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穿越:且看苍天饶过谁!》 第1章 还有这好事儿?穿越成为女尊国的女将军 “将军,将军,该起床了!” 沈妙睡得正香懒得睁眼,不耐烦地开口赶人道,“走走走,让我再睡会,吵死了!”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又说了句什么,沈妙没听清,也不在意,拥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沈妙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没有孩子哭闹打扰,她恨不得长睡下去,一觉不醒。 没有孩子吵闹???我孩子呢?! 沈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拥被坐起,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约两米宽的实木雕花大床。 盖在身上的是一床绣着繁复花纹的锦被,锦被又大又软,铺陈了一床。 床榻四周,轻纱曼舞,随风轻扬,为这硬朗卧室增添了几分柔美与温馨。 靠窗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摆放着几卷兵书、一方精致的砚台和几支毛笔。 桌旁,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宝剑静静地躺在剑架上,剑身寒光逼人,透出一股凛冽的锋芒。 沈妙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是她起床太猛没有清醒过来?还是现在是梦中梦? 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她立刻发现了自己的不对,明明自己是双d,这怎么变成了对a。 没有累赘的感觉如此之好,让她觉得自己应该还身在梦中。 她忍不住把手伸进被窝,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咝咝咝,痛!” 卧室内里有一间巨大的铜镜,她仿佛被吸引般,赤足走下床去。 看着铜镜中站着的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清瘦身影,沈妙沉默了。 镜中的女子面容清丽而坚毅,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超越性别的刚毅与果敢。 修长的身形与紧实的肌肉线条,无不透露出长期训练与实战磨砺的痕迹。 沈妙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分明不是自己现在的容貌,不,也许该说是比自己年轻了八九岁的面容。 可她能肯定,这绝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环顾四周,再次确认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难道她穿越了? 那她又是怎么穿越的? 她头痛地揉着自己的额角,忽然她手一顿,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后脑勺,想到了昨晚的状况,感觉之前的剧痛还停留在记忆的最后一刻。 昨天她与李浩然再次因为琐事吵了一架。 李浩然怒而摔门而去,剩她在家带着两个孩子。 女儿晚上闹人,她哄了两个小时才好不容易哄睡着,等孩子睡后她又起床把地拖了一遍,这才终于躺在床上。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沈妙心里不痛快,儿子十岁已经上四年级,正是需要陪伴学习的时候,女儿还没到两岁,也正磨人。 可李浩然每次一出去喝酒就喝到半夜才回来,把两个孩子都丢给她。 深更半夜沈妙毫无睡意,开始回想着二人的从前。 她和丈夫李浩然二人自大学起便相识,一年后确定了恋爱关系,毕业之后没有多久二人便结了婚。 那时他们无话不谈,互相引对方为自己的人生知己。 想去回忆一下两人甜蜜的从前,可时间却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如此陌生。 等她听到门外传来的邦邦敲门声,她才从半梦半醒之间苏醒。 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 她的猪队友回家了。 沈妙气结。 又来了!!! 每次喝多了酒回来总要来把孩子闹醒。 说什么想孩子了,要看看孩子。 想孩子了不知道在家帮忙带孩子,却在半夜喝多了把孩子闹醒,等孩子哇哇大哭时,他再享受一下打骂孩子的快乐。 沈妙懒得给他开门。 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敲门声格外持久。 小女儿已经烦躁的在怀里拱来拱去,马上就要醒了! 女儿可是她晚上又是讲故事又是唱儿歌,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沈妙忍着一腔怒火打开了门,压低声音斥道,“你他喵的是不是有病?!” 大概是开门开的太急,李浩然喝多了酒的脑袋反应不及,径直朝着沈妙压了过来! 一个一米八几,一百五十多斤的男人全部重心向她倒来,她哪里能扶得住,更何况还丝毫没有防备? 她试图抓住些什么来拦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可门廊两边空空荡荡,她只来得及抓住了李浩然的衣服,两人便一起往地上倒去。 “呯!” 沈妙听见巨大的倒地声,随即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痛楚,沈妙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晕了过去。 沈妙的脸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爆炸般传进了她的大脑。 原来,她确实是穿越了,不过穿越的却是个架空的时代。 原主所在的国家叫大梁,帝传五世,如今是庆历二十四年。 原主是大梁护国将军府嫡长小姐,时年二十三岁。 父亲在她出生后不久便大出血死亡,母亲也于五年前在战场阵亡。 至于她自己,母亲去世后,她也去从了军,并且靠着军功如今已是得封正四品武威将军。 至于她父亲为何会大出血死亡,沈妙想到这里不由哽住了。 因为她从原主记忆中知晓,这个世界是男人生子!!! 沈妙:从来没有觉得命运如此公平! 也不知道李浩然这个狗男人有没有穿越到这里,当时她可是搂着李浩然一起倒下的,准确来说,是他把自己砸死的! 想到他可能也跟来了这里,沈妙不禁乐了。 如果他真的一起穿越过来了,自己一定要让这男人好好感受一下怀孕生子的“快乐”! 男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怀孕时吐到胆汁都要出来了,和他讲,他只会说:哪个女人不怀孕生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带孩子日夜煎熬睡不好觉,在他口中: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带孩子,就你毛病多! 他说:要我是女人,我生娃我管娃,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肯定比你强! “你最好是一起穿来了,臭男人!” 沈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中笑意阴森。 第2章 现世报,来得快! 李浩然头痛欲裂的睁开眼,宿醉的头疼他经历过无数次,但这次却格外令人无法忍受。 李浩然不由开口骂道,“草,买不起好酒还装逼,非以次充好,害老子喝那么多,哎哟,疼死了!” 话音刚落便顿住了,这他妈是自己发出的动静? 这声音不是醉酒后的喑哑,而是少年人的清越。 他不可置信地再次发声,“卧槽?” 确认自己声音确实变成了少年的声音,他内心暗道:完了,他这下喝大发了,不会把自己喝死了吧! 李浩然忙一咕噜爬下床来,这才注意到不对。 他回头望去,只见身后是一张雕花木床,木纹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床榻之上,铺着一张略显陈旧的锦被,色彩早已黯淡,正是他刚睡过的床铺。 这个房间很宽敞,但却没什么陈设,只在窗口位置摆了一张小榻。 小榻旁,有一张古朴的几案,收拾的干干净净,几案上只有几卷书册,几支长短粗细不一的毛笔和一盏铜灯。 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的山水画,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架旧式屏风。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他妈的是哪啊? 古装拍戏现场吗? 他捂住头痛欲裂的脑袋,开始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不对,等等! 自己为什么是长发?假发?整蛊?总不可能是穿越成个古代人了吧? 他抓住头发狠狠薅了一把,随后被疼出了眼泪! 疼疼疼! 草,不是假的啊! 他的脸慢慢白了! 他想起昨晚他和沈妙吵架,之后他郁闷出去和哥们喝酒,喝完酒兄弟们又提议去唱唱歌解乏,他也就去了。 他这人爱好不多,也就好那二两小酒,没事唱个歌啥的,就因为这,两人没少吵架。 原本两人感情也很好,谁知道生了这老二闺女之后,沈妙整天莫名其妙发火,脾气变得像更年期一样喜怒无常。 这回吵得实在是凶,他也真的是烦,就玩的晚了些,回去时已经喝多了。 他本想去房间看下小女儿,可沈妙一直不给开门。 他酒意上头越敲越大声,谁知这时,门突然开了,他一个没注意便往前栽去。 沈妙个子原就不高,只有一米六,如何能扶住突然向她栽倒的自己。 他将沈妙扑倒在地,听见咚的一声巨响,沈妙在他怀里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起初他还以为沈妙故意吓唬他,还笑道:“老婆,别装了,不就摔了一下,快扶我起来,我喝得有点多,起不来了!” 谁知他摇了半天,沈妙依然毫无反应,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不对,伸手往沈妙脑后一摸,一大滩黏黏腻腻的液体带着血腥的味道直冲鼻腔! 他暗道不好,准备爬起来去打急救电话。 谁知起的太急,又踩到了地上黏腻的血液,咣当一声往后摔倒,后脑勺正磕在地上,他当即便失去了意识。 回想到这里,他脸色更加苍白,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沈妙呢? 如果当时沈妙摔到的是头部,并且出血量那么大,他又没能及时拨打抢救电话,沈妙可能也死了。 不会吧?那他现在岂不是杀人凶手? 李浩然环顾四周,心中愈发慌乱。 他和沈妙最近是经常吵架,但不代表自己对她没有了感情。 而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害死她,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日子虽说吵吵闹闹,但也不失幸福。 想到这里,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决定先出去看看,先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身体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摇一晃。 蹒跚着走到门前,他用力打开那扇古朴的门。 门外寂静无声,入眼是一条幽静的走廊,两侧挂满了古色古香的灯笼。 还没等他再多打量,正在此时,大脑内狂暴的涌入了一大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被过多苦痛的记忆冲击的后退一步,咚的一声坐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李浩然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不知何时扶到了床上。 原来,他确实穿越了,而且还穿成了一个古代的世家公子。 更巧的是,原主也叫李浩然,而刚刚那些记忆,便是属于原主的。 通过原主的记忆,李浩然得知原主是长平伯府二房的庶长子。 要说这长平伯府,祖上靠着从龙之功发迹,最风光时曾得封为忠国公,不过却不是世袭,没有大的功劳是要降爵的。 可惜忠国公一世英名却后继无人,自她之后,府上再没有出过一个像样的人物能顶立得起这豪门大户。 只能眼看着日益败落下来,接下来的几代也只是承祖上余荫得以袭爵,只不过爵位却是一降再降的。 到现在,已经只是伯爵府了。 长平伯府长房人丁凋零,只得了一个嫡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至于原身所在的二房却是庶出,不过子嗣却比长房好点,是有二子二女的。 李浩然是二房庶长子,他还有个同母同父的亲妹,叫李嫣。 原主的死亡在他看来也并非无因,原因是原主的两个嫡妹嫉妒他得宠于母亲,将他推下湖。 原本只是为了戏弄于他,可原主当晚身子便发了高烧,估计人是给烧没了! 可令他感觉炸裂的是,这里是女尊世界,对没有听错,是男女颠倒的女尊世界!!! 还有比这更炸裂的消息吗? 有,这个世界他妈的是男人生子!!! 他tmd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啊,难道这就是对他过失杀人的惩罚吗? 此刻他悔恨的念头空前绝后,自己为什么要犯贱喝那么多酒,害了沈妙不说,也害自己遭了报应! 李浩然抬手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目露绝望地躺在床上。 在这过程中,他已经想过了十数种不同的死法。 “这他娘的真是的现世报,来得快!” 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鸵鸟般的催眠自己,睡吧,说不定是一场梦,一觉睡醒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他努力了很久,却是头痛欲裂,毫无睡意! 第3章 二十三岁的,单身女将军 沈妙刚消化完脑中不属于她的记忆,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随即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将军,您可是醒了?老爷已经派人来请了三次了。很是担心您!” 沈妙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知道了,我这就来。” 他口中的这位老爷是沈家的主君,姓蒋,是她母亲的继室。 蒋氏是户部郎中嫡长子,当时也是云英未嫁之身,却主动追求当时已为寡妇的沈妙她娘沈倾城。 至于为何会看上已经死了丈夫的沈倾城,沈妙想,大概是,因为脸吧。 毕竟食色性也。 从自己和继妹继弟的相貌来看,无一不是姿容出众,都相当程度继承了便宜母亲的过人相貌。 她站在床前,看着这繁复的古装有点无从下手。 虽有原主的记忆在,可她毕竟没有穿过一回。 “来人,更衣!”沈妙朝外面扬声喊了一句。 门被从外面推开。 鱼贯而入几个服侍的丫头,帮着她穿戴好衣裳。 原主沈妙也算世家女中的奇葩,她不喜男子服侍,所以从出生到现在几乎身边都是丫头服侍。 这也省了沈妙的事,毕竟,叫一群十五门六岁的男孩给她穿衣服,她还觉得蛮尴尬的。 看着一群丫头们手脚麻利的给她穿好衣服,梳好头,时间也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将军府相当大,毕竟也是顶尖的世家大族。 沈家祖上四代皆从军,就是原主自己也是自幼习武,长到十二岁后便多次跟随母亲在战场上历练了。 母亲沈倾城当年年纪轻轻就被封为护国将军,不知是多少年轻儿郎的深闺梦里人。 至于原主自己,现年二十三岁,已经是正四品武威将军,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在战场上积累战功得来。 原主和这位继父关系还可以,不过毕竟不是亲父女,总是隔了一层。 原主和母亲多在战场上历练,见惯了生死,性子本就比较冷淡,与人相处更是不太合群。 这也为沈妙提供了便利,在京中少有熟悉她之人。 但不可否认,蒋氏的确是个好父亲。 原主父亲在生原主时难产,没能抢救回来。 原主两三岁时,母亲就娶了现在的继父蒋氏,所以原主幼年时几乎是跟着继父长大的。 不过到了十二岁上,原主便跟随母亲多在军中长住了。 在跟随继父长大的十年中,蒋氏将她照顾得很好,衣食无忧,早晚陪伴,从未让她感受到没有亲生父母陪伴的失落。 等到启蒙后,又为她延请名师教导,待她从无私心。 对于这蒋氏继父,原主是打内心里感激的。 她的这位继父,对母亲是一腔真情,把她也视为亲女对待。 沈妙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她也对这蒋氏存了分好奇。 沈妙走了约有半炷香时间,这中间,她穿过三四道回廊,又绕过花园两座。 这才终于到了蒋氏所在的主院,了梧院。 沈妙还没走到门口,便有下人脚步轻快进去通传了。 沈妙脚步未停,径直往门内而去,有仆从提前为她打起帘子。 绕过绘有山水云雾的屏风,便是主厅了。 “大姐儿来了!”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道温润的声音含笑道。 沈妙上前几步欲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姑娘快起!” 旁边一双温暖的手忙将她扶起,不让她行礼。 是蒋氏带来的陪房戚伯,沈妙抬起头看去。 上首正位上坐着的,便是继父蒋氏了。 只见他穿着一袭素雅的长袍,袍袖宽博,以细腻的云锦织就,其上用丝线绣着淡雅的竹叶。 他面容清癯,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眉宇间透着一股脱俗的气质。 双眼深邃而明亮,似蕴含着无尽的温柔,不笑时自带三分书卷气,一笑则如春风化雨,温暖人心。 仿佛是从千年前的画卷中走出,带着一股超越现代的风华,让人心生敬仰。 沈妙不由感慨,蒋氏果然是个美男子。 “弟弟给长姐请安!”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沈妙转过头来,原是蒋氏幼子。 沈佑,今年刚十六岁。 “佑弟。” 只见这少年身姿挺拔,却一身书卷之气,仿佛春日里初绽的柳条,温文而生机勃勃。 生就一副好相貌,与生父品貌气质如出一辙,不愧是大家教养出身,端得是清雅脱俗。 “都坐吧。” 蒋氏出声,含笑看着两姐弟,仆人忙搬来椅子,小心伺候二人坐了。 略寒暄了一会,蒋氏试探着出言,“大姐儿,我知道,你心里实是放不下你那未过门的郎君,毕竟你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关系非比寻常。不过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也要往前看。” 沈妙虽心中虽愣,面上却未显,只是含蓄地点了一下头。 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原主记忆,随即了然。 原身沈妙有一未过门的郎君,是礼部郎中幼子,名唤魏伯渊。 礼部郎中魏静与沈倾城关系要好,当年两人夫郎同时有孕,便为她二人指腹为婚。 可巧两位夫郎生的确是一女一儿,随即便为二人定下口头婚约。 本来准备十八岁时成婚。 不料沈妙母亲阵亡,沈妙要为母守孝三年,婚事便推迟了。 终于等到母亲热孝将过,两家正在商议婚事时,魏伯渊却又在那年因病亡故。 沈妙不顾众人拦阻,执意迎了魏伯渊入门,且在其灵前发誓,将为之守孝三年不娶。 虽时下夫君亡故只需守孝一年便可再次成婚,且有那混不吝的,夫死便纳新欢,哪个能为亡夫真的守孝三年的。 众人也只当她是哗众取宠,可谁也没有料到,这三年来,沈妙当真是洁身自好,不曾议婚,更不曾收纳一个侧夫进门。 眼看三年之期已到,沈妙却毫无娶亲之心,蒋氏也是着急了。 沈妙连年蹉跎,现年已是二十有三。 这年纪,许多女人已经娃娃满地跑了,只她还孑然一身,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再不成婚,他的脊梁骨怕是都要被人戳烂了! 第4章 大郎,乖,来吃药! 沈妙这孩子是蒋氏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沈妙与他亲生的女儿并无不同。 且这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便没了生身父亲,长到这般大,亲生父亲都没能看到一眼,着实让人心疼的紧。 “父亲,”沈妙斟酌了一下言辞,开口道,“女儿不想成家。” 蒋氏闻言大惊,不由语重心长地道,“好女儿志在四方,我亦是知晓此理。” “可你如今已然建功立业,为何还不肯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你可知,成家立业,是每个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若是不成家,又怎能对得起你那未曾谋面的父亲?” “他们若是在九泉之下得知你的决定,又怎能安心?” “请父亲容女儿说两句,”沈妙深吸一口气,也并不想骗他。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女儿在战场之上经历的危险,不说有成千上百,几十次是绝对有的。” “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让我深刻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与宝贵。” “我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好运气能让我次次脱险,也并不想害了哪家好儿郎为我独守空房。” “再说了,珂儿妹妹聪明伶俐,可以为我沈家传宗接代,必不会叫我母亲九泉之下不得安心,所以希望父亲能成全女儿。” 说到这里,沈妙从椅子上站起身,朝上首的蒋氏深深一拜。 蒋氏看得心酸,这傻孩子,哪里是不想成亲,怕还是对那魏伯渊念念不忘吧? 自沈倾城和魏伯渊去了以后,京城里就流言满天,称沈妙是天煞孤星之命,克母克父克夫,连未过门的夫郎都被她克死了。 原本以沈妙的出身,就算是夫郎故去,也会有不少媒婆为她张罗续弦,哪像如今,沈妙孝期已过,却还无一人登门为她说亲。 蒋氏急急走上前来,伸手将沈妙扶起,眼中的泪聚集在眼窝中,将落未落。 满是心疼地道,“我的儿,这可怎生是好啊,你这让我将来去了地下可如何与你娘亲交待?” 两人再次坐下,蒋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若你非得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有一事,希望大姐儿你能应了为父。” 沈妙忙道,“父亲但说无妨,但凡女儿能做到,女儿无不应了您。” 蒋氏道咬了咬牙,道,“我娘家有一庶弟,如今是长平伯府二房侧室,他有一个庶长子,那孩子长得温文尔雅,性子也温柔,我把他要了来给你做个侧室。” “这怎么行,父亲,女儿说了不想娶夫郎。”沈妙急急开口。 “不是叫你娶他,是叫你纳了做个侧室,不值你费什么心的。” 沈妙无语,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女人就必须得成家? 前世是如此,现在在这女子为尊的地方却依然如此? 可她上一刻还因为和丈夫李浩然吵架穿越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下一刻又要叫她娶个别的男人,这要她如何接受?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要钱有钱,又手握重权,无父无母,是个黄金单身女郎,这不香吗? 为何要莫名其妙娶一个这女尊世界的男子回来。 她享受这没有老公孩子的日子还不到一天啊,她不能同意! “我不同意!”沈妙面色沉声道。 “此事不容商量!”蒋氏严肃地道。 “父亲!” “我意已决,你不想成家,叫我理解你成全你,我也不逼你,但你得纳房侧室,将来哪怕,哪怕是……” 蒋氏已经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仍含着泪道,“你也得为我沈家留下一女半子的,此事你就听为父的吧,别让为父求你,行吗?为父心疼你,你也心疼心疼为父。” “长姐,你就听父亲的吧。二伯家的兄长,我也见过,他人很好的。”这时沈佑也开口劝道。 沈妙沉默了,“此事容后再议吧。父亲,我昨日才回京城,一路车马劳顿,还没缓过来,就先退下了!” 沈妙说着起身告辞,没有回头去看蒋氏眼底的心疼和担忧。 “父亲,长姐她……”沈佑担忧的开口。 “让她好好想想吧。”蒋氏眼神黯淡,“沈家女儿都是长情之人,可惜命苦,那魏伯渊当真是无福,若他还在,你长姐与他必将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他说的没错,沈家女人都是长情之人。 他娘子沈倾城与原配夫君是世家联姻,感情并不深厚,便她也只娶了一夫,没有纳过侧夫小侍。 当年原配去世后,沈倾城为夫守孝三年,世人都赞其有情有义。 蒋氏当年主动追求于她,不也正是因了沈倾城的人品和待夫郎的深情吗? 他也没赌错,他嫁与沈倾城后,夫妇二人举案齐眉,恩爱有加。 沈倾城从来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也没有纳过侧室小侍,叫他为夫侍伤神。 忆起旧人,蒋氏不禁悲从中来,那般好的夫人啊,为何天不假年,上天何其不公! 沈佑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 李浩然昨晚很晚才睡着,一觉醒来,忽然发现屋中多了两个男人。 年长的大约三十五六岁,身形瘦削,眉含忧愁,此时正在望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发呆。 另外一个年轻男子,应该叫少年,圆圆的脸庞带着些婴儿肥,大概十五六岁,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后,正在帮他按着肩头。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李浩然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这位正是他的生身父亲,小蒋氏。 两人各自出神,浑然没有发现李浩然已经醒来。 李浩然无奈只得轻咳了一声。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小蒋氏一声轻呼,扑到李浩然面前,把他给吓了一跳。 未等李浩然反应过来,小蒋氏的一声嚎把他又吓一激灵,“大郎啊,你可终于醒了!爹都要担心死你了!” 李浩然:啥?啥大郎?谢谢,大可不必。 小蒋氏说罢,扑到李浩然身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李浩然:??? 这,这,这是男人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自原主的记忆中是见识过好多次,但亲眼目睹,还是把李浩然给雷的外焦里嫩。 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张着双手仓惶的任小蒋氏把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身后的少年是服侍小蒋氏的侍从,名叫小唯的,见此低声的劝道,“郎君,大公子刚刚醒来,你莫要哭了,仔细伤了身子,不是叫大公子白白担心您吗?” “对对,瞧我,小唯啊,快给大郎把药端上来叫他喝了!”小蒋氏听了小唯的话,也不哭了,急急忙忙地道。 李浩然面上一黑,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不喝!”李浩然气呼呼地道。 “大郎啊,爹爹真是要担心死了,一想到你这万一醒不过来,我的心都要碎了。”小蒋氏哽咽着道。 这时小唯将一碗不明材质的黑乎乎的药碗端了来,小蒋氏接过,从碗中舀了满满一匙递到李浩然唇边,温柔开口道:“大郎,乖,来吃药了!” 李浩然:…… 求你别开口!好好一个美男子,为什么就长了张嘴! 第5章 来自灵魂中的烟瘾 这叫个什么事,唉! 李浩然真的是想一死了之,在这异世男人基本依附着女人而活,如他了解的古代历史,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在这里的男子亦如是。 那他在这里岂能活得痛快。 单是现在,他想喝酒抽烟的念头就已经到达了顶点,险险要控制不住。 虽然这年轻的身体没有瘾,可他的灵魂有。 小蒋氏见儿子久久不语,眉间几乎要拧出个川字出来,以为他在为自己的以后发愁。 便开口劝道,“大郎,你性子也别太犟,多顺着些你父亲,他那个人脾气虽冷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今次二小姐和三小姐将你推下水,身子受寒发了高热这事,你父亲已经知晓,也罚了那两个孩子禁足,这事你就不要计较了。” “叫她们欠着你些,将来在亲事上就不会太为难你。” 李浩然:??? 所以原主被她俩害的没了命,她们就只用关几天禁闭? 以李浩然的脑回路,实在是跟不上这位便宜爹的想法。 见儿子仍是不言语,不禁气结,“你这混小子,倒是听没听见爹的话!”说着朝李浩然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疼疼疼疼疼,听着了听着了,快停手!”李浩然龇牙咧嘴的讨饶。 上辈子老婆沈妙喜欢用这招对付他,怎么穿到了这操蛋的世界,便宜爹也会用这招治他,真是令人无语凝噎。 想到这里,李浩然不由难过起来,不知道沈妙是不是也在这个世界。 如果她也机缘巧合穿越来了这里,也不知是否还能遇见。 正在这时,门外有侍从求见,小蒋氏叫了人进来。 来人是他的陪嫁侍从,给小蒋氏行了个礼后便道,“郎君,您娘家大爷派人来传话,说想与您一叙,邀您明日同回蒋府。” 小蒋氏一愣,娘家大爷是他嫡兄,现将军府主君,人称一声沈大老爷。 两人未嫁时关系倒是不错的,只不过嫁人后来往便少了。 自蒋氏的夫人遇难后,两人见面就更少了,来往也就仅限于逢年过节时互送些节礼罢了。 “知道了,我稍后会同主君说一声,你去告诉大爷一声,我明日会早早回去等他。” “大爷嘱咐您带上大公子和嫣儿姑娘。” “知道了。” 侍从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沈妙在将军府的演武场练剑。 她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素质是真的不错,肌肉虽看着不甚发达,但却是极其有力的,比起她原来的身体不知要强了多少倍。 她只要拿起剑或长枪,与之相对的剑法或是枪法便自动在她脑海中浮现,身体也能熟练的应运起来,在演武场手持一柄长剑舞的虎虎生风。 一个时辰后,她觉得自己的手感越来越好,非但不觉得累,甚至觉得酣畅淋漓。 原来剑法的不尽不实之处,加上她来自后世的理解,她竟觉得自己隐隐有突破之意,不由令她分外惊喜。 这时,一个侍从上前禀报,“将军,老爷有请。” 沈妙练完这套剑法,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知道了,我马上来。” 沈妙接过侍从手中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又净了手,这才随侍从往了梧院而去。 “大姐儿来了,快坐下吃两口,看看这些小菜可还合口。”蒋氏热情的招呼沈妙。 沈妙也没客气,跟蒋氏简单行了个礼便在桌旁坐下,今日桌上只有蒋氏,沈佑和沈妙三人。 “二妹还没回来吗?” “昨个接到信儿了,明儿一早就能到。” “那就好。明日我去城外接她。” “大姐儿,我今日回蒋府一趟,你与我同去?” 闻言,沈佑也期盼的看着她。 沈妙闻言停了一会方开口道,“父亲,我昨日便递了拜帖给魏尚书,听闻魏老爷近来身子颇有不爽利,我既归来,于情于理都得去看望一趟。” 蒋氏有些失望,却也温言表示理解,“那你便去罢,也怪我昨日没有谴人告知于你。” 沈妙见蒋氏脸色似有不快,以为自己是找理由推拒,便道,“父亲勿恼,我在京中应可逗留一个月,等晚几日,我自会陪您去拜见祖父祖母。” 蒋氏闻言知晓她这不是与自己娘家人生分了,这才欢喜起来。 沈妙巳时才到魏尚书府门口。 因着昨日已递了拜帖,今日魏尚书下朝后便没有去常去的茶楼听戏,在家中等待着沈妙。 沈妙人还没到门前,魏府管家魏玉便自一旁角门走出,笑呵呵的道,“沈将军终于来了,家中夫人已经久候大人,遣奴才来看了好几回了。” 管家魏玉是魏家家生子,被主家赐了魏姓,在府中甚是得用。 沈妙也回应一笑,“岂敢叫魏管家亲自相迎,晚辈经年未见家父,甚是想念。与父亲叙话多了些时间,倒不想叫魏大人和管家您久等,真是惭愧,是晚辈的错。” 魏管家有点意外,未曾想沈将军竟然还记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奴才,当下在沈将军面前得了脸,那笑容显得更是多了几分真心。 “将军言重了,快快有请!” 一边说着,一边引沈妙从中门进入魏府。 及到中堂,便见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站在厅中,背对着大门,双手背在身后,正来回踱步。 “大人,沈将军到。” 随着管家的通传声落下,中年女人转过身来,只见她身形微胖,略有些矮,故而身材显得有些圆润。 这位便是如今的礼部尚书魏静了。魏尚书面容方正,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晚辈见过尚书大人,多年未见,大人风采更胜往昔。”沈妙向魏静行了一个晚辈礼。 魏静闻言,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贤侄女快快请起。”魏静上前亲自扶起沈妙,不由打量了一番沈妙。 面前这年轻女子,身姿轻盈,皮肤白皙,虽常日在边关经受风沙,却仍不掩她的天资国色。 偏偏人又有本事,年纪轻轻已是位列四品,这不知是多少少年儿郎的深闺梦中人,又是多少夫人心中的准儿媳人选。 她心下喟叹一声,倒是她的伯渊无福。 两人客气一番,沈妙便在下首坐了。 “贤侄女今次回京,除了述职,可还有事要忙,可需要魏姨相助一二?”魏尚书问道。 虽两家没能结成亲家,但两家乃是世交,向来走得亲近。 更何况这些年来,虽伯渊已故去,但一年四季,大小节礼从未间断,沈府是把魏府当正经女婿亲家来待的。 魏家自也是感念沈妙的一番情意。 “并无要事,魏姨无需忧心。” 沈妙回道,又问:“听闻尊夫身子不大爽利,如今可是好些了吗?” 魏静心下一暖,道,“无甚大碍,已请了太医用药,只消半月便能大好。” 沈妙闻言道,“如此就好,晚辈来时家父让给魏老爷带了些补品,方才已交与管家。” 魏静笑道,“贤侄女有心了!替我谢过你父亲!” “魏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第6章 克父克母克夫的天煞孤星命格 “怎的忽然归京了,可是家里有事?”魏静问道。 “谢谢魏大人关爱,晚辈经年未归,家父甚是挂念晚辈,再三来信催促。另外,晚辈的二妹已是订了亲,冬月便要结亲,晚辈回来也是来帮二妹撑个场面。” “这倒是正事,你二妹,没记错的话,应是叫沈珂吧?”魏静开口问。 “正是舍妹。” “嗯,这孩子不错,听说她师从国子监监正,去岁高中探花,现在在刑部冯元手下任职,可当得一声少女英才了。” “大人夸奖了,不过舍妹从小就喜欢探案解谜一类的故事,这现下任职于刑部估摸就是她心之所向了。”沈妙颇觉与有荣焉。 “她倒是与你沈家女郎都颇不相同。” 沈妙闻言沉默了一会,不由眼神黯淡。 “沈家世代皆从军,很少有女郎能活过四十,沈家若能从她这起转文臣,晚辈觉得,挺好!” 她没说的是,沈倾城往上都是一脉单传,或许沈家世代从军,杀戳过重,上天便要在子嗣上收回些利息。 二妹出生后,母亲和父亲都很开心,母亲觉得这是上天给的启示,便严令父亲不许二妹从军。 “原来如此,沈家的确是该有些改变了。”魏静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理解的光芒。 “世代从军,固然荣耀,但也确实太过沉重。转而为文臣,或许能为沈家带来新的气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妙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感激地看向魏静,轻声说道:“多谢大人理解,晚辈也是这般想的。沈家若能因此有所改变,晚辈觉得,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且,”沈妙继续说道,“二妹她天资聪颖,又热爱探案之事,现在在刑部也是如鱼得水。晚辈相信,她定能在文臣之路上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魏静闻言,微微一笑,她看向沈妙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沈家女郎,果然都是不凡之辈。你二妹如此,你亦是如是。有你和你二妹这样的后辈,沈家何愁不兴?” 沈妙闻言,莞尔一笑,“倒是承大人吉言了。” “不知与你二妹议亲的是哪家儿郎?” “正是二妹恩师周琦之子。” “那倒可堪良配了!”魏静笑道。原是这位迂腐老妇之子。 “正是。”沈妙也笑道。 “不知婚期定于何时?魏姨到时可要去府上讨杯喜酒喝!” “婚期定于今年冬月十六,介时晚辈必会拿家妹早早送了请帖来请魏姨去府上吃酒。” 二人又闲聊数句。 魏静在心内思忖良久,才斟酌着开口道,“贤侄女,魏姑姑有一言想劝劝你。” 两家没开始议亲之前,沈妙每每来府上玩,都是称魏静为姑姑的,直到魏伯渊故去,魏静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对沈妙颇有怨言。 怨她命格太硬,克死幼子。便渐渐疏远了沈妙。 沈妙何等聪慧之人,见魏静态度有变,便已猜到是何故,便从那之后再不称呼姑姑,都改称呼魏静为魏大人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伯渊故去后,她竟真的肯迎了伯渊的尸身入沈家祖坟,并立沈妙之夫牌位,日日香火不绝。 更有今日,沈妙竟为一个未过门便故去了的夫郎守身三年。 到如今魏静怨气逐渐消靡。 试问一个女子有多少个三年的青春? 况且沈妙身边自始至终干干净净的,连个小侍也无。 她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倒是个痴情的女郎。 想到这里,魏静不禁心下暗叹,不管是沈妙命硬克了他的伯渊,还是伯渊病故连累了沈妙的名声,终归是他的伯渊无福啊! 沈妙观她神色,已是猜到她要劝些什么了,“姑姑请讲。” “贤侄女,渊儿已去了这么久了,你也该释怀了,人终归要往前走。” 魏静语速颇慢,想来能说出这番话,她也是强压着自己的感情开口的。 “姑姑,晚辈现下无意成家。”沈妙不等她话说完,已是打断了她。 “你,唉!”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声长叹,能劝这一句,她已是开口艰难,更多的却再也说不出了。 但不得不说,沈妙的回答虽出乎她意料,却也让她心中宽慰。 就当是她一个做母亲的自私罢,多一个人惦念着她的伯渊,她总是开心的。 午时了,沈妙留在魏府和魏静共用了午餐后便告辞回府了。 出了魏府,沈妙才松了一口气,这是原主的习惯,每次归京都要去魏府拜见。 别看这魏静一脸忠厚之相,能用五年时间从从四品的京官一路爬到正三品的权力中心,那城府和手腕可是一样不缺的。 沈妙从见面开始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生怕何处露出破绽叫她发现了马脚,那可就玩大发了。 不过现在看来,原主立的深情人设是给她帮了大忙了。 身边没有近身伺候的男人,也就没有特别亲密的关系,她的近侍都是自小跟着她的,忠心没有问题,她又不常住京城,想来掉马的机率应是极小。 蒋府。 蒋氏与小蒋氏,即蒋柏,已寒暄了一阵子,气氛显得颇为融洽。 蒋氏的目光不时地落在站在一旁的李浩然身上,见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玉树临风,且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确实是时下女子最为心仪的那一类型。 见此情景,蒋氏心中暗自点头,对自己的打算更加坚定了。 蒋氏轻轻挥手,示意左右侍从退下。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时,他才缓缓拉过蒋柏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邃的光芒,开口道:“柏儿,哥哥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我想讨了大哥儿去。” “讨大哥儿?”蒋柏闻言,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疑惑。 多少年没有人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了,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让他感到有些恍然。 他抬头望向蒋氏,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更多的线索,“哥哥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心脏也不由自主地怦怦跳动起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有一继女,沈大姑娘,你是知道的,现今已任正四品武威将军。我这姑娘自幼生父早丧,是我一手带大,视同亲女,我欲同你讨了大哥儿做大姑娘房里的侧室。” 蒋柏的心不禁悠悠下坠,半晌呐呐开口道,“可沈大姑娘,不是传言克父克母克夫,是天煞孤星命格?” 第7章 从一而终,绝不滥情 “住口。”蒋氏厉声开口,神情中是从未见过的严肃,“那起子腌臢人等编排人的话,你也信。” 蒋柏不由噤声,从小他就怕哥哥蒋氏,现今已经嫁了人,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怕他。 蒋氏见他惧怕,也不由声音软了一点,“你放心,我既向你讨大哥儿过来,必定会好好待他的。大哥儿身份在你府上尴尬,说不得哪日,便会被他父亲配给哪个痴老愚妇,早知这样,不如入我府中。后宅之中不用担心被主君磋磨,也是他最好的安身立命之所。” 蒋柏闻言不由心动。 蒋氏见他神情略有松动,便再次开口道,“我有一事,讲与你听,你自心中有数。” 蒋柏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侧耳认真倾听。 “关于婚事,我与沈大姑娘昨日有过一番深入的交流。大姑娘的本心,似乎并不急于成家。至于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困扰于外界的流言蜚语,还是她真心实意地不想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实在是说不准。但有一点我必须得告诉你,沈家的女人,一旦痴情于某人,那便是从一而终,绝不滥情。仅凭这一点,她们就敌得过万千女子了。” 蒋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深表赞同。若非出于不得已的情况,谁又愿意与他人共享一个妻子呢? 沈家女人的专情之名,在整个盛京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回想起当初,大哥哥蒋氏能够高攀上沈倾城那样的绝色佳人,哪怕只是做个填房,都不知道让多少年轻才俊羡慕得眼睛发红。 蒋柏不由自主地向大哥投去了羡慕的一瞥,但随即又想到了沈倾城已经不在人世,心中不禁又为大哥感慨万千,命运无常,实在是令人唏嘘。 “现如今,大姑娘的房中并没有其他的哥儿(男性伴侣)。如果大哥儿能够入了我大姑娘的房中,那必然是独享专宠。上头没有主君的压制,下面也没有其他的夫郎争宠,更何况长辈之中只有我这一个,大哥儿又是我亲侄儿,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他苛刻或者刁难呢?” 蒋柏听了这番话,心中也渐渐热络了起来。 蒋氏继续开口道,“柏儿你也不要糊涂,此时也就是碍于沈妙如今的名声被传的不堪,才能让大哥儿得了便宜去,如若不然,以大哥儿的身份,怕是连给沈妙做侧室的机会怕也是万万得不到的。” 蒋氏此话倒也不虚,如若不是沈妙被传天煞孤星名头实在太响亮,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随便给出一个侧室的位份,众未婚的儿郎们怕是也要抢破头的。 蒋柏开始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对大哥儿来说极好的去处。 既能够享受到沈家的庇护和尊荣,又能够拥有一个家世显贵、专情不二的大姑娘作为妻主,这样的好事,实在是难得一遇。 蒋柏心中盘算着,若真能将大哥儿送入沈府,不仅是对大哥儿未来的一个保障,也能加深李家与沈家的联系,这对于李家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哥哥,此事若真能成,对大哥儿,对蒋家都是极好的。只是,大姑娘那边,是否真的愿意接纳大哥儿?毕竟,婚姻之事,需得两情相悦。” 蒋柏虽然心动,但仍旧保持着一份理智,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蒋氏闻言,微微一笑,道:“柏儿,你放心。我与大姑娘谈过此事,她并未明确反对。” 蒋氏自动忽略了沈妙的拒绝之词,继续道,“而且,你也知道,沈家向来注重子嗣,如若大哥儿将来得了大姑娘的一女半子傍身,何愁在沈府站不稳脚跟。更何况,大哥儿的品行才貌,都是上乘,大姑娘又怎会不喜欢?” 蒋柏听了这话,心中的疑虑稍稍打消了一些。 他内心微苦,“只是我家中,你是知道的,上面尚有主君在,我一个侧室,于亲事上实是做不得大哥儿的主。” 蒋氏道:“你且放心,只要你点头了,你家主君那里,我自有办法,只是要委屈大哥儿,要以小侍的身份入府,等入了府中,我可向你保证,大哥儿最低也必将为大姑娘侧室。只要大哥儿有本事能抓住大姑娘的心,未来的主君之位,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蒋柏听了这话,心中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 他深知蒋氏的能耐和手段,既然他如此有信心,那此事便大有可为。 于是,他坚定地回答道:“哥哥,我信你。此事我定会全力支持。” 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只要有蒋柏的支持,此事便算是成了。 于是,他拉着蒋柏的手,亲切地说道:“柏儿,此事若成,你就是我们李沈两家的大功臣。” 此事商定,蒋氏心下欢喜,两人又交谈了一番,蒋氏详细询问了李嫣的学业和近况,表示如若此事顺利,他也会请沈妙在朝中为李嫣谋求一份体面的差事,让她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蒋柏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欣喜不已,觉得不虚此行,定是要将此事办成了的。 他知道,女儿才是他在府中的全部依靠,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怎能不全力以赴呢? 再者,如若大哥儿以后成了沈妙心中那第一人,有他在沈妙耳边时不时吹吹枕边风,以沈妙如今的地位权势,自己又何需再为自己的女儿前途发愁? 待蒋氏回到沈氏,便吩咐戚伯明日去李府走上一趟,至于如何说服蒋柏的主君佟氏,蒋氏心中已有计较,此事就不必细说了。 戚伯得了令,自去准备登门事宜不提。 “父亲为何如此为长姐劳心劳力?”沈佑不解,待戚伯走出门去,不由开口问道。 此事蒋氏也没有避着沈佑,一应事务处理也都是让沈佑在旁观看的,沈佑已经十六,马上就要议亲,后宅之事,也得让他学着处理了。 蒋氏拉着沈佑在榻上坐了,仔细的将此事分析与他听,“一来,家族传嗣何等重要,你长姐贵为沈府嫡长女,又是现任的沈氏家主,她自己无意成婚,我却不能坐视不理。再则,我是她的父亲,虽非新生,但作为她唯一的长辈,必得为她操持,否则,单是外界的口水都会把我淹死。” 第8章 姐姐相邀,岂有退缩之理? 沈佑闻言,若有所思。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佑儿,”蒋氏的话语至此,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打算将心中的忧虑和盘托出。 “你长姐,作为将军府的嫡长女,更是你们这一代的掌事之人,她的婚姻状况,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你与珂儿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应当深知,若府中没有了当家做主之人,在这权势交错的盛京之中,我们的生活将会何等艰难。” “你二姐虽然如今也在朝廷中担任官职,但她的地位何尝不是承了你长姐的恩情才得以如此稳固?否则,在这盛京之中,才华横溢、品德兼优的女儿家比比皆是,为何偏偏只有她能够如愿以偿,被分配到既喜欢又擅长的职位上呢?” 沈佑闻言,思绪不禁飘回了母亲去世后的那段艰难时光。 正所谓“人走茶凉”,母亲刚一离世,那些曾经与家中频繁往来的人家便纷纷疏远,断了联系。 长姐远在边关,二姐与他又年幼不堪大用,难以承担家族重任,府中一应事务都需得父亲抛头露面去处理,为些不知遭了多少的白眼与闲言。 后来,长姐在边关屡建奇功,一路晋升,最终被封为武威将军,沈家的声望才得以恢复,父亲也得以稍作喘息,沈家再次屹立于世家之巅。 即便是如今二姐在外行走,也多得与长姐相熟官员的庇佑与提携,才得以在京城中站稳脚跟,赢得一席之地。 “沈家人丁本就单薄,这一代嫡系只你姐弟三人。要知道,一个家族的发展,人丁兴旺是最基本的要求。没有子嗣,即使有再大的家业,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外人。”蒋氏的眼神深邃,透露出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继续说道:“可如今的沈家,全靠你长姐一力支撑。你二姐虽然也在朝廷中任职,但她的职位微不足道,现在还上不了台面。要想让家族在这盛京城中屹立不倒,还得靠你长姐。因此,她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到这里,蒋氏的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退一万步来说,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万一,万一有一天真的如你长姐所说,你长姐她,她……” 他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茶杯,“我们为她留个后,也算是全了这一场父女之情了。” 沈佑看到父亲如此伤心,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他伸手握住了父亲微凉的手,轻声安慰道:“父亲放心,长姐她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必不会有那一天的。佑儿以后也会常去佛前拜拜,祈求佛祖保佑长姐平安无事。” 蒋氏听到沈佑的话,心中稍感宽慰。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沈佑的头,温言道:“我们佑儿长大了,懂得为家族着想了。放心吧,咱们一家人,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说完这些话,蒋氏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然后看着沈佑,眼中满是温柔和慈爱。 城外十里长亭。 沈妙带着十数个侍从正在等候二妹沈珂的归来。 在现代生活已久,从来没有骑过马,这一出了京城,策马扬鞭的飞奔了十数里,感觉是如此之好,烈烈的风声在耳边刮过,仿佛带着凌冽的刀锋,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冰冷的气息了。 等了约半个时辰,沈妙才见远方的道路上有一队马车由远及近而来。 到得近前,从马车上下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女子。 二人皆穿着石青色官服,年长一点的应是珂儿的长官,年轻一点的便是沈珂了。 少女身着袍服,头戴官帽,看起来严肃非常。 冷肃的眉头微微拧起,使她看起来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内敛,看着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傲。 及到得近前,看到沈妙,方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向沈妙揖首道,“珂儿给长姐请安。” 身旁那略年长些的女子也向沈妙躬身一拜,“下官大理寺寺丞夏一舟参见武威将军。” 沈妙伸手扶住年长的女子,温声道,“快快免礼。” 待夏一舟直起身,沈妙才笑着打量了沈珂一下,摸了摸她的头,道,“珂儿长高了。” 随后,沈妙又转向夏一舟,语气中充满了敬意,“夏寺丞,多谢你对珂儿的照拂,这一路辛苦了。” 夏一舟微微欠身,谦逊道:“武威将军言重了,能得沈大人如此英才,也是我大理寺的荣幸。沈大人聪颖好学,勤勉尽责,实乃我辈楷模。” 沈妙也觉与有荣焉,与沈珂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笑了。 “夏寺丞,家中父亲有些日子未见珂儿,甚是挂念,可否向您告假一日,叫她归家与父亲请个安?”沈妙开口。 “将军客气了,自是使得!”夏一舟忙拱手一礼,“那下官就不打扰将军与令妹团聚了,告辞!” “夏寺丞慢走!” 三年未见,当时还每每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如今已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待二人目送夏一舟一行人渐渐远去,身影最终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小径尽头,沈妙轻轻拍了拍手,随即有下人训练有素地牵出两匹毛色油亮、身姿矫健的宝马。 这马儿不仅体型匀称,眼神傲气,显然是马中佼佼者。 沈妙一跃上马,英姿飒爽,披风随风鼓起,如同即将展翅高飞的凤凰。 她转头望向沈珂,嘴角勾起一抹挑衅而又充满期待的微笑,声音清脆悦耳:“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沈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她向来以能与沈妙比肩为荣,此时更是毫不犹豫地翻身跃上自己的坐骑,动作流畅而优雅。 她含笑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与从容:“敢不应耳!姐姐相邀,岂有退缩之理?” 随着两人一声令下,两匹马儿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激昂情绪,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四蹄生风,疾驰在这初冬的寒风之中。 沈妙的身影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冬日的宁静,披风在她身后肆意飞扬,宛如一面火焰之旗。 沈珂也不甘示弱,她策马紧随其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时远时近,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却丝毫不能减缓他们前进的步伐,反而更加激发了她们心中的斗志与热血。 周围的景色在两人眼中迅速掠过,树木、山石、溪流…… 一切都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成为了这场速度竞赛的见证者。 风声中传来姐妹二人爽朗的大笑声,“痛快,驾!” 第9章 如他娘这般闭月羞花? 李浩然掏了掏耳朵,真诚发问,“您再说一遍?” 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起床的方式不对,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离了大谱的发言。 “大郎,你莫不是高兴得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蒋氏虽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不等李浩然说话,小蒋氏喜滋滋地又给李浩然确认了一遍,“你听的没错,今日你大伯向我讨了你,让你做他继女的侧室呢!” “他那个继女,可是有本事着呢,年纪才不过二十三就已是位列正四品武威将军了,你听爹说,你只要嫁过去就享福了!” “打,打住!你你你,你让我静一静!” 李浩然头痛的扶住额,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跳个不行。 “我滴个老天爷,这到底是个什么癫公癫婆的世界,我不懂,真的不想懂!”李浩然在内心咆哮。 他想像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个女人娶回家,难道还要让他坐着八抬大轿被抬入不知哪个女人的府中,而后在洞房花烛夜的当天被掀了盖头才知道那女人是圆是扁,是美是丑(不得不说,您实在是想多了,那是人家正君才有的待遇呢)? 然后被教育要遵从三从四德,被教育要听老婆的话,然后一生被困于深宅后院之中。 李浩然只要略想一想,就顿时就觉得眼前发黑,此生无望了。 等等,便宜爹刚才说了什么? 竟还是让他去做小? 那小蒋氏却似并没有听见儿子所言,继续兴奋的说道,“我跟你讲,爹仔细思量过了,那沈家真真是个好去处,沈家女儿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后院最是清净不过。你将来若是能收得住儿媳妇的心,让你转做了她的正君,那你可就是未来的沈家主君啊,是能得诰命的呢!” 听到这里,李浩然再忍耐不住,豁然站起身咬牙切齿的道,“我不同意!我连那人面都没见过一回,都不知道她何等模样,是美是丑,就这么盲婚哑嫁,我不能接受。” 小蒋氏嗔怪的横了李浩然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李浩然被便宜爹飞的这个媚眼给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欲开口,就又听便宜爹继续道,“这事可由不得你,你与你大伯已经商定了,等明日他府上来咱府上与主君说了后,这婚事便定下来了。” 李浩然顾不得起鸡皮疙瘩了,忙开口道,“爹,我的活爹哎,你们给我订婚事不得过问过问我的意见吗,是我要和她过一辈子啊!我连她是谁都还不知道呢还!” “你放心了,大郎,那姑娘小时候我原也是见过的,不说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却也是难得的俏佳人了!小时候都长得那般好看,长大了不更是容色倾城。最重要的是人有本事啊,不然长得再美,没本事也没用!” 李浩然不由腹诽,“您可得了吧,就您那审美,简直让人不忍目睹!” 李浩然这么想,当然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就是说他娘李允,在他爹的口中,那可也是闭月羞花,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也。 可事实上他娘身形痴肥,双眼被脸上横肉给挤的只剩下一道缝隙,导致看哪个男子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李浩然就对他爹的审美不敢苟同了。 万一他爹给他选的女人也是如他娘这般“闭月羞花”,那他可真的是要以头抢地了。 他无力吐槽,于是幽幽的对他爹道,“事到如今你就告诉我,此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爹坚定的对他摇了摇头。 李浩然绝望了,“所以你昨日说带我回去看望祖父,实际上是带我相亲去了?” “是啊!”他爹瞪着一双杏眼无辜的道。 李浩然默默的捂住了脸。 他的眼睛在室内不停的探索,寻找着工具。 口中不住喃喃的道,“我刀呢,我是去死呢,去死呢还是去死呢?” 小蒋氏被他唬了一跳,忙起身按着他手,一边冲外面叫喊到,“小唯小唯,你快来帮我按住大郎!” 小唯并几个侍从慌里慌张的从外面推门进来,几步便奔到近前,“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儿啊,你可不能死,爹爹只有你与嫣儿两个孩子,你若死了,可让爹爹怎么活呀?” 小蒋氏的眼泪那真是说来就来,连唱戏的都没有他变脸速度快。眼泪鼻涕抹了李浩然一身。 “快快帮我按住公子!” 主院中。 佟氏面有愠色,康伯在一旁为他打着扇,轻声劝道,“老爷何必与那奴仆一般见识,您若不愿,回绝了便是。” 佟氏闻言,心头就是一阵火起,“你以为我不想回了他,可那是将军府沈大老爷派来的,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回绝了他岂非是要得罪死了将军府,将来夫人仕途若是受了影响,我们可承担得起?!” 佟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接着道,“他那女儿,明明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沾谁谁死,还妄想要纳我的儿子做侧室。” “简直是痴心妄想!” 康伯听了他的话,犹豫了一阵开口,“老爷何不答应了他。” 佟氏心里一动,道,“你的意思是?” “反正那位不也是您的儿子么,他一条贱命如果能给咱们少爷挡了这灾,也不算是毫无用处了。” “今日来那仆人也只是说要我们二房的公子给武威将军做小,可我们家两位公子却是同年出生的,相差都不到一月,且都没有婚配呢,再说了,大公子尚未出阁,如何能轮得到咱们二公子。”康伯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蛊惑。 佟氏不由顺着他的话接口道,“你说得有道理,既是他没有说清,那我们这样做也不算是有什么问题,只是那边会同意么?” “老爷,您才是这内院的主君,一个庶出的儿子而已,您还不是想配给谁就配给谁,由得他不同意!” 佟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这样做既不会得罪了将军府,白白为他们二房招来祸端,又将事情完美解决。 且如若那位在将军府有幸能活得下来,得了这么一门亲,还不得对他感恩戴德的?佟氏越想越觉得此主意甚妙! “那你明日便把大公子的生辰八字送到武威将军府沈大老爷的手上。至于他是否能看出此事的破绽,全看那小子的命数吧。无论如何,我的清儿不能冒险。” “老爷说得是!” 第10章 别死,我答应你了!我……我嫁…… “能得了将军府的势固然是好,可那也得有命去享,我的清儿金尊玉贵的养大,可不是送去给人遭践的。”佟氏阴郁道。 康伯应是。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觉得事无不妥,便就此定了下来。 佟氏派人召了小蒋氏过来,等小蒋氏恭敬的行了礼站定,他便开门见山的道,“今日将军府派了人来,欲纳我们大哥儿为夫侍,你意下如何?” 小蒋氏一愣,心道,大哥办事果然干脆利索,这才不过一日,就已经将此事在主君这里过了明面。 不过小蒋氏反应的也很快,装作不知此事的样子,立马跪下恭敬谦卑地道,“奴听主君的,主君说行就行。奴一个后宅的侧室男子,对成亲这样的大事是完全没有主见的,大哥儿是您的儿子,您总不会害了他去,奴信您。” 佟氏闻言点了点头,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 这侧室还是他自己做主给夫人纳的,当年他十七岁入府,却两三年肚子没有任何动静,无奈地位不保,无法,他只得寻了清白人家的男子来给夫人做了良侍。 这小蒋氏肚子倒是争气,入门第一年便怀上了。 可巧的小蒋氏怀上不久,自己也有了。第二年小蒋氏与他一前一后生下了孩子,都是男孩儿。 后来,不过一年,小蒋氏再次有孕,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 他以为自己也能生,结果仍是子嗣艰难,终于在六年后才又得了那带了祥瑞的双生女儿,自己才算是得偿所愿,苦尽甘来。 想到这里,佟氏眼神不由温和了一些,他总觉得自己的三个孩儿说不准都是小蒋氏带来的,入门这些年,小蒋氏对他也是恭敬有加,从无逾矩。 那李浩然若此次能为他儿子挡了灾,他也不是不能在他出门子时给他一份体面。 想着,便开口道,“我觉着那武威将军也并不似传言中那般,至少她对男子用情专一,这可是多少女儿家都比不了的,大郎若能跟了她,说不得也能得一番大造化。” “是,奴听您的,这就去为他准备嫁妆事宜。” “这倒是不必,大郎的嫁妆公中来出吧,他是我府上大公子,我作为主君自会为他打算的。” “奴替大公子谢过主君!”小蒋氏不知这佟氏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怎的今日如此大方,居然肯贴补儿子的嫁妆,只道是大哥的面子如此大,面上不露声色,口中连声谢恩。 佟氏见他如此识趣,便赏赐了一番叫他退下了。 出了主院的门,小蒋氏立刻褪下了面上的温婉假笑,急急往李浩然的竹息院而去。 刚入了屋门,便听见小唯在耐心劝着李浩然,“大公子,你好赖吃一点东西吧,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承受得住。” 小蒋氏举步走过去,见李浩然手脚分别用束带缚在大床的四角,此刻他正歪着头紧抿着唇,任小唯手中羹匙的汤汁顺着嘴角划下,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小蒋氏挥手让屋中人全都退下,只余了他父子二人。 低头看了李浩然一会,见他毫无回头看自己的意思,小蒋氏便叹了口气,轻轻坐在了床边。 他伸手为李浩然解开了手腕和脚腕上的束带,见手腕已是有些红肿,便拿了在手中轻轻揉搓。 李浩然睫毛微颤,却还是固执的没有回过头来。 “我年轻时,也不是像如今这般唯唯诺诺的。那时我家中长兄待我极好,他是一个有着真性情的人,敢爱敢恨,恣意洒脱。”小蒋氏思绪飘回很远,目光中有着追忆。 “那时他告诉我,人活在这世间,喜欢什么就要努力去追求,不论男女。他也确实是说到做到了,不像我,空有想法,不敢去实现。” “那时我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刚刚从下面调来京城,我们一家人都随她同来京城,那时你娘已经和主君成婚三年无子,他在二房日子不好过,天天被你外祖父刁难,便急于找个清白人家的哥儿做侧室为你母亲开枝散叶。不知听谁言语,找到了我家。那时我与长兄都待字闺中,主君便找机会见了我俩,威逼利诱,想要我们其中一人去做那侧室。” “那时长兄严辞拒绝了他,说宁死不做侧室,如果逼他,他就立时死在主君面前。” “主君也终是怕了,态度放软,说长兄不愿,那便要我也行。长兄还是不同意,不惜与我共进退。可是,我终还是怕了!我答应了主君来府上做你娘的良侍。” “我永远忘不了长兄当时愕然的眼神,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觉得对不起他的坚持。” “大郎,我不是个好爹爹,因为我自己软弱,连累你和嫣儿做了同我一样卑贱的庶出子女。爹后悔了,这么多年,爹一想到你将来也会同我境遇一样,只能给人做个物件一样的侧室,爹就寝食难安。”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兄终于肯拉我一把,你相信爹,这是我们挣脱泥潭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你都要抓住。” “你现在还小,或许不懂爹的良苦用心,如果你还是想去死,那爹替你去死,只是答应爹爹,你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见李浩然还是歪着头一言不发,小蒋氏心一狠,欲起身撞了那柱子去。 孰料刚一起身,手就被抓住了,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别死,我答应你了。我……我嫁……” 小蒋氏没有回头,只是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 李浩然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狗比的世界。 他是真的觉得活在这个世界无望,想要饿死自己。 因为他代入沈妙想了一下,有一天,他做了沈妙的小妾,沈妙再娶回一个正牌老公,天天让他端茶倒水,伺候他俩上床,看他俩秀恩爱,最关键的是,他还得给沈妙生孩子! 他顿时觉得一秒都忍不下去,他早晚得拿刀剁了这狗男女! 第11章 老爷果然算无遗策 经了这小蒋氏这一茬,却是把他刚积攒起来的念头给熄了。他觉得这种事就得是一时冲动,需得一鼓作气,要不然就很难再下决心了。 算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是结个婚吗,又不是没结过。 大不了,结了婚不与那女人同房就是了,难道她还能对自己霸王硬上弓不成。 就把未来的老婆当自己公司的领导就是了,只要自己不把她当自己老婆,就不怕头上带绿,哼! 而小蒋氏又恢复了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欢欢喜喜的开始准备起嫁妆。 皇宫。 当今皇帝凤傲雪,今年已经五十九,尽管身处最高处,养尊处优,无情的岁月还是在她的眼角雕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此刻她看着面前的奏报,眼神中透出深深的阴鸷。 “啪”的一声,她把重重的奏折拍在了案上。 这是来自边城武胜关的常孝云常总兵递上的奏折,据她说,沈妙在边城的这几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带领五千人的骁骑营,把边关外的北狄人打得退居关外数百里,在军中威望极高。 边关已有些百姓开始称武胜关的官兵为沈家军,就连军中众人也都以能成为沈妙的亲兵为傲。 凤皇帝自是看得到常孝云折子中的小心思,这看似句句是褒扬的折子实则是在她面前拐弯抹角的给沈妙上眼药呢。 不过作为皇帝,她自是不惧这种官场之上的小小心思。 她不怕官员异心,要是官场的官员都是一条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她心事重重的合上奏折,近些日子以来,她愈发感觉精力不济了。 尽管她瞒得好,可有心人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她的身体状况的,比如说她的几个好女儿。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阴霾已经要溢出来。 近来皇太女来御前走动的次数已经渐渐增多,言辞之中,也多有为她分担之意。 笑话,这天下是她的,让皇太女分担,她是想分担自己的天下和帝王权势吗? 凤傲雪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她知道皇太女的举动并非全然出于孝心,背后还隐藏着对权力的渴望与算计。作为一位历经风雨、见识过无数宫廷斗争的君主,她对于人性的复杂有着深刻的洞察。 “子楚啊子楚,做了朕二十四年皇太女,你终究还是心急了吗?” “来人,宣武威将军沈妙觐见!” 沈妙莫名,不知这皇帝整的是哪出,不是昨日才进宫中述过职,怎的老皇帝今天又召见。 沈妙不敢耽搁,赶紧更衣,快马加鞭赶去皇宫觐见皇帝。 御书房前,沈妙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经通传后步入这权力与威严并存的殿堂。 御书房内已有几名朝中重臣在侧。 凤傲雪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审视着这位年轻的将军。 见沈妙冷静与精明兼备,不由暗自点了点头,不愧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年轻将军。 “沈妙,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入宫?”老皇帝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整个御书房。 沈妙躬身行礼,回答道:“末将愚钝,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但请陛下明示。” 凤傲雪皇帝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赞许:“你在边城的表现,常总兵已上折为你请功,朕已悉数知晓。战无不胜,威名远播,实为我大梁之幸。然则,宫中守备亦为国家安危之根本,朕思前想后,认为你乃最佳人选。”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让一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来负责宫中守备,这无疑是前所未有之举。 不过群臣也暗中思忖,这是否也透露了某些讯号。 但沈妙却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或退缩,只是更加恭敬地回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陛下厚望。但请陛下放心,无论身在何处,沈妙都将以保卫国家、守护百姓为己任。” 老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沈妙的忠诚与能力,更相信她能够极大地提升宫中守备的力量与效率。 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边关的问题,还能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夺嫡之战中确保皇位万无一失。 于是,她亲自下令,为沈妙安排了禁军统领一职,并赋予了她御前行走和调动宫中禁军的权力。 等出了皇宫,沈妙的脸就沉了下来。 昨日见陛下,时间较短,没有注意到,今日见陛下,谈到最后,已经见她精力似有不济,后来已经连续叫错两次内侍的名字。 这可不是个太好的信号。 沈妙回到将军府,便写了一封密信,使心腹过来,叫她务必亲自交到常孝云总兵的手中。 她已在信中言明暂时不能回归武胜关,叫她格外注意关外北狄的动静。 今年的天气异常,嘱咐其一但有异动,务必要告知于她。 随后交待心腹,让她在军中的亲兵绿珠和红罗一起回京来。 京中风云将乱,她得有所准备。 这厢,李府已经派人将李浩然的庚帖送到了沈将军府上。 蒋氏接过庚帖,扫了一眼上面的生辰八字,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果然。” 戚伯闻言也探出头去看了看庚帖,笑着恭维道,“老爷果然算无遗策。” 蒋氏闻言并没有出声反对,道,“收了庚帖吧,这几日就选个好日子,把大哥儿接进府吧。” 戚伯犹豫了一下道,“老爷,这事不用知会将军一声吗?” 蒋氏轻笑,“她刚刚接管禁军统管一职,事情多得很,千头万绪,且得一阵适应呢,纳个夫郎这样的小事何需让她知晓,等浩哥儿入府了,直接安排他在大姑娘院里侍奉便是,总见得到的,不急。” 戚伯应喏。 这纳夫郎本就不比娶正君,需得娶正君时那样繁琐的六礼,只需给男方家一些纳夫郎之资,等选了良辰吉日,一顶小轿抬了进府便是。 且沈妙现还没有正君,也无需准备向正君敬茶之事,一切便可从简处置。 只是将军府门第高,就在纳资上多给一些便是。 这于财大气粗的将军府来说,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 第12章 姑娘请自重 “哟,这是谁家的小郎君啊,长得如此俊秀,真是我见犹怜,一个人出来的吗?要不要姐姐陪你喝一杯?” 一个轻佻的声音穿过门缝挤了进来,在这嘈杂的茶楼里并不起眼,只是略有些耳熟。 “姑娘请自重!” 周围传来哄笑声,学着那公子的细弱的声音,捏着嗓子道,“姑娘请自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哟哟哟,陈三姑娘,叫你自重呢!” 被调侃的那陈三姑娘,面上略过一丝微恼,面颊泛红。 把那年轻的男子逼到墙角,挡住他的去路,“怎么着啊小郎君,陪姐姐喝一杯吧,要不然你今儿可是别想回家哟!” 那少年被逼到墙角动弹不得,边上又围了一圈人在笑他,他面皮紫涨,眼里委屈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都围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一首清润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间传出,随之门被打开。 一个身穿高阶禁军服饰的女子由内走出,压迫感十足的走向众人。 众人噤声,纷纷退开一条道路,任她走到最前面的那两人身前。 那陈三姑娘闻言不耐烦的开口道,“什么人敢管姑奶奶的闲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 说着欲轻佻的动手挑起那少年郎的下巴。 “哦?那容本官打听一下,你是哪家的姑奶奶来着?” “说出来怕吓破你的狗胆,姑奶奶乃是丞相府三……” 陈三姑娘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打算看看是哪家贱人多管闲事,敢管到她相府三姑娘头上来。 只是待看清面前之人,陈三姑娘不由一个踉跄,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沈,沈沈,沈将军。相府陈三见过沈将军。” 陈三姑娘匆匆忙忙转身,一边向身前之人作揖,一边狠狠剜了身边狗腿子一眼。 你们爹的哟,怎的碰上这煞星了! 这身边下人都不晓得提醒一下她,明日就得打发他们全部去刷恭桶!!! “嗯,不错,看来还记得本官。”沈妙眼眸微弯。 面前这位,可是当年的京城一霸呢! 丞相府嫡出三小姐,当年母亲还在世时,她也时常归京,作为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可是经常与这位陈三姑娘“切磋交流”的。 不过自母亲过世后,自己便去了边关,近些年少有归京。 即使是回来也是停留不足一月,之后两人便少有交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茶楼偶遇。 “陈三,本官记得,丞相大人曾教导子女要谦逊有礼,怎的今日却在此地欺压少男?” 沈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让周围原本还在窃笑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三姑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平日里仗着丞相府的名头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指责。 但眼前这位可是手握重兵、连她娘都要礼让三分的沈将军,她不得不低头认怂。 “沈将军误会了,我不过是与这位小公子开个玩笑罢了,并无恶意。” 陈三姑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化解尴尬。 沈妙目光如炬,扫过陈三姑娘,又落在她身后的少年身上。 少年只十五六岁年纪,衣衫略显破旧,眼中含泪,显然是被吓坏了。 她心中一软,语气也严肃了几分:“玩笑也要有个度,这位小公子若是有何闪失,你丞相府怕是也担待不起。” 说罢,沈妙转身对那少年温声道:“你且放心,有本官在此,无人敢再为难你。快些回家吧,晚了家人该担心了。” 少年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感激地看了沈妙一眼,匆匆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待少年走远,沈妙才重新看向陈三姑娘及周围围观的几个纨绔子弟。 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京城虽大,但也不是可以任意妄为之地,本官统管禁军,这京城治安也是归本官负责,今日之事便算了,哪日要是犯到本官手里,本官会同你们好好讲讲这京城的规矩。” 言罢,略一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陈三本也准备随人流悄悄溜走,不料沈妙又开口道,“陈三,你随本官进来,本官有话要同你讲。” 说完,沈妙不再多言,转身步入身后房间。 众侍从面面相觑,朝陈三姑娘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便匆匆转身下楼。 转瞬之间二楼走廊便只余了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陈三也只能暗暗叫苦,低眉顺眼的走入房间,带上了门。 这场小插曲很快就被茶楼内的喧嚣所淹没,茶楼里再次回归了热闹,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间内,沈妙坐在案几旁,手执一盏清茶,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陈三姑娘站在她对面,心中忐忑不安,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沈妙的眼睛。 沈妙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不由暗自好笑,开口道,“坐吧。” “陈三,你可知今日之举,若被言官知道,参你一本,你娘会如何?” 沈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让陈三姑娘心头一颤。 她怎会不知,要是给她娘,少不得挨一顿鞭子或跪一晚祠堂。 陈三姑娘咬了咬唇,低声答道:“我……我只是吃了酒,一时贪玩,没想会闹大的。” 沈妙轻轻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贪玩并非不可,但应以不伤害他人为前提。你身为丞相府嫡女,更应懂得何为责任,何为担当。今日之事,若传扬出去,不仅损了你自己的名声,更是让丞相府蒙羞。” 陈三姑娘听她说教,原本已经消失的记忆瞬间回笼,记起当初自己被沈妙支配的恐惧。 忙低头老老实实认错,简直比她老娘训她认错还快,“沈将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请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实在是不敢不认,面前看着温柔的这位,可是能把她打成猪头的主儿。 为免受皮肉之苦,还是老老实实认了错。 沈妙见状,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陈三姑娘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陈三,你已经二十有二了,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我知道你内心是有抱负的,如果你想,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沈妙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递到陈三姑娘手中:“这是本官的令牌,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若日后遇到什么麻烦,或是想通了想要做些正事,可以凭此令牌来找我。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望你珍惜。” 陈三姑娘双手接过令牌,她收起脸上一惯吊儿郎当的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沈妙,谢谢你,我知道了。” 沈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第13章 母亲,孩儿想去从军 天色近晚,陈三才从外面回到丞相府。 甫一走进厅中,便见厅中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她扫视一圈,见大房,二房女儿们和正君夫郎及其子女都在堂中。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在偷偷暗笑,其中几乎一多半的人都在幸灾乐祸的暗暗窃笑。 还没等她打量完,就听见上首传来母亲的一声厉喝,“孽女,还不跪下!” 陈三并没有反驳,只是柔顺的依言跪在堂中。 这不是第一次了,而是数不清有多少次。 看她那毫不犹豫的下跪姿势,熟练的让人心疼。 “你说说你今天又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调戏良家儿郎,还被沈将军给抓了个现形,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你这样做对得起绍儿吗?”陈丞相厉喝。 陈三忍不住侧目往左右搜寻,在人群中找到了乔绍。 只见他冷着一张脸,面若寒霜,并不往自己这里看一眼。 她颓丧的低下头去,并没有反驳母亲的话。 “既然你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下,那看来是真的了,去祠堂给我跪着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陈三心中暗自苦笑,辩解又有何用? 以往她并非没有辩解过,哪次母亲相信过她? 陈三缓缓站起身,忍不住朝乔绍看过去,见乔绍自始至终没有向她看来一眼。 陈三目露失望,转身走向那通往祠堂的幽深走廊。 走进祠堂,陈三熟练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面前的岸几上陈列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幽暗的灯火随着外面的风不停摇曳。 四周的寂静只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外面偶尔传来的风声。 她闭上眼睛,试图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于外,但母亲的斥责、乔绍的冷漠,以及那些幸灾乐祸的笑声,像是一群无形的恶魔,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真的要放弃了吗?”陈三在心中反复问自己,但答案却如同这祠堂的昏暗一般,模糊不清。 她知道自己性格直率,不拘小节,她只是爱惩些口舌之快,但从未想过伤害乔绍。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否认,也无法逃避。 随着时间的推移,祠堂内的烛光逐渐微弱,夜色也愈发深沉。 陈三的双腿早已麻木不堪,但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开始回忆起与乔绍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 她与乔绍,从前是相识的,她是丞相府嫡三女,他是御史府的嫡公子。 两人在诗会中相识,因着并不知彼此的身份,两人曾多次相约参加诗会,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并且约定终生。 可是等到她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去府上提亲时,他的父母知道自己是丞相府三小姐,便坚决反对这门婚事。 她父亲育有三女两子,她上有两个惊才绝艳的姐姐,下有两个聪明活泼的弟弟,而她的资质却是最平庸的。 两个姐姐学问从没有让父母操过心,只有她,面对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她双眼茫然,根本背不出文章,解不出诗意,日日被师傅打手板。 母亲喝斥她不学无术,父亲觉得她是他瑰丽人生的污点。 师傅的责罚、母亲的训斥、父亲的冷眼,这一切都像是一座座无形的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年两年过去,十年过去了,自四岁启蒙到她十四岁。 那般漫长的十年!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同家人所说,是那样的不堪与无用。 于是她放弃了,反正她是丞相府嫡女,就算自己不学无术,又怎敢有人欺侮她,最多不过是以后当个富贵闲人罢了。 于是,开始流连花楼酒肆,在外与人打架斗殴。 沈妙便是她那时候结识的,沈妙是将军府嫡长女,自幼跟随师傅和母亲学武,有次她与人打架不敌,被打得鼻青脸肿,是沈妙救了她。 沈妙虽救了她,却也看不上她。 后来两熟悉了之后,沈妙便教了她一些拳脚功夫。 她于文章上没有长进,但在功夫上却是日益精进。 再后来她遇到乔绍后,她觉得他是那样好。 为了他,她改掉了很多的坏习惯,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文不成,武功倒还是拿得出手的,她想她可以去军中谋个职位,不再如以往那样浑浑噩噩度日。 乔绍的父母亲不同意她们的婚事,她其实可以理解。 因为他的父母对乔绍是真心的疼爱,真心的为他的前程和将来考虑,觉得她陈三担负不起自己儿子的未来。 是她少不经事,不知爱惜羽毛,不知走正途,才得了那荒唐风流的名声。 后来是她求了母亲一个月,母亲不得已登门为她亲自求来的婚事。 可是后来成亲了,乔绍却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 因为乔绍觉得他的父母是迫于丞相府的压力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而陈三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刻意为之,只是为了骗他的身心。 她也努力过去改变,去做一些事。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她,她只要做出点成绩,他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靠丞相府的声威抢了别人的功劳。 再后来,她也觉得累了,感觉捂不热乔绍的心,事业也做不好,她又开始四处浪荡。 成亲四载,乔绍和她说过的话,她觉得自己每句都能记得,因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说来可笑,二人成亲四载却还没有圆房,两人也未曾孕育一个子女。 难道就这么放弃吗?她的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错误的爱情。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黑暗中,是陈三晶亮的眼在熠熠发光,陈三在心中暗暗发誓。 她决定要追随沈妙,证明自己,同时也要挽回乔绍的心。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陈三的身上,她微微侧着头,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 当她再次从祠堂走出时,眼中已没有了先前的颓丧与绝望。她挺直腰板,目光坚定,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条充满挑战与未知的道路,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跪直身子,虔诚地俯下身,向祖宗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于我。” “大人,三小姐求见。” 陈丞相并不感到意见,估计是知道错了想要求她原谅,“让她进来吧。” 陈三走进丞相书房时,母亲正在翻看信件。 她凝目向案桌后的母亲望去,母亲不到五十岁,但两鬓已华发丛生。 以往她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母亲,所以从未发现往日在她心中高大且无所不能的身形竟已有些微微佝偻。 岁月许是轻抚过她的面颊,为她白皙的面颊上添了数道细纹和斑斑点点。 她怔怔地看着母亲,一时没有开口。 见等了数息没有听到三儿发声,陈丞相疑惑地抬起头向她望去。却望进了一双饱含泪光的双眼。 她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对我昨日对你的惩处有意见?” 陈三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跪下身去,望着母亲的眼睛道,“母亲罚的没有错,确实是孩儿的错。” 陈丞相闻言,内心略有动容,却不动声色地道,“今日寻我,是有何事?” 陈三向她磕了一个头,才直起身来道,“母亲,孩儿想去从军,我想跟着沈妙。” 第14章 从军之路,九死一生,你当真不悔吗? 陈丞相闻言,手中翻阅书信的手微顿,沉思了一会。 才开口道,“为何突然要去从军?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在盛京是能让别人对你礼让三分,但去了军中,没有实打实的功劳,什么身份都是没用的,而且母亲并没有军中的关系,你去了只能完全靠你自己了。” 陈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与决心,她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母亲,孩儿明白这些道理。自幼在府中,我虽享尽荣华,但我学文不成,并不如姐姐们聪明有头脑,政界这条路,就算母亲你手把手的教我,我也是学不会的。” “我想去从军,我也想用我自己的能力去保家卫国,去证明我自己,去真正的战场上历练自己。” “再者,盛京的安逸让我感到窒息,我想走出这个盛京,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去体验那些存在于史书和传闻中的烽火岁月。我相信,只有经历过风雨,我才能真正成长,才能不负母亲和家族的期望。” 陈丞相凝视着三女儿,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欣慰。 从军这条路的艰难与危险,她又如何不知。 但她也看到了女儿眼中的光芒——那是追求与勇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三儿,你的决心我已知晓。从军之路,九死一生,你当真不悔吗?” “孩儿不悔!”陈三的声音坚定有力。 陈丞相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母亲也不再阻拦。只是你要记住,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保持本心,勿忘家族荣耀。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准备一些必要的物资和文书,但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说罢,她转身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 递给陈三道,“这是家族的信物,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到你。记住,你是我陈家的子孙,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轻言放弃。” 陈三双手接过玉佩,眼眶微红,再次向母亲磕了三个头:“谢母亲成全,孩儿定不负所望!” “另有一件事,我想把乔绍拜托给母亲照顾。”陈三复又开口道。 “你……痴儿!母亲知道了,你不在时母亲会替你照顾好他,你且放心去吧。” 等陈三转身离开,陈丞相一人坐在椅子上,默然良久。 “三儿她去跟了沈妙也好,或许这也会是我陈家的机会。” 飞羽院,乔绍不解地看着陈双燕。 她已经回来了很久,也在他面前沉默了良久,只是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却并不言语。 过了一刻钟,乔绍实在是忍耐不住心中的怒气,开口问道,“看着我做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陈三却笑了,道,“绍儿,你还是这样的脾气,真好。” 乔绍闻言不由气道,“你来若是只想说这些,那么请回吧。” 自两人上次在他回娘家产生分歧吵了一架后,二人已是分居很久了。 这回来他院里,也不知想做些什么,只是瞪着眼睛看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阿绍,我决定去从军了,你在家中要照顾好自己。” “我已与母亲交待,让她事事多顾着些你。只是你自己,也要顾好自己。” “家中的那些个哥哥弟弟们,如果与他们相处的不愉快就不必理会他们,他们始终是要嫁人的,碍不着你,你也不用管他们,他们惯爱说些拈酸吃醋挑拨离间的话,你不必理会。” …… 陈三后面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见,只听见她说她要去从军了。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什么时候走,是在何人手下做事。” 沈三答道,“现在是在城外禁军营中训练,等明年可能会随沈妙去边关。” 乔绍默然良久,并未再开口,陈三不由苦笑一声,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那,那我走了,你若有事,可派人前往城外禁军营中找人唤我。” 说罢,落寞的转身,准备走出门去。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你保全自身。” “我会的。” 陈三没有回头,脸上却悄然爬上一抹微笑,眼中有一滴泪滑下脸颊,滴入交领的中衣衣襟上,消失不见。 京外禁卫营,沈妙正在营中查看军中将官名录,便听帐外有人禀报,“将军,外面有个年轻女子手持将军令牌求见。” 沈妙一怔,随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心道,好姑娘,来得倒挺快! “带她进来吧。” “是。” 陈三站在禁军营外,不住四处打量,只见四周是排列整齐的营房,士兵们往来穿梭,训练有素,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暗暗赞叹沈妙军纪的严明。 陈三身着简朴的女装,目光中既有紧张又有期待。 她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显得自然,但内心的激动却难以掩饰。 她注意到营门口守卫的士兵目光锐利,对进出人员严格盘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准备好了沈妙的令牌。 这块令牌是她上次见沈妙时,沈妙亲自交给她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不一会儿,一名士兵快步走出营门,目光在陈三身上稍作停留后,便恭敬地行礼道:“请随我来,将军已在帐中等候。” 陈三心中一喜,未料到第一次来沈妙就正好在营中。 跟随士兵穿过几道营门,终于来到了沈妙的营帐前。 帐内隐约可以听见沈妙翻阅文书的声音,显得既忙碌又沉稳。 “陈氏三女双燕参见将军。” 陈三步入营帐,学着军中礼节,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虽因紧张而略显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沈妙放下手中的名录,抬头望向陈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陈三面前,伸出手轻轻扶起了她:“好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你已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 陈三站起身,抬头望向沈妙,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的,将军。我决心追随您从军,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都愿意一试。” 沈妙含笑道,“那你准备接下来的挑战了吗?军中可不是讲情面的地方。” 陈三立刻站直行了一个军礼,“禀将军,陈三已经准备好了!” 第15章 敢与本将军同赴这鸿门宴否? 沈妙微微一笑,拍了拍陈三的肩膀:“好,有志气。不过,军中可不比府里,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你既然来了,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将军放心,陈三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望。”陈三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决心与勇气。 沈妙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身旁的副将:“去给她准备一套军装和装备,从明日起,她便是我禁卫营的一员了。” 副将领命而去,陈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训练,提升自己的实力,成为沈妙将军麾下的一员猛将,证明自己。 随着副将迅速离去,营帐内只余下沈妙与陈三二人。 沈妙转身,走到一张摆满地图和战策的桌旁,示意陈三跟上。 “陈三,你既已决定加入禁卫营,便要知晓,我们不仅仅是保护城池的勇士,更是守护百姓安宁的盾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策略与勇气并重。” 沈妙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严厉,却也透露着对陈三的期望。 陈三紧跟其后,目光紧锁在那些描绘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的地图上,心中既有敬畏也有向往。 她深吸一口气,答道:“将军教诲,陈三铭记于心。我不才,但也心怀壮志,誓要在这片天地间留下自己的足迹。” 沈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她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望着陈三:“记住,实力是赢得尊重的唯一途径,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证明自己。”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耀在禁卫营的演武场上时,陈三已换上崭新的军装,头戴钢盔,英姿飒爽地与新兵一起站在队列之中。 她手握长枪,虽显生涩,但眼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挑战的渴望。 训练是艰苦而严苛的,陈三没有一刻懈怠。 她不畏严寒酷暑,与新兵们一同挥汗如雨,从最基本的体能训练到复杂的战术演练,她都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坚持下来。 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她还会独自一人在月光下苦练枪法,直至精疲力尽。 陈三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不懈追求,逐渐在禁卫营中崭露头角。 她的枪法日益精进,战术理解也愈发深刻。 官道上飞驰过三匹彪悍的白马,马上是三个风尘仆仆的女子。 离着盛京越近,马上的女子情绪越发高涨,穿着红衣的女子高声喊道,“绿珠,马上就要见到主子了!” 绿衣女子美目中也划过一丝激动,却没有开口回京,只是扬鞭一夹马腹,喝道,“驾!” 白马如一道利箭,转眼便超过红衣女子十几丈去。 红衣女子见状也是丝毫不惧,兴奋地扬鞭追了上去,声音清亮,“绿珠,你等等我!” 可怜身后的亲兵累得几乎要口吐白沫,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快马回京,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头发被吹得凌乱,面皮被风吹得几科都是裂口,冒着血丝。也不知这两个变态是以何种毅力坚持下来的。 “真是两个变态!”她口中的喃喃低语随着狂猛的烈风消失不见,但她却也不敢耽搁,忙一夹马腹,追上前去。 城外禁军营帐中,有门岗兵士前来禀报。 “将军,成王世女邀您今日酉时在城中的醉月轩一叙。” “可说了有何事找我?”沈妙开口问。 “不知,来人说您一去便知。” “知道了,退下吧。”沈妙略一沉吟,却并没有立即动身前往。 这成王世女孟千雪是皇后嫡亲侄女,和丞相府陈三都是京城三霸之一,陈三还有家里母亲能管着,虽是纨绔了些,但本性并不坏。 但这成王世女却是无法无天,成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实是从根上就坏透了的。 这孟千雪从前与她并无往来,怎的今日却要宴请于她,况且还在这刚刚调任京城禁军统领的节骨眼上,这事确实耐人寻味。 沈妙想了一会,但并没有想明白,也就将此事放在一边,继续查看军中庶务。 午时刚用罢饭,便听见营门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还未等她派人去询问发生何事,就见军帐门口的帘子被人掀了开去。 有两人逆着光大步自外面迈了进来,一阵风似的刮到了沈妙的眼前。 熟悉的一红一绿两道矫健身影,齐齐跪下,“末将绿珠,红罗给将军请安。” 抬起的两张因激动而过分红透的小脸上,是两双盈盈欲泣的美目。 正是从小便跟着她的绿珠红罗两位侍女。 这两个侍女自小便服侍沈妙,沈妙从军数载,她们便也随沈妙在军中,如今在军中已是两位年轻的参将。 沈妙回京时,让她二人在边关为她看守好边关,可如今她暂且回不去边关了,手下又没有带得力的亲兵,便让人传了她二人回来。 沈妙想着自己不过数日前传了令去边关,今日便见着了她二人,由此可见她二人必是一路疾驰回来,不曾停歇。 “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京中有那痴情的郎君在等着你俩么?”沈妙笑着调侃了一句。 “那可不是咋地,将军可不就是我姐妹二人的情郎么?”红罗妩媚一笑,冲沈妙抛了个媚眼。 “起来吧,一路辛劳,别拘着了,下去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晚上陪我去赴个宴。” “得令。”二人一拱手,起身退下,起来时红罗还趔趄了一下,被绿珠搀扶着龇牙咧嘴地抖着腿下去了。 沈妙见此不由会心一笑,她二人倒来得巧,本来她还考虑赴宴带陈三一起去,这样一看倒是不必了。 时辰将近,沈妙派了亲兵去传绿珠红罗二女前来与她一道去赴宴。 绿珠道,“将军,这成王世女与您往日并无交情,现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末将恐怕宴非好宴。” 沈妙笑答,“然也。” “敢与本将军同赴这鸿门宴否?” 绿珠调皮眨了眨眼,“别说去赴个宴,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但凡将军有令,我姐妹二人也不会眨一下眼。” “嗯,眨两下。”三人笑闹着离开营地。 第16章 京城一霸 皇后侄女 沈妙带着绿珠红罗二人到了醉月轩门口,时间将将酉时。 这醉月轩平时客似云来,人声鼎沸,不曾想今日居然闭门谢客,只在门口写了歇业二字,并有两个目露精光的侍从侍立门口,一看就是练家子。 还没有迈入厅中,并听到有一道嚣张的声音传来,“表姐不是我说,这沈妙的架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一个区区四品将军。” 红罗正欲开口,沈妙伸出一手挡住了她,红罗只能愤愤的退到沈妙身后。 听中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制止了他,“千雪,不得无理。” 引路的侍从尴尬一笑,随即轻声向内禀报道,“主子,沈将军到。” 室内静了一瞬,随即便听那道温厚的声音开口道,“快快有请。” 侍从打开了门来。 宽敞的厅内只有两个女子,一位年纪约有三十多岁,一位二十出头。主位坐着的是那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身着华丽的锦袍,头戴金冠,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英气和上位者的威压。 一张精致的茶案上,一套古朴的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热气自壶口袅袅升起,那三十多岁的女子正坐在茶案的一侧,神情专注地煮着茶,听见门口动静,她轻轻举起茶壶,斟了一杯清茶,那动作既显得庄重又不失雅致,她微笑道:“沈将军来了,此茶乃贡品中的极品,产自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唯有心性淡泊之人方能品出其真味。今日特邀将军共赏,愿将军能喜欢。” 沈妙走了过来,对座上之人行了一礼。 “末将不知皇太女殿下驾临,末将来迟,请殿下责罚。” “孤不请自来,是孤失礼在先。且将军也并未来迟,将军快快请坐。” 沈妙闻言不再推辞,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绿珠红罗二人侍立在沈妙身后,沈妙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赞叹道:“果然是好茶,清香甘冽,回味无穷。多谢殿下厚爱。” 谁知旁边却传出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沈将军倒是识货。” 沈妙头微微的往旁边转了过去,瞥了一眼,道,“不知这位是?” 那二十出头的紫衣女子闻言大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出言怒斥道,“你居然连姑奶奶都不识得?!” 沈妙淡淡一笑,丝毫不给面子,“哦?你是哪里的大人物,还是朝中的哪位重臣,需要本将军识得?恕本将军眼拙,还真没有看出来。” 红罗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绿珠倒没出声,只是眼眸微弯。 “大胆沈妙,你是故意的是吧,你怎么可能不识得本世女?!”紫衣女子气急败坏地道。 “哦 , 原来你就是今日请客的成王世女,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沈妙敷衍的一拱手,话语恭敬,但态度可丝毫看不出敬意来。 “你!”那成王世女直指着沈妙的鼻尖,气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嗯?”沈妙一凝眉,双目压迫感十足地看往成王世女双眸,成王世女被她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地收回指着沈妙鼻尖的手指,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沈妙的眼神吓到后,更是怒不可遏。 “千雪,还不退下?!沈将军是孤请来的贵客,不得无礼!”皇太女厉声喝道。 成王世女闻言瑟缩了一下,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回到皇太女身边坐下。 皇太女向沈妙歉然一笑,“将军恕罪,表妹她实在是被姑姑给惯坏了。” 沈妙望向皇太女双眼,满不在乎的往椅背上一倚,漫不经心的道,“无妨。” 成王世女算什么东西,没牙狂犬一只,也值得她生气。 皇太女放下茶壶,目光深邃地望向沈将军,语气变得正式而诚恳:“沈将军,孤的姑家成王府有个表弟,端的是温柔俊逸,风流倜傥,孤听闻表弟甚是倾慕你这样的大英雄,欲与你共蒂良缘,不知将军你意下如何?” 沈妙倒是八风不动,笑得温柔和煦,“成王府公子啊,”沈妙似是在口中咀嚼了下这个名字,“末将职位低末,怕是高攀不起贵公子。” 那成王世女孟千雪本就恼怒沈妙态度不逊,闻言更是大怒,“沈妙,你竟连我成王府嫡公子都看不上眼,我看你实在是不知好歹!” 皇太女眉头紧皱,在心中暗道一声蠢货,今日带了她来实在是坏事,开口厉声斥道,“千雪!” 见皇太女发了脾气,孟千雪只得不甘地闭了嘴。 “沈将军,千雪性子直率,并无意冒犯。” “无妨。末将并不在意。”沈妙微微一笑,瞥了孟千雪一眼。 皇太女正襟危坐,看着沈妙认真地道,“你我皆知,母皇身体已渐衰危,怕是不久将朝局动荡,风雨欲来。本宫虽为储君,但前路未知,荆棘满布。将军乃国之栋梁,智勇双全,本宫将军心中有大义,故特设此宴,欲与将军共谋大事。” 沈沈妙闻言,微微欠身,语气坚定而恭敬:“殿下谬赞,末将不过尽忠职守,分内之事。至于殿下所言政变之事,末将以为,国之根本在于稳定,在于君臣一心,共谋发展。末将虽不才,但誓死效忠陛下,忠于朝廷,任何可能引发动荡之举,末将皆不敢苟同。” 皇太女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随即恢复平静,她缓缓说道:“将军之言,句句在理。然孤所谋,实乃为长远之计,为江山社稷之稳固。若将军愿助孤一臂之力,他日事成,定当论功行赏,高官厚禄,绝不食言。” 沈妙轻轻摇头,语气更加坚决:“殿下厚爱,末将心领。然末将之心,唯有陛下与这大好河山。高官厚禄,于末将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末将只愿陛下安康,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至于其他,末将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皇太女闻言,深深看了沈妙一眼,随即微微一笑,“将军高风亮节,孤佩服。既如此,孤亦不强求。只愿将军能坚守本心,能继续替我凤家守护这片大好江山。” “末将必将竭尽所能报效国家!”沈妙沉稳道。 “孤刚才所言,依然有效,若你想同成王府结这门亲,只需让人告知于孤,孤自无不应。”皇太女起身,侍从忙走上前来为她系好披风。 沈妙单膝跪地,恭敬地道,“恭送皇太女殿下!” 第17章 朕还没殡天呢 皇太女脚步未停,带着孟千雪扬长而去。 孟千雪临出门前,趁皇太女不注意,悄悄朝沈妙递去一个恶毒的眼神。 沈妙毫不在意,站起身来,绿珠担忧地问,“将军,您这般直接地拒了皇太女,会不会有麻烦?” 沈妙道,“无妨,本将军本也无意成婚。” 言罢,意有所指地往旁边房间投去一眼,绿珠红罗会意,随沈妙迈步回府。 等所有人都离开这酒楼,良久之后,沈妙方才所看的房间,竟走出两道漆黑的人影。 “大胆!”皇帝青筋暴起,一拍案几,震得桌上笔架都跳了一跳。 向皇帝禀事的暗卫把头伏得更低,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被牵连了脑袋搬家。 “好,好好,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朕还没殡天呢,就惦记着朕屁股下的龙椅了,连朕亲封的禁军统领都想拉入麾下。”皇帝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声好,可见愤怒已极。 “你把他们几个的话一字一句向朕再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漏过。” “是。”暗卫跪起身重新把事情禀报了一遍,暗暗为太女殿下在心中点了一根蜡。 皇帝神色阴狠,眼中有暗芒一闪而过。 “退下吧。” 暗卫如蒙大赦,不敢发出丝毫声音,默默退了下去,御书房重新归于寂静。只是这寂静中却似有暗潮汹涌。 “德全,你对朕这女儿怎么看?”许久之后,御书房中响起皇帝低沉的声音。 那叫德全的人却并未出现,只有一道略冷寂的声音传了出来,“奴才不敢妄言太女殿下,不过依奴才看,沈将军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可堪大用。” “这倒是,朕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太女殿下欲将成王府嫡公子下嫁给沈妙,应也是看重了沈妙的能力和手中的兵权,既如此,陛下何不亲自为沈妙赐一门您看好的亲事。” “这倒是不急,单看沈妙如何应对。”皇帝微眯着眼,透出一股老谋深算的沉稳。 此时的华阳宫中,烛光摇曳,映照着皇贵君陈氏那张历经风霜却依旧显得年轻沉稳的面容。 “皇儿,你最近无事不要外出了,最近你母亲的身体已经渐渐不好,现在已经是紧要关头,虽你近些年都是在韬光养晦,并不代表在别人眼里没有威胁。” “父亲,此事可当真?”八皇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千真万确,虽然我现在已不常在御前侍候,可是父亲的人脉却还是在的。据太医院传来的可靠消息,估计陛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三月。”皇贵君陈氏压低了声音。 “父亲,孩儿知晓了。”八皇女心下沉痛,却只能无奈接受。 身为皇家人,她又何尝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只有不足三月,那么动乱就在眼前了,若自己想要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便要马上开始筹谋了。 “皇儿,这宫廷之中,风起云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如今她身体抱恙,更是我们需要谨慎行事之时。” “皇儿,父亲对你母亲甚为了解,你听父亲一句,当下的情况,你需保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方能在这乱局中立于不败之地。你母亲疑心过重,不要多做没必要的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父亲最希望的,莫过于看到你能够平安无事,成就一番事业。你需知,这宫廷中的争斗,不仅仅是力量的较量,更是智慧与心性的考验。” “孩儿明白。”八皇女沉声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为皇家的子女,尤其是有着如此抱负的自己,每一步都需走得小心翼翼,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的父亲,是大梁尊贵的皇贵君,也曾是母亲最得宠的皇夫,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 宫中的男子多如浮云,环肥燕瘦各样都有,现如今已是半月都不曾承宠一日。 而她,为了避开皇太女的锋芒,也只能日日韬光养晦,不能露半点才能于身上。身为贵君之子,也只能默默无闻。 皇太女野心太重,容不得任何比她更优秀耀眼的皇女。 而近些年,母皇自从身体渐渐不好,已经日渐不理朝政,可她权欲过高,不信任任何一个皇女,把所有权力都紧紧握在掌心,可是这样却让朝堂成为某些人的一言堂,贪污腐败日益严重。 而自幼生活在皇权中心的她,见证了太多因战争、权斗而带来的苦难与流离。 每一夜,当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些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的百姓身影,他们的哭声、叹息声交织成一首悲凉的乐章,让她无法安睡。 这份沉重的责任感,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再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她也是这皇室的一员,无法对这些苦难的百姓视而不见,那她要做的,只能是也去争那个位置,只有在那个位置上,许多的事情她才能够放手一搏。 “我要做的,不仅仅是成为这宫廷中的胜者,”八皇女在心中暗自发誓,“我要成为这乱世中的救星,用我的智慧和力量,去结束这一切的纷争与混乱,让天下重归和平与安宁。”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其中纳夫之礼已经走完,明日便是将军府看好的入府日子,李府也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沈府上门来接亲。 李浩然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随着日子一天天的临近,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焦躁。 一时想这么做会不会对不起沈妙,一时又觉得自己可以再为自己活上一回。 第18章 李侍君入府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十月十六,时近傍晚。 李浩然不由分说被众人按在椅上打扮一通,又换上提前制作的侧室所穿靛蓝袍服,直把他折腾的晕头转向,才被盖上盖头,塞入一顶小轿中,一路往将军府而去。 这是李浩然自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出李府的大门,可他却无法从轿帘处对外面的世界得窥一二。 因为轿子的前后左右都是人,将军府虽没有女主人亲迎,却是派了一队亲卫前来迎接,以示看重。 李浩然对此表示呵呵,难不成是怕他一个大男人跑了不成。 八抬大轿一路摇摇晃晃,这把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直男差点给颠吐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清亮的女声自轿外传来,“郎君请下轿。” 李浩然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这看来便是到了,李浩然刚准备掀帘出去,手就被外面的人给扶住了,“郎君随奴婢来吧。” 李浩然晕晕乎乎的被搀扶进了一处宅院。 待他回过神来,已是被搀扶到了床边坐在床上了。 沈妙今日下职挺早,军中无甚大事,父亲又差人来请她,说是有要事寻她,她便离了营帐,带着绿珠红罗一路往府中而来。 进了府碰着来往的婢女侍从,都是一脸喜意地对她道声恭喜,沈妙简直莫名其妙,这究竟是喜从何来? 带着一头雾水走进了梧院,蒋氏见了她,忙叫她坐了,又招呼她用饭。 虽沈妙心中有众多疑惑想问,但也暂安下心来,遵循古代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待得用罢饭,沈妙实在是忍耐不住,直接开口问,“父亲,女儿回来一路都有仆从向女儿道喜,这,女儿实在是不知,喜从何来?” “父亲不是同你讲过吗,父亲有一侄儿,欲将纳为你的侧室,今日便是他进府之日,你这今日便要做了新娘官,可不是得跟你道一声恭喜才对?” “卧了个大槽,”沈妙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怒意,她强压下心头的戾气,道,“我记得我当日并未同意纳夫侍。” “怎的没有同意,你当时也没有强烈反对,这便是应了为父啊。”蒋氏疑惑道。 “那为我定下婚事这么久,直至今日人都已经进府,为何我却毫不知情。”沈妙实在是不知这古人的脑回路,只得强压住愤怒,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多了个小妾,并不打紧。 可是这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且还要与自己一生绑在一起的人。 “纳个夫郎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你堂堂一个将军去亲自操办,自有为父替你打点一切。”蒋氏理所当然,当然他也看出沈妙似乎对这门婚事并不是很满意,虽不知为何,回答时也多了份小心翼翼。 “我不想娶亲,烦请父亲打发他回去,哪里来的便还哪里去吧。”沈妙冷漠地道。 蒋氏闻言大惊,“万万不可,妙妙,为父虽不知你这究竟是为何不要他,但他也是好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好男儿,并且已经抬入你房中,新婚之夜被休弃回家,这可是要逼得他没有活路。” “父亲,非是我不要他,是我从来没有想要成婚,我已同您说得非常清楚。是您不顾我的意愿且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纳他入府,他的死活又与我有何干系?”沈妙冷了脸。 蒋氏一瞬间感觉到挫败,在这三十几年岁月里,还没有人如此急赤白脸斥责过他。 他自认为他当这一府主君从未行差踏错半分,怎会在今日被沈妙怼的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这事是真的冤枉了蒋氏。 自古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女子娶正君也是得父母为其定夺。 更何况只是父亲给女儿纳个夫郎,当家的主君确实是不必知会女儿的。 只是,沈妙是他的继女。 说不得,骂不得,否则宗室那里,都会有宗亲过问。 “没有提前通知于你,确实是为父没有做好,只是妙儿,就算是为父求你这一回,你好歹见他一见,说不定见了那孩子,你会改变主意呢?” 见沈妙不为所动,蒋氏暗叹了口气,只得又无奈开口。 “妙儿,男子于这世上本就格外艰难些。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主君不慈,母亲也是个冷心冷情的,你若今日打发了他回去,恐怕明日见到的将是一具尸首了!你且怜惜他一点,将军府这般大,又不缺他一口吃的,你只当养了只猫儿狗儿,不缺他吃穿好好养着他便也罢了,难道这也不行吗?” 沈妙没有开口,但心中却是也为这番话所触动。 要这样说来,那恐怕也是个苦命之人。 生在这以女子为尊的时代,男子怕也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她暗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开口,“那就这样吧,我只能允了他侧夫之位,但再想要别的,怕是万万不能了。” 蒋氏闻言暗喜,他就知道他这女儿看似冷硬,心下却最是柔软,他只是略诉一诉苦,她便松口了。 他忙开口应下,“父亲省得,我会交待他安分守己,不给你添麻烦的。” 蒋氏内心暗忖,看来这点是得跟浩哥儿提上一提,至于他能否抓住机会得了个一女半儿傍身,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沈妙回房,正见红罗脚步轻快往她这边走来,沈妙停下脚步,问道,“何事?” 红罗满带喜意地道,“将军,老爷给将军安排的侧室李郎君已安排在柏溪院,将军可是要往那里去?” 沈妙烦燥的很,正想拒绝,又忽然改了主意,想要见一见那稀里糊涂被纳了入房的李郎君。 她思量着,自己既不愿投入感情给他,还是趁早与他说清楚,免得让他有了非分之想,以后徒增烦恼。 她脚步一转,直往柏溪院而去,红罗见状忙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柏溪院,李浩然枯坐已经两个小时了。 这传说中的沈将军还没来掀盖头,他几次欲自己掀了盖头去,都被侍从给拦了下来,告知这不符合规矩。 李浩然已经屁股坐得发麻,不由左右晃动着来减轻麻意。 正在这时,听见有人高声禀报,“将军到。” 李浩然忙坐直身体,等待着即将见到的女将军。 在他想来,能做将军的女子怕是长得五大三粗,一身横肉,那不是得一拳一个自己啊,为了小命着想,自己还是做小伏低,从了她算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一声脚步走了进来,随即门再次被关上。 门内的侍从给来人请了声安便也悉数退了下去,来人脚步未停,径直走到了李浩然面前站定。 李浩然从盖头下望去,只能看见来人暗红织金色的袍角,和袍脚下露出的一双黑色皂靴,目测大概不低于四十码,果然应是个壮硕之人,李浩然不由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 来了来了,激动人心的开奖时刻马上到了。 第19章 狗贼,拿命来! 来人在她面前站定,却并没有掀开他的盖头。 “李家郎君,你我从未见过一面,此桩亲事也非我所愿,我知你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做了我的侧夫,我沈妙也不欺负于你,父亲说了若是我今日送了你归家,等同于要了你的命。将军府也不是养不起你一个男人,自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院中,如有所需,只需与你院中侍从说上一声便可,如他们办不到,你可自去寻父亲做主。”沈妙说完不等面前人有所反应,便接着往下说。 “本将军可以承诺你,只要你在这府上一日,本将军便会护得你一日,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属于你的,本将军皆可予你,但也仅限于此,倘若哪日你想好有了别的出路或心有别属,本将军均可成全,你可去寻我讨得一封放夫书,天下之大,尔可随意去留!” 床上之人身体微抖,不知是被自己气的还是被自己所说内容给吓的,沈妙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想着既已与他说清,自己也没有那等怜香惜玉之心,自不愿再多做停留,便欲转身离开。 “沈妙?!”谁料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一道略有点耳熟的颤抖声音便自身后响起,随着一声布料微动的声响,自己的手被一只带着炙热温度的手给攥住了。 沈妙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一张放大的俊脸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那是她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从她十八岁上大学起,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起,几乎日日都要看见的一张脸。她把这张脸从二十一岁看到了三十五岁,她人生当中最好的十五年,都是同这个人一起度过的。 她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时空已是不可思议,更令她震惊的是她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李浩然同样震惊不敢置信,他当然想过沈妙是否在这个世界上,可他莫名其妙穿成了这女子为尊地方后院里的一个庶出子,就连出门都不能由自己,又如何在这里找到沈妙? 天知道当她听见沈妙的声音时有多么激动,仿佛在这里找到了他的主心骨,他激动地掀开盖头,站起来抓住了她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攥得紧紧的,不敢放开。 面前的女子,是沈妙二十出头年轻时的面容,却有着与沈妙不一样的清冷和锐气。她的身量高于沈妙至少十公分,长长的头发用一支青玉簪子高高束起,垂在身后,身着暗红织金色外衣,黑色锻裤,脚上是一双同色绣暗金线花纹的皂靴,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李浩然不由愣住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沈妙。他见识过十八岁活泼可爱的少女沈妙,见识过二十三岁刚嫁给自己时含羞带怯的新娘沈妙,也见识过为他生儿育女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人母沈妙,可是却没见过这如锋冷锐的女子沈妙。他犹豫着是否要放开手,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沈妙。 可下一刻,沈妙却张开五指掐住了李浩然的脖子,他重心不稳一下往后倒去,伸手想抓住些什么支撑住自己的体重,却只抓住了床边的闱缦,沈妙未曾料到他往后直直倒去,身形也随着他往后面的床上倒去。 两人一前一后倒在床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沈妙只来得及伸出一手垫到李浩然的后脑,以免磕到什么再磕出个脑震荡,床边织金绣凤的淡紫色闱缦被李浩然一拉,从帐钩上滑落,层层叠叠落了二人一身,姿态相当唯美,如果忽略了沈妙那杀人般的眼神的话。 门外侍立的红罗口中啧了一声,暗道,将军果然不愧是武将,这入个洞房闹的动静都不是一般的大,将军素了这二十多年,一旦开了荤,想必房中的这位小郎君今夜怕是得吃点亏了。想到这,她不由站得远了些,以免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 可惜这房中却不似红罗想象中那般气氛旖旎,二人四目相对,一人目似喷火,一人目光闪躲。 “李富贵,你这狗东西,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沈妙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道,如果目光能吃人,李浩然这会怕是已经死上千八百回了。 这沈妙一开口,李浩然便十分笃定,这位内里的芯子确确实实是他妻子沈妙无疑了。盖因这“昵称”实在是夫妻二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李浩然上大学时宿舍一共四位男同学,依了年龄排了行,李浩然因着年龄位居大哥,他家有小财,出手又大方,人送外号李富贵。 这外号在婚后除了宿舍的三只牛马外,也就只有身为女朋友的沈妙知晓,夫妻二人婚后也时常以富贵调侃。 “我,我,对不起你,沈妙……” 剩下的话被沈妙扼杀在咽喉中,沈妙再次用力,掐住了李浩然的脖子。 “你当然对不起我,都已经这样了别整那没用的,我问你,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过来了?!我们的孩子呢?” 李浩然便断断续续告诉了她自己记得的一切,“我应该是踩到了你流的血,脚下不稳滑倒摔到了脑袋,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沈妙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该死!” 李浩然完全不敢回嘴,这事儿吧确实是他理亏。是他害死了沈妙,间接也害死了自己,他们才会来到这阴差阳错的鬼地方。 “我还以为你是留在那边,至少有一个人能照顾好我的孩子们,现在连你这狗东西都穿越过来了,那我们的孩子们该怎么办?”沈妙咬牙切齿地低吼,这里是武将府,声音大了怕是会被外人听见,到时便解释不清他二人的情况了。 李浩然也沉默了,虽然孩子一直是沈妙在带,但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儿子还好已是九岁了,可怜他娇娇的女儿才刚满两岁。 一想到孩子们失母又失父,沈妙就觉得心如刀绞,她用生命中最好的十年,费尽心血辛苦拉扯大的两个孩子,突然没了父母的呵护还不知道要遭受到多少的风雨摧残。 “没事,孩子还有爷爷奶奶可以照顾……”他的声音在沈妙那吃人的眼光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于唇间。 他的爹妈,他比谁都要了解。他妈,年轻时是十里八村一枝花,他爸费尽心机和花样这才娶了回家。谁知却娶回家一尊大佛,他妈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成日只晓得化妆打扮。生了孩子后,也是家务不做,只会花钱,他和阿姐从小是他爸一手给带大的。就连沈妙生了孩子后,他妈也是来医院看了眼就走了,好像是一个客人一般,两个孩子的月子都是沈妙她妈过来照顾的。 年轻时他爸把他妈宠上了天,可宠了一辈子,临老了,他爸却不愿意再付出了,两人便开始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在来这里之前他爸妈已经冷战两年多了。家里到处乱糟糟的,没有人打理。如果让他们两个人来照顾俩孩子,不定给孩子照顾成啥样。 穿来这么多天,他只顾着适应自己这个新身份,浑然没有想起过自己那两个孩子会如何,在他想来,反正他和沈妙已经没了,自己再操心又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活好当下。 第20章 凭啥啊,你穿成将军,我就穿成个小妾?! “那能怎么办?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了,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李浩然低声嘀咕道。 “你给我闭嘴!”沈妙怒道,李浩然呐呐闭嘴,不敢与她呛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李浩然,沈妙就觉得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但是事已到此,她自己尚且不知如何回去,也不能强求于他,既来之则安之吧,或许事有转机也说不准。 沈妙松开手坐了起来,李浩然也随之坐了起来。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李浩然问。 “还能怎么办,这等着你的不正是你以前盼望的生活吗,每天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不用出去拿脸挣钱,每日待在家里给我负责后勤,让我能安安心心挣钱养活你,小妾李氏。”沈妙讽刺道。 李浩然闻言脸色一沉,拿出以前和沈妙吵架的气势来,“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了,还是穿到这里来就想当个大女人了,我可是你老公,你给我放尊重点。” “哟,都做了人小妾了还在这跟我装大房呢!”沈妙不由一乐,想到这男女颠倒的世界,还真是给了李浩然会心一击。 “真是倒反天罡,男女颠倒,居然有这样的世界,我大概探寻了一下这国家的历史,没有一点和咱们那历史重合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架空世界。” 沈妙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还用你说,我来这之后便确认过了。这应是平行时空的一个架空世界。” “既然来了就好生给我在家待着,别给我添麻烦,”沈妙说着,自顾自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事让人去叫我,我白日不定会在家,若你有急事可叫我院中人去军营通知我。” “你现在要做什么工作?” “呵,本将军现在可是京城禁军营一把手,老大,知道不,你可不要得罪本将军,要不然让人把你拿了屁股打开花。” 李浩然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凭啥啊,你穿越过来成了将军,我穿过来就得是后院的一个小妾?!太不公平了!” 沈妙呵呵一笑,“也许是人品问题?”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明天还得上班,唉,真是苦逼的人生啊!”沈妙得意洋洋地道。 “不如留下来吧,”李浩然看着沈妙青春洋溢的脸庞,不由有些意动, 语带暧昧地拍了拍床,道 ,“今晚可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呢。” 沈妙闻言微顿,嘴角慢慢露出一个邪笑来,“你确定?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男人生子呢,且,没有避孕措施的哦!” 李浩然瞬间白了脸,卧槽啊,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沈妙见他懂了,悠悠转身往外走去,谁料李浩然竟然不怕死的再次开口,腆着脸道,“老婆啊,你看你这将军府如此有钱,肯定藏得也有数不清的好酒了,我还没有喝过古代的酒是什么味道的呢,你能不能给老公我搬上十坛八坛的尝尝味道?你不知道,那长平伯府忒小气了,竟连一壶酒都舍不得给我喝,穿过来这么久,我都没喝过一口酒,可馋死我了。” “哦,是吗?”沈妙转身看着他谄媚的脸,微微一笑,正当李浩然觉得这事能成时,只听沈妙阴森森的声音从齿缝里挤了出来,贴着他的耳朵道,“你、想、都、别、想!” 说罢打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只剩可怜李浩然对着凄冷的月亮迎风流泪。 这他喵的是个什么鬼地方啊,李浩然颓然躺倒在床上,对着房顶第n次感叹。 红罗见沈妙一脸阴沉地自房中走出,心下疑惑,将军这怕是也太快了吧,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便出来了,难不成是新纳的夫郎有点虚,于房事上不得用,所以叫将军心有不满? 红罗得空往房中偷瞟了一眼,见那小郎君倒在床上,连将军拂袖而去都不能起身送一下将军,红罗悟了,暗道回头便日日叫小厨房去炖些滋补的物什叫那小郎君用了。这也忒是没用了,哪个好女子能不心里窝火。 红罗还自以为猜到了沈妙的心事,见沈妙已经走远,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心想着回头可得把这事同绿珠说一说。 这头,蒋氏也得了信,知道沈妙去了那李氏的房中,还在心中暗自窃喜,心道世间女子哪个不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实诚得很。想不到刚念头还没想完,便接到下人来报说沈妙在房中不到一个时辰便阴沉着脸出了院子,径直回了房睡了,而那李郎君却躺在床上不曾起身相送。 蒋氏沉下了脸,暗道这长平伯府属实是没落了,在子女教养方面真是令人不齿,不过人既然已经到了沈府,便得依着沈府的规矩来才是,明日得好好敲打敲打一下李氏了,不能因为他是自己的侄儿便网开一面。要不然这事哪日被传到沈氏宗族那里,还以为自己挑人的眼光不行。 看来这李氏要学的东西还多着,明日起便得叫他知道知道府上的规矩了。 李浩然还躺在床上伤感,想着以前碍于有孩子不方便办事,现在没了孩子打扰,不方便的却成了自己了。想着以后空有一身力气却眼看着有地不能耕,他便忍不住捶床。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将面对的是什么。 丞相府。 正君罗氏房中,丞相府嫡四子陈文进正在对罗氏撒娇,“父亲,你就依了孩儿嘛,您见一见沈妙,您就会喜欢上她的,孩儿真的心仪于她,非她不嫁,您就成全了孩儿吧!” “文进,非是父亲不愿依你,沈妙的名声实在是可怕,刚出生就克死父亲,前些年又接连克死母亲和未婚夫婿,实在是天煞孤星命格,怎可嫁她为夫?你若嫁了她,焉有命在?”罗氏皱眉道。 陈文进嚷道,“那都是有心人谣传,沈妙她爹当初是难产,她娘是在战场上殉难,这些与她一个孩子有什么干系,再说那魏伯渊,他未过门便病故于自家,又与沈妙何干?” “文进,就算是有人谣传,为何单单针对她?你要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罗氏淡淡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嫁给沈妙,父亲~~”陈文进再不肯听罗氏忠言,晃着罗氏的手臂恳求道。 罗氏实在被她磨得无法,只得道,“那等你母亲生辰时候,叫你母亲请了她与蒋氏前来,父亲见一见再说吧。” 陈文进知道父亲这便是松口了,忙喜滋滋向罗氏道谢。 待他走出门去,罗氏才皱着眉头吩咐心腹去打听沈妙的情况。 第21章 学学女尊后院的三从四德 十月二十三日。 沈妙一早起床便看见窗外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大雪已经连着下了六日,地面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沈妙梳洗完毕,红罗绿珠为她里紧了大氅,一同往了梧院而去。 今日是丞相的生辰,丞相府上早几日便往将军府送来了请帖,邀她与家人一同前往丞相府赴宴。正好沈妙今日休沐,家中人口也简单,便打算去了蒋氏那边一道用了饭再带他们同去丞相府。 还未走进正厅,便看到有一人正哆哆嗦嗦的站在廊下。 沈妙等走得近了些定睛一看,不是李浩然又是哪个? 但见他哆嗦着站在廊下,口唇冻得有些发白,身子抖抖嗦嗦,沈妙不由皱眉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李浩然许是冻了这许久,张了张口哆哆嗦嗦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拿眼往正厅的方向瞅。 沈妙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李浩然的肩上,拥着他一道往正厅走。 门口的仆从见沈妙过来,赶忙为她掀起门口厚厚的毡帘。 “父亲呢?”沈妙开口问。 蒋氏的贴身侍从戚伯此时正从内室往外走,闻言忙向沈妙行了一个礼道,“老爷正在内室梳头,请姑娘稍待。” 室内烧着地笼,温暖如春。沈妙扶李浩然在一旁坐下。 少顷,蒋氏在仆从的服侍下自内室走了出来。 见蒋氏走了出来,沈妙和李浩然一同站起身,朝蒋氏行了一礼。 蒋氏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含笑道,“大姐儿今日倒是来得早。” “今日休沐,女儿倒是偷了个懒,没有练功,起床便奔着父亲这里来了。想着父亲这里每每都有我爱吃的菜,就顺道过来一起蹭顿饭了。”沈妙道。 “那感情好,父亲巴巴盼着你日日都来呢。”蒋氏笑言。 沈妙见李浩然哆哆嗦嗦坐在一边半天都没有缓过来,不由开口道,“父亲,这李郎君是怎么回事,为何叫他一人站在廊下,可是他犯了什么错吗?” 蒋氏闻言一皱眉,朝着门口打帘的侍从问,“怎么回事?李郎君过来请安,为何没有让他进来厅中等待,这冰天雪地的站在廊下,岂不是要冻坏了!” 门口打帘的侍从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恕罪,奴一时偷懒,想着这天寒地冻的,不会有人这么早来给老爷请安,便待在屋内,没有往外瞧,并没有看到李郎君来给老爷请安。都是奴的错,请老爷责罚!” 蒋氏训斥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等下定会重重罚你!” 打帘的侍从讨饶不止,被人给带了下去。 蒋氏转过头来笑着对沈妙道,“大姐儿不必为这些不懂事的东西生气,你今日难得休沐,父亲让厨房给你炖了一盅极品血燕,等下你好好尝尝。” 自始至终蒋氏都没有向李浩然投去一眼,更不曾关心问候一句。 沈妙心下了然,只不动声色地拉住了李浩然的手,触手冰凉,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时,门口的帘子被掀了开来,带来一股外面的雪花和冷风。 沈珂和沈佑自外面走了进来,沈珂一边走一边道,“今日雪下得愈发大了,也不知周边郡县可曾受灾。” 走进厅中,发现沈妙也在,忙向二人行礼道,“给父亲请安,长姐安好!” 蒋氏看了李浩然一眼,见他呆呆地看着沈妙的侧脸,不知在出什么神,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皱着眉头似有不满,转过脸来才对二人道,“起吧!” 沈珂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抬步往沈妙而去。 沈佑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坐在沈妙边上一动不动的李浩然,眉头一挑,闪过一抹了然。 长姐的这侧室,见了他和二姐竟没有行礼的意思,父亲这么重规矩的,显然是生气了。 沈妙开口问,“二妹今日可去丞相府赴宴?” 沈珂顺势坐在沈妙的下首,开口道,“我就不去了,今日大理寺有案子,我脱不开身。” “嗯,听说你们婚期定了冬月十六?” 沈珂闻言,难得的展了眉眼,笑道,“正是呢!恩师选的日子,我和明轩也觉得很好。” 周明轩是沈珂未婚夫,国子监周监正独子。 沈珂在国子监上学时,周监正正是她的老师。 周明轩自小失父,母亲又未续娶,他便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国子监,两人互生了好感,两情相悦,又是恩师作媒,小两口家中,周监正对沈家家风甚是满意。 周监正为官清廉且桃李满天下,沈氏宗亲对这婚事也是万分赞同,正是一份难得的好姻缘。 “有需要长姐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沈妙也为她感到开心,含笑开口。 “谢谢长姐,有需要珂儿会第一时间想到长姐的。” 蒋氏见姐妹二妹相谈甚欢,心下也颇感安慰,开口道,“饭菜已是好了,都过来用饭吧。” 沈妙起身时手里还拉着李浩然的手,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李浩然见此,手微微挣扎一下,似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羞赧。 沈妙却并未放开他的手,李浩然只得从了她,大大方方被她拉了过来在桌边坐下。 蒋氏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说话,身边的戚伯觑着蒋氏的脸色,小心的开口道,“大小姐,这夫侍都是单独开一桌的,这与老爷小姐们同桌用饭,于理不合。” “哦,是吗?”沈妙冷冷的开口,“我这房中也只此一位,宠确实是宠了些,要不然我带回我房中一起用饭?” 蒋氏忙开口劝道,“哪能呢,都快些用饭吧,都是一家人,咱府上只这几个主子,还分什么里外。戚伯多嘴,还不退下。” 戚伯忙告了一声罪,“都怪老奴多嘴,请大小姐见谅。”说着退了出去。 众人不再言语,都坐了下来默默用饭,李浩然看着沈妙白皙的侧脸,第一次觉得刚这个字用在她家沈妙的身上似乎也很合适。 自上次成婚以来,这几日,蒋大老爷每日的按时派人叫他来晨昏定省。 给他立规矩,还让人给他讲些《男训》,《男戒》,还有身为夫侍的三从四德。 本来李浩然抱着看笑话的心情去学习的,只不过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他不但要学习,还要逐句背诵,哪句学得不好,蒋氏派来的侍从就得打他手板。 那板子薄又韧,打在手心又疼又痒,不一会便红肿了起来,他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侍从们学习府上的规矩。 他也想同沈妙告状,只是蒋氏停了他从长平伯府带来的所有侍从,叫去做了其它杂事。 给他身边派的都是蒋氏打发来的人,一个个冷冰冰的,如同一个个冰雕的人。 每日里盯着他言行坐卧,哪里不对便会着了板子,不说话也不笑,实在是给李浩然郁闷的想挠墙。 今日也是如此,蒋氏每日给他规定卯时一刻来请安。 卯时是早上五点啊,这十月份的早上五点,天都没有亮,便叫他来侍候,来了却又不叫他进屋,说是老爷还没起,侍从只叫他在廊下等。 那廊下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找不到,这几日连着天天在廊下吹风,他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吹透了,再这么搞下去,他年纪轻轻的不得得了风湿啊? 至于蒋氏说的门口下人没有看见他来,更是说鬼话,他来时便见蒋氏下人出出进进,往来不下十数人,怎么会见不着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廊下。 第22章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还好今日见着了沈妙,等下可得好好同沈妙告上一状不可。 等用罢饭,沈妙同蒋氏道,“我带李郎回去换件衣服,等下和我一起去赴宴。” 沈佑脱口道,“你要带他去丞相府?” 沈妙转头看去,“有何不可?” 沈妙黑黝黝的眼神定定看着沈佑,直把他看得心里有点犯怵,他慌忙开口道,“可,自无不可,只是他可有合适的衣物吗,如果没有的话,弟弟还有几件尚未沾过身的,可先予他穿。” 沈妙闻言眼神微暖,“那我就替李郎谢过小弟了。” 沈佑道,“长姐,长姐客气了。”沈佑心下暗自气恼。 等到二人回到沈妙的院中,沈佑派人送来的衣服也送到了。 沈妙一边由红罗绿珠服侍着更换出门的衣物,一边对李浩然说,“怎么这么没用?受了委屈不晓得派人来和我说?” 李浩然闻言不由心头委屈,“我倒是想和你说啊,可我的人都被你那父亲给叫走了,剩下的一个都不听我的话,我连门都出不了,怎么和你说。” 沈妙白了他一眼,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浩然心酸地道,“妙啊,你真是不爱我了!”虽然当着两个美貌婢女和侍从的面说这些话有些没脸,可是李浩然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被沈妙一维护,反而感觉更委屈了。 “绿珠,回头安排两个可靠的人去跟着他。” 沈妙虽是嫌他没用,也知道得派两个得力的人看住了他,要不然不晓得哪日马甲就掉得找都找不回来了。 绿珠是她身边最得力之人,心性沉稳办事又稳妥。 “是。”绿珠虽诧异,但也没有出声反对,听沈妙二人的交流来看,那李浩然显然不只是一个夫侍那般简单,应是入了沈妙的心的了。 沈妙心尖上的人,便也是她的主子。 等换完衣服,沈妙细细打量了李浩然一番,不得不说,人靠衣服果然是没有错的,李浩然以前虽然也打扮不俗,现下换了这古代贵族的服饰来,端得是风流倜傥(人模狗样)。 沈妙朝他伸出手来,李浩然愣了一下,随即展颜挽住了沈妙的胳膊。红罗跟在身后撇了撇嘴。 二人出了门来,便见蒋氏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待,沈妙携了李浩然的手步入了第二辆马车,前头的一辆是蒋氏的马车,第二辆是她专用的。 侍从见他二人上了车,便吆喝一声开始出发。 蒋氏在前头见了,倒是没有言语,虽这李浩然规矩上是不足了些,但也是他的亲侄子,他自是愿意看到沈妙能待他好的。 见沈佑还撅着嘴似有不满,便笑着揉了揉他的脸,“佑儿,那李氏将来是要做你嫡亲姐夫的,莫要同他置气,好好相处。” 沈佑闻言吃了一惊,“父亲是说?” 蒋氏向他确认地点了点头,“应是没错的了。” 沈妙待李浩然的态度,他看在眼中,沈佑是个孩子看不出来,他可是看得清楚,这沈妙待李浩然分明是…… 将军府距离丞相府不远,只是雪大路滑,很是不容易走,马车中放了炭盆,倒是温暖,两人小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是到了。 待马车外侍从禀报已到相府,沈妙便从马车上先一步下来,又转身伸手去扶李浩然。 门口丞相嫡二女陈紫菀和嫡三女陈双燕,见将军府马车到了,二人忙带着笑脸迎了上来,陈三见沈妙下了马车,脸上的笑容格外真诚了几分,“将军来了,快快请进。” 陈紫菀也含笑道,“沈老爷,沈将军,请!” 沈妙对略陈紫菀略一颔首,令仆从呈上寿礼,一行人便被陈三一道引至府中。 男眷进了府中便被侍从引去了花厅,女子则是由侍女们领去了宴客厅。 虽是未至冬月,可也是寒冷非常了,一连数日大雪,城中连米粮菜蔬都涨价了,不过这城中富户却未受影响。 比如这丞相府。府中各个厅中都烧了地龙,角落又都摆了炭盆,放了熏香,让人一进入便顿觉暖风熏人,温暖舒适。 沈妙环视四周,见四时鲜花均有,开得如火如荼,几上时鲜水果清透诱人,往来侍女侍从皆笑容满面,进退有度,可见此间主人是很费了心思的。 李浩然随蒋氏与沈佑一同进了花厅给丞相夫君罗氏见礼。 罗氏见了蒋氏,忙招呼其近前坐下,打量一番蒋氏道,“多日未见,沈老爷似是清减了些。” 蒋氏含笑回道,“许是入了冬,天寒物橾的,胃口不是太好,陈老爷可真是心细如发。” 罗氏笑道,“哪里的话,实在是往日沈老爷风采照人,不得不叫人印象深刻。这减了半分可不见着就瘦了,叫人怪心疼的。” 周围人也都附和着低笑了几声。 罗氏又打量起站在蒋氏身边的两位年轻公子,问道,“这位哥儿可是沈老将军膝下的佑哥儿?看着和沈老将军颇为相似呢!” 蒋氏道,“可不正是我那小儿子,平日里被我给宠坏了,佑儿,来给陈老爷见个礼。” 沈佑走上前去给罗氏福了一礼,便至蒋氏身后。 罗氏夸了一句少年英才,又转过脸看向李浩然,“这位少年郎又是哪个,怎的往日不曾见过?” 蒋氏就知道得有这一遭,将军府人口简单,刚才沈妙在相府门前伸手扶了李浩然,被不少人瞧见了,这会子怕是传得贵夫圈子里无人不晓了。 “这位是我家大女儿沈妙新纳的侧室,姓李,如今正是得宠,今日便随着一同来了。”蒋氏淡淡的开口,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 罗氏身后正站着四儿子陈文进,闻言不由脸色一白,他立时便往沈佑投去质问的眼神,沈佑见了,只得回之一个苦笑。 罗氏闻言心中一沉,仍不动声色道,“倒是未曾听说沈将军何时纳了侧室,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呢!” 李浩然走出来向罗氏道了一声谢。 罗氏与蒋氏又寒暄了几句,复又开口道,“文进,你领着众位少年儿郎们去外面看看花儿去。都去同兄弟们玩儿吧,不用拘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老夫们说话。” 众年轻儿郎们应了声是,便自去寻相熟的兄弟们一道说话去了。 李浩然并没有相熟的人可以闲聊,再则他芯子里又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实在是不知道要和这帮毛孩子聊些什么。便一人寻了个清静的亭子烤火嗑瓜子去了。 第23章 将军,出事了! 沈妙一进会客厅,便有诸多官员围上来打招呼,实在是因为她目前是陛下眼前第一红人。沈妙含笑一一回应,好不容易脱开身,刚没喘上几口气,又有人来邀她--这便不太好推拒了,只因为邀她这人是沈珂的岳母大人国子监监正周琦。 沈妙给周监正行了一个晚辈礼,温声开口道,“周监正。” 周监正对她略一颔首,沈妙直起身来朝周监正看去,只见此人身形微矮,目测不到一米六,略有点胖,大约是时常教育学子的缘故,不笑的时候一脸严肃,看着便是个威严不好接触的人。 “坐。”此处是丞相府花园中的一处小亭,沈妙抬腿坐在了周监正对面。小亭四周幔帐环绕,既遮挡了寒风,又增添了几分私密与温馨。石桌上,一壶清泉正缓缓煮沸,茶香四溢,袅袅烟气上升,环绕在亭中,让周监正的神情看得不太真切。 “我听说你新纳了一房侧室。”周监正不疾不徐地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伯母消息甚是灵通。”沈妙微笑回道,心道,原是为了这事寻我来。 “沈府传家至今,从未有过未娶夫君先纳侧室的先例,如今到了你,为何先纳了侧室,这般于理不合,岂是明理之女所为。”周琦不悦道。 沈妙也有点不悦,心道,我府中之事自有长辈计较,长辈都没开口,倒叫你先苛责上了。 便也不软不硬的开口,“不过此事说来也是家父一番好意,沈妙本就无意于婚嫁之道,故而父亲才擅自做主,为我纳了一房侧夫,实则是出于对我的关怀与保护,与礼教规矩并无直接冲突,不过却是与周大人无关的。” 周琦闻言更是不愉,“沈府世代簪缨世家,讲究的是规矩与体统。女子虽可有所作为,但成家立业亦是人生大事,岂能因个人好恶而轻易忽视?沈将军此举,恐怕难以服众。” 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也是怕沈珂有样学样罢了。 沈妙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伯母言之有理,只是沈妙以为,成家与否,乃个人选择,不应成为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至于伯母所提‘成家立业’,沈妙斗胆一问,若伯母在先夫过世后,亦能如此坚持传统,再续良缘,或许更能体会沈妙之苦心。。” 此言一出,小亭内顿时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周琦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复杂地看向沈妙,半晌后才缓缓拱手道:“沈将军言之有理,是本官过于拘泥于形式,忽略了个人情感与选择的重要性。是本官逾越了,还望沈将军勿怪。” 周琦以为沈妙同她一样是因为故人离世难忘旧人,故而不愿成婚,家中父亲无奈强为她纳一侧室以传宗接代,便也理解了。 沈妙也无意多作解释,就当是一场美妙的误会吧。 沈妙起身,回以一礼,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与敬意:“周大人言重了,沈妙不过是一时激愤,言语间或有不当之处,还望伯母海涵。我们各自立场不同,理解自然有异,但今日能有机会聆听伯母忠言,沈妙心中不胜荣幸。” 周琦闻言,脸上的严肃之色稍缓,嘴角似乎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大人能如此豁达,实属难得。本官虽为长辈,但亦知时代变迁,人心思变,许多旧时的规矩或许已不适用于今日。只是,作为沈家的一份子,沈大人的言行举止,仍需顾及家族颜面与名声。” 沈妙点头,表示赞同:“伯母教诲的是,沈妙定当铭记于心。家父此举虽有欠妥,但初衷无非是希望我能得到幸福与安宁。至于外界如何议论,沈妙自会尽力以行动证明,个人的选择与家族的荣耀并不相悖。” 周琦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沈大人能有此觉悟,本官甚感欣慰。那男子能嫁得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本官今日邀你前来,本意也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免得日后因误会而生嫌隙。现在看来,倒是本官多虑了。” 沈妙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笑,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决心,她缓缓说道:“大人您过誉了,您的拳拳爱子之心,实为天下父母共有之情,何足挂齿。” 沈妙转而道,“不过我可在此承诺大人,沈氏的家主之位将来必是珂儿的,府上的中馈自也会交到令公子手上的。” 周琦闻言错愕,“你可是嫡长女,为何要把家主之位让给珂儿?” 沈妙道,“沈氏家主之位,有能者居之,我虽身为嫡长女,却知个人志向与家族命运之间,需有恰当的平衡与取舍。” 她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继续说道:“周大人或许不解,但请听我道来。我生于将门,长于烽火,心之所向,始终是那片辽阔的战场与无尽的边疆。珂儿她聪明睿智,心性坚韧,更兼有一颗为民请命、守护家国之心,她继承家主之位,实乃沈氏之幸,也是我心中所愿。令郎出身尊贵,又有您这样的母亲时时在身边教导,想必定是不会差的,也担得起一族宗夫之职。” 沈妙的声音里透着坚定,她继续说道:“至于我,身为武将,战场才是我真正的归宿。家父为我纳的李氏虽出身平凡,但他温婉贤淑,善解人意,我二人相敬如宾,无需世俗的枷锁来界定我们的关系。我既然娶了他,便会倾尽所有,护他周全,给他应有的尊重与幸福。” 说到这里,沈妙的语气变得更为庄重:“而今朝局未稳,边关告急,我身为沈家儿女,岂能坐视不理,安享太平?待到京城局势明朗,新皇登基,我必会请命出征,重返边关,与我的姐妹们并肩作战,共守这大好河山。我的职责,我的使命,都在那里,而非这繁华却束缚的京城之中。” 周琦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之情。 她望着沈妙,眼中满是赞叹与感慨,良久才缓缓说道:“沈将军高风亮节,心怀家国,实乃我辈楷模。您的决定,不仅是对沈氏家族的深远考虑,更是对天下苍生的责任与担当。老身佩服之至,愿沈大人能得偿所愿,他日凯旋归来,定当再叙此情。” 正在这时,亭外有人匆匆而来,向绿珠耳语了几句,绿珠看了沈妙一眼,随即上前低声禀报:“将军,出事了!” 第24章 给孟世女醒醒酒 沈妙一皱眉,“怎么回事,”又向周琦看了一眼,道,“周大人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绿珠似是不齿道,“方才大理寺着人来请您,成王府孟世女在怡红楼打杀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举子。” 沈妙闻言眉头不由拧住,向周琦看来,周琦也不由染上了凝重的神色。 这事,可不好办了。 沈妙与周琦一同起身,携了那来报信的侍从向外走去,到了正厅,见丞相坐于上首,便上前给丞相请辞,道明了缘由,丞相神色虽然有些难看,但也没有阻拦二人。 沈妙让红罗去通知李浩然一声,自己有事先回,叫他与蒋氏一道待寿宴结束一道回府,红罗匆匆而去。 这怡红楼立于京城的秦淮河边,实在是京城当之无愧的第一花楼,其中王孙贵族多有去其中寻花问柳的,成王府世女便是那其中一位。 沈妙与周琦骑马穿梭在这冰冷的街巷中,心中皆是沉甸甸的。 此时的风雪越发大了,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街上行人屈指可数,在这大雪天大多都猫在家中烤火取暖了。 成王府世女在怡红楼闹出人命,倒非大事,只是这殒命的乃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女郎,这事便复杂了。 京城的风云变幻莫测,尤其是涉及皇室与权贵之家的纷争,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抵达怡红楼外,沈妙和周琦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谨慎,他们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错综复杂的局面和挑战。 步入楼内,香风扑面,丝竹之声隐约可闻,一派纸醉金迷之景。 然而,在这浮华背后,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不安。 沈妙与周琦直奔主题,要求见事件的目击者及负责人。 很快,楼上下来了一个年轻的官员,二人抬目去看,却正是二人都认识的,沈珂。 沈珂忙走上前向二人行了一礼,道,“岳母大人,长姐,咱们边走边说。” 二人随沈珂一起上楼,一边走一边了解情况。 原来这成王世女自昨日起便在这怡红楼中宿着,概因这楼中今日有一清倌儿今日挂牌,名叫安苏,是这楼中头牌,长得唇红齿白,猿臂蜂腰,一笑便有魅惑众生之感,当真引得众多女客为他一掷千金。 这女客中有三个是从上郡赴京赶考的举子女郎,昨日才风尘仆仆到京,因家有小财,三人便相约今日来这京城最大的怡红楼去长长见识,可巧正赶上楼中头牌在拍卖初夜,三人便也兴冲冲的参与了拍卖。 哪成想,这头牌乃是成王世女孟千雪看中的哥儿,三人刚刚来京,根本就不晓得哪个是哪个。 看自孟千雪开口叫价后,竞价的众人皆退出了竞价,只有这三个愣头青不明所以,还以为京城的女郎也不过如此,小几千两便拿不出银子了,便还在那继续喊价。 他们哪里知道,这孟千雪乃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京城但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家哪个不认得她,见着她不绕道走,又哪里有敢与她相争男子的,再好的男子,那也得有命享。 孟千雪见那三人不知死活胆敢与她相争,不由气急败坏,命家奴前去教训三人,把三人打得鼻青脸肿,这便罢了,末了犹不解气竟还让三位举子向她跪下磕头学狗叫才肯放过她们,三人中有一位姓柳名华的举子不堪受辱直接撞了柱,当场便一命呜呼了。 另两人高呼京中权贵杀害赶考的举人,这才闹大了,叫来了官府人员。 沈妙和周琦了解情况后便到了三楼最大的一处厅中,这厅是孟千雪平时在怡红楼专用的,只接待她一人。 踏入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半开的雕花屏风,其上以细腻的工笔绘制着龙凤呈祥、牡丹富贵等吉祥图案。 屏风后,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雕花大床占据了主要位置,床榻之上铺展着绣有繁复云水纹的锦缎被褥,此时红木雕花大床上,正横卧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睡得正酣,正是孟千雪。 房间的一角摆放着几盆精心培育的茉莉,幽香袭人,靠墙位置设有一张低矮的茶几和几把精致的绣墩。 此时有二人正目露惊恐的坐于房间地上,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此刻正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衣着锦袍,身段丰腴的女子趴伏在地上,脸埋在血污里,这便应是早已断气的柳举人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的官差已经到了,仵作已作了初步尸检,确认这柳姓女子确实是因撞柱失血过多而身亡。 此时大理寺丞夏一舟正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 见到沈妙到来,如同见到救星般闪过一丝喜色,忙不迭迎上前来,“沈将军,周大人!”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周琦沉声开口。 “已查过户牒,确实是上郡今年的举人女郎,今次上京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夏一舟道。 “荒唐!竟然因一小小男子发生口角便致人于死地!”周琦怒道。 夏一舟朝沈妙暗中使了一个眼色,沈妙朝床上看去,见孟千雪居然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被打扰,就连周琦的怒斥都没醒她,只是翻个身掏了掏耳朵继续睡觉。 沈妙都给气笑了,吩咐左右道,“看来世女这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来人,给孟世女醒醒酒。” 孟千雪的侍从欲要求情,但看了看一圈的官员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颤抖着身体深深的跪伏在地。 红罗应声退下,屋内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皆不敢言。 没一会儿,红罗从外面提着一桶水进来了,她看了一眼沈妙,见沈妙点头,红罗走上前去,对睡的正香的孟千雪兜头浇了下去。 “哗----”众人不由跟着一个激灵,好像心脏都随着这桶水变得冰凉。 孟千雪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是下雨了? 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立马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般咆哮道,“这他爹的是谁干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老子让皇后舅舅诛你九族!!!” 一圈侍候她的侍从吓得全部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沈妙眉头微挑,“本将军干的,如何?成王世女现在可是清醒了?” 孟千雪闻言,猛地转头,目光如炬,直射向沈妙,那眼神中既有怨毒也有愤怒,仿佛要将沈妙生吞活剥一般。 “沈妙,又是你这贱人!”孟千雪声音有如淬了毒,“你竟敢如此,你怎敢如此无礼?!” 第25章 你敢当众威胁朝廷命官! 沈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冷冽与不屑,“成王世女,若论无礼,恐怕是你先动的手吧?区区口角之争,便能让你下令如此这般对待一个来京应试的举子,这样的行为,岂是世家贵女应有的风范?如今更是因此闹出人命,你竟还能安然高卧,真是该赞您一句冷漠无情呢!” 面对沈妙犀利的指责和字字诛心的质问,孟千雪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熊熊燃烧。 她猛地站起身,尽管身体因被冷水浇醒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眸子却闪烁着倔强与阴寒的光芒。 “沈妙,你不过是区区四品武夫,有何资格来评判本世女的行为?” 孟千雪的声音虽有些颤抖,却努力保持着贵女的威严。 “我乃皇后亲侄女,她不过区区一个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再说人又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想不开自尽,如何有让我负责的道理?” 沈妙闻言,眉头微蹙,但并未动怒,只是冷笑一声:“孟世女,杀人不过头点地,柳举人甘愿受死都不受你侮辱,可见其气节。每个能通过乡试的举人都是我大梁的栋梁之材,又岂是你口中区区贱民能涵盖?而且你似乎忘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是讲王法的地方。无论你身份如何尊贵,一旦触犯国法,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我是否有资格评判你的行为,我想,作为陛下亲封的将军,禁军统领,任何危及京师安全的事件都是本官职责所在。” 孟千雪见沈妙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恼怒,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威胁:“沈妙,你可知得罪本世女的下场?我虽不敢在此地对你如何,但出了这扇门,你和你的家人能否安然无恙,可就难说了。”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侍从们纷纷低头,不敢言语,就连官员们都不自觉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此时周琦上前一步挡在沈妙前面冷声斥道,“孟世女好大的口气,竟敢当众威胁朝廷命官,老妇试想,这是府上成王教养之功,亦或者是孟皇后纵容之功。你且放心,老妇必会在御前参上你一本!” 然而,沈妙却只是淡然一笑,上前一步安抚似的拍了拍周琦的肩膀,站在了周琦的身边。 “孟世女,我沈妙自幼习武,战场之上刀光剑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你若真有此意,我随时奉陪。不过你今日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呈到御前,相信陛下自有圣断!” 孟千雪色厉内荏地道,“贱人,你敢!” 沈妙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着孟千雪,“那么就请世女拭目以待!” 孟千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深知自己理亏,却又不甘就此认输。 沈妙继续开口道,“但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要劝你,真正的尊贵与强大,并非来自权势与地位,而是来自内心的正义与良知。孟世女,你虽出身尊贵,但往上数五代,哪个又不是贫民出身。如今你视人命如草芥,需知若将来哪日遭了报应,或许还不比你口中的贱民高贵几分!” 孟千雪听她口中的诅咒之言,目眦欲裂,扑上来就欲抓挠沈妙的脸。沈妙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孟千雪手直伸到了沈妙的眼前,沈妙连眼都没眨一下。 正在这时站在她身旁的绿珠迅速出手把孟千雪手腕握住,直接反剪到背后,孟千雪吃痛,不由自主地屈辱半跪在沈妙面前。 沈妙冷声道,“拿下!带走!” 孟千雪气得几欲失去理智,口不择言地道,“沈妙,你这狗官,你给我等着,我必叫我皇后舅舅诛了你九族!!!” 沈妙头都没回,懒得理这蠢货。 周琦闻言冷嗤一声,暗道,孟皇后有她这样的侄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又蠢又毒。 二人带着孟千雪一行人直接入了皇宫。 御书房,沈妙和周琦跪在皇帝面前将前因后果禀报了个清楚明白。孟世女衣衫凌乱,头发在路上结了冰,到了这温暖的室中又化成了水,一滴滴从头发上滴落下来,她神情惶恐委靡地跪在地上。 御座之上,皇帝冷冷地看着孟千雪,丝毫不见往日情分,直盯得孟千雪低下头去控制不住的发抖。 孟千雪觉得皇帝目光中杀她之心似要溢出来。 “孟千雪,你可有话要为自己辩解?”皇帝声音冰冷。 “舅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真没想杀那女人,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想教训教训她而已。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 “别喊朕舅母,”皇帝怒喝一声,把孟千雪吓了一跳,“你这混账东西,她们是考了功名的举人,不是你后院任意打杀的奴仆!” 皇帝怒斥一声犹不解恨,又拿了桌上的砚台掷了出去,正砸在沈千雪的脑门上,那砚台又大又重,沈千雪的脑袋当时便见了血,她却不敢躲,又慌忙跪直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禀报,“凤君求见!” 沈妙和周琦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皇帝望去,果然见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皇帝忍着怒气道,“传。” 凤君孟之荣正是孟千雪的嫡亲姑母,当今皇后。 凤君孟之荣今年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的脸还是中年人的模样,只是狭长的凤眸中透露着沧桑,鬓边的发丝即使整理过也还是露出了几抹银白,可以想见他在后宫的日子或许也不如表面光鲜。 沈妙和周琦一同躬身向凤君行礼,凤君只略一颔首作回应,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皇帝叩首道,“陛下,千雪还只是个孩子,也是陛下您看着长大的亲侄女,臣请陛下念在她往日还算乖巧的份上从轻发落!” 皇帝阴沉着脸道,“她是个孩子,都二十多了还是个孩子!!!你口中的孩子可是枉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都说慈父多败儿,孟千雪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便都是你和她父母给宠的!” 凤君脸刷的一下白了,目中含泪道,“陛下,臣只有这一个嫡亲的侄女,哪能不宠着些,陛下看这孩子吓的,头上又见了血,这回指定是知道错了,再不敢了,请陛下网开一面。”说着跪挪到孟千雪身边,搂住了孟千雪。 孟千雪似是找到了靠山,依偎在凤君的怀里,凤君口中轻声呢喃道,“雪儿莫怕,舅舅在这儿……” 皇帝见此非但没有消气,怒气反而越发高涨,指着凤君的鼻子道,“你就惯着她吧!你可知道她现在连朝廷命官都敢当众威胁,还口口声声要诛人九族!谁给她如此大的胆子,还不是你!!!” 凤君不敢置信地看着孟千雪,“雪儿,你舅母说的可是真的?!” 第二十六 小贱人,你给姑奶奶等着! 孟千雪小声嗫嚅着道,“舅舅,我,我一时糊涂,口不择言……”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道,“千雪,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荒唐至极!” 又继而带孟千雪一起向皇帝叩头,“陛下,千雪只是吃多了酒,一时口不择言,臣今后一定会好好教导于她,请陛下饶了她这一回。” 孟千雪也不停叩首道,“求陛下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一个内监躬身走了进来,与皇帝小声禀报,“陛下,宫门口有上千学子请愿。说,说……” 皇帝正是不耐,“说什么,讲!!!” 内监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脱口道,“说孟世女草菅人命,要陛下严惩孟世女!” 皇帝如箭般的目光直射在孟千雪的身上,恨不得当场洞穿了她! 李浩然正坐在角落烤火,心中暗叹感叹这大户人家宴客果然非同一般,只不过一场寿宴便如此奢华盛大。 想他李浩然没穿越前土狗一只,哪里能有起会参加这等富贵人家的聚会。 这厢还是沾了沈妙的福了,身后便有一道轻佻的女声插了进来。 “这是谁家的小郎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可要姐姐陪你坐坐啊?” 说着一阵香风飘过鼻尖,一个四十上下身带脂粉香味的女子在他的身边落了座。 这女子长相艳丽,衣着华贵,胸前一双盈盈硕硕呼之欲出,抓人眼球,轻佻的眉眼透着一股很重的风尘之气。 李浩然不识得此人,但看此人言语外貌分明是个浪荡女人,比之后世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也不差什么了,估计每天晚上都是满身大汉,经验丰富。 李浩然实在是看不上这种女人,不过能来参加丞相府宴席的又岂能是无名之辈。 在这女尊男卑的异世,估计应是个权贵之家才能养出来的女人。 李浩然想到这里不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他现在只是沈妙后院里一只米虫,可不愿在这里沾染什么恶心的苍蝇回家,要不还不得被沈妙打断了腿。 他不欲惹事,正待回答后找借口脱身,谁知身后又有一道声音突兀传来。 “临安侯这都不认识啊,这不是沈妙那新纳的掌心宠么?” 话音刚落,亭外转过两道身影,一位是丞相府正君身后那少年,想来应该是丞相府哪个嫡子,一位却是沈妙的弟弟沈佑。 沈佑见那少年言语颇有不敬之意,便伸手拉了一下那少年的袖子。 李浩然眼神微眯,身子坐直靠在了椅子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看着这少年对他敌意甚重,他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原主和他都并未见过这少年,也没有得罪过这少年。 那能得罪这少年的便只有他沈妙侧室的身份了。 哦,原来是沈妙的烂桃花啊! 身边这被称为临安侯的女人闻言神色一怔,不过很快就又再次露出轻佻的笑来。 “原来是沈将军的心尖尖啊,怪不得气质如此出尘脱俗。” 说罢又暧昧的凑近了李浩然道:“以郎君这容姿做沈妙身边一个小小郎君不是委屈了吗,何不舍了她入我府中做个高高在上的侯夫君?” 随着临安侯的倾身,一股浓浓的胭粉味直冲鼻尖,把李浩然熏得差点吐了,他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捂着鼻子道,“临安侯请自重!” 临安侯见此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和恶意,合着这小郎君是嫌弃她啊! 虽然侯府如今是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后院虽不是夫侍成群,但也不是没有比他姿色更出众的,哪个对她不是曲意逢迎,他一个小小的郎君是怎么敢的?! “本侯若不呢?!”临安侯说着便准备上手去摸李浩然的脸。 一只素白的手捉住了临安侯涂着蔻丹的手指,“临安侯这手可真是漂亮,要是不小心被将军砍了,可就不太好了呀!” 李浩然转头看去,“红罗姑娘来了。” “郎君,将军有案子去处理了,叫属下送您回府。”红罗把一件披风披在李浩然肩上,对他伸手道,“郎君请!” “慢着!”临安侯站了起来,眯着细长的眼睛道,“一个小小的下人而已,也敢管本侯的闲事?” 红罗闻言笑了一下,轻快的开口道,“末将确实微不足道,不过这位郎君却是我们将军心尖上的人,侯爷若想要留下这位郎君,末将少不得要以下犯上了,要不然末将去禀了将军,让将军事毕亲自来陪你唠唠也不是不行?” 临安侯喉头一堵,本欲再说点什么,又怕真的把沈妙这煞神招来,当场闹得没脸,只得不情不愿的道,“快滚快滚。” 见着二人转身,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却仍打量着李浩然,低声道,“小贱人,你给姑奶奶等着!” 红罗随着李浩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经过沈珂和那少年面前,李浩然顿了一下,对那少年道,“小孩,我记住你了哦!” 说完还对那少年挑衅的一笑。 少年正是丞相四子陈文进,这临安侯是京城出了名荤素不忌的花心女人,这人本就是陈四郎着人引到李浩然面前的,目的当然是给李浩然添点麻烦,让沈妙厌了他。 谁知这临安侯竟如此没用,连个小男人都搞不定。 陈四郎听李浩然这般说,显然已是猜到此事为自己所做,那他若在沈妙那里吹了枕头风,岂不是让自己还未过门便失了沈妙的心? 不过那又如何,他又没有证据不是吗? 李浩然与红罗离去后,那临安侯也拂袖离去,亭中气氛一时凝滞。 沈佑望着陈文进阴沉不定的脸色,心中暗自叹息。 这位丞相府的四少爷是沈佑玩得不错的闺中兄弟,不知何时看上了长姐沈妙,对长姐一往情深,誓要做长姐的主君。 本来若没有李浩然这一出,这陈四郎也是有机会的。 只不过父亲作主为长姐纳了侧室他也是无法,本以为以陈四郎的骄傲便就此作罢另寻好女子。 谁知他今日见了沈妙的侧室,非但没有息了心思,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此番布局未达目的,以他的骄傲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第27章 何不直接杀了她以儆效尤? “四郎,我观长姐近来所为似是对那李郎君并非无情,你如此作为,又岂能得到长姐的心?”沈佑在一旁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陈文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狠厉:“哼,那李浩然不过是个区区侧室,身份地位与我犹如云泥之别,若能借此机会让沈妙对他心生嫌隙,甚至是除去他,对我而言可谓天赐良机,待我做了她的主君,能带给她的又岂是他一个侧室能比,又何愁她不对我情深意重?” 沈佑闻言,眉头紧锁,心中虽有不安,却也知陈文进言之有理。长姐身为当朝重将,手握兵权,其影响力不容小觑。若能再得了这丞相府的辅助,他沈家何愁不兴? “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沈佑问道。 陈文进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这你便不用管了,你好好做你的豪门贵子,至于那临安侯,哼,不过是个玩物丧志的女人,不足为惧。我只需稍作布局,便能让她成为我手中的一枚棋子。” 沈佑闻言,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他知晓陈文进的手段,却也担心此事最终会引火烧身。 待禀明了蒋氏,李浩然便与红罗一起出了丞相府,沈妙是骑马走的,所以马车还留在府上,红罗叫人赶了沈妙的马车来,嘱咐了务必亲自送回沈妙院中,便向李浩然道,“郎君,将军还在查案,属下需要前去协助将军,我已吩咐仆从送您回将军府,请您匆必小心,今日之事,属下会如实禀报将军,请将军处理,您不必担忧。” 李浩然对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通常耐心还是比较好的,何况她还是沈妙身边第一得力的下属,便微笑答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你照顾好将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红罗本也不欲多留,只是碰巧过来向李浩然告知沈妙去向时赶上临安侯正在骚扰李浩然才多停留了一番,这番事了红罗立即告辞离去。 坐回马车里李浩然还有点遗憾,这酒席菜都快要上了,自己却要告辞回家,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今日这番情况自己确实也不适宜多留在此,自己身份在这贵圈里本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谁都能来踩上一脚,沈妙不在,若是受了什么欺负都找不回场子。 李浩然不由再次感叹这贼老天为何不让他穿越成位高权重的角色,真是让人憋屈又难受。 雪花纷飞,如同天际洒落的万千羽毛,轻轻却又不息地覆盖着皇城,将这座庄严的宫阙装扮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宫门巍峨,朱红与金黄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庄重,而门外,却是一片不同寻常的肃穆与悲壮。 宫门前,一片冰天雪地,虽然内侍一直在不停的扫雪,可今日大风刮的急,雪又下得大,扫了一层,很快便又覆盖了一层。 上千名学子,身着各式各样的青衫儒袍,他们的发梢、肩头皆已染白,却无一人动弹,只因心中那份愤慨如同这漫天的风雪,寒冷而坚定。他们在宫门前静坐,姿态虽谦卑却眼神却毫无惧意,手中高举着书写着控诉的状纸,每一份都写着着对孟世女青楼呷妓、逼死无辜举人的无尽愤慨与哀悼。 雪花不断落在他们的肩头,似乎连天地也为之动容。学子们口中低吟着请愿的词句,声音虽细弱却汇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穿透了寒风,穿透了宫墙,直抵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畔。 “陛下圣明,愿严惩孟千雪,还朗朗乾坤以正义!”这声声呼喊,不仅是对逝去无辜的哀悼,更是对皇权的信任与期盼。 宫门内,偶有侍卫匆匆而过,却也被这壮观的景象所震撼,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 御书房。 “孽障!都是你干得好事!”皇帝怒不可遏,将案上的奏折砸在孟千雪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全都是弹劾你和你母亲的!!!” 孟千雪神情惶恐地捧起折子,一一扫视过去,折子上无一不是在控诉她逼死无辜举人的事,只这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御史们就需闻着味的苍蝇,一个个上赶着来弹劾她,皇帝的御案都要堆之不下。 “诸位学子,老妇虽已年迈,但见此不公,岂能坐视不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儒生站了出来。她曾是前朝太师,后因年迈辞官,但在民间仍享有极高的声望。老太师手持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向学子们,她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老太师的声音虽显苍老,却异常坚定有力,“吾等当齐心协力,以理服人,以情动人,让陛下知晓我等之决心与诚意。” 宫门中观望的内侍立刻去回禀了皇帝。 皇帝在得知就连深居简出的老太师都挺身而出、振臂一呼的壮举后,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这已经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案件了,更是万千学子对皇权之下正义与公平的一次考验。 于是,皇帝迅速召集了朝中重臣,于御书房内紧急召开会议。 皇帝面色凝重,宫中暗探已经详细了解了事情始末,汇报的比之沈妙和周琦更仔细,随着证据的逐一呈现,皇帝的愤怒与失望逐渐累积,他知道,此次若不严惩不贷孟千雪,将难以平息学子们的愤怒,更无法维护皇家的威严。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皇帝宣布了对孟千雪及其家族的处罚,首先,成王身为孟千雪母亲,本应恪守律法,以德服人,但她却纵容孟千雪为非作歹,逼死无辜举人,其行径恶劣,令人发指。因此,皇帝决定将其成王之位连降两级降为伯爵,以示惩戒。 同时,对于孟千雪这位世女,皇帝也毫不留情地免除了她的世女之位,并下令将其禁足于府中,不得外出半步,以示对其行为的严重不满和谴责。 世女之位乃皇家恩典,非有功绩不得轻易授予,而今孟千雪却以此身份为恶,实属大不敬,故夺其位,直接降为庶人。 此外,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虽未直接涉案,但皇帝认为其作为孟千雪长辈,有着不可推卸的管教之责。 因此,皇帝也下旨对皇后进行处罚,责令其禁足于凤仪宫,深刻反省自己的过失,并亲自抄写佛经百卷,以祈福超度无辜亡魂,同时也为自己的疏忽赎罪。 对于无辜丧命的柳举人,皇帝做主罚孟世女千金以偿柳举人家眷以安抚。 这一连串的处罚决定迅速传遍了宫门口的学子们,甚至传遍了整个皇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百姓纷纷拍手称快,称赞皇帝英明神武,能够公正无私地处置作恶多端的孟世女。 而那些原本对皇权抱有疑虑的学子们也纷纷转变了态度,开始大肆歌功颂德,皇帝的心情才终于见了晴。 皇帝又教训了几句,见孟千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烦躁地挥手让她滚回家思过,沈妙等人也告辞出宫。 “哼,这不痛不痒的惩罚有什么用?!何不直接杀了她以儆效尤?这要在我们军中,不得直接打了一百板子,当场便要了她的命去!”红罗不满嘟囔道。 “噤声!这才刚出了宫门,多少耳目在盯着,你敢对陛下的处置有意见,你不要命了?!”绿珠轻斥。 红罗闻言忙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沈妙斜了她一眼,并未开口。 第28章 奴身份低贱,怎能配得上世女 孟千雪心烦意乱地被人抬回到府上。她伤虽不重,但雪大难行,下了马车,直接让人抬了一顶轿子直到回屋。 皇帝虽没有让她受到身体上的惩罚,可是母亲爵位被降,自己世女之位被夺,属实让她心中憋气不已。 她恨透了那个姓柳的举人,但最恨的还是沈妙,一次两次,都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要不是她,自己本来随便拿点银子出来就可以摆平,一条贱命而已,死了就死了,以往死在她手中的人不下数十,哪个不是凭自己的身份地位和金钱就可轻易摆平的。 还有那些无病呻吟的学子,又关她们何事,还去宫门前请愿,和她们有甚干系,害得皇帝舅母不得不严惩于她,这么冷的天,怎的不冻死她们呢?孟千雪恶毒的想。 这时,她身边的一个小侍低着头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孟千雪思绪被打断,不由转过头来一直盯着他看。她身边服侍的小侍实在太多,被她兴致上来弄死弄坏的也太多,多到她根本叫不上名字。像面前这个亦如是。 “你叫什么名字?”孟千雪开口问。 “奴……奴叫春归……”小侍颤抖着开口道。 “春归,名字倒是有趣!我记得以前有个小侍叫春……春什么来着?对了,春来!你们名字如何相似,是亲兄弟吗?”孟千雪问。 “奴不认识什么春来。”小侍低声回道。 <哥哥,你瞧,她居然还记得你的名字呢> “抬起头来让本世女瞧瞧。”孟千雪漫不经心地道。 小侍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来,孟千雪双眸蓦地睁大。这是怎样的一张脸,肌肤温润如玉,透着淡淡的健康光泽,在下午将落映入的夕阳下更显得细腻柔和,一双星眸璀璨夺目,眼波流转间既有孩童般的纯真无邪,又有成年男人的那种柔情,他的睫毛长而密,鼻梁挺直,线条流畅,与下方的薄唇相得益彰,那唇色粉嫩,一看就是鲜有人尝。 孟千雪往下望去,那小侍轻轻滚动的喉结隐没在奴仆统一制式的粗糙衣襟中,让人觉得这衣衫于这如玉般的人儿来说是一种亵渎。 “本世女以前怎的从未见过你?”孟千雪坐正了身子,目光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以你的姿容在我府上怎会是一无名之辈?” “回世女,奴是一月前才来府上的,府上管家在西市挑选仆婢时带了奴来的,管家等奴规矩都学好了,直到今日才准许奴来伺候世女的,”春归抬起眼,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直刷的孟千雪心痒难耐,一把托住春归的下巴,在粉嫩的唇上尝了一口,道,“可愿跟着本世女?” 春归脸颊唰的一下红了,如玉般的耳朵染上了红霞,“奴、奴……身份低贱,怎能配得上世女。” “本世女说能配上就能配上,再说,”孟千雪神色阴郁的道,“我也不是什么世女了呢,小郎君你,可还愿跟着我?”孟千雪阴冷的眼神如蛇般盯着春归,看他听到如今自己已无世女之位要如何回答。 春归震惊的眼神全数落在孟千雪的眼中,“怎,怎会如此?世女仙姿绰约,身份高贵,就算暂时落魄,在奴眼中也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之姿,岂是奴能配得上的。” 孟千雪邪魅一笑,“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好,那么今晚留下来好好陪陪本世女吧?” 春归似是含羞,微垂了头,敛住眸中的冷光,被孟千雪一把揽进了怀里。 孟千雪是色中饕餮,既是起了意,又如何会放过这到嘴的肥肉。只她却是个心狠的,不曾因为春归初尝风月而有所体谅,倒叫府中为了她特制的房中物什,让春归在今夜尝了个遍,春归被折腾得腰酸腿软,处处都疼,声声含泪。 在控制不住抽痛欲要忍受不住时,他都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 〈哥哥啊,你曾经也是这么疼吗,也是这么无助的盼望着天亮吗,你,也曾无助地唤过我,一遍又一遍吗?我的哥哥啊〉 天,终究还是亮了。这是春归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他晕了过去。 孟千雪意犹未尽的停下了手,觉得神清气爽,她今日所受的气,统统在这小侍的身上发泄了出来,现下停了手,才发现自己新得的这个妙人似是不堪折腾已是晕了过去。 她也想通了,现在陛下在气头上,削爵也只是一时生气,待哪日陛下不生气了,肯定还会恢复自己和母亲的尊位。再不济,不是还有皇太女殿下吗,以自己和她的关系,等她继了大位,封自己个王侯之位岂非是易如反掌? 孟千雪朝外面唤了侍从进来,让其叫了府医为春归治伤,孟千雪对他正是有兴趣,万不能让他就此坏了的。 侍从们看到春归身上细细密密的各种伤痕,尤其是那-处,更是惨不忍睹,不由头皮发麻,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小心翼翼将春归抬了出去治伤。春归一动不动,仿佛一件碎了的瓷娃娃,孟千雪眸中不自觉浮现出一股心疼来。 “叫府医用心些治,不要叫他死了!”孟千雪沉声开口吩咐。 侍从们内心暗骂,不知道是谁将他折腾得如此模样,实在是令人发指,现在又假装心疼春归,真真是猫哭耗子。心中虽骂,口中还是恭敬恭敬地回答道,“谨遵世女吩咐!” 将军府。 沈妙回府后,红罗便向沈妙禀报了今日宴席上的事。 “将军,属下恐怕将临安侯给得罪了。”红罗笑嘻嘻的道。 “嗯。”沈妙应了一声,“以后出门当点心,别叫人一不小心给做了。” “凭她也配?”红罗不屑道。 “她自是不配,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沈妙开口,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本将军近些年人在边关,京中是不是已没了本将军的传说?以致哪个都想来踩上一脚,连本将军的人都敢动。” “那是,”红罗接口道,“真是瞎了她们的狗眼!将军放狗咬她们!” 沈妙瞥了她一眼,“没见过自己骂自己骂得这么开心的!” 红罗:……将军你变了! 书房。 沈妙正在处理今天未处理完的军务,绿珠悄然进来,向沈妙道,“将军,老军医的孩子找到了。” 沈妙并未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军务,“如何?” “情况不太好。”绿珠涩然开口。 尽管有所预料,可听到绿珠说不好,沈妙和红罗还是立刻停下手中事务,道,“说说,怎么回事?” 绿珠负责沈妙军中一切机密暗探消息渠道,这军医的事她是自回来后便一直在查的。 沈妙军中有个老军医,叫春二娘,今年已四十有四,平时总是和蔼可亲的,医术又精湛,甚为军中女郎们所喜,本来她这年龄在军中已是有点大,过了今年便要告老还乡的。 谁知八月底的一场战役中,春二娘为抢救受伤军士,在战场上被流矢贯穿,眼看不得活,她才在临终前道出此前自己与夫君及二位幼子失了联系,拜托沈妙去帮她寻人安置,沈妙自无不应。 待安葬了春二娘,沈妙也接到了传她回应的旨意。 第29章 这富贵之家,连根子都已经烂透了 春二娘老家本是京城周边黎安县的一户普通农户。 要说这县城本也不难寻觅,只是寻到了春二娘家,家里却人去房空。 问了周边邻居才知,春二娘的夫君段氏今年夏天重病在床。 大儿子春来上县城为父亲买药时一去不返,段氏与小儿子春归遍寻无果,段氏心急吐血而亡,此后春归安葬了父亲后便也不知所踪。 绿珠查遍了县城也一无所获,好好两个大活人仿似凭空消失。 最后查到春来失踪那些时日,成王世女曾到过黎安县,短暂停留一晚后便回了京城。 沈妙红罗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在接下来绿珠的话中,二人的心幽幽沉了下去。 绿珠查到成王府世女曾于两月前凌虐死一名小侍,名字就叫春来。 因着名字叫的好听,人长得也俊,王府管事的对这孩子倒有印象。 “那孩子十六七岁,长得玉雪似的一小孩,被抬出去时浑身没一块好肉,身下更是血流如注,不一会便没了气。 王府没给安葬,草席一卷给丢去了乱葬岗。”绿珠几欲说不下去,眼中含泪声带哽咽。 室内再没有人开口,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沈妙开口,声音沙哑,“那叫春归的孩子呢?” 绿珠道,“一月前,王府新进了一批侍从侍女,属下打探到,其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叫春归……” 红罗不忍道,“这小孩不会是想……” 绿珠肯定了她的想法,点头道,“没错,我们的人暗中联系了他,想要带他出来好好安置,可是他不同意,誓要为兄长报仇!” “是我们来迟了,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必要时为他提供他需要的一切东西。”沈妙沉声道。 三人心中都无比沉重。 这是她们同生共死战友的孩子,却遭遇如此残酷的事情。 如若不是绿珠心细,发现了孟千雪去过黎安县的痕迹,想必有成王府在后为其扫尾,要想找到二人恐怕是万不可能了。 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就此无声无息湮灭在王府的后院中。 春归醒来时,一时间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望着王府华丽的卧室一时有点错愕。 有人走了过来,投射下一点阴影在他身上,他迟钝地转过头去望向来人。 那人十分普通的一张脸,怕是丢进人群里瞬间就要找不到了,春归确认自己此前没有见过这人,看来应是一张假面。 “春归,你后悔吗?” 春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又转眼瞧向了窗外,窗外漫天的飞雪蒙住了窗棂,使窗外看上去朦朦胧胧,就像他如今的心情。 “我娘呢?”春归轻声问,似是怕惊动了谁。 “就葬在边关的英雄冢,我可以带你去看她。” “呵,”春归轻笑了一声,似牵动了身上某处的痛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眉头皱了好一会才松开,“不用了,不给兄长报了仇,我也无颜去见她。” “我们会帮你报仇的,你放心,只需暂待时机。”来人承诺道。 “就如同今日,她害了人命,陛下还不是不痛不痒的申斥一下吗,连点皮肉之苦都没受,又给放回了家中,禁足?” 春归呵呵一笑,“难道不是变相对她的保护吗?” “这富贵之家,连根子都已经烂透了,想要连根拔除掉它,只能深陷到这污泥中,才能想办法从里面扯烂了啊!”春归面带微笑地道。 来人不知做何回答,半晌才道,“可是公子你的身子,也实在是受不住的啊,她如此残暴,等报了仇,你还焉能有命在?” “我这副残躯何足挂齿,反正已是脏了,如果能为兄长报了仇,即使身死又何妨?” 春归似是精神不济,才说了这几句话,便已是唇角带了血丝了。 “主子说了,要我们全力配合你,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若您哪日想通了想要离开,我们也马上就可安排。” 来人声音轻缓仿佛带着叹息道。 “我知道了,替我谢过你家主子。我这条烂命,不值得人舍身相救。”春归轻叹道。 “别这样说,主子说我们的性命都是一样可贵的,不论男女,不论身份贵贱,生命同等可贵,你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春归不料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毕竟就他目前见识过的来说,哪个权贵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奴仆的命更不是命,只是一个物件儿,可以随意舍弃。 “那你的主子可真是个特别的人,如果我还能有命在,真想见一见。”春归轻笑道。 “会的。”她往窗外看了一眼,“来人了,我先走了,这是主子命我给带给你的药,万望保重自身。” 春归没有回答,只是略点了点头,来人悄无声息隐没入黑暗中。 春归的眼角划下一道晶莹的泪滴。 <哥哥,若是你曾等到了这份救赎,该有多好啊> 沈府,沈妙正院。 自上次丞相宴之后,李浩然便在沈妙的院中住了下来,美其名曰受到了惊吓,需得将军安抚。 “这都几日了,滚回你的院子去。”沈妙嫌弃的道。 “我不,我就要住在这,你这房间住着多舒坦,比我那小破房间得好几百个。不能光让你舒坦,叫我住贫民窟吧!”李浩然耍无赖道。 主要是,住在这里好啊,他房间蒋氏派来的仆人再不能对他吆五喝六,就连蒋氏也不再召他去晨昏定省了。 沈妙早上去练功,练完功后就上朝去了,下了朝又去禁军营,一走便是一整天。 他连早起都不用,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 房中近身伺候的人还都是沈妙身边十七八岁年轻美貌的女孩子。 这待遇,不享受是混蛋。 李浩然舒服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美滋滋的道,“以前总觉得休息不好,没承想穿到这里,这几天把所有的觉都补齐了!” “你最好睡死在床上!”沈妙无语。 “最近一直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沈妙你啥时候带我出去逛逛啊?” “你自己不会去吗?我天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陪你?” “我没钱啊!”李浩然光棍地道。 沈妙自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来,不耐烦的道,“拿去花,没事别来烦我!” 李浩然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抢过银票,看着面值一千、一百的银票不由眼都直了,“卧槽沈妙你发财了啊?!” 沈妙翻了个白眼,“你才知道啊,”说着甩了个傲慢的眼神给他,“爷有的是钱,买你狗命都够了!” 李浩然一边数着那一沓银票一边美滋滋的道,“够够够!沈妙你可太够意思了啊!” 沈妙看着低头数钱的李浩然,心头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男人包养小蜜的快感? 第30章 今夜的沈妙美的惊心动魄 庆历二十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护国将军府。 府中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气盈门,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今日正是沈珂与周明轩的大喜之日。 因着早几日便已经开始张罗,现下已是布置妥当,只等新人前来了。 街道两旁早已聚集了无数观礼的百姓,他们身着喜庆的衣服,面带笑容,纷纷议论着这对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 沈妙笑容满面站在门前迎接来往亲朋与前来贺喜的官员。 后院蒋氏也出来亲自招待前来贺喜的男眷们。 随着一阵悠扬的鼓乐声起,一匹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骏马缓缓步入,马上端坐着身披红袍、俊逸非凡的新娘子,正是沈珂。 她一改往日少年老成,面含笑意,连连向左右拱手示意,身后的仆从不断往人群中洒去糖果和铜钱,引来众多小童竞相追逐嬉闹,一路洒下欢声笑语。 紧随其后的是一顶由十六人抬着的凤冠霞帔大轿,轿帘轻垂,隐约可见里面端坐着的新郎官。 他身着织金绣凤的大红嫁衣,头戴镶嵌着珍珠宝石的玉冠,身姿匀称,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 随着轿子轻轻晃动,似乎连空气都弥漫着幸福与甜蜜的气息。 二位新人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行至正堂,顿时礼炮齐鸣,震耳欲聋,红烛高照,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新娘新郎在司仪的引领下,缓缓步入堂中,对沈倾城灵位和蒋氏行三拜九叩之礼,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神圣。 蒋氏看着面前两位璧人改口叫父亲母亲,激动的眼含热泪,不住点头应好,给了两个大大的红封。 宾客们纷纷起立,掌声雷动,为这对新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婚仪过后,沈妙与司仪引众宾客列席。 宴席之上,珍馐美味,琳琅满目,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 乐师们弹奏着喜庆的乐曲,舞夫们身着华丽舞衣,翩翩起舞,为宴席增添了几分雅致与欢乐。 而新娘沈珂则轮番向宾客敬酒,感谢他们的到来与祝福,场面温馨。 夜深了,月挂中天,府内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喧嚣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对新人的洞房花烛夜。 红烛摇曳,映照出两人羞涩而幸福的笑脸,他们相视一笑,共饮合卺酒,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 沈妙在这欢乐的气氛中不禁为他们的幸福也感到开心。 夜深了,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待送走众人,她才闲了下来。 她拿了一壶酒独自坐在屋顶上,望着天空中的圆月出了神。 她,也曾经这般幸福憧憬过,带着对婚姻生活的向往。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 辛辣刺激性的味道在她口腔中爆炸,她不是第一次喝酒,却还是适应不了这酒的辛辣,被呛出了眼泪。 她没有擦去眼泪,任它肆意流淌过脸颊。 她和李浩然是自由恋爱,他图她温婉贤淑,她图他相貌英俊、谦谦君子。 两人就像前世的羁绊今生终于相逢,他们心有灵犀,他们情投意合,那时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有对彼此炙热的爱。 两人几乎是裸婚,赤手空拳,白手起家。 两人同心协力,挣下了房子车子和存款,也收获了儿女双全,终于有了世俗中众人以为的幸福生活。 可是,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变了呢? 沈妙从穿越过来这么久,每天都让自己忙忙碌碌。 似乎只有忙起来,她才能没有空去想她和李浩然的过去和将来。 可是今夜,脚下宴客厅中人人都喜气洋洋,好似全无烦恼。 可能她也该是其中的一份子,可是她一点都不快乐。 她又喝了一口酒。 这该死的酒为何如此辛辣,她流着眼泪抱怨。 红罗和绿珠静静立在沈妙所在屋顶的檐下,二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屋顶上的动静她们听的一清二楚。 红罗向绿珠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绿珠冲她微微摇了一下头。 夜深人静,“哐当”一声,沈妙一脚踢开了寝殿的门。 李浩然刚睡着不久,就被这巨大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起身一看,原来是沈妙回来了。 “你有病啊,大晚上回来搞这么大动静,吓死我了!”他开口抱怨道。 沈妙踉踉跄跄被红罗绿珠扶了进来。 红罗不满开口道,“李郎君,请注意你对将军的态度!” 绿珠皱着眉头,但并未开口。 李浩然本欲开口反驳一句,但被沈妙的状态吸引了目光,他不由开口问,“她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红罗应是。 李浩然不由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不叫我喝酒,自己偷偷喝是吧? 沈妙你可真是不够意思! 绿珠道,“郎君可需要人帮忙服侍将军?我去喊人过来。” 李浩然忙开口道,“不用不用,你二人退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开什么玩笑,找两个毛孩子来给沈妙脱衣服,那自己老婆岂不是被看光了?! 他赶了二人出门,转回来沈妙已经仰躺在床上了。 他手忙脚乱地折腾半天,才将沈妙外衣和靴子脱了下来,只剩丝质的白色中衣。 他从未见过沈妙喝酒,以前恋爱的时候他也曾怂恿过沈妙喝酒,可是都被她拒绝了。 她应是不会喝酒的,不知怎的如今换了个壳子倒把喝酒给学会了。 他向沈妙望去。沈妙年轻的脸上因酒醉而染上红霞,像是涂上了胭脂。 他的沈妙从前不爱化妆,现在穿越到了这女权的国家就更是没见过她化妆。 可是如此年轻的脸庞满满都是胶原蛋白,权势养出来的人儿剑眉入鬓,唇色不点而朱,透着健康的色泽。 如今被酒色蕴养过,整个人都透着股慑人的馨香,令他觉得今夜的沈妙美的惊心动魄。 他不由凑了上去,沈妙微合着双目似是已睡熟,微启的朱唇还散发着烈酒的香味。 来了这里,见到沈妙前小蒋氏不允他喝酒,见到沈妙后沈妙管他更严,让他滴酒也尝不到。 他许久没有喝过酒了,他看着沈妙透着酒气的朱唇,轻声道,“老婆,我就尝一口,就一口!” 他俯下身去,本打算浅尝一口,谁料后来却渐渐欲罢不能,越陷越深…… 天上的月亮渐渐隐没入了云层之中。 第31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将军,陛下急召!”红罗在外低声禀报。 沈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立马准备掀被子下床。 随即便反应过来不对,她的腰上压着一条光溜溜的大腿。 她借着帐外残烛透过来的光往身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李浩然餍足的脸。 被下两人的身体都是未着寸缕,自己昨晚喝断了片,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何事。 不过虽然身体都是新的,灵魂却都已是老夫老妻了,答案显而易见。 “你还真是不怕死!”沈妙骂了一句,搬开他缚在自己身上的手脚。 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个世界可是男人生子,他这么毫无顾忌,要是一不小心怀了孩子,可是件要命的事。 据她所知,这里男人生子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甚至比女子生子风险还要大上不少。 她给李浩然盖好被子,然后唤人进来服侍她穿衣。 沈妙顺着打开着的门向外望去,冬日的早晨天亮的晚,现在不过寅时初,外面天还是黑的,但是因着雪大倒是能勉强看清院中的物什。 “谁来传的令?”沈妙开口问。 “是陛下身边的黄内侍。”红罗低声道。 “说了让将军即刻带领两万禁军入宫,随后封锁皇宫,所有人许进不许出。”红罗耳语。 沈妙一怔。 穿好衣服,她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去床边摇醒了李浩然。 李浩然睡意正酣,被沈妙吵醒还略有不满,“老婆老婆,昨晚累死我了,我再睡会,不要吵。” 沈妙恨得咬牙切齿,这货不经她同意就给她睡了,现在非但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居然还敢嫌她吵。 “起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 李浩然只得勉强睁开眼睛,“怎么了,老婆?” “宫里怕是要出事了,”沈妙指了指房顶,“要变天了!” 李浩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低低问道,“那位不行了?” 沈妙和他说过宫中那位的情况不太好,怕是难过年关,但不想这么快,腊月都不到,便不行了。 沈妙点了点头。 “我马上要进宫,进宫后不等事情结束恐怕是出不来了,你在家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吃外人给的东西,就待在我的院中,哪里都不要去。” 沈妙一边思索一边交待道。 “我身为禁军统领,现在是众矢之的,你是我后院唯一的男人,恐怕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放心。”李浩然保证道。 “绿珠给你的两个人,是我身边暗卫营出来的,保护你的安全不成问题,你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他们。”沈妙郑重道。 前次让绿珠给李浩然找了两个仆从,绿珠从沈妙手下暗卫营中挑了两个孩子。 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分别叫连虎和青生,两个孩子一沉稳一活泼。 这李浩然是知道的,他也郑重地道,“我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老婆!” “府中有府卫,会负责保护府里,我走之后府门便会上锁,不要相信任何人。” “你的父亲和弟妹也不能相信吗?” “任何人。” “我知道了。” 要说在这世上能让沈妙放在心上的,确实也只李浩然一人了。 二人虽说感情和生活出了点问题,但十几年的陪伴不是假的,二人目前更如同亲人多一些。 在这异世做个互相取暖的人,最起码信任是没有问题的。 其它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过客。 说她凉薄也好,自私也罢,起码她现在是还没有处出来多少感情的。 沈妙交待完便带了红罗绿珠出门而去。 昨日夜里雪又下了一回,把原本踩得硬实的路面覆上了一层轻雪,脚踩上去咯吱作响,还有些滑,稍不留神便会摔上一跤。 沈妙三人带禁军赶到宫门口时,宫门口已聚了十数位等待上朝的大臣。 以往这个时候宫门已是开了,可如今宫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入,大臣们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心中担忧甚重。 此时见沈妙前来,纷纷围了上去,“沈将军,怎么回事?” 沈妙沉着脸没有回答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守卫的禁军见沈妙前来,开了宫门放沈妙和亲随进入,随即再次关了宫门。 身后的禁军一字排开,围住了皇宫。 身后大臣们感觉不妙,纷纷退开宫门。 沈妙一进了门,等在宫门之内的内监立时便引了她去皇上的寝殿。 室内点了数百盏灯烛,照得寝殿亮如白昼。 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寝殿内,太医们忙碌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忙碌而紧张。 他们或跪或立,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药瓶和银针,却都面露难色,显得力不从心。 沈妙一眼便看见了躺在龙榻上的皇帝,她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皇贵君立在榻前,见沈妙过来,也站起来走了过来。 沈妙同他见了一礼。 “如何?”沈妙开口问太医院院首唐六奇。 “前些日陛下被成王世女气着了,事后一直不太好,昨日还呕了血,眼见便不大好了。”唐六奇开口道。 “今日凌晨陛下醒来再次咳血,随后臣便带太医院众太医过来了。”唐六奇心中也甚是忐忑。 毕竟如果皇帝大行的话,有的会迁怒于太医院,导致一众太医统统为其陪葬。 这事例并非没有,在皇家其实甚为常见。 皇贵君开口道,“陛下传了太医后又召了本宫前来,本宫来时陛下已是昏迷不醒了。” “陛下……”沈妙缓缓上前,跪在床边,低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悲痛。 皇帝听见沈妙的声音,勉强睁开眼,望向沈妙,“沈爱卿……” 皇帝的声音微弱至极,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落入了沈妙的耳中。 “陛下,臣在。”沈妙俯首回应,声音坚定而有力。 皇帝费力地抬手,示意沈妙靠近。 沈妙依言上前,将耳朵贴近皇帝的唇边,只听得她断断续续地说:“……派人守住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宣皇太女和众皇女入宫……” 沈妙的心一沉,立刻应声道,“陛下放心,臣定当守住皇宫,守住陛下,皇女们臣也会派人立时去请。” 皇帝闻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随后再次闭上眼。 沈妙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皇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迅速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沉声道:“众位大人,务必竭尽所能保住陛下的命,同时确保消息不得外泄,违令者杀。” 众人一凛,纷纷点头应是,各自忙碌起来。 沈妙退去了殿外,开始有条不紊地吩咐事情。 这场权力的更迭,将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不多时,身边的副将前来禀报,“已全部通知众皇女入宫,不过。”副将欲言又止。 “说。” “属下去通知皇太女时,见皇太女神色有异,似乎并不信任属下,且也没有要入宫的迹象。”副将禀道。 沈妙眯了眯眼,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第32章 儿臣愿以自身为引 宫门口已是聚集了众多大臣,群臣议论纷纷,宫门开了,但却还是不许进,只是派了人去通知各位皇女入宫觐见。 重臣已是心中有数,知晓今日之后怕是要变天了。 天逐渐亮了起来,朝阳如血,映照在紫禁城斑驳的琉璃瓦上,给这庄严的皇宫平添了几分不祥的预兆。 宫门巍峨,沈妙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立于宫门之前,眼神坚定而锐利,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她的身后,是整装待发的精锐禁军,气氛凝重而紧张。 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皇太女身着华服,步履匆匆,身后跟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侍从和数千府兵,缓缓步入视线。 她的面容虽显端庄,但眼中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阴鸷之光,显然心中已布下重重算计。 沈妙横枪挡在皇太女面前。 皇太女停下脚步,目光直视沈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将军,母皇命你镇守皇宫,你却在此拦孤之路,莫非是要违抗圣意?” 沈妙不为所动,长枪微动,直指地面,声音沉稳有力:“殿下,陛下吩咐只让殿下一人进,其余人等无诏不得进,臣奉旨行事,还请殿下勿要为难下官。” 皇太女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上前几步,声音中带着几分犯忌:“沈妙,孤与众皇妹可都没在宫中,就连凤后都未传出消息来,孤如何知晓母皇是否为你所困,矫诏我等前来?” “沈妙只知忠诚于陛下,守护皇家安危。犯上之事臣是万万不会做的!”沈妙义正言辞。 “孤身后所属,皆为皇太女近卫,是母皇亲赐,必得与孤同往。” 沈妙目光如炬,不为所动:“殿下不必同臣说,陛下只召了殿下与众皇女,不准带任何臣属入宫。殿下欲带数千近卫入宫,岂非抗旨不遵?” “孤若非要进呢?”皇太女阴沉道。 “若殿下真行此举,当为悖逆陛下,臣虽不才,也愿以血肉之躯,护我皇家正统,万死不辞。” 皇太女闻言,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沈妙,你以为自己是谁?区区一介武夫,也敢妄谈皇家正统?” “孤乃储君,未来的天子。今日,孤便要让你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言罢,她突然挥手,示意身后亲兵上前。 然而,沈妙早已料到,她一声令下,身后的禁军迅速列阵,将皇太女一行人团团围住,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殿下,请三思而行。”沈妙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家血脉,贵在和睦,而非自相残杀。殿下若真有治国之才,当以民为重,以德服人,而非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皇太女见状,深知今日已无法轻易过关,只得暂时收敛锋芒,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沈妙,你且记住,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了结。” 沈妙望着皇太女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众皇女已是赶到了宫门口,见此情景,神色各异。 八皇女也在人群中观望,天色已经大亮,她见沈妙站在众人正前方,便向沈妙看去。 正在此时沈妙也侧目往她看来,二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沈妙微微颔首。 八皇女见此,不再犹豫,从容上向道,“沈将军,皇八女凤子韩求见陛下。” 沈妙朝后一招手,道,“来人,带八皇女殿下去见陛下。” 凤子韩孤身一人在兵士的带领下进入宫门。 众皇女见状,有随同进宫的,也有默然退回府的。 皇帝养成的女儿共有十位,入宫的皇女只有六位,其中皇太女未入宫,剩下三位皇女有两位是站皇太女的,另有一位远在边关,并未在京城。 待入了皇宫,皇帝并未召见众位皇女,众位皇女被安排在御书房的侧殿中忐忑不安的等待。 过了一个时辰,年龄最长的皇女被叫走,过了不到两刻钟便又被内侍送回,不等其他皇女上前询问,内侍又叫了第二位皇女出去了。 其他人顿时也没了询问歇了打探的心思。 一直等到申时末,八皇女才被内侍叫走。 内侍带着她一直到了皇帝的寝殿。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八皇女躬身随内侍进来。 内传禀报道,“陛下,八皇女殿下到了。” 室内半晌方响起母皇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八皇女转过屏风,见母皇正倚在榻上,手支着头,似精力不济。 她行至皇帝面前跪下,“儿臣给母皇请安。” 皇帝咳了一声,并没叫她起来,只低声道,“抬起头来。” 八皇女抬起头,望向皇帝的脸,她的母皇已经垂垂老矣,气息浑浊短促,只一双看向她的眼睛还如以往一向清明。 皇帝审视她良久,才道,“子韩,你是朕捧在手心,放在心间的女儿,以往朕也是最宠爱你的,你不要骗朕,实话告诉朕,你对朕这位置可是有心?” 凤子韩沉默了一下,目光没有躲闪,道,“母皇圣鉴,儿臣若说对皇位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皇帝叹道,“倒是比你几个姐姐要诚实。” 又继而道,“如果朕把皇位交到你手中,你会如何做?” 凤子韩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想着母皇是否是试探于她。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机会,有些事情说出来后反而轻松。 凤子韩郑重向皇帝磕了一个头,道,“母皇容禀,自古帝王之业,非独力所成,乃天时、地利、人和共铸之辉煌。” “儿臣深知,接任之任,重于泰山,儿臣资质浅薄,但儿臣愿以自身为引,引领我大梁步入更加繁荣昌盛之境。” “母皇在位,文治武功,彪炳史册,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此皆母皇英明神武,勤政爱民之所致也。” 皇帝道,“你不必为朕歌功颂德,朕自知治下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你只说若你为继位之帝,当如何做。” 凤子韩坚定地道,“儿臣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必当秉持仁政,以民为本。帝王权力乃百姓所赋,当如履薄冰,谨慎用权,赢得万民敬仰。” “另会广开言路,倾听民声,解民之忧,除民之困,发展经济,兴修水利,鼓励农耕,繁荣商贸,驱动国家腾飞,使国库充盈,民富国强。使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人才乃国家根本,儿臣当大兴教育,广开才路,使我大梁文化昌盛,英才辈出……” “儿臣谨以谦卑之心,仰承先祖之德,怀天下之忧,立此继任之誓,愿以微躯,继往开来,共筑盛世华章,以报母皇隆恩,不负苍生厚望。” 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这年轻的女儿在面前高谈阔论,不由也在心里勾画着她所形容出来的蓝图。 若真能得偿她之所愿,实现她心目中的蓝图,那么大梁必将成为最强之国,使周边各国俯首称臣,何尝不能流芳千古。 不过皇帝很快克制住自己的心思,不动声色地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八皇女见母皇神色不为所动,只能躬身退下。 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内侍传来下一个皇女,才开始新一轮的考验。 第33章 皇太女被废 宫门外传来军队的号令声,沈妙朝外定睛一看,正是皇太女领兵到来。 兵士呼喊着“清君侧”,群情激昂,意欲入宫。 “沈妙,你让开,孤要进去。” “殿下,陛下并未传召,无诏任何人不得入内。” “孤的众皇妹进去了六人,现今一个都不得出,谁知道是不是你矫诏令她们入内围而杀之?!” “请殿下不要信口开河,众皇女入宫乃是皇帝陛下所召,且臣在这宫门口从未离开过半步,又如何能行殿下口中的悖逆之举,请殿下慎言。” “沈妙,孤乃陛下亲封的皇太女,下一任储君,今日我若进得宫去,他日登基,自当论功行赏;若你执意阻挠,便是与整个皇室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皇太女的声音在宫门外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心,她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沈妙,你可知,今日之事,非为个人荣辱,实乃社稷安危。” “母皇久未露面,宫中传言四起,孤身为皇太女,岂能坐视不理?” “众皇妹进宫已有一日不得出,更添疑云,孤不得不怀疑,这宫中是否已生变故。” 她环视四周,目光冷峻,继续道:“你虽为忠臣,但忠君爱国,更当明辨是非。若母皇真有难,你我皆难辞其咎。孤今日,非为个人权势,乃是为天下苍生,为皇室正统,不得不强行入宫,以探虚实。” 言罢,皇太女一挥手,身后大军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甲胄碰撞之声与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 沈妙见状,面色凝重,但她并未退缩,而是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 “列阵!” 皇太女冷笑一声,道:“沈妙,你若再行阻拦,休怪孤手下无情!” 沈妙也开口道,“殿下若再往前一步,那沈妙也只能得罪了!” 随着沈妙坚定的话语落下,两军对峙的紧张气氛瞬间被点燃,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因这无形的压力而颤抖。 宫门之下,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余下斑驳光影,为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平添了几分悲壮与决绝。 沈妙的军队迅速调整阵型,盾牌手在前,长矛手紧随其后,弓箭手则分散于两翼,严阵以待。 “冲锋!”皇太女见状,怒喝一声,亲自率领精锐骑兵,如黑色洪流般向沈妙的防线冲击而来。 马蹄声震耳欲聋,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沈妙见状,毫不畏惧,她深知此时唯有以命相搏。 两军交锋,短兵相接,宫门前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沈妙是到了这古代月余,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说实话,在法制社会想象不到手握屠刀杀人的感觉。 到了这里,这具身体却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鲜红的血液喷出老高,有点滴溅射到她的脸上。 残肢断臂四处都是,沈妙本以为自己会反胃想吐,然而却没有。 她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锋利的宝剑配合沈氏剑法,简直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只她一人就收割了不下数十的性命。 沈妙的军队凭借着地形与阵法的优势,顽强抵抗,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士兵的呐喊与牺牲。 皇太女的骑兵虽勇猛,但在被沈妙调教过的杀伐军队前,也逐渐显露出疲态。 有不少士兵在交战中倒地,惨叫声与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战场瞬间变得残酷而血腥。 就在这时,沈妙瞅准时机,亲率一队精锐,绕至皇太女侧翼,发起突袭。 这一招出其不意,皇太女大军顿时陷入混乱。皇太女虽奋力指挥,试图稳住阵脚,但已是回天乏术。 最终,在一番激烈的厮杀后,皇太女被沈妙麾下勇士生擒。 “殿下,胜负已分。”沈妙语气冰冷,却字字铿锵有力。 皇太女闻言,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宫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监高声喊道:“皇太女殿下,陛下有旨,请殿下接旨!” 皇太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随即恢复冷静,她收起长剑跪地,道:“儿臣接旨。” “朕膺天命,承祖宗之基业,统御万民,夙夜匪懈,以求社稷之安宁。” “然皇太女今日所为,悖逆纲常,不顾君臣之义,擅自领兵至宫门,欲以武力胁迫朕躬,此等行为,实属大不敬,有违储君之德。” “朕念其往日之功,本欲宽容以待,然国法无私,祖宗家法不可废。” “今朕决意,废除皇太女之位,削去其一切封号与特权,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望天下臣民,皆以此为戒,恪守本分,勿再蹈此覆辙。” “此旨既下,即刻执行,无得延误。钦此!” 圣旨一出,众人皆愣在原地。 皇太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孤只是想进宫去营救母皇,并无反心!” 她的双眸似被怒火点燃,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传旨的内监,“尔敢假传圣旨,当诛!” 内监面对皇太女的怒火与利刃,面色虽白,却未曾有丝毫退缩。 他高举着金黄色的圣旨,声音虽颤却坚定:“殿下,此乃陛下亲笔所书,御印加封,字字千真万确,老奴怎敢假传!” 皇太女颤抖着手从内监手中接过圣旨,亲自对比圣旨上的笔迹,确认是皇帝的亲笔所书,皇太女内心一片绝望。 四周的士兵见状,皆是一阵骚动,不知该如何作为。 沈妙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她岂非不知皇权的冷酷无情,却也同情皇太女此刻的绝望与不甘。 “殿下,请冷静!”沈妙开口,她的声音穿透了四周的喧嚣,“此刻抗旨不遵,只会让殿下陷入更深的困境。请殿下三思。” 皇太女闻言,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她环视四周,那些曾经效忠于她的将士们,此刻却面露难色,无人敢上前一步。 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与孤独。 “母皇……”皇太女喃喃自语,眼眶泛红,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失去了所有。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废黜,不甘心自己这几十年的努力与梦想化为泡影。 然而,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皇太女缓缓放下手中的剑,目光复杂地看了沈妙一眼,似乎是在感谢她的提醒,又似乎是在告别。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传旨的内监道:“我……接旨。”复又道,“我,可能见陛下一面,就当作别。” 内监似有所料,不慌不忙开口道,“陛下同意见您一面。请!” 废太女心灰意冷的卸去了甲胄,随内监进宫去了。 皇帝躺在床上,已经疲累不堪,见内监领着废太女凤子楚进来,招了招手让她近前。 凤子楚跪在床前,对皇帝磕了一个头。 “你恨朕吗?”皇帝开口道。 第34章 皇帝托付 “女儿岂敢?”凤子楚走了这一路,已是冷静下来。 “子楚,朕登基二十四年,你就做了朕二十四年的皇太女,”皇帝似在回忆,“你是什么性子,朕并非不清楚。” “你虽有野心,但谋略不足,心胸不够。可咱们家这江山,已是岌岌可危。” 凤子楚震惊地看着皇帝,“这怎么可能?我大梁江山稳固,怎会岌岌可危?!” 皇帝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如若只做个守成之君,你确实是合适的,你生性谨慎,又仁善好施,做个君主,亦算合格。” “你可知母亲为何突然重病?” 皇帝不等她回答,继续开口道,“朕的暗探已传来确定消息,北狄入境,边关失守,无辜百姓被屠,大梁已经连失两城。” 凤子楚震惊地看着皇帝,不敢置信。 “朕已经时日无多,必须要在我死前给新君扫清道路,新君不只要守成,还需有开拓疆土、力挽狂澜之能。子楚,你虽有诸多优点,却非那个人选。”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绝,她深知这番话将如何刺痛眼前这个自己疼爱了三十多年的女儿。 “朕知道,你心中定有诸多不解与不甘,但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梁的未来。” “边关失守,更是朝中奸臣与外敌勾结的恶果。这一切,都预示着大梁即将面临的危机,远超你的想象。” 皇帝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对过往的怀念与对未来的忧虑。 “朕原本打算,若你能力足够,便传位于你,让你继承这万里江山。”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朕不得不为大局考虑,选择一个更为适合的人选。” “那……那母皇您选了谁?”凤子楚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虽已尽力保持冷静,但内心的震撼与不安仍难以掩饰。 “朕已暗中考察多年,终有一人,既有你的仁善之心,又兼具非凡的智勇与谋略。她便是你的八妹,凤子韩。” 皇帝提及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期待。 “子韩自幼聪明过人,又知韬光养晦,知人善任,她比你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带领大梁走出困境,重振我大梁。” 凤子楚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平时这个丝毫不显眼,自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妹妹,竟是最后的赢家。 但她已经知晓,现在已无力回天,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女儿明白了,母皇。女儿会支持子韩,希望她能替我守护好大梁的江山。” 凤子楚缓缓站起身,目光坚定,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皇帝看着凤子楚的变化,心中既有欣慰也有愧疚。 “子楚,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朕还有一事需拜托于你,朕要你以白身前去投奔宸王。” 皇帝眼里带着回忆,朝她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前朝三皇女,本是先后嫡出,可却非长女。 先皇却立了皇长女为皇太女,也就是当今,后又传位于皇长女。 身为正宫嫡出,她又岂能甘愿屈居人下。 只是她资质平庸,先皇为防以后生乱,早早便打发她去了封地。 此次边关之乱,暗卫在查控此事时,在其中发现了宸王的痕迹。 房间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对母女复杂的情绪。 废太女心下了然,知晓了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皇儿,国难当前,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才能保我大梁万里千山和千万黎庶。” 皇太女心下苦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我今日没有闯宫,而是直接进觐见,您还是会废了我的太女之位吗?” 皇帝沉默了一会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皇太女已是明白皇帝的未尽之言,只道是一步错,步步错,便不再犹豫接下了任务,道,“儿臣遵旨。” 第二日,宫中传出圣旨,敕封八皇女为皇太女,八皇女父妃华贵妃被封皇贵妃。 皇太女兵败被废,皇后德不配位,被幽禁于凤仪宫,自此,皇太女一脉倒台。 次日,皇太女宫中人去楼空,废皇太女也不知所踪。 不过两日时间,风云巨变,京城众官员人人自危。 ------------------------------------- 以前的成王府,现在的长安伯府。 “春归呢?”孟千雪开口问。 “回世女,春归今日不当值,应是在房间休息。”侍从低声回答。 虽然她现在已非成王世女,但身边的下人都不敢更改称呼,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叫他过来。”孟千雪不耐烦地道。 “诺。”侍从躬身退了下去。 自皇太女被废后,皇后殿下也被禁足凤仪宫。 她们府中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人们惯会捧高踩低,就连她出去酒楼吃个饭都能遇见些不知所谓的人,讽刺她太女倒台,她家也离倒大霉不远了。 孟千雪心头郁郁。 春归自外面走了进来,在孟千雪身前恭敬跪下。 “奴春归给世女请安。” 孟千雪用食指勾起春归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青葱少年白嫩的脸颊在她的眼前慢慢爬上了粉红,叫孟千雪看得心痒难耐。 这小少年自上次玩了一次后便伤着了,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时日。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恢复的不错了。 “姑娘今日想你了,春归。” 春归闻言,抬起双眸向孟千雪看去,果然见她正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春归不由心头一突。 回想起上次的经历来,春归脸上刚起的潮红渐渐褪去。 少年人心思太澄澈,什么都与在脸上,孟千雪朗笑一声,将之揽入怀中。 “不要怕,姑娘今天怜惜你一点。”孟千雪笑道。 话虽如此说,但该用的手段还是一样没落,只是掌握了分寸没有伤着他而已。 夜深了,春归躺在她的身边,毫无睡意。 皇太女已经倒台了,那么,孟家应该也不远了吧。 ------------------------------------ 御书房,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的龙椅上,看着面前的几位朝中重臣。 御书房内,烛光摇曳。 皇帝坐在那张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上,身形略显疲惫。 她身着龙袍,金色绣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群臣分立两侧,丞相立于最前,面容凝重,六部官员紧随其后,皆是一脸肃然。 八皇女,现任皇太女凤子韩立于皇帝身旁,眼中既有对母皇的不舍,也有即将承担重任的坚定。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朕在位多年,幸得诸卿辅佐,国家方能昌盛安泰。然岁月不饶人,朕之龙体日渐衰弱,大限之日恐已不远。” 说到这里,皇帝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落在皇太女身上,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期许。 “朕之皇太女,自幼聪慧过人,仁德兼备,是朕选定的继承大统之最佳人选。” “朕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便是要将这万里江山,以及亿万子民的福祉,托付于皇太女与诸卿之手。” 丞相闻言,率先跪倒,其余官员也纷纷跟随,齐声高呼:“陛下万岁!皇太女殿下千岁千千岁!” 皇帝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继续说道:“皇太女初登大宝,难免有诸多不足,望诸卿能如辅佐朕一般,尽心尽力,辅佐新君,共保我朝基业长青。” 丞相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放心,臣等定当竭尽所能,辅佐皇太女殿下,不负陛下厚望。” 六部官员也纷纷表态,誓言旦旦,表达了对皇太女的忠诚与支持。 皇帝听后,面露欣慰之色,缓缓说道:“如此,朕心甚慰。待朕百年之后,还望诸卿能继续秉持忠诚与智慧,共同守护大梁,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 言罢,皇帝轻轻闭上了眼睛,似力有不逮,又似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安详。 御书房内,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各自的盘算。 过了良久,皇帝再次睁开眼,虚弱地道,“众卿都跪安吧,传沈妙过来。” 第35章 老皇帝薨逝 三日后,皇城敲响了丧钟。 老皇帝重病不治,于庆历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薨逝,终年五十九岁。 皇太女执掌朝政,由于边关传来动乱的消息,急需新皇及时登基以稳定朝局,由三省六部商议后,定于七日后行登基大典。 起初边关动乱的消息并没有传开,是由皇帝压了消息的缘故。 等确立了皇太女的正统身份后,皇帝才将这个消息公布给朝臣知晓。 众皆哗然。 武胜关庸城外的芜狄江本是分割大梁和北狄的天堑。 只是今年遭遇几十年未见的大雪,从未结过冰的芜狄江结了实冰。 北狄是游牧民族,今年的大雪对他们的影响尤其的大。 成千上万赖以生存的牛羊被冻死,就连牧民都冻死了不少。 这样一来,食物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可巧芜狄江被冻了个结实,北狄的可汗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救赎。 便集结了国内的各个首领一同派二十万大军压境。 边关本也准备的有五万将士守城,可惜敌人数倍于我方。 等到其它关口得到消息赶来相助,北狄已经攻破庸城,把庸城烧杀抢掠一空,并往腹地的并郡而去。 这消息已是五日前得到的,却不知如今北狄已经到了哪里。 一时之间,众朝臣忘记了各个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一致对外。 “殿下,沈妙请战!”沈妙单膝跪地,向皇太女凤子韩焦急道。 这里恐怕最着急的便是她,庸城正是她回京前的驻地,庸城失守,她的将士们恐怕也难逃一劫。 “沈将军,你如今还是禁军统领,如何能将这重任推卸?再说并郡过了便是京师,这个时候保护京师才最为重要!”户部尚书姚沐站出来道。 “姚大人此言差矣,禁军统领确实重要,但并非非沈将军不可,要知道庸城是沈将军驻地,若论熟悉,恐怕京中无人能及。所以沈将军去才是最合适的!”礼部尚书魏静站出来道。 “丞相觉得呢?”皇太女开口道。 “回殿下,臣觉得礼部尚书所言甚是。臣觉得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与其等敌军打到京城,不如主动出击,将北狄赶出我大梁!”陈丞相出列道。 “丞相所言甚是,孤也这般想!那就派沈将军率大军前往,务必将北狄赶出我大梁!!!”皇太女一锤定音。 “沈妙!”皇太女郑重开口。 “臣在!”沈妙并未起身,闻言激动抱拳道。 “孤代皇帝任命尔为定远将军,着尔领精兵十万,于明日出发前往庸城方向攻打北狄大军!” “沈妙,你乃我大梁之栋梁,此番出征,责任重大。孤知你心系庸城,牵挂那些与你同生共死的将士们,正因如此,你才是不二人选。” “孤命你务必坚守城池,保护我大梁子民,同时寻找战机,一举击溃北狄侵略者,恢复疆土安宁。” “沈将军,你身经百战,智勇双全,孤相信你定能不负众望,凯旋而归!”皇太女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目光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沈妙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坚毅,她沉声道:“臣沈妙,领命!谢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重托,不负大梁百姓期望。北狄犯境,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誓守我大梁每一寸土地!!!” 皇太女沉声道,“你即刻回去准备出征事宜!” 沈妙道,“臣遵旨!” 言罢,沈妙站起身来,转身面向众朝臣,拱手行礼,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出大殿。 大殿内,皇太女凤子韩望着沈妙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豪情与骄傲。 她知道,沈妙不仅是她最得力的干将,更是大梁的脊梁,有她在,大梁便有希望。 “众卿家,即刻各司其职,全力配合沈将军,确保粮草军械充足无虞,后方稳定,让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 皇太女高声宣布,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朝臣皆应下不提。 沈妙则即刻着手调集兵马,部署战略,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最精锐的军队,奔赴庸城前线,与北狄决一死战。 李浩然这几天很少能见到沈妙。 有时候她回来的很晚,到他睡着了之后才回,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 此时李浩然正在看沈妙小厨房的厨夫做饭,这是他在没穿越前的爱好之一,做饭。 这世界的饮食和他原本的世界略有不同,不过也大同小异,只是这做饭都是用的木柴,这让他觉得很是不习惯。 虽然他小的时候也在农村生火做饭过,毕竟都已经过了二十几年,早忘了当时怎么烧火。 不过这柴火做的饭倒另有一番美味。 他见厨夫正在做一份酒酿豆腐,心中也跃跃欲试,正要开口让自己试试,门口便传来侍从青生的声音。 “郎君,将军回来了,请您过去书房。” 李浩然闻言一愣,随即面带喜意快步走出厨房。 今日回来的倒早,不到午时沈妙就已经回了府。 这青生是个娃娃脸的男孩,是沈妙给他找的侍从。 不得不说跟着沈妙,他也学会了享受,每日叫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伺候自己,倒也过得十分舒坦。 还没迈入书房,便听见沈妙在吩咐红罗收拾行囊。 李浩然面色一变,匆匆进了书房,见沈妙正在一堆文书中不停翻找。 “老婆,你要出门?要去哪里?”待丫头们都退出房去,李浩然急急开口问。 沈妙见了他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拉他到小榻坐下,“浩然,我要出征了。” “去哪儿?” “攻打北狄军!” 李浩然立刻急了,“不去不行吗?” 沈妙:“君令如山。” “不,我不信,你如今在京城过得风生水起,有什么事不能让别人去扛,为何非要你去?” “难道偌大个大梁都没有人了吗,非要指着你一个女人去救?” 沈妙定定地看着他,沉声开口道,“非是我不可,浩然,你听我说。” “皇帝陛下向群臣告知北狄来犯,已克边关庸城的消息,可有些她并未告知群臣,怕引起恐慌。” “北狄二十万兵士攻城,庸城县令不敌私逃,庸城失守,守关将士共计五万,庸城守将两万余人阵亡,另有一万人护送百姓转移,剩下不到两万人在城破与北狄人死战,全数被杀。” 沈妙说着红了眼眶,“她们都是原身在庸城的同僚,却尽数死于敌人。” “北狄入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未来得及转移的妇孺、孩子、老人全部坑杀,全城无一活口留下。” 李浩然震惊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道,“那他么的不是跟小日子当年不相上下吗?艹|他|娘的!真是一帮牲畜!” 沈妙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得不去,原身曾是唯一与北狄交战数回从无败绩的将军,边城军中也只有她能一呼百应。” “我去不光是作为一个将军而去,还是以一个精神领袖去带给边城希望。” 沈妙深深地望着李浩然,她相信以他的善良和聪明不会想不到自己的处境。 李浩然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人。 “我能同去吗?”知道规劝无门,李浩然开口问。 第36章 沈妙辞行 “军中不得带家属前去,再说了,你连丝毫武功也没有,去了不是白白给北狄送菜么?” 李浩然白了沈妙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正经。” 沈妙轻笑,“我怎么不正经了,我不是非常正经的在劝你么。” “真的不能带上我?”李浩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能。”沈妙肯定地回答他。 “你若打定了主意做一件事,我是拦不住你的。”李浩然叹息。 从前就是这样,沈妙虽然看似温柔,但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从前的自己不正是这样吗,一次次踩着她的底线去蹦哒。 后来她有了孩子,脾气日益变得暴躁,一点小事就能点燃她的怒火。 古代战场的残酷虽未亲眼见识到,但这是冷兵器的时候,次次都是短兵相接,哪怕作为将军,也要亲上战场。 他的沈妙在现代可从来没有接触过战争,来到这里,为了和身体尽快融合,她日日都要勤加练功两个时辰以上。 他也问过沈妙练的怎么样,沈妙把他拉到演武场去跟他演示了一遍功夫。 那刀光剑影、来去自如的身影看得李浩然热血沸腾。 可悲剧的是,他啥也不会! 不知道现在去学来不来得及! “那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孤苦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唯一熟悉的就是你,可你还要离开。”李浩然郁郁寡欢。 “要带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沈妙微笑看着他,轻声道,“哪里用得着你收拾,自有丫头们去做。” 李浩然低着头没说话,但眼睛悄悄地红了。 “这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老公,如果不是穿越到了这里,我们早已不在人世,又何必做这小儿女之态?”沈妙漫声道。 李浩然抬起头看着她,她比想象中绝情。 若是如前世一般突然告别无知无觉也便罢了,这番却是清醒的告别,二人都知道,若这次沈妙一去不回,二人便是要永别了。 但她能在如此清醒状态下情绪稳定的与自己道别。 说不得她已是和这具身体慢慢融合了,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李浩然第一次在这里对沈妙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看着如此绝情的沈妙,他恨自己的心软无用,但他的泪却仍是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沈妙沉默地伸出手去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滴。 她的手掌粗糙温热,不像从前的沈妙,指尖总是柔软微凉。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明日辰时。” “好。” 酉时中,沈妙带李浩然去了梧院用饭。 蒋氏已经得知沈妙明日要出征,也甚是忧虑。 这次用餐是人聚得最齐的时候,蒋氏,沈妙携李浩然,沈珂携新夫周明轩,沈佑。 沈珂夫妇二人婚后沈妙一直不得空见,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周明轩比沈珂高了半个头,外貌虽非极品,不若那些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般棱角分明,却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柔和之美和难以言喻的风流雅致。 沈珂与他二人,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开朗大方,令人如沐春风。 倒也是极为般配。 沈妙作为长姐,送了他一份不俗的见面礼,周明轩也给沈妙见了礼。 话毕众人落座。 沈妙开口道,“我房中只得浩然一人,他于府上俗物上并无造诣,身份上也是不足,以后府中的中馈便由明轩掌着吧。” 嫁过来前周琦便已经同周明轩说过此事,闻言周明轩便也没有推辞,应声道,“谨遵长姐吩咐。” 又对沈珂道,“珂儿,如今你娶了夫婿,已是个大人了,长姐以后不在,家里便只有你一个顶门立户的女子了,你要照顾好家中的男人们。” 沈珂心中微苦,知晓这几乎是沈妙临行前的遗言了,便恭敬应道,“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家中,长姐不必担忧。” 最后她把目光转向蒋氏,“父亲,女儿没有其他的挂碍,唯有浩然,女儿放心不下,只有托付给您了!” 蒋氏语带哽咽,强忍眼泪道,“大姐儿放心,浩然既是你心尖上的人儿,这府中自不敢有人欺辱于他,你且放心。父亲定会好好护着他,不让他伤及毫发。” 沈妙道,“女儿谢过父亲。” 又转向沈佑,开口道,“佑儿如今还没有许配人家,便好好待在父亲膝下,多多尽孝于父亲吧。” 沈佑道,“是。” 李浩然坐在沈妙身边沉默地看着她一个个交待过去。 最后却没有任何交待给他,心中酸涩难言。 众人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沉默地用着饭,气氛压抑。 不久,众人用罢饭,沈妙便向蒋氏告辞。 “女儿明日事多,就不特来向父亲辞行了。”说罢沈妙携李浩然跪下给蒋氏磕了个头。 蒋氏眼中的泪终是溢出了眼眶,他含泪扶起沈妙,心疼地道,“大姐儿,父亲知道你都是为了这个家,苦了你了,你千万,千万要保重自己。” 沈妙含笑起身,握住了蒋氏的双手,“父亲,家中就交给你了。” 李浩然的眼睛停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移不开眼。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色虽已黑下来,只是雪色照亮了前路。 出了门去,李浩然便牵住了沈妙的手。 沈妙诧异了一下,不过也没有挣开。 这还是当初二人在恋爱时才有过的浪漫,不想这隔了时空却再次携手。 “沈妙,你还会回来吗?”李浩然轻声问。 “我不知道。”沈妙回他。 李浩然气急败坏,“你就不能骗一骗我吗?” 沈妙轻笑,“好啊,我一定会回来的。” 李浩然道哽咽,“我记住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保证。” 沈妙歪过头来看着他,含笑道,“我保证,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李浩然见他如此,再没开口。 晚上二人睡在一处,李浩然紧紧拥抱着沈妙,感觉到肩头微湿,沈妙叹了一口气,不过却没有挣开,任由他抱着。 第二日寅时末,沈妙便睁开了眼,很快,她发觉床边坐着一人。 是李浩然。 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沈妙床前,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她看。 “今日怎么不睡懒觉了,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想去送送你。” “往日我每次门,都是你送我,如今我也想送送你。” 他说的是两人刚结婚,因为婚后便有了大儿子,家中父母又没有帮衬,两人经济压力很大,李浩然只能去外地打工。 二人总是聚少离多,沈妙一人在家带孩子。 每次他短暂的回家后又离开时,沈妙总是送他到车站,又目送他坐车离开。 只是这一次,换他送沈妙出征。 却是危险重重,不知归期的一次。 第37章 乔绍 一个半月的时间,对于常人而言或许只是匆匆一瞬,但对于陈双燕而言,却是脱胎换骨般的转变。 初入军营,换上了沉重的铠甲,她显得格格不入,那些粗犷的士兵、严格的军规、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与不适。 不过好在,她并非全然手无缚鸡之力,她最初跟沈妙习得的几招半式,让她在众人中勉强能站稳脚跟。 起初,她心里抱怨连连,对军营的严苛生活感到难以忍受,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会偷偷怀念起昔日那纸醉金迷的生活。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逐渐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 每一次挥汗如雨的操练,每一次与战友并肩作战的默契,都让她心中的那份浮躁与轻浮慢慢消散。 她开始意识到,真正的勇气与荣耀,并非来源于出身的高贵或财富的累积,而是来自于内心的坚韧与不屈,以及为了守护家园而付出的努力与牺牲。 在军营中,她学会了尊重每一个生命,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将领,还是默默无闻的士兵,她们都有着同样的信念与追求。 更让她震撼的是,她亲眼目睹了废皇太女逼宫被废的场景,战场的残酷与无情,那些曾经只在史书中读到的文字,如今却化作了眼前血淋淋的现实。 这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平淡日子的珍贵与不易,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保家卫国的决心。 一个半月后,当陈双燕再次站在军营之中,她的眼神已不再是初来乍到时的迷茫与不知所措,而是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她不再是那个只知享乐、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一名愿意为了国家和人民而战的勇士。 昨日军中圣旨已下,明日便要随沈妙拔营去攻打北狄。 北狄进攻突然,现在根本来不及去别处调兵,京城周边驻军八万已全数调来,另又调了两万禁军。 陈双燕现在是沈妙的亲兵营,也属于调配之列。 接到圣旨后,她向上峰告了假,想回去一趟。 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兵士,但她是丞相三女,身份摆在那里,上峰倒是没有为难,痛快地批准了。 只交待她速去速归,不能耽误明日的行程。 陈双燕再次站在乔绍的院门口,短短一月多,只觉得恍如隔世。 进出的侍从见她站在院门口,进去禀报了乔绍。 她也随之踏入了房门。 乔绍正在屋中与贴身侍从研究冬日的制式,今年冬日格外的漫长和寒冷,以前制的棉袍已经不再暖和,二人准备重新制作一套。 这时,侍从禀报陈双燕到来。 乔绍立即在贵妃榻上坐好,叫贴身侍从收好自己针线簸箩中即将缝好的衣物。 刚收拾妥当,陈双燕便踏入了房门。 乔绍也是许久未曾见她,今日一见,倒多了些与往日不同的模样。 面前的陈双燕身姿笔挺,带着军人特有的凛冽肃杀之意,几乎让乔绍不敢相认。 及待看见榻上的自己,冷冽的眉眼才有所回暖,眼底也多了一些柔软与温情。 乔绍起身欲向她行礼。 还没福下身便被陈双燕双手扶住,乔绍欲挣开她的手,但她双手确实有力,自己挣脱不得。 乔绍微怒,不由怒目向她望去,却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眼中。 那是他年少那样深切喜欢过的人,虽然知晓她可能始终是在诓骗于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去关注她,心疼她。 可是她却令他那么失望。 只是如今的这双眼,似乎承载了太多太多他读不出来的感情。 陈双燕不顾他的反对,将他纳入怀中。 屋中内侍见到,纷纷低下头去。 怀中的男人比她还高出了一个头,只是却挣不开她的束缚。 乔绍挣脱了片刻,见挣不开,也便不再动作,只静静依偎在她怀中,似也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 良久,陈双燕才放开乔绍,对乔绍道,“叫你的人都出去吧,我有话与你说。” 乔绍挥手让侍从们都出去后,陈双燕起身走向案桌。 乔绍不明所以,见她走向案桌,便也随她走了过去。 正见她找了一张宣纸奋笔疾书,乔绍凑上前去,正见她写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放夫书”。 乔绍面色一变,一把夺过陈双燕手中的笔掷在地上,怒声道,“陈三娘,你是什么意思,我犯了何错,你居然想休了我!” 陈双燕平静的看着他暴怒的神情,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乔绍,不是休弃,是你我合离。你不是不爱我吗,那我放你自由好不好?” 乔绍不为所动,眼里的怒火几欲要喷出来,“你什么意思?当初我不答应你,你让你母亲去我家中逼迫我嫁给你,现在成亲才四载,你便欲休了我出门。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陈双燕闻言叹了一口气,“绍儿,我真的并无此意,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乔绍怒斥道,“那你现在是何意?!你去从军,我本以为你是学好了的,还为你高兴,想着你在寒冬腊月训练不易,变了法的为你裁制轻薄且保暖的冬衣,可现在不过去了一月有余,头次归家竟然就想休了我!” 陈双燕闻言心头微震,嘴唇翕动,不敢置信地说,“你说什么,你竟在为我裁衣?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原来在他的心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她的吗? 乔绍怒道,“还看什么看,我不如一刀剪了它,我费这劳什子心有什么用?!” 陈双燕露出个似哭似笑的神情来,看得乔绍心头大恸,心中有种即将失去陈双燕的恐慌感。 “你到底是怎么了,都已经四年了,你为何突然要休我?你若不给个明白话,我死也要死在你陈家,你休想赶我出门!!!”乔绍低吼。 陈双燕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绍儿,北狄今冬遭遇极寒天灾,牛羊冻死无数,他们的人活不下去,集结二十万大军犯我边境。如今已经连下两城,正往京师腹地而来。” 乔绍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驻守京城的禁军,你……”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你竟是被派了去攻打北狄?!” 第38章 我会等你 陈双燕沉默地点了点头。 乔绍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去求母亲让你退出禁军营!你是高官之女,本就不必同那些普通士兵一起卖命的!我这就去求母亲!” “绍儿,”陈双燕也站了起来,沉声道,“北狄攻下二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无一活口!我边关四万将士为了阻拦北狄,全数牺牲!” 乔绍欲推门的手顿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拉开门。 “若我大梁的女儿都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辈,来日北狄兵临城下,我们又该拿什么去面对身后的万千百姓。”陈双燕沉痛道。 “那我呢?所以你要放了我自由,就是笃定了自己回不来了?”乔绍轻声问。 陈双燕没有开口。 “所以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自己、放弃了我?”乔绍泪盈于睫,沙哑着声音开口。 “绍儿,我此去九死一生,我宁愿你将来恨我,也不愿你带着对我的回忆痛苦半生。”陈双燕痛苦道。 乔绍没再说话,沉默地走回床边,开始脱衣服。 陈双燕微愣,上前几步抓住了乔绍的手臂,冷声问,“你做什么?” 乔绍眼睛通红,倔强地不让眼中的泪落下,道,“既然你觉得自己回不来了,那临行前,就给我一个孩子吧,也给你自己留个后,好让我下半生有个念想和依靠。” 陈双燕闻言心中大痛,一把将乔绍搂入怀中,“绍儿,你糊涂!你我如今尚未圆房,和离之后你还可再嫁与她人,若她知道你尚且……想必她也能对你多一份怜惜……” 她痛得说不下去,只要想到将来他可能委身于别的女人,她就觉得连呼吸都痛不可当。 乔绍抬手捂住了陈双燕的嘴,喃喃道,“三娘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乔绍并非感觉不到陈双燕对他的感情,他只是过不了当初被陈家逼婚的那道坎,当年二人婚后陈双燕的改变他也不是没有看到。 可是正当他准备打开心扉与她好好过日子时,陈双燕却又开始故态复萌,流连花楼酒肆。 他更加生气,认为她本性难改,两人别别扭扭过了这许多年,陈双燕却始终不曾违背他的意愿逼迫过他。 虽说陈双燕在外不着调了些,可她从不曾带回任何男儿回家,房中也不曾纳任何小侍来碍他的眼。 她纵使在别人眼里有再多不足,可她却从没有过对不起他。 乔绍想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二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明白彼此的心意,却又即将面对生死别离。 两人相拥在一起,眼泪顺着脸颊都滑了下来。 夜色渐深,房间内只余下偶尔传来的啜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陈双燕紧紧抱着乔绍,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心中又酸又苦。 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但她更清楚,自己肩上扛着的,是国家的重任,是万千百姓的安危。 “绍儿,你记得,无论我身在何处,我的心永远与你同在。” 陈双燕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她轻轻抚摸着乔绍的背,试图给予他一丝安慰,“若我真的不能回来,你要好好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 乔绍埋在陈双燕的怀里,声音沙哑:“三娘,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能在战场上保全自己,哪怕只是为了我。我等你,无论多久。” 两人相拥良久,最终,陈双燕缓缓松开怀抱,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不舍:“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乔绍点点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目送着陈双燕一步步走向门口。 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乔绍突然开口:“双燕,若你归来,我与你好好过日子,若你不归,我亦会守着你的牌位,直至终老。我会一直等着你,永远……” 乔绍后边的话越来越轻,直至哽在喉中,再不可闻。 陈双燕闻言,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再劝,也没再回头,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好。” 随后,她毅然决然地拉开门,踏入了夜色之中。 之前便得了禀报,丞相已是知晓陈双燕回府了。 只是她过了两个时辰才来,还是让丞相有点诧异,以往二人都是说不上几句便吵了起来,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三儿,已经同阿绍告完别了?”陈丞相开口问。 陈双燕轻轻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嗯,已经说过了。阿绍他理解我的决定,也支持我。” 丞相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又换上了几分忧虑。 “三娘,此行凶险未卜,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母亲身为一国丞相,在皇太女殿下那里,或许还能求得一份人情,让你免于这场奔波。” “不必了,母亲,女儿心意已决,往日女儿虽然混蛋了些,但也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二人四目相对,丞相从陈双燕的眼中看到了坚持和无畏。 “那便去吧,记住,万事小心,务必保重自身!家中你不用担心,你夫君我会帮你照顾得妥妥帖帖。” “母亲,女儿有一事相求。”陈双燕双眼含泪,对丞相说。 “但说无妨。”丞相开口。 “如果,如果女儿真的回不来,请母亲代我写一封放夫书。如果乔绍他,他……他愿意的话,请母亲还他自由!” 丞相闻言一愣,“三儿你!” “求母亲成全!”陈双燕说罢,深深地跪伏在地上,肩头微微耸动。 “你这痴儿!”丞相痛心疾首,却不敢在临行前拂了女儿的意,只得答应了她。 “好,母亲记下了,但我陈乔的女儿,就没有孬种!好好去为你夫君,为我陈家,更为这天下苍生,挣一份荣耀回来!”丞相道。 陈双燕闻言,再次深深一拜。“女儿定不负母亲所望!女儿双燕拜别母亲!” 陈双燕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丞相陈乔独自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那渐渐沉寂的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数月乃至数年的光阴,也或许,这将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但女儿眼中的那份坚定与决心,让她感到欣慰与自豪。 庆历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二辰时,大军已在城外集结,整装待发。 今日雪停了,但天空却仍旧阴沉沉,似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雪。 沈妙骑着战马在军队的正前方,正在接受皇太女的检阅。 她身披银甲,头戴铁盔,眉宇间透露出坚毅和果敢。 皇太女身着华贵的太女袍服,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将士的脸庞,最终落在沈妙的身上。 “沈将军,此战关乎我大梁国运,望你率领众将士,披荆斩棘,凯旋而归!”皇太女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穿透了寒风,传遍了整个军营。 沈妙闻言,勒紧缰绳,战马前蹄轻扬,她挺直腰板,高声回应:“末将领命!定不负陛下与皇太女所托,誓破敌阵,保我大梁安宁!”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激起了周围将士们激昂的战意。 随后,沈妙转身面向全军,举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天际,高声喊道:“将士们,我们是大梁的守护者,是百姓的依靠!今日北狄犯我边关,屠我百姓,杀我同袍,我大梁与北狄非胜即亡,让我们用我们的热血和勇气,为我们的将士和百姓报仇!” 她的话音刚落,全军将士齐声高呼:“誓死效忠,保卫大梁!报仇,报仇,报仇!!!” 声音震天动地,仿佛连那阴沉的天空都被这股不屈的意志所撼动。 第39章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随着沈妙的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开动,战鼓擂动,号角齐鸣,战士从中间让出一条道路,让沈妙及亲随的战马进入军队的中心,随后阵形缓缓合拢,将沈妙包围在兵士中间,再寻不见。 士兵们踏着坚定的步伐,向着未知的战场进发。 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足迹,见证着他们的决心与勇气。 蒋氏与李浩然站在城楼之上,目送沈妙带大军开拔。 二人都没有说话,望着脚下十万将士出发,心情无比沉重。 李浩然久久地凝望着沈妙的背影,她决绝地转身,没有回头望他一眼。 “这狠心的女人!”李浩然暗道。 今日的沈妙给了他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仿佛还是他的沈妙,却又带上了不一样的味道。 李浩然心中戚戚,对沈妙即将面临未知危险有着深深的担忧。 “浩然,”蒋氏轻声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姐儿此去,定能凯旋。我们要相信她,也要相信我们大梁的将士们。” 李浩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蒋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坚定。 “是的,父亲。沈妙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让人失望的人。我会在这里,等她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 随着大军逐渐远去,城楼上人群渐渐变少。蒋氏与李浩然静静地站立着,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中。 雪又开始缓缓飘落,为这离别的场景增添了几分凄美与庄重。 “浩然,我们回去吧。”蒋氏轻声说道。 李浩然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下城楼,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城墙上另一边,还站着一个身形清瘦高挑的男人,他痴痴的望着远去的大军。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去看他心中的那个姑娘最后一眼,可惜大军穿着统一制式的军服,如同汪洋一般,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他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姑娘,因为他越是瞪大眼睛,眼中却越是更快蒙上一层水雾。 许久后。 身边的侍从低低地劝道,“少爷,回吧,大军已经离开多时了……” 他却似没有听到一般,痴痴的望着远去再看不见的队伍,眼中的泪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隐没在斗篷雪白的狐毛中。 “三娘,我会一直等着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大军出征的艰难远超想象,四野望去,到处是一片皑皑白雪,路上雪很厚,严寒如同无形的利刃,考验着每一位将士的意志与体力。 连续的降雪不仅覆盖了山川河流,也将原本崎岖的道路掩埋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茫茫雪原中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足迹,记录着他们前行的轨迹。 雪地上,沈妙骑在马上,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风雪,直达战场。 这场战役不仅是对大梁军队实力的考验,更是对大军后勤保障、战术运用以及将士们意志力的极限挑战。 为了克服雪地的困难,大军不得不采用特殊的行军方式。 他们利用雪橇和滑雪板在雪地上快速移动,同时组织专门的队伍负责清理道路,确保粮草和军械能够顺利送达前线。 即便如此,严寒的天气依然让许多将士患上了冻伤,行进速度也因此大打折扣。 沈妙亲自巡视各营,鼓励将士们克服困难,保持士气。 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微小的动摇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影响整个战局。 因此,她不仅关注战术部署,更重视将士们的心理状态,稳定军心。 夜晚,当大军扎营休息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大军出发前,沈妙已经提前派了斥候去前方打探消息。 如今过去了十日时间,斥候终于传回了消息。 北狄已经在大梁连克两城,如今正在离此地一日路程的云隐城集结,准备攻打云隐城,云隐城是青阳郡最北边的城镇。 因其地理位置优越,城墙建得极高,云隐城易守难攻,北狄已是攻打了两日,阵亡三万多士兵还未攻下此城。 北狄的首领气急败坏,准备集全部兵力一举拿下云隐城。 沈妙令大军驻扎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日急行前往支援,今日便好好吃上一顿,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沈妙坐在营帐中,研究着地图和情报,为接下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她明白,每一场战斗都至关重要,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决定大军的生死存亡。 “将军,休息一下吧。”绿珠端着热腾腾的吃食进入营帐中,放于案几之上。 许久没吃上热腾腾的食物了,连日急行军,基本都是吃点干粮了事。冬日的干粮又冷又硬,吃上一口半天都咽不下去。 沈妙放下手中地图,去案边用了饭,热腾腾的肉汤下了胃,胃瞬间被抚平,沈妙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透上了几分暖意。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红罗开口问道。 “去通知下去,今晚都早点歇息,明日寅时出发,帐篷等物由后勤部队收拾,明日轻装上阵,我恐怕云隐城已经撑到极限了!”沈妙沉声道。 “遵命。”红罗退下去传沈妙的军令。 云隐城城门紧闭。 城外护城河已经完全上冻,如果不是驻扎了密密麻麻的帐篷,完全看不出河与路的分别。 城门外的地方尸横遍野,令人望而生畏。因为天气太冷,人死后便被冻在了地上,有的甚至没有倒下便被冻硬在了一起,鲜红的血染的地上远远望去像是开了遍地的红梅。 高高的城墙上不知是被谁浇过了冰水,从城楼到地面都光滑无比,让人想攀爬都无处下手。 夜色将至,城楼之上有三个人正背靠着城墙坐在地上。 一个右腿明显有伤,绑了木棍无法伸直的中年女人坐在中间,她神情痛苦疲惫,因为连日来的奔波使她的伤口始终无法愈合,且还时不时渗出血来,隐有感染的迹象。 她的左边是一个矮胖的女人,大概五十上下,脸庞黑红黑红的,嘴唇发干,起了一圈燎泡。 在她右边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女人,严肃的脸庞透着绝望。 三人坐在一起,矮胖女人率先开口了,“常将军,北狄人是不会退兵的,求救讯号十日前我便着人发出了,但是援兵直到现在都没有来,我们坚持不下去的。” 此人正是之前被传弃城而逃的庸城县令汪瑞汪大人。 那个被叫常将军的正是昔日沈妙的同僚常孝云,她开口道,“雪大路滑,就算援兵到来也尚需时日,我们不能再退了,云隐城是最后的防线,一旦云隐城失守,那北狄军便会如入无人之境。” 第40章 若想进城,得踩着本将军的尸骨! 那面容清癯的中年女人正是云隐城的城主桂新梅,此时她开口道,“我今日收到消息,此前皇太女子楚殿下逼宫落败,陛下大受刺激,已与上月二十八号驾崩,许是受此影响,援军才迟迟未到。” 常孝云失声道,“什么?怎么在这节骨眼上?那现在是谁主政?” 桂新梅开口道,“八皇女凤子韩殿下,陛下临终前敕封其为皇太女,着为新君。” “那我们怎么办?援军迟迟未到,那狗娘养的北狄人日日在城下叫骂,还绑了我们的百姓威胁于我等,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庸城城主汪瑞咬牙切齿道。 说到此处三人都沉默了。 那北狄人真是恶毒至极,他们从边城一路追着他们打,一直到云隐城。 当初在庸城,北狄大军二十万兵临城下,汪瑞一看便知抵抗不住,便与常将军商议带百姓转移,放弃武胜关,只常将军却不允。 她作为大梁的将军,如何也不能忍受被他国军队踏足大梁国境,可是常胜关只有五万驻军,如何抵得住北狄的二十万大军。 北狄人来势汹汹,攻击猛烈,常将军只得同意派出一万士兵协助汪瑞转移百姓。 其他的四万将士虽占据了地理优势,付出了生命来阻拦,也只杀了对方五万人,阻拦了对方五天时间,便尽数丧命敌手。 本来常将军是准备与武胜关共存亡的,她在战中右腿被划了一刀,几乎全废,是她的亲兵把她从死人堆中拖出,快马直奔云隐城。 后来她得救了,但救她的那两个亲兵却因伤势过重,又加上连日负重奔波,伤口感染全牺牲了。 这北狄人也是禽兽,途径各个城镇,一路烧杀抢掠,老弱妇孺皆被其杀害,成年男女却被他们圈起如同赶猪羊般赶到城下。 在城下威胁他们打开城门投降,不开城门便每日杀害几百上千人,就在城门口,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所有人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可那又如何,她们根本打不过人家。 北狄人乃是游牧民族,个个长得牛高马大,他们又常食看着肉,肌肉壮硕,比之大梁人几乎高出一个头来。 他们的大将狄巨山更是高达两米有二,一对流星锤重量足有三四百斤,却被她舞的虎虎生风,如同收割性命的死神之镰! 云隐城只有驻军两万,府兵五千,加上帮助转移百姓的常孝云手下一万人,统共也才三万五千人。 这几日北狄人连日攻城,城中兵士奋力抵抗,即使占据了城墙的优势,也牺牲了两万多人,城中剩余兵力不足一万。 三人都绝望了,城中只有不足一万兵力,可敌方却还有十二万余人。 “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让北狄人再踏过云隐城。”常将军沙哑着嗓音率先开口,“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他们若想进云隐城,也得踩着本将军的尸骨才能进得来!” 桂新梅和汪瑞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 她们确实不能退,因为她们的身后便是大梁的数百万百姓。 云隐城是青阳郡最靠近边关的城镇,也因此云隐城的城墙建得高大且厚实,北狄只是破了云隐城,接下来势必一路坦途直达京师! 云隐城因着地理位置优越,是三郡交界处,商业发达,连带着从庸城撤过来的人口,理现在城中居民已近三十多万。 这么多人口,漫说这冰寒的天气无法迁徙,就是能迁徙,又该往何处去? 北狄人残忍暴虐,让她们进了城中,以她们的嗜杀,岂非是虎入羊群,百姓们焉能有命在? 汪瑞慢吞吞开口,“可是如今我们没有人,北狄大军压来咱们根本抵不住。” 正在这时城下一个斥候狂奔而来,三人停下了交谈往她看了过来。 斥候满脸狂喜,跑的几乎要背过气去,还未到近前便一个滑跪直接跌在三人面前。 “将军,禀将军,好消息!沈将军率军十万正在赶来的路上,距此只有一日路程了!” 常孝云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一脸激动和不敢置信,“你说谁?哪个沈将军?!” “将军,您没有听错,确实是武威将军沈妙沈将军!不,现在她被封为定远将军了!”斥候虽激动却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常孝云忍不住捶腿哈哈大笑,可下一刻她的笑容便僵住了,脸颊抽搐往自己腿上看去。 干!太兴奋给自己的腿又拍裂开了! 二人看着常孝云又渗出血来的大腿,也是无语至极。 不过两人也不由露出个欣喜的笑来。 沈妙啊,传说中的战神,把北狄狗打得屁滚尿流的战神将军!她带兵救他们来了! 等兴奋过后三人又想起一个最严峻的问题,沈妙还得一日才到,那接下来这一日他们要怎么度过? 良久之后,汪瑞说出了两字,“诈降。” 常孝云和桂新梅都朝她看了过去。 此时被她们讨论的北狄人营帐中,也在讨论着战事。 “我看他们马上也要抵抗不住了,我们不如围困住他们,等他们弹尽粮绝便会出来投降了!” 开口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着赤色衣裙的女子,她是赤狄部落的卓玛拉。 “等什么等,干|他|爹的,依老子的,直接上,把他们全都撕个稀巴烂!” 粗嘎刺耳的声音传来,这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二,皮肤黝黑,肌肉发达的女子,她的名字与她身上如同小山一样的肌肉一般,她便是北狄猛将狄巨山。 她一开口,桌上余下的三个皆皱了皱眉,厌恶于她粗鄙的言语。 “傻大个,你不要说话,三王女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行了!” 皱眉开口的是一个同样身着赤色衣服的女子,这女子同样是赤狄部落的,她叫乌兰图雅。 狄巨山闻言翻了个白眼,只是也没有开口反驳。 “我们不能等下去了,前天叫战,大梁只出了一万的兵力,今日哪怕我们再三辱骂,在他们面前杀了他们一千多族人,他们都没再出来应战,我估计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了。”乌兰图雅再次开口。 “孬种!”狄巨山不屑地开口。 第41章 北狄 没有人接她的话。 坐在上首的女子二十五六岁,她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再开口,便道,“明日便整军直接破城吧!再拖下去,万一沈妙那贼子来了便不妙了!” 这位正是此次北狄来犯的首领,白狄三王女,姬琪格。 “来了正好,本将军正想与她一战!好叫本将军看看她的实力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狄巨山大声嚷嚷道。 “沈妙来不了的,此前我已得了确切消息,沈妙被皇帝老妇调去京城做了禁军统领,不可能来得了这里!”乌兰图雅得意道。 “果然是天助我圣朝!没有那个女人在,攻下大梁岂不是唾手可得?!”卓玛拉兴奋道。 “既如此,明日便一举破城!”北狄三王女姫琪格一锤定音。 “好好好!终于能痛快的打大梁那批鼠辈了,爹的,整日跟捉耗子似的,老子早不耐烦了!” 狄巨山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壮硕的身躯像是一面墙一般。动作间散发出一股剧烈的狐臭味道,剩下的三人不禁抬手捂住了鼻子。 待狄巨山走出帐篷许久,那股味道才算是散了开去,卓玛拉才厌恶地开口道,“长狄那些疯子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她自己闻不到吗,不觉得恶心吗?” 乌兰图雅见姫琪格皱眉,面露不愉,开口斥道,“住口!先锋大将军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卓玛拉这才看见朝她使眼色的乌兰图雅,拱手朝上首请罪道,“卓玛拉失言,请三王女责罚!” 姫琪格扫了她一眼,不耐地道,“都退下准备去吧!” 二人忙起身告辞。 庆历二十四年十二月初六,新皇登基。 于次年改国号为昌和。 晨光初破晓,天际渐渐染上金辉,皇宫在晨曦中更显庄严巍峨。 太和殿前,万籁俱寂之中,千余名身着华丽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级次序,肃立两侧,她们神情庄重,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期待。 殿门缓缓开启,金光穿透门扉,映照在殿内的龙椅之上,那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皇上驾到——”,众人纷纷跪拜,地面仿佛被一片整齐划一的黑色所覆盖,只余下黄袍加身的帝王,踏着红毯,缓缓步入太和殿。 她头戴皇冠,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有力,眼神中透露出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 年轻的帝王登上玉阶,于龙椅前止步,转身面向群臣。 内侍官高声宣读即位诏书,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宣告着新帝正式登基,继承大统,肩负起治理天下的重任。 诏书宣读完毕,群臣三呼万岁。 仪式结束后,新帝在群臣的簇拥下,步入后宫,进行更为私密而庄重的祭天祭祖仪式,以此告慰先祖,祈求上苍保佑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有一处府邸却气氛压抑沉重。 这是孟千雪的伯府。 天气寒冷依旧,早晨还升起的太阳现在丝毫不见踪影,天空昏暗,如同孟千雪此时的心情。 本来如果皇太女凤子楚能顺利继位的话,她便是尊贵的新帝外家,那么她势必会再次被加封成王府世女,哪像现在,她只是一个区区伯府嫡小姐而已。 人们惯会捧高踩低,自古不外如是。 原来凤子楚为皇太女时,她家可谓是门庭若市,出去走到哪里不是人人巴结着,奉承着。 哪像现在,她出门就会遇到一些宵小之辈,明里暗里的讽刺于她。 以往她去秦楼楚馆,哪个楼子馆子敢收她的银子,还不是自己想要什么便双手奉上,还敢要她付钱? 可如今,自己只是去听个曲儿,老鸨便直接手心朝上,一副拿不出子儿别想碰他家哥儿的模样。 就连府中的下人如今都心思浮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孟千雪越想心中越气,毫不犹豫的发作了几个不安分的下人,直接在院中杖毙三人,叫阖府下人都近前观看。 院子里人人噤若寒蝉。 孟千雪坐在台阶上的长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众人,她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刺骨的阴寒:“我孟家虽遭变故,但我还是堂堂伯府嫡小姐。尔等若再敢有丝毫怠慢或异心,今日之例,便是明日之鉴!” 众人闻言纷纷跪伏在冰凉的雪地上,瑟瑟发抖,直呼不敢。 春归站在她身后,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呵,她从来都是这样凉薄自私的,不是么> 长条椅上的三人,被堵住嘴按扒在椅上,三人惊恐的四下张望,及待看到站在孟千雪后的春归,三人眼中迸射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似要说些什么,却因嘴里堵着布条,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嘴角的涎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雪中。 春归毫无畏惧的迎视着他们的目光,回以一个挑衅的目光。 是我做的,没错!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哥哥,你好好等着,欠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帮你送下地府> 闷闷的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寒。 起初那三人还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声,等几十板子下去,已经如同一瘫滩烂肉,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蜿蜒的血迹从三人背臀流下,滴滴落在雪上。 院中人被清退,被杖毙的三人也被人抬了下去,徒留鲜红的血迹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孟千雪吩咐了不许人动,只作对他们的震慑。 待众人都走后,孟千雪拉住春归的手,见他小脸煞白,含笑开口问道,“我的好春归,可是吓着了?” 春归闻言咬了咬唇,轻声道,“没有呢,世女很是威风,春归实在是被您的风姿所慑,心跳有些快呢!” 孟千雪闻言露出一个坏笑来,涂着艳红丹蔻的手指抚上了春归的胸脯,“真的吗,那快让小姐我听听,小春归是否诓骗于我?” 二人相拥进入了内室。 很快室内传来了二人压抑的呼吸声。 孟千雪手撑在春归的脸旁,从上到下俯视着春归青春俊逸的脸庞,将他打量个遍。 春归似有羞赧,垂下双睫,低喃般道,“世女这般看着奴做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我的春归好看。”孟千雪喉头微动,低头啄了一口。 第42章 哥哥,二郎害怕 她真是爱死了这少年的低沉喑哑的声音,仿佛小手般撩动她的心脏。 春归似是积攒了勇气般,向孟千雪的双眸望去,“世女在春归眼里也是容色倾城,无人可及。” 孟千雪俯下身,春归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有过那么多男人,却都不似这个般让她动情。 他乖巧,温柔,如一缕和煦的春风春入她的心间,叫她的心总忍不住为他变得柔软,就如此刻。 孟千雪想,明日她便与父亲说说,让春归做了她的侧室。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付出真情。 以往那些个男人,哪个不是冲着她的银子和地位而来,一旦她失了势,立刻便避她如蛇蝎。 只有春归一个,在她落魄时来到她身边,对她始终如一。 也许,她这才是遇到了自己的真爱。 正想到这儿,颈后忽有剧痛袭来,孟千雪一震,随后控制不住的往春归的身上栽去。 “难道是有人上门寻仇?”她内心如此作想,伸手护住了春归的头部。 她欲说话,但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连抬起手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她倒在春归的身上,听着春归如鼓擂般的心跳声,想着,就算此刻死了,但死了所爱之人的身上,也算无憾了。 可她还未想完,身下之人便一个翻身将她掀倒在侧。 她以眼神询问,“春归?” 春归坐起身,侧脸向她看来,眼中却再不是往日的温柔和情意,而是汪着一潭淬了毒的毒汁。 他缓缓抬起了手,手中是一根一指长的细针,针头发着蓝色的幽光,一看便是淬了毒。 “是你做的?”孟千雪心头大震,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是我做的啊!想不到吧,孟千雪?”春归一改往日的柔软懦弱模样,声音冷酷的如同这冬日的冰雪。 “为什么?”孟千雪感觉自己的舌头正在渐渐发麻,失去控制,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在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春归低低道。 从前,有一个男孩,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的母亲是军营的军医,父亲是一个落魄的大家公子,二人相遇于寒微,婚后很是恩爱。 他还有一个哥哥,比他大了两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要好,甚至戏言过二人长大了嫁与同一个女人,永远也不分开。 终于等到二人长大了,哥哥在一年前订了亲,约了今年腊月初六嫁人。 哥哥的爱人是母亲同僚的女儿,二人也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那女孩儿他也是见过的,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就在去年订亲前已是考取了功名。 二人感情十分要好,两人家中对这门婚事也是乐见其成。 可惜天不随人愿,两个多月前哥哥出门给父亲买药时一去不返。 他与父亲遍寻无果,父亲一气之下吐了血。 本就底子不好的父亲没几天便撒手人寰,母亲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无法联系上。 好好的一个家不过短短几日便只余了他一个人。 其实那天,去买药的不该是哥哥,只是他偷懒不愿出门,便求了哥哥替他去。 一向宠溺他的哥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哥哥是因他而失踪的,他想。 父亲死后他没有在家守孝,他变卖了田产宅院,孤身一人踏上了寻找哥哥的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散尽手头钱财才终于在成王府寻到哥哥的下落。 可是哥哥彼时已经被成王世女糟蹋,已萌死志,万念俱灰。 他劝哥哥不要想不开,如果未婚妻不要他,那自己也不嫁人了,两人去寻娘亲,从此相依为命,彼此作伴。 哥哥定定看了他许久,对他说好。 哥哥他,答应了自己啊! 于是他努力筹钱准备去赎了哥哥回来,王府管事说了,世女只爱新鲜,待这几日新鲜劲过了,他便可以偷偷送他哥哥出府。 只是王府管事要价极高,他本来手中银钱已几乎花光。 没有办法,他只能自卖自身,去签了奴契,得了银钱,他便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王府管事。 可是管事告诉他,他哥哥没了! 他不解地望向管事,什么叫哥哥没了? 那管事面露不忍地告诉他,他哥哥已被送去了城外乱葬岗,跑得快一点,兴许还能给哥哥收个尸,再晚了,恐怕就要成为豺狼恶狗的口中食了。 他麻木的接过管事塞回他手中卖身的钱,不顾一切狂奔到乱葬岗。 目眦欲裂地看到了正被几只恶狗围着的,哥哥的,身体。 一卷破席包里着的,衣衫不整的,他的哥哥! 他那么爱美,容不得半点污垢的哥哥啊! 他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污泥之中,身上只有一件尚不能遮住隐私的破烂衣衫,曾经修长白皙的大腿上满是伤痕和血迹。 哥哥许是怕他伤心,面上竟是分外平静的睡颜,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待他轻轻呼唤便会睁眼如往常般宠溺的笑道,“二郎,你又调皮了!” 他赶走了恶犬,上前跪在他身边,轻轻的把脸贴在哥哥胸膛之上轻声唤他,“哥哥,醒醒,天快黑了啊,不能在这里睡觉啊,二郎害怕呢!” 可是他温柔的哥哥再也不会回答他了,因为哥哥曾经遒劲有力跳动的心脏如今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了声响。 他坐直身子拉过了哥哥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却还是软软的,并不僵硬。 他把哥哥的手放在心口,试图捂热它们,可是没有用啊! 哥哥没有衣服穿,怎么能暖得热呢?于是他脱下自己的外衫,细心的为哥哥穿上。 他记得哥哥原本要比他高上许多,可现在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的合适,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也长大了啊! 长大的自己,怎么能没有力气为哥哥撑起一把伞来呢?! 他背起哥哥站了起来,竟是觉得毫不费力,以前他听闻人死了是非常沉重的,要几个人壮年女人才能抬起,可他的哥哥背起来却如此之轻,想来他也不愿意留在这污浊的世间,愿意跟自己走的吧! 第43章 我给你报仇了,哥哥 他背着哥哥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家棺材铺,他用卖身的钱给哥哥买了一套最好的衣服和寿材。 他亲自动手,给哥哥洗得干干净净,又换上体面的衣衫。 哥哥身上的伤痕,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多达三百七十八道,被他一一抚摸过,牢牢记在大脑之中。 穿完衣服,他把哥哥抱进了棺材中,细心的为哥哥垫好玉枕。 之后他雇了车,将哥哥拉到一处风景优美的半山腰,亲自为哥哥挖了墓穴,将之葬了进去。 一个小小的坟包,便是他的哥哥短短的一生。 他走后,小小的墓碑上没有刻上姓名,只有前人王维的一句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他回了奴市,毕竟逃奴被抓到可是要被处极刑的呢! 奴市的主事见他颜色极好,人又懂事,便待价而沽,想要卖个好价。 谁知留来留去,竟等来了王府大管家来挑人,王府大管家一眼便相中了他的颜色,半强硬半威胁地将他买了来。 直到走到王府门口,他才恍惚发现,自己要去的竟然就是哥哥殒命的成王府。而他将来要伺候的人,正是害了哥哥命去的成王世女! 他低低地笑了,眼中透出一股疯狂来,这可不就是,赶巧了吗?!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刑具平静地一一用在孟千雪的身上,这原本是孟千雪专门让府中工匠定制的,就是为了惩处她不听话的奴。 一边用还一边温柔的学着她的口吻问她,“世女,是不是很舒服,爽不爽?” 孟千雪痛得想大叫,想打滚,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手被铁环束起吊在床架之上,原来这可是她最爱的节目,可现在都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恐惧莫名。 她见春归转身去宝箱中拿了长长的针具过来,她恐惧的浑身直打哆嗦,疯狂摇着头泪流满面,在心中不停嘶喊,“不,不要,不要!” 春归似没看出来她的恐惧和拒绝,只温柔的对她道,“别怕,一点都不疼的!” 随后坚定的刺入她的指尖,孟千雪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只能含混地重复着,“不,不要,不……” 春归含笑的脸忽然变得落寞,对她道,“真的很疼吗?我的哥哥,他有这样的求过你吗?” “他又犯了什么错呢?要被你那样屈辱的虐待而死?!” 孟千雪的声音已如猫儿般细弱,尽管她已经以目光向春归求饶,可春归仍然不为所动。 王府的侍从守在外面,闻听室内传来的呻吟声,冷漠地转过头去,离得远了些。 这狗世女,八成又在折磨春归了! 这么好看温柔的人儿,也亏得她下得了手,回回折腾得春归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等到三百七十八道一模一样的伤口一一出现在孟千雪的身上,她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春归把她自刑架上放了下来,让她躺在床上,她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道,“春归,我孟千雪,自问,待你是不薄的,没想你竟如此狠心?!” 春归闻言低低笑了起来,直笑的眼泪都出了来,“你待我不薄?!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呢!!!” 笑完之后他又恢复自己狠厉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因为你,我那般好的哥哥怎会英年早逝,若不是因为你,我那慈父又怎么夙夜悬心,不治而亡?!若不是因为收入到了哥哥失踪,母亲亡故的消息,我的母亲怎么在战场上走神,被一箭穿心,当场便去了!!!” “因为你,我家破人亡了啊!!!你色欲熏心,欺女霸男,死不足惜!还妄言对我不薄?!就凭你那逗猫儿狗般的施舍与赏赐?凭你也配!”春归又哭又笑,形若癫狂。 孟千雪苦笑一声,原来如此啊! 往日因,今日果。 往日她不知怜惜,肆意玩弄他人的人生,现在这便遭了报应。 她望着春归癫狂扭曲的脸,从中找不到一丝昔日熟悉的样子。 原来,都是骗她的啊! 她这一生,何其可悲,只拿真心待了一人,却被他毫不留情地转身践踏。 “出够了气吗?杀了我罢!”孟千雪事到如今却忽然冷静了,没有了对死亡的畏惧。 “你犯下的错,万死也难赎其过。”春归含恨道。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一刀插进了孟千雪的心脏,孟千雪的身体猛的一抖,许多的血沫自她的口中不断涌出。 她紧紧盯着春归,瞪大的双目中有一丝解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谢谢!” 谢谢你,我的春归,我很高兴,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春归死死攥紧手中的匕首,直到她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再没有丝毫动静。 她瞪大双眼看着春归,就这么去了。 春归确认她死亡之后,这才轻轻笑了,“呵呵呵,哥哥,你看,虽然她的心是如此丑陋肮脏,但血却也是红的呢。” 春归下床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推开门道,“先生可在?”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春归的面前。 “我能去见见她吗?”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春归毫不犹豫地跟随他而去。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炸响,今天是新皇登基普天同庆的日子。 没有人知道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伯府女郎,或者是就算知道了,过了气的人和物,又有谁会在意呢? 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谁又会在乎一个阴沟里老鼠的死活呢? 汪瑞回到她的府邸之中。 五岁的小儿子生的玉雪可爱,如他父亲一般聪慧耀眼。 她原本已做了一州郡守,可惜在官场不知变通,遭人陷害被发配到这边关县城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她原本十分不甘,抑郁不得志,但是却在这小小的边关遇到了她此生至爱。 那个男子光风霁月,文质彬彬,让她一见钟情。 原本以为男子会嫌她年龄大,不堪匹配,谁知他竟被诊断子嗣艰难,为未婚妻厌弃而退婚,转而与她携手一生。 二人婚后确实久久没有子嗣,她也看开了,只要二人情比金坚,没有子嗣又如何,两人恩恩爱爱,百年之后也可相拥而眠。 谁知十年后夫君却传出喜讯,二人异常欣喜,觉得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于是给孩子起名恩赐,汪恩赐。 可还没她多高兴一会,产房里的夫君却传来大出血的噩耗。 她不顾阻拦的冲了进去,只来得及见夫君最后的一面。他甚至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带着对她和孩子的眷恋去了。 所以当北狄二十万大军压境时,汪瑞未战便怯了,她一生无子,好容易年近五十才得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儿郎,可却又失了视若珍宝的夫君。 现在,若挺不过这一关,她的小儿子可能也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上天待她何其不公! 第44章 若你不归,我会视他如亲子 汪恩赐是一个懂事的乖孩子。因为自幼失父的原因,他比别的同龄孩子都格外敏感。 母亲一回来,他便敏锐的察觉到母亲神色不对。 “娘亲,我们是又要搬家了吗?”汪恩赐小心翼翼的问。 汪瑞爱怜地将小恩赐搂进怀里,道,“可能吧,咱们的小恩赐怕不怕?” 汪恩赐小小的脸上满是郑重,“有娘亲在,儿子不怕!” 汪瑞抬起他的小脸,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各亲了一口。 小恩赐的脸立刻红了,嘟起嘴道,“娘亲羞羞,孩儿都已经五岁了,娘亲怎的还要亲孩儿?” 汪瑞眼中的母爱和柔情似要流淌出来,小恩赐长的随了他的父亲,眉眼口鼻皆是随了父亲。 她想,也许上天也知晓她对夫君的感情,让她能在这孩子身上看到如同夫君一样模样的孩子伴在身边长大。 这是她和夫君生命的延续。 汪瑞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时间如指间沙,很快便来到了第二天。 这一夜,汪瑞紧搂着儿子,就着外室昏暗的光线,爱怜地看着他熟睡的小脸,怎么也看不够、亲不够。 可再不情愿也终有一别,如果今日她回不来,只要她身后万万千千的如小恩赐般的小儿能够顺顺利利长大,平平安安待在父亲身边,那她也死得其所了。 三人已经在昨日商定,由她拿着城主大印去北狄军中献印诈降。常孝云右腿受伤,行动不便,桂新梅是城中主事,手下兵士全部由她调遣,只有她能去。 实在是再没有了办法,但凡有其它的办法,谁也不愿去敌军营中受辱。 天色渐明,北狄的大军已经再次集结完毕,正往城门而来。 城墙上防御的人都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弓箭手从城楼垛口将箭头稳稳对准了北狄军。 大军在弓箭射程外停了下来,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立于阵前,目光如炬,扫视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守军。 他身旁,一面巨大的北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凶猛的狼图腾,彰显着他们的勇猛不羁。 “城中之人,速速开门投降,可免尔等一死!”那将领的声音通过号角放大,回荡在战场上空,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 然而,城墙之上,除了风声与旗帜拍打的声响外,一片寂静。 守军们紧咬牙关,目光坚定,已经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 他们知道,这一战关乎的不仅是城池的安危,更是身后她们家人和无数家庭的安宁与希望。 汪瑞站在城墙的阴影中,凝视着远方那片逐渐逼近的阴影,心中不禁紧张无比到了现在,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只怕自己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她知道此行的危险,但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与使命。 她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城主大印,那是她此行唯一的筹码,也是她必须守护到底的信念。 “为了他们,我必须做到。”她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城楼之上竖起了一面白旗,北风猎猎,吹动旗帜打在城墙之上。 “哈哈哈哈,三王女,看见了吧,大梁没有能打的大将了,已经投降了!”狄巨山声音如同炸雷,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三王女眼底也闪过一丝喜色,如果能以逸待劳,不费一兵一卒直接进入大梁腹地,将来等她回了圣朝必是大功一件,于她争储也益处巨大。 毕竟姬雅钦那个贱人只知在母皇大人那里撒娇卖痴,若论战绩卓着,哪里还有人能敌得过她? 城楼之上的战士听见敌方大将的话,内心充满了屈辱,手中的弓箭都险险脱了手飞出去。 “告诉她们,我接受投降,让她们派人出来递降书!”三王女姬琪格掩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道。 “我们王女说了,接受你们的投降,让你们派个人来送降书。”狄巨山扬声叫道。 常孝云和桂新梅站在汪瑞的身后,道,“汪大从,拜托你了!请务必保重自身!” 汪瑞压下心头抽痛的窒息感,对桂新梅道,“梅娘子,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小儿恩赐就交给您了!” 说罢对桂新梅深深一揖。 桂新梅和汪瑞从前便是至交好友,如今面对好友汪瑞的战前托孤,她坚定看着汪瑞的眼睛道,“我桂新梅以我的性命起誓,若你回不来,我必视恩赐为我亲儿,将他好好抚养长大,为她找到一个如你一般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夫人。” 汪瑞眼中含泪,利落地转身向城门走去。 常孝云和桂新梅在她背后对她深深一揖。 随着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开启,汪瑞独自一人,身着一袭素衣,手持城主大印,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城门,向着北狄军阵走去。 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单而坚定,仿佛一位即将踏上不归路的勇士。 北狄将领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挥手示意部队保持警戒,同时亲自上前迎接。 看着汪瑞逐渐消失在敌方的军阵之中,常孝云和桂新梅在城墙之上握紧了拳头。 汪瑞被带到了北狄三王女的战马之前。 北狄的战马都比大梁的在膘肥体壮,汪瑞站在马头前,甚至还没有马头高。 “先带回营帐。”三王女见状,直接命令兵士带汪瑞回了北狄的中军营帐。 随后吩咐大军原地待命,她先见一见来使。 汪瑞被带到营帐中,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却没有人来召她相见。 汪瑞忐忑的同时,心中还带着窃喜,她们看来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了,这样也好,只要时间拖得越久,她们的胜算也越大。 营帐中没有水,也没有休息的地方,她甚至不被允许坐下,冰冷的帐篷中,她的脚渐渐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帐外传来冷硬的通传声,“大梁来的官儿,我们王女宣你过来,且随本官去见我王女!” 汪瑞不敢迟疑,忙掀帘出去,随外面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壮硕女人往王女营帐而去。 沈妙与众将士轻装简行,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的巳时中望见了云隐城的城门。 第45章 得救 守门的将士早便得了令,可谓是望眼欲穿,一看见大军过来,立马飞奔回城向总兵通报消息。 常孝云闻听沈妙大军已到,瞬间激动到热泪盈眶。 桂新梅在旁提醒道,“常将军,不可失控,万一让敌军察觉到异常,恐怕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常孝云立时便收敛住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受辱欲死的表情来。 桂新梅撇了撇嘴,这常总兵还真是一个戏精无疑了。 沈妙的大军往云隐城的南城门疾驰而来,因为雪实在太厚,她们不得不放弃了战马,踩着雪橇直接从官道滑了过来,速度竟比骑马还要快上不少,这也是沈妙能提前到达的原因。 到了城门便开口向城吏问道,“可还稳得住?” 说着脚步未停往北城门而去。 城吏一边追着她的脚步一边低声禀报道,“大人,汪瑞汪大人已经去了敌营诈降,现在还未归。” 这边,汪瑞也终于见到了北狄的三王女。 北狄的三王女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身高大约有一米九多,周身充斥着一种不好哄骗的精明感。 汪瑞头皮有些发麻,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大梁官员汪瑞前来递降书。” 话没说完,汪瑞的膝弯便受了一脚,她毫无防备,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投降就要有投降的态度,见了我圣朝的王女都不知道跪下请安吗?” 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汪瑞咬紧牙关,才强压下自己呼痛的欲望。 座上的三王女轻笑一声,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对大梁的使臣客气点!” 虽是斥责之语,可语气中却丝毫不见训斥的意味。 汪瑞忍辱道,“确是下官不知礼数了,下官给王女请安。愿王女凤体康泰!” 三王女这才满意一笑,“起来说话吧。” 汪瑞扶着膝盖颤抖着站直身体。 “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回王女,下官不敢奢求其它,只希望王女殿下进城后能约束手下将士不要屠杀无辜百姓。” “就这些吗?”三王女道。 “王女殿下有所不知,因着连日大雪,大梁境内也是物资紧缺,冻死不少百姓,余下的百姓也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若王女能更进一步,说不得将来我等都是王女治下,对王女您自己的百姓,下官希望您可以不吝自己的仁慈,毕竟,有了百姓才有经济和物资,如果百姓都没有了,您又去统治谁呢?” 三王女沉思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以前她没有往这儿想过,如果她真能攻下云隐城,占据这关口,将来在大梁划地自治,岂不是比北狄千里苦寒之地要强上不少。 如果再占据此地向大梁腹地扩张,直至把大梁全部收入囊中,自己还用费尽心思去争取北狄的大统? 三王女姬琪格的内心不由火热起来。 “这一点,本王女可以答应你。” “那你如何能证明你的诚意?” 汪瑞双手奉上城主印。 “此物何用?” 三王女姬琪格接过城主印,仔细端详。 这印玺雕刻精美,上刻云隐城徽记,沉甸甸地握在手中。 “此乃云隐城城主之印,凭此印可调动城中兵马,号令百姓。我汪瑞今日将此印交付于你,便是将云隐城及我的忠诚一并献上,以表诚意。”汪瑞恭敬地解释道,眼中闪烁着决绝与期待。 三王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她轻轻旋转着手中的印玺,心中已有计较。 “好,汪瑞,你的诚意本王女收到了。但仅凭一印,尚不足以完全取信于人。你需助我拿下云隐城,并确保城中不乱,百姓安居,方能证明你的真心归附。” 汪瑞闻言,连忙跪拜道:“三王女放心,汪瑞定当竭尽全力,助您拿下云隐城,并确保城中秩序井然,百姓无恙。” 三王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她看得出这汪瑞此人虽非池中之物,但此刻已别无选择,只能依附于她。 而她,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来助她实现心中的宏图大业。 “起来吧,汪城主。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圣朝的一员,我们共同进退,共享荣华。”三王女伸出手,轻轻扶起了汪瑞。 汪瑞起身,眼中闪烁着感激之色。 “本王女会派两万人随你回城接管献城事宜,若此事顺利,你今后便是我姫琪格手下一员大将!” 汪瑞闻言心中一沉。她已经尽自己所能拖延时间了,不知城中援兵可曾到来? 但她面上不敢稍露半分,只恭敬地道,“谨遵王女吩咐。” 三王女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知道她必是受了暗伤,不由向刚才踢了汪瑞的人投去警告的一眼。 一旁的侍卫见此忙垂下头去。 这位主儿向来阴晴不定,这下马威本就是她自己授意的,如今这倒还怪上她了? 直到走出营帐,汪瑞悄悄抬头往城墙上看去,门楼正中站着两个身着盔甲的兵士,正手握一杆红樱枪。 汪瑞不由心下大定,她来前与二人商议过,若援兵到来便在城门楼中站两位甲士,若只站了一人,那便是援兵未到,需继续拖延。 现下正有二人,这说明沈妙已是到来。汪瑞的眼底浮现一丝激动之色。 三王女开口道,“卓玛拉听令!” “末将在!”队伍中走出来一位脸颊黑红的结实女子来。 “本王女命你即刻带汪瑞回城去接管云隐城一应事务。”说着,在汪瑞看不到的角度朝卓玛拉使了个眼色。 虽说她献上了城主印,但大梁人向来狡猾无比,不得不防。 卓玛拉会意,召属下给汪瑞牵来一匹战马,让她在前领路。 三王女一挥手,立马有两万大军随卓玛拉和汪瑞而去。 到了城门下,卓玛拉举起了手中的城主府印,城门响起一阵锁链之声,过后城门缓缓打了开来。 卓玛拉内心一阵激动,看来这狡猾的大梁人果然没有骗她。 这次若能圆满完成任务,她卓玛拉在三王女那里也能够记上大功一件。 卓玛拉压抑住自己内心激动的感情,带着两万亲随踏入了城门之中。 入了城门之后是很大一片空地,四下无人,连一个戍守的将士都没有。 卓玛拉感觉不对,不由往汪瑞看去,却见这大梁人疯狂的打马狂奔而去。 卓玛拉大叫一声,“小心有诈!” 可惜为时已晚,城门已经在她们全数进入城门之后缓缓关闭。 卓玛娜怒斥道,“可恶的大梁人,你居然敢骗我!” 说完立即抬手拉弓,狠狠一箭朝着汪瑞背后射去! 眼看箭矢即将射入汪瑞的后背,斜刺里却窜出一箭,后发先至,直接撞歪了卓玛拉的箭! 只将将这一时机,汪瑞便纵马拐过街角,再寻不见! 第46章 援兵到来 卓玛拉惊愕之余,迅速环顾四周,只见空地上的阴影中隐约有人影闪动,显然是早有埋伏。 她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太过轻信那汪瑞的诡计,却忘了王女临行前递过来的眼神暗示。 “所有人,戒备!”卓玛拉高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可觉察的颤抖。 她的亲随们立刻拔出武器,围成一圈,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击。 然而,四周却并未立即发起攻击,反而是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马蹄声,似乎在嘲笑着她们的处境。 卓玛拉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绝非简单的陷阱,背后定有更深的阴谋。 “传令下去,立即想法子打开城门,点燃信号,请求王女增援!” 卓玛拉迅速做出决定,她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困局,否则两万大军可能全军覆没。 正当亲随们准备点燃信号时,一阵急促的鼓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城墙上出现了无数弓箭手,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卓玛拉和她的军队。 鼓声中,密密麻麻的敌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是大梁的精锐部队!”一名亲随惊呼道。 这城中不是都没有精兵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精兵做的埋伏? 卓玛拉咬紧牙关,她来不及多想,知道此刻已没有退路,唯有拼死一战,方能有一线生机。 她拔出腰间长刀,振臂高呼:“为了圣朝的荣耀,为了三王女的信任,我们誓死奋战!” 随着她的呐喊,两万大军爆发出震天的吼声,他们知道,这是背水一战,不胜就亡。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起初,卓玛拉还能从容以对,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敌军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而她们这边却渐渐力竭。 就在卓玛拉感到绝望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号角声。 紧接着,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如同神兵天降,从她军队侧翼发起了突袭。 军队顿时大乱,阵脚不稳。 卓玛拉被猛然拉下马背,尘土飞扬中,她挣扎着想站起身,但四周的局势已不容她再做任何抵抗。 她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只见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被敌军俘虏,她心中的愤恨难以言表。 “缴械不杀!”那城头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卓玛拉抬头望去,却望见了无比熟悉红衣黑甲,面覆银虎面具的将军。 “武威将军!”卓玛拉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会在此?!你此时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沈妙朝她勾唇一笑,“久违了,卓玛拉!” 随即卓玛拉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这该死的大梁人,她们肯定是上当了! 她就说当初自己打下庸城武胜关怎么会如此轻易,原来是在这等着她们呢?! 这狡猾的大梁人原来想将她们圈进来一网打尽! 如此看来,那提供消息的大梁人怕也是不可信!她必须要把这消息传递给三王女! “所有人,放下武器!缴械不杀!”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大梁士兵迅速上前,将卓玛拉和她的军队一一束缚起来。 卓玛拉被两名高大的士兵押解着走向城头,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城头上,一位面覆银虎面具的将军将领正襟危坐,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审视着被俘的卓玛拉。 “卓玛拉,几日未见,怎的如今竟如此愚蠢了?”银面将军沈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卓玛拉抬起头,怒视着沈妙的眼睛,没有退缩:“正是你们大梁鼠辈言而无信,以诡计诱我入城,实属卑鄙!” 沈妙微微一笑,仿佛并不在意卓玛拉的指责:“兵不厌诈,战争本就是一场残酷的游戏。更何况,你占我城池,屠我百姓,我只不过是小小收上点利息而已。” 沈妙的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格外冷静而决绝,她缓缓站起身,走近被束缚的卓玛拉,银虎面具下的眼神深邃难测。 “卓玛拉,你我皆是这场游戏中的棋子,各为其主,各尽其责。今日之局,乃是你们咎由自取!” 她微微一顿,似乎是在给卓玛拉一个喘息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片刻的反思。 “但,我沈妙向来恩怨分明,你们北狄毁我城池,杀我百姓,就必得为之赎罪。至于如何赎罪,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罢了!” 卓玛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不甘。 她深知,眼前这位沈将军可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现下被她所俘,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 “沈妙,我卓玛拉今日落到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但我卓玛拉绝不会投降!” 她咬紧牙关,声音虽弱却怨毒,“不过,我们圣朝一定会为我报仇雪恨,杀尽你们大梁人!” 沈妙点了点头,似乎对卓玛拉的回答并不意外。“好,卓玛拉,希望你的嘴能一直这么硬!” 说完,她转身对身旁的将领下令:“带下去严加看管,好好给本将军审一审,务必掏出北狄这次出兵的信息!”” 将领领命而去,沈妙则再次看向卓玛拉,“你好自为之!” 卓玛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士兵将她带走。 城门外,先锋看到城门在卓玛拉等人进入后立刻关闭,立刻快马禀报给姫琪格。 三王女立刻意识到不妙,他们怕是中了大梁人的奸计了。 “传递下去,整军集结,立刻攻打云影城!”三王女冷声道。 剩余的十余万大军立即排好阵型,向城门逼近。 还没等他们靠近城门,城墙上立刻亮起无数的箭矢正对着他们的脚步。 三王女心下一沉,这恐怕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了,大梁的援兵到了! 只是却不知这援兵是何时到的,如果是刚刚才到,他们怕是错过了攻打大梁的最好时机。 但是现在多想无益,早点救出卓玛拉才是正事。 卓玛拉是赤狄嫡系子嗣,在家族中颇受重视,如果此番折在大梁了,连她恐怕也不好同赤狄那帮老东西交代。 云隐城城墙之上。 沈妙神色冷漠地站在了望台,查看北狄的军阵。 身后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小心和卑微唤她道,“沈妙啊,沈妙,你可终于来了!” 常总兵常孝云。 沈妙转身向她看去,见她瘸着一条腿,脸上露出个卑微讨好的笑来,便没好气道,“废物!” 常孝云立时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的道,“沈妙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这是以下犯上知不知道?!” “哟,跟我还装上了?”沈妙轻笑。 “你要是能把北狄人给麻溜的赶出大梁,你就是让我叫你奶奶都行!”常孝云开口讨好道。 “别,受不起,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女!”沈妙朝她翻了个白眼。 二人关系亦师亦友,沈妙原是她手下出来的兵,不过由于沈妙天赋实在是太好,短短几年地位便几乎和她平起平坐了。 第47章 首次取胜 北狄大军在箭矢射程之外停下了脚步。 三王女深吸一口气,眼神坚毅,高声命令道:“全军听令,盾兵上前,保护步兵,弓箭手准备,压制城墙上的敌人火力!” 随着她的命令,北狄军队迅速行动起来,盾兵们手持厚重的盾牌,排成密集阵型,缓缓向城门推进,试图为后方的步兵和弓箭手提供掩护。 弓箭手则迅速就位,拉满弓弦,对准城墙上的大梁弓箭手,准备进行反击。 城墙上,沈妙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挥手示意身旁的将领:“传令下去,火油准备,待敌军靠近,便给我狠狠地浇下去,再点火箭,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梁的城池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将领领命,立刻传达命令。 不久,城墙上便传来了火油倾倒的声音,伴随着刺鼻的气味,火油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淋在了北狄军队的盾牌和士兵身上。 三王女见状,心中一紧,她立刻命令道:“快退!避开火油!” 然而,命令虽下,但北狄军队的行动却已经有些迟缓,不少士兵被火油淋中,惊恐地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大梁军队的火箭如雨点般落下,瞬间点燃了火油,火焰腾空而起,将北狄军队的前锋包围在内。 火势迅速蔓延,北狄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试图逃离这火海。 然而,火势太过猛烈,不少士兵被火焰吞噬,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场面惨不忍睹。 三王女见状,心中痛如刀割,她咬紧牙关,高声喊道:“不要慌!保持阵型!盾兵继续推进,弓箭手压制敌人火力!” 然而,她的命令在火海和混乱中显得如此无力。 北狄军队已经彻底乱了阵脚,士兵们各自为战,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势。 城墙上,沈妙看着下方的混乱,眼神冷漠而无情。 她挥手示意将领:“传令全军,准备出击,趁乱消灭北狄军队的主力!” 大梁军队得到命令,立刻整装待发,准备出击。 沈妙则亲自带领一支精锐部队,从城墙上跃下,冲入北狄军队之中,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乌兰图雅见状瞳孔一缩,失声道,“武威将军沈妙?!她怎会在此?!” 三王女闻言紧紧盯着自墙头跃下的矫健身影,心情沉入了谷底。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士兵在火海中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大地。 三王女亲自上阵,挥舞着长剑,与敌军奋战。 然而,她心中却明白,这场战斗已经难以挽回败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北狄军队的伤亡越来越重,士兵们的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 三王女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但她不得不下令暂时退兵。 最终,在沈妙的带领下,大梁军队自北狄破关以来第一次成功击败了北狄军队,取得了胜利,全军士气高涨。 北狄这一战先是损失了两万精锐,又在接下来的大战中阵亡了将近三万人。 短短一日时间,损失近半,三王女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三王女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扫视着残败的战场。 她的盔甲上已满是血迹和泥土,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但她的眼神中依然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撤退!全军撤退至安全地带,重新整顿!” 北狄军队在三王女的命令下,开始有序地撤退。 沈妙站在城墙上,看着北狄军队的撤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北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战斗,将更加艰难。 “传令下去,全军加强戒备,严防北狄人偷袭。同时,派人打探北狄军队的动向,我要时刻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沈妙对身旁的将领吩咐道。 将领领命而去,沈妙则继续凝视着远方的北狄军队,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策。 北狄军队在撤退途中,三王女召集了残余的将领和士兵,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议。 “这一战,我们损失惨重。但北狄的勇士们,我们绝不能就此屈服!我们要为死去的姐妹们报仇,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三王女的声音激昂而坚定,激励着每一个北狄士兵的心。 士兵们闻言,纷纷振臂高呼,士气有所回升。 三王女看着这一幕,心中稍感欣慰。她知道,只要士气不灭,北狄军队就有希望。 沈妙的到来让大梁士气空前高涨。 待整完军,沈妙清点一下军队,今日一战损失了两万余精锐。 她心下微沉,这还是自己出其不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 北狄的军士个个悍勇无比,现在他们国内正逢雪灾,北狄军队若不主动出击,恐怕北狄的百姓全都没有了活路,所以她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沈妙见一队士兵从她的面前经过,她叫了一声,“陈双燕。” 前面一个士兵停下来,转身向她行了个军礼道:“属下见过沈将军!” 沈妙沉声道:“随我过来。” 随即转身向中军营帐走去。陈双燕紧跟其后。 沈妙命左右戍守在营帐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转身对陈双燕道:“我有一事交代你去办。” 陈双燕拱手道:“将军请讲。” …… 等陈双燕走后,沈妙道:“请常将军、城主和汪瑞过来一见。” 红罗应声而去。 以前在武朕关,常孝云是总兵坐主位,现在沈妙却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之上。 她现在官位与常孝云虽平起平坐,但她是被钦封的定远将军,是此次与北狄之战的主将。 三人接到诏令而来,与沈妙一一见礼,三人之中唯有桂新梅沈妙没有见过,汪瑞之前她也是熟识的。 常孝云便为她介绍了一下桂新梅。 三人分别坐下。 沈妙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道:“诸位分别介绍一个情况。” 常孝云首先开口了:“冬月十日,北狄二十万大军过芜狄江兵临武胜关,当时我军两万迎敌,无一还生。” 常孝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时汪大人建议弃城,我当时没有同意。后来我思虑再三,派兵一万让汪大人带着百姓往云隐城而来。” 此时汪瑞也开口道,“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一些百姓不愿意同我一起逃难,后来城破后全数被杀。” 常孝云接着道,“我继续带剩余的两万人殊死抵抗,也不过只为汪大人求得五日时间,五日后,再抵抗不住,被北狄军踏入庸城。” “北狄大军进入庸城后,抢夺粮食,屠戮老弱妇孺,青壮年男女则是被他们赶牲口一样聚在一起随大军行军,之后更是一把火烧光了庸城屋舍。” “就连小狗子那个不满十岁的孩儿,她们都狠心地一刀杀了!”常孝云说到这里,眼中泪光闪闪,显然是想到了她口中的那孩子。 第48章 定策 沈妙知道她说的是谁。 说起来,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小狗子父母皆是庸城人,她父亲在小狗子两岁时便撒手人寰,小狗子的母亲是个懦弱无能的女人。她父亲去后,母亲娶了一个继室。 小狗子的这位继父表面看似和善,实则内心狠毒,对小狗子非但没有半点慈爱,反而将她当作发泄的对象,将她囚禁在地窖中,施以无尽的虐待。 那时的小狗子,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却已经承受了太多这个年龄本不应承受的痛苦。 她的身体瘦弱不堪,甚至还不如别家三岁的孩子健壮。 而她的母亲,虽然心知肚明这一切,却因为畏惧继父的威势,选择了沉默和逃避,对小狗子的苦难视而不见。 后来还是小狗子的祖母知晓了实情去衙门状告了她的父母虐待孩童,这才让小狗子得以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窖中被解救出来。 然而,此时的小狗子已经变得沉默寡言,害怕与人交流,她的心灵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彼时她已经是六岁的孩童,却话都说不清楚,十分怕人,不肯与任何人交流。 虽然小狗子的父母因为虐待孩童被判了刑,蹲了大狱,但她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好转。 她的祖母祖父虽然还在世,但家里的姑姑却拒绝收养她,她母亲那边的亲戚更是避她如蛇蝎,让她再次陷入了无家可归的境地。 小狗子只能流落在街头,靠着爷爷奶奶偷偷接济的一点饭食度日。 幸运的是,小狗子遇到了常孝云和军营中的将士们。 他们看她可怜,便在军营附近为她搭建了一个小房子,还时常送去衣物和饭菜。 在常孝云和将士们的关爱下,小狗子才逐渐恢复了生机,磕磕绊绊地长大了。 长大后的小狗子,出落得十分清秀,性格也讨人喜欢。 她懂事有礼貌,每次见到军营中的人都是一脸甜甜的笑。 营中所有人都喜欢她,常孝云更是将她视为自己的子侄一般疼爱。 却不知为何,她却没有跟汪瑞转移,而是留在了庸城,以至于无辜丧命。 沈妙也默了一瞬,还是开口道,“继续说。” 常孝云擦了擦眼睛,再次开口时,声音带了些沙哑,“我当时右腿中了一刀,几乎无法动弹,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我的亲兵宋明和齐雅在乱军中救出了我,带我奔逃至此,我得了救,可她二人却……” 此时汪瑞开口道,“我带百姓行了半个月才到达云隐城,百姓们人困马乏,再无法往前,之后便在此停脚。” 桂新梅接口道,“原本云隐城有百姓三十二万,现在除了往其它郡县避难的,我昨日刚统计过,有百姓三十九万八,接近四十万。” “据逃过来的难民讲,北狄攻下庸城后,接下来去了理县,将理县抢掠屠戮一空,又绑了几万青壮年男女在北狄军中肆意侮辱。”桂新梅继续道。 “北狄大军于十日前到达云隐城外,这十日以来,她们每日在城下叫战,只要我们不出兵,她们便在阵前屠杀我们上千同胞。”常孝云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云隐城原有驻军两万人,府兵五千人,加之汪大人带来的一万人,一共有三万五千人,连日攻城折损失将近三万,如今只余不到了八千。”桂新梅道。 “就在这时传来了将军带兵来援的消息,但北狄人再次准备攻城,汪大人建议利用诈降来拖延时间。”常孝云开口道,“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两军相差人数实在太多。只是让汪大人去北狄军中受辱了。” 此时汪瑞开口谦虚道,“本官无用,只能为大家拖延些时间罢了。” “汪大人高义,本将军会为大人在陛下面前请功。”沈妙道。 汪瑞自是口称不敢。 “北狄军中我大梁百姓还有多少人?”沈妙开口问。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常孝云问,道,“据推测,约还有两到三万。” 沈妙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压抑的空气,直视到远方北狄军营的深处。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语气坚决道:“这些被掳走的百姓,我们绝不能放弃。” “我们不仅要守护这座城池,更要设法解救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她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屋内众人,继续说道:“当前形势严峻,我们必须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首先,加强城防,确保云隐城的安全是首要任务。桂大人,我给你拨两万人,你需继续调配兵力,优化防御布局,同时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桂新梅点头应是,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是,本官领命,即刻着手调整部署。” 沈妙转向汪瑞,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汪大人,你带来的百姓是云隐城的新鲜血液,也是我们的希望。请尽快安顿好他们,同时组织起民团,协助守城,也让百姓们感受到自己也是这场保卫战的重要一员。” 汪瑞躬身行礼:“沈将军放心,我已着手安排,定不负所托。” 接着,沈妙看向常孝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常将军,你的伤势如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务必养好伤,接下来的战斗还需要你的指挥。” 常孝云苦笑:“多谢沈将军关心,我的伤已无大碍,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为死去的姐妹们报仇!” 沈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报仇雪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且放宽心,早日养好伤。” 又转而道:“关于解救被俘百姓,大家说说自己的想法。” 桂新梅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可以尝试利用夜间派精锐小队潜入敌营,寻找机会解救被俘百姓。” 常孝云道:“这样暴露的风险太大,我们还可以组织一支先锋军队,从正面吸引敌军注意,为潜入行动创造机会。” 汪瑞也提醒道:“我提一点,我们还需要寻求外援,可以向邻近郡县求援。” 沈妙闻言点了点头,又开口提醒道:“另外,我们今日俘虏了北狄的卓玛拉她手下兵士一万余人。她是赤狄中三巨头之一潞氏嫡出女,她若出了事,恐怕北狄的主将也不好与潞氏交待!” 第49章 姬琪格的狠毒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沈妙的话,无疑为他们指明了一条最可行的道路。 桂新梅率先开口道:“我们可以利用战俘与北狄交换!” 常孝云一击掌,兴奋的道:“好,就这么办!” 沈妙此时手掌下压,示意稍安勿躁:“目前我们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如何确定北狄军中我大梁百姓的真实人数。” 汪瑞道:“确实如此,我们最好一次性将百姓全部换回,否则她们那帮畜牲又要拿我百姓的性命威胁于我等!” 沈妙开口道:“我已着人寻机接近北狄大军,让她去打探消息。” “沈将军高瞻远瞩,此计甚妙!”田瑞率先表态。 “我等愿任沈将军调谴,以期解救同胞!”桂新梅、汪瑞等人也纷纷表态,信誓旦旦。 沈妙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决心:“好!那我们就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沈妙等人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应对之策。 因为她们知道,北狄人的下一步行动必然是针对那些被俘的百姓,因此,他们必须抢在北狄人之前,制定出完善的救援计划。 与此同时,北狄军中也在召开战后部署。 北狄三王女姬琪格坐在上首,目光阴沉,盯着自己一众下属一言不发。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直视王女的眼睛。 “乌兰图雅,说一下目前军队损失的情况。”三王女沉声吩咐。 乌兰图雅开口道,“此前在攻打庸城时损失三万余,今日卓玛拉率军两万入城,皆未出,后面与大梁激战损失近三万,如今剩余兵力约十二万。” “这狡猾的大梁人,我们就不该轻信她们献城的谎言,如今……”狄巨山的话音消失在三王女阴狠的眼神逼视中。 众皆默然,不敢再开口。 三王女姬琪格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声音如冰刃般锋利:“失败不是理由,我们北狄的勇士从不找借口。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沉溺于过去的错误,而是找出解决之道,迅速扭转战局。” 她站起身,走到帐篷中央的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云隐城的位置:“这座城池,是我们南下的关键。大梁人以为凭借坚固的城墙就能抵挡我们,但他们错了。我们要用智慧,而不仅仅是武力来征服。” 乌兰图雅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王女有何高见?” 姬琪格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梁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他们的百姓。我们手上握有数万大梁百姓作为人质,这就是我们的筹码。我要你,乌兰图雅,亲自带领一支精锐小队,将这些百姓押至城下,公开处刑,让大梁人看看,不投降的下场。”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一惊,但随即又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大梁人的恐慌与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得意:“王女,此举恐有不妥。大梁人向来重视情义,我们若此举,只会激发他们的仇恨,让他们更加坚定地抵抗。而且,这样做也会让我们的士兵失去对大梁百姓的同情,不利于后续的统治。” 说话的是一位年长的将领,她的名字叫做巴特尔,是北狄军中少有的智者。 姬琪格眯起眼睛,审视着巴特尔,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巴特尔,你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战争,从来都不是仁慈的游戏。我们要的是胜利,是彻底的征服。大梁人的弱点,就是他们的情感,我们要利用这一点,击垮他们的意志。”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你的提醒也让我有了新的想法。我们可以将这些百姓作为交换条件,迫使大梁人交出云隐城,或者至少削弱他们的抵抗力量。这样,我们既能达到目的,又能避免不必要的杀戮。” 乌兰图雅闻言,立刻领命:“王女英明,我这就去安排。” 姬琪格点了点头,目光再次回到地图上,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她与大梁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正在悄然展开。 在这场较量中,智慧、勇气与牺牲,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李浩然自穿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过门。 今天他同蒋氏告了个假,终于被允许出门去逛一天。 这蒋氏也真是轴,自沈妙走后,二人关系看似缓和了,蒋氏不再每日叫他去站规矩,可初一十五却是逃不掉的。 也不知道这古人都是咋想的,这规矩有什么好站的?不就是站着伺候人洗漱、伺候人用饭。 还真是会变着法儿折腾人! 沈妙走后,他也没有搬回自己的院子,依然住在沈妙的主院。 虽说侧室不入自己的院子一直住在女主人的主院是不符合规矩了些,但是有沈妙的默许,其他人的也不敢多说什么。 蒋氏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出来逛逛的事也是他同蒋氏提了好几回,这才允了他出门一次。 李浩然也是叹气,以往他出门吃个饭喝个酒是多简单的事,怎的现在处处受限,干啥都不行了。 而且还被告知,他出门必须要带上沈妙给他的两个随从:连虎和青生。 带就带吧,反正那两个孩子性格也好,大一点的沉稳,小一点的活泼,这一个月来三人也是非常熟悉了。 沈府的中门当然不会为他一个小小的侧室打开,他是从侧门出去的,但是在他看来完全无所谓,从哪一个门出去不是出去,再说侧门也是非常宽阔的好吗? 他兴致勃勃地跨出门去,丝毫没有被侮辱到。 从院门出去,站在宽阔的大街上,李浩然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感觉到置身于人群之中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他看这街上的一切都是热闹而新鲜的。 沈妙的将军府是坐落在正街之上的,出了门去拐个弯儿便是热闹的集市。 这古代的街道和现代的有很大区别。 放眼望去。 街道上石板路蜿蜒,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店铺,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有茶馆、布庄、铁匠铺,还有售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色彩斑斓,琳琅满目。 行人络绎不绝,穿着各式各样的古装,或急匆匆赶路,或悠闲地驻足于摊位前挑选商品,偶尔还能见到几位书生模样的女青年,手持纸扇,谈笑风生。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有烤肉的烟熏味,糕点的甜蜜味,还有茶馆里飘出的淡淡茶香,引得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街边的小贩们高声叫卖,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与现代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更多了一份古朴与纯真。 偶尔,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街市的喧闹,只见一匹骏马穿过人群,马上坐着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贵族女子,引来周围人纷纷侧目。 孩童们在街角追逐嬉戏,欢笑声洒满每一个角落,为这古老的街道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他漫步在这充满历史气息的街道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时间的脉络上,感受着古代与现代交织的奇妙。 李浩然带着两个侍从漫步,在这繁华的街道之中,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秦淮河边。 这秦淮河是京城里最大的一条河。 也是京城之中,拱卫中心皇城的一条护城河。 秦淮河的两岸,但是京城商业最繁华之地,有许多的青楼楚馆,正是坐落于此。 其中有一家名为荷风馆的酒楼是附近生意最好的地方。 他本就是冲着这京都的酒馆而来。穿到这里这么久,他的酒瘾早犯过不知多少回了,可他也没有办法,沈妙不许他再喝酒,他也没法反抗。 想到这里,他不由再次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的女尊社会!让男人在这里毫无人权可言!” 第50章 怎么,看上了我的女人吗 他迈步进入了荷风馆。 荷风馆内,灯火阑珊,轻纱曼舞,与河面上倒映的点点灯火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既古典又迷离的氛围。 李浩然一踏入门槛,便被一股混合了酒香、花香与脂粉香的复杂气息所包围,仿佛瞬间穿越到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连虎和青生紧跟其后,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谨慎,毕竟这样的场所对他们而言也是鲜少踏足。 李浩然轻车熟路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二楼的雅间走去。 沿途,不时有衣着华丽的男女或低声细语,或开怀大笑,他们的举止间透露着这个时代特有的风情。 到达雅间,李浩然挥手示意二人在外等候,自己则推门而入。 雅间内布置得雅致而不失奢华,窗棂半开,正好可以俯瞰到秦淮河上的景致,河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他径直走向桌边,坐下后,轻轻敲了敲桌面,不多时,一位身着小二服装、面带微笑的女子便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盘精致的酒具和几样下酒小菜。 “公子,您要的酒菜已备齐,请问还需要些什么吗?”女子的声音温柔如水,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李浩然微微一笑,目光在酒壶上停留片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穿来这么久,终于能喝上一口小酒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女子退下,待门扉再次合上,他才缓缓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 酒液清澈,香气扑鼻,李浩然轻啜一口,只觉一股暖流自喉咙滑下,直抵心田,这古代的酒属实是粮食精酿,与现代的众多各种酒液均不相同,透着一股粮食的醇香,李浩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压抑与不满似乎也随着这杯酒消散了许多。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自在,心中却也不免泛起一丝苦涩——在这个女尊社会,他虽是有幸得遇自己的妻子,免除了嫁与她人的危机,却也有着诸多身不由己。 正当他沉浸在个人思绪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青生在外面朗声禀报道:“郎君,丞相家公子求见。” 说是求见,不如说是强闯,因为青生话音未落,雅间的门便被人大力推开,咣当一声撞在墙上,陈文进已是带领侍从走入了雅间。 “看来,这顿酒是喝不成了。”他轻声自嘲,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见这绿头苍蝇。 可不是正是只绿头苍蝇,李浩然抬目望去,只见陈文进身着一袭精致的丝质绿色长袍,腰间束以一条同色系的玉带,镶嵌着几颗温润的玉石,就连手持的羽扇都绣着绿色的繁复纹饰。 站在那里,就像是根葱绿的竹竿,李浩然记得上次见他,他就穿着一身绿色衣裳,看来这位主儿是对绿色情有独钟。 陈文进站在他面前,自上而下俯视着沈妙的这位侧室。 要说是偶遇,又怎么可能,京城虽说不大,也没到了能随便偶遇一个想见之人的地步。 他是派了侍从时时打探着李浩然的行踪的,今日听闻下人禀报李浩然出了门,还只带了两个侍从到了这荷风馆,他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人来堵他了。 在他看来,目前他与沈妙之间唯一的阻碍便是李浩然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侧室了。 要怪还是要怪沈佑的父亲自作主张,为何要替沈妙纳这一房侧室,导致他的父亲也对沈妙有了看法,觉得她未婚便纳侧夫实不堪匹配,不再支持他嫁沈妙的主意。 这下他是连蒋氏都一起给记恨上了。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出之子,就是没有规矩,见了我家丞相府嫡公子都不知道行礼的吗?”陈文进身边一个侍从傲慢地说。 李浩然淡然一笑,讥嘲道,“丞相公子不请自来,随意破门而入,难道规矩就学得好了?!” 陈文进见他丝毫没有起来朝他行礼的意思,不由也心下微恼,不过面上却是一派淡然,径直在李浩然对面落座。 “怎么,难道李少爷这是背着沈妙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怕被人发现,恼羞成怒了?”陈文进语出恶毒。 连虎闻言脸色一变,这丞相府公子倒是有些过分了。 众所周知,男人成婚后,外人需得称呼一声郎君或老爷以示尊重,可这丞相府公子竟以郎君未出阁时的称呼相称,岂非未把将军放在眼里? 连虎与青生见此一左一右站到了李浩然的身边,面色沉肃。 “哟,丞相府公子这是闲得很,替我家夫人抓奸来了不成?”李浩然反问。 陈文进面色一变,未曾想这小小侧室是如此混不吝,这般污言秽语也敢随意出口。 “本公子是看你家妻主在外辛苦征战,你不在家为她抄经祈祷,倒有心情出来喝酒,真心为她感到不值,你还真是没心没肺!”陈文进冷斥道。 李浩然反唇相讥:“令姐不也是随沈妙从军在外,怎的丞相府公子不在家为姐姐日日抄经,也在外四处游逛呢?” 陈文进眼中不由划过一丝鄙夷,心中暗道,她也配。 陈文进自幼便知三姐陈双燕在家中是不受重视的,父亲不疼母亲不爱,身为嫡女且文不成武不就,有什么资格叫他尊重还为她日日抄经祈福? 不过自家内宅的事倒是不好为外人道,只讽笑道:“家姐抄经祈福之事自有她屋里夫君去做,与我却有何干系?” 片刻后心中却反升上一丝欣喜来,这样看来李浩然对沈妙感情也并不深就是了。 李浩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意,他缓缓道:“丞相公子所言极是,夫妻、兄妹之间各有分工,我自是信得过我家妻主的能力,无需我过多担忧。倒是公子您,似乎对我家中事务颇为上心,莫非是担心我家中哪位女眷不成?” 陈文进脸色微变,他未曾料到李浩然会如此直接,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纵使他心中确如此想,也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下此事,否则,万一亲事不成,他后半辈子怕是也无法嫁得出去了。 他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李少爷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今日我并非来与你争辩这些琐事。我只是好奇,你作为沈妙的侧室,究竟有何资格享受这般的悠闲生活,而她却在边疆浴血奋战!” 李浩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平和而坚定:“资格?若论资格,我想我与沈妙的结合,是出自双方的心甘情愿,这便足够了。至于我能否享受这悠闲时光,那也是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不劳丞相公子费心。倒是公子您,似乎对我的私生活颇有兴趣,不知是何指教?难不成是替沈妙未来的夫婿管教侧室不成?” 陈文进被李浩然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虽想承认,但却不敢。 他心中暗自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李浩然,并非他想象中那般软弱可欺。 “哼,我只是提醒李少爷一句,别仗着沈妙的宠爱就肆意妄为,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变数可多了。”陈文进冷哼一声,言语中带着几分威胁。 第51章 男子逛女尊国青楼? 李浩然微微一笑,仿佛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多谢公子提醒,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和沈妙心意相通,任何变数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陈文进见状坐直身体,冷冷地看了李浩然一眼:“好一个心意相通,但愿你的这份自信,能在沈妙娶了正君后还能如此坦然。” 陈文进心中不快,一想到自他入沈府后,可能日日夜夜与沈妙缠绵悱恻,他的心中就如被蚁噬,令他嫉妒非常。 李浩然上下打量他一眼,心中对他的心思了然,更加刺激他道:“那就不劳丞相府公子惦记了!至少当前,沈妙无论是心中还是身边可都只得我一人呢!丞相公子也不知年芳几何,如此这般对外女之事劳心动意,不知来日能嫁得什么样的女郎?!” 陈文进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是被李浩然的话刺痛了神经。 他自幼便是丞相府的嫡公子,身份尊贵,何曾受过如此直接的嘲讽与挑衅?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侧室,我陈文进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不过,你也别得意得太早,沈妙的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她身为我朝的大将军,自然是要娶正君以正家风的。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出之子,能得她一时宠爱已是万幸,还妄想长久?!” 陈文进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李浩然面色不改,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挑衅:“哦?是吗?那公子可曾想过,若是沈妙真的只看重身份与家世,又怎会与我这庶出之子结缘?或许,正是她这些与众不同,才让她成为了我朝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吧。至于我的身份,只要沈妙不介意,能得她真心相待,当下于我已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陈文进被李浩然这茶言茶语堵得哑口无言,但他确实无法反驳李浩然的话。 他心中虽有不甘与嫉妒,却也不得不承认,沈家女子之所以能成为众儿郎梦中情女,确实有其非凡之处,尤其是她们在情感上的选择与坚持。 “哼,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陈文进冷哼一声,甩袖离去,留下一众侍从面面相觑,半晌方才跟了上去。 李浩然望着陈文进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看来这小屁孩还没有放弃沈妙啊! 这沈家的女人在这大梁确实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当下普遍都是三夫四侍的女人中,沈家人一生只一位夫婿的做法可谓是极搏人眼球的。这在现代无比普通的事,在这异世的古代却极为罕见。 他知道,无论外界如何纷扰,凭他和沈妙的关系,只要沈妙不愿,便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待陈文进一行人走后,连虎面带忧虑地道,“郎君,这位丞相府公子看来与您颇不对付。” 李浩然冷笑一声,“岂止是不对付,恐怕他是视我如心腹大患,意欲除之而后快才对!” 连虎道:“那属下可需要同将军报告一声?” 李浩然道:“不用了,沈妙如今正在战场,尚且自顾不暇,我又岂能以这般小事扰了她的心思,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必会安全无虞,放心吧。” 连虎闻言,不由对李浩然肃然起敬,恭敬开口道:“郎君放心,我兄弟二人必会好好保护郎君!” 青生也连忙保证,会以命相护,让李浩然感动无比。 “连虎,青生,我们走吧。这荷风馆外的景致倒是不错,不如去湖边走走,赏赏荷花。”李浩然轻声吩咐道,语气中满是闲适与惬意,好似丝毫未被影响心情。 连虎与青生闻言,连忙应了一声,跟随在李浩然的身后,三人一同向荷风馆的湖边走去。 沿着河走了百十步,李浩然又被前面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给吸引了目光。 这楼足有七层高,外观呈圆形,每层楼都装饰了各式各样的精致图案,金边镶嵌,琉璃瓦覆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是天边遗落的一片璀璨星辰。 “这楼阁倒是别具一格,不知是何人所建,竟能如此巧夺天工。你们可曾去过吗?”李浩然停下脚步,目光中流露出赞叹之色,对身旁的连虎与青生说道。 青生道:“回郎君的话,我兄弟二人自出来便跟在郎君身边,对这京城也不甚熟悉,并未去过。” 李浩然听罢,微微一笑,心中对这楼阁更添了几分兴趣。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稍作停留,前去一探究竟。” 说罢便兴致勃勃的往那楼走了去。 待到得门前,见有两个妙龄女子正站在门口迎客,李浩然向门口望去,正见上书三个字“怡红楼”。 李浩然脚步一顿,是他了解的那个古代着名的“怡红楼”吗? 既如此,他怎么说也要进去一探究竟啊! 李浩然正准备抬步往里走,身后连虎和青生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李浩然回头,便见二人望着牌匾,脸色难看。 李浩然心下了然,看这两人的表现,应该就是他想的那样子了。 不过他还是故作不解道:“怎么了,既没有去过,自然要进去长长见识了!” 连虎开口道:“郎君,这是那种地方,去不得,要是去了您回去府中说不得就得被老爷责罚的。” 李浩然迷茫道:“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一边说一边向里走,二人见拦不住他,只能垂头丧气跟着他往里走。他二人可不敢让李浩然一个人去青楼,不然回头出了什么事他们如何与沈妙交待。 门口两位迎客的女郎见一个男人带着两个侍从而来,面上也无一丝轻慢之色,想来也是见得多了。 毕竟有时候有些郎君也是会同妻主一起来这楼中长长见识的,郎君独自前来的虽说比较少,但也并非绝无仅有。二人面带着殷勤的笑容将三人迎入楼中。 高声唱喏道:“郎君三位,里边请!” 第52章 怡红楼 踏入怡红楼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室内充斥着旖旎气氛,四周的装饰奢华,暗含了几分暧昧与挑逗。 轻纱曼舞,烛光摇曳,每张桌上都坐着三两笑语盈盈的男女,乐师们隐身于屏风之后,演奏着缠绵悱恻的曲调,使得整个空间充满了诱惑与遐想。 天井正中间有个巨大的半圆形舞台,舞台上方垂下来一些长长的轻纱和丝带。 此时舞台上正有一个衣着薄纱、腰系铃铛的男子在随着音乐起舞,偶尔露出的洁白腰肢精壮有力,台下时不时传来口哨声和女人们激动的叫好声,不过对于见多了后世背心大裤衩袒胸露乳大老爷们的李浩然来说,这种程度完全称不上刺激。 舞台两侧有两排各式美男,环肥燕瘦供女子挑选。 身前有名牌,身后有号牌。 来寻欢的女子看上哪个,只肖报上熟悉的名字或身后的号牌,那男子便会被带到女人所在的雅间供其享乐。 李浩然左右扫视了一圈,便见后世包装出来的各种款式这里都有:温柔似水型、不羁豪放型、青涩少年型、高冷禁欲型、冷酷型男型、邪肆霸道型…… 他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中年大叔型…… 也不知道这些类型的受众都是谁…… 看来这真不愧是专门针对女人所开的青楼,但凡是个女人,只要她有欲望,便能在这里找到喜欢的那一款。 李浩然心头暗暗啧舌,原来这“怡红楼”果真是京城中着名的风月场所。 他回头看了看连虎和青生,两人一脸紧张又无奈的表情,显然是对这样的场合感到极度不适。 “看来,我们是走错地方了。”李浩然笑道,但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意,“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不妨就好好见识一番吧。” 李浩然心道,果真没有来错,这果然是古代的秦楼楚馆,就让他先长长见识,来日见到沈妙也好同她炫耀炫耀。 说罢,他示意两人放松些,不必太过拘谨。 连虎和青生虽然心中忐忑,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他们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护李浩然的安全,不让他在这复杂的环境中受到任何伤害。 随着三人深入“怡红楼”,一位风姿绰约的老鸨迎了上来,他眼神锐利,一眼便看出了李浩然穿戴的不凡,知晓这必是哪位官宦人家的公子或郎君,不敢轻易得罪,于是殷勤地为他介绍起楼中特色节目来。 “郎君今日可是来对了,可以去楼上雅间坐坐,等下有楼中花魁的表演,您可近距离观看!”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磁性的笑声从楼上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浩然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华丽衣服的男子正凭栏而立,这容颜绝世,气质出众,比他前世看到的顶流明星丝毫不差。 不看他身处之地,无人能想到他竟然是青楼的一个哥儿,不过他长得如此英俊,连李浩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容颜确实能在古代做个当之无愧的花魁。 李浩然心中一动,正欲上前,却被连虎和青生一左一右地拉住。 “郎君,我们还是回去吧!”连虎劝道。 他们知道,这样的场合对李浩然来说太过危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走吧,我们去楼上近距离看一下楼中的头牌。”李浩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的光芒。 李浩然的坚持让连虎和青生面面相觑,虽然心中担忧,但见他态度坚决,两人也只能无奈地点头,紧跟其后,保持着警惕。 他们三人随着侍从穿过装饰华丽的走廊,随着他们登上楼梯,那股从楼上飘来的淡淡香气与丝竹之音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迷离与诱惑。 那位侍从将他们带入了三楼一间视野极佳的雅间。雅间内布置得既雅致又温馨,透过半开的窗棂,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央舞台上即将开始的表演。 “郎君,您稍候片刻,花魁的表演即刻开始。”侍从轻声细语道,李浩然给了他一张十两的银票,侍从殷勤地为他们上了一份果盘来,随后退出门外,轻轻合上了门扉。 舞台上,灯光逐渐汇聚,万众瞩目的焦点落在了那位先前凭栏而立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袭红衣似火,缓缓步入舞台中央,步伐轻盈,每一步都似乎踏着节拍,引得周围宾客纷纷屏息以待。 随着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他开始了表演,那舞姿既柔美又不失力量,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仿佛是在讲述一段古老而美丽的故事。 李浩然坐在雅间内,目光紧紧追随着舞台上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表演,更未料到在这烟花之地,竟能遇到如此非凡之人。 而连虎和青生则在一旁默默守护着,尽管心中仍有不安,但看到李浩然沉醉其中的模样,也不忍打断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表演逐渐进入高潮,整个怡红楼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所感染,宾客们纷纷起立鼓掌,喝彩声此起彼伏。 李浩然也不觉和众人一起鼓了鼓掌。 李浩然叫了侍从进来,吩咐了等表演完请这位花魁过来一叙。 侍从有几分讶异,不过也没有拒绝,只是道:“这位爷的出场费有点贵。” 李浩然财大气粗地道:“说吧,要多少银子?” 侍从道:“一次一百两。” 李浩然不由有点咋舌,这钱也太好赚了吧,要知道他刚才吃饭点了壶最好的酒,才消费了二两银子,这见个面就要一百两。 侍从再次道:“要奴请花魁少爷过来吗?” 李浩然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只得咬牙道:“请吧!” 说罢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侍从,侍从恭敬接下,退了出去。 他身上带着的是沈妙给他的银子,他想着自己花沈妙的银子在花楼点别的男人作陪,心下不由浮上一丝怪异。 不多时,雅间便响起了敲门声。 青生打开门见着这位花魁少年,脸便先红了,结结巴巴道:“请,请进!” 待他迈进门来,李浩然才看清他的装扮。 这位花魁穿着与刚才舞蹈时不一样的衣物,一袭深邃的玄色长袍,衣料选用的是上等的绸缎,光泽柔和而不张扬,仿佛夜空中最深沉的墨色。 长袍剪裁合体,线条流畅,没有过多的繁复装饰,仅在袖口、衣襟边缘以细密的银线绣着简约的云水纹,既雅致,又显低调内敛。 腰间束以一条青色的玉带,玉带之上镶嵌着几颗温润的玉石,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玉带扣以银子打造,设计简洁大方,与整体服饰风格相得益彰。 他的发丝被精心打理过,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余下的发丝自然垂落肩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眸。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衣襟却开得极大,行走间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膛,黑的衣服和白若牛奶的肌肤相映生辉。 行走间,他的步伐稳健而从容,每一步都透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风姿,只是衣袍下那时隐时现的雪白颜色,却又在不经意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透出一股不可言喻的禁欲气息。 李浩然见此面色一黑,心中暗跳,卧|遭啊,这衣服下该不会是真空的吧? 第53章 花玉 只是人已经到近前,只得伸手道:“请坐。” 这花魁见客人竟是一位郎君,也不由微愣,但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来,只是微微躬身道:“奴花玉,见过郎君!” 李浩然从他躬下身的领口看过去,毫无阻碍地看到了里面的真空和引人遐想的地方。 李浩然觉得自己头有点蒙,有种鼻血将要喷涌的感觉,他忙掩饰性的轻捂了下鼻子。 待花玉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李浩然近距离看到他的盛世美颜,才不得不感叹道,原来人美到一定程度,真的是男女通杀。 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有了介于青葱少年的青涩和成年男人的沉稳。 近看他的皮肤几乎毫无瑕疵,绝对经得起超高清摄像头的怼脸拍摄。脸型修长而匀称,下颌线条清晰,带着一种力量感。 眉宇间,英气勃发,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自信。眉下,是一双含情的眼眸,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鼻梁挺直而秀气,为整张脸庞增添了立体感与和谐之美。 唇形优美,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总是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唇色淡然,如同初绽的花瓣,透露出一种清新脱俗的雅致。 李浩然作为一个男人都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的差别真的是天渊之别。 与他相比,自己勉强算得上八分的容貌竟然毫无任何战斗力。 也许花玉就是网友们说的那种,老婆跟人家跑了都不好意思去追的那种。 见李浩然一直盯着自己打量,花玉稍微往下瞄了一眼,忍不住轻轻一笑,抬手掩了掩衣襟。 开口问道:“这位郎君一直盯着奴瞧,可是奴身上有何不妥?”声音低沉有磁性,让李浩然猛然回神。 夭寿了,自己刚才竟然一直盯着一个男人打量了半晌! 自己不会是…… “呸呸呸,我是直男,我是直男……”他忙在心中暗念三遍。 “没有不妥,只是我从来没有来过此地,乍一见到如此风姿的少年一时惊为天人!是我失态了!”李浩然开口道。 花玉未料到面前此人竟然如此直接,也不由莞尔一笑:“郎君此番相见不知奴是否能让郎君满意?” 李浩然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作为男人,也有能被个男人撩拨的一天。 不愧是作为京城的花楼应有的水平,着实让人惊艳便是了,即使是个男人。 李浩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开口道:“不知花……少爷,你为何会沦落到这花楼?” 让他称呼男人为少爷,不知为何总有种霸总的即视感,让他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李浩然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谁知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道:“好人家的儿郎,又如何愿意沦落至此风尘之地?奴的家中原也是京中权贵之家,只是因早些年亲人犯事,无奈被充做官奴罢了。” 说罢自嘲一笑:“郎君怕是看不上奴这等污浊不洁之人吧!” 李浩然劝道:““花少爷言重了,人生在世,谁都有难言之隐和身不由己的时候。你的经历虽坎坷,但在这浮华之地,若能保持一颗清醒之心,更是难能可贵。” “至于沦落至此,并非是你的错,更非你的污点。相反,它让你见识了人间百态,或许这也是一种别样的成长。” 花玉不料他竟能说出此番话来,不由大为惊异,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道:“我即入此门,又怎会以过去之事困扰于自身?不过郎君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以往也有郎君慕名来见我,只是见了后无一不投以鄙夷轻视之色,轻奴以色事人,无比下贱,郎君倒是特别,与旁人甚为不同。” 李浩然洒然一笑:“我既非达官显贵,又非高门公子,不过懂得尊重每一份不易罢了。” 花玉开口道:“郎君叫我花玉便好,不知郎君如何称呼,奴请您喝一杯吧。” 李浩然道:“我本家姓李,夫人姓沈。” 花玉拱手笑道:“原是沈将军的枕边人,失敬失敬!” 李浩然莫名挠了挠头:“原来我竟是如此出名了吗?” 花玉道:“倒也不是,只是如今沈将军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女子,她的郎君自也是在京中有了名气的。不过今日一见郎君风采,便知晓沈将军此人,必也是慧眼识珠的!” 李浩然愧不敢当:“花玉你实在是过誉了!” 说话间花玉要的酒已是到了,酒壶上刻着花雕二字,花玉俯身为李浩然满上一杯,道:“此酒是奴亲手所酿,请郎君一尝。” 李浩然也不迟疑,端起仔细品了一口,赞道:“入口绵厚,酒香浓郁,留香唇齿,好酒!未料花玉你竟有此好手艺,实在令人佩服!” 花玉闻言也是眼前一亮:“郎君果真是性情中人也!” 说完又替李浩然满上:“郎君再请!” 李浩然也不推辞,二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到这世界这么久,李浩然还没有如今日这般痛快过。 等连虎和青生提醒他该归家时,李浩然已是有些微微醉意了。 也许是久不饮酒,也许是这古代的精酿后劲太大,他感觉自己喝了还不到半斤,已是有些晕陶陶了。 于是推辞道:“不,不能再喝了,我还得回家去呢。回得晚了,怕是我家父亲要不高兴了。” 花玉倒是比他酒量要好,比他喝的还多一些,此刻却毫无醉意,看着他笑道:“既如此,奴也不留郎君了,郎君若是得空,可再来怡红楼寻奴,奴定将珍藏美酒拿来与郎君喝个尽兴!” 李浩然高兴道:“好!我若得空一定再来寻你喝酒!” ''虽然就是有点贵罢了!''李浩然在心中接了一句。 在楼中喝酒不知时辰,等出了门去才发现夜色已经黑透了。 冬日的天黑得比较早,只有天上几点辰星预示着明日必是个好天气。 “都这么晚了啊!”李浩然后知后觉的道,连虎和青生都有些无语。 “快回吧,郎君,再晚了万一老爷责罚,我们可救不了你!”青生抱怨道,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半醉的李浩然往将军府而去。 威严的将军府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仿佛一只噬人的巨兽。 李浩然三人到达府门前时,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大门紧闭,没有人值守。 连虎去敲了门,过了半晌方才有人来应。 门口的侍从打开侧门朝外看了一眼,见是三人回来了,面露苦瓜之色道:“郎君,你可终于回来了!老爷都等你半天了!” 第54章 不能与丞相府结亲 李浩然不明所以,道:“等我做甚,我又不是不知道府门在哪!” 那侍从一脸无语:“郎君,马上就要宵禁了,您还未归,老爷能不担心吗?” 李浩然说着迈过门槛,就着侍从手中灯笼照亮的路往前走去。 了梧院。 蒋氏面色不愉坐在上首,白皙手指转动着手中精致的瓷杯。 沈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面色,斟酌着对蒋氏道:“父亲,孩儿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想请示您的意见。” 蒋氏道:“你且说说看。” “父亲,长姐现下既然已经认可李浩然,是不是代表着她也可以再娶个正君?” 蒋氏眉头一皱,随即正了正神色道:“你怎的今日忽然操心起了你长姐的终身大事起来,是何缘故?” 沈佑道:“父亲您是知道的,我与丞相府的陈文进是手帕交。他曾经对我说过,对长姐有意。可是那时候长姐尚未过孝期,我也就没同您提过。上次去参加丞相寿宴,再次见到他,我看他怕是仍对长姐有执念,我便想代他来问一下您的意见。您觉得此人如何,是否可堪为长姐正君?” 蒋氏闻言,方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他一会才道:“原是如此,我说你怎么近来对你长姐的亲事多有关注。父亲告诉你,此事成不了。你也可劝他放下。” “为什么?”沈佑不解开口道。 “因为我们沈家是武将之家。你的长姐目前已经位列三品定远将军。自古帝王多疑。如果武将官职过高,又得了身份显贵的夫家之势,那么势必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丞相之子的身份,固然高贵,我沈家却也不是高攀不起。只是与他家结了亲,便会将祸水直接引到沈家。而且丞相府,如今已是如日中天之势。说不得哪一日便会受了圣人忌讳,你可不要忘了当今天子的父亲是谁。” 他说的是当今天子的生父,之前的贵妃,现下已贵为西太后。他是丞相嫡弟,当年入了皇宫,得了如今的天子和如今尚且只有十岁的小儿子。 沈佑闻言一怔,原来两家结亲也不是随便便可结的,竟然是这般复杂。 原来并非陈文进不够好,而是他们家,现下却不能与京城的文官有过多的联系。 沈佑道:“儿子知道了。” 说罢便恭敬的退至一边。 如此看来,陈文进对长姐的单恋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只不知若那陈文静得知实情又该如何闹腾了? “你以为父亲当初为你长姐着急忙慌的纳了一门侧室,是为着什么考虑?” “当时老皇帝年纪已大,生性多疑,而我沈家又靠着军功屹立于京城世家之流。” “若不是你长姐的名声给京中人传的不堪而娶了哪家簪缨贵子,那么将给整个沈家都会带来危机。” “你长姐怕也是有此番考虑,才会在当时立下为那魏公子守孝三年的誓言,躲过了当年的风口。” “父亲为他纳一名不入流的侧室,也能降低老皇帝对我沈家的怀疑。” “虽说现在新帝继位,可她现在只是根基尚不稳固,尚无暇他顾。若那日根基稳固。难保将来不会忌惮于沈家。” “你明着告诉陈文静,沈家是绝不可能娶他入府的。叫他早早断了这门心事。”蒋氏道。 “父亲说的是,儿子明白了。”沈佑默然道。 他心中也着实为陈文进可惜,可惜好友长这般大只喜欢了长姐这么一个女子,却因身份问题无法与她长相厮守,他该多伤心啊。 天色渐晚,将军的神情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对门口侍从道:“再派人去打探一下,怎的浩然至今还未归府。” 侍从领命而去。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当中。 约莫过了两刻钟,终于有侍从从门外匆匆而来,进门禀报道:“老爷,李郎君已经归来,现下正往正院而来。” 蒋氏冷哼一声道:“知道了,退下吧!” 李昊然一进门,便感觉屋中气氛不对。 怎的这般晚了,了梧院内仍旧灯火通明。 下人往来频繁,并未见丝毫懈怠。 他疑惑的走进门去,跟蒋氏请安道:“劳父亲久等,浩然来迟!” 蒋氏厉声喝道:“跪下!” 李浩然虽不太情愿。可惜形势比人强,在这府中,他尚还不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于是只能屈辱的跪了在地。 因为酒意上头,他稍微踉跄了一下,打了一个酒嗝。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蒋氏以手掩鼻,更加生气:“你居然出门去喝了酒。说,在哪里喝的?!” 李浩然正准备回答,连虎却在他身后抢先一步回答道:“回老爷的话,郎君今日是在荷风馆吃了些酒。也怪小人提醒的不及时,才叫郎君多喝了两杯,请老爷责罚!” 连虎和青生二人,是沈妙派给李浩然的人,蒋氏却也是知道的,因此也并没有多让两人为难。 蒋氏只皱眉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道:“怎的喝得如此之多,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该如何跟大姑娘交待?” 见二人拱手告饶,口称不敢,他又继而对李浩然道:“身为侧室,妻主征战在外,你理应在房中为他祈福。这月余来实属是怠慢了,从明日起,你便每日将男训男戒抄写一遍,若有空余,再抄上几卷经书,供于菩萨面前,也为你家妻主多增添一些福报。” 李浩然听他吩咐,顿时头大如斗。 这古人动不动便喜欢罚人抄写背诵男训男戒,这般不知又有何意义。 今日他只是出门喝了个酒,回来晚了一些,便又要被罚禁足于屋中长久不得出门了,真是让他郁闷非常。 不过他也不敢跟蒋氏顶嘴,只垂头丧气应道:“浩然知晓。” 蒋氏见他乖觉,扫了他一眼道:“都回去歇着吧。” 连虎青生忙扶了李浩然起来,三个出了蒋氏院子,直接回了沈妙屋中。 青生气呼呼的道:“郎君,我就说了吧,让你早点回来你不听,这下又被老爷罚!” 李浩然见他鼓鼓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如同一只河豚般,不由笑出了声来。 “没事,反正以后也出不去了,今日喝了个痛快,也不枉出门这一趟,哈哈!”李浩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叫连虎与青生二人无语至极。 李浩然才不管别人如何作想,倒在床上拿锦被蒙住了头,呼呼睡了过去。 明日事,明日再说吧,今日酒酣困意浓,什么也赶不上睡觉来得好。 第55章 你们大梁女人都是些没用的孬种 距上次双方交战已经过了五日,这几日两军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整顿,没有人提起再战的事情。 今日,大梁接到了北狄欲派使者前来谈判的消息。 谈判的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上首白虎面具覆面的坚毅而冷静的脸庞。 她身着铠甲,未卸的战意与眼前的和谈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北狄使者一身红衣异域装扮,正是乌兰图雅,此次的谈判三王女指派了她来。 她进帐来一见上首坐的是沈妙,心便沉了下去。 这可不是二人初次交锋,在这位大梁沈将军手上她可从来没有讨到过任何好处。 原来大梁竟是派了沈妙过来,怪不得卓玛拉一入了城便全没了消息。 乌兰图雅眼神带了丝慎重,缓缓开口道:“将军,我北狄诚意满满,愿以大梁俘虏一换一,换取我方被俘的勇士归乡。” 沈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贵使诚意不足,我方不可能答应。” 她声音沉稳,字字铿锵,“我方难民,皆是无辜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其数量远超贵方俘虏。 我方愿以除卓玛外的其余俘虏换回我大梁无辜百姓,此乃人道之举,还望贵使能答应。” 乌兰图雅闻言,脸色微变,显然未料到沈妙会如此“狮子大开口”。 乌兰图雅冷笑一声,试图以强硬姿态压制:“沈将军,你这是在故意说笑拖延时间吗?大梁俘虏与我北狄勇士二换一,已是我北狄最大的让步!” 沈妙不慌不忙,缓缓起身,目光如炬,直视北狄使者:“说笑?非也。我沈妙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战争的伤痛,不应由无辜百姓承担。我方愿以你方俘虏来换,是因为百姓于我大梁而言是重中之重,而非是战争的筹码。”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冷硬:“再者,你北狄首先无故发动战争,屠杀俘虏我方手无寸铁的百姓数万!你不会以为本将军肯见你,便是向你们妥协吧?!” “你要知道,你们想要回的,是你北狄精兵,而我要的,却是我大梁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 你们居然妄想以一换一,本将军明明白白告诉你:绝无可能! 我的条件便是使我们大梁所有被俘百姓来换我手下败将! 若你们首将不能同意,要战痛快便战,我沈某人难道是畏战之人?!” 乌兰图雅被沈妙的言辞所震撼,一时竟无言以对。 帐内气氛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片刻之后,乌兰图雅终于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 “沈将军之言,我确无法反驳,我北狄今冬受灾严重,此番举兵入大梁也实属无奈之举。但此事关乎重大,我需回禀我北狄首将,再做定夺。” 沈妙点头,目光深邃:“你们首将是何人?” 乌兰图雅咬牙道:“恕在下无可奉告!” 沈妙闻言也不甚在意,语带威胁地道:“我希望你们北狄首将能尽快想明白,早点定下来,否则,等你们换回去的兵士还有多少能用的,本将军可不能保证!” 乌兰图雅气极:“你!!!你就不怕我北狄杀了你们大梁百姓吗?” 沈妙冷冷地道:“你尽可以试试,我可以用你们北狄将士一命换一命,就从你北狄的卓玛拉开始!” 这可恶的大梁人! 乌兰图雅被气得胸腔起伏不定,但也不敢再多过刺激沈妙。 要知道这位当年可是为了给她的副将报仇能狂追她百里地的沈妙沈疯子。 多说无益,还是尽快与三王女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随着北狄使者的离去,谈判暂告一段落。 沈妙站在营帐之外,望着远方北狄连绵的营帐,心底有几分担心。 如今已五日,陈双燕却还没传回消息来,也不知事情进展得怎样了。 ------------------------------------- 此时被她念叨的陈双燕,正嘴角嚼着树根,半天嘴里没了滋味,才呸呸两声吐了出来! 她奉沈妙之命暗中潜入北狄的俘虏营来刺探大梁真实俘虏人数,两天前便已是偷溜入俘虏营了。 要说这北狄人也真是恶毒,她们俘虏了数万大梁人,其中有男有女,但目前看起来,这人群中却是男多女少。 显而易见,女人都被害了! 这两日她已打探明白了,这北狄的混蛋们,每次叫战便绑上她大梁女儿在阵前,如大梁拒不出兵,她们便杀了千余大梁俘虏,这般下来,这俘虏营中已是男多女少。 正在这时,有两个北狄的兵士进了她所在的俘虏营,从中挑挑拣拣,然后拉出了一名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 少年惊恐欲绝地哭叫道:“不,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北狄的两个士兵一脸狞笑:“这可由不得你,乖乖跟着姑奶奶走,你也好少受点皮肉之苦!” 少年求救似的望向周遭的人群:“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人群沉默,没有人站出来,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少年绝望了:“我们都是大梁人啊,你们救救我啊……” 北狄那两个士兵闻言哈哈大笑:“你们大梁女人都是些没用的孬种,救不了你,你还是乖乖伺候好我们将军,说不准还能得了将军的怜惜,也好早日脱离了这苦海!” 说罢还在这少年身上揩了一把油,少年既怒且羞又怕,浑身颤抖,绝望地看着众人。 众人麻木的回望着他,他不由放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后的二人拖着他走。 陈双燕看得睚眦欲裂,正欲上前一步。 这时,一个少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待那几个兵士带了一个年轻俊秀的小哥儿出去,那少年方松开抓着她的手,示意她去角落说话。 待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陈双燕才冷然开口道:“方才为什么拦着我?” 第56章 准备营救 少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没用的,你去阻拦只会白白送了命去,也救不了他,何必多伤了你一条无辜的性命?” 陈双燕道:“没有试过,你又怎知没用?” 那少年涩然开口道:“怎么没人试过,试过的!曾有个母亲带着儿子在这里,那男孩长得极俊,可惜被北狄一个大个子将领的女人给看中了。那将领派人抓那男孩,那母亲抵死不从,也给一并带走了。” “后来听说,那大个子将领命人一边鞭打他的母亲,一边当着那母亲的面把那男孩……” “后来那母亲被活活打死,那男孩也咬舌自尽了……” 陈双燕震惊得眼睛瞪大,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像这样的事多吗?” 那少年道:“反正几十不止!只这两个确是我亲眼所见!” 说着他满是黑灰的削瘦脸庞上流下两道泪来,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皙的痕迹。 陈双燕喃喃自语道:“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来迟了!” “你说什么?!”她的胳膊忽然被少年大力抓紧,疼得她立刻回神。 那少年急切地望向陈双燕的眼睛,似要在她眼中找寻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他压低声音,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你……你是……不对,我从没在这营中见过你……所以……你是她……派来……是吗?” 少年瘦削的脸颊这上只余了这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突出,此刻睁到最大,连眼球上都满布了通红的血丝。 陈双燕不忍欺瞒他,警惕地向四周扫视一圈,才看着少年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 少年见此更加激动了:“那,那她……她……是沈……是吗?!” 陈双燕犹豫一会,又在他期盼的眼神中再次轻轻颔首肯定了他。 少年再也忍不住跪了下来捂住了眼睛,滚烫的泪珠子大颗大颗从指缝掉了下来。 “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放弃我们的!”少年肩膀一颤一颤,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陈双燕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渐渐平复了情绪,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 他望向陈双燕,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刚刚的绝望与无助都已烟消云散。 “我可以帮你们,”少年低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决绝,“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每一天都有许多无辜者受害。” 陈双燕点了点头,她的眼神同样坚定:“我需要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报告给她,沈……她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既要确保能够救出尽可能多的人,又要尽量减少伤亡。” 两人开始低声商议,他们的声音隐没在嘈杂的声音中,周围的人都沉浸在各自的苦难中,无暇顾及这两个年轻人的密谋。 “这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少年低声说道,“我原是庸城人,那里的人我大多都熟识。北狄将俘虏来的人分了三个营,这三个营中都有我相熟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去联络。” 陈双燕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太好了,那就今晚。你尽量帮我去打探每个营中具体人数,但要记住,安全第一,不要勉强。” 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营地里的灯火逐渐熄灭,只有几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 陈双燕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每个俘虏营之间,去联络她带来的人,汇总各自打探来的消息,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快速而敏捷。 原来这俘虏营是守卫最松的地方,但现下却增加了不少北狄兵士戍守。 夜色渐深。 那少年快速地回到陈双燕的接应点,两人汇合后,少年告知了他打探来的消息,陈双燕与他确认无误后,立刻带着消息消失在俘虏营。 少年望着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远去,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 他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吧? 这少年,不,应该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少女才对。 沈妙终于等到了陈双燕。 此时的陈双燕衣衫褴褛,在俘虏营中来回几趟,好似一个乞丐一般,趁着夜色没有换衣服便过来寻沈妙了。 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将军,陈双燕自北狄归来,幸不辱命!” 沈妙从书案后抬目向她看来,这丫头这才多少时间,便从一个纨绔子给锻练成了一个面容坚毅的战士,果然战争是磨练士兵的最好方法。 此刻出现她面前的陈双燕,发丝凌乱,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甚至没有外面的乞丐干净。但她双眼却蕴着兴奋激动之色,整个人显得青春又活力。 沈妙亲自上前扶了她起来:“辛苦你了,陈三!” 陈双燕风尘仆仆的脸上此刻却未见疲惫之色。 “末将不辛苦!将军,我们一定要赶紧救出他们!” 说着将自己在俘虏营中探听到的情况告知了沈妙。 沈妙听后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你带回来的情报至关重要,现在我们需要详细规划一下救援行动。” 她连夜召了将领前来开会。等人聚齐,沈妙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地图,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标注出俘虏营的位置以及北狄兵的布防情况。 “根据陈校尉带回来的消息,北狄兵增加了守卫,但我们可以利用夜色和地形的掩护,从这几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沈妙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说道。 众人凑近地图,仔细研究着沈妙的计划,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将军,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派出一支小队,悄悄潜到北狄粮仓附近,制造混乱,吸引北狄兵的注意力。然后我们再从主力方向发起攻击,这样应该能够分散他们的兵力,提高救援的成功率。”陈双燕提出自己的建议。 沈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主意,陈三,你越来越有将领的风范了。就按照你的建议来,我们三日之后午夜开始行动。” “其他人有没有问题?”沈妙问道。 常孝云开口道:“沈将军,本官有一事不解,既我方已有北狄上万俘虏,为何不与他们采用交换俘虏的方式交换,而要去派兵营救他们呢?” 沈妙开口解释道:“三点。第一,我方百姓被俘时日已久,多一日在北狄,便可能多出不少条无辜的性命。第二,北狄诚意不足,她们自己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也许是在等后面的大军或是粮草,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第三,北狄的败军凭什么认为在杀了我方数万百姓后还能依靠我方百姓全身而退?!” 说到此,沈妙的眼底迅速浮上一丝戾气:“本将军要她们为我们大梁百姓血债血偿,一个都别想逃脱!!!” 第57章 身陷敌营 一帐将军刹时间鸦雀无声,不由在内心思考沈妙的话。 毫无疑问,沈妙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那她们也势必会跟随到底。 从沈妙对普通百姓的态度,她们便可以想见她的为人。手下的将领无不对她心服口服,跟着这样一位将军,性命安全倒是次要,若她们哪天牺牲于战场,她们的家人也势必会被她护在羽翼之下,这样的将军,谁人不想跟随? 营帐内响起了众将领低沉整齐的声音:“末将等任凭沈将军调遣!” 沈妙迅速安排了众将士,将计划和任务分配给她们。 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准备为救援行动贡献自己的力量。 三日后。 夜色渐浓,沈妙亲自带领着一支精干的队伍,悄悄接近俘虏营。 他们利用地形的掩护,避开了北狄兵的巡逻队,成功地潜入了俘虏营的附近。 一场激烈的战斗随即展开。 沈妙带领着手下的将士,与北狄兵展开了殊死搏斗。 她们奋勇杀敌,不畏艰难,为了救出被困的百姓,她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经过一番艰苦的战斗,他们终于成功地突破了北狄兵的防线,救出了被困在俘虏营中的同胞。 当他们带着获救的人们离开俘虏营时,每个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双燕已经于战前提前回了俘虏营,与当初和她一起的少年汇合,一起悄悄通知了三个俘虏营营救的时间。 这几日来二人几乎不眠不休,说服了营中的俘虏配合她们救援行动。 终于等到这一日,双方交火的声音一起,陈双燕立刻便与沈妙里应外合,将俘虏营的门打开,顺便偷袭了数十个执勤的士兵。 等到汇合到一处,沈妙和陈双燕相视一笑,心中皆是充满了喜悦和成就感。 就在这时,她们后方响起了炸雷一般的暴喝声:“贼子哪里走!” 两人回头望去,见是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黑壮女人提着巨大双锤朝她们飞奔而来,气势汹汹。正是北狄悍将狄巨山。 沈妙带兵攻俘虏营时,前方同时出现一批不下三万的先锋部队来袭,等北狄众人反应过来与迎战时,北狄后方又传来粮仓失火的消息。 此时中军帐中的三王女一脸阴沉愤怒,手下将领恭敬跪着,颤抖着道:“还请王女拿个主意,我们是先追回俘虏,还是先去抢救粮仓?” 前方来敌,俘虏被救,粮仓被烧,三件事哪个都迫在眉睫,但事分轻重缓急,俘虏丢了事小,若粮仓没了,她北狄岂不是未战而败! 三王女姬琪格内心虽不情愿,也只得怒道:“蠢货,先去抢救粮仓!” 将领领命退下,三王女走出营帐,看着起火的粮仓,捏紧拳头,眼中也似着了火一般。 此时沈妙见那大个子将领追来,只得转身迎战。 同时推了陈双燕一把:“你先走,我来断后!” 她手持一杆银枪,威风八面,周围顿时形成一片真空地带,狄巨山见此眼中的战意空前高涨,兴奋地双眼通红。 “原来你就是沈妙小儿!来战!”说罢挥舞着两只巨锤朝沈妙面上便砸来! “老子倒要看看你面具下究竟是何模样!” 沈妙毫不畏惧,银枪一挥正面迎上一击,当即心中暗道:“好霸道的力量!” 两人一触即分,沈妙被震得虎口发麻,狄巨山也感受到沈妙的不凡力道,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那狄巨山本就是个好战分子,此刻见沈妙居然能接她一锤而不落下风,顿时兴奋的嗷嗷直叫,挥着双锤再次攻了上来。 “来得好!”沈妙再次迎了上去,二人你来我往,数息便战了不下数十招,二人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 陈双燕并没听沈妙的立即退走,她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亲自上前酣战一番。 这时旁边却忽然窜出一个北狄将领狠狠朝陈双燕劈下一刀。 陈双燕正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见此不由也兴奋起来,执长刀与此人站至一处。 二人战得正激烈,突然北狄军中响起召集将领的军号来,原来北狄的中军却是接连受挫,快要抵挡不住大梁的攻势,只能召集武力最强的狄巨山前来支援。 狄巨山战意正酣,本不欲理会,只是久攻不下沈妙,也不由有些气馁,道:“姓沈的,咱们来日见分晓!” 说罢骑上战马扬长而去。 沈妙见达到目的,也不恋战,迅速鸣金收兵。 可惜她没有看到,夜色中身后数十步远的陈双燕仍然陷于苦战之中,没有跟上她们撤退的脚步。 沈妙等人带着获救的人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立即着人为他们提供食物和医疗救助。 被困这么多时间,许多人都生了冻疮,还有不同程度的疾病,城内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有不少城中的居民和转移来的百姓都争相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亲人,人们沉浸于喜悦或悲痛当中,久久无法入眠。 看着这些曾经被困在苦难中的人们重新获得了自由和希望,沈妙的心中充满了欣慰和满足。 等全数人归营,清点人数后,沈妙才发现陈双燕没有归来。 沈妙的脸再次沉了下去。 ------------------------------------- 北狄营中。 “禀王女,末将生擒到一位大梁的将领,还请王女发落!”北狄一位将军禀报道。 被堵着嘴带进王帐的正是被擒的陈双燕。 一想到自己作为唯一被擒的将领被带到王帐,陈双燕简直羞愤的恨不得立刻自杀。 “问我作甚?都带下去给我杀了!!!”姬琪格正在气头上,此时北狄不仅损失了大梁的俘虏,还被烧了近半数的粮仓,中军作战不利,又损了将军一万兵士。 此时她恨不能杀了所有的大梁人。 “王女不可!”一道低沉的声音自旁边响起,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巴特尔开口。 姬琪格见是她开口,不由定了定神,让自己从愤怒的火焰中平静下来。 巴特尔上前一步,从陈双燕腰间拽下一块玉佩,仔细端详后递到王女面前道:“王女请看,此玉佩非比寻常,我以前曾在别处见过一枚相同的玉佩,此乃大梁京城陈氏的族印。此女必是大梁陈氏的嫡系。” 陈双燕闻听此言立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北狄军中怎会有人能认出自己的族印? 但不容她多想,三王女已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第58章 除夕 “将军,我们要救陈校尉吗?”副将沈玉溪开口问。 “救!”沈妙毫不迟疑地道。 至于如何救,且是后话,目前要紧的是要探明她是否还活着。 很快消息便传了过来:“将军,已经确认,陈校尉还活着,只是。”副将犹豫了一下道:“北狄似乎发现了陈校尉的真实身份,派了重兵把守,我们完全无法靠近。” 沈妙道:“这样也好,北狄若知晓了她真实身份,正拿来威胁于我,这样她们便不会伤害她的性命了,我们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制定计划,一举将北狄赶出我大梁。”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大殿上,气氛一片凝重。 “陛下,连着一月的暴雪,如今已经造成许多的百姓房屋被压塌,百姓被掩埋的事故了。”陈丞相一脸沉重道:“各地均有奏报传来。” 新帝年轻的脸庞上也是一片沉痛:“朕已经批阅过这些奏折了,越是靠近北方,受灾越是严重,已经开始有流民了,只是现在天气太过寒冷,无法继续往南移动。” “灾情紧急,刻不容缓。”丞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调拨粮草衣物,派遣官员前往灾区安抚民心,同时组织救援队伍,全力搜救被困百姓。” 新帝闻言,目光不由更加沉重:“丞相所言极是。” “即刻传旨,户部紧急调拨物资,工部组织工匠修复受损房屋,各地兵部则负责维持灾区秩序,确保救援行动顺利进行。” 此言一出,各负责官员立刻跪下领旨。 “陛下圣明!”陈丞相率先跪拜,其余大臣也纷纷跟随,表示对新帝决策的全力支持。 户部官员忙碌起来,调集全国的物资,确保每一份救援物资都能及时送达灾区;工部工匠们则夜以继日地工作,修复被暴雪摧毁的房屋,为百姓提供安全的住所;兵部将士则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混乱和不安定因素。 云隐城。 自上次一战后,又已经过了五日,今日正是庆历二十四年的最后一天。 从穿过来后,沈妙是第一次在这个异世过年。可惜这是在征战中,并没有办法和往常一样过年。 沈妙吩咐了今晚给所有将士加餐,军士们从城中屠户那里买来了牛羊肉,拿大锅炖了,与其它菜混合在一起,成了一锅乱炖。 就像后世的火锅,众人围着锅灶,吃得热闹,一阵阵肉食的香味飘散出去,直引得人腹中馋虫异动非常。 红罗绿珠二人也给沈妙端来一份,沈妙在军营时一直都与众将士吃一样的饭菜,别人吃干粮,她也吃干粮,就如今这份,也是红罗自大锅中舀出来的。 沈妙叫住二人,一起坐下吃了个团圆饭。 红罗道:“将军,咱们啥时候打北狄那帮孙子?末将已经迫不及待了!” 沈妙道:“快了,就这两天吧,好好练武,到时多杀几个,也好给咱庸城的百姓报仇!” 红罗兴奋道:“遵将军令!” 吃罢饭,沈妙却没有在军营久待,她出了门来,往大街上而去。 战中的云隐城,透着几许荒凉。 城内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大多都关门闭户,不过门上却也都贴着新的对联和门画,红艳艳的,透着节日的气氛。 沈妙漫步在街头,只有零星的几个小贩还在兜售着商品。 沈妙心中五味杂陈,望着这被战争阴影笼罩却依旧努力寻找丝年味的云隐城,沈妙不禁放慢了脚步。 街道两旁,虽店铺紧闭,但那些红彤彤的对联和门神画,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给予人们希望与安慰。 她信步走到一个小摊前,摊主是一位年迈的老者,正低头整理着手中剩余的几串糖葫芦。 见沈妙驻足,老者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和煦的笑容:“将军,过年好啊!来串糖葫芦吧,甜着呢!” 沈妙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几枚铜板递了过去,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仿佛能暂时驱散心头的阴霾。 她望着远方,心中默念:“我一定会让这场战争早日结束,让所有人都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继续前行,沈妙注意到一座破败的庙宇前,几个孩童正围坐在地上,用捡来的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什么。 她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幅幅简陋却充满童趣的图画,有奔跑的战马,有英勇的将军,还有和平的家园。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悦耳。 沈妙蹲下身,温柔地问:“你们画的这是谁啊?”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抬头,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是将军您!我们听大人们说,您是来打败北狄,保护我们的英雄!” 沈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说:“谢谢你们相信我。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只要心中有光,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离开时,沈妙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递给小女孩:“这个给你们,愿它能保佑你们平安健康。” 小女孩惊讶又感激地接过铜板,周围的孩子们也纷纷围上来道谢。 沈妙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留下的是一群孩子纯真的笑容和心中种下的希望之种。 回到军营,夜色已深,沈妙站在营帐前,望着满天繁星,心中思绪万千。 她深知,作为将领,她肩上承载的不仅仅是战争的胜负,更是无数人的期盼与未来。 她暗暗发誓,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让云隐城乃至整个大梁再次迎来和平的春天。 转眼又是七日过去,天气稍有一丝回暖了,因为昨日立春,今日便感觉到气温变暖。 沈妙召集了众将来营帐开会,制定下一次的攻打北狄的计划。 “此次我们务必一次将北狄赶出我大梁!” 第59章 约战 沈妙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回荡在营帐之中,她的眼神扫过众人,那双眼眸中闪烁着决心的光芒。 “北狄近年来屡次侵扰我大梁边境,此次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致使我边疆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时机已到,我们不仅要夺回失地,更要让北狄知道,我大梁之土,神圣不可侵犯!”沈妙的话语掷地有声,激起了将领们心中的热血与斗志。 她拿起桌上的地图,缓缓展开,指向一处关键要塞:“这里是北狄与我军对峙的前线,也是我们此次行动的重点突破口。我已命人详细侦察,发现敌军在此地的防守虽严,但并非无懈可击。我们将采用声东击西之计,主力部队佯攻东侧,吸引敌军注意,而精锐部队则绕道北侧,突袭其薄弱之处,直捣黄龙。” 众将领闻言,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沈妙接着布置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包括兵力分配、行军路线、信号联络等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到而周密。 “此外,我们还需注意,北狄人狡猾多变,务必保持高度警惕,防止他们设下陷阱。同时,我们要充分利用地形优势,灵活应变,确保万无一失。”沈妙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静。 沈妙一一为她们分配了任务,让她们去准备,定于三日后攻打北狄。 会议结束后,将领们纷纷离开营帐,各自去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 沈妙则独自留在营帐内,凝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心中默默盘算着每一个可能的变数。 她知道,这场战斗将是一场硬仗,但她也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随着天色渐暗,云隐城内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而凝重。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云隐城内外一片忙碌景象。军营中,士兵们加紧训练,磨砺武器,确保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出最佳状态。同时,后勤部门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粮草、军械等物资,确保战斗所需的一切都能及时到位。 三日后,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梁军队如潮水般涌出城门,向着北狄的领地进发。 沈妙骑在马上,身先士卒。 北狄军队整齐,看来也不是全无准备,双方见面,杀的分外眼红。 北狄悍将狄巨山仗着身高与体型的优势,在战场上如同一架人命收割机。 她的附近几乎成了堆尸场,都是大梁的勇士们。 沈妙提着长枪奔刺而来。 “你的对手是我!” 狄巨山兴奋地一声暴喝:“来得好!” 说着二人战至一处,一开始狄巨山凭借蛮力还占据上风,几乎压着沈妙打。 可待时间一长了之后,她便后力不足,又被沈妙占了上风。 此时大梁和北狄也已经交战已久,双方各有损失,此时北狄开始往后撤退,同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狄巨山不得不随着北狄撤退,沈妙也没有去追狄巨山,因为她知道,追上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把她斩杀。 现在令北狄撤军的目的已经达到。 大梁的兵士将北狄大军赶出几十里开外,这才在此地驻扎营地。 “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明日继续攻打,不能给她们任何喘息之机。”沈妙开口道。 大梁此次带上了城内所有的将士。 与北狄一战,清点后发现少了一万士兵,沈妙命后勤的部队收拾残局,接下来便开始生火造饭。 沈妙与将领再次商定明日的作战计划,准备一鼓作气,将之直接赶出大梁的国门。 第二日凌晨,大梁兵士再次集结,与北狄战在一处。 北狄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积极应战,一边战一边退。 沈妙与众将却打得将信将疑,以为北狄是有什么陷阱等着她们。 不过前方便是庸城了,过了庸城,便是把北狄赶出武胜关了。 此时北狄军中. “殿下,消息已经确认,王上确实病重,君后急召您回去。” 姬琪格脸上隐怒的表情令来报消息的兵士有点害怕。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姬琪格强忍着愤怒的情绪道。 等兵士退下,姬琪格再忍不住,将案上的东西全部挥到了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王女,我们怎么办?”问话的是乌兰图雅。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争储!”姬琪格咬牙切齿的道:“此时不回去,就要被姬琪拉那贱人得了手了!到时我挣来的军功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乌兰图雅道:“是!” 狄巨山心下不服,开口道:“王女殿下,末将有一事相求!” “讲!” “殿下,我想要用那大梁人换与沈妙一战!请王女准允!” “就算我同意,那沈妙又如何能同意!已经审过,那大梁人在沈妙军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而已!”王女不悦道。 “殿下,您只管把那大梁人给我,剩下的您不用管!我与那沈妙决一死战!”狄巨山战意熊熊。 “殿下不妨答应了她。若我方胜了,我北狄接下来十年必然不用担心大梁的报复!大梁只有一个沈妙而已!若是败了,也不打紧,反正现在国内正是紧急关头,又有谁会来计较此战的得失?”乌兰图雅道。 “好!本殿就答应了你!你自去准备!”姬琪格道。 狄巨山闻言双眼放光,想着马上能与沈妙一战,激动得热血沸腾。 第二日就在狄巨山的期待中到来了。 一大早狄巨山便在大梁营前叫战。 她绑了陈双燕在马上,冲到北梁军营前,声如雷鼓:“沈妙,本将军欲与你一战,可敢来否,若你与我在城外决一死战,我可将这大梁人归还与你,若你不敢来战,待我出了城,必将她斩于马下。” 陈双燕被迫趴在她的马背上,简直气急,只是她手脚被缚,嘴又被堵,动又动不得,说又说不了,简直要气炸了肺! 想她好好一个女子,什么时候吃过这亏,恨只恨自己当时狗屎糊了心,为什么不听沈妙的先走,反正要与人交战,以至陷入此难堪境地。 简直羞愤欲死! 沈妙闻言骑马近前:“你不打算用她交换你们北狄的卓玛拉吗?” “哈哈哈哈,那小女子跟我有何干系,我只想与你一战!” “好,本将军答应你!”沈妙道! “沈将军痛快!我明日在城外北狄河上等着你!”狄巨山哈哈大笑着离开。 第60章 芜狄江一战 正月十一,芜狄江。 江面仍然被冰雪所覆盖,北狄数万将士已经渡过江面,在江岸驻扎。 大梁的兵士也在江边驻军,与北狄隔江对望。 狄巨山带着陈双燕站于江面正中。 沈妙手提长枪缓缓而来。 “过去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狄巨山将陈双燕缚手的绳子解开,往前推了一把陈双燕。 陈双燕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回头怒瞪了狄巨山一眼。 接着回头向大梁走去,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此时脚被冻得有些发麻。 该死的北狄人,自从带了她去,就没有换过衣服,身上痒得要死,怕是要长虱子了。 她此刻心情激动,快步朝沈妙走去,连之前看到众多同僚在望她的羞愤心思也顾不上了。 沈妙朝着她一步步而来,终于二人相逢了。 只见沈妙上下打量她一眼,接着笑道:“嗯,没事,好手好脚的,还是条好女子!回去歇着吧,看本将军给你报仇!” 陈双燕顿时觉得喉头哽住了,她郑重地向沈妙道:“将军,务必保重!” 说罢毫不犹豫地向大梁疾步走去,她已经拖了沈妙的后腿了,此刻再不能留在这里当她的弱点。 沈妙站在了狄巨山的对面。 “大梁沈妙,你终于来了!”狄巨山笑声震天响,“我和你战了两场都感觉不痛快,此次就让你我决一死战,此战不死不休!” 沈妙银面下的嘴角轻轻一勾:“本将军也正有此意!” 狄巨山郑重一抱拳:“北狄狄巨山!” 沈妙也回以一礼:“大梁沈妙!” 二人再不迟疑,都向前快速奔去。 随着双方话音落下,芜狄江面上寒风凛冽,却似乎也为即将到来的对决而屏息。 狄巨山身形魁梧,手持一对寒光闪闪的双锤,每一步踏出,地面都仿佛为之震颤。 她双眸如炬,紧盯着对面的沈妙,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沈妙则身姿挺拔,一袭银甲在雪光的映照下更显耀眼,手中长枪如龙吟般轻颤,枪尖轻点地面,留下一道道细碎的冰屑。 她的每一步都轻盈而坚定,眼神中既有郑重也有从容,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喝!”狄巨山猛然暴喝一声,双锤齐出,带着呼啸的风声向沈妙砸来,每一锤都仿佛能撼动山河,气势磅礴。 沈妙身形微侧,长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精准地格挡住双锤的攻势,枪尖与锤面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交鸣声,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两人身形交错,瞬间又分开,各自调整姿态,准备下一轮的攻势。 狄巨山的双锤舞动间,仿佛有无数重影,每一击都力大势沉,直逼沈妙要害;而沈妙则以长枪为媒介,身形灵动,时而如游龙出海,时而似凤舞九天,每一次刺击、挑拨都恰到好处,既避开了狄巨山的重锤,又不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雪花纷飞中,两人的身影在江面上留下一道道交错的轨迹,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力量的碰撞与技巧的较量。 狄巨山的双锤时而化作狂风骤雨,密不透风;沈妙的长枪则如同灵蛇出洞,灵活多变。 两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激烈的战斗所点燃,连远处的士兵们都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后,两人同时收招,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彼此对视着,眼中都有敬佩。 这场战斗虽然未分胜负,但两人都已明白,对方是自己生平所遇的最强对手。 “大梁沈妙,你果然名不虚传!”狄巨山喘着粗气道,眼中闪烁着战意未消的光芒。 沈妙也微微一笑,银面下的眼眸闪烁着坚定与自信:“北狄狄巨山,你亦非等闲之辈!再来!” 沈妙与狄巨山再次交锋,彼此间的招式更加迅猛而精准,每一次碰撞都仿佛是天崩地裂。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体力与耐力都达到了极限。 沈妙要想战胜狄巨山,必须找到她的致命弱点。 于是,她开始调整策略,不再一味地进攻,而是寻找机会,引诱狄巨山露出破绽。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沈妙抓住了狄巨山一个微小的失误。 她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狄巨山的侧翼,手中的长枪猛然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刺狄巨山的心脏。 狄巨山反应极快,双锤瞬间交叉挡在胸前,但沈妙的长枪却如同灵蛇出洞,巧妙地绕过了双锤的防御,一剑刺穿了她的护甲,直抵心脉,长枪去势未减,狠狠将狄巨山钉于江面之上。 狄巨山身下的冰层炸开一道裂缝,她听见身下咆哮的江水声,狡黠的眼中闪过一道极致的恶意,随即,她拉住沈妙的长枪,狠狠往下一拽,喝道:“沈妙,一起陪我下地狱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江面瞬间崩塌,沈妙未料到此时竟然江面冰层坍塌,再想一跃而起已是再不可能。 沈妙的身形随狄巨山瞬间消失在宽阔的江面上,只剩下远处士兵们的惊呼声在回荡。 众人开始还不解,直到发现江面的冰层一一崩裂,巨大厚重的冰块在江水的咆哮声中瞬息远去。 众人一时无言,只有大梁的兵士在拼命呼喊:“将军,将军!” 可惜冰面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只余滔滔江水裹挟着冰层轰轰而去。 沈妙试图在江中抓住浮冰翻上江面,可惜冰层滑不溜手,根本没法抓住。 而江水流速太快,瞬息之间已经是远去数百米,她身上的甲胄沉重,带着她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去,沈妙不得不脱下身上沉重的甲胄,可是冰层厚重,她根本无法在江面上露出头来。 紧抓着她的狄巨山已经不知所踪,不过自己此前将她一枪穿心,她肯定是活不成了的。 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指望兵将来救恐怕也是不可能了,毕竟这江面宽广,在江水中找寻一个人该何其困难。 而且,沈妙觉得她也等不到了,她渐渐觉得身体被冻得麻木,没有办法喘息,她想着或许命该如此,此番自己死了,不知是永远的死亡还是又会再穿越至何方。 慢慢的,她在江水中昏了过去。 陈双燕此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仿佛也随滔滔的江水而去,脸庞变得和雪一样白,口中喃喃道:“沈将军,将军……” 完了,沈妙为了救她死在了江中,这下,她要怎么和大家交待? 第61章 沈妙失踪 红罗此时哪里顾得上安慰陈双燕,她拼命地冲着江面喊着将军,然后疯了似的冲下游跑去。 绿珠也罕见地慌了神,见红罗向下跑去,她毫不迟疑地跟着她向下游跑。 此时常孝云再顾不得腿伤,从地面一跃而起:“快,组织两队人沿着江堤往下游找,务必要找到将军!” 半月后。 京城将军府。 现下已是二月,天气开始回暖,柳树开始发芽,到处一片生机盎然。 今天是初一,李浩然带着连虎青生二人去给蒋氏请安。 上次见蒋氏还是正月十五,大家一起吃了个团圆饭,这已半月过去了。 距沈妙出征已经两个半月了,这狠心的女人愣是一个信儿都没传回来,叫李浩然简直望眼欲穿。 李浩然刚给蒋氏请了安,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外便传来侍从的禀报声。 “老爷,有宫中内卫求见。” 蒋氏忙起身,整了整衣衫对外面道:“快快有情!” 侍从忙带了皇宫内卫进来。 蒋氏朝他福了一礼道:“不知大人前来沈府,有何要事?” 那内侍已近六十的年纪,见蒋氏给他行礼,便也回了一礼道,“沈老爷不必多礼。” 蒋氏忙客套的,请内侍上坐。 那内卫摆了摆手,并没有坐下,直接开口道:“老奴也不卖关子了,此番是陛下派我前来通知沈老爷一件事。沈将军在正月十七与北狄一战中落入江中不知所踪,常将军命人搜寻半月仍是一无所获,恐怕是身有不测,望贵府节哀!” 蒋氏踉跄一下,身旁的戚伯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失声道:“你说什么?你说谁,谁出事了?” 戚伯含泪道:“老爷,沈将军,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出事了啊!” 说完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戚伯是蒋氏的陪房,一直跟着蒋氏,也是看着沈妙一点点从两岁小豆丁长大到如今做了将军的,甚至在沈妙小时候也对她照顾颇多,要说感情也未必比蒋氏浅。 蒋氏如遭雷击,一刹那间脑海中,拂过无数念头。 还未等他想完便听到后面传来扑通一声,他转头望去,却是李浩然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已是晕了过去。 蒋氏忙叫人扶了他去旁边的小榻上躺着,又宣府医过来为他诊治。 此时蒋氏不得不镇定了下来。 正准备叫人去喊沈珂回来,却不料沈珂已经风风火火从外面急步而入。 沈珂一进来便急忙朝蒋氏看去:“父亲,我听闻……” 话未说完便见蒋氏含泪点头,她不可置信的双眼这才忍不住流下泪来。 “父亲,怎会如此?长姐她,怎会?”沈珂说着说着,已经在说不下去。 此时见内卫在此忙向那内卫行了一礼,内卫还以一礼。 他又看向躺在榻上人事不知的李浩然开口问道:“李郎君这是怎么了?” 蒋氏道:“他怕是乍然听到大姐儿出事的消息,一时无法接受,便晕了过去。” 这时府上的府医已经前来为李浩然诊治。 那内侍见此倒也没有忙着走而是留了下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府医搭脉诊断了几息,向李浩然面上看了看,这才然后起了身。 蒋氏见他诊完脉,忙急不可耐的问道:“浩哥儿他怎样?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对蒋氏拱手道:“回老爷的话。这位郎君已是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适才可能是急火攻心,一时气血上涌,这才晕了过去。” 不等蒋氏回答,他便又开口道:“属下会为他开几方安胎药,请老爷不必忧心,郎君身体无事,胎儿也安好。” 蒋氏乍然听到李浩然有用的消息又喜又悲,喜的是沈妙终于有了后,悲的却是沈妙至今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已经葬身江底。 沈珂见蒋氏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便引了府医下去为李浩然开方拿药。 那内侍闻言,却是对蒋氏道:“这是好喜,若沈将军当真是回不来,也算是有了后了!咱家在这里恭喜沈老爷了!” 蒋氏虽心下不喜,但也知道他是好意也便放缓了声音,对那内侍道:“多谢大人。” 那内侍便向他告了辞:“咱家这就回宫向陛下复命去了,沈老爷不必相送!” 蒋氏见状忙带一众下人躬身道:“恭送大人。” 此时沈珂也回了来,引那内侍往府外而去,一边走一边自袖中,掏出了一叠银票,往那内侍的手中塞去,低声道:“有劳大人跑这一趟,小小心意请大人笑纳。” 那内侍也没有推辞,接过了银票看也未看便塞进了袖中,也笑着对沈珂道:“还未恭贺沈大人升迁之喜!” 这说的却是沈珂日前升到了县丞之位。不想这内侍消息如此灵通,连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升迁都能放在心上,不如更对皇家多了几分敬畏。 沈珂忍着内心的悲痛,强笑道:“大人言重了,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乃是在下荣幸。日后还望大人能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珂自当铭记大人恩德。” 那内侍闻言,脸上笑意更甚,轻轻拍了拍沈珂的手背,道:“沈大人放心,大人勤勉能干,将来定是大有可为!” 沈珂一直把那内侍送到了门外,那内侍转身离去,沈珂及一众下人目送他走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才回去了蒋氏的了梧院中。 此时李浩然已经苏醒,此刻正双目无神的望天,似是难以接受沈妙忽然没了的消息。 蒋氏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也是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相对无言。 忽然李浩然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我要去找沈妙!我不相信她就这么没了,她武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这番动静,唬了蒋氏一跳,蒋氏忙伸手拉住他道:“你快消停些吧,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你这般再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李浩然当时便被这一声炸雷,震惊的愣在当场,他机械的回过头,对蒋氏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62章 有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见蒋氏没有开口,便再次提高声音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谁怀孕了?” 连虎在他旁边开口道:“郎君莫不是高兴得过了头,是郎君您怀孕了啊,您有了将军的孩子了!” 李浩然一脸懵逼,他们说的每个字自己都能听懂,但放在一起,他竟然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他求救似的向身边每个人看去,只收获到他们肯定的眼神。 李浩然腿一软,向后跌去。 连虎和青生连忙将他接住,扶至榻上。 蒋氏也大惊失色,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小心,这才两个多月,胎都没坐稳呢,刚才已经是昏了过去,现下可要仔细着些,不能有失。” 李浩然的天都塌了。 他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个“孩子”,沈妙和他的! 老天爷! 这可要怎么活。 当初沈妙怀孕时的模样浮现在他的眼前。 最初还好,只是胃口变大,很能吃,到了后面几个月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半小时跑一趟厕所,脸上长斑肚子上长纹。 他记得沈妙当时还和他抱怨来着,可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哪个女人不结婚生子,哪个女人不怀孕生娃,怎么就你矫情? 李浩然:……!!!这他娘的是人说的话? 难道这便是对他当时口不择言说话伤人的报应? 虽然,但是,有没有可能是这里的大夫不行,诊错了? 李浩然心中暗道,自己必须得去找个好的大夫重新诊断一下,不能听他一面之词。 想到这里,他的双眼中不由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蒋氏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来回变幻,眼珠子乱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一时也觉得有些无语。 “浩哥儿,如今大姐儿不知所踪,你这腹中孩儿可能是她唯一的子嗣了,你一定要替她保护好你们的孩儿,知道吗?”蒋氏开口道。 李浩然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听到蒋氏的话。 蒋氏叹了一口气,只当他今日受打击过重,大喜大悲之下,心思难免浮动。 便转而对连虎和青生道:“你俩俩要保护好郎君和他腹中之子,这可能是你们将军唯一的子嗣了。” 连虎和青生忙行礼道:“知道了,老爷!” 蒋氏摆摆手道:“扶你们郎君回去好好歇着吧,等会府医会送安胎药去,让浩哥儿好好吃药,都退下吧!” 连虎和青生忙应是,带着李浩然回了房。 一直到回了房李浩然还在神游天外。 连虎看着他这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青生,你说郎君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连虎与青生到了耳房,这才有些担心地问。 青生不解:“有什么问题?” 连虎看他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有些羡慕他。 连虎忧心忡忡地道:“将军也不知道怎样了,到底是死是活,据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 他似是无法再开口说下去,一时有些哽咽。 青生道:“是啊,也不知道将军怎么样了?要是我们也跟在将军身边就好了。也不至于像如今一样无能为力。” 连虎道:“我们既然帮不上忙,就帮她照顾好郎君吧!” 青生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小年龄的孩子也有了烦恼。 皇宫。 凤子韩听了内侍汇报了沈府的情况。 知道沈妙尚未娶正君,目前府上也只得了这一个侧室。 现下噩耗传来,阖府上下都乱了套,年轻的帝王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这冰天雪地的时候,沈妙直接被江水吞没不见踪影,估计人九成九是已经没了。 找不到尸首有可能是已经冲到了海中,或者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想到这沈妙为大梁曾立下的汗马功劳,又有她的这番出征,击杀一员北狄悍将,起码能为大梁带来十年的喘息之机。 皇帝不由也有点沉默。 良久之后道:“再等一个月,若沈妙仍是没有找到,那就封她那侧室为沈妙主君,待他生下孩子,不论男女,皆封荫其子。” 内侍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第二日,李浩然便与蒋氏说想要出去一趟,心里有些闷。 蒋氏也不敢拘着他,怕他有什么闪失,但也怕他想不开,便又多派了几个人跟着他。 李浩然也无所谓,所以他又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着便跟着吧。 只是出了门去,众侍从面面相觑,郎君为什么直奔京城最大的医馆去了? 医馆里,李浩然满怀希望地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大夫,您帮我诊诊。” 大夫仔细地为他双腕都把了脉,李浩然的心跳随着老大夫皱着的眉头紧张不已。 半晌后,老大夫收回了手,含笑对李浩然道:“恭喜郎君,郎君这是有喜了,约摸有两个半月了,孩子很健康。” 李浩然脸上的笑容退了下去:“大夫,您确定不是诊错了?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老大夫脸上笑意尽去:“你这郎君是何意?故意来找茬是不是,是个男人就会怀孕,你身体又没有病,与人同房如何不能怀孕了?” 李浩然咬牙道:“怎么就是个男人就会怀孕了,就不能不孕的吗?” 老大夫看他神情,觉得自己指定是碰着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不过他怀疑自己的医术却是不能忍的。 “郎君若不住尽可去别处诊脉,小小一个喜脉而已,老妇一日不知要见过多少,怎可能诊错,小郎君可不要妄言!” 李浩然见这老大夫几乎要坐起身子撵人了,便只得退了出去。 出了门去他又不甘心,再次进去坐在老大夫面前,道:“能堕胎吗?” 老大夫大惊失色:“你这郎君,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好好的一个孩子为啥不想要,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你可不要妄造杀孽!走走走,老妇不做你的生意!” 在大梁私下为郎君堕胎可是犯法的事,如果夫妇二人不想要孩子,需得妻主带着郎君亲自过来开药并签名,要在官府备案并说明缘由的。 这郎君自己来看诊就不说了,竟然提出要让自己为他堕胎! 这不是挣钱不成反要了命去! 如此荒唐之事怎就叫她给碰上了,真是晦气! 第63章 我不想要他 老大夫直接叫了小药童,将他给哄了出去。 连虎青生和身后跟着的侍从也是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这郎君竟然不想要将军之子,想要堕胎。 这事要是叫他办成了,跟着的这几人不是都得为了那孩儿赔了命去! 连虎黑着脸道:“郎君,我们回去吧!” 李浩然此时执拗劲儿上来了:“我不,我要去别的医馆再看看!” 连虎对青生道:“你先陪着郎君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转身进了医馆,找到那老大夫,给她塞了一锭银子,才低声道:“大夫仁心,我们郎君今儿受刺激太大,一时有些失心疯,多有得罪,请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大夫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也并不想惹事上身,闻言便就坡下驴道:“老妇省得,老妇今日从未见过小郎君,更不曾听闻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连虎闻言感激道:“多谢大夫医者仁心!” 大夫也客套了两句,连虎见她收下银子,这才放心地出了门去。 万幸今日他们来得早,医馆中没有别人,只有老大夫和一个小药童在,要不今日此事传了出去,郎君以后怕是没法做人了。 连虎出了门去,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道:“今日之事,大家最好是烂在心里,如果哪个传了出去,不但郎君不会轻饶,府中老爷更是会大怒,不定便会牵连了家小,诸位可要想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知晓此事传将了出去怕是落不着什么好,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随后也都一一表态,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连虎这才放了心,对神游天外的李浩然道:“郎君今后万不要再对外人说出堕胎二字,否则,就是您亲爹怕是也保不了您!” 李浩然:? 我要堕胎又关我便宜爹啥事? 但他也知晓此时并非问询的好地方,便忍住了没有再开口。 只是坚持道:“我还要去另外再看几个大夫。” 连虎此时也是明白他想做些什么了,为了让李浩然死心,他也不再阻拦李浩然去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有孕在身。 直到陆续又看了七八位大夫,一一确认他确实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李浩然彻底死心了。 “回去吧!”李浩然黯然道。 众人随着他从城南跑到城北,直到跑完最后一家大医馆,他终于提出要回府了。 众人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一天过得真是提心吊胆。 每去一家医馆,众人都担心李浩然会向大夫说出那要命要求。不过好在除了第一家医馆口出叛逆之言外,在剩下的医馆中,他都只是确认了自己怀孕的事实,并没有别的。 等走到了上次喝酒的荷风馆,李浩然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众人也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李浩然知道大家跟着跑了一天也是辛苦了,中午只是草草的随便吃了一点,晚上怎么也要请他们吃顿好的。 便为众仆从也点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要了几样小菜,也吃了几口。 不过不一会便觉得吃不下了,便开口唤道:“小二,上壶酒。” 连虎闻言忙阻拦道:“郎君,您已经有孕,不能喝酒。” 李浩然抬头看了他一会,不知想到些什么,便摆了摆手示意小二走了。 只是他也没有胃口了,从前不觉得,自从被大夫诊断自己怀孕两月有余后,他觉得自己看到什么都不想吃,这个觉得油腻,那个觉得恶心。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怀孕了,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他怅然的想自己有可能是得了妄想症。 李浩然等他们吃完了饭,便带着他们一起回了沈府。 蒋氏听闻他回了府,便叫了今日过来随从李浩然的侍从来问话。 得知他只是出去看了大夫,确认了自己怀孕的事实,又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倒也不觉有异。 毕竟男人怀孕后很多都是脾气变得古怪难伺候,像他只是出去看看大夫吃个饭而已,倒也无甚要紧。 也许他是惊喜太过,不敢相信自己有了大姐儿的孩子吧? 但见仆从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显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他不由微怒,厉声道:“有什么话就说不要支支吾吾像什么样!” 那仆人被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敢欺瞒姥爷,是李郎君,郎君他……” 说着朝左右仆人看去,欲言又止。 蒋氏见状,让其他人退了下去,只留了戚伯一人在旁侍候。 “说!”蒋氏压迫感十足地对他道。 “不敢,不敢欺瞒老爷,实在是李郎君他,他想打掉将军的孩子,小人实在是害怕!”仆人柱儿哆哆嗦嗦地道,不知是被这夜凉给冷的,还是被吓的。 说完便把头埋在地上,不敢稍一抬头。 “啪!”蒋氏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盘茶具都跳了起来,咣咣作响。 柱儿身子抖了一下,却是不敢抬头去看蒋氏的脸色。 “混账,简直是放肆!”蒋氏气得眼前发黑,胸腔起伏。 戚伯忙上前帮他轻抚着胸口,又顺了顺后背。 “老爷消消气,郎君许是一时想不开,明儿老奴去劝劝郎君,老爷当心身体!”戚伯又是安抚又是哄的。好容易才把蒋氏安抚得好了一些。 戚伯虽是安慰着蒋氏,但心中也止不住对李浩然的埋怨,这小郎君也忒不懂事了些。 将军如今生死未卜,他就不想要将军的孩儿了,端的是无情。 可他一个下人,又没有资格去评论主子。 蒋氏仍怒气未消:“这事必不能让他成了,”又转而对柱儿道,“你叫什么名儿?” 柱儿低声回答道:“奴叫柱儿,父亲是小公子院里的。” 蒋氏道:“柱儿,你是个好的,从今儿起,你便去李郎君的院里伺候了,他有任何消息或动作,你务必第一时间来告知于我。老爷我不会亏待了你!” 柱儿心知自己这是升了职,却是被派去了李郎君的院中当个耳报神。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当下也只得谢了蒋氏的恩。 “奴柱儿谢过老爷提拔,柱儿一定会好好看着郎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过来告知于您!” “嗯,你去吧!”蒋氏温言对柱儿道。 第64章 你的决定 直到目送着柱儿出了院门,蒋氏的眉头才又皱了起来。 “戚伯,你明儿走一趟李府,请柏儿过府一趟。”蒋氏道。 “是,老奴记下了。”戚伯道。 “浩哥儿如今已是有孕,加之珂儿的夫君也有了身孕,如今府上的仆从倒是显着不够使了。”蒋氏慢慢地说道。 “你明儿去完李府,顺道拐去奴市叫那管事再带了些人来,我要再挑十来个人来用。” 戚伯一一应了。 想着府上如今这一大摊子事,如今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他也觉得有些儿累。 他微闭了闭眼,脸上罕见地显了些疲累出来。 戚伯见状心疼不已。 他算是陪在蒋氏身边最久的了,从蒋氏几岁上他便在旁伺候了,这么多年见识他由一个小官之子慢慢熬成了这将军府的男主人,主子走过这一路来实在是不易。 谁料这人到中年,好容易盼着女儿们结了婚,有了小家,他也能将肩上的重担落一落了,谁想又出了大姐儿这事儿。 唉,老爷也真是难! 头前儿周氏有孕的时候将管家之权又交还给老爷,老爷还说等他生了孩子自己就能享福了。 可惜啊,这才几日,便又操劳上了! 戚伯回了卧室给蒋氏拿了一条薄毯给他披在了腿上。 蒋氏睁眼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又阖上了眼靠在小榻上睡去。 此时李浩然的房里,连虎正站在李浩然身前。 “郎君,我们谈谈。”连虎郑重道。 “好。”李浩然没有拒绝,他也知道连虎想说些什么。 “属下想请问郎君为何不想要这个孩子?”连虎直截了当。 李浩然也不想瞒他:“我与沈妙说过,此生不要任何子嗣!她也是答应了的。” 连虎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般大逆不道之言竟然连将军也是知晓的。 “属下能知道为什么吗?”连虎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道。 “你也知道,生育一个孩子对男子身体伤害有多大,而且我们也没有做好准备,准备好当个好的父亲母亲。”李浩然道。 连虎闻言倒也不甚意外,毕竟当初将军可是根本不想结婚来着。 “可是哪个男子不生孩子的?若都如您这般想,世上又哪里来的孩子?” 李浩然听着这话竟如此耳熟,不由脸就黑了,这话自己是不是曾经说过!草,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既如此,你们为何……”连虎不由嘟囔了一句,又觑着黑了脸的李浩然,住了口。 话虽未说完,但话中未尽之意也是非常明显了。 既不想要孩子,为何你们当初不做避孕措施! 李浩然:……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连虎显然是不信的。 李浩然:……确实是自己的错!我该怎么为自己狡辩? 连虎道:“算了,已经如此了,那郎君现下如何打算?真的不要他吗?” 李浩然沉默了很久,他想说自己不想要他,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无法开口。 他想起自己儿子和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玉雪可爱的模样。 他和沈妙模样都不算差,两人生的孩子更是继承了他们各自的优点,皮肤雪白,浓眉大眼,活泼可爱。 如果他腹中真的有一个如此模样的孩儿,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们的骨血,他又怎么能说出不要他的冷漠之言。 这是一个孩子,它是一条生命。 可是在这里生一个孩儿,还是他自己来生的话,他实在是下不了决心。 他只要想到当初沈妙怀孕身材臃肿下肢浮肿的模样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就觉得非常可怕。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当初能对沈妙说出那样的话实在是有多混账,盖因刀没割在自己身上,不晓得疼罢了! 如今刀落在了脚背上,他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因为反正都是要受伤的。 “郎君,你知道将军可能……”连虎欲言又止。 他当然是希望将军没事的,可是将军数九寒天落入了江中,生还的机率何等之小。 “闭嘴,她一定还活着!”李浩然罕见地黑了脸,训斥道。 “可能你不相信,但我能感觉得到,她一定还活着!” 连虎见他这样,以为他是思念将军太过魔怔了,也叹了口气道:“郎君,我知你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如果此时将军在此,必也是会尊重你的意见的。但我还是想请您慎重考虑一下,这孩子并非您一人之子,他可能是咱们将军府未来唯一的希望。” 连虎说完便出去了,也没管发愣的李浩然。 等他出了门去,李浩然往后一倒,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确实是不敢相信自己有了沈妙的孩子,只不过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是男人生子,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啊! 据原主记忆中了解,男子生子却与他前世女子生子并无不多不同。 害口,身材浮肿,尿频,崩漏都是可能会出现的,只是程度轻重而已。 要说最不同之处,怕就是生子时,前世女子可以选择顺产或是剖腹产,可这里却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剖腹产。 所有男子都是,所以要判断一个男人之前是否生过孩子,看一看他的肚腹有没有疤痕便知。 之前他与沈妙曾经谈论过,他们此生不想再生子,无论是否回去,他们都忘不了以前的孩子,也不想在这异世留下一个血脉。 可是如今,李浩然想到这里,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犯贱,叫你控制不住下半身,这下好了吧!” 沈妙不在,这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而且据连虎说,这里如果男人想堕胎必须得征得妻主的同意,且需要妻主的手书。 像他这样怀的有可能是遗腹子的,是绝没有任何一家医馆敢给他开堕胎药的! 李浩然忍不住宽面条泪,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根蜡。 这他娘的要他怎么办啊? 李浩然一狠心,不然就自己把他弄掉算球了! 可是这也很危险的啊! 搞不好就和孩子一同去找沈妙了! 这该死的沈妙她到底活着没有啊? 他在床上滚了几圈。 沈妙的床宽大而柔软,底下的褥子像云朵一般,锦被的缎面微凉,上面带着阳光的馨香,就像沈妙身上的味道。 李浩然把头埋在沈妙的被子上,肩膀轻轻耸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没有人听见。 第65章 穷乡僻壤的美人 沈妙一觉醒来,只觉得时光漫长,自己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好的觉了。 可惜自己的头很痛,熟悉的疼痛感让她以为自己再次穿越,等适应了一阵便睁开了眼往外望去。 此刻的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的铺盖又破又旧,还补了许多补丁。而且棉花貌似很少,睡起来硌人又单薄。 身上的被子也单薄破旧,但好在干净,并没有什么异味,让她颇觉安慰。 室内一眼望去,低矮沉郁,房子是土坯房,屋顶应是茅草搭建,因为朝上望去有隐约透光的缝隙,屋顶已经漆黑 这是个一贫如洗的卧室,只有靠近窗边摆放着一桌一椅,但收拾得极为干净,虽是泥地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看这情况,沈妙微愣,难道自己这是穿越到了七十年代? 她认真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记忆存在,可令她意外的仍是只有原主沈妙的记忆和她自己原本的记忆。 看来可能自己没有死成,或是记忆还没到来。 不过现下看来这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她有生理问题急待解决:她内急。 她试了试起身,头很疼,身上无力,她颤抖着抬起手往头上摸去,却摸到了好似布的东西,看来自己头上的伤已经有人处理过了。 她想坐起身,但没能如愿,她尝试了好几次,但都没能成功。身上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 于是她试图喊人帮忙:“有,有人在吗?” 声音微弱,嘶哑难听,嗓子仿佛有一堆炭火在燃烧,烤得她口干舌燥。 不过好在,外面似乎有人听见了动静走了进来。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 他逆着光走了进来,沈妙只看见他的身形高大瘦削,脸庞却是看不清楚。 直到走到床边,沈妙才看清,此人看样子不到二十,长发,脸庞俊逸,眉目清冷,算是她生平见过的数一数二的美人了,穿了一身粗布衣衫。 这下看来是古代无疑了,只是不知自己现下到底是何情况。 那男人走到她床边,低头朝沈妙看来,见她已醒,眼里浮上一丝喜意。 “你醒了?可要喝些水?” “我,我想如厕……”沈妙毫不迟疑地开口,她怕再晚一会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可就不好了。 “这……你等会……”男人面上微红,犹豫了一下直接出了门去。 过了没一会,进来一个身材微胖大约四五十岁的妇人来,“贵人醒了,听说您要如厕,老妇来扶你!” 接着她毫不费力地将沈妙自床上扶了起来,让她坐在床边,接着给她穿上鞋子。 沈妙双目一凝,自己没有穿越,或者说,自己没有死,因为这鞋子根本就是她原本穿的。 这下她明白了,自己这是没死,被谁给救了,现下位置未知。 “多谢!”沈妙沙哑的嗓音开口道。 老妇人为她穿上鞋,便扶了她向外走去。 沈妙感觉了一下,自己现下只是头上有伤,身体的其它部位倒没有感觉到多难受,应是伤得不重。 她身上没有力气,可能是昏睡过久,应是要不了多久便可恢复,这样一来,她也心下大定,开始放心打量起周遭来。 现下应是上午,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出了门去,她发现自己所处的确是一间茅草房的偏房。 这是一间小小的院子,一共三间茅草屋,她住的是一间偏房,中间的一处似是客厅,另外一侧应也是一间卧室。 因为沈妙听见有低低的咳嗽声自另一间卧室的窗户传出。 院子围墙不高,站在院中便能看到院外的土路和行人。 靠近院门的角落里,有一间低矮的土坯围起来的厕所,没有门,也没有顶,只是在门口用竹竿挂着一块已不知材质的灰扑扑的布料聊以遮挡。 沈妙被妇人扶进了厕所,这却是个旱厕,沈妙此时也是无法,只能屏息任由妇人帮她解开腰带,快速地解决了生理需求。 妇人见她皱着眉头,笑着道:“贵人与我等卑贱之民不同,怕是不习惯这等腌臜之地吧?” 沈妙忍着臭味开口简洁道:“无妨。” 并没有此时与她在此地闲聊的想法。 完事了之后妇人又将她扶到了卧室的小床上,为她脱去鞋子,再给她盖上被子。 此刻沈妙终于觉得舒坦了许多,便也开口道:“劳婶子您给倒口水喝!” 妇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转身出了门,去外间应是同那男人讨了水,再次回来,却是二人一起进了来。 妇人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碗口有条裂缝直达碗底,碗里装了大半碗水,冒着淡淡的青烟。 妇人见她紧盯着她手中的碗,忙凑了上去,半扶起沈妙的头,将碗凑到了她的唇边。 口中道:“大郎晓得你必是要喝水的,早早便晾了一碗热水,此时正好可以入口,您快喝点!” 沈妙点了点头,凑了过去,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那男人见她喝得急,道:“慢些喝,还有的,小心呛着!” 沈妙正准备开口,哪想他一开口,自己最后一口水便卡在了嗓子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男人顿时有些尴尬,本是想提醒她,却不想引得她真的呛了水,想上前为她拍背又不敢。 那老妇人呵呵一笑,慈爱地道:“没事没事儿,慢着点儿喝!”一边安抚一边轻拍着沈妙的后背。 沈妙咳了好一会才强压下那股想咳嗽的欲望,却因咳嗽太过而震得眼圈发红,脸颊也涨红了,领口微松,露出脖子上雪白的肌肤来。 男人看着沈妙微红的脸颊,竟然耳尖也泛了红,忙转过了脸去不敢再看。 老妇人道:“贵人怕是还不知身在何处吧,且容老妇为您介绍介绍。” 沈妙便也从容地道:“婶子不必称我为贵人,我本也不是什么贵人,我名沈妙,你可唤我沈娘子。” “那老妇便叫您沈娘子了,老妇姓余,单名一个福字,托个大,您可唤我一声福婶。”老妇人脾气温和,当下便改口称呼沈妙为沈娘子。 沈妙也改口道:“福婶。” 福婶呵呵一笑,又为沈妙引荐道:“这位郎君姓余,您可称他为余大郎。” “您便是大郎救回来的!”福婶向余大郎看了一眼。 “这孩子替他娘撑船,却在河中捡到娘子你,见您还有口气,便救了回来,这几日他都是喊了婶子过来帮忙给娘子换衣擦身的。”福婶替余大郎解释道。 沈妙闻言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等我身体恢复了,必会报应两位的救命之恩。” “娘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此时余大郎开口道。 第66章 给你看个宝贝 听福婶说,这家当家女主人名余三娘,她家祖辈都是撑船的,等到传到她这一代,船已变得破旧不堪不说,家中也贫困非常,余三娘父亲生了三个孩子,都只养活了她一个。 她家是真的穷,小时候没啥吃的,从小面黄肌瘦,长大了也没娶到个夫君。 直到后来她在河里捡到个男人,二人才好不容易组成个小家,可惜的是她的夫君却是不能生育。 原来她的夫君叫徐海,正是因为不能生育被家中女人厌弃,被休了回家,回了家中,父母却也不愿意接纳。 徐海无处可去,万念俱灰之下投了河,却是被余三娘捡到。 余三娘人虽穷困了些,但却是个重情的好女子,等徐海给她说了自己的境况,余三娘非但没有嫌弃,反倒对他怜惜不已。 余三娘不嫌他不能生育,徐海也不嫌她家贫,于是二人便组成一个小家互相取暖。 二人相敬如宾,倒也和和美美。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一个孩子。 后来二人不知在何处捡到了余念这孩子,正好二人没有亲子,便捡了来当了亲儿子养。 他们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来说完满的三口之家。 余念这孩子自幼便少言寡语,但也乖巧非常,让夫妇二人极为省心。 自从有了徐海和余念,余三娘干劲十足,家里的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但这余三娘身体底子不好,两年前便病了,因为无钱医治,断断续续总也不好,到了去年终于油尽灯枯,两腿一蹬没了。 她夫君徐海却是个痴心的,自夫人去后日夜伤心,很快身体也不行了,到了今日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这说的便是西间那位咳嗽的主儿了。 此次捡到沈妙,本来徐海是不想让余大郎管的,家中没有个女子当家,又捡到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来,怕是要惹了别人的闲言,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又松口让她在家中住了下来。 余大郎是个热心的郎君,这些天不但将自己的房间让给沈妙住,还日日帮福婶挑水拾柴干活,换福婶过来照顾沈妙。 说到余大郎,福婶一直赞不绝口。 连沈妙都多看了他好几眼。 “现下你醒了便好,咱们这偏远山区,也是没有啥子好药,大郎已经把家里所有能用的药都给你用了,你要再不醒,我们都是无法了。”福婶叹道。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沈娘子也是有福气的,不知娘子是何来历?”福婶试探道。 “我与家人行商在外,谁知却碰到了打劫的土匪,一时不察便人货两空,幸得诸位相救,否则我此时便已是在黄泉路上了!”沈妙说着,向余大郎投去感激的一眼。 余大郎心头微热,不自觉抿了抿唇。 “时辰不早,沈娘子,婶子要回去了,娘子若有何事,再谴大郎再叫婶子就好!”福婶站起来告辞道。 “多谢,婶子慢走!”喝过水又歇了这般久,沈妙已是觉得精神好多了。 待福婶出了院子,屋内只余了他们二人,沈妙开口问他:“我昏迷有多久了?” 余大郎道:“从我从河中捡到沈娘子至今日,已经十二日了。” 沈妙嗯了一声。 余大郎道:“沈娘子饿不饿,可要吃些东西?” 沈妙说了一阵子话,也觉得腹中饥饿,便道:“有吃的吗?” 余大郎开口道:“有的,我锅上正在煮粥,很快就好,沈娘子稍待。” “嗯。” 说着二人陷入了沉默。 余大郎率先开口道:“那我先出去了,等粥煮好我会给沈娘子送来,沈娘子若有何需要,只肖朝外面喊上一声便好,我能听得到。” “多谢!”沈妙开口道。 余大郎便不再多言,利落地出了屋,不多会,便又听到外面传来劈柴的声音,想来是余大郎又在院子里做活了。 这个家一贫如洗,余大郎又是个男儿身,很多事都做不了,也只能做些体力活卖与村民,为小家换些日常所需。 很快到了午时,余大郎端了午膳进来。 此时沈妙已经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便挣扎着欲坐起来,很快便出了一身汗,只是仍然力有不逮无法坐起,余大郎见状忙在她背后扶了一把,又垫了个枕头在她身后,让她靠坐在床头。 见沈妙朝他看来,忙道:“得罪了!” 沈妙含笑道:“你不必如此拘束,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必不会轻薄于你!” 余大郎心头微松,放了心下来。 余大郎把桌子搬到了床头附近,沈妙朝桌上看去,只有两只粗瓷大碗,一碗是清粥,另一碗是一份小青菜。 沈妙手上无力,余大郎便取了勺,一勺一勺喂了沈妙吃粥。 沈妙就近观察着他,据她所知,这时代的男人一般十五六岁便嫁人,长到和这余大郎二十上下还没嫁人的倒是少之又少了。 在她看来,这男子长相不差,气质也不差,若不是本身有疾病无法成亲,便是因着家庭的拖累了。 余大郎见沈妙不错眼地打量着自己,脸上不由浮起一丝羞恼来。 “沈娘子看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余大郎开口道。 “倒是没有,”沈妙开口道:“你们村中,近段可有人来寻人?” 余大郎听她聊起正事,便也正色道:“倒是没有,不过听闻王上病重,国内最近风声鹤唳。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倒是不打紧。”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凝重地问:“难道有人在寻你?” 沈妙含笑道:“自是应当,我失踪已久没有传回消息,家中父母怕是挂念,不知是否寻找过我。” 余大郎松了口气:“若有人寻来,我会带了来见你。” 沈妙轻应。 吃罢饭,余大郎帮她躺平又盖上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我爹。” 沈妙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去拿了剪刀来,帮我做件事。” 余大郎应了一声,回屋去找剪刀。 过了一会,剪刀拿了来,余大郎却并未递到她手中,只开口问:“沈娘子要做什么,我帮你!” 沈妙嗯了一声,同他说:“我这靴子,你帮我把底子拆开来。” 余大郎错愕,半晌不赞同的道:“虽然我不识货,但沈娘子这靴子,怕是十两也难买来,好好的,我已为你洗了干净,缘何要拆了它?” 沈妙一笑:“无妨,拆开你便知道了。里面可藏着宝贝!” 第67章 神医难救 余大郎听她说的正经,也不疑有他,便搬了椅子坐在床前,拿了剪刀小心翼翼的拆开靴底。 刚拆开一半,便有三片金黄色的叶子自里面滑了出来落在他的膝上。 余大郎从未见过这新奇物件,不由捧了它们在手上打量。 只见它小巧而轻薄,边缘被精心打造成波浪形,摸起来略显圆润,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金叶子表面细微的纹理。 将它轻轻握在手中时,那份沉甸甸的质感,以及透过指尖传来的微凉,无不透露着它的贵重。 余大郎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是黄金做的?” 沈妙颔首道:“听福婶说你爹身体不好,你把这拿去换了银子给你爹看病吧,不知是否够用。” 余大郎闻言立刻拒绝道:“不,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沈妙见他拒绝,劝道:“先别忙着拒绝,我此时身有不便,你先拿了这些去为你爹爹请了大夫来看诊,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我们这样的贱命,哪里值得这许多金子,”余大郎凄然一笑,“想来我爹也不会接受的。” 沈妙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语气冷硬地道:“人命岂可轻易以价值衡量,世间众生,无一不是珍贵非凡,绝非贱命可比。倘若你自己都轻视自己,妄自菲薄,那么又有何人会将你视作珍宝,以平等之心相待呢?” 余大郎被沈妙这一番话震得心头一颤,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叶子,那金黄色的光泽显得格外温暖,仿佛能照亮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他,他命如草芥,生如浮萍,将来又有何人会视他如若珍宝? 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头,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沈娘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余念永生不忘。我……我这就去请大夫,一定让我爹好好治病。” 沈妙见他终于收下,心中稍感宽慰,她放柔了声音道:“去吧,记得寻个妥贴的人陪你一起,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余大郎重重地收好金叶子,在沈妙身前跪下:“大恩不言谢,不管我爹能不能治好,我余念的这条性命以后就是沈娘子的了。” 沈妙见他如此,也不再开口,任由他给自己磕了三个头,这才开口道:“去吧!” 余大郎去西间同他爹爹说了一声便自出门去了。 沈妙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发现屋中已是黑了下去,沈妙抬了抬手,发现自己胳膊已经大致活动无碍,除了没啥力气。 她双手撑在床上试着起身,慢慢的,坚持了一会,等头晕的感觉过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头晕耳鸣的感觉才好了一点,她想她大概是在江中时撞到了头,现在有点脑震荡后遗症。 她慢慢挪动双腿,放到了地上,她左右一望,没看见靴子,便也无所谓了,直接光着脚踩在了地上。 又坐了一会,感觉到脚上已爬上了丝丝凉意,沈妙才试着下地站起身。 不出意外,双腿抖得像筛糠似的。 沈妙踉踉跄跄往前走去,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扒住了门框。 就这会功夫,沈妙已是汗如雨下。 沈妙朝外看去,天色已擦黑,向外望去已看不真切。 沈妙视线回望,就见在门口料峭春风中,一个男人正沉默地站在院门后的阴影中。 他浑身都散发着颓丧之气,不是那余大郎又是哪个? 沈妙开口唤道:“余大郎?” 余大郎浑身一震,这才回神,见沈妙唤他,他抬起脚向沈妙走去。 一直走到近前才看清楚余大郎双眼含泪,沈妙不由心下一沉,不由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转念一想他今天应该是请了大夫,随即脸色一沉道:“难道是你爹的病不大好?” 虽是问句,可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 余大郎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大夫说,我爹他已生死志,就是神医当面也治不了。说已经不足半个月了,叫我准备后事。”余大郎低声说道,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沈妙也沉默了。 俗话说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他爹自己想死,谁又能救得活他? 沈妙只能道:“那便去买些他爱吃的、喜欢的,剩下的日子叫他松快些吧!” 余大郎一听眼泪更是止不住,但他也不敢大声,怕被徐海听见。 随即余大郎见沈妙已是有些站不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忙扶了她回床上躺着。 沈妙站了有一会,这一躺下方觉身上各处都疼,看来还是得歇上一日才能恢复个差不多了。 第二日余大郎早早便起了床,给沈妙端去早饭后便去了集市上。 眼前的商品琳琅满目,余大郎从来没有如今日般阔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统统买了一份回家。 最后经过集市口,他买了三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这是他从小便一直惦记着的东西。 今日买了这许多样,只有这一样是他买给自己的。 从小家中日子就苦,他心疼父母,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东西,因为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并不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他们整日就在他后面叫他野种野孩子。 他也曾哭着回家问自己的父母,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父亲温柔的告诉他,他确实不是自己亲生,但是却待他如己出,叫他不要难过。 可是他觉得他们都不对。 父母对他那样好,让他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在骗他,这就是他的生身父母! 要不然,这么难的日子,他们怎会省下口粮养一个不知来历的野孩子? 沈妙今日用了早饭,感觉已是好多了,她自己慢慢走去如厕,又慢慢在小院中溜达一圈。 这时,余大郎背着一个大背蒌从外面回来了。 他走到沈妙跟前,从手中三串糖葫芦中分出一串递到了沈妙的手中。 “给你!”余大郎因为走了许多路的原因,额上带了一层薄汗,脸上蕴着一丝微红,含笑对沈妙道。 沈妙接过糖葫芦拿在手中,果子不大,卖相也不好,比之后世的糖葫芦可是差多了。 不过她也没嫌弃,接过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赞道:“甜。” “你喜欢就好。”余大郎见她喜欢,也好像得到了夸奖,面色微红,背着东西进了屋中。 第68章 身世 沈妙也跟了进去,看他边往外掏东西边介绍。 “买了两只母鸡,你和父亲身体都需要营养,今日便杀了一只炖汤。” “我还买了肉,是最嫩的五花,拿来做红烧肉最是好吃。” “给你买了双布鞋家里穿,那靴子穿着麻烦。” “我给父亲买了一套细棉的衣裳,父亲十几年没扯过新衣了。不过我针线活不好,不能亲手给父亲做。” …… 沈妙打量着这间简朴的屋子,正前方摆了一张神案,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这是俞大郎的母亲牌位。 想来应是日日给他母亲上香,室内缭绕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破旧的木桌,桌旁有四把椅子。桌上一个古旧的水壶和两个粗瓷的杯子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门口的位置有一把扫帚,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沈妙看着他像只小麻雀般喋喋不休,也没出言打断,静静地坐着听他絮叨。 他许是很久没有这般与人说过话,即使是交谈也像在自言自语。 “大郎。”室内传出一个虚弱的男声。 余大郎答应了一声,便掀帘走了进去。 过了不多会儿,余大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到了沈妙的近前,余大郎低声对沈妙道:“沈娘子,我父亲想要见你。” 他似是怕沈妙拒绝,又道:“沈娘子,我的父亲已经卧床多时,起不来身,还需劳您移步,你看?” 沈妙没有拒绝,温声道:“好。” 说完便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口,抬手掀帘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并不是很亮,沈妙进去之后便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躺在床上,年龄大约五六十岁,却是华发丛生,几近全白。 看他面容青灰,嘴唇发白,眼神黯淡无光,便是不懂医之人,也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沈妙走到近前给他拱手行了一礼。那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见他给自己行礼,正要说话,嘴里却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余大郎慌忙走上前去为他拍着背,过了半晌才顺过气来。 等父亲好了,先不再咳嗽,雨大郎出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沈妙旁边。沈妙也没推辞直接坐了下去。 “你想见我?”沈妙直接开口道。 徐海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余大郎道:“大郎你去做饭吧,爹今天感觉好多了,想吃红烧肉和瘦肉粥,你去给爹做点。再炒两个小菜,去村口老王那给客人沽壶酒。” 沈妙道:“不用了,我不喝酒。” 徐海从善如流地道:“那便不买酒了,去做饭吧!” 余大郎犹豫地看了看沈妙。 沈妙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道:“无妨,去吧!” 余大郎只得退出房间去准备饭食了。 等余大郎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徐海久久望着门帘的眼睛才收了回来,看向面前的沈妙。 “听说这位姑娘姓沈,我便叫你沈姑娘吧。”徐海开口道。 “您随意,叫我沈姑娘或是沈娘子都行。”沈妙无所谓。 “沈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徐海道。 “何以见得?”沈妙道。 “我观姑娘容貌气势定非寻常人家可以教养得出来。我虽是一介村夫,可未落难前也是贵族子弟,并非没有见过世面。”徐海淡然一笑。 “不知徐叔有何见教?”沈妙开口道。 “见教不敢当,想来老夫能在死前见到您,是我的造化。” “您不必如此悲观,放宽心好好养病,你家小郎君还需要你。”沈妙劝了一句。 徐海从容一笑:“不必治了,我这条贱命本就是我夫人为我求来的,能多活这许多年,与夫人相伴,已是莫大幸事。如今她已仙去,我执念已了,本该早就随她而去。如今恋恋不去,也只是为着念儿。” “可如今,他带了你回来,我想这也许是命中注定。” 沈妙不解:“此话何意?” 徐海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是北狄人吧?” 沈妙没有开口,她倒是不惧这父子俩知道自己的来历,只是怕自己的身份会为他们引来祸患,这才对他们隐瞒身份。 如今被徐海叫破,她也无意隐瞒:“确是如此,我是大梁人。” 徐海靠在床头放心的一笑:“当初我不同意他收留你,他便带我去看了一眼,见你的穿着,我立刻就知道,你不是我北狄人,你是大梁人!” 沈妙没有打断他,只点头示意他继续。 “老夫有一事想拜托你,不知沈姑娘可否看在老夫将死的面上,应了老夫?”徐海缓缓地道。 “你可说来听听。”沈妙没有一口答应,她虽知此事必是与余大郎有关,但不知情况却不能贸然答应。 “我儿余念也是大梁人,我想求姑娘带他回大梁为他找到家人。”徐海郑重道。 “此话怎讲?你怎知他是大梁人?” 徐海闻言从床角摸索了半晌,摸出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来,这玉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徐海将玉佩递到沈妙手中,道:“这块玉佩是我夫人捡到念儿时自他身上取下的。” 沈妙接过玉佩低头看去,只见这玉佩通体洁白,触手生温,一摸便知是块宝玉。 玉佩雕刻的极为精细,正面雕的是繁复的花纹,反面却是用繁体雕了一个小小的“荣”字。 沈妙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大梁有一个亲王,身份贵重,封号为荣,是先帝的幼妹,亲的。 徐海缓缓向沈妙道来。 余三娘年轻时撑船去过大梁,因着北狄与大梁隔江相望,江岸沿途虽险峻,也并非无处下脚,有一些客商也会从渡江去大梁做些小生意。 有一次余三娘送一个渡客去江对岸,由于客人催得急,她撑到对面时太累便在岸边休息。 一不小心睡着了,不知不觉船儿绳套松脱,船儿脱走,被江水推到了下游一个险湾处。 这时却被说话声吵醒,余三娘凝神去听,听到岸上有两个女人在说话,说是把这小崽子直接扔下江肯定活不成,另一人也同意,随后便有一个包裹被扔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落在余三娘的船尾处,余三娘只一伸手便捞了上来。 却是一个不过一两月的婴儿,那孩子说来也奇怪,被扔下时只哭了几声,被余三娘捞上来后却一声不吭,只盯着余三娘好奇的打量。 第69章 托孤 那两人向下望去,但因江岸边杂草实在太多,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只能看见滔滔江水奔腾向下。 两人自认为万无一失,想着一个几个月的婴孩如何能在大江中活得成,便放心而去。 听两人口音应是大梁人,余大娘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危险当中。 余三娘大气不敢喘,贴在江边的茅草丛中一动不敢动,好在这孩子也乖巧,并没有哭闹,余三娘等到二人彻底离去,又待了半晌直到天黑这才敢撑船回家。 余三娘下了船,向怀中的孩子看去,只见这孩子小脸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在船上晃了这许久,非但没有哭闹,反而已经熟睡,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本来还觉得捡到他是个大麻烦,现下却不忍将他再丢弃了。 余三娘回了家去,抱着孩子给徐海看。 徐海也对他爱怜不已,怜惜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要受这许多苦楚。 二人商量了一下,反正他们也不知这孩子还活着,想来应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就决定收养了他,并为他取名叫余念。 又对外面讲说是余三娘在去集市时路过野外捡的这孩子。 因为二人不能生育是众所周知的事,二人也没法解释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儿子的事实。 不过好在,这年头生了男孩儿不想养,抛弃野外的事情不少,众人也没有怀疑,只当他们是实在生不出,便去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养。 只是捡个儿子养有什么用,长大了嫁出去也不能为两口子养老送终。 村长福婶也劝过二人,建议他们收养一个女儿,但见二人坚定拒绝也没再多劝,此事便就这么过了明路。 现下他将这个秘密说给了沈妙,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是想将此事带进棺材的,可是一想到他们走了大郎在这世上孤孤单单一个人身如飘萍,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不如让他回大梁认祖归宗。 “本来前几年我夫妇二人本来是想给大郎订一门亲事的,可是我私心里想多留大郎在膝下承欢,等到后来他娘病重,大郎却不肯再议亲,要为他娘侍疾。” “等到他娘去世后,他又为他娘守孝,这便耽误了。”徐海苦涩道。 “不过也好,如今他身无挂碍,等我一去,他便再无挂念,可与您一道回大梁寻亲。”徐海笑了一声,随后泪却是止不住溢出了眼眶。 “要不然我说这就是命,在我死前,我儿却捡回一个身份贵重的大梁人。”徐海道。 “我可以答应你带他走,但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端看他的造化了。”沈妙沉吟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徐海笑了,对沈妙道:“沈姑娘是个好人,如此,老夫就谢过沈姑娘了。” “不知沈姑娘婚否?”徐海犹豫了一下问道。 沈妙心中立时便敲响了警钟,“徐叔问这做甚?” “若你没有婚配……”徐海开口道。 “我家已有夫君,去岁刚刚成亲,夫君现下已有孕在身,此刻必在家殷殷期盼我的归来。”沈妙没等他说完,便扯了个谎用来打消他的非分之想。 “那真是可惜了……”徐海语气失落。 “沈姑娘身份贵重,我的念儿如果能做您的侧室……” “不可!” “我不同意!”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随即门帘一掀,余念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徐海的面前。 “你这孩子,怎的还学会了偷听?”徐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来叫沈娘子吃饭,却不想正听见您要把我给了人做侧室!” 他强压下听到沈妙已有夫君的失落,只是怒视着徐海:“我宁愿此生不嫁,也绝不为人侧室!” “好,爹知道了!”徐海见他恼怒,也便温声安慰他道。 “我此生只有一个夫君,不会再有任何侧室。”沈妙也坚决表态道,一个男人已经够麻烦了,哪里还敢再招惹。 如果她所猜不差,这余念的身份还不知如何贵重,她又怎敢纳他为侧。 那荣亲王还不得亲自刀了她! 余大郎心头微酸,有些羡慕她家中的那个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啊,这世上哪个好男儿不想求得。 “我也要找一个只对我独钟的好女子!非是我宁愿一生不嫁!”余大郎似是发誓般道。 “你会的。”沈妙平静地回视着余大郎。 余大郎心中一跳,看着她沉静的眼睛,不由对沈妙又多了几分好感。 她果是与旁人不同,就连自己说出如此叛逆之言都能平静附和,与时下动不动就三夫四侍的贵人们迥异。 “如果不能为他寻到家人,他救我一命,我可认他为义弟,保他一世衣食无忧,平安富贵,你尽可放心。”沈妙向徐海承诺道。 徐海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去地府见我的夫人了!” 余大郎闻言心中大痛,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不,爹爹,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抛下孩儿!孩儿舍不得你!” 徐海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傻孩子,人终有一死,爹只愿你将来能找到一个如你娘一般一心一意对你的女子,这样我和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余大郎泣不成声:“我不要您死,我要您长命百岁永远陪着我!” “爹只愿你将来不怪爹娘自私,将你私自留在身边这许多年,爹爹就心满意足了!” “爹爹说什么,孩儿就是您亲生的儿子,没有爹娘我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爹娘对我呵护备至,孩子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承欢在爹娘膝下!” 徐海的泪也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沈妙见此,悄悄地退了出去,给二人留下私密的空间。 她站在院子中,看着天边的斜阳,默默地想着自己失踪后的情况,红罗绿珠该是快过来了,十几日过去,没有见到自己的尸体,二人绝对不会放弃寻找的。 徐海见余大郎仍止不住眼泪,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等下该让沈姑娘见笑了,天色不早,爹也饿了,快去做饭吧!” 余大郎这才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擦了擦脸颊,出去招呼沈妙一起吃饭。 今日余大郎果然如徐海所说,煮了瘦肉粥,还在里面加入切了细碎的青菜,养眼又美味。 五花肉也被他烧成了晶莹欲滴的红烧肉,软烂香糯,入口即化。 余大郎先给徐海盛了一碗,然后两人把客厅的桌子抬了出来,在厅中一起吃饭。 第70章 余大郎被调戏 又是五日过去。 这一日,沈妙正在屋中打坐,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郎啊,在家干啥呢?” 沈妙在这里住了这些天,只有村长福婶来过此地,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见年轻女子过来。 沈妙不由朝敞开的窗户向外看去。 余大郎正在院内哐哐的劈柴。 沈妙与他说过手中的银钱不需省着,直接花就是,不用费劲做这些体力活。 可是余大郎坚持,仿佛只要每日使尽了体力,便没有精力再去感受父亲即将离去的悲伤。 院门口这位姑娘年纪约二十五六岁,身穿粗布衣裙,颜色虽朴素,却洗得干干净净,显见她家中的郎君也是个勤快细致的。 她的眉毛被修成了一字平眉,与她的圆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古怪。 眼睛虽小,却透着一股狡黠之气,此刻她正靠着门框在院内四处打量。 见余大郎不搭理她,她便邪邪一笑,唇边的酒窝深陷,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散发出一股轻佻之意。 “余大郎,你明明在家,做啥子不理我?”那青年女子诘问道。 余大郎不理他。 青年女子看四下无人,不由胆子更大了一些,开口轻佻地道:“余郎君,劈这么多柴做甚,又用不完,还卖不上几个钱,可以让我帮你啊,男人家家的细皮嫩肉就该好好养着,做恁些个粗活手都粗糙了,将来都不好嫁得出去!” 竟是直接唤起郎君了,真叫余大郎气不打一处来。 “关你屁事,哪来的滚回哪去!”余大郎将柴刀狠狠往下一劈,粗大的木柴顿时咔嚓一声分为两半。 那青年女子被唬得向后一跳,随后拍了拍高耸的胸:“爹的,吓老子一跳!” “余大郎我告诉你,你这么凶悍是找不到媳妇的!哪个女人愿意娶个泼夫回去!不如你温柔小意些,本姑娘纳了你回去做个小,你看怎么样?”青年女子猥琐地道,说着走上前两步准备摸余大郎的下巴。 “反正你都是个老男人了,哪里还有女人要?我家里的夫君是个老实本分的,绝对不敢欺负你,你放心,跟了姑娘我,我定会好好疼你的!”青年女子保证道。 不想余大郎却是轻巧躲过了她的咸猪手,举着柴刀站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这手要是没什么用,我这就替你废了它!” 那青年女子却是不惧,认为余大郎不过是虚张声势,男人胆敢打伤女子若传了出去,指定不敢有别的女人愿娶他了,便更加肆无忌惮地道:“别啊,生什么气呀?等你成了姑娘我的男人,我会好好叫你知道知道本姑娘这手该是多有用处,到时定会让你不可自拔地爱上它!” 说着意有所指地往他身下看去。 余大郎怒火攻心,正欲不管不顾地朝她身上来上一刀,抬起的手却被人抓了过去,手中的柴刀也被人轻巧夺走。 “男人的手如此娇嫩,就不该是玩刀的,要玩刀,也是该女人来玩,对吗?” 沈妙接过余大郎手中的柴刀,顺便把余大郎呈保护姿势地带到了她身后,接着轻轻松松的把柴刀架在那青年女子的脖子上。 余大郎看着沈妙并不比他宽厚的后背,却无端感觉到安心。 自母亲去后,这二流子并非没有来过,只不过都被自己拿刀给赶出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将他强势保护在羽翼之下。 余大郎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喉头也哽住了。 若以后寻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那给沈娘子做个兄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是安心了,来调戏他的青年女子这会却是心胆俱裂。 那青年女子吓得瞳孔放大,不知道打哪儿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持刀的凶徒,半点不敢挣扎:“你你你,你是何人,杀人可是犯法的我告诉你!” “哦?是吗?”沈妙邪邪一笑,“杀了你,我再费点力气绑块石头往江中一抛,不消几日身体就被河鱼给吃光了血肉,到时候只剩了骨架,哪个认得出来是你?” 那青年女子被沈妙轻飘飘的语气吓得几乎心跳骤停! 爹的,这是哪里来的活阎王当面! “别别别,女侠饶命,我不过是逞些口舌之快,真没做啥啊,罪不至死,求女侠饶我狗命!”青年女子欲哭无泪,恨不能给沈妙跪下! “你是没敢做啥,还是没来得对他做啥,你自己心里清楚!”沈妙道。 “可我,我真没对他做啥啊,我不过是想纳他做个小,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不是存心勾引我呢吗……”青年女子嘴里小声嘟囔道。 “都是女人,哪个不好色!你不也是冲着他的姿色……”剩下的话断在沈妙加深的力气中。 沈妙把刀往下轻轻一摁,锋利的柴刀顿时入肉三分,青年女子的脖子上顿时流出鲜红的血来,顺着脖子没入衣领。 “别别别!女侠不要激动,我我不说就是了,我再不敢了!!!”青年女子简直是哔了狗,这女人咋的连句话都不叫人说,装得一本正经给谁看! 哦,给余大郎看啊,草! 这位肯定是她现在看上的心头好,巴不得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呵忒!装模作样!同为女人她怎的不知,哪个女人对美男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哼! 只是这余大郎也不晓得啥时候勾搭上了这般的煞星,没听说过啊,要是知道,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上门调戏余大郎啊! “报上姓名给本姑娘知道知道,下次若敢再调戏哪家好男儿,看我不剁了你的手脚,再卷吧卷吧给你丢江中喂鱼!”沈妙语气阴恻恻道。 “我,我叫余英娘,村里人都叫我英娘……我我我再不敢调戏哪家男子了,我保证,我保证!”余英娘再不敢耍花腔,老老实实道。 “嗯?”沈妙向余大郎求证。 “确实是叫这个名字没错。”余大郎忍不住轻笑道。 沈妙拿刀背往余英娘背上一拍,啪的一声,余英娘只觉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背后一阵剧痛,余英娘忍不住往前踉跄几步扶住了门框,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滚吧!今日饶了你狗命,哪里再敢调戏良家男子,小心我夜里去取你项上人头!”沈妙语气危险地威胁道。 “不敢不敢,我这就滚,这就滚!”余英娘忙应道。 沈妙上下打量余大郎一圈,虽那女子刚来她就走了出来,但还是确认一下余大郎有没有受伤。 这让余大郎心中微暖。 “咝咝咝,我草啊!”余英娘回望二人温馨相对的场面,心中暗骂一声贱人配狗,骂完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扶腰一手捂着脖子走出了院门。 “草他爹,要是将来余大郎这贱人被这女人抛弃回家,姑娘定要让他好看!”余英娘忿忿地边走边在心中暗骂。 第71章 找到将军了 见余英娘走远,沈妙才开口道:“她姓余,也是你们本家的?” 余大郎道:“余家村大多都是余姓人家,外姓的非常少,姓余的基本上都是出自一家,至于这余英娘,她是我娘表姨家的女儿,自小便是这村中的泼皮。” “今日你令我刮目相看,能勇于反抗别人的欺辱,非常不错!”沈妙夸赞道。 “你不觉得我太过泼辣吗?”余大郎虽刚才是非常勇敢,但现下心底也忐忑,不知沈妙是否会因此轻看于他。 “泼辣又不是罪过,在我看来,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勇于站出来对抗不公和强权,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气。”沈妙眼神中不仅没有轻视,更多的是理解和尊重。 余大郎闻言,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你们大梁的女儿的胸怀都是如你一般包容通达吗?” 沈妙却道:“不止我,你也是大梁人!要始终相信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余大郎没有接话,但此时他却无比庆幸自己与她同为大梁人。 据他所知,他们北狄权贵皆以三夫四侍为荣,更有甚者,姐姐去了,妹妹都能占了姐姐的夫婿去! 就连那穷的叮当响的余英娘,家中已有夫婿贤惠非常尚且不满足,不是还想纳了他做小! 这时代身为男子真是种莫大的悲哀! 距此地几十里外,红罗与绿珠正坐在一家酒肆的外面狼吞虎咽。 “绿珠,你说咱们真能找到吗?”红罗有点沮丧,她们连日奔波,已经沿着芜狄江下游寻遍了,就连各个分支的支流都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沈妙。 这已是芜狄江最后一条支流,若再找不到,恐怕已是无望了。 “难道主子她真的……”红罗久久没有等到绿珠的回答,不由更加悲观。 “一定能找到的!”绿珠坚定地道,又默默在心中接道:无论将军是死是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会寻到她。 “嗯嗯,一定能找到!”红罗似是在给自己打气。 说罢再次把脸埋入碗中快速扒饭。 等小二出来时,却见方才坐在此处吃饭的二人早已离去,桌上只剩下一摞空碗和两锭碎银。 “这二人怕是许久未吃过饭,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一人吃了五碗面!”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抱怨道。 “小庄,嘟囔啥呢人都走了还不快点干活!桌子擦完把碗都洗了,一天天的只知道偷奸耍滑!”店里传来一声暴喝,吓了那叫小庄的小二一跳。 “这就来,这就来!”小庄一边麻利地收拾,一边暗骂:“周扒皮,天天骂人,咋不累死你个王八蛋!” 骂完却脚下不敢停,收了碗去后厨洗去了。 “绿珠,是这家吗?” “应该就是了!我听那余英娘所形容,分明就是将军的模样,估计就是将军没差了!”绿珠道。 夜色深深,只有惨淡的月光照着面前的三间茅草屋,屋内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 二人顺着墙根往前走,本来等到天亮再来也是可以的,可二人想到马上能见到将军,便再等不下去,二人便一合计,干脆直接过来了。 两侧的茅草屋看来都住了人,只不知哪间是将军所住,二人正准备分开去探寻,谁料东边的一间茅草屋的门直接被打开了。 红罗和绿珠迎着灰蒙蒙的月光往内看去,正看到一身白色中衣的沈妙站在门口朝二人看来。 “主……”红罗激动的正欲喊出声,却被沈妙一把拉进了屋中。 “噤声,西厢住的还有人,别吵醒了他们!”红罗顾不得主仆有别,一把搂住了沈妙的腰,滚烫的泪珠儿掉在了沈妙的肩膀上。 沈妙嫌弃地推开她道:“好好一个大女子,干甚做些小男儿姿态!” 红罗却是个爱娇的女孩,向沈妙嘟嘴道:“主子坏,人家刚来便嫌弃人家!”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绿珠只含笑站在旁边看着二人互动,眼中泪光闪闪。 等二人笑闹了一阵,绿珠才跪下道:“绿珠见过主子。” 沈妙道:“起来吧,自家姐妹,不必行这些个虚礼!” “嗯,能再次见到主子,绿珠欢喜太过!”绿珠声带哽咽。 “小绿珠,怎的还哭了呀?”红罗故作大惊小怪出言调侃。 绿珠比她还小呢,却自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脆弱之态。 “夜深了,今晚先将就一晚吧,明日再找个住处。”沈妙打断道。 “主子是如何到了这里的,当日可曾受伤?”绿珠担心地问。 “我当日坠江后被浮冰掩盖无法起身,只来得及把盔甲脱掉,后来便陷入了昏迷当中,醒来却是被这家的主人救了上来,昏迷十数日,醒来只有头上有伤,其它的伤倒是几乎痊愈了。”沈妙解释道。 “头伤着了?严重不严重?”红罗闻言立刻追问道。 “还行,不算严重,明日给你们看看。”沈妙笑道。 “我醒来不过数日,身体刚刚恢复,此间却有事未了,无法传信于你们,不过好在你们找过来了。军中怎样,可还好?”沈妙问道。 “军中一切都好,将军不必挂心!北狄王庭现在正乱,已经无暇他顾,再说,主子将北狄最悍勇之将狄巨山当日斩于马下,北狄现在根本没有能打的大将,短期内再无法扰我边境。”红罗道。 “狄巨山死了吗?”沈妙确认道。虽然当日已经一枪爆了对方的心脏,沈妙还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死亡。 “死的透透的,尸体第二天就被打捞上来了,人头至今还在我武胜关的城头一直挂着呢!”红罗道。 “行了,你俩自芜狄江一役后一直以来恐怕没有好好休息过吧,今日晚了,就在这凑合一宿吧。” 这天气已经不是太冷,将就一下倒也无妨。 沈妙与红罗二人睡在床上,绿珠把椅子搬来了床边,坐在椅子上睡觉。 很快天就亮了,沈妙习惯了早起,现下也是。 初升的太阳还带着朝露的气息,照耀在身上暖暖的。 许久没有活动过了,沈妙在院中慢慢打了一套太极,身后红罗和绿珠二人看得目不转睛。 “主子这是哪里学来的,难道是自创的一门武功吗?刚柔并济,奥妙无穷!”红罗开口赞道。 “与人学来的,并非我自创!”沈妙收了手势后回答道:“这门功夫有没有功夫在身都可以学习,可强身健体,你们也可学学,还可以教会家人,可延年益寿。” 红罗正欲说话,却突然见中间的门被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瘦削却难掩姿色的男子。 男子见到她俩也面露疑惑,朝这边看来,不知道自家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两个人女子。 “沈娘子,这二位是?” 第72章 回庸城 余大郎自然的走到沈妙旁边站定向着她问道。 红罗和绿珠二人见他动作不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情况! 哎哎将军走到哪里都有蓝颜知己! 沈妙转过身来,向余大郎介绍道:“这两位是来寻我的家人,一个叫红罗,一个叫绿珠!” 余大郎向二人行了一礼道:“见过红罗姑娘,绿珠姑娘!” 又向红罗绿珠介绍道:“这位公子姓余,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二人忙正了神色:“原来这位便是余公子,恩公在上,请受我姐妹二人一拜!” 绿珠红罗二人跪在地上,给余大郎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救了将军就等于救了她们大梁的万千百姓,这余公子值得她们敬重。 余大郎见此拒不敢受,他一个小小男子如何承受得起两位女子的磕头行礼? 余大郎忙闪身到沈妙的身后急急得道:“二位姑娘快快请起,余某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二位姑娘行如此大礼!” 沈妙方才开口道:“起来吧,莫要吓到余公子!” 二人这才起身。 余大郎见她们起身忙道:“我去做饭!” 说完便回了屋中。 他早上只做了三个人的饭,此番一看却是不够了,便又回屋中去重新炒了几个菜式。 等到早饭准备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帮余大郎将桌子抬到院中,四人便在早起的晨光中用了早饭。 余家村是建在河边的一个小村子,背靠大山,村中只有寥寥十几户人家。 余三娘的家建在靠近河岸的地方,距其余人家有段距离,是以她被救上来这些时日只有福婶一个人知晓,这还是余大郎主动去找她来帮忙她才知道的。 三人此刻正站在岸边,脚下的水流湍急。 家中有两个男子,说话不是很方便,三人便到了远离村民的河岸边。 “将军如何打算,不知何时回大梁?”绿珠开口问。 沈妙向她二人说了余大郎的情况。 “既然朝中暂时无事,我就当告了个假,在此休养数日等到他送走了父亲,我们一起回吧。”沈妙道。 “我们听将军的!”红罗接口道。 “不过需传信回去告知一声,隔这般久没有消息,家中人怕是担心坏了!”沈妙吩咐道。 “末将得令!”红罗脆声应道。 八日后,徐海在睡梦中安然离去。 沈妙三人和余家村的村民帮他一起安葬了徐海。又等余大郎给父亲徐海守完了头七,四人便一起踏上了回大梁的路。 此时天将将亮起,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四人已是收拾妥当,站在了船上。 余大郎站在船头痴痴的回望着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渔家村,目中饱含着不舍的泪光。 家里的三间屋子,余大郎已经拜托给了村长福婶。 剩下的家当不值钱,余大郎都送给了平时帮助他们的亲朋,余大郎只带走了可能与身份有关的玉佩。 “爹娘,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余大郎在心中默默发誓。 沈妙开口道:“走吧!” 红罗绿珠再不迟疑,拿起船撑撑起了船。 船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岸边,四人此次是直接乘船去往上游,直接去武胜关。 因为沈妙作为此次攻打北狄的主将,必须去检验此次战争的最终成果。 四人上了岸后,又去城镇买了马,因为余大郎不会骑马,便顺便买了一辆马车。 因着战争已经结束,沈妙伤势还未彻底恢复,便由红罗绿珠二人驾车,沈妙与余大郎二人坐在马车中。 一路上余大郎都展现出了他对大梁的好奇。 他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往日他只随父母去过镇上,从没见识过大城镇的繁华。 沈妙笑着道:“这不算什么,才是边关的城镇,等你将来去了京城,我让我夫君带你去逛逛京城的特色,想必你们会很投契!” 余大郎含笑回望沈妙,轻嗯了一声。 绿珠早前已经通过飞鸽传书通知了常将军沈妙还活着的消息。 所以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庸城时,门口早有守候的卫兵等待多时。 见到红罗驾车回来,卫兵兴奋地一溜烟跑去报信了。 沈妙没有停留,直接往大营而去。 直到到了大营的门口,沈妙这才下了马车,同三人一起步行。 刚进了门去,便见营内迅速的奔过来一群兵士,为首的正是常孝云将军。 此时的常将军正身着训练常服,后面紧跟着的是沈妙手下的亲卫营。 “沈将军!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常将军一见面便一把抱住了沈妙。 片刻后放开她,上下打量一圈:“不错,不错,没有缺胳膊少腿!” 沈妙闻言面色一黑:“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常孝云也不反驳,嘿嘿傻笑着迎了她往里。 一边走一边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有个姑娘可要练死在训练场了!” 沈妙:? 随即她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陈三了。 正想着,便见从训练场跑过来一道身影,不是陈双燕又是哪个! 陈双燕怔怔地站在她面前,似乎是由于太过激动而口不能言。 沈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怎么了,见到本将军欢喜傻了这是?” 陈双燕这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沈妙,沈妙!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我多么痛恨自己,我多希望当天死的是我啊!” 说罢跪在沈妙的面前痛哭失声:“我就是个废物,我还要你舍命去救我!呜呜呜!” 沈妙也单膝跪在她面前,将她扶了起来,“陈双燕,你是我大梁的勇士,不是废物,而且我与北狄一战,并非是因为你,我和她终有一战,能顺便救回你,已是最好的结果。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陈双燕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沈妙熟悉而亲切的眉眼,想冲沈妙笑一下,但眼中的泪珠却控制不住地先流了下来。 “快起来,这里还有男眷在,别被人笑话了!”沈妙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陈双燕往沈妙身后看去,果然见到有一个身姿不俗的男人正在向这边看来,陈双燕面色一郝,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扶了沈妙一起站起来。 第73章 圣旨 常孝云乐呵呵地看着她俩。 “走吧,去帐内叙话。” 沈妙对绿珠吩咐道:“绿珠,去给余公子找间干净的营帐,让他先安置下来。” 众人早已看见这年轻的男子,只是不知身份,没有敢问。 等余大郎被绿珠带离了营门口,众人这才相携往营中走去。 “沈妙,刚刚那位是?”常孝云率先开口道。 “说来话长,是我此次的救命恩公。”沈妙解释道。 “那可是我军中贵客了!”常孝云道。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最近军中的近况。 常孝云已经将沈妙活着的消息传到京城了,京城怕是近日便会有旨意下来。 余大郎直接进入了营帐中脑袋还是懵的。 等绿珠交待完了他在军中的注意事项,正准备告辞离去,却见余大郎兀自在那发呆。 “余公子?”绿珠开口道。 “哦,我没事,你刚才说什么?”余大郎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绿珠说的话他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只沉浸在沈娘子居然是大梁将军的震撼中。 他本以为沈妙可能是大梁的哪位贵女,不小心坠江被他所救,万万想不到他救的竟然是大梁的第一女将。 沈妙的名声就算是他在北狄最偏远的小村也是听过的。 只不过传言中,大梁沈妙身高八尺,长得奇丑无比,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北狄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她的名声在北狄能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可她见识到的沈妙,却温和、随性、风姿出众,甚至对男子都没有任何平常女子对男子的轻视和偏见。 这样一位将军,又怎会是传言中那般可怕的人物! “余公子,这营中没有其他男人,所以如果您有所需,直接告诉门口的卫兵即可,我会随时在营中,她们会来通知我。” “住在这里的安全您尽可放心,没有人会来打扰您。等饭点我会为您送饭到帐中。” “我知道了,多谢绿珠姑娘!”余大郎开口道,又忍不住与她确认道:“沈娘子真的是银面将军沈妙吗?” 绿珠莞尔一笑:“正是呢!郎君可还有何吩咐吗?” 余大郎第一次见这绿珠的笑容,不由心脏扑通一跳,“没,没事了,你自忙去吧!” 一路听卫兵对她的称呼,余大郎才知道,这年轻的绿珠姑娘竟然也是一名将军。 不过也难怪,能在大梁第一名将手下做亲卫的,又岂会是庸才。 沈妙此时与常孝云等进入了中军大帐。 沈妙了解了一下庸城目前的情况,知晓已经开始修复城墙及城内屋舍,汪瑞此时也已经回到了庸城,正在着手城防建设,沈妙也放下了心来。 一路舟车劳顿,大家也不愿打扰沈妙的休息,便一一告辞离去,最后只剩下陈双燕一个。 “你怎的,还有事要禀吗?”沈妙看向陈双燕。 陈双燕此时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向沈妙一拱手:“末将无事,末将只是想多看看将军,你是不知道,你失踪后我是怎么过的!” 说着长叹一声。 虽然军中无人怪她,但陈双燕心中却并不好受,她觉得沈妙是因为救自己才会与狄巨山在江上一战,导致落江下落不明。 这么久以来,她背负的压力很大,只能日日在营中发狠的训练自己。 这些时日以来,她的进步也很大,她甚至发誓若沈妙回不来,她会一直留在边关替沈妙守着她以命相护的边关百姓。 好在,她终于回来了,陈双燕像是卸下了胸口大石,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行了,我已经回来了,你可以放下心中执念了,好好努力表现,为你夫君挣一份荣耀回去!” 陈双燕应了一声,退下休息。 沈妙开始看堆积如山的军报。 十日后,沈妙在营中等来了圣旨。 圣旨对她此次的功绩进行了表彰,并且召她回京。 沈妙也不迟疑,当下便让绿珠红罗收拾了行囊,踏上了回京之路。 一大早的蒋氏就把小蒋氏召了来。 待屏退了左右侍从,蒋氏面色凝重地对小蒋氏道:“府上沈大姑娘失踪,你可有听闻?” 小蒋氏也听说了此事,正欲派人打探,便接到了蒋氏的通知,立时便向主君说明原因,没有耽搁便过来了。 此时他听蒋氏如此问,料到八成是真的了,此刻他也忍不住脸色煞白。 “怎,怎会如此?” “这事咱们男人家也没有办法,军中自有人在寻她,我担心的却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小蒋氏不解,“还有何事?” 蒋氏看了看他,压低声音道:“浩哥儿有了!” 小蒋氏闻言微愣,等反应过来后,心下便是一喜:“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欣喜地看向蒋氏,却见他面上并无丝毫笑意,不由心下一突:“怎,怎么了这是?” 蒋氏语气沉重地道:“可是浩哥儿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想打掉那孩子!” 小蒋氏欣喜的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道:“他是疯了不成?男儿有孕是何等大事,而且现下他夫人又……” 说到这里他语气不由一顿,想到了嫁人前的李浩然,他本就不愿嫁人,此番不愿生子,可能确实是? 想到这里,小蒋氏神情惶恐:“这事有别人知道吗?” “我已经将消息压下了,但是浩哥儿有孕的消息,当时宫中内侍也在,怕是圣人已经知道了!”蒋氏道。 “我,我去劝劝他!”小蒋氏慌忙站起身,准备去沈妙院中看儿子。 这时,外面有侍从进来禀报:“老爷,宫中有旨意下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 真是怕啥来啥啊! 小蒋氏只得暂时留在蒋氏房中,等蒋氏去接了旨回来。 宫中内侍等沈府众人聚齐了,才开口道:“圣上口谕:征远将军沈妙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乃朕之肱骨,国家之栋梁。 然不幸于战事之中遭遇不测,落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朕心甚痛,念及沈将军之忠勇与贡献,特降此旨,以慰英灵,并昭告天下。 沈将军虽身处危难,然其血脉犹存,侧室李氏,温婉贤淑,德行兼备,今有身孕在身,实乃沈门之幸,国家之福。朕感其贞烈,念及沈将军未竟之业与未了之情,特赐恩典: 一、待李氏诞下子女,即刻擢升为沈府正君,享正室之礼遇与尊荣,以彰其德。 二、此女承继沈妙将军之爵位,自幼当受皇家恩泽,习文武之道,以继母志,保国安民,不负皇恩,不负沈门荣光。 三、着礼部与兵部协同,妥善安排沈府一应事宜,确保李氏父女安康,并筹备将来子嗣承爵之典仪,务求隆重庄严,以显朝廷之重视与关怀。” 李浩然听得晕晕乎乎,只听他之乎者也的根本没弄懂这圣旨的意思。 只是后来内监喊了领旨谢恩,他才从善如流地跪谢了圣恩。 等送了内监出门,府中众人看他的眼神立时便变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打开了圣旨重新看了一遍,不,看完一遍又看了三遍! 看完看,李浩然:!!! 这,这他娘的是啥玩意?叫他奉旨生孩子? 第74章 你不用劝了,我生! 李浩然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浑然没有发现身边的人都已悄悄退了下去。 他怒从心头起:“干啥啊这是,管事管到别人家中来了啊!” 身后一个熟悉的嗓音轻斥道:“慎言!” 李浩然回过头来,直面着自己今天的第二个打击。 “你咋来了?”他看着小蒋氏忿忿地道。 “我就不能来看你了?你个臭小子这是想翻天是吧!啊!”说着直接上手拧住了李浩然的耳朵。 “你放手,放手!”李浩然挣扎,小蒋氏想着他如今有孕在身,不敢与他拉扯,只能放开了手。 李浩然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谁叫你来的!我没事,你快点回去!”李浩然道。 小蒋氏却似没有听到他所言。 也在他旁边落了座。 小蒋氏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浩儿如今入了沈府,倒是长胖了点,比以往更俊秀了!”小蒋氏对自己这个儿子感情是非常深的,毕竟当初他是府中唯一的子嗣,又是个小男儿,是小蒋氏的安身立命之本,在府中可谓受尽宠爱,脾气本就比较大点。 李浩然翻了个白眼:“那是,我本来就长得俊!” 小蒋氏不禁被他逗笑了:“这孩子!” 小蒋氏开口道:“浩儿,我听你父亲说你不想要腹中这孩儿,可以告诉爹是为什么吗?” 李浩然闻言沉默了,他就知道便宜爹过来就没啥好事,肯定是沈妙的便宜爹又打小报告了。 当日之事仆从众多,他本就没想能一直瞒着,蒋氏身为一府主君,府中不知有多少他的拥趸,他知晓也是情理之中。 “你来就是为了劝我留下这个孩子吗?”李浩然斜着眼睛看着他问。 “我现在劝不劝已经不重要了,你腹中这孩子在圣人那里上了名儿,你是非生下他不可了!”小蒋氏叹了口气。 “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啊!孩子在我腹中,我不想要他自有的是办法,随便一个意外便能没了!”李浩然赌气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咋想的,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对这沈家大姑娘无意吗?”小蒋氏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问。 “这,倒也并非如此,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儿。”李浩然轻抚了下自己的小腹。 虽然大夫说腹中孩儿已经有两个半月,但自己的小腹平坦依旧,根本没啥变化,他也感觉不到有小生命活动的迹象。 小蒋氏看他的动作,不禁眼眸微弯,有感情就好,只要有感情这孩子就是他的软肋。 “当父亲就是这样的,等到孩子四个多月大,你就能感受到他在你腹中的动静了,再大一点,你就能和他进行互动,你摸一摸他,他便会踢踢腿回应你的。”小蒋氏放柔了语气,也伸手摸了一下李浩然的小腹。 李浩然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当年沈妙怀孕时,他也摸过她的孕肚,甚至对与腹中孩儿的互动乐此不疲,有空的时候,他还会把耳朵贴在沈妙的小腹上听孩子在肚子里划水的声音。 可是,当这个孩子是在他的腹中一天天长大,在肚子里伸手踢腿,李浩然顿时面色苍白,有点想要呕吐。 他一把挥开小蒋氏的手,尖声道:“不,我不要他!快把他拿走!” 小蒋氏也被他唬了一跳,不禁嗔怪道:“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干啥!都已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兴胡说,孩子在肚子里是能听见的!知道你这当爹的不要他,他该有多难过?” “也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要他,难不难过啊?”李浩然咬牙道。 他觉得自己属实有点矫情,以前他也觉得女人怀孕后不想生育孩子矫情,可临到了他自己,他也不想生该怎么办啊? 可现在这根本不是当初的法治社会,女人怀孕若不想要孩子,是可以自己做主不要的。 可是这里,男人不想要孩子需要得到女人的同意,还要去官府备案告知原因。 简直太违反人伦,难道男人就没有半点人权吗? “浩儿,不要任性,沈大姑娘如今生死未卜,这可能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孩儿了,你难道真的忍心你娘子就此绝后吗?”小蒋氏见硬的不行,便采取怀柔之策,打算以感情打动他。 “我……”李浩然沉默了。 这么久了还没有沈妙的消息,她在冬日里掉进了冰窟窿中十数日没有消息,生还的机率可谓几乎没有。 他不知道,但如果她真的死了,这个唯一与她生命相连的孩子,他又怎能舍去? 小蒋氏知他此时必定是心软了,于是再次劝道:“浩儿,只要你生下孩子,便会是沈大姑娘的正君了,将来你的孩儿也是嫡出之女子,你要知道,做个庶子女在府中何其艰难,但是嫡出就完全不同了。” 他说的没错,嫡出是主子,庶出只能算是半个主子,如他这样的侧室,可能连半个主子都称不上,只能算是主子身边的奴仆。 侧室连自己的儿女都要称呼其公子小姐,对自己所生的孩子更是没有半点管教的权利。 李浩然仍然不说话,但神色已经慢慢郑重了起来。 小蒋氏见此再次出言:“你难道不想以正君的身份与她站在一处吗?” 李浩然被他说服了。 说实话,他其实是介意的,穿到这里作为沈妙的一个侧室,这放在他以前的古代世界,只能算一个小妾,自己与沈妙是正经夫妻,怎能容忍自己由正变侧,由妻变妾! 就算哪天沈妙从外面带了别的男子回来,以他如今的身份是连置喙都不可能的。 可如果做了她的正君呢? 算了,就算为了这正君之位,自己也咬牙生了这个孩子吧! 他闭了闭了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你不用劝了,我生!” 生个孩子而已,哪个男人不生孩子,给他说的像要上断头台一般,小蒋氏忍不住被他给逗笑了,随即想到沈妙如今生死未卜,现在露出喜色怕是不妥。 “你想通了便好!身子若有何不适一定要及时说给你父亲知晓,如今这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是两个人的,不要在乎身材,多吃点,孩子的营养也好一点!”小蒋氏絮絮叨叨地道。 李浩然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是跟沈妙坐月子时自己亲妈说的如出一辙吗? 当时听来不觉得理所应当,既然怀孕了不就得为孩子考虑,什么事都以孩子为先,为啥如今小蒋氏同样交待于他,他就觉得如此刺耳呢? 第75章 生!本将军又不是养不起 “你别说了,府中自有仆从会提醒,你没事就赶紧回家吧!” “果然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哼!这才嫁到沈家几日便嫌爹爹烦了,真是小没良心的!”小蒋氏嗔怪地点了点李浩然的鼻尖。 李浩然忙向后一靠躲过他的魔爪。 虽然自己是他的儿子吧,但他这番姿态还是让他接受不能。 这这这,也太娇气了! 难道时下的女人都是喜欢的这一款吗?! 难道自己将来也要学这吗! 呸! 他摇了摇脑袋,将这可怕的念头驱离。 “那我去与你父亲说两句话便回了,你也早点回去房中歇着吧,不用送我!”小蒋氏站起来理了理衣襟。 他就知道,儿子这里还得是他出马,当初儿子不愿嫁不也是他搞定的吗? 他心中喜不自胜,春风得意地走出门去,心中暗道:聪明如斯,不愧是我! 李浩然站起身目送他走进了梧院,自己也转身回了沈妙的院子。 一个多月后。 沈妙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京都。 沈妙入了城便马不停蹄的往将军府打马而去,待入了府便直奔自己的院中而去。 几月未见李浩然,他肯定担心坏了! 到得院中,远远便望见李浩然正在廊下,沈妙高喊一声:“李浩然,我回来了!” 李浩然蓦然回首,看到沈妙正迈入院门,他将手中的果子一丢,奔下台阶。 “沈妙!”李浩然飞奔而来,往沈妙怀中一扑,沈妙顺势张开手,接住他转了几个圈化掉冲力,这才将他放在了地上。 “浩然,让你担心了!”沈妙的眼眶也有些湿,深情地道。 连城见李浩然没轻没重的跑那般快,直直撞进沈妙怀中,也不知道护着点肚子,不由着急加埋怨的在后面追着喊道:“郎君,您慢点,注意别压到肚子里的孩子!” 李浩然抱紧沈妙的身子一僵,怒声斥道:“你闭嘴!” 可惜沈妙又不聋,自也是听见了的。 沈妙费劲的把他揽住自己的手扒开,李浩然却不妥协,把头死死埋在沈妙怀里。 “他,他说的啥意思啊?”沈妙罕见地结巴了。 这些字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放在一起便是一个可怕的猜测。 李浩然头埋在她的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都听见了还要问?!” 沈妙:…… 那看来是真的了! 沈妙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想了想不太好又将嘴角的笑意往下压了压,可是强压了半天还是没能压住:“哈哈哈哈哈!李浩然你居然怀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妙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胸腔起起伏伏,震得李浩然在他怀中不得不抬起头来。 “笑你麻披笑!”李浩然恼羞成怒,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沈妙趁势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扫了他一圈,又忍不住在他微凸的小腹上多打量了几眼,这才开口道:“是我的吗?几个月了?这也看不太出来啊!” 李浩然面黑如炭,咬牙切齿威胁般道:“沈、妙!!!” “懂懂懂!我闭嘴我闭嘴!”尽管如此说,嘴角的弧度还是疯狂上扬,根本压也压不住。 李浩然黑着脸道:“明天我就去打掉他!” 沈妙忍着笑开口道:“打掉干啥?生!本将军又不是养不起,生他个十个八个的!” 李浩然听她这熟练的口吻,与当初自己对她说过的简直一模一样,忍不住额头青筯爆跳,险险要控制不住出手揍她! 奇耻大辱! 他就知道! 一旦沈妙得知他怀孕,怕是要笑掉大牙! 就像现在! 他恶狠狠地朝沈妙看去,看她忍笑的模样,简直恨得牙痒痒。 不过很快,他就被沈妙带回来的人吸引了目光。 红罗绿珠带余大郎慢沈妙一步,等二人堪堪叙完旧,三人这才出现在院子的门口。 红罗绿珠李浩然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他们前面还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虽然着一身旧衣,但也难掩风姿。 此刻他走了进来,站在沈妙身后朝他看来。 李浩然顿时觉得怒不可遏,沈妙这坏女人难道在外面找了个小三回来? 一想到可能是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 “他是谁?”李浩然语气不善,微带着丝敌意。 不过他也知道,以沈妙怕麻烦的性情,应是不会再找别的男人的。 沈妙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自然地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从北狄带回来的公子,姓余,是我的救命恩公,当初我掉入江水被冲到下游,便是余公子救了我,我才能回得来大梁!” 又转头对余大郎道:“这位是我的夫君,本家姓李,你可唤他李兄。” 李浩然洒然道:“原是余公子,失敬,李某代沈家谢过余公子的救命之恩!” 余大郎却是听出了李浩然语气中的敌意,不过他与沈妙清清白白,自也无惧,于是从容回礼道:“余念见过李兄。” 沈妙还要去见蒋氏,便对李浩然道:“浩然,你帮余公子安排一个清净点的院子,再安排两个人去伺候,我去同父亲请个安。” 李浩然自是应下不提。 等沈妙进了蒋氏的院子,蒋氏已经等候多时。 前日沈妙便派人通知过今日会回府,自早上起沈府便在准备着了,可直到等到下晌沈妙才回来。 回来后又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过来给蒋氏请安。 等沈妙同他说完自己的遭遇,蒋氏才拍了拍胸口道:“这可真是无比惊险了,得要好好谢谢救你的那个郎君。你带了他回来,可有什么安排吗?” 救命之恩,一般不都是以身相许的吗?蒋氏暗想。 正好现在沈妙身边人只有李浩然一个,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多少个男人还不是招手即来? 于是蒋氏开口道:“若你想纳了他为侧室,父亲可为你操办。” 没想沈妙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怎么行,救命之恩,我怎可恩将仇报?!” 蒋氏无语,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怎就恩将仇报了?” 第76章 只有我不相信你死了 “人家救了我,我却要纳了人家做侧室,这不是恩将仇报又是什么?”沈妙坦然道。 “这……你的身份何等贵重,他只是一个农户之子,按理来说给你做个小侍都是不够格的,叫他当你的侧室难不成还委屈了他不成?”蒋氏奇道。 心想,莫非是这男子心比天高,竟然想当沈妙正君不成! 这可不行,这正君之位已是有主了! 想到这,他又开口道:“你见过浩哥儿了吧,他已是有了四个多月身孕了。” “嗯,见过了!”沈妙想到李浩然如今的模样,差点又笑出声来,想着这番笑出来实在是不太严肃,又强压下笑意。 蒋氏看着沈妙从眼底弥漫上来的笑意,知晓她这是真的开心,不由又升上来一丝担忧。 希望浩哥儿是真的想通了才好!现在沈妙已是回来了,若他再不知轻重旧事重提,与沈妙说不想要腹中孩儿,怕是不知沈妙该如何恼怒! 不行,明日还是得试探试探他的好。 “男子怀孕时是最脆弱的时候,你作为妻主还是要多陪在他的身边,若他有什么不敬之言,大姐儿你多体谅体谅他的不易,不要与他计较。”蒋氏语重心长地道。 “嗯,女儿知道了,多谢父亲提点,我会好好待他的!”沈妙眉眼弯弯,忍不住又翘起了唇角。 随即沈妙又正色道:“父亲,那余家大郎身份怕是有异,我需帮他寻找身世,想来不会在府中住很久的。若寻不到他的身世,孩儿想请父亲收他做个义子,到时为他寻个好女子嫁了。” 蒋氏不意她会如此说,那想来是对这余公子无意了,他也颇为替李浩然开心,便也答应沈妙的请求,一个义子而已,将来最多出一份嫁妆,凭他对沈妙的救命之恩,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少一个侧室的威胁,对李浩然来说肯定是只有好处的,况且他现在有孕在身,又正是敏感多疑的时候。 “晚上带浩然过来吃饭,也请余公子一起过来,为父准备了席面给你接风洗尘。”蒋氏开口道。 “好,那女儿先回去了。”沈妙立即起身告辞。 沈妙回了院中,李浩然给余念安排好了院子,也正好返回院中,与沈妙在门口碰上。 “浩然!”沈妙眉眼含笑,上前拉住了李浩然的手。 “松开!”李浩然冷声道。 “松开干啥啊,来我牵着你!”沈妙不以为杵,走上几步,上前强硬拉着李浩然的手。 李浩然挣了挣,没有挣开,便由她拉着入了院中。 连虎青生和红罗绿珠彼此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进了门去,四人识趣地站在廊下没有跟进屋中。 进了屋中,李浩然便往内室走去,想要离沈妙远点,但沈妙却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李浩然猛地站住:“我说你烦不烦……” 剩下的话淹没在沈妙突如其来的拥抱中。 沈妙抱住李浩然,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中,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特殊气味,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李浩然也难得地闭上了嘴。 过了许久,沈妙才幽幽开口:“老公,我想你了!” 李浩然的手臂揽上了沈妙的腰,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我也想你。” “你不知道,她们那时都说你肯定没了,只有我不相信你死了!” “我见过你在府中耍刀弄枪的,武艺那般高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我不信!!!” 李浩然声音哽咽,断断续续的说着,沈妙没有开口,只将他抱得更紧。 沈妙刚失踪那会儿,李浩然日日担心,又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可谓日夜难安,食不下咽,短短数日便瘦了好几斤。 蒋氏大惊,请了御医为他诊脉,得知他是忧思过重,也为他开了药调理,还叫沈佑过来陪了他几日。 沈佑这孩子心思颇重,但好在善解人意,陪了李浩然几日,二人倒是处成好友一般。 “这府上,只有我不相信你死了,我是不是咱府上最聪明的?” “当然是了!” …… 沈妙轻笑:“老公,这次回来,我发现你变了!” 李浩然闻言脸一黑,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有孕的事,咬牙道:“沈妙你有意思没有,你就没怀过孕,我笑过你吗?” 沈妙哈哈一笑,用力将他一抱,轻松地便给他来了个公主抱,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李浩然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沈妙的脖子。 “老公,我是说你变得贤惠了哎!”沈妙往前几步,把他放在了小榻上。 “公主抱的感觉怎么样,我的小公举!”沈妙往前一步,将脸怼在李浩然的脸上促狭道。 “还不错啊,再来,反正你这身体力气有的是!”李浩然朝她飞了个媚眼,伸手捧住她的脸啄了一口。 沈妙神色一肃,冷声开口道:“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李浩然先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哎你别说,你真别说,有那味儿了!” 沈妙一直腰,将双手背后,霸气侧漏地道:“难道本将军还不够霸总吗?!” “够够够,简直太man了,快给我亲一口!”李浩然拽她衣袖。 沈妙傲娇地转过头,闭上了眼,身体却诚实地俯了下去,李浩然配合地凑上前去。 “啵~~~” 沈妙与李浩然同时哈哈大笑。 “孩子会动了吗,叫我听听!”沈妙扒拉他的衣裳。 “滚!”李浩然怒道。 “好好好,我滚,走吧,去吃饭!”沈妙牵他的手。 今晚是给沈妙办的接风宴,府中人都到齐了,就连沈珂这个大忙人也难得今日下值得早。 夏一舟升职后向上峰推荐了沈珂,她如今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 “恭贺长姐,想必明日便需入宫面圣?”沈珂给沈妙见了礼,众人便分别坐下。 “嗯,我听闻你已继任了夏寺丞的位置,现在怎样,可是能够胜任?”沈妙含笑道。 “还算得心应手。”谈到自己的工作,沈佑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便好。”姐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姐身体如何,可是完全恢复了?”沈珂的正君周明轩开口问。 他如今也是有孕在身,因着穿了比较宽松的衣服,显得脸圆润了不少,保养得宜,显得肌肤生光,透着一股成熟的男人的味道。 “多谢妹婿关心,我已无碍。”沈妙温和回道。 沈珂与周明轩对视一眼,沈珂在桌下握住了周明轩的手,周明轩脸颊微红,整个人透出幸福的光晕来,却没有抽出手,任由她握着。 用完饭,天色不早,众人也一一回了自己的院中。 李浩然由着连虎和青生服侍着脱了外面的衣裳,见他二人竟是准备去服侍沈妙脱衣,便挥手让他二人退下。 青生还要说些什么,被连虎拽了一下,拖出了门去。 “你拽我干啥?”到了门外,连虎帮二人关上了门,青生抱怨地揉着手腕。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不出来郎君的妒意!”连虎斜他一眼。 “你是说……”青生瞪大眼睛。 “说什么说!”连虎在青生头上拍了一巴掌,“平时看着你挺机灵的,怎的这般笨了,走!” 第77章 你想要他吗 卧室内,李浩然帮沈妙脱了外面的衣裳,二人相携着上了床榻。 李浩然自然的将腿搭在沈妙的腰上,沈妙一伸胳膊,他忙把头凑了上来,枕在沈妙肩头,沈妙揽着他,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老公,有没有想我?”沈妙把下巴放在李浩然的头顶,闻着他新洗的发,有一种醉人的味道。 “你说呢!你个没良心的女人可是想我了?”李浩然闷闷地问。 “当然想你了,你现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沈妙轻轻抚着李浩然的腰,在上面来回摩挲。 “这个孩子你要吗?”李浩然忽然开口问。 沈妙没有正面回答他,她将李浩然揽得更紧了一点:“你想要他吗?” 李浩然沉默了。 “老公,不要有压力,如果你不想要,我们便不要。跟随你自己的心意,这孩子不只是我的,他现在在你的身体里。” “如果你不想要,我自有办法让你没有危险地拿掉他。” 任何世界,权贵都是有着不一样的权力的。 沈妙眯起眼,脸上一派漠然。 如果这个孩子会让他有危险,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他想要的,拿掉她是无所谓的。 至少现在,她对这孩子还没有生出感情来。 沈妙淡漠地想,人类果然如此,没有与自己血脉同体的孩子,自己果然是不够爱他的。 以前她总觉得男人冷情,女人为了给男人生个孩子,怀孕这么痛苦,怀的还是男人的骨肉,男人竟然能够无动于衷,说不要便不要。 现下她终于明白,不是自己亲自孕育的孩子,内心果然是不够爱的。 可是李浩然却犹豫了。 如果这孩子是前世在沈妙腹中,他肯定也能够轻易舍弃。 可是现在怀孕的是他。 这孩子在他腹中乖巧非常,他听闻其他男人怀孕时与他前世女人怀孕并无太大不同,也是各种难受,呕吐厌食什么的,各种状况,非常痛苦。 可是他有这个孩子,却没有任何感觉,除了有点尿频之外,并没有别的感受。 孩子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在他完全感知不到的时候,应该胳膊小腿都发育完全了。 他是一条生命啊! 李浩然沉默地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在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审判。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摸着小腹,感觉到里面似有一条小鱼轻轻划过他的掌心。 似在他腹中挠痒一般,李浩然的动作僵住了。 “老、老婆,他,他动了!”李浩然结结巴巴地道。 “谁动了?”沈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浩然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沈妙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脸上的父爱之光。 “李浩然,你是被谁夺舍了吗?”半晌,沈妙方才开口道。 李浩然抬头看见她脸上的嫌弃之色,不由恼羞成怒:“沈妙你还是个人吗?你自己都不记得你当年刚怀孕时的矫情劲了吗,不知道比我煽情多少倍!” 说着一把甩开沈妙的手,赌气地背对着她。 沈妙轻笑一声:“真生气了啊?”说完笑着去扒李浩然的肩,李浩然生气地打了她的手一巴掌。 沈妙见他如此,伸手从背后向前摸去,逮住了某个沉睡的巨兽。 李浩然神色一僵,咬牙切齿地道:“女人,你才真的是在玩火!” 沈妙嘿嘿一笑:“老公?” “来!”李浩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一番痛快淋漓的激战过后,李浩然无力躺在床上。 沈妙却倍觉神清气爽。 “妈的,累死老子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浩然觉得穿到这女尊的世界后,自己的身体变得格外敏感,完全承受不住沈妙的撩拨。 可能是这地界的男子身体与原来世界的不同。 毕竟,男人都会怀孕了好吗? 第二天一早,沈妙就去上了个早朝,当今陛下听了她的述职,并且对此次出战的将领都进行了表彰。 等早朝完毕,沈妙又被召到了御书房。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沈妙跪下给皇帝请安。 “沈爱卿快快请起!”皇帝亲自扶起了沈妙。 “来人,赐座!”皇帝道。 皇帝的话语刚落,便有内侍迅速搬来一把精致的雕花椅,放置在沈妙的身旁。沈妙恭敬地行了礼谢恩后,这才缓缓坐下。 “沈爱卿,此番与北狄之战,你功不可没,不仅成功抵御了外敌,以少胜多,更是俘获一名高级将领,斩杀北狄最悍勇的一员大将,朕心甚慰。”皇帝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眼神中透露出赞赏。 沈妙闻言,谦逊地回道:“此乃末将之职,全赖陛下洪福齐天,以及将士们的英勇奋战,末将不敢独揽功劳。” 皇帝微微一笑,对沈妙的谦卑极为满意,接着说道:“沈爱卿不必过谦,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听说你坠江之后为北狄人所救,现下可是大好了?” 沈妙感激地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已无大碍。”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沈爱卿,朕有一事,或得需你亲自前往。” 沈妙心下一动,恭敬道:“请陛下吩咐。” 皇帝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朕收到消息,宸王或许有谋反之心,此事事关重大,朕需要你去帮朕找到确切的证据。” 沈妙跪下道:“臣愿替陛下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帝道:“起来吧,此事现在还尚不着急,等秋后再出发不迟。你先在京中休养一些时日,将身体恢复到最佳。” 沈妙闻言恭敬地回答道:“遵旨。” “退下吧。” 沈妙走出皇宫,宫中赏赐的旨意也随她一同进了府。 皇帝对有功之臣都进行了封赏,沈妙被正式封为从三品征远将军,并赏赐金百两,银千两,并一些御赐之物。 沈妙携家眷跪谢皇恩。 陈丞相府,也收到了恩赏的圣旨。 此次陈双燕跟随沈妙一道回京,因着陈双燕在与北狄一战的表现英勇,上峰专门为她请功,所以她此次被封了正六品的游击将军。 官儿虽不大,却是她亲自靠军功挣来的。 陈双燕站在最前方跪谢了圣旨,乔绍站在她身侧,一脸与有荣焉。 待内侍离开,众人看她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陈双燕与乔绍相携回了院子。 第78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到了内室,陈双燕迫不及待的将乔绍揽在怀中。 刚才人多,陈双燕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一直望向他的眼神。 “绍儿!我回来了!”陈双燕看着乔绍的双眼动情地道。 “三娘!”乔绍也回抱住了她纤瘦有力的腰身。 乔绍比她出征前要清瘦了不少,看来这几个月来怕是也为她日日悬心。 陈双燕抬起头,看着乔绍浅淡的薄唇近在咫尺,当下再忍耐不住,贴了上去。 乔绍没有回避,轻轻闭上了眼睛。 二人原本准备浅尝辄止,却无奈身陷其中,根本无法控制。 直到两人几乎赤呈以对,乔绍才恍然惊醒过来抓住了陈双燕的手:“三娘,现在是白日!” 陈双燕一边褪下最后一件衣服,一边对乔绍道:“我只是想让绍儿看看我身上新添的伤痕,没有别的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 乔绍顿时被她的话所吸引,再顾不上羞往她身上看去,她前胸后背确有不少伤痕,虽已结痂掉落,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新肉来,却仍触目惊心,能看出当时的险境来! 乔绍怜惜地伸手一一抚了上去,全然没有看到陈双燕越来越深的眸色。 “你……”话未说完,陈双燕已是欺身压了上去,将他扑倒。 床上被褥鲜红夺目,是二人结婚时所用之物,想来乔绍已是做好了与她圆房的准备,她目光扫到乔绍臂弯间鲜红如血的守宫砂,目光顿时更深了。 “三娘,会……有人来……唔唔……”乔绍的话破碎陈双燕的唇齿间。 “不会有人来打扰的,”陈双燕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叹息般道:“绍儿,你真美!” 身下这人儿,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求而不得的男人,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了她将他拆吃入腹? 乔绍直直地望着她的眉眼,随后轻轻闭上双眼。 小几上的一株红梅花开得正艳。 沈府。 二人也在榻间私语。 室内传来沈妙微愠的声音:“老公,你下来!” “我不,我就要在上面!”是李浩然无赖的声音。 “你别把我儿子给摇晕了!” 李浩然:…… 青生小声问连虎:“老公是啥?” 连虎也低声道:“许是将军对郎君的爱称?” 室内传来咯吱的声响,不绝于耳。 青生:“哥,啥动静啊,将军和郎君是不是在打架?” 连虎泪流满面:为什么我会懂?我真的不想懂! 连虎板起脸训道:“小孩子别瞎打听!” 室内传来沈妙忍无可忍的喝斥:“你俩给我滚远点!” 连虎青生一抖,唰唰两下不见了人影。 李浩然奇怪道:“怎么了老婆,你在和谁说话?” 沈妙:功夫太好也不好,一点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爹的! 见李浩然还在等她回答,不由咬牙道:“你非得在这关键时刻走神是吗?” 说着不等李浩然反应过来便把他放倒在床丨上,瞬间反客为主。 李浩然嘿嘿一笑,再顾不上想其他了。 早上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沈妙早已上朝去了。 李浩然把脸埋在被子里,他觉得吧,沈妙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妙的体力居然比他好了!实在是,让人不耻,唉,说多了都是泪! 麻的,昨晚到最后居然是他晕过去了! 草,没脸见人了! 简直是作为男人的奇耻大辱! 不行,他从明天起也要习武,他要重振男人的雄风! 下了朝,沈妙正欲往外走去,衣袖就被拉住了。 沈妙转头看去,原来是丞相陈乔。 “丞相大人!”沈妙转身一礼。 “沈将军!”陈乔也郑重回以深深一礼:“多谢沈将军对我儿陈双燕相救之恩。” “丞相言重了!”沈妙微微一笑:“令媛智勇双全,未来必是我大梁一员猛将,我救她也是职责所在,丞相不必如此客气!” 沈妙说的轻松,陈乔却知沈妙必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对陈双燕特别照顾了,当下却也不好点明。 她再次向沈妙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沈将军胸襟宽广,英勇无畏,又能如此看重小女,陈某感激不尽。双燕能得将军赏识与庇护,是她的福气,也是我陈家之幸。” 沈妙轻轻抬手,虚扶了一把,示意陈乔不必如此客气,二人便一边低谈一边向外走去。 二人约定了改天一起喝酒,便自各家去。 “老公,起床了!”沈妙回来时,李浩然还在床上假寐。 李浩然挪了挪屁股,让沈妙也躺到他身边。 “饿不饿,我传些饭食给你吃。”沈妙道。 “不饿。” “那我儿子饿吗?” “饿死他算了!”李浩然忽然就来了脾气,愤愤地道。 “那再睡会儿?”沈妙轻笑,撩了撩他的鼻尖。 李浩然忽然就没脾气了。 “不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李浩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总是想对沈妙发,他反省了一下,可能是由于自己肚中那块肉,所以激素水平失衡? “过几天就是春狩了,你想去参加吗?” “春狩是什么?” “就是皇上带群臣和家眷出去狩猎,今年春狩定在京郊的鹿鸣山。” “好玩吗?”李浩然好奇问。 “鹿鸣山风景还不错,可以去看看,至于好不好玩,应该还算行吧!”沈妙自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原主还真有去鹿鸣山狩猎的记忆。 “去去去,在京城都要闷死了,去玩玩!”李浩然迫不及待地说。 “那就一起去,你和余大郎说一声,到时候你带他一起去。”沈妙道。 “带他干嘛?”李浩然有点不高兴。 “说不定可以碰上熟人,带上吧!”沈妙见他似乎不高兴,又解释道:“荣亲王应是也会去,我想试试看他与荣亲王是否有关系。” 李浩然听她如此说,不由也慎重起来:“我知道了,我会通知他早点准备。” “这几日你便收拾些衣物准备着。”沈妙道。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第79章 荣亲王 容亲王此人,是先帝嫡妹,也是太上皇最小的女儿,名凤傲霜。 因年龄最小,受尽太上皇宠爱,将性子养的娇憨天真。 她与现荣亲王正君张淞,是标准的王子爱上青蛙剧本。 张淞是个普通农户之子,比凤傲霜小六岁。凤傲霜原本是有个正君的,但是王君身子不好早逝,凤傲霜在去礼佛时遇见了张淞,二人一见倾心,二见便定了情。 但张淞的身份着实是太低,就算给凤傲霜当个填房也是不够格的。 彼此凤傲霜年轻气盛,为了心爱之人与先帝闹了很久脾气,直到最后先帝妥协,二人才终于修成正果,这当中便用了两年时间。 “阿淞,明日鹿鸣山的狩猎你去吗?”凤傲霜问。 面前的张淞今年已经39岁,已生育一子两女,但是因为长期养尊处优又姿容绝俗,现在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的面容。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饭,道:“我就不去了,最近觉得身上不大爽利,总是心悸难安,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带城儿和明昭明玦他们去吧!” “可传了太医看过?”凤傲霜关心地问。 二人虽已成婚二十载,但二人感情却经年弥盛。 二人婚后凤傲霜再不曾纳侧夫小侍,府中只有两个成婚前就在府中的侧夫,也形同虚设,毫无存在感。 “已经传过太医看了,太医也说无事,可我就是觉得心中不安。”张淞皱着眉道。 “既然太医说无事那便无事,可能过几日便好了,不用劳心挂记。”凤傲霜安慰道,“要不我明日也不去了,在家陪着你。” “不用了,王爷去吧,我许是休息休息就好了!”张淞道。 凤傲霜见他如此,也不再坚持,第二天就带着凤城和一双女儿去了。 两位侧君原本也是有一位姓楼的侧君孕育了子嗣的,刚巧与张淞一同产子,可惜孩子生下不久便没了,所以府中目前三个孩子都是张淞亲生的。 此时沈妙也带了李浩然、余念和沈佑蒋氏在去往鹿鸣山的路上。 鹿鸣山是京郊一处风景名胜,以其险峻的山势、葱郁的林木和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而着称。 沈妙一行人驱车前往,沿途欣赏着春日的美景,油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烁,宛如一片片绿色的海洋。 到了地界,已是有许多的官员携家眷已经到来,宫中内侍早已在外围加强了警戒,内里帐篷也已安排妥当,只待众人前来。 沈妙到时宫中内侍忙引了她到两间最大的帐篷前。 此处距离皇帝的军帐倒是极近,李浩然与余念沈佑三人坐了两个时辰的车也是有点疲累,便进了帐篷休息。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皇帝的车驾才姗姗来迟,众人山呼万岁,恭迎皇帝的圣驾。 等皇帝说完开场,又令各官员将领开始分开狩猎,两个时辰后重聚,到时计算谁的猎物最多,便可得到最终的赏赐。 众人欢呼一声,一哄而散,各自选了方向去狩猎了。 场面热闹非常,李浩然也跃跃欲试。 沈妙见他喜欢,便带了他一起去。 沈妙的战马,是一匹纯黑的骏马,名为“疾风”。 这匹马不仅毛色乌黑发亮,如同夜空中最深沉的墨色,而且身形矫健,四蹄轻盈,奔跑起来如同疾风掠过,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沈妙对“疾风”极为喜爱,每次出征或狩猎,都会骑着它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这匹马也与沈妙心有灵犀,能够准确理解她的意图,无论是急转弯还是跨越障碍,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此时二人共骑在疾风背上,疾风步伐也丝毫不见迟滞,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平衡与速度,仿佛完全不受额外重量的影响。 沈妙轻轻拍了拍疾风的脖颈,用一种只有疾风能懂的温柔语气低语了几句,疾风得到了指令,振奋地扬起前蹄,小跑了起来。 随着疾风的步伐加快,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一阵阵凉爽与自由的感觉。 李浩然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从未体验过如此骑行,仿佛自己与疾风、与沈妙、与这片广袤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们穿过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跃过潺潺溪流,最终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原。 草原上,羊群悠闲地吃着草,远处还能见到几头悠闲的鹿在漫步,很快,动物们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动,四散奔逃。 沈妙勒紧缰绳,疾风缓缓停下,沈妙马后抽出箭矢,张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划破长空,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一头正欲逃远的鹿,它应声而倒,其余的鹿群也因此而停住了脚步,惊恐地望向这边,但又不敢靠近。 李浩然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箭术,心中对沈妙多出了几分敬佩来,看来能做将军的人果然是有相当出色的能力才能在万军之中脱颖而出。 沈妙收回弓箭,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种自信与从容,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沈妙是李浩然从前从来不曾见识过的,他只觉得沈妙整个人都发着光,让他不能直视其光芒。 “走,我们再去猎两只兔子烤来吃!”沈妙轻声对疾风说道,疾风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意思,立刻向着更远的地方奔去。 猎完猎物是不必亲自去捡的,众人所用箭羽均有各自的标记,等会会有侍卫来收拾并带回营地记录。 李浩然紧紧搂着沈妙的腰,心中充满了对狩猎的好奇与期待。 “老婆,等下让我试试行吗?”李浩然不禁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沈妙轻笑道。 沈妙的笑声如春风拂面,让李浩然的心神更加振奋。 他紧紧搂着沈妙的腰,两人随着疾风的步伐,在草原上驰骋,仿佛融入了这片广袤无垠的自由天地。 不久,他们来到了一片草丛茂密的地方,沈妙示意疾风停下,她轻轻拍了拍疾风的背,疾风便乖乖地在一旁吃起草来。 沈妙则取出弓箭,开始寻找猎物。 李浩然在一旁认真观察着沈妙的动作,只见她眼神锐利,动作敏捷。 “浩然,你看那边。”沈妙突然低声说道,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丛,李浩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只小兔子正躲在草丛中,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四周。 “老婆,让我来试试。”李浩然迫不及待地取出自己的弓箭,学着沈妙的样子,瞄准了小兔子。 然而,他的手却有些颤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尝试狩猎。 沈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李浩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松开了握箭的手指。 箭矢划破长空,带着李浩然所有的期待与紧张,然而,它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击中目标,而是偏了一些,落在了小兔子旁边的草丛中。 小兔子被吓了一大跳,立刻跳了出来,飞快地逃走了。 李浩然不禁有些沮丧,沈妙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老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第一次狩猎,能射到这么远,已经很不错了!” 第80章 荣亲王的怀疑 二人再往前走,不久又发现了一只在草丛中的灰兔子。 沈妙示意他噤声,然后拉过他的手,亲自教他使用弓箭。 她的手指纤细而有力,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引导他将弓箭举到正确的位置。 “看,浩然,箭头要对准目标,眼睛、箭头、目标,三点一线。”沈妙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她耐心地指导着李浩然,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李浩然看着她年轻美貌的侧脸,感觉心跳有些快。 沈妙拍了他一下,他这才回神过来。 接下来,李浩然全神贯注地听着沈妙的教导,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手也不再颤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让自己更加放松。 “现在,松开手指,让箭矢飞出去。”沈妙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李浩然按照沈妙的指示,缓缓地松开了握箭的手指。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灰兔子飞去。虽然速度不快,但箭矢的轨迹却异常稳定。 灰兔子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它猛地跳了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箭矢却像是有眼睛一样,准确地击中了它的后腿。灰兔子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浩然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射中了目标。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呼着:“老婆,我射中了!我射中了!快看,老婆!我厉不厉害!” 沈妙配合地给他鼓了两下掌,看他兴奋地满脸通红,走上前去把兔子捡了起来挂在马上。 “走,咱们回去烤兔子肉吃!”沈妙轻笑道。 回程的路上,沈妙又猎了几只猎物,她也并未想与他人争那第一名,所以悠闲非常,与李浩然二人走走停停,碰到野果也摘上一些,碰上好看的风景也停下休息一会。 待他们回到营地,营地已是备好了午膳,二人将猎到的兔子交给专门等着的御厨,很快,散发着浓香的烤兔肉就呈到了李浩然的面前。 “小弟,余念,快尝尝,这可是我亲自猎来的兔子!”李浩然嘚瑟地道,在亲自猎来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二人也没有拂他的面子,都拿筷子夹了新鲜的烤兔肉来吃,兔肉烤的外焦里嫩,香味扑鼻,确实美味非常。 二人对李浩然赞不绝口,也对他羡慕非常,其他跟来的男眷无不在营中守着,等女人们猎来猎物,只有沈妙亲自带着李浩然骑马去打猎。 众人无不对李浩然嫉妒非常。 其中最恨的怕就是陈文进了。 他之前对沈妙势在必得,不惜亲自出门与李浩然“偶遇”并挑战对方,可惜当时沈妙坠江失踪的消息传来后,父亲罗氏不顾他的意愿,将他的名牒呈入了宫中。 现下他即将嫁入宫中为君妃,婚期便定在下月。 新帝即位后,凤君之位一直虚位以待,新帝本就是他舅家表妹,父亲想让他与新帝亲上加亲,加之沈妙失踪,他内心绝望之下只得同意了父亲的主意。 只是现在沈妙归来,他也只能看着她与他人携手共骑,却连生气妒忌都没了资格。 沈佑站在他身后,轻声问:“你还是放不下吗?” 陈文进自嘲一笑:“放不下又怎样,我俩已是再不可能,甚至她可能根本就从来不知晓我对她的心思,这样也好!” 沈佑也不禁为他感到有些悲伤。少年人青涩的初恋,还未开始便无疾而终,真是令人可惜可叹。 不过接触下来,沈佑觉得自己这个准姐夫人品也实是不错,让人讨厌不来。 虽然人有些混不吝,却从来没有藏着坏心思,这对一个世家宗夫来说可能是不够格的,但现下宗主之位已经是沈珂的,周明轩做这个宗夫倒是游刃有余。 他也对李浩然生不出丝毫厌恶来。 “臣沈妙见过荣亲王!”沈妙见荣亲王凤傲霜带着其子凤城过来,弯腰对其一礼。 “沈将军有礼。”荣亲王笑呵呵地道,伸手扶起了沈妙。 “不知荣亲王可有时间,与末将营中一叙。”沈妙开口相邀。 “却之不恭,请!”荣亲王虽不知沈妙找自己有何事,却也没有拒绝,只转身对凤城道:“城儿你先回营帐吧,我与沈将军说会话便来。” “好的,母亲。”凤城没有拒绝,朝沈妙看了一眼便转身回了营帐。 沈妙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沈城的年纪倒是与余念相仿,但长相也与荣亲王颇为相似,世人说生子肖母,看来这凤公子倒是占了这条。 “荣亲王请!” 待二人步入营帐坐定,荣亲王朝沈妙道:“听闻沈将军当日坠江,月余才归,不知身体可是恢复了?” 沈妙含笑道:“托亲王的福,倒是无大碍了!” 荣亲王笑着道:“无事便好,有沈将军在,我大梁便无惧北狄之患了。” 二人正说着话,有一人自后帐掀帘而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只茶壶并两只杯子。 荣亲王见有人进来,便停了口中的话,往来人看去。 本是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但看到来人的脸庞时,荣亲王的眼中却闪过震惊之色来。 不过她也不是个毛头小姑娘了,自认养气的功夫还是到家的。 她看似不在意的询问道:“这位公子看着不像是宫中的内侍,不知是沈将军的什么人?” 沈妙等的就是她这一句,也不慌不忙地答道:“这位便是沈某当时坠江之后的救命恩人了。” “余公子,余念。余公子,这位是当朝荣亲王。” 荣亲王道:“原是余公子,不知余公子是哪里人氏,如今年芳几何?” 余念低头谦卑回道:“回荣亲王,草民余念,是北狄人氏,今年二十。” 说着上前一礼,露出了身上佩戴的荣字玉佩来。 荣亲王正巧看见这枚玉佩,不由瞳孔一缩。 迫不及待地问道:“恕本王冒昧,请问余公子这玉佩是哪里来的,可否容本王一观?” 余念只觉心跳加快,取下腰间玉佩双手呈上:“不敢欺瞒王爷,此玉是草民养母捡到草民时自脖子上取下的。” 荣亲王声音有些颤抖:“你竟非他们亲子吗?” “是的,草民的养父母是在芜狄江下游捡到草民的。” 第81章 豪门秘辛 “那这块玉佩?”荣亲王追问。 “据草民父亲所说,此玉佩是草民母亲捡到草民时,佩戴在草民的脖子上,后来被母亲取下,一直藏在家中。”余念道。 荣亲王觉得自己头有点晕,她觉得自己有些理不清思路了。 这玉佩她仔细确定过了,确是当年城儿出生时自己亲手系在城儿脖子上的那一块,这块玉佩是当时自己被封荣亲王时先帝所赐,天下间只此一块。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上? 而且,这位公子的年纪与城儿如此相仿,长得却与阿淞如此相似。 过多的巧合凑在一处,只能拼一个自己不想要相信的答案。 荣亲王神情有些恍惚,忽然回忆起从前。 当时阿淞是因为意外而早产,产下孩子后便大出血昏迷不醒,碰巧此时府中楼侧夫却也临生产,楼侧夫生产时孩子难产,九死一生生下孩子后孩子却情况不好,请了数位太医救治最终也没挺过来,没几日便没了。 当时自己正衣不解带守在阿淞身边,整个事情都是由王府管家操办的,她连那孩子一面都没有见着。 等到阿淞终于脱离危险,她便把城儿抱到阿淞身边亲自教养了,可当时府中较乱,不知是哪个侍从偷了城儿的玉佩去,她为此当时还发落了不少下人。 可这玉佩如今却出现在一个与阿淞长得如此相像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年纪与城儿相仿,相貌与阿淞相似,却又是捡来的,她根本不敢再任自己想下去。 她心下冰凉,又不敢泄露分毫,只能端起桌上余念带来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时杯盘相碰,发出叮的一声。 作为贵族子弟,礼仪教养自也是有专人教导过的,像这样的情况她几乎不曾有过。 她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她向下一看,发现余念仍低头施着礼,自己沉思许久,忘了叫起,这孩子竟是一直未起身。 她忙道:“余公子快快请起,本王一时出神,忘了叫起,实在是失礼。” 余念站起时觉得腿略酸,却笑着道:“无妨的。” 沈妙笑道:“无妨,小孩子家家的,王爷受得起。” 荣亲王深深看了沈妙一眼。 沈妙挥手道:“沈佑不知去哪里玩了,劳余公子侍奉茶水,辛苦你了,现下没事了,你去寻沈佑玩吧!” 余念道:“是。”缓缓退了下去。 待余念走后,荣亲王才看着沈妙道:“沈将军是哪里寻来的这孩子?” 沈妙道:“沈某此次坠江原是被冲到了芜狄江下游一个叫余家村的地方,这位余公子当时失母,父又生病,只得代母撑船挣些银钱为父亲治病。便是如此救了沈某性命。” “他,他身世竟如此凄惨吗?一个男儿家还要抛头露面卖力气挣些家用!”荣亲王喃喃道。 “待沈某恢复后,与了银钱给余公子的父亲治病,可惜其父死志已深,回天乏术,告知了我余公子的身世之后十数日便身死,临终托付了我带余公子回来为他寻找亲生父母。”沈妙道。 荣亲王语气低沉道:“是个可怜的孩子。” 沈妙毫不掩饰地道:“沈某当时看到他的玉佩,猜测可能与王爷有关,于是斗胆将王爷请来一辨。” 荣亲王见他如此直接,也不再啰嗦道:“此子确实与内子相貌神似,不说有九分,起码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需些时日探查,请沈将军等些时日,替我照顾好那位余公子。” 荣亲王如此说,已是几乎可以确认余念的身份了。 “自是应当,请王爷放心!”沈妙保证道。 荣亲王也不再多留,一口饮尽杯中茶,起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沈妙站在营帐门口目送荣亲王回去。 身后走来一人,问沈妙道:“如何?” 沈妙回身牵住李浩然的手,道:“九成九!” 李浩然倒吸一口凉气,那就是真的了! 堂堂荣亲王,竟然弄丢亲生儿子二十年都毫无察觉! 以前只听闻豪门水深,这看来是真的了,幸好沈妙的家世简单,要不然就他这样的小白,岂不是被人吞得渣都不剩? 荣亲王回到营帐,见凤城正在营帐中整理带来的衣物。 再见到凤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来。 “城儿!”她开口道。 “母亲回来了?”凤城开心地凑到她的身边:“母亲与我说说,你今日见的便是我大梁战神沈妙吗?” 荣亲王道:“正是!” 凤城毫无掩饰自己的欣赏,对荣亲王道:“我观她确是个好女子,不知她婚否?” 荣亲王闻言一愣,道:“城儿何意?” 竟是看上了沈妙吗? 荣亲王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将军她已有夫郎,且恩爱非常。”荣亲王叹息一声道。 沈妙与李浩然的事,贵圈已无人不晓,恐怕只有这身在后宅无忧无虑的男儿家才不知。 还是趁早打消他的念头吧。 这番回去却不知要如何同家中的夫君交待了,想到二人这些年对凤城的宠爱,怕是后生的两个女儿都是及不上的。 荣亲王心中暗叹,却不知凤城的心里已是种上了沈妙的影子。 当日下午沈妙与李浩然小憩了一会,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 两人带着沈佑和余念去爬山。 山风和暖,绿意浓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这郁郁葱葱的山林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沈妙和李浩然手牵手走在前面,不时低语而笑。 紧跟其后的沈佑和余念,脸上则是爬上了羡慕的神色。 不过他们很快便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二人极少能有机会出门,对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二人偶尔停下脚步,捡起路边形状奇特的石头或是色彩斑斓的落叶,兴奋地与彼此分享自己的发现,那份纯真的快乐也令人羡慕非常。 山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清新宜人,吹拂在脸上,仿佛能洗净一切尘埃与疲惫。 山林间,鸟鸣声此起彼伏,宛如大自然的交响乐,让人心旷神怡。 中途,他们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稍作休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野餐布铺开,简单地享用了带来的小吃和水。 休息过后,他们继续向山顶进发。 随着高度的增加,视野也愈发开阔,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终于,他们成功登上了山顶。 站在这里,俯瞰着脚下的世界,一切烦恼似乎都随风而去,只剩下内心的宁静与喜悦。 余念喃喃道:“爹,娘,你们在那边还好吗?念儿现在过得很好,你们看到了吗?” 说完,蒙蒙的水雾慢慢爬上了余念的眼睛,沈佑默默牵住了余念的手,仿佛给他力量一般紧紧握住。 余念没有看他,却悄然紧握住了他的手。 第82章 猎场的刺客 等到他们下了山,天色已近黑,营地点起了篝火,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吃着烤肉,饮着美酒。 沈妙带三人一回来,立刻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丞相陈乔携罗氏和陈文进正在左近,丞相含笑道:“沈将军好兴致,爬山可是累了?我这里有刚烤好的鹿肉,来人,把这些给沈将军送去!” 说完,令旁边的侍从将面前刚烤好的鹿肉送到四人的席前。 “多谢丞相大人,我们确实是有些饿了!刚还说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填饱肚子,不想您这就给备上了!”沈妙含笑道。 丞相见沈妙坦然收下,面上也露出一点笑意来。 沈妙环顾左右没见到陈双燕,便问丞相道:“怎不见陈三?” 丞相笑道:“三娘和她夫君去玩了,毕竟年轻,小别胜新婚嘛,估计也快回来了。” 沈妙一听也是此理,便道:“小两口感情不错!” 丞相回以一笑,她是知道二人的别扭的,不过这回三娘回来,见乔绍倒是变了个态度,估计两人应是水到渠成了,这样便好,估计她也快抱到她二人的孩儿了。 三娘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现在也没个一女半儿的,别人像她这般大的,都子女满地跑了。 李浩然往她身边的陈文进看去,上次见陈文进,他还在酒楼威胁过自己,想来是对沈妙有意,这回沈妙回来了,怎的却不见他往沈妙跟前凑了? 李浩然想不通,便也放去一边随他去了。 陈文进何曾没有看见李浩然的眼神,只能装作不知罢了! 他仰头喝下杯中的酒,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他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努力控制了半天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过了不一会,陈双燕与乔绍便手牵手回来了,见众人都在看,乔绍微微抽了一下手,却发现陈双燕握得更紧,也便不再使力,脸上微热,低了头跟在陈双燕身边向席位走去。 二人虽不是新婚,却感情正浓,二人说开后,才发现自己对彼此的心从没有变过。 刚才二人一同骑马散步,在夕阳下互诉衷肠,陈双燕还感慨自己早前糊涂,以致错失乔绍如此多年。 乔绍也在心中暗怪自己不该听信别人的传言,错怪陈双燕这许多年。 二人你侬我侬,直到夕阳西下才返回营地。 丞相见此微微一笑,心中暗自点头,觉得这对年轻人能够解开误会,重修旧好,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久,皇帝自中帐缓缓踱步而出,营地中的欢声笑语渐渐平息,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迎接皇帝的到来。 皇帝含笑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正在这时,一支羽箭斜刺里飞出,正朝皇帝面门而去。 “陛下小心!” 沈妙脸色一变,毫不犹豫从腰后抽出长剑,挥剑挡去。 “当”的一声脆响,长剑与羽箭相撞,羽箭改变轨迹,朝人群中飞去。 众人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朝左右胡乱奔跑躲避。 皇帝的脸色瞬间凝重,四周的侍卫们反应迅速,纷纷抽出兵器,将皇帝团团围住,警惕地扫视四周,试图找出暗藏的刺客。 “保护陛下!”侍卫统领大声喝令,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一种紧张的状态,火把被高高举起,照亮每一个角落,搜寻着可能的威胁。 这时数十名黑衣刺客手持长剑向皇帝而来,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向皇帝所在的位置逼近。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默契,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训练与策划。 “有刺客!保护陛下!”侍卫统领再次高呼。 侍卫们迅速调整阵型,形成一道防线,将皇帝牢牢护在其中。 “陛下,请您先退至安全的地方!” 皇帝却一摆手,脸上怒意熊熊:“朕不走,朕倒要在此看看,到底是何方宵小,敢如此大胆!” 沈妙迅速分析着局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在这种混战中,保护皇帝的安全至关重要,同时也要尽可能减少无辜者的伤亡。 “所有人,保持冷静,不要慌乱!”沈妙大声喊道,她的声音穿透人群的嘈杂,让人们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接着,沈妙身形一闪,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瞬间冲入刺客群中。 她的剑法凌厉而精准,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指要害,瞬间就有数名刺客倒在了她的剑下。 “将军,末将前来相助!”身后传来陈双燕的声音。 她安置好乔绍后便持剑加入战局。 黑衣人人数不算多,但个个是精兵悍将,一言不发,只往皇帝所在处强攻。 陈双燕身形轻盈,剑法灵动,她如同一抹疾风,穿梭在刺客之间,剑光闪烁,所到之处,刺客纷纷倒下。 她与沈妙并肩作战,两人的剑法互为补充,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陛下,小心!”沈妙突然大喊,只见一名刺客趁陈双燕不备,从侧翼向皇帝偷袭而来。 陈双燕反应极快,身形一侧,长剑横扫,将刺客的剑招化解于无形。 乔绍此时正躲在一边的大树后担心地看着陈双燕,一名刺客见无法攻进皇帝身边,于是转而向周围手无缚鸡之力的官眷痛下杀手。 官眷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骚乱,忽然她把目光锁向了乔绍这边,提着长剑直直往乔绍刺来。 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乔绍避无可避,他眼睛睁大,眼睁睁地看着刺客的剑向自己刺来。 “三娘!”乔绍见躲之不及,心道自己可能要先陈双燕一步去了,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小心!”陈双燕目眦欲裂,她想要救援,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双燕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不顾一切地扑向乔绍,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一剑。 沈妙见此,一脚狠狠踢向对面刺客手中的长剑,那刺客握不住手中剑,剑朝后飞去,后发先至,打向刺向陈双燕的那支剑,将之击歪。 剑穿过陈双燕的肩膀,狠狠将之刺穿。 “噗嗤”一声,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陈双燕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但她却强忍着剧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乔绍推向一旁,确保她安然无恙。 乔绍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直到身体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才睁开眼,但是他随即愣住了,她看着陈双燕胸前穿出的剑,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 第83章 乔绍之心 “三娘!” “三娘!” 是乔绍和丞相陈乔焦急的声音。 “绍儿,母亲,快走!”陈双燕的声音微弱而坚定,她的眼睛向旁边的乔绍和母亲陈乔看去,眼中饱含着不舍和愧疚。 乔绍眼睁睁地看着陈双燕面色煞白的倒下,生死不知。 他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坍塌。 “留活口,给朕查!”皇帝从牙缝中挤出这六个字,随后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处。 “三娘,三娘……”他口中喃喃,泪流满面,想要抱紧陈双燕,又怕勒到她的伤口,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她的面前。 身边陈丞相也悲痛欲绝。 沈妙见陈双燕倒下,内心焦急,但此刻她被刺客包围,也无法马上到达她的身边。 沈妙心中焦急如焚,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四周的刺客,握紧手中的长剑穿梭于刺客之间,剑光如织,每一击都精准而致命。 皇宫的侍卫们也反应迅速,加入到了对抗刺客的行列中,局势逐渐得到了控制。 沈妙趁机冲到陈双燕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伤势,发现虽然失血过多,但性命尚存一线。 “三娘,坚持住,御医马上就到。”沈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迅速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敷在陈双燕的伤口上。 过了一炷香时间,所有的刺客都被控制住。 有刺客准备自尽,被侍卫卸下了下巴。 皇帝怒极,看着场中的乱象一言不发,周围禁军控制住情况后,禁军统领跪在皇帝面前大气不敢喘。 “放肆,简直是放肆!”皇帝在台上来回踱步,沉怒的眼神令在场鸦雀无声。 “给朕查!”最终,皇帝留下一句,便拂袖而去。 禁军统领仇蓉口中泛苦,朝沈妙投去一眼,沈妙微凝了目,缄默不语。 等皇帝走后,仇蓉走到沈妙面前,向她深深一揖:“多谢沈将军援手,否则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沈妙回以一礼:“仇大人客气了,为陛下尽忠,是我等份内之职!”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 仇蓉内心清楚,出了这么大纰漏,自己这禁军统领之职恐怕是要做到头了,接任自己手中职务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位,可她心中却丝毫升不起嫉恨之心来。 此次情况危急,若非沈妙出手相助,陛下如果有任何闪失,自己的九族都不够赔的。 沈妙与仇蓉告辞后,便立刻前往陈丞相的帐中。 陈丞相帐中此刻正乱做一团,陈文进冷漠站在一边,乔绍守在床边握着陈双燕的手,两位太医正守在一旁讨论着什么,面色为难,陈丞相面色沉痛眉头紧锁。 见到沈妙到来,陈文进面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逐渐黯淡。 “这是怎么了?”沈妙开口问道。 陈丞相见到沈妙,仿佛见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沈将军,你来了,太医说三娘身上的剑不好取,卡在了肩胛骨之间,需要身有内力之人小心取出剑,才能施救!” 沈妙忙上前一步,道:“让我看看!” 两位太医见沈妙前来也是面上一喜,沈妙贵为当朝大将军,内力肯定是深厚的,相信也能够妥当取出陈双燕所中之剑。 沈妙望向陈双燕,后者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沈妙向乔绍颔首,示意他让开,自己则缓缓坐下,先是仔细检查了陈双燕的伤势,心中迅速盘算着最佳的拔剑方案。 “陈丞相,两位太医,此剑位置确实棘手,但请放心,我会尽力而为。”沈妙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乔绍无端升起一种安全感来。 “两位太医,请做好准备,我要开始拔剑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剑柄,闭目凝神,调动起全身的内力。 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只见沈妙的手掌微微发光,那是内力凝聚的迹象,她猛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一、二、三!”沈妙低喝一声,双手猛然发力,内力如潮水般涌入剑身,与此同时,她以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巧劲,缓缓将剑向外拔出。 陈双燕痛呼一声但是仍然没有醒来,沈妙轻声安抚道:“忍住,很快就好了。” 随着剑尖逐渐露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沈妙精准的控制下,剑被完整拔出,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但太医早已准备好止血的草药和绷带,迅速为陈双燕处理伤口。 沈妙擦去额头的细汗,面上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文进默默看在眼里,轻轻咬住了下唇。 过了不久,太医已是包扎妥当,又为陈双燕扶了脉,方开口道:“好了,剑已拔出,接下来需静养,按时服药,伤口自会慢慢愈合。” 乔绍迫不及待开口问道:“那她何时能醒?” 太医沉吟道:“这说不准,陈将军失血过多,伤口又是贯穿伤,本就不易恢复,需得好好调养。” 乔绍眼神黯了下来,他就知道,三娘这么重的伤势,想要恢复实在太难。 陈丞相送了太医出去后,沈妙也告了辞,不想打扰陈双燕的休息,对乔绍道:“你也别太担心,三娘她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乔绍闻言转身向陈双燕望去,见她面如金纸躺在床上,泪意忍不住往上涌,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沈妙深深一福。 沈妙叹了一口气,出了帐去。 到了自己家中的帐前,绿珠正守在门口,见沈妙回来,朝沈妙一礼:“将军,郎君和两位公子安然无恙!” 沈妙道:“辛苦你和红罗了,我进去看看他们!” 已经夜深了,沈佑和余念二人却披着毯子坐在椅上毫无睡意,见沈妙回来,立刻站起身。 “长姐!” “将、将军,您没事儿吧?!”余念嘴唇有些颤抖。 他没想到只是参加一个围猎便碰到如此可怕之事,直到现在心还扑通扑通直跳! “你二人可安好,有没有受伤?”沈妙温和开口问。 “我二人很好,只是李郎君似有些不安。”沈佑与余念对视一眼,目光浮上些担心。 沈妙道:“我知道了,你二人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浩然。” 说罢转身朝右边营帐走去。 李浩然虽已睡下,却睡得有些不安,今晚他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沈妙在刺客群中大展身手的模样。 临危不惧,刺客在她面前不是一合之敌,她出入刺客中宛若矫健游龙,每一剑都在收割刺客的性命,湿热的血液喷洒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沈妙眼都不眨一下便继续挥剑。 他知道沈妙从军不易,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竟随时随地面临如此巨大的危险。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梦中却都是血淋淋的人头和刺客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大汗淋漓自梦中醒来,像一条窒息的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杀人的场景。 第84章 不用怕,我在 沈妙自帐外走入时,正看到李浩然披散着头发一个人坐在微暗的房间中,听到脚步声,李浩然往门口望去:“你回来了!” “嗯!” 沈妙听到他的嗓音略沙哑,快速将外面的衣服脱去,又净了面和手,才朝李浩然走去。 “老婆!”待沈妙走到床边坐下,李浩然一把抱住了沈妙,紧紧搂住。 沈妙回抱住李浩然的腰身,感觉他整个人有点发抖,右手轻轻抚着他丝缎般的长发,安抚道:“怎么了,今天吓着了吗?” 李浩然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的力度加重,将沈妙狠狠揉在自己胸前。 沈妙安慰道:“没事了浩然,我在,不用怕!” 李浩然声音沙哑却透着倔强:“谁害怕了,我才不怕,我只是,我只是想着你做将军,日日要面临如此险境,为你担心罢了!” 沈妙轻笑道:“是是,老公最勇敢了!我们孩儿可是怕了?” 说罢,将手伸到二人紧紧相贴的身体间,轻抚着李浩然的小腹。 李浩然面色一僵,随即缓和下来:“他没事,我都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嗯嗯,本将军的孩儿自是应当更加英勇的!”话音刚落,手下便感觉到一股轻轻的推力。 沈妙哑然,不可置信地问:“他、他会动了?” 李浩然佯怒道:“他怎么不会动,前几天就会动了,今日许是吓着了,等你回来了他便动一动给你看!” 沈妙神色变得温柔,声音也柔了三分:“好孩子,我是你母亲,你要勇敢听话一点,不要让你父亲担心知道吗?” 手心再次传来震动,沈妙惊喜地抬头看向李浩然:“他好像听懂了,你看,他回应我了!” 李浩然也一脸与有荣蔫:“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我的孩子肯定是聪明非常的!” 沈妙哑然失笑,看着李浩然年轻的脸庞,觉得他也变了不少。 这要放以前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就算自己的大儿子出生之后,也没有见过李浩然露出过如此温柔之色。 果然孩子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最快途径。 “睡吧,不早了,要不了几日估计就要回京了,你如今有孕在身,应当好好休息。”沈妙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 李浩然双手搂住沈妙的腰,将脸埋在她脖颈,闻着沈妙熟悉的体香进入了睡眠。 第二日一早,绿珠还在后帐帮沈妙整理昨天的衣物,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绿珠转头一看,是余公子。 “绿珠姑娘!”余念朝绿珠深深一拜:“谢过绿珠姑娘昨日相救之恩!” 绿珠本不欲受他一礼,但见他坚持,便也没再推辞,待他行完礼,忙扶了他一把起身。 “公子客气了,保护公子是末将的职责,将军交待过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绿珠道。 “自是要谢过的,当时若不是绿珠姑娘,我怕早已是刀下亡魂!”余念回想起当时的险境,也忍不住脸色发白。 那时沈妙起身迎敌,绿珠和红罗立即带他们往营帐那边退。 红罗直接带走了李浩然,剩下他和沈佑二人,绿珠一左一右拉着他们往后退。 可是有两个刺客见他们退后,可能是知晓他们是沈妙的家眷,便直接刀剑相向。 他何曾经历过此番场面,和沈佑二人吓得亡魂皆冒,是绿珠一人对敌那两个刺客。 绿珠身形矫健,手中的长剑如同游龙出海,寒光闪烁间,转眼已与那两名刺客缠斗在一起。 余念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也佩服不已。 这时一位刺客却转而朝他袭来,他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绿珠眼疾手快,抽空踢飞一枚石子,正好击中那刺客后心。 他惊醒过来,连忙跟着绿珠的指示,与沈佑踉跄着向更安全的地方退去。 这时,绿珠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直取其中一名刺客的咽喉。 那刺客大惊失色,急忙举刀抵挡,却没想到绿珠这招只是虚晃,真正的杀招紧随其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另一名刺客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攻势也变得凌乱起来。 绿珠趁机反击,几个回合后,也终于将他制服在地。 余念和沈佑此时才敢靠近,看着绿珠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余念眼尖地瞧见绿珠扶他起身时袖口露出的那抹红色,顿时焦急道:“绿珠姑娘昨日受伤了??” 绿珠微微一笑,道:“无妨,小伤而已。” 余念心中有些揪紧,见她又继续整理衣物,手却有些不得用,便道:“绿珠姑娘,我来吧!” 绿珠也没有坚持,她发现余公子是个细心且体贴的人,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衣物递给了余念。 余念接过衣物,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同时关切地问道:“绿珠姑娘,你的伤口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找太医看看?” 绿珠摇了摇头,道:“真的没事,余公子不必太过担心。这种小伤,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这两日受伤的人颇多,太医只怕是忙不过来。” 余念闻言,心中却更加过意不去。绿珠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受的伤,如今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理伤口,让他心中很是愧疚。 “绿珠姑娘,你为了我们受了伤,我怎能不担心呢?”余念诚恳地说,“这样吧,我去找太医要些伤药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绿珠本想拒绝,但看到余念坚持的眼神,便只好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时候再拒绝,反而会让余公子更加不安。 余念见状,立刻转身去寻太医了。 不一会儿,余念带着一些伤药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帮绿珠卷起衣袖,见到一处伤可见骨的划伤,余念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心疼,他咬紧下唇,小心处理着伤口,动作轻柔而认真。 绿珠看着余念那专注的侧脸,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与红罗随沈妙沙场征战许多年,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这只能算是最轻的伤了,何曾被人如此温柔心疼地待过。 “绿珠姑娘,接下来几日伤口不要见水,我会每日来为姑娘换药!”余念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交待道。 绿珠犹豫了一下,本想说自己处理便好,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那便有劳余公子了!” 处理完伤口后,余念又帮绿珠整理好了衣物,这才放心地离去。 绿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第85章 本官让你见识一下千刀斩 三日后,等众人大致整理好,便启程回京。 众人来时兴致勃勃,走时心情却很沉重,尤其是禁军统领仇蓉。 此次刺杀事件,共斩首刺客六十七人,活捉一十四人,大梁这边共受伤八十余人,有三十余人死亡,其中官员及家眷共有十一人伤亡。 皇帝震怒,命他务必审问出此次刺客背后主谋之人。 可这刺客都是死士,根本没人开口,已经审讯将近七天了,仇蓉纵使将刺客打了个皮开肉绽,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仇蓉不得已,只能禀明陛下。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方道:“朕会传沈妙前去协助于你,此事事关重大,朕再给你们七日时间,务必审问出幕后主使。” 仇蓉闻言,内心微松,这禁军统领的职位便是她自沈妙手中接过来的。 以前沈妙任统领时,她便是沈妙手下的副统领,沈妙去带兵攻打北狄后,她才接手这职位。 现下在狩猎是她做的安防,却在她手中出了如此大纰漏,她内心着实忐忑,有沈妙坐镇,她心下顿时大安。 “臣领旨!”仇蓉领命退下。 于是,休息没几日的沈妙再次走马上任。 大内是有专门的刑狱的,沈妙走进刑狱,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妙皱了皱眉,她迅速扫视了一圈刑狱内的环境,只见昏暗的烛光下,十几个刺客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刑架上,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已经经过了多日的折磨。 仇蓉迎了上来,低声向沈妙汇报了审讯的进展:“沈大人,这些刺客都是死士,嘴硬得很,至今仍未开口。” 沈妙点了点头,走到每一个刺客面前,仔细打量一番。 刺客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死寂,仿佛已经对生死无所畏惧。 “本官沈妙,接下来是你们的主审。” 沈妙环顾一周,从一个刺客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沈妙指了指那个刺客,“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说了,本官可以放你一生路。” 刺客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沈妙并不气馁,她转而看向其他刺客,一一询问,但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沉默。 她心中明白,这些刺客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想要从她们口中得到真相,绝非易事。 但她沈妙,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她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单纯依赖严刑逼供,而是要从心理上瓦解这些刺客的意志。 “仇大人,将这个人单独带到一间刑室。”沈妙吩咐道。 仇蓉面色一凛,道:“是。” 她一招手,便有两个狱卒过来将那名刺客解下,押往里面的一间单独的刑室。 待两位狱卒将她绑缚在刑架上,便拱手退下,沈妙走了进来,在身侧的刑架上取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走到那刺客面前。 沈妙用小刀抬起她的脸来,刺客冰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把匕首名为蝉翼,它薄而锋利,足以在无声无息间切断人的喉管,或是深深嵌入肌肤,将肌肤与血肉一片一片削下。” 沈妙一边介绍,一边顺着那刺客的脖颈向下,轻而易举地割开她胸口破烂的衣裳。 刺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依然紧咬牙关,保持着沉默。 作为死士,她们口中自是藏了毒药的,但是当时被擒时还没等服毒便被一一扣出口中的毒药,现下想死却也是不能够了。 沈妙似乎并不急于得到答案,她缓缓地在刺客裸露的胸膛划过,那冰冷的刀锋让刺客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你知道吗?刑讯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心灵上的拷问。” “大内有一种刑罚,名曰千刀斩,就是使用这把蝉翼,在一个人的身上片下三千六百片肉,却可以保住性命不死。” 仇蓉在她身后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狗官!我绝不会说的!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像个女人一样痛快一点!”那刺客额上的汗珠滴落得更快,嘴唇泛白起皮,却仍然嘴硬地开口道。 沈妙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怜悯,但这怜悯更像是深渊中的一线光,让人既渴望又害怕,“不知你的身体可以承受多少刀?你的意志又能坚持多久?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甘愿承受这一切,是为了金钱、仇恨,还是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妙收起匕首,退后几步,大马金刀在她的面前一张冰冷的石凳上坐下,她的目光如同深渊,深不可测。 仇蓉站在她边上,一言不发。 “我不会用这把蝉翼来伤害你,至少现在不会。但我会用它来告诉你,一个人的心灵比身体更加脆弱。我们可以谈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曾经的生活,或者你的未来——如果没有选择这条路的话。” 随着沈妙的每一句话,刑室内的气氛愈发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刺客的眼神开始动摇,那是一种无声的挣扎,是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也是对未来的绝望与恐惧。 “我给你一个机会,”沈妙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出你背后的主使,告诉我他们的目的,或许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安全,并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刺客的嘴唇微动,似乎是在衡量这个提议的真实性,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我……不能说……” 沈妙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理解也有悲哀。 “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但记住,时间不是无限的。十二个时辰内,如果你不开口,我会用手中这把刀亲自在你的身上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千刀斩!” 沈妙手中把玩着这把名为蝉翼的匕首,手指在那刀刃上轻轻划过,顿时一滴饱满的血珠出现在她的指尖,沈妙抬起大拇指,将它放在嘴边轻轻涂抹在嘴唇之上。 随即她伸出舌尖,在嘴唇上一舔,露出一个宛如恶魔般的笑容。 “我等着你的答案,明日此时,本官会再来见你!” 说完,沈妙将那把匕首放在那名刺客面前的桌案上,沈妙站起身,离开了刑室。 仇蓉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也随沈妙一起步出刑室,临走时对狱卒道:“好好盯着她,务必不能叫她死了!” “是!”狱卒领命,将刑室的门再次上锁。 留下刺客一人在黑暗中,面对着自己内心的深渊,以及那把名为蝉翼的匕首。 第86章 绿珠的心思 “剩下诸人一一分开审问,以心理攻破为主。”沈妙一边走一边对仇蓉道。 “遵将军令!”仇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道。 “仇大人!”沈妙转身站定:“死士不怕身体上的折磨,那便一一分开分别攻破她们的心理防线,如果有完全无法攻破的,那就寻个时机,放了吧!” 仇蓉不可置信地道:“放了?这如何能行,我……” 随即仇蓉在沈妙沉静的眼神中慢慢安静下来,思考之后目露兴奋:“将军的意思是,如果放了她们,她们背后之人必定会认为她们背叛了自己,必会将她们设法除去,那我们可以派人跟着她们,从而引出背后之人!” 沈妙见她明白了,便转身向外走去:“接下来便交给你吧,家中夫君有孕,想吃一些酸的,本官这便回去了!” “下官谢过将军指点!”仇蓉忙跟了上去。 仇蓉心下轻松,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将军对尊夫还真是宠爱,想必尊夫是位体贴的可人儿!” 沈妙含笑斜看了她一眼,拍了拍仇蓉的肩膀,径直出了内狱的门扬长而去。 仇蓉把沈妙送出内狱,这才转身走了回去,命人一一将刺客分开审理。 仇蓉知道沈妙这是不想抢功,不过自己现下确实需要这份功劳将功赎罪,便没有推辞,只在心里暗暗记下了沈妙的这番人情。 沈妙却不以为意,本来她就不想牵涉进其中,现下将事情交待给仇蓉,自己便悠哉悠哉地带着红罗穿行在集市之中。 “绿珠伤势如何了?”沈妙开口问道。 红罗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有啥大不了,于我们来说都是小伤而已,且如今有余公子日日为她换药,她心中不定想着伤口能慢点好呢!” 沈妙脚步一顿:“你说什么?余公子日日为她换药?” 红罗道:“是啊!”随即小声道:“将军,我看他二人眉来眼去的,不定是相中彼此了!” 沈妙闻言若有所思:“我知道了,走吧!” 说罢二人往卖蜜饯的铺子而去,将铺子中卖的好的蜜饯都买了几样回去。 李浩然现在已四个多月,有些喜酸,沈妙便顺道过来给他买了点。 沈府。 余念再次到了绿珠的住处,他在外面叩了叩门:“绿珠姑娘,你在吗?” 绿珠应了一声,起身为他开门。 等到余念进了屋中,绿珠朝门外看了一眼,也随他进了屋中。 “余公子请坐!”绿珠道。 “绿珠姑娘,我来为你换药!”余念说着,上前一步,欲要去拉绿珠的衣袖。 绿珠却后退了一步避免了他的触碰道:“余公子,绿珠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无需劳动公子亲自动手,我自己来就好了,余公子请回吧!” 余念的手停顿在半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余念愣了一会,眼睛慢慢变红,他低着头轻轻地问:“绿珠姑娘,这是嫌弃我吗?” 绿珠似有不忍,却坚持道:“余公子身份贵重,怎可出入我等女子房中,叫别人知道了恐于公子名声有碍!” 绿珠的施主温柔却带着一丝坚决,让余念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楚:“我的身份谈何贵重,且不说我出身农户之子,本就比不得你们身在盛京的男子礼仪规矩齐全。” “再者,”余念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如果我真的是那什么荣亲王的孩子,我于她们来说不过是失落在外,未相处过一天的亲子,他们自有陪在身边的亲生儿女,又如何会珍惜我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子?” “名声于我,不得过眼浮云,绿珠姑娘因我而受伤,我又岂能坐视不理?若因此而有损我名声,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绿珠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似悲似凄,听得绿珠一阵心痛:“公子怎可如此自轻自贱,无论身世如何,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值得被尊重与珍惜。” 绿珠见余念的眉头仍然轻轻蹙起,眼中流露出不忍与怜惜之情,她缓缓走近余念,轻声细语道:“余公子心地善良,孝顺坚韧,这些品质远比出身更为重要。” 余念被他夸得一阵心虚,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绿珠:“在绿珠姑娘心里,我真的这样好吗?” 绿珠咬了咬唇,声音柔和而坚定:“在绿珠心里,余公子样样都好,切勿要轻易否定自己,好好保重自身,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余念心中感动,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绿珠道:“在我心中,绿珠姑娘便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女子!” 绿珠心下微动,紧抿了唇看着余念近在咫尺的脸,心下忍不住涌上一丝甜蜜来。 最终还是没拗过余念,叫他又替绿珠上了一回药。 待余念走后,绿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着胳膊上包扎细致的纱布,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沈妙回来后,四处寻不见李浩然,问了侍从才知道,他去了小厨房。 沈妙脚步一转也去了小厨房,进门正见李浩然手持锅铲,正在锅中翻搅,连虎青生二人站在他身后,她小厨房的厨夫正含笑站在一旁指点。 见沈妙进了门来,众人忙向沈妙行了一礼,李浩然开心地道:“老……夫人你回来了,我今日做了小鸡炖蘑菇,快来尝尝!”说着用锅铲铲出了一块鲜嫩的鸡腿肉来,送到沈妙的面前。 厨夫目瞪口呆,想要阻止他,但见沈妙已经走上前来,自然地接过李浩然锅铲中的鸡肉,手指捻着放入了口中。 厨夫咽回了口中的话,默默退到了一边。 沈将军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宠夫郎!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李浩然期待地看着她问。 “嗯,你做的吗?味道不错!”沈妙一边嚼着鸡肉一边朝他竖起大拇指:“好吃极了!” 见李浩然热火朝天地在锅中不断翻炒,沈妙从她买回来的蜜饯包中翻出一块递到李浩然的嘴边。 李浩然就着沈妙的手指将蜜饯卷入口中,皱着眉头吞下一块:“唔,好酸!” 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第87章 父子间的隔阂 荣亲王府。 “王君,亲王殿下回来了!”张淞身边的贴身侍从冯伯在帘帐外将他自睡梦中叫醒。 他猛然一惊,终于自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捂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抿紧了唇。 刚才的梦境如此真实,他已不是第一回做了,他梦见自己生城儿那年,城儿被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带走高高抛入江水之中,自己却想救救不得,当下痛得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经常做这个梦,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定认定那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原先他做梦后便会去看城儿,看到城儿后自己的心才会平静下来,可现在即使看到城儿在面前也久久无法平静了。 梦境一次比一次真实,原先还是数月梦见一次,现在却几乎是日日梦见了! 他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等待那阵心悸过去后,叫了冯伯进来为自己更衣。 等他更衣完毕步出卧室,荣亲王凤傲霜已是带着凤城走入了中厅。 “阿淞!”凤傲霜见张淞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 “王爷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城儿玩得开心吗?”张淞扯出一个笑来,朝凤城看去。 却见凤城抿紧了唇,脸色难看。 他心中不禁咯噔一跳!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张淞忙开口道。 “阿淞你别担心,我……”凤傲霜话音未落,外面却传来一声惊呼来。 “我的儿!城儿你可还好吗?”人未至而声先至,随即门外快速走进来一人,正是侧君楼氏。 这侧君楼氏正是凤傲霜的母亲赐婚,出身京城八大家之一的百年盛族楼氏。 要说这楼氏身份尊贵,当年便是做个王君也是够格的,可惜当时凤傲霜已有王君,这楼氏对凤傲霜一往情深,宁愿做个侧君也非要入了王府。 家中母亲怜惜他一片痴心,便求了先太上皇将楼氏赐给当时的荣王做侧君。 当年他先张淞有孕,又与张淞同日产子,可惜孩子却不幸夭折,从此之后再不曾生育,这么些年下来,他将感情全部寄托在凤城的身上,与凤城的感情就是王君张淞都比之不上的! 现下他听闻王驾遇刺,担心城儿受伤,忙马不停蹄的赶了来,必要亲眼看看城儿受伤与否。 这楼氏出身大家,才情样貌不说万里挑一,也是绝非俗物,不可等闲视之。 只见楼氏身着月白色锦衣,衣上花纹繁复,做工考究,穿在他的身上与他温和的气质相得益彰。 此番他脚步虽急切,仍可见风姿绰约,令人见而心动。 待他上下打量了凤城一番,见他并无受伤,这才屈膝向凤傲霜和张淞行礼道:“楼氏见过王爷,王君!” 凤傲霜道:“免礼,起来吧!” 凤傲霜原本见楼氏对凤城极好,几乎视同亲子,还以为是自己魅力无边,使得府中夫侍和睦,并引以为傲。 不过现下看来,可能并非如此了。 她心中暗叹,不知要如何同张淞说此事,她转头向身旁的张淞看去。 却见张淞眼神微闪,似是对楼氏同凤城如此亲热显得有些吃醋。 是了,早些年阿淞生下城儿后身体孱弱,半年内几乎下不得床,于是城儿大多数时候是跟着自己的,碰巧那时候楼氏失子,便日日去看望城儿。 起先自己也是带着警惕的,怕他一时想不开伤害了城儿,谁料他待城儿却极好,有一次城儿受寒发热,楼氏整夜未眠守在城儿身边数日,自己被他打动,后来城儿也时常宿在楼氏身边。 等到阿淞终于能够自己带城儿时,城儿对楼氏的依赖几乎比亲生的父亲阿淞更甚,为此阿淞还伤神了许久,只是他也感激楼氏对城儿的照顾便由他去了。 如果城儿非阿淞亲生,又与她长相如此相似,再想到这些年,楼氏似乎也并未对早逝的亲子过多伤神,一个答案隐隐浮出了水面。 接下来,只剩下证据了。 她自欺欺人的想,或许真相不是这样,或许余念那孩子只是个巧合呢? 因为如果是真的,那么答案对阿淞来说何其残忍! 张淞站在那里,看着楼氏对凤城嘘寒问暖,完全取代了自己的位置,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转念想,多一个人真心疼爱城儿,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只是现下,他关心凤城的心思却也歇了。 许是城儿小时候与楼氏更亲热的缘故,无论自己如何对城儿好,他始终无法与自己更亲近一点。 到现在,张淞都觉得自己与凤城之间始终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哽在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或许他该去寺庙请一下大师的批语,看看自己总是做这样的梦是什么预兆,他内心隐有不安,实在觉得忐忑,却不知应在何处。 乔绍已经不眠不休地守在陈双燕身边三日了,陈双燕躺在床上陷入沉眠,至今仍未醒来。 丞相陈乔不放心又请了数位太医看过,都说陈双燕目前情况稳定,因拔刀及时,失血的状况已经控制住。 这三天虽有发热,却也已经退了,度过了最危险的三天,现在只等她醒来再慢慢恢复就好。 “郎君,您休息一会吧!您看您都熬瘦了许多,等姑娘醒来定是会心疼郎君的!”乔绍身边的侍从阿昌低声劝道。 “我不累,我还能坚持住,三娘要不是为我,也不会如此……”他嗓音沙哑,再说不下去,这几日来,他的眼泪几乎要流干。 “郎君,可你这样姑娘更不放心啊!”阿昌苦口婆心道。 “既不放心我,就亲自起来教训我好了!”乔绍苦涩地道。 “绍儿……”床上的陈双燕微微睁开眼,含糊地道,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乔绍一下扑在她的床边激动地道:“三娘,三娘你醒了是不是,你应我一声,你应我一声!” 陈双燕却再次陷入沉眠,无法再应他。 “她刚是不是叫我了?”乔绍见陈双燕不应他,以为是自己刚才是听错了,向阿昌求证道。 “郎君没听错,刚才确实是姑娘在叫您!”阿昌也激动道。 “郎君,你看,姑娘是听到你不肯好好吃饭睡觉才醒来提醒你的,你不要让姑娘担心了,快去休息一下,姑娘这里我替您守着!” 第88章 我想见见他 乔绍不再坚持,脱了衣服,小心地从床尾爬上床,躺在陈双燕的旁边,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几乎是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就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阿昌见他睡熟,帮他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守着两人。 荣亲王没有瞒着张淞,等众人一一退下后,命亲卫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张淞观她郑重的神色,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荣亲王将他扶至桌边坐下,又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对他道:“阿淞,我有一事与你说,你先不要激动。”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送予城儿一枚玉佩,后来却丢失了。” 张淞不解其意,道:“自是记得,不是丢了许多年了吗?难道现下找到了?” 荣亲王凤傲霜颔首:“确实是找到了!” 张淞激动地站了起来:“真的吗,在哪里找到的?” 凤傲雪眼神复杂,道:“在一位与城儿年纪相仿的公子身上。” 随后凤傲雪向张淞娓娓道来,从余念的家世讲到他救起沈妙后,父亲病故,托沈妙带他回大梁寻亲。 张淞心头已经浮上不好的念头来。 再听到她说余念的养母说了余念是被人抛在江中,意外落入养母余三娘船上,被余三娘带回家中抚养。 张淞提起的心终于悠悠坠了下去,他失魂落魄的坐了下去。 “余念,余念……”他喃喃地开口道,仿佛这名字带了什么魔力,叫他不由泪流满面。 “原是如此!哈哈哈!”张淞似是魔怔了般,竟然哈哈大笑。 荣亲王目露不忍,劝道:“阿淞,许也未必如此,我已吩咐了人去详查当年之事,你先冷静冷静。” 张淞闻言,回头看她,目光似箭:“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 “凤傲霜,我这个梦做了多少年,你是我枕边人,不是不知道!” 荣亲王沉默,正是因为她知道阿淞的这个梦境,当时在听到沈妙诉说时才如此惊愕,险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张淞声音悲凉:“我说为何我与城儿始终无法亲近,我还以为是我对他不够好,便将我所有最好的一切都呈到他面前,却原来,原来他根本不是我的城儿!!!” 张淞继而冷冷道:“我不管你如何查,我要先见见那孩子!” 凤傲霜道:“你放心,我明日就安排!” 蒋氏意外竟会收到荣亲王府的帖子,称王君三日后会来上门拜访。 蒋氏暗忖自己与荣亲王王君素无交际,这番怕是有什么缘由的。 晚饭时便派人请了沈妙来,将此事说与她听。 未料沈妙竟毫不意外:“父亲应了便是,到时候请了余公子来作陪即可。” 蒋氏立时便懂了,随后却是一惊:“余公子原来的身份竟是如此这般尊贵吗?” 荣亲王贵为当今天子的嫡亲小姨,当朝亲王之子,与当今天子是血缘亲近的姐弟。 “九成可能。”沈妙道。 “这,余公子现在住在偏院中,是否不妥?” “这倒是无所谓,父亲无需顾虑。”沈妙道。 虽沈妙如此说,蒋氏还是隐觉不妥,女儿家心思粗,不晓得男儿家家的心思,便吩咐了府中侍从为余公子连夜赶制几套配得上身份的衣裳。 否则万一这余公子将来在王君跟前得了脸,岂不是要怪罪沈家慢待了他家公子? 很快便到了荣亲王王君登门的这一日,蒋氏昨日便命府中侍从将府中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彻底。 今日一大早更是早早便收拾妥当静等王君登门了。 很快,府门口守着的侍从便来报说王君到了,蒋氏还诧异来得这样早,也不敢耽搁,忙出了门去迎接。 蒋氏出得门去,便见到府门口停着两辆外表低调的马车,虽无标识,但从马车用料的贵重程度来看,应是王府车驾没错了。 见蒋氏出了门,马车的帘子一掀,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接着男人转身,从车中扶了一位面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出来。 男人着一身玄色锦衣,衣上用红金两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头发以一枚金环束起,简单却显得贵重。 男人的眉眼如画,鼻梁挺直,唇色淡而形状优美,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不言不语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英气,当真称得上一声绝色佳人,难怪会令尊贵的荣亲王盛宠二十多年而不衰。 都说权势养人,果然不假,面前这位算起来应该也是有将近四十的年纪了,却显得如此年轻,要说面前这位是出身寒门,想必现下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事实确实如此,这位王君出身农户,却被当时已是荣王的凤傲霜一眼相中,不惜与先皇对峙最后才如愿以偿娶了这位为正君。 京城哪位男子不是对他又妒又恨,觉得他是踩了狗屎运,现下就颜值看来,果然是位值得女人一见倾心的人物。 蒋氏上前两步,亲自扶住了王君张淞的手:“臣夫见过张王君!有失远迎,还请王君见谅!” 说着躬身准备行礼,张淞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道:“沈老爷不必多礼,贸然上门拜访,是本君失礼,请入府一叙!” 蒋氏听其声线宛若深谷幽泉,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从他喉间溢出,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玉石,清脆中带着的温润,即便是最寻常的话语,也仿佛被赋予了魔力,能瞬间吸引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蒋氏轻笑道:“王君请!之前臣夫听人说王君此人英俊非常,令人见而忘俗,今日一见,却知传言非虚,王君果非常人也!” 心下却不禁暗叹,原先自己知晓这位王君深居简出,轻易不肯露面,就是自己也是不曾见过的。 如若自己之前见过王君,绝对会一眼认出余念来,因为这余公子实是像这位王君非常,就是从未见过面之人,也能一眼识出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他二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得亏这位余公子是在北狄的穷乡僻壤里长大了,但凡他长在大梁,早便被人给识出来了! 二人寒暄着相携走进了府中,蒋氏知他所来并非为见自己,也识趣地道:“素闻王君身子孱弱,现下远道而来,怕也是累了吧,臣夫收拾了一处干净雅致的客院出来,臣夫引王君去稍做休息,待午时臣夫备好了饭菜,再去叫王君来用膳。” 张淞感激他的体贴,知道自己急于见亲子,便也温和道:“多谢沈老爷,本君确实有些劳累,想休息一会,冯伯,扶我去客院吧!” 第89章 你不是没爹的孩子 张淞与蒋氏说话间已经到了蒋氏准备的院子外,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便也知道对方都是聪明人,不必过多解释。 “王君请,我已吩咐了人不会打扰王君的休息,院里只有一位伺候您休息的侍从,请放心使唤!”蒋氏道。 张淞感激地看了蒋氏一眼,道:“有劳了!” 蒋氏告辞而去,张淞怀着激动的心情踏入了门去。 他此番前来,只带了不到二十的侍从和府卫,现下他命人在院子四周守卫,只带了冯伯一个踏入厅中。 厅中有一个削瘦的身影正背对着门而立,听见有人走入厅中,方转过身来。 张淞抬眼去看,正见面前男子二十上下,身着时下流行的少年穿着,一身笔挺的青色衣裳,衬得少年温润如玉又生机勃勃,待往他面上望去。 张淞不禁惊得倒退一步,就连身边伺候的冯伯也是狐疑地来回打量少年与王君,不知不觉失态地张大了嘴。 这二人面容,若非年龄和气质不对,简直如同在照镜子般! “王君,这,这孩子怎如此……”冯伯不敢置信地道。 张淞却快速上前几步,几乎是奔到了少年的面前,痴痴打量着少年的眉眼。 少年正是余念。 来前蒋氏已经告知了来访的是何人,此时余念心中也忐忑,不知这位可能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会如何看待自己。 “孩子,你便是余念吗?”张淞声音柔柔地问,怕吓到了面前的孩子。 “是、我叫余念,我爹娘叫我大郎!”余念不知为何有些结巴。 张淞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榻上坐下,余念迟疑了一下道:“我听蒋叔说,你是荣亲王王君,我,我身份低微,不敢与王君同坐,我站着回话就好了!您请坐,我,我给您请安!” 说着待张淞坐下后,余念跪在他面前咚咚咚给张淞磕了三个头。 张淞伸手欲扶起他,可余念动作太快,还没等张淞反应过来,已是磕完了头。 冯伯见张淞的眼神,忙上前扶起了余念:“好孩子快起,不用行如此大礼!” 冯伯是荣亲王专门指派给张淞的贴身侍从,在张淞还没入府前便在张淞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相伴,他是亲眼看着张淞与王爷走过这些年的,可以说与他相处的时间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比不上的。 他先前虽然不解为何王君忽然要到沈府作客,两家本无交集,更何况是深居简出的王君。 不过现下见了余念的脸容,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怕是牵扯到了王府中的龌龊之中。 这位小公子与王君长得如此相像,年纪又与大公子一致,怕是王府血脉被混淆了。 张淞待余念起身,直接不顾他的反对,拉了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好孩子,不用拘着,也不用怕本君,我,我见着你便心生欢喜,你坐下与我说说话好不好?”张淞小心翼翼地哄着余念道。 余念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面前这位男子与他的面容长得十分相似,应是他的亲生父亲无疑了,可是他却不知晓为何他不要自己。 他眼眸黯淡地低下头来,嘴里轻轻嗯了一声。 “孩子,你能和我讲讲你的以前吗?”张淞见他情绪低落,怕是这孩子看到自己二人相同的面容,也猜到了真相,不由内心酸楚,想要了解他更多一点。 余念轻声道:“自我懂事起,便是与爹娘生活在一处的,我娘是北狄边远村庄的一名撑船娘子,我爹因不能生育被前妻主厌弃而投河,被我娘救了回来。” “我小的时候便知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娘告诉我,我是他们在荒野地里捡来的,大家都说是我爹娘嫌我是个男孩,不想要我,便弃了我在野外自生自灭。” “我娘撑船所得银钱很少,爹爹身体不好,又需在家照顾我,没法挣钱,家中非常贫困,我经常会去帮爹爹捡柴,挖野菜,村里的孩子们就会追着我叫我野种,没爹娘要的野孩子!” 张淞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泣不成声:“不,孩子,你不是没爹要的野孩子,你是爹娘用心期盼许久,爹爹拼命生下的孩儿啊!” 余念头埋张淞温暖馨香的怀里,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暖中。 张淞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冯伯站在他身边一边为他拍着背,一边道:“王君您冷静点,孩子还在身边呢,别吓着孩子!” 张淞闻言将余念松开了点,便听余念继续道:“后来我娘病死了,我爹也活不下去了,想随她而去。我很害怕,我求他不要抛弃我,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他再抛下我去了,我就又成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张淞心痛得无法呼吸,不由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裳,用力捶了几下。 余念握住了他的手,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求证道:“我,我当年难道不是被你和母亲抛弃的吗?我爹说,我是被人抛下江中意欲淹死在江中的孩子,我爹以为我没人要,这才没有帮我寻亲生的父母!如果不是爹爹他想追随我娘而去,不愿我一个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是永远也不会叫我回去亲生父母身边的!” 张淞听到这等诛心之言,忍不住痛得眼前发黑。 可他却无法怪面前这孩子,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他,才让他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楚。 “不,孩子,你是在爹娘的期盼中降生的,当年为了生你,爹爹差点便没了,休养了半年才勉强下地,也正因如此,才让你小小年纪便被居心叵测之人偷换……”张淞强忍着心痛道。 “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找过我?!”余念虽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悲愤,却还是忍不住怨怪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张淞张口欲言,想要告诉他事实不是这样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 自己要怎么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发现孩子被调换了,作为一个生身父亲,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孩子的身份问题。 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在余念逐渐黯淡的眼神中,张口道:“是爹爹对不起你……念儿……” 第90章 我等你八抬大轿来娶我! “所以现在,你来是想怎么样?”余念此刻声音有些颤抖,内心却格外的冷静。 从小生活的贫苦已经造就了他冷静的个性。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顶多还是回到自己的余家村,又有何惧,更何况,他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更何况他已经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了不是吗? 张淞见他面容微松,以为他是松动了。 “念儿,爹想带你回去!你愿意吗?”张淞眼含希冀地问。 “那你可弄清楚了,我当时是被何人所害,现下又准备如何待我?你既现在才知晓我被人所害,那想来你身边是已经有了假冒我的孩子。” “那你又待他如何?我回去,你们是准备直接公开我的身份,还是叫我同他称兄道弟,一起和睦相处?”余念冷静地开口问。 “这……”张淞只是听荣亲王说找到了与自己长相神似的孩子,捡到的过程与自己的梦境相同,他便迫不及待地来见余念了,后续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想过,此刻不禁被余念问得哑口无言,无颜以对。 他觉得自己过去的四十年实在是被凤傲霜保护的太好,以致现下如个傻子似的,还没个孩子考虑的周到。 “念儿放心,我绝不会再叫你受一点委屈的,爹爹也不会叫你屈居人下,与仇人之子称兄道弟,我一定会查出当年害你之人,爹爹向你保证!”张淞信誓旦旦地道。 “你回吧!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余念冷漠地道。 要说他心中丝毫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还算了,但一想到自己竟然是荣亲王的嫡长子,却为人所害以致流落在外二十年,他的内心就忍不住生出一丝怨气来。 他现在根本不想看到张淞。 张淞见他绝情的脸,顿时心痛到窒息。 他往后一仰,险些碰到身后的雕花木窗,冯伯在后扶了一把,担心地问:“王君您没事吧?” 冯伯虽在内心怪这孩子说话难听,可他却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于他。 不说自己身份只是一个奴仆,就单算一下这府上欠公子的,他就是说的再难听些,王君怕也是只能受着! 张淞脸色苍白,勉强笑道:“我无事,既如此,我们先回去吧!” 余念闻言,内心有一丝犹豫,但很快,他便逼自己硬下心肠。 府中一日没有弄清他失踪的缘由,他是不可能跟他们糊里糊涂回去的。 当年侥幸能捡回一条命来是他命大,可若凶手仍在府中,他贸然回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张淞在沈府没有用午饭便告辞而去,蒋氏以为他与余念相谈不欢,便也没有再多做挽留。 等张淞一行人走后,余念便出了这院子,回到自己的房中。 等他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壶酒。 他搬了梯子,爬到院中的一棵硕大的桃花树上,手中带着酒,狠狠灌了一大口。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啊! 现下突然冒出一对父母来,身份却如此显赫! 那他当年是如何被弄丢的? 弄丢了之后他的亲生父母竟然没有发现? 他自嘲一笑,又灌了一口酒。 可是他的养父母待他那样好,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怨怪命运。 可能这便是自己的命吧? 他喝了许多,酒壶不知不觉便空了,他将手中酒壶扔了下去,听见清脆的一声响,他低低笑了笑。 他醉了,看身边的树枝都有重影了。 天渐渐黑了下去,他想着得回去睡觉,便抓了身边的树枝慢慢向下爬去,谁知一脚踏空,从树上掉了下去! 余念紧紧闭上了眼睛,心想:天要亡我! 这般高摔下树去,岂不是要没了命? 可怜我刚找到亲生父母,还来不得相认便要命丧当场吗? 他还有刚开始青涩的初恋,便要无疾而终吗? 想到这,他忍不住喊道:“绿珠姑娘救我!” 喊完又忍不住笑自己天真,绿珠姑娘的院子距他的院子隔着好几个院子,又哪里能听到。 就是听到了,赶来救他也是来不及的! 怎料下一秒他便径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下意识地揽住了这人的脖子,待他睁开眼,便对上了自己心中的绿珠姑娘戏谑的双眼。 “这才一日不见,便主动投怀送抱,这是想姑娘我了不成?”绿珠轻笑道。 余念痴痴看着她的眉眼,绿珠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渐渐放大。 余念情不自禁地将唇轻轻贴了上去。 待余念的唇触碰到了自己的唇,绿珠浑身一震,却没有躲开,而是腾出抱着余念的一只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之后,二人才分开,绿珠轻笑道:“你既轻薄了我,自是要负责到底的!现下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余念羞恼地捶了她一拳道:“负责便负责,我娶了你便是!” 绿珠含笑道:“要娶也是我娶,怎能让你一个小男人娶我?” 余念含羞道:“那便说好了,我等你八抬大轿来娶我!” 绿珠一把抱起他大步往屋中走去,道:“这可是你说的,姑娘我可当真了!” 余念见他抱着自己往屋中而去,不禁好奇道:“你怎会在我院中?” “想来便来了,不来岂非要错过一场某人哭鼻子的好戏?”绿珠调笑道。 事实上,绿珠见他自见了王君后便情绪不对,连自己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一直守在树下都没有发现。 余念闻言脸上微红,他刚才喝多了,想到难过处,确实是哭了几声的,不想就被心上人给听了去,真是丢死人了! “谁哭了,我才没有!”余念嘟囔道。 绿珠已经抱着他将他放到了床上,余念见此,心跳忍不住发出咚咚咚的狂跳,难道绿珠她想在这里办了自己不成? 余念忍不住脸上飞上一抹红晕,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害羞? 绿珠忍不住凑上前来,贴在他额前问道:“好好的,你脸红什么?”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余念的耳畔,他忍不住脸颊变得更红,将被褥扯高,双手握住被角放在胸前,紧张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第91章 楼氏之怨 绿珠轻轻一笑,道:“你以为本姑娘要做什么?” 说着向他紧攥的双手看了一眼:“放心吧,成婚前姑娘不会动你的!” 余念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又不禁笑自己想太多。 “想吃东西吗?我去厨房帮你拿点,你晚饭还没吃呢!” “我不饿,你可不可以在这里陪陪我?” “好。” 余念见了王君张淞后,内心也并不轻松,听他的语气,家中应是有一位同龄的公子替代了他的身份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曾发现。 此次若非沈将军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替身的身份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的。 “来人,带楼氏过来!”荣亲王凤傲霜将手中的证据拍在案几上,声音里藏着忍无可忍的暴怒。 “跪下!”待楼氏走了进来,凤傲霜一声冷喝道。 楼氏见凤傲霜和张淞面色冷冷,愤怒地看着他,他心下一叹,想来是东窗事发了,这样也好,也免得他日日为此事提心吊胆。 “不知王爷寻我何事?”楼氏仪态端庄地跪在地上,看着凤傲霜道。 “你干的好事!如今居然不知我寻你何事!”凤傲霜将手中的证据砸在他脸上。 纷纷扬扬的纸片从楼氏的脸上滑落,像是在他身边下了一场雪。 楼氏优雅地从地上随便捡起一张来,夹在指尖看了看。 随即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王爷已经知道了,并且证据确凿,还问我做什么呢?” 凤傲霜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气极反笑。 “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你自己可还认得出来?你本是楼氏大家闺男,现下怎的变得如此寡廉鲜耻!” “我寡廉鲜耻?!寡廉鲜耻的不是你们二人吗?!”楼氏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口中却说着与他温润外表毫不相干的话来。 “你张淞,一个低贱的农户之子,如何配得上堂堂一个亲王的王君,可你呢,做个侧夫尚且不满足,还野心勃勃地想要她的王君之位!”楼氏纤纤玉指指着张淞质问道。 “本来先王君去时承诺我与代侧君二人,哪个先为王爷诞下子嗣,便是王爷的正君,可你却偏偏来横插一杠,若非你,我如今已是王君之尊,又岂像如今一样日日给你一个贱民请安!”楼氏轻笑,低头看着自己的伸开的双手。 “是本王不顾先夫的承诺,非要娶了阿淞的,这与他又有何干系,你要恨便恨我,你恨他作甚?!”荣亲王恨极,指着他的鼻尖骂道。 “王爷以为我不恨你么?你娶了我入府,却又不将我放在眼中,我也恨你!我堂堂楼家嫡次子,便是做个先皇君妃也是够格的,我委屈自己做你的侧君,你却不知珍惜,娶了这样一个贱民骑在我的头上,你真以为我不恨你么!”楼氏冷声道。 荣亲王简直被他气笑了:“你既如此恨我,你我和离便是,你又何苦害了我与阿淞的孩儿?!” 楼氏转过头不再看她:“我先他有孕,王爷却不曾看我一眼,我堂堂楼氏子,自己委屈便算了,凭什么要委屈我的孩子做个低贱的庶子!!!” “所以当初我早产也是你害的?!”张淞此时见楼氏撕下了温和的假面,不由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自然是我!”反正已经这样了,楼氏自然也不害怕,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楼氏恶毒地讥讽道:“是你自己蠢,对身边人不设防,让我得了手去,我只恨没有直接毒死你,你若与你那低贱的儿子一起死了,这王君之位不就是我的了!” 凤傲霜简直不可置信自己的府中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辈,跌坐在椅子中,神色青白交错。 “你个贱人居然有命生下孩子,那我干脆狸猫换太子,直接将我儿子换了给你,命人把你的儿子丢弃在外。” “本来我是打算养着他以便你发现后威胁于你的,谁知过了几个月你竟都没有发现这孩子并非你亲生,那我还留着他何用?!我让人将他秘密杀了,谁知那两个蠢货竟不敢亲自动手,反将他丢在江中为人所救!要不是这样你又岂能发现城儿的身份?”楼氏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手指,仿佛杀一个人是多轻松的事情,毫无任何的负罪感。 “动手的那两个侍从呢?”张淞问道。 “自是被我杀了呀!知道了本君如此要命的事,他们难道还想活着回来么,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不是吗?”楼氏看着张淞似笑非笑地道。 “就算你不做换子这样的蠢事,城儿我也自会善待的,你何必将事做的如此绝?”张淞恨恨开口道。 他实在是想不到,当时一见他便引为知己的温柔善良模样的楼侧君会是如此一条毒蛇,盘踞在他身边如此之久,他竟丝毫都不曾发现,想想就觉得令人心底发寒。 “人都说无毒不丈夫,我又岂能将我儿的前途赌你的良善?那倒不如我自己亲自去取来赠与他!”楼氏狠毒道。 “毒夫!”此时凤傲霜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楼氏的脸被扇到歪在一边,人也摔倒在地,脸上登时便肿起了五根手指印来。 待他直起身,转过脸来,嘴角赫然流下一缕鲜血来,他用手指摸向下巴,摸到满手的鲜血,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王爷这就急了吗?您吩咐一声,自有人替您惩罚于我,又何必急着亲自动手呢?”他笑着说话,配合着脸上的手指印和嘴角的血痕,宛若一个疯子般。 “你简直是疯了!”凤傲霜冷冷道。 “我就是疯了! 我自十五岁见你第一面起,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啊,凤傲霜! 为了你,我拒绝了我娘和我爹为我寻的大好亲事,转而下嫁于你做了一个小小的侧君! 可你呢,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你娶了我却不珍惜于我,日日让我独守空房! 若非我当时苦苦求你,我连城儿都得不到!”楼氏歇斯底里地道。 “我娶你是因为你母亲以军功对先皇施压,说我若不娶你,你便要上吊自尽,我想着区区一个侧君之位,你想要给你便是了! 入我府中之后,我对你也是礼敬有加,从不曾有人欺辱于你,但是你想要的同等爱意,我却是无法勉强自己!” 第92章 由嫡贬庶 “至于你说的城儿之事,当时我想着我与阿淞已经互许终生,也问过你和代氏的意见,如你想要和离,我自会放你自由,可你不愿,你说你只想要个孩子做个下半生的念想和依靠,我也给你了!你还要我如何?你痴心于我,难道我也必需回报相等的感情于你吗?” “现下想来,你根本就不配做这个父亲!我给你一个孩子,你却想要更多!一个孩子也滋生了你无穷的欲望!”凤傲霜气得浑身发抖,说了这段话后,她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再不肯看他一眼! “呵呵,王爷说得当真轻松,叫我和离?”楼氏轻笑,“你可知一个和离的男子会受到何种待遇?” “再也嫁不出去,或者再嫁也只能嫁一个寡妇或老妇人!我堂堂楼氏嫡子,有更好的前程,我为何要委屈自己!”楼氏眼睛通红,却倔强着不肯掉下泪来! “我恨我自己痴心错付,我更恨他,”他手指一指张淞:“若没有这个贱人,我是有机会坐上王君之位的,府中再也没有比我身份更尊贵的侧君了!” “可是这个贱人一来,就抢了我的位置,他的儿子还要抢我儿子的位置!我为何不能恨他!我恨不得他死!”楼氏几乎咬碎了牙龈。 “所以你便下毒想让我一尸两命?”张淞失望地看着他道。 “我入府之后,从不曾苛待于你们,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儿又做错了什么?这些年来,我待你也不薄,我自认为分走了王爷的宠爱,便从未在银钱规矩上苛待过你们半分啊!我是真拿你们二人当兄弟处的!”张淞含泪道。 楼氏转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那是你自己蠢的无药可救,你我共侍一妻,何以认为我会同你交心,将妻子交由你手还心甘情愿?” “好、好、好,是我瞎了眼,我认了!”张淞咬牙道。 “是我张淞蠢,以致我亲生的孩儿流落在外受了二十多年的苦,是我活该!可是我的孩儿不活该!”张淞冷冷道。 “王爷,你要给我和孩儿一个交待!”张淞不再看他,转而盯着凤傲霜道。 “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楼氏以庶子充嫡,念在其生育一子之功,死罪可免,着其迁至家庙清修,终生不得回府!”凤傲霜站起身,冷冷道。 楼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罢了罢了,自己反正已经得不到她的爱,便是终身清修又如何,只要城儿能好好的。 但凤傲霜接下来的话,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其子凤城,诏告天下,由嫡贬庶,收回其一切爵位及特权,等同庶子待遇!”凤傲霜冷漠道。 楼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泪水滚滚而下:“王爷,你当真非要如此绝情吗?你宠爱了城儿二十年啊!他是不知情的!你大可以将你们亲生的儿子接回来,为何要夺了他的嫡子之位?!” “你这般做,考虑过城儿吗?他锦衣玉食地过了二十年,一朝由嫡变庶,你让他如何接受?这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残忍?你对我的儿子就不残忍吗?我的儿子当年还那般小小一团,就被你使人狠心抛弃于江中,如若不是他命大,他连自己亲生的爹娘都再也见不到!”张淞疾言厉色道。 只是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你的儿子抢走了我儿子二十年尊贵的身份待遇,可我的孩子却在穷乡僻壤吃糠咽菜长大,连一天安乐的待遇都没有享受过!” “他无辜?!他有你这般狠毒的父亲便是他最大的罪过!!!”张淞指着他的鼻尖道。 楼氏不看张淞,只是跪爬到凤傲霜面前,攥着她的衣角盯着她的眼睛道:“王爷难道一点都不念我与你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吗,非要做的如此绝情吗?!” 凤傲霜冷漠地将衣角从他的手中抽走:“不是我不念情分,是你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吞!” 楼氏瘫坐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老了二十岁,他含着最后一丝希望卑微地请求道:“王爷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请您看在楼家的面子上,哪怕将城儿记在王君名下,请不要将他贬为庶子!” 张淞冷漠地拒绝道:“我只有一个亲生的儿子!绝不会寄养一个仇人的儿子!” 这时门外却跑进来一人,不是凤城又是哪个! 张淞见到他,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欲开口解释。 可凤城满脸泪痕地红着眼睛扑通一声跪在楼氏身前,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哀求道:“母亲,请您不要这么绝情!楼爹爹他也是情非得已,求您放过他!” “城儿!你这傻孩子,你怎会在此?你走,你出去!”楼氏一见他便崩溃了。 “楼爹爹,我全都听到了!我不要这嫡子之位了,我们还给父亲好不好,我只求母亲不要把你终身囚禁,让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凤城含着泪倔强地道。 张淞看着堂下二人父子情深的模样,不由更加心灰意冷。 原来他这二十年辛辛苦苦养的儿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血缘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没有血缘关系,无论自己如何掏心掏肺对他,他还是向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的! 这样也好,这样自己也不用为他的离去难过了! “你知道什么!”楼氏听了凤城这话却脸色一变,喝斥道:“爹爹死不足惜,你却不可失了这嫡子之位!” 这二十多年楼氏算是看清了,宁为穷人夫,莫做他人侍,给人做了小,自己的孩子便也低人一头,他处心积虑的调换了孩子,还不是想让他的孩子做个高高在上的嫡子。 可惜这一切到头来是一场空。 他精心养大的孩子,却和他年轻时一样愚蠢!这才是他真正的报应吧! “城儿,你快求求你父亲,不要让你由嫡变庶!”楼氏苦苦哀求道。 凤城却抿紧了嘴,不发一言。。 “你不用逼他了,此事我心意已决,谁来劝都是无用的!”凤傲霜冷冷打断道。 “来人,即刻将楼氏迁至家庙清修,此生不得出,不许任何人与之相见!” “凤城即日起迁至静思阁,一应用度比照庶子,不得逾越。明日我会入宫禀明陛下,更换户牒。” 第93章 将军,我想娶他 静思阁乃是府中最为偏僻的小院子,只有凤城如今的院子十分之一大小,这让凤城如何住得习惯。 楼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他知道以凤傲霜的绝情,现下求也无用了。 他怜惜地摸着凤城的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他心里明白,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了。 凤城也泪眼蒙蒙地看着楼氏,这么多年来,楼爹爹一直如亲父般关心爱护着他,却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凤城痴痴地道:“城儿,爹爹要去了,你能最后叫我一声父亲吗?” 凤城心下大痛,他含泪看着楼氏道:“父亲!” 说罢二人抱头痛哭! 张淞实在不想看二人依依惜别的场景,便与凤傲霜二人先一步拂袖而去。 带楼氏去往家庙的仆从已经过来,是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一脸凶相,此时走上前来恶声恶气地道:“楼侧君,请吧!” 这楼氏平日仗着家世好,没少为难底下的仆从。 虽他面上装的温良和善,但待下人却是极为苛刻,规矩也多,但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现下他落魄了,还是永远无法翻身的那种,令许多仆从在内心直呼痛快! 楼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凤城,跟着二人一步一回头地向外走去。 凤城在他身后跪下,郑重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楼氏心头一哽,转身便走出门去。 这一别,许就是一生! 等沈妙下了值,发现绿珠正在书房门口等她。 沈妙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绿珠道:“伤势如何,可恢复了?” 绿珠低着头跟她走进书房,顺便关上了书房的门,这才回道:“回将军,已无碍了。” 沈妙坐下身,拿起桌上的文书看去,半晌没有见绿珠说话,便转脸向她瞧去。 明明看见回来时,绿珠似有话要同她说,现下等了半天却没有开口。 “怎么了,有事就说,扭扭捏捏做这番小儿郎姿态作甚?”沈妙见她欲言又止,一脸纠结的模样,不由笑道。 绿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军,末将看上了余公子,想娶他为夫郎!” 沈妙笑答:“我听红罗说了,怎么,你与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吗?” 绿珠嗯了一声。 沈妙道:“那他的心意呢?” 绿珠自信答道:“他说此生非我不嫁!”说完又不禁有点脸热。 沈妙道:“这事我是没有意见的,只是现下余公子却找到了家人,他的身世怕是有些麻烦,如此,你还想娶他吗?” 绿珠咬了一下唇道:“将军,我喜欢他却不是为着他的身份,早在他还只是余公子的时候,我便喜欢他了,现在他身份有变我也仍然喜欢他!” 沈妙正色道:“绿珠,喜欢是一回事,与人成婚却是另一回事。你娶了他,就得为他负责一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娶了这么回事,你可想好?” 绿珠坚定点头道:“将军,我想过了,我只想娶他,只要娶了他,我会一辈子待他好。属下不会说那些个甜言蜜语,我只要他一个,只对他一个男子好,以后绝不会再纳任何郎侍。” 沈妙听她如此说方才展颜一笑:“不错,咱们的小绿珠看来果然是长大了!已经具备了娶妻的担当,你放心,此事我会放在心上。” “但你要知道,如果余公子真是荣亲王流落在外的孩子,那你娶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属下明白,但属下不会放弃的!”绿珠坚决道。 “好样的!这才是我手下的兵!”沈妙也高兴她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男子。 绿珠是沈倾城手下将领的遗腹子,她爹生下她便追随她母亲去了,她从小无父无母,是在沈府长大的,从小便跟了沈妙身边。 但她却是自由身,不是沈家的奴仆。 在沈妙心中,她与绿珠的感情如亲姐妹一般无二。 现下她找到归宿,沈妙也为她高兴。 余大郎她也是相处过的,知晓此人是个有骨气的好男儿。 绿珠从小无父无母,心思颇重,余大郎又从小受尽苦楚,个性坚强知晓疼人,他二人结成一对,说不定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只是,荣亲王府会如此想吗? 第二日,荣亲王果然如她所说去宫里禀告了皇帝。 皇帝知道后也大为震惊。 待看完荣亲王所呈上的证据,也对楼氏胆大包天的行为叹为观止。 随后皇帝降下圣旨,申斥于楼家教子无方,将楼氏家主罚俸一年,收回凤城的县主之位。 又将余念记入皇家玉牒并封其为长安县主,食邑三千户。 圣旨下来前,王君张淞已经带着仪驾亲自上门来迎余念。 现在该改称他为凤念了。 凤念此时正在与绿珠话别。 “阿念,回去了要好好的,不要随便发脾气,他们虽是你的生身父母,但你们没有相处过一天,想必暂时于你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绿珠谆谆教诲,如同在安抚一个小孩般。 “那你可要常来看我!”凤念不开心道。 绿珠如哄孩子般道:“好——” 此次前来接凤念的,不止张淞一人,连他的同胞姐妹凤明昭和凤明玦也一起来了。 两人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如今还在国子监进学。 凤明昭身着藏青色的织锦长裙,外着一件精致的绣花短襦,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高高挽起,上面点缀着一支简约而典雅的珠翠,整个人看起来沉静稳重。 凤明玦年纪小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轻纱长裙,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她的发丝柔顺,却随意挽起,发间点缀着几朵小巧的珍珠发饰,如同她灵动的眼神,此刻正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你便是我嫡亲的大哥哥吗?”她一下子跳到凤念的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歪着头问他。 她的手腕上佩戴着色彩斑斓的手链,上面缀了几个小巧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响声。 凤念甚少与年轻的女孩子有这般亲昵的交流,此刻面上不自在地爬上了些许微红。 他抽了抽手臂,却发现被她挽得更紧,只能随她去了。 “这位是你的小妹,叫明玦。”张淞温声开口道。 “我,我叫阿念。”凤念轻声对凤明玦介绍道。 此时凤明昭也走上前来,朝凤念施礼道:“大哥!我是明昭。” “两位妹妹好!”一下子多了两个如此大的妹妹来,让凤念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两位妹妹都不是跋扈之人,对他也算尊敬有加。 第94章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凤念深吸一口气,在两位妹妹的搀扶下登上了王府的马车。 站在车门前,凤念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沈府的众人都站在府门前相送,绿珠着一袭浅碧色的长裙站在沈妙身后,他朝绿珠深深看了一眼才钻入了车厢。 “恭送王君和二位郡王!”沈府上下齐声道。 车帘放下,马车碌碌前行,带走了凤念。 凤念随王君车驾回到王府,圣旨也后他们一步到来。 众人跪谢皇帝圣旨后,便一起回了正厅。 张淞已经将给凤念准备的院子收拾妥当,就在离他的院子最近的玲珑苑,这个小院是内院除正院外布局最好,景致最精致的一处小院。 当初凤城想要来自己住,求了荣亲王许久,她都没有松口的一处院子,如今直接给了凤念。 夫妻二人觉得亏欠凤念良多,也征询过凤念的意见是否要改个名字,可这个名字是当年养父亲自为他取的,他舍不得更换。 两人也遂了他的意,只改了姓氏。 玲珑苑院中,早已经为凤念收拾好了,张淞为他配备了两个一等贴身侍从,四个二等侍从,粗使仆从八个。 凤念以前做什么都是自己来,忽然得了这许多人伺候,难免有些不适应。 张淞慈爱地摸着他的头道:“念儿,你生来便是尊贵的王府贵子,以前怪爹不好,让你前二十年受尽苦痛,好在现在早已经过去了,你也该忘了,学着习惯现在的生活吧。” 看着凤念有些怏怏的神色,他怕自己刚才说话有不妥,所以招了念儿不快。 张淞便也软着声音道:“当然,父亲不是说你以前的家人就不好,他们救了你,又养了你长大,无论如何,我们家对他们都是感激非常的,如果你愿意,父亲可以将他们二人的遗骸迁来大梁,你看可以吗?” 余念的脸色这才变得和缓了些:“不用了,爹娘已经安眠地下,我不想再令人打扰于他们,想来他们能安葬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是甘之如饴的。” “那改明儿我们一起去宝华寺给他们供两个长生牌位?”张淞又开口问。 这次凤念点了头。 张淞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改明儿我叫明昭和明玦也带你出门认识认识京城的公子哥儿们,你许是能交上几个朋友一起玩。” 凤念对此兴趣缺缺。 说着,张淞又道:“你如今也已经二十了,已经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你放心,父亲一定会为你亲自挑一个好的,必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 凤念立时接口道:“这倒是不劳了,我已有心上人,不必你们,操心了!” 张淞顿时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不怪他如此震惊,只因他生长在北狄边远农村,如果他的心上人是个北狄人,或是贩夫走卒,这与他堂堂亲王嫡子的身份要如何相配? 凤念觑他神色,似是不愉,心下也是凉了大半。 没承想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亲生父母对他的终身大事也想插足其中。 如果他们不能同意自己与绿珠的婚事,那自己只怕只能不孝了。 “我喜欢的人,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女儿,她不嫌弃我的出身,也不畏惧我的出身,我此生只嫁她一人!”余念坚定开口道。 “你这孩子……” 张淞本想斥他糊涂,怎的与人私定终身,想想自己与王爷当年的相识来,又觉得无颜说出口来。 可是念儿他刚回来,张淞又不想惹他不快,他满腹心事,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只得匆匆回了正院。 荣亲王正在桌上写字,见他匆匆自玲珑苑回来,脸色苍白,不由上前来扶住他问:“怎的脸色如此苍白?念儿给你气受了?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吗?” 说着忍不住在心中暗怪凤念不懂事。 “王爷,念儿他……”张淞看着凤傲霜关切的脸,忍不住悲从中来,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要是他给你气受,我……” 凤傲霜本想说自己去教训他,转念又想到这孩子从小没在自己身边长大,自己于他只有生恩,没有养育之恩,又是一个自己亏欠良多的娇娇儿子,自己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想着不由泄气。 哎,一边是夫君,一边是亲儿子,真是让她左右为难! 张淞见她面色不忿,便知她想岔了,忙道:“念儿他没有气我,只是,念儿他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什么?他有了心上人,是谁?”凤傲霜也同他一样惊愕,盯着张淞问。 “这……这……我没敢问!”张淞张口结舌。 他当时听了念儿已有心上人,只顾震惊去了,哪里还顾得上问是哪个女人? 凤傲霜:……啊这? 凤傲霜只能安慰道:“别着急,明日你去问问他,他心上人是何人,我们也好从长计议!” 张淞低低嗯了一声。 凤傲霜也有些无语。 她这个夫君吧,长得是好,身材也好,性子更好,就是吧,个性被自己养的实在是天真。 自己府中在京城世家里已经算是清净的了,就这,还整了这出换子之事。 恐怕要不了几日自己的王府便是京城最热的谈资了! 沈妙今日去了内狱。 “交待了吗?”沈妙问仇蓉。 “已经有两个有点松动了,但目前还没交待出有用的信息。”仇蓉苦着脸道。 “那位呢?”沈妙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仇蓉。 “没审呢,等着您来!”仇蓉殷勤地笑道。 “走吧,去看看!” 等二人走到刑室门口,门口守卫的狱卒拱手道:“将军,统领,我姐妹二人一直守在这,中间喂过了饭食和水,她也用了,目前人清醒着!” 沈妙与仇蓉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欣喜之色。 肯吃东西,便是有希望! 等到狱卒打开牢门,沈妙已经恢复了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刑室中,那名刺客还是双手被吊在刑架上,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便抬起了头来。 从乱蓬蓬的头发下,露出一双略显黯淡的双眼来。 沈妙悠悠踱步到她的面前,将蝉翼从桌上拿起在手中把玩:“怎么想,可想通了吗?” “本官告诉你,你的同伙已经有人开口了,本官时间不多,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再不肯开口,我只能叫你尝尝我的手段了!” 第95章 这事不难,本官应你! 说着,沈妙将蝉翼贴在了那名刺客尚算干净的脸上。 薄薄的刀片带着血腥之气紧贴在她冰冷的肌肤上。 沈妙不轻不重的往下一压,瞬间她的脸上一道血珠便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在她面颊上蜿蜒成一道小小的溪流。 “哟,面皮倒嫩,这便流血了!”沈妙轻笑,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我,我说!”那刺客颤抖着沙哑的嗓音开口道。 仇蓉内心一喜,有门儿! “我只听真话,如果你说的与你同伙交待出来的不同,那我俩将你二人一起活剐了!”沈妙阴森道。 那名刺客浑身一震,哆哆嗦嗦开口道:“不敢欺瞒大人,不过在我交待前,我希望大人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说看!”沈妙斜斜在椅子上坐下,示意仇蓉叫人记录口供。 “我有一个儿子,刚满两岁,我希望大人可以将我夫君和儿子接出来安置。” “这事不难,本官应你!” 等她交待完所有的事情,沈妙与仇蓉匆匆出了刑室。 等到二人走到僻静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凝重。 “此事非同小可,你先进宫去禀报陛下,这里我看着。”沈妙沉声道。 仇蓉没有犹豫,立刻递了牌子进请见陛下。 等他从宫中回来,也带回了陛下给沈妙的密旨。 沈妙早知会有这一遭,倒也不是多意外。 与仇蓉告辞后,匆匆回了府。 李浩然此时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府中绣夫在绣一件孩子的肚兜。 小小的一块,以柔软的棉布做成,上面绣了些吉祥的花草小兽。 以往他的两个孩子,从来不曾操心过他们生下来穿些什么,他通常都是直接给钱沈妙,让她去置办的。 现下闲来无事,他散步到了针线房,便见府上的绣夫都在为府上即将出世的两个孩子在赶制衣裳。 春夏秋冬四季都有,各式各样,色彩各异,琳琅满目,简直比他后世婴儿用品店里货架上的还要多,令他叹为观止。 但听说,这里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仍未做完! 李浩然:! 有钱真他妈的好! 自己小时候还捡些七大姑八大姨家小孩子的衣服穿过,到他有了孩子,孩子衣服都是新的,他就觉得条件已经非常好了。 可这将军府,没有一件是旧衣,均是手工缝制,且,听说用前还要统一洗晒三遍才能给孩子用!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此刻他正稀奇地拿着一件巴掌大小的用金钱缝制的外衣观看,正欲问这件怎么穿。 青生从外面跑了进来,道:“郎君,将军回来了,正令人满府寻你呢!” 李浩然听完面色便是一喜,随即撂下了衣服朝外疾走而去。 “郎君,您慢点!”连虎在后面追着道。 哎,这郎君脾性挺好,就是有点不太稳重,不过年纪小他也能理解! “沈妙,你回来了!”李浩然跨过门槛便见沈妙坐在桌案后查看着什么文书,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她桌前而去了。 沈妙闻言抬头朝他一笑,色如春花般灿烂,直叫李浩然看直了眼。 今日的沈妙没有穿她惯常爱穿的绯色官服,而是着了一件湘妃色外裳,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眉眼如画。 “出去玩吗?我今日有闲,可带你出去逛逛!”沈妙含笑道。 李浩然闻言眸中一亮。 “去去去!我去换件衣裳!连虎!”李浩然朝后一喊。 连虎应声进来,带他去了后殿更衣处。 不肖片刻,李浩然便换好了衣裳。 沈妙抬目望去,李浩然这次换了一件苍筤色的衣裳,宽袖窄袍,如同雨后的新竹,让人眼前一亮。 他本重生在这具身体最好的年纪,穿什么都是好看的,现下不知是不是受了他成熟灵魂的滋润,整个人看起来既有青春活力,又不乏成熟稳重。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非但不显矛盾,反而给他衬出了另一种气质来。 沈妙笑着朝他伸出手来:“走吧!” 李浩然走上前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开心地道:“走吧!” 浑然未觉逛街这种前世他最不喜欢陪沈妙的行为现如今却是他求而不得的了。 二人开开心心地出了门去。 “坐车?”沈妙问他。 “不坐,我们走走吧!”李浩然开心道。 “这才几步路啊,以前我们出去去旅游,走多远啊,将军府就在这正街之上,我们随处逛逛吧。”李浩然一边拉她走,一边道。 “好,听你的!”沈妙看着他笑道,没有发现自己眼中饱含的宠溺之情。 也许是穿到这个世界后,二人再不必为物资发愁让两人的感情加深了些许。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总有人不信,信誓旦旦爱情至上论。 殊不知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柴米油盐的消磨! 沈妙一边走一边想着。 来到这个世界不说李浩然,就是她也少有出来走动的。 一来是实在没有必要,衣食住行根本不需要她亲自操心,只要自己说了想吃些什么,小厨房二十四小时都可以随时为她准备好。 权势和钱财果然是这世上顶好的东西! 这二来,实在也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前世的手机电脑平板这儿根本没有,这里的古玩珍宝又都带不走,李浩然沈妙二人来前虽只是个普通百姓,但也属于有车有房一族,没有穷人乍富的新鲜感。 现下唯一让两人能提起兴趣的,怕就是吃食这一方面了。 二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前逛,一路走一路品尝着任何他们没有吃过的美食。 如同前世去故宫旅游一般,沿着古老的街道向前行去,像一对普通的夫妻般。 “浩然,我要出门了!”沈妙见他吃得开心,这才将心中盘算已久的话说出了口。 “出门,去哪儿?”李浩然拿着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啃得正香,闻言满不在乎地问。 “去滇南。”沈妙轻声答。 李浩然随后答道:“好啊,几天回来?” “估摸你生孩子之前应该能回来。” 李浩然吞咽的动作顿住了。 转过身来看着她。 “滇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类似我们后世的云省那般远。”李浩然开口问。 “嗯。”沈妙含笑看着他。 李浩然的眼圈慢慢红了。 “什么时候走?”李浩然问完咬着唇看她。 第96章 做不了你的新郎,便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半个月后。”沈妙上前搂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前走去。 “走吧,我还可以陪你们半个月,你想去哪儿玩,想做些什么,我都可以陪你。”沈妙边往前走边道。 原本沈妙想着如果李浩然也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话,一定要他好看。 可是看着看着他年轻的,十八岁的脸和对自己毫不怀疑的依赖,她却做不出来。 她是生于二十一世纪的遵纪守法公民,对于后院磋磨人的那一套,并非没在小说或影视剧中看过,可是看是一回事,自己亲自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浩然虽与她近些年感情不睦,可自己也并非全无缺点,感情的事情很难界介定对错,端看立场罢了! 他于自己来说,已经是亲人而并非只是爱人而已了。 穿越到这里之后,沈妙总有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感觉,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中的人,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只有见到李浩然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真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管自己的穿越是否是他造成,二人现在已经是来了,追责无用,过好当下才是正经。 算了,能在陌生的世界相遇,也是一种莫大的机缘,这许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吧。 夜色如水,两人坐在栖风酒楼的最高层,望着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两人都沉默了。 “沈妙,你恨我吗?”李浩然忽然开口问。 “当然恨你!要不是因为你这混蛋,我两个如今怎会在此?”沈妙轻笑,拿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 原本她是不能喝酒的,因为酒精过敏,但穿来的这具身体却是会酒的,不过她不经常喝,是以被呛了一口,眼泪都呛了出来。 “呵呵。”李浩然侧头望着她年轻恣意的眉眼:“如今看你却也怡然自得,并不像恨我的样子!” “也是,你如今年轻漂亮且位高权重,对如今的生活怕也是满意的吧!” 沈妙斜他一眼,方道:“这里有句俗话,人生三大喜:升官发财死夫君,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李浩然顿时大怒。 沈妙接着火上浇油:“害死你我倒是不会,不过听说这大梁各式各样的男儿众多,可怜我上辈子就跟了你一个人,这辈子岂不是得多尝试几个?!” 李浩然牙都快咬碎了:“你敢!” 沈妙邪邪看了看他,戏谑道:“你如今可管得了我?” 李浩然顿时哑火了。 他自是知道自己管不了,正因如此他才经常患得患失。 他觉得自己现在忽然理解了当年的沈妙。 当年沈妙怀二胎后,他确实有段时间对她兴趣缺缺,还说她模样老了十岁,沈妙当时问他,他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他是怎么回的现在已是不记得,他只记得当时沈妙看他的目光。 沉痛、悲凉,且带着怨气。 他当时还在心中还为此不爽。 觉得她心里只有孩子,把他都忘到了脑后。 自己现下虽怀孕才四个多月,每每在沈妙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他心里清楚,根本不是这样的。 每天数不清次数的往茅房跑,孩子有了胎动后每日晚间醒来无数次的睡眠,最重要的是,他极速消退的欲望! 以前他觉得沈妙的推拒是故作矜持,现在他才明白,根本不是!!! 原来那什么孕激素真的能对人影响这么大!不论男女! 天知道他听到沈妙又要远行的时候居然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实在是不愿意让沈妙见到他怀孕时的狼狈模样!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现在的三分钟是自己的能力问题,肯定是腹中的小崽子影响的,绝对是这样的没错! 这时保持望天姿势的沈妙笑了笑,忽然道:“也不知道我们原本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死了,有没有被火化,逢年过节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们烧纸上坟啊?” 李浩然心下正郁闷,随意接口道:“给我们烧纸上坟也没用啊,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有空保佑他们啊!” 沈妙:……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 沈妙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原本憋出来的一点对愁绪瞬间不见了踪影。 “明日便是入宫的日子了,文进,你可后悔吗?”罗氏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爹爹,已经到这时候了,你该担心的是我入宫后是否受宠。”陈文进淡淡道。 罗氏心下一松,也不由叹了口气。 自罗氏断了他对沈妙的情意而选择将他送入宫后,文进就是这般了。 罗氏有时候都觉得有点怕他。 他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褪去了自己身上的青涩和棱角,变得阴郁而冷漠,丝毫不见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 “我既做不了我心上人的新郎,我便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陈文进冷冷道。 罗氏闻听此言,不禁心中一跳,这皇帝虽说是他们家陈太后的亲女儿,可皇帝现在却是有君后的! “文进你……”罗氏欲言又止。 “这不是爹爹希望的吗?你不是正希望我与表姐亲上加亲,如果能生下皇女的话,更是能令我陈家更上层楼。”陈文进轻嗤。 “你,你怎如此与爹说话?”罗氏有些心痛。 “爹,不是你要送我入宫争宠的吗?你要知道,明日我踏出了这个门,便再不是陈家人了,我将来会是整个天下的国父!”陈文进冷然道。 罗氏忍不住内心一痛。 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作罢。 第二日天不亮,陈文进便被宫内的内侍接了进宫。 如他所料,凭他的容貌家世和太后的关系,陈文进如愿的进了宫,并封为四皇夫之首的荣皇夫。 陈荣君。 此次选秀并非全国选,而是内定的几家大臣家的儿子,除他之外,前太师之孙封号为良,御史之子封号为德。 如今的凤君乃是常威将军之子奚文可,是皇帝潜邸时的王君,贤惠非常。 再加上原来的侧君被封为贤皇夫,现在皇帝一凤后四皇夫已经齐全。 此次选秀是因为皇帝登基这半年来一直未有所出,也是应太后要求扩充皇宫。 入宫第一日,皇帝便宠幸了陈荣君,一时陈荣君在皇宫的风头无两。 第97章 走,去度个蜜月 此时陈双燕正靠坐在床头,看着乔绍给她做一件夏衣。 “阿绍,这些让针线房里的仆从做就是了,不用你亲自动手。”陈双燕开口道。 “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吗?”乔绍佯怒道。 “怎会,我只是怕累着我的阿绍,毕竟这些天阿绍瘦了不少,正该好好休息才是。”陈双燕含笑看着他道。 她醒来没几天,此次属实是因为失血过多,这才昏迷了几天,把乔绍吓得够呛。 生怕一个不注意她的呼吸就断了,日夜不停在守在她身边,直到她醒来。 此时她的嘴唇泛白,依然没有缓过来。 她醒来后,母亲也提醒过她,当时那刺客的剑是直冲她后心去的,如果不是沈妙帮那一下,将剑撞歪,她怕是此刻已经在阎王殿里了。 陈家对沈妙无比感激,就连陈文进也动容了,在她还没醒来时,来看过陈双燕两次。 等她大好了,必得亲自上门感谢沈妙。这都救了她两回了。 陈双燕正在想着,门外便传来侍从的禀报声:“三小姐,沈将军来了!” 陈双燕一下坐直,又疼的靠在床头不停吸气。 乔绍含怒瞪了她一眼,上前扶住她,往她后背塞了一个软枕。 这才对外面道:“请沈将军进来吧!” 说着乔绍起身往门口处迎接。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便见沈妙已经携李浩然进门来了。 乔绍上次见过李浩然,也知晓他如今是沈妙的心上人。 便福身对二人一礼道:“见过沈将军、李郎君!” 李浩然上前扶住了他:“乔郎君不必多礼!” 沈妙则是径直走到了内室,坐在乔绍方才坐过的椅子上,上下打量陈双燕一番:“陈三,恢复的还不错啊!” 陈双燕含笑道:“托将军的福,差不多能下地走动了!” 沈妙笑道:“那就好!上次来看你一回,你还没醒,前几天有事没来,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该醒来,便带了浩然过来看看你!” 说着,身后的红罗递上一支人参来:“这支人参大概有五百年,是我从库房里扒拉出来的,叫你夫君给你炖了吃,早点恢复!” 陈双燕感激地道:“怎好叫将军破费,我娘还说等我好了,她带我亲自上门去谢过将军救命之恩呢!” 沈妙不在意一笑:“这倒是不必,我过几日就走了,你好好休养着。” 陈双燕闻言就是一愣:“将军这是要去哪里?边关战事不是结束了吗?” “这你不用管,只好好休养早日恢复便是了!”沈妙道。 “是,末将知道了!”陈双燕知道,沈妙如此说,便是皇帝派给她秘密任务了,也不好再多问。 只恨自己现下伤势未好,不好跟随在沈妙身侧了。 乔绍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心下一松。 他倒是怕沈妙出任务再把陈双燕捎上。 她们武将执行的任务都是如此这般要命的,短短半年陈双燕已经是两次身陷险境了。 当然,身为主将的沈妙自是更加危险,他想着不由朝身边的李浩然看去。 见他听了沈妙的话倒没什么反应,不知是心有城府不露声色还是对沈妙盲目自信了。 他忍不住心下一叹,要不都说武将嫁不得,因为武将平日做的都是些要命的营生,喊打喊杀的,不定哪日便再不得回了。 二人叙了一会话,沈妙便带李浩然告了辞。 待沈妙二人出了丞相府,没有回沈家,而是带了李浩然直奔京郊的庄子而去。 现下已是四月底,惠风和畅,天气不冷不热,正是适合出行的时候。 两人只带了绿珠连虎等四人一起。 出了盛京,沈妙带李浩然在前面骑马,红罗绿珠跟在身旁,连虎和青生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因着李浩然的肚子已经略有显怀,此次他坐在前面,沈妙坐在他身后。 从后面看,倒像是沈妙把他圈在怀里一般。 这马是沈妙常用的那匹疾风,这马儿颇通人性,自李浩然坐过两回后,现在已经不排斥李浩然的靠近。 现下两人坐在马上,由李浩然执着缰绳,马儿也颇为听话,行得甚是平稳。 经过一个多时辰,六人已经出现在了京郊的一处庄子门前。 这处庄子名唤福泽园,是沈妙名下的一处产业。 福泽园占地约有十五六亩,依山而建,四周被葱郁的林木环绕,环境清幽,空气清新。 园中遍植桃树,此季节桃花正是盛开,美得如梦似幻,最妙的是其中有一眼温泉,长年不断往涌出泉水,水质纯净,有极高的养生价值。 此次沈妙带了李浩然来,正是带他来赏花泡泉的。 因着前几日已经令人前来通知过庄子上,沈妙一行人到了庄子时,庄子的管事娘子已经恭候在门口。 管事娘子姓杜,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妇女,见了沈妙便热情地迎上前来道:“大小姐有两年不曾来过庄子上了!老身甚是想念!” 沈妙也笑道:“确实有两年未见杜婶了,您老身体可还康健?” 这杜婶原是沈倾城手下亲兵,因着在打仗中失了左手,无法做其他活计,便被沈倾城分到了庄子上做个小管事。 说是管事,其实也是在庄子上养老了。 她也算是看着沈妙从小长大的老人儿了。 杜婶笑咪咪地道:“好好,老身一切都好,谢谢大小姐挂记。” 沈妙从马车上下来,又转身扶了李浩然下来。 对李浩然介绍道:“浩然,这位是杜婶,是我娘当年的亲兵营里退下来的。” 李浩然颔首道:“杜婶好!” 又对杜婶道:“杜婶,这位是我夫君,叫李浩然。” 杜婶看着两人牵手恩爱的模样,不由眼中泛红地道:“好好好!姑爷看着不错,模样好,性子也好!将军当年最是操心大小姐了,要知道大小姐如今已经娶了夫君,九泉之下必定也是能安心了的!” 沈妙见她又回忆起了母亲,便上前几步拉着杜婶的手道:“杜婶,快别站在门口了吹风了,李郎还怀着孕,想进去歇一歇了!” “姑爷竟是有喜了?”杜婶顿时惊喜地道。 说完忙让出身后的大门:“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叫姑爷怀着身子和我等站在门口吹风,真是罪该万死,大小姐和郎君快快有请!” 第98章 女人的钱最好赚 李浩然闻言也笑了,这位杜婶倒是位爽快人。 “走吧!”沈妙落后一步牵住了李浩然的手跨过了门槛。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宽的长?,长?两侧遍植翠竹,每隔数十米有长椅和石桌,供人休憩赏玩。 福泽园的中心是一处三进的院子,远远看去,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杜婶走在旁边温和道:“郎君远道而来,身体可受得住,可需要婶子给你叫顶软轿乘坐?” 李浩然也回以一笑:“不必了,大夫说适当的运动对孩子更好!” “是了是了,姑爷说的是。”杜婶笑眯眯地道。 “小姐传令说要来玩几天,老身就马上开始收拾了,如今都已经妥了,务必叫您和姑爷住的舒舒服服的!”杜婶笑着道。 “辛苦杜婶了!”沈妙接口道。 众人行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小院的正门。 站在近处瞧,这处院子隐没在四周的桃花与绿竹当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处处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与环境融为一体。 当真是好一个神仙去处! 杜婶一一对众人介绍着园中景致,沈妙自是来过的,也就是重点给李浩然介绍。 李浩然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疑问,杜婶难得见到个新鲜面孔,也卖力为李浩然介绍。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是到了主院中。 主院是一处类似四合院的建筑,一圈都有厢房,听杜婶说每个厢房中都砌有温泉池子。 到了主院中,福婶便退下去准备午膳了,李浩然与沈妙进了正房。 正房一进门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设有红木雕花桌椅,起居室后部便是一间开阔的寝室。 “老婆,这么大个庄子都是你的?”李浩然等人都走了,迫不及待的问。 “现在它是你的了!”沈妙见他高兴,不由也露出笑容来:“明儿我就叫红罗去更改了地契!” 李浩然一个蹦高跳到沈妙怀里,往她额上啵了一口:“老婆大气!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又热情洋溢地逮着沈妙的脸颊各自亲了一口。 要不说女人的钱最好赚,瞧瞧,他不过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妙说两句话便得了这般大一个庄子! 沈妙将他放开,李浩然见寝室有个后门,便好奇地推开门去。 门外是一个巨大的汤池,可同时容纳十数人一同沐浴。 汤池垒石成壁,池底以青石铺就,池内设有二层台阶,显得干净又古朴。 汤池旁有一个木架,上面放着木勺,浴巾,澡豆等,应有尽有,一伸手就能够着,很是方便。 池水清澈透明,上面冒着袅袅的白雾。 汤池的旁边植着一棵约有百年的桃树,此时花开正盛。 风一吹,纷纷扬扬的桃花瓣如同花雨般落入汤池,如同下了一场桃花雨。 室内的熏香略有些甜,李浩然震撼地站在寝室的后门处,不由有些痴了。 “浩然,你看看,杜婶准备的家居衣服你可喜欢吗?” 沈妙见他站在后门处一动不动,便也好奇地走上前来,站在他的身边。 看到眼前的一幕,沈妙的眼中也划过震惊之色。 沈妙以前虽来过温泉池子,但也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见到过,且当时已是深秋,并没有这般的漂亮景致。 “老婆,你觉得不觉得,这好像一份我们迟来的蜜月之行?”李浩然道。 “是啊!”沈妙也附和道。 当年他二人结婚,只是简单地办了个婚礼,当时二人啥也没有,是预备收了礼钱来个蜜月旅行的。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人刚结完婚,李浩然他妈便病了,花光了他们收的礼钱不说,还倒欠了亲戚朋友两万。 后来钱还完了后,沈妙又怀孕了。 也因着手中并不宽裕,再加上孩子黏人,遗憾地再未成行。 却没有想到,沈妙手中还有这么个好去处。 早知道,他天天住这儿得了! “我想在这儿多住几天!”李浩然高兴的道。 “可以,老公想住几天,我便陪你几天如何?”沈妙笑道。 “那我们可说好了!”李浩然转过身来,搂着沈妙的腰道。 沈妙侧过头,一手搂在李浩然的脖颈,一手按住他后脑将唇往自己凑来,强势地吻住了他的唇。 良久,李浩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双手使劲将沈妙的腰朝自己狠狠带了一下,沈妙放开禁锢住他的手,二人这才分了开来。 沈妙含笑道:“浩然,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中用了?” 李浩然顿时恼羞成怒:“沈妙!老子这便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说着意欲不管不顾地将沈妙朝床上带去。 “咳咳咳……大小姐,午膳已经好了!” 杜婶在外面道。 李浩然顿时尴尬了,恨恨看了沈妙一眼。 “知道了,杜婶,我们换件衣服便过来!” 沈妙轻笑着推开李浩然,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看来,我们的‘较量’得暂时停了,浩然。” 李浩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先去用膳,晚上再让你见识见识老公的‘厉害’。”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出房间,向膳厅走去。 杜婶已经摆好了饭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餐桌上,简单的菜肴却透着家的温馨,让人心生暖意。 “杜婶,您也一起坐下来吃吧。”沈妙招呼道。 “不了,大小姐,姑爷,你们慢用,我等会同绿珠姑娘她们一起用饭。”杜婶客气地拒绝。 “杜婶,您辛苦了!”李浩然刚被人听去了私房话,有些尴尬地道。 沈妙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是女人,哪个没有好色的时候? 沈妙见李浩然不自然,便叫他们都退了下去,只余了两人在桌前用饭。 饭后,两人牵着手在山庄内散步,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园子内假山林立,曲径通幽,走没多远便有一处古朴典雅的亭子映入眼帘。 亭中设有一张古桌和几只石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煮水炉。 许是专门给她二人备着的,炉中炭火正旺,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沈妙牵着李浩然走进亭子,待李浩然坐下,沈妙熟练地拿起水壶,往杯中注入清茶。 等温度合适之后,沈妙递了一杯给李浩然。 李浩然端起杯子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沈妙,我们以后能不能经常来这里玩儿?”李浩然憧憬地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我就陪你来。”沈妙答道。 第99章 老子因为他一天跑十八趟厕所 二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亭中品茶赏景,直到夜色完全黑了下来,二人才相携着缓缓回到正房。 两人都是现代人,不习惯被人服侍,便叫红罗绿珠连虎青生都下去歇着了。 两人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池子里。 李浩然穿来这般久,已经习惯了这具年轻身体。 现在他只着白色的中衣,泡在池中,正衬得他肌肤莹润,面如冠玉。 沈妙从水下慢慢摸向了李浩然的腰。 “老公,我觉得,你变得更好看了!”沈妙觉得自己晚上喝的那二两小酒似乎有点上头了。 李浩然转头对她邪邪一笑:“老婆,你不觉得是你现在变得更好色了吗?” “是吗?老公,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你怀了孕,整个人散发着父性的光辉才更吸引人了?”沈妙笑着道。 “沈妙,你非要逼我在这最快乐的时候扇你是吗?!”李浩然咬牙切齿地道。 平时没人提醒倒还罢了,现在沈妙的调侃真是让人不能忍! 草! 作为一个来自于现代的男人会怀孕就已经够他妈羞耻的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可关键是还有一个跟他同来一处的女人时刻提醒他! 就很气! 小腹的火气一下更旺了! 沈妙见他羞恼,巧妙地一手制住了他的两只手,将他压在温泉池旁边动弹不得。 腾出的一只手缓缓往下滑去:“哦?老公你准备拿啥扇我啊?” 李浩然:泔! 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沈妙你这具身体以前是不是学了啥技术啊?你仔细回想回想!!!”李浩然咬牙吸气道。 沈妙一边轻吻着他的脖颈,一边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道:“怎么?你忘了?我的技术不都是你教的吗?” “你他妈先放开我!”李浩然道。 “偏不!”沈妙一句话将李浩然气的心梗。 “我他妈尿急!!!”李浩然咬牙切齿道。 沈妙:…… “你丫非要在这会尿急?!”沈妙放开他的手,见他撅着屁股狼狈地往池子上爬,忍不住又开怀的笑了! “你他妈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你崽子惹的祸!老子因为他一天跑十八趟厕所,十八趟!!!”李浩然一边爬上汤池一边回头朝沈妙竖了个中指。 沈妙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罗在二门外都听着了沈妙开怀大笑的声音,扭头问绿珠:“珠珠,你有没有觉得将军娶了夫郎后开朗了不少?” 绿珠朝她翻了个白眼:你个榆木疙瘩知道什么是闺房之乐? 红罗见她不理自己,不由伸手拽了拽绿珠的袖子。 绿珠夺回衣袖,淡淡道:“你该找个男人成家了!” 红罗一脸茫然:“我说将军呢,关我成亲啥事?再说了,男人那般麻烦,成亲干啥啊!我才不成亲!” 绿珠懒得理她。 等你有了心上人,我便拿这话来打你脸! 沈妙长腿一迈,利落地上了岸。 她褪去湿衣服,只拿毛巾裹了身体,往内室走去。 李浩然正从净房走出来,此刻正骂骂咧咧的往床边走来。 沈妙走上前去,一把将李浩然拦腰抱了起来。 “要死啊你!吓我一跳!”突然的失重感让李浩然一惊,下意识搂住了沈妙的脖子。 沈妙哈哈一笑,将他抱到床前,轻轻放在被子上。 “沈妙我发现你现在力气大了之后,动不动就喜欢抱人!”李浩然心扑扑直跳。 “不,我不喜欢抱别人,只喜欢抱你!”沈妙也上了床来,侧躺在他身边。 李浩然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热,小声抱怨了一句:“你,你还动不动就撩拨我!” 沈妙洒然一笑,凑近他的脸前,道:“那你喜欢吗?”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李浩然的脖颈间,激得他身上起了战栗般的快丨感。 沈妙口中的酒味似带着股桃花的清香,让李浩然也有了微醉的感觉。 他看着沈妙,缓缓地道:“自是喜欢的啊!” 沈妙轻笑,翻身直接qi在了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道:“那本将军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将军的厉害!” 李浩然愤愤:“这尼玛是爷的台词!” 沈妙将手一松,雪白的浴巾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 李浩然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瞬息之间,他觉得自己的鼻血上涌。 李浩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李浩然悲愤地在心中默念:崽啊!这真不是爸爸的错!你还是抓好脐带坐稳吧!你爸有点控制不住车速! 不知是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还是这女尊国的男子就是比较容易,反正,最先躺下的又是李浩然。 这还是沈妙顾忌着他腹中有子,不敢过度的原因。 两人又回去泡了个温泉。 等再次回到床上,李浩然啥也不想管了,直接呼呼大睡。 沈妙无奈地坐在床边为他擦干头发,这才上床搂着李浩然沉沉睡去。 第二日又是个艳阳天,两人在园子中闲逛,逛到哪里便在哪里玩,这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 李浩然不想往回去吃饭,沈妙便吩咐下人,将午膳直接送至他们休憩的小亭子中享用。 此处名为桃源阁,是个宛若世外仙境的一隅。 四周环抱着约莫三四亩广阔的土地,尽植桃树。 此刻正值桃花盛开之际,粉嫩的花瓣随风轻舞,斑驳陆离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桃枝,温柔地洒落,为这方小天地添上了一抹温馨梦幻的色彩。 少倾,有侍从提着食盒自桃林中分花拂枝而来。 当先一个,姿容极盛,如同花间精灵,与之前见过的凤念容貌不相上下。 “这古代怎么这么多美男子,连个化妆品都不用,全靠妈生啊!”李浩然在内心嘀咕道。 等他们近前,将食盒放置在桌上,由当先那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含笑一一为二人介绍。 “此粥名为桃花粥,取初绽的桃花瓣洗净与粳米同煮,慢火熬至粥稠花香。” 沈妙往碗中看去,只见此粥色泽粉嫩诱人,仿佛枝头新绽的桃花一般颜色。 “这首菜名为春笋炒肉,是园中今日早上新挖的竹笋,配以精肉炒制,鲜嫩无比,请将军与郎君品尝!” …… 少年声音清越却带着丝磁性,听来温柔而缱绻,似这春日的阳光。 第100章 故人之后,救命之恩,这桥段好熟悉 沈妙的筷子已经迫不及待往盘中而去。 她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放入口中,随即眼前一亮,忙又夹了一筷子递到李浩然的盘中。 “浩然,这道菜脆嫩鲜香,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冬笋吗,快尝尝!” 李浩然原本看这几个比他还显年轻鲜活的少年颇有些不爽,但一见沈妙并没往他们过多留意,不禁心中快意,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连个毛孩子的醋都吃。 现下见她给自己夹菜,忙接了过来品尝一番,也对这菜色赞不绝口。 要不说这古人会享受呢!这庄子上平常都少有人来,却养着这么些个年轻的男子在庄子上以供随时过来的主人家使用。 他哪里知道,这几个男孩却是杜婶知晓沈妙要来,提前几天专门准备的呢! “做的不错,当赏!”沈妙用罢饭,大方地一挥手,给庄子上众人均赏了一个月月钱。 沈妙见那少年一直打量自己与李浩然的互动,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一瞧,却让她觉得有几点眼熟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妙看着那少年开口道。 “小的叫春归。”春归毫不犹豫跪下。 春归?这名字似乎听过。 旁边的李浩然见沈妙竟然对一个少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禁心下一突。 这该死的沈妙不会是真看上这毛孩子了吧! “你……”沈妙正欲开口相问。 谁知面前这孩子竟然俯身朝她磕了一个头。 “春归谢过将军的救命之恩!”春归声带哽咽。 “你!你是春三娘的儿子!”沈妙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看着他眼熟,原来是故人之后。 “正是。”春归抬起头来,一双星眸含了泪意,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你怎在此地,我听红罗说你去边关祭拜春三娘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便回来了,边关太冷,我待了不到十天便回京了!”春归答。 “也是,你一个小小儿郎,还是待在京城的好!”说着怜惜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哥哥的事我已听说,是我们来晚了,你请节哀!” “不是将军的错,是我的错。”春归眼中的泪将落未落,看得李浩然手中的筷子都慢慢停了下来。 故人之后,救命之恩,这桥段怎的越听越熟悉了! 这接下来该不会就是以身相许了吧?! “你怎会有错,你一个小少年有什么错?要说错也是那该死的孟千雪的错!”沈妙想到那混帐的孟千雪,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孟千雪死后,一封封状纸如雪片般递到了大理寺,沈珂都处理了很久才理清。 原来这孟家身为先凤后父家,所做之恶,简直罄竹难书,孟家爵位被夺,一应作恶之人全数被下狱砍头,百姓纷纷拍手称快,孟府也就此倒台。 后面沈妙听红罗给她禀报过,又称已经妥善安置了春三娘之后,她便再未过问。 “将军帮我兄长报仇雪恨,又派人相救于我,于我兄弟是再造之恩,春归的性命从此便是将军的了!” 李浩然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发出叮当两声脆响。 李浩然两眼放光: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以身相许的桥段,它来了!!! 两人都转头向李浩然看去,李浩然不由气结。 春归泪眼朦胧,沈妙看着温柔多情,显得他跟个破坏气氛的小丑似的。 李浩然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往前一送:你俩继续,当我是个死人就好了! 沈妙上前一步扶起了春归,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傻孩子,千万不要自苦,这事情里你并没有一点错,他们虽都不在了,肯定希望看到你能快活地活这一世,而不是沉浸在过去中缅怀一生!” 沈妙也不愿外人知道他在为春来报仇中所牺牲的一切,便也认下功劳。 只不过在她看来,哪个男人婚前没有过恋人,和女人上过床又怎样,根本不影响他再找老婆。 可这方世界的男人将贞洁看得何等重要她也是知晓。 春归口中泛苦,却不知要如何说,当初若不是自己偷懒让兄长去买药,他也不会死。 可是一切不会再重来,他只能用这一生去赎罪。 “春归想去学医。”春归鼓起勇气看着沈妙忐忑道。 沈妙却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世上郎中还多是女子的,男子少有踏足此领域。 要想如后世般百花齐放,男女平等,显然还需要很多年去实现。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 “我府上有专门的府医,我与她交待一声,让你先随她学习,将来如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引荐个男郎中给你作师傅。”沈妙知他遭遇,便也理解他的选择。 “多谢将军。”春归感激涕零地道,还欲跪下给沈妙磕头,却被沈妙止住了。 沈妙道:“不必多礼,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你家现在只余你一人,你该振作起来!” “好……我听将军的,会好好振作起来!”春归感激道。 李浩然在一旁看着他二人内心气闷:你他娘的,还给整府上去了是吧? 自己以后可要多注意点这逼孩子,别一不小心被偷家了! 等他二人叙完话,李浩然也不逛园子了,拉了沈妙就要回房午睡。 “沈妙,你何时认识的这年纪这般小的少年?”李浩然待看不见身后的侍从,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又在小字上加重了语气。 看看你沈妙还要不要点脸了,这般小的少年你能下得去嘴?! 沈妙便给他讲了春归的身世。 李浩然听后立时便忘了自己刚才的警惕,义愤填膺:“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纨绔少爷强抢民女的桥段,没有想到女人掌权后也能做出此等事情来!” 沈妙长叹一声:“权势于人是最致命的毒药,不论男女,有了权势之后,都有可能做违背良知的事情。” “只是可怜那两个少年,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大好的青春!”李浩然也不由为他们感到可惜。 第101章 请将军助我 可不正是,前世十七八年纪的少年,高中可能都没有毕业。 可这两个少年,一个小小年纪殒命,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并且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报了仇。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快要出行的日期。 沈府侍从来庄子上通知皇帝传召沈妙进宫。 沈妙只得同李浩然收拾了行李,回了沈府。 沈妙进了宫。 在御书房见了皇帝。 “沈爱卿出去玩的如何?”年轻的帝王含笑看着沈妙。 继位不过半年,这位帝王已经初显皇帝的威仪了。 普通人在天家眼里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皇帝知道她带李浩然去庄子上玩是很正常的事。 沈妙笑道:“家里的夫君很是欢喜。” 皇帝颔首,将手中的一份折子递了过去。 身边的内监忙将折子接过,递到沈妙手中。 沈妙仔细打开来看,正是仇蓉上报的关于擒获的刺客审理结果。 如她所料,此次证据直指滇南的宸王。 据她所知,宸王是先帝嫡妹,正是中宫嫡出,当年的立储首选。 可惜当时先帝在众女儿中出类拔萃,又是长女,被先太上皇看中,直接立为储君。 群臣上谏储君当立嫡,却被皇帝以立长立贤驳回。 当时的凤君以死相逼也没能更改先太上皇的意。 最终先帝继位,宸王被封亲王,封地便是滇南,等先帝继位后,便打发了宸王去往封地。 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恐怕宸王的势力在滇南早已根深蒂固。 “陛下的意思是?”沈妙开口问道。 皇帝沉吟良久,才道:“按说宸王乃是朕的长辈,但此次证据直指宸王,朕却不得不早做准备。” “沈爱卿,此次朕派你去滇南,是让你去寻宸王谋反的证据。” 沈妙心中一动,看来皇帝对宸王已经是势必要拔除的了。 此行恐怕不会轻松。 “臣遵旨。”沈妙低头沉稳应道。 “另外,朕给你一个人,你带他去滇南,他应该可以帮到你!”皇帝道。 接着她朝外喊道:“传谢公子!” 殿门应声而开,逆着光走进来一个瘦高的男子。 男子年纪约二十上下,面容清俊富贵,身形挺拔如松,一袭如雪的白衣随着开门而来的风轻轻飘动,似云似雾。 那白色衣衫质地精良,云纹在其间若隐若现,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那劲瘦的腰身。 他的面容冷峻,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如寒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显出几分樱色。 黑色的长发分出一缕以金环高高地束起在头顶,上再无任何装饰。 沈妙不解,探询的目光望向皇帝。 “你自己说吧!”皇帝开口对来人说。 这位谢公子先向皇帝请了安,又转而跪在沈妙面前深深一拜:“求将军助我!” 沈妙没有立即应他,只是略往旁边让了一让避开了他的礼。 “公子请起,不知公子所求何事,我有何处可帮公子的,请明言。”沈妙沉稳道。 “将军请听我道来。”谢公子声音低沉,向沈妙讲述了他的身世。 原来这位谢公子,名叫谢越。 是当朝定国将军谢玉华的嫡长子。 定国将军谢玉华有三女两子。 这位谢公子便是她唯一的嫡子。 本应是极尊贵的男儿,在府上受尽万千宠爱。 可惜去年谢玉华战死沙场,连同她三个女儿,全都没有回来,死无全尸。 消息传回盛京,谢玉华之夫方朗悲痛欲绝当即便晕了过去。 方朗生了三女一子,一夕之间娘子同三个女儿一下子全都没了,这叫他要如何接受? 等清醒过来,人却已经嘴歪眼斜,竟是中了风。 谢越的两个姐姐虽已成亲,但各自膝下子女尚且年幼,最大的仅有五六岁,什么也做不了。 可怜偌大的定国将军府,一夕之间只余了几个年轻的寡夫支撑起了门户。 谢越本已同盛京世家许家定亲,定亲的也是一个年轻女郎,本来冬月便要成亲了。 可惜谢玉华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后,许家第二日便登门来退了亲。 当时方朗还卧病在床没有清醒,许家大姐夫刘氏和二姐夫齐氏出面接待,却被人一通抢白羞辱。 谢越气不过,冲了出去直接将对方的庚帖扔还给了许家,两家不仅断了亲,还结了怨。 本来许家娶了他就是高娶,之前许氏女在谢越面前低声下气哄着他,现下他母亲尸骨未寒便立时变了嘴脸。 令谢越无比寒心。 更令人痛彻心扉的却是母亲的亲兵冒死回来传来的讯息。 原来他的母亲身死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此人便是大梁尊贵的宸王殿下。 原来谢玉华虽忠心耿耿,却是个一根筋的人,宸王有谋反之心,拉拢谢玉华不成,便生了杀心。 她在谢玉华带亲兵与云国激战时将其后路和粮草截断。 谢玉华带兵回营,宸王非但不许开城门,还令她手下亲兵朝城下同胞射箭。 眼睁睁看着谢玉华和其三个女儿与云国将士激战而死。 死后尸体被践踏的面目全非。 可怜谢玉华死后还被诬陷是贪功冒进导致数万边军将士枉送性命! 她手下的副将因为战前腹痛不止未能出战,反而因祸得福捡回一条性命,之后拼死逃出滇南回来报信。 被宸王发现后派人追杀,等见到谢越已是只剩下一口气,待撑着一口气将事情说完便立时气绝身亡。 谢越马上进宫去告了御状,可惜口说无凭,且副将已死,更是死无对证。 皇帝纵使有心也没法定宸王的罪。 谢越心头哽着一口气,非要自去滇南查找证据。 此番沈妙去滇南查寻证据,需要有一个掩饰的身份,皇帝便想到了谢越。 派人传了他来。 等谢越说完,沈妙朝皇帝看去,见皇帝微微点头,便知皇帝这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带上这个拖油瓶了。 虽然不情愿,但沈妙却无法抗旨,虚扶了谢越一把:“谢公子请起来说话!” 谢越虽是一个年轻男子,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他自幼与姐姐们一起长大,也习了谢家功法。 就算不能以一敌十,但寻常三五个女子却也是近不得他身的。 谢越再朝她一拜:“请沈将军助我还谢家军一个公道!” 这次沈妙却没有拒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同为武将,自己绝不可让她不明不白死了! “如果谢老将军真是枉死的,我会同你一起找到证据,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还众将士一个公道!”沈妙坚决道。 第102章 本将军不在家时要守好你的男德 谢越闻听沈将军应允,心中大石落地,深知沈将军威名赫赫,一诺千金,必不负所托。 于是,他再次恭敬地向沈妙磕头致谢,随后起身立于其侧。 “朕给你们安排了个身份,你们先看看,熟悉一下身份,务必要马到功成!”皇帝意有所指交待道。 “是!”两人齐声回答! 皇帝身边的内侍将一摞文书拿来分别交给了沈妙和谢越。 二人当下便翻开来看。 原来皇帝给两人安排的身份是一对夫妻。 沈妙朝谢越看了一眼,也见他正尴尬地看着沈妙。 沈妙不禁长叹一声:这回家要如何与李浩然交待? 她怕李浩然孕期多思,于身体无益,但这事吧,她确实得提前交待一下,以免之后误会。 等她回到府中已是晚膳时分,房中静悄悄的。 沈妙推门进去,见李浩然趴在桌前已是睡了过去。 沈妙心下叹息,走上前来准备抱他到床上睡,谁知李浩然这时却醒了。 “老婆你回来了?”李浩然站了起来面带惊喜,抬手擦了下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痕。 “怎么在这里睡?”沈妙皱着眉头,满脸写着不赞同。 “没事儿,我也是等你等得久了,刚睡着没一会你就回来了!”说着引沈妙到了餐桌旁。 “皇帝留你干啥啊搞到这么晚,还好我做的菜不怕凉!”说着李浩然邀功似的一掀锅盖。 桌上摆着一个铜锅,下面放着燃烧通红旺盛的炭火,盖子掀开后,腾腾的细雾从锅中冒出,红艳艳的汤汁起伏翻滚,正是沈妙爱吃的火锅。 沈妙看着李浩然一脸求表扬的得瑟模样,不忍拂他的意,笑着夸赞道:“我老公可真棒!火锅都被你整出来啦!你可真是个天才!” 李浩然兴奋地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老婆快尝尝,我可是准备了大半晌呢!” 各种肉类被切成了薄薄的卷,摆了好几盘子,红红绿绿的各色菜式,看起来就有食欲,令人食欲大动。 沈妙中午在宫中本来就没吃饱,现下被勾起了腹中的馋虫来,也不客气,坐下就是一顿造。 李浩然看得眉开眼笑,不停往里涮菜。 前世沈妙就喜欢吃他做的饭,这可能是让沈妙看得上的为数不多称得上优点的事情了。 “你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多吃点啊,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沈妙的红唇被火锅热辣的味道刺激得更加红艳。 李浩然看着她有点出神。 前世有了孩子后基本每顿饭都是吃的鸡飞狗跳的,很少有如此安静地坐下来用饭的时候。 李浩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眶突然有点湿,含笑看着她道:“好啊!” 说着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被辣得直吸溜。 沈妙叫红罗送了两壶酒进来,一壶桃花酒,一壶桃花酿。 红罗送来后便退出去了,将空间再次交还给两人。 桃花酿不是酒,它是取早春最鲜嫩的桃花瓣,经过挑选、清洗后,再以秘制手法融合花瓣上的晨露和蜂蜜酿制而成。 其色晶莹透亮,装入杯中如同粉色琥珀,入口甘甜而醇厚,很是适合有孕的人。 这桃花酒和桃花酿是上回去福泽园杜婶所赠,乃是杜婶亲手所酿。 沈妙为李浩然斟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酒,含笑递给李浩然:“老公,干杯!” 李浩然颇有些郁闷地跟她碰了一下杯。 要说这怀了孕最令人头痛的另一件事,便是又不能喝酒了! 想着就来气,李浩然郁闷地将杯中花酿仰头一饮而尽! 再好喝的花酿它也比不上上回喝的花雕有劲,李浩然心中暗道。 沈妙和李浩然吃了个肚圆,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老公,你看我的肚子是不是和你的一般大了?”沈妙一手摸着自己的吃得鼓鼓的小腹,一手摩挲着李浩然的小腹,贱贱地道。 李浩然一把甩开沈妙的手:“莫挨老子!” 扔完半晌又忍不住把她的手捡了回来,放置在自己的小腹上。 沈妙不禁失笑。 “老公,我给你说个事儿,你不要生气!”沈妙见此时气氛不错,开口道。 “啥事?”李浩然立马警惕起来。 “我此次去滇南,不是一个人去。” “我知道啊,不是还有红罗和绿珠两个小姑娘吗?”李浩然还当有啥事,这也值得专门说一声吗。 “我指的不是她们,陛下派了一个人给我,是个男的!” 李浩然:…… “我不同意!”李浩然一下坐了起来。 “主要吧,是分配给我扮演夫妻的!”沈妙还嫌他不够生气,故意道。 “我杀了你!”李浩然一个飞扑,扑到沈妙的身上,掐住她脖子。 “淡定,老公,这只是工作而已,我是被逼的!”沈妙举手做投降状。 “你要是能把你呲着的牙花子收回去,我会比较相信你是被逼的!”李浩然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沈妙闻言笑得更肆意了:“哈哈哈哈!” 她愉悦的笑声让胸腔不停震动,让趴在她身上的李浩然觉得有点硌得慌。 “老婆,你不觉得你现在变小了很多吗,都硌手了!”李浩然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伸手摸了一把。 “老娘乐意!”沈妙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李浩然挣了几下没有挣脱,索性不再动弹,目露凄凉地道:“反正你现在是自由了,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你若想再带几个男人回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哟哟哟,这还给我演上了啊!”沈妙摸了摸他的脸,轻嘲道。 “你都要找小三儿了,这还不让我演了是咋的!”李浩然气呼呼地转过头道。 夜晚的烛光黯淡,没有照见李浩然一闪而过的泪光。 看似嬉笑怒骂,又怎知是谁入了心肺?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只是临时搭档,放心吧,我上辈子就你一个男人,这辈子还是你一个行了吧?” 沈妙扳过李浩然的脸,强势地在他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沈妙故作威严地道:“好了,盖完戳了!小男人,以后你就是本将军的人了,本将军不在家时要守好你的男德,知道吗?” 李浩然没好气地道:“我在家里跟个坐牢似的,该守好妇德的是你好吧!” 沈妙轻轻压了下去,堵住了他的妇德。 第103章 宝贝,乖一点 李浩然面色潮红躺在床上,沈妙用指尖轻轻从他胸前滑下,低低笑道:“老公,有长进啊!” 李浩然:…… 完全不想理她,这他娘的真是个体力活,累到不想说话。 要老命了! 是谁说的办完事还能生龙活虎调半天情的,为啥他才三次就只想躺下睡觉?! 待沈妙将他抱起放进浴桶中,他已经麻木了! 沈妙这身体就是个怪力女,随她去吧! 不过该说不说,被人宠着的感觉真是妙啊! 等二人清洗完再次躺在床上,李浩然已经昏昏欲睡。 “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我是以他人的身份去,不能暴露,否则有性命危险。”沈妙轻声道。 李浩然:“还要隐藏身份,你要去做卧底?” 沈妙失笑:“差不多吧!” “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妙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不用你做什么,我自会一切安排妥当,你照顾好你自己和我们的宝贝就是!” 说着,沈妙轻轻趴在李浩然的小腹旁,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肚子道:“宝贝,要好好听爸爸的话,乖一点。” 掌下传来微微的胎动,仿佛孩子用自己的小脚踢了踢她。 沈妙惊喜地抬头:“老公,他回应我了,我儿子可真聪明!” 李浩然没有回答她,却把手轻轻覆在了沈妙的手上。 “什么时候走?” “明日天不亮就走了,你不用送我,我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你要注意安全,我和宝宝在家里等着你!”李浩然攥紧了沈妙的手,轻轻放在胸口。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将军。”外面传来红罗压低的嗓音。 沈妙立刻醒来,轻轻坐起,发现自己的手在被李浩然放在胸口。 沈妙轻轻抬起李浩然的手,抽出自己被压的手,在李浩然额间印上一个吻。 又坐在床边借着将熄的烛光仔细在心里描摩了一下他的眉眼,这才决然转身离开。 李浩然没有睁眼,但急速抖动的睫毛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等到关门声响起,李浩然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没入发间消失不见。 这次沈妙出行,因为要隐藏行踪,没有人去送她。 天亮还未亮,沈妙便携红罗绿珠一起出了将军府。 三人很低调,沈妙与绿珠坐在一辆外表简朴的马车中,由红罗一人在前面驾车。 红罗也是易容过的,到了城门,城门还未开。 红罗将手中令牌与守门的将士看了,将士立刻上前打开了城门,让一行人出城。 出了城外,行了数十里,便见一辆朴素的马车静静停在路边。 红罗上前低声道:“谢公子?” 朴素马车的帘子被从内掀开,出来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男子约十七八岁,开口道:“可是沈将军在此?” 红罗道:“正是。” 那男子见红罗回答,这才向后道:“公子,沈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那男子身后的马车中便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掀帘弯腰走了出来。 今日谢越还是穿着他的一身白衣,沈妙皱了皱眉,知晓他这是为母守孝,但人还没到滇南,也没开口让他换。 沈妙隔着马车车窗的缝隙向外看去,正是谢越。 “让他们上我们的马车来。”沈妙吩咐道。 他们只有两人,倒是不必驾两辆马车了,越低调越好。 沈妙朝绿珠看了一眼,绿珠会意,立即从车厢中出来,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 红罗应是,转而对他二人道:“将军请两位公子上将军的马车。” 那当先出来的男子似有不解,对谢越道:“公子?” 谢越没有犹豫,立即抓住那男子的手,道:“下车吧!我们去将军车上。” 红罗下了车,为他掀起车帘。 谢越当先踏入了车上。 往里一瞧,确实是当日曾见过的沈将军沈妙。 此时的沈妙没有穿着他初见沈妙时的官服,只作了富家小姐的装扮。 上身一件精致的绣花褙子,为了出行方便身下是一件深黛色的骑装长裤,裤身以金线勾勒出细腻的云水纹样,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她发丝束在头顶,又从中垂落下来,结成了十数个小辫垂落在胸前和背后的发间,小辫上缀着数十颗小巧的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华光。 她的耳边垂挂着两串稍大些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闪烁着光芒。 谢越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进了车厢。 他身后的男子也跟着他进来。 沈妙见两人一坐一跪,已经安顿好,便对红罗道:“红罗,你去将他们的马车处理了,随后跟上来。” 红罗低声应是。 绿珠驾着马车便开始在官道上前行。 车轮压在路上发出碌碌的声音,低沉有节奏。 “刚才那位是我的贴身侍女,名红罗,外面驾车的叫绿珠。”沈妙介绍道。 “这个是我的小厮,会一点拳脚功夫,名白聪。白聪,给将军见礼!” 白聪向沈妙拱手道:“白聪见过将军。” “你们到了多久了?”沈妙开口问。 “我们昨日便出城了,今日天未亮便守在路边一直等着将军。”白聪道,声音里透出未休息好的疲乏。 “辛苦你二人了!”沈妙颔首。 接着沈妙郑重开口道:“我先说一下,时间有限,从此刻起,你我二人便是江怡婷和纪康,我们要抓紧一切时间熟悉她二人的人际关系和性格。” “宸王此人,多疑且自傲,如果让她对我们起了疑心,你我二人绝无可能活着回来!” 谢越见她面色沉肃,不禁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将军说的,我明白了!”谢越道。 “嗯,我会时时提醒于你。” “多谢将军!”谢越感激道。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两人都就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开始翻看着两人各自的身份信息。 皇帝给沈妙的身份是个名叫江怡婷的女人。 二十七岁。 她母亲江波艳是原江宁织造司的织造使,十多年前因犯事被罢官。 罢官后江波艳在江宁开了织造坊,日进斗金,很快便成了当地第一富绅。 这位叫江怡婷的女子是江波艳唯一的女儿,经商是一把好手。 二十岁接管江家,之后江家在她的手中短短几年时间便跻身大梁十大首富之列。 第104章 你叫我什么?!娘……娘子? 她娶的夫君纪康是原宸王旧部之后,此次去滇南乃是宸王相邀。 目的不难猜测,应是为着她手中的银钱而来。 这江怡婷知晓此行怕是没有好下场,便偷偷联络了京城的族亲,一边往滇南走,一边传讯给京城。 她祖上也是做官发家的,怎会没有半点人脉,这事一来二去就报到了皇帝的跟前。 皇帝正愁派沈妙去滇南的身份问题,这可不是瞌睡赶上了热枕头。 皇帝当即命人联系上了江怡婷,让她去滇南附近的南阳郡等待与沈妙接头。 现下二人坐在马车上,要抓紧时间熟悉江怡婷和纪康的一切。 白聪名字虽叫聪,人长得却不甚机灵,看起来似乎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此时他正跪坐在谢越的身侧,一边帮谢越捶腿,一边低声劝道:“公子,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您何苦非要亲走这一趟?!”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偷偷看了看沈妙,低声道:“这查案子是女人家的活,缘何要让您一个后院男子抛头露面?” “闭嘴,将军面前岂容你放肆!”谢越轻斥道。 随即拱手朝沈妙道:“将军恕罪,下人无礼,我代他向你赔罪!” 沈妙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双眼一眯,露出无形的威压来,低沉地道:“你叫我什么?” 谢越心头咯噔一跳。 沈妙刚见面便交待过他,要提前在车上便适应二人身份,务必保证在滇南不出差错。 “将……娘,娘子?”谢越有些羞囧地道。 说完不禁面皮一红。 他是第一次这般叫一个女子,却不是与那许姑娘成亲之后,而是在这般条件下。 想到许家姑娘,谢越脸就白了,面上爬上一层冰霜。 沈妙扫了他一眼,盯着白聪的眼睛道:“还有你!” 白聪被她盯的背上冷汗都下来了,低了头不敢与她对视,呐呐地道:“家……家主!” 沈妙瞥了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记住你们的身份!” 白聪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瑟瑟往谢越身边靠去。 等中途停下马车休息的时候,红罗在沿途的树林猎了几只兔子,此时沈妙正一手转动着手中棍子上穿着的兔肉烤。 谢越走到她面前,见沈妙没有抬头看他,谢越心中有一丝不快,他僵硬着对沈妙道:“将军,白聪他是不太聪明,但他对我忠心却是毫无疑问,请将军放心。” 沈妙将手中的兔肉翻了个面,并没有看他,只冷声道:“第二次。如果再有一次,你二人便直接返程回京吧!” 谢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面色就是一白。 他在心中暗骂,这沈妙真是一点不知道变通,如此不近人情,这还没有滇南,何需如此谨慎。 但转念一想,沈妙向来行事果断,此番南下滇南,更是重任在肩,容不得半点差错。 谢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沉稳:“是,我明白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定会时刻警醒,不再犯错。” 沈妙嗯了一声。 此时沈妙手中的兔肉已经烤得两面金黄,滋滋冒油,撒上一把调料,顿时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 谢越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沈妙轻笑一声,这才抬眼看他:“夫君饿了吧,娘子给你烤好了兔肉,来,尝尝味道可好?” 此刻温柔含笑的眉眼顾盼生辉,根本就是一位富家小姐,哪里看不出来是位年少成名的将军。 又哪里还有方才的冷漠? 谢越面皮微热,从沈妙手中接过兔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咬了一小块来在口中品尝。 这兔肉闻起来香,吃起来却更香,谢越作为一个贵族公子,就算生在武将之家,自己平日却是少有机会能出门的,更别说这样吃些现捉现烤的野味了。 谢越再顾不得矜持,大口啃起兔肉来。 直吃得嘴巴冒起了油光,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发现手中的一大块兔肉竟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嘴,不由有些尴尬:“我平时不这样用饭的!实在是将……娘子你烤的太好吃了!” 沈妙毫无方才的威严,含笑温和看着他道:“无妨!夫君喜欢便好!” 赫然便是一个温柔爱重夫君的好女郎形象。 谢越不禁叹为观止,这女人变脸速度着实是快,看着她含笑的面容,谢越却不禁心中突突直跳。 “喜,喜欢的!”谢越小声道。 江怡婷是个宠夫的人,将他的夫君纪康简直宠上了天。 资料上记载,江怡婷给纪康在江宁府给他买了不下数百间铺子,各处都有她为纪康置办下的产业。 更是斥巨资为纪康建造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金屋。 令无数深闺男儿眼红无比。 江家巨富,恐怕一家之力就能占一府税收的大头,宸王看上她手中的银钱也是在所难免。 “你该尽早适应自己的身份,既想早日大仇得报,便得抛下所有羞耻与杂念,与我做好配合!” “娘子教训得是!”谢越低下头认真答道。 在为家人报仇之前,自己什么杂念都不配拥有! “你回马车上休息吧,我就不上去了,你今晚好好睡。”沈妙对他道。 谢越欲言又止,不过想想沈妙对他的态度,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顺从地回了马车上。 “公子,你不怕她吗?”白聪为他铺好床铺,也在他旁边躺下。 在外行走条件艰苦,两人也只能在马车中打地铺,好在车厢宽敞,躺两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白聪,少说话,多做事,别忘了我们的血海深仇!”谢越眼中仿佛揉进了碎冰,冷得让白聪有点颤抖。 白聪闻言沉默了,他自小便伴着谢越长大,他的父母是谢府的家生子,此次出征,他的姐姐也葬送在那场战役里。 既然公子已经决定亲自前往滇南为母报仇,自己劝也无用,便尽自己所能帮助公子一起为家人复仇吧! 白聪的眼中也燃起复仇的火焰! 第105章 府上教规矩的人如今懈怠如此了吗? 时间一晃便过了一个多月,一行五人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南阳郡。 南阳郡是距离滇南最近的一个郡,从这里到滇南只需十来天时间。 沈妙携谢越到了约定好的好客来客栈。 江怡婷在此处租了一个清幽的院子,她们到了已经有十多日了。 在客栈中等的心急如焚,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沈妙给盼来了。 这江怡婷比沈妙略矮,大约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知道对方是因何而来,四人互相迅速交换了信息与身份凭证。 “沈大人,此次真是麻烦您了!”江怡婷还以为是族亲搬来的救兵,对沈妙甚是感激。 “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江怡婷虽不知二人详细询问自己一路所经各处风俗与景致有何作用,也都一一作答,不敢懈怠。 “我打算借你的身份直入滇南,不知江小姐可带了家族凭证,可给沈某一份。”沈妙直接开门见山。 “你竟要只身入滇南?这万一被宸王发现了岂不是死路一条?”江怡婷虽心下震惊,但仍保持着不动声色。 “这你就不用管了!”沈妙冷淡开口,拒绝透露行动计划给她。 对此江怡婷也理解,此事隐秘,自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江怡婷咬了咬牙,从袖中摸出一块通体莹润的黑色玉佩来,双手恭敬呈给沈妙:“这是我江家家主印信,全天下只此一块,携此印可在大梁境内任意一个瑞丰钱庄随意支取江家账上的所有银钱。” 沈妙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眼中含了几分佩服:“江小姐倒是有魄力,竟肯将这般要命的信物都交给我,不愧是江宁府第一豪绅!” 江怡婷洒脱一笑:“沈大人于我和内子之恩,岂是小小银钱这等向外之物可比拟?便是全部赠与大人又何妨?” 沈妙道:“江小姐放心,我只是借你二人身份一用,若非必要,不会动你账上银钱,如若此间事了,我会派人将信物送还于你!” 江怡婷心中暗松一口气,还真是怕沈妙狮子大张口将她的身家全部独吞了,笑容不由多出几分真心来:“这份是江某给宸王殿下准备的!” 说着递给沈妙一个黑底描金漆的盒子。 沈妙没有打开,只用眼神示意江怡婷。 江怡婷立刻道:“这里是三百万两银票,是江某一半身家,江某知道宸王邀我相见多半是看中在下的身家,请大人酌情处理!” 沈妙了然,要不然说商人就是敏锐,知晓根本问题所在。 沈妙没有拒绝,将之收下。 江怡婷转身又回房中取出一个黑漆面皮的盒子,双手奉上。 “这份是给大人的辛苦费,望大人笑纳!” 沈妙没有拒绝,示意谢越收下。 见二人收下盒子,江怡婷笑意更甚:“江某预祝大人能得偿所愿,早日归来!” “嗯,三日后你二人便可返程回江宁府,记住,低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沈妙交待道。 “江某省得!”说完给沈妙报了一处她夫妇准备暂时栖身的新地址。 原来的府上暂时肯定是去不得了,沈妙记下地址后,便带着谢越回了房间休息。 二人一路舟车劳顿,好容易到了客栈,回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日起床后,二人再次与江怡婷夫妇见了面,这次四人便就生活习惯和人际关系做了数次演练。 直到沈妙和谢越。完全记下对答如流之后才准许二人离开。 三日后傍晚,江怡婷夫妇一行人在沈妙和谢越的目送下乘坐着沈妙等人乘坐的马车悄悄出了城。 因几人来的时候都是坐着马车来,且以面纱遮面,所以客栈之中无人看到四人真实容貌。 宸王府。 宸王卧室中,一张长宽均超过三米的大床横陈在卧室正中。 床上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相貌美艳的妇人正斜斜靠在迎枕上。 在她身侧有五六个衣着暴露的少年正跪在她身侧服侍。 有人捶背,有人捏肩,有人捶腿,还有少年将切成块的新鲜水果喂到她口中的。 床边跪着一个黑衣人。 “姓江那女人到哪儿了?”美妇开口问。 “回殿下,江怡婷已到南阳郡,江怡婷的夫君受了风寒,已卧床数日,此时正在好客来客栈下榻,已经派人盯着了,已经请王爷放心。”黑衣人恭敬答道。 原来床上这位美妇便是宸王殿下。 宸王冷笑一声:“小小蝼蚁,尚且想做垂死挣扎,真是不知死活!” 若不是怕过早打草惊蛇,她犯得着如此小心翼翼?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迁怒到自己。 宸王身边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的白色薄纱只能堪堪遮住关键部位,见宸王似心情不好,此时开口谄媚道:“殿下勿要生气,她一个小小商人而已,哪里值得王爷如此动怒,忒是抬举了她!” 宸王不置可否,没有搭理他。 那男子见王爷没有斥责,大着胆子道:“等王爷将来称了帝,她便是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宸王劈手给了他一巴掌,冷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府上教规矩的人如今懈怠如此了吗?是哪个教的他规矩自去领罚!” 屋中众人立时全部跪下,头伏在床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白纱男子立时连滚带爬地跌到床下面露绝望不住磕头请罪:“殿下恕罪,请殿下饶命,奴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他身旁另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叫你仗着王爷的宠爱整日口无遮拦,将这府中上上下下都得罪个遍,这下撞到枪口上了吧? 这白衣男子原叫金浩,是宸王眼前最得宠的小侍。 那男子磕得用力,不多时头上便见了血,可惜宸王依旧不为所动,冷冷道:“拖下去好生教教规矩!在本王身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那男子瞬间瘫倒在地上,如一滩烂泥般被拖了出去。 众人皆噤若寒蝉,这少年平日里是宸王身边近来最得宠的一个,想不到只是说错一句话,便被这么毫不留情的弃了。 王府上的刑房哪里是那般容易过的,通常进了刑房便是被判了死刑。 甚至可能还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痛快! 沈妙此时与谢越正在房中。 “从现在起,我便是江怡婷,你是我的夫君纪氏。”沈妙低声开口道。 “若记不住,你我的命便都保不住!” 谢越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道:“娘子,我知道了!” 第106章 真是好黑的心肠 江怡婷是用夫君纪氏病倒作为借口在此地逗留十数天,想必宸王已经等的不耐烦。 “三日后我们便出发前往滇南临安城,这几日你好好熟悉一下自己的身份和身边之人。”沈妙交待道。 “好!”谢越道。 江怡婷走之前,将她身边的一个侍卫留给了谢越。 此人名叫阿刃,长相一般,但武功却一等一的好,是江怡婷的母亲专门给她寻的,平日里她的大部分私事都是由他处理的。 可以说,如果世上有一个人最了解江怡婷,那并非是她的夫君,而是阿刃此人。 “阿刃,这几日你需全力协助他,让他尽快融入角色,不得有丝毫差错。”沈妙吩咐道。 阿刃微微颔首,简短有力地回答:“遵命,小姐。” 赫然已经进入了身份。 接下来的几天里,谢越全身心投入到纪氏的角色中,阿刃则成了他最直接的指导者。 从言谈举止到日常习惯,甚至是与江怡婷之间的微妙互动,阿刃都一一传授,确保谢越能够完美地扮演这个角色,不露出任何破绽。 沈妙也在这几日里,通过阿刃的口述和江怡婷留下的信件,逐步构建起对江怡婷这个身份的全面认知。 她学习着江怡婷的思维方式,模仿她的语气神态,力求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做到尽善尽美。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滇南临安城之行即将开启。 “此行危机四伏,我们必须步步为营。”沈妙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纪氏,你需记住,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我们的生死存亡。阿刃,今后你便跟在纪氏的身边,你的任务是确保纪氏的安全,同时,也要留意任何可能的异常情况。” 谢越心下微暖,知晓沈妙这是照顾自己,阿刃武功高强,有他在,自己的安全想必无虞。 阿刃也郑重地点头,他知道,如果此行不顺,小姐怕仍是在劫难逃。 生死较量就在当下。 第二日清晨,几人还在收拾行李,便听见外面传来骚动,接着小二进来禀报:“几位贵客,宸王府来客想要见您!” 听小二隐忍的语气,想必这位王府来客态度不是很好。 还未等沈妙答话,门便被“呯”地一脚踢开了,门扇咣当两声撞在墙上。 沈妙眯起了眼,身形坐着未动。 从门外进来一个高壮黝黑的女子来。 进来看见沈妙坐在椅中八风不动,不由讥讽道:“这位便是江姑娘吧?江姑娘还真是难请,这都在此地多长时间了还未动身,怎的,是不想见王爷吗?” “放肆!小姐面前如此无礼,死!”阿刃从门后悄然而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接贴上了黝黑女人的脖颈。 “阿刃!”沈妙低喝一声。 黝黑女人高壮的身子一顿,正欲歪头去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欲挟持于她。 脖子顿时传来一阵剧痛,锋利的匕首入肉三分,温热的血液瞬间流出伤口没入衣领,将她的理智唤回。 “我是宸王府派来接江小姐的,你敢杀我,不要命了吗!?”她色厉内荏地道,但也不敢再乱动。 “你说是王爷派来的便是王爷派来的?”阿刃冷冷出声。 “有何凭证?” “我,我有王爷令牌!”那黝黑女人忙从衣袖中翻出王爷的令牌来。 沈妙仔细接过翻看了令牌,确认无误之后,立马展开真诚的笑脸来:“原来真是王府贵客大驾光临,大人刚才直接踹门而入,江某还以为是哪里的肖小假传王爷之令。毕竟江某以为王爷邀请我们前来,定不会如此慢待我等,阿刃,还不快快放开这位大人!” “你!”那黝黑女人被沈妙一通抢白面色不由更黑。 眼中幽光一闪,不承想这姓江的女人居然敢拿王爷来压她。 不过她却也是无法反驳,知道是自己失误,在王爷那受了气想着在这位头上找回。 却不想这位也是个厉害人物,竟是一点亏不肯吃。 阿刃听话的收起手中匕首,默默站到沈妙身后。 黝黑女人抬手抹了一把脖子,见满手的鲜血仍在不停涌出,看着阿刃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好小子,敢伤了姑奶奶,等入了王府一定要你好看! “真是对不住,我家侍从不小心误伤了您,等会定会奉上孝敬,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要事?”沈妙站起身,礼貌地道。 “王爷久等二位不至,这才派我前来催促于你!”黝黑女人冷冷道。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沈妙仍是保持着和善的笑脸。 “我姓卫,是王爷座下都尉。”卫都尉面色难看。 “原是卫都尉当面,失敬!阿珠!”沈妙道。 绿珠从身后走出,塞了一锭金子到卫都尉手中。 那卫都尉面上这才显出几分好看来。 不过语气仍旧僵硬带着几分讥讽:“不知江姑娘何时可起程,王爷可在府中翘首以盼!” “怎敢劳宸王相候,内子病刚好一点,正商量今日便启程去给宸王殿下请安呢!”沈妙可不敢给她机会在宸王面前上眼药。 “那就好!那江小姐,咱们这便启程吧?” 那卫都尉真是好黑的心肠,刚眼都不眨地收了一锭金子,这才几句话间便毫不留情地催促出发了。 沈妙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也懒得理她,既她自己不想为自己包扎,她也只当是看不见罢了。 “阿刃,去请郎君。” 阿刃应了一声,回到内室,不多时,便与白聪一起扶了谢越一起出来。 谢越此时扮着纪氏病弱的模样,戴了一顶黑色的幂篱,脚下不稳由两人搀扶着坐上马车。 沈妙也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到马车上后,谢越摘下幂篱,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凝重。 本来就是打算今日出发的,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下也只能收拾了细软便随卫都尉一起出发了。 那卫都尉一路上相伴,根本不给她任何放松的机会。 日夜催促疾行,十几日的路程短短九日便已经到了。 谢越从没有经历过这般日夜疾行的苦日子,等到下车时,脸白腿软,竟真是有了几分病弱的模样了。 第107章 只要他是他 滇南位置优越,四面有三面环山,一面临海,自是富庶非常。 暮色苍茫中,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灯火辉煌,这处正是王爷的宅邸,位于滇南最繁华之处,却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的幽静与神秘。 沈妙一行人此时正立于宸王府门前,门前的石狮子威武庄严,朱漆大门轻启,传来阵阵丝竹之音。 众人通报过后,约等了一刻钟时间,才有人前来开门,却不过是打开了一扇侧门而已。 谢越的脸色有点难看,站住不动,沈妙却不以为意,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一起往里行去。 谢越咬了咬唇,如果能为母亲报了仇,这点子委屈算什么! 王府极大,沈妙目测,这里与京城的皇宫也不差什么了。 这宸王怕是已经在滇南自立为帝,就连王府都是仿皇宫制一比一来建造。 沈妙的心沉了下去,知晓自己这一行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了。 王府府卫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宴厅的门口,自进去禀报。 不多时,王府管事便自内而出,迎上前来,圆胖的脸上笑意甚浓,道:“未知江家小姐漏夜前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说着将沈妙和谢越向屋中引去。 到了门口却拦住了二人,一双含笑的眼睛看向谢越,礼貌却不容拒绝地道:“此处正在饮宴,怕是只能二位进去,其他诸位还请在外面稍待,这位郎君怕是要取了幂篱方可入内。” 谢越向沈妙看去,见沈妙点头,轻轻取下头上的幂篱。 王府管事见到谢越的容颜,一时惊愣当场,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再次引二人向内而去。 王爷斜卧于宴厅主位,身着朱红色衣袍,衣襟半敞,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来,头上珠翠琳琅,顺着雪白的颈项直垂下来,隐没在高耸之间的深沟中,显得艳光四射。 此刻她如葱般细长的手指轻敲着紫檀木椅的扶手,透出慵懒恣意的邪笑。 在她身边,有几个姿容上乘的男孩穿着清凉正跪在她身边,殷勤地服侍着。 宴会厅内,锦衣华服的宾客们觥筹交错,却都是小声私语,目光不敢直视正位上的王爷。 沈妙携谢越低眉顺眼地步入宴厅,步伐稳健,却适时地露出惧怕之意来。 宸王微微一笑,挥手示意沈妙上前,那笑容背后藏着刀锋般的锋芒。 沈妙缓缓走近,于宸王近处跪了下去,恭敬行礼道:“江宁府江怡婷携内子给宸王请安,愿殿下千秋万岁,福泽绵长!” 谢越也掩饰住内心的意欲噬人的恨意,低眉顺眼地随沈妙行礼。 宸王漫不经心地端起玉杯,轻抿一口,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沈妙,让她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 宸王不开口叫起,她也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旁边的谢越的身子有几分颤抖,似是坚持不住,沈妙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失礼于前。 宸王这才仿佛注意到二人的处境,放下手中玉杯,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透出无形的威压:“江宁江怡婷,南海郡刺史江牧是你什么人?” 沈妙早有所料,从容答道:“是草民嫡亲三姨母。” 宸王这才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冷道:“起来吧!” 沈妙闻言扶着身边的谢越一同起身。 宸王见谢越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脸色也显得发白。 看似关切地问道:“江家郎君这是怎么了?” 沈妙恭敬道:“回殿下的话,我相公身子弱,前些日受了寒卧床十数日才见好,故误了些时日才来见殿下,请殿下恕罪!” 宸王低低一笑,越发显得眉目精致中带着凌厉之色。 “既是这般病弱,不如本王赐你两个男宠替他服侍于你,岂不妙哉!”竟是当着谢越的面直接挑拨二人关系。 谢越闻言脸色更白了,不由在心中暗骂,这宸王太不是东西了,这亏得是他,若是那纪氏在此,不是得被她气得两眼一翻厥过去。 哪个做丈夫的能容忍这样的事? 于是谢越做出一副忐忑不知所措的样子,往沈妙看去。 沈妙果然不负他所望,当即跪下拒绝道:“王爷好意,草民心领了,只是草民与内子相伴数载,已是儿女双全,夫妇恩爱举案齐眉,从不曾有他人插足当中,还请宸王殿下收回美意。” 宸王闻言却将美目将谢越上下扫视了一遍,这才曼声道:“他看起来也没有多好,不过是长得俊秀了点,身子这般弱,你喜欢他什么?他这模样看起来还不如我身边的男宠俊俏!” 说着宸王将身边那跪着的男宠拉上前来,托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并不停与谢越对比。 谢越站在那里,只觉得无比屈辱。 这该死的宸王,竟敢拿他与一个低贱的男宠相提并论。 谢越死死攥住手心,指甲陷入肉中,犹不觉得疼痛。 “殿下此言差矣,”沈妙说着,牵住了谢越的手往下一拉,谢越随着她的力度跪倒在宸王的脚下。 谢越适时垂下头来,强压下眼中的羞辱和恨意。 “殿下所得好男儿不知凡几,或许在殿下眼中草民的相公不够完美,甚至连尚好都称之不上。可在草民眼中,他就是最好的!” 沈妙似是动情地执住谢越的手,放在心口:“草民以为,我爱的人,他不需要多好看,也不需要多康健,我只需要他爱我,依赖我,陪伴我,就是我需要的。” “再卑微一点,就算他不爱我,只要他是他,我就是爱他的!” 谢越不可控制地抬起头来,盯着沈妙的眉眼,内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虽然知道沈妙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可他听完这话,竟然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世间竟有如此这般女子,令他叹为观止! 奈何女子却已经有夫! 红尘有幸识君面,奈何君心已属他! 谢越痴痴地看着沈妙,扮着纪氏的深情人设。 沈妙说完,双眼直直地看向宸王眼中。 宸王审视她良久,忽然莞尔一笑:“未料想得到,江织造使那般榆木疙瘩般的人竟能生出你这样个情种来!” “起来吧!”宸王温声道,竟比她刚来时态度不知缓和了多少分。 第108章 她倒是好,还亲自为个男人洗手做羹汤! 宸王身边的男宠闻言不知心下是喜是悲。 刚才宸王说要将自己赠给面前女人时,他们是不愿的,想着一个卑贱的商人如何能与有权有势的宸王相比较。 可真等沈妙拒绝了宸王,他们又不禁扼腕,面前这风一吹便似要倒的男人居然如此有福,能令一个一府首富为他一人倾倒,不由又生出几分妒嫉来。 自己若入了此人府上,想必凭自己的姿色定能抓住这女子的心,也享上一享被一人独宠的滋味儿! 沈妙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从袖中取出江怡婷准备的礼物,恭敬地递向宸王。 “草民知道殿下寿辰将至,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宸王接过盒子看了一眼,对她的知情识趣似是满意,令身后的府卫收下盒子。 沈妙犹豫了一下,试着开口道:“殿下,草民的子女还小,无法长久地离开父母,草民可否……” 话还未说完便被宸王打断:“江小姐急什么?本王的滇南物美人儿俏,江小姐可在此多留几日,看看哪里有适合江小姐做生意的地方!” 说着,媚眼如刀扫了她二人一眼。 “来人,给江小姐在王府安置一处院子!” “是!”立即有府卫走上前来,对二人做了请的手势。 沈妙虽表现得非常沮丧,内心却松了一口气。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令宸王放松了警惕,将他二人安置在了王府当中。 沈妙不由心头微松,这番危机算是暂时过去了。 府卫将二人带至一处院子,便退了开去。 沈妙往门头上看去,只见上书“流云阁”三字。 一行人入了院中。 此处院子是个两进的小院,第一进是宽敞的院落,中央有一座精致的假山,流水潺潺,绕过假山,汇入一方小小的池塘。 院落两旁,绿树成荫,花香袭人。 穿过一道雕花木门,便来到了第二进小院。 小院中只有几间雅致的厢房和一座小巧的凉亭。 沈妙几人步入小院,院中点着几盏柔和的烛光,显得温馨而宁静。 此时几人身心俱疲,也无心欣赏,直接迈步入房。 房中只有两位身着青色侍从服饰的十七八岁男孩。 沈妙不用他二人伺候,便命二人下去休息。 白聪与阿刃将屋中里里外外检查了个仔细,绿珠也在院中及厢房各处检查。 确认没有问题后,几人才分别安置下来。 “这宸王当真吝啬,连个饭都不留公子用一个!”白聪低声在谢越面前抱怨道。 “噤声!”谢越轻斥,向外望了一眼。 “这府上不知耳目多少,怎的还不知收敛,哪日惹下大祸来,我可护你不住!”谢越眉眼凌厉,白聪不由垂下头去。 沈妙进得屋中,便见二人似有不快,还以为他是饿了。 “我刚去看了,院中有个小厨房,里面食材一应俱全,已经着红罗去准备了,你二人稍候!”说着又准备出门去。 “娘子哪里去?”谢越心下好奇好问。 “我去给你炒两个小菜,马上就好!”沈妙回头莞尔一笑。 没错,江怡婷是会做菜的。 这对一个堂堂大家小姐来说恐怕是不可能会做的事。 本来众人还以为这是扮演江怡婷最难的事,谁料沈妙却是会的。 红罗绿珠也以为她是跟李浩然学的,毕竟府上的李郎君可是极为擅长厨艺,两人也是知道的。 谢越与白聪对视一眼,也随沈妙去了小厨房。 红罗已经将食材都准备妥当,沈妙走上前去,挽起袖子欲起锅烧油。 她在小厨房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可以底下放炭火的锅子,暗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现下众人都颇为疲累,吃个火锅不是正合适吗? “能吃辣吗?”沈妙见谢越站在门口,开口问道。 “能吃一点!”谢越斟酌了一下,没说自己特别能吃辣。 沈妙闻言便笑了:“能吃便好,这道菜不辣便没有灵魂!” 谢越更加好奇了,站在厨房仔细观瞧。 沈妙很快便将锅底调好,之后将汤盛在铜锅中,又在内里加了炭火,便命红罗端去了膳厅的桌子上。 剩下几人将食材一一端到桌上,看沈妙往里涮菜。 “你们几个也去吃饭吧!”沈妙开口道。 她汤底做的多,盛起一小部分后,锅中还余一大部分,吩咐了他们直接在锅中涮菜吃就好。 几人只留了白聪一个在旁伺候,便也退了下去。 刚才见沈妙做出的锅底麻辣鲜香,几人早就觉得腹中饥饿了。 这下得了吩咐,恨不能多生两条腿,瞬间便跑没了影。 沈妙见锅中菜涮得差不多,便夹了一些到谢越碗中,温和道:“夫君,吃吧!” 谢越接过,见肉质鲜嫩,青菜却仍旧青翠欲滴,便夹了一筷放入口中。 瞬间麻辣的味道在口腔爆开。 谢越眼前一亮,立即加入了涮菜的行列。 身边伺候的白聪见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便有些羡慕去吃饭的几人。 此时谢越也咽下口中的菜,对白聪吩咐道:“阿聪,你也去吃点吧,这里我和娘子自己就行,去吧!” 晚了,怕是锅里连汤都不剩了! 白聪欣喜道:“是!” 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厨房去了。 “江怡婷在做什么?”宴罢,宸王回了书房看今日的暗报,漫不经心地开口问。 “听说,在给她夫君做饭呢!”王府秦管事开口道。 宸王手一顿:“做饭?” “圣人不说是,女子远庖厨!她倒是好,还亲自为个男人洗手做羹汤!”宸王唇一扬,露出个讥讽的笑来。 “听说这江小姐爱好下厨,在府中时便经常做饭给她爹娘和夫君!” “倒是孝顺!”宸王不置可否。 “明珠呢?”宸王开口道。 “今日去了马场,听说带回个驯马的男子!”秦管事小心道。 “荒唐!”宸王厉斥道,“叫她收敛着点,别小小年纪便将身子败坏了!” 一个小小的马夫,玩玩就罢了,竟值得她带回府里来! 秦管事心中暗暗叫苦,这永福郡主在滇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王君威势还重,她一个小小管事,哪里敢劝着她收敛!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混女儿估计旁人怕是管教不了! 便对秦管事道:“你去把她叫过来!” 秦管事应声退下了,出了书房门便苦了一张脸,这可也不是啥好差事! 第109章 永福郡主凤明珠 李浩然今日觉得腹中颇不得劲,有点想吐。 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口吐在地上。 “郎君!”连虎一进屋便见着这一幕,忙大声道:“青生,快快去请郎中!” 李浩然本欲阻止他,可是又一阵恶心涌上来,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直吐得昏天黑地,手脚发软,背上冷汗一层又一层。 不多时,府医已是到来,后面跟着的居然还有蒋氏和周明轩。 原来青生去请府医时,正巧府医在为周明轩请平安脉,蒋氏也在一旁,这一听说,二人便也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进了屋倒闻到一股酸腐之味,蒋氏皱了皱眉头,脚步未停地进了屋中,周明轩却面色一变,转身疾行几步站在廊下上风口处。 他最近也孕吐,闻了这股味险些也吐了出来,他的侍从明义忙给他顺着前心和后背。 蒋氏忙命人搬了把椅子叫周明轩坐了,这才焦急问府医:“如何?我儿可是有恙?” 府医见他仍是吐个不停,没法诊治,便站在一旁观看。 听见蒋氏询问,拱手道:“老爷莫急,孕夫都是如此,应当只是普通的孕吐,等郎君好一点了我给他扶个脉。” 李浩然听了她的话,正欲分辩两句,却引得更加剧烈的呕吐。 胃里已经都吐空了,现在只能吐出了些水来,伴着一点粉红。 “去拿些温水来给郎君漱漱口!”府医见此皱了皱眉头。 不能叫他这般吐下去了,等下呕出血来可麻烦大了。 连虎忙倒了盏茶水来,服侍李浩然用茶,李浩然小口小口抿了,又吐了几口,方才缓住呕吐的劲头。 李浩然终于能抬起头来,蒋氏只见他额上遍布冷汗,面容雪白,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眼眶,流了满脸。 “浩哥儿,你怎样?可是好些了。”蒋氏开口问。 李浩然轻咳了两声,这才勉强发出声音来:“已是好些了!方才不知为何突然犯恶心……” 说着向府医看去:“有劳郎中帮我诊下脉。” 他以为自己是生病了,现下自己生病事小,可是若连累了孩子可就不妙了。 连虎和青生扶着脚步虚浮的李浩然去榻上坐了,李浩然将手搭在小几上,府医上前来为他号了脉。 这府医年纪也有五十上下了,是府中老人儿,经验丰富,扶了脉不到片刻便松开来。 府医面上带了一丝轻松道:“郎君怀相不错,身体亦是无恙,只是普通的孕吐罢了。” 李浩然捂着胸口,不由怀疑:“我听说怀孕前三月才会呕吐,我这都快六个月了,为何却突然开始孕吐?” 他想起沈妙当初怀他大儿子时,从一个多月便开始呕吐,一直到四个多月才缓解。 那时他听说女人怀孕大多都是会孕吐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到了他自己,他前三个月一点没有孕吐的迹象,他还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比沈妙体质要好! “郎君有所不知,有的孕夫是前三个月呕吐的,有的则并非如此。”府医倒没有生气,只是温和解释道。 “此话怎讲?”周明轩在外发问,他就是怀孕前三个月不停呕吐的,到现在四个月才稍好了一些。 只是半点闻不得异味和油腥味,否则又要呕吐的。 “二位郎君,胎儿四个月后会进入急速增长期,此时若压迫到了胃部,便是会导致呕吐的。”府医道。 说完又杀人诛心般补上一句:“有的孕夫是会一直吐到生的!” 李浩然:……!! 周明轩:…… 草泥妈! 老子不生了! 蒋氏见李浩然和周明轩两人脸都白了,不由暗怪这府医说话不中听。 “哪里就会吐到生了,齐大夫你可不要吓唬他俩!”蒋氏安慰了两人一句。 “老妇不过是举个例子,这种情况万中无一,哪里就会被两位郎君遇见了!”府医呵呵一笑。 “我给郎君开些温和调理肠胃的药茶来,郎君若觉得脾胃有不和可冲调些来饮用。” “另外,饮食上需得清淡,少食些辛辣刺激的食物为好,李郎君月份大了,最好是保证少食多餐,尽量不要一次吃太多,吃得太油腻!”府医接着道。 蒋氏命人一一记下,打发了府医回去。 “浩哥儿,我见你和大姐儿院中伺候的没有有经验的老人儿,都是些没结婚的毛孩子,如今你月份大了,我把院中伺候我的两个老伯调来给你用,你看可行?”蒋氏斟酌开口。 怕他拒绝,又开口道:“我当年生哥儿姐儿都是他们伺候的,经验很是丰富,你看?” “多谢父亲!”李浩然虚弱地道。 李浩然也觉得自己院里都是些孩子,多两个年长的坐镇应该会好些。 “戚伯,明儿再调几个厨夫过来,给浩哥儿这里和明轩房中都分别添些人。”蒋氏吩咐道。 “是!老奴记下了!”戚伯应道。 ------------------ “小殿下,殿下有请!”永福郡主院中,秦管事声音自外面响起。 永福郡主凤明珠百忙之中抽空怒斥道:“滚!” 秦管事听到她压抑着的声音,心想自己恐是打断了郡主的好事,无怪郡主如此暴怒。 可她也无法,自己不过是个下人,来替殿下传令,只得放柔了嗓音低声下气地道:“小殿下,殿下正在书房等着小殿下,去迟了,恐怕殿下会不高兴!” “真是麻烦!”凤明珠怒气上涌,放下手中的物什,衣服都没有穿好,只是随便将件外裳往身上一裹便往卧室外面走来。 床上被摧残得半死不活的少年见她离开,使尽最后的力气将破碎的衣衫尽力拢起在身上,蜷缩起身子掩面悲泣! 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嗤笑道:“乖乖在房里等着我,不听话的小猫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床上的少年闻言身体一抖,连抽噎的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等在外面的秦管事像没听见凤明珠的话一样,跟在凤明珠的身后往宸王的书房而来。 “母亲找我?”凤明珠到了宸王的书房,连个礼都没行,毫无形象地往椅子上一躺。 “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宸王斥道。 第110章 又一个情种! 凤明珠却不以为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宸王往她身上看去,不由更气:“衣服都不会穿好吗,像什么样子!” “娘,你要是没啥事,我就回去了!我屋里可还有只小野猫在等着女儿呢!”凤明珠说着,似是回味着什么,不由舔了一下嘴唇。 宸王见她那不着调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收敛着点,现在正是老娘关键时候,老娘天天给你收拾多少烂摊子!”宸王怒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我亲娘,不操心我操心谁去?!”凤明珠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宸王无奈,只得出了杀手锏:“最近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给我在府中待着!” 凤明珠一听这话,立时从椅子中蹦了起来:“凭什么!我不要!” 宸王离开王位,走到她面前坐下,苦口婆心地劝道:“明珠,你懂点事,娘想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不指着你帮我些什么,你总不能拖娘的后腿不是?!” 凤明珠眼睛一翻,坐下道:“娘,不是我说,您在这滇南就是个实打实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底下哪个不敬奉着您!何必去肖想那劳什子的位置,出力不讨好的!” 宸王简直被这熊孩子气炸了:“老娘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着你考虑!这凤家的天下就应该是老娘的,凭什么便宜那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 她口中的毛没长齐的兔崽子说的就是当今皇帝凤子韩了。 说着,宸王媚眼中闪过刻骨的怨毒来。 当年她那老糊涂的母亲放着她这个嫡女不选却选了个庶女,叫她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庶女即位后便打发了她来到这边远的滇南,虽说此地富庶,但离京城却远,将她在京城积累的人脉尽数斩断,她简直恨先帝恨得牙痒痒。 先帝死后,她在府中放了一夜鞭炮!可算把那个老女人熬死了! 现下那个小崽子登基才半年,根基尚未稳固,此时不反何时反? 凤明珠听她母亲这般说,也稍微收敛了一下性子。 若是母亲真能成功坐上皇位,那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女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天下所有的美男子岂不是都是她的?! 她想到这里不禁内心火热,也软了语气道:“行吧,我这些时日便不出门了!好好守在家里不惹事行了吧!” 宸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明珠,你记住,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不必急于一时!” “我知道了娘!”凤明珠稍微坐正了些。 “另外,你也别总去找凤子楚的麻烦,她对娘还有用!”宸王又想到另一件,交待道。 “这凤子楚就是个怂包,当了个那多么年皇太女一点威势都没有!”凤明珠嘴一撇不屑地道。 “你个孩子懂什么,她是个怂包才好,我们才好借她的势做成大事!大事成后,也不担心她反水!”宸王耐心解释道。 “好好好,我应了娘就是!”凤明珠语气不耐地道。 “好了,回去吧!玩归玩,不要闹出人命来!”宸王见她不耐,也赶了她回去。 “知道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在门外了。 这孩子是正君给她生下的唯一的女儿,正君是与她少年时一路走来的患难夫妻,就算感情不怎么样,但最起码的尊重是有的。 正君走了后自己也不曾再续娶,所以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嫡女,不知不觉就宠了点,养成了爱玩的性格。 不过这点缺点也无伤大雅,自己养着她就是。 那凤子楚如今就养在她府上。 想到凤子楚,宸王媚眼忍不住眯了眯。 想不到,作为前皇太女的凤子楚当真是能屈能伸。 她被废之后一气之下直接来滇南投靠了自己,正好自己也有心大位,便将她留了下来,意图借她的身份进京勤王。 她似是对先帝和当今也恨之入骨,恨不能分而食之。 这半年来一直为着大业奔走,自己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只是明珠一直和她不对付,觉得她居心叵测,哪里有人会将自家江山拱手让人? 可明珠年纪尚小,根本不明白废太女失去的是什么! 夺位之恨,将人逼得失了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一个一脚踏在皇位上的人,一朝被贬为庶民,这巨大的落差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今日怎不见皇太女出席宴会?”想到这里,宸王不禁问道。 “回殿下,皇太女殿下叫人来禀报说自己的侧室生病,自己要照顾他,无法前来!”秦管事答道。 “哼!”宸王从鼻子中嗤笑出声:“又一个情种!” 这凤子楚来滇南时,只身一人,除了这个名叫立德的侍从相伴。 要说自己怎么会信任她一个废太女,恐怕就是她来时的惨状了。 堂堂皇太女,东宫正君侧君和小侍岂止数十,待她兵败出逃,竟只有一个小侍不离不弃陪伴她到滇南。 逃亡途中还被追杀,那小侍舍命救她,被伤了根本,即便是救了回来,医师诊断终生也就那样,再不可能恢复康健了。 想要子嗣,更是痴心妄想! 可凤子楚偏偏就被他打动了,称这一生再不娶夫郎,要守着他日子! 宸王嗤笑,还真是个傻子!要她说,身为自己的小侍,危险来时,舍命救自己的妻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否则自己养着他们,供他们好吃好喝的是图的什么! 不过她这样于自己来说倒是好事!情种嘛,钟情于一人,那个人就是她的软肋。 只要自己捏住了她的软肋,还怕掌控不了她吗? 要她说,有软肋的人才活得真实,比如凤子楚,比如江怡婷。 自己虽对她们的行为不理解,但也不妨碍自己可以借此利用于她们。 而且这样的人,想要她们一蹶不振何其简单,只要毁了她的心上人便足矣! 宸王想到这里,不由轻笑出声。 秦管事见宸王不知想到些什么,现下心情大好,竟笑出声来。 不由壮着胆子上前道:“殿下今日可需哪位公子侍寝吗?” “叫清昌和松齐去房里等着本王!” “诺!” 第111章 废太女凤子楚 沈妙吃得额上冒汗,嘴唇被辣得通红,谢越也是不相上下。 “过瘾!” 等用罢饭,身上没得沾染了火锅的咸香味。 这时白聪四人已是烧好了热水,两人先后去后殿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了满身的疲惫。 洗完澡后两人躺在了床上。 在客栈时,二人便已是睡过一床了,沈妙为了在王府不至于露出破绽,已经做好了演练。 这回躺在床上,再不复之前的尴尬之态,已是自然了许多。 “你今日的表现还不错!”沈妙语气平静地道。 “嗯。” 疾行了将近十天,两人已是困极,晚上又吃饱喝足,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早上醒来时,就有些尴尬了。 只因谢越睡觉不太老实,早上醒时,自己却是攀在沈妙的身上的。 沈妙本欲起床,却被他攀住腰动不得身,只得轻轻推了推谢越。 谢越一醒来看来自己的姿势,不禁闹了个面红耳赤。 “要,要不晚上睡觉时,你将我绑上吧?”谢越结结巴巴地道,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说什么傻话!”沈妙温和地道,要她说,这李浩然睡觉姿势可比他奔放多了。 当然,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想到李浩然的睡姿,她的眼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来。 谢越抬起头正看见沈妙脸上沉溺的笑,忍不住心中一跳。 难道,难道沈妙她对自己有意? 他忍不住回想一路上沈妙对自己的照顾和容忍,感觉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自己的身份,要配她自也是能配得上的。 只是想到自己母亲和姐妹尸骨未寒,自己有何脸面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又将心中那一点旖念压了下去。 他面色恢复如常,下了床去,吩咐白聪进来收拾床铺。 用过早饭,沈妙便欲出门去转转,谢越也想随行,沈妙想了想,便带上他们几人一起出去了。 将他一个人放在王府也是危险。 王府府卫倒是没有阻拦他们的去向,只是交待了宸王殿下没有恩准前不得离开滇南。 想也知道,江怡婷的剩余价值没有榨干前,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滇南的风物倒是与京城颇为不同,许是因为靠海较近且气候温和适宜,这里的风气反倒更开放一点。 沈妙带谢越。去了靠海较近的地方。两人在这里吃了当地特色的虾蟹,浑然当成过来旅游一般。 暗中跟着他们的府卫,见他们一路吃吃喝喝,也不由放松了警惕。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二人去爬山看海便也没见多少暗卫跟随了。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十来日,这期间宸王再不曾传召过。 沈妙有些心急,决定今晚冒险在王府一探。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日下午宸王却着人通知她晚上有宴席,令她带夫君纪氏列席。 这宸王有令,自是不敢推辞的,且宴席人多眼杂,很容易遇见突发情况,两人只得在屋中等待。 谢越与沈妙这么多时日相处,也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不由在内心羡慕起她真正的夫君来。 时下女子大多三夫四侍,少有一夫一妻的,这沈家姑娘在京城便是那独一份。 他与陈家小姐定亲后,陈家小姐也曾私下保证过,将来必会待他一心一意,可惜啊,世事难料。 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毕竟能在成亲前便看清,总好过成亲后想和离和离不成,那才是要蹉跎一生! 可惜了! 若沈妙是未娶之身,自己还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但明白了她对自己郎君的深情厚谊,他只剩下了对那素未谋面的男子单纯的羡慕和祝福。 若他能为母报了仇,若他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会擦亮眼睛,好好活出个自己,而不是谁的夫,谁的父! 宸王的宴席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因两人就在府上,是以早早的便去了席上。 宸王府养了上百个美少年专门为这些达官贵族服务。 少年们一个身着清凉,露出劲瘦的腰身和笔直的长腿,风姿不俗,舞姿柔和中彰显力量,叫人叹为观止。 列席的女子均是有美少年跪坐于斟茶倒酒的,沈妙旁边跪坐着这一位,名叫杏奴。 长得倒是人如其名,一双杏眼圆润可爱,浅笑时露出一对小小的酒窝,仿佛邻家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可若真将他当成个天真的少年郎,那便是小瞧了王府的调教。 据沈妙看来,每桌侍候的少年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安排的。 自己身边坐着谢越这般风华出众的病弱美男,给自己安排的便是这般年轻康健又天真可爱的小少年。 邻座是一名年近四十的参将,应是成婚较晚,夫君还是青涩模样,她的座旁便是温文尔雅的人夫模样侍奴。 此时那参将正对那侍奴上下其手,那侍奴口中说着不要,身子却向参将身边偎去,坐在她旁边的夫君则是一脸惨白,咬着唇泫然欲泣。 可这席上哪个女人不是如此,品着美酒,赏着美男,好不快活! 这宸王当真是大方,怪不得能引得众将领为她卖命。 宴会继续,欢声笑语与丝竹之音交织成一片,营造出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一个时辰后,随着一内监一声“宸王到!”,厅内顿时陷入寂静当中。 等宴厅中所有献艺的美男子全都跪伏在地,宸王才姗姗而来。 宸王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宫装,那繁复的工艺怕是需得能工巧匠数月才可得,深邃而神秘的紫色,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此时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如同一个志在必得的皇帝,众人都起身跪迎她。 沈妙也在众人当中跪倒在地。 “众位起吧,无需多礼!”宸王直到坐上主位才转身吩咐道。 “阿楚,你也坐。” 沈妙等众人起身,才跟着一起起身,她听见宸王对身边一人温声道。 沈妙随着她的目光向宸王左近看去,随即瞳孔一缩,放在腿上的手指忍不住蜷缩在一起。 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废太女凤子楚! 第112章 看来我们有帮手了! 谢越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禁朝她看来。 沈妙松开了手指,故作轻松道:“我无事!” 可她的内心却是不平静的,如果这凤子楚当众叫破了她的身份,那她一行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即使她现在没有被凤子楚发现,只要她还住在王府,总有相遇的一天。 沈妙禁不住往凤子楚脸上打量了一番。 此时的凤子楚与当时在京城还是皇太女时变化很大,身形消瘦了不说,脸上也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 不过她现在看着沉稳了许多,有种洗尽铅华之感。 许是沈妙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凤子楚蓦然抬起头,目光朝沈妙看来。 沈妙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直直迎上。 凤子楚看到她,手中的杯子一顿,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从容地饮尽了杯中酒。 “子楚在看什么?”宸王的目光敏锐,也朝着她看的方向投去打量的眼光。 “那个身着绯衣女子身边的小奴看着不错。”凤子楚倒是知晓她的为人,不说出个理由来,恐怕她是不会善罢甘休。 “哦?原来子楚喜欢那样的吗?不如晚上我将他洗干净了送到你房中。”宸王见她打量,漫不经心地道。 “殿下好意,子楚心领了,内子身体不大好,受不得刺激。”凤子楚语气似有所憾。 宸王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夫奴的样子,在心底冷笑一声。 为个小小男人所困,岂是成大事之相! 宸王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了一副玩味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 宴过,书房中,凤子楚静立于宸王桌案旁。 “坐吧,子楚!”宸王含笑看着她道。 “谢谢姨母。”凤子楚不急不忙在她下首坐下。 “子楚,若你想争一争那位置,姨母可为你先锋!”宸王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双目紧紧盯着她道。 凤子楚微微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殿下,子楚如今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陪伴内子左右。只要皇位上的不是那个人,子楚便无所求!” 说着,她的目中射出一股刻骨的恨意:“我给母皇做了二十四年的皇太女啊,临了她居然选了她最娇养的那一个!” “子楚只是不甘心,既然她一早便决定将皇位交给她最爱重的那一个,那么早早封了楚做皇太女,这么多年楚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地帮助她处理政事所付出的又算什么!”凤子楚胸腔起伏,眼里的恨意如实质般。 宸王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淡然:“子楚当真甘心将皇位拱手让给姨母吗?” 凤子楚知晓她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诚意,便跪下道:“子楚只愿殿下将来掌权后,能赐一个清闲的公主之位让子楚和内子能够安度余生即可。” 宸王审视着她跪下的身姿良久,这才忽然笑道:“好好的,你看看你又下跪做什么!” “也罢,既然子楚你心意已决,本王也不再强求。” 说着走上前来,双手扶起了凤子楚。 “你放心,等本王掌了权,定赐你长信长公主之位!” 凤子楚忙感激不尽地道谢。 出了宸王的书房,凤子楚嘴角噙着淡笑,一直到踏入自己所住的宫室,这才将脸冷了下来。 等宴席上的众宾客散去,沈妙也携谢越慢慢往外走去。 与众人交错的瞬间,有一人身着内卫服饰,低着头擦身而过的瞬间将一个东西塞在了她的手中。 沈妙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将手中那圆圆的物体紧攥在袖中,仍然保持着步伐向前走去。 回到了流云阁,沈妙令绿珠红罗守在门外,自己则是带着谢越等进了卧室,这才打开紧握在袖中的手仔细看去。 原来这竟是一个蜡球。 沈妙手上轻轻一用力,蜡球应声而碎,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纸条来。 沈妙小心摊开纸条来看,见上面写着:明日申时末,鸿运酒楼,嘉。 沈妙眼神一眯,永嘉乃是废皇太女凤子楚的封号。 看来这凤子楚在这滇南也并非全无势力。 沈妙将这小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等燃尽后将之搓成了灰,这才慢条斯理地去净了手。 “娘子?”谢越见她这一系列动作,不解发问。 “看来我们有帮手了!”沈妙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道。 凤子楚竟然没在宸王面前道破她的身份,那看来明日之行说不得要另有收获了。 谢越见她不肯多说,便也不再询问。 鸿运酒楼,是这滇南数一数二的酒楼,兼具食宿的功能,因着位置极好,每日客似云来,约在这等地方相见,却是摆脱暗探的不二之选了。 次日,申时末,鸿运酒楼。 沈妙没有早到,也没有让废太女等她,是提前一刻到的。 谢越陪同在侧。 楼内装饰典雅却透着富贵,宾客很多,每一桌都坐满了人,谈笑风生,看起来热闹非常。 “几位贵客,楼上请!”守门的店小二见二人身着富贵,仆从随行,极有眼色地将她们朝楼上请。 “已经有约,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楼上俱是雅间,沈妙知晓凤子楚既约了她来,定是有安排的。 便谢绝了小二领路的好意,带着谢越和绿珠红罗往楼上走去。 果然等她一进入了二楼,立时便有一个穿着低调的女子过来轻声道:“江小姐这边请,我家主子已经到了!” 沈妙倒也不意外,既然凤子楚已经认出了她,那么想要知道她冒牌的身份自然是轻而易举。 “有劳带路。”沈妙客气道。 那女子不再言语,只带了她们往前而去。 很快,四人在面前一间名为“天上人间”的雅间外驻足,那女子将门打了开来,恭敬地请沈妙等人进入。 雅间一打开是一个用餐的圆桌,沈妙并没有见到人,不过她发现旁边还有一个门,便从容地上前推开门。 里面坐着的正是凤子楚。 沈妙让谢越和红罗绿珠在外间等着,自己一个人推门进了里间。 “皇太女殿下!”沈妙拱手朝她行了一礼。 “沈妙!坐!”凤子楚轻笑,好似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轻松。 “是!”沈妙也不客气,坦然在她对面坐了。 “殿下怎会在此?”沈妙知道当初凤子楚。 凤子楚不答反问道:“将军又怎会在此?” 沈妙沉吟了一会,随即向前凑了凑,低声道:“陛下命我前来查探谢老将军之死实情!不知殿下可知情况,如愿告辞沈某,沈某感激不尽!” 凤子楚反问:“来查谢玉华之案?” 不过她很快便又开口道:“小八派了你来,恐怕不仅仅只是查个案而已吧!” 沈妙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 “你有警惕之心,这是自然的,你先看看这个吧!”说着,凤子楚从袖中抽出一卷薄薄的卷帛,推到沈妙面前。 沈妙展开文书,目光顿时被卷帛上的印章吸引,不由瞳孔一缩! 这竟是先帝的私印! 第113章 这,确实有点难 沈妙将卷帛打了开来,仔细查看了三遍。 凤子楚也往椅子中靠了靠,等待着她看完。 沈妙越看脸色越凝重,短短数息之后,沈妙已是面色剧变。 “原来殿下……”沈妙失声道。 “噤声!”凤子楚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 “殿下大义!”沈妙收敛了神色,目露恭敬地道。 “我不过是为着我凤家江山罢了,也别叫我殿下了,如今我不过一介庶民而已!”凤子楚冷嘲道。 “臣定会向陛下禀明,这事先皇做的这般隐蔽,竟是连当今都没有告诉!”沈妙郑重道。 不过沈妙也知晓事情的性质,此事定是越少人知道对凤子楚才越安全。 凤子楚也有几分感慨,当初自己若听沈妙一言,收了兵进宫见母皇,说不定如今坐拥天下的就是自己了。 可惜自己当时疑心过重,反失了机会! 不过现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妙,母皇所料没错,宸王当真有谋反之心!”凤子楚沉声道。 “不知殿下可有确凿证据?”沈妙也不敢大意,当即询问道。 “自然是有,不过要送出去却是困难。”凤子楚沉吟道。 “宸王在淮山山中建造了一个兵工厂,且屯兵十万,意欲直取京城。”凤子楚长话短说,尽量把要紧之事都告知沈妙。 沈妙越听神色越凝重。 不想宸王竟如此胆大包天,私造兵器且私下屯兵,这每一样都是要命的罪过。 “殿下可带了证据来?”沈妙问道。 “我今日却是没有带来的,两日后你再来此地,我会让人将证据交予你!”凤子楚道。 “此处可方便?”沈妙担心此处人多眼杂,被人发现。 “放心,我在滇南半年之久也并非毫无势力。” 沈妙只得信了她,随即开口道:“那殿下可清楚谢老将军之事?” “谢玉华确实是为宸王所害!”凤子楚一句话肯定了她的猜测。 一墙之隔的谢越眼泪顿时奔出了眼眶。 “我当时提醒过她,叫她不要太过拂宸王的面子,只与她虚以尾蛇全是,可惜老将军太过刚正,哎!”凤子楚沉痛道。 “我虽有心相救,奈何当时我根基未稳,没有任何势力,只能看着老将军她步入宸王的圈套,好好的三个女儿,却死于非命,她们都是国之栋梁,当真是大梁之失!”凤子楚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谢越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手指,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都没有感觉到。 他心中恨极,脑中嗡嗡作响,几欲跌倒在地。 “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沈妙沉声问。 “宸王现在对我已经放下了防备,我准备找机会将她的虎符偷出来,这样一来,她就如没了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了!”凤子楚轻声道。 “我凤家大好江山,怎能沦落到她这样一个女人手中!”凤子楚的情绪显见的激动起来。 “小八再不知事,也不会将子嗣养的如她那混账女儿一般!”说着凤子楚忍不住咬牙切齿。 沈妙倒是不好接话,一来,她没有见识过凤子楚口中的混账女儿,不好评价。 二来,皇家之事,也容不得她一个外臣评论。 “虎符何等重要,宸王又岂会轻易示人?!殿下此举怕是万分危险!”沈妙道。 “当然危险!”凤子楚哂笑道:“宸王狼子野心,却不敢以自己名义招募兵士,只将大军养在山中,兵士也是认虎符不认人,虎符在谁手中,谁便是三军之主!” 沈妙闻言心中一跳,知晓这虎符无论如何也是得弄到手不可了! “不知这虎符却在何处?”沈妙谨慎问道。 凤子楚看了她一眼,“宸王书房内有一间密室!” “但这密室只有使用钥匙才能打开。” “那钥匙在何处,我可设法去寻来!” “自是在那女人的身上!那女人身边日夜有暗卫守卫,只有近身伺候的男人能近得她身!” 沈妙:…… 这,确实有点难。 凤子楚见她神色,不由轻笑一声:“放心吧,我自有方法能搞来钥匙,你等着便是!” “殿下但有所需,沈妙必竭尽全力相助!”沈妙也承诺道。 凤子楚举起手中杯子,向沈妙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二人交待完所知的信息,也不再多留。 沈妙带了谢越去了楼上的雅间,点了桌菜。 谢越哭过的双眼微微红肿。 “你刚才听到了,证据已得,你我只需将证据传回京城就可替你母亲洗清冤屈!”沈妙安慰道。 这宸王当真是可恨,自己设计杀了谢玉华便罢了,竟然还上奏诬陷对方贪功冒进导致三万将士身死。 红罗打湿了帕子递给谢越,谢越接了过来擦了擦微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道了谢。 “我不只要为母亲洗清冤屈,还要亲自为她报仇!”谢越眼中戾气大盛,几欲择人而噬。 沈妙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把仇恨放进心底,千万不要表现出来,你我如今身在她的地盘上,稍有不慎便会没了性命!”沈妙不得不提醒道。 “我知道了!”谢越心下痛极,也不得不暂时压下。 正在这时,绿珠在外面扬声道:“小姐,饭食妥了!” “进来吧!”沈妙见谢越已经恢复温和的模样,也便叫绿珠开了门。 小二躬身进来,带来一桌珍馐,两人却各怀心思,食之无味。 用罢饭,沈妙与谢越对坐,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窗外偶尔传来街市的喧嚣,却似乎与这雅间内的沉重气氛格格不入。 “娘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谢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神中既有急切也有不安。 沈妙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指环,低声说道:“首先,我们得确保那份证据的安全送达京城。此事干系重大,必须谨慎行事。” “其次,关于宸王的虎符,虽然难度极大,但我们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沈妙的神色凝重。 “凤子楚既然有意窃取,我们或许可以从旁协助,但前提是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谢越沉默地点了点头。 只要宸王没了兵力,便是自己大仇得报之时。 两人用过饭,又在周边逛了一会,一直到夜色将暗才回了王府。 第114章 你是不是得陪着他一起去死啊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表姐今儿怎么舍得带小郎君出来转转?”一道轻佻的女子声音从背后传来。 凤子楚脚步一顿,眸底的神色变得冷了下来。 她安抚地拍了拍身边一个高瘦病弱的男子的手臂,示意他放松。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殿下啊!小殿下今日怎么在府上,难道不是应该在万红楼吗?”凤子楚转过身来,面上带上几分讥笑。 “本殿要你管!”永福郡主凤明珠顿时恼羞成怒地道。 凤子楚这是知晓她最近被宸王禁足府内,偏生要戳她痛脚。 “瞧你这小侍病弱的模样,怕是快要不行了吧!就是不知道等他死了,你是不是得陪着他一起去啊!”凤明珠心下不快,也挑着难听的话戳她心窝子! “你……”凤子楚登时大怒,正欲与她分辩两句,却被身边的男人拉住了袖子。 “阿楚,我们走吧!”说着,男人低声咳嗽了几声。 凤子楚马上朝他关心地看去:“又不舒服了吗?” “我没事,我们出去转转吧!”对凤明珠一礼,又加重力气在凤子楚胳膊上捏了一下,示意她冷静:“小殿下,奴时日不多,想让阿楚陪我四处走走,就先退下了!” 凤子楚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担心地扶住他的手臂,没有再开口。 “瞧瞧,还是你这小侍懂事,没事多和他学学!”凤明珠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凤子楚暗暗握紧了手指。 “阿楚,我们走吧!” “严郎,你身体撑得住吗?”凤子楚有点担心地问。 这位便是此次陪同自己远赴滇南的小侍,严立德。 二人的相遇起初也是个烂俗的桥段,严立德的母亲家穷,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抛下了他母子二人另投了别人的怀抱。 严立德的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人却积劳成疾不幸身患痨症,很快便没了,家中田产屋舍都被两位姨母一抢而空。 严立德求告无门,正所谓官字两张口,有理无钱莫进来。 他一个穷苦出身哪里有银钱去上下打点,无法,只能卖身葬母。 当时正被几个流女调戏,皇太女殿下车驾到了近前,赞他孝心可嘉,停车命人赏了他一把银瓜子,又替他赶走了流女,吩咐人帮他安葬母亲。 严立德感激涕零,当即跪下邦邦朝皇太女殿下磕了几个响头。 等安葬了母亲,他去东宫报答皇太女。 皇太女却没有见他,只令侍从告诉他只是顺手而为,无需他感谢,嘱他好好活着。 可是这世道,没有父母的他该如何活下去啊,于是他自卖自身,去了东宫做了一个小小的仆从,在东宫一待便是十年。 皇太女身份何等贵重,很快便忘了这件小事,可严立德却永远感念她的恩德。 废太女兵变被废后,东宫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废太女乔装出行,却被严立德一眼识出,说什么也要随行左右。 凤子楚无法,只得带了他一同出行。 期间为求真实,皇帝派了一队人日夜追杀于她,可都被她逃过了。 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是不会真正要她命的,可严立德却不知。 在一次追杀中,严立德为救他替他挡了一刀,正中腹部。 当时严立德口中直吐鲜血,却要凤子楚不要管他,快快逃命。 凤子楚被伤透了的心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叫严立德的阳光照进了她的心上。 凤子楚不顾一切将他背到医馆,终于救了他的性命。 之后二人相依为命,严立德也向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世,两人一起逃到滇南。 两人患难与共,在路上感情日益浓厚,可惜严立德的身体就此坏了。 郎中说伤到了子宫,这一辈子严立德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凤子楚心中有愧,若自己能早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演的,他也不必受此伤。 她东宫子嗣众多,对孩子已经没有执念,可严立德却是个花样年华的男子,一辈子没有孩子对他来说,怕也是个莫大的打击吧?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有些黯淡:“严郎,你后悔吗?” 严立德目光温柔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才低声温和地道:“此行得遇阿楚,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荣幸!” 往后走的凤明珠闻言呲出个牙花子,草!这二人真是酸! 快走快走!免得一会沾染上脑残的味道!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小郡王,您等等我们!”身后追着一群府卫。 凤子楚与严立德对视一眼,也转身出了门。 两人一路不停逛,欣赏着风景,累了便吃些可口的小食,一直逛到午时,才在鸿运酒楼停了下来。 “阿楚,这里看着不错,不如我们午饭便在此用吧!”严立德道。 “好,阿楚想吃什么,娘子给你点!”凤子楚宠溺地道。 “嗯!”说着两人相携走入了鸿运酒楼之中。 身后人群中的暗卫撇了撇嘴,这两口子还真是腻歪,也不知道殿下叫她们跟着她是干啥。 “走走走,咱们也去对面吃点!”暗卫一招呼着她们几个。 对面是一家小食摊,在这里吃饭既便宜,又可随时盯着鸿运酒楼的门口,只要两人一出来,她们马上跟上前去就好了。 说着几人呼啦啦去了小食摊,点菜的点菜,喝水的喝水。 凤子楚小心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她们没有进入酒楼,这才看向对面沈妙。 “证据只有这一份,务必要小心!”凤子楚递过手中的一沓薄薄的布帛。 “殿下请放心,臣一定会将之安全无虞地转交给陛下!”沈妙保证道。 “嗯!”凤子楚眼睛看向窗户外面,对沈妙道:“你走吧!” 沈妙也不迟疑,对她一抱拳,立马恢复了易容,低调地出了鸿福酒楼。 此次她是一人前来,绿珠和红罗在周边帮她盯着。 见她出了酒楼,两人也忙跟上她的脚步,转过好几个街角,这才跟上了她。 “怎么样?”红罗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开口问。 “取到了!”沈妙开口。 两人警惕地跟在沈妙身后,三人脚步匆匆往城南而去。 路经一座破落的宅院,三人脚步一转轻轻跃了进去。 “东西带来了吗?”沈妙问。 红罗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把玩的银壶来。 银壶空心实口,正可将得到的卷帛塞入其内。 “走吧!” 三人又换了一副装扮,收拾完毕,小心查看左右无人,这才又回到路上。 城南有一家典当铺,名叫“荣宝斋”,沈妙一人走了进去,留两人在附近留意着有无可疑人等出没。 沈妙进入典当铺中,此时铺中只有一个掌柜在柜后翻看账目。 “掌柜的,我有东西要当!”沈妙开口道。 第115章 盗取虎符 “当什么?拿来老妇看看!”掌柜略显嘶哑的声音道。 说着老掌柜抬起眼皮,扫了沈妙一眼。 沈妙将手中布包打开,显出那个纯银的小茶壶来。 掌柜一见小茶壶便愣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把玩一番,待翻到壶底,看到上面一个小小的“龙”字,瞳孔便是一缩。 随后仔细打量沈妙一番,这才沉稳道:“姑娘这壶是活当还是死当?” 沈妙盯着她道:“死当!” 老掌柜呼吸一顿,紧盯着她道:“这壶虽是纯银打造,但在这里可卖不上价钱,若你要死当,我给你出十八两,你看如何?” 沈妙作出一副为难之色,毫不迟疑地开口道:“掌柜的,这是我家中祖传之物,家中老娘病重,这才不得不贱卖了此物,您再给高点!” 掌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我最多给你二十两!” “成交!”沈妙道。 老掌柜颤颤巍巍地从柜中打开锁,取出两锭银子交到沈妙手中。 沈妙拿了银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典当铺。 老掌柜死死盯着面前的小银壶,片刻后方将它拿入了柜台,锁在柜中。 过了两刻钟,有一个中年妇女神色自若地走入了店中:“老江,有新货吗?” 那叫老江的老掌柜见她来,不紧不慢地道:“有倒是有,一个小银壶,您要吗?价钱可不便宜?” 那中年妇女听她说是小银壶,立马正了正神色,急切道:“什么样的小银壶,我那小儿子正想寻一些稀奇的玩意儿,你拿来我看看,合适的话我就拿了!” 老掌柜向外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注意这里,这才从柜下拿出了那只银壶来。 中年妇女接过后翻到底部一看,顿时露出一丝喜色:“这壶不错,做工好,花纹也耐看,我要了!多少钱,您出个价!” 老掌柜朝她比了个“一”的手势。 “一百两?我要了!”说着从袖袋中翻出一张银票来,啪地拍在柜上。 老掌柜接过银票,仔细打量一眼,这才慢慢说道:“这壶是您的了!” 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将银壶包好放入怀中,又交待道:“老江,我近日要出一趟远门,要是有什么时新的货,您派人去我府上通知我家郎君,我那小儿子最是喜欢些新鲜的物件,您可别忘了!” “老妇省得,陈员外一路小心!”老掌柜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等中年妇女走出了门外,老掌柜望着陈员外的身影,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殿下,奴来伺候您!” 宸王的外裳被人轻轻褪下,露出她身后的人儿来,正是当日坐在沈妙身边伺候的那个长着圆圆杏眼,名叫杏奴的少年。 “本王记得你,你叫杏奴。”宸王抚着少年温润的眉眼,将一根涂着丹蔻的葱指滑入了少年口中。 少年没有拒绝。 宸王轻轻闭上了眼。 月色如霜,照在宸王卧室大开的窗棂上,室中不时传来谁的呜咽之声。 直到下半夜,这呜咽之声方绝。 屋里传来宸王吩咐叫水的声音。 几个侍从抬着一桶桶热水匆匆往室内而来。 等宸王去内室洗浴的时候,有几个侍从过来替宸王整理床铺,和床铺上的人儿。 杏奴身无寸缕,床上更是一片狼藉,他无力地瘫在床上,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其中一个侍从立刻走上前来,在扶杏奴起身的刹那,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接过一物。 等宸王被伺候着沐浴完,他将杏奴也扶到了后殿当中,趁着其他侍从为他沐浴之时,他立即转身混入了众侍从当中出了门去。 夜色如墨。 沈妙身着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向宸王的书房摸去。 书房漆黑一片,只有院中几点细微的灯火照亮不远的地方。 此时正是寅时一刻,也是守卫最放松的时候。 两队巡逻队从书房院二门外交错而过,沈妙借着中间的空隙,如灵猫般闪了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凤子楚提前为她画好的图,她已经熟记于心。 密室之门,由厚重的青铜铸就,其上雕刻着繁复的图腾,坚不可摧,可沈妙已经取得了开启的钥匙。 沈妙将钥匙插入了锁孔,一阵轻微的机械声音过后,密室的门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沈妙面色一喜,连忙闪身而入。 密室很大,沈妙借着微弱的光线,缓缓前行。 她的心跳有些快,却努力保持着冷静与镇定。 密室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但沈妙的目标只有一个——虎符。 沈妙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虎符的影子。 怎么会不在,难道虎符没有放在密室? 沈妙心如擂鼓,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一旦天亮,那么自己立马就会暴露。 自己死不要紧,可大梁的万千子民将遭受战乱之苦,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沈妙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缓缓地在一排书架上一行一行扫过去,直到发现了一点不同! 其它的书已经落上了一点灰,只有一本厚厚的书上纤尘不染,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沈妙却想一试。 她用手轻轻去触碰那本书,发现拿不出来,她内心狂喜,手却稳稳地将之往外抽出。 书本抽出一半,旁边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隐秘的暗格。 暗格之中,一枚金光闪闪的虎符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沈妙心中一喜,仔细观察看有没有机关,片刻后发现没有异常,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准备将虎符拿起。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黑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密室的入口,正冷冷地盯着她。 沈妙心中一惊,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出现在自己背后却毫无察觉。 不过虎符已经在眼前,沈妙无论如何也要取到手。 她在黑衣女人攻来前迅速将虎符揣入怀中,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黑衣女人见她动作不由大怒,身形一闪,便朝着沈妙攻来。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战得难解难分。 沈妙身手不凡,但黑衣女人的武功显然也不俗。 密室内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时,密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显然是王府的府卫们发现了异常,正在赶来增援。 沈妙一凛,知道自己不能恋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府卫赶来,她必将陷入重围。 沈妙眼睛一扫,见密室内有一尊顶级玉石打造的玉器,沈妙脚尖一带,将这玉器向那黑衣女人激射而去。 第116章 如斯美人 这玉器估计价值连城,黑衣女人不敢将之打碎,正迟疑要不要去接。 沈妙见她迟疑,内心一喜,突然发力,一刀刺向黑衣女人的胸口。 黑衣女人大惊,再顾不上玉器,玉器哐啷一声碎在地上,她含怒去瞪沈妙,却只见沈妙的刀锋已在眼前。 她抬臂一挡,怎料沈妙这刀只是虚晃一枪,手中匕首向下而去,直奔黑衣女人心脏,黑衣女人被沈妙一刀刺中心口,身形顿时一僵。 沈妙趁机挣脱开来,朝着密室的出口狂奔而去。 她刚跑出密室,便与匆匆赶来的府卫们撞了个正着。 府卫们见状,立刻将她团团围住。 然而,沈妙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借着奔跑的惯性,猛地冲向府卫们,手中短刃挥舞,瞬间便有几名府卫倒在了她的刀下。 接着,几枚迷烟弹自她的袖中滑落,迷烟迅速弥漫,遮蔽了府卫的视线。 等到迷烟散去,众府卫已经失去了沈妙的身影。 此时,宸王已经怒气冲冲地赶到了书房二门外。 得知刺客失去踪迹顿时大怒! “跑了?”宸王怒极。 “放肆,简直是放肆!全城戒严,务必给我抓到她!”宸王气得胸口起伏。 “遵令!”府卫领命而去。 沈妙摆脱府卫后,一路疾行,绕到了王府的后墙。 后墙之外,早已备好了一匹快马,快马之上正有一位黑衣人守候。 沈妙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手中的包裹递出,黑衣人马上扬鞭奔出沈妙的视线之外。 沈妙不再迟疑,立刻几个起落回到流云阁。 流云阁如往常一样,已经熄了灯。 此时谢越正焦急地等待在屋内,听到屋门发出一声轻响。 谢越低低道:“沈妙?” “是我。”沈妙轻声回应。 谢越心下一松,担心了一个晚上,现下终于松了口气。 “可有受伤?”谢越关心地问。 “没有,不要说话,估计宸王的人马上就会来这里搜查了。”沈妙悄无声息地脱了外裳,钻进被窝中。 因为知晓今夜必会引得宸王府大乱,两人床上只放了一床被子。 此时谢越身着里衣,已经躺在床上,沈妙也着了里衣,躺在她的身边。 “殿下,那黑衣人不见了!”府卫战战兢兢地上前禀报。 “给本王搜!”宸王表情阴沉,眼中似聚集着风暴般。 刚才她已经进过书房,看到密室门大开,她的内心就是一咯噔。 越往内里走,她的心就越沉重。 密室内狼藉一片,她苦心搜集的众多珍玩也毁于一旦。 最令她愤怒的是,守护虎符的紫奴已死,虎符失窃。 虽是料到书房进入刺客肯定是为着虎符而来,可亲眼所见,还是令她妒火中烧。 宸王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而不自觉。 她目光阴冷,扫视着密室内的每一处,试图从这凌乱的现场找出些许线索,或是那黑衣人的蛛丝马迹。 可惜室内没有发现任何与刺客有关的线索。 “传令下去,封锁全城,同时,彻查府中,无论是谁,一旦查出,严惩不贷!”她的声音冷冽如冰,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密室的门。 心腹领命而云。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宸王媚眼此时没有了任何笑意。 阴沉的眉眼令身边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什么人大呼小叫的!”外面传来红罗的厉斥。 “放肆,此地可是我家小姐的卧室,你们怎能强闯!”红罗见来人根本不理她,一心只往室内闯,正欲拦在前面。 “宸王殿下口谕,今晚有刺客行刺,府内所有地方都要搜查!”一枚令牌直接怼到了红罗的脸上。 红罗脸色一变,忙恭敬退至一边。 府卫冷笑一声,直接走到正房门口,朗声道:“请江小姐恕罪,府中进了刺客,殿下要求搜查!” 未几,正房中点起了烛火。 沈妙披了一件外裳打开了门,但并未让开,站在门口冷冷地道:“各位真是好生厉害,我与郎君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竟然搜到我们房中来了!” 府卫一脸冷漠,毫不动摇:“江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莫要为难我等!” 沈妙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仍保持着冷静与高傲:“搜查?若我房内并无刺客,你们又当如何?是否该给本小姐一个交代?” “若真无刺客,我等自会向殿下禀明,并向您赔罪。”府卫这么话语强硬,示意身后的手下准备进入搜查。 “放肆,我家夫君已经歇下,总得要我夫君穿好衣服,尔等竟敢强闯!”沈妙站在门口寸步不让。 府卫不耐,正准备推开她直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从后方传来:“慢着。” 众人转过头,只见一个打扮富贵的女子自后方缓步而来。 府卫立时转变了态度:“小殿下!” 沈妙眸光一变,竟然是宸王的嫡女永福郡主。 她怎么来了? “叫本殿下看看,是哪个不让搜屋的?”永福郡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上前来。 “你谁?”永福郡主斜着眼睛问。 “回小殿下,草民是江宁府江怡婷。”沈妙恭敬答道。 “江怡婷?没听过!”永福郡主嘴角一撇,推开她向屋中走去。 沈妙被她推得往后跌倒,正想着为免暴露功夫,这下恐怕是要屁股生痛了,不料身后却有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娘子小心!” 凤明珠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面前这个男子身着白色中衣,外面只堪堪披了一件黑色外氅。 男人一双精致的眉眼此刻蕴满怒气,在凤明珠眼中看着活色生香。 “不想这里竟然藏着如斯美人!”凤明珠一见便挪不开眼了。 沈妙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将谢越挡在身后。 凤明珠立即皱了眉头,不耐烦地:“放肆,快快闪开,不要耽误老娘与美人相识!” “小殿下容禀,这位郎君是我相公!”沈妙强忍着怒气道。 “是你郎君?哦,原来是人夫啊,这样说来,本殿下更感兴趣了!”凤明珠眼中兴味十足,眼含恶意地打量了一番谢越。 第117章 不如你跟了本殿下 “殿下请自重!”沈妙语气冰寒,她听凤子楚说此人混不吝,只是没想到这般混账,她还在眼前便敢调戏她的“夫君”! “本殿下若说不呢?”凤明珠往前一步,逼得沈妙和谢越往后退了两步。 “美人,瞧你娘子那怂样,跟着她有什么前程,不如你跟了殿下我,本殿下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凤明珠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朝他下望去。 谢越脸色雪白,不知是怒还是吓的。 “谢过小殿下美意,只是我一心只有我的娘子,容不下旁人,小殿下请回!”谢越僵硬着声音回绝道,一眼不肯看凤明珠。 “给脸不要脸!你……”凤明珠立马变脸,正欲上前拉扯。 “小殿下!这是草民的夫君,草民虽人微言轻,但草民的亲姨母乃是南海郡刺史江牧!”沈妙怒斥道,脸都涨红了。 这在凤明珠看来,却是无能狂怒而已。 “南海郡刺史?不认识!本殿下还是陛下亲封的永福郡主呢!这样说,你不是该把你相公拱手让给我?”凤明珠吊儿郎当地道,一副无赖的样子。 说着,她还欲上前去摸谢越的脸。 沈妙一把将她伸来的手抓住:“小殿下,你若执意如此,草民只能得罪了!” “放肆,你敢得罪本殿下,你是活腻了吗?”凤明珠手被沈妙钳制动弹不得,顿时大怒。 沈妙冷冷看着她,不为所动。 “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民拖下去乱棍打死!”凤明珠怒道。 红罗绿珠见此直接抢入房门,站在沈妙两旁,白聪面色黑沉和阿刃也沉默站在谢越身后,作出一副攻击的架势。 府卫见状也匆匆上前,将他们全部包围,双方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殿下,刺客抓住了,殿下派属下请您回去!”这时有个府卫匆匆上前禀报道。 “狗东西,算你命大,你给老娘等着!”凤明珠说完恶狠狠地看了沈妙和谢越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剩下的府卫也不再多留,跟在凤明珠身后而去。 沈妙没有说话,脸色却非常难看。 抓住了? 虽知是必然,却是一条枉送的性命。 宸王书房。 两个府卫将一名黑衣女子扔在书房地上。 宸王眼见此人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皱眉。 “死了?”宸王寒声问。 “回殿下,属下追上前来,她见无路可逃,一狠心抹了脖子!” “没有任何反抗直接自尽?”宸王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属下等在朱雀大街将她包围住,她应是见逃命无门,为免受皮肉之苦,立即便抹了脖子!”府卫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即恭敬答道。 “摘下她面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敢在本王头上动土!”宸王走上前来,叫府卫动手。 府卫蹲下身去,将刺客的面巾和脸上易容洗去,看着熟悉的眉眼顿时大惊:“是东子!” “东子是谁?”宸王冷声问。 “母亲,东子是小六子的马夫啊!”凤明珠走上前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马夫?你认识?”宸王反问道。 “认识啊,她是管着小六那匹马的马夫,年前我想要那马,小六子抵死不从,听说便是这马夫给她寻来的马,我记得真真的!” 凤明珠走上前来往地上女人看去,肯定道:“就是她!她脖子上有颗痣!” 宸王低下头一看,果然见那东子的脖子上有一颗绿豆般大小的黑痣。 “带小六过来!”宸王媚眼轻眯,毫不留情地道。 “庞将军!” “属下在!”一个黑胖又壮实的中年妇女走上前来抱拳道。 “你立刻带人去淮山,尽一切可能截断上山之路,若有任何手持虎符的人妄想去兵营调兵,不用留情,格杀勿论!”宸王薄唇轻启。 “遵命!”庞将军是宸王座下第一疯狗,只认宸王一人,只听她之命,连凤明珠都不放在眼中。 凤明珠施施然走上前,寻了一个座位,歪在椅子兴趣盎然地看着,并未开口。 小六是府上的六郡主,名叫凤明奕,今年只有十五岁,圆圆的小脸,与宸王长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过看上去颇为天真可爱。 她被带来时,还懵懵懂懂,似乎是已经睡下,却被突然传召,连扣子都扣错了一只,此刻站在书房中,满脸迷茫,不知母亲为何寻她。 “小六,地上的这人你可识得?”不等她行完礼,宸王便冷声开口道。 六郡主凤明奕闻言往地上一看,起先进来时,她不曾注意到地上的人,现下仔细一打量,不由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地上那人,血哧拉呼的,脸色白得像纸,一看便是断了气许久。 “东,东子!她怎会在此?!她怎么死了?她……”六郡主不可置信地开口,又忍不住往地上瞟了一眼,又被吓得立马闭上。 “这话得问你啊,六妹,东子怎会变成了府上的刺客,偷了母亲的……”凤明珠贱贱地笑着开口。 “闭嘴!”宸王冷斥一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闭嘴就闭嘴,这么大声做什么!”凤明珠显然被吓了一跳,不由不满开口道。 她虽纨绔,却也不蠢,知道宸王打断了她,那么必是不愿有人知晓虎符被盗,便也听话的闭上口不言。 凤明奕也吓了一跳,悄悄往后退了一点。 “小六你来说!”宸王厉声开口。 “我,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凤明奕似是怕极,说话结结巴巴,都带上了哭腔。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的马夫如今变成了刺客,意图行刺母亲!说!是不是你指使她让她杀了母亲的?!”凤明珠上前踢了她一脚。 凤明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这怎么可能?!东子她不过是个马夫,怎么可能是刺客?!姐姐你不要含血喷人!” “怎么不可能,谁知道你不是想为你的好爹爹报仇?”说着她声音一顿。 “明珠!”宸王双眼一眯,迸出两道威胁的视线来。 凤明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信口胡诌道:“难道你是想杀我不成?” 凤明奕跪倒在地,向前爬了两步:“求母亲明察,姐姐她冤枉我!爹爹他不是急病没的吗,我报什么仇?我敬爱母亲还来不及,怎么生此大逆不道之念?!” 说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凤明珠听了都替她痛。 磕完抬起头通过朦胧的泪眼倔强地看着宸王。 宸王眯起双眼,看着凤明奕已然见血的额头,审视着她话语的真假。 小六才十五岁,按说不会心机如此之深,再说区区一个马夫,又如何能撼动她的根基? 再说小六在府上一向毫无存在感,就算是自己被刺杀,这于小六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第118章 爹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 那么就是有人想嫁祸于她,收买了这个马夫! 想到这里,宸王开口向府卫道:“可搜干净了?有没有我要的东西?” 府卫恭敬走上前来回禀道:“回殿下,那女人身上带了一个包袱,可包袱中只有一套黑色夜行衣!” “一套黑色夜行衣?”宸王心下似闪过什么,但快得没有抓住,她接着道:“她的住处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无任何可疑之物!”府卫回答。 电光火石之间,宸王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她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本王被耍了!”她终于理清头绪。 刺客根本不止一个人,她有接应者!这个马夫东子便是她的接应者! 她用自己的命为真正的刺客转移了视线! “立即传令下去,即刻封锁王府,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宸王寒声道! “是!”府卫立即应声,匆匆出府传令。 与此同时。 王府西侧门,一架装着泔水桶的车正往侧门而来。 守门的府卫见是天天来运泔水的老胡,便笑着道:“老胡,今儿个这么早啊?” “哎,陈娘子有所不知,我那小儿子又病啦,我今儿个早点送完了要带他去城西看病!”老胡苦笑道。 要说这老胡也是个苦命人,他女人走得早,他一个人再没嫁人,把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 终于养到能嫁人了,本来也定好了年后便要嫁人,想着能苦尽甘来了,可是去年他儿子忽然就得了疯病。 老胡只得到处带他去看病,可惜收效甚微,还为此欠了一屁股债。 府上府卫多认识他,也敬重他的为人,知道他过得艰难,也时常照顾于他。 这府卫一边打开门,一边嘱咐道:“老胡,天色还没亮,可要慢些走,别将泔水撒了一地,否则主子们可是要怪罪的!” “哎,谢谢陈娘子,老汉会注意些儿的!” 待出了府门,老胡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怀中被捂得热乎的那块硬物,冷笑了声,眼中射出一股刻骨的恨意! “儿子啊,你不要急,爹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 他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长得标致俊逸,一直是他心中的骄傲,只是偶尔一次来府上寻他,便被那个禽兽看上给糟蹋了! 儿子想不开寻死,虽然他回来得及时给救下,可儿子自此却疯了! 日日浑浑噩噩,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清醒时便要自尽,糊涂时大小便不能自控。 事后,宸王府秦管事只扔给他二两碎银子就打发了他们父子俩。 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孤儿寡父的无权无势奈何不得她不是吗?! 可怜他儿子大好的人生只值这二两碎银! 等他转过王府的街角,立时便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坐上了他的车辕。 老胡一浑身一僵,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胡伯,得手了吗?”那人压低声音问。 老胡本来还紧张着,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忙勒住缰绳,喜滋滋的自怀中摸出那硬物,双手奉上:“姑娘请看!” 黑色的布包被一层层打开来,借着王府照出的稀微光亮,赫然便是那劳动王府所有人搜查的虎符! 那黑衣人收了虎符,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坐在他身边道:“胡伯伯,付神医听说了小清的事,已答应给小清治病。” “那真是太好了呀……” “神医说他这是心症,是痰迷了心窍,她可帮你治好小清,分文不取!等此间事了,你带他远远地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哎,好好好好!能治好就好,我老汉听姑娘你的!”说着老胡不禁热泪盈眶。 “姑娘啊,老汉咋报答你啊!” “胡伯伯,你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黑衣人转手又拿了背后背着的包袱出来递给他:“胡伯伯,这里有一百两银票,另外一百两我给你换成了碎银,这样花着不打眼!” 又塞了张纸条到他手中:“小清我已经提前转移到这里了,你接下来马上去这里躲避,城里很快就要乱了!切记,千万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你我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期!我不会再寻你,你也从没见过我,记住了吗?”黑衣人郑重交待道。 “哎哎,老汉记住了!姑娘大恩,老汉来生给姑娘当牛做马!姑娘一路保重啊!”老胡抬起洗得发白的衣袖擦了把脸,放下手却发现身边已没了那黑衣人的身影。 他将车停在隐蔽之处,借着不知何处投射来的光线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 待烂熟于心后他毫不犹豫的将纸条在口中嚼巴几下吞入腹中,抹了把脸消失在熟悉的街巷中。 五日前,有个面容普通的年轻女人找到老胡,说要跟他谈一桩买卖。 老胡本是不屑的,直到她说出能帮儿子治好病,并且能为儿子报仇,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这一辈子谨小慎微,唯一的儿子被人毁了清白,他却为了银钱不得不在仇人府上卖力挣钱给儿子治病,要说不恨,那绝对没人相信! 他恨,恨不能生啖其肉,夜寝其皮! 无数个夜里,他恨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将王府那些人诅咒! 可惜他自己没本事给儿子报仇,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了,他能不抓住吗?! 他当然要抓住! 至于他自己,死便死了,又有何惧,只要能为儿子报仇,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侧门合上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有府上一队府卫匆匆前来:“陈娘子,今日可有人从这西侧门出府?” 这西侧门本就是杂役和府上买菜的仆役出入的,看这门也是个清闲的活计,月钱还不低,陈娘子可不想失去这活计。 陈娘子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不曾有过,属下一直守着这门,府上没有人出去过!” 可不是吗,老胡他又不是府上的人,只是来拉泔水而已,来了又走,应该不算出府的吧? “没有便好!殿下严令,不许府上任何人出府!” 陈娘子听她说的严重,也不敢怠慢,立马谄媚道:“属下遵命,一定会守好这门,一只苍蝇都不叫飞出去!” 第119章 杏奴之殇 府卫便留下几个兵士人,匆匆离去了。 一间屋中简陋的下人房,一个青衣的少年头正伏在床上低低抽泣。 身下的被子已有些霉味了,可他却毫不在意,久久将头埋入其间。 许久后,少年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从被子下拿出一件男子的内衫。 闻着其上熟悉的味道,少年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也止不住。 “阿爹,信儿要来寻你了!” “阿爹,对不起啊,信儿没能照顾好自己,信儿太笨了,什么也做不好,只能来找你照顾我了!” “阿爹,你是不是还生信儿的气,所以就算是梦中都不肯来见一见信儿。没关系,信儿这就亲自来给阿爹赔罪!” “阿爹,信儿不是个好孩子,信儿偷殿下的东西了,听说那东西很要紧,信儿好怕。” “可是阿爹,她说只要信儿帮她拿了那样东西,她就帮我杀了秦管事,替阿爹报仇,信儿无能,只能听她们的话去做了!” “只要能帮阿爹报仇,信儿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只是可惜,信儿看不见了!” “阿爹,信儿好累啊!” “阿爹,你来接信儿好不好!” 他说着话,站上一张方凳,踮脚试了好几次,终于将一方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少年在白绫下方绑了好几道死结,然后轻轻把脑袋钻了进去。 “阿爹,她说能带信儿走,可是信儿不知道走出这里该怎么活下去,阿爹,你来接信儿好吗?” 说着,少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圆圆的杏眼微弯,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踢倒了脚下的方凳。 方凳倒下,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 “阿爹,你……来……接我……啦……” 悉悉索索的一阵布料摩擦声后,室内重归寂静。 一双鞋尖晃荡在屋中,慢慢归于平静。 半个时辰后,房门被人大力敲响,一道恶声恶气的嗓音带着埋怨的意味传了进来。 “方信,开门,你是不是在这里?” “方信,你快着些,迟了秦管事要你好看!” “方信,你再不开门我可踹门了啊!” “方信!!!” 房门被人狠狠一脚踢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方信,秦管事寻你……” “啊!!!” 话未说完便从洞开的大门瞧见房内的一切,随即来人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往后跑去。 “来人啊!死人了!方信死了!……” 宸王怒极反笑:“好好好!敢玩到本王头上,好样的!” 凤明奕不知宸王为何突然发怒,却也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像个鹌鹑。 “你那马夫最近有无异常?可有与谁接触过密?”宸王忍住怒气咬牙问道。 “不,不,不,不知道,女儿只嘱咐她养好叫枣子的那匹马,女儿也不知道她平常和谁在一起啊!” “她是何来历,如何成了你的马夫的?” “回母亲,她是府上管马司的,女儿去那要来的,女,女儿也不知她是何来历!” 说着似是怕她不信,壮着胆子看着宸王,满溢的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宸王见她一问三不知,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儿就来气:“滚回你院子待着,禁足一个月不准出门!” 凤明奕含泪给宸王磕了一个头,答道:“是,小六退下了!” 说完起身慢慢往后退去。 凤明珠此时却悄悄伸出一只脚来,凤明奕不注意,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她好容易扶住门槛站稳脚跟,回头朝凤明珠看去。 凤明珠得意之情挂在脸上,丝毫不见收敛,见她望来,挑衅的一笑,红唇轻启,无声说出两个字来:“蠢货!” 凤明奕读懂了,她往宸王看去,却发现宸王根本没有看她。 凤明奕仓惶转过身,在走之前,她不着痕迹地向东子投去一眼,然后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等走到没人的拐角,凤明奕回过头,满脸的阴寒,圆圆的小脸上再不见了那份纯真。 她向宸王灯火通明的院子望去,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来。 细细的声音还是小姑娘的声线,听起来却令人不寒而栗。 “小姑,你放心,她们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 “我的好母亲、好姐姐,游戏开始了呢!” 那日夜里,凤子楚前来房中拿她的身世威胁于她,叫她协助的时候,她不肖考虑便答应了。 凤子楚又怎会知道,自己比她还想让那母女二人早日下地狱呢? 回到房中,她推开卧室的隔间,在一个隐蔽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牌位,给他上了炷香。 “阿爹,你看见了吗?她们母女二人马上便要大难临头了,呵呵!你高兴吗?”凤明奕笑着笑着,眼泪便滑到了下颌。 她却毫毛无所觉,继续说道:“阿爹你见到我娘亲了吗?你们是不是很高兴能在一起啊?可是女儿一个人好孤单,好想你啊!” 她将黑色的牌位抱在胸前,低低啜泣道:“活着真的好难啊,阿爹,我好想去陪你们啊!今天小姑也死了,她是替我去死的,从此以后我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她慢慢蹲下来,蜷缩起身子,将那牌位紧紧抱住,冰凉的泪水滴落在黑色的牌位上,仿佛那牌位也在陪着她默默流泪。 书房中,气压很低。 “母亲,你的密室不是只有拿到钥匙才能打开吗?”一室沉默中,凤明珠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宸王没好气道:“现在追究这个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万一那些人现在在一起呢?”凤明珠道。 宸王沉思片刻,转头问身边的秦管事:“夜里侍寝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杏……?” 她身上的钥匙从来不离身,只有一个时间会摘下,那就是有男宠侍寝的时候。 “回殿下,叫杏奴!”秦管事浑身一颤,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跪我做什么,还不去带他过来!”宸王不耐烦道。 “回,回殿下,他来不了了,方才老奴已派人去看过了,杏奴他死了、尸体都僵了!”秦管事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死了?这才多大会,怎么就死了?!” 第120章 吃人的王府 宸王还没开口,凤明珠却尖叫一声,上前踢了秦管事一脚,指着她鼻尖骂道:“说,是不是你这老杀才干的!侍奴司的人可都是你亲自挑选的!” 秦管事正中心窝一脚,疼的她直吸气,心下暗暗叫苦,她被踹倒在地,忍不住往宸王看去,却见宸王正面如寒霜,冷冷看着她! 秦管事忙爬了几步,跪在成王脚边不住磕头道:“求殿下明察,真的和老奴没有关系啊,老奴跟在殿下身边二十多年,对殿下之心苍天可鉴!” “那杏奴本就是家生子,从小在王府长大,能得殿下恩宠是多大的荣耀,老奴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会有此狼子野心,竟敢私偷殿下的东西!”见宸王不为所动,秦管事大急。 她作为宸王的身边人,怎会不知宸王处置叛徒的手段,真要进了那刑狱,便是不死也要褪层皮的! “老奴,老奴知道了,肯定是杏奴那小子的爹得了病却没钱医治给死了,这才怨上了咱王府!” “这话是什么意思,和他爹又有什么关系?”宸王觉得头疼。 秦管事只得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说清来由。 杏奴的父亲原就是府上侍奴司的。 侍奴司,本就是王府养来伺候府上的各位主子和来赴宴的贵客的。 杏奴的父亲原本也是其中佼佼者,长得好看,人又活泛,只是后来人老色衰,渐渐的主子再不待见,只能在府上做个粗使的奴才。 杏奴这孩子却不知是哪位贵客的种,反正这侍奴司的男子伺候的女子何其多,自己怕都数不过来。 谁又知道是哪位女子一夜风流后的产物? 按道理说侍奴伺候完主子后都会赐下避孕的药物,可惜事无绝对,总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 就比如说杏奴,他便是这条漏网之鱼。 可杏奴他爹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孩儿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宝贝。 反正他对女人已再不抱希望,决定不再成家。 那么这个孩子对他来说便是下半生唯一的指望了。 他将儿子小心翼翼地养活大,只想让他嫁人过活,再不要踏上如他这般伺候人的老路。 因为奴生下的孩子也是奴,一生不得出了府去,只能矮子里拔高个,若能配给府上的府卫,好歹也算是脱了奴籍。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孩子没养大,他自己却病倒了。 杏奴那孩子也是个孝顺的,一心要给父亲治病,可养个孩子花销多大,哪怕父子二人每日省吃俭用,手上也没有剩余的银钱。 那大夫怜他父子遭遇,也没有狮子大开口,道只需十两银子的药钱便可治好他父亲。 倒也不贵,只是于他父子二人来说,不亚于天文数字。 他去求与父亲相熟的人,众人知晓他爹病重,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 万般无奈之下去求了秦管事,想拜托她借给自己银钱,毕竟十两银子对贵人们来说,可能不过是随手打赏下人的一锭银子。 可秦管事看到他那幼稚纯真的小脸,顿时便产生了邪恶的念头。 哄骗他进了伺奴司,想等他将来伺候完了主子后,自己也能一尝芳泽。 杏奴这便稀里糊涂地入了伺奴司。 沈妙进府那日,便是杏奴第一回伺候人。 可那晚沈妙没有带他走,后来宸王见凤子楚也对杏奴产生了兴趣,便抢先一步将人给糟蹋了。 在侍奴司伺候的都是贵人,贵人给的赏钱和月银足够给他爹治病了。 可是他爹人虽病着,却耳聪目明,见着杏奴日日带了名贵的药材回来给他吃,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等他能下床了,趁着杏奴出去的时候,他便悄悄在后面跟着,直到看到他进入了侍奴司。 杏奴他爹急怒攻心,一口心头血喷出,人当时便出气多进气少了。 本就刚刚好转一点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等杏奴得了信回来,已是第二日。 那日他伺候完宸王,第二日出来后,便被告知他父亲快要不行了。 杏奴匆匆回来,便看见他爹躺在床上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他爹问他,是不是入了伺奴司。 他无法骗他,便沉默地点了头。 他爹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打完后自己却先哭了,哭自己命苦,又道是自己连累了杏奴。 让他小小年纪便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自己让他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就罢了,自己的人生已然是毁了,现在自己最爱的儿子的人生也给毁在了王府当中。 自此,杏奴他爹万念俱灰之下绝了食。 在大户人家,自戕可是大罪,就算是他这样绝食而死,也是招贵人忌讳的。 秦管事知道他爹绝食,马上便要死了,害怕自己担上责任,便直接命人将他爹给草席一卷远远扔了出去。 等杏奴回来,又诓骗他说他爹出门寻友去了。 这谎言何等拙劣,他爹十五六岁便被卖到了王府,他又哪里来的亲朋好友! 他以死相逼,才令秦管事说出了他爹的下落。 可惜他终是去迟一步,可怜他爹一辈子伺候府上的主子,临了居然这样草席一卷,曝尸于荒野之中。 等他看到被野狗啃食得七零八落的爹爹时,他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 他活不成了! 这吃人的世道,这吃人的王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麻木地回了府的,他倒在父亲睡过的床铺上,闻着父亲尚未消失的味道,他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他一生的眼泪许是在亲手埋葬爹爹时已经流尽了,自此再没有过眼泪。 秦总管虽是知晓他出府,但她也不甚在意,一个毛孩子而已,还是奴籍,又能去哪里。 这不,还是回来了吗? 秦管事便也没当回事,现下想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却不敢瞒着宸王,一五一十地说了,听了秦管事战战兢兢的禀报,宸王的神色更是阴冷。 “混账!一个小小的男宠而已,死便死了,可是他如今却盗取了本王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你这老匹夫干的好事!” 说着,冲外面道:“来人,拖下去!” 秦管事顿时瘫倒在地起也起不来了! 第121章 我本就非宸王亲生女儿! 她的口中不停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啊!” 屋内气氛凝滞,没有人顾得上她的死活。 “母亲,现在怎么办?”钱明珠这下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再笑不出来了。 “我已经派庞将军前去堵截,希望来得及!”宸王面色阴冷地坐在主位上。 “母亲,你别怪我多事,我觉着此事定与那凤子楚脱不开干系!现下趁她还在府上,不如直接杀了她!”凤明珠恨恨咬牙道。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就是觉得凤子楚并非真心投靠,而是另有打算。 可惜母亲不听她的。 她三番四次挑衅凤子楚,明明上刻还见凤子楚暴怒而起,下一刻却又偃旗息鼓。 要她说,这凤子楚绝对所图非小,否则如何这么能忍。 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者,必然图谋更大的东西。 她宸王府最大的什么?当然是她母亲手中的权利! 宸王闻言若有所思,不管今日这事是否查到凤子楚头上,她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来人,派人将凤子楚严加看管起来!”宸王吩咐道。 “娘,你该直接下令杀了她!”凤明珠跳脚道:“都到这会了,你还怀着男人之仁!” “坐下,母亲自有打算!”宸王瞪了她一眼。 “还有那个江……什么来着?”凤明珠朝她旁边的侍卫看了一眼。 那侍卫立刻道:“江怡婷。” “对,江怡婷,她夫君长得特别风骚动人那个,我觉得她也有问题,不如母亲你将她也抓了,严刑拷打,必定能询问出你想知道的!”凤明珠信誓旦旦道。 “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别在这给母亲添乱!她只是个江宁府的富户而已,能做什么,你别是看上了人家的夫君,想搞到你房里吧!”宸王斜了她一眼。 虽是知道她这女儿的好色本性,但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还能为了一个已婚的男人不惜落井下石。 宸王有些头疼,以后得对这女儿严加管教了。 凤明珠心下不快,但母亲都这样说了,不管她再怎么说,母亲也不会再听她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宸王见她一言不发就要往外走,开口询问道。 “我就说了,那姓江的有问题,你偏不信,我自己去找她,必给你个交待!” “站住!”宸王厉声道:“还嫌本王这里不够乱吗?给我老实待着!” 凤明珠见宸王连自称都改了,也不敢拂她的意,乖乖回来坐在椅上,只是却将屁股朝着宸王,再不肯看她。 宸王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亲生的,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室内一时陷入了寂静,天却慢慢亮了。 宸王一夜没睡,心急如焚地等着消息。 她既怕有人带了兵符去淮山,又怕没有人带虎符去淮山,这样虎符流落在外将是一个定时炸弹。 终于,在宸王心急如焚的等待中,传来了消息。 “殿下,属下在巡城时发现,从南阳郡和南海郡两个方向都有大批军队赶来!”一名巡城使匆匆而来,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宸王震惊地站了起来:“怎么突然会有军队前来?人数可能确认?” “回殿下,人数未知,但目测不下数万!” 宸王没有再说话,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中,面无血色,她知道自己这是完了。 “母亲,不如我们将她们都杀了!反正都要死了,杀一个是一个!不管她们哪个是奸细,都杀了总不会错。” 宸王却打断了她:“明珠,既然已经败了,你又休必!” “母亲,你就是太仁慈了,你不杀,我去杀!”凤明珠站起身,带了府卫便朝外面冲去。 她先朝凤子楚院中而去,却碰上去而复返的府卫,府卫称她们人到时却发现凤子楚的院子早已经人去屋空。 她气得咬牙跺脚,暗叫废物!脚步一转,又朝沈妙的流云阁而去。 这次倒没扑空,院门大开,作出一副迎客来的架势。 她冷笑一声,带了府卫往正房而去。 正房也门户大开,沈妙与谢越正双双坐在主位品茶,仿佛正是在等她前来。 凤明珠心下大怒,脚步未停,直接冲进正房,还未等她开口说话,便一左一右被两柄匕首架在脖子上。 面前的沈妙神态悠闲地朝她一举杯:“小殿下,沈某已等你许久了!” 院中的夏蝉吱吱叫个不休,让人心底生出无限橾意,可凤明珠却如坠冰窖。 新历元年六月二十一,新帝着荣亲王带领南阳郡和南海郡的十一万大军在滇南压境,废太女凤子楚执令牌为其打开城门。 凤子楚在宸王手下做事已久,深得宸王信任,给她特赐的令牌,她一次也没有用过,唯一派上了用场之处,便是为大军打开城门这一回。 定远将军沈妙与凤子楚联手用计取得宸王私军的虎符,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一场谋反大案。 十万私军连同私兵工厂均被皇帝派来的大臣接管。 宸王与其女永福郡主被捕,押往京城。 轰轰烈烈的宸王谋反案就此落幕。 等到理清头绪,已是七八日后。 “六郡主,如今宸王已被捕,长公主殿下已告知本官你在此事中的功劳,待我禀明圣上,可为你请功,你应仍可保住郡主之位。” “不用了,将军,我本就非宸王亲生女儿!”凤明奕年轻的小脸上爬上一抹与她年龄不符的洒脱,说出的话却惊世骇俗。 “郡主什么意思?”沈妙吃了一惊,随即问道。 “原来表姐没有告诉将军吗?”凤明奕倒是有点意外,不过随即也明白了。 当时凤子楚答应她,只要她帮忙,就不揭穿她的身世,她本想着互相利用而已,不想她却真是个守信用的。 不过宸王已倒台,以她与凤明珠所犯之事,肯定是活不成了,她也算大仇得报。 于是,她轻声向沈妙讲述了她的身世。 她爹黎泽远与她娘赵雨柔本就是滇南大户,既是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早早便定了亲事。 第122章 听说你手下有一名叫绿珠的姑娘? 十五年前她爹娘刚刚成亲不久,在一次逛街时赶巧便遇着了宸王。 要说她爹黎泽远那当真是生的英俊,就是在这滇南也是罕见的好颜色,在这城中也算是头一份了。 宸王对他一见钟情,不顾他已经成亲非要弄回府上,寻了个由头将母亲诓骗出去杀了。 可怜父亲刚刚成亲便痛失娘子,连刚刚得知的有孕之喜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等他娘子下了地,头七都没过,王府接他的轿子便到了。 王府管事威胁他,如果他不上轿,便会将他父家和岳母岳父家的亲人全部杀尽。 黎泽远又气又恨,本想随了他娘子而去,又不敢真的惹了宸王生气,只怕宸王丧心病狂真的对他两家亲人动手。只得咬牙上了轿子。 这时代,人命比草贱,区区百姓又怎能与权贵相斗? 他入府不久便查出有孕,因着他与娘子成亲时日尚短,娘子新逝他忧思过重,导致腹中孩子也孱弱,显得月份小,王府也没有怀疑,只以为是宸王的孩子。 待孩子长大懂事,黎泽远便将她真正的身世讲给了凤明奕听。 凤明奕这才得知,原来自己与宸王有着杀母之仇! 黎泽远原本想着此生已经无望,便欲看护凤明奕长大便算了。 可凤明珠那混蛋,竟然也胆敢肖想她爹爹! 她爹爹可是凤明珠的庶父! 她原本以为此事闹到宸王的跟前,她势必会管上一管的,毕竟哪个女人愿意自己头上长草,可是她小看了这母女二人的无耻。 宸王居然称这是小事一桩,叫他不要大惊小怪。 根本不曾惩罚于凤明珠,反叫那凤明珠见此更加变本加厉,一次宸王外出,凤明珠大摇大摆出现在她爹爹的院中,想要侮辱爹爹。 爹爹不堪受辱,撞柱而亡,等到宸王回来,也只是淡淡罚了凤明珠禁足一个月。 而她的爹爹,宸王对她谎称是急病过世,吩咐人将她爹爹草草给埋了,竟是连祖坟都不叫进。 这事宸王做的隐秘,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爹是因何而死,对外也只称是病故。 可是她却亲眼目睹爹爹死的过程。 那时她尚小,与爹爹正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她躲在小小的柜子中,却目睹了爹爹的死。 等凤明珠走后,她战战兢兢走出,帮父亲阖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这一刻起,她长大了,再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因为她再也没有人保护了。 她们以为自己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在意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在爹爹去了后沉默寡言,连哭都不会了。 等她爹爹死后,她小姑费尽千辛万苦才进入了府中,将外面的情况带了给她。 原来她爹爹死后,宸王吩咐手下将她娘和她爹两族尽数屠戮殆尽! 两族人啊,一百多口! 她小姑因着外出采药不在家,这才逃过一劫,后来她化名东子,费尽千辛万苦进了王府带了消息给她。 小姑比爹爹小了将近十岁,几乎是爹爹一手带大的,如今爹爹没了,最难过的除了她,便是小姑了。 后来她与小姑偷偷将她爹的尸骨偷了出来将他葬在她娘身边,想必这是她爹爹愿意的吧! 凤子楚却不知道在哪里打探到了她的身世,知晓她并非宸王所出,拿身份威胁于她。 凤子楚以为自己会因为害怕身份被戳破所以听命于她,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甚至比凤子楚更想那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大仇得报,她也不屑以宸王之女身份自居。 “既是如此,那你院中东西便不用充公,你尽可带了出去自立门户去!”沈妙听完也大为震撼,沉思一会,也尊重了她的选择。 自此以后,她凤明奕便是自由身了,不,以后她要改姓赵了。 赵明奕。 奕是她爹给取的,希望她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赵明奕转头望向窗外刚爬上窗棂的太阳,笑着流下泪来。 辞别了凤明奕,沈妙便去拜见了荣亲王。 “荣王殿下,多日未见,仍然风采不减!”沈妙笑着踏进门来。 “沈将军来了!”荣王也含笑站起身道:“快快请坐!” 沈妙也没客气,二人分宾主坐下。 “沈将军这次可立了大功一件!”荣亲王笑呵呵地道。 “殿下过奖了,此案还是子楚殿下占主要功劳的!” 凤子楚如今还未恢复尊位,沈妙只能以子楚殿下相称。 “子楚她确实牺牲颇多,我会上奏为子楚请功!”荣亲王也颇为感慨。 当初凤子楚被废之后就不见了,她还曾怀疑过小八暗中做了什么,却原来子楚是奉了先帝之命来了滇南做卧底了。 宸王府地牢。 这地牢虽是宸王所建,但自己待在地牢中,还是头一次。 几日来,凤明珠不停叫骂,骂完这个骂那个,宸王也只作听不见。 “娘,我就说是凤子楚干的吧,你就不听我的,当初若听我的早早一刀给她杀了,哪有你我如今的境地!”凤明珠不满道。 宸王没有应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三姐!”荣亲王与沈妙走下台阶,站立在她与凤明珠面前。 宸王眯眼朝外面看去,随后惊讶道:“小十一?” “是我。”荣亲王笑意不减,狱卒去帮荣亲王与沈妙搬了椅子来。 二人直接坐下了。 宸王又朝沈妙看来:“这位本王该如何称呼,江小姐?” 见到沈妙跟在容亲王身边,宸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妙也是朝廷的人。 沈妙闻言一笑:“下官沈妙!” 钱明珠咋呼道:“娘,她就是沈妙,我就说此人可疑,你当时还不信我!” 宸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静。 “原来是大梁战神沈将军当面,本王竟然没有认出,属实是眼拙!” 沈妙微笑道:“殿下过谦了!” 钱明珠看着就来气,骂道:“贱人!我娘就该早点杀了你!” 沈妙没有理她,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与自己。 马后炮有什么用? 钱明珠顿时气炸了:“我杀了你!” 宸王无奈地按下她:“叫妹妹见笑了!” 荣亲王也温和地道:“三姐不要这样说,哪家没有几个这样的皮孩子!” 随后正色道:“三姐,陛下要我来带你回京。” 宸王沉默了。 荣亲王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话要同自己说,叹息一声和沈妙一同出了地牢。 “三姐她当时是正宫嫡出,不知有多骄傲,如今看她身为阶下囚,我心中竟然有点难过。” 沈妙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沈大人,听说你手下有一名叫绿珠的姑娘?” 第123章 入赘我荣亲王府怎么样 “是。” 沈妙没有迟疑答道,估计这是知道了绿珠与凤念之事了。 “我叫她来见殿下?”沈妙问道。 “嗯!”荣亲王见她没有多问,估计也是心中有数。 不多时,一个身着护卫服饰的年轻女子进了屋中。 “见过荣亲王殿下!”年轻女子行完礼抬起头来。 荣亲王往她面上仔细打量,这一看才知原来早已见过,当时只不知她便是念儿心中那人而已。 “起来吧!”荣亲王道。 “本王出京前,阿念拜托我照顾于你!”荣亲王看着绿珠道。 绿珠闻言,不由眼睛微弯:“不知长安县主他在府上可安好?” “自是安好,”荣亲王看着她慢慢开口道:“难道你不想同本王说些什么吗?” 绿珠神色一正,朝荣亲王一揖道:“亲王殿下容禀,末将本欲等回京之后再去府上拜访的,既在此地得遇殿下,绿珠便给殿下请个安,若殿下有何事需要了解,末将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且问你,你是否与我儿念互许终生?”荣亲王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直击中心。 “回殿下,末将确实对长安县主钟情已久。” 荣亲王盯着她双眼道:“若我不同意呢?” 绿珠不卑不亢地问道:“末将敢问殿下原因何在?是因为末将人品?家世?还是其他?” “既你这般问,不如你自己讲一个你想娶念儿的优势何在?”荣亲王往圈椅上一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殿下听末将道来:第一,末将与县主两厢情愿,嫁给末将,是县主心之所愿。” “第二,末将家世简单,母亲战亡,父亲亦不在,我母亲一枝乃是旁支,与宗族关系浅薄,族中更是不能管得到我。” “第三,末将可承诺殿下,终我一生,只娶县主一人,无论他将来是否愿意生子女,末将都不会再娶夫纳侍。” “第四,末将今年二十二岁,已是正五品武节将军,如您嫌末将官职太低,您可留县主在身边两年,两年之内,末将必以正四品官身迎娶长安县主!” 面前的年轻人说话掷地有声,等她话毕,房中一时寂静。 “本王若还不愿呢?”良久之后,荣亲王再次出声。 绿珠微微一笑:“说句不客气的,殿下当真以为还有比我给出的条件更适合阿念的吗?” 荣亲王:…… 草,这年轻人居然釜底抽薪。 她承认,绿珠说的这四点,确实让他很心动。 绿珠家无父母,亲戚又不旺,人年轻又有本事,是沈妙倚重的左膀右臂,跟在她身边想必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念儿喜欢她。 念儿已经数次在他爹面前表现得非此女不嫁,阿淞知晓了她的名字,也让荣亲王查过她的底细。 确实是做她儿媳的不二人选,只是,她私心里,却不愿自己的儿子如此轻易地嫁出去。 不过,绿珠说的也对,她确实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了。 念儿虽说是她亲儿子不假,但他身世离奇,自幼长于北狄普通老百姓之家。 大户人家肯定是不会聘这样一位男子做个宗夫的,找个京城贵女不是不行,可京城贵女哪个不是三夫四侍,又有哪个肯守着一个男子过活? 若说个小门小户的,念儿此等相貌与家世,少不得又要委屈了他。 “若本王想多留念儿两年,你意下如何?”荣亲王虽是询问,已经放软了语气。 “自无不可,念儿才刚找回亲生父母,想多承欢父母膝下两年,末将定是支持的!”绿珠没有犹豫,立即道。 荣亲王心下有些感慨,如今看来,念儿确实给自己找了个好归宿。 “若本王希望你能入赘我荣亲王府呢?”荣亲王到底不死心,又加了一句。 绿珠眼睛一眯,看着荣亲王不再说话。 “本王就是先问问,待你回京与念儿商议一番,今天就这样,你先退下吧!”荣亲王赶人道。 绿珠起身告辞。 荣亲王还真有点怕这年轻人当场翻脸。 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有点过分了,此前见绿珠答的挺快,还以为她是个没主见的女人。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这年轻人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是颇有威严。 也对,年纪轻轻便已是正五品武节将军,想来也不是浪得虚名。 凤子楚的临风筑。 此时沈妙与凤子楚正坐在湖边小亭中饮茶。 “殿下,臣今日便要出发回京城了,您不一起吗?”沈妙问凤子楚。 凤子楚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不了,严郎他时日无多,我想在这里陪他最后一程。” 沈妙自也是见过那严公子的,只不知他病得如此严重而已。 “既如此,请代臣问候令夫君,臣等这便告辞了!”沈妙朝凤子楚一抱拳。 “后会有期,将军一路顺风!”凤子楚含笑道。 “告辞!殿下保重!”沈妙出了门去,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外,谢越带着白聪和阿刃站在阶下。 红罗绿珠正牵着马等在门前。 见她出门,谢越立刻上前一步道:“将军!” “谢公子!”此时二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身份。 谢越眉眼已经褪去了刚见时的冷冽,显出几分年轻人应有的活力来,也是,如今他母亲大仇得报,他心中的大石恐怕也落下了。 “望将军此去一路顺风!兀自珍重!” “我会的,也愿谢公子今后一路坦途,得遇良人!” 谢越轻轻笑了,如同拂柳的春风般动人。 “将军保重!”谢越声音中带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此时已是六月末,天气炎热非常,呼吸仿佛都带着滚烫的热气。 沈妙向他点了点头,直接翻身上马:“走吧!谢公子保重!” 红罗与绿珠也上了马去,向三人点头后一扬马鞭。 “驾!”三匹骏马带着三个年轻的女郎打马飞奔而去,只留下三人久久站在府门前。 “公子,咱们不一起回京吗?”白聪低声询问。 “不了,沈将军归心似箭,她家中的郎君怕是生产在即,我们跟在身边只会拖慢将军的行程。”谢越解释道。 随后朝三人远去的方向再看了一会,直到再看不见三人的身影,这才道:“回吧!” “过几日荣亲王押解宸王回京,我们跟着队伍一起走。”谢越叹了口气,转身往府内走。 此次一别,若无意外,怕是终生不得再见一面了! 第124章 回京之路,救命之恩 阿刃看了看沈妙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转身而去的谢越,什么都没说,跟了进去。 沈妙临行前已经将家主的印信留给了他,并拜托她送谢越回京。 谢越和白聪两个男子回京,沈妙是不放心的,但李浩然产期便在九月,她怕赶不及,便拜托了阿刃贴身相护。 阿刃自是答应了她,不想家主请来的这位帮手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战神沈妙。 起先得知时,他也是震惊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与沈将军共处一室这些时日,自己却丝毫不曾发现。 等他家去,必要将这等新鲜事讲给家主听的。 沈妙与红罗绿珠二人日夜兼程的赶路,好容易走了一半,已是花费了七八天的时间。 这一天,天降大雨,无法前行,三人只能找个地方住宿。 可惜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破屋可住,三人找了许久,这才在周围找到个破败的土地庙。 暴雨倾盆,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破旧的土地庙,将漏雨的地方给修葺了一下,这才歇下来。 红罗在路上猎了几只山鸡和兔子,此时倒便宜了三人。 绿珠找了些没被淋湿的木头,想法子生了个火堆出来。 红罗又从土地庙屋后找到半个瓦罐出来,洗净接了些雨水放在火堆旁煮。 兔子和野鸡收拾妥当了被放在火堆边上烤。 三人一边烤肉一边闲聊。 “绿珠,你那未来婆母可有刁难你?”红罗率先开口问。 “当然。” 红罗禁不住乐了:“绿珠,你整天一副小老太婆的样儿,好像啥事都成竹在胸,这下麻爪了吧?哈哈!” 绿珠漫不经心接口,“没有!” 红罗:…… “小绿珠你是不是故意气我的!”说着她正欲上手勒绿珠的脖子,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呼救声,接着便再没了声音。 “将军,你听到声音了吗?” “听见了!” “仿佛有人呼救!” “去看看。”沈妙一锤定音。 于是,三人再次没入了雨中。 不多时,红罗在崖下发现了一人一马。 她打了一声呼哨,绿珠立即跳了下去,不多时二人扶着一个年轻女子从崖下上来了。 那女子约有二十上下,一身火红的衣裳已经被雨淋得紧贴在皮肤上。 正显出她前凸后翘,火辣惹眼的身材来。 大雨淋的人睁不开眼睛,三人混在一起匆匆的回了破庙中。 红罗道:“小姐,我循声而去,正见这姑娘晕倒在山崖之下,旁边还有一匹马,已是死了,于是便将她救了上来。” 红罗将那年轻女子安置在火堆的旁边,又给她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 将她原本的衣服放在一边烤干。 虽是夏日,但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怕也是会感冒的。 三人也都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白岚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干燥的地方,旁边有一堆火堆正在燃烧。 她还闻到了烤肉的香气,她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发出的动静吸引她往香气的来源看去。 原来是火堆旁边插着几支粗大的木棍,棍子上正烤着不知名的肉,散发着致命的香气。 “你醒了?”白岚正看得认真,冷不丁传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这才转头望去,只见她身后不远有三个女子正朝她看来。 “请问可是三位姑娘救了我?”白岚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丝沙哑。 “我们听见呼救声出去查看,发现你掉在崖下,已经昏了过去,便将你带了回来。” “刚才我帮你换衣服时,已经帮你检查过,你身上只有几处擦伤并无大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可惜,你那匹千里马确是死了!” “多谢三位姑娘救命之恩。”白岚感激道。 红罗走上前来将她扶起:“姑娘怎么称呼?” 白岚犹豫了一下,随即道:“我姓白,白岚。” 说完,期待的目光看着三人的反应。 谁知三人毫无反应,只有身边的这位姑娘继续道:“白姑娘饿了吧,这里有烤好的野鸡、野兔肉,姑娘吃点?” 白岚:? 她麻木地接过一串肉串啃,意料之中的香,好似还加了辣子和麻料,吃来口舌生香,吃完一串,口腔都麻了。 “再来一串!”吃完,她又迫不及待地道。 红罗没说什么,又递给她一串,这一串却不辣了,只放了盐巴,却别有一番原汁原味的鲜香。 几串肉串下肚,她感觉饱了,身边红罗又递了一个粗糙的木头杯子给她。 木头杯子一看便是现削的,杯身粗糙,但好在实用。 一杯热腾腾的水下肚,她感觉自己终于是活过来了。 填饱了肚子,她又忍不住朝假寐的三人打量起来。 照三人的相处来看,稍远处坐着的女子应是位主子,另外两位该是她的丫头之类。 “不知三位姑娘往何处而去?”白岚开口询问。 浑然不知在外出行问人行程是否不妥。 “京城。”那位看着像是主子的年轻女人回道。 声音清冷,毫无温度。 “太好了,我也是往京城去的,三位可否带上我?”白岚兴奋地道。 “白姑娘也往京城去?”沈妙睁开眼睛。 “是啊,咳咳,我家母亲要我去京城给个贵人看病,谁料中途帮人看了个病,这便耽误了,为了赶路,我日夜兼程,这才在大雨天慌不择路不小心跌下了山崖。” 接着又不好意思地道:“多亏了三位姑娘出手相救,否则被这大雨淋上一夜,不死也要病得不轻。” 红罗轻微点了一下头,她与绿珠去时,正见她跌在崖下。 身边的马已经折颈而死,她倒在马旁已经晕了过去,幸好被没被马压在身下,否则怕是救也救不回了。 “出门在外理应互相帮助,且这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沈妙道。 “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将来必是会报答姑娘的,不知三位姑娘如何称呼?”白岚郑重道。 “白姑娘客气,我姓沈,这两位是我的侍女:红罗和绿珠。”沈妙开口道。 白岚从怀中掏出三个白瓷瓶来,每个拇指大小,分别递到三人手中。 “这药名为还生丹,是我药王谷不传之秘。”白岚向三人介绍道。 “白姑娘竟是药王谷之人?”绿珠诧异接口道。 “绿珠姑娘知道药王谷?”白岚眼睛一亮,终于碰到个识货的。 “传说药王谷隐于滇南群山之中,无人寻得到其踪,其中有无数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就是这个药王谷吗?”红罗接口道,双眼也忍不住朝手中的瓶子看去。 白岚郝然一笑:“也没有姑娘说的这么神,不过姑娘手中这瓶,却确是神药无疑。” “它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却能挽救濒死之人的性命,至少能给人延续半月的寿命。” 濒死之人都能延续上半个月寿命,只要力何等霸道! “便是中了鸩毒,都能给人延续上半个月吗?”红罗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岚挺了挺高耸的胸脯,骄傲的道:“可!” 沈妙三人闻言,当下无不珍而重之地将之放入怀中仔细藏好。 第125章 富贵儿,我回来了! “传说药王谷谷主就姓白?” “不敢隐瞒三位恩人,药王谷谷主正是家母。”白岚傲然道。 沈妙吃了一惊:“未想竟是未来药王谷谷主当面!” 这话白岚却是不敢当的,忙否认道:“我可不是药王谷未来谷主,未来谷主是我姐姐,我姐姐她医术可好了,我比她可差远了!” 沈妙一笑,此次出门赶得倒巧,救了药王谷谷主的女儿。 “药王谷不习武的吗?”沈妙开口问。 提到这个白岚面色便是一黑:“倒不是不习武,只是我,我自己武功低微……姐姐她们可是极厉害的!” 她身体虚是自胎里带的,虽然她娘是神医不假,但也只能改善她的体质,让她比常人康健一点,再多的,却也无能为力了。 说着忍不住又为自己找补道:“我虽武功不行,但我医术很好的,我前几日还治好了一个病人的疯病呢!” 见三人专注看着自己,白岚忍不住得瑟道:“要说那位病人,当真也是可怜。” “小小年纪便被人给糟蹋了,接受不了得了疯病,他爹为了治好他,将家中银钱全部花光了,还欠了许多账。” “我听说了后,二话不说便去将他给治好了,他爹要给我钱,我都没收,他爹跪地上给我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呢!” “他清醒之后,倒也想开了,不再寻死,只说愿终生侍奉爹爹,如女儿般为他爹养老送终,不再嫁人。” 说完她又忍不住唏嘘:“哎,这世道生为男儿命苦,希望他将来能碰到个良善的女子,不计较他的前尘才好!” 沈妙三人也不禁动容,沈妙开口道:“白神医悲天悯人,实乃天下苍生之福。你不仅医术高超,更有菩萨心肠,救人于水火之中,不求回报,这份大义实在是令人敬佩。” 白岚闻言,脸上露出个谦逊的笑容来,轻轻摆了摆手:“沈姑娘过奖了,我不过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医者仁心,本就是我们的本分。我只希望这世间能少一些病痛与苦难。” 见三人仍然目露崇敬地看着她,白岚忍不住挺了挺胸。 “沈姑娘既也往京城而去,可否带我一程,我那马儿已经死了。” 说着情绪有点低落,那马儿是她母亲送她的良驹,不想还没到京城便没了。 “自是可以。”沈妙答应了她。 大雨哗哗啦啦下了一整夜,第二日天终于放晴,四人简单吃了点干粮便匆匆踏上了回京的路。 沈妙一行也只有三匹马,红罗带着白岚共骑一匹,等到下一个城镇又买了一匹马,这次行程才快了起来。 四人日夜兼程,因为天气炎热,晚上困极了,都是直接找个地方睡一觉。 只有遇到下雨的天气才会找间破庙或农户借宿一宿。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数日,才刚刚看到京城的城门。 这一路可给白岚熬得两腿发虚,这三人体力是真好,比不了比不了! “白姑娘,不知在京城可有下榻之处,若没有的话,可去我府上下榻。”沈妙邀请道。 四人一路相伴回到京城,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沈妙也已经告知白岚姑娘她的真实姓名。 起初白岚还不敢置信,直到有一次她们遇到一伙劫道的土匪,沈妙二话不说,上前提剑就是干。 简直要惊掉了白岚的下巴,没想到这个看着冷静沉稳的女人打起架来真是拼命三娘。 好几十人的土匪寨在她手下如砍瓜切菜般一个个放翻,打完人便走,只派了红罗去县衙通知了当地县令。 白岚也不禁咋舌,这当朝第一将军果然并非浪得虚名,真是勇武非常。 “谢过沈姐姐,我娘已经通知了病人家里,且病人是急病,我要先去为他治病。”白岚开口道。 接着又道:“不过沈姐姐放心,等我这厢事了,一定上门拜访姐姐!” 沈妙也不强求,闻言笑道:“好的,我在家中等你!我有一好友,他家中父亲有疾在身,如你方便,到时想请你帮忙出手救治。” 白岚爽快应下:“姐姐但请吩咐,妹妹自无不从。” 于是四人便在城门别过。 沈妙三人等白岚打马而去这才开始动身。 “将军,我看白姑娘去的方向是皇宫那边。”红罗低声开口道。 “无需猜测,日后一问便知。”沈妙回道,说着打马往将军而去。 将军府。 李浩然正在午睡。 自从有孕后,他比以前嗜睡了许多。 每日吃过午饭,困意便来了,今日也一样。 现在已是孕晚期了,腹中孩儿马上八个月。 他每日更感觉疲累,简直躺下就不想起。 今日他睡了不一会便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自七个月后经常如此了。 以前沈妙怀孕时,总是说喘不过气来,后来九个多月时经常要去医院吸氧,他嘴上没说,但心里却道一声娇气。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李浩然:我以前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只有自己切身体会了,才更加气以前的自己。 干啥啥不行,骂自己第一名。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因着腹部巨大,他翻的有些艰难。 以往他翻身时,连虎或青生都是在旁帮着他的,可今天不知哪里玩儿去了,竟是没来帮忙。 他有些不快地睁开了眼睛。 接着他看见了沈妙。 嗯? “老婆?”他不敢置信地开口。 眼前的沈妙,穿着一件玄青色外袍,露出白色里衣的一角,深色裤子塞在马靴里,脚上的靴子貌似还沾染了几块泥点子。 头发用丝带编成数十缕小辫子高高扎起后散落在身后,许是被风吹得略显凌乱,透着一股异域之风,脸部看着比以前瘦了很多,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 此时那双眼睛正带着微笑灼灼地看着他。 他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来,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老婆,真的是你吗?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老婆,我梦见你带了个比我更帅的男人回来,是真的吗?”他说着说着,鼻头忍不住有些酸涩。 他抽了抽鼻子,迟疑地伸出手来轻轻抚着沈妙的脸:“老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前为我生孩子有这么辛苦,对不起。” 沈妙的脸比以前粗糙了,可是他摸起来却那么舒服,让他无比安心。 “真好!老婆!我终于又梦见你了!” 李浩然觉得胸腔中有一种感情,满满的,将要溢出来。 可他说不出,只是觉得欢喜。 “傻富贵儿!我真的回来了!”沈妙看着他有点心酸,这小傻子,她不在的时候,他该不会整天的胡思乱想吧。 李浩然蓦然瞪大了眼睛,他激动地想坐起来,不料一下却没成功。 他起了一半便往后仰去,他以为自己会与床板亲密接触。 随后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沈妙扶住了他。 他倚在沈妙的怀里,本来极力想忍住的眼泪此刻再也忍耐不住。 “老婆,你可算是回来了!”李浩然哽咽道。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沈妙没有说话,却将他抱得更紧。 第126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夜间,他与沈妙相拥而眠。 他知道沈妙肯定日夜兼程赶着回来看他。 下午,沈妙等他起床之后便传了膳。 吃完饭便睡下了,不到五分钟便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李浩然有点心疼。 她肯定是累极了,因为她以前从来不打呼噜,李浩然想。 他的沈妙,他只听到她打过两次呼噜,都是在她刚生完孩子坐月子时。 当年儿子生下来后,他在医院守夜,那晚他搂着儿子睡着了,半夜儿子醒了,他起来给儿子喂奶粉,有些惊讶的发现沈妙睡着了,却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以前他从没有听见过沈妙打过呼噜。 沈妙睡觉的时候通常不会乱动,很是安静,不会发出异响。 可是现在,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打着轻微的呼噜。 她一定是累极了。 李浩然在黑暗中轻轻地握着沈妙的手,有些安心。 两人没有说些动人的情话。 他们的默契仿佛已经印刻在灵魂深处。 他不必说,她懂。 她也不必讲,他也懂。 可是自己以前为什么总装作不懂,非要惹她生气。 看着她暴跳如雷,一边旁观,一边幸灾乐祸。 他的心里有点难受。 以前的日子多好啊,他只用上班挣钱,家里其他的活计都是沈妙的。 她没上过班,他觉得她做家里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直到现在。 他的心里又有点痛,有点恨以前的自己。 他的沈妙。 他的老婆。 他的爱人! 他轻轻用被子捂住了脸,片刻后,他又掀开了被子,太憋气了,妈的,简直要捂死了! 孩子在腹中踢了他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轻轻捂住肚子,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他又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沈妙。 夜间的天气已经有些微转凉了。 他面朝里间,觉得还是有点喘息,他摸着黑坐了起来。 以前沈妙怀孕后期时,经常半夜睡不着觉,总是来回翻身,他以为沈妙是白天睡多了,还嫌她吵,自己去了客房睡。 沈妙睡着觉,觉得身边一空,她下意识一捞,没捞着。 她双眼一睁,在暗夜中看见了坐在床里的影子。 “怎么了?”沈妙一翻身坐了起来。 “吵醒你了?”李浩然有点歉疚。 “没有,我睡醒了。”沈妙毫不犹豫接口道。 李浩然有点哑然。 “我有些喘不上气,就起来了,起来坐着会好一点。” 沈妙没有说话,只是捞起一只大迎枕放在李浩然身后。 接着她坐到了李浩然背后:“靠着我吧,能舒服点。” 李浩然放心地往后靠去。 两人的床两侧是没有靠墙的,李浩然如果想靠着只能下床去床尾的小榻上。 此时他背后有个软软的枕头,又有沈妙做支撑,他觉得舒服多了。 “老婆,那里危险吗?”李浩然问。 既然睡不着,不如聊聊天好了。 “还行吧,不算危险。” 那便是危险的了。 沈妙她向来报喜不报忧。 “事都办完了?” “嗯,算是办完了吧,宸王谋反,已经兵败,马上会被押往京城。” 反正事情已经办完,说出来也没事。 李浩然吃了一惊,不想沈妙去滇南竟是办成了这样一件大事。 “那岂不是非常危险了!” “还行,有帮手的,我们把宸王的虎符给偷了,没打成仗。” …… 想来,应该很是惊心动魄了。 “你们回来时只用了不到二十天,为什么去的时候走了一个多月?” 沈妙没有想到他竟然注意到这个细节。 开口解释道:“去之前我去了南海郡和南阳郡传了陛下的秘旨。” “陛下竟然还有秘旨?” “当然有,而且我出发之后不久,陛下便秘密派容亲王殿下前往南阳郡等待了。” “不然你以为荣亲王为何会带兵来的那么及时?” “我们将宸王谋反的证据一传出去,荣亲王便立马带兵往滇南而来了。” “那宸王便没有反抗吗?” “她倒是想,可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自己的私兵却无法调出,仅凭府中的数百府卫如何反抗?” “可你只身陷于她府上,她若想对你不利岂不也是简单非常?” 沈妙笑着牵起他一只手,放入掌心摩挲。 “你以为你老婆是吃素的吗?数百府卫而已,就算真的发现了我的身份,凭我们几人之力,也能拖到大军破城。”沈妙自信的道。 李浩然光是听听就觉得危险无比了。 不过他也被沈妙描述的波澜壮阔所吸引。 “要是我当初没有怀孕就好了,我也可以陪你去滇南。”李浩然遗憾的道。 “没有怀孕我也不会带你去。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去了和我一起身陷险境,必是我的软肋,我做事一定会束手束脚。” “那他呢?”李浩然问她。 “谢越吗?”沈妙知晓他必有此一问,也没有故作不知。 “嗯。” “我与他又没有感情如若一起深陷险境,能救我肯定会救,若真的救不了我也只能放弃他了!”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你们相处这么多时日,你有喜欢上他吗?” “说不上喜欢,只能说是欣赏吧。他是一个好男儿,可却不是我的,他有他的人生路,我的男人只有你一个。” 李浩然低低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他的沈妙绝不会让他失望。 即使见着了喜欢的男子,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来了啊?” “别这么简单,你和我讲一讲你一路上的见闻,我前世今生都没去过这么远。” “好。”沈妙轻笑。 “你若想听,长夜漫漫,我都讲给你听。” 沈妙弯腰双手抱着膝盖,让李浩然靠得更舒服,慢慢地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他听。 李浩然的思绪沉浸在沈妙的描述中。 “老婆,这些日子我很难受。” 沈妙想转身抱抱他,李浩然却拒绝了。 “老婆,六个月后,我经常吐得昏天黑地。我还会时不时肚子疼,脚疼,对了,我的脚肿了,以前的鞋子都穿不上了。” “明日我便叫府上给你做新的。” “那倒是不用,府上已经给我做了好几双新鞋了,根本穿不过来。” “嗯。还有吗?” “我现在可能吃了,什么都想吃,酸的,辣的,全都想吃,我该不会怀的是双胞胎吧!” “不会的,我家没有这个基因,你也没有。” “那可说不准,我便宜娘的正君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呢!” “那你也想生两个女儿?” “倒也不是不行!”李浩然美滋滋地想。 两个软软糯糯的女儿啊,白白嫩嫩,可可爱爱,想着就开心。 “要是这胎是一个孩子也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再怀一胎。”沈妙低笑。 “沈妙!”李浩然声音有点阴森。 “富贵儿,当初不是你说一个孩子太孤单,两个是个伴儿的吗?” 李浩然:操,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127章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李浩然嘴硬地道:“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沈妙丝毫不惯着他:“不,富贵儿,只是因为现在怀孕的人变成你罢了!” 李浩然:恼羞成怒! “沈妙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你知不知道!” 沈妙忍不住嘴角翘起,“嗯,知道了,富贵儿!” 李浩然忽然就泄了气。 两人背靠着背,想到哪里聊到哪里,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说说话。 “你说,小龙和娇儿现在在干嘛?” 沈妙沉默了,就在李浩然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到她的声音:“如果两个世界流速一样,他们现在大概正在睡觉吧!” “是啊,真想他们啊!”李浩然的声音已经带了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沈妙没有说话,她抱着自己的膝头,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可是李浩然知道,她肯定比自己更想两个孩子。 他如今腹中有了孩子,才明白母亲与孩子的牵绊。 十月怀胎,一夕分娩,在那十个月中,母亲与孩子就已经建立了深深的感情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很少与沈妙谈论两个孩子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这是沈妙心中的禁忌。 就像现在,他只是提了一句,便明显地感觉到沈妙的情绪低沉了下去。 李浩然挣扎的起身,这一次沈妙却没有立即过来扶他。 他扳过沈妙的脸,不出意外摸到沈妙满脸的泪水。 “老婆,你真的没有必要装的这么坚强!” 他跪在沈妙面前,将沈妙一把搂进了怀中。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就是个混蛋,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沈妙在他近在咫尺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李浩然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躲。 沈妙狠狠的咬着他的肩膀良久,直到口中泛出了一丝血腥味,沈妙才松开了口。 “疼吗?”沈妙轻声道。 “那肯定疼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李浩然撇撇嘴道。 “知道疼就好!证明还不傻!” 沈妙起身掌了灯,又查看了他肩上的伤口。 看着无甚大碍,她下口时已然留了情了。 “困了吗,困了就睡吧!”沈妙道。 “嗯,睡吧。”李浩然小心道,再不敢提孩子的事。 李浩然在沈妙的搀扶下慢慢躺了下去。 半夜,沈妙被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吵醒。 沈妙忙起身往旁边看去,见李浩然紧闭双眼,眼中却有热泪往外溢出。 他眼皮眨动的很快,看起来极力想要醒来,可惜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沈妙知道,他又梦魇了。 “爸妈,不要丢下我,不要放弃我,不要……不要……”他的手四处乱抓。 沈妙忙伸出手握住他的双手,声音温柔的道:“老公醒醒,快醒醒,你在做梦,那都不是真的!” 片刻之后,李浩然骤然睁开了眼睛,眼中还留着惊恐未散。 他转头朝沈妙看去,眼中的脆弱清晰可见。 沈妙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都过去了,老公,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好好的!” “你永远不会丢下我的,对吗?”此刻的李浩然脆弱的像个孩子。 沈妙温柔的开口道:“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放心!你看这都已经是下辈子了,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做过噩梦吗?”沈妙问他。 “一次也没有。” “那就好!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抛弃你!” “嗯。老婆,我爱你。” “但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多一个也不行!” 沈妙:…… 老婆,人只有在最信任的人身边才能放下满身的刺,露出脆弱来啊。 你不在,我又怎敢叫别人发现我的伤口。 李浩然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沈妙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丢脸的模样。 脸嘛,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脸皮,练着练着就厚了! 等李浩然平静下来,沈妙握着他的手躺在他旁边,两人都没再说话。 沈妙知道那件事一直是李浩然心中的痛。 沈妙不禁回想起了当初。 那时候儿子还小,他们两人省吃俭用了好几年终于买上了第一辆车。 有一次一家人去超市采购。 回来的路上却遇到一辆轿车醉驾失控。 那时沈妙带着孩子坐在后面。 车辆过来的那一瞬间,李浩然本来习惯性的想将方向盘往右打。 可是他的身后坐着沈妙和他的儿子,沈妙在他身后,儿子在沈妙右边。 如果他将方向盘向右打死,他与孩子多半是安全的,可是沈妙应该会受重伤。 沈妙是个不容置疑的好母亲,可如果孩子没有了母亲…… 尽管心中非常害怕,他还是握紧了方向盘。 两车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道路狼藉一片。 沈妙麻木地下了车。 抱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 李浩然当时怎么被救出来的?她其实已经有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冒烟的车辆,变形的车身,碎裂的玻璃,和围观的行人指指点点。 有人在她耳边大声说着什么,她却茫然的看着对方,什么也没有听到。 后来她便在医院里了。 在抢救室的门口。 他的父母来了。 他的父母指责她为什么要星期天人最多的时候开车去超市,为什么躺在医院里的不是她? 为什么躺在医院里的不是她啊? 她当时其实真的以为躺在医院里的该会是她。 车祸来临前的那一刻,她只来得及将儿子死死的搂在怀里。 李浩然经常说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和坐在司机身后的人最危险。 可是她安然无恙。 他却在icu。 后来医生出来了。 告诉他们病人伤到头部,非常危险,如果确定继续抢救,清醒过来的几率不到十分之一。 而且后续的治疗费需要好几十万。 她听到他的父母说,我们放弃治疗。 放弃治疗? 她问医生放弃治疗会怎么样? 医生冷漠地说,如果放弃治疗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进去和他道别了。 他应该还可以听得到。 怀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沈妙也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不,不能放弃治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不放弃治疗的话,你们有钱治吗?”她的婆婆冷静的开口道。 “我们没有,可是你和爸有啊!应当我们借你的好不好,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还的!求你了!”沈妙苦苦的哀求他们。 可是他的妈妈好冷漠啊! 哪怕自己当众跪下来求她,她都不同意拿出手里的钱去救她的儿子! 她的婆婆说那些钱是他们的棺材本儿。 要是钱都用了,她的儿子却救不回来,那她就是人财两空。 本来公公已经心软,听到她婆婆的话,也再次按耐住了。 那天的医院真冷啊! 冷得她瑟瑟发抖。 医院的地板真凉啊! 凉的她膝盖生生作痛。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第128章 可能她确实有点傻 自那天以后,她的膝盖在阴雨天气就总是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后来她的爸爸妈妈带着钱来了。 她的妈妈从她手中抱过了哭得快背过气的儿子。 她的爸爸扶起了她,去缴了费,让医生继续抢救。 再后来,他醒了。 在医院的两个月,他的爸妈只来了三趟,最后一趟给了三万块钱就走了。 她不想要,可李浩然却劝她收下了。 李浩然笑着对她说:“老婆,不要白不要,我没结婚前工资都上交了,这还是头回见着回头钱儿呢,够我们交半个月住院费了,为啥不要!你是不是傻啊!” 沈妙想了想,最后还是收下了。 可能她确实有点傻,她想。 反正李浩然自从醒来后就总说她傻。 后来酒驾的司机赔了他们钱。 他们还了沈妙父母的钱,又重新买了辆车。 以前那辆车彻底不能开了。 沈妙的手下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搔动,如同羽毛划过她的掌心。 “老公你看,儿子也在安慰你呢!喊你勇敢一点,不要怕!”沈妙温柔道。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肯定是个闺女,只有小闺女才能这么贴心!”李浩然不满道。 他们的小娇儿只有两岁,却懂得安慰父母,讨父母开心。 想想两岁时还只知道哭闹蹦跳的儿子,沈妙也不禁抚额,还是生个闺女好! 睡了没多久,沈妙便翻身起床了。 李浩然打着哈欠问道:“几点了老婆,你这么早就起了。” “大概四点左右吧,我得去上朝,你不用起来,再睡一会儿吧!” “等你走了我再睡!” 李浩然忍不住内心腹诽:上个朝还挺早的,这皇帝老儿能起得来床吗?四五点就开始了。 当初听到沈妙说早上五点上朝时,他就觉得这古人脑子着实是有病,起那么早干啥啊。 得亏现在还是夏日,要是到了冬日,早上四五点还不得冻死了。 就这七月的天,现在天还没亮呢! 见沈妙穿好了朝服,转身向他走了过来,李浩然躺在那里没有动。 沈妙在他隆起的腹部亲了一口,又在他额角亲了一口。 “我走了,老公!” “嗯。” 沈妙便起身走了。 很快,院门开了又关,李浩然再次陷入睡眠当中。 一觉睡醒,沈妙居然还没回来。 据红罗说,应该是在宫中留膳了。 早上的菜式很是清淡。 不过因着沈妙在家,却是添了十几道菜。 平时他一个人在家吃饭,早上都是五六道小菜外加各种粥食甜点,他已是觉得奢侈了。 谁料沈妙在家居然生生多出了一倍不止。 还真是败家! “沈爱卿,辛苦你了!”皇帝和颜悦色地道。 “此乃臣分内之事,为国尽忠,乃人臣本分。” 皇帝开怀大笑。 此次沈妙帮她解决了心腹大患,至此,大梁内部最大的隐患消除,皇帝心下也颇感松快。 下了朝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将沈妙叫到御书房,听她详细讲了宸王谋反案的经过。 听完之后龙心大悦,当即赏赐了沈妙一行人等。 等荣亲王回京再一并举行庆功宴,届时再行论功行赏。 沈妙自无不应。 皇帝高兴之余又留了沈妙一起用膳。 等二人吃罢饭,皇帝便打发了沈妙回家休着,大方地给了假期,称荣亲王带宸王归京前这段时间不用上朝。 沈妙脚步轻快地回了府。 一回家便分享给李浩然这个好消息,李浩然也欣喜不已。 这个特殊的时间,他当然希望沈妙能多陪在自己身边。 李浩然有孕已经将近八个月了,现在肚子看起来像揣了个西瓜。 “老婆,我感觉你以前八个月也没这么大啊!”李浩然双手托着肚子郁闷的道。, 两人一边在府中散步,一边闲聊。 “我看着你的肚子也不大,估计是你自己感觉大而已。” “是吗?”李浩然有点怀疑。 院中的六伯说生产前多运动运动对孕夫和孩子都有好处,他便养成了每天饭后半小时在府中遛弯的习惯。 沈妙回来之后也加入了遛弯的行列。 走到哪里累了,便在哪里休息一会。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出去逛逛?” 李浩然有点犹豫,又想和沈妙出去逛,又怕自己走不动。 最终,他咬牙道:“去!” 沈妙看着他轻笑。 两人手牵着手出了门去。 沈妙吩咐人备了软轿跟在他们身后。 “不用如此吧?”李浩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沈妙却笑着道:“无妨,有备无患而已。况且我们如今有这个实力!” 李浩然一想也是,便施施然与沈妙一起往前而去。 两人走走停停,原本第一回出来时,两人一起吃了很多东西,这回却因着月份大了不敢再乱吃东西。 两人买了很多婴儿用品。 小孩子玩的小布球,会响的小铃铛,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的小瓷娃娃。 这个时代的成衣店很多,但是婴儿衣服卖的却比较少。 因为很多家庭基本上都是自己给小孩子做衣服。 穷苦人家用的都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或是兄长穿完弟弟穿,又或捡别人家的小衣服来穿。 有钱人家当然不用这样节俭,但是有钱人家又养得起绣夫,小孩子所用衣物基本都是府上绣夫制作。 像沈府便是如此。 府上如今即将有两位小主子出生,绣房中绣夫除了主子的衣物别的已经停止缝制。 现下都在为即将出世的两位小主子赶制衣物。 因为不知孩子是男是女,所以男女各式衣物都有缝制。 李浩然去看过几次,他以前没见过男人做绣活。 纯手工缝制带精细刺绣的衣服,即使在前世那也只有少数人才消费得起。 如他自己只能在公司做个牛马的社畜根本不配拥有。 每去绣房一趟,便让他大开一次眼界,他从来不知道男人的手也可以做如此精细的活计。 那小小衣物上的纹路就像活过来似的。 绣的小狮子小老虎看着活灵活现,可爱非常,小巧的眼睛在阳光下竟还能发出七彩的光。 于是他自己也拿起针线试了几下。 但是非常遗憾,没两下就把自己的指头扎出了两个血洞来。 随后他便被绣夫们给请出了绣房。 第129章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开玩笑,他如今可是府上的第一金贵人儿,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将军的第一个子嗣。 万一把他扎出个好歹,绣房里的人岂不是都要因他自己的过失受罚? 后来他又去了两次,只是绣房的绣夫们再也不让他碰着针线了。 他也只能遗憾作罢。 本来还想学两手给沈妙秀一把,谁料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他正在一个摊位上拿着一面拨浪鼓爱不释手。 “沈妙,我们买这个好不好?”他双眼灼灼的望着沈妙,眼里的神采令人不忍拒绝。 “好,买!”沈妙含笑道。 李浩然第一次发现没有金钱后顾的采购居然可以这么快乐! 以前儿子没出生之前。他们也去逛过孕婴店。 那个时候,都是沈妙负责选购,李浩然只负责买单。 不像如今,两个人倒是反过来了。 难怪人们都愿意掌控经济大权,自己挣的钱,花着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沈妙不由弯了弯唇角。 不知不觉,时已近午。 沈妙拉住李浩然:“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李浩然没有拒绝。 两人选了一个名为临水小筑的小饭馆。 小饭店不大,但位置极好,收拾得干净卫生,紧临着秦淮河。 他们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便是滔滔的秦淮河水,他们坐在窗边能看到外面秦淮河上的小船来往。 一些满载着货物的小船从窗下经过,船上的船娘还会问店中的客人是否需要船上的货物。 如果客人需要,当下便从小店的窗口交易起来。 李浩然看得甚是稀奇,也忍不住叫停了一艘。 这船名叫“货与”。 这艘“货与”之上售卖货物的是一名笑容慈祥的老婆婆。 “小郎君想要些什么?”老婆婆笑容可掬地对李浩然道。 “不知阿婆船上卖的有什么?” 李浩然好奇地打量着老婆婆的船。 那船上货物堆积如山,琳琅满目,沈妙看着尽是些小孩子喜爱之物。 老婆婆笑着介绍道:“小郎君,我这船上有新鲜的瓜果,甜美的糕点,还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李浩然看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篮红彤彤的果子问道:“这是什么果子?看着甚是喜人。” 这果子长得指肚一般大小,红艳艳的,用青竹编的小篮子装了满满一篮,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老婆婆很是上道,忙递了一篮过来道:“这是新摘的野果,名叫红果,酸甜可口,可利肠胃,小郎君可买些尝尝。” “怎么卖的?” 李浩然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接了过来。 “只要十个铜板一篮呢!”那婆子笑呵呵地道。 李浩然捻了一颗小红果放在口中。酸甜的滋味儿,立时便在舌尖爆开,让李浩然眼前一亮。 “沈妙你快尝尝,这果子好吃!”李浩然将小篮子往沈妙跟前推了推。 沈妙也捏了几颗放在口中,吃起来与前世的覆盆子味道倒略有相似。 果然是酸甜可口,怀孕的人应当是爱吃的。 李浩然想着家中还有一个孕夫,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少年沈佑,便又叫那婆子递了两篮子过来,叫连虎派人送回去给两人了。 “小郎君可还要些别的?”老婆子笑眯眯开口问。 李浩然倒不客气,他又指了指两样说道:“阿婆,你把这两样东西拿来我看一下。” 老婆婆笑眯眯地点点头,将那两样手工艺品小心翼翼地递到窗边。 李浩然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把制作精良的桃木梳,上面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鸟儿,看着十分有趣儿。 另外一个是丝线绣制的丝绸小荷包,瞧着光可鉴人,丝质细腻,他握在掌中,甚是喜欢。 “真是巧夺天工啊!”李浩然由衷地赞叹道,“阿婆,这些都是您亲手做的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脸上却满是自豪:“不,这些都是我们秦淮河畔的手艺人制作的。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李浩然把玩着手中的这两小件儿东西。 沈妙见他喜欢便痛快的付了银子将之留了下来。 老婆婆见他们不再选取商品,便笑着对他们摆摆手,撑着船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秦淮河的波光粼粼之中。 李浩然将小荷包举到沈妙的面前,问道:“你喜欢吗?” 沈妙含笑点头。李浩然将手中的这两件东西递给了沈妙。 “送你了!” “用我的钱买的东西送给我,我是不是还得对你说声谢谢?” “不用客气,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那还是我的!”李浩然哈哈一笑。 沈妙发现,李浩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恢复了他少年郎的本性。 倒是与他目前身体的年龄越来越接近了。 想到这里沈妙轻轻一笑。 怪不得别人都说男人至死尤少年。 看来是真的没差了! 他们将买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继续欣赏着窗外秦淮河的美景。 河面小船来来往往,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水汽,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沈妙,我今天很高兴。” “嗯。” “沈妙,我想天天都能这般高兴!” “好。” “沈妙……” …… 府中的周明轩刚吃过饭,正准备休息一会,门外传来侍从的禀报声。 “李郎君派人送东西来?”他有些奇怪,李浩然为什么忽然送东西给他。 便叫了那仆从进来回话。 是沈妙院中的一个叫柱儿的少年,他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竹篮。 “是李郎君叫奴送来的,说是酸甜可口,便叫奴给您带了一份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李郎君是与沈妙出去玩儿了。 见着这稀奇的好果儿,尝着味道好,自己买了一份,又叫给他带了一份。 周明轩尝了那果子果然也很是喜欢,便含笑给柱儿打赏了一把儿银豆子,叫他替自己谢谢李浩然。 柱儿忙不迭地答应,欢天喜地的走了。 第130章 我给你整个活儿 柱儿出了门去,又给沈佑送了一篮儿,又得了几个赏。 这可给他开心坏了,不得不说到了李浩然身边后柱儿得到的赏钱可比以往多了去了。 柱儿开心,往后侍候李浩然时自然更加尽心了。 吃完饭回府的路上,李浩然自个儿走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路程,到底还是乘坐着软轿回去了。 虽然他的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还是非常诚实的。 他以为这点路程自己走回去绝对没有关系。 只可惜走在路上,他的肚子却不停的下坠,还有一点痛。 沈妙说怀孕后期的人不能走太多的路,走的路太多,下肢容易水肿。 果然沈妙说的是对的。 到了晚上,他的腿和脚都肿了一圈。像一块发面馍坯,一按一个小坑。 李浩然:卧槽已经说累了! 连虎进去端泡脚水的时候,沈妙正在给李浩然按摩小腿。 连虎觉得堂堂一个大女人给男人按摩有点儿丢面儿,小声开口道:“将军不如让我来帮郎君按摩吧! 沈妙笑着拒绝了他,叫他下去休息了。 连虎回到房中,与青生悄悄嘀咕。 青生感慨地说:“看来成婚也是有好处的啊,比如说可以得到一个给自己按摩的女人!” 连虎:“你怕是想多了,这世上和咱们将军似的女人能有几个?嫁了人哪个不是要伺候妻子的?” 青生:“这倒也是!” “明日你派人去给荣亲王府帮绿珠送封信给凤念。”沈妙道。 “这才刚回来,便迫不及待了吗?”李浩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来。 “都说让你少走点路,非要犟着不听。” “沈妙,我觉得肚子有点痒,你帮我看看!” 沈妙掀开他的里衣。发现他的腹部下方长了许多条,如蚯蚓一般的红痕。 沈妙愣住了。 啊,男人也会长妊娠纹吗? 李浩然还在不耐烦的催促他:“怎么样?看到了吗?为什么最近总是痒?” 他的腹部隆起已经很高了,他躺在那里只能看到自己尖尖的腹部,根本看不到下腹的模样。 沈妙有点儿想笑,又怕刺激到他。 “嗯,我以前怀孕的时候肚子上长的妊娠纹,你还记得吗?”沈妙觑着他脸色。 “当然记得呀,你生完孩子好几年不是也没有恢复吗?” “嗯。” “所以你是说,我也长了妊娠纹吗?!”李浩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见沈妙肯定的点头。 李浩然一脸生无可恋。 “都怪你,你的崽惹的祸,你给我想办法!”李浩然咬牙道。 “好好好,我想办法!我不是说在路上遇见一个神医吗?回头我让她给你开点药!” 神医还管这个?李浩然有点不确定的想。 应该是能治的吧? 毕竟书上不都说神医治百病,比现代的中西医都厉害的吗? 李浩然闷闷不乐的点了头。 其实他比沈妙更加在乎容貌。 虽然那妊娠纹长在小腹上,别人看不到,只有沈妙和他自己能看见。 他一想到当初沈妙肚子上的那些如同花纹一般镌刻在腹部的纹路,他就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身边的床铺忽然一重。 沈妙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见他仍然闷闷不乐,突然想起一事。 对着外面喊道:“红罗绿珠,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抬进来。” 外面红罗应了一声。 不多会儿,两人便抬着一口红木的大箱子进来了,箱子上一把巨大的锁头。 两人知道李浩然在房中,放完东西便退出门去,还贴心的为二人关上了门。 沈妙下了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走到箱子边将锁打了开来。 对李浩然道:“老公,过来看看!” “什么东西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李浩然有点不以为然。 沈妙过去扶了他起来。 他扶着膝盖有点喘气,完全不想动弹,也不知道沈妙让他看啥。 “啥玩意儿还叫我过来看!”他不情不愿的道。 沈妙等他站定,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我看看什么稀奇……卧槽!!!”李浩然发出一声惊呼。 箱子中一锭锭金元宝整整齐齐码在下面,上面堆满了珠宝玉器,简直闪瞎了李浩然的狗眼。 “老,老婆你去抢劫了啊!”李浩然双眼放光,抓起一把珠宝玉石在手中把玩。 “抢什么劫,这是宸王府抄家的时候我得的!”沈妙笑道。 “啊,这被皇帝知道了,不得抓了你杀头啊?” 李浩然抓着一方玉色极好的玉佩,想放回去却仍不舍得放手。 他心痛地道:“你还是拿去还给皇帝吧,万一皇帝一生气,你岂不是要危险了!” 说着,不舍地又摸了好几下,这才小心翼翼要将之放入箱子。 “好了富贵儿,别演了!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放心拿着吧!” 沈妙将他喜欢的那玉佩捞起来塞入他手中:“这箱子都是你的了!” “真没事儿啊?”李浩然又确认一遍。 “比真金还真!” “卧槽,沈妙你是个真女人!太帅了!!!” 李浩然激动地在沈妙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看着李浩然高兴的样子,沈妙贴心地给他搬来一把椅子,叫他坐下一件件看。 李浩然看完这件看那件,件件都觉得好。 自己白日才送了沈妙不到一两银子的梳子和荷包,还是沈妙付的钱,谁知道沈妙晚上便送了他一大箱金银珠宝! 满满一大箱啊! 这才是被包养的感觉好吗?! 现代送豪车送别墅都弱爆了好吗?! 真女人还得看他家沈妙! 以前自己居然看不起软饭男,现下想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年少不知软饭香! 他忍不住转头把沈妙扒拉过来两边脸颊各亲一口。 沈妙低笑,看着他道:“现在可高兴了?” 李浩然立马道:“那必须的啊!” 想了想了开口道:“富婆你还想看点什么特别的表演吗,我给你整个活儿,不然这钱我拿着不安心!” 沈妙被他逗笑了:“你都会整什么绝活?说来听听?!” 李浩然貌似很认真思考了一番,朝沈妙抛了个媚眼道:“富婆,脱衣舞看吗?” 沈妙:…… “看!” 自己的男人,为啥不看! (各位观众老婆们,以下为收费项目,如需观看敬请投币。) 第131章 还望将军可以节制一二! “将军,郎君有些不舒服,请您过去一趟?”沈妙正在书房处理军务,李浩然身边的仆从过来在门外低声禀报。 “怎么了?”沈妙立刻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问。 “郎君午睡后起床突觉不适,腹痛不止,已传了府医,又让来请将军。” 沈妙脚步匆匆,不消片刻便大步跨入了院中。 进了房中便见李浩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有痛苦之色,手轻轻放在肚子上。 沈妙吓了一跳,忙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旁边:“老公,这是怎么了?” 李浩然听见沈妙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 “沈妙,我肚子疼!” 他的声音虚弱中带了点委屈。 “别担心,府医马上就来了!” 话音未落,府医便和蒋氏一起进了房中。 “浩儿这是怎么了?”蒋氏一进门便朝着沈妙问道。 “父亲,我也刚到,早上我走时他还好好的,刚说肚子痛。麻烦大夫给浩然看一下。” 说着沈妙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属于面色凝重的上前为李浩然把脉。 又仔细问了问他腹痛的情况。 问完诊,脸色不赞同的朝沈妙看了一眼。 沈妙:??? 见沈妙一脸懵逼的模样,府医不得不开口提醒道:“我知将军与郎君久别胜新婚,但是郎君已是怀孕后期,还望将军可以节制一二!” 沈妙:!!! 李浩然:???!!! 听见这话,屋里的人顿时都尴尬起来。 李浩然:“咳咳咳,连虎连虎,给我倒杯水来!” 可恶,耳根居然红了! 蒋氏:这二人也太孟浪了! 沈妙:“咳,大夫,他这到底有事情没有?” 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但屋里还有蒋氏啊! 这府医年纪大了,看来得换!!! 蒋氏本来尴尬的转过身去了,一听沈妙这话,立即又把目光聚集到府医的身上。 “浩儿他要不要紧?” 府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这才道:“郎君有早产的迹象,需得卧床休息几天。” “需要吃药吗?”蒋氏追问。 “这倒是不必,是药三分毒,郎君腹中孩儿月份已大,用药恐怕与孩子有损。”府医沉吟道。 又看了沈妙一眼:“郎君生产前将军再不要如此孟浪了!” 沈妙:! 沈妙朝李浩然斜了一眼:都是你的错! 李浩然翻了个身背对沈妙,拒绝接受她谴责的眼神。 他怎么知道这身体这么虚弱。 以前沈妙怀孕的时候,两人又不是没有那啥过,还不是啥事都没有! 昨晚自己也不过就是一时高兴…… 唉,想来这就叫做乐极生悲! 送走了喋喋不休的府医和蒋氏,沈妙这才回到了室内。 她觉得自己有点头痛。 “好点了吗?老公!” 李浩然闷声道:“嗯!” 又转过头来,尴尬的道:“这里的女人都如此彪悍吗?” 咋啥都往外说呢? 说好的古人都矜持内敛呢?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过,被人当面讨论房中事,不过还好,枪口主要对准的是沈妙。 沈妙闻言控制不住的笑了。 “这才哪到哪儿?”沈妙道。 “你什么意思?”李浩然立马警惕起来。 “你这怀孕只是郎中给你诊脉而已,你还记得我当初怀孕的时候在医院是怎么检查的吗?” 李浩然不禁回想了一下上辈子陪沈妙检查的经历。 怀儿子的时候他工作忙,经常是沈妙自己一人去医院检查。 他记得有一次他陪沈妙去做什么唐筛检查一次就被抽了满满六管血。 后来还因为检查的时候看不到孩子的脸,让沈妙上上下下爬了三趟楼梯,一趟六层! 沈妙那时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栏杆爬的满脸通红,结果还是没有看到孩子的脸,只能第二天又去了一次,又耗了一上午才检查完。 脑海中只有这件事,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因为那天沈妙的可怜样子,让他觉得无能为力。 对了,他想起来还有一次是怀女儿的时候,让沈妙十分钟之内喝下一杯糖水,然后再抽血检查。 见沈妙喝的一脸作呕的样子,还觉得她矫情,一杯糖水而已,咕咚咕咚便咽下去了。 于是他拿过来也尝了一口。 卧槽,这是什么糖水?甜到齁嗓子。 他喝了一口便想吐。 当时他同情的看着沈妙。 现在沈妙同情的看着他。 这他娘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我听说这里男子生产的时候肚子上会裂开一道缝……会不会特别疼啊?” 李浩然吞吞吐吐的道,想到那场面,不禁一脸菜色。 不敢想,害怕! 沈妙:“……我也没有见过啊,不过想来应是无事,不要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是你生,你当然说的轻松了!”李浩然说完这话便觉得不对。 因为这话实在是太耳熟,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下一秒他便听到了一句更加耳熟的话。 “这里哪个男人不生孩子!就你矫情!” 李浩然:…… 沈妙:真的是感觉爆爽,怎么回事? 嘿嘿嘿!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沈妙听连虎说他早饭还没吃。 “不吃,已经气饱了!”李浩然恨恨地道。 “这就生气了呀,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李浩然:…… 草泥马,每一句,都是如此耳熟! 为什么自己当初说的时候感觉理所应当,甚至觉得是沈妙在无理取闹! 现在从沈妙的嘴里蹦出来,就让他无法接受了呢? “吃!” 沈妙立刻眉开眼笑:“连虎青生,把饭菜端进来!” 李浩然正准备下床,却被沈妙一手按住了。 “别起床了,大夫让你卧床休息,为了咱儿子,你就躺着吧,我让他们端来给你!” 说着连虎与青生带着几个仆从已经进了门来。 俩人抬着一张小几,后面的仆从手里端着放着饭菜的托盘。 两人将小几放在床边。饭菜摆在其上,便退出了门去。 沈妙扶李浩然靠坐在床头,端了一碗粥去喂他。 李浩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老婆,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沈妙:…… “那行吧!”沈妙将碗往他手中一塞。 李浩然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刚才确实不饿,不过闻到饭菜的香味之后,他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不得不说,将军府里的饭菜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 点个赞! 第132章 马不知脸长 凤念回王府已有三个来月。 他的亲父张淞待他非常好,只是时刻却带着些忐忑。 现下天气已是热了起来,凤念身边的仆从小五是个活泼的性子,撺掇着他去园子里玩。 凤念本是个安静的性子,经常一个人待在房中,就是出门和张淞一起参加花宴,也多是一个人安静待着。 荣王府的花园自是非常大的。 花园的布局错落有致,匠心独运。中央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池塘,水面上漂浮着几朵睡莲和水草。 环绕池塘的,是各式各样的花卉与草木。 池塘中央有一座蜿蜒曲折的水上长廊,连通着中心的一座亭子。 亭内桌椅俱全,亭子四周轻纱浮动,飘飘然若仙境。 凤念来过两次,湖心风大,极为凉爽,他便带了小五和小六一起往亭中而去。 小亭中新鲜瓜果小食齐备,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四时水果不断,仆从侍卫如云。 他总觉得这些都不真实,仿佛置身于梦中。 更甚至于他总是想着若哪天他失宠于生身的父亲和母亲,是否还会回归到当初一贫如洗的境地。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谨小慎微,安安静静,从不与人争抢。 他觉得如果他的父母将替换他身份的那个人放在跟前养着,他也不会太难受的。 该失去的他已经失去过了,他的过去虽然生活物质贫乏,但是养父养母对他非常好,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再怨天尤人。 不过这段时间,他一次也没有见过替代他身份的凤城。 不知是对自己的保护,还是对那个人的保护。 他轻轻的笑了一下,都无所谓吧! 旁边的小五小六看直了眼。 他们家的大公子也太好看了吧! 他与王君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色。 王君热情率直,他却是内敛沉默的。 很快,凉亭外奔来一个少年的身影,到了跟前才见是凤念身边的贴身侍从小双。 “公子,沈将军府的李郎君给您送了封信。” 说着展示了一下手中的信封。 “沈将军府?”余念立刻站了起来,一把夺过小双手中的信,眼中闪过一抹狂喜之色。 一定是绿珠她们回来了! 他匆匆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立刻急匆匆向亭外走去。 “小五小六,回房!” 说罢一阵风似的向前而去,三人不明所以,从来没见过公子如此急切的模样,只能匆匆跟了上去。 “那是何人?”凤城在花园的一角轻声发问。 “公子不知,那位便是府上的长安县主凤念。”回答他的是他身后的侍从吉庆。 凤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果然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么,长得和他父亲年轻时真像啊! 自那日楼爹爹被送走后,自己也被送到了花园一角的静思阁。 这些时日以来,王君一次都没有去院中看过他。 说不伤心,那肯定是假的。 至少他便是府中唯一的儿子,又是长子。 母亲父亲都待他极好,楼爹爹也待他极好。 他总以为是自己的命好,所以投胎到这爹娘都喜爱的府上,且正君和夫郎如此和谐,对他都是如亲子一般。 不曾想这一切却都是他阿爹替他偷来的! 楼爹爹被送走后,他也曾想去哀求父亲和母亲,可是他却连院门都出不了。 他被禁足了! 他求门口的府卫,让他再见父亲一面。 可原本一向对他恭恭敬敬的府卫这次却冷冷拒绝了他。 他以为是府中的府卫见风使舵。看着他由嫡变庶,瞧他不起。 却不知当日他只护楼氏完全没考虑王君的行为,已经在府上传开。 那楼氏待他再好,以前却不知是亲生父亲,可他却为了那楼氏弃了王君。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府上的下人都已经传遍了,只他不知道而已。 要说他心中一点不后悔,那肯定是骗人的。 其实当日他若是求一求王君张淞,依王君和荣亲王对他的喜爱。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乍闻楼氏将他与王君的亲子交换,还狠心将王君的儿子弃于江水之中,他就觉得无言去求王君。 他以为凭借王君和母亲对他这么多年的宠爱,此事不过一时之气。过后还会待他如以前那般好。 可谁知第二日,母亲便去了宫中将玉牒都更改了,玉牒一改,名分便定,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当年楼氏将他许配给自己的,祖母家中嫡长女,他还暗中嫌弃那楼家嫡长女少年时风流浪荡名声在外,不堪良配。 现下,他的身份变为庶出之子,确是高攀不起了。 前几日,楼家来人,却不是为了给楼氏求情而来,而是想与他退亲。 那楼家来人,王君以为是来看凤城的,便命人去请了他来。 谁知凤城刚踏入院中,便听见王君厉声道:“楼老太君想得倒美!从前城儿与你家女郎定亲便门不当户不对的,你楼家本就是高攀我儿!是那楼氏一心在当中牵线,那才订下的亲事!” “如今城儿是楼氏亲子,他二人成亲,正是亲上加亲,有何不妥,你竟想将婚事换到我家念儿身上,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凤城收回了脚,站在门外安静听着。 屋中响起的说话声却是他的嫡亲小姑姑,楼春雁。 楼老太君如今最倚重的女儿。 “王君息怒,话不能这样说,当初我们两家人商定的是你府上嫡长子与我家嫡长女成婚。可城儿这由嫡变庶,你们嫁个庶子过来,我们楼家颜面何在?” “我楼家不嫌弃贵公子生长在外已是宽宥,请王君仔细想想,将他换嫁给我家芸娘,也不算辱没了他!” 无论如何,王府这门亲断是不能丢,楼氏如今已逐渐没落了,只有楼琳芸一个出息的子弟。 但让她家芸娘娶个庶出男子,往后她在同僚面前岂不是会矮上一头? 张淞被他气得眼前发昏。 城儿身份再不济,那也是他府上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儿郎,就算他王府一个普通庶子,配她的甥女也是绰绰有余! 她那甥女眼下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京官儿,在贵人眼中根本不入流! 想他王府管事都是有品级的小官儿了,她还想要在王府公子中挑三拣四,当真是白日做梦! 他居然还觉得念儿身份不明,娶了念儿是多大恩赐一般,简直马不知脸长! 厅中诸人皆对楼春燕怒目以视。 过了片刻,张淞才将怒气平复下来。这方开口道:“若你觉得城儿的庶子之名不好听,本君可将城儿再次记在本君名下,作为嫡子嫁予你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楼春雁噎住了。 第133章 你既无情我便休 楼春雁当然是不愿意的。 凤城之事已被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就算张淞再次把他记在自己名下,也改不了他身为庶子的事实。 况且楼氏做出换子之事,已然连累了家中儿郎不好说亲。 芸娘娶了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此时她却半分都没有为凤城着想过。 没有想过凤城如今的处境,没有想过他被退了亲之后该如何嫁人? 凤城站在门外,一阵风轻轻吹过,扬起他身上的衣裳。 明明是夏日,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这些时日以来,才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何为世态炎凉。 “这,这怕是不妥吧!”楼春雁迟疑着回答。 她倒是没想过张淞竟有如此急智。 不是都说荣王府王君,是草包一个,怎么现下她看却并非如此? “这有何不妥?既是我王府嫡子又与你家芸娘亲上加亲!”张淞此时倒不急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 “此事重大,我且做不得主,请王君容回府与老太君商量商量。”楼春雁面皮有些发热,低着头匆匆道。 “那你便回去与你家老太君好、好、商量商量!”张淞冷冷的道。 “是,在下告辞!”楼春雁作了一揖之后便急匆匆往外走去。 待跨出门去,她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亲侄儿凤城。 这就尴尬了,本来这事她楼家办的就不地道,这还叫这孩子给碰见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门口听去了多少。 “城儿,小姑……”楼春雁本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凤城却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跨入了门中。 楼春雁跺了一下脚,没再停留,脚步匆匆的出了门去。 凤城走入厅中,见张淞正坐在椅上。 凤城行至张淞面前,俯身一拜,张口沉声道:“城儿见过父亲!” 张淞见到他来,想着刚才那话儿他怕是也听去了,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良久,听见张淞仿佛叹息一般道:“起来吧!” 凤城站了起来,看着张淞如画般的眉眼。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他说,可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还是张淞先开了口:“搬过去可还适应吗?府上有没有人欺负于你?” 凤城摇了摇头。 张淞见他如此,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儿,他付出的心血也是最多的。 往日他只要见到张淞,第一时间便会伏在膝上撒娇。 而不是像如今一样见到他默然无语。 “刚才你小姑的话你也听到了,既然如此,我想要问你一问,你心中如何打算,可还愿意嫁到楼家去吗?” “儿子方才听父亲说要将我记在您的名下还嫁去楼府?” “那不过是我拒他之言。若你不愿我与你母亲会为你重新选定一门亲事,如今只怕却没有像她家这样的好门第了!” 原来竟只是拒绝楼春雁之言吗? 凤城掩下了眼中的失落。 “城儿不愿再嫁入楼府。请父亲与母亲重新为城儿择一女子。”凤城郑重开口道。 他又不傻。 当初自己有爵位在身,楼家尚能遮掩一二,告诉他楼芸娘已经改好,不再每日花天酒地。 可是自从知道自己由嫡变庶之后,那楼氏芸娘便再不遮掩每每流连于花楼酒肆当中。 凤城掩下自己眼中的讥讽。 现下自己在王府已然失宠,没有任何后路可言。 如若嫁人,能仰仗的便是女子的人品以及对他的情深意重。 若这两样都没有。他又何必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王族子女大多成婚晚,二十多岁成婚的大有人在。 若无良配他只愿在王府终老一生。 反正就算再不得爹娘疼爱,养着他一个王府庶子,也是不在话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若有事,我会再派人去传你过来!” 张淞松了一口气,已经知晓了他的态度,便打发了他回去。 “是!”凤城低眉顺眼的出了门去。 “父亲,我要出去一趟!”凤念脚步匆匆的去告诉张淞。 “去哪里,可需要爹爹陪你?”张淞和颜悦色的道。 “不用了,沈家军府的李郎君约我去酒楼吃饭。”少年强压住自己心底的喜悦道。 “那好爹爹知道了,早去早回,带上府卫。”张淞仔细交代道。 “好,那我走了,爹爹再见!”张淞话音刚落,人便已在了门外。 那李郎君他见过两次,是沈妙的夫君,人也是个知理妥贴的。 凤念脚步匆匆。 来见张淞之前他已经吩咐小五去叫了府上的马车,此刻已在门外等着他了。 见他出来小五小六忙为他卷起车帘,扶了他进入马车。 王府的马车又快又稳,不多时他便已经出现在约定好的酒楼。 进了酒楼,便上了二楼的包间。 包厢门口,凤念吩咐小五小六守在门外,他自己一人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门响,站在窗边的一个绿衣姑娘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凤念心心念念的绿珠。 见到凤念,绿叔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来。 她上前几步握住了凤念的手。 “阿念!” “珠珠!” 绿珠情不自禁将凤念搂入了怀中。 两人热恋当中分别几月,再次见面,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绿珠来时已让小二送上了酒菜,再没有人来打扰两人。 “阿念,你在王府过得好不好?你阿爹阿娘对你好吗?”绿珠含笑问。 “他们待我很好,只是我却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外人一般,很难融入进去。”凤念略有些失落。 绿珠笑着安慰他道:“别着急,阿念,他们与你相处时日过少,等过些时日想必就会好很多了。” “是吗?”凤念满含着希望的看向绿绿。 他当然也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好好相处。 他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并非父母亲生的孩子,他也想过,父母为何不要他。 当他得知自己是被人暗害并非父母不要时,还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想了父母这么多年,总是患得患失。 一边想与父母亲近,一边又怕父母对他的不学无术和不知礼数伤心。 “我们的阿念这么俊美,这么温柔,还这么孝顺,哪个父母会不喜欢呢?”绿珠轻言细语的安慰着他。 凤念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第134章 亿万富豪给你做马仔 绿珠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 凤念好奇的看着她。 这是一方丝帕系着的小包,绿珠将它解开,露出里面一支华光璀璨的珠钗。 “这是什么?”凤念问道。 绿珠将这只珠钗递到凤念的手上。 “听说这只珠钗是宸王的父后当年封后时所佩戴。”绿珠道。 “你是打哪儿弄来的?”凤念惊呼道。 “喜欢吗?”绿珠不答反问。 “喜欢!” 心上人所送,怎么会不喜欢呢? 绿珠手在怀中不停的摩挲着怀中一物,面带犹豫。 “怎么了?” 绿珠犹豫着,将怀中一物拿了出来,递在凤念面前。 却又是一方帕子包着的东西。 凤念打开来看,车间里面又是一层帕子,足足包了有五六层之多。 最后躺在分念手上的仍然是一支发簪。 这只发簪比起之前的那一只,逊色了不少,它是一只木簪。 它是为深棕色的,摸着光滑油润,透着光泽,簪上带着木质的细腻花纹,手感略沉重,外观古朴典雅,透露出一种沉静内敛的气质。 凤念将之拿在手上把玩,这簪子竟发出淡淡的异香。 凤念爱不释手,放在手上不停打量。 凤念将它翻转过来,又在簪上发现一个小小的念字。 凤念惊喜的抬头:“这支簪子是你亲手做的?” 绿珠嗯了一声,故作矜持的道:“这是我闲着没事做的,做的不好,但是这块木头是块好木,你若喜欢便拿去玩儿。” 相比刚才华光璀璨的珠钗,凤念显然更喜欢手上的这一支。 这只簪子一看便是被人细心的雕琢出来的。 “你帮我簪上吧!”凤念轻轻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 绿珠内心闪过欣喜但面上不显,道:“好!” 绿珠接过木簪,将它轻轻别在凤念的发间。 “好看吗?”凤念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问。 “真好看!”绿珠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道。 “阿珠,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楼家有意娶我!”凤念道。 “楼家,是楼御史家吗?”绿珠眼神微凝,回想了一下京中楼氏家族,方才开口问道。 “正是!” “我记得当初教你调包的那个侧王君就姓楼?” 余念再次点头。 “这么说来她楼家害你一次还嫌不够,现在竟然还妄想娶你过门?!” “父亲没有答应她,把她赶了出去!”凤念开口道。 “要我说,你们王府合该与她楼氏断了亲才是!” “确该如此,只是我听说那个凤城与她家姑娘早早便定了亲事。” “既是如此,凤城与她家姑娘定了亲事,又怎会想与你成亲?”绿珠不解。 凤念讽刺一笑:“她家找上门来说,当初与她家姑娘定亲的,是我荣亲王府嫡子。如今那凤城已是庶子,便要求将亲事换到我的身上!” “是那楼御史亲自上门说的?”绿珠眼含讥讽。 “这倒不是,听说是她那嫡亲的妹妹。” “我说呢,若楼御史敢亲自上门说这话,我看她的官身怕也是到头了!”绿珠一笑。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嗯!” “等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凤念好奇的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绿珠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将军府。 沈妙一回院便见李浩然正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一本书,吹着风,悠闲地摇着摇椅。 旁边青生为他打着扇。 因着廊下风大,青生的扇子打得有一下没一下的,甚是敷衍。 沈妙走了过来,示意青生退下,青生向她行了一礼。 又为沈妙搬来一架摇椅放在李浩然旁边,便回了屋。 “今天觉得怎么样?”沈妙坐下向李浩然问道。 “今天肚子不疼了,可我难受。”李浩然躺在椅上,皱了一下眉头。 “嗯?” “沈妙,我不想怀着他了,能不能让他早一点出生啊?”李浩然郁闷的道。 沈妙伸出手来轻轻摸着他鼓鼓的肚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这肚子越来越圆了。 “带着这么大的肚子,我都不好意思出门。”李浩然想想就憋屈。 “为什么?” “走在外面,我觉得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的,估计都在心里奇怪,这男的肚子怎么这么大?这男的居然会怀孕,天哪,男的也会怀孕!”李浩然越说越觉得委屈。 “老公,你不会是得了产前抑郁症吧!”沈妙摸了摸他的狗头。 李浩然啪的一下把她手拍掉:“你才得了产前抑郁症,你全家都得了产前抑郁症!” 沈妙失笑:“看来没事儿,这不是挺好的吗?这才是你,刚才那副表情不适合你!” 李浩然气结。 “放心吧!这里都是男生子,而且除我之外,也并没有人认识你,怕什么!”沈妙笑道。 “你现在是好了!年纪轻轻,又高官厚禄,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可我呢,我只有一个硕大的肚子!”李浩然闷闷不乐道。 “我的钱现在不都是你的了吗?” 说到这个,李浩然还勉强提起了一丝兴趣。 沈妙这次回来之后,将她私库的钥匙都交给了自己。 虽然知道这里一大部分都不是沈妙自己挣来的。 但是也不妨碍他对着这些羡慕的眼红。 其实他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就是对钱有执念。 至于为什么对钱这么有执念,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 他小的时候他家在村里就是最穷的,他妈妈不事生产又花的颇多,他爸爸需要照顾孩子,能挣的钱十分有限。 所以他家在村里是非常穷的,有时候都没有粮食吃,长大了以后他就养成了存钱的习惯。 正所谓兜里有钱心中不慌。 “你说绿珠与凤念两个人能成吗?”李浩然好奇道。 “能成!”沈妙不假思索。 “可是王府门第那般高,按说不会同意俩人的事。” “你别看绿珠只是一个正五品武节将军,她的身世也不简单。”沈妙在他身边的摇椅上躺了下来摇了几下。 “什么意思?她不就是你身边的一个侍女吗?”李浩然不想这绿珠居然身世也不一般。 “她母亲曾是大梁派往别国的暗探,曾为大梁立下过汗马功劳,是当之无愧的无名英雄!” “只是因为她尚有后代,所以她的功劳才不能被公之于众。” “不过相应的,先皇却将她母亲的功劳都转换成金银弥补于她。” “所以?”李浩然兴致勃勃地接口道。 “所以照咱们前世的叫法,她现在可是妥妥的亿万富豪!” 李浩然:!!! “卧槽啊,沈妙我对你真的是刮目相看,没想到竟然有个亿万富豪给你做马仔,你可真是牛逼大发了!” 第135章 你非得逼老娘在这最快乐的时候扇你是吗? 沈妙得意一笑:“一般一般啦!” 李浩然酸溜溜地道:“你说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那凤念原本被人调包了富贵的人生,不曾想随便找的个心上人竟也是个有钱的,仍然可以过他的富贵人生!” 沈妙悠然一叹:“这便是命吧!” 李浩然也叹道:“也是!” “绿珠这小姑娘也是个有本事的,那这样说来,两人的婚事估计能成!”李浩然也为绿珠开心。 才二十二岁的五品将军啊,放现在也妥妥是人才啊! 当兵的为国为民尽忠职守,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值得人们敬仰的存在。 “过几天荣亲王便要到京了,到时候陛下会赏赐有功之臣,不如我为你请个正君的封赏?”沈妙突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道。 “啊?!不是赏赐你吗,为何为我请封?”李浩然虽然不解,心中却暗爽,哟,要转正了啊? “你我夫妻一体,想来我为你讨封的话,皇帝会更开心才对!”沈妙别有深意地开口道。 李浩然立刻想起一个熟悉的词儿:“功高震主!” 虽然他觉得沈妙的功劳大,就算获得封赏也是她该得的,可是沈妙只有二十四岁已是正二品将军了。 再行封赏的话,往后便封无可封。 “那皇帝还会赏赐金银吗?” “那肯定的啊,我若不要封赏,她高兴了,必得赏赐更多金银与我!” 李浩然立马开心地应下了:“好!” 沈妙点了一下他的鼻尖道:“小财迷!” 李浩然丝毫不以为杵,爽快接口道:“我乐意!” “好好好,我以后挣的钱全是你的,行了吧?”沈妙无奈道。 “这可是你说的!”李浩然开心道。 沈妙暗笑,这般好哄啊! 果然怀孕会让人情绪变化更大,一会伤心一会高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吃过饭,绿珠便带了凤念往城东而去。 自古就流传着“东富西贵”的说法,其实不假。 因为京城的权贵之家基本都入住在西边,如沈妙的将军府和荣亲王府便都在城西。 而城东却是京城经济最繁荣之地,这里有京城最多的商铺,享誉全国的四大钱庄均坐落于城东。 绿珠带凤念去的,是城东最繁华的一条街,名叫东安街。 两人闲庭信步在街上行走,看到感兴趣的东西便停下来欣赏一下,有喜欢的便买了下来。 一路下来凤念简直目不暇接,直叹京城物资富饶。 身后的小五小六也叹为观止,手上的东西简直快要拿不下了,只能时不时放进身后跟着的马车里。 此时,两人逛到一处府邸门前。 凤念逛到此处也觉得有点累了,便停下打量起这处院子来。 这府第瞧着便与旁的不同,竟在闹中取静,看其占地颇大,在这寸土寸金的东街竟然用这么大一块地方作住宅用。 不知是该叹对方出手阔绰,还是目光短浅,若这宅院改为商铺,不知道一年得收入多少银钱! 凤念好奇地往上看去,其上只简单地写了两字:陆府。 凤念刚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便见绿珠走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纯铜的门环看着已有些年岁,却丝毫不见锈蚀,透着岁月的稳重之感。 凤念正待相问,却见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了。 随即门口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来,是个老妇人,双眼看着已有些浑浊,年纪约有六七十岁。 “谁啊!”老妇人开口,沙哑的嗓音让凤念听着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阿婆,是我,珠珠。”绿珠沉稳开口。 那老妇人闻言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往绿珠面前打量而去。 “小小姐?”她试探着问。 “是我!”绿珠声音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妇人嗖的一下缩回了头,随后一声不似老年人能发出的动静咚咚而去了。 “二小姐,二小姐……小小姐回来了……” 嘶哑的声音渐渐远去。 绿珠:…… 尴尬。 绿珠将门推了开来,对凤念道:“进来吧!” 又埋怨道:“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换个看门的,阿婆年纪都这般大了!” 凤念还没回过神来,闻言脚步略有迟疑地跟了进来。 身后的小五小六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前。 踏入门中,凤念才发现,这处府邸竟然别有洞天。 外面门头看着不显眼,转过门口的影壁才发现,里面的建造简直巧夺天工。 凤念在王府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奇思巧技了,可这里却与王府建功丝毫不差。 “这里是?”凤念开口问道。 “我家。”绿珠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凤念正欲开口继续问,却见前方呼啦啦涌过来一大群人。 “珠珠,是你吗?”为首的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女人,唇红齿白,相貌不俗,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 那女人疾走几步,一把扶住了绿珠的手臂。 “小姨。”绿珠看着面前的女人开口唤了一句。 “阿珠啊,你真的是我的珠珠啊!珠珠你可终于回来了啊!”中年女人抱住绿珠便是一阵嚎。 先前那个看门的老妇人在一旁不停地抹泪,口中道:“二小姐,我就说我,我没骗你吧,真的是阿珠小姐!” “秋婶婆,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老眼昏花的!”旁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开口道。 那叫秋婶婆的老妇人闻言抹泪的动作一顿,转头恶狠狠地瞪了那姑娘一眼。 那姑娘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阿娘,你要抱着阿姐在这里哭上多久啊!不能进屋再哭吗?” 那姑娘在旁边忍了一会,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众人拭泪的动作一顿,齐齐转头看向中年女人。 “陆小菲,你非得逼老娘在这最快乐的时候扇你是吗?” 中年女人终于抬起哭红的眼睛,朝陆菲咬牙切齿地道。 得了这个空隙,绿沈终于摆脱这中年女人的眼泪攻势,朝陆菲投去感激的一眼。 这妹妹可真是个体贴的妙人儿啊! 喜欢! 第136章 有亿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这中年女人名叫陆樱,是绿珠的嫡亲小姨,绿珠的阿娘的亲妹妹。 有陆菲这般一闹,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哭下去了。 “珠珠,快进屋里坐,等小姨给你拿好吃的啊!”说着便欲拉绿珠往屋里走。 绿珠却站着没动,朝旁侧看去。 陆樱见她眼神,立刻注意到她身后站着的容色绝艳的凤念来。 “咦,这位小公子,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陆樱作沉思状。 凤念:……你这亲姨她是正经的吗? 陆菲:你可真是我亲娘! 抚额…… 绿珠:…… 这么多年了,小姨她这俗套的开场白竟然还没有变吗? 不过绿珠这次倒是冤枉了她。 她是真的见过王君张淞。 在王府很多年前举办过的一次赏花宴上。 绿珠无奈道:“小姨这位是荣亲王府嫡长子,长安县主!” 陆樱恍然大悟:“我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原来你长得像王君,怪不得了!” 陆菲接口道:“你便是那个被狸猫换太子的王府小县主啊?!” …… 绿珠:这天真的是一分钟也聊不下去了! 好在陆樱立马反应过来,朝陆菲屁股上踢了一脚怒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菲委屈的捂住了嘴。 绿珠接着道:“小姨,这位是我的心上人!” 众人静了一瞬。 随即陆樱立马热情地拉住了凤念的手:“哎呀,原来是外甥女婿啊,快快快,屋里请!!!”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客厅。 陆菲也放下了捂着嘴的手,惊声道:“原来是未来姐夫啊!姐夫快快请上坐!” 凤念:绿珠的家人还挺直接的啊!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凤念被他们簇拥着坐到了厅中。 一时被热情的问候包围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绿珠的家人却个个是活宝,是凤念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样子。 他有点喜欢这种家庭氛围。 “好了,小姨,我有正事与你说。”绿珠见凤念有点招架不住,忙将他从众人中心解救了出来。 凤念松了一口气,虽然吧,他是挺喜欢这种热闹的家庭氛围,但这也太过热情了! 她们拉着他问东问西,就差问到他小时候的光屁股经历了! “你说,珠珠,怎么了?”陆樱正色道。 “荣王殿下马上要回京了,我打算等她回京便上门求亲。”绿珠说着握紧了凤念的手。 “真的吗?那太好了!”陆樱闻言眼前一亮。 见绿珠点头,陆樱立刻兴奋地道:“珠珠你放心,小姨绝对给你准备得妥妥的,务必让你在荣王面前有面子!” 说着朝绿珠眨了一下眼。 绿珠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姨,你可靠点谱,别给你搞砸了!”绿珠仔细交待道。 “放心,小珠珠,小姨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陆樱拍着胸脯保证道。 “天色不早,那我和阿念就先回去了!”绿珠拉着凤念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回去了啊!”陆樱恋恋不舍地道。 “那你们啥时候再回来玩啊?”陆菲也插话道。 “看情况吧!我们先走了!”绿珠拉着凤念往回走去。 等出了门去,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今日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至于我的家世,我回头再与你解释,再晚了,王君该担心了!”绿珠道。 “好。”虽然凤念心中疑惑颇多,但现下显然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等待来日方长吧! 早朝。 沈妙早一日便知道荣亲王回京了,今日果然便在早朝上见着了荣亲王。 等荣亲王在朝上回禀完了皇帝宸王所犯之过,皇帝震怒。 众臣一时噤若寒蝉。 禀报完宸王谋反之过,又为几位参与调查此案的官员请了功。 不用说,废太女凤子楚与沈妙的功劳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皇帝得知此次宸王之案不费一兵一卒便消灭祸患于未发之时,大为宽慰。 着恢复废太女长公主的身份,封其为护国长公主! “至于沈妙。”皇帝话未说完。 沈妙便长揖跪地,向皇帝道:“陛下容禀。” “臣与内子早便相识,两心相许,原不知其名姓,故无法相娶。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内子竟然成为臣的侧室。” “臣念其情,悯其孕子之痛,欲将之扶为正室正君。愿以此功换内子正君诰命之位。” 一时之间,朝堂上陷入了寂静当中。 沈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沈妙怕不是傻,除谋反之患,这多大的功啊,居然为个侧室请封正君诰命!” 这是位年龄比功劳大无法升官的大臣的不满。 “是啊,她脑袋莫不是被门夹了?”站她旁边的一位低声附和道。 “要不是武夫呢,一看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位矮胖的文臣倨傲开口道。 就连陈丞相都朝她投去诧异的一眼,随即仿佛想通了某个关节,悠然在心中感叹一句。 “沈将军是个头脑清醒之人!” 可不是吗,沈妙接连为朝廷立功,年纪轻轻已经官拜正二品,再往上,说不得便要引得贵人忌惮了。 现在搞个深情人设出来,等于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陛下手中。 以侍为夫,这得被御史追着弹劾啊! 就像在验证她的想法一般,身旁的楼御史立即跳出来道:“陛下万万不可!” 皇帝侧了侧头,看向楼御史:“哦?楼御史有何高见?” “陛下,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以侧扶正的先例。老祖宗有言:嫡庶有分,毋以侧为正,侧侍乃为玩物,怎可以之以正,若众皆效仿,那将来岂不是乱了伦常?” “那照楼御史所言,沈将军的愿望恐怕是无望达成了?”皇帝盯着楼御史的眼睛道。 楼御史接收到陛下的眼神,心下一颤,立马明白了陛下的心思。 遂咬牙改口道:“也未必没有特例。” 皇帝感兴趣地道:“楼爱卿但说无妨。” 楼御史腹诽,高兴时便叫人家楼爱卿,不高兴时便叫人家楼御史,当皇帝的心都黑! “前朝有一侧室,也是由侧室转正君,概因她娘子去世,那侧室的孩子是她娘子唯一的子嗣,经过族老认可,方扶为正君。” “另外,若侧室能为家族立下大功,如梁般季为韩红肖般立功,被封为护国老太君,在正君去世后方被扶正。” 沈妙会意,立即接口道:“臣在此立誓,臣此一生,只娶他一人,绝不会再纳任何侧室。” 皇帝笑看着楼御史道:“以楼爱卿看,可扶正否?” 楼御史像吞了一只苍蝇般,却不得不开口道:“沈将军既有此志,又以军功相换,臣以为,可。” 草,哪个敢说为国立大功还不比为家族立功的的梁般季? 便是有后人有想效仿沈妙扶侧为正的,来来来,你先立个比沈妙在宸王谋反案中更大的功来!!! 第137章 富贵儿,我是亏待你了吗? 说完这句话,楼御史便一脸便秘之色地退至一旁,将舞台交给了皇帝和沈妙。 内心郁闷地想,感情这二人等着拿我当枪使呢! 真是气,但作为一个打工人,他毫无办法! 皇帝和颜悦色地朝群臣扫视一眼道:“既御史没有意见,其他人可还有意见吗?” 众朝臣:不敢不敢! “臣等无异议!” “那好,既然众爱卿均无异议,朕自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来人,传旨!” …… “退朝!” 下了朝,沈妙和荣亲王照例被留在了御书房。 宸王已被押入大狱,等待验明正身后,等待她们一行的便是秋后算账了。 而沈妙和荣亲王得了许多赏赐。 因为沈妙用功劳换了李浩然的正君之位,皇帝龙心大悦,将赏赐又加厚了三分。 至于荣亲王,也是封无可封,只能多加赏赐了。 等沈妙回到府里,传旨的内侍传完旨已经回宫了。 李浩然还兀自捧着那明黄的圣旨来回翻看。 “沈妙,皇帝封我为郡夫,话说,这是个官儿吗?”李浩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倒不是个官儿。” 李浩然闻言便有点泄气。 “那有啥用啊?” “当然有用,命夫也是有俸银的,而且以后见到品级没有你高的命夫,可以不用给他们行礼,还可以随我去宫中参加御宴。” 李浩然一听说有俸银,立马便兴奋起来,其余的话一概没听着。 “俸银一月能有多少啊?”李浩然追问。 沈妙:…… “富贵儿,我是亏待你了吗?怎么现在有钱了,反倒还越来越财迷了?” 沈妙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李浩然朝沈妙飞了一个媚眼:“银子嘛,谁会嫌多啊?快说,一月能有多少钱?” 沈妙:…… “大概一百两吧!等下月发了俸银不就知道了吗?”沈妙无奈道。 “这倒也是!”李浩然也不纠结这个了,美滋滋地将圣旨又看了一遍。 “富贵儿,等你生完孩子,咱们补办一场婚礼怎么样?” “啊这,没必要吧?都老夫老妻了,还办啥婚礼啊!” “你当初做为侧夫被迎进门,我都没有收礼,你看看我们天天给别人送礼得多少银子啊……”沈妙装作肉痛道。 “那必须得补办一个,老婆,我支持你!”李浩然立刻道。 其实沈妙有点意动,当初自己与李浩然结婚的时候都是简简单单的婚礼,几乎等于裸婚。 现在有这条件,怎么也得体验一下古代的婚礼不是? 更何况,这是自己娶他,做新娘官啊!想想就觉得颇爽! 沈妙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这一日,沈妙正在房中看文书,红罗匆匆来报。 “将军,白姑娘来了!” “白岚?”沈妙眼前一亮:“快请快请!” 这都快二十天了,白岚终于来了! 片刻后。 “白姑娘这边请!将军正在书房等您!” 说着二人便一先一后跨了进来。 “白岚!”沈妙走上前两步扶住了她。 “沈姐姐!没想到姐姐真的是战神啊,我简直不敢相信!”白岚也没行礼,进来便四处转悠。 “你这书房真不错啊!”白岚兴致勃勃地道。 “妹妹的事儿办完了?”沈妙问道。 “办完了!”白岚见沈妙坐了,也将椅子挪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对沈妙道:“沈姐姐,我给你说个事儿呗!” 说着朝左右看了一眼,红罗正好端了两杯茶过来,看她眼神立马会意,放下茶杯,关上门出去了。 打发走了外面的守卫,自己一人守在了沈妙的书房门前。 “什么事这么神秘?”沈妙失笑。 “我和你说,你知道我这次去看诊的是何人吗?”她小声地贴着沈妙的耳朵道。 “是皇帝的亲弟弟,小皇叔!” 沈妙掏了掏耳朵,向后挪了一点。 “我耳力好,你不用凑我耳边说话,不然我会想揍你的!” 白岚嘿嘿一笑,又将头朝沈妙这边凑了凑:“你猜猜他得了啥病,怎么会让我一个外来的大夫诊治?!” 沈妙:“你要是再不说我可赶你走了!”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白岚讪讪一笑,神秘道:“他得了花柳病!” 沈妙刚抿的一口茶卡在了嗓子眼。 “咳咳咳,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诽谤皇亲国戚可是要被杀头的!” 沈妙咳了几声,被茶水呛到了肺,随后对她投以怀疑的眼神。 “绝对是真的,我以我的医术发誓,比真金还要真!”白岚见沈妙不信她,顿时急了。 听说大夫最忌讳别人怀疑她的医术,那应该是真的了! 沈妙立即配合地凑上了耳朵:“你展开仔细地说说!” “此事说来话长!”白岚开始吊胃口。 “那你长话短说!”沈妙朝她翻了一个白眼。 “事情是这样的,那小皇叔虽是未婚,却也真是风流,居然养了数十个女人供他玩乐,这不,一不小心就……”白岚眉飞色舞地道。 “打住,你不是个郎中吗,还管打听这闲事啊?”沈妙无语道。 “啊这,这不是医治期间无聊么,就听了一耳朵!”白岚嘿嘿一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沈妙轻轻瞟了她一眼。 “这不是丑闻来着吗,不敢叫太医给诊治,所以千里迢迢叫了我来!”白岚乐呵呵道。 “那此事既如此隐秘,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沈妙真诚发问。 内心也在思索,这货该不会要被人给灭口吧? “皇家能有啥隐秘事儿啊,是你不爱探听吧,要不也能知道!” 白岚给了沈妙一个白眼,想想她的身份,忙又找补道:“沈姐姐军务繁忙,想来是没有时间打听些八卦的!” “此事可有隐患,需要我出手吗?”沈妙不以为意,问她道。 这小神医,医术看来是挺不错,只是性格有点大大咧咧。 “嗨,没事!你不知道,凤后与我娘有交情,他不会害我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跑这一趟!” 第138章 总不会是你也得了啥难言之隐吧? “那你把他治好了?” “那当然了,就我这医术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吗!”白岚得意洋洋道。 “这样,我有一个朋友。”沈妙刚开口便被白岚打断。 “打住,据我所知,通常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都是自己的事儿,咱俩这么熟了,你有啥不能和我直接说的啊?” “沈姐姐,你说吧,我承受得住,总不会是你也得了啥难言之隐吧?” 沈妙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沈妙伸手给了她两个暴栗。 “想什么呢你,我真有一个朋友!” 白岚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模样,让沈妙恨得牙痒痒。 “我朋友他娘去世,她爹受不了打击中风了,想请你去帮忙治一下。”沈妙直接开口道。 等着听八卦的白岚一脸茫然:“就这?” 沈妙朝他翻了一下白眼:“不然呢?” “好吧,我明天去看看!”白岚兴致缺缺的道。 沈妙吩咐红罗给他准备了一处院子让她歇一下。 又告诉她,晚上让李浩然给她准备一样新吃食,她这才高高兴兴的去院里歇下了。 沈妙等她走了,便回了院儿中,此时李浩然正在看杂书。 “看什么呢?老公。” “随便看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浩然问道。 “之前我给你说过,那个叫白岚的神医过来了,你看看你有时间没有?晚上给她整个火锅尝尝,她最喜欢吃些新鲜的东西。” 李浩然爽快的道:“没问题啊,那不是简单的很!” 沈妙朝他一笑,起身道:“我去父亲院里一趟。你慢些做,不着急,离晚上吃饭还早。等一下我就回来给你帮忙。” “人家远道而来,你就光拿这个招待,会不会不太妥当?”李浩然问道。 沈妙笑着道:“没事,你只准备火锅就行,别的让大厨房去弄吧!” “行,没事了,你去忙吧!”李浩然继续拿起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沈妙回来前便让人去蒋氏院中告知了她等下会过去,到了蒋氏房中,果然见蒋氏正在等着他。 “大姐儿,有何事需得你亲自跑一趟的?吩咐个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了!” 沈妙朝他颔了个首,便在他身侧坐下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蒋氏讲了一遍。 蒋氏听到他说请了个神医帮谢家大老爷方朗看病,不由唏嘘得道:“也是个可怜人。” 从他身上的经历蒋氏想到了他自己,同为军属,蒋氏可谓是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当初沈倾城战死的时候,他也是大病一场,简直要活不下去。 只是他想到自己有儿子,还有两个女儿要养,这才不得不振作起来。 可谢老爷不仅娘子去了,就连三个顶立门户的女儿都一并失去,让他怎么能够受?! 岂不是要痛断肝肠? “大姐儿你放心,我明日便带白神医去帮他瞧瞧。”蒋氏郑重的说道。 谢家如今都是孤儿寡夫的,沈妙自己上门显然不太合适。 李浩然如今月份大了也不宜出门。 只能拜托蒋氏跑这一趟了。 沈妙回来的时候,见李浩然正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七月底的天气到底还是有些炎热。 李浩然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胳膊。 他正在锅中炒制香辣的火锅底料。 锅中热气蒸腾,氤氲了他的眉眼。 沈妙站在门边,望着他的动作不由有一点痴了。 前世他便是这样,经常时不时下厨,给他们娘俩做些好吃的。 李浩然的厨艺很好,比沈妙做的要好吃很多。 那时候,她和儿子最期待的便是李浩然过年休假在家给他们做好吃的。 只要他在家,便是他做饭居多。 他在家的日子,她和儿子总能长胖许多。 可是自从后来李浩然出了车祸,丢了原本的高薪工作之后,他就慢慢变了。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是沈妙觉得,他仍然停留在那场车祸中,没有走出来。 车祸后他休了足足有半年,身体才逐渐恢复。 他原本的工作,不出意料的黄了。 请了半年长假,公司新的员工早已经替代了他的位置。 他被辞退了。 后来,他找到了新的工作,但是新工作虽然清闲,工资却远不如以前。 这些年两人虽然也存了一点钱,但是一家人在城市中生活,还要养孩子,可见压力有多大。 李浩然学会了喝酒,经常和一些狐朋狗友出去喝到半夜才回家。 后来孩子上学了,沈妙也找了一份工作。 两个人上班,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但是李浩然的酒瘾却是戒不掉了。 不是每日喝,也差不多了。 再后来两人攒了一些钱准备开店,可是这档口沈妙又意外怀孕了。 本来沈妙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李浩然却坚持要她生下来。 他说,孩子既然选择了他们,就是缘分,生下来也好,给儿子做个伴儿。 沈妙也动摇了,于是女儿就这么来了。 一儿一女,此生也算无憾了! 沈妙有时候想,他们两个人也是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怎么就败给了现实,走到了如今两相生厌呢? 她承认,自从生了女儿后她的脾气日益变差了。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一个人带孩子的压力有多大! 她二胎的月子李浩然他妈是一天没有伺候,都是沈妙她妈照顾的。 出了月子,因为沈妙她妈还要照顾自家一大家子,不能一直留在她家,就回去了。 从那时起,孩子便落在了沈妙一个人的身上。 儿子上二年级需要人辅导,女儿小需要人照顾,可他在喝酒。 他说你一整天在家,不就照顾一个小孩子,能有多累? 他说孩子睡你就睡,孩子玩你也可以玩,能有多累? 他说,沈妙啊,你为什么总是在抱怨? 他说,沈妙啊,我工作压力也很大,你能不能懂点事? 为什么啊? 沈妙其实想问,他以前不是总说现在的工作虽然工资少,工作却非常清闲吗? 为什么有了两个孩子后,他清闲的工作也变得忙碌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应酬,越来越晚的回家时间,越来越多的三朋四友。 沈妙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李浩然,短短几分钟,她想了很多,却又将之压在心底。 李浩然一抬头看见了她,忙笑着招呼道:“老婆,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沈妙微微一笑:“来了!”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李浩然在炒锅底,需要的配菜两位厨夫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沈妙便到了灶前烧火的地方。 烧火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见沈妙过来忙小脸红红的站了起来。 这孩子叫小果,是府上的家生子,沈妙以前见过他。 “去玩儿吧,这里我看着就成!”沈妙对那孩子道。 那叫小果的小孩便朝她行了一礼,蹦蹦跳跳地出了灶间。 沈妙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拿起火钳子添了一根柴。 第139章 生产发动 “怎么去了这么久?”李浩然问道。 “嗯,路过白岚的院子,聊了一会。”沈妙道。 “锅底马上就好了,你叫她过来吃饭了吗?”李浩然道。 “叫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说着话,外面已经传来了白岚咋咋呼呼的声音。 “沈姐姐,我来啦!”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小厨房门口。 “做的啥好吃的,闻起来忒香!”说着,一身红衣似火的明艳女子便进了小厨房的门来。 李浩然朝她望去,也被惊艳了一把。 好像自来了这里,见识的俊男美女就格外的多。 不过想来也正常,沈妙身份尊贵,认识的人自然也非富即贵,富贵养出来的人儿都是自信洒脱的居多,当然显得更加夺目。 她进来见沈妙坐在板凳上烧火,也两步跨到沈妙边上。 “你来了!”沈妙侧头看了她一眼,向她努了努嘴:“这位是我相公!” “原来是姐夫!姐夫不仅人长得俊朗过人,就连厨艺都是如此不凡,怪不得能赢得我姐姐的芳心!” 李浩然拿着锅铲的手一抖。 不会吧,又是一个如此直接的古人! “你就是沈妙说的神医白岚?”李浩然好奇地道。 “不像吗?”白岚原地转了一个圈,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嗯,他的意思是说,你穿得像个戏子!”沈妙接口道。 李浩然脸一黑:我是那样想没错,你这直接说出来就不太好了吧! 白岚倒丝毫不以为意:“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好看,别听沈妙瞎说,我是说你长得漂亮!”李浩然笑着道,说完便想闭嘴。 这女尊国的女子是不喜欢别人用漂亮夸奖的,意思就像现代说女人花瓶一样。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位白神医闻言却开怀地笑了。 “姐夫这话我爱听,我自小就是众姐妹当中最漂亮的,比我小阿弟都好看得多,哈哈哈哈!” 沈妙见她一副缺心眼的样子,也不禁露出个笑来。 做人啊,还是简单点更快乐! 说着话,锅底已是准备好了,李浩然让厨夫将锅底盛到铜锅中,又端到了膳厅。 这铜锅还是李浩然来了之后叫人改良过的。 这里原本也是有锅子,只是没有这般大,重新打造的锅子已经和后世的相差无几了。 膳厅已经布置好了,各色菜式也已装盘摆好。 这世界的锅子,通常是煮得烂熟的一大锅炖菜。 不像李浩然做的,锅底麻辣鲜香,直接将切成薄片的肉和菜蔬往锅中涮了就能吃。 白岚素爱游历天下,也品尝过无数美食,可无一种如今日这般叫她吃得直呼过瘾。 虽然暑热仍然未消,三人吃得均是满头大汗,却仍抵挡不住火锅的诱惑。 “姐夫,这锅子吃起来真是不错,是你自创的吗?”白岚被辣得嘴唇通红,不停吸气。 李浩然为免麻烦,懒得解释那么多,只能厚着脸皮道:“算是吧!” 说着还不忘看一眼沈妙,见沈妙埋头正吃,没有看他,他便安心地一笑。 “怎么样,好吃吗?”李浩然迫不及待地问。 他从小便喜好研究美食,做好了饭菜,别人品尝后的赞美对他来说是一种最好的鼓励。 “好吃,简直是太美味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过瘾的一道菜!”白岚说着喝了一大口冰水。 这也是李浩然做的,用新鲜的果子榨出汁来,放入冰块和白糖,滋味与后世的果茶味道丝毫不差。 本来他是做给沈妙喝的,既然白岚在,也一并有了口福。 “你喜欢就好,多吃点!”李浩然内心欢喜,声音温和地道。 “姐姐,你真是好福气!”白岚不忘朝沈妙竖了一根大拇指。 “那当然,否则你哪里能有福气尝到如此美食?!”沈妙头都没抬,抽空应付了她一句。 白岚嘿嘿一笑,也不再言语,埋头大吃。 第二日一早,蒋氏便带着白岚去了谢府。 昨日沈妙便已经向谢家递了消息。 蒋氏携白岚一到便被热情地迎进了府中。 方氏躺在床上,仍起不得身,大小便也不能自理。 此时他躺在床上,看见谢越带着人进来,一激动,嘴角便控制不住地流下一丝涎水来。 白岚走上前来,仔细为他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 这才转身对上众人期待的眼神:“能治。” 谢越和蒋氏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待白岚也更加尊重起来。 蒋氏也暗下决心,一定要与这位神医打好交道。 方朗这般严重的病症她都能治,交好于她指定是有益处的。 蒋氏回来,还专门过来同沈妙说了一声。 白神医留在了谢府,说是为方朗针灸需得半月才可痊愈,这些天她便住在谢府了。 沈妙听闻可以治好方朗也为谢越开心。 这厢,谢越正在准备饭食。 他听蒋氏说了,这位神医是沈妙帮他请来的。 他心里很是感激。 与沈妙相处两三个月,自己只与她说过一次自己家里的情况,不想沈妙竟然记在心里,还帮他费心请来了神医。 自从家里发生变故这些时日以来,他与几位姐夫可谓饱受了人情冷暖。 谢越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安稳人生都是得了母亲与姐姐们的庇护才得来。 锦上添花之人何其多,如沈妙般雪中送炭才罕见。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记住沈妙的恩情! 这天,沈妙正在酒楼与陈双燕用膳。 回来这些天沈妙一直在府中陪着李浩然,今日是陈双燕相邀。 也是两人回京以来第一次见面,沈妙见李浩然状态良好,便欣然前往了。 谁知饭刚吃到一半,便见连虎匆匆而来,连敲门都顾不上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将军,郎君,郎君他要生了!” 他跑着过来的,额头满是汗水,面容发红,顾不得行礼,便朝沈妙道。 沈妙闻言“腾”的一下站了下来:“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十天时间才到吗?” 连虎也紧张地道:“属,属下不知。” 沈妙一整衣襟,回首对陈双燕道:“三娘,我先回了!” 陈双燕听到消息便站了起来:“将军快快去吧!三娘等着喝将军府的喜酒!” 沈妙朝她点了一下头,大步而去,身形很快消失在陈双燕的视线中。 路上沈妙听了连虎的叙述,思索了一瞬,立即道:“你不用回去了,现在立刻拿着我的令牌去谢将军府请白岚过来,务必要快!” 连虎应了一声,接过令牌便转头跑了。 这里离将军府很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沈妙就已经踏入了院中。 产房是早就准备好的,就设在院中的东厢房。 沈妙还没进院,就已经听到李浩然的惨叫声了。 第140章 对不起,沈妙,我好痛! 沈妙听见李浩然的惨叫,脸色便是一白。 蒋氏和沈佑已在院中。 “大姐儿!”蒋氏见沈妙进门,叫了她一声。 沈妙立刻走上前来道:“父亲,浩然他怎么样了?” 蒋氏笑着道:“大姐儿不必担心,我已经问了六伯,浩然腹中孩儿胎位正,应是好生!” 六伯正是蒋氏为李浩然安排的接生夫,早在李浩然怀孕六七个月时便已经陪伴在左右了。 到了孕八个月,又安排了三位接生夫在府中随时侯着,奶爹也已请好了两位,准备的很是齐备。 对于这些,沈妙不擅长,李浩然又是这样的身份,定也是不知晓的,只有蒋氏这个主君操心安排。 对此沈妙是十分感激的,也缓了神色,道:“我去看看他!” 蒋氏道:“现在还没正式开始生孩子,你先去看看他,等下生子时你就不要在场了。” 沈妙问道:“这是何故?” 蒋氏语气郑重地道:“这话本不当父亲说,大姐儿,将军都是战场杀出来的,杀孽过重,于浩哥儿生子恐怕不利。” 沈妙闻言脚下一顿,回首道:“好的,我知道了!” 蒋氏看她周身忽冷的气息,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沈妙踏入了房中。 听着李浩然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她实在是对这种疼痛记忆犹新。 当年她生儿子时,是顺转剖的。 那时候她听别人说,顺生对孩子好,将来孩子聪明。 所以她一直等到见红才去的医院。 那是个九月的晚上,她疼的浑身颤抖,一个人咬牙苦苦支撑。 最初李浩然是陪她一同熬的,到了后半夜她还没有生,李浩然熬不住便先睡了。 只有她一个人在待产室听着隔壁产房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整整一个晚上,到了最后她疼的完全没有力气了,医生却说她产道没开,羊水已经太少了,孩子窒息,不得已又转了剖腹产。 那时候她躺在产床上,被推了麻药,被剖开肚子的一刹那,她竟然觉得解脱了。 她再不想回忆起那痛苦的一夜了。 她往李浩然看去。 此时的李浩然额上已全是汗水,发丝凌乱贴在脸颊之上。 他正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痛苦的呻吟自他口中不断往外溢出。 “沈妙……啊沈……沈妙……”他的呢喃伴随着呻吟声,让沈妙一时之间竟生了怯懦之心。 明明痛的不是她,她却觉得自己感同身受了。 “我在,我在!”沈妙终是走上前去,扯出一个笑脸来在床边坐下。 “浩然,我在!” 李浩然听到她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妙!沈妙!沈妙!”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我在,我在,我在!”沈妙眼睛也有些发红。 “对不起,对不起,沈妙,我好痛,好痛,对不起!”李浩然有点口不择言地道。 其实从怀孕开始到现在,他的内心就充满了纠结和痛苦。 他其实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想象不到自己孕育这个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他还是坚持到了这一天,无数次,他在心里后悔过无数次。 后悔怀上了他,后悔自己当初酗酒导致二人穿越到了这里。 可是有了孩子的这几个月,他最后悔的是当初对沈妙的伤害。 是的,对沈妙的伤害。 他不知道怀一个孩子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他不知道怀一个孩子会对身体有这么大的负担。 他不知道怀一个孩子还会对自己的精神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可是,他是一个男人。 他是一个男人尚且如此难以忍受这孕育之痛,那换成更柔弱的女人呢? 那最需要被保护的女人呢? 那个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他最初要给这个女人幸福的誓言呢? 被他给忘到了哪里? 当时沈妙第一胎顺产没成功转了剖腹产,沈妙疼了足足一夜…… 足足一夜啊…… 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了。 沈妙该是多么坚强,对他有多深的感情才会在有了儿子的经历后为他生的女儿? 他今日从上午开始腹部就隐隐有些发硬,他没太在意,因为之前时不时还会有些疼痛,他以为是正常的。 后来他开始觉得浑身疼痛,腹部更是针扎般痛,肚子发硬。 他觉得情况不对,赶紧叫连虎和青生去喊接生夫和沈妙了。 开始规律的阵痛才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他一点也不坚强,就像现在,他只想不停叫痛。 真的好痛,好痛,好痛! 沈妙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然有点释怀了。 “没事的,浩然,勇敢点,跟着六伯说的来,先别喊,保持体力,免得等下生的时候没有力气!” 李浩然忽然就生出了勇气来。 他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看着格外苍白,惹人心疼。 “沈妙,当初我签的是保大,你知道吗?”他开口问道。 沈妙含泪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肯定会没事儿的!” “就算……我肯定会保你平安的。” 六伯和另外三个接生夫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没人能听懂两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听到保大,六伯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这年头子嗣何等重要,孕夫产子九死一生,但多半危险的是孕夫,因为妻主多半是要保小的。 后代在女人看来远比一个男人重要的多了。 男人没了,女人还能再娶一个,可子嗣却是血脉传承,少有女人会同意保大的。 想到这里,六伯看向沈妙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这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女儿,也是一位好妻子。 这时,李浩然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六伯在牵起的床单下看了一眼,对沈妙道:“将军,您怕是要移步了!” 李浩然的胸部以下全部被床单盖住,根本看不到李浩然腹部的情况。 沈妙闻言问道:“怎么?” 六伯从容不迫地道:“郎君产道已经打开了,接下来将军不宜在场!” 沈妙沉默了,她看着李浩然,面露不忍之色道:“浩然?” 李浩然现在连笑都再挤不出来了,忍痛对沈妙道:“你听他们的,出去吧,我能行的!” 他其实不想沈妙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沈妙替他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在额角亲了一下。 六伯等人识趣地转开了眼睛,却忍不住支起了耳朵。 “我会在外面守着你!我会等着你!陪着你,永远!” 李浩然轻轻嗯了一声。 六伯等人面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几人不由得在内心感慨一句,这李郎君倒是好命啊! 第141章 喜得贵子 沈妙出了门,便守在窗口外的院中。 青生给众人搬来了椅子坐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慢慢偏西,照在旁侧的屋顶,屋顶的影子投射在沈妙的脸上,在她眼下形成一道阴影。 没有人说话。 李浩然还没生下孩子来。 已经两个时辰了。 周明轩来看了一回就走了,他如今也正怀孕,不宜长时间待在此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浩儿,我的儿!”最先奔进来的是一个身姿清俊的男子,看面相与蒋氏有五六分相似,应是李浩然的生父小蒋氏。 他一来便直奔蒋氏面前,焦急地问道:“兄长,浩儿他怎么样了?” 随后进来的是一双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女,年约四十上下。 沈妙转头看去,那女人个子颇高,只是身形痴肥,如同一座铁塔,双眼被脸上横肉挤在一起,显得有些小。 她身边那男人面容倒是富贵端雅,只是双眼不停打量,透着些算计。 沈妙听过李浩然的形容,知晓这两位应该便是他的便宜母亲和其正君佟氏了。 因为李浩然入府是作为侧室入的府,两人也没有露过面,这还是沈妙第一次见他们。 沈妙猜应是李浩然发动后,蒋氏派人去李府传的信儿。 蒋氏起身,拍了拍小蒋氏的手,安慰道:“应是快了,先前儿六伯已出来回了话,说是产道已经开了。” 说完快走几步,面上挂上笑容热情地道:“两位亲家来了,快快屋里坐!” 沈妙沉着眉眼,沉稳上前几步道:“媳妇见过母亲、父亲!” 李浩然的便宜娘李允忙上前扶住沈妙道:“将军不必多礼!” 李家如今没落了,族中子弟有出息的不多,这李允如今不过在礼部做了一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可万不敢在沈妙面前摆谱。 沈妙也没与她客气,邀请两人屋里去坐。 他们也没进屋,沈妙便让仆从搬了椅子来,也在院中坐了等。 沈妙叫仆从给几们上了茶,便都等在了院中。 佟氏看着身旁英姿飒爽的沈妙,心下却生了几分气闷。 当初若非听了身边人的撺掇,如今这年轻的二品将军就是她的亲儿媳了! 那诰命之位不也是他儿子的! 如今倒是便宜了小蒋氏父子俩! 一个低贱的庶出之子做了将军府主君,那蒋氏居然也忍得! 而且沈妙还以军功给他换了二品诰命! 想到这里佟氏便觉得心口疼,他恨啊! 他恨自己当时目光短浅,被那传言给吓昏了头! 当初若非自己一时错了意,将这门好亲事给换到了李浩然头上,他断不可能过上如今这般好日子! 自从得知李浩然做了正君又得了诰命后,他的亲儿在家里已是哭闹了好几回! 怪他不该不与自己商量便换了亲事! 那沈妙也是个蠢的,放着那么大的功劳居然给李浩然换了个正室诰命之位! 自己如今都是个白身,以后见了那小贱种难不成还得朝他行礼?! 佟氏想到这里,忍不住恶毒的想,男人生子可是阎王殿里走一遭。 要是他这回挺不过去就好了! 那到时候自己儿子作为孩子的亲叔父岂不是机会大了! 想着,他的眼中不禁爬上了冷意。 听着内室李浩然呼痛声音越来越低,沈妙忍不住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白姑娘还没来吗?”沈妙忽然侧头朝红罗问道。 “已派人去寻了,谢府说她上午行完针说是出去一趟便没再回来!”红罗低声道。 “没说要去哪里吗?” “没有!”红罗道。 “再加派人去寻,务必找到她!”沈妙沉声吩咐。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约浮起不好的预感。 如果白岚在的话,以她的医术,要是真有个万一,她应是可以保住李浩然的性命的。 “是!”红罗匆匆出了门去。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忽然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从室内传来。 沈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紧走两步站到廊下。 “生了,生了!”屋内传来六伯欣喜的声音。 众人皆站了起来,面上都含了些儿喜意。 只有佟氏的笑意未达眼底,瞧着有些阴郁。 只是众人都关心着屋里的情况,没人看见佟氏紧攥的拳头,指甲已陷入了掌心。 站在他身后的康伯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最近备受冷落都因自己当初给佟氏出了换亲的主意。 可是当初佟氏自己可是首肯了的。 后来事成,他还得了佟氏的赏。 眼下见李浩然过得好,佟氏竟然怪自己当初出的主意。 不过作为一个下人,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为自己辩解。 不一会,厚厚的门帘被掀起,六伯面带喜意抱着一个襁褓从屋内走出。 朝沈妙行了一礼,朗声道:“恭喜将军喜得贵子,郎君生了位小公子呢!” 蒋氏一怔,朝沈妙看去,见沈妙脸上并无半分不悦,也随即露出一个笑来。 这可是将军府第一个孙辈呢! 小蒋氏闻言又喜又悲,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苦了我的儿!”小蒋氏捏紧了自己的衣襟。 他的浩哥儿自小便爱娇又怕疼,这生子之痛岂不是要了他半条命去! 可身为男儿,哪个不得受这孕子之痛,纵使自己舍不得,也没法替了他去! 佟氏听见是个儿子,面上这方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沈妙低头朝他怀中看去,正见一张粉白的小脸安静地躺着。 他细长的眼缝半睁半闭,一只纤细柔弱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耳边。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李浩然拼命为她生下的,他们的儿子! 沈妙一时心头温软,眼眶湿润。 “好,好,辛苦了,每个人都有赏!”沈妙声音带着些沙哑。 她小心翼翼接过襁褓,仔细打量孩子的眉眼。 他小小粉粉的一团,长相却与她前世的两个孩子完全不同。 原来那一双子女都长得像父亲,可这个孩子,她瞧着却是随了自己居多。 “郎君怎么样,可还好吗?”沈妙盯着手中的襁褓开口问道。 六伯正欲回答郎君安好,却听见产房传来一声惊呼:“郎君血崩了!快,快,郎中!!!” 沈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42章 我只要他活着! 沈妙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一个接生夫慌张跑出来,焦急地看向沈妙。 “怎么回事?让我进去看看!”沈妙说着便欲进那产房。 “将军不可!将军怎可贵足临贱地,且将军进产房与浩儿无益!”李允拉着她开口劝道。 沈妙顿住了脚。 她想起蒋氏的未尽之言,将军是战场浴血而来的杀神,手上沾染了太多人命,进产房怕是会对产夫有碍! 沈妙抱紧怀中的襁褓,直到怀中的孩子发出哇哇大哭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大夫,大夫呢?” 红罗立即道:“将军,大夫就在旁边守着,已是进去抢救了!” 那大夫是专门找的夫科郎中,是京城颇负盛名的夫科圣手,府中在李浩然产前就已请来过着的。 片刻后,那郎中却是出了门来,诚惶诚恐地道:“将军,郎君胞宫有损,恕老身无能,郎君的血止不住啊!” “我的儿!”自听到李浩然血崩后就脸色煞白如鬼的小蒋氏听到这里,哀痛一声,已是晕倒在小唯的怀里。 “柏儿!”李允上前一步,将小蒋氏揽入怀中。 佟氏见此,忍不住再次在袖中攥紧了拳头。 这贱人,惯会扮些柔弱姿态,引得妻主心疼! “胞宫出血,那摘了胞宫可能行?!”沈妙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颤抖,逼迫自己冷静。 “这……”接生夫和郎中对视一眼,郎中谨慎开口道:“这倒也可以一试,只是身份发肤受之父母,怎可……” 沈妙一听可行,立马打断道:“行就好,立刻给他摘了胞宫,去!” 郎中的话咽了回去,她本来还想说,如果没了胞宫以后再不能生。 可是看沈妙的样子,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便欲转身回产房。 “大姐儿!”蒋氏忍不住想开口。 沈妙却没给他机会说下去。 “我只要他活着!求二位救他性命!”沈妙说完,一揖到地。 “那我便替郎君取了胞宫一试,请将军不要后悔……”那郎中开口道。 “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沈妙厉声道。 稳夫和郎中被吓了一跳,忙欲转身而去。 “慢着!”门外传来一声大喝,竟是绿珠的声音。 沈妙立刻面带喜意转头,绿珠是她派去寻白岚的,现在她回来了! 那白岚肯定是找到了! 果然,等绿珠进来,见她手中正提着一人,不是白岚又是谁? 是的,提着! 白岚功夫不行,绿珠心急,找到她后一路提着她施展轻功直接从房顶疾驰而回,不知踩烂了多少片脊瓦! 白岚被一路的冷风灌了一嘴,这下绿珠终于停下,她才好容易喘息了一口。 “小……小绿珠!卧槽你大爷!” “等会再操,先救人要紧!”绿珠将她朝前一推! 白岚踉踉跄跄往前跌去,栽在了沈妙的怀里。 “岚岚,我相公生子血崩,求你救他!” 白岚刚回过神准备骂绿珠,便望见沈妙隐忍含泪的双眸。 “啥?姐夫血崩了?快快快!” 白岚脑子瞬间上线,一下子蹦起来便往产房而去:“都让开,让我来!” 沈妙站了起来,朝产房望去,目光似要洞穿厚厚的门帘,望见床上躺着的李浩然。 沈妙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 终于见到白岚从产房中走出,脚步带了几分踉跄。 脸上却含着喜意。 沈妙立刻上前几步,问道:“怎样?” “幸不辱命!” 沈妙心口大石终于落了地。 小蒋氏也已在李允怀中醒了过来,听到白岚的话,忍不住上前两步。 急切地抓住白岚的衣袖急切地问: “大夫,我儿子他没事了??” 白岚听他是李浩然的父亲,也温和回答道:“已经没事了,血已止住,性命无忧,只是失血过多,需得调理上一段时日!” 小蒋氏闻言不禁喜道:“那便好,那便好!没事儿就好!谢过神医救我儿性命!老天保佑!”说完双手合十在口中喃喃。 白岚转头道:“沈姐姐,对不住,我来得有些晚,姐夫他胞宫有损,以后于子嗣上恐怕会艰难些!” 说完,她又解释道:“以后恐怕是不易有孕了。” 小蒋氏话音刚落便听到这句,惊呼一声:“什么?” 被神医宣判再难有孕,这这这,这以后还能怀上吗? 小蒋氏脸上的激动之色再次褪去,再次变得雪白! 李浩然觉得浑身疼痛。 他只记得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后,已经力竭。 还没等他问一问生的是男是女,便听到接生夫惊呼道:“郎君血崩了!” 他感觉倒不明显,只觉得身下有点暖意,自己全身却不停发抖。 似乎很冷,冷得他上下牙直碰,控制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响声。 沈妙啊,我们是不是又要分别了? 来不及与你道别了啊,好遗憾! 如果有下辈子…… 他有点涣散地想着,随后,他失去了意识。 李浩然慢慢睁开眼睛,便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转头望去,见小蒋氏竟坐在他床头低低抽泣。 嗯? 见到了便宜爹,难道他竟没有死成吗? 那还真是,太好了啊! “爹,你哭啥?”他好笑地开口道。 谁知道却没有发出声音。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引起了小蒋氏的注意。 “我可怜的儿!爹爹守了你两天两夜,你可终于醒了!你可要吓死爹爹了!” 小蒋氏一个飞扑趴在他床边嘤嘤嘤起来。 李浩然头都大了一圈,这小蒋氏咋还是这么能嘤嘤啊! “我以为你做了正君,又生下了孩子,一切便都好起来了,怎料你命会如此苦!” 李浩然一脸问号,不解道:“我这不是醒了吗,我咋命苦了又?” “儿啊,你不知道,你以后子嗣艰难了啊!”说罢忍不住痛哭起来。 “啥意思?”他刚醒来的脑瓜反应有些迟钝。 小蒋氏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悲从中来:“我的儿,神医说你以后恐怕再不能怀孕了啊!” 李浩然:!!! 还有这好事?! 他迫不及待的问:“爹,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以后都不会怀孕了!?” 李浩然急切地看着小蒋氏,向他确认道。 小蒋氏见他惶急的模样,不由悲从中来。 哭得更加伤心了:“是真的啊儿子,你切莫太伤怀,你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好好养着身子,以后指不定还能得个一女半儿的!” 李浩然却表情狂喜:卧槽!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啊! “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会怀孕了!”李浩然兴奋的道。 小蒋氏抬起迷蒙的泪眼:??? “儿子你是不是悲伤过度所以疯了?” 小蒋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也妹发烧啊?” 第143章 要不你给他喂个奶 这时,沈妙抱着一个襁褓从外面进来。 他立马将兴奋的目光转向沈妙:“老……娘子,听说我以后都不能生了,是真的吗?” 沈妙将襁褓放在他身边:“是真的,恭喜你!” 小蒋氏:……… 小蒋氏:说实话,你两口子是来真的吗? 莫不是都被传染上了疯病? 李浩然兴奋极了,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冒着喜意。 突然,身边襁褓里的孩子发出“哇哇哇”的哭声。 李浩然正欲出口的话被打断,不由转头朝他望去。 稍一打量,便两眼放光地道:“沈妙沈妙,这就是我生的孩子吗?” 沈妙笑道:“是啊,是你生的!你真了不起!” 李浩然顿时眉开眼笑:“厉害吧我,我居然生了一个人!!!我竟然生了个人!哈哈,咳咳咳!” 沈妙忙替他抚了抚胸口:“是啊,你好厉害,辛苦你了!” 李浩然忽然觉得自己眼眶有点湿,不由转过脸去。 该死的沈妙,这么煽情干什么! “是女儿吗?”李浩然充满希冀的望向沈妙。 “是个儿子!”沈妙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他。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是个娇娇的女儿?”他不死心地想扒拉孩子的尿布看一下。 可惜牵扯到肚子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实在太疼没法动弹。 消化了一会才终于等到这阵痛意过去,他鼻音有点重地道:“他怎么还在哭,他怎么了?” 沈妙:“他饿了!” 李浩然不解:“饿了带他去吃饭啊,你俩看我干啥?” 他见两人都朝自己的胸前看,也后知后觉地朝自己微湿的前襟看去。 李浩然:!!! 草草草,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老子不活了啊啊啊! 沈妙:嘴角比ak还难压是怎么回事? 不行,忍不住了,让她出去笑会。 沈妙快步而出,待出了门去便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妙扶着廊柱直笑得前仰后合,心底的郁气也都一扫而空。 红罗绿珠:??? 见她急匆匆的脚步还以为有啥急事跟了过来的红罗绿珠: 您真没事? 李浩然将头上的被子扒拉了下去,脸色黑如锅底! 该死的沈妙,呵忒! 给老子死!!! 蒋氏:??? 这俩口子指定是有点啥毛病。 男人生了孩子会有奶水,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有什么可笑? 小蒋氏无奈,只得认命地抱起孩子小心地哄着,这孩子倒也听话,很快就不哭了。 “他多可爱呀,儿子你看!”小蒋氏将孩子抱到李浩然面前。 孩子的眼睛还不太能睁得开,软软糯糯的声音简直要把人心给萌化。 “爹,真是个儿子吗,不是个女儿?”李浩然不死心,倔强地问小蒋氏。 “还能骗你不成,真的是个小子!”小蒋氏也希望他生的是个女儿啊,可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打开襁褓,掀开孩子的尿布给李浩然看了看。 李浩然直到看到那不大点儿的小揪揪这才终于死心! “我娇娇的女儿啊!”他忍不住哀嚎一声。 “说什么傻话,这才是你娇娇的儿子!”小蒋氏嗔他一句。 “女儿哪有娇养的,娇养出来的女儿以后指定得是个纨绔女郎!” 蒋氏见他转过头不想理自己,遂又补了一句。 李浩然闷闷应了一声。 “儿子你想吃点东西吗?神医交待了给你准备些温补的粥一直热着,要喝点吗?”蒋氏待他胸口平复了才开口道。 李浩然也觉得腹中饥饿,遂开口道:“好!” 小蒋氏见他肯吃东西,欢喜得不得了,忙吩咐人将吃食端了上来。 因为他腹部有伤口不能坐着,小蒋氏便亲自端了粥用勺子舀了喂到他的嘴边。 李浩然迫不及待地将勺子含在口中。 待一小碗粥下肚,李浩然终于觉得身上暖了起来。 “爹,你一直在我房中守着吗?”李浩然看着小蒋氏眼下的乌青开口问道。 “是啊,我儿昏迷不醒,爹爹担心得恨不能跟着你一起去了!怎敢不日夜守着?” 小蒋氏眼中含泪,想起儿子这两天来面若金纸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他就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儿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这要没挺过去,可让他怎么活啊! 李浩然看着他迷蒙的泪眼,一时有些出神。 他,他该是很爱自己的儿子的吧! 可惜他不知道,其实他的儿子早已不在了。 …… 李浩然终于醒来,白神医也来检查也并无大碍,接下来只需静养即可,小蒋氏便提出了告辞。 他到底是已有家室的人,久居儿媳的府上也不是回事。 只能依依嘱咐了李浩然和沈妙许多注意事项,这才含泪登上了马车。 沈妙亲自将他送到门外以示尊重。 待小蒋氏坐上马车回去,沈妙这才松了口气。 李浩然这个便宜爹真是个泪包。 虽然知道这是女尊世界,男人相比自己原世界的男人要养得娇。 可她穿越之后遇到的男子个个看着都挺正常。 唯有这一个,简直比个前世的小姑娘泪腺还发达! 等回了房,见李浩然仍然醒着,她去了床边坐下。 “感觉怎么样了?”沈妙温和开口问。 李浩然回过神来:“我爹他走了?” 沈妙有点诧异,他以前都是便宜爹便宜爹的称呼着,今日怎么喊这么亲昵? 哪里想不通便直接开口问了。 李浩然神色黯淡了一下,犹豫一会开口道:“沈妙,你觉得,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吗?” 他和沈妙,已是骨血交融无法分割的一体。 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沈妙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沉默了。 李浩然忽然低低笑了一下。 看啊,沈妙她都沉默了,他还在奢望什么呢? 明明自己心里是有答案的,为什么自己不肯相信呢? 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 哪有孩子车祸父母不拿钱不救命不伺候一天的? 他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下了泪来。 沈妙替他擦了,想了想,开口道:“你爹说坐月子不要掉眼泪,要不然老了容易迎风流泪。” 李浩然闻言一顿。 想要说话,喉头却哽住了。 他睁大眼睛瞪着沈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还爱哭了,你别是跟你便宜爹学上了吧?!东施效颦?” 沈妙皱着眉不悦开口道。 “沈妙,你是不是想死!”李浩然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恶狠狠地开口。 年轻的脸庞因怒气而微红,看着比刚才有劲头多了。 “嗯,这才像你!别到了这里整得小爷们叽叽的!” 李浩然忍着腹痛威胁地道:“沈妙!!!” 襁褓中的儿子适时地哭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看咱儿子他哭了,肯定是又饿,小孩子都饿得快,要不你给他喂个奶?” 沈妙朝他眨眨眼,一脸促狭地道。 第144章 剖腹产子之痛 在李浩然暴跳如雷之前,沈妙抱着孩子遁了…… 去找奶爹给她儿子喂口奶,好歹别给饿着了。 嘿嘿嘿。 她实在是无法面对男人给孩子喂奶的劲爆场面,将孩子交到奶爹手上她便匆匆出了门等着。 这厢李浩然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如小馒头般突出来的某物,脸色忽青忽紫。 等儿子吃饱饱,她又抱了回来。 两个奶爹觉得这主家还挺好的,平时只是轮流给孩子喂喂奶,照顾孩子的事都是主家并仆从们来的。 并不劳累,且吃得好,月钱给得也高。 两人都是家境贫困生了孩子后出来挣几个钱养孩子,这番轻松又拿钱多的活计两人都很是珍惜。 况且沈妙知晓他两人都有一个奶娃娃后,便允了他们可以将孩子带在身边,只要不影响自己孩子吃奶就可以。 两位奶爹自是千恩万谢。 往后待这位小主子更是尽心。 沈妙又将孩子抱了回来。 李浩然这两天睡得有些多,这会反倒睡不着了。 见着沈妙将孩子放在摇篮里不停逗弄,也心头痒痒。 “他好看吗?”李浩然开口问。 “咱俩的儿子当然好看了!”沈妙笑着开口道。 “我抱来你看看!”沈妙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到床上,放在李浩然枕边。 小崽子吐着泡泡,睁着他还不太睁得开的眼睛打量着周遭。 沈妙绕到床另一侧,将李浩然轻轻挪了一下,在他腰后垫了一个迎枕,让他稍微侧着身躺着。 这样他能更好地看到儿子的小脸。 李浩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婴儿。 他的小脸圆圆的,红扑扑的,粉嫩的小嘴此刻正往外无意识地吐着口水。 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眼缝细长,想来必也是个大眼睛的宝宝。 他的皮肤白皙,显得眉毛极浅,头发也有点黄,还稍微有点卷。 此刻他似乎闻到李浩然身上的味道,有点挣扎,一只奶白的小胳膊从领口露了出来,在空中挥舞。 “呀……啊……”他奶声奶气地似乎在朝李浩然打招呼一般。 李浩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儿子……”他喃喃地唤道,眼眶微湿。 此刻他感觉自己似乎体会到了做母亲的感觉。 “他还没有名字,你有想好的名字吗?”沈妙轻声问道。 “还是你起吧,以前……都是我起的名字,这个孩子的名字你起吧!” 李浩然贪婪地看着孩子的小脸,对沈妙轻声道。 他都怕自己大点声吓哭这个柔软的小崽子。 “那,不如叫沈荣,你觉得怎么样?望他将来能承继我们将军府的荣耀!”这名字沈妙已是想了许久。 李浩然考虑了一下,很快便同意了。 “欣欣向荣,寓意也很好!” “好,那便叫沈荣。” 李浩然继续盯着小崽崽看,轻声开口道:“荣荣,你也是个有名字的小宝宝啦!” 沈荣小朋友将手指无师自通地伸进了嘴里,吮得吱吱作响。 两人头挨着头,安静地看着他,谁也没再说话。 这孩子很乖,玩了一会尿了一回,沈妙给他换了尿布,又抱去吃了奶,他便打着哈欠陷入了沉睡。 沈妙将他放进摇篮里,脱鞋上了床。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沈妙跪坐在他身边郑重道。 李浩然没说什么,只是配合地躺好。 两人其实都不知道这世界男人生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就算他刚生了一个。 接生夫给遮的严严实实,他当时只觉得自己肚子疼的裂开了! 沈妙轻轻掀开被子,又打开他腹部的纱布。 李浩然虽然生完孩子已有两天,但腹部依然不小,像是怀孕五六个月般的大小。 此时纱布揭开,露出了一条狰狞的口子。 那口子从脐部一直到下腹,如同刀划般整齐,很长,看着也很深。 “当时动了刀吗?”她抬头问李浩然。 腹部暴露在空气中让他有点不适应,他微微颔首道:“是有的。” “当时六伯说孩子头太大,产道不足以通过,就动刀了。” “当时我痛得已经快要麻木了,只想着快点解脱,也没觉得有多疼,现在却觉得疼得要死。” 这伤口后来是白岚处理的,她用细韧的羊肠线给缝到了一起。 看着比后世普通的缝合线做的还要完美。 不过这肯定会留疤。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都说男人是剖腹产子。 这可不就和后世的剖腹产异曲同工,只是需得受两种罪罢了! 顺产之痛,剖腹之痛! 怪不得这世界的男人生子如此危险,这产道打开腹腔便直接暴露了出来,极有可能会大出血。 而且古代毕竟不如现代医疗发达,只要腹内感染了,便多半会没了命在。 沈妙仔细地将白岚给的药撒在了伤口上。 撒完药便再次缠上了纱布。 这过程中,李浩然需要配合她的动作,不由便出了一身汗。 “刀口长吗?会不会留疤?”李浩然追问道。 “看样子应是会留疤!”沈妙没有骗他。 “没事儿,反正在腹部,除了我谁会看到?”沈妙安慰他道。 李浩然有点沉默。 “要上厕所吗?”沈妙问他。 “嗯!”李浩然点头。 待忙完躺到床上,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李浩然心力交瘁地睡了过去。 沈妙却毫无睡意,心头翻涌着万千念头,一时却理不清。 “哇哇哇!” 两人睡到半夜,摇篮里的孩子突然发出哭喊声。 沈妙立刻惊醒,出去外间端了一盏烛火进来。 给孩子请的奶爹也起身过来了。 两位奶爹一位姓乔,一位姓韦。 两人是每人交替守夜的,今晚守在耳房的是姓乔的这位。 沈妙将烛火拿来时,乔二郎正在检查沈荣的尿布。 看到孩子果然是尿了,便给他换了一条干爽的尿布。 收拾完孩子也饿了,就抱着他去了屏风后给孩子喂奶。 小小的婴孩吃得少,饿得快。 李浩然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醒来,问道:“怎么了?荣儿醒了?” 沈妙道:“嗯,尿完饿了!现在在吃奶!” 李浩然忽然觉得自己胸口有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他惶恐地捂住了胸口。 仿佛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李浩然面皮一僵。 不是吧,这小崽子的哭声自己听了为什么会有反应? 第145章 他这么小,不然还能给他喝粥? 孩子很乖,吃了奶很快睡下,屋内很快恢复了安静。 沈妙也重新躺下睡了过去。 这下李浩然捂着胸口睡不着了。 他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两箭,很疼,很疼,很疼。 沈妙今日起得有些迟,沈荣昨夜醒了好几次,一会尿,一会拉,一会吃奶。 感觉到身边有人推她,沈妙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沈妙,我想上厕所,你扶我一把。”李浩然有点难受。 这他娘的生个崽子是真受罪啊,这都第三天了,自己下个床都还使不上力气。 沈妙爬了起来,轻轻将他扶起来。 “疼疼疼……沈妙你慢点,再慢点……”李浩然额头已然出了冷汗。 沈妙不敢用力,顺着李浩然的力道慢慢将他扶坐了起来。 李浩然坐在床边许久才适应了。 刚坐起来感觉自己有点头晕。 等适应了一会他才又在沈妙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等等一会,我站不住,你扶我一下!”李浩然一步没走出便感觉有点支撑不住身体。 沈妙扶着他,他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沈妙身上。 终于将他扶到净房,李浩然已是额头已出了不少汗。 简直太疼了啊! 当初沈妙生完孩子第二天便要下床走动,痛得她直掉泪,自己还笑她。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啊?” 沈妙投给他怨念的一眼,没搭理他。 现在想想,哪里是沈妙不想搭理他,是疼到根本啥也说不出来吧! 就像现在! 妈的! 老子再也不生孩子了! 打死也不生了! 再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走回床边,他觉得自己累得要吐血。 “起来就别躺着了,我扶你走两圈吧!”沈妙道。 “我不想走,你让我歇会!”李浩然根本不听,屁股往床上坐去。 沈妙根本拉不住,只得让他又坐到了床上。 等他缓了片刻,这才鼓起勇气道:“走吧,你扶我走两圈!” 沈妙如同搀扶个弯腰驼背的老爷爷一样,将他搀着慢慢在屋中转了两圈。 等李浩然再次躺回床上,不禁呼出一口浊气来:“真他娘爽!还是躺着舒服啊!” 沈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老婆你干啥去?”李浩然眼巴巴地问。 他发现自从沈妙这次回来后,他特别爱黏着沈妙。 “今日荣儿洗三,我去前院看看。” “啊?我也想看看!”李浩然遗憾地撇撇嘴。 “要不然我拿手机录回来给你看?”沈妙斜他一眼。 “那感情好!”李浩然喜滋滋地道。 哎,好怀念现代有手机有网络的时代啊! 哪像这里,天一黑便没啥娱乐项目了,怪不得这年代孩子都生得多! 沈妙出了院子,去了前院。 前院此时已经热闹非凡,沈氏宗亲和李浩然的母家都来了,孩子也提前被奶爹给抱到了前院。 此时院里热热闹闹的都围着荣儿说话。 小小的婴孩丝毫不怯场,谁逗他他便朝谁看去。 咧着光裸的牙床口水直流。 今日沈珂也没上值,此时正守在沈荣边上,仔细地盯着。 见沈妙过来,她忙上前一步,笑着道:“长姐过来了,姐夫好点了吗?” 沈妙也含笑回应道:“已是好多了!” “这两日长姐事忙,倒没来得及恭喜长姐喜得麟儿!”沈珂呵呵笑道。 她对长姐这孩儿也是喜爱得不得了。 小婴儿虽小,却已看得出长相随了长姐,都说子肖母,长大必是美人。 这小子想必长大定是个出挑的美男子。 “不必羡慕我,你夫君不是也快生了!”沈妙轻笑道。 说到这个,沈珂脸上立刻浮上温柔的笑来。 “是啊,再有两个月我也要做母亲了!” 沈妙走了过来,与宾客们都一一打了招呼。 很快仪式便开始了。 等祭拜完神像,接生夫便将盛了艾叶、槐条等中药浴汤的盆子放到院中的条桌之上。 各位来客依尊卑长幼添了盆之后,便开始给小婴儿洗澡了。 八月的天气并不冷,小荣儿被脱了衣服放在盆中也不害怕。 任由着接生夫一边念祝词,一边给他轻轻搓洗。 临了快洗完要抱出来时,小荣儿哇哇大哭起来,竟像是不舍。 众宾客哄堂大笑。 “响盆了,响盆了!” “这孩子长大指定聪明!” “是啊,这么小就知道爱干净了!还不舍得出来!” “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将来必定能继承将军府的荣耀!” “长大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小荣儿被抱了出来,穿上了提前备好的衣服。 又梳理了短短的胎毛,这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剩下的仪式都与小婴儿无关了,沈妙便吩咐了人将他抱回了房中。 接生夫乐得合不拢嘴,这主家大方,来的亲戚也都大方,盆里一把把特制的金币银币和金珠银珠在水波荡漾中简直要闪瞎接生夫的眼睛。 等仪式结束,这些可都是属于四位接生夫的了! 待仪式完毕,已近午时,沈妙与沈珂招呼了众宾客去了厅中用饭。 小蒋氏随着奶爹一起去了沈妙院中。 进门便见李浩然一个人正无聊地躺在床上。 “浩儿!”小蒋氏抱着沈荣喜滋滋地坐在了他身边。 “爹,你怎么来了?洗三仪式已经完成了?”李浩然忙问道。 “是啊!咱们荣儿可乖呢!”小蒋氏说着往怀中的襁褓亲了一口。 “爹,你别亲他脸,他还小,要流口水的!”李浩然忙道。 小蒋氏嗔怪地看他一眼:“小没良心的,有了儿子就嫌弃爹老子了是吧!” 李浩然道:“没有啊,他还太小了,体质差,大人身上有病菌,你少亲他!” 反正是自己爹,有啥说啥,他又不会真的生气! 小蒋氏被他唬了一跳:“真的啊,那我不亲他了!” 说完忙不迭将荣儿轻轻放到李浩然身边。 “哇哇哇!”小婴儿突然大哭起来。 李浩然被吓一跳:“他怎么哭了?” “我看看我看看!” 说完小蒋氏解开孩子的襁褓,随后笑着道:“荣儿尿了!” 说完忙召了荣儿的侍从来给清理。 等到沈荣再次被放到他身边,孩子已经醒了。 他大概是闻到李浩然的气味,着急的扭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四处搜寻。 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李浩然听到这声音,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荣儿是饿了吧,你喂喂他啊!” 小蒋氏看这孩子可爱的小模样,怜爱地道。 “啥?我喂?!”李浩然一脸懵逼:“我喂啥?!” “你是他亲爹,当然是给他喂*奶啊,他这么小,不然还能给他喝粥?”小蒋氏理所当然地道。 说完反应过来:“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嗐,没事儿,哪个男人不得有这一遭?” 说完便上手去撩李浩然的衣襟。 第146章 那求你别说,好吗? 李浩然只恨自己如今没法挣扎。 “你住手!”李浩然无能狂怒。 小蒋氏已经掀开了他的衣裳,还顺道摸了一把:“这不是有奶了吗,都流出来了你瞧瞧!” 小蒋氏无比自然地道。 李浩然脸颊烧得通红,恨不能立即钻进地缝。 “你给我住手!”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右手猛地一拢衣襟。 动作太大,扯到腹部一阵抽痛。 “你干什么?”小蒋氏见他气得脸通红,不由错愕。 “虽然富贵之家通常是有奶爹的,但你也得自己奶他两口啊!孩子吃了亲爹的奶往后才能与爹爹更亲近!你个傻小子懂些什么!”小蒋氏佯怒点了点李浩然的鼻尖。 “傻小子”感觉自己心里的尴尬简直要冲破天际。 他他他,他居然叫自己一个男人给喂*奶?! “我可是个男人!”李浩然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这我还能不知道?!你可是我生的我奶大的!就是你是个男人才要喂*奶啊,要不然还叫你娘子给喂不成?”小蒋氏简直搞不懂这傻小子在尴尬啥。 都是男人,又不是没见过,有啥可尴尬的。 李浩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便宜爹。 虽然……但是…… 这时,门外的小唯在外喊了一声:“主子,府上派人来请您过去用膳!” 小蒋氏应了一声,这才道:“儿子,爹先去了,你等下给孩子喂点奶,那是你亲儿子,瞧给孩子饿的,可怜见儿的!” 这方起身向外走去。 李浩然无力地躺在床上。 小荣儿倒也乖觉,根本不闹,只是来回扭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听着他细弱童稚的声音,李浩然内心挣扎。 小荣儿忽然将自己的一只胳膊从襁褓中伸了出来,白嫩如藕的小胳膊在空气中挥舞。 李浩然不禁失笑,这孩子,怎么老爱把胳膊伸到外面来! 这怎么行,万一给冻感冒了! 他小心地挪开掩住衣襟的手,将孩子的胳膊往襁褓中塞。 谁知这小崽子人小却倔强。 李浩然给他塞回去他又伸出来。 李浩然不由整个身子往前探去,将他襁褓解开了一点,打算给他包严实点。 谁料襁褓还没打开,小荣儿却似乎闻到了令他着迷的味道,小嘴一张。 啊呜! 李浩然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往身下看去。 见到小荣儿正叼着某物用力吮吸。 那一瞬间,李浩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然升天! 沈妙没吃多少,担心今天人多,怕府上没顾上李浩然。 便亲自去厨房端了一份饭菜往房中走去。 “老公……” 刚迈入门槛,沈妙朝床上看去,一时间如被天雷劈中。 手中的餐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你们……” 李浩然自奇异的满足感中苏醒,一眼便对上沈妙不可置信的眼神。 李浩然如同做贼一样心虚地将孩子往外推了开去。 谁料这熊孩子吸得太紧,李浩然用力之下,孩子的小嘴被迫拔出,发出“啵”的一声巨响。 沈妙震惊的站在当场。 李浩然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孩子根本不满足,顿时发出哇哇的大哭声来! 沈妙连忙走上前去,将小荣儿抱在怀中:“哦哦,荣儿乖,荣儿不哭啊,阿娘带你找吃的去!” 说罢留下以袖掩面的李浩然出了门去。 将他抱给奶爹安心地用上餐,沈妙这才回了房。 她坐在床边良久,看着李浩然依然遮脸的衣袖,忍不住开口:“不是,你真给他喂*啊?!” 李浩然一把放下盖脸的衣袖,脸涨得通红。 “你给爷闭嘴!” “哈哈哈哈!” “爷真想一把掐死你!”他努力了一把,结果除了让自己刀口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外啥也没干成! 这给他气的胸口又疼起来了! “别气别气,气死自己没人替!”沈妙忙帮他拍拍胸口,顺了顺气。 “怎么了,是你爹劝你的?”沈妙忍笑开口问。 “别听他的,咱不委屈自己,咱娃儿有奶爹的!”沈妙好笑继续道。 李浩然懒得理她! 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我说我是不小心的,你信吗?” 沈妙朝他投来鄙夷的一瞥。 这尼玛谁能相信啊? “我就知道!”李浩然再次以袖掩面。 天呐,他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宴罢,众宾客散去,唯有小蒋氏留到最后。 “浩儿,虽然有句话爹不当说……”小蒋氏絮絮叨叨地道。 “那求你别说,好吗?”李浩然立即开口打断。 “你这熊孩子,都是当爹的人了,怎的还如此不稳重?”小蒋氏拍了他胳膊一下。 “你那妻主,瞧着是个和善的,你可要好好同她相处,你坐月子这些天,万不要将她惹恼了,尽力顺着她些,万一有那不安份的,趁机爬了床,你可是想哭都没地儿哭去!”小蒋氏苦口婆心道。 “她敢!”李浩然神色一厉。 “她有何不敢,虽然她是在陛下面前承诺只娶你一人,可这普天之下,又有哪个男儿能管得了女人不找别的男人?” 小蒋氏神情有点低落。 “我俩人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操心你自己就行了!”李浩然有些不耐。 “哎,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小蒋氏长叹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我娘她对你不好?”李浩然立马警惕起来。 “嗐,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如今你在将军府得宠,又是正室正君,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到我头上!”小蒋氏眉眼罕见地带了几分厉色。 “是你娘,你娘她最近又纳了一个小侍,那小侍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人年轻,又颇有姿色……你娘她,喜欢得紧……”小蒋氏吞吞吐吐地道。 李浩然:…… “所以你是吃醋了?”半晌李浩然有些一言难尽地问道。 不是他说,他娘都四十多了,长得又……一言难言,有啥醋可吃的? 不过感情这事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他也没有可以指教别人的能力。 “我都这把年纪了,吃什么醋!”小蒋氏嗔了他一眼:“我就是想和你说,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靠不住的,一定要趁年轻把能抓住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 “放心吧,你儿子又不是傻。” 李浩然贴近他耳边道:“我家沈妙所有财产都交给我保管呢!” 小蒋氏闻言眼前一亮:“真的?” “千真万确!这下放心了吧?!”李浩然洋洋得意地道:“她要想纳别人,还得找我要钱!” 小蒋氏瞬间志得意满:“不愧是我儿子!打小就聪明!” 第147章 公子也来这烟花之地寻乐子吗? “绿珠,你与长安县主的婚事怎么样了?”沈妙今日休沐,在演武场操练了一回,颇觉浑身舒泰。 绿珠为她递上一块热毛巾。 “我与阿念已经说好,等小主子满月后我便登门求亲!”绿珠答道。 “嗯,可需要府中帮忙?”沈妙道。 “家中长辈已为末将准备好一切!” “那便好,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若有需要随时开口!”沈妙道。 “好!” “这些我随身的活计你就不要做了,我这里不缺人手,多回你自己府上住住!没事儿约长安县主出来培养培养感情也好!” “是!”绿珠并未反驳。 沈妙转身回了房。 房中静悄悄的,李浩然还没醒。 昨夜荣儿又闹夜,将两人吵得睡不着觉。 沈妙抱着荣儿又拍又哄,好不容易到下半夜才睡熟。 短短十余日,李浩然眼见的便瘦了。 她走到荣儿的摇篮边,看着他熟悉的小脸,心底漫上来无边的暖意。 这个孩儿,非是她想要,可却自寻了他们来。 前世李浩然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沈妙却想要儿子。 不想到了这世,她想要个女儿了,可这孩子却是个男孩。 好像这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沈妙想到这里,不由轻笑了一声。 每一场命中的相遇,都是上天自有安排。 既然躲不过,那便只有顺天而行。 她轻轻拨动着婴儿小小的手指,婴儿睡着了,小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将她的食指握在手中。 “放心吧,宝贝,阿娘必会保你一世安泰!”她轻轻向婴儿保证道。 小婴儿不知梦见了什么,小脸竟然绽放出一抹笑来,瞬间融化了她的心。 让她跟着笑起来的眼睛有点湿润。 看到他,沈妙就不由想起她的娇娇,她走的时候,娇娇才不到两岁。 两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她投入的心血可以说是最多的。 “你回来了?”身后传来李浩然的声音。 原来是他醒了。 “我吵醒你了?”沈妙轻声道。 “醒了!荣儿还没醒吗?” “嗯。”沈妙走到床边。 “今天觉得怎么样?肚子还疼吗?”沈妙轻轻掀开他的被子。 “好多了,不动的话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李浩然道。 他配合地抬起身子,任由沈妙给他解开纱布。 他的肚子已经小了许多,刀口也消肿了,看起来没有发炎的迹象。 沈妙一丝不苟地帮他上药,之后又换了干净的纱布重新帮他绑上。 做完这一切,沈妙又扶了他起来,见他自己已经可以慢慢走动,沈妙就又坐在了摇篮边看沈荣。 这是她如今最爱干的,每天闲来无事便去瞧瞧小婴儿。 沈荣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四处打量。 “儿子,看什么呢?叫娘,阿娘……”沈妙勾着他小小的手指,来回晃动。 婴儿见沈妙拉他的小手,不由紧紧攥着她的一根手指想往口中送。 可惜人儿太小,根本掌握不了方向,在脸上戳来戳去,根本怼不到嘴里去。 沈妙被他逗得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好荣儿,乖荣儿!”她轻柔地哄他。 可荣儿却好似有哪里不舒服,小脸有点红。 李浩然从净房出来,经过婴儿摇篮。 “怎么了,是不是尿了?”他微微弯着腰,凑上来问。 “不知道,看看吧!”沈妙将他的小手轻轻拉下来,揭开他的尿布来。 “这不是没尿……”李浩然俯身看去,尿布是干的,没有尿也没有拉。 正在这时,沈荣小朋友的小啾啾一个机灵,射出一抹水线,正好浇在某个人的脸上。 沈妙:……该说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李浩然:…… 等反应过来后,李浩然呸呸两声往旁边挪了挪。 婴儿撅了撅屁股,剩下的童子尿尽数浇到了自己脸上和身上,给自己吓的一个哆嗦。 空气安静了一瞬,之后便热闹起来。 “哇哇哇啊哇哇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来人!!!” 等他二人分别清理完毕,已是半刻钟后。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李浩然颇有怨念的看着沈妙。 “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沈妙一根手指将他推得远了些:“你离我远点!” 李浩然闻言脸更黑了:“你是嫌弃我还是嫌弃你儿子?” “我就不能是都嫌弃吗?”沈妙好容易忍住的笑意再次破功。 李浩然:…… “要不是我现在打不过你,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你!”李浩然恶狠狠地道。 沈妙回答他的是一顿毫不留情的嘲笑:“哈哈哈哈!” “等打得过我再说这话吧!” …… “今日是中秋,我与父亲说过了,今日我们仨在自己院儿里,就不去了!”沈妙笑够了,这才正色道。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厨房做给你!” “有什么我能吃的啊,天天吃那没滋没味的菜,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那算了,我让他们看着弄吧!”沈妙道。 说起这个李浩然就有点郁闷,最近天天吃素喝汤,嘴里没滋没味的。 偏偏说这是月子餐,不能重油重盐,更是不能加辣。 哎,还有半个月才满月啊! ----------------- 怡红楼。 “主子,咱们该回了,再晚了,主上该不高兴了!”一个小侍从低声劝道。 他面前的主子是个年轻俊秀的男人。 这男人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带着天然的贵气。 “小金,我看着这头牌不错!要不然搞回府上玩玩?” 他毫无姿态可言地歪在榻上,手里一杯鲜红欲滴的酒液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喝完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来舔了一下薄唇上的酒液,小金面颊微红,忙垂了头不敢再看。 这,这小郡王殿下也太……了! 小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只觉得此时的小殿下比台上跳舞的头牌还吸引人! “主子,您再不回去,太后他真的会生气的!”小金面含苦色,耐心劝谏道。 这位便是当今皇帝嫡亲的幼弟,凤宇,承恩郡王。 不是他胆大妄为敢一直劝谏,实在是上次小殿下染病,太后发了好大的火。 处置了小殿下身边数十位仆从,就连小殿下身边的许多女宠都受了连累,不是被杀就是被远远打发了去。 自此太后下了严令,令小殿下必得在天黑之前回到郡王府。 如今已是八月,天渐渐黑得早了,现在已是申时末,再不起身恐怕今日又得受太后责罚。 小殿下倒是无事,只苦了身边侍奉的下人要无辜受牵累。 “无趣!”承恩郡王不耐烦地起身。 他当然知道父后为何这般紧张,若非请来那神医谷的小神医为他私下医治好,他恐怕现在已沦为京城的笑柄。 “哟,你是这里新挂牌的男宠吗?姑奶奶怎的没见过?长得倒是俊秀,过来陪姑奶奶喝一杯!” 谁料承恩郡王刚踏出门去,便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锦衣女子给拦住了。 那锦衣女子不仅言语轻佻,动作更是过分,直接往他身上靠来。 承恩郡王本欲发火,不料稍一打量,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来。 此女长得颇为出挑,肤白貌美,个子高挑,一双桃花眼似会说话般。 京城倒少见到有如此姿色的女子,浑不似别个女郎般五大三粗,倒透着些文弱之气。 可不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谁?!”终于将小殿下劝回的小金气得恨不能打死这个登徒子! “是谁?难不成还是哪家贵公子不成?贵公子也来这烟花之地寻乐子吗?哈哈哈哈!”那锦衣女子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第148章 贱人配狗,天长地久 承恩郡王面上爬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是啊,这里可当真有趣得很!” 说着,以手揽住那锦衣女子的腰身勾唇笑道:“不知汝是哪家女郎,长得好生秀美!” 小金见他又故态复萌,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唉,随侍小殿下可真是个苦差使,搞不好今日回去又得挨板子了! 可怜他旧伤未好又要添新伤了! 那锦衣女子见他露出的笑容,像是受了鼓励般双手攀上他的劲瘦腰肢摩挲。 “姑奶奶可是楼氏的嫡长女!怎么样,心动了吗?不如来我府上做个小侍如何?”锦衣女子露出个猥琐的眼神来。 原来她便是楼家嫡长女楼琳芸,不是听说她已与堂弟凤城订过亲了吗? “哦,楼家嫡长女吗?身份倒勉强配得!”承恩郡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这下楼琳芸的红唇便近在承恩郡王眼前了! “是吧?小公子考虑得怎么样?我楼家可是百年世家,就算是给我做个小侍,也比你在这烟花柳巷强上百倍!” “你放心,凭你的姿色,姑奶奶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就算将来有了正君,姑奶奶也必会好生护着你!” 说完她便想将手往男子衣襟里摸。 未料手伸到一半便被承恩郡王轻笑着捉住了:“小娘子,大庭广众的,你这般可不太妥啊!” “有何不妥,不过一个男侍而已!”楼琳芸见他不肯让自己得手,当下被酒精刺激的大脑便有些愤怒起来。 楼上,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正负手观察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切。 她的身后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主子,属下不负所托,已将楼家大姑娘灌醉送到承恩郡王面前。”来人靠近之后低声道。 “做的不错,回去领赏吧!”绿衣女子没有回头,只漫不经心地道。 “多谢主子!”黑衣女子转身离开。 绿衣女子再次朝看了楼下一眼,发现两人已经离开,便也脚步匆匆离开。 不久之后,小二上楼来收拾碗盘,发现客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桌上放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小二忙不迭地将之收入怀中。 这一桌酒菜顶多要二两银子,客人可是给了十两,那剩下的,就都是她的赏钱了! 一个时辰后,凤念收到绿珠传来的信,信中只有五个字:“放心,已解决!” 凤念内心一喜,郑重地将之放在床底暗格中,那里已经收藏了一摞信件。 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最近京城流传出一个八卦,其热门程度就连身在府中坐月子的李浩然都听说了。 今日等沈妙一下值他便迫不及待地问:“听说陛下亲弟弟与荣亲王儿子凤城的未婚妻在青楼偶遇,然后一见钟情?” 沈妙微微一笑,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你听谁说的?” “青生说的啊!还能是谁说的!” 这府中也就青生那小子时刻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心,不时给他带来些新鲜的消息。 “是啊,后来两人在外面幽会,被荣亲王给逮了个正着,两人也就此退了亲。” “卧槽,这么劲爆!”李浩然忙拽了拽沈妙的衣襟,“你快展开仔细说与我听听!” 沈妙失笑:“没想到你也爱听这些啊!” “天天躺着无聊的要死,又没有手机可以看!”李浩然朝天翻了个白眼。 “就是啊,那承恩郡王也是个御女无数的主,楼家那女人更是蓝颜不计其数,两相看对了眼,可不就干柴烈火么!” 沈妙状似无意地道,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 “等等,两人是在青楼相识?” “嗯。”沈妙确认。 “这么巧?”李浩然怀疑道。 “可不是!”沈妙失笑。 “那两人一个高高在上的郡王,一个世家贵女,就算是偷情想必安全也会无虞,怎会这么巧地被人知晓?还是被最关键的婆母知晓?”李浩然感觉匪夷所思。 “你还挺会抓重点啊!”沈妙赞道。 “这么说,是有人做局?”李浩然双眼放光。 “那是!”沈妙打了个哈欠。 “等会,你别睡,这事后续呢?”李浩然好容易逮到个感兴趣的,忙摇了摇沈妙。 “那能有啥后续啊?结果不就是贱人配狗,天长地久呗!”沈妙有些厌恶地道。 李浩然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等一下,这事儿你为什么那么清楚?你是不是参与其中了?”他越想越不对。 “天地良心,这事可和我半点没有关系,我猜大概是绿珠小姑娘干的吧!”沈妙昏昏欲睡。 他爹的,这年头上朝为啥起这么早啊,荣儿天天晚上哭闹,她根本睡不好觉好不好! “那绿珠又为啥对付她俩?这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李浩然追问道。 “我听说楼家想将楼家女儿与凤城的婚事换到长安县主头上。” 沈妙记得听红罗说过一嘴,不过知晓事必不能成,也没放在心上。 那荣亲王还没死呢! 但想来,某珠应该是记在了心上的。 “绿珠这小姑娘平时一声不吭的,没想到手段这么厉害,一出手就办了个大事!”李浩然咋舌。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小姑娘!”沈妙困得都要睁不开眼了,伸出一只胳膊来搂李浩然的腰。 “再睡一会,让我再睡个回笼觉!”说罢将头埋在李浩然颈项间。 李浩然闻言,点了点头,却仍有些疑惑:“那绿珠这么做,岂不是利用了荣亲王?她就不怕荣亲王心有芥蒂吗?” “你多虑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论她的手段是否光明正大,能保护自己儿子的女人才是儿子的良人!” 沈妙低声道,语气已经轻不可闻:“而且你又怎知,荣亲王不是甘心被利用呢?凤城在她心里,身份也许变了,但多年相处的情意却是斩不断的!” 李浩然心中一惊,也揽住了沈妙的腰不再言语。 第149章 凭她也配?! “事情办得如何?”绿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回主子,已经办妥!楼琳芸和承郡王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楼家和荣亲王的联姻也已经告吹。”面前的女子回道。 “干得不错,自去领赏吧!”绿珠低低一笑。 荣亲王府。 “混帐!这混帐小娘皮,敢算计到本王头上!”荣亲王气得摔了一个杯子。 “娘子莫急!”张淞忙上前来给她抚了抚后背。 “头回见娘子生这么大的气,这是怎么的了?”张淞问道。 “你们退下!”荣亲王将左右侍从屏退,这才跟张淞解释道。 两日前她收到风声,说楼琳芸与个男子在外厮混,还买了个院子将他养了起来。 荣亲王一听就气炸了,她自滇南回来后便听王君张淞说了楼家想换亲的事,给她气了个倒仰。 这楼家虽是百年世家,可子息并没几个成器的。 当时两家订下亲事,是有楼侧君在中牵线,也有城儿愿意之故。 不想城儿变了个身份,她们家居然就敢蹬鼻子上脸,妄想在她儿子中挑挑捡捡。 她回来后一直在处理宸王案子,没抽得出身来。 这楼琳芸与她家城儿已经定了亲,就算自己如今已有退亲之念,也容不得这楼家在她的脸上踩。 未婚便与人无媒苟合,这是将她荣王府的脸面放地上踩! 荣亲王便带了府卫匆匆赶到了那处宅院去捉奸,不曾想,那被传为楼琳芸外室的男子竟然是自己亲外甥! 堂堂郡王,真是不知廉耻!自甘下贱! 她本不欲声张,想着悄悄退了亲便是,谁知此事隔日便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 真真是气煞人也! 张淞闻言也不禁愣住:“这,这可如何是好?这是谁将此事透露给外人知道的?” 荣亲王没好气地道:“还能是谁,还不是你那个未来的好儿媳!” 张淞不敢置信地道:“不会吧?她与城儿无冤无仇?她……” 说着似想通了,失声道:“她是在为念儿鸣不平……” 荣亲王怒道:“这混账东西,不与本王商量一下便自作主张!还有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张淞看着暴怒的容亲王,罕见地沉默了。 是他们亏欠念儿良多,如今他们作为亲生的父母对念儿的维护,竟不及个外人对念儿多,难怪念儿对她死心塌地。 “我看此事就这么算了吧,娘子你也消消气,她待念儿之心纯粹,将来想必也能好好护着我们的念儿!”张淞凄然道。 荣亲王听到他的话慢慢冷静了下来。 当初是他们没有护好凤念,如今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将他好好护在羽翼之下不受委屈的人。 他们应该为他感到开心的,不是吗? 半晌后荣亲王道:“明日我便进宫去见见姐夫,姐夫也该好好的管管他的这个儿子了!” 张淞其实也生气,凤城与楼家大姑娘定亲的事京城无人不知。 承恩郡王明知楼家长女有婚约在身,仍与他在一处鬼混,真真可恶至极。 可那承恩郡王乃是先帝幼子,当今皇帝的嫡亲弟弟,谁敢管他? 太后所在的严安宫。 “你简直是混账!那楼家大姑娘是凤城的未婚妻,你难道不知道?!” 承恩郡王歪在榻上懒洋洋地道:“知道又如何,他们不是没有成亲吗?” “你!”太后被他气了一个倒仰。 “就她那样的女人,你也看得上眼?我听说荣亲王府早便有意与楼家退婚了!偏你还赶着上去!”太后恨铁不成钢。 “退亲就退呗,那岂不是正好!她退了与凤城的婚事,我便娶她为王妃!”承恩郡王吊儿郎当地道。 “你就不想想荣亲王府为何与他退亲?!他们已定亲多年,贸然退亲肯定是因为对方品行不端!这般的女子怎可成为你的郡王妃?!”太后怒道。 “父后,你也不想一想,正经的女儿家,哪个愿意入赘我郡王府做个不能在朝中任职的郡王妃?”承恩郡王倒是有自知之明。 “更何况正因为他风流浪荡,蓝颜知己无数,婚后我才可以没有负担,毫无顾忌的多纳几房妾室!想怎么玩儿便怎么玩儿!” “娶她回来,也不过是让她当个明面上的摆设,父后您还真以为我对他一见钟情了不成?!” 承恩郡王冷笑一声,语气不屑的道:“凭她也配?!” 太后颓然的跌坐在椅中,感觉浑身无力:“本宫怎就养出了你这样的儿子!你简直,你简直……” 半天没想出该怎么骂他。 “父后,等凤城与楼大姑娘退婚后,你让皇姐赐婚我与她吧,我就不去见她了!”说罢趁太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开溜。 不料出了门去,却正好碰见荣亲王往严安宫这边而来。 “十一姨!”待走到近前承恩郡王朝荣亲王施了一礼。 荣亲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之后扬长而去,竟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承恩郡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了一声,脚步未停出了宫去! “臣妹见过太后!”荣亲王进入殿中,朝太后拱了拱手。 “十一,你来了!快请上坐!”太后暗道一声冤家,只能打起精神来接待荣亲王。 寒暄了一阵之后。荣亲王直切正题。 “太后不是臣妹多言,你家老幺确实该好好管一管了!”荣亲王不满道。 “十一,这事儿确实是小宇他做的不对,哀家已经罚过他了,可惜事已如此,咱们还是得寻一个解决之道。”太后无奈道。 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既能养出皇帝这般聪明的女儿,为何儿子却如此冥顽不灵? 难道真的是自己娇惯太过? “这门亲事我荣亲王府肯定是要退的,不过我也劝一声姐夫,这楼家绝不是个好亲家!” 荣亲王将退婚缘由原原本本与太后说了一遍,太后听了之后,脸上也阴晴不定。 原先他只听说荣亲王府想与楼府退亲,各种缘由却是不清楚的,现下听她说完,也觉楼家贪心过重,并非一个好亲家。 待荣亲王走后,他立即派人去请了皇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