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挨了五板子,母亲把婆子一把推开,让自己的丫鬟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忍着泪握着她的手让她别怕。 梁旭在一旁愤愤数出她的罪行,埋怨母亲没有把她教好,母亲双目含恨冷笑看着他:“阿萦一出生就被你送到外出寄养,我何时有机会教过她?就算她有错,也是你的错。让她有娘生没娘养,有父亲等于没父亲。” 梁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让她向林氏道歉了事。 母亲问她事情经过,她细说出来,母亲领着她就走,梁旭哪里肯,母亲俩讽刺道:“你那两个宝贝女儿有爹有娘教养着,却一点教养都无,你先把她俩教养好,再让阿萦道歉吧。” 五个板子打得重,辣得她晚上睡不着,她哭着对母亲说:“娘,爹那么讨厌我,我以后可以不认他作爹吗?” 母亲摸着她的头说可以,你本来就没有爹。 她终于在笑容中睡着,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叫爹了。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你快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以后不用叫爹了,哪里会不好。 “小姐,起床啦~” 苏流萤睁开了眼睛,门外是秦星汉月的叫唤,她又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了个滚字,才再度闭上眼睛。 门外终于静了。 她又睡到自然醒,才起来梳妆洗漱。 秦星汉月一边伺候一边告诉她,外面关于她的谣言又满天飞了,说她借口到戴家给明山侯的五姨娘治病,到侯府勾引明山侯。还把五姨娘治疯了,自己好有机会上位。 “马上让人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秦星应了一声,马上去办,两刻钟后回来。 原来是五姨娘生的孩子满月那天五姨娘发起了疯,跟客人嚷嚷苏流萤是狐狸精,明目张胆在她面前和明山侯打情骂俏。苏流萤给她开的是毒药,不是为了给她治病,而是要毒死她,好自己嫁给明山侯。 外面说难怪五姨娘现在疯疯颠颠的,原来是吃了苏流萤开的药作怪~ 这些谣言经过几天发酵,现在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苏流萤不急不躁的用了膳,然后收拾东西出门,汉月问她去哪里,她说:“去侯府。之前没把五姨娘毒死,我现在再去下一次毒。你们就不用跟着去了。” 戴唯逸本来在会客,听说苏流萤来了,知道她肯定也听到谣言了,赶紧送客准备去迎她,刚好在院门就碰上了。 “县主,关于外面的流言,实在抱歉。我已经严令她们不要乱传了,没想到还是传了出去。但我已经放了消息,说五姨娘是因为难产导致情绪不稳定,精神不好才胡言乱语。” “哦,有用吗?” 自然是没什么用,有用的话流言还会满天飞吗? 戴唯逸语塞。 苏流萤没理他,径自进了院子去看五姨娘。 五姨娘正晃着摇篮里的阿难,看到苏流萤即时警惕的抱起阿难,问她来做什么。 苏流萤朝五姨娘走过去,五姨娘一步步后退,让她不要过来。 苏流萤面无表情的,戴唯逸也怕她吓到五姨娘,连忙过来拦住她:“县主,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心里有气就冲我撒吧。” 第118章 这是他第二次愧对一个人 苏流萤转头看戴唯逸一眼,忽然笑了。 “我只是想给她把脉,你紧张什么?” 五姨娘看她笑,顿时怒了,抓起旁边的汤婆子砸过去,苏流萤轻松一躲,后面却传来惨叫的啊一声。 回头看去,却竟是陈昭。 陈昭捂着头上前瞪着五姨娘:“别人说你疯了,你果然疯了,见人就砸。美人你离她远点,别让她伤着了。” 他想拉苏流萤的手,被她躲开了,问他怎么来了。 陈昭说他听到那些谣言,跑到她家找她,知道她来了侯府就马上赶过来帮她出气,然后叉腰对五姨娘道:“美人才看不上你家侯爷,因为她喜欢的是我这种年轻又俊俏的帅哥。你以后不要污蔑她的名声,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小子,竟然有点可爱,可惜是梁若萱的儿子!可惜了! 苏流萤对戴唯逸说道:“把她按住,我给她把个脉。” 给五姨娘把完脉,她摇头对戴唯逸道:“我为你的姨娘和孩子累死累活的忙碌,你却让中伤我的流言传得满城皆知,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戴唯逸知道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错,无可辩解,直到苏流萤和陈昭出了门口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愧对一个人,第一次,是十八年前。 “把五姨娘看好,在她病好之前,禁止任何人看望。” 他吩咐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美人,我们去吃馄饨吧。你消消气,别把那些谣言放心里。” 出了戴家门口,陈昭讨好的对苏流萤说,他想趁机拉她的手,又没成功。 “我要去找不见天,五姨娘的病不能再拖了。” 那个谣言对苏流萤来说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尽快把五姨娘的病治好。 去找不见天,又是两人难得的独处机会,陈昭怎么会放过。两人随便买了些干粮,直接骑马上山去了。 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第二天陈昭早早守候在苏家门口不远处,因为他知道苏流萤今天一定会继续上山去,他要用行动感动她,虽然很累。 果然很快就看到苏流萤骑马出门,他赶紧跟上去。 这次二人运气不错,竟然在辰时将过之时找到了一株不见天,还是一株老药。 当然是苏流萤找到的,但陈昭高兴得手舞足蹈,再也不用早起,也不用爬山了。 见苏流萤望他,他立刻挺直腰杆,双目含情问她看什么。 苏流萤指指他的脸:“你的脸上的疤痕真难看。” 陈昭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你说了过了年给人家治,过年都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你给人家治。” “等回去把五姨娘的病治好,就给你治脸,我保证。” 陈昭心花怒放,即时又蹭过去想抱她,被她用篓子挡住。他不甘心又伸手去摸她的手,又不成,最后想抓她的衣服,被扎了一下,痛得他哇哇叫。见苏流萤看着他笑,他竟然伸手背舔了一下,很享受的样子。 苏流萤背上竹篓就走。 这小子是有些少可爱,可惜下流了一点,好色了一点,欠揍了一点。 苏流萤回去之后马上将药加工,配了其他药一起,第二天一早带着药和银针到戴家,一边让人去熬药,自己一边给五姨娘针灸。 一把颗药丸给了戴唯逸,告诉他五姨娘吃了就会好好睡觉,戴唯逸秒懂,拿着药丸进去没多久就空手出来。 大约一刻钟,五姨娘已经沉睡,苏流萤进去给她施针。施针施到一半忽然听到一声苏美人,幸好苏流萤手稳,不然就扎偏了。 陈昭被门口的人拦住了,嚷嚷着要进来。 在一旁观看施针的戴唯逸皱皱眉,望了眼神情无波的苏流萤,他思忖片刻便走了出去。 戴唯逸声音低,听不真切说了什么,陈昭的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自己就可以跟美人独处一室,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可别想老牛吃嫩草,你的年纪都可以做美人的爹了。美人在里面救的还是你的小妾,你打美人主意不但对不起美人,还对不起你的小妾~” “来人,把陈公子请出去。他这辈子若是再有机会踏进侯府一步,那就是你们不想在侯府做事了。” “你······戴唯逸,你仗势欺人,我要去告你~” 屋外终于清静了。 施完针,苏流萤告诉戴唯逸将她带来的药分三天熬,给五姨娘服,而她也需要再给五姨娘再施针两天。 交待完她便走,戴唯逸亲自送她出门口。 “县主,刚才让你听见了些污秽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戴某实在抱歉,让你为戴家奔劳,还要听这些闲言,戴某绝没有某些亵渎县主的想法。” 苏流萤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陈昭说的是事实,你的年纪大我一轮,确实是我爹的年纪,再优秀我也看不上。我只是比较爱说实话,明山侯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戴唯逸还不知如何接话,门口外就传来陈昭叫骂的声音,苏流萤即时道:“侯爷别跟来了,我来处理。” 只见苏流萤快步走到门口,吼了句陈昭你给我闭嘴,外面就没了声音,戴唯逸立在原地望着苏流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直到大门关上。 戴唯逸再次感受到苏流萤对自己浓浓的不喜,还有嫌弃。她喊自己侯爷似乎是故意为之的一种讽刺,他有这种感觉。 既然她这么厌恶自己,为何每次都为戴家的事尽心尽力? 苏流萤这段时间的谣言一直很火,因为陈昭在戴府门口闹了一次,主角又加上了陈昭。 最开心的便是江玉眉了。 她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喜上眉梢,自己亲自跑出去听了两天,回家又听丫鬟们议论,心肝儿激动得怦怦跳,兴奋得晚上也睡不着觉,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跑去找高益,让他和自己一起把这个消息告诉沈璃。 到了高益家发现火药味有点浓,高海夫妇和高益对峙,三个人六个眼睛大眼瞪小眼,三人均红脸脖子粗。 看到江玉眉来,六个眼睛都齐刷刷看了过去。 第119章 我突然有个主意 江玉眉头皮有些发麻,扯着嘴角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高海的夫人徐氏几步过去抓着江玉眉的手:“眉儿,你来得正好,你帮我劝劝你阿益哥哥让他成个亲吧。我和你伯父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没几年就两脚一蹬到西边报道了。你阿益哥哥现在不成亲,我们挂了也见不到孙子。等我们挂了,再没人让他娶,老高家就绝后了。” 徐氏努力想挤几滴眼泪,可惜一直没成功。 高海听完徐氏的话气得眼睛又是一瞪:“小兔崽子,你若是敢让我老高家绝后,我现在就把你绑了给你灌碗汤水让你自己想要姑娘,到时求着老子让你成亲。” 高益啧啧两声,对脸红到脖子的江玉眉道:“阿眉,你听听,我爹说的是人话吗?对自己的儿子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你觉得我是他亲生的吗?” 徐氏拉着江玉眉无泪哭诉:“眉儿啊,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啊,生了个儿子不成亲不留后,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为这事儿我们现在是吃不下睡不着,你帮我们劝劝你阿益哥哥吧~” 徐氏自己没能成功落泪,却成功把江玉眉说哭了。 她红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摇着高益的手:“阿益哥哥,伯父伯母真的很惨,你就成亲吧,就当可怜可怜他们,好不好嘛。为什么你们男人不愿意成亲?你是这样,阿朝哥哥也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这么自私,不考虑我们的感受,呜呜~” 高益:“······” 他转身就跑,因为父亲不让他出门,他便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氏一面安慰江玉眉一边数落自己夫妻俩因为高益不成亲的惨状,江玉眉眼睛一抹,对她说找阿朝哥哥帮忙劝劝,于是便跑去晴空苑找沈璃了。 沈璃正在和几个得力的部下议事,江玉眉到的时候他们刚好说完。 “阿朝哥哥,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几个部下看到江玉眉哭得楚楚动人,心有不忍,赶紧告辞走人让沈璃安慰美人。这美人和沈璃的故事他们多少有点耳闻,一度觉得沈璃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主动漂亮的姑娘,为什么不娶了! 没有外人,江玉眉过去抓住沈璃的手,眼泪汪汪对他说:“阿朝哥哥,你帮帮高伯父和高伯母吧,他们好惨啊。” 舅舅舅母出事了? 沈璃一惊,都没有及时拿掉江玉眉抓住他的手:“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江玉眉吸吸鼻子,把高海夫妇的悲惨说了出来。 沈璃:“······” “阿朝哥哥,你一定要帮帮伯父和伯母,他们可是你的亲人。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益哥哥不成亲就是大不孝,你去劝劝阿益哥哥吧。” 沈璃已经把她的手拿开,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给我三年时间考虑怎么劝他。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高一高二送江小姐出去。” “阿朝哥哥,你要考虑三年时间,会不会太长了?还是你在骗我?阿朝哥哥,伯父伯母他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你们放开我,我自己走。” 到了院子高一高二便放开江玉眉,她气呼呼的瞪着两人,跺跺脚刚要走,才发现自己把正事给忘了,瞬间转悲为喜的跑到窗边。 “阿朝哥哥,我有一个重要八卦告诉你。那个苏流萤又露出她的真面目了,她借着给明山侯的小妾治病生孩子的机会勾引明山侯,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还招蜂引蝶,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陈昭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每次都围着她转,为了她还跑到明山侯府大吵大闹,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哈哈哈哈~” “高一高二,八卦好听吗?” 沈璃懒懒的嗓音传来,高一高二虎躯一震,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江玉眉请出了晴空苑。 沈璃回想着江玉眉的话,忽然嗤笑一声。 这些绯闻,他两天前就听到了。苏流萤是真本事,不但医术好,创造绯闻的本事也高。哪里有她,哪里永远都会流传她的故事,并且如棋局一样,每局都不一样! 窗外传来哎哟一声,他又是一声轻笑:“你不愿意成亲我理解,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每次来都喜欢翻墙爬窗,莫非爬窗进来特别有成就感?” 高益揉着撞痛的额角,也懒得绕到门口直接爬窗进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不爬窗就要在门口听玉眉哭诉我爹娘的悲惨我的不孝,这么恐怖的事,我爬一下窗又何妨!幸好你没娶玉眉,不然像她笨得这么可爱又富有同情心,一辈子有你受的。对了阿朝,皇上和太后有没有向你逼婚?” 沈璃沉思片刻,然后道:“我突然有个主意,可以让舅舅舅母暂时不逼你成亲。” 高益顿时一喜,问他是什么办法。 “你跟苏流萤也闹一点绯闻,最好有人作证见过你和她一起,喝茶聊天说笑话都可以。之后你可以和舅舅舅母说你对苏流萤有点意思。我敢打包票舅舅舅母宁愿高家绝后也不愿意你娶她。不过,苏流萤的父亲和兄长习惯见面先来一顿揍,你扛过了这顿揍,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高益摸摸下巴,竟然觉得这主意虽然有点骚,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两天针灸,两天喝药,五姨娘的情绪明显的好转了,今天苏流萤给她施针已经不用让她睡着,明天之后再喝几天药,五姨娘就能痊愈了,可以做回一个正常人了。 苏流萤收拾银针净手就准备走了,五姨娘抱着阿难,忽然对她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苏小姐,谢谢你救我和阿难一命。从今往后,我和阿难的命就是你的了。我知道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所以只能给你磕头。我之前不清醒,胡言乱语,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还传了出去,实在对不起,我该死,你打我骂吧。” 她一面说又一面磕头,撞得地面砰砰响,苏流萤对戴唯逸扬扬下巴,让他把人扶起来,戴唯逸接过孩子把五姨娘扶了起来。 “你之前不清醒,所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苏流萤对五姨娘说,顿了顿又道“阿难的情况,侯爷告诉你了吗?” 五姨娘一脸茫然,转头去看戴唯逸。 第120章 你这是什么眼神 把难题留给戴唯逸,苏流萤潇洒走人,耳边忽然听到戴唯逸的声音有力而坚定:“县主放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苏流萤没回头,也没问他把什么事情处理好,反正她的任务完成了。 陈昭如前两天一样蹲守在门口,只是没有骂人,还笑嘻嘻的。看到苏流萤,赶紧迎上去。 “美人,今天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怕我久等了?” 还真会自己给自己加戏,是个人才。 “我肚子饿了,所以就快点出来吃东西。” “美人,我知道有一家馄饨做得特好吃,我带你去吃馄饨。” 苏流萤本来只是随口一说饿了,但一听他提馄饨,竟然勾起了食欲,所以毫不犹豫便跟他去了那个馄饨铺子。 这铺子粥粉面都做,看来味道做得是不错,食客还不少。 两人点了馄饨之后选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然后就开始听八卦。八卦说的是最近又开始火红的苏流萤,顺带她身边坐的陈昭。 不知那些人是没见过苏流萤还是没留意,所以才让苏流萤有幸亲自听到自己的八卦。 “这苏流萤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自己年轻漂亮有地位,家里父亲和兄长有权有势,竟然去喜欢一个妻妾成群儿女成群的老男人。她不是神医吗?怎么不知道给自己脑子放水!” “也不知道苏流萤是不是有恋父情结,居然喜欢年纪那么大的男人。” “人家是老的少的都不放过,这边跟明山侯的小妾抢丈夫,让那边的公子哥陈少爷争风吃醋。以前还有个静王也和她传过绯闻,幸好静王清醒没被她媚惑,不然也成笑话了。” 刚和高益在隔桌坐下的沈璃没想到一来就听到别人夸,转过头去就看到谈话那桌人的旁边,陈昭气愤叉腰站在那里瞪着几人。 “你们在放什么狗屁?苏美人几时抢别人丈夫了?她告诉你们她喜欢明山侯了?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好了,明山侯那个小妾生孩子的时候脑子就不太清醒了,整天胡言乱语打骂人,你们去了她看到也觉得你们在跟她抢丈夫。” “苏美人不计前嫌几回奔波跑山上找药治她的病,当然,是我跟苏美人一起去的。药找到之后苏美人配了药送到侯府,又给明山侯的小妾针灸了三天,已经快好了,不信你们可以跑到明山侯府去问。” “苏美人除了跟我的传言是真的,没错,我正在追求苏美人,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嘛,而且苏美人也准备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哼,跑题了~总之,你们再乱传苏美人和明山侯那些不实的传言,我就对你们不客气,都别吃了,滚~” 那几个闲话的人只是普通百姓,哪敢得罪面前这个凶恶的公子哥儿,呼一下全跑了。 陈昭得意洋洋到苏流萤面前邀功,问她自己表现得怎么样,却发现她一脸不高兴的望着自己。 “我和你的传言什么时候是真的了?我只是答应帮你治脸,何时准备答应跟你在一起了?我不想看见你,滚~” 陈昭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撒娇道歉,又从头到脚夸她一遍,她依然生气,说他不走她走,他怎么能让她走,于是立即说自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捂着脸,讨好的问:“美人,说好的帮我治脸,你可不能食言。” 苏流萤看了看他的脸,刚才那一脸不高兴不见了,嘴角弯弯:“明天我就上门帮你治,在家等我,走吧。” 陈昭欢天喜地的走了。 高益往苏流萤那边撇撇嘴,看戏般暧昧低声对沈璃道:“这俩人打情骂俏一般,看来传言是真的,他们是真配。” 沈璃睨他一眼:“他们配,与我何干,你这是什么眼神?” 高益呵呵的笑,也不说话。 沈璃朝苏流萤那边望了一眼,只见她心满意足的吃着云吞,还往陈昭走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微笑。 这苏流萤,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苏流萤感觉自己被一道目光锁住,下意识往侧边一望,就看到沈璃审视眼神,她咧嘴一笑。 当天晚上,有人看到明山侯戴唯逸的第五小妾在苏府门口踌躇,最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去。 据围观的人说,有人悄悄问了陪同五姨娘的丫鬟得知,五姨娘生孩子时身体被邪气入侵,变得脾气暴躁,脑子也不太清醒。这几天经苏流萤施针,加上吃药,人已经清醒,情绪也稳定了。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恩将仇报,说救命恩人抢自己的丈夫,还骂救命恩人是狐狸精~ 五姨娘本是温和性善之人,自此心里惴惴不安,在家先向明山侯认了错。 知道自己的疯言疯语中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让恩人名誉受损,心里十分万分难受,所以想到苏家给苏流萤道歉。 如今五姨娘到门口而不入,徘徊良久磕头离去,显然觉得没脸见苏流萤不敢面对。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半个京城人都知道了。 但苏流萤不知,她昨晚美美的睡了一觉,自然醒之后吃饱喝足就带着秦星汉月坐马车悠哉游哉到陈家去了。 陈昭今天打扮得油光粉面,连脸上那三道疤痕都快遮住了,一身白衣更显得他风流倜傥。 他也对苏流萤做过一番小小的调查,知道她喜欢睡懒觉,所以临近晌午才到门口等候,他要让苏流萤知道他的诚意。 但他望了一遍又一遍,望到脖子都长了,还没盼到苏流萤到来。 莫非她骗他的?她还在为昨天他说的实话生气? 哎,女人就是小气,一点小事也能记恨几天,等本公子把你娶到手,到时就轮到本公子生气。哼哼,到时看她怎么求他。 这段时间她对他的折磨,他是要连本还回去的。 又想到苏流萤的美貌,还有她泼辣的样子,他差点流口水了。 他真是爱死她了。 算了,到时在床上折磨她吧。 当苏家的马车徐徐朝门口赶过来,陈昭登时精神一震,终于来了。 “美人,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刚到门口,你就到了。” “那真是巧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在门口提前等我一两刻钟,证明你对我有多重视。” 陈昭即时换了说法:“其实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两刻钟了,不信你问阿木。” 那个叫小木的下人当即说出陈昭几时几刻就在门口蹲守,快望穿秋水了,自作聪明说她再不来陈昭就要变望夫石了。 陈昭踹了他一脚,苏流萤假装没看到,进门问他都有谁在家。 第121章 陈家鸡犬不宁 陈昭的姑姑今天嫁女儿,他祖母父亲母亲及妹妹陈丽琪都喝喜酒去了,为了等苏流萤,陈昭没去。 所以今天家里只有他一人在家。 苏流萤戏谑道:“你表姐出嫁你家差不多全家都去了,就你不去,你爹没抽鞭子追着你打?” “我这么大一个人,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做什么事情不需要我爹娘管。” “就是说,你家的事情你能得了主?” “当然。” 苏流萤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让陈昭带她逛一遍陈府,陈昭欣喜若狂,这是女主人提前熟悉以后住处的表现,于是十分尽职尽责的把自己的家介绍了一遍,哪个院子是自己住的,哪个院子是父母的,哪个院子是祖母的~ 苏流萤十分给面子,每个院子都进去逛逛,之后回到陈若萱住的明兰院,左看右看,然后皱皱眉,摇头叹气,陈昭便问她怎么了。 “这个院子的格局布置我不喜欢,看着就十分不舒服。” 陈昭也是人精,马上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要你愿意,你以后不会每天给我娘请安,初一十五来一下就可以了。” 长得就比一般的好看一点点,想得倒是美。 苏流萤巧笑盈盈的望着他,声音娇脆:“这个院子可以重新设计吗?” 陈昭被她的笑容晃得心猿意马,想凑过去亲一口被她躲开了,他是真不想令美人失望,但父母的院子岂是他想改就能改的。 “美人,这毕竟是我爹娘的院子,我等他们回来再问问他们的意见~” “你不是说你家的事情你都做得了主吗?原来你说话都是不作数的。还是别改了,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你们家~” 她转身就走,陈昭哪里肯让快要到手的鸭子飞了,此时就是她要天上的太阳他也会想办法射下来。 “改马上就改,阿木,马上召集家中所有的小厮和丫鬟,把院子里的东西搬到青云院去,还有,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找一支木工队把院子给拆了。” 阿木犹豫着,被陈昭踢了一脚,他赶忙应了声,马上去传令。 “美人,这样你觉得满意吗?” 苏流萤却瞪着一双娇嗔又无辜的美目看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问我做什么?” 陈昭一点就通,连忙道:“是我的决定,是我不喜欢这个院子的设计,所以要拆掉重新设计的。” 苏流萤笑眯眯和他一道走了出去,经过陈丽琪的院子,抬头看了看院子上方的牌匾。 “这个院子也要重新设计。” “马上拆。” 苏流萤对陈昭的表现十分满意,很给面子的接受了他的邀请,在陈家用了午膳,对陈昭提的过份的要求也一口答应。 比如陈昭希望她能学一下做菜,她嫁过来就给他一个人做饭,也希望她嫁过来之后出门就戴幕篱,因为他不想别的男人看到她的美貌,还希望她能生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 见她应得爽,问她能不能现在和她享受一下闺房之乐,没想到她脸一黑,甩筷子就走,他立时嬉皮笑脸去拦,哄着她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让她别生气。 这陈昭本性不坏,就是个色胚子。 苏流萤佯装十分委屈,说自己是个重规矩守妇德的保守姑娘,绝不会婚前就做那些事,陈昭连忙认错,心里却十分雀跃,等本公子娶了你,把你变淫妇都行。 一顿饭功夫,梁若萱的院子已经搬空了,接着又去搬陈丽琪的院子。 陈昭不明白她为何看下人搬东西会看得津津有味,让她陪自己去的地方逛逛她都不肯。最后想起自己的脸,又提出让她去自己的院子帮他治脸,苏流萤瞧了他一眼,把一个小瓷瓶塞他手里。 “我本来想亲手帮你涂的,可你刚才惹我不高兴了,你自己涂吧,早晚各一次。” 陈昭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刚才不那么猴急提出和她享闺房之后,现在就能让美人摸脸,他可以趁机占点便宜。 看到木工队开始拆院子,苏流萤也打道回府,说晚上回去设计两个院子,明天把设计图送过来。 陈若萱,你就等着家里鸡犬不宁吧,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母亲要是知道她有报仇的一天,肯定也会给她出谋划策。 见苏流萤嘴角含笑,陈昭送她上马车,朝她打了个飞吻,看她的马上消失在街角,他转身回了屋里,让木工分出一批手人去拆姐姐陈丽琪的院子。 算算时间,父亲他们也快回来了,姐姐的院子再不拆等她回来就拆不成了。 陈昭拆父母和长姐的院子毫无压力,倒是阿木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少爷,就这样拆了老爷他们的院子,老爷和夫人肯定会生气的,到时他们会不会拆了你的骨?” 陈昭习惯的抬脚就踹他屁股,满不在乎:“古代周幽王烽火台戏诸王只为搏褒姒一笑,如今我不过拆两个院子换一个美人回家,跟周幽王比简直小儿科,爹娘应该高兴我愿意娶媳妇了。” 说是这么说,但陈昭也不是那么大义凛然,他跑到门口去蹲点,看到祖母等人的马车进屋便跑过去迎接,揽着祖母嘴甜的问她今天姑姑家热闹不热闹,她玩得开不开心,累不累,给她揉揉肩膀。 祖母原本对他不去喝喜酒有点儿意见,现在被他一哄那些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祖孙俩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的,陈丽琪在前面跟着父母往里走,回头白了一眼弟弟这个马屁精,然后快步走了。 片刻后~ “陈昭,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陈丽琪举着菜刀跑过来,陈昭不慌不忙躲在祖母身后,祖母大惊失色,赶忙让人把陈丽琪拦住,夺了她的菜刀,怒问她又对陈昭有什么不满。 陈丽琪委屈哭着大喊:“他让人拆了我的院子~” “什么,他也拆了你的院子?” 陈光正和梁若萱急急而来,陈光正手里拿着根自个院子拆下来的木条,怒火中烧瞪着陈昭:“还不出来跪下挨打。” 陈昭又往祖母身后躲了躲:“祖母,救命。” 这么粗一根上条,敲一下就能骨折,敲几下半条命都没了,祖母怎么可能让这么事情发生。 第122章 你这个毒妇 祖母叉腰横着身子挡在陈昭前面,面带不满的训诉陈光正。 “不就拆一个院子,你们一个个就喊打喊杀的,像什么话?琪儿的院子我本来也觉得不好,拆了也好,让琪儿换个院子。” 陈光正握着木条咬牙切齿:“他也让人拆了我们的院子。” “什么?” 这回祖母也不淡定了。 陈昭不等众人问话就躲在背后理所当然的解释:“今天苏美人到家里给我治脸了,我带她到处逛了逛。她走到爹和娘的院子就不舒服,走到大姐的院子头就晕,我就知道是那两个院子的风水对她有影响,就让人拆了。毕竟她以后是要嫁给我的,我不能因为两个院子让她生病。” 她竟然是因为苏流萤才把院子拆了,而且走哪儿都不晕偏偏到梁若萱和陈丽琪的院子就晕,摆明就是故意的,这傻子却还蒙在鼓里。 “蠢货。” 梁若萱气坏了,冲过去就要扇耳光,但陈昭身姿灵活,有祖母做挡箭牌,自然吃不了耳光。 祖母虽然也气孙子被爱情麻痹了脑子,鲁莽行事,但到底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孙子,怎么忍心看他被打。急忙让人把梁若萱拉开,这才板着脸让陈昭跪下。陈昭对他的靠山言听计从,麻溜的就跪下了,抢先一步表明自己的意愿。 “苏流萤我是非她不娶,所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你们要打要骂随便你们,开始吧。” 祖母一阵头疼,谁都不想劝了。 “阿昭罚跪祠堂两个时辰,今晚不许吃饭。今天的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陈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众人除了生气只能生气。 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挪了,乱七八糟的,陈光正夫妇及陈丽琪也顾不上生气,只得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整个家只有陈昭美滋滋的,拆两座院子讨了美人欢心,自己只是在祠堂睡两个时辰,晚上祖母还会让人偷偷把晚膳送来。 明天美人送设计图来,他还可以借机假装和美人探讨多和她亲近,妙啊! 果不其然,晚上阿木送来了丰富的晚膳,陈昭吃完之后让阿木在门口周围探了探,没有看到父母及姐姐的人,他就溜回自己的院子,早早的洗澡睡觉,明天又能精神焕发迎接美人。 苏流萤拿着两张设计图如期而至。 望了望陈府大门口,她知道昨天陈家一定很热闹,所以陈昭出来接她时,她故意问他昨天有没有被家里人骂,陈昭昂首挺胸说家里他作主,别说拆两个院子,就是把家里的院子都移平,也没人会吭一声。 苏流萤十分崇拜的看着他,她很喜欢看他吹牛的样子。 两人拿着设计图先去了陈光正的院子指指点点,陈昭说哪里设计得很好,哪里需要改动, 苏流萤都点头附和,很有夫唱妇随的感觉。 梁若萱和陈丽琪听说苏流萤来了,第一时间杀了过来,气势汹汹一顿臭骂,冲过去就要撕了她的感觉,她怕怕的闪到陈昭身后,目光却是波澜不惊。 陈昭不耐烦的站在梁若萱和陈丽琪面前。 “娘,大姐,你们要骂街能不能到外面去?这院子是我拆的,美人好心帮我设计,她又没有错,你们干嘛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针对她?我跟你们说,美人我娶定了,你们若是再对她不敬,我就搬出去住。” 母女两人气得七窍生烟。 梁若萱满腔怒火唤人:“来人,把少爷给我绑回院子。” 陈昭自然不肯,母亲会喊人他也会,双方竟然僵持住,气氛一度紧张起来。 没想到破局的竟然是苏流萤。 “阿昭,你先回院子去。她们可能对我有太多的误会,所以才会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我跟她们解释清楚就好。” 母亲和姐姐一副要生吞她的样子,陈昭怎么可能把娇滴滴的美人留给她们,会连渣都不剩的。 苏流萤好说歹说,自信满满保证会让他母亲和姐姐对她放下成见,他总算走了。 院子一角,就剩下苏流萤及陈若萱母女三人,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苏流萤看着母女俩灿然一笑:“别说只是拆了你们的院子,就算把你们的院子移为平地也是我一句话的事~别急,给你们看样东西。” 她的动作成功让梁若萱母女压下了拳头。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手指捏着轻轻晃了晃:“这是清玉膏。昨天我给了陈昭一瓶擦脸的药膏,我告诉他是去抓痕的。不过他不知道,那药膏他擦了,这辈子他脸上那几条大疤痕都不会消。但是擦了我手上这瓶,半个月就能恢复没如初,保证比以前更小白脸。” 陈丽琪即时跳起来:“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她没能过去杀掉苏流萤,因为梁若萱抱住了她。 “给你们俩个选择,一是马上离开这里,二陈昭做一辈子丑八怪。” 陈丽琪不在乎弟弟是不是做一辈子丑八怪,但陈丽琪不能不在乎。她拖着满腔怒火的陈丽琪走了。 陈丽琪回自己暂住的院子砸了几个瓷器,心里愤恨不已。 凭什么自己一家要被那个恶毒的心机女人拿捏,她苏流萤算什么东西,以前不过因为她的身份才没有被自己整死,如今骑到自己一家头上来了。 她越想越气,生出一股残酷的冷笑,苏流萤,你就等死吧。 苏流萤今天的目的达到,坐着马车愉快的回家了,还和陈昭约定院子装修好,她一定过府参观。 她知道梁若萱和陈丽琪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办法对付自己的。那就放马过来吧,她不但会接招,还会以牙还牙。 马车走到一段无人的空巷时,突然冲出十来个大汉把马车堵住,个个手握大木棍,马夫是会功夫的,但和十几个大汉对打还是架不住吃亏,最后趁机翻墙跑了。 一个马夫跑了就跑了,大汉的目标也不是他,转头就往车厢走去,兴奋得毛孔都在颤抖,因为这票不但有钱拿,还能享受一番。 哪知掀开车帘之后傻眼了,这车厢里竟然是空的。 车里的娇贵小姐去哪里了? 苏流萤去救人了。 刚才经过河道的搭桥时看到有个人忽然发病,苏流萤马上下车救治,知道会耽误不少时间,她也不知为何有一种预感,就让马夫自己先回府了。 第123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苏流萤也是回家后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 所以说,行善也是为自己积福。 苏流萤庆幸自己的举手之劳,不但救了别人也救了自己。 这事的幕后黑手不用说,必定就是梁若萱和陈丽琪母女当中一人。 她有陈昭这个把柄能拿捏梁若萱,梁若萱顾及自己儿子是不敢轻举妄动的,那就是陈丽琪了。 之前陈丽琪还曾设计想让两个小太监毁她的清白,这回欲让那群大汉将她拦劫再毁她清白,完全符合陈丽琪的作风了。 苏雄和苏天凌暴跳如雷。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拦我苏家马车欲劫我苏家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我这就去查,找到那帮拦车的人先把他们砍个九九八十一块,再把背后那主使的人砍个双倍数。” 父子俩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就露出满是青筋的手臂,仿佛已经压不住心里的怒火现在就要揍人了。 苏流萤就是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才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一个微不足道的陈丽琪她就能对付,哪需要父兄出面。 “爹,阿兄,你们不要急,先坐下听我说,我知道是谁干的。” 父子俩很是惊讶,急忙问是谁,苏流萤等俩人坐下才胸有成竹道:“这个仇我要亲自报,自己报仇才解气,就不告诉你们是谁了。” 她成功劝服了暴怒的父亲和兄长,回了自己的院子。 收拾陈丽琪不用太急,反正她又跑不掉。 翌日上午,苏流萤打扮得漂漂亮亮,带着兴奋的秦星汉月坐着马车去了陈府。 陈昭此时还在搂着两个美貌的通房丫鬟睡觉,听说苏流萤来了,惊喜得差点把两个通房踢下床,急急催促两个衣服都没穿的丫鬟侍候他洗涮装扮,确保自己已经是风流倜傥的样子便跑了出去。 陈昭风风火火跑到庭院,看到苏流萤和姐姐陈丽琪正在对峙,对峙也不正确,因为苏流萤是面带笑容的,陈丽琪则满面怒容。 陈昭没来之前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苏流萤院子里遇到了心情不佳的陈丽琪,于是心情愉快的主动过去与她说话。 “陈大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因为亏心事没做成昨晚睡不好吗?” 陈丽琪微微一惊,她怎么猜得这么准确,一猜就猜到昨天的事是自己做的?既然她知道了,那承认又如何。 “我那是替天行道,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就该受尽蹂躏之苦再下地狱。”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只不过拆你一座院子,你不但想毁我的清白还想要我的命,论恶毒还是你更恶毒。只要我一句话,把你对我做的事百倍千倍还你,我爹和阿兄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陈丽琪顿时脸色煞白,她是不怕苏流萤,但怕苏雄和苏天凌。以前她小打小闹这对父子从来没出面过,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要毁了苏流萤,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恐吓够了陈丽琪,苏流萤才悠悠说道:“不过我人美心肠软,你这么一位年轻娇美的姑娘我怎么舍得让你受折磨呢?可是你为人不行,需要教育一下,所以我准备送你一份大礼,让你知道做错事是要承受后果的。我想给你找个婆家,让你过一下不一样的新生活。” 这就是事情经过。 陈昭往苏流萤面前一站,瞪着自家姐姐:“大姐,你怎么又欺负美人了?你脾气这么差,又没有肚量,都是娘把你纵坏了。你就该找个婆家好好学学规矩,养一颗容人之心。” 苏流萤拍手叫好,想一块儿去了。 鼓掌声才落,陈丽琪已经朝陈昭扑过去了,姐弟俩扭打在一起。 不知是陈昭不舍得对自己亲姐下狠手还是没有和女人打架的经验,无论是身材还是力气都比陈丽琪强几倍,竟也没能占上风,各自薅对方的衣领和头发,谁也赢不了谁。 秦星汉月看到这么精彩的戏,顿时高呼:“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苏流萤也在一旁助威,喊了两声之后,“陈昭,只要你能让你大姐在这个月把婚事定下,我就考虑嫁给你。” 陈昭登时热血沸腾,一个翻身挣脱束缚顺势扣住陈丽琪的手把她扑倒在地,让她弹动不得。 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 这时祖母及陈光正梁若萱夫妇才匆匆起来,陈丽琪在苏流萤面前丢了面子,又被弟弟气死,委屈得哇哇大哭。 陈昭放开陈丽琪跑到祖母面前:“祖母,你马上给大姐找个婆家,让她下个月出嫁。她都是议亲的年纪了,竟然还跟自己的弟弟打架,这话传出去哪家还敢娶她?而且大姐的名声本来就烂,再不给她找婆家她真嫁不出去了。” 陈丽琪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梁若萱哭:“娘,阿昭已经被苏流萤这只狐狸精迷住了,狐狸精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苏流萤忽然扭头就走,行步如飞。陈昭立马追去,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直到走到门口她才停下来,若无其事对他嫣然一笑。 “就冲你追我的速度,我就知道你这个月内一定能帮你大姐找个婆家,是不是?” 陈昭被她的笑容闪花了眼,自然是满口应是。 苏流萤给他送了个秋波,说了句等你给你大姐找好婆家,你就可以来找我了,上了马车消失在他视线内。 陈昭心狂跳,血滚烫,转身往回跑。 陈丽琪正抽泣着,添油加醋讲述事情经过,一切都是苏流萤指使的,苏流萤想毁了整个陈家。 “苏流萤原本就品性不好,恶毒花痴蛮横,如今还利用阿昭对付我们自家人,蝎子都没有她毒。祖母,爹娘,你们一定要劝劝阿昭,让他不要跟苏流萤那个女人靠近,不然咱们陈家真的完了。” “胡说八道。” 陈昭跑过去,没好气的看着陈丽琪:“大姐,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和美人有过节,所以你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抵毁她。大姐,你的嫉妒心太强了,德行又不好,又没有高门小姐的衿持,你的名声在京城都烂一半了,你还能找到高门户嫁出去吗?” 第124章 下辈子的荣华富贵能少吗 陈丽琪现在想亲手了结这个弟弟。 她平时是和这个不务正业一无是处地弟弟不对付,但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把自己踩到泥潭里。 又准备扑过去和他打一架,却没想到他已经先一步扑到祖母旁边,揽着祖母撒娇:“祖母,大姐嫁不出去就是给咱们陈家抹黑。她虽然难找好的婆家,但差一点的门户可以将就了。所以这事得快,晚了连低门都不愿意要了。” 他说的虽然有一点是事实,可谁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陈光正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梁若萱一句胡闹就先他一步了。 “阿昭,有你这么贬低长姐的吗?你大姐说得对,你是被苏流萤那个女人迷得失心疯了,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那个女人就是居心不良,不但让你们姐弟反目成仇,还企图破坏咱们家~” “美人救死扶伤,医者仁心,连皇上都赞她,你们不喜欢她所以一味抵毁她。我告诉你们,我非她不娶。祖母,你不马上给大姐找婆家,我就绝食,让我娘再给你生一个乖孙吧。” 陈昭吩咐阿木任何人送食物来都不收,然后直奔祠堂。 这一操作竟让众人目瞪口呆。 作为陈家唯一的传家男丁,陈昭这一招直击众人心脏,尤其是祖母朱氏和陈光正的心脏。 因为梁若萱是个妒妇,不允许陈光正纳妾,只要一提这事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不就是跑回娘家告状。她父亲梁旭是个软耳根的人,听不得妻子林氏和女儿的哭声,且当时梁旭官又不小,请了陈光正去梁府喝了两次茶,从此陈光正便歇了纳妾的心思。 也因此,梁若萱和丈夫、婆婆的关系都不好。 陈光正当年有个两小无猜的青梅,但青梅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母亲自然瞧不上,正好光?寺卿的小女儿梁若萱看上他,母亲拆散了他和青梅,逼他娶了梁若萱。 母子关系降到冰点。 几年前朱氏悔得夜夜痛心疾首,因为梁若萱是个妒妇,竟不允许丈夫有第二个女人;没多久梁旭被降了职,对儿子没任何帮助~ 朱氏这时可不把梁若萱放眼里,怂恿儿子把青梅纳回家。陈光正此时却已经死了心,因为青梅嫁人了。 母子关系从此缓和。 朱氏和梁若萱的关系却势同水火。朱氏一直记恨梁若萱,因为是梁若萱害得陈家只得一根独苗。 朱氏打听了宝贝孙子晚上真的什么东西都没吃,亲自跑到祠堂去劝,无论怎么劝,陈昭却只有两句话:一个月内给陈丽琪找好婆家;他要娶苏流萤。 陈丽琪这个孙女的心只向着她母亲,品行脾气也与她母亲无异,朱氏对这个孙女本就没多亲近,而且甚是不喜,嫁出去也省事,于是一口答应了。 陈昭登时高兴得从蒲团上蹦起来。 但朱氏对于他第二个要求却皱起眉头。 “阿昭,咱们不要这个苏流萤行不行?她以前就是个没头脑的花痴,还仗着父亲和兄长横行霸道~” “祖母,人是会变的。她以前丑到猪见了都吐,现在不也变成绝世美人?她还不计前嫌救了拒绝过她的傅家二公子的命,一个县主亲自大冬天的爬山找草药治明山侯一个小妾的病。这样的人,人品会差吗?” “皇上称赞她,她自己是县主,她爹和阿兄是皇上的红人,我娶了她,下辈的荣华富贵能少吗?” 朱氏被说服,对陈昭竖起大拇指,让乖孙回房吃饭,她去找儿子。 梁若萱在安抚哭坏了的陈丽琪,自己也是一肚子气。 苏流萤之所以能把陈家搅得鸡飞狗跳,完全是因为儿子对她的痴迷,所以儿子才是整件事的根源。 丈夫是个明事理的,肯定不希望因为一个外人儿女结仇,家中不和。 梁若萱把女儿哄好,回院子找丈夫。 陈光正不在房间,梁若萱心一堵,转身就去了书房。 陈光正对着一方手帕发呆,如果自己当时也有儿子这般对心爱之人的决绝,应该已经把她娶回家了。 门忽然被人打开,他连忙把手帕收起来藏袖子里。 梁若萱还是看到了。 她心中一怒,就那么惦记着旧情人,一块破手帕当宝一样。 可她今天不能发作,因为她是来商量事情的,所以忍着气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坐在他身边。 “夫君,咱们谈一谈吧。自从阿昭接触了苏流萤,你看看咱们家发生的事。我们和琪儿的院子被拆,阿昭和琪儿这对姐弟都反目成仇了,咱们也跟阿昭生了嫌隙,搞得家不成家。” 陈光正心不在焉的听着,也没有回应。 梁若萱的说完喋喋不休的,陈光正终于开口了。 “阿昭说得对,琪儿的脾气和名声都不好,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好好管教。” 他说完径直走出书房,在门口遇到母亲朱氏。 朱氏微笑:“我明天就找人帮忙物色,保证这个月给琪儿找个家教严的婆家。” 梁若萱差点气得昏厥倒地。 陈家变天了。 晚上苏流萤给父亲兄长报告自己已经铺垫好,让仇人自食其果,两人虽然还是感觉直接了结解恨,但也尊重她的做法,反正只要她开心就好,但对她频繁接触陈昭还是有些看法。 “阿萤,你平时和陈家那小子玩玩也就算了,这段时间总往陈家跑,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这小子脸样貌虽然过得去,可就是个跑马溜街的纨绔,跟现在的你太不匹配了。” 苏流萤却说:“人都是会变的,到时我决定嫁他,一定先让你们帮忙训练训练。” 父子俩眼睛一亮,这个他们擅长。 梁若萱带着陈丽琪回了娘家。 没成想,梁若茜也气呼呼的回来了。 那天儿子没能拜师成功,她就想娘家一趟,却不曾想遇到夫君把外面一只狐狸精肚子搞大的事,她花了好些功夫,才把这件事给摆平了。 没想到老实木讷的丈夫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气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罚他在床边站了两天,把他打发去书房,气终于顺一点儿了。 第125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姐妹俩不愧出自一个娘胎,有事情都喜欢往娘家跑。 梁家差点被水淹了,口水,泪水。 林氏一边抱着陈丽琪一边安慰梁若萱和梁若茜,心疼得刀扎一样。 家里这两流年不利,肯定是惹了小人,初一十五一定要去寺庙里让师傅帮忙除小人。 哭过之后,几人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两家的不幸都与苏流萤有关。 苏流萤谁家的麻烦不找,就找她们两家的,好像她们与她有仇一样。 梁若茜知道陈丽琪和苏流萤之前有仇,觉得自己被苏流萤针对是陈丽琪牵连的,让她给苏流萤赔礼道歉,保大家安宁。 陈丽琪当场就炸了。 “姨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出了事情就找人背锅。表哥拜师不成你说是被我连累的,那姨父在外面找女人难道是我把送他床上的?你自己看不住姨丈是自己没本事,你有空还是多跟外祖母和我娘学学吧。” 这话比别人扇自己巴掌还没脸,梁若茜也面红耳赤。 “他们说得没错,你确实没有家教,你娘没把你教好,是要找一个厉害的婆家教导你怎么做人,明天我就给你祖母推荐几个家风严厉的门户,让你天天在家读女训女戒女德。” 还没解决外人,窝里就反起来了。 林氏和梁若萱慌忙出来劝和,两人终于不吵,看对方却都不屑的翻白眼。 梁若萱沉思片刻,说道:“咱们家所有的不幸都是从汉铭与苏流萤扯上关系开始的。汉铭一直怨恨我们,恨母亲抢了他娘的位置。这些年都不和我们亲近,原来都在伺机报复我们。现在他借刀杀人,让苏流萤这个武器来对付我们。” 众人联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感觉这是最大可能。 所以,梁汉铭才是罪魁祸首。 林氏柔和的脸上浮现一抹精光,微笑对她们说道:“我晚上找你们父亲聊聊,你们先回家。” 林氏拿捏梁旭很有一套,所以才能让梁旭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对她言听计从。 对她的痴迷从内到外,几十岁了,夫妻生活依然十分稳定。 床内的战斗终于平息,梁旭翻身躺在林氏身边喘息,年纪真的大了,才一场小小的床事都让他气喘如牛。 他今天本来不想的,但把持不住妻子的诱惑! 林氏忽然趴在他胸口,泪眼盈盈的望着他。 林旭吃了一惊,莫非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差,没有满足她? 赶紧将人抱紧问她怎么了。 林氏哭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把话说了出来。 梁旭又气又心疼,先把妻子安抚好,然后和她说这事交给他,他会教训梁汉铭,让他收手的。 林氏搂着他:“老爷,这件事不可态度强硬。汉铭本来就是个叛逆的人,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咱们跟他来软了,他肯定不好跟咱们来硬的。” 翌日,梁若茜和梁若萱又跑回来了,却得知父亲还没和梁汉铭谈判,只能等。 终于,梁汉铭当值回来。梁旭在心里打了几回草稿,整理了一下仪容,往梁汉铭的院子去。 梁汉铭得了两只小白兔,正逗着玩。 他是打算直接把兔子送李雪娥的,可又不知如何让李雪娥名正言顺的把兔子拿到手。 莫名多了两只兔子,李雪娥她娘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是他送的。 “老爷。” 听到阿贵的招呼声,梁汉铭扭头就看到梁旭不同往日一脸和气的走进来。 “哟,今天吹的是龙旋风吗?怎么把您给吹来了?还是您的小妾儿女又跟你告状说我欺负她们了?” 他一猜就准,梁旭最后一步差点崴了脚。 梁旭稳了稳心神,一脸慈祥的坐在梁汉铭旁边。心思转了转,把目光投在两只兔子上,找到开场白了。 “这两只兔子可爱有趣,汉铭,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打算送给心上人?” 想到李雪娥,梁汉铭嘴角翘了翘。 这算是默认,梁旭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顺着这个话题,教他怎么讨好女孩子,应该怎么与女孩子相处。 这招还是有效的,梁汉铭没怎么回应,神色却是轻松愉快的。 梁旭骑驴上坡,开始和他打感情牌,愧疚自己多年来对他的疏忽,对他不够重视,自己不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幸好他有志气,暗中努力,自己长成了参天大树,自己很为他骄傲~ 要不是前面的话暖了心,梁汉铭早就翻脸走人。 此时他只是讽刺的冷哼一声:“谢谢你的不闻不问,让我功成名就。” 梁旭再一次道歉,然后开始卖陈丽琪和张敬文及张敬武的惨,让他和苏流萤说说好话,放他们一马。 只能说林氏教导得很成功,这些惨由梁旭口中说出来,梁汉铭也有几分动容。 他是嘴硬心软的人。 “苏流萤说得也没错,阿文和阿武两人拜了名师也没出息的,一个不是读书的料,一个不是练武的材。阿文读书是浪费时间,阿武也吃不了苦。他们原本就不喜欢读书和习练,你们又何必逼他们?” 不等梁旭反驳,他又说道:“丽琪这孩子也是被宠坏了,娇纵无礼,得罪人多称呼人少,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早点嫁人也好,省得连累梁家~” 门外的梁若茜和梁若萱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 梁若茜说:“别人都没出息,就你有出息?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你不过是走了狗屎去当上这劳子天行军,就以为上了天。” 梁若萱说:“琪儿一个姑娘家,任性娇蛮一点很正常,你这个做舅舅不但不大度包容,还在背后编排她~” 梁汉铭拎起兔子就往屋里走,到了门口回头,微笑道:“我会让苏流萤对你们两家出手再狠一点。” 关上门,屋上骂声漫天。 梁汉铭充耳不闻,也有些心烦气躁,连手里两只兔子都有些不安了。 但到底是自己外甥,陈丽琪的事他随便和苏流萤提一提,不行就算了。但张敬文和张敬武两个大男人还是得谋个前途,他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去找苏流萤说一下情。 第126章 我以后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梁汉铭来苏家吃过年夜饭后,再来苏家已经没有任何压力了。 苏家人都把他当亲人了,尤其是苏流萤,年纪比他小,但已经把他当亲弟弟了。可以说有求必应,几个外甥的事只要他开口,她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不再为难的。 听到弟弟自动上门,苏流萤欣喜不已,亲自走出去迎接,这些日子她忙,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汉铭,今天不用上值吗?终于想起你姐我来了。” 梁汉铭听着姐这个词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但也没办法,谁让她那么强势。 他开门见山:“我过来是有点事,那两个姐姐昨天哭哭啼啼的回家了,为了敬文敬武还有丽琪的事~” 苏流萤打断他:“你是为你那两个姐姐求情来的?” 梁汉铭点点头。 苏流萤假笑一声,高声唤来秦星汉月:“送客。” 梁汉铭:“······” 被人架着出了门口,他脑子还有些懵,不明白苏流萤反应为何那么大。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敲着大门让开门,有事好商量嘛,大家这么熟,干嘛这么绝情。 但苏流萤就是这么绝情,他敲了半天门内愣了没半点动静,他抱臂盯着门口,脑子转了转,忽然来了主意。 “苏流萤,我数三声,你不开门,我以后就不跟你做朋友了,一,二······” 三还未数出口,大门砰一声开了,苏流萤叉腰走出来,凶巴巴瞪他:“好你个梁汉铭,竟然为了梁若茜梁若萱两个女人你竟敢跟我绝交,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汉铭看她扑过来,撒腿就跑。 苏流苏追着他跑了两条街,总算把他逮到。 “臭小子,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欠揍?要跟你姐姐我绝交?你竟然为那姐妹俩求情,你对得起你娘吗?你对得你姐姐吗?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面对她的声声质问,梁汉铭捂住耳朵哇哇叫痛,本来他觉得自己为两个外甥求情没错,可现今他竟然有点负罪感。 本来可以一把推开她,反过来压制她,却怎么也不敢反抗。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只是为敬文敬武求情,又不是为我那两个所谓的姐姐求情。下一代是无辜的,上一辈犯的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有什么错?” 他们最大的错就是成为她们的儿子,这就够了。 想到梁若茜和梁若萱曾经对她们母女三人做过的事,苏流萤心里一声冷笑,但她总算放过梁汉铭的耳朵。 “母债子还,她们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买单。你应该落井下石的,现在反过来雪中送炭,你呀,就是欠收拾。以后再敢为她们求情······” 苏流萤阴恻恻一笑,没有说下去,摸摸梁汉铭的头,留下后背发凉的他,转身就走。 梁汉铭咽了下口水撇撇嘴,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 “真是见鬼了,我为什么要怕她。” 巷口另一端的角落,站着看了半天戏,眸光复杂的沈璃。 刚才他看到苏流萤追着梁汉铭,便跟了过来,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这苏流萤,好像对梁家的事特别上心,竟然比梁汉铭更不能释怀梁旭及林氏母女三人对梁汉铭这一房做过的那些事。 她对梁汉铭自称姐姐,行为也确实如姐姐对弟弟那般。 她是不是知道梁若萦的事?她的医术,医治病人的一些习惯,为何与梁若萦相同? 望了眼往左走的梁汉铭,他快步朝苏流萤走的方向去。 苏流萤一心关注着前面拐外那对男女,并没注意身后多了个人。 因为距离有些远,她伸长脖子侧耳倾听,思索了下又往前蹿了一个巷口,这回听得更真切了。 “光阿兄,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被你夫人知道,她又要找你闹,况且旁人看到不好!我一个寡妇倒没什么,但会影响你名声的,咳咳~” “莲儿,你孤身一个人病了也无人照顾,我怎么可能忍心视而不见?你我青梅竹马,本应该成为夫妻的,却被棒打鸳鸯各自与不喜欢的人成亲,如今你生病了,我连照顾都不能照顾一下吗?” 陈正光痛苦怨恨,眼眸不甘的望着方云莲。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却因为她身份与自己不匹配他只能含痛另娶他人。又因为妻子是个嫉妇,连纳她为妾都不能。 方云莲捂着胸口又咳嗽几声,抹抹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笑着摇摇头。 “一点风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咱们已经成为过去,不应该藕断丝连。你还有大好前程,不能被我耽误了,你回吧。” 看她要走,陈正光连忙抓住她的手。 她抬头与陈正光四目相对,隐隐泪光又溢出眼角。 最后她狠心抽出自己的手,坚定而缓慢的转身而去。 陈正光知道自己是抓不住她的,因为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只得发泄的一拳打在墙壁。 直到前面的巷子空了,苏流萤双目闪闪散发精光,嘴角露出一抹要干坏事的笑容。 风水轮流转,白月光的风水,转到梁若萱身上了。 梁若萱的母亲是梁旭的白月光,害得母亲一世孤苦,也害了自己和弟弟。 现在梁若萱的夫君也有白月光,她要让梁若萱尝尝夫君有白月光的苦。 “你在笑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苏流萤一跳,仿佛做了坏事被人逮个正着。 很快调整好神情,假装若无其事一般笑道:“阿朝,这么巧啊,你也经过这里。” 沈璃十分坦诚的戏谑道:”不巧,我是从你跟踪陈正光和他的青梅竹马开始,跟着你来的!” 苏流萤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沈璃还是那欠揍的神态:“听说你最近跑陈家跑得很勤快,陈家因为你鸡飞狗跳。看来,你很喜欢玩陈家。” 这个阿朝,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不说实话,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他似乎很了解她,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知道得太多了,感觉有点不妙,还是离他远一点。 “阿朝,你想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跑,沈璃并没有追。 他现在不急着询问关于她是否与梁若萦有关的事了,他倒要看看,她如何玩弄陈家。 一定很有趣。 第127章 谁知道她跟几个男人睡过 苏流萤回家缓了一口气,之后招来秦星汉月,让她们去把方云莲过去与现在的底细摸清楚,越细越好。 秦星汉月的办事效率很高,出门一个时辰就把关于方云莲的一生都打听清楚了。 方云莲是陈正光远房表妹,曾在陈家寄养六年,与陈正光两小无猜,感情深厚,陈正光母亲瞧不上身份低下的方云莲,正好光?寺少卿的女儿梁若萱相中了陈正光,陈母便把方云莲扫地出门。 父母之命陈正光是不敢违的,但他打算娶了梁若萱之后纳方云莲为妻,却不曾想,梁若萱不但是个悍妇,还善嫉,将陈正光的两个通房全部卖掉,还不准他纳妾。 只要陈正光提纳妾之事,梁若萱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回家和林氏哭诉,林氏与梁旭哭诉,梁旭便侧面向陈正光施压。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那个官还是岳父,为了家庭荣誉,陈正光也不能娶方云莲了。 方云莲只得另嫁他人,即使陈正光熬到梁旭被降职,也无济于事了。 但方云莲的命运也坎坷,夫君多年前患病去世,留下她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这其中他陈正光也帮了不少忙。 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方云莲,知道她夫君去世便开始明里暗里接济,为此事梁若萱还与陈正光吵过好几回。 方云莲女儿已出嫁,剩下她一个寡妇,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的年纪,再嫁也是使得的,引得她一个鳏夫邻居频频来献殷勤。 那个鳏夫命运与方云莲有一拼,妻子去世留下他一个人抚养儿子,家里穷,儿子暂时还娶不上媳妇。 苏流萤听完,已经有了主意。 那个鳏夫就是现成的引火索,能让陈正光爆发。 以他对方云莲的痴情,方云莲还病着,他舍不得不管,这段时间都会跑去关怀的。 她拿出银子,对秦星汉月嘱咐一番,两人感觉十分好玩,眼睛冒光。 但秦星有一点不明:“那个鳏夫那么喜欢方云莲,他肯把她让出去吗?” 苏流萤把玩着手里的银子,微笑道:“这些银子够他给儿子娶个媳妇了,别说一个方云莲,十个他也会让。” 次日陈正光果然又去找方云莲,却又看到平时对方云莲嘘寒问暖居心不良的臭男人在对她献殷勤。 “阿莲,我闲着没事做了两个小木凳,我看你厨房那个凳子也该换了,便拿了一个给你。” “张二哥,你辛苦做的,就留着自己用吧,我那个凳子简单修一下就好了。” “阿莲,咱们都是邻居,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陈正光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了过去,将二人隔开,冷冷对张二说道:“把你的凳子拿走,莲儿缺什么我会给她添置,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了。你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落魄成这样还想对莲儿有非分之想,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张二是认识陈正光的,一点儿也不怕他。 “你又安的什么心,一个有妇之夫,娶不了她还不许她嫁别人,你是哪根葱啊?你凭什么啊?就算跟我打架,也不敢被人知道是为了阿莲吧?我一个鳏夫,阿莲一个寡妇,简直绝配。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趁早不要再纠缠阿莲了,省得被人看到笑话。” 陈正光被气得脸都绿了,却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方云莲被张二的话刺痛,但又不想陈正光为难,也不想二人再为她争吵,收了张二的凳子说了声谢谢便关门进屋。 张二挑衅的对陈正光笑了笑,转身往自家走。 也不知梁若萱如何得知陈正光又去找方云莲,怒气冲冲去了书房找陈正光。 陈正光早就习惯这样的场景,这次却不像平时那样平静。 想到梁若萱的强势与泼辣,善解人意的方云莲孤苦无依,又想到张二的讥笑,他终于爆发了。 “每次就知道吵吵吵,你怎么不知道学学别家夫人的贤良大度?别人三妻四妾还有一半妾是妻子给丈夫纳的,你又为我做了什么?别人都在笑话我们夫妻俩你知道吗?我连纳一个妾你都不允许,你不允许我纳就算了,现在连她生病我去看望都不行。我被你骑在头上,你觉得我还是个男人吗?还有男人的的气概吗?” 她梁若萱为什么要学那些个假装大度的女人,能管得住丈夫是她的本事,她连炫耀都来不及,脑子进水才会去学。 她刚要开口,陈丽琪便冲了进来:“爹,外面的人就是嫉妒你跟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别听那些闲言碎语上当了。还有那个方云莲,你以后不要再见了。都说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惦记,你得到了就知道她未必是个好的。她守寡这么多年,听说跟几个邻居不清不楚,谁知道她跟几个男人睡过······” 啪啪~ 陈正光反手正手甩了陈丽琪两个耳光,把她甩得东倒西歪。 他胸膛起伏,沉着脸看向去扶女儿的梁若萱:“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官家小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阿昭说得对,是需要给她找个婆家好好管教她了。你这个母亲,只会把她往歪路上带。” 看着陈正光出了书房,母女俩抱头痛哭。 这一晚陈正光没有睡好,想到这十多年被妻子压着,母亲又因为妻子不让他纳妾的事不和,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因为他忍让,只能忍痛看着心爱的人成为别人的妻子,连她成为寡妇,他依然因为顾虑太多给她帮忙都不行。 想到那个总觊觎她的老鳏夫,他又气又恨。 那样粗俗的臭男人怎么配得上她,靠近她都是对她的侮辱,可恨自己无法阻止。 好不容易把夜熬过去,处理了公务,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鳏夫,担心鳏夫把方云莲打动了,于是他又匆匆赶去找方云莲,果真又看到那个鳏夫与方云莲在拉扯。 二人在争夺一个锅。 “张二哥,到门口了,我自己提进去就可以了。” “也不差这几步了,你开门,我给你提进去就可以了。” “真不用,到门口我自己提就可以了。” 方云莲抢,张二躲,于是一不小心,方云莲摸到了张二的手,二人都愣了下,吓得双方都退缩了一下,不敢看对方。 第128章 人,我是纳定了 方云莲的锅今天莫名的破了,她只好重新去买一口,不想却在集市碰到张二。张二死活都要给她提,锅确实重,她只好作罢。 张二这几天来找她找得特别勤,不是给她送鸡蛋,就是送柴或青菜。 她知道张二自卑自己的身份,以前从来不会正面与陈正光较劲,没想到昨天竟然敢讽刺他,她想大概是因为这几天陈正光也天天来找她,张二有了危机感,也就有了勇气。 如果不是因为放不下陈正光,张二或者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知根知底。 这一幕可把陈正光气炸了。 “张二你这个鳏夫,你给我离莲儿远一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方云莲一惊,回过头去就见到陈正光满面怒容走过去,顿时显得有些无措。 陈正光一副欲打人的样子,张二一点儿也不惧,他不慌不忙的揶揄:“又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陈大人,你倒是配吃天鹅肉,但你敢吃吗?你家的母老虎一吼,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怂得像条狗一样,来这里都是偷偷摸摸的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阿莲?” 方云莲又刷新对张二的认知,他现在不但大胆,口才也好,再次把陈正光说得一愣一愣的。 “陈大人还是早点回去跟你的夫人请罪吧,说不定你夫人这次会原谅你来了这里,下次不要再来了。”张二继续嘲笑,“你如果真心为阿莲好,就应该放手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你再这样纠缠,对谁都没有好处。” 张二的话对陈正光没有作用,却点醒了方云莲。 两人一直纠缠不休永远也不会有结果,她是无所谓,但不能让陈正光为了自己家中不宁,也许像之前一样,她嫁人了就好。 “光阿兄,你走吧。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不会有结果的。”她忽然拉着张二的手,望着他,“以后我有张二哥照顾,你不用担心我了。” 有什么东西在陈正光脑海崩塌,心仿佛被捅了几个窟窿:“莲儿~” 方云莲头也不回,带着张二进了屋,关上门。 陈正光无力的晃了晃,她对他,死心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自身边响起,陈正光转头看去,便看见了一脸笑意的苏流萤,她还在鼓掌。 “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陈大人真大方,一次又一次把心爱的人拱手让出去!要我说,陈大人怕家里的母老虎只是你自己娶不了方云莲的借口,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方云莲。” 即使骂陈正光不像男人都可以,但说他不爱方云莲,他是不接受的。 “你胡说,我对莲儿从一而终,心里也只有她。” “十多年前,你因为迫于梁家的势力不敢反抗纳方云莲为妾,我可以理解你。但如今的梁旭早已没有当年的威风,你怕什么?你与梁若萱的儿女都可以成亲了,你纳个妾,梁若萱还敢与你和离不成?她闹就让她闹,你照样纳你的妾,即使离了你也没有损失。” “说到底,你根本不爱方云莲。你若真爱她,就应该尽力去争取,而不是错失机会让她投入别人的怀抱。”苏流萤摇摇头,叹息道,“过几天,你可以准备贺礼祝方云莲与张二白头到老了。” 陈正光感觉自己身上燃烧着一把火,把自己烧得热血沸腾。、 他目光坚定的抬头望着前面紧闭的木门,握紧拳头往家的方向走,步伐充满决绝的力量。 苏流萤露出胜利的微笑,大功告成。 待苏流萤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高二才从墙头上探出头,一脸意犹未尽。 主子让他来这里找乐趣,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出戏。 等等,陈家那场戏应该也不错,他得一齐看了,回去给主子他们分享。 陈正光回了家,把母亲朱氏、妻子梁若萱、女儿陈丽琪和儿子陈昭召集在一起,看人齐了,他才宣布,要纳方云莲为妾。 一句话,如同油锅炸了。 “陈正光,你别得寸进尺,前几天的事我不计较了,如今你竟然又提纳她为妾。想纳她为妾,除非我死,否则不要妄想。” “爹,那方云莲可是个寡妇,你怎么能娶她?你就不怕京城人笑话?” “是啊爹,你要纳妾就纳个年轻貌美的,要两个都行,我给你挑~” “阿昭,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劝爹不是这样劝的。” 朱氏欲言又止,儿子纳妾她是一万个支持的,但他要纳的是个寡妇,她就不愿意了。 可儿子这辈子就执着这个寡妇,她若是反对,不但站了梁氏那边,儿子也会与她有隔膜。 陈正光面对这些反对的声音,依然淡定从容,对陈昭说道:“爹不要年轻貌美的,只要你方姨一个人就够了。爹已经是京城的笑话了,再被人笑一回又如何?梁氏,我只是纳一个妾,你还是陈家主母,别无他求。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可以和离,你放心,这个家我以后会传给阿昭的。” 梁若萱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盯着陈正光:“陈正光,你居然要与我和离?这十多二十年,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为了一个寡妇与我和离?没有我父亲,你当年能坐上现在的位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不否认她的功劳,但她也带给他这么多年痛苦!即使不是她,换另一个人也能做同样的事情,他还能活得更轻松。 陈正光没有任何心里压力:“你父亲当年都能娶一妻一妾,还为了你娘宠妾灭妻,为何就不能让我纳个妾?我不会像你父亲那样,该你的一样不会少。” “陈正光,你敢非议我爹娘,我跟你拼了。” 梁若萱冲过去掴撑陈正光,被他抓住手。陈正光甩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梁若萱再度冲过来,二人终究扭打在一起。 姐弟二人不知道帮谁,一直没有出声的朱氏急忙唤人来把二人分开,这成何体统啊。 陈正光虽是男人,但近身打架也占不了上风,头发衣服被扯乱了,幸得下人把梁若萱的手掰开,不然头发都没了。 “人,我是纳定了,天皇老子也阻止不了。” 陈正光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梁若萱捶胸大哭:“我不活了。” 第129章 主动帮忙准备纳妾的事宜 高二一路雀跃的奔回了晴空苑。 “主子,主子,陈正光这次居然做了一回男人,他反抗梁氏要纳妾了。苏流萤用了一招激将法,他就上勾了。” 他兴奋的奔向书房,人未到声先扬,一进屋却愣住了。 高一正在夹着江玉媚往外走,刚才的话被她听进去了。 “是那个妻管严陈正光陈大人?他竟然敢纳妾?是苏流萤搞的鬼?” 江玉媚跑过去抓住高二的手急急追问,见他犹豫不作声,她了然的转身小跑向沈璃,“阿朝阿兄,那个苏流萤她真不是好人,竟然蹿掇别人纳妾。哎呀,她跟陈昭混在一起,如今又耍诡计让他爹纳妾,陈家要翻天了。这个苏流萤她是个疯子啊,阿朝阿兄,她跟你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要离她远一点。” 高二捂脸,都怪自己嘴快,还没看清楚情形就说话,他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沈璃喊住:“江小姐就交给你了,把事情得漂亮一点。” 高二悲催的抽抽嘴角,以武力把江玉媚带出了书房。 他还没想好怎么扔掉这个烫手山芋,她自己就跑了,跑的时候显得十分兴奋,好像要去宣传什么高兴的大事件! 他好像给主子带麻烦了,啊不,好像给苏流萤惹麻烦了。 苏流萤的麻烦从来就不是麻烦,那没事了。 想到这里,高二又愉快的回去给沈璃汇报今天的见闻。 沈璃听完,一脸玩味。 这个苏流萤倒是会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梁若萱也体会一下丈夫宠爱小妾的滋味,这一招非常妙,他这么多年,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苏流萤与梁若萦必定有某种关系,不然她不会替梁若萦出头,更不会把梁汉铭当兄弟。 这一切的改变是从苏流萤跟他回京城开始转变的,毕竟以前的苏流萤就是一个无脑的花痴,所有一切需要用脑子的行为都与她无关。 这苏流萤,离京一趟到底经历了什么?莫非就是那段时间遇到了梁若萦? 但短短的一个多月,即使她是学医奇才,也不可能一个月就把别人一生需要学的东西都学完。 “你们去查查,苏流萤去年离开京城遇到了哪些人和事。” 他的思维跳跃得有些不正常,高一和高二一时有些拐不过弯来,现在不是在看陈家的戏吗?怎么反查起苏流萤来了? “主子,你是不是怀疑苏流萤去年被罗二诓去云州,是陈正光的女儿陈丽琪在背后搞鬼的?陈丽琪和苏流萤素来不合京城都知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么说,苏流萤是在为自己报仇?” 沈璃讶然看着过度揣测的高二,嘴角抽了抽,高二有时确实有些二! 算了,等看完戏再查。他又摆摆手,让二人先不要查了。 高一和高二一脸疑惑的下去了。 陈正光铁了心要娶方云莲,梁若萱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阻止了,第二天便带着陈丽琪哭哭啼啼的回娘家找林氏求帮忙。 母女俩一左一右拉着林氏哭,差点把林氏淹死了。 “别哭了别哭了,如今哭也没有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不让那个寡妇进门。” 正事要紧,母女俩哭声一收,擦擦眼泪。 梁若萱沙哑着声音认真求教:“母亲,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夫君他从未提过和离,也没有那个胆子提,他这回是认真的。” 林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都十几年了,你连一个男子的心都绑不住,还让他跟外面的女人旧情复燃,如今竟让那女人登堂入室,一点儿用都没有。” 梁若萱委屈极了:“我知道他去找那个女人,每回都跟他闹了,他已经每回都怕我了,还要我怎样?” 林氏叹气,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都怪自己从小纵容她,她只知道强取豪夺,不懂得迂回! “男人决定的事,再多的牛也拉不回他的头。现在就看你爹能不能把阿光压服了。” 梁旭回来,看到梁若萱和陈丽琪,一点儿也不意外。 林氏朝梁若萱打个眼色,她会意,未语泪先流:“爹,这次您一定要给女儿凭主,夫君他说要纳妾。” 陈丽琪也十分上道给梁旭捶背,乖巧道:“外祖父,我爹要娶的是个寡妇。他真娶了,不但陈家没脸,也会害怕外祖父您脸上无光的。” 梁旭挡着陈丽琪的手,让她坐下,神色平静开口:“不就纳个妾,就让他纳吧。为了纳这个妾,吵吵闹闹十几年,也是时候结束了。” 他这个反应让三人措手不及,林氏首先惊呼起来:“老爷。” 梁旭有些疲惫,今天陈正光已经找过他,斩钉截铁告诉他要娶方云莲,自己如果阻止,他会选择和离,并把和离后的安排告知他。 梁家这一两年也是多事之秋,他复职无望,如今更没有权力压着女婿不让他纳妾!也不想再闹什么笑话了!便没有表示什么,他要纳就纳吧。 “阿萱,你别闹了,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拦着夫君纳妾,本就不对。回去吧,大度一点,主动帮忙准备纳妾的事宜。” 他大步转身去了书房,梁若萱不愿相信这是父亲会说的话,震惊喊道:“爹~” 可梁旭头也不回,她又抱着林氏痛哭。 梁旭知道林氏会与他置气,看到她没来一起用晚膳,自己和小儿子梁汉吃了,然后才亲自端了饭去院子找林氏。 林氏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抽泣。 “梅儿,别哭了,先吃饭了,莫要饿坏了身子。” 见林氏无动于衷后,他只好走过去揽住她肩膀,温柔替她拭泪。 对上她朦胧的泪眼,梁旭心都要碎了,主动解释了自己这次为什么没有替女儿出头。 “阿光这次要纳妾,谁也拦不住,我若是真拦,咱们阿萱,只有和离或者下堂两个选择啊。莫非咱们为了这口气,让阿萱和离不成?阿萱还要守着属于阿昭的一切,为了个妾和离,不值当啊。既然如此,何不卖个面子,让阿光念咱们个好?” “老爷~”林氏抱着梁旭哭了起来。 第130章 美人,你不会老少通吃吧? 仅短短两天时间,陈正光要纳妾的消息就传遍京城的每个角落。 这个消息,竟然还是从宫中先传出来的,这得归功于江玉媚。 江玉媚从晴空苑跑掉之后直接就进宫找太后打小报告,原意是让太后认清苏流萤的真面目,如此用心邪恶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沈璃。 太后的重点却歪了,惊讶于苏流萤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甚至还略带兴奋:“哀家倒是期待,这个怕夫人怕了十多年的陈大人,是不是真的敢纳妾?你们觉得他会不会纳?” 她问身边的欧阳姑姑和几个宫人,几个宫人对此事也十分感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太后甚至还让人专门去打听。 被忽略的江玉媚差点要哭了~ 听说陈府正在大张旗鼓的筹备纳妾事宜,又听说梁若萱哭着回娘家,又哭着出来,还有人说,看到陈正光亲自带着聘礼到方云莲家提亲下聘,这事实锤无宜了。 陈家的氛围是两个极端,有人欢喜有人愤恨落泪。 梁若萱现在就是个炮仗,什么东西都能将她点燃,喝的茶水凉了烫了都要罚下人。陈丽琪正好没处撒气,亲自去打下人板子。 打完还是越想越气,这一切都是苏流萤那个丑八怪搞的鬼,她真想撕了她的脸,就这样的女人,弟弟那个蠢货居然还想把她娶回来,到时自家真的会家破人亡。 她气冲冲的跑去找陈昭。 陈昭正在与几个美艳的通房捉迷藏。这几天家中的气压不对,母亲生气,姐姐生气,祖母有些不开怀,他也识趣的不去找苏流萤,也没有去外面鬼混了,只能关起门来在屋里鬼混。 “本少爷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等本少爷抓到你们,将你们就地正罚~” 陈昭蒙着眼睛抓住了一个人,周围的嬉笑声一下子消失了。 “我猜你是小红红,摸一下胸就知道猜得对不对了~” 啪~ 陈昭挨了一耳光,即时怒了,谁的胆跟胸一样大了,竟然打他。 一把扯掉蒙眼的纱巾,眼前站着满目怒火的大姐陈丽琪,与他嬉戏的美人们一个个惶恐的站在一旁。 “大姐,你发疯的时间能不能隔长一点,这样很让人讨厌的知道吗?看来得让苏美人给你开几副药,不是她那样的神医还治不了你的病。这一巴掌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找美人给你开药。” 他扔掉纱巾要走,陈丽琪一把扯住他,将他往回推。 “苏流萤那个贱人把咱们家弄得家不像家,你竟然还想去找她。陈昭,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她来咱们家之后,咱们家院子接二连三的拆,爹和娘本来相敬如宾,如今夫妻离心,爹还要娶外面的狐狸精,这些都是她搞的鬼。她是美人,可她是不安好心的蛇蝎美人,你醒醒吧。” 陈昭承认大姐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拆院子明明是他为了讨美人欢心同意拆的,与美人有什么干系?也别当他傻,爹娘的感情根本就不好。 “你怎么知道是美人搞的鬼,你看见了吗?没看见就不要污蔑美人。不玩了,本少爷出去喝酒了。” 陈昭从家里跑了出来,虽然他替苏流萤辩解了,但陈丽琪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一些,他要找苏流萤确认下,她是不是故意的。 苏流萤今天带着秦星汉月还有小布到小茶馆,一面听八卦吃点心,一面看楼下的风景,可以看得出心情非常愉快。 陈正光带人去下聘那天她亲眼所见,这事不会有变改的可能,但也不能保证梁若萱为了阻止方云莲进门会不会对她不利。 “小姐快看,是整天跟着你的花痴陈少爷。” 苏流萤顺向秦星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面走一面打量与他擦肩而过的年轻姑娘,然后摇头。 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往自家去的。 正好她想打听一下陈家内部情况,于是捡了两粒糖花生,待他经过楼下时扔下来。 陈昭被砸了两下,抬头便看到了苏流萤,顿时喜出望外,屁颠颠的跑上去。 他认得秦星汉月,但未见过小布,看小布眉清目秀,隐隐秀出一股不寻常的气势,顿时有了危机感。 “美人,你不会老少通吃吧?你想把他养大嫁给他?” 正在喝茶的苏流萤一口茶喷了出来,把陈昭的衣服喷湿了一片,这脑路,也是清奇了! 她擦擦嘴角,让汉月给他添茶让他坐下:“放心,虽然我有点喜欢老牛吃嫩草,但我不会真吃嫩草。” 陈昭真的放心了,坐下来瞧了一眼她的美颜喝了两杯茶,也不拐弯抹角,呵呵笑了两声:“美人,你跟我说实话,我爹要纳小妾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苏流萤没有否认:“有关系,你爹纳小妾,正是我鼓励的。” 陈昭顿时颓了:“美人,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你爹和他即将进门的小妾情深似海,但因为你娘他们才被拆散。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不顾一切争取她,就像你喜欢我,无论多艰难都要把我追到手。我鼓励你爹顶着困难纳他喜欢的小妾,只是为了让这世间少一份遗憾。如果我嫁给你,你再喜欢别人,我一定会主动帮你纳进来,不让你为难。”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好像有些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陈昭听到她说嫁自己,以后还要给自己纳小妾,心花怒放,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 “美人,你什么时候嫁我?” “不是说了吗?等你大姐找了婆家,我就考虑嫁你。” “我现在就找我祖母,让她给我大姐找婆家。” 陈昭来去如风,苏流萤还未来得及打听陈家的情况,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衣袖忽然被扯了扯,低头一看是小布。 “阿萤姐姐,你刚才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不顾一切去争取,若是那个人成亲了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苏流萤还担心他被教歪,一本正经说道:“这种情况只限于陈少爷他爹这种特殊情况,别人是不能干的。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如果各自已成家,或者一方已成家,那就祝福。喜欢一个人,只要她\/他过得幸福就好。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不能因为爱不顾一切。” 第131章 我向来不喜欢自恋的人 陈正光纳妾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一,陈正光也是心急,从下聘到纳妾连一个月都没有,甚至街头巷尾的传言还没有散。 梁若萱又回家哭了两回,林氏明确告诉她木已成舟,这事反转不了,教她如何应对日后的方云莲,她全然听不进去。 林氏心里也烦躁,女儿是自己生的,过得不幸福自己也心痛。思索了半晌,她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暗色的粗衣,戴上帷幕领着丫鬟便出了门。 苏流萤刚好来找梁汉铭,见到林氏带着丫鬟出了门便往小巷子那边走,鬼鬼祟祟的十分谨慎。 一看便知是要做亏心事的模样,苏流萤想也不想就悄悄跟上去。 这林氏谨慎过头了,走一段路便四下张望,要不要苏流萤跟踪人有经验真要被她发现了。 只见林氏与丫鬟七拐八拐到了一处落后的民房区,林氏进了间破败无门的屋子,丫鬟则匆匆往一条巷子走去,苏流萤犹豫了下,决定守住林氏。 大概一刻钟后,丫鬟领着个年近五旬的汉子进了那屋子,然后守在门口。 苏流萤很懊恼,刚才为什么不绕到屋子后面去,现在都不知道林氏与那汉子在密谋什么诡计。 林氏当然不可能在偷情,毕竟偷情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除非她想寻刺激让人知道。 “想知道林氏与那男子在屋子里干什么吗?” 耳边忽而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吓得苏流萤当场使出银针,见到是沈璃,又惊又讶。 用仅他能听到的声音问:“阿朝,你是不是喜欢我,三番两次跟踪我,死心吧,你可不是我的菜。” 沈璃收回夹住她使银针的手指,悠然道:“我向来不喜欢自恋的人。” 他要是说两次见到她都是巧合,她一定不会信,所以他也懒得解释。 他为了追查梁若萦的线索,最近一直在调查当年莲花山藏银子的事情,追查到八年前莲花山进行过大规模搬运,并找到了当年两个搬运工,可惜他们都是又聋又哑,不认字不会手语,五十多岁的年纪,却苍老得像六十多的老人,无论怎样问话都回应不了。 幸运的人,他又得到一个线索,八年前一个搬运工,就住在这一片区域,而且是个正常人。 这次他决定亲自找那个搬运工,亲自审查。 巧的是,那个搬运工,就是刚刚进了屋子那个汉子,他已经跟踪汉子两天了。 那汉子进屋子不到一刻钟,就看到林氏戴上帷幕出来,与丫鬟匆匆走了。 汉子也随后出了屋,抛抛手中的银子,又有收入了。 左右观看了下,他竟然跑了。 苏流萤心急如焚,拉着沈璃让他去追。 沈璃却站着不动:“你欠我一个人情。” 苏流萤满口答应,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她也无所谓。 沈璃跃上墙头,没一会儿便失去踪影。 苏流萤不知道去哪里等沈璃,干脆进了林氏刚才去的破屋子。 破屋子里有一个残桌两张勉强能坐的凳子,也不知道林氏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林氏找那个汉子究竟想让他帮忙办什么事,而且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林氏,她早就知道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也只有梁旭相信林氏是朵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还有阿朝,他为什么总是跟踪自己,他想做什么?不会怀疑她什么了吧? 她胡思乱想之际,就见到沈璃夹着那汉子进来了。 他竟然知道自己会进这里等他,阿朝不愧小时候跟过她,这么聪明。 汉子叫周通,刚才跑那么快竟然只是为了去赌坊,因为他感觉自己今天运气特别好,昨天才把钱用光,今天就有人送钱给他花。 问到林氏给钱他办什么事,他竟有骨气的拒不交待。他说行有行规,可以打他,反正他绝不透露顾主交待的事儿。 沈璃也不逼他,只让苏流萤看住他,自己则去找两个手脚不太利索的人给他拔牙,挑挑手脚筋。 周通立马就跪了:“刚才那个夫人让小人找几个人把旧街十二巷子的方云莲的清白毁了,顺便把事情宣扬出去。” 知道林氏恶毒,没想到这般阴暗恶毒。她就是找人把方云莲杀了,方云莲或许还会好过点。 弟弟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逃过林氏的魔爪平安长大的。 苏流萤气血翻腾,手掌一拍桌子,那摇摇欲坠的桌子四分五裂,倒塌了。 “你跟刚才那个夫人也是老熟人了,把你之前为她做过的所有缺德事都交待清楚,少一件你以后都得爬着走。” 周通被她的气势吓到,只得一一交待。林氏找他办的事也不算多,除了这次,之前都是围绕一个人,就是林氏的继子——梁汉铭。 林氏把后母不喜欢继子那套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好在从来没要过他的命,只是让周通将他带坏,让他烂泥扶不上墙,不学无术,诱导他吃喝嫖赌,溜鸡斗狗。 或许是梁汉铭天生不好色,其他事他都干完了,就是没有玩女人。 但他名声臭了,人也学歪了,林氏目的达到,也不在乎那一项。 但梁汉铭竟然凭本事入选了天行军,把林氏气坏了,于是出了一笔钱让他把梁汉铭的手打断或者将他弄蹶。他与梁汉铭常去的赌坊做好了局,果然等到梁汉铭来,没想到却被他跑了。 “林玉梅,我要杀了你。”苏流萤想到弟弟差点被毁,气冲冲的出了门口,沈璃想拉都拉不住,哪知她走了几步又若无其事回来,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说。” 周通却摇摇头:“没有了。” 沈璃忽然开口道:“说说八年前,你去莲花山做了什么?” 周通脸色大变,心乱如麻。他既然这么问,肯定知道了些什么,自己是不能否认的。 心下作了一番思量,他坦白道:“八年前有个人专门找聋哑人干活,出的工钱还不少,我也扮成聋哑人混了进去。我们一共十五个人,从京城开始被人蒙了眼带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去的是哪里。到了地方之后我们被关在一个院子,休息了一天之后,晚上又将我们的眼睛蒙上,带我们进山。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放着十几口箱子,我们十五个人,分了两次把箱子搬到山洞下面的马车。” 第132章 有什么好事要跟朕说 周通接着说:“马车走了之后,我们又被蒙着眼睛带回了那个院子,三天之后就把我们送回来。我们签了协议,这件事只能烂肚子里,如果泄露,会有人把我们杀了。我是因为扮聋哑,所以知道去的地方是莲花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两县主和这位大人放过我,也别把事情说出去,不然我会没命的。” 苏流萤惊讶不已,他竟然知道她是苏流萤!看来平时没少看热闹。不对,沈璃是怎么知道他做过这些事的?莫非他本来就是来找周通的? 臭小子,又坑她一个人情。 沈璃对苏流萤愤愤的目光视而不见,对周通说的话不置可否,却是转换了话题:“你母亲病入膏肓,再找不到医术高明的郎中治疗,也撑不了几天了吧?” 周通顿时警惕起来,他想做什么? 沈璃指指苏流萤:“她能救你母亲,可惜你对于莲花山的事一无所知!” 苏流萤的医术,整个京城人只要有耳朵的人听了都会有如雷贯耳的感觉,周通自然听过。 扑通一声跪在苏流萤面前,他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只要县主愿意救我母亲,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带路吧。” 沈璃淡淡说了句,周通欢喜的跑到前边领路,剩下苏流萤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她好歹是当事人,他们在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问问她愿不愿意? 周家。 周母的病对于苏流萤来说小菜一碟,根本就不是什么事。把脉之后望闻问切,开药方,交待注意事项,说药到病除,半个月后能痊愈。 周通拿着药方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他些年不知道请了多少郎中,给母亲熬了多少药,母亲还不是十年如一日。如今这高阳县主只是看了一下,竟然敢断言半个月后痊愈? 苏流萤看出他的不信任,挑挑眉:“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要不我找我爹和我阿兄和你探讨一下我的医术有多高。” 周通擦擦汗,连忙说不必。 解决了周通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周通给沈璃提供线索了。 他谨慎的在门口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才把大门关了,回来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把自己知道的那句话说出来:“我当年听到一句话:三王爷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当年在山上搬东西,他刚好内急,跑到一棵树后面释放,完了刚要走,后面走来两个监督搬运的人,嘴里聊着天,他刚刚听到那句三王爷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便发现了他。虽然知道他是个聋子,但也没有再说话,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 周通就只是听到这一句,别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那些人平时也很少说话。 周通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苏流萤骗来治他母亲,但这句话虽然简短,但信息量却十分重大。 苏流萤忽然想起回京时半路听到的五龙争霸那个故事,三王爷确实憋屈,自己忙活半天,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为他人做嫁衣,自然是不甘心的。他拿个十万两银子招兵买马造反,太正常了。现在也不知三王爷已经招了多少兵马,说不定随时都可以造反,大晋王朝随时都可能变天? 糟糕,她好像知得太多。 当年的黄雀是当今皇帝,现今偷了银子要造反的是三王爷,这样的皇家秘史被人知道了要是掉脑袋的。 瞅着她神色变换,目光惊疑望着自己,沈璃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诡然一笑,她抽抽嘴角。 周通的作用远不止吐出当年的秘密,整治林氏还得他上场,苏流萤让他随时听候命令。 沈璃知道她要以牙还牙,并不参与她的事,本来他想回晴空苑和高一高二商议对策,一转念便抬脚去了皇宫。 有人想撬他老子的皇位,他老子肯定比他着急,让他老子去查找银子,他跟在后面查找是否能找到梁若萦的线索就好了。 皇帝看到儿子面容如沐春风般到来,知道他心情不错,也跟着高兴起来,皆因儿子来找他通常是黑脸的。 “阿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跟朕说?” 沈璃笑眯眯点头:“父皇,我知道当年那十万两银子是谁偷走的——三皇叔。那么大一笔银子,不用来造反很难花完的。” 皇帝:“······”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个儿子,有人造反他竟然幸灾乐祸!要不是他是自己儿子,早砍十八回头了! 最可气的是,问他怎么办他竟然说不知道,他说自己只知道这么多,好心来给递个消息,然后就跑了! 皇帝气完,很快就冷静下来,眼睛眯了眯。 现在想要坐他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氏在家等了三天还没收到方云莲失清白的消息,有些心急的让丫鬟传消息给周通见面,得到那边回复待到约定见面的时辰便乔装打扮出门了。 见面的时间是苏流萤定了,她估摸梁旭下值也快经过,于是带着自家士卫守在梁旭必经的偏僻处,看到梁旭的轿子便动手。 梁旭轿子坐得好好的,突然被两个黑衣人堵上嘴巴套了麻袋,绑了身子,两眼一抹黑就被扛着走了。 再见光亮的同时也看到了苏流萤,因为麻袋是苏流萤拉开的。 她没有半点歉意的说着道歉的话:“梁大人辛苦了,先委屈你一下,给你看一场好戏,你肯定很感兴趣的。” 梁旭只能把眼睛当利箭,把千百支箭射向苏流萤,可惜这些箭无用,他只能作罢。 环观四周,他发现这是个破庙,他就在一个横倒的佛像后面。 周围落满灰尘,蜘蛛网随处可见,屋顶穿光,连乞丐都不愿意来这里,如果想密谋什么事,确实是个好地方,他倒要看看苏流萤在耍什么把戏。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流萤低声说了句好戏开始,便把梁旭的头往下按。 两阵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进来。 “都三天了,你还不动手?再过几天新娘都要进门了,你怎么办事的?” 梁旭听到这把声音,蓦地睁大眼睛,悄悄的探出头,看到妻子林氏与一名汉子站在一块儿。 那汉子猥琐的摸了下林氏的手臂,目光淫邪的笑:“当然是夫人给的不够。” 第133章 老爷是否外面有人了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深思了,这个给,是给什么? 在梁旭怒火焚身要冲过去把周通砍了之际,林氏怒喝一声放肆,让他顿时打消了冲出去的念头。 林氏不曾预料今日的周通竟轻薄自己,又羞又愤,可现在偏偏不能拿他如何。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你拿了我的钱不办我的事,言而无信,就不怕你们道上的人耻笑吗?” “我不是说了嘛,夫人给的钱不够。毁人一世清白给区区一百两,事价不等啊。不过,夫人若肯让小人亲一亲抱一抱,小人不用补钱,今晚就去把那方寡妇给办了,保证明天全京城人都知道她失了清白。” 周通忽然扑过去搂住林氏,鼻子在她脖子上嗅了嗅,陶醉的准备亲过去被林氏一把推开,挥了巴掌过去却被他躲开,颤抖着手指着他说不出话。 梁旭震惊于林氏让周通去办的事,面前这个真的是他人美心善连杀鸡都不忍心看的妻子吗? 但看到周通搂着她,他就什么都不想便冲出去,可他身上绑了绳子,脖子又突然麻了一下,整个人连动都动不了。 此刻他想杀了苏流萤! 苏流萤才不管梁旭的心情,她心情愉快的欣赏前面的戏。 林氏此时是有些怕了,但又不敢激怒周通,只得迂回说道:“既然你不肯帮你办事,我也不勉强你,你把钱还我。” 周通笑了:“进了我口袋的钱,是出不去的。夫人若是非要我还,那我就将夫人这些年让我帮忙将继子诱导入歧途,教他赌博玩乐,不干正事,变成一个无用的废物少爷的事,说出去。” 梁旭对林氏的认知又刷新,只觉得脑子轰隆一下。 林氏没想到每天和虎打交道,今天被咬了。 这些事铁定是不能传出去的,她得先稳住他,再想对策。 只听周通又道:“只要夫人再给我加一百两,我一定会把那方寡妇办了,并且永远离开京城。小人可以对天发誓,这次绝不会说话不算数。” 林氏已经不信周通,但现在他对自己是个威胁,无论如何这事都得解决。 她掏出五十两给周通:“这是五十两,事成之后给剩下的一半。这次如果你再骗我,休怪我不客气。” 周通答应得很郑重,拿了钱与林氏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苏流萤给梁旭松了绑,又不着痕迹的扎了针,梁旭能动了,但他却麻木着,一动不动。 一下子受那么大的刺激,他是接受不了的,但接受不了,也得受着。 苏流萤摇摇头,轻视道:“梁大人一把年纪了,竟然不知自己枕边人是人是鬼,真是可怜!梁大人是不是不知道回去应该如何面对自己夫人了?你如此疼爱她,舍不得为了儿子和面前这点事休了她吧?可你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你心里膈应吗?” 梁旭心乱如麻,正如苏流萤所说,他舍不得休了林氏,又无法接受林氏是这般恶毒的人! 苏流萤不怀好意给他建议:“我倒有个主意,梁大人不妨暂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你夫人给那个人加钱之后发生什么事?” 梁旭冷冷看着她。 她好像对一切了如指掌,费尽心机让他知道这些,于她有什么好处?她想做什么? 梁旭心事重重,一脚轻一脚重,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忧心忡忡的林氏看到他,惊喜的走过去:“老爷,你总算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小厮们回来说你不见了,他们又被人打晕了,派出去找你的人还没回来,我都打算报官了。” 梁旭恍恍惚惚的,打心底抗拒她的亲近,但她眼底的担心和关怀没有半点掩饰。 他心软了下,强笑的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隔开她的手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她今天被野男人抱过。 用膳时梁旭也是吃得如同嚼蜡,多次阻止林氏给他夹菜。她那双柔软的手,也不知沾染过多少肮脏事! “爹,你今天不问儿子的功课学得如何了?” 梁旭低头,望向一脸疑惑小儿子,心里浮出很多想法。 林氏佛口蛇心,他方发觉两个女儿过于跋扈,也不知道两个女儿是否得了她们母亲真传,心狠手辣。 天真聪颖的小儿子,若是被他母亲教坏,这辈子也毁了。 可林氏对他的好他的爱,全是真的,她心里眼里全是他,他对她也如此! 他舍不得她啊。 梁旭的脑子作着斗争,暂时也无法与林氏亲昵,林氏要给他宽衣洗澡,被他拒绝了,像平时一样给他拭发也被他拒绝了。 林氏今天受了屈辱,回家又多次被梁旭拒绝,心里说不出的伤心和委屈,拿着帕子轻轻抽泣起来。 梁旭满腹心事的拭着发,忽然听到林氏哭泣,转头看过去。 林氏哭泣还是能引得他心疼的,假作不知何故问她怎么了,林氏擦擦自己的老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老爷是否外面有人了?今天一回来就冷着梅儿。” 梁旭一愣,自己装若无其事还是装得不够彻底,犹豫了片刻淡然一笑把手上的巾子递给她,柔声开口她帮忙,然后才解释自己今天虽然逃脱但也受到了一些惊吓,所以忽略了她。 林氏听了解释,松了一口气,责备他心里有事不与她说,又追问他是否受伤,往后多加小心。 梁旭还如平日一般拥着林氏睡,心底却没有了平日的热情和心跳。 现在让他出口质问林氏,她是不是那样的人,他问不出口。但她对大儿子梁汉铭做的事,他又无法忍受,大儿子就是被她毁了的! 眼角落下一滴泪,他并没察觉,他只是心痛,他爱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他的原配陆氏难产而死,会不会也是她的手笔? 他不敢想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偏心她,对她与陆氏一视同仁,没有扶她上位,一切是否就不一样了?陆氏不会死,长女不会失踪,长子也成材,一家人和睦美满! 他闭闭眼,现在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听苏流萤所说,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134章 方云莲进门 林氏在家越等越心急,因为陈正光的纳妾的日子马上又要到了,而方云莲失清白的消息还没传出。可直到陈正光纳妾前一晚,梁若萱和女儿陈丽琪回了娘家。 林氏知道,她这次又被周通骗了。 但她很沉得住气,没有气急败坏找周通算账,面上还劝女儿要大度,无需将妾放在眼里。 丈夫纳妾再寻常不过的事,如果正妻不在就更被人笑话了,林氏好歹将女儿劝回了家。 女儿不但要回家,还要喝小妾敬的茶,好让小妾知道上头还有正室。 纳妾当天整个陈府只有一对新人是欢喜的,其他人脸不是脸,嘴不是嘴,连朱氏的脸都是黑的。 儿子要娶个寡妇,她能开心才怪。 方云莲着一身粉红,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喜笑颜开的脸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大姐,喝茶。” 梁若萱愤恨的望着下方举着茶杯的女人,冷冷说道:“谁教你的规矩,你有资格叫大姐吗?” 方云莲早已预料她会给自己难堪,立即改口:“夫人请喝茶。” 梁若萱没动。 陈正光体谅她今天的心情,所以刚才她给方云莲下马威他没有阻止,现在连茶都不喝他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他刚要发作,就见梁若萱伸手去接茶了。 只是梁若萱的手不稳,还没端起茶便手滑,打翻茶杯泼了方云莲一身滚烫的茶。 方云莲被烫了手尖叫一声,陈正光已经转身心疼地给她擦拭吹抚,并吩咐人请郎中,狠狠瞪了梁若萱一眼,他也不顾礼仪还没完毕,直接带了方云莲去了新房。 陈丽琪恨恨朝他们走的方向呸了声,刚要转过头对母亲说话,就看到她摇摇欲坠,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原本想出去找姑娘喝酒的陈昭这回出不去了。 梁若萱病倒了。 消息传出去,林氏和梁若茜都去了陈家,母女三人在房里说着话,梁若茜指责妹妹不中用,被一个妾弄得床下不了。 梁若茜是不在乎夫君纳妾的,因为她会收拾。夫君张灿有个特别喜爱的通房,因为怀孕她主动给提了妾,怀着孩子四个月的时候那个妾被她收拾得主动投了井。 梁若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的东西容不得别人分,现在被长姐指责,姐妹二人便吵了起来,幸得林氏在中间调和,若不然姐妹俩得打起来。 这时丫鬟通报说方姨娘来请安,母女几个俱是一顿,梁若茜心想正好做个榜样让妹妹学学怎么整治小妾,便看到方云莲与陈正光一同进来。 二人亲密并行,一个容光焕发,一个娇羞含水,不用想也知道二人昨晚过得有多快活。 梁若萱被二人刺痛了眼睛,梁若茜一冷笑一声先开了口:“方氏,你这个时辰才来请安,架子也摆得太大了吧,真以为做了妾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但一这巴掌被陈正光拦住了。 昨天他的莲妹在敬茶时吃过亏,今天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过来,正好梁家母女三人在此,他也趁此表个态。 “大姐,你上门是客,我会以礼相待,但你若是管太宽插手我陈家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陈正光将梁若茜推到一边,朝林氏行了个礼。 “岳母,现在莲儿已经进了门,今儿您既然在场,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为免发生太多的冲突,以后晨昏省定莲儿都无需过来请安,没我的命令她也不会来这里见谁。谁若是想为难她,就先来请示我。” 这话是说给梁若萱听,也是说给梁若茜听。 林氏翘了翘嘴角,想微微笑一下,可惜没笑出来。 “阿光,男人纳个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纳就纳了。可你纳了妾就一副与我们梁家决裂的样子,莫非你纳了妾,就什么都不顾了吗?你们陈家整个家族的声誉,还有阿昭的将来,你都不在乎吗?” 陈正光为了纳妾已经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再传出宠妾灭妻的话题,整个陈家真的会为些蒙羞了。 林氏继续道:“萱儿气性大,她因你纳妾生病我不怪谁,只是过府探望,茜儿刚刚并非想插手陈家的事,她不过是护妹心切冲动了些。何况她说得也没错,都这时辰了,方氏才来请安确实晚了。” 方云莲深知不能再因自己给陈正光惹来更多事端,立刻赔礼认错。 林氏说的那些,陈正光是不得不在乎的,但她后面那段话,他只当未闻,拱手对林氏作了个揖。 “岳母大人见谅,小婿也是冲动了些。小婿并非不顾一切,也没想着两家闹翻,从前一切往来都照旧。但小婿还是那句话,只要没人找莲儿麻烦,小婿该给出的体面都不会少。莲儿不懂规矩,小婿先带她学规矩去。” 陈正光挽着方云莲扬长而去,留下面如土色的母女三人。 梁若萱被刚刚那一幕刺痛眼睛,气得昏厥过去。 房间乱成一团,陈昭陈丽琪姐弟俩也匆匆起来,待郎中看了诊开了药,梁若萱服药睡下,林氏让姐弟俩服侍好他们母亲,方与梁若茜离开陈家。 路上梁若茜还在愤愤不平,说陈家欺人太甚:“娘,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林氏嘴边勾出一抹微笑,目光幽深看向前方。 次日,林氏又让人递了封信给周通,约他在上次的地点见面,还说明不是追究上次他收了钱没有办事,这次给他加二百两,希望他能把事情办成,还很有诚意先给他五十两定金。 周通和林氏是老熟人了,如果不是中间出了沈璃和苏流萤这两个意外,这次的买卖是很顺利的,但现在这个钱周通可不敢收,他面上笑嘻嘻答应了来人,转头立马将事情告诉了苏流萤。 苏流萤听完他的话,沉吟片刻得出结论:“林氏要对你下手了,这次你一个人去,保证你有去无回。” 周通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何仅凭这些片面之词就知道林氏要杀他。 “你明天安心赴约,其他交给我。这次将是你和她最后一次合作,也是你和我最后一次合作。” 第135章 咱们夫妻情份就到此 林氏这次确实是要杀人周通灭口,她已经备足了人手埋伏在破庙,周通一到便能将他生擒,她要亲眼看着这条她用钱喂养多年的白眼狼受尽折磨而死。 心腹丫鬟还担心杀了周通以后无人可用,林氏却笑了。 “只要有钱,要找什么样的人没有?周通那白眼狼我就不该念着用习惯了,一直让他帮忙办事,如今才害得我可怜的萱儿病倒。若早弃用他,那方氏早就失清白进陈家无门。如今要他的命,也只能怪他背信弃义。” 丫鬟叹惜一声:“可怜三小姐以后要与人共侍一夫。” 林氏淡淡道:“我不会让她一直受这个委屈的。” 梁旭下值途中,忽然又被人套了麻袋,这熟悉的感觉他马上知道又是苏流萤搞的鬼,也随即想到,妻子肯定又干什么事了,心一沉。 他猜得没错,套他的又是苏流萤,去的地方还是上次的破庙,连他藏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苏流萤就站在他身边,发现他这次十分平静,所以给他松了绑,他竟然真的没有挣扎,看来是知道要看什么戏了。 苏流萤笑眯眯的:“期待一下你那娇妻的表现吧。”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即躲在佛像后面。 林氏还是一个人进来,把丫鬟留在外面。她进来后找了张勉强能坐的凳子用丝巾擦了擦便坐下。 破庙里静悄悄的,她朝周围环视一圈,脸上带着镇定自若的微笑。 过了片刻周通便来了,堆了一脸的笑意:“夫人出手真是大方,一下子加了二百两银子。夫人若是早给这个价,那方氏我都睡一百回了,哈哈哈哈。” 林氏心里厌恶,脸上却不显,将疑惑问出来:“咱们也合作这么多年了,每回你拿了我的钱就一定会给我办事,这次你是受谁的指使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这女人还挺聪明,这也能猜到,周通没有回答,忽然往她跟前凑过去,差点贴到林氏的脸:“夫人今天好香啊。” 林氏何时与外男如此亲近,恼羞的抬手就想甩过去,被周通扣住,并在她耳边低语:“你埋伏在这里的人都被我处理了,就连给你把风的丫鬟也被我打晕了。你要是识相的话,让我高兴的摸两把,亲两口,我也就把你放了,你要是反抗,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林氏脑子轰隆一声。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埋伏了人手?他这么说,那些人肯定已经被他解决了,他还要侮辱自己。 林氏面无血色。 周通在林氏脸上摸了一把,样子淫邪:“夫人的脸真水嫩。” 那边的梁旭看得目眦欲裂,苏流萤怕他太冲动现在出去坏了事,即时用银针扎了他一下,他顿时弹动不得。 苏流萤用仅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妨看看你的娇妻对你有多忠贞不二。” 周通陶醉的伸头过去:“我还没被夫人这样高贵的人亲过呢,夫人亲我两口,让我尝尝被尊贵夫人亲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林氏又气又恨又怕,亲两口总比被他占了强,反正又没人知道。 她悄悄拔了头上一支发簪,慢慢把头凑过去。 苏流萤适时在梁旭身上扎了下,梁旭怒火中烧冲出去:“林氏,你在干什么?” 周通撒腿就跑,任务完成了。 林氏看到怒气冲天的梁旭惊呆了,还没等他的巴掌落下来,便晕死过去。 林氏醒来时只感觉头十分眩晕,看着白色的帐顶有些茫然。转头看到脸黑如锅底的梁旭,所有记忆瞬间涌上脑海,泪水也随之涌了出来。 “老爷,你听我解释······” 梁旭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冷打断她:“听你解释什么?解释你出钱指使刚才那个人把汉铭带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还是解释你指使那个人将汉铭弄成残废让他没办法参加天行军的选拔?或者解释你为什么指使他毁了方氏的清白让她无法被纳入陈家?” 林氏听罢晴天霹雳,这回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他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自己在他心里温柔善良,娇弱得看到兔子受伤都落泪。如今他知道自己这般恶毒,还会要她吗? 梁旭眸中满是痛心的失望,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你曾说会把汉铭视若亲生,你又说他对你不亲,厌恶你这个后母,你说他野性难训,天生反骨,只会学坏教不好。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因为你是那么的心软善良,怎么可能会骗我!林玉梅,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也相信你这几十年来对我的情意,但你今天要去亲一个粗糙汉子的脸。” 梁旭两步走过去揪着林氏的衣领将她提起来,不甘的摇晃,质问她为什么背叛自己,为什么要欺骗他。 林氏一面哭一面让他放开自己,她透不过气了,想解释也没有机会。 这时小儿子跑过去,扯着梁旭让他放开林氏。梁旭气在头上,放开林氏的同时狠狠扇了一巴掌过去。 小儿子看母亲被打,也气得对梁旭拳打脚踢,问他为什么要打母亲。 他不明白,一向疼爱母亲的父亲为什么会舍得打母亲。 梁旭没理会小儿子,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林氏呆呆滞滞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儿子,把他搂在怀里。 她虽然惊慌,但心智还算稳定,她知道,这件事,靠自己是不能了了。 梁若萱知道家里出了事,拖着病体让女儿和儿子把她送回娘家,到了娘家,梁若茜已经在那里安慰林氏。 母亲做得不对,父亲一时生气也是应该的,但两人几十年夫妻了,父亲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要断夫妻情义。两人年纪也这么大了,无论是和离或者休妻都不好听,父亲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两人子女也生了三个,父亲看在子女的份上,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的。 众人商量了好一会儿,决定一齐去书房找梁旭说情,梁旭这时却自己走了过来。 仿佛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梁旭抬抬手让她们打住,让她们不必多说,然后看着林氏:“林氏,我不会与你和离,但咱们夫妻情份就到此。从明天起,你就到佛堂潜心礼佛,消除你身上的罪孽吧。” 第136章 林玉梅就是我放倒的 这个结果任谁也接受不了。 林氏差点又昏厥,连争辩都无法做,她的女儿便替她做了。 梁若萱对父亲做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爹,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要跟娘恩断义绝?汉铭现在又没变残废,还做了天行军,如果不是娘的歪打正着,他还做不了天行军呢。娘之所以要亲那个人,也是被那个人逼的,你不去找那个人麻烦,反而责怪娘。还有那个人说娘出钱让她毁方云莲的清白,根本就不是真的,要不然那方云莲根本就进不了陈家的门,爹你太糊涂了。” 啪~ 梁若萱还病着,被打了一巴掌身子顿时歪到一边,陈丽琪和陈昭将她扶住。 看妹妹被打,梁若茜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梁旭把手收回来,扫了她们姐妹俩一眼,目光在愤恨瞪着自己的小儿子身上定了定,望向林氏。 “阿茜和阿萱就是被你教得蛮横跋扈,不知礼仪,钧儿如果还由你教养,也会被你教歪。这几天我会找个合适的道观把钧儿送去修学,让他修行品德,学好了再回来。” 这回林氏彻底晕了过去。 梁旭眉头动了动,终还是视若无睹,对姐妹几人说,让她们到正堂来,还让人请了休沐在家,正呼呼大睡的梁汉铭。 梁汉铭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十分不爽,怎么叫他都不出去,阿贵只得告诉他好像梁旭要休妻,他的两个姐姐正在劝梁旭呢。 他才不信梁旭舍得休掉林氏,但也要过去看看他们演哪一出。 梁汉铭到了正堂,果然看到两个所谓的姐姐还有两个外甥,不见那柔弱的继母,莫非真的休了? “汉铭,以前是爹对你照顾不周,也没有用心教导你,让你受了诸多委屈,爹向你赔罪。” 梁旭很正式的向梁汉铭做了个揖,然后道:“钧儿过段时间我会送他去道观,请师傅教导。这个家以后会传给你,钧儿有师傅的悉心教育,将来定能扶持你将梁家发扬光大。” 梁汉钧朝梁旭扑过去,哭着说自己不去道观,他不要当道士。 梁若茜站出来:“爹,钧儿为什么一定要送去道观,即使不让娘教育,你也可以亲自教育,道观那么无趣清苦,你舍得让钧儿受那样的苦吗?若传出去,也会被别人笑话的。” 梁若萱母子三人也附和,还将眼色打向梁汉铭,让他向梁旭求情。 梁汉铭摸摸下巴嘿嘿一笑:“我姐当年才出生一个月就被送出去,那时爹都不怕梁家被人笑话,现在又怎么会怕别人笑话呢。而且阿钧现在九岁才被送出去养,怎么算都是我姐亏了,你觉得呢,父亲大人?” 梁旭竟然面有愧色,他当年要是没有把大女儿送出去,妻子不会至死都恨他。或许会与他生更多的孩子,大女儿也不会失踪,今天这个家也不会成为如今这个样子!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谁都不得有异议。” 苏府。 苏雄和苏天凌十分明显能察觉到苏流萤的愉快心情,猜她的桃花是不是又开了,就是不知是哪家公子。 “爹,阿兄,咱们干一碗。” 苏流萤把酒都满上,率先举起碗豪爽的喝了一碗,父子俩陪她喝了碗酒,忙拦住她的第二碗,父子俩对视一眼,由苏天凌发问:“阿萤,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明天咱们去哪家抢人?” 苏流萤笑着揪了揪他的耳朵:“阿兄,你听好了,我明天要找梁汉铭喝酒庆祝,庆祝他的仇恨总算得报,就是有些遗憾。” 遗憾她娘没有看到这一切,遗憾梁旭受到的惩罚不够多,毕竟内心受到的那一点打击算不了什么! 翌日,苏流萤进宫直接向行军所给梁汉铭请了假,高阳县主请假谁敢不批,所里人点头哈腰要帮她把梁汉铭找来,被她拒绝了。 梁汉铭正在操练,远远的就看到苏流萤,不用问就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很自觉的走了过去。 苏流萤捶捶他的肩,感觉十分结实,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给你请了假,咱们去个地方。” 梁汉铭莫名其妙的被带走,还去香烛铺买了些拜祭的东西和水果,问她去哪里,她也直言带他去拜祭母亲,告诉母亲林氏被梁旭弃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梁汉铭很惊奇,梁家的事都没有外传,她是怎么知道的? 苏流萤得意一笑:“我当然知道,林玉梅就是我放倒的。” 一路上,她将林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如何设计让梁旭知道真相的经过告诉梁汉铭,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他清楚继母这个人向来佛口蛇心,没想到竟然如此恶毒!幸得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带他走正路的人,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苏流萤,欲言又止。 突然,苏流萤拉住他止步不前,藏身一棵树木后面,他这才发现已经快到母亲的墓地了。 “当年我计较你和姚更的陈年旧事,因此心中不喜而疏远你,导致我们感情破裂,我才会一心一意对待林玉梅,阿瑶,我错了······我再自罚一碗。” 坟墓前,梁旭醉醺醺的倒了一碗酒灌肚子,呛了一下咳得他眼泪直流。 “你婚前有个姚更,我婚前有个林玉梅,其实我们打平了······我以为阿梅对我忠贞不二,原来你才是对我忠贞不二那个,阿瑶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萦和汉铭,我错了!如果当年我对你们好一些,今日也不会家不成家!” 梁旭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哭了,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如何悔恨,不停的承认错误。 梁汉铭向来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现在看他忏悔痛苦,就像在戏院看戏一般,感觉十分新奇。 苏流萤则在心里嘲讽冷笑,几十年过去了,发现他心爱的女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完美就开始悔恨。他忏悔也不是因为真的知错,而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来求寻一个让造成这件事原因的借口。 待梁旭哭哭啼啼完毕,一步三摇晃被侍从扶上马车走后,姐弟俩才提着东西走到母亲坟墓前。 第137章 你娘就是我娘 姐弟俩给母亲坟墓清理了下杂草,擦擦墓碑,上香。 苏流萤一面将水果及拜祭品摆上一面说:“娘,你不要把梁旭刚刚说的话当真,就当他只是放了个屁。他觉得他那个心爱的白月光跟别人亲嘴,破坏了他心里纯洁的爱,他的白月光不纯洁了,他这么多年所爱非人,所以才来你这儿哭来坟了。你千万要当耳边风,听进去就污了你的耳朵了。” “他把他的白月光撵去佛堂了,还把他的老来子送道观去,做了他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梁若萱也终于尝到了夫君有白月光,把白月光娶回家的滋味,这是她该得的。娘,干一杯。” 仿佛她拜祭的人真的是她的娘,她一来便熟稔的说了一堆。好像真的担心说晚了坟墓里的人会相信前面那个人说的话。 梁汉铭看她敬了酒又添上,还说这么开心的事必须再喝一杯,这给他整不会了,地下躺的是他的娘吧?她怎么抢白了? “阿萤,你看清楚墓碑,这是我娘,你别乱喊,省得娘误会我和你的关系,我可是有喜欢的人,你少打我主意。” 苏流萤理直气壮:“我之前不是让你叫我姐?你叫我姐,我们就是姐弟,你娘就是我娘,我与你还用分那么清楚吗?还有,你有喜欢的人就赶紧想办法娶回来,你要是想不到办法我可就帮你想办法了。”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还有人上赶着认别人的娘做娘的,要认也至少认个活的吧?但看她把自个的事当做她的事一般,梁汉铭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些。 “娘,阿萤说的都是真的,我那个爹现在终于做一点人事了。但你不要把他当成人,他犯了千千万万的错,对了一回也不能抹杀那些错。娘,喝一杯。” 姐弟俩今天是真高兴,要墓地里看他们的娘喝了一天,二人回去也到酒楼里庆祝,叫了好菜好酒,从黄昏喝到黑夜,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你就是我亲弟弟,姐罩着你,姐给你底气让你以后在京城横着走。你想要什么,只要姐有,都给你。” 梁汉铭醉眼朦胧望着她,笑呵呵指着星光微弱的天:“我要天上的星星。” 苏流萤晃着身子将头探出窗口,只感觉满天星光漂亮极了,打了个酒嗝踩着凳子攀上窗棂便飞了出去。 此时夜深,但街道上还有一些人影走动,看到一人从三楼飞身下来,惊骇得心都跳出胸口了。 窗口下有人经过,要被砸成肉饼了。 经过的人没有被砸成肉饼,因为他伸手接住了天降的人。 沈璃望着怀里的醉鬼,本想往地上一扔,她却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仿似知道他要抛她出去一般。 旁边的高益从震惊中回神,调侃道:“天上掉下个苏妹妹,阿朝好福气。” “你说摘星星,不上天却下地,我也去。” 头顶传来这么一句,两人仰头便见梁汉铭跳窗而出,恰巧就在高益的位置,反应不及跑,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沈璃也戏谑看着高益怀里的梁汉铭:“你也好福气,捡了个美男子。” 梁汉铭双手死死箍着高益的脖子,为了被抱得舒服些还蹭了蹭肩膀。 脸色涨红的高益:“······” “美男子?”醉得全无意识的苏流萤听到这词,抬头寻找,然后就看到一张清俊帅气的侧脸,果真是美男子,“汉铭,我看一个美男子。在我的梦里,那他就是我的了。” 她朝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亲过去~ 沈璃:“······” “哈哈哈哈哈哈~” 高益幸灾乐祸的笑了,他怀里的梁汉铭被颠得很不舒服的抬头,也看到一张俊美的脸庞,他笑了笑。 “我也看到一个美男子,在我的梦里,他也是我的了。” 高益有很不好的预感,刚要避开,脸已经被亲了一下。 高益:“······” 远远的有人哇的哭了一声,哭声随即又远去。 道路上稀稀落落的人看了戏又怕当事人尴尬,看完热闹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匆匆走了。 “阿萤,你在哪里~” 苏家父子知道苏流萤今天找梁汉铭玩,但晚膳都过了还没见她归家,又这个时辰了。担心她有危险,只得出来找。 不远处,他们似乎看到她的身影了,在一个人怀里? 父子俩火急火燎的奔过去,看清情形,脸都黑了。 苏雄沉声道:“敢问静王,为何抱着阿萤?” 沈璃只瞥二人一眼,继续淡定的用力挣脱苏流萤的双手,奈何苏流萤舍不得美男子,他越挣她抱得越紧。 “麻烦二位帮帮忙。“ 苏家父子:“······” 他们了解自家姑娘的本性,知道自己误会别人了,赶紧过去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还沈璃自由身。 苏天凌背着苏流萤,与父亲一起往回走。 “喂,你们行行好把他也带走啊。” 被梁汉铭勒得差点断气的高益欲哭无泪,他不过是陪心情愉悦的沈璃出来喝个酒,怎么就那么倒霉被强抱强吻了! 吻就吻了,沈璃好歹遇到的是女流氓,为什么他遇到的是男流氓! 苏家父子想想自家姑娘与梁汉铭的关系,看到高益的样子也觉得他挺可怜的,于是难得发了一回善心,回头将梁汉铭带走了。 高益用力搓刚刚被亲的位置,双眼瞪着沈璃:“我的一世清名就这么毁了,你赔我清白。” “找梁汉铭负责。” 沈璃云淡风轻留下这句话,步伐沉稳回了晴空苑。 表面上一派淡然,谁知道他内心的凌乱!嘴角那个带着淡淡酒香的亲吻,那软软的触感扰乱了他向来平稳的心绪。不但被亲的那一侧发烫,现在整个脸都在发烫,幸好有夜色作掩护看不清楚他微红的脸。 从小到大,没有哪个女子能让他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哪怕是对方衣衫半露欲勾引他。除了梁若萦。 如今却因为一个醉鬼的吻让他心跳乱了。 见鬼了。 用凉水洗了脸,又泡了个澡,那个吻带来的躁动总算消除得差不多了。 开窗吹了会儿凉风,他熄了灯睡觉。 第138章 那你不许再订亲 沈璃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七岁的时候,姚更将他领到草堂便走了,一身布衣的梁若萦把姚更送到门口把门一关,领了他到另一间光线明亮的屋子,然后让他除衣,她要给他施针。 他自从六岁起便只让小厮近身侍候,让他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宽衣,他自然不肯,还捏紧衣领。没想到被她鄙视了,笑眯眯看着他。 “你还担心我会对你不轨啊,放心好了,我只会贪恋风华正貌那些美男子的美色,还要是身材健壮的美男子,你身上那几两肉我才看不上。只有小姑娘才像你这般娇羞。” 他与她又不熟,又要他宽衣又说男子的身材,他憋红了脸。 她还是一派悠然的模样,威胁他:“你再不脱我可就动手了,到时我连裤头都不给你留一个。 他咬牙,只得扭扭捏捏的解了衣服。她趁机在他白嫩的小身子上摸了一把,看他恼羞她才不再逗弄他,让他躺榻上,给他施针。 一连三月都如此,但也不知为何,他每次除衣后都不自在,幸好三个月后不用再除衣施针。 他总算松了口气,在课堂上也能集中精神了,但他却发现自己的伴读老是走神,下学也是闷闷不乐的,便问他何事。 伴读说,他娘与他爹吵架了,他娘还将他爹送的定情信物毁了。 他问伴读的爹娘因何吵架,伴读吱吱唔唔半天才说,他娘与他爹到姑姑家吃酒,他爹喝高了误闯了他娘表妹的闺房,他娘表妹正在换衣服,被他爹看去,所以他爹只得将那个表妹纳了作妾。 他很是惊讶:“只是看到换衣服,便要将人纳了?” 伴读说:“我表姑被我爹看了身子,便是我爹的人。她失了清白名声都没有了,也只能嫁我爹。” 被看了身子便要对方负责,那他也被看了身子······便只能娶她? 他愰愰惚惚了两天,终于下定决心,奔跑到草堂去寻她。 她正在摆弄草药,看到气喘吁吁的他,立即问:“小朝朝,跑这么急有什么事?” 他望着她清亮的眼眸:“你可有婚约在身?” 她愣了愣,嘴边展开一抹浅笑:“已经退了。” 他仍然仰头,盯着她的眼睛,霸道说:“那你不许再订亲。” “为何?小朝朝是要给我养老送终还是想帮我物色合适的美男子?” “反正你不许再订亲。” 他说完这句话就跑了,摸摸腰间又往回跑,将一块刻着平安二字的和田玉塞她手里:“这个给你,不许丢了。” 说完他又向外走,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他红着脸加快脚步跑了。 那样快的心跳,他从来没有过。 沈璃蓦地醒了,天已大亮,但一室寂静,静得他似乎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不曾想隔了十九年,他竟然因为一个醉鬼的吻,会意乱。 想到此,昨晚那一幕又仿似在眼前。 她醉眼迷离,浅笑盈盈仰起脖子,在他嘴边印了一下。 轻盈,软糯,还有淡淡的酒香味。 并不讨厌,却令他如遭雷击,心狂跳,脸如烧。 “苏流萤。” 他咬牙切齿的喊着这个名字,恼她也是恼自己。不知道在恼什么,但心中就是有一股气。 他起来换了衣裳便到院子里舞剑。 江府。 江玉眉昨晚回来便哭了半宿,谁来都劝不住,也不知道她在哭甚,只得问了她身边的丫鬟。 丫鬟昨晚跟着江玉眉偷偷出去买她喜爱的烤栗子,但她捧着东西在后面,没跟上小姐,只看到小姐在前头不知看到了什么,然后就哭着跑了。 江家人无奈,只能由她哭,哭累了就好。 但江玉眉还没哭够,第二天醒来想到昨晚的事又继续哭,哭得她祖母江老夫人的心都碎了。 江老夫人搂着她:“我的小心肝,求你别哭了,只要你不哭,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了。” 江玉眉哭哭答答:“我要阿朝阿兄。” 江老夫人为难了:“我答应,也得他答应才行啊。” 江玉眉一听,又继续痛哭。又哭了小半天,忽然眼泪一收,对江老夫人说:“祖母,我要见太后娘娘。” 江老夫人望着她那对肿得跟腊肠一样的眼睛,犹豫了。但一转念,这样虽然不雅,但总比哭瞎了好。 让丫鬟在江玉眉眼周敷了两斤粉,带着她往宫中去了。 太后正好与几位老姐妹一起说话,看到江老夫人与脸色憔悴的江玉眉,问她们发生了何事。 江玉眉人未语泪先流,委屈的扑过去,趴在太后膝盖呜呜哭起来。 太后忙问她怎么了,但她只是哭,太后无奈问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也无奈,因为她也不知道孙女在哭什么,可到底是在宫里哭,这般不知缘由的哭总不成体统。 “阿眉,你见了太后也不说原由,那我只能带你回去了。” 江玉眉抽泣了两下,定了定情绪,总算开口:“太后,昨晚那个苏流萤她亲了阿朝阿兄,阿朝阿兄还抱着她,呜呜~” 太后与众人均是一愣。 苏流萤与他人的传出的绯闻多不胜数,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但江玉眉这般言之凿凿,说的当事人还是沈璃,她们顿时不淡定了。 太后忙道:“玉眉,你先说完再哭,到底怎么回事。” 江玉眉很听话的擦了眼泪,把自己昨晚看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太后皱眉,孙子与谁都可,但这苏流萤就不行。苏家的名声加上她苏流萤这些年五彩缤纷的传说,就是配普通的门户,爱惜羽毛的大概也不会娶她。 平时传传绯闻就算了,太后也不当真,如今他们竟然连嘴都亲了,这可是要出大事啊。 若苏流萤只是普通人,她随便能贬到十万八千里外去,可苏流萤是苏家的。她堂堂太后也动不得。那苏雄若是一定要孙子为苏流萤,皇帝估计也只能同意。 这可急坏了太后。 恰巧这时,皇帝来了。 太后神色一亮,趁那苏雄还没来逼婚,她先与皇帝商量对策。 众人给皇帝行礼后,太后连忙挥退江老夫人等人,不料江玉眉还不肯走:“太后,我还有话要说。” 第139章 你得娶她为妻 见江玉眉神情焦急,她要说的应该不是小事,太后思忖片刻,便让她与众人到偏殿去。 太后拉着皇帝急道:“昨夜苏将军的女儿苏流萤在街上亲了阿朝,苏将军定会逼阿朝娶苏流萤。你快想想办法,如何拒了这婚事。” “母后从何得知?” 太后将江玉眉说的话给皇帝说了一遍,皇帝听完神色变幻不定。 太后忧心忡忡:“阿朝这棵白菜可不能让猪拱了,哀家宁愿他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愿意看他娶了苏流萤啊!” 皇帝仍然在发呆,太后连唤了他两声他才回神,安抚道:“母后莫急,这事我自有定夺。” 皇帝匆匆走了,回到御书房即时召来苏雄。 苏雄才操练完,到了御书房身上热气仍未退,皇帝让人给他看座后又命宫人给他打扇。 苏雄是个粗人,受不得别人柔柔慢慢给他扇风,让打扇的宫人退开,望向笑容可掬的皇帝。 “不知皇上这么急召臣来,可是有要事?” 皇帝笑吟吟的,往苏雄那边探头,低声道:“昨晚有人瞧见阿萤当街亲吻了阿朝——就是静王。不知苏将军可愿意让阿萤对阿朝负责,让阿朝娶了阿萤。” 苏雄:“······” 逼婚强吻,看到美男子便想扑过去确实是女儿会干的事。女儿曾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不是从前的她。现在听来,女儿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苏雄在心里打着小算盘,静王也算得是个美男子,聪明又有能力,如果诓了他做自家女婿,好像比女儿随便在街头绑回家的强上许多。 就是这静王是个有主见的,又有谋略,让他强娶自家女儿他会不会为了报复欺负她? “皇上,臣要回家问问阿萤是否愿意。” 皇帝让他快去,然后让人将沈璃召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门口,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阿朝那小子不愿意成亲,现在要趁他与苏流萤有了亲密接触,按头让他认了这门亲。 他能拒绝貌美如花的苏流萤,也顶不住苏家父子的拳头与爆脾气,这回他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只要苏流萤同意嫁。 想不成亲,门都没有。 因为沈璃不住宫中,还费了一些时间才等到他来。 皇帝看到他,面容一肃。 “阿朝,昨晚大庭广众,你与苏流萤当街亲吻,累她失了清白,你得娶她为妻。” 沈璃仿佛听到皇帝心里的算盘声,懒懒坐在下首,不慌不忙回道:“她亲我一口我就得娶她,昨晚阿益也被梁汉铭亲了一口,是不是阿益也要娶梁汉铭?”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皇帝脑子嗡嗡作响,梁汉铭亲了高益,这是要高海的老命啊。 因为高益不愿成亲,高海一年都要来这哭几回让他赐婚给高益,徐氏也一直哭哭啼啼逼太后让沈璃成亲,沈璃成了亲,高益成亲的希望就大了。 眼下高益与梁汉铭搞一起,这算什么事啊。 “你们这般~可有人看见?” 沈璃反问:“父皇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皇帝神色顿住,忽然想到什么,让人急急忙忙赶到太后的康宁宫,除了太后,哪里还有什么人! 坏事了! 苏雄从皇帝宫中出来,立刻去找儿子苏天凌,将皇帝那些话说与他听。 苏天凌爽朗一笑:“阿萤还是色心难改,但这次眼光还算不错。静王聪明睿智有魄力,能管得住阿萤,阿萤嫁他不亏。” 苏雄眉头一皱:“阿萤愿意嫁,就怕他不甘心娶,到时会亏待阿萤。” 苏天凌对此倒十分放心:“以静王这等人物,如果他不愿意谁能近他身?定然是他也对阿萤有意,对允许阿萤亲他。咱家阿萤现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又有一身好医术,怎会有人不甘心娶她?阿萤愿意嫁那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苏雄一想,确实如此。女儿这般优秀,谁还能不喜欢? 只是女儿也没提过要嫁静王,只怕是她现在有了骄傲的资本,不肯只收一个美男子,想收一堆美男子! 现在不愁嫁的自家姑娘,他们反而希望她早日成家。 父子俩合计,看看回去如何劝服自家骄傲的姑娘只嫁优质的静王殿下。 苏流萤昨夜宿醉,睡到晌午才醒,浑身不舒服,唤了秦星汉月进来伺候梳洗,还是不大能提起劲。 秦星汉月一个给她描眉一个给她梳头,很是委屈的抱怨她不讲义气,居然出去喝酒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带她们。 “小姐变了,以前偷看男子洗澡都一定要带着我们。” “没错,小姐以前比现在义气多了,那些男子看见自己的衣服不见了小姐自己站出来说是自己偷的,让我们拿着衣服跑。” 苏流萤:“······” 以前的苏流萤还干过这事,那可是大饱眼福了。 不过她昨晚也做了个梦,梦到有一美男将自己抱在怀里,自己还有很有口福的亲了他一下,这可比原来的苏流萤幸福。 只是那美男的模样好像有几分熟悉,好像······ 这时门口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抬眸看见到苏雄与苏天凌举步而入。 苏雄:“阿萤,你昨夜当街将静王吻了,他的清誉全被你毁,你可得对他负责,不然皇上那边不好交待。” 苏天凌:“咱们苏家向来敢作敢当,既然你将他轻薄了,那便对他负责,让他娶了你。” 轰隆隆~ 苏流萤被父兄的话震惊了,只觉头晕目眩。 她一定是在幻听,她昨晚喝多了,现在还在梦中,眼前一切都是假的。 苏雄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拔了她额角一根细碎的头发,她顿时更清醒了。 “阿萤,你没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苏流萤终于接受现实。 她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喝多了竟做出那等疯狂的事! 她老牛吃嫩草把魔爪伸向了小朝朝,她可是比小朝朝年长十岁啊!她怎能下这样的毒手! 好在没人知道她是曾经的梁若萦,她现在是苏家出了名的花痴,逼良为夫,千里追爱,连偷看男人洗澡的事都干过,亲一下这种小事简直不足挂齿。 第140章 我真不好男风 不过父兄一来就将她一军,幸好她也是会下棋的。 “既然是真的,那该负的责任我就得负。” 苏流萤认真而严肃,开始细数起来:“我之前看上御史家的大公子,他因为我至今未成亲。还有那不识抬举的清平伯世子,竟敢为了拒我连夜娶亲,纳八妾。还有董家的五公子,也曾因我有家不敢回。” “那大公子与五公子我都要了,还有那清平伯的世子,让他休妻放妾,我也将他收了。我还偷看过一回男子洗澡,你们得找找他在那里,我也一并收入房中。到时我带着他们一起嫁进静王府。” 苏雄与苏天凌:“······” 苏流萤仿佛觉得还不够,转头对眼冒星光的秦星汉月说:“我还看上过谁,偷看过谁洗澡,你们给我报上来,我要对他们负责。你们说得越多越好,以后一人赏你们几个美男,让你们也享受下个中滋味。” 秦星汉月泪目盈盈,她们的小姐终于回来了。她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总算兑现承诺。 苏雄与苏天凌父子俩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只是逼婚,没想到她却要将他们逼疯。真让她带那么多男子嫁给静王,静王不找苏家算账,整个京城人都要找苏家麻烦。 “当爹没来过。” “阿兄也没来过。” 苏流萤大获全胜,让秦星汉月继续梳头。父兄虽然摆平了,但还有一个小烦恼!以后见到小朝朝,她如何面对!不对,父兄是如何得知昨夜之事的?不会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吧? 以后,她怎么出门? “小姐,你终于变回以前那个变态了,奴婢好开心。” “小姐你刚刚说的话可要算数,给我们一人赏几个美男子~” 这俩二货还在做梦,苏流萤在镜子里瞥着她们:“你们之前跟我打赌输了,这辈子不能嫁人,美男就别想了。现在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出去打听一下我跟静王的事有没有传出去,我可以考虑一下赏你们一个丑男。” 从天堂到地狱,秦星汉月无精打采的出去了。 不到半刻钟,二人便回来了,苏流萤可以断定,她俩连大门都没出。 她们确实没出大门,因为根本用不着出门,她们出了院子就听到府里的其他下人在谈论昨夜之事。 二人绘声绘色给苏流萤讲述从下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苏流萤面无表情的听着,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她的名声本来就不香,再臭一次只当锦上添花,可现在弟弟的名声也毁了,他还能娶得心爱的姑娘吗? 现在她只想睡觉,只要睡觉便听不到那个传言,听不到传言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时有小丫鬟来报,陈家公子来探访。 陈家公子,即是陈昭。 陈昭现在在苏流萤眼里已经是无用棋子,但要弃也得收下尾,她决定接见。 陈昭见到苏流萤,马上变得可怜巴巴的。 “美人,人家追了你那么久,你连手都不让摸一下,那静王只是跟你传了一下绯闻,你就当众亲了他,这不公平。” 听他的语气,他却也是不计较? 苏流萤好整以睱问:“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陈昭道:“我也要亲亲,我还要两边脸都亲。” 苏流萤眨眨眼:“我嫁给你,你愿意吗?” 突如其来的惊喜使陈昭呆住了,他只是想要个亲亲,没成想得到的竟然是一整个美人! 他愿意,太愿意了。美人只是亲了一口别人算什么,他还经常亲自家奴婢的嘴呢。 他在狂喜中还没来得及回答,出听到她道:“但你要先跟我爹和我阿兄比武,赢了他们,他们同意了,我就嫁。” 陈昭:“······” 让他跟苏家父子比武与让他送死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想娶美人,美人却想要他的命。 这苏美人,他以后都不能妄想了。 因为他还不想死。 陈昭逃命一般跑了,跑到青楼叫了八个姑娘作陪,让她们每人亲自己两口,受伤的心灵总算得到些抚慰。 静王与高益同时被吻之事不过一两天,整个京城已无人不知了。 但这事对高益的伤害更大,因为他被打上了好男风的标签。 不过深受打击的却是他父母。 他母亲徐氏听到传言之际便晕倒了,醒来也不吃不喝,躲了一天的高益知道母亲这回不是装的,终于孝顺了一回,回家探望安慰,并解释经过,让母亲心里好受些。 只未解释完,他父亲高海抡着根手臂粗的棍子劈头盖脸的打过来,他只得四处窜逃。 “爹,你听我解释,我真不好男风,这都是误会!梁汉铭从楼上掉下来我把他接住,他喝醉了才乱亲的。他这一亲,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爹你最明白事理,一定要相信我。” 高海冷哼一声:“你明天给我娶个姑娘回来,我就相信。” 母鸡下蛋也得找只公鸡配,明天让他成亲,是准备明天随便绑一个路过家门口的姑娘做新娘吗?他爹这是趁火打劫,他才不干。 他不干高海就继续追着打,但高海毕竟体力跟不上正值青年的儿子,追了两个院子被他逃出门去了。 高益无处可去,跑到了沈璃的晴空苑。 晴空苑中的书房中,江玉眉正哭得梨花带雨,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一边去,不过她紧紧绞着门沿一块下垂的帐幔,却也不必担心会倒地。 “阿朝哥哥,玉眉是那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只想着长大做你的新娘子。可你为何就不喜欢我,偏偏喜欢那个苏流萤。苏流萤有什么好的,之前长得那么丑,还见一个爱一个,她哪里值得你喜欢了,呜呜呜~” 沈璃揉揉太阳穴,无视她的哭诉。 “高一高二,你们再请不了她出去,明天我就请你们出门。” 门外的高一高二立时一凛,再次进来将她“请”出去,一人掰一个手,因怕伤了她,所以还费了些功夫才将她架出去。 “阿朝哥哥,你为何对我这么狠心,我讨厌你~” 江玉眉边哭边喊,刚被拖到院子便看到高益进来,她挣开高一高二,飞扑过去用玉手锤他胸口:“阿益哥哥,你为什么想不开喜欢一个男子。你就是喜欢苏流萤,也比喜欢男子强啊,呜呜呜~” 书房里的沈璃无声笑了,原来苏流萤在江玉眉心中竟还有样的地位。 高益没想到自己刚出儿狼窝,如今又入虎口,扭头就跑了。他得找个清静的地方躲一段时间了! 第141章 你是想以后娶了我再养男宠吗 梁汉铭万万没想到自己一顿酒竟把自己喝成了男风。 不过他名声在外,才不在意这些。李雪娥向来崇拜他,只要他找机会与她解释,她一定会相信。 天行军所里与他相熟的人都调侃他,还故意与他亲热,被他一顿好打,但与他关系不咸不淡的人就躲着他了,一副生怕他会看上他们的样子。 他们越是这样,他就故意去逗弄他们,自来熟的过去与他们勾肩搭背,笑眯眯问他们自己长得帅不帅,吓得他们脸都白了。 看他们大惊失色他才心情愉悦的放过他们,并道:“我才瞧不上你们。把你们的心放回肚子吧,老子有喜欢的姑娘。” 那些人更惊愕,原来他男女通吃。 梁汉铭喜欢的姑娘已经在家生气两天了,十二个时辰有人守着她,又不让她出门,她都快气疯了。 “娘,我不信汉铭喜欢男子,我要去问个明白。他这个人向来喜欢做些不着调的事,他肯定是觉得好玩才会做那样的事。我要出去,我要去找他。” 孙盈月抚着五个多月的肚子,轻轻瞥她一眼,仿佛怪她惊到肚里的孩子。 “你也知道他是个不着调的人,既不稳重又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当众与男子搂抱亲吻,即便他做了丞相我也不会让你嫁他。” 李雪娥更加焦急,双手握成拳,一面气梁汉铭一面气母亲的无情,伸手拂了桌上的茶壶。 “娘,你为什么对汉铭那么大成见,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孙盈月脸色一沉,顾不得去训斥她,双手护着腹中胎儿。 李雪娥知道自己惊扰了母亲腹中的宝宝,心里有些内疚,低下了头。 孙盈月见她如此,反倒面色柔和起来,温声道:“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只希望你以后能嫁给一个有担当又正派的人,这样娘才放心。是,梁汉铭现在有职位,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可那又怎样,耽误他吃喝玩乐,溜鸡斗狗了吗?他若真喜欢你,他一定会顾及你的感受,不会在大街上与男子做那些亲密的事。” 望着女儿的泪脱眶而出,孙盈月轻轻给她擦拭,将她腮边的发丝挽到耳后。 李雪娥睁着一双泪眼抬头:“娘,让我亲口去问一下他。我要亲耳听到他说,我才死心。” 孙盈月叹了一口气。 梁汉铭下值,出了宫门就看到李雪娥,她沉着脸,双眼通红。 “雪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雪娥抬眸看他,冷冷道:“梁汉铭,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梁汉铭抓抓头,理所当然回道:“喜欢啊,你不会又让我带你私奔吧?我可不干,我要明媒正娶。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母亲同意的。” 见面了他也不解释那件事,好像根本没放在心里一样,李雪娥更伤心了,原来母亲说得对,他根本不喜欢她。 “你是想以后娶了我再养男宠吗?梁汉铭,你这个骗子。” 梁汉铭总算知道她为何眼红了,连忙道:“养什么男宠,连你也不相信我啊。那天的事是个误会,我喝高了。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别人说我才知道自己从楼上掉下来,被人接住,然后······亲了那个接我的人。” 原来是这样,她就知道他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不顾自己的感受与男人亲热。 可是她相信有什么用,母亲更认定他不是个正经人了。 李雪娥眼睛一瞪:“谁让你喝酒的?你知不知道我娘已经认定你喜欢男子了,本来她就觉得你不是我的良人,现在更不会同意我嫁你了,你后悔去吧。” 她吼了一句拔腿就跑,梁汉铭在后面追,无论怎么叫她名字她都不应,眼看就追上,她却跑至一匹马旁骑马走了。 苏流萤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用猜,定是因为那个吻的事!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喝那一顿酒。 她快步走过去对一脸无奈的梁汉铭说道:“她是不是不相信你不喜欢男子?没关系,姐相信你。” 梁汉铭望着她耶愉:“你占了静王便宜,赚了个大便宜,快做静王妃了吧。” 苏流萤在他肩膀敲了一拳,威胁他再胡说八道就把静王妃的位置给他,他笑说恐怕静王不肯。 姐弟俩斗了几句嘴就回到正事,苏流萤觉得这祸是她闯的,她得去收拾首尾。幸得她之前已经与孙盈月打好关系,现在去给弟弟疏通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翌日苏流萤去了李府给孙盈月诊脉。 她看孙盈月气色红润,想来这段时间心情不错。 她把了脉,又问了孙盈月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让她继续保持,她与腹中胎儿都十分健康。 苏流萤这几天风头正劲,她在这个时候过来给自己复诊,孙盈月内心很是感激,连称多谢,也很识趣的没有问关于那晚的事,不成想,苏流萤自己提了起来。 “阿月,那天说起来还是怪我,我约了汉铭去喝酒,我们俩都喝高了,从窗户上掉下去都没感觉,更不要说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些亲亲抱抱什么的,根本就是我们两个醉鬼没意识的举动,所以你千万要相信汉铭只喜欢姑娘,而且只喜欢雪娥这个姑娘。” “阿月,我时常与汉铭一块玩,我了解他的为人。虽然性子还欠沉稳,但喜好与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就是不相信他,也该相信我。我看他与雪娥情投意合,不如我就让我爹给汉铭保个媒,让他明天上门提亲如何?” 孙盈月还是之前那副温和尊敬之色,但嘴边的笑容淡了。 事关爱女,即便是曾救助过她,有权势又有蛮横之名的县主,她也肯让一步。 “县主,我知道您与梁公子的关系好,想帮他。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不会让娥儿嫁给梁公子。梁公子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与娥儿并不匹配。娥儿只是一个被家里惯坏的姑娘,嫁人了就好。梁公子百般武艺万般喜好,无论成亲与否都不耽误他自由。出于种种考虑,我都不会将娥儿嫁与他,请县主恕罪。” 她没有一个字是说梁汉铭的不好,但每个字都是他的不好,还让人无法反驳。 但能怎么办呢,眼前的人是她闺蜜,她不好逼婚,此事先放着,反正来日方长。 第142章 朕就赏你静王妃之位吧 最近皇帝有点烦。 因为儿子不愿意娶,苏流萤也不愿意嫁,他的愿望落空了。 他去了落秀宫,去看已经能正常走路的阿鱼,求寻一些安慰。 落秀宫内,阿鱼与小布正的院子里看书,正确来说,是两人对着一本书聊天。 阿鱼没什么玩伴,所以过了年苏流萤也让没玩伴的小布过来给阿鱼作伴,如今小布一直住在宫中。二人一起读书,一起学武,很是合得来。 此时两人凑一块儿低声说着话。 “皇兄是我最亲的皇兄,苏姐姐又让我可以走路,如果他们能成亲就好了。可可惜皇兄不喜欢苏姐姐。” “你怎么知道静王不喜欢阿萤姐姐,阿萤姐姐医术又好,现在又长得那么漂亮。” “哎,可能就是因为苏姐姐长得漂亮所以他才不喜欢。苏姐姐刚变漂亮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没变漂亮之前他还经常看呢。” “那就是阿萤姐姐对静王单相思,所以才会借机亲了静王。一般人发生这种事都是要结亲的,现在他们二人也没有传出要结亲的消息,所以肯定是静王不愿意了。” 皇帝听了两个小人儿的话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苏流萤不愿意嫁阿朝,是因为她知道阿朝不喜欢她,所以为了自尊就说不愿意。 苏家个个都是沈家的恩人,既然是恩人,皇帝自然是要报恩的。 他沉思着想计谋,忽然笑了,阿萤啊阿萤,就让朕帮你实现愿望吧。 前面两个小人儿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望就见皇帝阴恻恻的笑,小布起来行礼,阿鱼问:“父皇,你在笑什么?” 皇帝过去搂着他,笑道:“阿萤姐姐治好了你的脚,父皇高兴,所以父皇要请你阿萤姐姐进宫吃一顿晚膳,好好谢谢她。” 苏流萤接到皇帝口谕,为了庆贺阿鱼双腿痊愈,他在宫中设晚宴,请她这个功臣进宫吃筵席,给她封赏。 这个贺宴还挺隆重,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都有份参与,苏流萤看了一圈,除了她和小布这两个外人,其他都是皇家人。 她目光落在沈璃身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他笑笑,他也只是神色淡淡的瞥她一眼,没有半点尴尬之色。 苏流萤心一定,他不在意就好,不然她会有负罪感。 皇帝看两人眉来眼去,暗自一笑,将苏流萤招呼到下首沈璃旁边的位置:“阿萤别拘谨,就当自家一样。阿朝,阿萤在你旁边,你照顾着点。” 沈璃充耳不闻,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老头敢赐婚,他就敢抗旨。 莫说沈璃知道皇帝的主意,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所以他们的心思便活泛起来。 沈璃果真娶了苏流萤,背后就多了苏家父子这对父子兵的支持,先不说兵权,光是皇帝对苏雄的信任就已经赢了一半。 这不就是得苏流萤者得天下,想想就让人眼红。 除沈璃外,四位已封王的皇子皆神色变换望着苏流萤,尤其二皇子沈珺,一对眼睛色眯眯的盯着苏流萤看,差点就要流口水了。 他痛心疾首,要是当初在苏流萤比猪八戒还丑的时候就娶了她,现在他就赚大发了,那时他为何不能忍一下丑!反正灭了灯都一样。 苏流萤感觉到身上有一道侵犯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转眸望去,看到三皇子沈琰举杯正在唤二皇子沈珺,沈珺依依不舍的收回看苏流萤的目光与三皇子沈琰碰杯。 三皇子沈琰对着苏流萤淡淡一笑,见苏流萤对他微微颔首,他一饮而尽。 四皇子沈珩与五皇子沈钰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三皇兄为了那个位子,竟也可以忍辱负重捡大皇兄吃过的。 沈璃瞥瞥对面的几个兄弟,再瞧了瞧旁边的苏流萤,他几个兄弟倒是让他知道原来苏流萤竟有如此大作用,想来娶她真不亏啊。 晚宴开始,皇帝发言表彰了苏流萤,又表达了自己的愉悦之情,与众人饮了一杯,让阿鱼亲自到苏流萤跟前谢了一番,又让曾得苏流萤相救的小公主鞠躬道谢,之后皇帝再度开口了。 “阿萤,你是我们皇家的恩人,朕要好好赏赐你一番。金银财宝太俗气,朕就赏你静王妃之位吧。” “不可。” 二三四五几个皇子异口同声,皇帝面带愠色质问他们:“为何不可?” 二皇子沈珺愤愤不平:“苏小姐这般美貌,赐婚大皇兄对我们几个兄弟多不公平。” 皇帝差点被这个只知贪恋美色的儿子气死,当即砸了一个杯子过去,二皇子沈珺灵巧一躲,竟躲过了。 贤妃也七窍生烟,万分后悔当初生出来没有将他塞回去,只得命二王妃将他带回去:“他喝醉了,带他回去醒酒。” 二皇子哪里肯走:“我才喝两杯哪里就醉了,再喝几壶都不会醉。” 贤妃手一挥,几个强壮的宫人将他拖走了。 皇帝几经努力总算恢复美好心情,望向三四五皇子:“你们反对的理由跟老二一样吗?” 几人同时噤声,皇帝满意的笑笑,看着苏流萤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沈璃问:“父皇给我赐王妃,是不是应该问问我愿不愿意?” 他竟然不愿意?众人心思各异,只要沈璃不愿意一切都皆大欢喜。 那就让他父子俩僵持一下,吵架掷杯子更好。 “皇上是不是因为我前些天晚上醉酒亲了静王,所以才想赐婚我与静王?” 苏流萤声音清脆,问得非常直白,丝毫没有羞涩感,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反倒是在座的人脸色窘窘。 被亲的沈璃神不知鬼不觉的脸热了下,他低头喝酒掩饰自己的异样,很想把苏流萤揍一顿,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女人,为何如此不知羞。 他不知苏流萤其实内心也是慌得一批,只是为了破这个局,只得假装镇定迎刃而上。 皇帝也招架不住苏流萤的直接,干咳一声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却也承认了。 苏流萤朝旁边侍候的宫娥招招手,宫娥行至她跟前,将将要询问她有何事,被她一把拉过在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宫娥与众人:“······” 苏流萤笑吟吟对皇帝道:“皇上是不是也要将她赐婚于我?” 第143章 你想不想知道被狗啃的滋味 皇帝不知道别人心里作什么感想,反正他是凌乱的。 但他能做皇帝,自我调节能力非一般人,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笑眯眯的说道:“阿萤真会开玩笑,哈哈。” 却也不提赐婚的事了。 “朕曾得关外送来的葡萄美酒一缸,趁这个好时刻特与大家共享。” 宫娥分布新的杯子,有俩宫娥手执金壶一一将杯子添满。 葡萄酒苏流萤只听过,从未饮过,望着杯中紫色剔透的美酒,她执起杯闻了闻,讶异瞪大眼睛。 皇帝眼眸带笑问她:“阿萤,此酒是否很香?” 苏流萤嘴角弯弯说味道非常独特,皇帝的笑意更深,举起酒杯向众人:“大家一起干了。” 苏流萤站起来执杯就要饮,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倒向一边撞到了沈璃身上,不但她的酒杯摔了,沈璃的酒杯也摔了。 有人出声揶揄:“苏小姐还没喝就醉了,阿朝的魅力真大。” 没人留意到,皇帝的脸色很不好。 沈璃扶她,声音低不可闻:“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苏流萤的声音也不高:“喝了这酒,今晚即便你我不愿意,也要做夫妻。” 沈璃:“······” 他望向贼心不死的皇帝,皇帝似乎读懂他的眼神,装死低头吃点心。 知道了皇帝的意图,苏流萤和沈璃便非常警惕,皇帝再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宴会结束已经是子时了,众人陆续散去,皇帝担心沈璃找自己麻烦,领了个妃子就跑了,他就不信儿子会在他行事时找他算账。 苏流萤与沈璃走在最后,二人一同出了宫门,此时夜风轻拂,二月的晚上还有些凉。 苏流萤前后左右瞄了瞄,确定周围无人,才呵呵的对沈璃说:“阿朝,那天晚上的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就当被狗啃了一下,呵呵,我是无意的。我当时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说给汉铭摘星星,谁知道是往下掉~说到这儿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要是一般人已经被砸成肉饼,哪里接得住我。” 她笑脸盈盈的解释,根本就对那天的吻不在意。沈璃忽然有些恼火,自己因为那个吻思绪被扰乱了几天,她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他转过头也笑容浅浅逼近她,嗓音低沉:“你想不想知道被狗啃的滋味?”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出来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她整个人仿佛被他的气息环绕。她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眸与眉毛,高高的鼻子,抿紧的嘴唇~ 她倏地生出一种感悟,小朝朝长大了,可以诱惑人了。 她的脸一热,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好像已经收不住~ 她伸手将他一推,拉开与他的距离,努力维持呼吸平稳,强挤出一点笑容:“阿朝你是高贵的王爷,怎么能把自己比喻成狗,哈哈,不合适不适合。我先走了。” 她跑去牵她的马,骑着马风一样跑了。 看到她落荒而逃,沈璃心里平衡了,嘴边不自觉溢出一抹笑。 这一晚,沈璃睡得特别安稳,到了平时起床的时辰没有起,等了又等的高一高二只得敲门。 “主子,苏流萤失踪了。” 沈璃倏地睁开眼睛,苏流萤失踪了? 他快速换了衣裳,打开门问二人原由。 原来昨夜苏流萤夜不归家,苏家父子以为她宿在宫中,晨早到宫中询问才知道她不在宫,去了几个她可能去的地方也没找到她。 沈璃想到昨夜老三老四老五因为苏流萤而起的暗潮 一个人如果能让一件事事半功倍,谁都想拥有,但如果得不到,那她便是自己的阻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毁了。 这时宫中来人,说皇帝召见。 沈璃到御书房时,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也都前后脚到了,苏家父子在他来前已在,二人神色黑沉。 皇帝正在安慰父子俩,在京城没有人有哪个狗胆敢动苏家人,看到苏家人只有躺着走,没有敢劫持的,也许苏流萤只是去了哪个朋友家或者有急事离京了。 皇帝安抚完又当即传令,全城搜索苏流萤,三天内京城只进不出。 苏家父子内心没有被安慰到,父子俩出了御书房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去询问与苏流萤相熟的人,哪个敢对她不利定要将他过一遍大晋所有酷刑罚。 苏家父子走后,皇帝命沈璃跟自己去了后殿,有些忐忑的望着他:“你是不是因为朕逼你娶阿萤便将她劫了去藏起来?她还活着吧?” 皇帝十分不确定的问,要真是儿子做的,他可怎么向苏雄交待啊。 沈璃不说话,只抬眸望着皇帝。脑路能这样转的,也唯有他的父皇了。 皇帝无奈,又只好道:“你不娶就不娶吧,朕为昨夜的事向你道歉,即便你光棍三辈子,朕也不会逼你娶妻了。” “不必担心苏雄找你麻烦,不是我做的。” 看沈璃抬步离开,皇帝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做的就好,为挽回面子又急忙对前面的身影喊了一句谁担心苏雄找麻烦了,想到麻烦二字,他的心又提起来,匆匆回了御书房,自动略过沈璃,目光凛烈的望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望得几人心中忐忑。 “事情是不是你们几个做的?因为朕要把苏流萤赐给阿朝,你们害怕自己再无法坐上朕的位置,一不做二不休,把苏流萤杀了。朕告诉你们,朕已经找人寻长生不老之药,朕这位子朕要坐千秋万世,你们休想。” 几人忙说儿臣不敢。 老二沈珺抢先说道:“苏流萤那样的美人,就算父皇不赐给我,我也舍不得杀啊,那么美留着欣赏不好么!” 皇帝面容一肃:“莫非你将她劫去藏起来留自己欣赏了?” 沈珺撇撇嘴:“父皇觉得我有那个胆吗?苏家父子又蛮横又凶猛,儿臣可不想惹他们。” 皇帝点点头,他这个只贪酒色又无胆的二儿子确实干不出这样的事,把目光转向另外三人。 老三沈琰不慌不忙:“父皇放心,儿臣不屑做这样的事。” 老三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向来骄傲,他背后有舅舅帮衬,好像真不需要私下做这等低劣的事,有失身份,要做什么就光明正大的做。 第144章 苏流萤失踪 老三不屑做这样的事,那身份低一点的老四和老五就屑做?二人立即表态。 “父皇明察,三皇兄不屑做那样的事,我们也不屑做,父皇可以到我们府中搜查,我们愿意接受监督。” 皇帝晦暗不明的望着老四老五,两人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几人没有抓苏流萤最好,若是被他查出是他们几个干的,就绑了他们向苏雄赔罪。 沈璃打量着老二等几人,他这几个弟弟,除了老二,每个人都有那心思,所以他们都有嫌疑。 从御书房出来,老三沈琰直接去了皇后的霞飞宫。 都收到苏流萤失踪的消息,晏安也过来了。 沈琰让侍候的宫人下去,直接问皇后事情是不是她做的,晏安争着回:“我已经问过母后了,不是母后做的。” 皇后微笑:“哀家也想找时机去掉苏流萤这颗对他人有用的棋子,毕竟她真的太有用了。得到她,即便当太子的是别人也有资本抗衡。” 晏安很是开心 :“可现在,她失踪了,最好永远都回不来。这样大家就可以公平竞争,我也不用再看见讨厌的人,也不知是谁干的好事。” 苏流萤一个臣子之女,无论是名声还是权势都比自己一个公主大,她无法忍受,加之苏流萤还故意让她喝了半年苦药,这是恨上加恨了。 她还更希望这事是自家做的,苏流萤落她手里,她要让她生不如死。 沈琰回想老四老五此前的神情,猜测道:“不是老四便是老五干的,老五因孙田之事元气大伤,估计是老四干的,老四这个人也是深藏不露。” 皇后端起茶杯用盖子刮刮茶面,吹了一口气,淡淡道:“无论是谁做的对咱们都有好处,只要不是咱们做的就可以了,苏家父子可不好对付。” 最好就是老四和老五联手做的,让苏雄将他们收拾了,自己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沈琰眼眸闪烁了下,忽然往外走:“我得帮忙找苏流萤去。” “皇兄不许去。” 晏安大急,她恨不得苏流萤永远不回来,皇兄发什么疯要帮忙找。 皇后望着儿子的背影道:“你皇兄做得对,他不但要帮忙找,还要卖力的找。” 即便卖不了人情给苏雄,也可以洗脱皇帝对自家的嫌疑,获得好感。 老四沈珩和老五沈钰有默契的一同离开御书房,到了外面无人之处,老四沈珩忽而笑着对老五沈钰道:“阿钰好本事,我最佩服的便是阿钰不知不觉暗中行事的本领。” 老五沈钰面色淡然,回道:“四皇兄何必把功劳转让给我,这么皆大欢喜的事,大家知道了只会暗地赞扬,不会捅出去的。” 兄弟两人互相试探,大家都不显山不露水,最后也试不出什么东西,最后都露心声。 “既然不是你我做的,那便是自诩高贵的三皇兄做的?” “也有可能是大皇兄做的,毕竟他有父皇的偏爱,不用苏流萤也照样自信。” 二人有了共同秘密,相谈甚欢的分别,老四走远,老五仍站在原地,对着一株刚刚萌芽的幼苗静默。 轻细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身过去,就看到了眉头轻拢的燕妃。 燕妃知道他等的就是自己,面上闪过一丝困窘。 “母妃想知道是不是我做的直接来问我便是,何需偷听。”他讽刺的笑笑,伸手扶了扶燕妃头上一支步摇,“母妃可以安心睡了,此事与我无关。” 燕妃亲耳听到,压在心里的大石放下了,正要说些什么,又听他道:“我毁了苏流萤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没有靠山,又娶不到她,留着她让老三老四抢,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不好么?” “阿钰慎言。” 燕刀吓得四下张望,没看到有人影才放心。 沈珏讥笑一声,大步离开留下燕妃,燕妃随即也回了自己宫中。 贤妃待二人都走远,才和身边的张姑姑款款走出来。 张姑姑听了这么多,也判断不出来谁才是幕后主使,问贤妃,贤妃轻笑:“不是老三就是老五,只是他们的戏演得太多,一时无人分得清而已。” 张姑姑也是这么觉得,除了抢那个位置谁敢犯这天大的罪去劫了苏家女,只是她不明白有那么好的机会大皇子沈璃为何要放弃。 贤妃露出洞悉一切的眼神:“静王表面不争不抢,谁知他是不是背后在筹谋!苏流萤这个目标太大,他一旦得了去,会迎来四面八方的攻击。不娶苏流萤,他就不会成为大家的目标,还能继续谋划。静王他聪明着呢。” 张姑姑暗道一声自己愚蠢,没想到静王拒婚个中还透着这样的智慧。 沈璃并不知自己在他人心中灵智提升了,他信不过老二几人在御书中的信誓旦旦,让高一高二派人暗中调查几个行踪,到几人府邸中摸索,看看能否找到苏流萤。 如果是他几个弟弟做的就好办,最怕不是,因为那样连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她会去哪里?沈璃忽然想到草堂,她曾说过喜欢那里,还让他将草堂送她。想到这,沈璃立即驱马过去。 可惜草堂空空如也。 站在空旷的院子,心底升腾起一阵揪痛感,一如十九年前梁若萦失踪时他内心的感受。 十九年前,梁若萦突然失踪,十九年后,苏流萤突然失踪,两人都是医者,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好像有什么在指引他,他想继续深思,那思绪却戛然而止,他有些失望的闭闭眼睛。 梁若萦失踪后直到今天也没有半点消息,想到同样失踪的苏流萤,他忽然感到害怕,如果苏流萤也如梁若萦一样再无踪迹······ 心里的刺痛感频频袭来,痛得他无法思考这痛感为何如此强烈。 梁若萦失踪的时候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如今苏流萤失踪,他已有足够的力量去寻找,他一定不会让十九年前的结果重演。 他紧握拳头,苏流萤,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从草堂出来,骑马离去,无论天涯海角,或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第145章 一对奇怪的双胞胎 整个京城都在热议苏流萤失踪的事,讨厌或者曾害怕她的人都拍手称快,说这是她的报应,这些人当中就有陈丽琪。 陈家这段时间没一件让人高兴的事,陈丽琪陪着生病的母亲日日苦闷哀怨,不曾想还能听到这样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她坐在梁若萱榻旁说着狠毒的话,好不痛快。 “苏流萤这样的贱人,老天爷早就该收了,现在老天终于开眼,最好她临死前让人折磨而死,尸体被喂狼。” 砰一声门被撞开,梁汉铭目光沉怒走进来,手里提着剑。 “丽琪,是不是你干的?你把苏流萤给我交出来。” 梁若萱母女俩先是惊了惊,很快转为愤怒。 她们好歹与他有血缘关系,他却因一个外人对她们拔剑相向。 梁若萱提起为数不多的精气神,冷声说道“汉铭,你干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举剑问琪儿拿人,她可是你外甥女,你为了一个外人连亲情都不顾了吗?” “我姐失踪了,我可没什么外甥女。” 梁汉铭把脸拧过一边,他跟她们可没有亲情。 陈丽琪猛然站起来,横眉怒目说道:“苏流萤是我杀的,我找人绑了她,将她先奸后杀,还把她分了尸,你要帮她报仇就来呀。” 梁汉铭血脉贲涨,大步走过去眼看就要动手,梁若萱拼着劲拉了陈丽琪一把,急忙对他道:“琪儿与苏流萤有过节,她说的气话你也信。若是琪儿真将苏流萤掳了去,苏家父子不得灭陈家九族,拿整个陈氏家族给她陪葬。你觉得琪儿有那样的胆子做这样的事吗?” 陈丽琪还真有,想到自己还曾设计想将苏流萤劫走,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想到这儿,她气焰就低了下去。 梁汉铭将梁若萱的话听进去了,冷静下来。陈丽琪确实没有那样的胆量,是他因为苏流萤失踪紧张过度,想到陈丽琪与苏流萤有矛盾就想到是陈丽琪做的。 苏流萤霸道要当他姐姐,然后就真的以他姐姐自居,给他过生辰,管束他,欺负他,让他到苏家吃年夜饭,又帮他出头整治了继母这边的人,给他从没有过的温暖。 内心深处,他已经把这个年岁比他小的姑娘当姐姐。她失踪他怎么能不着急! 他提着剑出了陈家,想到另一个与苏流萤有矛盾的人,他大步流星的朝那个方向去。 梁旭看到儿子梁汉铭提着剑进来吓了一跳,他是欲弑父吗? 现在他也没什么牵挂,死便死吧,不过总得让他死个明白。 梁汉铭看到他吓成这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将剑背到身后去。 “父亲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想来问问苏流萤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来,梁旭莫名舒了口气。 虽然他很不喜苏流萤的做派,几回强逼他看到残忍的真相,但他也从未想过要报复她,更没想过害她性命。 “与我无关。虽然她几番用不正当手段逼迫于我,但她也让我蒙蔽的双眼看清一些事情,我并不怪她。” 不是他做的就好,梁汉铭也很害怕是梁旭做的,因为他到底是自己生身父亲,不好下手。 他垂头丧气的提着剑,不知何去何从,到何处寻找。 京城二十里外的佛头山,树木成荫,小溪流水,风景秀丽。 依山傍水之处有座小巧的木屋亭亭而立,木屋前有个妙龄女子被绑门口一个桩子上。有个与她生得一模一样,身高相同,发髻相同,衣着相同的女子正拿着一根银针在妙龄女子身上扎,扎一会儿妙龄女子笑一会儿,又哭一会儿,不哭之后神情变得悲伤,一针之后又转为愤怒。 扎银针的女子玩得不亦乐乎,反复的如此这般,让妙龄女子又哭又笑又悲又怒。 过了会儿,扎银针的女子又生出个主意,弄了盘辣椒来,一脸坏笑望着桩上的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看到辣椒脸色急变,连忙求饶:“青青饶了我吧,你知道辣椒会要我的命的。” 名唤青青的女子神色一沉:“不要学我的声音。” 妙龄女子堆起讨好的笑容:“我不学我不学。” 竟是一把清越朗朗的男子,这女子,不,这男子竟雌雄难辨。 青青继续说道:“以后不许梳与我一样的发髻,不许穿跟我一样的衣服,更不许学我的声音说话。” 男子连声说好,求她将辣椒拿走。他一吃辣椒全身就跟着火一样,这毛病无论怎么治都治不好。 这时木屋内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鹤发童颜,脸色红润,也看不出年岁几许。 二月的山中还十分寒凉,老者却摇着一把烂葵扇,笑得一脸慈祥凑脸过去瞧着那盘辣椒,眉头皱了皱。 男子一喜,立即卖乖向他求情:“好师父,我知道错了,您就放过我吧,这个月的家务事我全包了。” 老者复又笑容可亲,指指盘中辣椒:“一盘太少了,再弄一盘来。” 男子欲哭无泪。 老者摇头,叹息道:“跟了我几十年竟然还学艺不精,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搁,别人会以为是我学艺不精的。”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师父您就念在这是我几十年来初犯,饶了我吧,行不行嘛。” “师父的心肠比石头都硬,求师父还不如求我,先吃一口辣椒醒醒神。” 老者摇着扇子进屋,不理外面二人怎么闹。他拐进左边一间房子,捏捏躺在榻上那个人的脸:“你怎么还不醒呢!” 榻上的人赫然就是苏流萤。 她本该到此第二日就醒了,可谁知就是因为外面的男子药晕她时下药过重,如今三天了她还不醒! 夜半。 日落月升,幽幽月色透过窗棂照进屋内。 苏流萤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陌生的环境使她慢慢忆起了那晚自宫中离开,她骑着马在无人的街道,忽然闻到一种气味,然后就失去知觉。 那气味似曾相识,好像是······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由远及近,她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一把苍老有力的嗓音带着些顽皮自耳边响起“还不醒,在她的笑穴扎几针试试她会不会睁开眼睛。” 苏流萤惊喜得倏地睁开眼睛。 第146章 闲人张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她许久不见的师父闲人张,旁边是她师姐梅子青,手里举着盏油灯。 师父和师姐师兄常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在她十四岁那年开始就扔下她,让她自力更生,经常跑得无影无踪,想见他们一面都难。偶尔大发慈悲才会带她一起。 此时她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激动归激动,她很快冷静下来,自己现在是苏流萤,而非梁若萦,她连师父师姐都不能喊。 “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你们要钱的话我可以让我爹交赎金。” 她缩到榻侧,害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闲人张慈爱笑道:“小丫头别怕,我老头找你就想问你几个问题。” 苏流萤瞅着二人,眼眸清澈,仿佛一下子不害怕了:“你要问什么?” 梅子青搬了张凳子让闲人张坐,立在闲人张身侧,也是一脸面容可亲之色。 如果是外人一定以为她是个和善亲切的姑娘,但苏流萤知道师姐捉弄起人来,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师姐模样是个青葱年华的少女,实际已经几十岁,但具体多少岁没人知道。 与师父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年龄。 师父也是个老顽童,也喜欢捉弄人,也不按常理出牌,师姐和师兄都将他这些习惯学了去。 闲人张神情严肃了些,盯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西越的瞌睡虫草可以唤人苏醒?还有大锅配药煮人去毒?开腹取婴和开颅取箭,又是谁教你的?你师父是谁?你既然有那么好的医术,为何不早一点治你那张辟邪的脸?” 苏流萤从这些话里听出,师父他们应该自她失踪之后一直在寻找她,所以听到这些救人的方法之后上京找她,就是想寻找她的下落。 这些救人治病的方法就是师父传授给她的,很多医治疑难杂症的医书也是师父给她的,所以师父来找她也不奇怪了,来之后也肯定已经调查过苏流萤。 想到师父他们一直在找自己,她眼睛又发酸,强忍着泪意不让它流出来。 早在沈璃有所怀疑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借口,现在顺势用起来再编些故事,也就不难了。 “我爹从小就找了个胡人教我医术,但她有个奇怪的规定,就是我十八岁之前不得公开我会医术这件事,更不允许我用医术,也不允许我对外公布她是我师父。所以我就只能一直丑着,直到我过了十八岁生辰,师父不辞而别,我才开始行医。” 闲人张的眉头收了又张,张了又收,什么胡人,这些本事明明就是萦丫头的。 梅子青问:“那个胡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年岁几许?” 苏流萤又编道:“是个女子,大约五六十岁还是七八十岁,不确定,一张脸皱皱的。她不让我问她年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年龄。” 闲人张和梅子青对望一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芳龄十八的梁若萦! 梅子青将闲人张扯到一边,对他道:“小师妹跟我们学过易容,或者真是她易容伪装的也说不定。” 但梁若萦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才能抛弃嗷嗷待哺的幼弟,舍弃师父与师姐师兄,什么都不顾躲起来只为去教一个小丫头医术? 说不通,说不通,除非她疯了。 师徒二人嘀咕了片刻,又回到榻边,闲人张问:“那胡人这么有性格,为何愿意教你医术,还定如此古怪的规矩?” 苏流萤歪头思忖了下:“我爹说是在路上救了她,她什么都不记得,但记得自己有一身旷世医术,为报我爹的救命之恩,便教我医术。”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甚至都没有什么破绽,闲人张和梅子青一时拿不定主意。 梅子青笑道:“现在夜已深,姑娘先歇息吧。” 她伸手在榻边挥了挥袖子,看似要把油灯挥灭,没想到苏流萤立即屏气往后挪了挪,梅子青和闲人张愣了下,这世上除了他们师徒四人,没人知道这是梅子青下药的习惯。 苏流萤朝他们一笑:“医毒不分家,我也是医者,知道你们想弄晕我。放心吧,我不会跑。现在如此寒冷,这应该是深山,我现在跑出去就是给狼虎送早饭,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梅子青也笑笑,让她早些歇息,脸上没有半分尴尬。 待师徒俩出去之后,苏流萤拉起被子安心躺下。机会难得,她还想与师父他们多相处几天呢,哪里舍得走。只是不知道自己来这多久了,家里应该急疯了,到时看看有没有机会送信回去吧。 天大亮,苏流萤醒来简单收拾了下,走出了房间。 屋外,只见有一人被绑在木桩上睡得正香,脸上红红的,正是她的师兄梅子黄。 师兄与师姐本就生得一样,加上师兄喜欢模仿师姐,让人无法分辨雌雄,但苏流萤每次只要一眼就能分清二人。 师兄和师姐平时也是争争吵吵,喜欢论高低分胜负,二人出生时因为稳婆大意,竟忘记哪个是先出生的,二人都不肯当弟和妹,都自认哥姐,几十年也没分出输赢。 看师兄的脸色,他肯定又受罚被喂辣椒了。 师姐捉弄人的法子那么多,但她每次只用这一招,因为只有这招最好使。 梅子黄听到声音马上就睁开眼睛,看到她顿时眉开眼笑:“小妹妹你醒了呀,帮姐姐把绳子解一下。” 师兄吃了辣椒在外面吹一夜寒风对他来说简直是享受,所以他现在根本算不得受苦。 “姐姐,你昨晚做了什么错事被那位老爷爷罚了?是因为昨晚没有成功把我迷晕吗?” 梅子黄点头:“是呀是呀,说起来都是你的错。你现在帮姐姐把绳子解了姐姐就不怪你了。” 苏流萤心里暗笑,上前就要解绳子,忽然又止住:“我把你放了,万一老爷爷责怪我怎么办?哎呀,这有辣椒,是老爷爷给你准备的吧。老爷爷对你真好,表面上是在罚你,实际是在补偿你,我喂姐姐吃一口吧。” 第147章 她是萦丫头的女儿 梅子黄笑眯眯看望苏流萤,这小丫头竟如此聪明。不打算帮他,还想坑他一把,还真与萦丫头有些像。 “姐姐已经吃过了,谢谢小妹妹,你现在帮我把绳子解开就可以了。” 灶房那边炊烟袅袅,是梅子青在做早饭,此时从灶房走出来。 苏流萤装得非常惊讶,说她们两个怎么长得一模一样。梅子青告诉她是双胞胎姐弟,被绑着的是她弟弟。然后不管她震惊的眼神,十分热心对她说道:“他将你迷晕的时候药量过重,导致你睡了三四天才醒,被我师父罚了。他罚你睡了那么久,你现在就报复一下他吧。你拿这根针扎他这几个位置,可以让他又哭又笑。这样子扎,你试试。” 苏流萤举着针跃跃欲试,连眉毛都带着兴奋,梅子黄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向她求饶,但这小丫头与萦丫头一样,根本不管他死活,只管自己快活。 大山深处,回荡着又哭又笑之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好玩。 刚刚起来的闲人张与梅子青凑到一起瞅着玩得正嗨的苏流萤,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而且连玩的法子都与萦丫头无异——就在梅子黄以为她大发慈悲放过他之时,又露出瘆人的笑容。 早饭的时候梅子黄终于解脱了,苏流萤自来熟的帮忙将馒头白粥小菜端上桌,还将盛粥的活抢了过去分给众人,反客为主,半点没有被绑架的慌张和害怕。 这丫头胆量不一般啊! 闲人张喝完一碗粥,苏流萤很自然的又给他盛了半碗,这是师父的食量。这却让闲人张与两个梅子黄梅子青不自然了。 感觉气氛凝滞了片刻,她很快反应过来,又添了一勺到闲人张的碗里,然后问他够不够。 她悄悄呼了一口气!多年来自己做这些事习惯了,所谓习惯成自然,让她差点忘记现在的身份。 用完早饭,梅子黄去洗碗,梅子青则带着苏流萤在山间散步,问她都给什么人治过病,又问她现在的生活,亲亲热热挽着她的手。 挽手的那一瞬间梅子青顿了下,但随即又假装若无其事,瞄了下苏流萤的脸,伸手在她腮边摸了摸,赞着:“妹妹的皮肤真水嫩。” 苏流萤仰起头自己扯扯脸,笑道:“姐姐不用试,这张脸是真的,不是人皮面具。” 梅子青也笑:“姐姐试出来了。” 两人转了一圈,吸收了些林间的日月精华又转回木屋,苏流萤对梅子青挥挥手:“姐姐进屋跟老爷爷和阿兄说悄悄话吧,我保证不偷听,也保证不跑。” 梅子青忍不住香了她一口:“妹妹真是可爱,比我自己更清楚我要做什么,既然你让我们说悄悄话,那我们就去说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许偷听哦。” 苏流萤举起两根指头起誓,她知道自己的举止已经引起他们疑心,但她没办法,和他们相处就忍不住释放天性! 不过,她现在是如假包换的苏流萤,他们再怎么怀疑,只要她不承认与梁若萦的关系,他们就拿她没办法。 梅子黄梅子青与闲人张凑到屋里把门一关,马上说起了悄悄话。 苏流萤看似与梁若萦没关系,但处处透着疑点,让人不将她们联系在一起都不行。 闲人张的目光在梅子黄梅子青两人脸上转来转去,然后瞅着梅子黄:“你先说。” 梅子黄眼睛一转:“我觉得她与萦丫头很像,那欠揍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她又不怕生,又好像知道我们的习惯,她就像是披着别人皮的萦丫头。” 闲人张下巴朝梅子青扬了扬,梅子青道:“我试过了,她的脸是真的。不过我发现她与萦丫头有个相同的习惯——把银针套在手腕。” 闲人张轻轻摇了两下扇子,眼睛一定,扇子一拍:“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她是萦丫头的女儿。” 这么解释就解释通了,不然为何会有那么相似之处! 也不知道梁若萦为何失忆,又为何有了身孕,生的女儿为何成了将军的女儿。或者她与将军府里有什么隐密的交易? 师徒三人得出结论,心里就没那么多困惑了,商议着下一步如何走。 苏流萤已经失踪四天,京城已经地毯式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只能开放城门,开始又大规模在城外搜寻。 沈璃带着高一高二以及静王府的人到乡镇寺庙去询问查找,每从一个地方出来,似乎沈璃的脸色就重一分。 高一高二在后面低语,也不知道主子喜不喜欢苏流萤,说喜欢他又不愿意娶,说不喜欢现在又像掉了命根子一般寻找,男人心海底针,真是难猜。 沈璃倏地收住脚步回头,高一高二立即抬头挺胸,肃正面容。 沈璃目光在两人脸上瞥瞥:“你们这么喜欢嚼舌根,我就如你们的愿,以后专门去听别人墙角,然后每天回来报告如何?” 高一高二眼眸低垂,异口同声认错:“属下知错了,属下刚才什么也没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璃没收拾二人,扭头继续向前走。他怎么会喜欢苏流萤,他找她不过是出于两人的情谊,毕竟他与她曾一起出生入死,她又治好了阿鱼的脚。 没错,就是这样。至于他为什么会允许让她近身亲一口,乱了自己心绪,那是因为······他想这个做什么? “三天之内找不苏流萤,你们两个就到庙里当和尚去,我说话算话。” 他回头喊了一句让高一高二差点晕倒的话,这才悠然往前,谁让他们俩给他找烦恼。 苏流萤失踪,要烧高香的还有太后。 苏流萤不见了真的太好了,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嫁给自己的宝贝孙子。皇帝糊涂,老天爷可不糊涂,大家都不愿意发生的事,老天爷就不让发生。 只要苏流萤不回来,她愿意让菩萨保佑她平安。 她给自己供的菩萨烧了三支香,这才出去见江老夫人和江玉眉。 江玉眉眼睛红红的,太后亲亲热热的拉着江玉眉的手,安慰她:“阿眉以后都不用哭了,那苏流萤失踪了,你又有希望嫁阿朝了。” 哪知,江玉眉哇的一声就哭了。 第148章 苏天凌与江玉眉 太后与江老夫人被江玉眉哭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是喜极而泣吗? 眼看她又要在康宁宫来一场水漫金山,江老夫人连忙将她安抚,抢在她还没开始第二轮哭的时候问她怎么了。 江玉眉嘟着嘴巴眼泪汪汪的说:“阿朝阿兄喜欢苏流萤,苏流萤不见了,阿朝阿兄肯定很伤心,我这几天去找他,都看不到他,听说阿朝阿兄这几日为了找苏流萤早出晚归。” 这么看来阿朝已对那苏流萤情根深种,幸好她不见了,不然她逃不掉苏流萤成为孙媳的命运。 太后对江玉眉道:“玉眉不要担心,过段时间阿朝就会把苏流萤忘掉,男人麻最不重感情了。” 江老夫人也在一旁连声附和,江玉眉还是摇头:“我要帮忙去找苏流萤,只要她回来阿朝阿兄就不会伤心了。” 太后和江老夫人诧异,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格局,不在乎自己受伤,只希望喜欢的人开心。 江玉眉倏地站了起来,言行坚定道:“我要去找苏流萤,我要帮阿朝阿兄找苏流萤。” 她说走就走,拖着细碎的步子就出了康宁宫。 江玉眉骑着一匹温顺的马儿出了城,茫然四顾,却不知道怎么找,咬唇思索了半晌仍无头绪,忽然看到一匹马从身边飞驰而过。 那马虽快,她却看清楚马上的人,是明山侯戴唯逸。 她可是听说过苏流萤救过明山侯家小儿子的事, 苏流萤还因为频繁出入侯府被人传与明山侯有暧昧关系。 这明山侯也算有良心,苏流萤不见了也急急帮忙去找。 戴唯逸确实是去找苏流萤的,苏流萤对他戴家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如今她失踪了他怎能坐视不管,发动了自己所有的势力去寻找,自己也放下了所有事全力查找。这几天他睡得极少,有两天晚上都没有入眠。 家中妻妾都劝他劳逸结合,让他在家休息两天,毕竟已经派出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寻找。 但找到苏流萤仿佛成为他一种执念,只要没找到他就一直找,不管时间多长,有没有结果。 十九年前梁若萦失踪,他也去找寻了,也和现在一样卖力。好像那样才能减少他另娶他人对她的亏欠,可他到底没有找到。 如今不遗余力找苏流萤,也是为了弥补十九年前的遗憾吧。 深山密林能藏人,所以他以大山深处为目标,路上偶尔还能遇到搜寻的侍卫。 在林子走了一阵子,他忽然听到背后有马蹄声,轻轻的,时远时近,他神色一定,并没回头,驱着马前进拐往一个弯道去。 江玉眉忽然发现戴唯逸不见了,心急的骑马冲过去,正四下张望,就看到戴唯逸骑着马从一处草木成片遮挡处出来。 戴唯逸并不认识江玉眉,见她衣着打扮,应是京中某位世家的小姐。 “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江玉眉被他发现,略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声音低低开口道:“我也是来找苏流萤的,我不知道去哪里找,所以就跟着你。” 戴唯逸愣了愣,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娇小姐,但却有胆量跟着一个男子来这深山野林。 “戴某很是为姑娘与高阳县主的深厚友谊感动,但这地方不是姑娘该来的。京城派出了一半营所的兵将,还有数批侍卫寻找高阳县主,相信定能找到的,姑娘你回去吧。” 江玉眉才不管他说的这些,撒起娇来:“人家才不要,人家就是要跟着你。” 有她就会多一分累赘,耽误自己不说,到时害她发生什么不测就不好了。 戴唯逸道:“姑娘不回去戴某不勉强,但戴某路上不会照应姑娘。到时姑娘的马跟不上,自己一人在荒山之中若是迷路了可就不好了。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姑娘应该会变成野山猪最可口的晚餐。” 江玉眉霎时间脸色煞白,身子害怕得晃了晃。 戴唯逸知道自己成功将她吓唬住,又开口让她回去,她只咬着唇不说话。 他又吓唬了她一下,说林中毒蛇鼠蚁也多,她的脸不小心被咬一下就救不回来。见她脸色又白上几分,他知道火候够了。 “姑娘不回去,戴某也不勉强,姑娘保重。” 戴唯逸骑马走了一段,然后躲了起来,过了许久也不见她跟过来,确定她被自己成功吓退,骑着马继续往森林深处去。 江玉眉很害怕,可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几经挣扎忽然想到林中肯定也有其他寻找苏流萤的人,只要报上阿朝阿兄的名号,让他们带上自己不就可以了,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骑马进了山。 她越走越觉得安静,树木参天,除了风声鸟叫,哪里有人声,想到戴唯逸的话,她顿时哭了。 哭了半个时辰也无人到来,她也担心哭声引来野山猪,又胡乱的擦干眼泪收住哭声。 忽然她眼睛亮了亮,她可以说话让别人知道她在这里,同时还可以壮胆,狼虎来了她也可以骑马逃,当即悠悠骑着马边走边喊。 “阿朝阿兄~阿朝阿兄~” 喊了一路她竟真听到有人声,那声音洪亮,山间都是那声音的回音,远远的她都能听得十分清晰。 “阿萤,你在哪里,阿萤~” 她欣喜朝那声音处赶去,扬起娇滴滴的又有些沙哑的嗓音:“阿朝阿兄~” “阿萤~” “阿朝阿兄~” 两个声音像是在对抗一般,喊阿萤那个声音忽而止住了,江玉眉没了方向,咬咬唇边哭边喊:“阿朝阿兄,阿朝阿兄~”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渐渐靠近,一个身材魁梧男子坐在马上背,双目炯炯有神望着她,正是苏天凌。 “你是何人?为何要与我作对?” 江玉眉是认得他的,他野蛮不讲理,人也长得凶,又生得高大威猛,一拳头能将人打扁。之前经常替他妹妹苏流萤去揍别人,京城人都说他比土匪还胜一乘。 正因如此京中无人敢嫁他,就怕自己嫁进去活不过回门,有人戏称,连母鸡经过苏家门口都会绕道走。 她也是怕他的,但他至少还是人,比野山猪好上几分。 她吸吸鼻子鼓着勇气道:“我没有与你作对,我在找苏流萤。” 第149章 人家要你带着人家一起走 就没见过这样找人的。 苏天凌道:“你找阿萤为何不唤她的名字?” 江玉眉脸色微红:“我唤阿朝阿兄的名字,想跟他一起找?” 苏天凌好似听过妹妹喊沈璃阿朝,当即知道她所说的阿朝阿兄便是沈璃。她也是好心帮忙找妹妹,就不与她计较了。 他调转马头就走,背后忽然传来她的哭声,仿似还有一哭不可收拾之势,他不明所以回头,用如洪钟的嗓音问:“你哭甚?” 江玉眉听到他声音睁大眼睛委屈瞧着他:“人家一个人害怕,又迷路了,你却扔下人家一不管,你坏死了,呜呜呜呜~” 苏天凌:“······” 他也算蛮横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回遇到比他蛮横不讲理的。 但这样娇娇滴滴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不能骂又不能揍,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那你想怎样?” 江玉眉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人家要你带着人家一起走。” 苏天凌有些头痛,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姑娘像什么话,他也没这样带姑娘的经验。从他见到她,她的眼泪就没断过。他带着一个哭包,万一被别人瞧见以后他欺负小姑娘怎么办! “那你不许哭,你哭我就不带你。” 江玉眉发现他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而且也比传说中讲理,尾巴马上就翘了起来。 “你要是不带我,我就哭。” 苏天凌被她威胁,只得带着她一起走。江玉眉擦擦泪水,眉开眼笑的走在前头。 山里山外的风声紧,梅子黄和梅子青两人出山一趟入山一趟就知道木屋将面临的是什么,不过这难不倒他们,师徒三人什么都不多,就是本领比较多。 闲人张那一身本领几个徒弟都学不完,但也学了不少,就说易容,梅子青黄二人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梁若萦入门晚,而且只有短短的十多年,这方面只有感叹的份。 但其他方面各有所长,像医术,梅子黄与梅子青虽然学的时间梁若萦早,但没她有天赋。不过梅子黄善下毒,梅子青善解毒,这也是梁若萦望尘莫及的。 现在找苏流萤的人来了,什么认错赔罪是不可能,宁可像和尚一样庙不要了也不会在这儿等着别人上门抓。 不过,逃避方法还是很多的。 闲人张狡黠的对苏流萤笑道:“小丫头,你给我们惹祸了,只能先委屈你躺几天,风声过了就让你回家。” 这老头,反而还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不过苏流萤也没有生气,谁让老头向来不讲理呢。 她是很乐意配合师父他们的,一方面她也担心父亲阿兄他们会误伤师父他们,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 梅子黄和梅子青大概是太久没做过颠覆性的易容,眼冒精光的望着苏流萤,仿佛她现在是一只煮熟的烧鸭······ 戴唯逸骑着马到了一条小溪边,今天出门至今滴水未进,看到清澈干净的溪水便感觉有些渴了。于是下了马到溪边捧了几口水喝,用袖子擦嘴侧头时就看到前面隐约有座大屋,他心一动,骑着马走了过去。 木屋门口坐着个头发黑亮的老太太,一双带着哀愁的眼睛望着门前不远的溪流,屋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吵架声夹杂着砰砰声。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火气十足的从屋里出去,冲门口的老太太吼:“我不跟你儿子过了,我再也不想过吃野菜咽粗糠的日子了。我抛弃夫君和儿女跟着你儿子私奔,结果连见人的权利都没有了,躲在这深山老林受罪,我图的是什么啊~” 跟着有个年近五十的汉子出来,也一脸怒火。 他冷笑对妇人道:“你图什么,你不就图我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那肺痨鬼儿子娶不到媳妇,你就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想等她养好病你好骗她出去。你昨天偷听我和郎中的话说她的病好不了,你才露出你的真面目,想滚就滚,谁绑着你了。” 这时屋里砰一声响,汉子立即紧张的跑回屋里,只听他喊道:“小草,你怎么起来了······小草别急,爹刚才是为了骗那个恶妇才故意那样说的,郎中不是说了吗?你的病只要再养一个月就能大好~” 门外的妇人听到这话,顿时惊喜的跑进屋问这问那,引得汉子又大骂。 戴唯逸看了半天,略沉思了下,骑马走到木屋旁,下马走上前,老太太看到他很是惊讶:“请问你找谁?” 戴唯逸拱手,温和道:“我进山找草药,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不知方不方便吗?” 这时,刚刚那对对骂的夫妻扶着一个面黄无力又驼背,头发干枯,足有两百斤重,十五六岁的姑娘走出来,一双眼睛还是半瞎,眼帘半天撑不起来。 她是半瞎,那妇人定是全瞎,要不就是她跟自己儿子有仇,否则怎么给儿子找这么样一个姑娘做媳妇。 戴唯逸见三人瞅着自己,又拱手将讨水喝的话说了一遍,老太太转头让夫妇俩去盛水,二人都不太情愿,最后妇人鼻孔朝天:“自己讨水喝还要我们盛,要喝自己去盛。” 戴唯逸脸上没有窘迫,道了声谢谢便自己进屋找碗,然后在桌面的壶里倒了一碗水喝了。这才出来又谢过这一家四口,只有老太太应他,戴唯逸也不计较。骑马走了。身后听到汉子让妇人滚的声音,妇人脸皮厚,说这是她的家,她不走~ 苏流萤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没想到第一个找到她的竟然是戴唯逸,他也算知恩图报,就是他眼拙,没认出来他。如果是其他人,不知会不会将她认出来。 父亲和阿兄应该急疯了,最晚明天她也要将师父他们诓下山。 戴唯逸没走半时辰,沈璃与高一高二也看到了那条小溪。 如果在山上藏人,那也会找个方便取水的地方藏,沈璃带着高一高二沿溪而行,果然看到了座木屋。 高一高二立刻有默契的想悄悄到屋子周围埋伏,沈璃手一抬,示意他们跟上自己一同过去。 木屋门前依然坐着那个老太太,一手举铜镜,一手执着朵野花插发髻上,连笑都是爱美的模样。 第150章 我要跟哥哥走 屋里有一男一女在高声说话,是为了女儿婚嫁之事起了矛盾。 “小草现在胖得跟头野猪似的,不趁着张猎户的儿子愿意娶赶紧将她嫁了,往后张猎户儿子反悔,你就等着她做老姑婆吧。” “我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怎么会做老姑婆?张猎户的儿子算个屁,我女儿要嫁至少嫁个跟潘安一样俊美的男子。” “我不嫁张猎户的儿子,我要嫁潘安~” 沈璃三人倒是十分好奇屋里的女子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老太太看到走近的沈璃三人,登时眼睛发光,手里的的铜镜扔了,野花也不要了,就像狼看到猎物一般。 “请问三位俊公子有什么事吗?” 高二被她看得想打人,粗声道:“我们来找人。” 老太太眼睛更亮了:“你们是来找我孙女的吗?” 屋内的人听到屋外的动静,齐齐走了出来,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半瞎的胖子。 沈璃与高一高二:“······” 这胖子就是妇人嘴里的貌美如花? 只见那胖子眼帘欲垂不垂的,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沈璃时仿佛清澈了几分,挪动着她两百斤的身子往沈璃走过去:“哥哥是来找我的吗?我要跟哥哥走~” 高一高二将她挡在前面,她不高兴筛着肥胖的身子说要哥哥,还嘟着嘴。高一高二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产生劈了她的念头。 胖子如此也就罢了,那一对中年夫妇竟也望着沈璃眼冒星星。 原来这一家子都是花痴,花痴对象还不分男女,曾经的苏流萤估计能与这一家子一较高低。 如果这一家子是正常人,还可以与他们先礼后兵,但现在不必了,沈璃直接进屋搜索,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能藏的人地方。 他带着高一高二立即离开,仿佛多留一刻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苏流萤望着沈璃高一高二一副被狗追的样子逃跑,她有些失望,小朝朝也认不出她,不过幸好认不出,不然那场面有些难收拾。 沈璃与高一高二离开木屋继续寻找,一路无果的到了另一座山脚下,山上有座庙。 沈璃心思一动,让高一高二继续去其他地方寻,自己则上山去。 高一高二那两个家伙知道他另有目的,又要在心里胡乱猜测他的心思了,他不才让二人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这座山不算太高,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来此上香的人还不少,庙里庙外轻烟缭绕。 刚走到庙堂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求如来佛祖观音大士玉皇大帝保佑苏流萤大吉大利,早日平安归来。” 竟是江玉眉! 接着他又听到一把有力响亮的嗓音锵锵地说:“求各方神佛保佑我妹妹苏流萤平安无事的归来,只要她平安归来,我会每年来添香油钱。” 沈璃有些诧异,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了?一个娇小柔弱又爱哭,一个身壮如牛又粗糙,这样的两个人凑一起······可谓神奇。 许是天生的直觉,苏天凌感觉有视线落身上,转头一望就看到沈璃。 苏天凌自然知道沈璃也一直在找妹妹,当下便道:“静王也是来祈祷阿萤平安无事归来的么?这里有位置。” 他用目光示意旁边一个空蒲团。 江玉眉惊喜回头,看到沈璃唤了声阿朝阿兄,将香插进香炉,起身提着裙子小跑过去。 “阿朝阿兄人家终于找到你了,人家今天也在山中找了一天。人家想找苏流萤,可是找不到,人家想找你,也找不到,结果人家迷路了,遇到了苏大哥······” 沈璃不知道她喝错了药竟会来找苏流萤,心里想着回去让江家将她困住,不然苏流萤没找回来,江玉眉又不见了。 他没心思听她人家来人家去,对她说了句辛苦了,让她早些回家,免得家里人担心,又对苏天凌道:“麻烦苏兄把阿眉送回家,我到别处再找找······阿萤。” 江玉眉脚一跺又哭了,人家好不容易见到他,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苏天凌抓抓头,这次人不是他弄哭的,他不知道提什么要求让她不要哭了。 看着她哭花的脸,又瞧瞧庙里供的佛像,忽然来了主意。 “你哭得跟只花猫一样,真丑,佛祖要笑你了。” 江玉眉听到他说自己丑,果真马上不哭了,胡乱抹了一把脸,气鼓鼓的对他道:“人家才不丑。” 苏天凌瞅着她,不知为何竟不敢再看,别过头大步走出去:“我送你回家吧。” 除了妹妹,他很少与女子接触,觉得她们麻烦极了,尤其京城这些高门贵女,又柔弱又做作,没一个像妹妹那样爽直有趣的。 今天他相处了一下,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不,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她说可以求佛祖保佑妹妹,他就跟着来了,还按她说的闭上双目虔诚祈祷。 江玉眉气呼呼的追上他,拦在他前面:“你看都不愿意看人家一眼就走,人家是不是真的很丑,你说。” 苏天凌目光落在她泪痕未干的脸,脸上的粉不知糊多少遍了,几撮长长的睫毛粘在一处,眼睛红红的,是有些丑。 但他竟然没有嫌弃的感觉,见鬼了。 有些烦躁的抓抓头:“丑是丑了些,但不讨厌。” 江玉眉听完,泪水即时又决了堤,捂着脸就跑下山去了。 苏天凌:“······” 看到苏天凌骑马追着江玉眉走了,沈璃从旁边的石头走了出来,再度上了山,进了庙。 他刚才不回答苏天凌的话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因为他一直信奉求神不如求己这句话,这么多年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现在,他愿意求一回神,他想要一个与十九年前不一样的结果。 想到刚刚苏天凌说的话,他将身上所有的钱放进功德箱,这才点了香在大殿中间的蒲团跪下。 “苏流萤治病救人,有仁爱之心,望诸天神佛看在她救人的功德上,庇佑她平安归来。” 第151章 姚更母亲的怪病 沈璃踏着微亮的月色回了晴空苑,听下属汇报了一番,依然没有任何关于苏流萤的消息。 次日清晨正打算用了早膳继续外出,却有下属来报,姚更回京了。 他寻姚更多时,为的便是追问关于梁若萦的事,但姚更一直行踪不定,想见他一面不容易。 姚更早在数年前梁若萦失踪时就告诉他,人生一切都有定数,既然人找不着,便顺其自然。 姚更因为梁若萦的母亲终身未娶,更是将梁若萦当作自己女儿一般疼爱,梁若萦幼小时也是多得他照顾养育,亦是他为梁若萦寻了闲人张为师。 不是亲情更胜亲情,可他却对梁若萦的失踪看得如此之开,在梁若萦失踪后便隐身了,四处游荡,沈璃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追着他不放。 如今他竟回京了。 “可知他因何回京?” 属下回道:“据说他母亲生了怪病,他带母亲上京本是为了找高阳县主给母亲治病。” 却不巧苏流萤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与姚更见上一面。 姚更似是料到沈璃会来一般,沏了茶在厅堂等待。 多年未见,姚更儒雅依旧,温润谦和,见到沈璃嘴边溢出一抹笑容。 “几年不见,阿朝的脾性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雷厉风行。” 沈璃揶揄笑道:“倒是姚叔叔变了,变得跟只兔子一般。” 姚更笑笑,也不在意他说自己是只狡逸:“阿朝,不要再执着过去。我虽不知道阿萦如今身在何处,但我知道她肯定希望你向前看。” 沈璃似笑非笑:“姚叔叔怎么还未娶妻呢。” 姚更无奈摇头,这小子犟得跟头牛似的,每次劝都会被他拿自己作桥,劝不动。 沈璃问:“听说老夫人生了怪病,是什么样的怪病?” 姚更叹息一声,将他带到母亲的房间。 房间内,只见榻上一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四肢被布条绑着在床榻四个方向,头发凌乱,口中被塞了一团白纱巾,目光非常奇怪,似有神看到人却没有朝人的方向望。 沈璃还未问话,就看到姚静,姚更的妹妹端着一碗肉靡粥进来,看到沈璃也顾不得行礼 ,只是唤了声静王便到榻边去。 “娘,喝粥了。” 姚静拿掉老太太嘴里的丝巾,老太太忽然像惊醒一般,手脚开始挣扎,嘴里发出哇哇之声,正确来说是汪汪之声。 姚静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不管不顾的抱着老太太喊:“娘,我是静儿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老太太还在挣扎,过了会儿似乎被姚静安抚住,慢慢的安静下来,目光也渐渐清明,看到众人,眼角也湿润了。 知道老太太这会儿不再发作,姚更和姚静解了束缚她手脚的布条,姚静侍候她喝粥。 姚静一口一口慢慢的喂,老太太温顺的将粥吃完,任姚静端水让她漱口帮她擦嘴。 老太太看看姚静,又看看姚更,脸色平和道:“我这样子活着也丢人,我倒宁愿这样子去了。你们也不必忙活给我找什么神仙看了,你们将我送回老家,让我在老家了却残生吧。悄悄的去,总比这样热热闹闹让人看笑话来的舒心。” 姚静眼眶一红:“娘你胡说什么呀,你这只是小小的意乱症,能治好的。那个高阳县主最善治奇症,昏迷十八年的人她都能救醒,你这病在她那儿根本小菜一碟,她出远门过两天回来就能帮你治了。” 沈璃与姚更退了出来。 姚更说老太太这病生得突然,毫无预兆。生病那时恰巧他回去看望母亲,母亲半夜就开始发病,又吠又咬,四肢着地行走,神智全无。侍候她的丫鬟吓坏了,他与几个力气大的仆人将母亲制住。 之后待她安静下来,与她说话,安抚她,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次日他得知老太太有个邻居,邻居的一个小儿子被自家的狗咬了,那狗当天便被打死。男童虽请了郎中包扎了伤口,也吃了药,但过了些日子却开始如咬他的狗一般叫吠爬行,不会认人。 男童的父母只得将他关在屋子里,让郎中看诊的时候便将他绑住。虽然吃了药,男童的症状并没转好,郎中说无能为力也就不再上门,没过几天,男童便去世了。 那男童得的是疯犬症!据说疯犬症是无药可救的。 姚更询问母亲及侍候的丫鬟,母亲并未被狗咬过,身上也没什么伤口。 他觉得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症状还算轻,应该还是能治的。当然他也想找天下第一神医闲人张医治,但现在事情紧急,一时无法知道闲人张如今身在何处。他听说过京城苏流萤的事迹,便带着母亲上京,哪知却得到消息,苏流萤失踪了。 姚更叹息:“莫非这就是天意!” 沈璃却坚定的道:“不,这不是天意。十九年前的梁若萦失踪了回不来,十九年后的苏流萤一定会回来。姚叔叔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让她给老夫人治病。” 姚更与他亦师亦友,更于他有恩,所以他更要将苏流萤找回来。 姚更知道他为了自己会奋力,便说道:“我去探望母亲的路上仿佛在一包子铺见过梅子青和梅子黄,但他们似乎不想与我碰面不等我走近就跑了。但也许是我看错,那两人并非他们!” 电光石火间,沈璃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姚叔叔觉得他们走的方向有没有可能是来京城?” 姚更沉吟片刻:“那时有只上京的船在附近的渡口停靠一天上岸补给要需要,或许他们是上京也说不定。” 沈璃忽而笑了。 闲人张梅子黄梅子青加上苏流萤不正好是四人么?昨日那深山中一家四口,古怪得不像正常人就已经给了他提示,他怎么就没有怀疑呢! 梅子黄和梅子青善易容,把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轻而易举,那两百多斤的胖子必是苏流萤无疑,难怪她昨天说要跟自己走。 可他竟然还厌恶,还避如蛇蝎,他当时要是带她回来随便给高一或者高二做媳妇多好! 第152章 俊公子怎么又来了 还是昨天那座木屋,门口的老太太不插花了,而是摇着把破扇子在凝神。 那对中年夫妇现在不为女儿婚嫁之事吵架了,两人在下棋,汉子趁妇人不趁偷了她一只马,妇人发现便收了他一对车。汉子将妇人的将直接吃了,妇人拿了个兵坐阵,二人便吵起来了。 似是感到一股压迫感在靠近,老太太与中年夫妇齐齐转头过去,便看到沈璃和高一高二,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那片人头训练有素的从四面八方将木屋围住。 老太太和那对夫妇竟也丝毫不见慌乱,只是露出不太好看的笑容。 老太太问:“俊公子怎么又来了?” 沈璃笑得温和有礼:“昨天那位姑娘说要跟我走,我没带她走,回去我就后悔了。今天是特意来带她走的,顺便带你们一起走。” 屋里的苏流萤听到沈璃的声音,无限欣喜,小朝朝还是发现了破绽,所以才再度返回。她已经找好借口骗师父他们今天与她出山了,没想到小朝朝先一步来了。 屋外,汉子道:“我不同意她跟你走。” 妇人道:“我们也不愿意跟你走。” 沈璃道:“没关系,只要我同意就可以了。” 汉子与妇人起身跑到老太太身侧,一左一右问他怎么办,老太太瞅瞅沈璃,又瞅瞅周围的人,笑呵呵的对沈璃道:“我要先问问我孙女愿不愿意。” 苏流萤跑到门口探出头,顶着那张肥胖得眼睛都快撑不开的脸朝沈璃笑道:“我愿意跟哥哥走。” 沈璃看到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紧紧盯着她那双混沌又闪着光的眼睛,心底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翻腾着,轻轻开口:“好,哥哥带你走。” 四人当然不会以现在的面貌示人,苏流萤与梅子黄梅子青进了屋,沈璃却将闲人张拦住,并趁他不觉撕了他的人皮面具,一手抓住了他的胡子。 “神医不先解释下为何捉她来,这把胡须可就归我了。” 闲人张最是着紧他的胡子,马上惊呼让他轻点,见他放松了些才神神秘秘对与说:“你不觉得她与萦丫头很像吗?要不是她那张脸是真的,我都怀疑她是萦丫头了。不过现在我不怀疑她是萦丫头了,我怀疑她是萦丫头的女儿。” 沈璃怔怔住。 苏流萤几人去掉伪装,恢复原来的模样,高一和高二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老太太竟然是个老头,那对夫妇竟然是一双妙龄的双生姐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是万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沈璃是见过闲人张和梅子黄梅子青的,十九年前他们曾到草堂住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知道很多关于他们师徒三人的事。 十九年未见,他们竟和当年无异,岁月这把刀大概是杀别人家的猪。 沈璃已让人给各方传递苏流萤已找到的消息,因而他们刚刚进城没多久,便看到梁汉铭骑着马奔过来,下了马就往苏流萤跟前冲,高兴得一把抱住她。 “阿萤,你回来了,真的太好了。” 苏流萤知道他也在为自己失踪而着急,很是开心,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自己没事。 沈璃眉头轻蹙,怎么感觉这小子那么碍眼呢,真想把他拎开。 他轻咳一声:“梁汉铭,注意影响,有什么等回宫再说。” “回宫?” 苏流萤惊讶不已,直接回苏家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去宫中?他是要让皇帝和朝臣给师父定罪?原来如此,难怪他刚刚没有问关于她为何会在木屋的事。小朝朝心眼可真多,幸好她早已想好借口。 沈璃道:“为了找你,出动了半个京城的兵力,你回来总得给皇上交待一下吧。” 竟动用这么多人找自己,苏流萤不曾想到,倒是她冤枉小朝朝了。 戴唯逸也收到苏流萤已找到的风声,他跟着回了城,此时见到苏流萤安稳无恙,调转马头回了府。 苏流萤对皇帝心怀感激,进宫见到皇帝正正经经的向他跪拜,感谢他动员这么多人找自己。 皇帝看到她无伤无痛总算放心了,非常庆幸不是自己几个儿子做的,但又是谁做的。 “阿萤~” “阿萤~” 苏雄与苏天凌从门外急急跑进来,一人一个拥抱。 苏流萤看父亲和兄长面容憔悴,眼睛布满血丝,顿时心疼了。 “爹,阿兄,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苏雄问:“阿萤,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苏流萤调整了下情绪看向闲人张:“这位老爷爷突然患了怪疾,他家人找我让我帮他医治,因为走得急,没来得及送信给家里。老爷爷家又在深山,给他治病花了些时间,今天才回来。” 沈璃倒是奇怪她为何帮着闲人张说话,不过一路上看她与闲人张等人相处也不像被威胁的样子,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苏雄上下扫量闲人张,闲人张对他慈善一笑,他却忽然眼睛一瞪:“你不是天下第一神医闲人张吗?你还需要我女儿给你治病?这梅子青梅子黄也是半个神医,你不给自己治可以让他们给你治,你找我女儿给你治是几个意思?” 苏流萤和闲人张:“······” 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满头白发的老头竟然就是天下第一神医闲人张。听说他有两个模样相同的双生徒弟,一男一女,但现在看到的却是两个生得一样的姑娘。 苏流萤也没料到父亲竟然认识自家师父,所以这个借口就是个笑话。 只听苏雄又道:“二十年多前我见过你,你怎么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返老还童了?” 皇帝听得心一动,他是不是也可以让闲人张搞些药吃下,让自己返老还童? 皇帝正这般想着,那边苏雄已经抽出腰间大刀:“管你是闲人还是忙人,敢拐我女儿我就让你做不了人。” 皇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好在苏流萤已经将苏雄拦住,又编了一个借口:“爹,刚才我说谎了。其实是我知道张神医来了京城,想跟他切磋一下医术,但我知道像张神医这样的人脾气古怪肯定不轻易与人切磋。我那晚碰巧发现了他两个徒弟,就悄悄跟了他们进山。我想回来给你们报个信,又担心他们跑了,我只能先待在山上。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第153章 他可是个几十岁的糟老头 苏流萤这个借口虽然漏洞百出,但比第一个借口让人信服多了。 女儿对闲人张百般维护,看来她说的是真的,苏雄熄了劈闲人张的心。 苏流萤失踪之事到此为止,皇帝想留闲人张与梅子黄及梅子青三人在宫中,但闲人张不愿意。皇宫这地方他可不愿意呆着,跟个笼子一个,来了可就出不去了。 苏流萤想将他们领回来,沈璃却过来横插一脚,也想把人带到自己的府上。 闲人张瞅瞅苏流萤和沈璃,沈璃过去在他耳边道:“我们可以合计一下怎么样弄清楚她是不是梁若萦的女儿。” 闲人张眼冒精光,立即表示愿意跟沈璃走。 苏流萤跟着父亲与兄长回了家,秦星汉月在大门大已等待多时,扑过去就要抱大腿痛哭。 “小姐······” 苏流萤想起她第一次到苏家时二人说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痛哭流涕的模样仿佛她已经去了一般,立即打了一个激灵。 “站住,不许说话不许哭。往前一步,每人三十大板。” 秦星汉月咻地刹住脚步,还没流出来的眼泪一逼就逼了回去,很有眼色的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笑脸:“小姐,你回来了。” 这俩二货这么有表演天赋,不去唱戏实在可惜。 苏流萤与父兄进了屋,说了自己这几天在山中过的情形,煞有介事的说自己这几天从闲人张那里偷了很多师,然后对苏雄道:“爹,以后有人问起或者调查我会医术这事,你和阿兄都要说是请一个胡人女子从小教我的。” 苏雄和苏天凌不明所以,谁会调查?为何又捏造一个胡人女子出来。 苏流萤道:“因为我想与张神医比试医术,如果他知道我是天赋异禀半路出家学的医,才一年都不到,他肯定不愿意跟我比试了,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年轻。” 他的女儿即便是习医时间再短那又如何,只要她想比试就比试,那闲人张敢不给这个面子?苏雄按住腰间大刀嚯在站起来:“他敢不屑跟你比,老夫就让他先问问这柄大刀肯不肯。” 苏流萤拉他坐下:“爹,咱们现在是文明人了,不能什么都用武力解决。你若是逼着他与我比,他不拿出真本事跟我比怎么办?爹,你就听我的吧。” 女儿说他是文明人,苏雄便松开按刀的手。听她的就听她的,只要她开心。 苏天凌觉得妹妹这么想就小瞧了自家:“咱们家谁敢来调查?你的医术怎么来的用不着和别人交待。” 对兄长就不能用付父亲和正常的方式,不然他们会有更多的疑惑,苏流萤忽然生气了:“哎呀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说是胡人教我的医术,从小就教。” “好好好,阿萤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胡人教的,从小就教。” 苏流萤这才眉开眼笑:“那我跟你们说说,这个胡人是怎么来的。” 于是苏雄和苏天凌多了一场经历:十六年前,苏家一家四口还在凉州的山脉居住,苏雄带着七八岁的苏天凌去打猎,回来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一个胡人装束的受伤女子倒在山林,父子俩将她带回家中医治。 女子醒了之后不记得过去发生的所有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却记得自己的一身医术。她为了报苏家的救命之恩,想把自己的医术传授给苏天凌,可惜苏天凌不想学,她便将医术教给才三岁的苏流萤,一直教到苏流萤十八岁,但这是个秘密,苏流萤十八岁之前不能公开~ 沈璃让闲人张师徒三人跟自己走,确实是为了弄清楚苏流萤与梁若萦的相似之处。 闲人张说苏流萤与梁若萦像,勾起了他对苏流萤初到晴空苑的记忆。 那些梁若萦曾对他说过的话,苏流萤也与阿鱼说了一遍。还有她俩相同的泡菊花的方式,还有她们都将银针套在手腕方便随时可以用,后来苏流萤对他的态度一夜之间自来熟,就好像梁若萦对他~ 但苏流萤又怎么会是梁若萦的女儿,不可能,苏流萤绝不可能是梁若萦的女儿! 他不愿意细想这些,仿佛不愿意对面什么真相一般。 他将闲人张师徒三人带回晴空苑,将他们安置在清心院,让人把清儿与湘儿两个丫鬟叫了过来,对闲人张三人道:“你们暂时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吩咐清儿和湘儿做就可以了。” 清儿与湘儿从来没见过双胞胎,十分好奇的盯着梅子青与梅子黄看,好清亮的两个姑娘,真是神奇。 梅子黄像条鱼一般挤到清儿和湘儿中间,勾肩搭背,做出怕怕的样子,娇声道:“我一个人睡觉害怕,两位姐姐晚上可以陪我睡吗?” 清儿和湘儿面面相觑,她们只是丫鬟,本是没有资格与客人同榻的。但只要客人愿意主子没意见,她们陪这位楚楚可怜的姑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求助般看向沈璃。 沈璃似笑非笑:“他可是个几十岁的糟老头,你们确定要陪他睡?” 清儿和湘儿尖叫着躲到一旁,惊异的瞧着梅子黄。 梅子青发出清脆的笑声,闪到清儿和湘儿身边,像和她们说悄悄话一般:“你们被你家主子骗了,你们看看我脸上吹弹欲破的肌肤,下面这对让男人欲罢不能的胸,哪个糟老头能拥有这样的资本?不信你们摸摸看。” 清儿和湘儿有些凌乱,瞧瞧她的脸,又瞧瞧她的胸,确实不像几十岁的老人,但主子为何要吓她们。 梅子青将清儿和湘儿左拥右抱,用梅子黄的嗓音道:“所以两位姐姐还是和我睡吧。” 啊~ 清儿和湘儿惊吓躲到另一边,她们的世界有些凌乱了。 闲人张看不过眼了,用那把破葵扇指指梅子黄和梅子青:“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了还捉弄小姑娘,为老不尊,怎么能说跟小姑娘睡呢,要睡当然要找个气血方刚的美男子一起睡,阳气足,睡得安稳。” 闲人张眼睛冒着小星星,笑意盈盈,挪着半边身子依偎在沈璃胸前。 沈璃面不改色垂眸,勾起嘴角:“我睡觉有拔别人胡子的毛病,你的胡子刚好够我拔一晚。” 闲人张的笑容一收,直立身体摇着扇子径自进屋,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好玩。 第154章 狂犬症 都说年纪大的人不赖床,果然是真的。 闲人张和梅子青梅子黄辰时正就起来了,三人一到饭厅便发现桌上全是他们爱吃的东西。 新鲜出炉的生津包,清汤嫩滑的小馄饨,香气四溢的油麻软饼,还有各种酱菜和白粥。 三人急不可耐的各自挑了自己钟爱的狼吞虎咽,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沈璃这小子竟然还记得他们三个人的喜好,难得难得。 呕~ 三人同时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这哪里是他们最喜欢的吃食,明明是他们最讨厌的吃食。 闲人张喜欢吃生津包,但生津包的馅是他最讨厌的苦味,梅子黄钟情小馄饨,小馄饨的馅却是辣的,梅子青爱油麻软饼,软饼却是她一辈子都厌恶的酸。 这时沈璃悠悠走了过来,明知故问:“味道怎么样?” 闲人张气得胡子都翘了:“臭小子,你是报复在我们这十几年都不让你找到吗?哼,我们以后几十年都不让你找到,气死你气死你。” 梅子黄红着脸:“我要下毒毒死你。” 梅子青黑着脸:“我一定不给你解毒。” 师徒三人同仇敌忾。 沈璃弯腰凑近他们,学他们俏皮的样子抛抛眼色:“我知道很多苏流萤的底细,你们不想知道吗?” 师徒三人面容一顿,眼神无声交流,闲人张倏地咧嘴一笑,搭着沈璃肩膀:“我们刚才都是闹着玩儿的,在你的地盘我们怎么会给你下毒呢,呵呵。” 沈璃也笑:“我当然知道,我也是跟你们闹着玩儿的,我怎么会让你们吃这些东西呢。一会儿吃饱了,我还要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呢。” 他拍拍手,让人换上新的食物,和撤下去的一模一样。 三人这回不敢大意,先将东西在鼻尖下嗅了嗅才放心大胆的吃起来。 沈璃将闲人张师徒三人带到了姚府。 有闲人张,他就不用舍近求远找苏流萤治姚老夫人了,而且闲人张毕竟是天下第一神医,治起来会比苏流萤更有把握。 闲人张看到床榻上手脚被绑,张牙舞爪声嘶颠狂的姚老夫人就有些不高兴了,他说带自己来好地方,却是让他来看狂犬症病人。 姚更与闲人张也是老熟人了,昨夜虽然收到沈璃的消息,此时见到闲人张,仍难掩欢喜之色,拱手道:“张老,这是家母。” 看在姚更的份上,闲人张板起的脸总算好看了些,嗯了声便问姚老夫人的情况。 姚更讲述姚老夫人的疯颠症状,但起因他没法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这时姚老夫人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冲着梅子黄叫吠不停,苏流萤来的时候正撞上这一幕。 她也听说了姚老夫人的事,又想到今天沈璃必定会带闲人张过来,果然她料事如神。姚更叔叔不是她父亲胜似父亲,他母亲出了事她怎能坐视不理。 梅子黄掏出一颗药丸捏着姚老夫人的嘴巴顶起她的下颌逼她吞下去。 不过片刻,姚老夫人便安静了,慢慢合上眼帘。 一旁的姚静给姚老夫人整理衣裳与头发。 闲人张眸光一转,伸头去问苏流萤:“丫头,你可看出来这是什么病症?你可知道怎么治。” 苏流萤现在可不会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谦虚极了:“看症状似是狂犬症,但我从没治过,今天便是过来跟您老学习的。” 一点都不老实的丫头,闲人张气得用扇子不停给自己拔风,一副现在谁都不理的模样。 他也确实如此,姚更唤了他几声他都不应,苏流萤知道他这是故意逼她出手,从前他也是这么干的。 苏流萤自己也想知道前因后果,给姚老夫人把了脉,便如他愿询问姚更老夫人情况,姚更又讲了一遍。 她望着眼前的姚叔叔温润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讲述,发现他老了许多,鬓角已有了白发,但他还如从前一样从容温和。 苏流萤听完姚更的话,沉思起来。 姚老夫人的病症看似无缘由,其实与她的邻居儿子必然有关系,现在就是不知道如何传染上的。 “丫头,可听出些什么来了?” 闲人张又探头问苏流萤,仿佛刚才生气的是别人。 苏流萤也不拐弯抹角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姚老夫人没有被狗或者那个男童嘶咬过,必定是吃过男童沾过的吃食。 姚更找当时侍候姚老夫人的丫鬟一问,果然得知姚老夫人确实在男童发病时在男童家吃过一碗水,她好像还听那个邻居说男童怕风又怕水什么的。 有一定行医经验的人都知道,有些人被狗咬了,突然开始恐风和恐水是狂犬症发作的预兆,既然开始病发也是一样,遇水与风筋络疼痛收缩,但有的人是没有这些症状的,姚老夫人就没有。 想来问题便是出在姚老夫人吃的那碗水上,大概是邻居曾将那碗水端给男童喝,男童本是怕水,但不知怎么就偏偏喝了一些,邻居误以为他没喝过,又将水端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又误让姚老夫人把水喝了。 病因源头是搞清楚了,但怎么治呢? 苏流萤再次表明自己没治过狂犬症,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闲人张。 闲人张摇着扇子的同时也摇头:“古书上有云:凡被犬咬者,七日一发,三七日不发,则脱也,过要百日乃为大免尔。被狗咬,如果上述时间都不发作,不用药也无事,但发作了,便无药可救,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他可是闲人张,天下第一神医,来了半天才说这病无药可救,任谁也是不信的。 都让他想想办法,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他头痛,他眼睛一瞪:“我只是神医,又不是神仙,无所不能。我都说无药可救,你们偏要我救,到是治不好我老头的招牌不就砸了。你们这些人坏得很,坏人坏人。” 他叫上梅子青和梅子黄气呼呼的走了。 看到姚更脸上的颓败之色,苏流萤心里也难受,但她知道师父闲人张肯定能救的,此时或许就是在试探她。 望望床榻上昏睡的姚老夫人,苏流萤走了出去,沈璃在门口等她。 “狂犬症真的无药可救吗?” 苏流萤侧过头对上沈璃的目光:“狂犬症一旦发作确实药石无灵,但姚老夫人的病症略有些不同,我回去想想办法。” 第155章 皇上把臣妾拉出去砍了吧 苏流萤其实上一世是接触过狂犬症病人的,她医治过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那汉子潜入一户人家偷盗财物,出来时被看家的大黑狗咬了。 汉子回家十多天就开始发病,神形行动都如犬一般,把家里人吓坏了。只得将他捆住,当时找到她去医治,她尝试开了三天药,都没有效果。她又换了药,结果还是一样,七天后,汉子便死了。 所以这个病一旦发作,是回天乏术的。 但姚老夫人的症状又略有些不同,因为她时而疯颠时面正常,或者中有救的。师父的表现更加让她坚信救姚老夫人是有希望的,只是师父脾气向来古怪,又对她多有怀疑,现在应是在试她的医术。 她回了家中便让秦星汉月与她一起查找关于被狗咬后的医书案例,无果之后又研究穴位刺激,配以宁神通智的药,她先自己想法办试试,如果还是不成只能找师父了。 闲人张有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沈璃始终不相信他的名号有这么虚,人还活着他这个神医束手无策。 他与闲人张师徒三人前后脚回了晴空苑,午膳是一起用的。 这一顿午膳格外丰富,那些常见的菜式就不提了,但除此之后还有一坛上好的梨花醉,还有两只里嫩外焦香喷喷的烤鸡,和一盘炒得又香又脆的花生米~ 这些都是师徒三人最喜欢吃的,都一百几十岁的人,没其他爱好,就喜欢喝酒和烤鸡,师徒三人到了饭厅就流口水了。 闲人张抓住两个徒弟猴急伸出去的爪子,朝沈璃呵呵一笑:“这么好的酒菜我们吃了也是没办法治那老太太,但吃还是要吃的。” 说完他的手突然朝一只鸡腿伸去,却不曾想沈璃似是早已预料他会如此,身手敏捷的端走了烤鸡。 “既然没办法,那这两只烤鸡就归我了。” 师父三人是不缺两只烤鸡的,但此时馋虫已经被勾出来,让他们不吃或者出去慢慢找,那比要他们命还难受。 闲人张咽了下口水,扯着嘴笑:“有救有救。” 沈璃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放下烤鸡,闲人张师徒三人立刻扑过去狼吞虎咽。 师徒三人在桌面上扫荡过之后,一片狼藉,而沈璃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师徒三人和对方使使眼色,知道大家都吃饱了。 闲人张贼兮兮的对沈璃笑道:“那老太太有救是有救,但我老头是救不了的,但可以给你指条路,让姓苏那丫头捣鼓捣鼓说不定有用,你不如去找那丫头。” 他说完就和梅子黄梅子青溜了,但没发现沈璃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他甚至还笑了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只要确定闲人张有办法救姚老夫人就可以了。但他知道闲人张现在不愿意出手,就算逼他也没用。 闲人张提了苏流萤,或者是想试她的医术。他也想看看,苏流萤能不能救得了。 见到闲人张之后,皇帝就开始计划如何让他给自己弄些药,让自己青春常驻。但他没兴奋两天,知道他心里的一根刺回来了,心情突然就由晴变阴了。 贤妃陪他用晚膳,他不是嫌菜淡了就是咸了,还说要把大厨斩了,吓得贤妃魂飞魄散,因为这顿饭是她做的! 贤妃擅做吃食,为了促进与皇帝的感情,偶尔会亲自下厨做菜煲汤给皇帝吃,皇帝经常夸她用心。 这顿饭的水平比往日更胜一筹,皇帝却挑这么多毛病。她就不信皇帝吃不出这菜是她做的。既然皇帝明知这顿饭是她做的,还说要斩大厨,这是皇帝故意找茬? 她如果现在都猜不到皇帝心情不好,这二十多年宫中生活就白混了。 她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汤捧过去:“皇上尝尝这个十全大补汤吧,是臣妾用小火炖了六个时辰熬出来的,臣妾试过了,味道刚刚好。” 皇帝接过闷声一口干了,不满意道:“太烫了。” 贤妃哭了,捂着脸:“皇上把臣妾拉出去砍了吧。” 皇帝一怔 ,说道:“朕只是说要砍大厨,你哭什么?” 贤妃很是委屈:“这些饭菜都是臣妾做的。” 皇帝撇撇嘴,回想了下自己的反常,知道自己因为姚更回来心智都蒙蔽了。 好声安慰了贤妃,赏了她一桌饭菜让她回自己宫中吃,让人召来惠妃。 惠妃正在和阿鱼小布用饭,突然接到皇帝的旨意便急急忙忙的赶过去,皇帝却只她陪他用膳。 她瞅了眼皇帝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只得忐忑的坐下。 皇帝漫不经心的吃着饭,忽然筷子一放,抬头挺胸,面容有些窘窘的凛然问惠妃:“爱妃觉得朕帅吗?” 惠妃讶然,不知道皇帝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几十岁了还问这种问题。 她面容怡然,认真的端详着皇帝的脸,皇帝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杆,她微笑道:“皇帝气宇轩昂,八面威风,玉树又临风,风采十年如一日,自然是帅气俊朗的。” 皇帝很喜欢这些词,面色松动了下:“那你觉得是朕好看还是姚更好看?” 惠妃:“······” 她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姚更了,但知道他至今未成亲,也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提起他,还要与他比英俊。 “臣妾已经多年不曾见过姚先生,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样。但无论与何人比,都是比不过皇上的,皇上风度翩翩,英武不凡,一直是臣妾心中的美男子。” 这话皇帝可不信,要是真无人比得过他,他的皇后就不会至死都不肯在心里留个位置给他。 惠妃见皇帝神色变幻,不知把她的话听进去几分。皇帝是深爱皇后的,但也不知他是如何发现皇后心悦姚更的,因为皇后的爱很隐晦,除了她这个皇后的贴身宫女,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皇帝就是因为深爱皇后,所以一直对姚更耿耿于怀。但姚更也是无辜的,他不知道皇后喜欢他,因为他喜欢的是陆家女,甚至为了陆家女终身未娶。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才没有借口找姚更麻烦。但他会时常拿姚更与自己对比,比外貌,比文采。 但姚更是出了名的才貌双绝的京城第一公子,若不违心的让惠妃选,她也会毫不犹豫选姚更! 第156章 皇上来了 苏流萤昨天研究了半天,今天便到姚家去了。 沈璃接到消息,也往姚家去。闲人张师徒三人像是在等这个消息一般,也跟着沈璃尾巴前往。 姚家,姚老夫人已被移到光线明亮的静室,此时昏睡在榻上,姚更姚静兄妹俩在榻侧,苏流萤正在给姚老夫人施针。 此前苏流萤给姚老夫人喂了药,现在药效发作,集中在头部的银行此刻有浅浅轻烟从针口漫出。 也是神奇。 她专心致志,沈璃与闲人张师徒三人来了,也没影响到她一分。 闲人张瞧瞧她下的针,又到姚老夫人头顶去嗅了嗅,又看看她摆在一旁的自制医用刀具,回到原地,站了片刻便往门外走,梅子黄和梅子青见状也跟了出去。 苏流萤忽然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特制尖刀放在了水盆里。 俨然是停止不继续了。 姚更道:“县主为何不继续?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苏流萤确实发现问题了,师父看了她的医治方法都跑了,证明她的路子行不通。 “这样医治没有用,先暂时吧。” “皇上驾到~” 屋里人一惊,皇帝怎么来了? 皇帝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惠妃一起来!待众人行了礼,皇帝装模作样望一眼众人,其实意在姚更。 五十有余的姚更还是那样儒雅温润,气度谦和,仿佛年龄不但没有让他苍老,反而给他增添一份岁月洗礼的稳重。 皇帝的心一梗。 皇帝一直盯着姚更看,姚更目光低垂,神色从容不迫。 被皇帝盯着还能如此镇定,除了沈璃,大概也只有姚更了。 “皇上?皇上?” 皇帝被惠妃唤醒,干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的去瞧姚老夫人,问姚更:“姚先生,听说你母亲生了怪病,你给朕讲讲她得的是什么怪病。” 姚更与皇帝并不熟,皇帝还未登位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皇帝问鼎后,他几次莫名被皇帝赐予官职,官职一次比一次高,但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从那时起他便察觉到皇帝喜欢不时偷窥自己,一如现在这般,因而他已经习惯了。 姚更给皇帝说了姚老夫人的病情和起因,皇帝倒是听得咂舌,竟还有狂犬病这样的怪病,沾了口水也会传染。连神医都束手无策,但苏流萤却想办法试一试,后生可畏! “阿萤,你有信心治好吗?” 苏流萤摇摇头,一面拔针一面道:“没有。” 皇帝:“······” 年轻人怎么能一点自信都没有!怎么能和他一样,和姚更一比就会自惭形秽!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到姚更身上。 他不过就是一身书生气质,那些肤浅的女子才会喜欢。 沈璃发觉皇帝看姚更的目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是欣赏又似是不甘最后转为不屑,这到底是爱还是恨。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姚更,姚更对皇帝那复杂的目光仿若不知,也没有半分惶恐。 皇帝不但自己看姚更,还示意惠妃也看。 惠妃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姚更一眼便匆匆移开目光,忙乱之中不期遇上沈璃打量自己的神色,她故作镇定的掀揿嘴角便垂下眼帘。 苏流萤将东西收拾完毕,用温和却肯定的声音对姚更和姚静道:“姚叔叔,姚姑姑,你们不用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姚老夫人一定有办法治好的。” 她要想办法让师父那个老顽童出手了。 沈璃有些意外她会如此安慰姚家兄妹,算上今天她不过才见姚家兄妹第二回。 姚更本不喜欢强人所难,对苏流萤如此尽心很是感激。他是昨天才第一次见苏流萤,其实不明白苏流萤对他的敬重从何而来。 姚更拱手:“谢谢县主对家母的病如此上心救治。尽人事听天命吧,只希望一切此事有转机。” 皇帝来此目的就是为了带惠妃瞧一眼姚更,目的达到,他赐了些人参与灵芝给姚老夫人,又带着惠妃打道回宫了。 沈璃与苏流萤是一同跟着皇帝出姚家门的,他望着皇帝与惠妃的身影若有所思。 很快他收回目光,问站在一旁的苏流萤:“为什么张神医进去了一趟你就不治了?” 苏流萤撇撇嘴:“他一看就知道我的方法不对,我再继续下去就是一错再错了。” 沈璃似不经意问:“你对姚家的事为何这般上心?好像你跟他们一家很熟一样。” 苏流萤立即打了个呵呵:“哈哈有吗,医者仁心嘛。哪个郎中不希望能医好自己的病人。时候不好了,我得回家用膳了。” 她拎着自己的医用袋子跑了。 沈璃摸摸下巴,他调查的事这两天应该有些眉目了,但不管如何他都不相信她是梁若萦的女儿。 可她不是梁若萦的女儿,刚才问她这些话她为何反应这般大? 皇帝与惠妃回了宫,皇帝摒退左右宫人,问惠妃:“爱妃可瞧清楚了,朕与那姚更,谁更英俊迷人?” 若是这些话传出去,外人是打死也不相信这是皇帝说的,不但这行为幼稚,这些话也幼稚至极。 但皇帝十几年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比如与惠妃说姚更只空有一副好皮囊,四处显摆,引得无数姑娘倾心却不负责任,不是个好人。 他不过是在嫉妒姚更罢了。 惠妃微笑道:“姚先生与皇上不是一个类型的,他儒雅温润,是个雅士。皇上天人之资,英俊不凡。皇上与他虽气度不同,但若真相比,姚先生自是比不过的。” 皇帝对惠妃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如果姚更真比不过自己,她为何还要夸他两句。 惠妃也看出皇帝似乎还是不开心,又补充道:“其实皇上何必要与姚先生比。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为天子,整个大晋都是皇上的。皇上有三宫六院,膝下有一群皇子公主。姚先生一介平民,四海为家,至今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光这一点,皇上便已胜过姚先生万分,皇上觉得呢。” 皇帝思考着惠妃的话,心情舒畅不少,稍微想通了一些。 那姚更一把年纪,比自己还大上十多岁,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自己宫中环肥燕瘦,随时可以左拥右抱,这可不是姚更能比的。 第157章 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想让师父闲人张出手救姚老夫人,首先得让他知道自己黔驴技穷,接着对他耍无赖,撒泼,如果这还不行,那就拔他胡须。 苏流萤打定主意之后,直接奔向晴空苑。 却被沈璃告知,闲人张师父三人已经偷偷摸摸的出门了。 出门就出门,为何要偷偷摸摸? 不等苏流萤问,沈璃却问她:“你找他们什么事?” 苏流萤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那老头肯定有办法救姚老夫人,只是不愿意出手。老头脾气古怪,直接让他救他是不肯的,不过我有办法。” 她的脸与沈璃的侧脸间隔着不到一巴掌的距离,他鼻尖嗅到属于女孩儿的淡淡香味,有些俏皮的话语轻轻敲击他的耳朵,他忽而脸上一热,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他不着痕迹的退开半步,淡淡道:“你有什么办法?” 苏流萤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举动给他带来什么波动,狡黠冲他眨眨眼:“等我消息就是了。” 沈璃别开眼。 苏流萤离开后,那不自在,沈璃心底莫名躁动的感觉终于淡了些。 想到她刚刚说的话,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她与闲人张才相处几天,怎会熟稔闲人张古怪的性子,还想到如何克制? 思及此,他立即出了门。 苏流萤在街上转了大半圈,看到一个老婆婆带着两个生得十分美貌的孙女进了一个高档酒楼。 那对孙女生得实在漂亮,一个明艳妖娆,一个清纯俏丽,可以说国色天香了。祖孙三人一进酒楼立即吸引了楼上楼下人的目光,不少男子惊艳得叫出了声。 祖孙三人最后上了二楼,他们上楼时整个酒楼都安静了。 明艳姑娘发现男子看自己,对他们抛了个媚眼;清纯姑娘对上男子们的目光,羞涩的低下头。 老婆婆望望食客们桌面的美味佳肴,满眼都是艳羡:“我的孙女,我想在这里吃饭。” 明艳姑娘道:“可是我们没有钱。” 清纯姑娘道:“我们的钱加起来连这里的一杯茶水都买不起。” 周围的食客们骚动了,争先恐后朝祖孙三人而去。 “我请客,我请客,美女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到我这儿来吃,鱼刺鲍参随便吃。” “我不但请你们吃饭,还开房间给你们住~” 苏流萤啧啧称奇,原来漂亮的脸能骗吃骗喝,都没人这样争着请她吃过饭,一定是她不够漂亮。 她走过去,一手搭在明艳姑娘的肩,一手勾勾清纯姑娘的下巴,魅笑道:“我请你们吃,我不但开房给你们住,我还送你们一座宅子。我有两个表哥单身,配你们正好。” 她又望着老婆婆笑:“我家有个单身七十年的老仆人,老婆婆可以到我家跟他凑一对。” 食客当中有人认出苏流萤,没认出她的也泄了气,人家连房子都送了,他们拿什么和别人比!不争了。 苏流萤和祖孙三人在一张空桌坐下来,点了上好的酒菜,梅子黄不自知的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问:“小丫头,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闲人张与梅子青竖起耳朵。 苏流萤摸摸他和梅子青的脸:“世间就没有这么美的女子,若是有,一定是你们扮的。还有师······张神医,比老太太还像老太太,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说得合情合理,但闲人张与梅子黄梅子青并不相信。世界上能一眼认出精心易容后的他们,只有梁若萦一人。 他们有此想法,脸上并不显,闲人张很捧场的鼓掌:“厉害厉害,小丫头真聪明。” 师徒四人十分愉快的吃了一顿,苏流萤用茶水清清嘴里的腻味,忽然道:“明天开始我就提着铜锣上街敲,等人都围过来之后就告诉他们,天下第一神医见死不救,浪得虚名,连个被神智不清的毛病都治不好。” 正在喝茶的闲人张一口茶喷了出来,对面的梅子黄和梅子青躲得快,不然已遭殃。 闲人张自身后摸出他的烂葵扇敲敲苏流萤的头,气鼓鼓的道:“你这丫头怎么忍心这么对待我老头,这是要毁了我老头的一世英明啊。” 梅子黄与梅子青在一旁说悄悄话,眼睛瞅着苏流萤 “只有萦丫头敢这样威胁师父。” “她是第二个。” 苏流萤得意的抢过他的扇子给他扇风,好言好语:“我知道您老有办法治姚老夫人的,您就救救她吧。您老最可爱了,又讨人喜欢,那些几十岁的老太太最喜欢你了。” 闲人张胡子一翘,把扇子抢过来要打她,被她躲过了,气呼呼的让她把耳朵伸过去,然后有些羞涩对她说:“我不要几十岁的老太太,我喜欢十几岁的大姑娘~” 苏流萤了然的哦了声,对他竖起大拇指。 闲人张干咳一声,勉强做出正经的样子,拿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溢出茶杯他才放下茶壶:“丫头啊,你太聪明了,这可不是好事。就像这杯茶一样,装得太满,它就漫出来了。你聪明过头,就是自寻烦恼。” 苏流萤望着那杯还在往外溢水的茶,猛地抬头看着闲人张,又垂眸看着那杯茶。 师父在提点她,那杯茶似乎也在牵引她往一个方向走,她想乘胜追击时却断了思绪。 她这个反应却让闲人张陷入了沉思,他也曾这般提点过萦丫头,她刚才的神情与萦丫头一模一样。 “你慢慢想,我们先走了。我老太太和孙女们又成功骗了一顿饭,明天换个地方骗。” 闲人张带着梅子黄梅子青大摇大摆的走了,苏流萤还在对着那杯茶沉思着。 师父似乎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什么,用一杯茶来提点她。 茶满,水溢~ 她想得太过投入,并没发现隔着不远坐着的沈璃。 沈璃回想她刚刚与闲人张三人的互动,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做不到如此自然的。 闲人张倒茶和说的话什么意思,让她如此沉迷?沉迷到她走的时候忘记结账,酒楼伙计就要将她揪回来,跟在后面的沈璃只得把饭钱付了。 他后脚出了酒楼门口,刚要跟上苏流萤揶揄她几句,就看到她忽然闪身躲在一个小摊子旁,探头朝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