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狩猎场[GB]》 1 第一章 海蓝星第三区,垃圾窟,一个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 太阳好不容易照过来一天,阿妮专心地在阳台晾晒自己的校服裙。 在她身后,一个抽烟的老头儿叫道:“妮儿,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义体零件的型号合适不?” 阿妮松开手走了过去。老头儿只有脑子和肺是原装的,其他地方都是机械义体改造,眼球一扫,半空露出一个显示屏来。 阿妮低头帮他仔细挑了一会儿,忽然看见显示屏上的植入广告。上面写着“宇宙最火直播狩猎游戏分区选拔将于……” 阿妮盯着广告看了一会儿。 老头儿的眼睛是义眼,广告直接植入在眼球上。他自然地跟着看过来:“参加这玩意儿的都是一帮找死的家伙。不过……”他嘿嘿一笑,“直播挺好看的。” 阿妮问:“找死的家伙?” “那可不。”老头儿抽了口烟,“各个种族的都有,为了基因进化药剂。那帮高级行星的大人物都为这个杀得头破血流,咱们普通人去了能好么?” 阿妮托着下巴:“有我没见过的种族吗?” “当然有啦。妮儿,你才见过几个宇宙种族啊,也就宇宙一型人类和宇宙二型人类吧?连海蓝星的鲛人都没见到呢。这里头可见世面了……对了妮儿,你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没?” “下来了。” “上学”是很金贵的一件事,很难想象一个住在垃圾窟三不管地带的贫穷“家庭”,居然会顺畅无比地提到“录取通知书”。 老头儿一听这话,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人没眼光,老说你基因缺陷白化病养不大,还得老头子我眼神儿好,养得妮儿聪明能干,从外头捡你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有出息,录到哪儿去了?” 阿妮打开自己的星网手表,把录取页面调出来。 上面写着“海蓝大学”。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老头儿看得一愣,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他的义眼已经扫描到内容,自动帮他检索“海蓝大学”——以鲛人族为主的海蓝星顶级学府,位于这个星球富人聚集、贵族遍地的第八区。 那里有海。 有没被污染过的、纯净的海洋。 等他反应过来开始大呼小叫的时候,阿妮已经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很暗,没有开灯,厚厚的窗帘遮住了一切自然光线。 房门咔哒一声锁上,阿妮摘掉星网手表关机放在门口。 屋里只有一张很窄的小床,一个小小的桌子、板凳。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古老纸质书籍,纸质笔记本,产于20x5年的原始铅笔和钢笔,几乎可以称之为上上世纪的古董。 房间不小,但是可用的地方太少了。许多东西都拥挤地堆积在了一起,给房间最中央的东西腾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强化过的坚硬玻璃、几次净化过的昂贵水源、输送特级氧气的高级泵……这些东西的价值能让所有住在垃圾窟的贫民干一辈子。 透明的玻璃缸里,有一个鲛人。 他睡在里面。 这个巨大的鱼缸对他来说如同囚牢,他的嘴被紧紧地塞着,那是一个圆球,从球体内延伸出一种粘稠物质,粘合了他尖锐的牙齿,堵住了他的舌头和咽喉。鲛人有一条长长的银色鱼尾,鳞片细腻闪耀,上面留有一些“研究”过的痕迹。 阿妮走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他从水里游上来,趴在鱼缸边,深蓝的长发落在肩背上,盖住一片白皙且肌理匀称的躯体。 鲛人盯着阿妮。她也任由对方盯着,从地上捡起昨天记录到一半的笔记本,抽出一支削的尖尖的铅笔,继续写了几个字,说:“我的样本还不够。” 她耳畔响起激烈的水花声。 阿妮撩了一把被他扑湿的白发,走上去,从脖颈上拉出一个钥匙挂坠,用钥匙打开了他的口枷。 钥匙拧开的同时,口枷内机械运转,粘稠的封口物缩了回去。 鲛人用力地把口枷吐掉,咬着尖尖的牙齿:“你还要做什么?!” “我要能彻底拟态成鲛人,要知道鲛人族的一切。”阿妮想了想,居然很正经地回答他,声音清脆平静,“包括外表体征,传承基因,繁衍方式……生育价值,之类的?” “生育价值!”他的双手按在鱼缸边缘,身体前倾。美丽的眼睛里露出凶狠逼人的冷光,他嘲讽道,“你不会忘了鲛人是不通婚种族吧?就算你把我抓住,把我关起来……还侮辱我,也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以为你会珍惜自己能说话的时间。”阿妮摇了摇头,将他吐出来的口枷捡起来。 “……” 阿妮清洗了口枷,重新设置了开锁状态,看向鲛人。 “……等一下!” 他的手狠狠地扣着鱼缸,尖锐的指甲几乎刻进玻璃里面,但此刻却没有能力凿碎囚牢,撕碎面前这个年轻女孩儿。 “你不问话就结束了吗?”他的指甲收拢,几乎刺进肉里。 “我确实要问你一些问题。”阿妮看着他,“除了我昨天在你身体里挖出来的三个芯片之外,你身上还有别的定位装置吗?” “你就问这种傻子都不会回答的问题?”晶莹湛蓝的双眼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充满高傲,像在看一个白痴。 阿妮敲了敲鱼缸:“这是例行询问,你要记住,我每次都会问你,你可以不回答。” 鲛人将半张脸重新埋进水里,瞪着她的脸。 “这半个月我已经录入了很多基本信息,现在到了该尝试的时候。”阿妮看了看他,在鲛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突然脱掉了上衣。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 不通婚种族也有着对宇宙人类的基本礼貌,而且她是女性。 扭头到一半,鲛人才猛地想起处境,于是又恶狠狠地转了过来。 阿妮只穿着内衣,肤色苍白,身体健康。就在她对上鲛人目光的那一刻,这个人类少女的外表陡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锁骨上生出细碎的点点银白鳞片,色泽跟鲛人的尾巴一模一样;精巧的耳朵变得质地软韧,一层珊瑚似的外耳骨骼从旁边生长起来,耳后裂开一条隐蔽的、薄如蝉翼的缝隙。 那是用来呼吸的鳍。 阿妮粉色的眼睛转了转,观察鲛人的表情。 他愣在了原地。 她现在的外表几乎跟陆地上的鲛人一模一样。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妮伸出手,手指变得格外修长,指甲尖锐,指缝带着一层薄薄的肉膜。 “看来我的初步拟态还算成功。”阿妮突然靠近他。 他一时不防,没有躲开。少女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深蓝长发,这一次,他从中体会到了近似同族的巨大力量。 阿妮抓着他的头发,跟他眼对眼、鼻尖轻碰,低声说:“你是我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礼物,是我模拟鲛人的第一个研究对象。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怎么样?我看起来。” 他那双高傲刻薄的眼珠颤了颤。 蓝色睫毛迅速擦过她的脸颊,鲛人想扭开头,被死死的抓住。成年的女鲛人力气巨大,性情更为残暴,恍惚之间,他以外自己面临着一位同族。 “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阿妮重复说,她的语气像恳求,甚至有点可怜和无辜。 鲛人有点发抖。 他知道这是一个古怪的女孩。自从半个月前发生那起该死的星舰事故,就被这个女孩想尽办法地控制了。 “你,”他说,“你这个怪物。你怎么可以、怎么能……” 外表更改和实质变化,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阿妮的手没入他的蓝发,尖锐的指甲像是下一刻就能剖开他的脑袋。她说:“我想听正面回答。” 鲛人却死死地闭上了嘴。 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根本不是简单的外表变化,而是真正变成了一只陆地形态的鲛人。……没关系,只是陆地而已,只有腿的话根本就不算是…… 阿妮抬脚跨入了这个对她来说太深的玻璃缸。 一个普通人类踏入水中,会被鲛人轻而易举的杀死。哪怕这个鲛人的尾巴上绑着控制他的电击器,哪怕他受伤多日没有养好,连水都离不开。 他惊诧地看着阿妮。 下一瞬,一条跟他一模一样,美丽璀璨得如同艺术品的银色鱼尾在水中展开,忽然间卷住了他的尾巴。 有那么一刻,鲛人是真觉得世界不如毁灭掉,自己还不如疯了。 阿妮卷着他压在玻璃缸底,开口在水底跟他说:“有没有哪里是我没学到的?” 鲛人在水底急促的呼吸,他愤怒地张开嘴,咬在阿妮按着他的手臂上,尖牙留下一条血纹。他的声音在水底带着鲛人标志性的轻微啸鸣:“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宇宙人类吗?你到底要对着我研究什么?!” “我很像个人类吗?”阿妮好奇地问。 “……”他要疯了,恨恨地说,“不。你像个怪物。” “我不是人类。”阿妮没有生气,解释道,“我没有同族了,我就是最后一个……嗯,怪物。我们种族没有雄性,我只能。” 她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雄性灭绝了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阿妮道,“我研究了你这么久才学会变成这样的,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模拟过宇宙人类,你知道么,随处可见的那种。我模拟了十八年。” 她看起来很高兴,话也比平常要多:“宇宙人类非常多,样本量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研究起来很容易。我没遇到过那些打过基因药剂、或者突变的人类分支,只会模拟成普通的那种。普通的宇宙人类根本承载不了我的繁衍任务。” “……什么?任务?” 已经星海历第八纪元了,居然还有人说这么神奇的话。 “繁衍任务。”她却很认真地回答了一遍,“我快要灭绝了,你听得出来吧?我需要知道你能不能为我生孩子。” 这句话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女孩说出来的,他只会嗤笑一声,连嘲讽都懒得开口。 但这句话从一个忽然变成同族的怪物口中说出来—— 他这次就算是死也要跑掉,等不及养好伤再翻脸了。对于维护血统纯净的不通婚种族来说,要是这个怪物真的跟他能生孩子——他会疯掉,一定会,如果被外族玷污,他一定会想办法杀掉她。 鲛人用力挣脱她纠缠的尾巴,向上游去打算冲离水面。植入进身体的电击器嗡得响了一下,下一刻,他的长发再次被抓住,一个身形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 水中低语特有的轻微鸣啸在透明的鳍边响起。 她的唇挨住了鳍,贴着柔软的裂隙:“水要被你扑腾空了,这些水很贵的。对了,你叫什么?” 一股微热的触感滑过细细的鳍线。他恍惚之间以为是女鲛人的分叉舌头,但并不是,阿妮还没有研究透,她的舌还是人类的样子。 他剧烈的呼吸着:“你这个疯子,鲛人有繁衍锁,根本不可能和外族交、交……”这个有文化有教养的贵族鲛人说不出那样的话,恨恨地咬了咬牙根,“放开我,我会跟你一起想别的办法。” 他委曲求全地骗起人来。 阿妮却不受骗,执着地问:“你叫什么?” “你关了我半个月,挖了我的定位芯片,放过我的血,拔过我的鳞片,到现在才忽然问我叫什么!” “你叫什么?”她百折不挠地继续问,少女的声音柔软又坚定。 阿妮用牙齿撬动鳍的缝隙。 这是她从书上看来的,她不是女鲛人,只能半参考书、半靠本能地寻找鲛人的繁衍方式,来获取这个种族的更多信息。 怀里的雄性似乎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他挣扎地更加歇斯底里,不顾身上的伤。他崩溃的叫声震得小书桌上摆件倒了下来,扑翻出去的水淹没了地板,以及地板上散落的纸张。 他疼痛的吟叫,鲛人特殊的嗓音让人鼓膜突突跳动:“我叫……麟。我叫这个……你这样是不可能……成功的,你不要急……” “我叫阿妮。”她回应似的说,“我没有急,我只是要先采集你身体里的一些东西,是你太紧张了。” 2 第二章 麟猜到她要采集什么。 他昏迷醒来的第一天,她拿着一把刀往鱼尾里植入了电击器。当时他暴怒的挣扎,过程中撞碎了房间里唯一还算值点钱的水晶奖杯,奖杯底镌刻着“特优生”字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特优生? 阿妮采集了他的血液,鳞片,发丝……她捡起奖杯残余的底座,满手腥红,一边洗手一边把“特优生”上洇着的鲛人血迹洗干净。 那个碎了的水晶奖杯就放在鱼缸旁边的矮木架上。 阿妮的身形挡住了他的视线。她松开牙齿,伸手抚摸麟耳后那条红肿了的窄隙,鲛人浑身发抖,用力箍住她的手。 “放了我。”麟说,“让我回去,让我回第八区。我会报答你,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什么叫好日子?”阿妮问。 她第一次在水下说话,声音传递过程中,冒出小小的水泡。 麟居然不知道怎么跟一个怪物解释“好日子”,他昏了头,用给人类的圈套:“有很多钱。很多星币。很多……很多男人。” “这有什么用?”阿妮好奇地追问。 他一时语塞。 阿妮反扣住他的手,低下头,雪白的发丝在水中飘荡。拟态成女鲛人之后,她拥有的力量比人类身躯更为强大,她按照星网和书上介绍的,用湿滑的鱼尾绞住对方。 细细的鳞片彼此摩挲。 这种摩挲的细微轻响在水中近乎于无。但麟却被迫听到了,他长着半透明外骨骼的耳朵抵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直透神经,麟喘息着,红了眼圈:“放、放开,你不可能打开我的……” 他说得是繁衍锁。 阿妮用手摸索着,对方这条鱼尾上伤痕斑斑,肌理紧绷,要不是有电击器,随时都会翻脸抽碎她的身体。她找不到要采集的地方,麟强烈抵触,连一点缝都不愿意打开。 咚咚咚—— 就在此刻,两人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别人。老头子嘶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妮儿?” 阿妮看向门口,分神的刹那,掌下的鱼尾猛地反缠住她,像是要逼人窒息般勒住她的腰身,挤压的力道能碾碎人类的肋骨和内脏。 麟猛地掐住她的脖颈。 鲛人孤注一掷的力气十分巨大,阿妮脖颈的皮肉变得青紫,咔哒一声,像是颈骨直接碎了。麟睁大眼,看到白发少女扭过头来看他—— 是真的扭过头。她的头像是被拧掉了。 “妮儿?”老头子嘀嘀咕咕地念叨,“不知道一整天在闹腾什么……” 阿妮似乎这才意识到头掉了,她连忙扶住脑袋,脖颈裂开的地方流出粘稠的、肉粉色的液体,这些粘液堵住裂隙,很快把她的脑袋固定住。 她看向蓝发鲛人。 麟完全呆住了。 他湛蓝的眼睛满是错愕,恨意和怒火被骤然叫停,这双漂亮如玻璃弹珠的高傲双眼尽是空白。 阿妮靠近了几寸,浅粉色的眼珠快被他的睫毛戳到:“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要好几天才能修复好。” 麟猝然回神。 为什么生气?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湛蓝眼睛里很快又充斥怒火,他埋头要咬断对方的喉咙。阿妮却有防备地躲开了,用等同成年女鲛人的力量,反手将麟桎梏住,她不知道鲛人这么爱咬人,于是用力捂住他的嘴,不死心地寻找正确的繁衍方式。 麟的反抗无济于事。 直到水淹没了地板太多,从门缝流出去。阿妮也没有发现他的鱼尾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外面再次响起了老头子的敲门声。 这次更急促了,伴随着“妮儿!不许浪费水!” 阿妮松开手,从玻璃缸中离开。 她离开水中,身体迅速变回人类少女的模样。她湿着白发,擦了下身上的水,一边套衣服一边道:“我知道。” 外面没动静了,阿妮穿好衣服,看到原本的水位低了一半,麟沉在水底,蓝色长发挡住了肩膀和表情,只看得到他急促呼吸时颤抖起伏的胸廓。 她无功而返,一边收拾东西拖地,一边思考这件事,拖干水迹到一半,忽然说:“我可能过几天要杀了你了。” “……”麟没有什么反应,半分钟后,他嗓音沙哑地轻轻嗤笑了一声。 “我在你身上得不到信息。”阿妮擦干地上笔记本的水,“你一点也不配合我。我只好去海蓝大学研究新的目标。” “……”麟咧开嘴,想连骂带笑话地讥讽几句,脑海中霎时闪过破碎奖杯上“特优生”的字样。他停住了,说,“你考上了……?” “嗯。”阿妮看着字迹被洇得不清楚的笔记本,掏出一只新的笔往下记。 海蓝大学给人类的名额只有五六十个而已。 “你一个贫民窟的小丫头,怎么可能……”麟脱口而出,他说到一半嗓子一阵发痛,一条鱼居然呛水,偏过脸咳嗽了好几声。 “那里有很多鲛人,应该说,那里全都是鲛人,对吧?”阿妮道,“我不能带你去上学,只好杀掉你。” 麟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年纪轻轻的小鲛人被她抓住、让一个怪物折磨的画面,有些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 阿妮写完了记录,重新戴上星网手表,在不记名的黑网上查阅了一下鲛人身体部件的价格。就在她记忆价格时,听到麟的声音响起。 “……你没有骗我吧?” 阿妮歪了下头,无辜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猜?” 麟咬了咬牙:“有繁衍锁在,你就算抓住再多鲛人,也得到不了你想要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怪物除了生孩子之外到底想要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人类没有这个概念,你可以查一查繁衍锁是什么,越是年轻的鲛人越难以打开……我可以配合你。” 最后这几个字让他觉得难以启齿,说完就闭上嘴不再看她。 阿妮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她对鲛人完全未知,唯一样本就是面前的麟。她用手指敲了几下星网页面,似乎改变了主意。 她隔着玻璃看了看蓝发鲛人:“好啊。我可以在你的脑袋里植入一个能爆炸的微型芯片,如果监测到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她打了个响指,粉色眼睛带着活泼的笑意,“嘭地一声,可以吃鱼了。” “……” “不过你可以进入海蓝大学吗?”阿妮问,“据说对鲛人也有筛选机制……” 麟盯着她看了两眼,自暴自弃地哑着嗓子说:“我是那里的老师。” 阿妮愣了一下,忘了模拟情绪,平淡无波又字眼清晰地吐出一句:“哇、哦。” “……有什么不好相信的!”她阴阳怪气似的回应,麟听得气急败坏,“要不是我半个月前受邀任教,怎么会遇到你这个怪物?你以为谁会莫名其妙路过第三区、莫名其妙地从空中掉下来——” 阿妮把手抵在唇前:“嘘。被老爹发现,他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每一根头发丝都挂出去卖了。” 麟忍着气沉默下去。 - 在他的脑子里植入芯片后的第三天,她收拾好东西,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带着麟跑了。 “请不要在本列车上杀人、抢劫、贩卖器官——” “请不要携带违反星际法的货物——” “本次行程费用已自动扣除,祝您旅途愉快。” 她提前坐上前往第八区的空中舰车,昂贵的车票花光了阿妮这些年来最后一点积蓄。她一遍遍数着星网id后面的余额,认真计算还差多少能交得起学费。 忽然间,她肩膀上靠着的那颗蓝色脑袋动了动。 麟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轻轻地说:“没钱?” “嗯。”阿妮点头。她伸手整理了一下麟的围巾。 麟从那次星舰失事之后就很虚弱,只有在水里还能有点力气配合研究。他的伤从来没有养好——不如说是一直在伤上加伤,现在要维持陆地形态跟在她身边,每天都非常辛苦。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但起码现在活着,他还能感觉到难受。所以能休息的时候,他都闭上眼睛靠着这个小怪物睡觉。 这种票价很低的空中舰车几乎不查身份,阿妮用自己的星网账号买了两张。麟的外表太惹眼,人类不值钱,但鲛人可是难得的好货,她翻出围巾和帽子给他遮掩了一下,加上及腰的蓝发掩饰,路过的人看不出他的真实种族。 麟低低地呼出一口气,冷潮的呼吸擦着阿妮的脸颊。她听到对方说:“我有。” 阿妮从包里找了找,把她当时没收的所有证件拿出来,包括麟的星网手表、xx资格证、各种卡片,不认识的鲛人语证书若干。 麟伸手点了点一张薄薄的卡片。 阿妮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和指甲,心想应该剪掉指甲并且买个手套。她收回视线,把卡片取出来,贴在星网手表后面读取了一会儿:“诶……虹膜验证,验证完不会自动报警吧?然后就有你的家人朋友知道你失踪是因为被我抓住了,把我……” “报警你会杀了我么。” “那当然。”她的手指摸了摸对方的发根,深蓝发丝遮盖着一道小小的伤痕,那是微型炸弹的植入伤口。 麟低低地哼了声,凑过去验证。 卡里的余额转进了阿妮的星网账号里。 他闭上眼,额头抵着她的白发,虚弱又嫌弃地说:“下次换好一点的车,我讨厌这里的空气。” “二级氧气,海蓝星大多数人都用这个啊。” 阿妮无所谓的说完,肩膀上的深蓝色费劲地挪了挪,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事上耗费力气表达不高兴,一口咬在她脖颈上。 阿妮吸了口气,轻轻“嘶”了一声,半个月了,她跟麟越来越相处不来。就在她思考这时候作为人类会不会生气时,视线里忽然闯入一幅可疑的画面。 那是舷窗外的另一列空中舰车。 破败老旧的下城区灰色背景中,它正脱离了空中的既定轨道,燃烧着,飞驰着,冒着硝烟和无数串电火花,如一条失控的翻滚蛟龙般冲了过来。 3 第三章 突如其来的撞击将舰车截停。 车内响起“失效”的警告音,车厢内地动山摇。在她视野的角落,看到爆裂的火焰缠上车尾,金属车身被硝烟缠卷,撞碎的外壳在半空中折射出炽烈的火光。 好在被撞毁的不是这节车厢,这列空中舰车被截停在了高空轨道上,冲过来的另一列车将它从中截断,一起摇摇欲坠。 “……你……” 车内瞬间变得喧嚣至极,噪音巨大。阿妮好半天才听见麟的声音。她低下头,抬手拨了一下他头上刻意压低的帽子,对上那双湛蓝的眼:“什么?” “你。”他顿了一下,“你没必要挡在我面前。” 在撞击发生时,阿妮抱住了他。她看起来并不强壮,也不够高,至少比不过成年的鲛人,哪怕知道她并不是表面这样,但阿妮挡在面前抱住他时,麟还是觉得既不适、又费解。 阿妮摸了摸他头上的伤痕,她不能失去一个目前可控的基础样本,于是顺手把帽子重新给他戴好:“低下头,别说话。” “请不要擅自打开气门——请——” 车内的合成语音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声,先是用力地拍了拍麦,然后嘀咕“用这么老旧的设备,一看就没油水”,随即扯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星盗抢劫!” 车内爆发出另一阵热烈的声浪,有些乘客从旅行箱里拿出了武器。 海蓝星是不禁止携带防身武器的,但在杀伤力上有限度。阿妮曾经看过那些破坏性较大的武器价格,在黑网上卖得很贵。 大概值半个麟的价格吧。 随着这声音落地,星盗的人马潮水一样冲了进来。他们打扮各异,都是宇宙一型人类,大多半身义体,装载的火力充足又凶猛。 第一个试图反抗的乘客被砰地一声,轰成了地面上的一席红色地毯。 这样“不成人形”的杀伤力,让整个车厢的人都被迫冷静下来了。一群人高马大的星盗转动义体,手臂咔嚓咔嚓地响起金属摩擦声,他们一边收星网账户,一边把身份查了个底儿掉——如果说这是抢劫,那抢劫的也太细了。 “哟,干着活儿呢?”一个身影从另外的车厢走过来。 这是刚刚广播里的声音。阿妮听出这道声音,默默看过去。 “那可不老大。”魁梧星盗突然变得表情谄媚,半身机械体的改造,身高两米五,居然弯下腰努力做哈巴狗状,“都好好干活儿呢,一定把您吩咐的那个……上天入地地找出来!” “也不用太仔细,做做样子。”来人打着哈欠,笑了一声,“说不定早让切片儿卖了,连自己的继承人都看不好,还星海蓝龙呢,我看就是一群咸鱼开会。” “可是老大,咱们收了他们家三个亿……” 那个人瞟过去一眼,魁梧壮汉立即闭上了嘴。 这话似乎是不该说的。 其他人都沉浸在“活命”的危机之中,阿妮却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两人位置靠后,星盗还没有搜查过来。 在她仔细聆听的过程中,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变得非常安静。 “星海蓝龙是什么?”阿妮冷不丁地悄声问。 麟的浑身僵硬了一下,他沉默着跟阿妮对视了几秒,发觉她可能只是想知道这个名词的意思,慢慢地说:“那是一个很出名的鲛人家族。” 阿妮没有追问,她手里握着麟的星网手表,觉得整个车厢里估计都没有什么乘客的财产比得过一只活生生的鲛人,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皮靴停在了面前。 阿妮抬起眼,看到那个星盗头子抱着胳膊站在面前。他的外表跟正常人类没两样,身上叮呤咣啷地挂着一堆电子挂件,一动就哗啦哗啦的响。 “蓝头发……”星盗头子咂摸了一下,伸手要去把麟从座位中抓起来,但没有拎到这个长发男人的脖子,更没碰到他一根毛,眼前的深蓝就被一道粉白色的影子挡住了。 “他不能见到外人,也没有星网账户,希望你不要碰他。”阿妮很有礼貌地说。 星盗头子看着她的身形,年轻女孩儿,还算高挑,身高将将够得着一米七,在宇宙一型人类的平均身高里也就一般般,没有任何义体改造。 他打量一眼,嗤地乐出声来,带着指套的手抓住阿妮的外套领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妹儿,你说不碰我就不碰?” 阿妮的身形被他拽了过去。 他的眼球一颗是正常的棕黑色,另一颗是义眼,没有瞳仁,玻璃中央的红光闪烁不定,像是一个冷冰冰的红外摄像头。 “请你不要碰他。”阿妮又说了一遍。 星盗头子彻底笑了,他一手叉着腰,仰着头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声音都高兴地上扬:“就你——你在要求我?” 最后一个字眼还没落定。 阿妮的手迅速擦过他身侧,精准地从他一身繁复各式的电子挂件中,抽中那把掩藏在皮扣里的激光枪,动作轻盈无声地像一只猫。她手腕一扣,能够迸射出激光的枪口抵在了他的脊背上。 星盗头子的狂笑停止了,但他唇边还是噙着一抹笑意,交杂着一丝陡然而生的寒气:“小妹妹,这可不是你能玩得转的,但你勇气可嘉。” 阿妮一点儿都没被影响,她站在麟的身前,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只在黑网上见过的高级货,枪口从脊背一路上滑,抵在男人的颈动脉上。 “你的脑子换成义体了吗?”她按部就班地问,“喉咙,血管,都不是原装的?” 不然她想不到对方还这么有恃无恐的理由。 “老大!”那头还在勒索更多钱财的蠢货终于注意到了车厢尾部的不同寻常。 魁梧的改造人跑起来真是地面都在震。 男人抬了抬手,不耐烦地冲着几个手下说了句“滚”,随后就像在跟她玩似的,把下巴放在枪管上,脸颊贴着激光枪的涂层,微笑道:“除了这颗眼睛,我一身都是原装货。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你从别处拐来的货物?说嘛,说完我让你打一枪,包划算。” “货物?”阿妮对这个形容无感,很认真正经的回答,“他有可能是我孩子的父亲。” 男人听得睁大双目,又无节制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还是早几百年都不演的狗血戏码,妹,你给我逗乐——” 嘭。 那是枪管里激光迸射的一瞬闷响,血色的玫瑰随之盛开在两人的脸颊上。 太近了,阿妮的半张脸都沾上了他的血。 太近了,血色之中,她还能看到那双眼睛诡异的闪动。 男人仰起头,给阿妮展示脖颈上被开的洞。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的血肉不仅没有化为灰烬,还迅速地生长起来,在阿妮的眼皮底下,很快就恢复如初。 阿妮愣了愣。 他不是宇宙一型人类?……不,他是。他是变异体,或者是受到过基因强化。 男人得意洋洋地笑着,伸手抓住了阿妮握着枪的手腕:“还打吗?妹妹,让开吧,真要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说不定我也行。” 阿妮看了他几秒,忽然说:“现在你也有可能是我孩子的父亲了。你叫什么名字?” “哈?” 连无恶不作的星盗头子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摸了把沾着血的脸,琢磨了没半秒,爽快地做了决定:“行啊,反正你长得也不差,不用努力就当爹,是喜事啊。” 在旁边候着的下属表情抽搐起来。 “我是阿妮,你叫什么名字?”她固执地问了第二遍。 “零一三。”他笑眯眯地报了一个代号,“好妹妹,先让老公把你的旧相好处理掉。” 零一三的手钻进阿妮的掌心里,想要将激光枪从她手指间收回。阿妮在发现这玩意儿对他没用之后,居然也没有过分在意,但依旧没有让开,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态度出奇端正:“我要验验货,才能考虑让你处理他。如果你不行,我还是准备留着他。” 零一三挑了下眉,唇边的笑意十分浓烈,把这当成了调情:“验货,这么急?” 阿妮点头:“现在就要验。” 他难得地拢起眉头,看着阿妮这张精致的小脸,少女一心一意地盯着他脖颈上马上就完全愈合的孔洞,好像入了魔一样专注。 刚才迸射进脖颈的热痛就是拜她所赐。 零一三想到这儿,竟然隐隐泛起一丝期待和舒爽。刚才那干净利落的一枪让他觉得特有意思,他哼笑了一声,一反常态地伸手把阿妮抱起来,埋头用脸颊上的血迹,沾了沾少女干净的那半边脸。 腥气弥漫,他胡乱蹭得乱红一片。 “好啊,去个好地方,咱俩慢慢验货,时间嘛——”他的义眼中跳动着倒计时,“俩小时,够不够,让你验到说不出话来。” 他抱起阿妮,浑身响起叮当乱响的配件声,横抱着她掉头进了唯一封闭的驾驶室。 “你猜她能活多久,撑不撑得过俩小时?”驾驶室的门关上后,继续干活的两个星盗闲聊起来。 “你还真敢想,咱们老大几分钟就玩死一个,他哪是找情人啊,纯杀人,铁畜生……呸呸呸,哎唷我这个嘴。” “别净说心里话了,喏,这男的怎么办?” “查完身份杀了呗,还能怎么办,你真以为那女的还能出来啊,要是真能出来更不能留着这什么老相好了……” - 驾驶室的门徐徐闭合,里面原本的操作员倒在地上,死去多时。 操作台全暗,被摁停关闭了。在开启键的旁边放着一个纯黑的手提箱。 阿妮被他放在操作台的平整屏幕上,她坐在“无信号”那三个字正中央,看着零一三的脸在面前放大。 他嗅了嗅阿妮身上的血味儿,眼睛永远笑得弯弯的,伸手扯开少女身上的黑色休闲外套,撩她刚到腰的一截紧身小衫。 掌心刚贴住,阿妮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挣脱了他怀抱的压迫,突兀地掐住他的喉咙。 一瞬的窒息在脑海中闪过。 零一三没有生气,他甚至被刺激得有点爽到了,阿妮的手越收紧,越用力,他越是高兴,从微哑的嗓音里流露出一丝欢愉:“好妹妹,这么凶干什么。” 阿妮的手指伸进他脖颈的伤口里去。 这道足以让人毙命的伤只剩下了一个表层的伤口,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做到的。阿妮揭开快要愈合的表皮,喃喃道“变异体……” “对,变异体。”零一三不在乎地答,“没见过?你当然没见过,变异体违反星际法对人类的规定,跟用基因药剂升级飞升的不一样,我这种可是要消灭的,从生下来就是通缉……嘶。” 通缉犯三个字没说完,阿妮的手指试图撕开那块已经愈合的血肉。 美妙的疼痛让男人骤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弯下腰来,把阿妮抵在屏幕上。他的肩膀轻微发抖,不知道是痛还是在笑。 零一三抬起手臂抱住阿妮的腰,疼得声音不稳,舌尖却又含着一抹笑:“你好辣啊——” 阿妮忽然猛地抱住他,听不懂这个夸奖,但肢体语言却透露着可以采集新样本的高兴。 几条粘腻的触手从她紧身的小衫下伸出来,爬出她腰间裂开的缝隙,钻出她的人皮。 4 第四章 阿妮很喜欢他的从天而降。 就像是半个月前从废弃的旧楼中发现奄奄一息的麟,这种欢欣鼓舞的情绪是别无二致的。她终于见到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样本,躯体下每一条蜿蜒爬行的触手,都兴奋雀跃地涨成了深粉色。 阿妮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两人贴得太近,就像是此刻应当有什么东西将彼此连接起来一样。 他疼痛的吐息扑落在阿妮的耳畔,却从这消退的痛觉余韵中体会到另一种战栗。 “……哈……”男人的喉结清晰地滚动起来,他对阿妮的主动照单全收。血迹在两人之间被模糊成斑斑点点的残红,那颗义眼盯着少女的脸,终于低笑着问她,“妹,你肚子里真有孩子么?” 他的手掌盖上阿妮的小腹。 “让我打开看看?” 上一秒,他还沉溺在少女赐予的血腥和疼痛之中,沉迷得几乎动欲。下一瞬,却又微笑着想要剖开掌下平坦的小腹,拆剥她的肌理,作为那美妙一刻的纪念。 少女却没有任何慌张的情绪。 具有基因缺陷的白发少女,任由他钳制处置一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她浅粉色的瞳孔在昏暗的驾驶室里,被阴影过渡成更暗的色彩。 “好。”阿妮思考着点点头,她注视着逼近的那双眼睛,义眼里的红光闪烁不断,那只完好的黑色眼眸里,映出她自己浅浅的倒影,“那我也要看看你的身体。里面。” 零一三忍不住发笑。笑意带动的身躯震颤,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阿妮。他习惯残暴的处置,指套下弹出合金刀刃,薄如蝉翼的刀光噗呲一声没入肌肤下。 阿妮低头看向伤口,她有些苦恼于这些雄性总是想要破坏她的外皮。但阿妮脾气很好,至少她自己觉得是这样的。她反而更用力地、紧紧地抱住男人的腰身,环住他劲瘦的躯体。 零一三的视线滑下去,从她的脸,到她身体上的伤口,急迫而贪婪得想要看到刺激神经的惨状。就在他视线下移的刹那,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攀爬而上的黏腻物体,陡然间盖住了他的眼睛。 男人本能地抓住那条触手。 他被这倏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危机感降临,每一根寒毛都悚然倒竖起来。 阿妮猛地捂住他的嘴。 她对于让别人发不出声音这方面很熟悉。白皙的手蒙住还不够,一条滑溜溜的触手从她手心下的缝隙里钻过去,像是一股粘稠流动的水,骤然糊住了他喉咙里震动的发声器官。 “呜,唔唔——”声音戛然而止,连呜咽也没有了。 蒙住他双眼的触手撤去了,跟着其他几条深粉触手一起困缚住他的手脚,触手将男人高大的身形拉扯着捆在了地上,形成一种完全强迫而成的跪姿。 阿妮依旧坐在那个操作台上,她的小腹破了个洞,血迹染着紧身的小衫,却很无所谓地没去处理,只是看着零一三,真诚得近乎恳求:“我可以看你的了吗?” “……”男人说不出话。 他的声音被隔断在喉口,死死盯着从少女的腰侧延伸出来的触手,这些触手行动无声,骤然发力,无论怎么挣动都扯不断。 视线上移,却对上少女明媚真诚的神色。 这就是个怪物。他的鲨鱼牙咬入口中,那些粘稠物质却像是水波一样微微晃动了一下,居然刺不穿表皮。 阿妮从操作台上跳下来。 她自顾自地跟零一三解释,每到这个时候,她就高兴地格外爱说话:“我终于遇到一个不一样的人了,你真的很不一样,跟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同。” 零一三越是挣扎,捆住手脚的触手就越缠越紧,他最后索性不乱动了,那只红光闪动的义眼盯着她,从阿妮人畜无害的精致脸庞,一直到从她腰间钻出来的触手。 他在心里冷笑。这怪物说话还挺有情调,到现在还在调情。 阿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满足着自己的倾诉欲:“除了麟以外,我已经太久太久没遇到有价值的雄性了……噢,男人。我该这么说。零一三,这是我们之间互相许诺过的交换,你应该不会反悔吧?” 零一三盯着她的脸,眼睛里大概在说——你允许反悔了吗? 阿妮走近半步,坐下来,一只手撑在地面上,恰好挡在零一三跪着的膝盖之间,另一只手细心地开始解除他身上叮当乱响的各种挂件。 “声控爆破……”阿妮一边摘一边扫过去一眼,用自己多年在第三区混迹的经验努力辨认着,“我还以为是装饰,原来又是高级货。” 零一三瞪着她的脸,表情看起来相当烦躁。见多识广的星盗,一时也想不起她到底是什么种族的生物。 阿妮把这些挂饰解开,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扔掉。 他好像诧异了一瞬,然后是更加烦躁地皱起眉。阿妮仔细观察过他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似乎所有对他的破坏性行为,都会因为变异体的身体素质而复原如初。 她喃喃道:“就算你不能给我生孩子,我也很喜欢你的能力。” 零一三眼皮一跳。 随后,他就见到少女白皙的指尖突然变化,就在他眼皮底下长出尖锐的指甲,这是属于鲛人的细碎鳞片和锐利指爪,她的手指在零一三的腹肌间下压—— 如同手术刀一样,无声无息地割破了肌肉。 男人的呼吸陡然一促,他立马抬头,盯着阿妮那张认真的脸。 肌肉上的伤迅速开始愈合,阿妮一边观察,一边却不允许他正常愈合,按住伤痕,继续创造出更深的撕裂伤口。 零一三的身体肌肉开始发热,一阵被折磨的抽动。他的脊背瞬间痛得被汗浸透,喉结发颤地吞咽着什么,想要阻止,想要叫喊。 他只能咬碎、吞咽下一点黏糊糊的东西,阿妮的触手尖尖被他咽下去了一小块儿。 她凑过去看了愈合的全程,几乎把脸埋在他的腰身上了。随后抬起头,语气轻快:“我要采集你身上的一点东西了。说不定你真的可以当我孩子的父亲,我可以把触手伸进去,改造你的身体……你这是什么目光,不相信吗?” 他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阿妮安慰地按住他的肩,对他说:“别害怕,一点都不痛,很舒服很舒服。如果你可以生我的孩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可以改造雄性的身体,让你变成最适应生育的样子……” 零一三听得忘了呼吸。 他这时候就算是想笑,都扯不动自己的嘴角了。某种冥冥中的预感告诉他,这小怪物说得是真的。 阿妮认真采集了他与众不同的一切。 零一三的瞳孔很漂亮,无论是真的那只,还是假的那只。他凶悍残忍的笑意被碾碎了,瞳心震颤,失神的那一刹,让阿妮幸福感爆棚地亲了他的眼睛。 “唔……”男人没回过神,自然也没有躲开,他的咽喉还在被紧紧的堵着,他像是要被积蓄的唾液呛死了,咳嗽得胸廓震颤。 阿妮晃了晃采集到的液体,将小瓶子贴身放进衣袋里,稍微松开了堵住他嘴巴的触手。 “……我草,”得到放松的第一句,零一三就咬牙切齿地爆了句粗口,“你他*的混……唔,嘶……” 他的身体上再次被阿妮切开了一个伤口。 零一三没有因为疼痛得太多就麻木,相反,阿妮对他造成的伤害,反而让他的痛觉更加敏锐。 男人一反常态地痛得说不出话,额头渗满冷汗。 “不可以骂我的母亲。”阿妮认真地说。 “我草你*……啊……” 又是一道伤,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更痛了。 零一三疼得直不起腰来,他的身体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差过。永远能愈合的变异体,总是把受伤这件事当成儿戏。但现在他居然不敢受伤了,不会死,但是疼得要命。 豆大的汗珠从他发梢滴落。 男人剧烈地喘息,把疼得要死了的声音咽下去。他冷静了十秒,居然将一口恶气咽了下去:“我们做个新交易。” “你说。”阿妮道。 “我放过你的老相好,你放过我。” 阿妮笑起来,她说:“你的意思是,假装做个交易让我放开你,你就能指挥着这一舰车的星盗,用那些高级杀伤武器把我轰得碎片都不剩了吗?就算这一车人给我陪葬,对你而言,大概也无所谓吧?” 被戳破了想法,零一三面色不变,没脸没皮地说下去:“那个长头发男人是鲛人?你刚才展示了明显的鲛人特征,他也是你采集信息什么什么的受害者吧。……以鲛人的身份和养尊处优的性格,不可能主动坐这辆车,他是不是蓝龙家丢了的那个二少爷?” 阿妮没听懂,问他:“什么意思,能不能再说一遍?什么二少爷。” 零一三看着她的脸,对方一脸认真听讲但是没听懂的坦诚和疑惑。他咬了咬尖牙,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蠢货。” 阿妮抬手捧住他的脸,笑:“蠢货要再研究一下你的身体,可以吗?” 就算会痛死,零一三也憋不住骂人:“你是繁殖癌吗?脑子里只有那么变态的事。还是户口本就他*的一页,马上要灭族绝种了——” “啊。”阿妮无意义地感叹一声,“是啊,快要灭绝了。还有,”她抬手啪得抽了零一三一嘴巴,“别说脏话。” - 他们达成协议的时候,时间还没有超过零一三所说的倒计时。 车内的广播又打开了,这次断断续续的有点糊,零一三的声音哑得厉害:“够了,我们撤。” 广播产生雪花般的电流音,声音夹杂着零一三疼痛的闷哼,“你个畜生——我草——”然后似乎麦被捂住了,糊的更厉害,只剩下他凶狠愤怒的一句,“还等什么,等条子来围剿?!” 他说得是海蓝星的联合警署,这里不是尊贵的第八区,没有尽职尽责的安保。这里的警卫只会在歼灭星盗的同时,把满车人质一起歼灭。 反正也不值钱。 星盗们面面相觑,还是老实听话地退出舰车,回到星盗团自己的飞行器上。只有俩看守着麟的改造人,带着任务目标喜滋滋地敲响了驾驶室的门:“老大,我们找到了!” 门打开了,面前站着的是那个白头发的小姑娘。阿妮伸出手:“把他给我。” 俩人一愣,心想居然没死,下意识好奇地往里面看。 他们老大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零一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一道又一道的缺口,撕开的,切开的,缺口下的皮肤光滑无瑕,连痕迹都没留下。他的头发却湿透了,微长的碎发贴着后颈,人类的那只眼睛望着驾驶室的金属顶,仰头的脖颈上亮晶晶的,被冷汗浸透。 俩壮汉跟着一愣,老大就是老大,玩得这么疯。 面前的小姑娘倒是完好无损,只是身上也一股血味儿。阿妮又伸了伸手:“把他给我。” 两个壮汉没懂,她身后的零一三开口:“给她。” “老大,我们查了星网账号,这是蓝龙家的那个……” “给她!”零一三暴躁地重复,一拳砸在恢复了电源的操控台上。 两人老老实实地让开,让阿妮牵住了麟的手,忍不住腹诽:老大真是美色误事,这人交出去可是好几亿的尾款。 零一三吸了口气,说:“我们走。” 他不再靠着操控台,抬步的动作迟滞了一刹,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有路过阿妮的时候,把破烂的衣服领子拉下去,露出他脖颈上迟迟没有愈合的伤口——里面想要愈合的蠕动血肉里,混杂着一条断裂的肉粉色的触手。 他迟迟没有办法恢复。 “拿出去。”零一三说。 “是你自己咬断的。”阿妮看着他说,“我也很痛。你让他们俩也走,全都撤离出去,不许出现在探测雷达周围。” 零一三扭头看向两个壮汉。 那俩改造人哪见过这场面,傻傻得对上了头儿的目光,然后猛然清醒,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操作台屏幕的光再次亮起,显示着一个个红点的离开。那是车内扫描到的未购票人员,也就是闯进来的星盗。 在关于钱这方面,就算是最差劲的交通工具,也设计得锱铢必较。 阿妮伸出手,将断裂的半截触手抓住,触手流动着,像是水一样融入她的身体。 掺杂着零一三的血。 他前所未有的虚弱,长到这么大,零一三都堪称是不死之身。他对疼痛和折磨日渐麻木了,只有阿妮的伤害,一次比一次汹涌,一次比一次痛苦。 而这个造成这一切的怪物,却忽然间又捧住他的脸,摸了摸他脸上被扇出来的红印,很不舍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零一三辱骂的话到了嘴边,又气笑了:“你说什么?” “我舍不得你。”阿妮说,“等我研究一阵好不好?等我研究出结果来,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零一三笑出声音,他的声音发哑,被挑起来的兴趣掺杂着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恶意:“好啊,下一次,我一定会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要把你一刀一刀地切成碎片,碾成肉泥。” 阿妮摸了摸他的脸,语气很是开朗:“好,下次见。” 5 第五章 象征着星盗的红点离开了探测雷达的范围。 看起来警报已经结束,但阿妮反而变得更加紧迫,她牵住麟的手,二话不说地打开驾驶室的防御程序,以及给驾驶员准备的逃生系统。 屏幕上亮起“逃生系统启动中”几个字,她一句话都没有解释,穿行过没有反应过来的乘客乱流,一脚踹开舰车末尾挂着“乘客止步”牌子的门,在里面的操作系统中输入驾驶员的工号。 这是从那具尸体上得到的。 工号确认成功。 自动门打开,阿妮迈入逃生舱中,把安全带系在麟的腰边,冲着他比了一个“不要问”的手势,随后拉开启动器—— 身下响起一声旧能源被唤醒的迟钝嗡鸣。 逃生舱从舰车的底部脱离,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真实地开这种小型飞行器,之前的经验不过是在星网上的有偿模拟。阿妮抬手把推杆推到底,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天旋地转。 一道流星以堪称疯狂的弧度,从截断的舰车中迸射出来,一路火星带闪电地掠过天际,摇晃程度让人怀疑它随时会坠落。 本就没力气的麟支撑到了极点,他用手撑住身体,低头干呕了半天,险些把自己的胆汁吐出来。 也就是几分钟后,天际飞过去无数救援车的警报声。 这是里面的乘客叫的救援车,这种昂贵救援会扣除大量星币,有钱的人才能买命。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差里,高空中降落下数道刺目的火光,炮弹从星盗的飞行器上方打出来,赤色飞掠,撞上两人身后摇摇欲坠的断裂舰车。 舰车上的防御系统抵挡了微不足道的三秒。 轰然的爆炸声在身后天雷般作响,硝烟拂荡,火光冲霄。 偶然回头的麟神情一怔,马上转过头看向阿妮。而少女还只是对着操作的拉杆和方向盘冥思苦想,像是一点没有被震慑到。 “那里面是……”他忍不住说。 “小一千人。”阿妮接过话,“看来他根本不想再见到我,只想把我轰成碎片。星盗真是没品,说话不算话。”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麟见到那个星盗首领的那一幕,很难不联想到自己,他对这个满脑袋生孩子的家伙还算有些基础认知,“为什么他突然那么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是个把一千人的命当成玩笑的星盗头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阿妮瞥了他一眼,“我会对他做什么?你怎么觉得是我对他做什么,男人的立场就这么统一的毫无底线?” 麟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觉得,他要是占据上风,说不定我还能摆脱你。” 阿妮先是点了下头,随后又说:“没错,你能摆脱我,他恨我恨到宁愿收不到你家的钱。但落进他手里,你的鳞片就会被一天剐下来一片,成为敲诈你身后家族的筹码。他会一边狂笑一边掐着你的命,做一个歹毒的勒索犯。大少爷,你的脑子空得过分啊。” 麟还想说什么,但长期的虚弱受伤让他晕车得痛不欲生,在她离谱的驾驶技术下,几乎吐得没了半条命。 两人落地的时候,舰车毁灭的硝烟还未散去。 阿妮从包里翻出一瓶水递给他,但麟连喝水都会吐。她拉着对方出来,随后就被一米八几的青年鲛人砸了个满怀。 深蓝长发落在她的肩头,把少女单薄的肩膀遮盖住。他靠在阿妮身上,难受地喘息,像是一条脱水太久的鱼,快要干死了。 阿妮抓住他的头发拢紧,让他抬起头,注视上那双失焦的湛蓝双眼。她意识到强悍的鲛人也支撑到了极点,考虑了一会儿,说:“你需要一支治疗药剂。” “……”麟的眼神好半晌才动了动,他都快死了,还呛回去,“我需要的是水,是第八区的海洋。” 阿妮摇头:“你真是娇气。”说完按住麟的肩膀,给他灌了一瓶水。 在她面前这阵子,他一条鱼居然屡次差点被水呛死。流动的液体涌入他干燥紧缩的喉口,眩晕感让他下意识的抵触抗拒,她的手却没有停下,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水流打开他紧闭的牙齿。 什么东西…… 触手尖尖压着他收缩的喉咙,阿妮顺利的把水直接灌进他的食道里。她将水瓶子拧上放回包里,收回触手,抱住站不稳的鲛人。 两人在第四区临时住了几天。 “关于这次事故,联合警署发布声明,将会对袭击者严查到……”狭窄的临时居所里,映照在墙上的投影继续播报着星盗袭击,阿妮把新闻的声音调小,继续看阅读器上的文字。 阅读器上是关于“星海蓝龙”的讯息。 她滑动着屏幕,不时问麟一句内容。麟有时候会回答,有时候拒不配合。她不在意,下次还问。 “少爷,你到底是被派去做什么的?我觉得你的星舰事故不像个意外,你有没有姐妹兄弟什么的,他们想杀了你。” 麟盖着被子坐在沙发上,他看起来昏昏欲睡,浑身透着伤没好的颓懒:“……死在我弟弟手里,比死在你手里更痛快点,大概。” “哈哈。”阿妮没有模拟情绪,干瘪平淡的笑了两声,又看了他一眼,“是吗?在我手里没准你是爽死的呢。” “……”麟把头埋进被子里,拒绝做出反应。 “这个‘宇宙直播狩猎游戏’特邀参赛家族,是什么?”阿妮的手指翻动着讯息,“好像整个海蓝星的大人物都在为这个游戏筹备,这个游戏很重要么?” “很重要。”阿妮以为他不想再说,但麟居然回答了几句,“涉及到一些重要物品的分配,这场游戏的背后是自由联盟,别看只是直播,里面的利润庞大的难以想象。” 自由联盟,一个横跨数个星域的庞然大物。 “蓝龙家族是海蓝大学的投资方。”阿妮指尖下滑,自言自语似的,“所以海蓝大学也有参赛选拔资格,将会代表蓝龙参与赛事,成为星海战士?” “战士,”麟重复了一遍,轻轻道,“亡命徒而已。” 阿妮道:“鲛人血脉的综合能力在整个星系都排的上号,这所大学选拔出来的也是天之骄子。在星网上,鲛人战士的残暴和强大闻名遐迩。” 麟却一点儿也没有为之自豪,说:“再强也都会变成一具尸体,一个死人。” 阿妮忽然问:“你们是靠成绩来选拔星海战士的么?” 麟嘲讽地笑了一声,想起面前这个小怪物是所谓的“特优生”,到了嘴边的话忽然顿住。正在这时,隔壁如约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叫-床声。 这个便宜的临时落脚地,位于第四区鱼龙混杂的红灯区。 隔壁住着一个站街的男人,每天这个点儿固定响起他热烈的叫声,听起来生意不错。 麟低下眉忍了又忍,指甲最后还是刺破了被子,他磨了磨牙:“我已经给你钱了!你为什么要住这种地方!” 阿妮愣了愣,看看被子,然后歪了下头试图看他的表情:“嗯……最近第四区可不太平,很多地方都遭到了星盗袭击,零一三非要杀了我不可。这地方相对来说,难找,安全。” 她想了下,又说:“虽然你也想杀了我,但你的脑子里有芯片,总该收敛一些吧。” 麟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忘却这件事,隔壁的铁床就摇出了巨大的噪音,把屋子里靠墙的书架都震得书脊颤动,从胡乱堆着的架子上掉下来几本陈旧的黄色光盘。 “……”两人相对无言。 阿妮看着沙发上的麟。他眉目俊美,柔顺的深蓝长发没有好好梳理,凌乱着落在被子上,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身嫩肉,仿佛在这种地方不能呼吸似的,脸上总有一抹病态,眉头紧锁,像是吃苦到了极点。 啊…… 鲛人不是残暴强悍的种族吗?他怎么不是这样。 阿妮陷入一段微妙的思考,自从在那栋废弃旧楼里,把他从星舰残骸里扒拉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没有见过全盛时期的鲛人,也就下意识认为星网上不过是夸大其词。 麟移开视线,他忍耐地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没等整条鱼蜷缩进去,眼前就多了一道阴影,少女发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麟看着她,眼神说不出是幽怨还是恨,总之很讨厌她。 阿妮对他的身体数据很了解,一下就判断出他还在干燥发烧的虚弱期中,她从包里抽出购买的治疗药剂,利落地撕开包装,掰开针管前面的保护套。 包里有什么银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麟的视力很好,他马上注意到阿妮随身的学生包变得又鼓了一些。阿妮看了遍药剂的注意事项,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口道:“从零一三那儿顺的。” 她勾开拉锁,里面是一把银色的激光枪,值半只鲛人的上等货。 这把枪最终还是落在她手里,零一三到最后已经顾不上它了。 阿妮介绍完毕,发现麟的视线还是没离开银色的枪身,她随手把激光枪抽了出来,递给麟:“你想玩玩?小心点,我还没来得及——” 话音未落,麟就猛地握住枪支,对着阿妮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光子束骤然亮起,极度明亮的激光照亮了整个屋子,照亮了小巷,整个昏暗的红灯区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恢复成了白昼。 白昼徐徐落幕。 激光洞穿了阿妮的胸口,血肉灰飞烟灭,里面出现了蠕动的粉色黏液,随后,这道伤口迅速地自我修复起来,速度快得让人觉得窒息。 阿妮的话停住了,她笑了笑,说:“我还没来得及把零一三教我的彻底研究明白,但是,应付这把枪应该没问题了。” 麟看着她的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阿妮半跪下来,抓着他的手,让枪口抵在脖颈上。这是她在舰车上对着零一三开枪的位置,她扶着麟颤抖的手指:“这里。你试试。” 蓝发鲛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然后把手中的银色武器扔回她怀里,说:“你杀了我算了。” “不,你说过要配合我的。”阿妮道,“我查过繁衍锁了。鲛人只会对喜欢的同族打开身体,你们一贯在水里结合,又是不通婚种族,研究起生育能力来,实在麻烦。” 她抖了抖针管,进一步说:“难道我还不像你的同族?我表现得还不够真实?”阿妮的语气中有些困惑。 她胸口的血肉翻腾了一阵,已经完全恢复了。那个变异体接近不死之身的能力被她模拟了大半。 阿妮伸出手,抬起麟的下巴。虚弱的鲛人毫不掩饰眼底的憎恶和冷意,她视若无睹,把治疗药剂打进他的静脉里。 6 第六章 这支药剂是治愈他的。 但他太过虚弱,对治疗药剂的反应过度。针管里的液体涌入身躯时,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拢紧,指骨攥得泛白,蜿蜒的青色血管微微浮起,有几片薄薄的鳞片展现出来。 又迅速消失。 他的手在抖。半个月前,阿妮采集他的血液,品尝鲛人鲜血的味道时,他也有这样轻微的颤抖……她垂着眼睛凝望着微颤的指尖,忽然用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掌心。 麟的身体僵硬了一刹。 阿妮温暖的手心抵入进去,紧贴他的皮肤。 麟反而更抗拒,他立刻转变配合的态度,马上将扎出了一个针孔的手背抽开——没能抽走,阿妮用力地交握住他的手,关节的形态立刻向鲛人转变,成年女鲛人的力量钳制住了他的指节。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同族在挽留他。 她的指甲是淡淡的粉色,泛着健康又冰冷的光泽。阿妮没有望过去,她把整支药剂都打进去,掌下感受到他的手臂肌理紧绷,血管下一阵阵起伏的脉搏跳动。 注射完毕。阿妮把使用过的针管掰断,用塑料袋卷起来包装了一下,抬眼看着他道:“九月八号是我入学的时间,在这之前,我们要提前到第八区。” 麟沉默不语。 阿妮靠近半尺:“让我们回到你应该执教的地方吧,老师。” 那双湛蓝的瞳孔紧缩了一瞬,他抬头的刹那与阿妮的目光撞在一起。他被这个称呼刺激到了。 他好像不喜欢被阿妮叫老师。 数日后,阿妮带他离开了第四区。 这一次没再遇到什么意外,只有在第八区入境时交了大笔的钱,让阿妮对着那串消失的数字余额发呆了足足一整天。 哪怕是第八区清新的空气和充沛的阳光都没办法哄好她。阿妮一身低气压的重新又算了一遍余额,瞥向靠着车窗晒太阳的麟。 他睡得十分安静。 阿妮看了几秒,麟却睁开眼斜睨过来,用眼神询问“有事?” 她递给对方一个星网手表。 麟有些意外的睁大眼,他接过手表,发现手表里有各种监测程序,他低低地哼笑了一声,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新的控制手段?” “是啊,老师的身份比我想得更复杂,我不得不担心。” 麟被叫得浑身难受,又闭上眼:“看那群星盗对我的搜寻态度,也知道家里对我这么个人没怎么上心了。至于继承人……听一听就够了。” “三个亿……” “你要是见过海蓝大学,就知道这三个亿对于它的投资方不过是九牛一毛。” 看来麟在蓝龙家的身份相当微妙啊。阿妮看了他的侧脸片刻,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人类灌输给自己的狗血戏码。她道:“这些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老师,不要把这个手表摘下来,也不要说一些破坏我们感情的话,你会死的。” “我们有什么感情么?” “无论是人类还是鲛人,不都总是强调要有爱才能做……”阿妮用那张乖巧甜美的脸,张口马上要说出一串儿不堪入耳的字眼,此时,车内响起进入海蓝大学的提示音,淹没了她这句话的尾音。 海蓝大学……这么大吗? 阿妮愣了愣,凑到麟那头的窗边去看。 跟混乱黑暗的第三区不同,窗外明亮干净,半空中成小队的飞行监控摄像头有秩序地巡逻飞过。视野里改造人的数量肉眼可见的减少,联合警署的标志随处可见。 忽然间,一只雪白的海鸥飞过眼前。 阿妮的视线被它牵走,海鸥飞掠而过,车辆骤然驶入一条跨海轨道。其他众多空中轨道都并入进来,有序地越过海洋—— 一片深浓的蓝色涌入眼帘,撞入世界,铺满乾坤。 浪花飞掠,未污染的海面上有无数生物的影子从内游过。阿妮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看了好半晌,才注意到耳畔那道温热的呼吸。 她突然挤过来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的退避让开。但空间狭窄,阿妮的手随意地摁在他腿上,让麟有些动弹不得的错觉。 “……很好看,对吧。”他说,“海蓝星只有这里才能让人不损伤身体地呼吸,所谓的特级氧气,在这里是免费的。” 这里明明是宇宙人类的发源地之一,但并不是一颗完全宜居的星球。 “宇宙一型人类是在这里孕育而出的。”他低声道,“一个遍布各大星域的庞大种族,像是蝗虫一样敲骨吸髓地破坏一切,他们得到了太多东西,也遗弃了太多……这颗曾经的母星只有鲛人的现居地还算纯净。” “严格意义上,鲛人是人类进化出的一个分支。”阿妮贴在玻璃窗上望着下方的海洋,“怎么听起来你对他们没什么同情心呐?” “……连生殖隔离都演化出来了,还能算是同族么。”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小怪物说这些,他讲完这句话,就受不了似的用手捂了一下脸,“我跟你的讲话额度已经用完了,现在可以坐回原位了吗?” “哦。”阿妮点点头,“好的,老师。” “……”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海蓝大学的信息录入站。 虽然还没有到开学时间,但信息录入已经可以开始自行办理。到了这里,周围的鲛人浓度直线上升,下车后,阿妮也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女鲛人。 她们的身高跟麟差不多,在一米八左右,跟阿妮转变而成的样子高度相似,几乎都有一双浅色的眼睛和卷曲的长发。 就在阿妮认真观察的时候,录入信息结束的几个青年鲛人忽然间回头看了过来,跟她的视线交汇,随后几人脸上扬起一半好奇、一半傲慢嫌恶的表情,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种高傲又刻薄的神态很眼熟。阿妮大概猜到这个种族对人类相当不友好了,但她是以人类身份考上的,她也只有人类这么一个星网可查的正当身份。 阿妮走过去录入身份,将自己的星网账号跟学校的仪器对接。 她路过几个青年鲛人,在密集的鲛人语中听到几声故意而含糊的通用语——“天生就下贱的物种”、“肮脏的东西”这些刺耳的词汇混杂其中。 阿妮没什么反应,她又不是人。 她专心致志地录入信息,在弹窗上填写一些必要选项。但这种完全不被挑衅、不受影响的表现,似乎让这几位青年相当不快。 在这里,人类才是少见物种。阿妮的出现让其他路过的鲛人也停下脚步,意味不明地注视、旁听,暗暗支持着这场种族霸凌。落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那些人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刺耳放肆。 阿妮只觉得吵闹,她正对着表格冥思苦想,表格要求用鲛人语填写,但她的鲛人语还没有学得很好。 她伸手到随身的学生包里,想要从里面翻一下自己的笔记。这个动作落在沉默不语的麟眼里,却让他莫名地眼皮一跳,走上前按住了她的手:“不要掏枪。” 阿妮疑惑地抬起眼。 麟对她说:“在这里犯案杀人,你一定死无全尸。”他想到阿妮被光子束洞穿却飞速恢复的画面,迟疑了一下,“这里的警备很完善,不是第三区那种地方。你……” “老师,你是怕我伤害他们吧?”阿妮说。 麟怔了怔。 她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些青年鲛人,这些人明显也是学生,年纪都还不大。 阿妮看着他道:“你是怕我弄死他们,就像是你突然答应我、愿意配合我一样。麟,你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盖过同族被坑害、被杀戮的恐惧,你对自己的生命毫不顾惜,无视到了几乎憎恨的地步。对别人……哦,别的鱼,却又怜悯同情得宁愿牺牲自己,是什么让你这么扭曲,就因为你是老师?” 他湛蓝的瞳孔闪过想要掩饰的神情,可连这掩饰的意图都被遍览无余。麟摸不准阿妮的想法,不敢松开手:“……我替你赶走他们。” “赶走?”阿妮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她非常聪明,可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跟雄性的谈话里充满壁障。她进一步道,“你觉得他们骚扰到我了?那么,我现在已经把这些骚扰的话都听过了,在我看起来要反击的时候,你才突然抓住我说,和解吧,我帮你赶走。” 阿妮笑了:“各退一步才叫和解,老师。” 麟简直无计可施:“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不要生气,阿妮。”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阿妮说,“让我知道如何威胁你,对你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哦?还有,道歉的时候要有些诚意,你应该低头。” 这是一个难缠的怪物,她根本不是好欺负的人类女孩儿。 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低下头。如海水般的深蓝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被阳光映照出晶亮的粼粼光泽—— 阿妮伸手穿过他的发尾。 就在长发拂过手心的下一刻,阿妮猛地抓住他的脖颈,把蓝发鲛人扯到面前,抬头封住了他的唇。 四周在这一刹寂静了下来。 那些喧嚣、吵闹,议论纷纷,都在她吻了一个血脉尊贵的蓝发鲛人之后被一拳打回了肚子里。麟惊诧地睁大眼,但下一秒,他就知道阿妮究竟在索取什么“诚意”。 她要的是“配合的诚意”。 她要的是一个优秀的研究样本,让她解开繁衍锁,污染鲛人的血统,践踏这个高傲的不通婚种族。 麟本能地开始挣扎。 阿妮好像等待着他的反抗,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在双唇相贴、撬开齿列之后,真正见过女鲛人的阿妮学到了新的东西,一条跟人类完全不同的分叉舌漫入他的领地。 这是独属于鲛人的“前戏”。分叉舌似乎更长一些,钻入口腔深处,仿佛要直接游进他的喉咙,强烈的侵略感让麟非常排斥,他快要不能呼吸,湛蓝如水晶的眼睛里水雾弥漫,最后——他差一点就咬她了。 在麟马上要触底反弹的时候,阿妮松开手,舌头变回了原样。她转过身继续录入信息,转头随口问他一个鲛人语是什么意思。 麟声音沙哑地飞快回答。随后转过头捂住嘴,就算阿妮不去看,也知道他的表情相当精彩,大概才过了半分钟,他就克制不住地蹲下来干呕。 心理性的恶心反胃占据了这具身体。 他吐不出来任何东西,但却干呕得站不起来。与此同时,空气中隐隐浮动的声音也变成了“怎么会有这么放荡的贵族子弟”、“跟人类接吻?海神在上……”、“贱货”。 显然在这些小鲛人脑海里,这么一个普通柔弱的人类少女,是不可能强迫鲛人的。他一定是自愿的。 阿妮录入完信息,屏幕上终于亮起一句“欢迎你,阿妮同学”。 她走过来,耳边的声音已经变成侮辱麟的话了,这些鲛人见到刚刚那一幕直接三观震碎,只是似乎碍于麟的身份,没有直接冲上来质问。阿妮从包里摸了瓶水喝了一口,站在他身后懒懒地道:“骂你的话我大概能听到几句。他们怎么看出你是贵族的,蓝龙家的标志不会是你的头发吧?” 麟没有回答,他声音嘶哑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 “舌头?”阿妮猜到了他的问题,“他们骂我的时候笑得那么猖狂,我当然注意到了,原来我模拟的还不对,怪不得上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要说。” 阿妮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美丽的海洋,她把手里的水递给他,然后思考着刚刚看到的入学须知,她道:“对了,刚刚显示的f系是什么?我的入学成绩很差吗?” f系是海蓝大学排名最低的一个系。 “在第三区,你是绝无仅有的天才。”麟喝过水,嗓音还是有点干涩,“但是在这里,你只是勉强能跟他们做同窗的吊车尾。无论是技巧、文化还是搏斗、体能,你的录入成绩都……” 这瓶水她喝过,但只要不提醒麟,他就不会因为心理抗拒而吐得死去活来。阿妮勾起唇角,觉得很有意思。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句机械音。 “检测到——滴——检测到失踪人员。”一个飞行摄像头停在麟旁边,“正在检索身份——正在核对——核对通过。” “教师编号2513,星网账户xxx……尊敬的麟先生,您出现在第八区的好消息将会传达给有权限知悉您活动轨迹的几位先生和女士,您能如约抵达的消息也会同步到校长的收件箱……” 7 第七章 她转过头看向麟。青年的神情微滞,看不出有多么欢喜。 飞行摄像头的红光闪了闪,收到了新指令。它又“滴”了一声:“麟先生,请跟我来。” “看来我要跟你暂别了。”阿妮率先开口,她屈指贴着下唇,偏过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老师,可不要把我说出去呀。” 麟站起身,没有看她:“是你不要在这里突然兴致大发。” 阿妮开心得笑出声,她从来没有这么欣赏过麟口中说出来的词汇。两人的关系越相处越恶劣,他的礼貌和尊重也渐渐不翼而飞。 她指了指星网手表,说:“那我走了哦。记得跟我报备行动——” 回答她的是蓝发鲛人薄情的背影。 飞行摄像头脱离了按秩序巡逻的队伍,带领麟走入校园内部,进到耸入云霄的巨大办公楼。 麟踏入顶层的一个办公室,原本漆黑的房间在他踏入的一瞬间变得光线通明。 悬浮在半空中的通讯影像亮了起来,极为凝聚的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比起通讯,这更像审讯。 “我以为你失败到再也回不来了。”中年鲛人的声音更为沉厚,“你知道家里找了你多久么?你是继承人,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坚韧、更优秀、更强大才对,要是你死在这种程度的事故之下,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联盟媒体,你一点儿继承人的能力都没有,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这样你弟弟……” 麟听完了前半段的数落,他的手指忍耐地摩挲着衣服上的褶皱,另一种反胃涌了上来,直到对方提及“弟弟”,眼皮突得跳了起来:“不要提他了,好么?” 他的眉色有些淡,苛刻疏离的神情在他脸上就格外醒目。麟开口道:“我本来也只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一个挡箭牌、磨刀石。您不用虚无缥缈地关心我,我知道您心目中的好孩子另有人选。我并不勇武,也不强悍,没办法替您参与狩猎得到利益,不能实现蓝龙家驰骋星海的愿望……您只要继续视我为耻辱就好了。” 悬浮的屏幕中,响起一拳打在桌面上的声音。玻璃杯中的水跟着剧烈地摇晃。 “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你从来都这么懦弱,遇见事情只想着逃避,不想改变,无论是什么事。” 对方看起来相当儒雅有涵养,但却又这么轻易地被自己的血亲激怒:“你的天性里没有掠夺、没有争抢么?为什么学不会抢,学不会争宠,学不会厮杀?麟,我到底为什么会生出你这种不会反击的孩子?!” 屏幕上动摇的光影落在他的眼眉间,麟抬手摁住了泛起疼痛的太阳穴,低着头道:“对,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您对我的爱时有时无,却恨得没有尽头。我时常想不出原因,就因为我是一个不符合您预期的孩子?” “……”中年鲛人沉默了几秒,随后道,“现在立刻回家,把海蓝大学的职务辞了,我会重新安排……” “不。”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他的父亲冷冷地注视着他,将口中的话视为最后通牒:“三小时后我见不到你,会把你目前的资金来源和高级权限全部停掉,不要想着还能借助任何家族的力量。这份你坚持的无趣工作,也只会带给你无尽的痛苦。” 眼前的屏幕暗下去了,日理万机的家主父亲没有时间跟他废话太久。 麟对着骤然昏暗的房间发了会儿呆,他回过神走出门,这才启动手腕上那个款式普通的星网手表,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他只是查看了一下跟校长的历史消息,一个粉色头像突然蹦了出来,发了一个语音条。 语音自动转换成了鲛人语:“老——师——” 麟:“……” “你在干嘛?是不是跟你家人委屈诉苦呢?我在路边看到一个很俊俏的鲛人……” 麟:“…………” “我交好学费了,但是你给我的钱花完了,住宿好贵——好贵!我可不可以去蹭老师的房间。不可以?不可以的话那我就只能……” “不要自问自答。”他回复,“安分一点。” - 阿妮得到了麟的房间密码。 她换上海蓝大学的制服。阿妮从小在垃圾窟长大,只熟悉底层人类的生活,她第一次穿上这么柔软昂贵的布料,接受海蓝星名列前茅的高等教育。 她相当刻苦。 f系包含了大部分人类,这些曾经的优等生进入新的环境后,被鲛人的种族天赋碾压得死去活来,什么“星舰驾驶”、“近身搏斗”、“机甲维修与拆卸”……这些学科要求高得令人发指,而那群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们早早就接触了相关知识,提前甩出去十几年的差距。 巨大的落差和歧视,让很多人都自暴自弃,萌生了退意。 在这个气氛颓靡的f系里,只有阿妮格外认真。开课一个多月,她都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完全沉浸在人类的知识当中。 像个不需要社交的怪胎。 “啧,就是她,看见没?”阿妮身后时常响起这样低声的议论,“也是可怜,天赋这东西不是刻苦就能追上的,她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不够勤快……” “她可是从第三区考上来的。” “第三区?那地方?!”新的人被震惊了。 “对啊,估计还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呢……” “我妈还说让我努力争取做星际战士,被学校选拔出去征战星海呢。这么看完全没戏啊,那群鲛人就是变态。” “啧……高贵的不通婚种族,他们不就是怕跟人类通婚会稀释血脉,会被庞大的人类吞噬到湮灭么?一个个傲得眼睛长到天上了。” “小声点,这堂课听说要换老师,说不定是很严肃的那种……” 话音未落,室内飞进来一列摄像头,按照顺序在教室里巡逻,一边检查人员,一边响起提示音:“本堂古历史课即将开始,请同学们保持安静。” 声音结束,一个深蓝色的影子准确地踩着时间进来。教室内变得非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这是一个成年雄性鲛人,标志性的乳白色外骨骼在耳廓上延伸,像是一簇雪色珊瑚,鲛人的眼角浮现出点点细碎的银色鳞片,双眸湛蓝,长发及腰。 众人鸦雀无声。 这明显是个血统相当高贵的鲛人。但是,这里是吊车尾的f系,他本来应该去教那些贵族公子们,而不是站在这里。 阿妮终于从笔记中抬起头,她看向前方的麟,浅粉色的眼睛亮了亮,微笑着用口型叫他:“……老师?” 只是一个口型而已。 麟却因为接收到这个让人浑身难受的称呼而相当烦躁,他戴上便于讲课的投影眼镜,抬手的瞬间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 讨厌鬼。 这堂晦涩冗长的古历史课,听得最认真的就是这位讨厌鬼。每天自习室关闭之后,这个可怕又讨厌的怪物还要跟他共居一室。 她的通宵成了常态,巨大的知识量让阿妮无法分神。她在垃圾窟拾荒多年,对那些被遗弃的机械残骸很熟悉,经常眼睛一边看书,手上一边组装机械部件。 买的是最便宜的组装零件,但难度却更上一层楼。 她的手非常灵活,灵活得超出人类范畴。只是眼花缭乱的那么一抖,那些金属残片就变成了一小部分精巧的机械。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看得却是另一个学科的内容。 一心二用?旁观的麟再次确认了她是优等生的事实。 他的视线一晃,又突然发现一条触手从阿妮的身侧伸出来,软软的粉红小触手卷住一支电子笔,在屏幕上奋笔疾书。 麟刚咽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第二条触手慢吞吞地从下面挪上来,捧着《星舰驾驶》仔细研读。 第三条触手早就在旁边登陆了星网账户,开启了虚拟的星战模拟课程。 第四条…… 她居然能,同时,学十几项内容?! 这些触手是各长了一个大脑吗?! 麟敲了敲额角,催眠自己把眼前的这一幕忘掉,扭头回水里睡觉,才迈开步就被一条蛰伏已久的小东西卷住了脚踝。他动作一僵,低下头,对上一条软软粉粉、湿哒哒的稚嫩触手,它明明没长着眼睛,但他还是觉得阿妮在看自己。 “老师。”阿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可以给我补课么?历史学是属于文化分类的,在里面足足占了十分,但有一些文献完全用鲛人语写,很多词汇查都查不到,海蓝星的知识封锁好严重呀。” 她双手合十,认真祈祷:“拜托拜托。” “我能拒绝么?” 阿妮扬起唇角,睁开眼看向他的背影,语调轻快地笑着:“不能哦——” 第一个月,初次联合考结束,成绩挂在教学大厦的巨大悬浮屏幕上。 姓名:阿妮-学号xxx51 排名:7654 分数:文化65、技巧77、搏斗50、体能64 评级:d 代表f系学生的红色字体鲜艳地挂在上面,挤在一众成绩平平的鲛人中间。阿妮路过时没有抬头,只听见身边似乎有人说“她还真努力出点花样来了”、“那有什么用,要前十名才能参与星海战士的考核,她也就在我们这儿当个第一……” 阿妮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第二个月,排行随着新一次的考试成绩更新了字样,在大厦上滚动播出。 姓名:阿妮-学号xxx51 排名:2533 分数:文化77、技巧80、搏斗69、体能75 评级:c “她是不是有点太变态了?”“听说那群傲慢的鲛人已经注意到了她了,好像很愤怒似的。”“你有没有听过她跟那个老师的绯闻……” 阿妮打开教室的门。 所有声音在本人面前突然消散了。无数的目光伴随着她的靠近而挪动。这位具有基因缺陷的白发少女看起来没多强壮,但“搏斗”与“体能”的成绩,却让人望而生畏。 阿妮坐在了教室里。她周围的位置立刻空出来一大片,像是不敢沾惹上她似的。 少女只是为自己的通宵学习打了个哈欠。 第三个月。 姓名:阿妮-学号xxx51 排名:598 分数:文化89、技巧88、搏斗73、体能81 评级:b 那个刺目的红色进入了第一页。 排行榜更新的当天,阿妮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欢迎”,数不清的年轻鲛人质疑她的战斗能力,星网账号的收件箱被质疑和辱骂填满,各种各样的战帖充斥其中。 幼稚,真是太幼稚了。 在没有飞行摄像头巡逻的小巷子里,阿妮一脚踩上年轻鲛人的脸,鞋底压住他的头颅,一边利索地把收件箱的内容全删除。 主动发难想要“教训”她的鲛人爬都爬不起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在此刻被碾得粉碎,地面上点点血迹飞溅。阿妮的脚碾着鲛人漂亮的脸蛋,接通了麟打过来的通讯。 “晚饭……” “晚饭吃章鱼吧!”阿妮说。 “……同类相残。” “我跟它们才不是同类呢。”阿妮踢了踢脚下彻底没力气、瘫软在地的鲛人学长,跨了过去,“老师,你最近是不是没钱了呀?怎么都开始自己做饭了?” “闭嘴,少管。” 第四个月,第五个月…… 每一次的排名更新,那个鲜红的名字都让人看得眼皮一跳。在新生入学半年的大考结束后,已经有人提前守在屏幕前,观测那个实时更新的成绩单。 那不是简单的成绩排名。 那还是星海战士的候选池,是杀戮狩猎场的未来参赛人员。只要能在狩猎场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能获得寻常人梦寐以求的一切——金钱、权势、力量、就连最高傲的贵族鲛人,也会折服于如此强大的配偶。 阿妮实在太耀眼了。 第三区出身,一个基因不稳定的少女,居然能在搏斗考试上把那么多强悍的鲛人打得毫无翻身之力。 “真是可怕的丫头。”校长办公室内,几位明显不是学校老师的人员各自闲坐,他们有的穿着贴身的战斗装,有的一袭昂贵精致的礼服,但相同的一点是,这些人身上都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场。 “居然真的有沧海遗珠。”一个人类外形的女性道,“我以为多年前宇宙人类离开海蓝星时,就已经把所有有潜力的种子都带走了,没想到她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扎根。” “别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鲛人的语气一贯尖锐,要不是碍于这位女性的身份,他似乎非常不想跟对方坐在一起,“就算她真是个天才,也是海蓝大学选拔出来的,是蓝龙麾下的战士。” “这可说不定,她是人类啊……” 屏幕上的排名闪动了一下。 室内顿时变得过分安静,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聚了上去,捕捉着那个简短的名字,评估着这位不世出的天才。 姓名:阿妮-学号xxx51 排名:9 分数:文化96、技巧99、搏斗94、体能97 评级:s 那个代表f系学生的鲜红字样,被渡上了一层s级的金边儿。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又惊天动地地出现在这里。 让这个沉寂的世界,为她而哗然。 8 第八章 “同学你好,先别拒接……我是银河守卫联合会的联络员任萍,邀请你成为守卫联合会的预备队员……” “滴,骚扰通讯已切断。” “阿妮同学?”一则新的通讯打进来,“恭喜你呀,你还不知道你这次大考的成绩吧,我是隶属于芙兰星的——” “滴,骚扰通讯已切断。” “喂,您好……” 排名一出,阿妮的个人通讯就没消停过,那些观望已久的组织终于出手了,企图从海蓝星撬走这个一看就不同凡响的人类天才。 她不是鲛人,没有那些莫名的种族归属,出身寒微,似乎是排名前十里最好撬动的一块砖石。以阿妮的成绩,即便没能从选拔中真正成为星海战士,但这项履历也足够她前途光明。 通讯器响个不停,但它的主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一只手把落在地上的手表捡起来,关闭了声音和振动。麟抬起头,见到一个浅色的身影陷落在沙发上,周围散落着保存各种资料的阅读器、厚重的纸质古籍。 她埋在一张软毯里,暖黄色的毛绒毯子衬着她雪白的发。 宇宙人类女性的平均身高是一七零,阿妮要稍微矮一点。她蜷缩起来,麟才注意到这一点,也迟钝地发觉这是六个月来,阿妮第一次休息。 六个月之中,他竟然没有见过小怪物睡觉。她想要做到什么事,就像是发了疯一样不会停下来,让他忽而想起那座被打碎的水晶奖杯,染血的“特优生”三个字,应该已经印刻进杯底,永远都不会消去了。 麟从记忆中回神时,已经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毯子,盖住对方露了一截的后腰。 “老师……” 他的动作停在半空。 “你是不是应该趁机杀掉我啊。”她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没睡醒的轻微沙哑。阿妮转过身,仰头看着他,“或者趁我睡觉把芯片拆了,给手表装个瞒天过海的反侦测程序……不是走过来给我盖这个呀。” 麟看了她几秒,说:“要是我做这些的时候,你恰好醒了呢?” “那我就有正当理由反击了。”她回答得毫不留情,又笑起来,“老师,你好像把我也当你的学生了哦。还是真心的那种。” 麟感觉胸口一窒。 这六个月,她确实是他最忠实的学生,勤奋刻苦,聪明伶俐。阿妮沉浸在学习的时间里,很少再提到两人的约定。 双方都没有忘记两人相识的过程、相处的目的,但长期的师生模式,像一剂麻醉剂打进他的生活里,他快要忘了那种被占据一切的恐惧。 “不好么。”麟低下眼,把通讯器戴到她的手腕上,“跟我做师生不好吗?生孩子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为了这个一定要这么侮辱鲛人族的观念和信仰。海洋种族最讲究心意相通,你就算再去强迫别人,也不能怀上孩子。” 他在说什么? 阿妮没仔细听,只是看着他的唇。过了一会儿,才答复了最后落在耳边的话:“谁说,是我要怀上的?” 麟万分无奈地道:“你都能变成女鲛人了,这个还要我再教你吗,海族历史题你做了三万道——唔。” 阿妮伸手攥住他的制服,把对方拽了过来,封住那双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嘴唇。 麟只来得及按住她的肩。 她没有扎头发,雪色的及肩发落下来,与青年柔顺如水波的蓝发交织。阿妮咬住老师浅色的下唇,他就马上攥紧扣住她的肩。是反抗吗?阿妮感觉到鲛人的指甲划破了肩膀上的布料,刺入皮肤,勾出浅浅的血痕。 可是鲛人的反抗应该能把她撕成碎片吧。 老师又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号了。 在封住他话语的瞬间,分叉舌就钻入他的口腔,阿妮环住他的腰,身形迅速向女鲛人转变。 她的手扣住麟的后颈,长长的指甲拂过他耳侧的雪色珊瑚。乳白色半透明的耳骨传递出细微的感受,麟浑身紧绷,从一吻中逃出:“放开……” 后续的声音被没顶的水声淹没。 这是麟的卧室,一间能够游动得开的水池,跟客厅只隔着一道门。阿妮第一次进他的卧室,攥着老师的手沉入池底,声音变成细碎的泡沫,渐渐升起又碎散。 阿妮封住他的唇,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用分叉舌缠着他的唇瓣。麟睁着眼睛看她,眼前的阿妮完全是同族的模样,她眼角甚至浮现出了几片情绪浮动的银色鳞片。 水下的声音变得静谧沉闷,她忽然说:“是你承诺我的。我只是现在才讨回来而已。” 很多话梗在了胸口,闷得人上不来气。明明在水中,麟却还有一种被捆住的错觉。他看着阿妮,心里只好想,这个讨债鬼。 阿妮说:“不杀了我,就只能面对我了。可以打开身体给我看吗?麟,老师……” “闭嘴。”他这么说,却闭上了眼睛,低下头,“不要叫老师,不要出声,什么都不要讲。” 于是她真的闭上嘴,做一个敬业的哑巴,用那条漂亮而纤长的尾巴卷着老师的,像是一条在海底化为囚笼的美丽水蛇。她模仿的太像了,拟态得天衣无缝,连鳞片摩擦时的触感,都让麟感觉——阿妮是鲛人。 她…… 麟的思绪恍惚了一刹,天地仿佛都颠倒过来,她的拟态骗过了鲛人的本能,另一条玉润的银麟鱼尾开始回应她的肢体语言,鳞片重叠蹭动的每一瞬,都牵动出一阵传上脊柱的战|栗。 他的指甲刻入她的肩膀,不是阿妮柔软的皮肤,是女性鲛人强韧的肌肤表层。玩笑般的剐蹭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红印,他低微地哼了一声:“……第一次见你听话。” 阿妮的发丝掠过他的耳畔,发丝上带着一缕柔柔的茉莉香气。 她握住麟的手,修长的手指埋进他的指缝,这才说:“是正事嘛,老师听我的声音会难受的。” 果然,她一开口,麟还是本能地收拢手指,做出了要逃走的架势。鲛人的本能不允许他跟外族亲密,可阿妮却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指节,硬生生回扣住他的手。 “你要听着啊。”她说,“我不止要研究一次呢,在参与星海战士的考核前,我要把老师研究透彻。如果不能听到我的声音,那可麻烦啦……” 麟低头吐出一口气,稍微混乱的脑子被“研究”这俩字治好了,他问道:“为什么这么努力地要去参加考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进入狩猎场的结局只有死亡,每一个参赛者都朝不保夕的亡命徒。你是想要权力还是利益?” “唔。”阿妮没有过多犹豫,“可是那里面汇聚了很多种族啊,还有各种变异体、打过基因药剂的战士,说不定很容易就遇到能跟我生孩子的人了。” 她说得平静,浅粉色的瞳孔真诚坦率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麟跟她对视。 鲛人的蓝眼怔怔地看着她,失焦般好半晌都没有反应。她的尾巴缠得更紧了些,下一瞬,刚刚还算得上温顺的雄性突然激烈地反抗起来,指甲划过她的掌心,一直刺破到小臂,血腥味翻涌在水底。 阿妮伸手要触碰他。 只是抓住手而已,老师却猛地挣扎开,浑身的每一片鳞片都写满了抗拒和痛苦。麟想要扶住池底的灯,却打翻了柜子上的玻璃摆件,他的反应剧烈地捂住了嘴,胃部痉挛作痛,像是要把血都吐出来。 “老师。”阿妮也没想到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一条鱼,看起来都快要不会游泳了。 她伸手拉住麟帮他保持平衡。 麟的反应跟上次一样,鲛人的本性在宣泄呐喊,斥责他与一个外族接吻。他用力甩掉阿妮,附赠一声咬着牙的“滚开”。 阿妮停在水中看着他,已是池底,他什么也没吐出来,反而嘴唇被咬破了,渗着一点血。 “你这个怪物……”麟抬手擦拭了一下唇角,喘息未定,声音沙哑,“你这个……”他沉沉地吸了口气,低下头,“一个脑子里只有目标的疯子,该死的繁殖癖,你根本就不通人性。” “那么,我努力地欺骗你,你就会好受得多吗。”阿妮绝无嘲讽他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从她美丽的鲛人外表之下,有一条小触手探了出来,去掰开对方握紧到快要刺伤自己的手掌。 越是熟悉而亲近的皮囊,越显示出强烈的非人感。 他的声音一阵细微地颤抖,懊恼和恨意交叠在一起,他摇摇头,讥讽地笑了,不是在笑阿妮,只是在笑话他自己,这样的家伙,他居然纵容。 那股让人如鲠在喉、令人作呕的感觉依旧徘徊不去,麟把探过来的触手甩开,不想被碰:“我不该想着能跟你相处,我明明就该永远地恨你,就该想尽办法摆脱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上游离开水池,披上一件外衣离去。 已经是三月份,但第八区的春夜依旧料峭冰冷,海风扑人。阿妮跟着浮动上来,趴在水池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望了一会儿,一条触手从水下伸出,卷起电子阅读器,翻出做过的那三万道海族题。 “我知道他接受不了的原因。” 这些题她深深刻在脑海里,对海族的了解早已今非昔比。 阿妮双手托腮,安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可是,爱难以模拟,我不知道的是,要怎么样才能以鲛人的方式爱上老师……我会再学习一下的,在这方面。” - 麟在外面冷静了几个小时。 他的脑海里轮转不休的跳出来一句又一句话,对自己进行质问。比如“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纵容,你不会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学生了吧?” 她可不是乖乖的好学生,她不仅会变成女鲛人的分叉舌,还会强吻呢——说到底,他也根本不该配合学生的强吻啊! 麟抬手捂住额头,觉得自己的眉心突突直跳。又一个念头浮现,质疑得咄咄逼人:“你不会真要遵守承诺吧,那不是权宜之计么?你想办法摆脱她甚至弄死她才是正经出路,别再做和平共处、希望她良心发现的春秋大梦了。” 耳朵里还交错响起父亲恼怒的那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懦弱无能的孩子?!” 头更疼了,麟用指腹摁了摁眉心,闭上眼,喃喃道:“真是蠢……又被她的样子骗了。” 他不要再相信阿妮了。 要把她当成敌人,起码也要当成坏人。麟重新筑造心理防线,在晨曦破晓的清晨准备回家。 这里是学校提供给教师的住处。阿妮住不起寝室,所以搬了过来,承担了一半的生活费用,但她到底是真的没钱,还是想要每天睁开眼就能监视自己,麟总觉得是后者。 他用id开了门,智能管家响起很轻的一声提示音。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一个小屏幕亮着,阿妮披着浴巾躺在沙发上看屏幕,这个习惯据说是为了节省电费。 麟不知作何表情,径自洗手换衣服。 阿妮在看学校发给她的《关于星海战士选拔赛的详细规则及通知》,另外有两条小触手抱着一本纸质的《恋爱宝典》,用明显变慢的阅读速度,啃书啃得很艰难。 人类对爱情晦涩而抽象的言论,很影响阿妮理解。 但她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学到。老师进来的时候,她就把屏幕挪开,在昏暗中默默看着麟的侧脸,她悄无声息地过去,连呼吸的动静都没有。 麟转过头,鼻梁撞到了她的额头。 这一下猝不及防,没等他喊痛,阿妮就捂住了额头,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微光,软软地说:“疼……” 麟半晌都没有动,问:“你吃错药了?” 阿妮点头:“大概是,吃了一种名叫‘只要撒娇就能拿下雄性跟我进行交|配’的人类秘药,快要把我毒死了。” 麟冷笑:“毒性不够大,你还能说胡话。” 阿妮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老师,”她浅色的眼睛逼近,精致可爱的脸庞在面前放大,“我会好好喜欢你的。” 麟:“……” 他只觉得更加窒息和堵得慌,转过头不去看她,低声道:“松手,好恶心。” 阿妮松开手,靠在门框边:“十天之后我就要去参加选拔赛了。” 麟无视般地刷牙漱口,把嘴里残余的最后一点儿血腥味儿吐掉。他好像都不在乎脑子的芯片了,要是阿妮直接把他炸死,他估计也就是说一声“啊,我没了,要是再被这怪物看上你们自求多福吧”。 阿妮继续说:“通知上说死亡率有三成,在我死之前,可以跟老师睡觉吗?” 她说着把手交叠虚握,轻轻抵住下颔,闭上眼微微低头,假装魔法少女许愿的样子:“这是我的心里话,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这是你用下半身想出来的心里话吧?在骗人方面还是新手呢,阿妮。” “哇哦。”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9 第九章 星海战士的选拔要在最大程度上还原狩猎场的处境,相当于一次彼此搏杀的“模拟考试”,因此,历年参赛者的死亡率也明晃晃地放进了规则书里。 十日后,阿妮跟随前来对接的工作人员,踏入了这场选拔赛的场地——第三区的边缘地带。 对于其他参赛人员来说,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见识混乱不堪、随时会发生枪击和屠杀的“自由”地带。但对于阿妮来说,跟回家了也没两样。 “请一定小心。”工作人员跟她说,“本次选拔赛的规则在参赛通知中写得非常详细,这是您的面具。” 她递上一张小兔子面具。这是自由联邦的某种科技,只要戴在脸上就能通过一种特别技术掩藏身形和声音,更加辨识不出种族,甚至连性别都会很模糊。 “你们的动向会第一时间向关注选拔赛的观众直播,只要能够获取到前三名的积分,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战士,代表海蓝星征战星海。” 说到最后,连颇有职业素养的工作人员也禁不住语气隐隐激动。她是专门安排给阿妮的人类接待,蕴含了一份特别的情绪。 “每个选手初始积分都是十分,身上有一个检测器。”她说着把检测芯片插入阿妮的手表里,“只要能让其他选手失去战斗能力,得到手表的检测,十分就到手了。” “提问,”阿妮忽然开口,“就算是第三区的边缘地带,也是有大量底层民众的吧?我们十个在这里厮杀,波及到平民……” “就算没有几位大人在,这里也是血腥和暴力的代名词。”工作人员微笑着说,“他们本来就会自相残杀,您不用在意,我们申请了联合警署的批准,这是受到同意的。” 她将作战服递给阿妮。 阿妮把紧身的作战服穿上,拿起头戴式耳机形状的通讯直播器固定住。直播器非常牢固,而且跟外形不符的轻,让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戴了东西。 工作人员似乎还想提醒什么,但她的耳机里响起了提示,直播开启的倒计时在海蓝星各处的大屏幕上亮起。她最后叮嘱一句:“阿妮大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赢不是。祝您好运。” 倒计时数字亮起,5、4、3…… 数字变为1,随后消失的同时,星舰舱门打开,戴好面具的阿妮踏入场地。 随同直播的飞行摄像头在半空无声地跟随,面具上遮挡身形和性别的科技经过特殊的筛选机制,对直播画面无效,于是,翘首以盼的观众抬头关注屏幕的第一眼,就纷纷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选手—— “人类?!” “人类女性。我的天,这代鲛人是都死绝了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 “海蓝星的选拔方式一定出错了。” 鲛人聚集的地方瞬间掀起一阵鄙夷和谩骂的浪潮,但不是骂阿妮,而是辱骂那些没用的废物,竟然让一个人类女孩取得了参赛名额,这跟他们心目中的战士形象太过不符。 在各大屏幕面前、星网直播平台上,无数条弹幕飞快滚过,在选手出现的第一时间,最吸引目光的居然是排行第九的阿妮,热度蹭蹭上涨,很快成为了平台推荐的热门。 她的第一视角也有很多人付费观看,不过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 在外界热烈议论的时候,海蓝大学内的直播屏幕前却是一片寂静。曾经私底下找阿妮交过手的鲛人不在少数,那些飞过去的弹幕密密麻麻……不知道是谁低低地说了句:“敢瞧不起她……她可是个疯子。” 大家无声地赞同这句话,有人悄悄看向前方,在前面有几位教师在屏幕前聊天,其中有一个深蓝长发的背影,是阿妮同学最近几个月被人讨论多次的绯闻对象。 “我第一次听到你跟她的关系时,觉得是有人造谣生事……阿妮虽然是优秀的学生、强悍的战士,但她终究是人类。”有位同事轻声告诫,“要是理事大人知道了,把你绑回去抽筋扒皮都是轻的,你还是想清楚,这和叛族没有区别……” 麟看着屏幕,淡淡地道:“我跟她只是师生。” 同事道:“那你就该处理一下外面的流言蜚语,这实在损害你的名誉。” 麟一言不发,似乎对自己、对蓝龙家的名誉都并不在乎。 屏幕上人影晃动,第三区破败的画面让很多养尊处优的鲛人皱起了眉头。在直播的右上角,有一个显示所有选手动向的小地图,代表阿妮的粉色小圆点飞快的移动。 她了解这里所有的捷径。 为了模拟真正的狩猎,无法采用虚拟环境,那么场地定在这里几乎是必然的。海蓝星内没有比第三区环境更复杂、更危机四伏的地方了。她爬上小巷的管道,轻盈地跳上楼顶,伸手按了一下耳机。 “滴”,一声提示音轻轻响起,她的眼前伸出一道悬浮在半空的淡蓝色屏幕,右上角是属于选手的小地图,按照规则,主办方在这个区域里藏匿了一些可使用的武器,武器在屏幕上呈现出一个晃动的小宝箱标记。 她飞快地构建出一个最快的路线,钻入罕为人知的小路,动作轻盈无声,像一只灵巧过人的猫。很快,阿妮到了第一个宝箱地点,她用参赛选手的面具验证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合金棍。 弹幕飞快滚动。 “r0955合金电棍,我看了投放的武器列表,感觉杀伤力不是很够。” “她的行动是不是太快了,果断敏捷,这个速度是人类能达成的么……” “啧,跑得快而已,不会是靠跑得快选拔出来的前十吧?也太搞笑了。” “不愧是第三区出身啊,简直像个惯偷。” 阿妮把合金棍握在手中,她戴着白色的半掌手套,五指紧握,上下一甩,短短的合金棍被甩出来一截,两端迸溅出一道雪白的电弧。 阿妮很满意,转腕把长棍收成短棍,反手插在作战服腰侧的扣带里。她顺着通风管道爬进去,踩着废弃大楼的钢筋抄近道,很快来到第二个武器箱的位置。 大概三米的高度,阿妮估量了一下距离,打开管道口眼都不眨地跳了下去,轻柔地落在了箱子附近,连周围的尘土都没有惊动。 “好轻。”观看的同事忍不住惊叹,“她是没有骨头吗?还是没有重量。” 麟低头看课件,手指按动虚拟键盘进行修改,毫不惊讶地说:“是可以没有骨头。她是个软体动物。” 同事大笑道:“没听你说过这么幽默的话,就算讨厌人家,也不该说我们的战士是章鱼吧。” “她不是我们的战士。”麟头也不抬地说,“也不是章鱼,章鱼摔下来会死,她只会发出‘啪叽’一声,在地上黏糊糊地蠕动。” 同事:“……麟。” “抱歉。”麟叹了口气,“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是我欣赏不了,对不起。” “我现在相信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了。” 麟收起课件,抬头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阿妮正在打开第二个武器箱,箱子打开的同时,她身后出现了一个豹子面具的高挑人影。 “奇怪,这就是离我最近的武器啊。”来者笑着向阿妮走去,“规则里说,每个人都会被投放在一个箱子附近,不会有人比我速度更快才对。” 豹子面具起码有一米九,看不清种族特征,声音经过电音处理,“你能来得这么快,我猜猜……你是第三区出身的9号吧,见到了我,不跑么?” “我们是不是在搏斗课上打过交道。”阿妮站起身,“我记得你,就算在鲛人里,接近两米的女鲛人也很少见。” “既然你记得我,就应该知道,你没有赢过我。” 话音刚落,戴着豹子面具的女鲛人倏地暴起,紧实健壮的腿抡出撕裂空气的声音,她穿着能够一脚将人踹出内伤的高跟作战靴,靴子侧面嵌着刀片,高鞭腿从右侧划出一道弧线—— 阿妮紧盯着她,第一时间躲闪避开,对方的鞋底砰地一声砸进墙面里,水泥钢筋浇筑的墙被抡出一个灰尘飞溅的大坑。 她收回腿,单手背在身后,优雅得像是一位芭蕾舞者。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杀戮的舞者,一台轰轰作响的战斗机器。 “完了,我们的小猫人类——” “哭什么丧,这才是真正的战士!干掉她!” “这位是四号吧?真是强悍的女鲛人,好想跟她结合……” “少发*,账号被封禁就老实了……” 实时弹幕对此乐见其成,这个视角的观看量再度上升。 豹子继续向她逼近。 这是一个狭窄的小巷,左右没有能逃出去的路,正面突破更是痴人说梦。阿妮伸手抓住腰侧的合金棍,转腕将它甩成长棍,银色的电弧在上面流转。 豹子只是微微一笑:“你的械斗术成绩?哎呀,这个我没看,排名太低了。”她仰起头,语气是鲛人一贯的傲慢,“现在认输,我不杀你。” “那我真应该让你领略一下我的械斗术成绩。” 豹子的耐心耗尽了,她轻笑一声,正面冲了上来。鱼尾转化成的双腿强壮健硕,每一块肌肉都具有澎湃的力量与生命,她迎着阿妮的棍术,长腿纠缠上去抵住末端,屈腿转动,几乎差一点将合金棍从对方手中拔出。 在这个过程中,豹子一直是背着一只手的,即便有面具掩盖,那双浅金色的眼睛也流露出戏谑的神情。 “女王大人……”醒目的付费弹幕飘了过去。 “完全是戏耍啊。” “排名差距太大了,小人类能撑住已经很厉害了。” 阿妮握住长棍,流转的电流爬上对方的作战服。但鲛人坚韧的皮肤几乎能把这种程度的电击忽略掉。阿妮看起来抵抗得非常艰难,两人迅速地交手,很快逼入小巷的尽头。 这是一个死胡同。 豹子舔了一下牙尖,女鲛人特有的分叉舌在空中嘶嘶颤动了一下:“我玩腻了。” 阿妮擦掉肩上被刮出来的一道血痕,她长靴侧面的刀片只刮到了一点点,就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血迹晕染出来,但衣服下面的皮肤其实已经愈合如初。 她看着豹子面具:“其实我也玩腻了。” 豹子笑了一下,猛地压了上来,她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加入战局,长腿如同镰刀一样劈过去,而长着尖锐指甲的手直直地掏向阿妮的胸口。无论对方朝着那个方向躲闪,都会被另一边击中。 阿妮仿佛预料到了一样,她错开半个身子,让豹子的手刺入肩膀——受伤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肩膀传来血肉被抓破捣烂的触感,另一边,她一脚踩在女鲛人的膝盖上,手中的合金棍向下借力,轻盈如蝴蝶似的从半空中掠过。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她就翻身到了豹子的身后。在刹那的惊叹后,浮现在众人脑海里的想法是:“让她给逃了”。 此刻,阿妮的动向跟万千人的想法背道而驰。她在空中降落,没有跳到小巷另一边去,而是跳到了对方的肩上,双腿下压,膝盖抵在了豹子的脖颈,夹着她的脑袋向左旋转—— 咔哒。 骨骼碎裂的声音。 她的力量跟半年前完全是云泥之别。这样凶猛的战士就算暴露了弱点,也不会被一个普通人以这种方式杀死。 对方的轻蔑用错了对象,阿妮没什么情绪地用力拧住她的脖颈,合金棍啪地一声抵住了她抓过来的手臂,死死卡住了4号拦截的方向。 四号强健的身躯半跪在了地上,颤抖地伸出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阿妮取走她手腕上的积分手表,贴了一下自己的芯片,对面的10分积分迅速归零,而她的积分变成了20。 她松开腿,一个后翻落在地上,面前的另一位选手双手捂住了差点被拧断的脖子,嘶哑地气喘、勉力呼吸,说不出来一个字。 四号失去了战斗能力,很快就会被接走。阿妮稍微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从武器箱里拿走新的武器。 那是一个迷雾探测器。 阿妮把它加装在了耳机上,她眼前的小地图更新了,象征着各个选手的小圆点正在屏幕上移动——她有了观众视角。 四号和七号的圆点已经暗了下去。 阿妮站起身,扶了扶自己的兔子面具,转腕把短棍插在扣带里,一边甩掉她手上沾着的鲜血,一边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现在,她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 弹幕沉寂了很久。 在这让人脑海空白的三十秒里,很多人都忘了该说什么。直到白发女孩甩开的血液飞溅在了摄像头上,仿佛落在观众的脸颊。 高级的直播可以模拟感受,隐约有一股腥甜的气味飘起,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条弹幕孤零零地飘过去—— “嗜血小白兔。” 只是五个字,却好像激发了所有癫狂的讨论,后续的弹幕密密麻麻地冲了出来,金色的付费弹幕一条接着一条。 “我*,错怪海蓝大学了,她真是**的**,太牛*了。我靠。” “别发疯了有屏蔽器,这个空中翻转的力量和美感实在帅气,不过也是4号完全轻敌,轻敌是低级错误啊。” “说真的她是以柔韧和技巧取胜的吧,看起来是技巧型的五星人才,堪称ssr级别的战士,刚刚我就想说,前面的械斗术已经很精彩了……” “力量能拧断4号的脖子也很优秀了,我保证很多鲛人就算有机会也会被豹子一把薅下来踩碎,而且她不是负伤很严重么,打得这么嗜血,受伤要怎么面对其他对手?” “没人注意6号是怎么淘汰的么?” “天呐,人类居然有这么爽的时刻……” 在人类居民的弹幕占据上风时,麟的同事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用有点儿发抖的手戳了戳麟:“她、她……” “很柔软吧。”麟说,“她的身体一直都很柔软,把人缠得很紧。” 同事用那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他,而麟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平静地说了下去:“被缠住就会死,或者窒息,没有人能接受那种窒息感,让人想呕吐、崩溃得想现在就死掉。” 同事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听起来就像是对她的玩法很不满的m。” “……”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话语的歧义,“我对她的玩法……不,我们根本就没玩过!” 后半句简直有点恼羞成怒了。 10 第十章 时间走到傍晚。 取得了武器的十号选手分外紧张,他的运气很好,武器箱里装着一把威力很大的激光枪。十号忐忑紧张地带走激光枪,他不准备去跟更强的选手争夺,而是躲藏在了一片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他准备躲到最后,什么征战星海,还是活下来更重要。就在十号悄悄地隐匿脚步,走进楼宇深处时,面前那扇破旧斑驳的玻璃窗上忽然传来响动。 落日的余晖穿透玻璃,在他的视线移过去时,玻璃窗吱呀一声向外打开,一只脚轻盈地踩在窗框上,随后,这个身影跳了下来,蹲在窗户上看着他。 那是一只白兔面具。 面具上染着丝丝血迹。 她的手搭在膝盖上,偏头冲着他轻轻眨眼,声音轻快得如同一只过分活泼的小鸟,快乐到让人都有点心烦:“晚上好——” 小白兔从窗户上跳下来,手中甩出一把电弧迸溅的长棍,笑着说:“找到你了哦。” 十分钟后,十号选手的名字在屏幕上黯淡下去。 大概他一直到淘汰都想不清楚,为什么阿妮会对那把激光枪反应那么平淡,仿佛被打穿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他没有打中,但对方这股不要命的气势,还是让十号迅速地选择了放弃。 他加入了观看直播的大军。 半小时后,七号也被淘汰了。 “她完全是个骗子。”有位观众义愤填膺地花了很多钱,巨大的付费弹幕在屏幕上挂了很久,后面还跟着一句,“假装柔弱好欺负,纯钓鱼,九号的实战能力根本是在碾压后排。” 十号看得嘴角一抽,他摸着自己被好悬没被一棍子打断的肋骨,心有余悸。 “毕竟是嗜血小白兔嘛。” “她的积分多少了?40分?” “这次减员好快啊,能拦得住小白兔的估计只有第一吧?我记得前几名只有一号有明显优势,其他人都跟豹子差不多。” “就是啊,他们几个经常在考试里互换排名,我根本不看好其他人能拦住阿妮学妹。”这条弹幕看起来像是海蓝大学的学生发的。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强?不是负伤了吗?” “九号恢复得太快了,这不是人类正常的恢复速度,里面大概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到了夜晚,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 狩猎场内人数锐减,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和一位“杀手”,除了阿妮之外,只剩下那位“一号”。 她的积分达到四十分后,就没有再跑出去狩猎,而是驾轻就熟地又爬了两个通风管道,跳了个阳台,翻进垃圾窟的栅栏,一头栽进自己曾经居住的房间里。 屋里的东西被拆得差不多了,老爹把她屋里的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阿妮不在乎,靠在窗户边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从包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无声的飞行摄像头靠近,开启夜视功能,对着她手里的书来了个特写—— 《恋爱宝典》。 这么危险、这么严肃的地方,她居然看这种东西?她是当回家了吗? 弹幕发疯了一天,终于破防了。一连串的“?”和“啊?”汹涌地飘了过去。 在这些密密麻麻的问号里,只有一个人会轻轻地笑出声来。同事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看向麟,见他抬手支着下颔,俊秀得几近无瑕的侧颊上流露一丝笑意。 但他是真的高兴吗?麟笑了一会儿,伸手捂住了脸,把脸上的表情遮住。他让人辨识不出他的高兴和痛苦,感知不到他的纵容或怨恨。很快,麟站起身说:“失陪。我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不能陪你看下去了。” 同事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麟回到了房间,他的沙发上放着一条软软的毯子,阿妮经常在这里过夜。 他走过去伸手把沙发底下的书拿起来,放回架子上。书面上还留有小触手翻阅过的痕迹。 真是讨厌啊,看完都不放回原位。 麟这么想着,却又打开了直播平台。巨大的投影映照在墙壁上,镜头正好对着阿妮那张脸。 飞行摄像头不需要靠得很近,就能捕捉到选手每一帧精妙的特写。它照着月光下的阿妮,白发的人类女孩儿靠在窗棂上,腿上放着一本书,把一路上采来的各种花朵捆成花束。 第三区很少有花束那么脆弱的东西,这些种类不一的野花很难组合到一起。阿妮捆了一小束,抱着它亲了亲,忽然看向镜头。 飞行的小摄像头都倏地紧张起来,机械圆球在半空中一抖。 阿妮对着它甜甜地笑了一下,诸多观众对这位“柔弱”猎人的微笑感觉到毛骨悚然。但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老师,我把这个带回去送给你吧。” 她似乎想起这不郑重,用双手抱住花束,认真地看向机械圆球:“老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可以跟我交往吗?我们可以牵手、拥抱、接吻,然后再——” 话语到了嘴边,阿妮却摇摇头,不再说了,只是笑:“你愿意做我的……” 话音未落,一声嗤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在窗棂外不过半尺的距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鲛人露出身形:“你在跟谁告白呢?谁告诉你鲛人会同意跟外族通婚的,还是少做梦了。” 阿妮看向戴着狐狸面具的一号,她道:“学哥,别打扰我告白。”随后转过头想要继续说,下一瞬,狐狸却马上出现在身前,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逼近过来,盯着她的瞳孔。 他靠得很近,声音有点烦躁:“你怎么无视我。” 阿妮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是跟你说话了么。” “你现在不该考虑这些荒谬的告白,而是跟我分出胜负!”狐狸显然有强烈的战斗欲望,他的黑色风衣上飞溅着斑驳的血迹,显然手上也获得了不少积分,或许还有人命,他困惑到近乎恼怒的程度,“你自己不主动过来送死,让我地毯式搜寻过来找你决斗,居然还在这里搞什么不务正业的告白?该死的恋爱脑!” 狐狸冲过来的瞬间,飞行摄像头也跟着惊慌地躲闪了一下,怕两位活祖宗交手伤害到自己。 阿妮看着他的狐狸面具摇了摇头,伸手把男人推开:“等一下再说,我刚酝酿好感情。”她抱着花束,深呼吸,身体自发地模拟出人类告白时那种浓郁的情绪,心脏砰砰地跳起来,“麟,你愿不愿意做我的——” “谁?!” 狐狸的声音盖过了她,语气比目睹这一幕的诸多观众还更震惊。他的额头上冒出青筋,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突然被激怒到了极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玷污贵族的人类!” 阿妮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她放下花束,抽出腰侧的电棍,面无表情地说:“学哥,你真没礼貌,人只有两个时间是不能打扰的,一个是告白,另一个是高|潮。” 沾着血的小白兔说完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将合金棍甩出来,用棍子的末端敲了敲狐狸的肩膀。她手中的合金棍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香气,甜腻的味道混着血腥味钻入胸腔。 她浓郁的告白情绪还没褪去,拟态出的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剧烈,腰侧的触手已经忍不住滑了出来,在作战服的遮掩下紧贴皮肤地躲藏起来。 直播能传递出嗅觉,那股出乎常人的香气让很多观众都注意到了。同时,他们也被阿妮模拟出的情绪传递了一部分,呼吸不经意地急促起来。 “什么味道……” “好奇怪……” 确实好奇怪。 狐狸从身后抽出光剑,架住横扫而来的长棍。电弧与流转的光束彼此交融,他的虎口被震了一下,那股怪异的甜香离他最近,侵蚀、浸透,几乎埋入他的四肢百骸,从每一寸肌肤与骨骼间扎根。 没有人用热武器,虽然两人身上都有。两人的近身缠斗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就是在这样迅速的见招拆招里,占据上风的狐狸突然晃神了一瞬,掌心沁出一丝汗,刀柄下滑了半寸。 长棍挟着破空声砸在耳畔,他耳侧的珊瑚状外骨骼猛然颤动,紧缩了一刹那。这次换成阿妮的脸慢慢逼近他,太近了,雪白凌乱的发丝下露出那双浅到近乎透明的粉眸。 “你看,”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是真的不能打扰的。” 狐狸剧烈而急促的呼吸,涌入身体的香气让他忍耐得非常痛苦。他抬手迅速的反击,强悍的体能和耐力让他眨眼间就挣脱了少女的钳制。 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地拉扯了他一下,非常轻,像是幻觉。 阿妮被他挣脱压制,下一瞬就轻盈地跳出了一米多的距离。她认真地盯着狐狸,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学哥,你认识老师么?你听到他的名字好像很生气。” “不认识。”青年冰冷暴躁地质问,“你用毒?!” 阿妮笑了笑,白兔面具下传来轻柔的哼笑声:“没有耶,只是摸了你几下。” “什么??”狐狸无法接受这种回答。 她抬起手说:“我投降,可以么?你把面具摘了给我看看。” “你有病吧?”他居然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愤怒,“你找死!” 阿妮是想判断一下他跟麟是什么关系,才提出这个建议,她不懂对方愤怒的原因,只能迅速开始应对这个被激怒的野兽,避开对方杀气腾腾的正面。她躲避得狼狈吃力,但进攻方似乎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狐狸的攻势出现了大量的纰漏。 他越是想要近身作战,越是被那股奇怪的味道侵蚀,甚至他感觉自己真的被触碰了好几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是她的手,是一种很轻盈、很柔软的物质,却让人的肌肤汗毛倒竖。 旁边的飞行摄像头变成了一种羞辱性质的存在。他隐隐有一种被冒犯的恼火和无力,但这些内容却只能全都憋在嘴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妮的防守露了破绽。 狐狸借机突破了防御,光剑插入她碎散下来的白发,发丝落在剑形上飘然断裂,他修长的手指不断握紧,只要稍微偏移角度就能切开她的喉管——如此优势的距离和姿势,他的掌心却再次滑了一下。 滚烫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脖颈上。阿妮偏过头,看着对方起伏的胸廓。幸好有这个面具,不然他挣扎忍受的表情就要被全程直播出去了。 她没有害怕,这个破绽简直像是故意露出来的。阿妮眨着眼靠近:“学哥,作战的时候怎么能握不住武器呢?” 她近到能听清狐狸用力咬住齿根的声音。 青年没有回答,突然间,他反手把旁边的飞行摄像头一剑劈落,镜头带着全平台的直播视角在空中飞快旋转,然后机械圆球被他一把抓住压在身下。 观众视角变得一片漆黑,只听见阿妮的声音慢慢响起:“阻碍直播是违反比赛规则的,会扣分。” “你到底——用了什么东西!……致幻剂?” 在短暂的黑屏后,阿妮的第一视角接入进来。选手佩戴着的耳机型直播器是专门用来提供第一视角的。在她面前,一号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一丁点声音也不想发出来。 这个视角下触手便于隐匿,可又浓香逼人。阿妮抓住他的手腕掰开,面具下的嘴唇被咬得伤痕累累,他呢喃着、沙哑地说:“松手。” “不。”阿妮打开了他的面具。 揭开选手的面具一样是违反规则的,一样会扣分。 他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很快弯下腰捂住了嘴,仿佛忍受着诡异的折磨,浅蓝色长发遮挡住了他的神情。 机械圆球从他身下钻了出来,只有外壳轻微损坏,观众视角重新开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阿妮身上。她莫名其妙让人失去战斗能力的香气,确实很像是一种致幻剂,但选手入场是经过检查的,她无法携带武器和道具进去。 武器箱里也没有投放这种东西。 她是一个特殊能力的人类,大概率,是一个变异体。 外界的猜想各异,但阿妮却只是维持着告白的澎湃心绪,她推开狐狸的肩膀起身,从地上捡起花束,吹掉野花花瓣上的灰尘,转向了摄像头。 机械圆球抖了一下。 看直播的观众也跟着发抖了一下似的,情绪猛地紧绷起来。随后,阿妮摘掉面具,耳机里响起“再次违反规定,扣五分!”的大声提醒。 镜头面前,是她因为示爱而脸颊泛红的脸庞,她实在太像一只无辜的兔子了,居然让观众恍惚间冒出对一位可怕战士的无限怜爱……她那么期待,那么认真,谁会舍得不原谅她、不纵容她。 “老师,”阿妮轻声道,脸上写满了真诚,“请跟我交往吧。” 她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生物,一个骗过了所有人的特优生。 屏幕上放大的面孔动人心魄,每一丝微表情都没有破绽。画面前坐着的被示爱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低头把阿妮弄乱的书籍重新按顺序排列,他放回书架的手顿了顿,喉结微动,忽然叹了口气。 他说:“你这个拙劣的骗子。” 他这么告诫自己。 几次三番地,告诫自己。 11 第十一章 阿妮重新回到那艘星舰里时,工作人员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眼眸发亮,似乎在强忍着千言万语,拼命保持着职业素养说道:“真是……出人意料,无与伦比。主办方已将奖金汇入您的账户,我来接您回去。” 她贫穷的账户后面出现了崭新整齐的一排零。 阿妮对着星网余额看了半天,嘴角上扬,高兴地在心里盘算要去吃第八区最昂贵的餐厅——嗯,跟麟一起去,这是人类追求的标准流程。 她丝毫不在乎星网上浪潮滚滚的热议,回到第八区后,穿着血迹干涸、撕裂的作战服,带着简陋的手捧花,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麟的门前。 阿妮筹备了一下要说的话,伸手刚要输入密码,门就打开了,一身便装的老师站在面前。 他没有怎么休息好,眼睛轻微泛红。麟看着她的脸,开口要说些什么,声音没出来,蓦然被阿妮一把扑进怀里环腰抱住。 她没收住力道,麟被扑得后退了几步,后腰抵在吧台边缘。 “老师。”她在耳边道,“我都想你了。” 小骗子。麟安静地想。他拍了拍阿妮的肩膀:“要我恭喜你么?好吧,恭喜。去洗澡。” 阿妮把花束塞进他怀里,哼着歌洗澡去了。麟低头看了几眼,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第三区腐败泥泞的土地里只能长出坚韧却又脆弱的野花,不够香,也没那么好看。 他想,我要这东西干什么?难看死了。应该找个垃圾桶扔掉。 但那些野花还是住进了他挑出来的玻璃花瓶里。 麟一夜没有睡,在阿妮说出那些话不久,家族通讯就一通接一通的亮起,他的父亲勃然大怒,要跟他断绝关系。 麟逆来顺受地听着,对他的决策没有一点儿反对的意思。他的父亲越是愤怒,反而就先破防了,质问他:“你就一点儿都不想化龙吗?不想征战星海,不想得到基因进化药剂?你的人类女友都比你有出息得多!起码她能给你弟弟一些颜色看看,你只会忍受!” 狐狸面具,全校第一,浅蓝色长发,矜贵傲慢的贵族。 那是他的弟弟,两人的兄弟关系非常紧张,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准确来说,是流单方面想杀了他。流从小就深深地信任着他的长辈,就像蓝龙家的传统一样被养成了好战的性格,有他这样一个哥哥,还玷污了家族的声誉跟一个外族有牵扯,流一定觉得非常耻辱。 “那不是我的……”麟停了一下,觉得澄清已经没用了,“您倒是宽容。” 对方冷笑一声:“她当着成千上万的人向你示爱,你以为这样就是真心实意?外族从来卑鄙,何况她是被选拔出的战士,短则一月,长则半年,最多半年之后她就要参与狩猎场安排的任务,离开海蓝星。而你,永远都见不到她的下一面,到时候——别带着背叛海族的名声来求我,我没有你这个孩子!” 通讯结束。 总而言之,阿妮真是个麻烦精。 麟揉了揉眉心,低头缓了下神。脑子里闪过昨夜通讯中的一句句话。在他闭上眼时,一只湿漉漉的、皮肤细腻润泽的手掌抚上面颊。 鲛人能感知到同族的气味,这大概是一种具备安定作用的信息素。他睁开眼,见到变成鲛人的阿妮近在咫尺,她刚洗完澡,冒出水淋淋的潮气,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麟浑身顿住,移开目光:“干什么……” “老师,”阿妮抱怨地说,“你对同族和人类根本是两个态度,你在区别对待哦。”她说完,却借着这种区别对待,指尖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唇。 麟抓住她的手腕,眉头微蹙:“你的模拟进化了是么?连气味都……” “是呀,因为太了解鲛人,所以技术进化了。”她低下头,像信子一样的分叉舌轻嘶着探出来,轻舐着对方磨红了的唇瓣。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胸口一下。他的喉口下意识地紧缩,感觉到阿妮挣开他的手,抚摸到耳边白色的珊瑚骨,将珊瑚状的耳骨揉捏得轻微泛粉。 他吸了口气。 仓促的吸气声,让阿妮相当兴奋。她的信子钻进对方的口腔里,分叉舌撬开紧闭的齿关。麟马上抓紧了她手臂,像是水中的浮萍。他闭上眼,眼睫慌乱地颤抖,细长的深蓝色睫羽扫过她的鼻梁。 阿妮拉过他的手,把麟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腰上。 不是人类皮肤的触感,是女鲛人强健且分明的腹肌轮廓与挺拔的腰身。 她的拟态已经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阿妮甚至学会了鲛人特有的安抚动作,用柔软的指腹轻轻地在他的手心打转,她的分叉舌探入咽喉。 麟蓦地抱住她,浑身战栗,反应很剧烈。他睁开眼,面前是阿妮散落的、湿润的白发,公寓里的顶灯透过她发丝的交错,从缝隙中漫进瞳孔。 她身上很香,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和某种不知名的香气。麟被迫吞咽了几下,喉结颤动,半分钟后,阿妮放开他:“要不……去水里吧。” 麟放松身体,向后仰头,望着明晃晃的顶灯:“……你。你真是一点退路都没给我准备。” “我以为你早就接受我了。”阿妮撒娇说,“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我保证,而且……我会让你感觉完全是跟同族在一起,会很顺利很舒服的,不会难受。老师——” “不许叫。” “哦,”她可怜地答应,“你是我男朋友诶,我们发生什么很正常吧?” “谁是你男朋友,你这个绑架强|奸犯,我会恨你一辈子。”麟喃喃地说。 阿妮把他抱了起来。 用女鲛人的拟态来抱他,简直合适到了极点。麟似乎也忘记反抗。 温柔的水波没过肌肤。 她的轻吻沦为记号,占领他本该抗拒的本能。或许是她的拟态太相似,是她的骗术变高明,或者只是她学会拙劣的撒娇。连阿妮自己都没想到,麟的抵抗会那么脆弱轻微,如同水底浮上来的泡沫。 鱼尾在水下纠缠。 鳞片徐徐滑过,在阿妮感觉到他跟平常的不同之处时,她的脑海里模糊响起一声如同锁芯碎裂的幻听,老师格外配合,她探知得更深入,本体的触手忍不住从腰侧延伸出来,轻轻缠上对方的身体。 麟似乎感觉到了,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把阿妮抱得很紧,用力到令人疼痛的地步。麟轻微地发抖,一串串泡沫在水下溢散。 他非常不安,阿妮探索到鲛人的身体结构时,麟忍不住咬伤了她的肩膀。血液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一瞬间——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很快又闭上眼睛,进入一场被剖析、被折磨的幻觉。 他知道自己是阿妮的一项研究工作。 是一个天性好学的模仿怪物,在欺骗他、诱哄他,进行一场无情的种族解剖。 他什么都清楚,阿妮的骗局太不高明,两人遇见的太早,坦诚得太快,他无从自欺。麟熬红了眼眶,他忍耐这种折磨忍耐得很辛苦,他的声音很轻,可还是在寂静的水下悄然回响。 “阿妮,”他说,“可以说话的。” 阿妮抬眼看着他,说:“老师,我喜欢你。” “……”麟望着她的眼睛。 阿妮贴了贴他的面颊,又说:“老师,我爱你。” 麟有点想笑,他道:“你爱我?” “是啊。”阿妮说,“我喜欢老师半夜过来关灯放轻的脚步声,喜欢你不计前嫌认真地教我古历史学,连同你的反抗、你的厌恶、你的妥协、你的恨和躲避,还有你现在……辛苦的忍耐,我都喜欢。我爱你。” 麟看了她好一会儿,说:“继续吧,阿妮。” 她的手没入深蓝的长发,再次潜入温暖的怀抱。她仔细地品尝、仔细地学习一切,仔细而温柔地,亵渎他。 静谧夜里,不通婚种族的血统纯净论,被践踏了一遍又一遍。 老师一夜没睡,中途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困得,伏在阿妮的肩膀上睡着了。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还被她稳稳地抱着,这次是在浴室的水池里。 他有点迷茫地垂下眼,看到银色鱼尾上沾满了粉红色的粘稠液体,几乎被花蜜一样的物质浸透,尾尖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粉色花蜜。 麟喉间一哽,脸色瞬间变了:“阿妮……咳……咳咳。” 他一开口,沙哑疼痛的喉咙就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麟被呛了一下,尝到一种非常甜的味道,他抬手捂住,咳出来同样的粉色物质。 什么东西…… 罪魁祸首的触手已经缩回了阿妮的身体里。她任劳任怨地给老师清洗尾巴,还不忘告诉他:“先别说话,咽下去就好了。” “咽下去?”他又质问了一声,觉得自己都要被浇透了,像是一个被灌满蜜的瓶子。 阿妮低下头亲了一下他,弯起眼睛:“求求你了,咽下去嘛。” “……”麟的额角突突直跳,他抬手捂了一下脑袋,从水池里游上来上岸。 阿妮看着他的尾巴变成腿,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没数完,老师就意料之中地没站稳,她早有准备地抱住对方,看到粉色痕迹蜿蜒着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麟埋在她怀里,半晌没有吭声,他吸了口气,咬着牙说:“你怎么不弄死我。” 她很不好意思:“老师,不可以说这种话哦。我下次努……努力?” 麟咬了她,但没什么杀伤力,只换来阿妮温柔地亲吻。 她似乎真的把两人当成恋爱关系。 阿妮对《爱情宝典》深入研读,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完全在专心恋爱——就像是她曾经那么专心的学习一样。两人朝夕相处,出入各种约会场所,阿妮花很多钱给他买礼物、准备惊喜,学世界上最笨最肉麻的情话。 麟总是陪她,有时在旁边看着,有时微笑。他从来不说自己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感情光明正大。鲛人族内的舆论声浪越来越喧嚣,校长不得已辞退了他,但麟看起来很平静,默默地接受了。反倒是因为阿妮的身份和表现,许多人类组织向他抛来橄榄枝,希望可以通过他,搭上一位人类战士的关系。 麟将这些丰厚的邀请一一拒绝。这次换成他搬过去,阿妮精心安排好一切,把当初告白的花束做成了永生花,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麟经常看着它发呆。 平时没有人的时候,阿妮都用鲛人的外表跟他相处。她用鲛人尖尖的指甲削铅笔的时候,忽然听见沙发上的老师叫她:“阿妮?” “嗯。”她抬头,“怎么啦?” “你还没学会么。”他看向她腿上放着一本新的爱情小说。 阿妮思索了一下,说:“可以模拟出来一点点,但是不完全。这不是特征,这是一种疾病。” “什么?” “爱情。”阿妮说,“爱情是一种疾病。现在,我们变得病来如山倒了。” 麟看着她微笑,一边禁不住叹气,一边说:“胡说八道。” 但他说着,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有眼泪。阿妮没有看清,在一瞬的眨眼间,它又消失了。 12 第十二章 选拔结束后的第二个月,外界已将她的表现彻底列为变异体的一种。这个身份在狩猎场上不算少见,但依旧受到多个组织的通缉追杀。 理由是:“变异体的存在,侵犯了基因战士的权益。” 这个月过去的第四天,阿妮解决掉第三伙想要拿赏金的亡命之徒。袭击一个星海战士实在是铤而走险,但寥寥几桩成功的案例,却让很多人失去理智。 她松开手,被拧断喉咙的尸体砰地一声掉下去。阿妮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身后的灯忽然点亮了。 麟被吵醒了,他抬起手指按了按眼角,困倦地望着她的身影。她的半个身体都淋着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阿妮把脸颊越擦越脏,回头看他的时候,露出来有点尴尬的笑容,看起来简直惊悚得像个杀人狂魔。 麟握住她的手,让阿妮脱掉外套,他用一种柔软材质组成的手帕擦掉她鼻尖上的血痕:“我们离开第八区吧。” 阿妮看着他问:“为什么?这里有海洋啊,你可以随时回到海里休息。你不是本来就睡不好么?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特级氧气和纯净水——” 她一边说一边掰手指计算条陈得失,手帕擦干的血迹留下一道浅浅的红。 “你太出名了。”麟说,“总是有人打搅我们。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安静。” 得失计算到一半,阿妮收回了手:“好。” 阿妮的行动力太高,根据老师的话,两人即刻动身。她租用了一架小型飞行器,这一次,她开得四平八稳、技巧娴熟。第八区的蔚蓝海洋在眼前慢慢远去,温度变冷,滴水成冰,跨过雪山,是一重更高的雪山。 飞行器在山巅降落。这里空气稀薄,连信号都断断续续。 但这里居然真的有鲛人居民。老师跟这里的居民很熟似的,用阿妮听不懂的另一种语言借住下来。 她没有别的工作。她的任务就是陪着麟,几乎二十四小时留在他身边。麟在窗前看书的时候,她一边听星舰改造的案例,一边往雪山特有的雪沸炉里加石头,这种晶莹剔透的石头扔进里面,会燃烧起来,散发光和热。 两人闲聊。阿妮脑子里的星舰改造录入到一半,听到老师问她:“所以……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抓住麟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脸颊上:“就是这样啊。” 麟的目光离开屏幕,屏幕上是《芙兰星鱼类全解》,他抬手用力地捏了一下。 阿妮精致的五官皱了起来,脸颊肉被捏得红红的。她看起来那么可爱,甚至还有点儿好欺负。 她有点不满地道:“痛。” 麟松开手:“这具人类的身体是从哪儿抄的?” “垃圾窟。”阿妮答,“刚刚有意识的时候,就是从海蓝星的土地钻出来的那天,我偷偷爬了一天一夜……大概是这个时间吧,当时对时间的感知很不清晰,然后爬到了那里,有一个遭到遗弃的女婴,似乎是因为白化病这种基因缺陷病被扔掉了。” 麟皱起眉。 “她死了。”阿妮说,“我覆盖了她的身体,学会了宇宙人类的基础拟态,变成了她的样子。然后我被老爹捡回去了……老爹是倒卖东西的,他什么都卖,只要能挣钱。活人,死人,还有违禁品。他本来想把我卖了,但是有基因病,人家不收。他又犯病了,决定把我养大给他赚钱。” “……”麟深吸了一口气。 身上有大量义体改造的人类,几乎都患有精神疾病。 “他知道我有点儿不对劲,但是我很会赚钱,老爹也不想问为什么。”阿妮又把一块儿白石头扔进炉子里,火星呲地一声迸溅起来,“那你呢?老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这是我母亲的故乡。”麟说。 “啊,母亲……”阿妮陷入一段静谧地深思,她说,“不知道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颗星球上。” “她就这么抛下你?” 阿妮摇了摇头:“拟态兽只有雌性,终其一生的目的就是寻找合适的配偶,把种族传承下去。母亲把我独自留在这颗星球上,那她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数量太少了,这个名字老师肯定没听过,嗯,这么说吧——我是一头宇宙星兽。” 麟原本松弛的状态蓦然僵住,他瞳孔紧缩,盯着阿妮若无其事的脸。 宇宙星兽,是种族不同且能力各异的一个群体。它们稀少且强大,里面分支众多、纵横交错,但无一例外的是,成熟的宇宙星兽几乎都有能摧毁一颗恒星的力量。 阿妮凑过来,伸手摸上他的腹部。 这是她很喜欢做的一个动作,起初麟还觉得很不适应,但现在他已经习惯对方掌心的温度。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是……宇宙星兽的话,恐怕就算你打开了我的繁衍锁也无济于事。越是强大的种族越难以繁衍,这是生命的诅咒。” 阿妮只是专心地抚摸他的小腹。她说:“老师,我们再试一次吧。” 麟却忽然心浮气躁起来。 “本来就是不行的,你在我身上做得从来都是无用功。”他很烦躁地拍开阿妮的手,“够了,已经完全够了,你要研究什么全都足够了,你没必要再虚伪地表演什么爱情话剧,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去做你的星海战士,我……” “你还做得成一个好老师吗?”阿妮问他,“你只能隐姓埋名,远离鲛人的聚集地。这里是你寻找到的终老之地么?” 平日里她都顺着自己。麟罕见地卡了一下,随后说:“为什么要表演得这么用心呢?你知道自己在演戏,你把我当成一项任务,我也知道,我配合你这么久还不够么?阿妮,该到你放过我的时候了,该到你跟我提分开的日子……我马上就要摆脱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阿妮露出意外的表情。不是这张脸,是她本体感觉到了意外,她忘记模拟人类的情绪,呆呆地看着他,好像宕机了一会儿,又或者是经历了一项任务的惨败。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炉火里的石头快湮灭,阿妮伸手扔进去一块新的,火光照亮彼此明灭不定的脸。 “……阿妮。”火星落下去的那一刻,他说,“你学得很快,表演得很好,你的爱能骗过所有人。” “可是,”阿妮说,“骗不过老师。”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见到得太早了,你还什么都没学会的时候就遇见我,这不怪你。”麟说。 “老师还是很讨厌我。”阿妮道,她抬手托住下巴,垂着眼睛,“可是我喜欢你呀,我爱……我……” 麟抬手挡住了她的唇。他摇摇头,忽而低首亲上她的眉目。阿妮一直以鲛人的外表跟他相处,两人的珊瑚耳轻微的摩挲、蹭动,交错厮缠。 阿妮关闭了耳朵里播放的星舰改造案例,抬手脱掉身上毛绒绒的粉色外套。衣服被一件一件扔在地上,她低低地说:“再来试一下吧,麟。” 好像有什么柔软的触肢缠上了他。 雪山鲛人的住处有许多温泉。在滚热的泉水里,他已经习惯性地让自己毫无保留,接受阿妮对他做的一切冒犯。水波翻涌如雪,周围空旷至极。 老师跟平常不太一样。 阿妮感觉到这一点,她想要收回触手的时候,麟却阻止她。他声音碎颤,断断续续地说:“可以再多一些……这样,有机会吗?” 阿妮不知道。 她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她只能尽量满足对方的愿望。到最后,麟把她咬得痕迹斑驳,他似乎是高兴,可又像是太痛苦了,只是流泪,那些眼泪变成的珍珠从阿妮的肩膀上滚落下去,掉进泉水里。 不知道是哪一天的黎明,麟崩溃喊停。他在温泉边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见到阿妮穿好衣服,坐在他身侧看不远处飞过的鹰。 她默默地看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麟抬眼看过去,问她:“确定了?” 阿妮如梦方醒,回头看着他下意识地笑了。她伸手过去,麟没有放上去,只是扭过头避开了视线,声音低哑:“那我们分手吧。” 阿妮点了点头。 从老师第一次打开繁衍锁开始,她就尝试过了,现在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也该有一个确然的结果。鲛人没办法怀上她的孩子,她放在老师身体里的卵,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她再次伸出手,把麟从泉水里拉上来。他湿着头发,披了一件衣服,身上的热度在迅速地流失。 阿妮抱住他,麟抗拒地咬她。她不管,还是抱住了。麟也就放弃挣扎,他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我看过星网目前对你的讨论,热度发酵得很高,狩猎场不会让你消失太久的。” “五天后,”阿妮说,“我要去中央区a2星。” 那是自由联盟的腹地,一个混乱与秩序,恐怖与和平并存的地方。与中央区相比,海蓝星只是自由联盟辖区内一个小小的边陲地带。 当然,蓝龙家并不止掌控海蓝星这一个地方,这里虽然偏远,但却是五大起源星之一,别具意义。 “嗯。”麟闭上眼,说,“我送你去。” “好哦。” “阿妮,”他忽然问,“你有心脏吗?” “有啊。” “能不能让我摸摸。” 这真是个荒谬的请求,连麟自己都被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给逗笑了。他很快接上话,想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但阿妮却不假思索:“可以。” 可以? 可以……? 阿妮从作战短靴的侧面抽出一把小刀,她脱掉外套,用刀划开胸腔。 麟瞬间瞳孔颤动,阿妮的动作太快了,她像是脱一件衣服一样打开身体的胸腔,露出在里面扑通跳动的温热心脏——血色,雪山上浓郁跳动的血色。 她伸出手拉过麟的手指,伸进她温热的胸腔里,血肉蠕动着贴过他的指腹。麟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摸到那颗跳动的心脏了,强健地震动在他的掌心。 他抓住了她的心脏。 阿妮挑了下眉,她说:“好疼啊。”麟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她却又攥住他的手腕,爽快地说:“摸吧。”说着递过去一个俏皮的眼神,“给老师的福利。” 这到底算是什么福利? 可他又确实呼吸急促,他的指尖抚摸过搏动的血管。老师看起来紧张又满足,阿妮仔细地观察他,看到他湛蓝的眼睛湿润起来。 他又哭了。阿妮总觉得自己没有欺负他,但她还没从这桩搞砸的任务彻底抽身,伸手给他擦眼泪、接住小珍珠,可是老师的眼泪流得到处都是,珍珠顺着两人的衣衫滚在地上。 麟抽回手,阿妮胸前的伤口开始愈合。她抱住对方,抱得紧紧的,说:“老师,你还是很讨厌我吗?” “对。”他说,“放过我吧……放过我。” “好。”阿妮贴了贴他的脸,再次回答,“好。” 13 第十三章 五天后,阿妮按照计划出现在玫瑰号的港口。 在巨大的玻璃厅等候室里,能一眼望见停靠在海蓝星的客运舰。玫瑰号整体是白色的,腹部是深粉色的涂装和标识,上面有自由联盟与天穹科技的共同标识,舰身上同时用五种语言绘制了始发港和终点港的星球编号。 从雪山重返第八区,温差太大,娇生惯养的鲛人开始不适应。麟昨夜就开始发烧,他戴着防护口罩送阿妮过来,伸手把阿妮的运动装帽子拎起来,盖在她的头上。 “唔。”阿妮被戳了一下脑壳,“干什么?” “你长得太扎眼了。”麟说,“海蓝星十个人里起码有八个认识你,低调一点,给。” 他塞过来一个口罩。 阿妮接过去撕包装,这种口罩跟她见过的那种便宜货不一样,光是包装纸都带金边儿的,它作为垃圾的价格都能在贫民区吃上一周。她穷惯了,有钱也把包装纸塞进兜里,抬头说:“谢谢。” “谢谢?”麟重复这两个字,他最近很暴躁,脾气比之前差很多,像是气笑了,骂她,“快滚吧你,遇见你算我倒霉。” 阿妮把他的话当真,点点头,刚要戴上口罩走去登舰检查那边,她的手腕突然被拉住了,一回头,老师那双湛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掌心握得发烫。 他发烧了,还很严重,眼睛都烧红了。阿妮只是动了一下表情,还没问,麟就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为什么”三个字,他收回手,忽然捧住她的面颊,把口罩拉了下来。 他飞快地亲了她一下,像是恨她、要把这种让人难受的病传染给她,可又恨得不完全,阿妮只感觉到干燥而热烫的唇,轻如点水地触碰了一下,然后马上就要逃走。 她抬手揪住了麟的衣领,抓住他垂落的长发。 阿妮用力地回吻。把他的恨意逼迫得措手不及,她总是这样满溢而热情,在别人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的时候擅自决定去留,决定亲密程度,决定两人的关系。鲛人的尖牙磨了磨她的舌,马上就要狠狠咬下去,可是最后依旧没有,麟配合了这段离别前的纠缠,用手轻轻地压住她的肩。 分开唇,阿妮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她的眼睛明亮起来,在老师的注视下戴上口罩,说:“那我走了……再见哦老师。” 这架势,不像是要去狩猎场搏命,反而像是去相亲了。相亲之前,居然还要征求他这个前任——他这个老师的祝福。 麟沉沉地吐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不打你一巴掌”,他低头摇了摇,先是说:“滚远点。”然后停了停,又说,“……再见。” 他望着那个活泼的少女,她又挥了挥手,然后跑向登舰检查的方向,穿过形形色色的旅客。 麟掉头离开。 阿妮离开之前提议,要把他身体和手表的芯片取出来。他拒绝了,理由是没必要。反正人都走了,她也没什么理由再威胁自己了……麟提前联系好了一家博物馆,新工作不需要露面,馆长是人类,对方也就只考虑他的专业知识,不在乎他的名声。 仿佛阿妮离开后,他又能恢复到安静平稳的生活了。 可是,真的能么? 离开港口的那一刻,他的通讯再度响起,对方动用了监护人的权限强行拨通,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她走了?”随后是冷笑,“人类就是这么刻薄寡情的生物,一个身价高昂的星海战士,会陪你这个废物玩过家家游戏多久?等那个人类战士在狩猎场赢上几场,连我也要对她客客气气,强者只会被更强的人吸引,你这种……” “我挂了。”麟点了结束通讯。 悬浮屏幕上显示出“您没有权限”几个字。他扯了扯嘴角,被迫继续接受这场规训教导。 “这么多天了,你有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有没有把家族声誉放在心上?有没有在乎过你弟弟也是星海战士,也要参与危险重重的比赛?你明明这么有天赋,却又生得这么懦弱,连跟流比一比都不敢!鲛人族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一个堪比宇宙星兽的化龙者了,整个海族的地位都会跟着下降,你……”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麟平静地打断他,“化龙是一场骗局,得到再多的基因进化药剂,也不会真的蜕变……”他声音忽顿,转而复述,“堪比……什么?” 他的父亲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酷地宣布:“流已经不屑于跟你竞争,长老们也觉得你需要外界的刺激。所以我会剥夺你继承人的名号,将你从家族除名。你要是还想保留自己的贵族身份,还有那么一点点斗志,今晚之前来找我,我会把你安排去战争星域,磨练你的……” 后面的话,麟没有听。 他的脑海被其他的内容占领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膨胀着填满了他的一切,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挤不进来。他想——如果是龙,可以跟你匹配得上吗? 阿妮。 - 踏入玫瑰号后,星舰内部的乘客种类变多。除了半身义体的改造人之外,也有一些兽类特征、和奇特花纹的种族。 在阿妮的左前方,就坐着一位身体被衣服高度覆盖的虫族,那似乎是虫族里的蜘蛛类。他穿着及地的长袍,长手套,戴着只能露出眼睛的面罩,大片额饰,脖颈被一条黑色丝带遮住,连黑发都由一种暗色头纱束缚起来。 这是蛛族的传统,阿妮曾在书上读到过,只有蜘蛛和螳螂两族的男性会这么在意自己的露肤度。他们不会让妻子和亲人以外的女性触碰到自己的皮肤,蜘蛛的触肢非常敏感,能感知到彼此的变化,而蛛族的雌性又相当残暴,会将不贞的配偶活活吃掉。 而且,这也是习俗。是受到虫族法律保护的。 阿妮对其他种族很好奇。虽然她知道虫族比鲛人这种海族还要更排外,但忍不住一直悄悄地观察。她的目光很隐蔽,但还是低估了蛛族男性的敏感程度,他低下头,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长袍,细若蚊呐地跟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随后,一个女人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大概有一米九的蛛族女性,她比那个男人高了一个头,穿着一个破旧的作战背心和烂了个角的短裤,深棕色皮肤,粗壮的大腿迈了出来,走到阿妮面前敲了敲她的座椅扶手:“麻烦你把视线从我哥哥那边挪开,他被吓到了。” 阿妮坦率承认,然后道歉:“对不起。” 女人的表情和缓了许多。她的眼角有好几个细碎的伤痕,阿妮仔细看了几眼,发觉那不是伤痕,应该是几只没有睁开的小眼睛。 阿妮意外得好说话,让女人也有了点攀谈的欲望:“这辆车路过的星域大多是宇宙人类的聚居地,很多都没有见过虫族,我哥哥生性胆怯容易害羞,他们都不懂我为什么会过来警告——还以为是我在挑衅。” 阿妮道:“我明白。过度害怕而应激的虫族会控制不了地变回原型。你们又是著名的战斗机器,一个失去理智的虫族战士是很可怕的,而且……无论什么原因,失去理智的虫族都会按照79a协定的第六条,被列为危险人员,当场剿灭。” 书上的原句是“臭名昭著的战斗机器”,在宇宙人类和虫族签订共处79a共处协定之前,双方发生过波及数个星系的惨烈战役。 “你懂这么多啊。”女人惊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叫安绯,那是我哥墨绾,他是陪我来的……再不回去他会害怕的,要不然真想跟你多聊聊。” 她没有透露太多,很快坐了回去。两人似乎是说了什么,蛛族男性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转过头看过来一眼,恰好跟阿妮对视,顿时又有点儿受惊地缩了回去,双手紧紧地抓着黑色长袍的衣料。 阿妮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模拟得一点儿也不凶吧? 阿妮答应了对方,不好再继续观察下去。她默默起身,假装自己去洗手间,给对方平静情绪的空间。 洗手间很狭窄,有一面镜子。 阿妮把水拧开洗了手,一边擦手一边看宇宙直播组委会发给自己的本次狩猎要求,她刚关上水,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愉悦的呵笑。 阿妮动作一顿,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瞬间绷紧。身后的人靠近,一把枪的枪口抵上她的后腰,就在阿妮计算一击必中的距离时,枪口顺理成章地向上挪动,印在了她的后脑上。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出手。”熟悉的声音,“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一枪下去,也会灰飞烟灭。” 他的胸膛贴上来,压近,蓬勃的心跳紧贴着她的背。对方似乎穿得不多,胸肌的轮廓印在阿妮的背上,结实中透着软弹。 镜子里映出了身后这个人的脸,一道义眼的红光照在了上面 “零一三。”阿妮看着镜面,“什么时候星盗头子通缉犯也能上客运舰了?” “哈哈。”他在她的耳畔笑,还是那么猖狂傲慢,简直像一条记吃不记打的野狗,“你以为你不是通缉犯?人类安全所和基因进化研究局的两张通缉令可是给了高价,他们以为你是变异体,你可值钱着呢,阿妮。” “而且——”他的声音打着弯儿掠过去,“我从良了啊。” “这就是你从良的方式。”阿妮抬起手,点了点镜子上露出的枪|支。这绝对是一把违禁的激光枪,口径、型号、制作方式,甚至是个人改装,从头到尾都没有一项合格。 “嗯哼。”他用枪口敲了敲阿妮随意扎起来的小辫子,“投奔狩猎场就算从良,星海战士啊,你不是么?” 他靠得更近了,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背,一只手从侧面绕过来掐住少女的腰。零一三的身体强健而炽热,就这么直直地压过来,几乎让人以为他要在这儿来一发。 “上次你是怎么说的来着,”阿妮回忆了一下,“你说再见到我,要弄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把我一刀刀切成碎片?” “可惜我还是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零一三的语气流露出一丝费解,但很快,浓郁的期待和美妙的幻想浮现出来,他说,“但是我在这里等着你,就是要一刀一刀地把你——切成碎片——” 他兴奋起来了,埋头在阿妮的肩膀上吸了一口:“宝贝,我好想你。自从我在星网上看到你的直播,我就想你想得发疯,我好想杀了你……” 零一三高兴得枪口颤抖,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刀刃划开阿妮腰侧的衣服,噗呲一声,刺入皮肤,蜿蜒的血痕流淌下去。 小刀并不致命,只能制造一些痛感。阿妮的触手顺着他划开的裂隙伸了出来,浅粉色的顶端抬起来,勾住零一三的下颔。 她对着镜子里的男人询问:“你想我?你是想杀了我,还是想被我草?” 零一三挑了下眉,神性质地笑起来,他低头舔掉了触手尖尖上的血迹,漆黑的义眼里无规律地闪着红光,说:“都想。” 14 古文明感染区(1) 十,仅仅还剩下十的时间,水清浅非常珍惜跟大丫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特别的柔和宠溺。他不敢去想,前来营救的人当中,会不会有认识他的人?又或者这样,这潜在的认识他的人,会不会是他的仇人的亲人或者手下?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沈月尘知道秦氏是娇生惯养,也知道她平时喜欢要个强,摆个谱的。只是,就算再能吃,也不过是一张嘴,一具身体,还不是白白糟蹋了东西。 我靠过去一看,那是一个房间,看起来也是许多年没有人来了。不过那房间上贴的不是封条,是紫色符箓组成的封印。紫色的?这可是极为贵重的符箓了,所以,那房间里封印的,到底是什么强大的东西? 至今都还不知道第五座通冥塔的具体位置,恐怕回头还要去其他的塔里看看。 老瞎子倒是没有生气,耐心的解释着,二叔看了看我们其他人,意识到老瞎子说的是事实,也就在没说话,上前一步,站到了阵法中间。 “现在的问题是,魔界在哪里?”天祈看着缨络。由于变成了狐狸,他眼中的情绪更不明显了,永远是湿漉漉的一颗黑眼珠。 华凤兰点了点头,笑道:“我是管不来后宫这些事,再说您知知道我平日里最怕麻烦了”。 不但雷婷婷,连张念祖都寒了一个,阿三阿四十岁的时候李二虎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对上一头三百斤的野猪,没死真是万幸。 “噗呲——噗呲——”石台之上的火焰,仿佛是发现了青玥的存在,显得很兴奋,一股一股的往外喷,越喷越大,石室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阴冥的声音从另一边递过来,秦煊警觉的变了脸色,甩袖挥开飞箭。 沿着走廊往里走,画面上越来越复杂的人物造型,刻画了他在这种孤寂下的悲欢哀乐。 蓝色的球拍从桑羽麻衣的手中掉到了地上,不经意间压碎了几片冬末的枯叶,缩成了极致的圆的宝蓝色眸子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 “你需要甩掉那个帅哥吗?”唐龙故意这么问,看看秦丹丹有什么反应。 听到霍雷德的话,周围一大片的村民渐渐镇定了下来,但望着不一会就要冲来的火炎飞龙,他们个个呈现出非常惧怕的模样,许多村民还是不由得发出声声惊喊。 “他叫张老酒,他叫程老酒,他叫王老酒,我叫李老酒,我们是这里最出明的酒鬼。”李老酒一一跟贾媛媛介绍他们名字。 南长卿自然看懂了青玥的眼神,随后衣袖一挥,结界中的火球全都消失不见了。接着,结界也消失不见了。 凌菲看着她的神色,冷静了些,缓缓深吸一口气,握紧符咒,颤颤巍巍的跟在阴力士后面。 他们回到琉璃境的座位,众人立即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得胜荣归。 看她急得差点咬到自己,宫御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看来她是不打算招认了。 容离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角,轻轻睁开了。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看到我发的动态然后因为我救了她所以才给我发消息的呢?”时谦又问道。 秦琰这个便宜相公不仅帮她讨回了公道,还了她清白的名声,还让大嫂和大哥一家都声名尽臭。 罗契步步后退,席玖步步紧逼,在罗契试图推开席玖时,席玖将罗契的脖子搂的更紧,用更加疯狂的方式亲吻着罗契。 抚过她耸起的柔软,滑落在她纤细的柳腰,在她柔软的腰侧徘徊着,爱抚着。 “你刚才当着贺辰的面说给我安排了和导演见面,这也应该是你临时想出来的吧?”余妃猜测道。 苏夜辉和纳兰祁两个也用灵力划分了一块区域,先定好彼此屋子的面积,这样可以避免到时候建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彼此挤在一起的问题。 她接受不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更别说只是因为两人一晚荒唐制造出来的孩子。 事实上,没有气场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尹司宸的助理,而且还是最贴身的助理? 平台方圆仅有十里,一览无余,已有六七十个身影三三两两地占据着某个角落。 “大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求求你,放我出去吧!!”陈诺更是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江璃珺看得还是有些心疼,生命就是这么无情,即使之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终有一天会老去。 兰千月笑了一下,不再理会大块头,现在要做什么事情,怎么做,去哪里,都是他自己的自由。 毒火沙虫王凝聚的流晶黑沙之躯十分轻便,几乎与它本体飞遁并无两样,然后,等到它想要飞动时,这才发现好似陷入了泥沼,速度慢了何止十倍!转瞬之间,它便被叶宁幻化出的灵力巨手捏住,陷入了困境。 15 古文明感染区(2) 南船北马,北方人以战马为主要交通工具,造船方面自然差了很远,何况辽人所用的船只,皆是以渔船为主,六七艘渔船对艨艟战舰根本起不了太多的威胁。 这一个吻,引起了酒吧大厅里所有人的注目,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悠扬婉转的轻音乐,可这个音乐却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更有情调,更加浪漫。 狼宏翔在这十天之中,并没有发现这里有灵气,也就无法修炼,只能将时间放在战技之上,同时一边警惕,现在十天过去,他们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天,要是人人都隐藏起来,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死。 京城之外的中军大帐之中,这些被俘虏的官员们正在默默的看着手中不是传动的信件,有的人根本就不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摆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好友潮州候抓获的吉州知州为人证,顿时使这些顽固派不得不相信。 “要是他们实在执迷不悟,那我就会除掉前进道路上的那些绊脚石。”理仁脸色一平,对着秋香说到。这时的秋香默默的点点头,再也不言语,不过从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却是兴奋的光芒。 这三队幼狼正是和轩辕成仙他们一样进行试炼的幼狼,只是它们现在和离开时有了明显的差别,几乎每一队幼狼的数量都是少了很多,甚至一队仅仅只有四头幼狼,看得轩辕成仙他们一阵黯然。 “当然可以了,我老婆的需要,我一般都会满足的,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叶白大方的说道。 “还请叶少这次务必帮忙。”龙爷继续恳求,因为他感觉自己儿子随时都可能死掉,再等两天的话,他儿子和他都会崩溃,到时候即便自己儿子被救回来,估计也会变成精神病甚至是白痴。 派人调查得知这些来威胁的大多是跟京城某位走的很近的商家,理仁很是恼火。思来想去现在不好明面上把事情做得太绝,以免提早暴露自己。可任凭别人欺负自己,以后也发展不起来。 今天,孙有财怕迟则生变,一早就开豪车来到卢家,准备接走卢佳办理结婚证,稳稳当当品尝这护士又是什么感觉。 然后我对进入了一楼隔间当中的丧尸不予理会,直接是顺着楼梯上楼,一个个飞扑下来的丧尸,根本无法阻挡锋利的尖头铁锨,直接化作了铁锨之下的战绩。 我蓦然背转过身,将满腔的酸楚强压住,才没让泪涌出来,却仍无法消去压抑与难受。 “雨霏跟几个朋友在ktv唱歌,遇到了几个流氓欺负她,又巧遇了你那个叫项明的朋友,出手帮她,结果项明脑袋被砸了几个瓶子,推进了icu。”年与江说着,也穿着睡衣下了。 往里走进去,穿过了影壁,只见里面是一个多重的院落,围成了一个个的“回”字,不少的偏门侧门,着实迷宫一般,在这里居住,不知要多久才能熟悉路程,独个儿进来,只怕走都走不出去。 温棠不禁有些疑惑,为何秦璃会这么恐高,见她以前拍的戏,也不是没有在高处的。 以前,是他混账。现在再混账,就真的是混账了。可夏泽辰也没有把握一定会收回季凌菲的心,毕竟他伤她太深太深。 “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要听她的蛊惑,我们走吧。”年与江没有犹豫,拉着百合就要继续下楼。 等到秦璃进去之后,他若有所思,之后笑了笑,破天荒没有去另外的浴室洗澡。 似乎从秘境回来之后,她身体的力量也在源源不断地滋长起来,这一切,难道跟那颗神秘的灭神珠有关? 当然,在他还没飞升的时候,这些人肯定是安守本分,不敢说什么。 花了六块钱,看的头晕眼花,切来切去,这样的第一视角还能成为人气最高,全世界独一份。 等了一会儿,公交车终于是来了,停了下来,秋源投币上车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因为这个时间还挺早,所以车里面也没有什么人。 两次重伤五次被杀,苏鸿不甘心还想继续战,系统一提醒,他才知道自己糊里糊塗地已经连败七场了。 但是这种与魂力有关的物质是如何产生的呢?或者说是从何而来的呢? 由于沈栗比较了解演艺圈的事情,包括哪些ip改编成了热门网剧,他大致都记得一些。 这个时候,秋源终于是拿起了茶几上的酒瓶,这次没有给自己倒酒,而是扔向了一脸猥琐到不行的胖子。 比起现在核弹一般的酒桶,q秒人的鱼人,大招逆天改命的发条,一个大招零伤害零控制的英雄,实在不怎么受欢迎。 所以盲僧必须从上路突破,劫也包了过去,这波是个赌,因为如果没有抓到,中路塔估计都被推了。 贵妃暗自吸了口长气,杭玉清能把好好的一潭清水搅成流沙河了,有话难道就不能一次性地说它个清楚明白。非得像狗啃似的,东一口西一口。 酒足饭饱之后,得意洋洋的罗驰,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什兰城最有名的风尘之地,万华楼。 “老头子。”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柴老太太哪怕知道柴银杏坏了心肠,还是硬不下那个心肠,当没生过这孩子。 16 古文明感染区(3) 武臻颜更惊了,剑势她可见过,皇城之内会的人不下两千,可没见谁的剑势有如此威势,万剑齐动、凝虚化实,确定不是剑意? “射击!”浩岚大喊,储物戒指中数万颗钢弹冒出,浩岚利用磁场与风魔法的空气压缩将它们全部弹射出去。其余三人也用枪支不停地进行射击。雪怪的尸体成堆,但是依然有向前的,为了存活,它们早已不畏惧一切。 “畜生。”沈屠眼中寒光一闪,这瘦猴子毫无廉耻之心,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行此苟且之事,实在是禽兽不如,若让自己以前看到,早让他灰飞烟灭,可惜现在自己不过是一道残魂。 “好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博物馆了!”浩岚扶起摩托,垮了上去,重新发动,向博物馆进发。 在王玉莲想来,他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还分那么清楚干嘛?反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是要生活在一起的。 北疆的人糙,没有那么客套,人已到齐,立马出发,这一趟前途叵测,不知会遇到什么,但为了活下来的希望,今天就要在脚下踏出前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一股莫名的悲壮涌上心头。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雷鸣确实感到累了,回到窝子里倒头便睡,沈屠虽然阴损,教的法子痛苦不堪,但威力奇大,这点雷鸣还是很放心的。 “咳咳咳!哈!噗!”浩岚猛的吐出一口血,是黑色的!现在的浩岚连单膝跪地也做不到了,摇摇晃晃要倒的样子。 “鬼师既然无望,你便做天绝的探子吧。”宋舋砼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再度想起。 他下手去偷,就是趁着齐玉白离开龙爪峰,人们又信任自己的时候动的手。 那碰撞的激光,电闪出金色和紫色交织的火花,闪落到各处,便点燃起阵阵火焰,有些落到了美杜莎的蛇鳞上,它微微一弹身体,就将那些火花给弹灭。 十二岁那年,她被陆家一名管事喂了药,回到庸山后,杨月眠找来了相同的药要她吃下。 看来夏梦的选择没错,想要得到人前的认可,那么人后,是必定要吃些苦的。 精致妩媚的俏脸上闪过一抹极度诱惑的笑容,胡丽轻启嘴唇,用唇语对雷鸣说道。 众人一听到这话后,立刻是吓得缩了缩脖子,生怕成为出头鸟,被盛怒的老爷子逐出张家。 说完,苏采薇又不死心的拉过周易,在他身上又掐又捏的研究了一番。 “你真的是,连人家干什么的都不问清楚,就随随便便答应了。”叶秦指责道。 事实证明,以面观人这种事不一定全对,但很多时候面由心生这个词还是很有道理的。 听完,君凌悄悄的松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竭力隐藏的秘密尚未被洞悉而感到放松。 “找死,杀了他们。”龙典良突然吩咐两个手下,那两人拿出匕首,直接杀了过去。 我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可是没有想到,这居然后来成了白禹城和我求婚的理由。 周坊主惊的瞪大了一双眼睛,这一掌他可是含怒一击,即便不是全力施展,可也蕴含了八九成的实力,竟然连对方的皮毛都伤不到。 我稳了稳心神,给巩音殊打电话,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要是传到江别忆那里,我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我看着刘可娃手上一层层的红痕,这个痕迹是那么的明显,刚才刘可娃是还穿着长袖的外套。 官方的年薪可没办法像私人企业那么随口就是上千万,就算再重要的人物,工资也不会高。五十万,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价格了。 这种心态之下,他的眼神自然就流露出一丝轻视,作践。当今盛事之下。秦广城的人谁还敢招惹,谁不敢不给面子? 脑子里又有另外一把声音钻缝蹿出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一定死盯住他不放,万一有一天他就栽了呢?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奶奶醒了是好事,至少过年我们可以一起。因为我很害怕,我怕这是我们一家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躲在暗处那人话还没说完,身后强劲一蹴崩断一切,所有力量被全部打散,狂吐鲜血滚在了中箭青年面前。 这个年轻人头发金黄,身型消瘦,面容还算英俊,只是长长的鹰钩鼻和略微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以至于,他没有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直到室内有明亮的灯火照射,还有一声清脆的钥匙掉落地上的响声,这才惊醒了他。 17 古文明感染区(4) 三长老的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怨念,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才有的。 “退了,退了吧,没有什么事情,就都出去。”子羽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几曾有人捡到子羽是这么一种模样呢,因看到子羽忽而暴跳如雷,众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老弟考虑得周全。”秋妹子眼圈一红,哽咽着说,“这事本应由我出面去干,可我这身子骨又不方便……”说着潸然而下。 可是首当其冲的几个孩子冲在前面,似乎就被一道什么光芒弄的直接尖叫着消散了,那个男人还紧紧的护着自己的那尊玉佛,我将那个手串拿在手上,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之后给陈子轩带着,可以让他少受一点苦楚。 成都全城被焚尽,王夔其实是从白地起家,重新筑城,制置使司也是新近才搭建起来的,建的高大气派,但不少地方还留有装修的痕迹,一些匠人还爬在房梁上敲敲打打。 苏家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而将苏家的产业送给别人呢。 张成越的灵与恩奇都合二为一后,他辨明方向,径直往乌鲁克城而去。 然而萨尔贡的武器过于强大,强大到足以抵消大部分的魔力爆炸,继而毁灭周边的一切。 要是自己真的装成完美男友,到时候李湘云爸妈,经常要和自己见面的话,自己也是分身乏术。 搬东西,找食物这样的琐事,他这个首领是不会动手的,又不是克虏伯野炮那样的好东西。 索性千机楼离他们所进来的地方并不远,甚至可以说进了千机楼,就离皇宫大殿不远了。 莫寒看起来却也是显得一脸的不解,毕竟,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然而这场战役却远远没有他想象的这么简单,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巨大危机已经悄然来临,但是没有人知道,包括与其擦肩而过的凌寒。 “这么说,你现在还,爱着她?”舒念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有种淡淡的酸酸的滋味。 传说中,每个班级,都有那么一个睡神,但是又成绩拔尖,他是那样吗? “念念,要不今晚让睿睿跟我们一起睡吧!”跟着过来的傅斯彦,见孩子到了舒念怀里就不哭了,便提议道。 “那会不会是天上的黑云挡住了信号的接收?”林光明也问了一句。 老太太咬紧了牙关,说的也有道理,但一想起为个丫头片子花那么些钱,就一阵肉疼,也不舍得松口。 阙欢直接气笑了,虽然这个大殿她并不熟,但好歹也是他们天水城的地盘儿,现在她出现在自己的地盘儿,什么时候还需要向一个外人报备了? 高兴的是,两儿子有这么出息的一个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找三丫帮忙。 流转着恐怖绿色电流,但是这些碎片,就是连雷电都可以切断。乱流的恐怖,当真极为可怕。 而从狭窄的山道中深入腹地之后,渐渐地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各色服饰,各类家族的子弟们纷纷出现,而秦风这一行二十多人。这些人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此刻佳青反击了,还反击得如此沉痛,振振有词,张贵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但纵使如此,却还是没有任何一方离开,大部分人都席地而坐,而那些年轻子弟们刚从陨灭谷里出来,所以还需要调养以及感悟,正好这四周的武道气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这种情况,就算是警察都没辙,只能将事发现场给圈起来,不让那些人靠近,但是对这些人的围观,也只能坐视不理了。 鞋子穿在脚上合不合适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凭着自己的偏见去做事罢了。 按说这本来就是她们该做的,只不过由于戏水所带来的兴奋,让她们一时间忘记了这个差事。 一下子差点把他给砸的生活不能自理,现在全身难受,如同马蜂蜇了一样。 罗素看着浣熊市中残留的丧尸和怪物,叹息一声,超强的感知将整个浣熊市都纳入感知范围后,双手交叉举起。 毕竟虚弱中的王员外要好对付一些,一旦将他医好,对付起来难度就大了。 另一边,凤凰依旧霸道无比的用蓄力气功弹,三两下便干掉了一只。 原本当吴易听到苏晴雪说是要犒劳一下自己,还以为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没想到苏晴雪竟然又要做a心晚餐了。 可是吴易在得知那些家伙只是为了得到火之精晶之后,便也释然了。毕竟火之精晶除了对化劲后期晋级锻体境有很大的好处,在对日后的修炼也有着不错的好处。 就在这时,海德拉的九颗脑袋之中齐齐爆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它的巨掌便是狠狠地朝两人拍下。 “没错,鑫苑。”林卿馨抿嘴一笑,率先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外笑看着苏晴雪,一句话也没有说。 单勇,原本好好地在艾瑞城就任护城总队长,因为艾瑞城与约克汉城结盟的缘故,再加上他还是卡特·斯科特面前的红人,所以没过多久,便又兼任了一个艾瑞城大使的职务。 轮回山,和想象中的一样,是一座气象恢宏,龙盘虎踞气势的大山。 不过在奥克兰帝国周遭的王国和公国却是反应相当一致,他们惊骇于奥克兰帝国和道教的实力,对于奥克兰帝国更是忠诚,纷纷派遣使者前来祝贺。 18 古文明感染区(5) 他鼻子有些发酸,麦子对他不离不弃,可是他,却要离开她了。此时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一丝丝的离他而去。 等沈霆川都收拾好的时候,叶清清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沈霆川了。 “应该没问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规则,你就不用问了。无论是老对手还是老敌人,面对这样的机会攻击对方的力量时,他们都公然放手,那纯粹是精神病。 如今陆川所见到的生物大都已经超越人仙这个层次了。不过,在没有能力猎杀这些生物的同时,陆川也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漏洞。 得知消息后,东南北三处战斗的人们也逐渐找回自信,力气、体力也莫名多了三分,整个局势都慢慢开始转变。 黄果儿破涕为笑说道,“天赐哥哥,你终于想起我了……”突然又露出担心。 不过还好,虽然看上去周董的确是变强了,但是经过了之前一系列的交手,众人也都不是在原地踏步的。 “我知道你仍然为此感到不安,但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事实上,为了……我在魔鬼世界里。 “怎么了,回哪里的家?”林辰昊正准备要开会,在进门之前又把门给合上了。 黔州在长安城南侧偏西约一千多里,需要翻越秦岭山脉。秦天赐为了早日和师父团聚,不畏艰险,经过数日终于爬山涉水来到黔州城边。 “你怎么比我爸还啰嗦?”陈清荷瞪大了自己的美眸,有些不服气的说。 王老二后背僵硬,这家人的大儿子没回来……房间里……不会也有吧。 看着邢露拉着曹雄走向舞台,娄山关和金大中不约而同地向童谣发出邀请。 随着一只手仿佛幽魂般的掐住了凶戾男子的脖子,对方手的长剑已经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唐唐也脸色一白,她听兰心说过这个看到某些秘笈,已经痴迷。 “恩师,事情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回家族只是为了帮家族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但我突破玄级这件事,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意外。”龙天功笑着摆摆手。 “你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我的事情呢?”盘宇鸿又郁闷的看着和尚。 也的确是的,说来一大家子人,可澡堂子的事季海和季择之向来不管,如今季渊又有了城南那一档子生意,季守之和季克之这么一走,难不成那平安汤和富贵池的买卖,又要季老太太再出马? 火宗殿门外,土宗水宗木宗金宗的几名弟恭敬的端坐在大堂中,虽然手边的桌上摆放着茶盏与水果糕点,不过这几人却是端端正正而坐,安静有理的等候着火宗宗主或者长老的接见。 众人头顶上那巨大的骄阳,还在不知疲倦的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大汗淋漓的人们翘首以盼着即将开始的复赛,不惜余力的大声叫喊着,急切的想要再次目睹那些动人心魄的比试。 甚至你凤凰轩的那几位男子,更是被他们误认为是你囚困在院子里的俘虏。 “妹妹,你说我们俩最终谁夺得冠军?”杨静叫了声妹妹,梦云有点不适应,反应了一下才回答。“我”这是一种自信。 “砰,”门响了一下,林秋冉赶紧朝着外面看过去,但是却什么也没有。 手心的纸巾不知不觉被揉成一团,叶思南明亮清澈的双眸里逐渐迸发出丝丝恨意。 地面随处可见零散的骨骸,有的露出半个骷髅头,有的伸出一只胳膊,好似要从地下爬出来的样子。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原因,声音是肯定存在的,只不过它的穿透力太强,让人感觉像在耳边说话。 “北城主,可没有你这么待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说话期间直接到了大殿里面,侍卫拦也没拦住。 龙战天不由微微扬起了嘴角,眼中闪过几丝杀意,高高的俯视着面前的李家家主李玄龄,十分不屑的说道。 “告诉她吧,”赵启辰冲着林萧萧点了点头,示意她把之前告诉他的原话跟她再说一遍。 那噬魂地渊的入口正在圣塔地下,想要进入噬魂空间,就必须要进入圣塔之中,因此他们这次正赶上众多弟子进塔的日子。 旁边的吴老爷子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得秦渐说的话,话里有话,觉得两人好像有什么事情。 看份量,苏诗语的心颤了颤了,如果没猜错,这碗腊八粥只怕是楼樾特意给苏流萤带的……想着他不管多冷的天都不喜在马车里烧炭盆,嫌味道闻着憋闷。 秦渐听到这个劫匪的话,看到他一脸坚定而又坦然的表情,心中也基本上相信了。 战峰开始也想不通,就一个胖子,怎么能当得副都统赵伟如此推崇?事后打听才知道,赵伟一身的装备都是胖子给的,而且胖子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19 古文明感染区(6) 白雪很纠结,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离开冷天傲。冷天傲要去上学,白雪必须跟着冷天傲一块去,一点自由都没有。 但还好,虬龙大叔是极聪明的,见到我二哥来了就点了下头。唉,这就是他的打招呼方式,尤其是对着我家的男人。 “这边驻扎地本身就存在,但是外围并不存在这些陷阱,由于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严格保密,所以我们在暗中转移到这里之后,就迅速的在这周围布下了陷阱和警报装置,以免暴‘露’。”高卿离回答道。 车子被卡在车流中,前后动弹不得,江锦言放了丁点儿车窗,声音清冷,语气不容置喙。 回到家里之后,我病怏怏地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不睡,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余明辉想要接近我,我就背过身去,不看他。 慕容奎最讨厌看到高氏那张没有半点情绪的脸,看不到也就算了,偏偏就在眼前,他说话越发的不客气。 但是当着季予尘的面,宁心是不敢暴露出自己的这些想法的,、她只能自己偷偷想着这些事情的。 脑海里面再一个激灵,我猛然想起上次跟胡大涛的见面,他当时手上拿着的真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他的手机外壳,正好是黑色的。 现在做出来了这么一些,戚尺素首先想到,要选择合适的人卖给他。 王若雪一路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到她应该回的地方,而是停留在了这个工厂,走进了地下。 就这样一路,纳兰柔和商迪交谈着,她询问了商迪生活,练功的一些细节,并且指点了很多商迪武学的难点,令他受益匪浅。 “怎么了干将?怎么还不动手!”候在一旁的陈天宇显得有些着急。 启蛮二话不说,一拳擂向张君夜脑后。张君夜察觉背后元力汹涌,回身横拐格挡。但他仓猝间不及驱使元力,启蛮拳头砸下,拐杖从当中折断。启蛮攻势不绝,拳风携元力波及张君夜胸口。 毕竟,冰汐现在的身份已与以往不同。两人通为远古魔力一族,本就可能在延续着主仆契约而留在自己身边。 “我说,我也不太清楚呢?至少我也不知道荆轲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也不知道嬴政为什么能躲得过荆轲的五步绝杀。”月神摇了摇头。 罗校长骑着自行车从外面进来,今天穿了一件素花连衣裙,显得青莲出水风姿绰约赏心悦目。只是眼中有些红肿,似乎哭过一样。 玄明掷出剑柄的时候,本来没怎么用上元力劲道。清觉、清元两人看见,知道以清远修为这剑柄根本伤不到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清远还没从师叔反目的震惊中回过神,竟然呆呆地看着剑柄刺来,毫无反应。 当然五大妖将的所作所为,若是没有这为妖王在背后撑腰,打死杜奕都不相信。 “不好意思,另三师公见笑了,弟子身体有些不适,是老毛病了。”云魅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启蛮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这满大街上的人,就在冷逸云说完话之后,竟然又一个一个地爬了起来。 空族修士不断的出手,其中不乏八阶的强大存在,而且上手就是最强大的空间系列术法,将空族最厉害的手段直接用出。 “老姚,咱们班的同学里,你应该是这个级别的了。”吹捧的那人,伸出了个大母手指头,一脸称赞,满脸钦佩。 “今日无论是碰到任何事情,哪怕是我死了,也绝对不允许你出手,知道了吗?”林轩沉声道。 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万古仙狐一族发展得如此迅猛,肯定会招来无数势力的眼红。 顾远的父母,还有顾老头,他们都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这种打开门周围都是认识的街坊邻居,如果住到别墅或者高楼中去,左邻右舍碰见也不一定会打一声招呼。 林川在吞噬元极草的时候就预感自己应该可以觉醒天之御中,但此刻时空间和转生空间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朝着一方世界在慢慢演变着,范围在不断的扩大,虽然速度很慢,但总有一天会成长到让人惊叹的地步。 便只见一个男子把房门打开从里边走了出来,眼神中带着疑惑的看着林轩等人:“几位是“? 一路行来,已经是奖金一个月的时间了,居然是还未到达神渊门的山门所在。 刚刚他也是没少看到蛟龙和洪锦宝的战斗,此刻刀哥心中兴奋的已经是不行。 “又开始想那件事了,该死。”不过几秒之后,许菲柔突然皱了皱眉头,接下来轻轻摇了摇头,凝声自语道。 华可镜几乎脱口大骂,如果对方说的是其他什么大师,他或许还未必清楚。 “我的条件已经说过了,至于你们,有资格谈条件吗?”周瑜环视一周,个个脸红心跳,对呀!他们现在就像是丧家犬,哪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条件。 20 古文明感染区(7) 浪齐接过了便当,打开了盒盖。突然一股耀眼的金光从中发出,浪齐立即有种眼睛被刺伤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的他惊讶的望着便当盒里正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东西。 说话间,其手中法印捏动,一只巨大的五色手掌袭出,遮天蔽日间,径直的就是朝着一片区域拍去。 “你曾说你最亲的亲人就是你的母后,你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她见了我会不会嫌弃我?”欧阳晓丽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这无疑是在说是你救了我喽?”龙静宇不会说感激的话,但他的话语中也显示了感激的意思。 这过程说着漫长,实际上,只是短短的几次呼吸之间所发情的事情。在这段期间,大雨已经将两人给完全淹没。而道宗长老所围住的地方,正好是大雨的最外围,分毫不差。 说着话,他将手中提着的那根麻绳,向对方扔了过去。另一端拴着的那三个家伙,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一时间,中千世界之内数十个争斗不休的种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数的人抬起头看向天穹,眼底之内闪烁着强烈震撼之色。 叶尘枫眼眸里红芒一闪,右手按在阿难剑上,精纯的真元直接透出,强行压制阿难剑。 浪齐好奇的问道,因为从踏入神殿起她就变得异常沉默,她的样子就像是正在警戒着什么。 眼前的河水是由南向北流的,虽然肉眼看不见山,可以断定,河西应该是,地形专家路大人,所介绍的燕然山边沿地带。 “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刚在附近办完事,离这里很近。”陈景华说道。 林飞选择帮忙,是出于对爷孙俩的同情,但是不会当烂好人,只要这老头露出一点不情愿的口吻,林飞转身就走,不会再管这件事。 “我们养殖场当然想追究,可是他们公司不认账,我们这边干着急,也没辙呀。”李成喜耸了肩膀,露出无奈的神色。 “您可是春城最有名的推拿师傅,连你都不会?”张恒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此时张来财已经在村委会的门口摆了几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个村委会的领导和几个药材收购商。 “还说你不懂功夫,叶无道,我看你还不露出马脚。”王雨嫣一拳未收,另一拳已经跟随了过来,拳头连绵不绝的,如同春雨的延绵。 林飞一边走,一边打量办公室的环境,跟他从电视里看到的职场剧,还真颇有几分相似度。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他依旧只是一个渣,尽管系统评价的战五渣已经没了,他依旧只是个渣。 能花3000块就能买下自己朝思暮想的春兰名品【仙魁】,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 他被帽兜遮住的脸上,眼眸闪着蓝色的异光,但闪过后便消失隐匿了起来。 如今三人见丘卓锡的到来,在看向连城绝的神色之中,不免底气十足。 “凡尘哥哥,我这不是,看到你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好意思打扰你嘛!真是的,人家这可是,为你着想呢!”这时,杨梦儿故作不满的说道。 降鳞中的黑色气息,隐隐有着传染一般,渐渐的黯淡下去,紧靠降鳞附近的鳞片,透明之色缓缓被一抹浑浊的淡黑所掩盖。 李言将那人的面貌记在心中,打算以后调查其身份,再慢慢报一箭之仇。 樊强恼羞成怒,猛的抬起了右手,只见无尽的妖气在樊强的左手和右手之间不断的汇聚着,而后覆盖在手掌之上,猛的拍出。 “那行,钱大哥,还有几位兄弟,就麻烦你们帮着去运一趟回来。”赵原点点头说道。 “原来刺史大人知道,蒸汽机虽然能够带来巨大的好处,但是对普通百姓家庭,竟然存在不利的影响,有的家庭,吃不起盐了!”柳之妍说道。 “伪君子两个!”音梦低哼一声,因为之前的事情,让他对这两个宗门的人没有一丝好感,至于月影说的这鬼话,绝对没人会相信的,可也没有办法。 三阶的体质,虽然依旧足以抵抗疾病,但像施梦梦身体上这种异常的发烫来说,已经足以威胁到她。 他没有说还的事,也没有说如果楚天赖着不还他会怎么办,因为他从不考虑那些,就如同那晚即便知道面对甄老败多胜少,他也一样会出手。 而且那姬妲留了这般久,红裳也已有了自己的选择,这姬妲也是该收拾收拾了。 花寒锋在花漾眼前太卑微,这样的男子花笺也自然不会高看,虽说他们都是花字一辈的弟子,但是花笺真的对花寒锋的印象太差了些,差到话都不想同他多说几句。 好在他做事也还算稳妥,所以虽然他被云荒这般看着,但是心中倒也并不发虚。 这样的大型双标现场是否有些过于明显了?前一秒还在说着看不懂的人智商低,下一秒便是说看不懂正常了。 商船走了,直秀开始大刀阔斧地搞内政——方向有了,那下面的安排就好办了。 若是他多有几个云浮这样的朋友,那他还要不要活了?他太难了。 也幸亏出国前她嫌养父母为她取的“凌一懿”的名字过于难写,就干脆改成了最简单的“凌一一”,这下倒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少主,幡幽不明,为何我们不回妖族,却要先来灵族?”幡幽忽而问道,这一路之上,云浮似乎都是心绪不佳,所以他也不好开口问云浮,只得憋着想问的话,老老实实跟在云浮身后。 过了良久,主治医生才一拍脑袋,将凌一一和魏素媛本就忐忑的心惊得一阵抽搐。 21 古文明感染区(8) 我呵呵苦笑了下。安然这个时候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老师,我可以让您感受到我的气。您如果感受到了,就不会觉得我师父是骗子了。”叶凡说道。 “困就继续睡。我出去买点吃的,你醒来了直接吃。”鉴于他做饭的惨状,还是出去买的好。 “自己动手。”墨辰风眼皮都不动一下,直接将萌萌的碗端到一边,让他自己动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兰千月是要跳槽到苍龙派的时候,兰千月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狡黠,对着王七绝露出不屑的神色。 “您是说?”宋宜笑在上巳宴上虽然就察觉到了太妃的谋划,但由于简虚白突如其来的横插一手,她那会揣测简虚白的心思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思索太妃的算盘? 罗军继续前行,随后又遇到了一只穿山甲。那穿山甲也是存心不良,但是罗军就是淡淡看了一眼。那穿山甲马上就逃走了。 顿时间,整片区域灵气浪潮翻涌,神兵之光到处冲杀,鲜血飞溅,惨烈到了极点。 眨眼之间,玄剑便是被一明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变作了一个硕大的人形冰雕,正在一明松了一口气时,猛然,玄剑却是浑身一抖,将全身的冰块尽数震碎。 丁柯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立刻回报,当下也不再和雪域两人多纠缠,折身返回。 还没等走近呢,就听到那边呼呼风声大作,残枝断叶漫天飞散、沙尘石砾烟尘般扬起。 这次的事件跟两年前的事件是相同的出口,也就是说忠念跟住持师父是被同一个特定人物所杀的。 还有方才那位“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潘豹子,看起来也不大好对付,况且他那块头又大,瞧他身手迅速,似乎还有两下子。不行自己还是得学点防身术。 “连---连夜同学不打算去避难吗々.?”因为难以压制的害怕,五河士织身体微微发颤,但是因为心底很温柔的缘故,就算是危机的关头,也在浪费着宝贵的时间询问着连夜的想法。 话还没有说完,看起来被那个手岛老师制住的男人忽然暴起,抓住手岛老师的手,然后一口狠狠的咬了上去。 和他的叔父项梁一样,他一直瞧不起刘邦这个油滑之徒,他发现他在河北拼死拼活的干掉了章邯,刘邦却凭空坐收了渔翁之利,这让他高傲的性格如何能够忍受。 张蜻蜓不懂时政,可卢月荷却是个明白人,稍加琢磨,便知皇上的本意了。在她看来,这也是一件好事。 ----又是,强加于精灵身上的,这种糟糕的命运吗?村雨令音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浩星明睿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慢慢让自己的心绪暂时平定下来,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之态。 黑夜之中,一辆急速的面包车在路上飞驰,幸运的是现在深夜,路上的车辆并不多,再加上市医院并不远,因此十五分钟后,车便停在了市医院楼下。 “所以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必须要仔细研究他们各自不同的打法,才能得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黄永胜不明所以,感觉还是老大厉害,随手就能拿出这么精美的礼品。 长生面色俱惊,那虚影一出现,他便生出一种不敌的情节,似乎连与他对敌的资格都没有。 陈大鹏偷眼瞄了林晓晓一下,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心下来,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箱生命药剂,放在了薇儿脚下。 黑衣人显然对周莽已经不耐烦了,身形如电,一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直接将周莽震飞。 “如果你敢去,我的许诺也不变。”白象王还有一众兽王都发了话。他脸色铁青,差一点发绿。 杨涛再次出手,直接朝着对方剩下的一半身体,狠狠的正压而下。 胡一仙站在他身后,只感觉眼前的方辰有一股出尘的意境,竟让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那。 看着她行动依旧有些痛苦,赶忙走了过去,秋凝拉紧他的手,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还有不少尽职的血族战士挡在金色浪潮前,想要拦截下海伦,梅涅兹大手一挥,无数双血手如狂蛇般窜出,卷着那些送死的血族战士拉了过来,然后自己踏前前一步挡在了金色浪潮之前。 “不会,对了柯迩你的消息挺不错的。那么天阔进去的事情,你可知道吗。”果然看到他们三个震惊的神情。 裴雨媛为了不让自己蹲大牢,都已经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了,在她看来,她的男朋友绝对不会这么狠心对待她的。 不过我们发现,越靠近这个城堡就发现越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知道进入了火焰山的下面,但是已经深入不知道有多深,应该远离岩浆才对。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火焰山下面也隐藏了不少秘密。 现在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加上她这么可爱的儿子,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回国去看一看。 严瑾去得有点久,等他带着一身尘土从训练场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岑末似乎还没有跟他打电话。 陌宇轻笑一声:“说不定还真是!”以他们大皇兄的性子,这种可能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