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医路》 第1章 序言 四十多年的老招牌了。 人们常夸老好啊，老了好啊。 人们也常说，老有什么好的？该淘汰就淘汰便是了！ 尽管有人说老好，也有人说老不好，但十里八乡，整个新草县就这么一家老招牌。 深秋，清晨，老陆头坐在家门口嘬着烟嘴，飘起阵阵青烟，刚下过雨，面前这条路里面一个个小池塘。 “这破路也不知道啥时候修！” 但是没办法啊，这县里头就这么一条路，你不走，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老陆头正发着呆，只见鼻翼微微翕动。 “坏了！煎过头了！” 老陆头忽的一下起身，烟袋子往地上一甩，扭头就就踉跄进了房屋，奔进了厨房。 一看是文火，心下稍定。 是个煎锅，或者说这就是个陶瓷罐子。 老陆头捏起一个抹布小心翼翼的打开陶瓷盖子。 闭上了眼睛，鼻翼一翕一张，尽情的闻嗅着那股气味。 有点苦，也有点涩。 但是老陆头闻到不止这些，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 “就是这个味道，恰到好处，骇死个人嘞！” 老陆头把火关了，看着煎锅里的水逐渐平静下来，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中药材终于浮现了出来。 老陆头，新草县出了名的老中医，十里八乡没人不认识他。传说是祖传中医第四十九代单传！ 他就是这个老招牌的主人，陆氏中医馆的坐堂大夫。 说是中医馆，实际上磕搀的很。 老陆把中医馆改造了一番，厨房有十几个炉子，老陆专门用来煎药的。至于中药材从哪倒腾，老陆有老陆的法子。 他在乡里乡亲的帮助下，置办了几张推拿床，又把客厅翻修成了大厅，给厨房添了十几个炉子。 亲手写了“大医精诚”四个字挂在了坐诊办公桌后面的药柜上面是墙上。老陆用毛笔写的。 几番折腾，老陆可算是把中医馆给支愣起来了。 老陆凡事亲力亲为，细致入微，他说病人是我的恩师，他们的恩情我这辈子忘不了，也不敢忘，如果说到这，老陆就该抹眼泪了。 熬药都是老陆亲自熬的，这一锅专门就是为了老范熬的。 老范这颈椎病也有些年头了，最早去医院检查，药没少吃，疼一点不减，后来又去个盲人按摩店，要说老范真是胆大，十几年的老毛病了让一个盲人给他按，按完老范的颈椎更疼了。 他不想麻烦老陆，他知道老陆忙，而且老陆之前也给他治过，要说没用吧，感觉颈椎还真舒服不少，要说有用吧，过几天又复发了。 所以老范也不再找老陆了，但老范是个狂热的中医迷，迷到骨子里去了！他知道老陆的水平，一剂药下去，说是覆杯而愈都不为过。 但这个颈椎病还真是难为住老陆了，老范实在受不了了，就又来找老陆，没办法啊，只有这个办法了，也没别的办法可用了。 老陆刚把药汁过滤出来，老范就推门进来了。 “别开汤了老陆！给我扎两针吧！真是膈应死我了！” 第2章 王利 “扎针？扎针也行，但是汤药也要喝。”老陆拿着碗从厨房出来“吃饭了吗？” “吃了。” “趁热喝了吧。老范接过碗，看着热腾腾的汤药，也是心里一暖。 “其实你没必要……我们自己回去煎就行了。” 老陆一激灵“那可不行，煎药的门道道可多着哩，你们才不会煎药呢！” 老范一笑，“行行，听你的。”实际上老范知道，等他忙不过来了，自然会让他们自己煎。 老陆趁着老范喝药的空儿，在桌子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针包，那可是宝贝啊，珍贵的很，打心底里讲，老陆还真舍不得用，因为那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但是病人要求了，再舍不得也要用，再不用，这东西就只能躺博物馆里珍贵去了。 秋风起落叶，老范抱怨道，“这路是真不好走啊，还好我是蹬自行车过来的，这要是轿车，非要颠扑掉两个车轱辘！” 老陆听了，心里一颤，“来吧，给你来两针。” 老范放下空碗，老陆揽着老范的肩膀“走，去里屋儿。” 老范俯卧在床上，没一会儿便觉得颈椎传了一阵刺痛，老范还慢悠悠的捻转，老范只觉得有股气流窜了一下似的。 随着一根根针的下落，这股气流若隐若现，一会儿就从颈椎窜到腰了。 “要我说你们这些中医还真是奇怪，明明颈椎的毛病，却要一下子扎到腰，这是脊梁骨吧？” “别说话！扰了气机！” 老范只好闭嘴。 老陆扎完针，看着微微抖动的针尾，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能是经络的气血堵了，也有可能是肾虚。” 老范憋不住了：“我肾虚？开玩笑，我还年轻着呢！” 老陆笑了：“你还年轻着呢？你七老八十老头子啦！” 老范笑道：“你不也是，你咋不肾虚哩！” “我会自己调养……” 此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中年大叔，戴着眼镜，穿着身白大褂，应该也是个医生，看起来很专业。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眼眉间总有一股英气。 比着老陆要年轻点儿，但也是快到半百的人了。 老陆撇着嘴。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听说？范叔在你这治疗呢？” 王利，新草县卫生所的医生，也是整个县唯一一个大学生，他上过学，啃过洋面包，他知道新草县人口众多，却连家像样的医院都没有，有什么病了，乡亲们都要两班倒的挤大巴去市里的医院。 王利在省会读了个医科大学，学的是内科，后来还在大医院实习过，不知道怎的不愿在大医院工作，攒够了钱回了新草县开了个卫生所。 王利读过大学，见过世面，因此尤其瞧不上老陆这一套。 两人这几年来没少吵过架，没少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两人还没事争病号，可算是个冤家。 王利一吸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儿。不禁皱起了眉头。“都什么年代了，还熬中药汤子呢？” 老陆显然不想理王利。 王利就径直走进来里屋，看见老范后背的十几根明晃晃的针。 “就这么几下？能治好颈椎病？” 老陆刚想发作，老范抢过话头，“哎呀，王医生，你不要说话老这么尖酸嘛，你小时候肚子痛，还是老陆灌中药汤子给你灌好的。” 那一年，王利才九岁，老陆三十岁，还大雪漫天封了山。 第3章 雪满山 肚子痛，还真是轻描淡写，那不是一般的肚子痛。 一阵一阵的，就像肚子里长了个牛头，时不时用牛角顶你一下似的。 王利他妈敲开了邻居老范的门，老范披上衣服就出来了，他天天跟着老陆四处跑，要说也能偷学点东西吧。 “你们咋不找老陆！找我干嘛？” 王利他妈心急火燎的，“孩儿他爸已经去了，我这也没个办法，你过来看看呗！”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大雪封山，又黑灯瞎火的，正儿八经的医院在省会呢！根本来不及！ 老陆离这也有几里地吧，一时半会估计来不了。 王利他妈就领着老范进去了， 好家伙！王利那是在地上直打滚啊！眼泪都从眼角流出来了。 老范一看也慌了，这可咋整，老范只记得有一回自己肚子疼，老陆从地里拽了把芫荽给他治好了。 冰天雪地，哪有芫荽！？ 王利他妈拿着个热水袋想敷在王利肚子上看看有没有效果，王利一下子给热水袋拍飞了，热水溅了一地。 估计是烫，也有可能是这一敷更疼了。 老范扭头往屋外走，王利他妈急了：“你这是干嘛呢？！”看到老范要走，一下六神无主。 老范也慌了神儿了，“你等我！” 老范回家里手忙脚乱的翻箱倒柜，之前在别人地里偷摘了点山楂，我都还没尝味道呢！ 老范手里抓着几个山楂走进来“吃了！老陆有一次就这么用的！” “这能行吗？！”王利他妈哭着问道。 “能行不能行先试试嘛！”王利他妈拿着山楂就往王利嘴里塞。 老范转身就进了厨房，拿着几个生姜扔锅里，柴火一烧就煮了起来。 王利的牙是硬被掰开了，也不知道嚼没嚼，反正就是下去了。 “好点了吗？” 王利是双手捂着肚子，两腿翻腾起来。 估计是更疼了！ 老范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王利他妈拿着就往王利嘴里灌，又是硬把牙掰开了！ 一碗姜汤下去了，王利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抽泣。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孩儿啊！你说句话啊！你咋不回应老娘啊！你这是要把娘急死啊！”王利他妈哇一声仰过去。 本来就慌的老范更是惊的胆颤“孩儿他妈！”上去就是掐人中。 蹦！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雪花翻飞，一个身影在门口立着，手上提着一盏灯。 “胡来！” “我怎么胡来了？”老范声音有点软。 老陆走进来把提灯放到一边，一针扎在王利他妈头顶，王利他妈猛喘一口气醒了过来，刚看见王利那蜷缩的身子，又躺地上哭了起来。 老陆鼻翼一翕，“姜汤吗？这能用姜汤吗？还不是胡来！” 老陆走过去，一针扎在王利虎口处，又用手按着王利的肚子。 “是不是这疼？” “啊啊啊啊！”王利回应了一声惨叫。 老陆就一针猛下在按的地方。 “老范！烧火去！” 老范像是个大头兵一样，接到命令就立马就钻进厨房去了。 老陆一只手抚摸着王利的脸庞“孩子，不哭，啊，叔叔来了，马上就好了。”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搭在王利的脉上。这一摸更断定心中猜想，恨不得给老范俩耳刮子。 不过这两针好歹是止住疼了，王利抹掉泪水，也不翻腾，也不叫了。 但王利他妈的哭喊声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夹杂一团。 终于，王利他爸背着个蛇皮袋跌跌撞撞的就奔了进来。 “我把你那所有的药材都拿过来了！” 王利他爸一下子跪倒在地，两手撑着地，大喘着粗气，蛇皮袋倒在了一边。 王利他爸大喘着粗气“你看看够不够？” 蛇皮袋掉出来一些中药材，老陆抓着袋子拿过来一看，淡淡的说。 “够了。” 第4章 老范争夺战 老陆抓着蛇皮袋就钻进了厨房，用手在里面搅和来搅和去。 最后索性一下倒在旁边的空锅里。 闭上眼睛，细细回想，汗珠和眉毛上的，头上的融化的雪水浑作一团。 手足汗出……脉沉实………按之若有块……… 大承气汤！ 老陆猛得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混杂一团的各种中药材。 厚朴……枳实……… 老陆的手像是鹰爪一般探进锅中，准确的将自己想要的药材一一拿了出来。 老陆手上抓着中药材就扔进锅里了。 大黄………大黄……… “害！少了一味！” 王利他爸急忙跑进来“少一味？少了什么？” 老陆轻吐一口气，“无妨……” 搏一把吧！ 老陆看到锅里还有些巴豆，抓起来就着大黄一起扔进锅中。 也顾不得什么先煎不先煎了，熬出来再说！也管不了什么大毒不大毒了，救急！ 拔针，一剂温服。 王利捂着肚子，眉头紧锁。 老陆，老范，王利他父母围成一圈儿紧张而又关切的看着王利。 “怎……怎么样？” 王利没有回应，只是肚子一阵咕噜噜的叫。 噗！一个大臭屁带着稀屎喷溅而出。 “呕！”老范差点背过气去。 屎顺着王利的大腿一直流到脚跟。紧接着又是几个大屁。 整个房间都是屎屁味儿。 “好点了吗？” 王利还在哽咽：“不……不疼了……” 哈哈哈！ 众人仰面大笑，即便满房间的屎屁味。 王利他妈眼角的泪还干呢！就哈哈笑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范在俯卧在床上笑的不停，“你别说，你那个时候还真是……” “别笑了，扎着针呢。”老陆幽幽一句。 老范便不吭声了。 不用老范讲，这个经历那是刻骨铭心，不然王利也不可能要立志学医。 只是他不愿意跟着老陆学，他发誓要用更好更先进的方法，免除人的病痛之苦！ 这一年，王利三十九岁，老陆六十岁。 王利开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你老了，你的那套东西也老了。我们现在遇到这种情况西沙必利片就好了。不会用生姜。” 老陆不紧不慢“那是老范不懂瞎胡搞，你那是热证，怎么能用生姜这种温药……” 王利很不屑：“什么寒热温凉，我们西医不用这一套照样能治病。” “你又来了，你一口一个西医，那你告诉我！你九岁那年你得的是什么病！？你口中的西医又在哪！？”老陆突然爆发，指着王利的鼻尖吼道。 王利像是被噎了一下，但很快还嘴道：“反正吃药就能好……”王利支支吾吾的回应 老范一看老陆是真动气了，急忙打圆场，：“哎呀，都是医生，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分什么中医西医啊，中医西医都是一家人嘛。” 王利：“我今天就是带范叔走的。” “你先带老范走？凭什么！？”老陆气的直发抖。 “只恐你医术不精，耽误了病情！”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数典忘祖的东西！我……”老陆抄起旁边的拐杖就要招呼上去。 “哎呀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王利他爸走进来拉着王利就往屋外走。“陆医生啊真对不起我这孩子，出去读书读傻了是吧！”一巴掌拍在了王利脑瓜子上。 王利被拉着往外走：“我不管！西医就是比你先进！有种明天你让我治范叔的颈椎病！” 王利他爸又是一巴掌呼在王利脑袋“你这孩子真是欠打了你！你开个卫生所不是你了是吧！” 王利已经被拽出了中医馆，老陆气的浑身发抖，对着面前的空气大吼：“好啊！你去治，治不好——我拿你是问！！！” 那举在半空的拐杖缓缓落下，老陆用它支撑着身体，努力平复自己。 第五章 卡车 老范穿上了外套：“王利这孩子吧，打小就聪明，就是……太不懂事儿了！” 老陆坐在大厅是破皮沙发上，呷了一口热茶。 “那我先走了啊。” 老陆点了点头，问道“明天还来吗？” “来啊，肯定来啊。” “行。” 老范出了门扭了扭脖子 “是好点了。” 老陆放下茶杯，走到门口，看着老范离去的背影，绕过了那一个个小池塘，拐进了另一条路。 那是村里新修的，走到头可以直通高速。 那不就是王利卫生所的方向吗？ 老陆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再戴上。 那就是王利卫生所的方向。 害，别瞎想了。 轰隆隆隆崩！ 这一下子可吓了老陆一大跳，抬眼一看，面前一个中型皮卡，轮子卡那公路里的小池塘里了。 老陆眯着眼看，咋有点熟悉哩？ 看见这皮卡拉了一个个蛇皮袋，在车上被捆的结结实实的。 “呦！小方子！” 老陆赶紧小跑过去。 那车轮胎还在小池塘里秃噜噜的转呢，可能是看到老陆小跑过来了，司机也连忙下车。 “哎呦，陆医生陆医生，您慢点！”这小伙赶紧也小跑过去，扶住老陆。 “我都到门口了一看你还出来干嘛呢？天那么冷，这路又……害！这是什么路啊！” “这路活多年了就这样，政府忙着修新路，也顾不上这老路了……” “对了，陆医生，上次你说要的中药材，我全给您带来了！” 老陆一听就喜上眉梢“好，好啊，多少钱？” “哎！我爸特意交代了不能收您的钱，你给我我也不能要，我爸知道了，那不要抽死我！”那小伙子撇着嘴一百个不愿意。 “你爸常年在外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不能占你们家便宜啊……”老陆说道。 “什么叫占我们家便宜了？您是我爸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没有我爸哪来的我啊，我们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回想当年缺医少药的年代，我爸说了，宁愿少赚钱，也绝不让父老乡亲们缺药！” 老陆一听心里一下子就暖了，几颗热泪是忍不住打转。“好，好，我当年就说你爸是个好人……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去杀只鸡！吃个饭总行吧！” “哎呀，陆医生这真留不下来，我送完还要赶回厂呢，厂里一堆事呢！有些中药材药要加工，我要回去帮忙呢！” “哎你这小子！连顿饭你也不吃了！” 小方子扶着老陆走到了车跟前。“先想想怎么把车搞出来吧。”小方子从怀里掏出包烟，递给老陆一根。 老陆摆了摆手，“抽不惯烤烟。”小方子便自己点上了，老陆盯着陷进水坑里的轮胎，眉头紧锁。 好啊，陷的是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坑里，下面悬着空。 “这我一个老头子我也帮不上忙啊这……”老陆扭头看了看四周。 早餐铺在收摊，几个大妈刚赶完集顺着路边回来，几个大爷，不过看起来比自己小点儿，正站在路口侃侃而谈，小到邻里琐碎，大到国际风云。 第6章 证明困难 “年轻人都走了，就留着我们这些老骨头了——我明明浑身是劲，害？就是使不上了！”一个大爷在后面推着埋怨道。 小方子从车上下来，“这样吧，大爷你上去，我下来推！” “我开过拖拉机，你这我不会开……” 老陆看的直着急，是啊，年轻人都走了，就留下了我们这群老骨头。 得，我也上吧！ 老陆两只手往车后面一搭，几个大爷大妈齐用力，小方子再次发动了皮卡。 咕噜噜！老陆猛地用力，那车竟然真的动了！ 老陆一振奋，更加卖力了，车一下子就被推出去了。 老陆直起身子喘了口气，看来我还没老啊！ 一扭头就看见了老范和王利。 “恁俩咋过来咧呀。” 老范回应道：“咋着？还不让人过来帮忙咧？” 老陆又看见王利，这个村里的年轻人，相对来说的年轻人。“你来干啥？” 王利没说话扭头就走了。 “你是不是去找那臭崽子看病去了？几十年了你还不信我？” 老范解释道：“我这不是想试试嘛，多个医生，多条路嘛。” 老陆一怔，还没想到怎么回应，小方子就走过来了“麻黄十斤，桂枝十斤，石膏五斤……” 老陆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恁爷俩儿，卸货吧。” “好嘞！” “老范！你过来！” “咋嘞？” “那王利咋给你治哩？”老陆瞪着双大眼睛。 “害，也没咋治……” “你快给俺说！”老陆突然激动起来。 “也没啥就拉了拉脖子，又开了点药。” “啥药？” “叫……叫啥我也忘了……” 老陆一下子扯开了老范腰包的拉链掏出来几个纸盒子。 入夜，老陆摩挲着手里的几张小白纸，如此轻薄又如此沉重。 老陆将这几张小白纸缓缓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布洛芬？ ………… 这东西果真能治疗颈椎病？ 老陆看着面前的药品说明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次日，清晨，老陆等了很久，老范也没来。 倒是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小伙子。 老陆感觉到不对劲，“你们是来看病的？” 那几个年轻人四处打量，翻箱倒柜，像是贼一样，一个人翻出了老陆的针包，不屑的丢在地上。 “你……”老陆刚想说话，一个领头的拦住老陆。 “我们是卫生局的，你有医师资格证和营业执照吗？”这人漫不经心的看着高悬的“大医精诚”。 “什么？” “我说我们是卫生局的，你有医师资格证和营业执照吗？” 这时候老范才慢悠悠的走进来，“这咋么个事儿啊？” 林北，省中医药大学即将毕业的高材生，专业针灸推拿。 关键他是个理科生。 高考那一年，物理差一分满分。 他们家大摆筵席，所有人都在庆祝，觥筹交错，他心不在焉。 人生才刚刚好起步，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他们家住大城市，是当地出了名的书香门第。 他爸和他妈都是农业大学的教授，他爸和他妈一直认为他应该来农业大学继承衣钵。 而表哥是搞科研的，表哥告诉他，来航空航天！你不来这专业可惜你了！ 他爷的父亲，也就是太爷爷，当年是县太爷，后来被打倒了，但他爷不在乎，但还是一个劲儿撺掇着他学政法，说是当了官，荣华富贵都有了，亏还见过地主被枪毙呢！真是不长记性！ 不过小时候啊他是他奶奶带大的，他奶奶是个中医迷啊，他奶奶跟他讲了个故事，讲了很多遍，就是一次去县里办事的时候，冰天雪地啊，下着大雪，冻的是浑身发抖，后来落脚到一户人家，就病倒了。 那有个老中医，号了号脉，就端着碗热药汤，一碗下去，浑身都暖和了，捂着被子睡了一晚上，睡的大汗淋漓。第二天就跟没事儿人了一样。 后来他奶奶就一直跟他讲张仲景，孙思邈的故事。 他决定报考省中医药大学。 他爸他妈说，你牛逼，你翅膀硬了！ 他表哥说，可惜了！ 他爷说，你这傻小子！ 放着那么多路不走，林北就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老路。 但他奶说，好孙子！有出息！ 从此林北人生轨迹开始了微妙的变化，在某个点与他的贵人交汇。 第七章 人脉 老陆看着中医馆被弄的一团糟，人还差点被铐走了。 但要问为什么没被铐走，那凭的是老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 卫生局是吧？行，我就找你卫生局的领导！ 那老陆往沙发上一坐，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一个糟老头子，往那一坐，硬坐出来了一身大将气质。 而这几个卫生局的年轻人就好像是个小兵蛋子。 老陆掏出个电话本，支了支眼镜儿，朝指头上呸了口唾沫，悠哉悠哉的翻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卫生局……卫生局……” 整的几个年轻人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说话。 “呦！找到了！是小郑啊！” 老陆从怀里拿出老年机，嘀嘀嘀的按，按几下还要在扭头看看电话本。 “歪？小郑呐，你们这现在开展什么新工作了吗？——哦，那我这……行行行明白了，好好好，谢谢小郑啊，改天来这我给杀鸡吃！好好好挂了挂了。” 老陆把老年机塞进怀里，睥睨着面前的几个人“等电话吧。” 果然，手机响了。 那人满脸谄媚“歪？对对对是我是我，郑副局长啊？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刚上任我也不清楚，真对不住啊，行行行我知道了，好嘞好嘞，再见！领导再见！” 那人把手机从耳朵上放下来，铁着脸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老范正两手抱在胸前看戏，乐呵着呢，老陆说道：“走走走，陪我杀只鸡。” “不是，这回真杀啊？”老范愣了。 老陆不耐烦的回应：“你以为呢？！” 晚上，天已经黑了。 面前的人穿着个夹克，里面是个衬衫，外面罩了个黑大衣。 “小郑啊，你这几年没回来了！你这回来我是真高兴啊！”老陆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出来。 小郑连忙起身“哎呦你这我来吧我来吧。” 老陆将锅放在桌子中间，“我这几年没见你了，我们家养了好久的老母鸡，今天专门为了你我给宰了！” 小郑连忙作揖“嗨呀，谢谢陆医生了。” 面前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周围还摆着几道菜，也都是硬菜。 这锅鸡汤真是让人陶醉啊！金黄诱人，泛着淡淡的油光，就像秋日的阳光洒在金黄的麦田上，香气一下子溢满了整个房间。 “我这可是家里散养的乌鸡，我养了好久啊，都没舍得杀，但是小郑来了，我必须要杀，我还特地加了点前些日子我摘的西洋参，还有黄芪，大补啊！”老陆手舞足蹈的讲述着。 小郑只能直点头。看见老陆说完了，刚想开口。 “对了！这怎么能没酒呢！”老陆立马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就不喝了。”小郑急忙说。小郑心里却在犯嘀咕，什么破路，差点我车轱辘卡坑里了！ “那行，一会多喝几碗鸡汤就行了，也暖身子。” “是是是。”小郑笑着点了点头。 老陆起身拿起小郑的碗就给他舀起鸡汤。“你说你来就来吧，你还带什么礼物了，又不是外人！” “陆医生我自己来吧。”小郑连忙说。 小郑接过碗：“您也吃，您也吃。” 老陆坐了下来，夹了一口牛肉。“这次来还是有事吧？” 小郑看起来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是，是有些事儿。” “害，但说无妨。”老陆摆了摆手。 “陆医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尊重您，我也相信您的水平，这乡里乡亲也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政策下来了，各种法规也建立起来了，所以………” 第八章 备考? “骗子！？你看我像骗子吗？！”老陆一下子发火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您，是为了防范其他骗子，这个中医队伍也要规范化嘛。”郑副局长摆手连忙解释道。 老陆冷静下来“真对不住了，我老了，控制不住自己啦！”随即话锋一转“那怎么办？总不能用这个证卡着我不让我行医吧！我行医几十年了，就没这个道理！” 小郑说道：“这个解决掉办法肯定是有的，但是………要委屈一下您。”小郑试探性的说。 老陆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啊，这国家的出发点是好的，小郑也给足了面子，还能怎么办？ “没事，什么办法？” “我寻思啊，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行医了，我带了几本书过来，您看看，马上到医师资格证考试了，我相信您的水平，肯定一考就过！” 老陆一脸疑惑，“什么书？” 小郑赶紧打开放在腿上的公文包，几本书什么《中医诊断学》《中医基础理论》的。 老陆拿着来翻了几页，一脸惊诧的看着小郑。老陆又低下头翻了几页。 “就考这几本书？” “是的是的。” “嘶……”老陆戴上眼镜儿，皱起眉毛，时而点头，时而摩挲着下巴。 小郑看着这一幕，满意的喝了口鸡汤。 “考试？考中医？这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老范笑道。 老陆也自信满满，“我行医几十年了，连这破考试都考不过？天大的笑话！”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老陆叹口气：“不过这段时间，你那颈椎病只能靠王利那小子了——王利那小子有医师资格证？” “卫生局查了，人家各种证全的很。” 老陆骂道：“好哇这臭小子！自己办的一应俱全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老范说道：“人家毕竟大学里出来的，见过世面的人，肯定比咱们懂。” 老陆点了点头，“行吧，这段时间就让王利给你治吧，我就不来了，人家郑副局长给我这么大个面子，我不能给他捅娄子啊，我就老老实实的研究研究这几本书吧。” 老陆嗤了一声，闲得满不在乎。 林北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现在是一团乱麻，阴阳五行和细胞分子啥的搅在一起，那脑子能不一团乱麻吗！ 林北是理科生，生物课的成绩那是班里数一数二的人。因此这些的学习对林北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阴阳五行……… 真没想到学中医还是个痛苦的过程啊！ 这样下去迟早精神分裂！ 下面室友问道：“你说咱们这个专业为啥要学病理学呢？还做实验，搞解剖，咱们又不是西医！” 另一个室友从厕所出来，不耐烦的说：“你懂个锤子，这叫中西医结合。” “中西医结合？嚯，名头怪响的，中西医能不能结合我不知道，反正今天下午那显微镜是真好玩。”下面的室友扭头抠墙皮。 “你说那实验吧——草了！你实验报告写了没？我还没写呢！明天是不是要交了？借过来抄抄，快点的！” 林北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聒噪！ 第十章 实战 明天就要挑选一批人去民间义诊了。也就是几个教授带队，带着这些学生去实战。 林北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口，看着身上的白大褂，心里万分激动。 第一天实战！ 林北坐在大巴车上心神不宁，他因为成绩优异是第一个被选上的，但成绩优异和会看病那完全是两码事。 周围的同学有说有笑，但林北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打开窗户想透透气。 林北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一只手掐在另一只手的神门穴上。 才感觉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 看着窗外变幻的车流，林北缓缓闭上了眼睛。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 林北！你将来是个医生！你这什么心理素质啊？！病人不慌你先慌了！给我振作起来！你怕什么？本来就是让你来锻炼的！好好练吧！ 林北睁开眼睛，都说病人才是医生最好的老师，这话不假啊。 林北刚给自己打完气，车就停了。 伞篷一扎，横幅一拉，桌子一摆，凳子一放，人员就位。 林北坐在自己位置上，表面稳如泰山，给人一种坚实可靠的感觉，实际心里早就波涛汹涌了！ 林北看了看周围，同学也都收起了刚才在车上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正到了这里，看来都慌了。 老师给一人发了个口罩，只有林北戴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个中年妇女来了。看了一眼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愿落座。 “这咋派了一群生瓜蛋子来哩。”转身就走了。 林北脚趾抠地，那我上班是不是还要贴个假胡子！ 终于来一群老大爷老大妈，估计这也就这群人是中医最后的受众了。 来了个老大爷坐到了林北面前。 “大爷，您哪不舒服啊？” 大爷不吭声，把手放在脉忱上，不吭声。 “大爷？” 大爷就是缄口不言，一声不吭 。 林北愣了一会儿。 “你们中医不是会把脉吗？一把脉不啥都知道了，还用问？”大爷一脸不屑的看着林北。 林北哭笑不得，只好把手搭在了脉上。身体微微前倾，嘴上也不停“大爷啊，我们中医讲究的是四诊合参，不能说光把脉。” 大爷不耐烦了：“就是喉咙疼。” 林北听见了关键信息，松了口气。 “冷不冷呢？” “有点。” “热不热呢？” “有点。” “那流不流鼻涕呢？” “有点。” “鼻涕浓吗？” “有点。” “鼻涕清不清？” “也有点。” 林北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看着大爷，两只眼珠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这大爷……咋不按套路出牌咧？ 都有点？那到底是热还是冷？鼻涕到底是浓还是稀啊？ 我真服了！ “咳……小问题，好说好说，可能就是感冒了……” “感冒了？那怎么办？” “这……”林北挠了挠头，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啊！ “看看舌头。” 舌质淡白，现在又是秋冬相交之季，有可能是风寒感冒吧。 嘶……这病人咋不按课本上说的生病啊？ 卧槽，林北，你可真蠢！ 不行，要静下心好好体会下脉搏了。 说到摸脉，林北可是下了大功夫才学会的！ 第11章 脉 抽象，模糊。 没有任何客观标准，纯靠个人的主观感觉。 这就是脉象。 浮啊，紧啊，洪啊，滑啊。 摸不出来。 我摸了无数人的脉，感觉大家都脉都一样。 课本上寥寥几句话，我却要用毕生去领会。 林北第一次学会的脉象，是死脉。 那是在姥爷病重的一年，举家悲痛，全族悲哀，家人和亲戚们每一天都在寻医问药，后来住进了医院。 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希望，他们在病房外的讨论话题也从寻医问药转移到了准备后事。 林北就坐在姥爷的床边。 姥爷还吊着一口气，伸出干枯的手。 “北啊，你是学医的吧？” 林北点了点头。 “学医……学医好啊……”姥爷看着林北那年轻又稚嫩的脸庞。 “来，把把姥爷的脉，姥爷给你提供个经验。”姥爷眼神淡然，语气平静。 林北惊诧的看着姥爷。 “摸吧，不是谁都有这机会的。”姥爷将手翻转过来。 林北将手搭在了姥爷的脉上。 姥爷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在林北眼里打转。 脉象如若深不可测的潭水，只是微微起了点波澜，就让人捉摸不透。 从前，林北摸每个人的脉都一样，但这次摸到了不一样的脉。 如雀啄，如釜沸，如鱼翔，如弹石，如解索，如屋漏，如虾游。 连环的变换似乎是姥爷在尽可能的指引林北。 泪从眼角流出。 林北握住姥爷瘦如干柴的手。 “姥爷……您的脉好好的……” 从那以后，林北对脉象的体会已经十分深刻，他终于能摸的出来每个人脉象的不同，那不是课本上的几句话能解释的，需要用心去感受。 林北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大爷。 脉浮如云，轻按即得，病邪在表，正气不衰，老头子身体不错啊。 大爷疑惑的问道：“怎么样？” “就是感冒而已，是不是特别怕冷？”林北把手搭在大爷额头上。 也不是很热。 “是有点。” 林北无语，看了看大爷身上里外套了七八层，呵呵，我看你不是有点。 “鼻子堵不堵？”林北从兜里拿了张卫生纸递给了大爷。 “有点。” 林北已经不想听大爷说话了“哼哼吧。” 大爷一哼，哧溜一声。 这声音，绝对浓浊涕没跑了。 “来，我看看。” “你看看？” “对，我看看。” “你恶心不恶心啊你还看看。” “恶心也是恶心我又不恶心你。” 大爷把卫生纸展开，就是浓浊涕。 “大爷啊，就是风寒感冒，过几天就好了，实在觉得不舒服买个感冒清热颗粒，睡前泡个脚，多喝热水就行了。” “这就完了？” “嗯。” 大爷迟疑的起身。 “对了。”林北也起身了。 “怎么了？” “方便留个电话号码吗？” 老陆很不屑，虽然看了几眼，觉得还不错，但是老陆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学院派”专家编的书，他们看过病吗？ 老陆就随便扫了一眼，这几本书就用来垫桌腿了。 除了喝茶散步，啥事也没干。 即便明天就要去考试了。 第十二章 绝招 老陆上了大巴车 ，老范跟着一起。 老范怕老陆在城里跑丢了。 老陆不信。 现在信了。 老陆不知道多久没进城了，只觉的高楼大厦让人窒息。 路很宽敞，比村里那老路宽敞多了，只是挤满了车，更窒息了。 老陆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紧张兮兮的走在街上，人流如织，车流如潮。 这一切都把老陆压的喘不过气来。 面前一辆辆大巴车从面前驶过，横幅上写着“省中医药大学义诊团”。 嚯，就这些小年轻也能义诊了。 林北坐在大巴车上，脑子不断复盘刚刚的几个病例。 落枕？其实扎两针就好了，没必要吃药……可惜没带针。 感冒清热颗粒的疗效会比葛根汤好吗？ 要我说乳腺结节就是气出来的，看她那样子平常估计没少发脾气，疏肝理气的方剂……算了，现在不敢乱开。 听说今年医师资格证已经开考了，过两年我也要去！ 回到学校，林北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 林北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看过就看过了。 林北则十分重视，哪怕只是一个感冒，都正儿八经板板正正的在手机便签上写了个“医案”。 林北反复的斟酌，反复的思考，反复的复盘，生怕出了什么差池，有什么疏漏。 林北长叹一口气，打开手机通讯录，上面是早上几个病人的电话号码。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要说老陆完全不懂西医，那不可能，天天跟王利吵架，怎么着老陆也算懂了点西医。 要说王利完全不懂中医，那也不可能，天天跟老陆吵架，怎么着王利也算懂了点中医。 老陆知道，布洛芬压根治不了颈椎病，最多就是缓解疼痛，王利开布洛芬，恰恰说明他没法子了，而且他也不敢给老范开布洛芬了，他也知道，这玩意吃多了可是伤肝肾的，老范早晚会再找自己，意料之中的。 老陆笑开花了：“你小子也有今天！” 老陆已经考完回来了，老范说王利看不好他的颈椎病，连药都不开了，直接让老范去省医院，老范才不愿意去呢，又不要命，干嘛花这个钱？ 最后拉扯了半天，王利就给老范开了一小瓶维生素b1。 于是老范又来找老陆。 老陆则气定神闲，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考试结果，反而胸有成竹，既是对考试的胸有成竹，也是对老范颈椎病的胸有成竹。 老陆说道：“明天一早过来，让你瞧瞧我的绝招！” 第二天早上，老范就准时来了，还是在老陆的安排下俯卧在了推拿床上。 老范前脚进来，王利后脚就也来了，穿着白大褂，手上提着个急救箱。 老陆不乐意了“你过来干什么，你这拿的什么？你啥意思吧？！” 王利眼睛看着天花板：“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没有医师资格证，你这是属于非法行医，我可以举报的。” “你……” 王利说道：“赶紧开始吧，我来这不是给你个合法的名义嘛，真出事了，我还懂急救。” 老范：“赶紧开始吧，你俩又唠上了。” 老陆就站到了床的侧方，往手上倒了点红花油。 两只手便放在了老范的颈椎上。 别提多舒服了，老范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王利摸索着下巴在一边看着。 揉，搓，按，捏，拿，一股脑都使上去了。 如云，如水，如绵，如风，像是有七十二般变化。 一会感觉颈椎上漂浮了朵云，一会又觉得涓涓细流悠悠而过。一会感觉是棉花覆盖上来，一会又像是春风拂过。 一套下来，老范觉得整个颈椎都解放了，刚准备起身。 老陆淡淡的说道：“别动，这只是铺垫，下面才是绝招呢！” 老陆还特意看了王利一眼。 王利皱着眉头。 第十三章 温针灸 等着老范颈椎上的红花油风干了，老陆掏出针正准备扎。 “别动！”王利一声厉喝。 吓老陆一颤，这小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只见王利打开肩膀上挎着的急救箱，里面满满当当的是各种急救药，还有手术刀什么的。但王利只拿出了一根棉签，蘸了点酒精。 用沾满酒精的棉签在老范的颈椎上抹了一遍。“扎吧。” 老陆笑了：“还真是个讲究人呢！” 老陆随即下针了“看好了这是颈夹脊穴。”八根针一根根落下。左右各四根，俨然整齐如列兵。 看的王利倒吸一口凉气，每下一根针心就揪一下。 关键老陆一针下去还不老实，还要提插捻转一番。 老陆笑了：“你看你紧张的，又不是没在你身上扎过。” 老陆哪里知道，这对于精通解剖学的王利来说这几针有多大风险！ 老陆扎完，从推拿床下面拿出个纸箱子，拿出几个艾灸条。 王利一见就走到一旁把窗户打开。 老陆拿出一张薄纸片，垫在颈椎上。又用剪刀把艾条剪成几段，插在针尾，引燃。 随着烟气的氤氲，老范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针就注入了颈椎内。 “这叫温针灸，针灸结合懂不懂？” 老范开始觉得温暖，后来觉得有些烫了。 “忍住！再来一壮！” 一下子燃了四五壮，老陆方才罢休。 老范直起身子，把手搭在颈椎，好家伙，热乎乎的。 老范又扭了扭脖子，只听颈椎嘎巴一响。 “好多了好多了，不疼了！真舒服啊！” 老陆得意的看着王利，王利也对这种综合手段叹为观止。 推拿的手法不仅将颈椎和附近的肌肉放松了，还助力了药力的渗透 ，而在药力未尽之时，又加之以针刺，艾灸。 针与灸结合，推拿与药物结合，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看来这次老陆是非要把病根拔掉不可！ 王利说道：“现在不疼有什么用，不复发才是真有用。”说完就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把一瓶酒精和一包棉签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送你了。”说完便走了。 老陆和老范相视一笑。 “歪？您好？我是之前那个义诊的中医啊？您的感冒有好转吗？” “哦，是你啊，小伙子，没想到你还是有点东西的，我就吃了一天的药，第二天就好了，不咳嗽了，喉咙也不痛了。” 听到手机那头儿的反馈，林北是打心眼里高兴。 “行，那我就放心了，以后要注意保暖啊，尤其是春夏换季和秋冬换季的时候。”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这么关心。” 林北心里一暖，第一次被人叫医生呢！虽然现在不过只是个医学生。 “那现在应该不流鼻涕了吧？” “有点。” ………… 林北在图书馆看着满书架的中医典籍，真是浩如烟海啊。 突然林北瞅到了一本书，它很特别，在这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和书架上其他的书相处的不是很融洽。 但它却不可阻挡的出现在了这里。 林北走上前，细细打量，这本书夹在《伤寒杂病论》和《针灸甲乙经》之间。 林北将这本书抽出来，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有些迟疑，有些不解，但还是翻开了书皮。 “西医……内科学？” 第十四章 考他丫的 林北震惊，不禁感受到了现代医学的发达，而图书馆不止一本西医的书。 莫非西医才是真正人类医学中最先进的医学？林北感到迷茫，自我怀疑起来。 过了好多天了，老范的颈椎病没再复发过，但是老陆却勃然大怒。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那次考试。 老陆进了考场，周围都是一群小年轻儿，唯独有这么个大爷来了。 “这是哪来的老头子啊，也来参加医师资格证的考试？” “说不定是什么民间中医呢？” “民间中医？”那人嗤笑一声“不过就是江湖派罢了。” 江湖派？！你们还学院派呢！ 先开始的是实践技能考试——扎针。 已经临床一年了，他们扎针还是小心翼翼，谨慎万分，每一根针都是沉起慢落。 老陆在心里嘲笑，笨不笨啊？ 轮到老陆了，老陆那就是毫不客气的大展身手，甚至故意来了几个如大鹏展翅般的极其夸张的动作，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老陆不是花架子，是有真功夫。 众人，包括考官在内皆瞠目结舌。 下针如下雨，唰唰的还没看清楚，针就已经稳稳的扎在穴位上了，那手快出残影，动作大开大合。 猛如虎，利如箭，迅如鹰，行云流水！ 每一个针下去，就会缓缓的捻转一番。 正悠然捻转，众人刚松口气，手就突然抽回，下一针就又如雷霆般下来，众人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十几针扎完，跌宕起伏！ 考官站起身，仔细的检查又检查。 这几针又快又猛，总怕会扎出事儿来，不过考官左看右看，穴位是扎的准确。但也没有太大反应。 只说了句“厉害啊。” 到了考把脉。 老陆三根指头一搭，就说答案了。就连考官的脉都摸了，一群人争着让老陆摸。 老陆三根指头轻飘飘地搭在他们的手腕上，就像一位经验老道的琴师在轻抚琴弦，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在病人的脉搏中读取着生命的秘密。 然而，这一次，他却感到了些许的不寻常。那脉搏的跳动，虽然依旧有力，但却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变化。老陆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他闭上眼睛，更加专注地感受那脉搏的跳动，试图捕捉那微妙的变化。他的手指在病人的手腕上轻轻地移动，就像是在寻找一把隐藏在迷雾中的钥匙。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明白了，那微妙的变化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病理反应，这种反应在他的经验中并不常见，但却并非无迹可寻。 老陆一说一个准儿。 然后就是笔试。 反正这些小年轻那是对老陆刮目相看，尤其是扎针的时候，那利麻劲儿，哪像个老头儿？ 结果考试结果是，成绩不合格，不予通过！ 老陆气炸了，“考试！考他丫的！” 老陆站起身对着天花板咆哮。 算了，算了，怒伤肝。 老陆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二锅头。 实践技能考试不可能出问题，莫非是笔试部分？ 就算是笔试问题，那也要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吧！ 老陆拿起老年机就要打电话，结果小郑就打过来了。 第十五章 粉瘤or囊肿 “喂？小郑啊，这次怎么回事啊？” 小郑也有些震惊，早上刚得到范叔颈椎病被老陆根治的消息，下午就得知老陆考试没过的事。 “我专门问了，您实践技能是第一，这个笔试部分确实不太理想……” 何止是不太理想，实际上就是倒数第一！关键人家考倒数第二的也通过了！ 小郑虽然不是很懂医学，但好歹也是卫生局副局长，那几本教材自己也研究过，不难啊，笔试没过只能说明老陆压根就没看！ “您有没有认真看我给你的书呢？” 老陆沉默了，只能说：“明年还能吗？” “当然了，当然能！” “那我明年再考。” “好。” “我就不打扰，我知道你也忙，先挂了吧。” “好好好。” 笔试部分，老陆是全凭个人理解写的，或许有独到之处，但在学院派眼中，这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老陆也没办法，拿起桌上的二锅头一饮而尽。 缓缓放下酒杯。扭头看着压在桌腿下的那几本书。 行，我就会会你！ 第二天一早，老范知道了老陆没过也是十分震惊。 “这病都能治好，考试考不过？这不荒唐嘛！” 老陆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主要还是我大意了。”老陆低着头看着这些学院派的统编教材。 “就考这几本书？那专家看过病吗？！”老范还是为老陆打抱不平。 “也不能这么说”老陆翻了一页 “编的还挺有章法。” 这时候进来了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一个围巾在脖子上围的严严实实的，就露着两个眼睛 。 是入秋了，有点冷，但这天儿，也没冷到这种程度啊。 老陆把手中的《中医内科学》放到一边。 “怎么了？小姑娘？” 老陆刚问完，这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这小姑娘姓程，在县里一个专科大学学的护理，小名叫橙子。 还没开学呢，耳朵上，也就是耳垂后面长了个大脓包，橙子也是爱美的人，这一下可把橙子急哭了，天天出门都戴着个围巾。 这马上就开学了，橙子可不想这副模样去学校。 老范说道：“不就是个脓包嘛，挤了不就行了。” “呔！你少添乱！”老陆呵斥道。 老陆过去一看，估计是气机郁滞，痰阻经络。 “就是个粉瘤，小问题。” 橙子问道：“那该怎么治？” “疤痕灸。” “啥叫疤痕灸？”橙子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就是拿着艾条……直接按在这个粉瘤上………” “我不！开玩笑呢！？那不疼死个人！” “而且可能留个小疤……”老陆嘴里还没完。 这么说橙子更不愿意了，本来就是因为不美观，你这一治，更不美观了，还有，拿着艾条直接按上去，那不烫死！ 老陆不厌其烦的做心理疏导：“你这个按理说扎针也能治好，就是容易复发，疤痕灸能一劳永逸……”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厉喝“不可！万万不可！” 三人视线一转，一个白色身影闪了进来，是王利。 老陆看见王利就烦了“你小子……，你卫生所没事干嘛？你老往我这跑干吗？！” 王利没有回应，轻轻捏着橙子耳朵上的囊肿“疼不疼？” “有点疼……” “这就是典型的皮脂腺囊肿，还粉瘤呢……”王利一拍脑袋“哦对了，粉瘤就是囊肿。” 老陆瞪着王利，王利自顾自的说：“这个囊肿长在了耳轮和耳垂的交界处，如果硬要疤痕灸，不仅烟气可能会刺激到中耳，而且如此暴力的方法会对耳软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老陆虽然没听懂，但显然不服气：“那我扎针不就行了。” “你还扎针呢，你自己都说扎针根治不了了！不如让我试试！” 老陆还想开口。 王利说道：“你考试考过了吗？你医师资格证呢？我看看，小心我举报你！” 老陆指着王利：“你……你这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神通！” “我有什么神通，说出来吓死你，我要来个囊肿切除术。” 这回轮到王利得意了。 这回轮到老陆皱眉了。 第十六章 刀光剑影 王利和老陆一左一右，橙子在中间，老范在后跟着，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能不凑吗？ 几人一同前往王利的卫生所。 王利嘴还不停：“你别听那老头瞎忽悠，还疤痕灸呢，灸个大疤痕多难看啊，我给你来个小手术，十几分钟的事儿，一点疤都不留。” 老陆也不还嘴，自己连个医师资格证都没，也不想说话了。 橙子自然也倾向这个手术，疤痕灸，听名字就很暴力！ 到了卫生所，气派多了，只是相比老陆的中医馆来说，其实也很简陋，但是干净整洁，药柜，输水架，病床啥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范也是懂点的人：“你上大学不是学的内科吗？怎么还会动手术？” 王利平静的回答：“害，这就是个小手术，又不是开膛破肚的，那种我做不了，这个绰绰有余。” 王利领着几人进了一个门诊手术室。 “躺上去吧。” 橙子解开围巾，侧躺在手术台上，王利打开手术无影灯，戴上口罩，戴上手术帽，戴上手套，又拉来个小推车，上面是各种药品和手术刀。 各种装备都整齐活了。王利递给老陆和老范一人一个手术帽和口罩。 老陆问道：“干吗？” “要想看我动手术，就给我戴上，不戴出去。” “你！”老陆气冲冲的戴上，老范也只好跟着照做。 王利拿着一根棉签，蘸了碘伏，对着囊肿表面及附近进行了消毒。 又从推车拿出了一支麻药，和一张薄纸盖在了橙子的脸上，只露着耳朵出来。 “我要打麻药了，可能有点疼。” 王利直接拿着针管就扎上去了，随着推挤，麻药一下子就注射进去了。 橙子感到一阵刺痛，但随后就没感觉了。 王利拿起手术刀，顺着囊肿根部一点点划开，一些白色膏状物混着血水就流出来了。 王利用手术刀将囊肿一字划开。 “疼吗？” “不疼。” “这要是有个助手，器护啥的就好了。”王利嘟囔着。 老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术刀和止血钳交替搭配进行，将囊肿与表面粘连的皮肤一并切除了。 这一刀刀也是精准而迅猛，虽然老陆看不懂，但能感觉到每一刀都有门道，每一刀都下的恰到好处。 手术刀泛着白光，在老陆眼里闪耀。 老陆在心里暗叹。 橙子只能透过那层薄纸看到手术刀舞动的黑影。 王利似乎感受到了橙子的情绪，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然后就进行了缝合，一针一线平整紧密，像是在编织一个艺术品一样。 随后敷上了一个敷药，用医用胶带固定住。 “好了。做完了。” 橙子感觉耳朵有微微的痛感。 “过几天来拆线就好了，我再给你开个消炎药。” 橙子起身问道“会留疤吗？” 王利笑了：“不会。” 老陆回到中医馆，脑海中不断浮现王利动手术的场景。 还真了不起啊！ 老陆不禁感叹，果然西医也有它的独到之处，这做手术，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活到老学到老！我可不能让王利这个毛头小子比下去！ 说着老陆又拿起了《中医外科学》，这也是之前小郑给他的。 第十七章 病魔 经过一天的学习，林北回到了宿舍，脱下了白大褂。 他的人生道路再次面临了重大抉择。 马上就要毕业了。 昨天放假，林北在图书馆看了一整天的《西医内科学》。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生理机制到病理病因，从诊断方法到治疗手段。 细致入微无不显露着高明！ 而中医理论的深邃又让林北如痴如醉。 林北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读研！ 就读中西医结合专业！ 这个决定有多大胆呢？很多人认为这个专业出来的人，是中不中，西不西。 喜欢中医的人骂，居然想把中医西化，其心可诛！ 喜欢西医的人也骂，上古医学也能碰西医的瓷？ 总之，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不过林北不在乎，他更在乎人们有两条路可以走，是莫大的幸运，而这两条如果合而为一，那这条路岂不是会走的更加宽广？ 就读中西医结合专业！ 林北转身离开了宿舍，就去了图书馆。 老陆可算是着了迷了。 那几本书从桌腿下面转移到了老陆的床头，成了老陆的枕边书。 反正也是闲着，就好好学习吧！我是个老头儿，但也不是老顽固。 老陆正躺在沙发上捧着《中医内科学》看的津津有味，甚至看了一会儿还直起了身子，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个人推门而来，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老陆放下手上的书笔。 “有事吗？” “我想看病。” “不好意思，我没有医师资格证，你可以到……” “你是中医吗？” “我是。” “那没关系，我自己负责。”一种沉静的女声，应该三四十岁的样子，她的语气透露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或者更像是破罐破摔。 老陆愣了一会，“来，坐吧。”老陆伸手示意桌子前的椅子。 她便坐了下来，老陆就坐在了对面。 老陆将手搭在她的脉上，但注意力并不在脉上。而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尽管口罩将面部挡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能看到她的眼睛和附近的皮肤。 黄，蜡黄。 黄到骨子里的那种异黄。 黄的连眼珠子都是黄的。 黄疸吗？这不对劲。 老陆这才开始体会脉象。 轻，薄，细，沉，软。 无胃，无神，无根。 脏腑精气，上注于目。老陆在抬眼看了一眼，她的眼神虽还有一丝光亮，但已然呆滞。 老陆眉头紧皱，这绝对不是简单的黄疸！ “怎么样？大夫？” 老陆没有回答，他也拿不准这是什么病，但绝对不简单“病了很久了吧。” 她点了点头。 老陆轻吐一口气，这种脉，老陆之前摸过。 那时也是个病人。 肤色蜡黄，老陆治疗过很多次黄疸，几乎每次都是药到病除。 但那一次，老陆失手了，老陆说不出那是什么病，它像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不断的挑衅着老陆，老陆开的药也确实减轻了病人黄疸的症状，可那次病人还是毫无征兆的死了。 这是老陆一生之阴影。 那个不知名的病，披着黄疸的外衣，掩盖住自己的本来面目，欺骗了老陆。 它就像是一片混沌，老陆探不明白。 老陆看不到它，却能感受到它的挑衅，他的猖獗，它仿佛就在老陆面前张牙舞爪。 病魔……病魔！ 第十八章 联合坐诊 老陆从记忆回到了现实。 如今那个病魔好像又来了。它就板板正正的站在了老陆的面前。 老陆看得真切，那病魔就板板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 它当着老陆的面蚕食着她的身体。 它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它是如此的嚣张跋扈！ 看着它不可一世的模样，一股愤怒涌上老陆心头， 你这是在挑战一个中医的底线！ 这次，我不会输！ 老陆淡淡是开口：“是痰凝证，不过比一般的要严重许多。” 老陆擦掉额角的一滴冷汗，“你这个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严重的多，这样吧，我做做准备，明天你再来，我立刻展开治疗。” 她点了点头起身正要离开。 “等等。” 她扭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老陆。 “能露出脸我看看吗？” 她迟疑了一下，摘下了口罩，蜡黄的皮肤，面部如雕刻出的线条，每一个轮廓都如此清晰。瘦，瘦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层皮。 王利看着老陆手机上的这个照片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老陆相信王利的水平，别看他只是经营着一个小卫生所，实际上他在省里医院当主任医师都没问题。 “黄疸吗？”王利试探的问道。 老陆摇摇头：“单纯的黄疸绝对不会这么严重，我被黄疸骗过一次，绝对再骗我第二次了。” 王利看着照片显然也不觉得这是单纯的黄疸。但王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什么病。 王利沉默了好一会儿，“今晚我研究一下，明天咱俩联合坐诊。” 第二天，她如约而至，面前除了老陆，还多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她迟疑了一下，坐了下来。 王利先开口了：“有病历吗？” 她从包里拿了出来。 王利看着病历一惊，我早该想到！ 老陆问道：“怎么回事？” “是胰腺癌，晚期。” 王翠翠，和老公一起在大城市打拼，老公因为工伤失去了双手，抑郁成疾，精神病发作跳楼自杀了。它独自拉扯大了孩子，小翠，女儿，今年才五岁了。王翠翠在工地干活时，觉得腹部疼痛，检查出来就是胰腺癌晚期，家里的一点积蓄也折腾光了。医院两手一摊，姑息治疗吧，运气好还能活六个月。 王翠翠不甘心，她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她不甘心！ 就找到了这里。 希望西医这条路走不通，这条老路还能走。 老陆也不甘心！ 魂牵梦绕十几年的阴影就是这个胰腺癌，老陆忘不掉那次病人撒手人寰。 病人当着面死去，这是作为一个医生莫大的耻辱！ 癌症之王又怎样？！今天偏要再跟你斗一斗！ 王翠翠在老陆的建议下回家把小翠带来，就在这住下吧，医院已经判死刑要姑息治疗了，权且就在这住吧。 老陆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冷静下来和王利商议起来。 “你有什办法吗？” 王利皱着眉头，“胰腺癌晚期……没办法……” “我不管！”老陆站起身“没办法也要想点办法出来！”老陆来回踱步“今天……就今天！你我务必商讨出一个治疗方案出来！” 两人一夜没睡，熬红了双眼。 时钟上显示的是凌晨四点。 桌子上有无数张纸被揉成了纸团。 有一张纸被笔划了又划。 老陆扔下烟斗，猛然起身，脚边的二锅头酒瓶也被踢翻。 “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靶向药，可是专用的靶向药……很贵……” 老陆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痰凝证……肝主疏泄，痰聚脾胃。 那就从疏肝解郁开始，散结化瘀！ 第十八章 能用便用 医生，立于生死之交的临界点上，左手握着生命的曙光，右手则紧握着死亡的黑影。 人类，自诞生之日起，便与死神展开了一场永无止境的较量。 而医生，正是这场较量中永恒的守望者，他们坚守在这条临界线上，用智慧与勇气，为每一个生命筑起一道防线。 新生与死亡，治愈与消逝，希望与绝望，但他们从未停止奋斗，永远不会。 医生所处，阴阳所交，左边天堂，右边地狱。 老王利虽然是大医院主任医师的水平，但这里既没有靶向药，也没有设备仪器，王利是学内科的，更不会大手术，况且大医院也看过了…… 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老陆念叨着，跪倒在地，周围全是散落的纸，是一个个被否决的方案。 老陆闭上眼睛不断回想，之前不知道是什么病，输了，这次知道了，总不会再输吧！ 《医林改错》膈下逐瘀汤，主治积聚痞块，阻滞瘀血…… 《医学统旨》柴胡疏肝散，主治肝郁气滞……… 《金匮要略》茵陈五苓散，主治水湿内聚…… 老陆不断回忆着王翠翠的各种症状。 猛然抄起笔在纸上狂写，茯苓，泽泻，桂枝，白术……… 黄疸加牛黄，蛇胆，三七…… 一气呵成。 写完，王利起身拿起一看，或许有些中成药能派上用场！ 老陆结合三个方子，再结合病情和一些经验，创造出了攻癌化邪方。 王利则在卫生所翻箱倒柜，药盒药瓶散落一地。 从柜底拿出了四五个药盒，华蟾素片和槐耳颗粒。 如今老陆和王利的治疗方案就是一句话——凡所能用者，不顾其有用无用，当皆尽其用。 “呦，挺漂亮一小姑娘啊。”老陆看见王翠翠带着小翠来了，王翠翠肩膀上挎着一个皮包，还拉着一个小皮箱。 “叫爷爷好。” “爷—爷—好！”小翠拉着长腔喊道。 “哎，哎，你好。”老陆看见这小姑娘喜欢的不得了。 “叫叔叔好。” “叔—叔—好！” 王利点头回应：“这小姑娘真听话。” 小翠的到来，暂时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老范也过来了，提着两个大袋子。老范被老陆临时提拔为了后勤部部长，专职一切后勤，这是刚带着药材回来了。 老范自然也知道了一切，跟王翠翠打了个招呼便进厨房了。 王利把小翠引到里屋后，出来便也坐了下来，老陆刚想开口。王翠翠拉开挎包，拿出了一沓钱，粗略看来有千把块。 “你们拿着吧，就当是付个药钱。” 老陆其实并不想收，因为自己也没把握，但还是没有推辞便收下了。 王利说道“其实你也知道病情的严重程度了……” 王翠翠点了点头。 “我们也不能说一定能治好，但是……我们会尽力。” “谢谢医生。” “小县城，交通不便，煎药估计只能等到中午了，来吧我给你扎两针。” 王翠翠问道：“怎么扎？” “胃俞腑会三里方” 第十九章 带着病魔，活下去! 一针在胃腧穴，一针在中脘穴，一针在内关穴，一针在足三里穴。 老陆在下针前还特意用棉签蘸着酒精对着穴位消了毒。 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能用就用。化疗也没那个钱化疗。 王翠翠在里屋，老陆和王利在外面讨论。 老陆拿着手里的华蟾素片盒子“你说这玩意是中药做的？” “没错。” “那我直接在药方里加点蟾皮不就行了。” “这些中成药不行的。最多缓解症状，不能有效抑制癌细胞生长。”王利揉了揉鼻梁。“只能用靶向药才行。” “那不刚给了一千多块钱嘛，买呗。” 王利知道老陆对靶向药的价格还没有概念。 “一千多块钱，靶向药最多买半盒。” 老陆沉默。 “中成药抗癌是成本最低的了。” “老范！药煎过头儿了！”老陆没有管王利 ，冲进了厨房。 药汁很快灌了满满的一碗。 “我这个叫攻癌化邪汤，什么胰腺癌，不堪一击！”其实老陆说这话完全就是精神激励，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胰腺癌。 “妈妈，你的脸好黄。” 王翠翠摸着小翠的脸“妈妈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很快就好了，到时候继续送你回去上学。” 老陆和王利看着这一幕，泪水不禁盈满眼眶。 一天服用了两剂。 王翠翠带着小翠去里屋睡下了。 老范，老陆和王利聚在一起，没有睡。 空气如凝固，还是老范先打破了沉寂，他是第一次见老陆有这种表情，也是第一次见王利有这种表情，两人都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的人，什么病都是笑呵呵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次两人的表情都是如此沉重。 “真的无计可施了吗？”老范问道。 老陆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杀不了癌，那就抑制癌，让患者能带着癌活下去。” “带癌生存，也不是不可能，要想办法提高生活质量和自身免疫力。”王利点了点头。 老陆不服气，活六个月？你就这么轻易的给病人判了死刑？六个月是吧，偏偏要活过六个月！ “缓解症状，让她吃好，喝好，睡好，尽最大可能延长寿命，我们的任务就是这。”老陆说道。 王利表示赞成。 “明天来个八段锦吧，既能锻炼身体，还能调养情志。”老陆说道。 王利想了想，八段锦这种锻炼方式也不剧烈，既可以锻炼身体，又能有精神暗示。便说道：“可以。” 一大早，王翠翠就做好了饭，本来老范要来做的，结果一来，王翠翠早就做好了。 “哎呀你这个老范啊，你是真的懒啊！”老陆埋怨道。 老范说：“我可是一大早就赶来了！” 王翠翠笑了，“我也没什么东西能感谢你们，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们能收留我，我已经很感动了……”说着又要哭。 老陆说道：“别……哎，吃饭吧。” 老陆一个劲儿给小翠夹菜：“吃，多吃点，吃多了长高高！” 王翠翠黯淡的眼神只有看到小翠的时候才能闪出那么一瞬间的光耀。 老范看着王翠翠的脸，说道：“今天气色不错啊，脸色比着昨天好多了。” 老陆一脸疑惑“是吗？哎呦，是好多了啊。 王翠翠笑了，“真的吗？” 小翠说：“爷爷说是就是啦！” 王利这个时候也过来了，“嘶，今天感觉怎么这么精神！” 老范附和：“是吧，我就说了。” 气色究竟好没好，不知道，这是老陆安排的情志疗法中的一环。 老陆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你们不是要打八段锦，练气功吗？我来观摩观摩。” 第二十章 细方 老陆和王利的治疗方案已经定下了。 早上饭前八段锦，老陆进行四诊。 早上饭后服用汤剂。 上午进行针灸。 中午饭后服用汤剂。 下午，由王利指导进行病情日记记录。 晚上服用汤剂。 “调理脾胃须单举。” 老陆在前面做，王翠翠模仿。小翠也跟着做。 老陆边做边指导“这个八段锦啊，讲究要，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以求达到身体的舒缓和心灵的平和。” 同学都毕业了，林北则如愿以偿来到了中西医结合专业。 把中医和西医结合起来，那一定很厉害吧？ 《中西医结合内科学》《中西医结合外科学》《中西医结合耳鼻喉科学》………… 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我们如果在碰到此类患者的话，能做手术一定要先做手术，如果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期，那就只能化疗，化疗的副作用我们都清楚，可以开一些中药缓解症状，临床上可能很难使用汤剂，所以可以使用中成药，比如一些患者因为药物和化疗的副作用产生胃痛，呃逆，食欲不振，便秘等，可以考虑使用木香顺气丸。” 木香顺气丸！ 王利在心中暗想。 如今缺少仪器设备，只能通过病情日记，依靠触诊，问诊等分析病情发展 。 便秘？食欲不振？要先吃好才行。卫生所的木香顺气丸可以拿来一用。 做完了病情日记。 老陆和王利又开始讨论了。 王利先开口了“我记得你们中医不是有一句话嘛，叫正气内存，邪不可干。现在不能手术，不能化疗，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人体自身的免疫力了。” 老陆点了点头：“如果没有靶向药，只能依靠中药的抗癌作用了。” 老陆攥起笔，早上刚进行完四诊，类似于中医的肝胃不和导致的肝气犯胃，形成痰凝困胃。 攻癌化邪方不能一成不变，是要随时调整的。 目前来看，这个药方必须满足疏肝理气，调理脾胃的作用。同时还要能够抗癌，提高免疫力。更要起到缓解症状的作用。 能起到这种综合作用，只能看当下中药的配伍了，或许可以用细方。 所谓细方，既以基本方为主体，早中晚加味各不同。 那就以柴胡疏肝散和旋覆代赭石汤为基本方，考虑便秘燥结，腑气不通者，早上的汤剂加味瓜蒌仁、郁李仁、火麻仁，再辅之以中成药木香顺气丸。 提高免疫力，那就以补气为主，中午的汤剂加味山药，黄芪，白术。辅之以中成药槐耳颗粒。 至于抗癌和减轻黄疸症状，原方本就有人参，晚上的汤剂加味少量蟾皮，藤梨根，石见穿，白毛藤。辅之以中成药华蟾素片。 这也是王利佩服中医的一点，他们的药方具有多成分的优势，往往也就具有，多途径，多环节，多靶点的优势，在作用于各个靶点的同时完成对整体的调理。 晚上喝过药。 老陆坐在中医馆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面前坑坑洼洼的路。 这条路，当真走到通吗？ 正想着，王翠翠也出来了。 “怎么？你还没睡吗？”老陆问道。 第二十一章 夜色 月光摇曳。 王翠翠问道：“医学发展到今天，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绝症呢？” 老陆看着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只能看到弯如刀刃的月亮，却看不到一颗星星。 “谁都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人类对于疾病的治疗……从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不断尝试，不断积累经验，用王利的话来说，就是不断试验。” “王利……他是西医吗？” 老陆点了点头 。 王翠翠显然不可置信：“我一直以为中医和西医是对儿冤家呢。我之前经常听到楼下的那些大爷和一些年轻人吵架，争论是西医好还是中医好。” 老陆一听就呵呵呵笑起来了“说是冤家也没错，但也不完全是冤家。” 王翠翠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外行人才去吵，我们也吵，但我们不只是单纯的吵，我们吵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通力合作，求同存异。” 王翠翠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疑惑的看着老陆。 老陆便接着说：“中医和西医是携手共进的大家庭，不是拉帮结派的江湖黑社会，中医和西医不是仇敌是战友，如果非要说有一个敌人，那只能是疾病。谁都没有那么小家子气，别被那些外行误导了。” 王翠翠对这番言论感到震撼，她突然开始庆幸，有两条路可走。 而这两条路逐渐合而为一，殊途同归。 “最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之前总是没有胃口，也有些便秘，现在好多了。” 老陆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多开心，因为老陆知道这也只是缓解了症状，究竟有没有起到治疗作用，老陆心里也没底。 “好多了就行，你相信我，也相信王医生，肯定会把你治好的。” “嗯……”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熬夜。”老陆起身说道。 王翠翠点了点头，便起身回里屋了。 第二天，王利没来。 因为突然出现了几个感冒的病人，王利忙着扎针输水，实在是没空。 老陆刚给王翠翠做完针灸，小方子就来了。 带来了一个礼盒。里面装的是中药材，和之前不一样，之前那都是普普通通的药材，但这个却是地地道道的名贵药材——灵芝。 老陆一看，“这是怎么了？” 小方子坐在沙发上，半天了也不吭声。 “你这……你这咋不说话哩。” “陆医生，我……我有件事要求你……” 老陆一脸疑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知道我爸是办药企的，主要做到就是中药材加工为中药饮片，最近也在往中成药方向努力，但是……”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现在是越来越干不下去了！”小方子再也忍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那不是这么多年了不都干的好好的吗？”老陆一听就着急了。 小方子说道：“最近中医药的受关注度越来越高了，做中药生意的越来越多了，我爸起步早自然不怕这些竞争，可关键他们……” 第二十二章 市场 小方子没上过学，但对中药那是一清二楚，没办法，锻炼出来的。 老陆也没上过学，也对中药一清二楚，没办法，也是锻炼出来的。 小方子开着车拉着老陆来到了市里的中药材市场，而王利看完了那几个感冒的病号，就过去照看王翠翠了，这老陆也放心。 两人下车了，看到面前的中药材市场人声鼎沸，人员来往不绝，老陆得意的笑了。 当即买下一袋子三七粉，不顾小方子劝阻的买下了一袋三七粉。 但很快老陆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黄芪？”老陆抓了一把闻了闻“这咋嫩像桑枝哩？” 小方子说道：“这就是桑枝。” “那这牌子上写着是黄芪嘞？” 小方子说道：“中药材市场，胡乱顶替，以次充好，掺假造假不少见，都是明儿的。” 老陆一下子怒火就上来了，小方子拉着老陆走到另一家摊子。 “这是当归嘞？这不是独活嘛？”老陆这次不用摸不用闻，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独活便宜，拿这个冒充当归。”小方子贴着老陆的耳朵说。 “这……那药方那么多都用当归，这用独活顶替，这……这……”老陆一下子气的说不出话。 “看看这个”小方子又抓起了一把。 “这不酸枣仁吗？” “再看。” 老陆捏起一颗，左看右看这也是酸枣仁。 小方子看了，实在忍不住了“这是扁豆，染过色的！” 怒火攻心，再不发泄出来，估计自己要气晕！ 老陆指着商贩的鼻子就骂：“你这瘪犊子玩意儿，你卖假药！” “我卖啥假药！大家都这么卖的！” 老陆看见旁边有一个人正要买点，一下就双手压住他手中的塑料袋。 “别买，她这都是假药！” 这一下子那商贩可就急了，“你干什么哩！人家要买就买你还管上来！你有啥资格管！？” 老陆盯着那商贩，“行，我没资格管，我找个有资格的人过来管！”转身就走了，小方子赶紧跟上。 “卖点又咋嘞，又吃不死人。”那商贩翻了个白眼。 小方子开车把老陆送回去。 小方子紧盯着前面的车流，“现在中药行业就这么个情况，我爸那是良心商家啊，我爸也是受过苦的人，知道那时候是一药难求，所以无论是筛选中药材，还是炮制中药饮片那都是严格执行的，但这些人不一样，良心都让狗吃了！我爸下的功夫多，价格就贵了点，他们的假货便宜，反而把我爸的真货挤兑的卖不出去了！” 真货没人要，假货一抢光。 中医药行业的庄稼快要旱死了，杂草哐哐长。 老陆坐在副驾驶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尤其是想到那么多伪造的中药材被一抢而光。 到了中医馆，老陆下了车，“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小方子知道老陆和郑副局长有层关系。就是想让老陆找找郑副局长，好好整治一下中药材市场 。况且这些年来中医馆的中药供应都是人家免费提供的，这么大个人情，于公于私都要帮这个忙。 毕竟卫生局就是管这茬的。 我没资格管！我就找个有资格的人管！ 第二十三章 神 “中药材市场？这个……”郑副局长细细一想，其实卫生局的工作重点一直都是西药方面的，中药这方面确实有些疏忽了……究竟有没有问题，郑副局长也不知道，但老陆既然电话都打过来了，那指定是有问题。 “对，就是中药材市场，你找专业人士去看看吧。”老陆当然不能明说，只能暗示中药材市场有问题。 郑副局长自然也听明白了：“行，我立马就组织专人负责，遇到任何问题，我一定严惩不贷。” “那我替老百姓谢谢您了，您就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 “算不上算不上，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的。” 这档子事解决了，就该给王翠翠进行四诊了。 “最近食欲打开了，也不便秘了？” “好点了。” “失眠吗？” “不失眠。” 行，能吃好睡好就行。老陆看着王翠翠面黄肌瘦的面孔，要想办法把黄疸给治了，既缓解了症状，也能给她信心。 黄疸，在中医理论中分为胎黄，阴黄和阳黄。而阳黄也能导致胸胁胀满，食欲减退。所以要除根，还要除黄疸，但黄疸的根又在胰腺癌，所以想要除根只能依靠晚上加味的抗癌药，只能想办法缓解症状了。 “小便黄吗？” 王翠翠点点头。 老陆的笔在医案上划来划去。 早上汤剂加味改为金银花，青蒿， 黄岑，栀子，茵陈。 “今天先不针灸了。” “怎么了？” “一起出去转转。” 神，真的存在吗？神真的是超脱三界，拥有无边法力的存在吗？神真的会降下奇迹拯救众生于危难之中吗？ 别人笑我愚昧，别人笑我封建，别人笑我迷信，别人笑我疯癫。 无所谓，神哪怕真的不存在，神这个概念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 这次就是要去拜神。 不拜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也不拜太乙救苦天尊。 更不拜所谓上帝，耶稣之流。 这次去拜的是药王殿。 药王殿有一个道士，自称是道医，实际上属于道医里面半吊子的那种，自学了点针灸，还会点跳大神的功夫，平时靠着道观的各种收入也就是勉强混饭。 药王殿是村里的唯一的庙宇，也是最特别的庙宇。每次来这里都有一种庄严但又亲切的感觉，让人不敢有半点轻慢。 不像一些大神大佛，远远观望就觉得有几分恐惧，不信的人反倒生出轻蔑。 而药王殿，是无论信不信，都会让人有种油然而生的敬重。 药王殿供奉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思邈。偏殿还有神农，张仲景，葛洪，华佗等等。 这里的道医有时候也会有人来看病。 看什么病？ 这年头能找道医看病的 ，除了绝症之外，就是一大群疑难杂症。 祖师爷保佑。老陆捻着一炷香，插在了面前的香炉上。 “上一炷香吧，祖师爷会保佑我们的。” 王翠翠看着老陆一副虔诚的模样，也学着样子上香。 这时候那老道便走了过来，把老陆拉到了一边。 “我碰见了几个比较麻烦的病号，你要帮我一把。” 老陆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呦，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呢。” 第二十四章 练练手 “你这话说的，找我看病的人那都是大医院都治不好的人，我也只能尽力而为，给他们点精神激励罢了。有的能好，有的不能好，我也不想让世人饱受病痛啊，奈何年少时候……贪玩，没学到真本事，功夫都下在那些怪力乱神上了………”那老道抓耳挠腮的说。 老陆一脸不耐烦“那我也有病号呢，你以为我很闲啊。” 那老道开口，“医者仁心，你也不愿意人家被那病痛折磨一辈子吧，我想了半天，也只有来请你这尊大神了。” 老陆听见这话乐呵了，合着你一个跳大神的，倒把我当神了，行，这马屁拍的我心里舒坦，我就也试试吧，试试能不能当个神。 老道见老陆不开口：“这样吧，我出钱请你行吧？” 老陆一摆手：“算了吧你，我要是真治好了，你免费送我一套跳大神服务就行了。正好我也练练手。” 偏殿，老陆坐在一个小桌子边儿，王翠翠和老道站在老陆身后，面前四五个病号。旁边是医圣张仲景的神像。 如果能治好，估计王翠翠也更能有战胜病魔的信心！ 加油吧！老陆！ 第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的，带着眼镜儿，穿的也是板板正正，像是个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太笼统了，人家是海归博士后。 海归博士后也信道医？笑话，病急了人啥都信。 这个博士后啊，到了国外就咳的不停，看了多少医院，治不好，西药没少吃，咳嗽镇不住，在长期咳嗽下，咳断了两根肋骨。 不夸张，咳断了两根肋骨。 专业术语叫肋骨咳断。 终于回国了，也是到处寻医问药，国内外医院的诊断无非就是肺炎或者支气管炎，要说这病吧，也不致命 ，但咳起来是真要命。 天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一直到把肋骨咳断了，迫不得已来找道医。 老道就扎了两针，灌了碗符水。 效果显着，但是针一拔又咳了，老道赶紧把针扎上，不咳了，不咳了就拔针呗，针一拔，又咳了。 这可把老道难为的不轻啊。 请来了老陆。 老陆把着脉，实际上都懒得把脉了，西医诊断为肺炎或者支气管炎，肯定也是慢性的。 “经常感冒吧？” “是……医生说是……复发性感冒。” 老陆看他那少气懒言的样子，这不就是肺虚久咳嘛，肺气虚，导致血难以升养，肺本来就失养，防御能力弱，到了国外突然气候大变，自然会被病邪入侵。 小单方就能解决了。 “每天早上西洋参三十克，服用两天即可痊愈。” 那博士后一惊，他不是没去中医院看过，那中医院可都是凑了四五十味药，一下子配十几剂啊，这就这么个单方？ “哎呀，这道观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没痊愈来这个地方找我，你实在不信，这道观也有空房子，你住几天也行，我那有药材。” 那博士后咳了几声，“我信，我信。” “我看你也不信，你就留下来住吧，住两天，看看你病到底会不会好。” 这种小病那不是轻松拿捏嘛，这几个病人都痊愈了，无形中就会给王翠翠精神激励，也有利于王翠翠的病情。 第二个，好家伙这还是个高中生哩，也是咳嗽，没那个博士后咳的那么厉害，但也是天天咳。 没去医院看，这是个当地人。再加上村里医疗条件落后，人均迷信，估计也就来找道医了。 村里几百年就出来一个大学生，现在有些家长啊也开始抓教育了，就是抓的太紧了。 老陆试探的问“平常跟你妈斗气不？” 没等这小姑娘说话，他妈先急了：“我说这闺女是真不听话！让她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不用吃我们这辈人的苦了！她就是不听！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一下子吓的小姑娘快把头埋胸里了。 老陆赶紧说：“得得，您先歇歇。我可算是知道孩子这病根在哪了。” “在哪？” 老陆指着孩儿他妈：“就在你。” “我？” “你俩好好一对母女啊，现在是互相伤害，你也坐吧，我估摸着你身体也有问题。” “你搁这咒我哩！”孩他妈又急了。 “您先别急，您也坐，这个病根啊，我要你俩一块治才行。” 第二十五章 医心 老陆甚至懒得把脉了，显而易见的情志病。 高中生，老陆虽然没上过学，那也知道高中生的学习压力有多大，那时候王利还是上高中的时候，背个大书包，走两公里山路往返，腰都压驼背了，好歹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上了医科大学。 老陆都看在眼里，现在恐怕压力只会更大。 思伤脾，脾失运化，故脾虚，脾虚就气血不足，脾为后天之本，脾虚，气血不足就会导致脾不养肺，肺失养就会肺虚，肺虚自然久咳了。 而这姑娘啊，平时想放松也不行，看这唯唯诺诺的样子，估计想歇歇就要挨骂。 老陆回想着王利那会儿上高中，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老陆一直说慢点吃慢点吃，对脾胃不好，王利不听，说赶时间，现在好了，胃病到现在也不消停。 估计这姑娘也是。 “四君子汤，大概三天能痊愈，停药如果在犯，就再喝，喝三天就停，再犯继续喝，重复个三四次应该就能彻底痊愈了，脾胃久伤，不是一下子能补回来的。” “行，谢谢医生啊。”孩他妈拉着孩就要走。 “哎，你的病还没看呢？” “我的病？” “对，你的病。” “害，我能有什么病，我好好的……” “先坐。” 孩儿他妈就坐了。 “方便摸一下乳房吗？”老陆淡然的开口。 “哎呀，你这干嘛呢！”孩儿他妈皱着眉头想一耳光上去。 “别误会，我怀疑你身上有病灶，当然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孩儿他妈虽然有点不情愿，但看着老中医开口，又有些怕，就点点头同意了。 那老陆也是一点不客气啊…… “这么多人呢，一会你要是不愿意，你让大伙抓我去派出所都行。”老陆说道。 老陆一下子就摸到了个硬块。 “来，你自己摸摸。” 孩儿他妈顺着老陆的手自己一摸，好家伙！有个肿块！ 老陆就松手了。 “这是咋回事啊？！医生？这这这……” 老陆不紧不慢：“你看，又急。” “怎么了？” 怒伤肝，肝主疏泄，愤怒急躁的情绪会伤肝，伤肝就会导致肝失疏泄，肝气就会郁结，肝气堵塞于两肋，便会成乳癖。 “胸腹胀满，尤其是动气的时候，气的两肋疼吧？” “是……是啊……” 人都说中医一把脉啥都知道了，实际上厉害是中医不把脉也能啥都知道，不过就是察言观色，看看这人的行为表现，就能大致推断出平时的生活习惯，这种生活习惯长期不变，自然会生出一些疾病。 孩她妈性格急躁易怒，乳癖那都是意料之中的。 “你这就是乳癖。” 孩她妈吓坏了：“乳癖！？是什么？不会是……” 老陆急忙抢过话头儿：“别多想，不是什么大问题，给你开一副柴胡疏肝散就行了。”老陆回想了一下《中医内科学》的内容，乳癖，西医叫乳腺结节，良性疾病的是大多数，但也有小部分是恶性的“当然你不放心可以去医院检查，我也推荐你去检查检查。” 孩儿他妈点点头。 “对了，以后对孩儿别那么苛刻，孩儿这病，都是让你逼出来的，多让孩儿歇歇吧……还有，以后要学会心平气和，少生气，对肝不好，你这病啊，也是自己逼出来的。” “我这不也是为了孩儿好嘛。” “谁都知道你是为了孩儿好，那老话说的好，爱之适足以害之，你想要小孩好，谁不想哩？但不能急躁，这是慢慢来嘞，你看那地里头耕地的牛，拉了一上午犁还要喘口气儿吃口草哩，更何况小孩呢？张弛有度，中吧？” “中中中，我知道，谢谢医生。” 王翠翠在一边看到云里雾里，上一个好歹把脉，这次居然连脉都不把了，这么自信吗？ 居然还说了这么一大堆好像与病情并没有丝毫关联的话，王翠翠不怀疑老陆的医术，只是有些疑惑。 第三个，如果算上孩她妈这个“意外病人”，应该算第四个。 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长期头晕，突然有一次头疼的厉害，自己按了按太阳穴稍微缓解了，但还是头疼头晕。 “当时恶心头晕不？是不是作呕？” “是是。” 老陆一下子直起身子，这可不敢怠慢啊，仔细的品这脉，肝阳上亢，搞不好是中风！ 第二十六章 祝由术吗? 肝风内动，随时有中风可能，必须及早干预！ 老陆的手刷刷写，“汤剂天麻钩藤饮，再去买点安宫牛黄丸在家里面备着当急救药，你这有的中风前兆，扎两针吧。” 风池 ，风府 ，风门，风市四针齐下。 “咦害！立马这头就不晕了！” 这四个穴位有平肝熄风，和肝潜阳，祛风除痹的效果。 “还是要吃药的。” 老道去制备药材，安置那几个病人了。 王翠翠问道：“对了，为什么那对母女你连脉都没有把，怎么就知道病灶在哪里了？” 老陆听了一笑：“人这辈子最难治的就是心病了，心主神明，人的心会主导一个人的行为， 甚至奠定了一个人日常的生活习惯。如果心出了问题，生活习惯就会出问题，生活习惯出了问题，久了自然各种毛病就出来了。” 王翠翠迟疑了一会儿：“那究竟什么是心呢？心脏吗？” 老陆一愣，这个问题是老陆从未想过的，自打西方的人体解剖学传了进来，就和中医的藏象学说产生了不小的冲突。 心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人体的一个器官吗？一个内脏吗？ “中医这个心……和心脏显然又有些不同……” “怎么说？” “心乃君主之官，统率五脏六腑乃至人的整个身体。身体的变化会随着心的变化而变化，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我不用把脉就能看出来病灶，是因为我从他们的言行举止看出来了他们长期以来的生活习惯之一——情绪管理。孩子是因为学习压力久思伤脾，母亲呢，则是久怒伤肝，他们自己的心没有养好，所以会生病。我们中医有一句话，叫上医医心。” “也就是说，中医的这个心和心脏不一样，心脏只是生理意义上的，而中医的心兼具生理意义和心理意义。” “嗯？”老陆稍加思索“对。” 这时老道已经忙活完了，正倒茶准备歇一会儿。 老陆看着老道喝茶“你相信神吗？” 王翠翠说：“半信半疑吧。” “今天咱们就见识见识祖师爷的威灵。” 老陆起身拉住老道：“说好的跳大神服务呢？” “害，你看你说的，什么跳大神……我这叫祝由术。” 老陆满不在乎；“祝由术吗？行行行，祝由术，来吧让我见识一下。” “给谁做？” “给她做。”老陆看了一眼坐在庙堂下的王翠翠，老道顺着看过去。 一看就是重病不愈已久了，看面色就知道。老道毕竟是懂点中医的。 “那我就试试吧 。” 孙思邈神像前，老道上了一炷香。 王翠翠就坐在对面，老陆显然是带点怀疑的态度，但还是在旁边看着 ，万一有用呢？就算没有，精神激励也行。 老道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用一种独特的韵调唱诵着《孙真人宝诰》 “大慈大悲，大圣大愿，至妙至神，降龙伏虎，护国救民灵感孙大真人。” 老陆环抱双臂，准备孙思邈上身了？ 第二十七章 一碗水的希望 那老道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向厨房，取了一个干净的瓷碗，轻轻地倒满了清水。他双手捧着碗，如同捧着珍贵的宝石，然后缓缓地将碗举过头顶，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大步流星地在原地转圈，每一步都仿佛卡着某个鼓点一样，每一步都踏在神秘的节奏上。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神秘，语速快得让人听不清具体的词句，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庄重和虔诚。 突然，老道停下了脚步，厉声喝道：“奉请药王孙真人，降龙伏虎能通神，弟子仰求妙药来，一剂诸病尽消退！”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阻碍，直达苍穹之上。 接着，他手抚丹田，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呼出，伴随着“喝！喝！喝！”的厉声喝道。震的老陆和王翠翠都一颤。 老道又竖起剑指，眼神专注，在半空中比划着复杂的符咒。他的手指凭空舞动。似乎在召唤什么神秘力量。 然后，他用手凭空一抓，仿佛真的抓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他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凭空对着碗进行了一个抛的动作。 老道将手中的碗递给王翠翠，说道：“喝下这碗水，你的病就会好了。”王翠翠接过碗，看着清澈的水面，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期待。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老陆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也不禁感到好奇和惊讶。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道家秘法啊？”老道微微一笑，说道：“这是药王水法，隔空取药。我已经从药王那里取来了神药，加在了这碗水中。” 王翠翠听后更加疑惑了，她问道：“神药？在哪？”老道指着她手中的碗说道：“神药就在这碗水中，你已经喝下了。”王翠翠半信半疑地看着手中的碗，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两人离开了药王殿。 老陆这一趟还顺手治了几个病人，心里挺有成就感。 “你说哪些人真的能痊愈吗？” “啧，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肯定指的好他们！”老陆低头沉思，“包括你，我也一定能治好。” 王翠翠看着老陆坚定的眼神，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他们回到了中医馆。老范已经在老陆的嘱托下将药熬好了。王翠翠刚刚服下药，小翠就开始闹腾起来，嚷嚷着也要出去玩。 老陆笑了：“孩子嘛，总是充满活力的。” 王翠翠看着才五岁的女儿，眼泪一下子就湿了眶。 晚上，王利和老陆讨论病情。 “虽然食欲和便秘都得到了改善，但是现在明显出现了上腹部疼痛，并且我通过触诊，感受到了大小不等，形态不规则，质地硬的肿块，而且有明显的压痛感。” 老陆沉思一会儿：“那就想办法止痛吧。最近也感觉到是气滞血瘀证，加一个元胡止痛胶囊吧。” 缓解症状，减轻主观上的不适感，提高生活质量，尽可能延长寿命，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谁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但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第二十八章 慢性胃炎 老陆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看着对面墙上的日历，王翠翠已经在这里接受治疗了三个月了 。 三个月很长，长到这一段时间不知道服用了多少药。 三个月很短，短到竟如弹指一瞬。 距离省医院只能活再六个月的死亡判决书还剩下三个月。 就像是死亡倒计时一样，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剑，到了那个时候便会不出意料的落下，收割一个活生生的性命。 似乎，这就是命。 王翠翠不认命，她绝对不能抛下只有五岁大的女儿的。 老陆也不认命，他也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病人栽在自己手中。 于是不认命的王翠翠找到了不认命的老陆。 开始与天搏命。 就是阎王爷已经拽住你的一条胳膊，我也要把你拽回来！ 王翠翠的精神头比着之前好多了，不是情志疗法，是客观上确实好多了，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黄了，眼睛也有神了。 就在这时，老陆的电话响了。 “喂？是小郑啊。” “是啊，我组织了对中药材市场的专项整治，确实查出了一些问题，各级领导也是高度关注……我这不是找你汇报一下工作嘛。” “害，我就一糟老头子，跟我汇报什么啊。” “那可不一样，您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中医，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要向您汇报啊，更是向广大人民汇报嘛。” 老陆笑了“行行，那你说吧。” 电话那边儿清了清嗓子，语气也开始变得严肃， “近年来，中药材市场蓬勃发展，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些不规范、不合法的经营行为，严重损害了中药材市场的健康发展。为了保障中药材的质量安全，维护消费者权益，我局根据民意反馈和上级指示精神，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开展了中药材专项整治工作本次专项整治工作旨在全面排查中药材市场存在的突出问题，严厉打击制售假劣中药材、非法添加化学药品等违法行为，提升中药材市场规范化、标准化水平，确保中药材质量安全可靠。我们从加强组织领导，制定整治方案。全面排查，摸清底数。突出重点，严厉打击。强化宣传，提高认识。建立长效机制，巩固整治成果等多个方面………” “得得得得得”老陆不耐烦了“我就一小老百姓，听不懂这些话，直接说结果吧。” “行，一共查处了近百例的违法案件，总之现在的中药材市场已经焕然一新，我们会继续坚持加强执法力度，加强宣传教育，加强队伍建设，加强与相关部门的协作配合，形成监管合力四个加强，同时积极探索中药材质量追溯体系建设………” “好好好，行行行，可以了可以了。” “你不信你可以亲自去中药材市场看看。” “我肯定信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好好。” 挂断了电话，老陆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会儿王利又来了。 老陆问道：“怎么了？卫生所不忙了？” “卫生所是不忙了，我要求你件事儿。” 第二十九章 补中益气 老陆笑了，“你说这个啊，好说好说。” 老陆嘴上笑开了花，心里更是心花怒放。 王利的慢性胃炎又发作了。 老陆早就分析过，跟王利小时候那次疑似急性肠胃炎有关，虽然老陆治好了，但当时为了救急迫不得已用了一些带有毒性的药物，而且在煎煮上没有讲究先煎，煎煮时长也不够，虽然治好了，但老陆心里也有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且王利上学时候长期狼吞虎咽悠的生活习惯也不行。 综合因素下导致王利的胃落下了病根。 “你们西医怎么治呢？”老陆有点得意。 王利说道：“四联疗法。” “哦？” 王利接着说：“我之前在省医院工作的时候，就自己治疗自己，采用的就是四联疗法，结合了质子泵抑制剂、铋剂以及两种抗生素。” 老陆戴上了老花镜“效果怎么样呢？” “效果有是有，但是……副作用太大，有一次导致了胃粘膜水肿……之后就没再用过了。” 老陆点点头，“来吧，把个脉。” 老范和王翠翠这时也买菜回来了，王翠翠由于囊中羞涩，总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经常里里外外的忙着干活，老陆也不拦，干就干呗。 王翠翠一看，中医给西医看病，还是天底下头等的稀罕事儿呢！ 小翠喊道：“爷爷厉害！给医生看病！” 老陆又是假意先摸脉，实际上观察王利的面色。 好家伙，之前没注意，这小子的面色也这么黄，不过跟王翠翠的黄不一样，王翠翠的是那种鲜亮的黄。王利的黄是萎黄。 “是不是大便稀薄？” 王利点了点头。 老陆回忆起来，平时王利也是一副少气懒言的模样。 老陆这才开始品这脉，缓弱无力，就一个字虚。 “我们中医上讲啊，你这叫脾虚气陷证，用补中益气汤就行了。” “补中益气汤？”王利显然还是半信半疑。 “对，补中益气汤。” 王利眉头皱着一团。 老陆往后一靠，悠悠然的说：“百病之根，皆在脏腑；脏腑之根，断在脾肾。肾为先天之源，脾乃后天之本。脾胃不好，各种病就来喽，你现在年轻不明显罢了。” 王利：“那这补中益气汤的组成呢？” 老陆则还像没听到王利的话一样“说到这补中益气汤了，就少不了说到金元四大家的补土派李东垣了，李东垣非常重视脾胃……” 小翠突然喊道，声音稚嫩又尖利：“为什么重视脾胃叫补土派呢？！” 老陆乐呵了“嘿嘿，问的好，因为脾在五行中属土，所以就叫补土派。” “五行？”小翠咬着手指头思考起来。 王利则是迷糊了，什么五行？什么补土？又开始讲玄学了？ 老陆看着王利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在怎么想，有疗效就行了。”然后接着说“黄芪为本方君药，有着补中益气，升阳固表的作用，而人参作为臣药……” “人参味甘，大补元气，生津止渴，调营养卫。” 这一下子老陆惊住了，王利也愣了，老范和王翠翠更是没反应过来。 小翠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本《药性歌括四百味》，而人参恰巧是里面的第一味，小翠识字也不知道识全没有，但就照着书念了出来。 老陆笑了：“这小姑娘聪明啊。” 小翠一听到夸奖也乐呵起来，钻到王翠翠怀里，一脸得意。 王翠翠也笑了：“你这孩子。” 老陆说道：“你也不用管那么多了，老老实实按着我说的做，后面改方子再说，调养个小半月就行了。”说着还从抽屉里抽出来一本书，放在王利面前。 “拿着好好研究研究吧。” 王利低头一看。 《脾胃论》李东垣着。 第30章 入冬天寒 老陆坐在沙发上看着《中医内科学》，虽然有两个病号，但是学习还是要学习的，不然没有医师资格证在老陆心里永远是个悬着的石头。 王翠翠在帮忙打扫中医馆的卫生。王利喝完药又去卫生所忙去了。 小翠爬到了沙发上“爷爷，你在看什么啊？” “关于中医的书。” “中医？” “对。” “什么是中医啊？” 老陆看着小翠稚嫩的脸庞“中医就是治病救人的医生。” “爷爷，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谁还不知道是医生呢！” “哎吆，小翠，怎么说话呢。”王翠翠呵斥道。 老陆笑了“你是想了解中医的医理吧？”老陆故作高深“就怕你理解不了呢。” “谁说的，我肯定能理解。”小翠睁着大眼睛。 “行行行”老陆更乐呵了“这样吧，你要是能把《药性歌括四百味》里的内容都背完，爷爷给你个奖励好吧？” “什么奖励？” “神秘奖励，现在不能说。” “切，不就是背书嘛，这有什么难的。” 王翠翠过去把小翠抱走“得了吧你，别打扰爷爷看书了。” 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 王利专心致志的捧着《脾胃论》看。 嘶……这对于满脑子解剖学知识的王利似乎还有点难理解。 “王大夫，我之前来过……” 王利一看有病人来了，急忙把书藏起来，走上前问道：“怎么了？哪不舒服？” “哦，还是感冒，我之前来看过，药也吃了，没见好转。” 王利一听，按了按盖在鼻梁两侧的口罩。 “按时吃药了吗？” “按时了呀。” 这王利纳闷了，一般来说感冒吃了药两三天就能好了，再顽固也超不过七天。 可能是入冬了吧，天气寒冷，自然病程会持久一点。 “那我再包个药，输个水吧，回家了要注意保暖。” 病人点了点头。 王利忙活完，又捧起了《脾胃论》。 外面则慢慢飘起了雪…… 小翠在外面玩耍，“下雪啦！” 老陆看着说道：“可别受凉了。”王翠翠也是着急的上去就披上了衣服。 老陆在后面看着母女二人，雪花飘零，寒冷逼人。 目前来看，王翠翠几乎与常人无异了，能够正常的生活，之前食欲不振，现在也能吃下饭了，之前便秘，现在二便通畅，之前失眠，现在倒头就能睡着，而且上腹部的疼痛感也明显减轻了。 小翠在中医馆前撒欢，王翠翠则忙不迭的照看。 老陆站在中医馆的屋檐下，身后则是熬药的热腾腾的气息。 看着王翠翠的面色，已经不是那么黄了，气色越来越好，一切都在向好发展，老陆越来越有信心了。 这时那个老道过来了，顶着风雪就来了。 老陆连忙过去迎接，“你这下着雪你怎么过来了。” “害，不是我想来啊，是那几个人非要让我来的。” “你这拿的什么啊。” 小翠也安生了，王翠翠看着老道。 老道看着手上提着的黑塑料袋，神秘兮兮的说“进屋说。” 两个人就进了屋。 老道搓搓手，“那几个病人多顽疾全被你治好了，我那可要过来感谢一下你啊！我也是代表他们来的。” “你这是……” 老道说道：“这可是我在山上摘的，好东西啊，你自己看吧。” 老陆打开塑料袋，就是一堆土。 第三十一章 结丹境 老道一看就不满意了，“你就不能仔细看看？这可是我在山里挖的野山药！” “那你挖的野山药你也不清理干净，你兜着着一兜子土不嫌重？” “我把土的清理了，怎么证明我这是山里挖的。带点土带点泥不更像嘛。” 老陆一听就笑了“行行行”老陆把塑料袋放在一旁，给老道倒上一杯茶。 “那几个病人都恢复的不错吧。” 老道喝了口茶，“好，好的很……哦对了！”老道放下茶杯。 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的。“这是那几个病人感谢你的。” 老陆也不客气一把拿过来，正缺钱呢。 打开一看，估计有小几千。 “还非要给钱，送个锦旗不就行了嘛。” 老道看了看四下无人，又塞给了老陆一个红包。 老陆愣了“你这是干嘛？” “咳，帮个小忙。” “收拾一下，准备出去义诊。”同学拍了一下林北的肩膀。 “不是说最近没有义诊活动了吗？”林北合上书。 “不是马上放寒假了吗？怎么突然又有义诊活动了？” 同学穿上白大褂“害，你没看手机吧，寒假推迟了，最近天气寒冷，好多感冒的，说白了，拉我们去当苦力。” “行吧。” 一群人一窝蜂的挤进了大巴车，带队老师开始按惯例发口罩，但只有林北戴了。 橙子下了大巴车，终于放假啦！ 橙子拉着皮箱准备去卫生所看看王利。王利那可是橙子从小的偶像啊。 啧，西医，治病救人，还是着名医科大学毕业的，放弃了省医院主任医师的位置来到家乡开卫生所，治好了自己的皮脂腺囊肿……总之一个个光环加在王利身上，那在橙子眼中就是偶像。 要不是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我真的会爱上他的！ 当然有点夸张，不过橙子确实是把王利当做学习的榜样了，奈何没有王利刻苦努力。 王利上高中的时候是天天挑灯夜战，橙子上高中的时候是满村跑着玩。 最后没能考上医科大学，只考上来个医科大专，学的还是护理系。 啊啊啊啊啊！我的理想是要当医生，现在只能当护士啦！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贪玩呢。 橙子决定先去卫生所看看这个偶像在干嘛。 王利可是忙坏了，一会儿在药柜旁边包药，一会拿着手电筒看病人的喉咙，一会儿去打针，一会去换吊瓶，可算是忙坏了。 小小卫生所挤满了病人。 王利刚换完吊瓶。橙子就走过去：“需要帮忙吗？” 王利一愣，他知道橙子是学的护理系，不过也才学了一学期…… “放心吧，一些简单的我还是会的。” 王利想了想，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就点点头：“行……能扎静脉针吗？” “可以。” “对了。”王利从药柜拿出个口罩递给了橙子，“都是感冒的病人，可能天气转凉，流感又来了。” 橙子戴上口罩，拈着静脉针，丝毫不生分，没有影视剧那种连扎几次都扎不中的情况，手中的针出去的那一刻，就像是空对地导弹一样，精准刺中。 “哎，这小姑娘还有点本事嘛。”那大妈开始还有点怀疑，现在放心了。 谁也不知道橙子在自己的手背上练过多少次，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一个个小血点，只有王利这种专业人士才能注意到。 老陆看着手里的病历本和检测报告，不仅没有同情老道，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这是……步入结丹境了！” 第三十二章 秘方 老陆看着手里的病历笑开了花。 “啧”老道不愿意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医者仁心我咋从你身上一点都看不到呢！” 老陆喝了口茶，“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不会这样，但是发生在你身上就有笑点儿了。” 还是老道去挖山药，挖着挖着，感觉腰疼，没在意，回到道观里给自己扎了两针，缓解了疼痛，但针一拔又疼起来了。 这种疼又不像是肉疼，是很深入的那种疼。 去医院一检查，好家伙，肾结石。 “你都去医院了，咋不做手术呢？” 老道：“我天天练功养生呢，我要是动手术了，我那群师兄弟不笑话死我！” “你这功也没白练啊，至少……这不练出个金丹出来嘛。”老陆又忍不住笑起来。 “得，你就说你能不能治吧，不能治赶紧红包还我，我做手术去。” “别，红包都到我手上了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再者说了我要是真办法了，我是笑不出来的，你这……好说。”老陆看着检测报告，喝了口茶。 在左肾中盏可见一强回声团，大约小于0.6厘米。 老陆将茶一饮而尽。这不尿都能尿出来嘛。 “我有个秘方，专门治这个的。” “真的假的啊？” “十几代传下来的，那还能有假？” “说来一听。” “金钱草，鸡内金……” “然后呢？” “我都告诉你了还能叫秘方吗？” “行行行你熬吧，不行我要赶紧动手术去了。” 老陆乐呵了“看来命比面子重要啊。” “哎呀陆医生，算我求你了，我这张老脸可就靠你了。”老道苦苦哀求。 “行，我就想办法把你体内这颗金丹给逼出来！” 王利背着酒精喷洒器对卫生所进行全面消毒。 王利是真认真，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橙子看着王利认真的样子，不禁捂着嘴偷笑。 “怎么了？” 橙子收敛起笑容“有这个必要吗？” 王利顿了顿，：“习惯，冬季正是流感的高发季，今天突然这么多感冒病人，当然要消毒了，习惯。”随即对着橙子喷了一下。 “哎呀。” 王利笑了：“给你消消毒。” “你真是……”不过橙子也没在意。 橙子撅着嘴，眼睛看着天花板说道：“我的专业技能还算可以吧。” “可以，今天多亏了你的帮忙，不然我真忙不过来。”王利放下酒精喷洒器“对了！”说着转身走向了药柜。 拿着几个盒子给了橙子“就当是感谢你了。” 橙子一看，一盒荆防颗粒和一盒口罩。 “谢谢你！” “天冷了，注意保暖，别也感冒了。” “嗯！” 老道捂着腰趴在沙发上叫唤。“你能不能快点，我受不了了！”老道低下头咬着牙，实在忍不住了！“疼！！！” 老陆端着药汤慢悠悠的出来，老道刚起来。 “不是给你的！”而是递给了王翠翠。 老道无语，“明明我的病更急好吧！” “知道了知道了。”老陆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 “太阳落山前，给你金丹逼出来！” 第33章 嗖! 老道捧着碗，汤药太热了，喝半天了就喝了一半。 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了，老陆怎么还没回来！？ 老道开始急躁了。 老陆进来了，一只手提着两大瓶1.5升的矿泉水，另一只手拿着个跳绳。 “药喝完了吗？” “在喝。” “快喝。” 老道一头雾水，把碗底的药一饮而尽。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月亮都升起来了。 夜色已经拉开了帷幕。 老道和老陆大眼瞪小眼。 老道纳闷，说好的逼金丹呢？不是，说好的逼结石呢？ 已经这么作了三十分钟了，不管了，我要去撒尿了。老道随即起身。 “干吗？” “上厕所。” “大还是小？” “小。” “不准去！” “啊？” 老陆起身，用着命令的口吻，“把这两瓶矿泉水喝了。” 老道一看，你这不是要我命嘛！我都憋尿了还给我灌水？ 老陆看老道在迟疑，“你还逼不逼金丹了？你还要不要你的老脸了？喝！” 老道听了，心一横，喝就喝！我修道十余载还怕喝水吗？！ 咕咚咕咚，两瓶水干完了。 老道要去上厕所。 “站住！” 老道一脸痛苦“又怎么了？” 老陆把跳绳扔给老陆，“跳绳去。” “我憋尿，干了两大瓶矿泉水，你又让我跳绳，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这么折腾啊！” 太阳只剩一半了，最后一缕光亮将天空染成橙红色。 “让你跳就跳！” 老道在风雪中，一口气跳了二百五十个。 “还差五十个呢！再跳！”老陆站在中医馆屋檐下呵斥道。 “我不跳了！我受不了了！”老道随即推开老陆冲进中医馆，忙不迭的找到厕所。 “啊啊啊……舒服……嗯！？”老道感到一阵堵塞。 老陆慢悠悠的走过去，“用点劲啊。” 老道咬牙一用劲。 嗖！ 那颗结石就如子弹出膛般飞射而出，崩在墙上。 “啊啊啊………爽……”老道把剩下的尿液一股脑排泄出来。 老陆凑上去一看，结石果然让尿出来了，像个筷子头儿似的。 老陆嘴一撅“呶，你的金丹。” 太阳这才落山，就好像老陆答不答应，这天就不敢变黑一样。 林北有些懊恼，之前看那个大爷的感冒，吃完药就好了，而这次电话回访，那几个感冒的病人，病情都在加重。 室友咳了两声，“终于可以放假喽。” 林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又说不上来。 林北打开了阳台的门，一股冷风窜了过来，吹得林北一阵打摆子，林北披上了衣服，站在了阳台。望着这座城市的夜色。 屏息凝神像在思考着什么，扭头一看，室友正在玩电脑游戏，玩着玩着突然就咳嗽起来…… 脉有胃气则生，脉无胃气则死。 老陆回忆着王翠翠的脉象，已经好很多了，但那一点点胃气，恐怕也是药物扶上去的。 不过好在有点效果。 老陆松了口气，刚准备入睡。 王利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咋了？我都快睡着了！” “明天有几个病人，你看一下，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什么病？” “感冒。” “感冒？感冒你都治不好了？你小子医术退步了呀。”老陆笑道。 是啊？ 感冒？我都治不好了吗？ 第34章 普通感冒? 无痰？ 老陆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凝视着眼前的患者。他脸上戴着王利送来的口罩，心中暗自思忖：感冒通常都会伴有咳痰症状，可这位却没有。再细细体察脉象，紧绷得如同琴弦一般，分明就是邪气阻滞气机所致。不仅浑身酸痛难耐，尤其头疼更是剧烈无比…… 嗯，应属毒热壅肺之证无疑…… “王大夫给您开了些什么药呢？又是如何做出的诊断？”老陆追问道。 只见那名病人不住地咳嗽着，声音沙哑地回答道：“说是得了流感，开的药有利巴韦林片......还有布洛芬。” 呃......一个是抗病毒药物，另一个则是退烧药，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啊。 老陆说道“看看温度计。” 病人拿出体温计一瞧，顿时大惊失色——竟然高达四十摄氏度！病人突然当场晕厥过去，手中的体温计也顺势滑落，重重地摔落在地，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此时，屋外狂风怒吼，裹挟着漫天飞雪肆意咆哮着... “什么？学校被封闭了？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校园？究竟为何如此？”林北满脸惊愕。 “不清楚，或许与那次义诊有所关联吧...…”舍友低声嘟囔着。 “什么意思？” 林北看看周围，另外三个室友都病倒了。 高热不退，干咳，浑身酸痛无力……这不就是典型的流感吗？ 又好像没这么简单。 病人已经苏醒，躺在了里屋的推拿床，老陆将温湿毛巾塞在病人的腋窝和腘窝下。 王利推门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老陆叹了口气：“你可算来了，卫生所忙完了吗？” “没有，我让橙子先替我照看着，怎么病人晕倒了？”王利肩上还挎着一个急救包。 “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现在很麻烦的是病人高热不退，烧到了四十度，我已经迫不得已开始物理降温了。”老陆着急的说。 王利一只手拿出听诊器，一只手敷在病人额头上。 犹如火炭！ “你开的什么药？怎么诊断的？”王利将听诊器放在胸口上左探右探。 细湿啰音……有肺炎可能性，前几天还没肺炎呐？ “我诊断的是热毒亢盛，热邪犯肺，准备熬的是麻杏石甘汤。” 王利收回听诊器，“这不对啊，怎么越吃药越严重，并发症都出来了。” 老陆问道：“要不送医院？” 王利沉思了一会儿，“只能这样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恶劣的流感。” 这时又来了一个病人，“王大夫，我前几天退烧了，现在又复发了……” 老陆和王利对视一眼，真是流感吗？ 不对啊，这是一种很新的东西…… 王利说道：“要不你去市医院看看吧。” “不行啊，市医院早就人满为患了，根本抢不到号……” 夜深人静…… 王利坐在药柜前的木凳子上眉头紧锁，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卫生所仅有的五个病床躺着病人在输水。 橙子用酒精搓了搓手，准备离开卫生所回家。 王利突然喊住橙子：“橙子。” “嗯？”扭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王利，“怎么了？王大夫？” “你在学校有没有学过《传染病护理学》？” “学过啊，怎么了？” 王利低下头：“没……没什么。” “那我回家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王利皱着眉头，肺炎……这种肺炎不像是流感加重的并发症，倒像是这流感本来就是肺炎………而这肺炎又并非一开始我就发现的，起程较慢……… 老陆也在中医馆沉思，他已经喂了病人服下了麻杏石甘汤，但目前没有明显好转，只是稍微缓解了症状，所以老陆也在沉思，这到底是什么病。 诊断不像风寒感冒，也不像风热感冒，更不像暑湿感冒，而是三种感冒的症状兼杂出现……… 非寒，非风，非湿，非暑，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 老陆微眯的双眼突然圆睁。 王利的瞳孔也突然放大。 夫瘟疫之为病！ 病毒性肺炎！ 老陆猛然起身，拿起电话就要打给王利，而王利的电话也已经打了过来。 缓者朝发夕死，重者顷刻而亡！ 一点不可怠慢！ 第35章 就拜托你们了! 病人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头子，比老范还要大一点，更要命的是，老头子不仅岁数大还有各种基础病。 而这个村子里几乎都是老年人！ 老陆打电话给老范，“你在哪？” “在家啊。” “听我的，这几天别出门，在家老实待着，等我给你送口罩！” 没等老范回话，老陆挂断了电话，因为王利已经顶着风雪赶来了，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这不由得让老陆想起曾经自己顶着风雪去急救王利。 “现在什么情况？” “我问了病人，本来就有慢性心功能不全和慢性肺阻性疾病，现在更麻烦了。” 王利说道：“这是病毒性肺炎……而且是一种很新的……现在当务之急是退热！” 老陆说：“你有何办法？” “糖皮质激素！” “可这副作用……” “管什么副作用，先退热要紧！”王利说道。 王利不由分说，先给病人打上了一针。 这一针刚打完，王翠翠就抱着小翠出来了，“你们看看，这孩子突然发高烧了！” 去球吧！ 老陆接过小翠，使其平躺在沙发上，一摸额头，还真是烫！ 小翠则迷迷糊糊的：“爷爷……爷爷……” 王利和老陆这下可以说是手忙脚乱了。 王利从急救包里取出布洛芬亲自喂服小翠。 老陆则坐回了椅子上。 病人虽然打完了针，但是咳嗽不止，而且是干咳，咳出的痰里面都带血。 王利来回两头跑。 老陆紧闭着双眼，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止咳散！ 荆芥， 百部，紫菀，白前，陈皮， 桔梗，苏梗， 复花， 双花，浙贝母，姜半夏， 甘草，一个个中药材在老陆脑中闪现。 咽痛则加元参和板蓝根……… 高热不退……加黄岑和生石膏，生石膏……五十克！ 虽说肺为娇脏，用药不可过猛，然则病急则非用猛药不可！ 王利手忙脚乱的忙活了一阵，“卫生所还有五个病人呢！我要赶紧回去！” 老陆没有回答，跑进厨房，端着一碗药汤出来。 “那你赶紧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王利正准备走 ，又转过身子对着老陆说：“给郑副局长打电话，这不是普通的肺炎！” 王翠翠也戴上了口罩，当起了中医馆的“护士”。 老陆刚才的那碗药是用青蒿，金银花，柴胡，荆芥和薄荷简单熬制的汤药，被倒进了脸盆，加了温热水。 在老陆嘱咐下，用毛巾浸泡药汤仔细反复擦拭小翠的天窗穴，涌泉穴，并将浸湿的毛巾塞在小翠的肘窝处。 老陆则给病人擦拭。 这是中医的药物擦浴退热法。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退热！ 天刚蒙蒙亮，老陆一晚上没睡觉，但也不困，相反异常精神。 王利卫生所虽然快爆满了，但大多是轻症。唯一两个重症就在老陆这里，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是年纪尚小的小翠。 “什么？这不可能吧，或许只是简单的肺炎”电话那头漫不经心。 老陆言辞恳切：“绝对不是简单的肺炎，王利说是病毒性肺炎！” “病毒性肺炎？那也不是不能治的……”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都没回话。 老陆就把老年机放在耳朵边上，等着郑副局长回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好久。 “还在吗？” “在。” “病毒性肺炎……目前原因不明，市医院已经爆满了，省医疗队马上来，陆医生……我希望你和王医生一起……撑到医疗队来……村里的乡亲们………” 老陆没说话。 “就拜托你们了！” 第36章 中药漫灌 一个村，上千人口，却只有两个医护人员，一个是西医王利，一个是中医老陆，当然还能算上护理系学了一半的橙子，但这样也才三个人了。 老陆深深叹了一口气。电话又响了。 “喂，咋不接电话啊？”那边是王利的声音。 “我刚和小郑打完电话……” “郑副局长怎么说？”王利急切的问 “原因不明的病毒性肺炎。” 王利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病毒性肺炎倒还不算太严重，原因不明的病毒性肺炎！？ 这意味着所有的诊疗指南都作废了，这是一个新的疾病，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省医疗队会来的，但具体什么时候来……尚不清楚。” 王利和老陆顿时都感觉到压力巨大。 王利半天没吭声，“隔离……先隔离！” 王利的卫生所和老陆的中医馆其实相距并不远，于是临时划分，王利的卫生所为收容轻症患者，中医馆收容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王利已经将一部分药品转移到了中医馆。 而隔离……说的简单！ 人手就不够！ 老陆正发愁，一个蓝色的身影进来中医馆。 老陆抬头一看是老道。 老道穿着一身道袍，飘飘然真似神仙！ “你来干吗？” “我在省里的师兄弟都给我说了，我知道现在咱村面临的是什么严峻形势……我好歹也是半个道医，也算是个医护人员吧……” 老陆疑惑：“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把药王殿设为隔离区！” 隔离区应当设在当季主导风向下风向，同时环境安静与人员密集区要留足缓冲区域，并且远离各种污染源，药王殿再符合不过了！ 只是配套设施还有些不足…… 但也勉强可以用。 老道的任务就是把有感冒症状的人都集中在药王殿。 老陆问道：“你能行吗？” 老道又戴上一层口罩：“你以为道士乱世下山只是吹吹吗？” 老陆看着老道转身钻进风雪中的身影，心中感叹。 老陆随即开始思考，一人一方，辨证论治……不可行，精准滴灌做不到…… 古时抗疫不过就是城中支一口大锅熬汤药，一人去领一碗…… 中药漫灌！ 老陆在后院支起了一口大锅，王翠翠负责熬药，就熬昨晚的止咳散。 老道顶着风雪前行，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老道勉强睁开眼，呦呵，是个小姑娘。 “你跟着我干嘛？小孩子一边玩去。” 那小姑娘眉头微蹙，“是王大夫让我来的，你以为我想来？” 橙子是王利专门派来协助老道的，毕竟隔离这种事儿还是需要点懂现代医学对专业人士，虽然橙子只学了一半护理系，知识也停留在理论上，但这实践的机会不是来了吗？ 老陆戴着口罩，老范也戴着口罩，老范腋窝夹着温度计，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老陆终于吭声了“几分钟了？” “早就到十分钟了。” “拿出来看看。” 老范拿出来一看，三十六度八。 老陆也拿过来看。 “呦你这个老小子运气还真好。” “切。我好歹天天养生，我的免疫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老范不屑的说道。 “我有个事跟你商量，你也可以拒绝 ”老陆小心翼翼的收起温度计。 “什么事？” 第37章 紧急布局 经过王利，老陆 老道和橙子四人在电话中的简单商讨后，终于拟定出了一份初步的方案：对于那些仅表现出轻微感冒症状、尚未发现肺炎迹象且腋下体温大致维持在三十八度上下的病患，可以先前往药王殿接受普通的感冒治疗，由经验丰富的老道全权负责。 一旦在药王殿内观察到患者出现明显的肺炎症状，同时其腋下体温高于三十九度时，就需要立刻将他们转送至王利的卫生所进行诊治；倘若病情进一步恶化发展成为重症病例，那么便要再次把病人转送到老陆的中医馆展开后续的精心医治。 此时此刻，橙子正聚精会神地审视着药王殿内部的整体布局，并在大脑开始绘制一幅详尽的规划蓝图。原来，早年间药王殿曾特意修建过一座精致小巧的阁楼，当初它的用途主要是为了方便那些善信以及前来求医问药之人临时留宿歇脚之用。然而如今看来，这座阁楼恰好完美契合了\"一人一隔间\"的需求标准，因此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其设定为专门收容感冒患者的隔离区域，也就是“污染区”。 此外，孙思邈殿和神农殿将会被划分为“半污染区”，以供老道在此处有条不紊地完成各种医疗前期筹备工作。 最后，环境相对较为洁净的张仲景殿则是老道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清洁区”。 而阁楼与神殿之间也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留足了缓冲区域。 不仅如此，就连垃圾暂时存放点、库房等诸多琐碎细节问题也都全部被心思缜密的橙子逐一纳入考虑范畴之内，并逐一制定出了详实可行的具体实施计划。 现在可以去把有感冒症状的人集中过来了。 老范问道：“什么事？” “过来搭把手。” “我以为是啥呢，这么多年了不都是我给你打下手嘛。” “这次不一样，这次比较危险……” “什么病？” “病毒性肺炎。” “不就是肺炎吗有那么严重吗？” 老陆知道这么说老范也听不懂，于是换了一种说法：“或者叫瘟疫。” 老范愣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一是为自己没有染上瘟疫而庆幸，二是如果自己去帮忙，那便有了染上瘟疫的风险。 老陆说：“我不强求。” “好说好说，但你要保证我要是染上瘟疫了，你可别抛下我不管。” “我不会抛下任何人。” 两人一起来到了中医馆，王翠翠已经熬好了药，为了方便只能灌注在一个个矿泉水瓶里。 老陆说：“你帮我把这些拿给王利，试试能不能行。” 老范按了按鼻梁上的口罩：“放心吧。” 看着老范离开了中医馆，转身问王翠翠：“现在情况怎么样？” 橙子急哭了，甚至委屈的流出了泪水。 “瘟疫？你忽悠鬼呢？这不就是感冒吗？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恁就是想骗俺钱哩！” 老道不耐烦的说：“大姐？您不看新闻的？病毒性肺炎，要命的！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那我也不去，医院一天天就是想着咋骗钱！” 第38章 外援 橙子一个小姑娘自然受不了那么泼辣的中年妇女的毒舌。 橙子实在忍不住了:“这不是普通的感冒 ，这是病毒性肺炎懂吗？我要怎么给你说才好呢！我们这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老道想了想，居家隔离？不妥，万一病情恶化，没有及时得到救治后果会很严重，去药王殿又不愿意…… “大姐啊，药王殿是免费治疗的，免费啊，这么大的便宜能不占吗？你不占算了，想占的多了去了”于是转身作势要离开，还故意拉着长腔“晚了被别人抢了这大便宜可就没机会咯！” 按照一人一隔间的标准，阁楼很快住满了。 老道也懂中医，不过他的药材来源和老陆不一样，老陆的药材来源是小方子他爸从药农那里买的人工种植的中药材然后加工成的中药饮片。 老道的药材来源那可全是靠自己在山上挖的，全是土生土长的纯天然药材，虽然不多，种类也少，但久而久之，也积攒了一些。 老道则立马投入到救治当中，虽然这些人尚未出现肺炎症状，但疑似是病毒性肺炎，所以及时救治，防止病情加重才行。 老道在孙思邈像前的香炉上了一炷香，看着氤氲开来的烟气。 老道突然灵光一闪，酒精都被集中在了卫生所和中医馆，药王殿如果要做清洁工作，不如就用这个简单粗暴的方式——大把烧香。 而老道的香还不是一般的香，是中药熏香。 所以消毒清洁就用这些熏香吧，先严密封闭，让熏香充分盈满，然后再开门开窗通风透气。 甚至庭院里的大香炉都被老道插满了香。 老道拿着一把香走上阁楼，一人发了三根香。 “这东西有用吗？” “你管他有用没用呢，又不收你钱。烧完记得开窗通风就行了。” 熏香至少一天一次吧。 老道打开门，一股烟气飘然而出，带着淡淡的香气，从那缭绕的烟雾中隐隐约约的看到药王像的脸庞。 ………… 祖师爷在上，保佑弟子！ 橙子看见几乎到处都是香火。“你这是干嘛呢？” “这是中药熏香，消毒用的。” 橙子思考了一下，中药熏香有显着的抑菌作用，虽然不能直接杀死病毒，但能通过破坏病毒的生存环境间接杀死病毒。在酒精短缺的情况下，这不失为是一种方法。 “那你现在准备干吗？” 老道思考了一下：“开药。” 橙子点了点头：“那我就回卫生所帮忙了。” “行，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老道走进药王殿，四周的烟裹着老道像是一股仙气。 老道的思路和老陆一样，中药漫灌。 老道进了自己的小厨房，全部上砂锅开始熬药，由于药材有限，老道准备统一用经方——大青龙汤。 王利在电话那头说：“重症是最后底线，绝对不能恶化到危重症！” 实际上中医馆的这个病人差点就到了危重症，只不过被老陆和王利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了。 如果出现呼吸衰竭，需要机械通气，器官衰竭甚至是需要转入重症监护室的，也就是icu。但现在根本没这个条件，所以恶化为危重症那就是必死无疑。 老陆挂断电话，病人打了糖皮质激素，小翠也吃了退烧药，再辅之以物理退热，两个人的高热终于降了下来一些。 王翠翠说道：“最近刚刚量过，小翠是三十九度一，他是三十九度六。” 还是不行啊，四十度已经是人体耐受的红线了，昨晚真的是好险，而现在也不过是在红线边缘往后缩了一点而已。 不过好在服用了止咳散，两人的咳嗽症状明显减轻。 但新的问题很快就来了，物资短缺！ 卫生所已经快要无药可用了！ 第39章 中医药正式介入! 现在的王利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方面对这些病人应接不暇，一方面药物已经开始短缺，另一方面还在担心中医馆的重症患者。 病床只有五个，加上门诊手术室的床也不过六张。 而门诊手术室的这个病人已经转为重症，但根本来不及转移，而且转移到中医馆也是徒增老陆的压力。 橙子问道：“要不要试试中药？”这一句话像是一道光照亮了王利。 王利环顾四周，坐在椅子上的，躺在床上的无疑都在咳嗽，各种干咳声此起彼伏。 “试试吧。” 于是橙子就拿出来老范送来的止咳散开始给病人分发。 王利拿来一瓶进了门诊手术室，那个重症病人还是在咳嗽。 王利把装着中药的矿泉水瓶放在了床头。 “今晚上就喝这个吧。” “这中药汤子……能行吗？” 王利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试试吧。” 王利走了出来，现在体温问题在对乙酰氨基酚和糖皮质激素的猛攻下，已经基本都稳定下来了，至于副作用……只能到疫情彻底结束后再说了。 王利整理着药柜上散落的吆喝药瓶，还好没有什么急性肾衰竭之类的事情出现，因为对乙酰氨基酚对肾的伤害很大，但为了迅速解热不得不这么做。 解热药要缓缓再用了，三十七八度对生命安全至少不会有威胁，可抗病毒药物也不够了。 由于是原因不明的病毒性肺炎，没有特效药，只能用不断尝试各种抗病毒药物，相当于霰弹枪打靶，总有一个能打中吧。 要不试试中成药！ 王利拨通了老陆的电话。 老陆坐在那个重症病人旁边，正在扎针。 “怎么了？” “西药的退热药虽然见效快但是副作用太大了，而且现在药物也陷入了短缺，我考虑使用有止咳和退热作用的中成药搭配你的止咳散，我也不懂你们是怎么辨证的，你有什么推荐吗？” 老陆思考了一下“三拗片和柴胡退热颗粒可以试试。” “行。” 王利刚准备挂电话。 老陆突然开口：“我有新发现。” 王利疑惑：“什么新发现？” “轻症患者和重症患者的舌苔不一样。” 王利眉头一皱，他知道舌诊是中医的特殊诊断方法，但是……能应对这种突然出现的新型病毒性肺炎吗？ 俗话说，气病察苔，血病观质。人的舌苔是病情动态变化的关键反映点。 老陆说道：“我对比了这个病人和小翠的舌苔，小翠发病晚，舌苔白浅而薄，他发病早，而且是第一个重症病人，舌苔黄厚而腻，你去观察一下，如果舌苔逐渐越来越黄，黄腻苔越来越重，可能提示要转为重症了。” 王利一听，显然持怀疑态度，放下电话，进了门诊手术室一看，果然重症的舌苔是黄厚腻苔，王利心中一惊，开始逐个察看舌苔，发现都是浅白，浅黄，或者逐渐变黄。 厉害！没想到老陆的观察这么细致入微！这对病情分析有着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 王利把电话放在嘴边：“你说的不错。” 老陆继续说：“你那里有没有重症患者，轻症采取中药漫灌，重症必须精准滴管，一人一方，随时调整加减。”老陆显然也担心王利那边是不是又有重症了。 王利回应道：“有一个，也是上了年纪的……” “明天我就去看看，我现在专心治疗这两个重症。”老陆刚想挂电话“哦对了，你说药物短缺是吧？” 王利回应：“不止药物短缺，酒精口罩各种，各种物资都短缺。” “行，我想想办法。” 卫生所和中医馆病人的一日三餐都是老范和王翠翠负责的。 药王殿病人的一日三餐自然是老道负责。 这么几天只“花费”没有“收入”，别说治疗用品了，现在到处封城，集市萧然一空，连食物都是个问题！ 只能寄希望于小方子了！ 第40章 中药滴灌 老陆已经好久没合眼了，但是他也不敢合眼，因为他面前的是两个随时有可能转为危重症的重症患者。 而谁又不是呢？除了被病痛折磨的病人，王利和橙子一天到晚都在卫生所，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了，老道在药王殿也是当起了保姆，老范和王翠翠有时会来帮忙，但为了满足饮食供应，已经是忙不迭才能勉强供应上。 谁又不是呢？老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希望能渡过这次难关…… 止咳散已经服用了两天，小翠和那个病人打咳嗽症状已经明显缓解了。 老陆便在一个小本子上记载，便对病人进行诊断。 暂时遏制住体温，但睡眠不佳，伴有心悸…… 嘶……是心脾两虚之象，这可不行啊，需要补脾以支肺，如果脾虚就无法养肺。加个归脾汤吧。 考虑体温尚高，加个贯众和徐长卿以助力清热解毒之效。 老陆起身走向了小翠，小翠在沙发上躺着，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看来是恶寒，眯着眼半睡半醒的状态。 “小翠？”老陆柔和的喊。 小翠睁开眼，“爷爷，我好困……” 老陆坐在小翠旁边，“困了就睡。” 高热，恶寒，舌苔薄白，听这说话也是气短乏力。 小翠嘟着嘴：“我还没背完药性……歌儿呢……我都背到黄岑了……” 黄芩？黄芩苦寒，枯泻肺火，子清大肠，湿热皆可。 为何不加一味黄芩呢？ “那你还背了什么呢？”老陆问道。 “背……背了……紫菀……痰喘咳逆，肺痈吐脓，寒热并济……” 对呀，还可以加一味紫菀。 “中午想吃什么啊小翠？”老陆细心的问道。 “不想吃饭……” “为什么啊？” “肚子撑……” 脘腹胀满，食欲不振，是热毒闭肺证。 麻黄，炙甘草，杏仁 ，桂枝， 白术，茯，苓柴胡，黄芩，紫菀，生石膏………药方的成型对于老陆来说就是本能反应，这些药材总会自动在大脑中逐一浮现。 老陆在小本子里面飞快写下，“老范，除了止咳散之外，另加两剂这个药方，记住，生石膏要先煎！” “好嘞！” 老陆忙活完，开始给小方子打电话。打了十几个才接通。 “喂？”老陆显然有些担心。 “是陆医生啊……老家疫情怎么样严重吗？” “害，你们那里怎么样啊？” 小方子有些哽咽，“我爸进了重症监护室……好多厂里的员工也被隔离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 老陆“你爸在市医院吗？” “没错，是市医院，据说市医院现在在采取什么中西医结合治疗，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老陆一听，心中感到振奋，至少这条路没走错！ “希望你爸能早日康复吧。”老陆停顿了好久，小方子也沉默了好久。 “你能帮我个忙吗？”老陆还是开口了。 林北，这次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中医院这些还在规培的医学生被老师召集起来去支援市医院。 林北就是其中一个。 “胸部ct检查提示肺部感染，考虑为病毒性肺炎！”一个人穿着白色防护服匆匆走过。 “怎么又一个……”这医生揉了揉眉头“林北！林北！” “我在！”林北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裹的严严实实的，胸口的防护服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林北”两个字。 看见林北，这医生松了口气，“走，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病人，看看咱们中医药能不能使上点儿劲儿！” 第41章 培土生金 这医生在前面走，林北在左侧，一个护士在右侧汇报情况 “白细胞7.26x109\/l，淋巴细胞计数正常，血红蛋白122g\/l……” 几人是大步流星，快而不乱，反倒更显稳健。 护士紧跟着医生的脚步“西医采取内科1级护理，生命征监测，予氧疗、抗病毒、抗感染、抗炎、抗肺纤维化等对症治疗等” “确诊结果是什么？”这医生竟然也是个老头子……还戴着个老花镜…… “确诊为暂未知病毒性肺炎和慢性胃炎及支气管哮喘。” 那老医生点了点头，“走，林北，咱们去会会这个病毒！” 林北走近病床。 护士补充道：“目前无发热，主要是咳嗽。” “看看舌头。” 病人伸出舌头，舌苔白腻。 “老师，是白腻苔。” 老医生点点头：“寒湿较盛，困于中焦，脾胃虚弱，难以运化水湿，当用何法？” 旁边的护士自然是听的学一样一头雾水。 林北略作思考：“当以培土生金法。” 护士更纳闷了，又开始玄学了？ 脾属土，肺属金，土生金，土乃金之母，故脾乃肺之母，母病及子，故脾虚而肺失养，培土生金法即是补脾养肺，未有治肺虚而不补脾者。 “当用理中汤，健脾养肺。” 老医生又是微微点头，双手抱在胸前，像是统摄千军万马的元帅，即便地动山摇也是波澜不惊。 只见他微微开口：“当加苏子，桔梗和款冬花，理气宣肺，加强止咳效用。” 林北：“那我这就去准备。” 如果这一次中药能起到明显的治疗效果，那么就会在全院推广。 这头一仗，必须打好。争取来个开门红！ 小方子听完老陆的话，说道：“这有何难，最近省医院一直在向各大中药药企寻求中药材，好在还剩下一些，我都给你送去，顺便各种物资我也都看着带点吧。” “到村口就行了，我和老范去拿。” “好的。” 橙子来到了药王殿，老道又在日常熏香了。 橙子：“王大夫让我来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吧，就是药材和食物快不够用了。” 橙子问道“还好吧是多好？” 老道听了，将手里的一把香都插在香炉上。 “本道采用经方大青龙汤漫灌后，其中有两名普通感冒患者痊愈了，而我也亲自将他们安全护送回家，并实施居家隔离措施。然而，尽管其他患者的病情均有所好转，但仍存在一些问题......” “到底还有什么情况呢？” 老道一边挠着头，一边面露忧虑之色说道：“其中有一个病例，病情突然急转直下，高烧持续不退。即便我加入了多味清热解毒的药材，药效依然不显着，毫无起色啊。” 橙子听闻此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立刻决定要亲自前去查看一番。于是，两人戴上了三层口罩，老道手中紧握着一把熏香在前面开路，一同走进了那座阁楼之中。 刚刚抵达门口，一阵剧烈的干咳声便传入耳中，仿佛要撕裂空气一般。橙子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紧。 只见一名患者正痛苦地咳喘不止，身体颤抖着，甚至已经无法站立，只能跪倒在地，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每一次咳嗽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浓痰。 那口痰中竟然带着丝丝鲜血，这极有可能是肺炎的典型症状！ 第42章 六君子汤 老陆把着病人的脉心中暗暗思索，病人躺在中医馆沙发上喘息，似乎只剩下了一丝气，老道和橙子焦急的在旁边看着。 “你开的什么药？辩证了吗？” “开的大青龙汤，人太多了，我采取的是中药漫灌，没有一个个辩证 。” 老陆说道：“轻症可以用统一的药方，你要时时监测，重症必须必须辨证论治！” 老道听了点点头：“行，我这就回去改药方。”老道随即转身就走了。 病人重咳不止而又咳痰不出。 橙子从急救包里拿出了一支五十毫升的注射器，在病人咽部两边反复抽吸。 老陆问道：“这是……” “没有吸痰器，这个方法可以缓解一下。” 老陆一眼就看到了舌象，舌淡胖嫩，提示脾失运化，导致水湿内停。 脾为肺之母，母病及子，肺主气，司呼吸，肺虚故呼吸困难，喘气，咳痰不出。 舌苔白腻微黄。有转重症风险。 老陆眉头紧皱，看来病情是很复杂的。 《黄帝内经》曰：“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 《石室秘录》曰：“治肺之法，正治甚难，当转治以脾，脾气有养，则土自生金。” 《内外伤辨惑论》曰：“脾胃一虚，肺气先绝。” 故治本之法在于治脾！ 既然肺虚被病邪入侵，那就从补脾开始！补脾扶肺以抗邪！ 六君子汤！ 正气内存，邪不可干！人参大补元气，补脾益肺，扶助正气对抗邪气！ 白术健脾燥湿，帮助脾恢复运化能力，避免水湿内停。 茯苓，健脾和胃，补养脾胃！ 甘草，辅助诸药药力，必事半功倍！ 陈皮和半夏皆能燥湿化痰！ 此谓六君子！ 橙子已经吸痰完毕，拍打着病人后背。 王利巡视着卫生所，密切的关注每一个病人的状况，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服用了止咳散后，咳嗽症状竟然大大好转。 简直不可思议！ 橙子拿着老范和王翠翠已经熬好的止咳散进了卫生所。 “这一瓶，陆医生特意吩咐过的，给那个重症病人。” 王利拿来一看，上面贴着个标签“六君子汤”。 老陆是这么想的，重症患者都改用六君子汤了。 老陆端着热乎乎的汤药喂给了新来的病人，病人很艰难的喝下。 老陆又开始扎针，肺俞穴，脾俞穴，胃俞穴，这三个穴位都能辅助治疗脾肺方面的疾病。 一针下去，圆珠笔的笔头在纸上马不停蹄的书写。 林北有些急躁，用笔在医案上不断复盘。 老医生在旁边，“不用慌，已经服用了六剂了，应该见效了。” 此时护士打开了门，“有结果了！” 林北急忙站起身，“怎么样了？” 护士打开检测报告念道：“患者诉头晕、咳嗽，上腹部不适，无发热、心慌、气促，精神、食欲尚可，二便调，复查胸部ct检查示双肺病灶较前部分吸收。” 林北激动的说道：“看来真的起效了！” 老医生还是怀抱着双臂，眼神淡然，“你这个检测报告还需要补一补，有缺陷。” 护士问道：“什么缺陷？” 老医生淡淡开口：“少了舌象。” 第43章 邪犯少阳 舌淡红，苔薄白。 老医生微眯双眼：“看来病情还是有些缠绵啊。” 林北心里一怔，虽然胸部ct检查表明病情有所好转，但老师居然这么说，那必定是从舌象上发现了什么。 对，作为一个中医不能被检查报告牵着鼻子走，要保留中医的思维。 林北也开始思考，咳嗽头晕并未明显减轻，还伴有上腹部疼痛，嘶……这样的结果不能说服院长在全院推行中药，必须要想办法获得更好的疗效！ 老医生眉头稍微舒展：“至少白腻苔有所消退了……” 林北说道：“也就是说寒湿邪也开始消退了？” 老医生点点头“没错，也不要太悲观，这是个好兆头。” 上腹部不适，或为胸胁苦满，食欲尚可，但也不是很好，再加上薄白舌苔…… 老医生缓缓开口：“是邪犯少阳证。” 林北本能反应一样：“小柴胡汤？” 老医生摇摇头，“应该用柴胡桂枝汤。” 邪犯少阳指邪气侵犯少阳经而导致的病变，处于半表半里之间，病情缠绵反复尤其难以治愈，不过不要忘了，它的对手可是小柴胡汤和桂枝汤的强强联合——柴胡桂枝汤。 桂枝汤调和营卫，解肌辛散，以治太阳之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宣展枢机，以治半表半里。 柴胡桂枝汤通过调和少阳、太阳两经，和解少阳枢机，扶正达邪，同时解肌祛风，调和营卫，使得相引为援的太少两感共同化解。 柴胡透泄少阳之邪从外而散，黄芩助柴胡以清少阳邪热，柴胡升散得黄芩降泄，则无升阳劫阴之弊。半夏、生姜降逆和胃，人参、大枣扶助正气，俾正气旺盛，则邪无内向之机，可以直从外解。 已经二诊了。 林北在心里打气，希望这一次能获得更大的疗效！ 深夜，老陆能听到王利卫生所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但比着前些天好多了，那是剧烈而不间断的咳嗽声。 小翠可能是因为自身的免疫系统已经逐渐成熟，病情的好转很快，但那个重症患者的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但仍不容乐观，王利听说中医馆又收容了一个病人，也赶来了。 “还好吧？” “服用了六君子汤，现在好很多了。” 王利点了点头：“你别说，这些中药汤子还真有用。” “你以为呢，老祖宗的智慧。” “是是是，老祖宗的智慧。”王利走到新收容的病人前用听诊器听了听。 这声音……八成也是得了肺炎。 “考虑不考虑用些抗病毒药物？”王利试探性的问老陆。 老陆思考了一会：“有就用呗。” 王利点了点头，风雪拍打着窗户。 王利收起听诊器，假意漫不经心的问道：“我父亲说你从来就没有看不好的病人，是真的吗？” 老陆被这突然一问怔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陆才起身进了卧室，并示意王利也进来。 “他们都休息了吗？”王利关上了卧室的门。 老陆没有回答，埋头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 第四十四章 误诊录 “有时能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在抚慰。”老陆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本小册子，封面皱巴巴的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的墨迹已淡，但仍然可以看出 ，写的是“误诊录”。 王利看着眼前的《误诊录》，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呢？这跟他父母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曾经告诉过他，陆氏家族可是好几代传承下来的中医世家，每一代都是能够包治百病的神医啊！ 此刻，老陆正坐在床边翻阅着这本记录着一个个病例的本子。 “都说病人是医生最好的老师啊。哪里有什么神医，无非就是一代又一代人经验的积累而已。上一代无法治愈的病症，就由下一代去尝试突破；如果还是攻克不了，那就留给再下一代去挑战......旧的疾病被攻克了，但总会有新的病症出现......所以大家才会说祖传中医治病更厉害些，毕竟他们继承了前人无数次努力奋斗的成果啊......” 老陆一边翻看着《误诊录》，一边感慨地说道。 “这个肺炎确实是一种新型的病症。”老陆接着说。 听到这里，王利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您害怕吗......担心《误诊录》里会增加新的病例吗？” 王利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老陆抬起头，看着王利，坚定地回答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他的眼神充满了决心和自信，仿佛在向王利传递着一种力量。王利静静地看着老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在这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位真正的医者，一位不畏困难、勇往直前的战士。 中医馆墙上挂着的“大医精诚”四个字淡淡墨痕熠熠生辉。 “好消息好消息！”林北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经过这几日坚持服用中药后，患者们的病情终于出现了好转的迹象，连院长都破例同意让中药正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了！ 然而，站在一旁的老医生却皱起了眉头，眼神异常凝重。 “怎么了？老师？您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啊？”林北察觉到了老师的担忧，连忙追问道。 “嗯......”老医生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那你们打算如何进行临床试验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计划设立两个对照组。一组采用传统的西医治疗方法，另一组则尝试中西医结合疗法，然后观察比较两组患者的治疗效果，看看中医药是否真的能够带来显着的疗效。目前我们已经分到了一百个受试病人。”林北详细地解释道。 老医生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他心里很清楚，要对这一百个病人实现一人一方的辨证论治实在是太困难了。毕竟整个中医医疗队现在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人手严重不足啊...... 这时，林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棘手的问题，他沉思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老师，要不我们试试……大数据分析？” 第45章 保证完成任务! 老陆和老范齐心协力地卸下了小方子带来的物资。就在小方子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老陆突然喊道：“小方子！” 听到声音，小方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老陆，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陆医生？” 老陆快步上前，将手中紧握的一沓钞票递给了小方子。小方子连忙摆手拒绝，“不是，陆医生，这我真的不能要……我……” 然而，老陆并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而是坚定地将钱硬塞进了小方子的兜里，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收着吧。” 小方子感激涕零，但还是试图推脱，刚想再次开口说话时，却被老陆抢先一步打断了。老陆关切地问道：“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小方子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地回答道：“情况不太好……”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悲伤。 接着，小方子继续说道：“听我爸说，最近医院已经准备尝试让中医介入治疗了，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落实……”他的语气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老陆眉头微皱，追问道：“什么原因呢？” “听说医院的意见并不统一……” 郑副局长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紧急召开这场中西医联席会议，目的就在于确立下一步医疗计划——就是究竟要不要让中医介入。 郑副局长靠在椅子上，眼睛微闭，一只手揉着太阳穴。 左手边是一众西医专家，右手边是中医专家，只有一位，也就是林北的老师，那个中医医疗队领导者的老医生。 无论是西医专家还是这个老医生，脸上都挂着疲惫，脸颊更是被口罩勒出一个个血色的红印子。 其中一个西医专家开口了：“我不觉得那些草药汤子能起什么作用，我们日日夜夜在抗疫第一线奋战，病人严重的更是有生命危险！这不是开玩笑的！” 旁边一个西医专家附和道：“你说中医能治疗这种病毒性肺炎，你有什么证据吗？到时候倘若耽误了病情，别说帮忙了，别添乱就万幸了！” 站在会议室门外的林北听了只能深叹一口气。 老医生摘下老花镜，缓缓开口：“我们尝试过治疗一个重症患者，用中医辨证论治开中药配合西医的对症支持，目前患者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西医专家听了就不满了：“个例，你说这个例有什么用？你们中医接受过临床试验的考验吗？你们凭什么说你们能治疗这种全世界都未曾见过的新型病毒性肺炎！？” “证据！？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证据？！”老医生拍案而起“你们有证据吗！？那一个个被送到火葬场的病人就是你们西医能治疗新型病毒性肺炎的证据吗？！”老医生吼道。 那些西医专家还要开口。 郑副局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吵什么吵！？”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又用拳头叩击着桌子“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事态已经严重到什么情况了？诸位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嘛！？还在这里斗嘴？！” 那些西医专家听了，身子往后一靠，默不作声，老医生也坐了下来。 这一声吼的会议室门外的林北心一颤。 郑副局长稍微平复了下情绪，正思考该怎么说，突然面前手机响了。 郑副局长本能的要去挂电话，结果一看，是老陆打来的。 郑副局长环顾了一下四周，接了电话。 “忙吗？” 郑副局长停顿了一下“不忙。” “现在市区的抗疫工作是不是你在领导？” “基本上算是吧。” “那为什么直到现在中医还不能参与到医疗工作中！？”老陆在电话那一头吼道，显然控制不住脾气了。 一众西医专家面露惊诧，那老医生也惊了。众人视线一下子齐刷刷的转移到郑副局长这里，聚焦在他的个手机上。 郑副局长从来没有在会议上接过电话，莫非是什么大人物？ 郑副局长：“也让中医参与了……” “参与了？怎么参与的？” “我们的计划是先让西医治疗，若无效果再让中医去治……” “荒唐！荒唐至极！这是什么计划？！何谈实在不行了让中医去治，真到了那一步，恐怕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分明有两根绳的力量拧到一块儿！偏要分开用？这简直就是在是胡闹！” 老医生在心里暗叹，低头喝了一口茶，那一众西医专家坐不住了。 郑副局长打开了免提，老陆的声音在手机里更加洪亮了。 “中医必须自始至终全程参与，采取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式，才能将这两根绳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而非割裂开来，各行其是。” 郑副局长回应道：“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有一个病人让中医尝试了，并没有治愈病人，只是稳定了病情，不让重症转为危重症……” “现在一没有疫苗，二没有特效药，能尽可能的让轻症不转为重症，重症不转为危重症就谢天谢地了，还能奢求什么？必须尽快让中医介入，不是等到西医不行了让中医上，是全程都要让中医参与！” “行，我会考虑的，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 “有我在就放心吧，赶紧处理完市区的事情，我们还等着专业的医疗队来支援呢！” “行，我明白了。” 电话挂了。 郑副局长在此环顾四周，开口了；“西医是我们的抗疫力量，中医同样也是，中西医结合，中西医并重，是国家定下的战略，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中医和西医不是仇敌是战友，如果非要有一个敌人”郑副局长顿了顿。“现在来看就是这个病毒！” 郑副局长轻叹一口气：“我作为卫生局的副局长，不希望中医和西医走到对方的对立面上，而是更好的通力合作！” 林北在心里赞叹。老医生则默不作声低头喝茶。 “我决定立刻让中医参与治疗，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你能确保临床试验的平稳进行吗？”郑副局长没有理会那些西医专家，转头直接问老医生。 老医生放下茶杯：“保证完成任务！” 林北从此记住了电话中的那个声音，有些苍老又有些倔强。 第四十六章 舍脉从症 老医生立马边走路边带口罩，林北跟在身后也是边走路边带口罩。 两人也是在会议结束后立马就奔赴医院了。 两人上了车，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如何辩证。 一百多个人，只有不到十人的中医医疗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精准辨证的。 如果使用大数据分析症状，可是分析什么症状呢？ 望闻问切，除了主诉的基础之外，关键的是舌诊和脉诊。 林北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脉诊……总不能挨个去把脉吧……” 脉象是一种主观上的感觉，两个人把脉的结果很可能会有差别，并不利于大数据分析的标准化，而舌象不一样，舌象更加直观，采集更加便捷，更容易标准化，只有舌象更符合大数据分析的要求。 “不把脉了，除了主诉，看看舌头就行了。” “只看舌头？可是我们不是讲究四诊合参吗？” “四诊合参？小林啊，你还是年轻，容易固守一些书本上的东西不够灵活。”老医生看着窗外空旷寂寥的广场，大雪飘零，天地皆白，马上就要过年了，竟然如此苍凉。 “《医宗必读》看过吗？” “看过。” “《脉法心参》那一篇看了吗？” “看了……哦！是舍脉从症！”林北恍然大悟。 “脉诊很关键，但不是唯一的标准，如果出现脉象不符合病人多整体情况和症状，是从症不从脉的，因此特殊情况，就要用特殊办法 。” 于是医院里就多了那么几个身影，穿梭在一个个病床间，用特制手机对着病人的舌头拍照…… 老范一铲子下去，将积雪铲起来堆在一旁，积雪越来越大，雪却从来不停。老范必须清理出一条路，保证卫生所和中医馆之间道路的畅通。至于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考虑了。 老范想起来那年冬天，王利还小闹肚子的时候，也是大雪封山。 “什么？你们结合治疗整个村子竟然没有一例病死的病例吗？甚至只有三个重症患者？” 老陆在中医馆里，右手拿着手机贴贴着耳朵，和郑副局长通着电话。 从郑副局长惊讶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对这个结果显然是难以置信的。要知道，市医院拥有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医疗条件，参与救治的更是全市最顶尖的医学专家们。然而即便如此，病死率和转重症率仍然居高不下。相比之下，老陆只是一名中医，再加上王利这个西医，他们的医疗资源十分有限，但却创造了仅有三人转为重症、无人病死的奇迹！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你们一共接收了多少病人呢？”郑副局长追问道。 “最初有一百多个病人，不过经过诊断，其中一些似乎只是普通感冒而已，所以现在只剩下六十多个真正需要治疗的病人了。”老陆如实地回答道。 郑副局长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转重症率大约是百分之五左右。 老陆紧接着说道：“我之前就跟你们提过，我们采用的是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法，效果非常显着。你们也应该尽快推广这种疗法啊！”不要磨磨唧唧的啦。” “哎呀，我总要让那些专家服气吧，他们问我要证据，我只能让一些中医先展开临床试验……对了，他们准备通过大数据分析出一个统一的证侯，你有什么建议吗？” 老陆一怔，大数据？真新鲜。 第四十七章 三因制宜 “大数据分析中必须要有人都思维存在，不然便不能称之为辩证。作为时行之病，当注重自然环境的异变。” “什么意思？” “也就是三因制宜。” 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王利手中拿着一把扫帚走进了卫生所，拍打完肩膀上的雪花后，他扭头将玻璃门缓缓地关上。 老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变方子了，真不知道最近的治疗效果到底怎么样，王利把扫把放在一边，接过橙子递过来的病情报告。 橙子每天都会采集各种症状，总结每个病人的病情发展。 王利低头紧紧盯着，报告显示，患者们咳嗽、发热以及身体疼痛等症状均已有所减轻。 嗯？不对劲啊！ 王利眉头微微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情况：门诊手术室里的那位重症患者竟然不再发烧了！ 不发烧原本是件好事，但患者的体温从高热状态突然间骤降下来，实在有些反常。 当初为了给患者强行降温，冒着风险使用了对乙酰氨基酚注射液，这种药物虽然退热效果显着，但其副作用也是相当大的。然而……这药效未免也太过显着了吧…… “橙子。” “嗯？王医生，怎么啦？” “咳咳……你再拿体温计给他测量一下体温……” “哦……好嘞。” 王利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为何降温如此之快……难道是中药的功效？不行，得打个电话问问老陆。他拨通了老陆的电话。 老陆和郑副局长通完电话，刚刚起身准备去厨房喝口热水。电话便又响了。 “咋回事？” “最近用了六君子汤，患者的各种症状都普遍减轻了，但是……” “但是啥？” “有一个重症患者，本来体温一直被勉强维持在三十七度，现在突然断崖式下跌了……” “降了多少？” “我让橙子再去测测，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统计错了。” 老陆暗自思忖，这当初开六君子汤是为了补脾益肺，止咳化痰，这六君子汤也没有退烧的功效啊？难道是病情有了变化？当初是以中医馆的重症患者为模板，并没有对卫生所的重症患者进行四诊，难道他的病情不一样？ “王利，你测下心率和血压，我马上过去。” 王利闻听此言，立马翻出了血压计，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可真是怪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我的诊断出了问题？不会啊，我都是按照标准流程来的……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王利拿出血压计进了门诊手术室，开始为患者测量心率。 “心率好慢……血压也下降了……”王利自言自语道。 “老陆怎么还没来......”王利喃喃道。 话音未落，老陆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满头都是白雪花。 “心率是不是很慢？血压是不是也是骤降？”老陆问道。 王利收起血压计点了点头。 “我就料到！”说着开始把脉，脉缓弱而欲绝。 橙子看着手表时间到了，就从患者腋下取出了温度计：“三……三十五度四……” 老陆和王利都大惊，之前一直想办法退烧，现在反倒体温过低了！ “是天气太冷了吗？”老陆问道。 “这么多病人都没事……”王利回应。 “医生……热……热……” 两人再度大惊，体温降到这种程度还会热？ 第四十八章 心阳虚脱 体温过低，患者居然还感觉到热，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因为缺乏必要的仪器设备，所以无法对其他生命体征进行监测，现在只能依靠老陆的经验来判断病情了。 患者体温偏低，但却自我感觉发热，这种情况属于里寒外热…… 这意味着寒邪突然重创了阳气，使得阳气耗散并向外脱垂！ 就在这时，橙子突然惊叫道：“你们快看！” 老陆和王利急忙顺着橙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病人双眼微微合拢，然而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淋漓而下。 这六君子汤里面并没有发汗的药材啊，而且周围的环境又是如此寒冷……怎么会突然出这么多汗呢……老陆紧紧皱起了眉头。 王利同样感到震惊不已，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之多的反常现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陆闭上眼睛，脉微欲绝，冷汗突下，手足厥冷，神昏不语………面色苍白！ 是真的毫无血色！ 这就是寒邪入心，逼阳外散！ 是心阳虚脱证！ 是极其危险的重证！ 患者眼睛紧闭，呼吸突然开始急促，胸口一起一伏如波浪，这一下王利也慌了神了，他在大医院工作过，也没见过此等异象！ 王利问道：“怎么办？” 老陆缓缓睁开眼：“是心阳虚脱……那便回阳救逆！” “熟附子三十克……”老陆边念叨边在纸上狂写。 王利问道：“这个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重剂以救急！” 干姜四十克……人参二十五克……白术十五克……甘草十二克……桃仁十二克……红花十二克……枳壳十五克…… 老陆刚停笔，就递给了橙子，“去中医馆让老范先熬这个药！” 橙子收起了药方就冲出了卫生所。 两人则准备回到门诊手术室。 一个病人看到王利，老陆，橙子三人都是神色匆匆，忍不住问：“怎么了医生？出什么事了吗？” 老陆和王利都心里一咯噔，两人愣了一小会儿，随即对视一眼，便异口同声的扭头回答： “放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两人随即走进门诊手术室，原本神色淡漠的患者此刻已然彻底昏迷过去了！ 老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掐住病人的人中穴，焦急地喊道：“有安宫牛黄丸吗？！” 王利连忙答道：“有！我这就去拿！” 老陆见掐人中并不起效，便伸出手触摸病人的颈动脉，感受到还有微弱的搏动，再观察胸廓，也有轻微的起伏。 看来呼吸和心跳尚未停止，老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王利迅速取来一粒安宫牛黄丸，用温水化开后给病人灌下，过了一会儿，病人终于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开始有点反应了。 寒邪直逼心包，导致阳气虚脱外散，气血运行不畅，必然会产生痰瘀，痰迷心窍后便陷入昏迷状态。 安宫牛黄丸可以清痰开窍，但也只能用来应急，想要治疗还是要靠那个方剂！ 王利问道：“那是什么方？” 老陆淡淡回应：“回阳救逆汤。” 第49章 回阳救逆 《伤寒六书》载有此方，乃四逆汤加减而成。 有温中散寒，回阳固脱之效。 附子干姜皆为温热之药，附子似主力部队，战斗力高但速度慢，干姜如先头部队，战斗力但速度快，故两者相加，共为君药，以回阳之力攻寒收阳。 白术有益气之效，人参则有补气之效，助力回阳，共为臣药。 气不足则血不行，故有血淤，用红花，枳壳，桃仁活血化瘀，通行气血，共为佐药。 甘草则辅助诸药，为使药。 总之就是以大阳大热之药猛攻体内寒邪，使阴阳重归平衡。 橙子推开门进来了，也是满头发挂着雪花，手里提着一个铁饭盒。 王利走过去打开盖子一看，是热腾腾的汤药。 老医生坐在大屏幕前，摩挲着下巴，林北和其他几个中医也在旁边，看着大屏幕，上面是大数据分析的结果。之前邪犯少阳证的病人病情已经稳定，现在中医医疗队要面临的是对一百个人病人的统一辨证。 由于舌质多为淡白色，却也有部分是舌苔厚腻，再综合各种症状大数据分析出了两种证候——风寒疫和风湿疫。 老医生还是摩挲着下巴静静的思考，其余几个中医开始讨论，有人认为是风寒疫有人认为是风湿疫，林北则默默的看向老医生。 三因制宜？这个建议倒是好啊……看来民间还是有些高手的…… 一者因时制宜，二者因地制宜，三者因人制宜。因时制宜者，顺四时而适寒暑也；因地制宜者，辨高下而异方域也；因人制宜者，察盛衰而调虚实也。如此方能明辨病因，对症下药，以达治病救人之效。 否则，徒具数据，而无活人之思，岂不谬哉！ 当今大雪飘零正是冬季，故寒邪当为最盛，此因时制宜也。 本市地区偏西南，湿冷是冬季常态，故湿邪也不弱，此因地制宜也。 经过症状采集病人有寒有湿，也有寒湿夹杂之兆，此因人制宜也。 老医生身后的那些中医还在争论是风寒疫还是风湿疫。 老医生缓缓开口：“是寒湿疫。” “寒湿疫？也就是寒邪和湿邪夹杂？”林北问道。 老医生点点头：“要为这一百个病人想出一个统一的方剂才行……” 林北听闻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恰巧老医生也开口了。 “荆防败毒散。” “人参败毒散。” 一剂温服，病人躺在床上，身体突然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然后，他张开嘴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冷……冷……”病人蜷缩着身体，手紧紧地抓着被子。 王利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陆则神情淡然：“这是阳气收敛，由表回里了，但体内寒邪依旧盛大，所以开始怕冷了……橙子。” “怎么了？”橙子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问道。 “过个三十分钟再量量体温。” “好的。” 王利收起听诊器，“患者还是有湿啰音……要不要加点抗病毒药物吧。” 老陆稍加思索，点了点头“那当然最好。” 第50章 雷火灸 患者蜷着身子手抓着被子瑟瑟发抖。 老陆皱着眉头，开始恶寒了，看来这寒邪不是一般的小啊…… 药效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起效，不如……试试外治法，或许能助力回阳。 不如试试雷火灸？ 雷火灸，又称为雷火神针，是一艾灸之法，而之所以称之为“针”，因其为实按灸的一种，通常艾灸要悬空施灸，也就是与皮肉相隔一段距离，但实按灸不同，要像针一样直接扎在皮肉上。 雷火灸成分特殊，药力渗透充分，其祛风散寒之功效十分强劲。 为艾灸中的猛药。 老陆皱着眉头来回踱步，王利将自己的被子披在了患者身上。 橙子则拿着体温计说道：“体温有所回升，但是不多。” 王利想了想抗病毒药物加上老陆的回阳救逆汤，居然也不奏效？ 王利问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别慌，有是有，只是……” 将熟蕲艾末、乳香、没药、穿山甲、硫黄、雄黄草乌头、川乌头、附子，干姜，花椒等混合，再用厚纸包裹，藏于地下十七天，方可取出使用。 雷火灸，以大温大热之药为主，专攻寒湿。 老陆：“我想着雷火灸，但是我没有雷火灸的艾条啊。” 鹅毛大雪中，老道提着铲子一遍又一遍地铲着雪地，他的身影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雪花如同精灵般在空中翩翩起舞，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发、肩膀和铲子上，瞬间又融化成水珠，滑落而下。 他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随着每一次铲雪的动作而起伏。铲子的金属边缘与坚硬的冻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雪地中。老道铲雪的动作虽然缓慢而重复，但却充满了力量。 终于，经过一番艰难的挖掘之后，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一个陶罐的轮廓在泥土的掩盖下若隐若现，覆土被老道小心翼翼的拨开，捧起陶罐抱在怀里……… 老道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身处寒冬，愈发温暖。 五根雷火灸艾条被送到了老陆手里，是老道制备的，本来是为了卖给当地的一个商人赚点票子，但现在既然有急用，老道便挖了出来，给了老陆。 老陆拿着艾条，难言感激之情。二话不说开始施灸。 患者俯卧在床上，王利则启动了通风口。 老陆见状随即将药物艾条的一端点燃，吹灭火焰，明亮闪烁的火红艾条头鼓动着阵阵热气。 橙子将几张厚纸放在了患者的肺腧穴上。 又将几张厚纸放在心腧穴上。 老陆准备“重点打击”这两个穴位。 俞穴，乃脏腑精气输注于后背的穴位，亦名之为背腧穴。寒邪从此穴入，可直逼人的脏腑，然从此处艾灸亦可直接补助脏腑。 心俞穴，肺俞穴皆属足太阳膀胱经，故灸此二穴，既可祛除心肺寒邪，又可将温热之气通过经络输布周身。 嘶嘶嘶…… 艾灸条稳稳的落在那几层厚纸上，王利和橙子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随着几缕细小的烟雾腾起，患者一下子一个激灵…… 第51章 参荆败毒汤 人参败毒散由羌活、独活、柴胡、前胡、甘草、桔梗、人参、川芎、茯苓、枳壳、生姜、薄荷组成。被誉为“治疫第一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类证活人书》《小儿药证直诀》皆载有此方。 荆防败毒散由荆芥、防风、羌活、独活、柴胡、前胡、枳壳、茯苓、桔梗、川芎、甘草组成。《伤寒蕴要全书》《医学正传》《摄生众妙方》皆载有此方 。 老医生仍然注视着大屏幕上大数据分析出的证候，但通过三因制宜，已经确认为是寒湿疫了。 “老师，荆芥防风都是除寒祛湿的药对，辅之以羌活和独活，更能助力祛除寒湿。川芎柴胡行血祛风，也可以缓解病人头疼的症状。桔梗开提肺气，枳壳降气行痰，前胡亦有疏风祛痰之效，三者合一，一升一降一辅助，共同宽胸理气。茯苓则健脾化痰，使药补而不滞，共起宣肺化痰，祛除寒湿的效果……可以说此方是最合适的。”林北滔滔不绝，其余几个中医听了也不禁点头，似乎是赞同林北的意见。 老医生则缓缓开口：“但是小林啊，你忽视了一点。” “什么？”林北惊疑道。 “医院收纳的患者多为久病之人，正是元气久损之时，也需要人参来补益元气。” 林北听了微微点头。 “不如把这两个方子合到一起吧。” 老医生拿笔在纸上逐一写下，人参，荆芥、防风、羌活、独活、柴胡、前胡、枳壳、茯苓、桔梗、川芎、甘草。 老医生起身给了身后的几个中医，“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几个中医讨论了一番，其中一个说道：“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患者咳嗽痰多，应该加陈皮和半夏，增强化痰的力量。” 老医生和林北听了点了点头。老医生将半夏和陈皮加上正准备递交给当地的药企，让他们加紧制备。 老医生的手机响了，老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眼神闪过一丝迟疑。 老医生愣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 “喂？有事吗？” “听说你们已经开始拟方了是吗？” 老医生顿了顿：“对呀，怎么了？” “我们想了想，不少中药也有抗病毒的作用，我们推荐药方里面加上连翘和金银花。” 老医生笑了一声：“你们西医也开始关心我们中医的工作了？”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会，才慢腾腾的出了声“害………郑副局长说的对啊………什么中医西医啊，都是为了人民健康而奋斗，都是……一家人嘛。” “行。”老医生罕见的露出笑容。“那我们考虑考虑吧。” 电话挂断了，林北问道：“加吗？” 老医生思量再三，“加吧，西医的建议还是很可贵的。对了，要给这个方子起个名字啊 。” 林北想了想：“就叫参荆败毒汤吧。” 病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王利皱紧眉头看着老陆手里的艾条。 两根雷火灸已经灸了肺俞穴，剩下这三根老陆准备灸心俞穴。 由于病人光着身子，橙子担心病人会再受凉，担心的问：“你冷不冷？” 病人支支吾吾的说：“冷到也有点，但是感觉有股寒流从骨髓出来……在了体表窜来窜去……” 老陆知道这是寒邪被逼出来了一部分，便也更加认真，一股脑将三根雷火灸全部用在了心俞穴上。 第52章 东风 郑副局长跟小方子他爸算是平辈吧。小方子则是从小跟着郑副局长屁股后面跑的人，那时候郑副局长还没这么大的官儿，但经常带着小方子在市里面玩，跟小方子他爸的关系自然也不错。 在小方子家里，郑副局长敲了半天门，小方子才把门打开。 小方子面露惊喜“郑叔，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过来看看。”郑副局长说完刚准备进门。 被小方子一把拦住。 “怎么了？” 小方子递给郑副局长一瓶酒精喷雾：“特殊时期，郑叔体谅一下……” 郑副局长见了，也是无奈的笑了。 经过一番消毒，两人终于坐了下来。 “最近身体怎么样？” “做了好几次检查了，没有被传染，倒是很多员工倒下了。” 郑副局长听了，心里一怔，摘下口罩“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郑副局长环视了下四周，刚准备开口，小方子先问了：“我爸情况怎么样？” 郑副局长听了，只能先把话咽回去。“你爸情况还算好的，当时全院第一个接受中西医结合治疗的就是你爸，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了，没有生命危险。” 小方子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医院推行中西医结合治疗了嘛？” 郑副局长听了，知道机会来了，便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欠东风？什么东风？” “就是小方子你的东风啊？” 小方子马上就要接到个大生意，就是加紧制备中医医疗队拟出来的“参荆败毒汤”，因为小方子家的药企是当地规模最大的。一百个病人，一天三袋，需要试验十天，也就是需要三千袋参荆败毒汤，而且后续恐怕需求量会更大。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没有钱给你，可能要等到疫情后再……” 小方子听了“钱不是问题，这都好说，只是……好多员工都病倒了，没有病倒的都把自己锁在了家里，恐怕他们是不愿来的……” 现实摆在面前，病魔无情，许多人都倒下了。而那些尚未被击倒的，也因为恐惧而将自己封锁在家中，仿佛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了前进之路。 郑副局长听了，也只能默然。 “我问问吧。”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舞动，将这一紧急情况发到了员工微信群里。消息一发出，群里立刻沸腾起来。员工们纷纷表示愿意参与这场战斗，他们的回复中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嘀嘀嘀，小方子的手机瞬间就炸了。 “我愿意！” “没错！病魔虽然可怕，但我们的团结和勇气更加坚不可摧！” “我愿意，我们不应该退缩，应该共同战胜这场挑战！” …………… 王利又用血压计做了检测，血压和心率都奇迹般地回归正常了。 橙子也刚用体温计量了温度，三十七度一，基本恢复正常了！ 王利问道：“还冷吗？” “不冷了。好多了。” 王利听了点点头。 老陆自然回到了中医馆。 雪小了许多，从鹅毛纷飞似的大雪变为了小雪，只有零散的小雪花飘舞着。 第53章 临床试验报告 橙子坐在卫生所门口的台阶上，仰望着天空。 王利看着最后一个病人入睡了，就将灯光调暗，推门而出。 王利朝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嘶，雪小了，天还是冷啊！”王利感叹道。 橙子扭头看到王利，王利坐在橙子身边。 “都十二点了，还不回去休息？” 橙子摇了摇头：“不回去，我这几天不都没回去嘛。” 王利看着中医馆还亮着灯，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窗边老陆来回走动的身影。 橙子的目光也在中医馆，“你……相信中医吗？” 这一问王利一怔 。 “当然相信了，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是靠中医保驾护航，我也不例外，即便西医如此发达的今天，我相信中医会有更大的潜力被挖掘出来………” 橙子轻轻叹了口气，很不易察觉的一声叹气，但还是被王利敏锐察觉到了。 “怎么了？” “王医生，我好佩服你……” “佩服我？”王利笑了“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你不仅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还愿意放弃那么高的职位和薪资回到家乡……”橙子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把眼里的遗憾都摇散。 王利看着橙子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其实我也很佩服你啊。” “嗯？”橙子抬起头，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王利。 “你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你才上学学了不到一个学期吧？输水打针样样精通，比我见过的好多大医院的护士长还要熟练呢！” “真的吗？”橙子看着王利，眼泪都要出来了。 “当然是真的啦。” 橙子低下头笑了：“谢谢！” 橙子稍微调整了下情绪，她不想让王利看到自己快掉眼泪的样子：“王医生，你真是太会说话了，每次都能让我的心情变好。” “我那是真心实意的。” 王利不禁想起橙子第一次来卫生所输水是扎静脉针时那么娴熟，完全就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护士长的水平，而橙子小臂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让王利能够想象到橙子拿着针在自己胳膊上扎的场景。 “护士和医生都是为了人民的健康服务嘛，当护士也好，护士也是医疗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啊，况且你这次也确实帮了大忙了。” 橙子露出了感激的目光，她需要鼓励，更需要王利的鼓励。 林北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在走廊上快步疾走，神情匆忙，脸上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林北刚准备敲门，一个中医就把门打开了。 “听到你脚步声了，快进来吧。 ” 这里是中西医结合专家组指挥中心，里面大概是个会议室。 林北走了进去，看到老医生在闭目养神，看起来还如平日般沉静，但是搭在大腿上的手却躁动不安，两根指头轻轻的敲击着膝盖。 这里的医生有西医也有中医，都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看不到表情，但每个人都眼神中都满是期待。 林北定住脚步：“前线的临床试验报告出来了。” 老医生依旧闭目养神，只是敲击膝盖的指头频率更快了。 几个西医交头接耳，然后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林北身上。 第54章 安全!有效! 林北打开报告开始一字一句的念“参荆败毒汤与常规治疗联合组和常规治疗组各一百例，3d为一个疗程，经过治疗联合用药组的症状缓解率为94.43%，高于对照组的81.23%，尤其是咳嗽痰多的症状联合用药组的缓解率为95.59%，显着高于对照组的74.67%，联合用药组的转重症病例为两人，对照组转重症病例为三十八人，且无明显不良反应，临床试验表明中药在治疗此病毒性肺炎过程中……” 林北抬眼看着坐在下面的各位中医或西医的专家，有的摩挲着下巴，有的眉头微皱，有的则三两个在讨论着什么。 “安全！有效！”林北大声念出了最后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压在胸口十几年的石头被一下子掀翻了一样。 那些中医专家一齐鼓掌，那些西医也收起了一开始傲慢的姿态，心服口服的鼓掌。 “果然中医还是有点东西的。”一个西医边鼓掌边扭头对另一个西医说。 林北看向老医生，老医生依旧闭目养神，搭在腿上的手攥成了拳头，嘴角微微扬起…… 这天儿一早，雪就停了。真是大雪三天，天地一白。 无边无际的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一个绿豆般大的人影在艰难挪动。 老陆让橙子在中医馆照看着，他不放心，他要去药王殿看看，不知道老道这几天变方子没有。 积雪都没过膝盖了，本来想抄个近路，结果弄巧成拙了……… 老陆只能拔出腿，在雪地上近乎爬行的移动。 幸亏老道看到了。 “你别过来了，我自己过去，这雪深的很……”老陆一抬头愣住了，老道已经过来了，就站在老陆旁边。 老陆在地上趴着：“你怎么就……窜过来了？” 老道嘿嘿一笑，“我可是练过轻功的。” 说来没错，老道在雪地上如履平地，全然不似老陆这般笨拙。 “得了得了，赶紧帮我过去。” 老道扶起了老陆…… 王利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诊手术室，眼神时刻不离重症患者，经过回阳救逆汤，雷火灸和抗病毒药物的结合治疗，患者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但王利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在老陆嘱托下又让病人服用了六君子汤。 橙子推门进来，开始了日常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胸闷，呼吸有点困难。” 橙子在病情报告上用笔记录着，“还咳嗽吗？” “最近好多了……” 橙子从腋下取出体温计，眼睛都要看出斗鸡眼了。“嗯……体温也正常。” 说完就转身走了。 王利看着刚才橙子的一通操作，也在心里感到欣慰，真是越来越像个医生了呢，经过这次历练，估计她会有更大进步吧。 不过胸闷，呼吸困难这样的症状，仍然不能忽视啊…… 老道吹嘘着自己的光荣战绩：“本来我这里有一大堆病人，一部分我都治愈让他们回家了，转重症只有一个人！” 老陆嘴一撇，是，普通感冒的你当然能治好。 “你最近在用什么方啊？” 第55章 四神兽汤 老道一手提着一个保温瓶，一只手拿着两只碗。 给老陆倒满，又给自己倒满。 老陆一下子就闻到了那辛辣清新的味道。 “姜汤啊？” “是啊，这不天冷嘛，喝这个暖暖身子。” 老陆笑了：“也好也好。” 老道慢慢地给保温瓶盖上盖子，没有着急去喝那碗姜汤，而是先点了三根香，然后才转头看向老陆，缓声问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最近在用什么方子吗？” 老陆吸溜了一大口姜汤，使劲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想知道答案。 只见老道将那三根香高高举起，朝着药王像的方向深深鞠了三个躬，最后把香稳稳地插进了药王像前的香炉里。 做完这些之后，老道才重新坐下来，看着老陆说道：“四神兽汤。” “嚯，这名字够牛气啊！”老陆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道也跟着微微一笑，转回身端起姜汤抿了一口。 放下碗后，他接着解释道：“我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发现我的这些病人所表现出来的证候主要可以分为四类，而每一类都正好对应一种方剂。” 老陆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是辨证论治中最基本是方证对应，一定是取用的仲景之法，连忙追问道：“快跟我讲讲，都是哪四类？对应的又是哪些方剂呢？” “嗯……”老道略加思索，回答道，“第一类是以高热、口渴等症状为主的，就用白虎汤；第二类是以恶寒、发热等症状为主的，就用青龙汤；第三类是以心烦、失眠等症状为主的，就用朱雀汤；第四类是以腰膝酸软、畏寒肢冷等症状为主的，就用玄武汤。” 青龙汤，“青龙”指麻黄，分大青龙汤与小青龙汤，大青龙汤主外感风寒、入里化热，内热阻肺证。小青龙汤主风寒伤肺，心下有水气，咳嗽上逆时选用，外寒里饮证。 白虎汤，“白虎”指石膏，主阳明病热证和温热病气分证。 朱雀汤，“朱雀”指阿胶，分大朱雀汤和小朱雀汤，主心肾不交、热血伤阴、邪火热盛证 玄武汤，“玄武”指附子，主脾胃阳虚，水湿内停证。 四种基本方剂，可幻化万端，应变无停，面对这种新型病毒性肺炎的复杂病情可以随时化裁合方应对，各种证侯皆有应对之法。 老陆若有所思，“那你是怎么用的？” “若见是风寒，又无汗，那自然是要使用大青龙汤这种发汗重剂，让病人出汗，这样疾病就会痊愈。然而，这个病症确实非常棘手，即使通过发汗来治疗，也难以完全解决问题。有时候，病情可能会演变成外寒化热，这时我就会选择使用大朱雀汤来灭火清热。尽管火已经被扑灭，但阳气也因此受到损耗，所以最后需要用玄武汤来收束调养......这仅仅是其中一个例子罢了。” 老陆听完后心中暗自赞叹不已，他深深地认识到，虽然四神兽汤只有这么几个方剂，但是这位老道却能够如此巧妙、灵活地运用它们，根据具体病情进行精准的调整和施治，用方精妙，医术高明啊！ 第56章 单元模式 俗话说，青龙汤发汗，白虎汤退热，朱雀汤灭火，玄武汤镇水，这四神兽汤果然名不虚传啊…… 老陆在心里暗叹。 老医生摩挲着下巴，眉头紧皱。会议室空荡荡的，只有老医生和林北两人。 尽管参荆败毒汤已成功完成临床试验，并在全院得到广泛应用，但更大的挑战接踵而至——即对重症患者实施“单元模式”。 那么何为“单元模式”呢？简单来说，就是在隔离病区建立起中西医结合治疗单元。针对每一位重症患者，都需配备一个护士小组、一名西医师以及一名中医师。其中，中医师肩负重任，需要对重症患者进行辨证施治，与西医师及护士团队紧密协作，共同制定出更具个体化、精准化的治疗方案。 可中医医疗队人手严重不足啊，总共仅有十六人；其二，则是对林北的担忧。老医生本人不仅担任市中医院院长一职，同时也是市中医药大学的教授，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其他队员同样来自市中医界的顶尖专家，均身经百战，自然不存在太大问题。 但林北，林北从来没有独立诊治过病人，一直以来都是跟诊，自己带着。虽然说林北也是同龄人中比较优秀的，但这恐怕太为难林北了吧……况且郑副局长的要求是除非必要情况，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单元。虽然防护措施会做的很完善，但也是有感染风险的。 老医生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做决定，但事态发展得太快，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犹豫下去了。 就在这时，郑副局长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 “中西医结合治疗单元模式计划书你看了吗？” “看了。” “感觉有压力吗？” “有…………可以克服。” “好，那就行，具体的细节我就不过问了。具体中医医疗队的工作就由你来指挥 ” 电话挂断后，老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次你可能要负责一个单元……” 林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有信心做好这件事。” 听到这话，老医生心里一震。他暗自想到，他们这些老头子年纪大了，生死早已看淡，命不足惜。但林北不同，他还年轻，是中医界未来的希望啊！ “现在那么多西医都已经冲到第一线去了，我们中医也绝不能落后！”林北实际上在担心老医生，自己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能够应付高强度的工作，但老师不一样，是上了年纪的人…… 老医生默默无语，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今天早上，我给咱们中医医疗队的每个人都买了一份保险……” 林北听到这里热泪都在眼里打转。 “你去了医院，一定要和那里的西医配合好……” 明明是师徒，却又如父子，又如父子之间的诀别。 林北穿上防护服，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单元，西医师正在指挥护士小组进行吸痰。 林北现在还暂时帮不上忙，于是开始细致观察病人。 “这一次，一定要打出中医的水平！” 第57章 痰热阻肺 “病人痰非常多，出现间质性肺炎，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恐怕马上就要进展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了。”西医师一脸焦急地说道。 “上呼吸支持了吗？”林北冷静地问道。 “上了，只是可能喝不了中药了。” 发热、高烧、咳痰不爽、咽喉肿痛……这些都是典型的痰热阻肺证症状。 “加痰热平注射液。”林北当机立断。 “啊？”西医师似乎有些惊讶。 “患者肝肾功能正常，没有过敏史吧？”林北追问道。 西医师点点头：“之前查过都正常，也没有过敏史。” “那就用痰热平注射液。”林北语气坚定。 几个护士动作迅速，很快就给患者打上了痰热平注射液。 这时，林北才意识到，刚才那个西医师的声音听起来或许是个女生，而且身材比较娇小。只可惜这里的医护人员都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实在难以分辨性别和外貌。 “你们采用什么方法治疗？”林北继续问道。。 西医师说道：“我们打算将退烧作为首要目标，也就是注射糖皮质激素。毕竟患者现在的体温相当危险。” 嘶……林北紧紧攥起拳头，心中暗自叹息，这个病症本就无药可医啊！目前也只能采取对症支持的方法了，真不知道特效药物何时才能研发成功！ 西医师转头看向林北，继续说道：“我了解你们中医通常以中药汤剂为主要治疗方式，你们拟定的参荆败毒汤，我们也是非常认同的。” “那么……接下来你有何计划？”林北追问。 西医师稍作思考后回答道：“既然是对症支持，那就得着重处理退烧和化痰这两个问题。首先要稳住体温，然后尽量清除痰液，为中药汤剂的施用创造有利条件。同时，也要尽力遏制间质性肺炎的恶化趋势。” 有了目标两个人都开始在自己的方案书上飞快的写下一连串药物。 止咳化痰：羚羊清肺丸加盐酸氨溴索口服液 解热退烧：对乙酰氨基酚注射液加清开灵颗粒 只要把间质性肺炎抑制住，把痰清了，就可以上中药汤剂了！ 香火熏熏，老道和老陆戴上口罩，准备前往阁楼查看情况。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位病情较为棘手的病人吗？”老陆透过小小的窗户往里窥视，只见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病人，不时地掩面咳嗽着。 老道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我起初给他使用了三剂大青龙汤，但效果不佳，随后改换成白虎汤，症状稍有改善，但仍未达到理想状态。” “你是否了解王利那边采用的治疗方法呢？”老陆追问。 老道摇摇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们采取的是中西医结合的疗法，不仅运用西药，还同时使用了我开儿中药汤剂。尽管无法完全治愈病人，但病情确实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老陆解释道。 老道思索片刻后说道：“如此说来......那么他具体用了哪些药物呢？” “明日我会请他前来诊视，西药方面还是得交由他们西医来开。” 老道点头表示赞同：“所言极是。” 第58章 柴银汤 深夜十二点，护士小组经过短暂休息回到了岗位上，林北和西医师终于可以去吃个夜宵了。 离开了隔离区，林北坐在饭桌前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拿着笔，一会儿吃几口饭，一会儿在方案书上写写画画。 西医师也脱掉了防护服，果真是位女性，扎着干练的头发，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年纪与林北相仿，看来也是刚毕业不久的。 林北只是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她的长相。 西医师端着饭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狼吞虎咽的干起来了，也不讲什么“淑女”不“淑女”的了。 林北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沉思。 这种重症患者，用常规方子估计很难奏效…… 如果舍脉从症的话，患者的主症是恶寒轻发热身痛，目疼鼻干，舌薄黄…… 可以用《伤寒六书》里的柴葛解肌汤！ 不对……不只如此，虽然患者现在痰量少了，但是咳嗽咽痛仍然是主症。 加个银翘散！温病派大家吴鞠通的方子！ 不如把这两个方子合到一起…… 具体的话…… “你在想什么呢？” 林北一下受惊睁开眼睛，发现那个西医师已经吃完夜宵站在自己面前。 “我看你眉头紧皱，那么认真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呢？”西医师捂着嘴笑了。 “哦……是……我在想用什么方子。” “哦？想出来了嘛？” 林北看了一眼手边的方案书，其实林北在思考的时候，手竟然已经不自觉的将药材逐一列举出来了：柴胡、金银花、黄芩、葛根、荆芥、连翘、桔梗、苦杏仁、薄荷。 西医师拿起来看“柴银汤吗？” “嗯……是结合柴葛解肌汤银翘散的方子，所以就叫柴银汤……” 西医师若有所思的看着上面列举出来的药材“就这些吗？” “嗯……” 外感风寒，郁而化热。虽然大数据分析的证候属于是寒湿疫，但这个明显不一样，有一些火热证的迹象了。 那就再加个清热解毒药。 “再加个鱼腥草和青蒿。” 西医师点点头，把方案书放在桌上：“现在病人的问题是肺间质病变，现在还好，如果进展到晚期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你是希望中药汤剂也能起到抑制肺间质病变的作用吗？” “嗯，是的。” 痰火凝结可用消瘰丸…… “那就再加玄参、生牡蛎、浙贝母。” 橙子在中医馆和卫生所两头跑，因为王利和老陆都赶去药王殿了。 因为出事了。 尽管前些日子里老道还信心满满。 但还是出事了。 已经非常严重。 “病情是急转直下！太快了！”老道急乎乎的喊，一边往楼上赶。 王利和老陆跟在身后。 “我是密切关注病人动向的，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着呢！上个厕所回来就整个人都昏迷了！” 老陆初步观察了一下，似乎和上次那个患者差不多都是阳气绝脱导致。 不对，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王利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是……………紫绀！” 第五十九章 回阳九针 所谓紫绀，就是指人体血液里的去氧血红蛋白变多了，使得皮肤和黏膜都呈现出青紫色的一种症状。 这会儿，患者的口唇和手指都出现了紫绀。 王利赶紧上前，用血压计测量起来：“心率加快，血压降低……” 老陆在旁边也观察到：“神志不清，四肢湿冷，面色灰白，张口抬肩……” 王利很肯定地说：“这是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 老陆虽然也了解一些西医方面的知识，但对这个病还是头一次听说。 “简单来说，就是严重感染、休克等原因导致的机体同时或接连发生两个或以上器官或系统功能障碍的一种临床综合征，这可是急救医学领域的世界性难题啊。”王利解释道。 老道一下就慌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马上送到县医院去，必须要上呼吸支持，不然就没办法了！”王利当机立断。 “可是大雪封山，怎么出的去啊！”老道喊道。 “别吵！有什么办法用什么办法！还有雷火灸的艾条吗？” “没有了，就三根让你用完了！” “那有普通艾条吗？” “有！” “灸肺腧！” “那你呢？” “配合我的回阳九针。” 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接， 环跳三里合谷并，此是回阳九针穴。 三人将患者扶到床上，老道和老陆已经开始配合施展针灸术了。 一针入哑门，此穴极为凶险，不到万不得已，老陆也不会用。 只见一针下去，患者哼了几声，似有苏醒的症状。 一针入劳宫，患者猛然间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霎时间青筋暴起。 老道这时候才将艾条点燃，开始灸肺腧。似乎这股温热之气抚平了那股邪劲儿，患者额头暴起的青筋也松垮了下去。 几针下去，患者已经眯着眼快要睁开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 此时老道和老陆已经满头大汗了，眼见已经灸了三根，病人似乎有苏醒的迹象，但仍然不明显。 老陆来不及思考，“回阳救逆汤！知道组方吗？！” 老道点点头。 “就按这个组方熬！” 老道立马就去熬药了，但病人能不能等到药熬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老道有雷火灸艾条，实际上王利也有压箱底的宝贝。 老陆着急的打电话， “怎么回事？” “出事了！医院还有空闲的的没有？” “医院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是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有生命危险！” 郑副局长明显感受到为难，一方面医院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了，但又不能置生命于不顾…… “送过来吧，我来顶。”一个声音很平静。 郑副局长的视角挪过去，是来汇报工作的老医生，郑副局长还在愣，此时还要考虑老医生的身体，老医生年事已高，其余中医是一个人负责一个单元，而老医生是一个人负责三个单元，这下又来一个，老医生就要一个人负责四个单元了！ “送过来吧，我来顶。”老医生又用平静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郑副局长随即说：“我立马派人去，对了王利在你们身边吗？” “在。” 老医生听了问道：“是西医吗？” 郑副局长点点头。 老医生说道：“看看他有没有血必清注射液。” 王利翻着自己的急救包“这还是之前在省医院带回来的呢，一直没机会用……”王利喃喃道。 第60章 血必清注射液 “急救车已经往这里开了，以现在的路况来看……估计要晚上才能到！” “没关系，看看我压箱底的宝贝！” 王利说着从急救箱里拿出几个玻璃瓶。 “这是什么？对乙酰氨基酚注射液吗？” “不不不，这是个中药。”说着王利已经开始了注射。 “这……这东西能是中药？” “这是红花、赤芍、川芎、丹参、当归等中药材提取物组成的，专门用来治疗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 “你有这宝贝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当时一着急，没想到。” 只要撑到晚上急救车来，任务就完成了。 王利说道：“不要指望病人能把那烫嘴的中药汤子喝下去，下次应该提前煎煮备用，然后用鼻饲法使用中药汤子。” 老陆问道：“鼻饲法？什么鼻饲法？” 王利咳了一声“这个……我也不太会，要看橙子学了没。” 老范骑着三轮车过来了，老道，老陆，王利一起把瑟瑟发抖的患者抬了上去。 老陆手里还抱着个保温瓶，里面是熬出来的回阳救逆汤。留下老道。 老范一脚油门干到了卫生所。 “鼻饲法？”橙子愣了一下“学过……但没试过……况且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相关的医疗资源啊。” 王利说道：“我这里都有你放心，你有几成把握？” 橙子说道：“我试试吧。” 病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周围的病人都直起身子看着他们抢救。 橙子拿着手电筒照亮病人的鼻腔，此时病人处于一种半醒半昏迷的状态，不过接受了血必清注射液和针灸的一番治疗，貌似是好了一点。 鼻腔粘膜完好无破损无鼻中隔偏曲无鼻息肉…… 橙子在心里默念着，指头放在鼻子前能明显感受到气流，代表鼻腔通气正常。 橙子问道：“有枕头吗？” “有。”王利答道。 橙子和王利在病人头下又垫上了几个枕头。 老陆则抱着饭盒焦急的等待。 弯盘有效期内，棉签有效期内挤压无漏气，润湿鼻腔，一次性压舌板有效期内挤压无漏气……… 橙子一边在嘴里念叨一边动作熟练紧凑，完全不似一个只学了一学期护理学的医学生，王利觉得这水平跟省医院的护士长有一拼了。 终于鼻饲管进入了病人鼻腔，王利也把中药拿过去了。橙子将注射器连接好鼻饲管，缓慢推动注射器，将中药一点点注入病人体内。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病人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病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有所好转。 “成功了！”橙子高兴地喊道。 老陆松了一口气。 “厉害……”王利赞叹道。 终于中药鼻饲完毕。 患者终于清醒过来了。 王利问道：“感觉怎么样？” 病人没有回应，但看得出来呼吸还是很困难。 最起码抑制住病情发展了。 “你叫什么名字？” 西医师盯着病人“你管我叫什么名字呢？” “知道名字不是好沟通嘛。” “我叫白鸽。” “我叫林北。” “嗯，柴银汤早就煎好啦。” “哦哦对，赶紧鼻饲。” 第六十一章 假神 林北关切的问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病人坐在床上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刚刚觉得身体僵硬，病人就想起身活动一下，结果不动不要紧，一动就止不住的喘了起来，只能坐着休息。 “还有这种方式判断病情，是不是有点太落后了？”白鸽像是很漫不经心的说。 林北“啧”了一声“那拍个胸部ct看看？” “肯定是要看的，看看效果怎么样，病情有没有好转。”白鸽走到林北身边。 林北则自顾自的把脉，眼神则是在观察病人，咳嗽气喘，呼气多，进气少，咳痰症状消失了，只是紫绀一点没有减轻。 之前是咳痰，现在痰消了，却还是干咳。 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痰消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是病情发生了变化？ 痰消或许不是药物起作用了 而是病情发生了变化！ 林北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个病情这么复杂……” 痰消是因为体内寒邪郁而化热，热盛伤津，故而生痰不能，热盛耗气，故而气喘胸闷。 看来又要换方子了！ 已经不能用气虚来形容了，林北看了眼病人，脸色晦暗，双眼微闭，呼吸困难。 是气脱证。是热毒阻肺导致的气脱…… 还从未见过这种病情呢！干脆起个名字就叫络阻气脱证吧！ “病势急转直下，本来以为痰消是8病情好转，实际上是病情加重了！” 白鸽一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我们用的可是中西医结合治疗啊！？之前还需要呼吸支持，现在都不需要了。” 林北眼神凝重，此时周围突然间鸦雀无声，一片漆黑。 你放了个烟雾弹给我们？ 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此时林北仿佛看到了病魔就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挑衅。 第七颈椎棘突下，旁开0.5寸处——定喘穴！ 林北突然手起一针扎在定喘穴上。 白鸽一惊。 第三胸椎棘突下，后正中线旁开1.5寸——肺俞穴！ 又一针斜刺肺腧。 林北随即来到病人面前，又一针下到中府穴。 病人只是突然大呼一口气，然后呼吸就平稳下来了。 “这是做什么？” “缓解一下咳喘的症状……不过想要祛除病邪，还是需要换方子。先留会针吧。”林北拿着方案书坐在旁边就开始冥思苦想，白鸽自然不会去打扰，指挥着那几个护士开始西医的常规治疗。 病情突然好转从来不是什么好兆头，比如病危之人中吃不下饭的人突然胃口大开，精神萎靡者突然精神焕发，这些与整体状况不符合而突然出现个别症状的突然好转都属于精气耗竭，虚阳外越导致的“假神”。 是临终前的预兆！ 这是为什么？莫非是柴银汤不行吗？ 此时老医生突然出现在了林北眼前。 林北赶紧起身：“老师？ 你怎么来了？” “我看看你这里情况怎么样……”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林北急忙上前扶住：“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你开的方子我看看。” 林北把方案书递上去，老医生看来两眼。 “药力太浅了。” 第六十二章 连环方 “你的这个柴银汤固然不错，但只能解其表，难攻其里，用来治疗轻症可能更有效，但是治疗重症就难堪大任了啊！” 林北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医生说道：“要不要……换个方子呢？” 老医生摆了摆手道：“不用换，你这个方子也挺不错的。那就来个连环方吧，先解其表，再攻其里。” “连环方？”林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没错，就是开两个方子。一个方子服用完，过段时间再服用第二个方子，这便是连环方。我们可以先用柴银汤解表，让患者先服用柴银汤，等症状稍微缓解之后，再合十出一个新的方子用来攻里。如此一来，便可内外兼治，提高疗效。”老医生详细地解释道。 林北听了老医生的话，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医生，点了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病人是络阻气脱证……应该活血通络，益气养津……” “就用生脉饮合通经逐瘀汤吧。” 人参30克，黄芪20克，麦冬15g，五味子15g，山萸肉20g，当归30g，川芎10g，丹参20g，桃仁15g，红花10g，赤芍10g，地龙10g，甘草10克…… 老医生口中念，林北笔下记。 以人参为君药，大补元气，生津止渴。以黄芪甘草相须为用。与麦冬，五味子结合共奏益气养阴，益气复脉之效。针对气脱证。 通经逐瘀汤出自《医林改错》，有解毒活血，痛经开络之效。针对络阻证。 白鸽也忙活完了，说：“要不要拔针啊？” 林北听了赶紧过去把针拔了。“我现在已经有新方法了。” “哦？什么新方法？” “连环方。” “连环方？” “对，我老师教我的。” 王利站在卫生所门口，遥望着道路尽头“怎么救护车还没来？” 老陆坐在一旁说：“雪又下起来了，路况这么差……” 王利看了眼腕表，已经深夜十一点了，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橙子突然惊叫：“病人又昏过去了！” 老陆和王利立马赶到病人身前，能用的手段都用过了，王利提供的抗病毒药物和血必清注射液，老陆用的回阳救逆汤和回阳九针，暂时抑制住了病情发展，没想到又昏迷了。 王利呼喊了两声没有应答，就把手搭在颈动脉上，“还在跳。” 老陆也观察到了病人胸部还是有微微起伏的。 呼吸和心跳都还在，还有救！ 老陆尝试着掐人中，但并不奏效。 橙子手抚在病人头上赶紧缩了回来。 “很烫！” 现在当务之急，一是退烧，而是使病人苏醒。 老陆问道：“你有什么方法吗？” “糖皮质激素已经用完了，没有什么很有效的退烧方式了。” 王利只能温水送服两粒布洛芬看看效果。 老陆想到，即便是鼻饲中药也必须要让病人恢复意识啊！ 昏厥……扎十宣！ 对！十宣穴！主治昏厥，在手十指尖端，左右各五个，有宣发疏通之意，主治昏厥。 老陆从兜里摸出一根三棱针，立即电刺放血。 病人嘴角抽搐，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六十三章 急攻灭火汤 病人逐渐苏醒。 “呼吸怎么样？”王利一边问一边取出听诊器。 病人哼哼唧唧不说话，显然是呼吸困难，且明显能听到湿啰音。 “你那个什么注射液还有吗？” “没了，用完了。” “嘶……”老陆抓耳挠腮，突然间灵光一闪。 “一场瘟疫，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成千上万条鲜活的生命。”老陆的父亲一脸凝重地说道。 那个时候，老陆还只是一个尚未完全长大的孩子，但由于长期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和影响，他对中医方面的知识已经有所了解。 “谁也说不准这得往上倒腾多少代了，只是知道这个方子经历了无数次的演变和改进。我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过一次严重的温疫，当时最明显的症状就是持续不断的高烧，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地退烧，患者甚至可能会被活生生地烧死……后来，我尝试着运用这个方子进行适当的加减变化，结果惊喜地发现它对于治疗由温疫引起的发烧具有显着的疗效。” 老陆回忆着，急攻灭火汤！ 柴胡25g，黄芩30g，生石膏120g，半夏15g，麻黄10g，杏仁10g，青蒿30g，生姜30g，大枣15g。 老陆决定亲自去熬药。 病人先服用了小柴胡颗粒和布洛芬。到了凌晨快一点了。 老陆才把药熬出来。 橙子迅速进行鼻饲。 “最新检查报告出来了，肺部病灶并没有明显改善，反而现在患者自诉呼吸困难越来越严重了。”白鸽把检查报告给了林北。 “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被表象所迷惑。”林北一边翻看检查报告一边说道 “你的连环方呢？要用嘛？” “早就制备好了，可以立即开始鼻饲。” 几个护士先鼻饲了柴银汤。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林北问道：“有什么感觉没？” “什么感觉都没有……感觉喉咙凉凉的。” 林北欣喜过望，虽然病人自诉没什么感觉，但是之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能通顺的说完一句话都已经很不错了。 林北：“继续鼻饲。” 病人摆摆手，“不用了，我能直接喝了。” 生脉饮合通经逐瘀汤患者直接就着碗慢慢的喝了下去。 “三十六度九，体温降下来了！”橙子看着温度计惊喜的说道。 老陆面色依旧凝重，把着病人的脉，脉微欲绝，还是没有脱离危险期。 王利和老陆算是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终于，听到了一阵鸣笛声。 老陆赶紧起身打开门，一看是救护车来了，“王利，来了！” 王利和橙子就用担架把病人抬了出来。 车上的医生和护士快速接手，将病人推进了车里。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过来？”王利满头都是汗。 “我们已经尽最快速度来了。” “准备送到哪里？” “县医院。” “这个病人病情很严重，送市医院比较好。” “市医院早就爆满了。”说着关上了车门。 老陆他们看着救护车远去，心里的石头却还是悬着。 “希望他能挺过去。”老陆轻声说道。 “一定会的。”王利安慰道。 第六十四章 第一例 小方子开着车在路上疾驰，老陆坐在副驾驶位，目光始终盯着窗外。 黑沉沉的夜幕之下是雪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人烟，曾经这个广场可是最热闹的地方，晚上还经常有人跳广场舞，而现在却只有死寂。 街道两旁除了星星点点的路灯看不到一点光亮，突然老陆感到一阵刺眼。 到省医院了——整个城市唯一一个不分昼夜灯火通明的地方。 小方子停下车：“到了。” 老陆点点头，下了车，怀里抱着一摞粗糙的纸张。 老陆是受到郑副局长邀请来做“学术报告”的，因为整个城市出现了第一例的痊愈者。 也就是在老陆和王利一起抢救，最后被急救车拉走的那个病人。 本来以为拉到医院还要抢救一番，然而奇迹的是——病人好了。 甚至还没怎么治疗呢，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郑副局长要求老陆和王利两个人必须要来一个。 老陆一开始是拒绝的，学术报告？什么玩意？我一点也不懂啊！ 做学术报告，王利是擅长的，上学的时候没少搞科研，写论文，做学术报告啥的。 但是王利还是想让老陆去，王利觉得，必须要给中医一个表现的机会。 于是两个人挑灯夜战，总结经验全部写在了一堆皱巴巴的草稿纸上。 小方子开车就把老陆送来了。 老陆站在医院门口，手攥紧稿纸，捏紧了鼻梁处的口罩。 明明踏入的是有众多同仁奋战的地方，老陆却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怎么可能？一个连医师资格证都没有的民间中医？我们那么多专家都没有治好的，让他给治好了！？”一个西医露出鄙视的神情。 另外一个西医似乎是见识过中医的“厉害”，态度则十分谨慎：“话不能这么说，搞不好真有些东西呢。” 老医生则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或许是真的困了。 林北则坐在旁边，有点紧张，有点激动，因为这个声音和上次郑副局长那个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老陆已经进了会议室，多少有些不适应。 郑副局长拍了拍桌子，“都别说话了，安静一下。” 这次中西医的一众专家包括老医生和林北在内都坐在会议桌的左侧，郑副局长坐主席，而老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右侧。 “我们这次的主要经验就是……中西医结合……” 话还没说完，对面又讨论起来了，“中西医结合？还有西医参与吗？” “安静安静！让人把话说完。”郑副局长制止道。 老陆接着说：“我们遇到的那个病人，当时情况很危险……” 说完之后立马又炸开了锅，十宣穴？雷火灸？急攻灭火汤？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呢！？ 此时老医生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郑副局长：“好不容易有一例痊愈的患者，应该好好学习成功经验，肺部ct你们不也看了吗，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这只是个个例啊……” 老医生突然睁开眼，直起身子，“那不如再让这位中医试试治疗一些病人，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第六十五章 卸掉呼吸机! 副局长，林北，带着老陆来到了他们那个单元负责的病人。 白鸽说道：“病人现在喘不上气来，血氧饱和度很低，而且怎么都提不上去，如果能把这个解决了，病人生还率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血氧饱和度？！什么玩意听不懂，但是喘不上气来…… 林北一脸期待：“您有什么办法吗？” “咳……”老陆皱了皱眉头，喘不上气那就扎定喘穴嘛！ 于是病人用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躺在病床上，供老陆发挥针灸疗法。 老陆先在定喘穴上扎了一针，觉得不放心，又准备在肺腧穴上扎一针……… “天哪！”白鸽惊呼一声。 “怎么了？” 白鸽的眼睛紧盯着心电监护仪“血氧饱和度从百分之七十七一下子提到百分之八十五了！” 郑副局长一惊，好歹郑副局长也是有点医学背景的人，过去一看，果然提高了，而且就这一会儿有到百分之八十六了！ 正常人血氧饱度用指套式光电传感器测量接近100%，一般要高于95%，血氧饱和度低于90%，提示供氧不足或者局部血液循环障碍，需要查找原因。血氧饱和度低于80%提示病人缺氧严重，有一定的生命危险，需要抢救。而这一针就让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 老陆自然是听不懂，但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有所好转。 于是一针又扎在了肺腧穴上，血氧饱和度直接飙升到百分之九十！ 一针下在神门穴上，血氧饱和度直接到了百分之九十八！ 恢复正常了！ 林北，白鸽和郑副局长都震惊了，而老陆还是不紧不慢的在一旁提插捻转。 白鸽显然不敢相信，缓缓开口：“是不是可以试试把呼吸机摘了？” 郑副局长咽了下口水，没有说话。 “卸掉呼吸机！”几人循声望去，是那个老医生。“指标都正常了，还有什么犹豫的？” 林北则关切的问道：“现在还有没有类似于胸闷气短，喘不上气之类的症状？” “没有了。” 白鸽这才缓缓把呼吸机摘了下来。 病人长舒一口气，脸色甚至都有点红润了。 “其实中医不是“慢郎中”，也能治急病，因为中医的治疗手段是多样的，除了中药之外，针灸推拿，拔罐等等都可以用上，这是我们所疏忽的，我建议在后续治疗工作中加入针灸疗法。” 几个西医沉默着摩挲着下巴，三针升高血氧饱和度，这确实离谱啊！ 但是活生生的例子又摆在面前！ 老陆回去了。 给林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治疗方案上反复的研究“急攻灭火汤”。 柴胡15g，黄芩30g，生石膏60～90g，半夏15g，麻黄10g，杏仁10g，青蒿30g，生姜30g，大枣15g…… 或许小柴胡汤和麻杏石甘汤合在一起了，是治太少合病吗？也就是说太阳经和少阳经都是病变。 可是又有些不同……现在这么多高热不退的病人，如果能研究研究推广一下那就太好了！ 第六十六章 献身 老陆回来了。 刚进中医馆就看到王利问道：“怎么样？” “怎么样？哪些西医和你当初一样！” 王利一边往老陆身上喷酒精一边笑着说：“毕业竟要切实感受到中医药的疗效才能信服嘛。” 这时老范还在厨房煮中药汤子，老陆鼻翼翕动，闻着那一股中药味，心逐渐安宁下来。 可突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老范？不会是中药又熬糊了吧？熬糊了没什么，大不了……”老陆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立马冲进了厨房，王利紧跟其后。 王翠翠醒了，脸色依旧很黄，依旧很消瘦，突然而至的疫情，无论老陆还是王利都疏忽了。 将近两个月，王翠翠几乎都在帮着熬药，却从来没有去熬自己的那一份，而老陆在面对众多患者也无暇顾及，这就导致在这段时间王翠翠没有接受过任何的药物干预，再加上忙碌，王翠翠也没有察觉一些身体上都不适，直到突然晕倒…… “你就不会多熬点吗？！你没这个时间吗？！”老陆怒斥老范。 老范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王翠翠开口了：“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那没了根的苗，浇再多的水也没用……” 王翠翠躺在里屋，看着门外还在摆弄着那本《药性歌括四百味》的小翠，眼神中才有一丝光。 小翠的“感冒”早已经痊愈，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症状，身体恢复的也非常好。 “其实……我来这里目的也不是看病的，也不指望能把这种病看好。” “那……你来……是……”老陆疑惑，顺着王翠翠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小翠。 “你说小翠有学中医的天赋吗？”王翠翠突然发问。 老陆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似乎也知道了王翠翠心里的想法。 “你是说……让小翠留在我这里……” 王翠翠点点头：“留在你这里，学中医……咳咳……你的医术也不至于后继无人，而小翠，也能有个亲人。” 老陆眼含热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翠翠说道：“最近我看过一些临床试验的招募，我想去试试……” 王利一惊：“临床试验？这……” 有时候为了检验一种新药物或者新疗法的疗效，会组织一些临床试验，需要招募有相关疾病的人去，实际上就是“小白鼠”，虽然这些新药物也开展过大量研究，但谁也不知道用在人身上会怎么样。 老陆没反应过来，但王利明白了：“你……考虑好了吗？” “如果你们能接受……我也没什么念想了，活着也是痛苦，不如为医学做些贡献呢。” 老陆突然激动：“不行！我不准你去！”老陆攥紧了拳头，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泪水落在床单上。 他曾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病人死在自己手上。 但这又何曾是个人的错呢？ “哦对了，我来的时候不是带来了个皮箱吗？” 老陆点点头。 “里面是我这辈子积攒下来的一些钱，就当是小翠的的抚养费了……” “不就是多张嘴吃饭吗……不用……”老陆攥紧的拳头还是松开了。 老范忍不住抹眼泪，王利则走到了门外，即便是先进的西医，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的，或许去参加临床试验是最好的归宿……也是最终的归宿…… 深夜，老范和王翠翠赶上了最后一班车，村里通往城里的公路也开放了。 老陆牵着小翠的手看着大巴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爷爷我妈妈去哪了？”小翠咬着指头，瞪着那双大眼睛问道。 老陆顿了顿“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第六十七章 新路 林北还在钻研那个药方，现在几乎所有的重症患者都脱离了危险，甚至好多人已经痊愈出院了，城市街道上有了些许人烟，也有了些生机。 一个护士匆忙的走进来，“不好了！林北！你老师昏倒了！” 年纪也一大把了，这么高负荷的工作不病倒反倒不正常了！ 他把很多人送出了重症监护室，却把自己累进了重症监护室。很多人在他的治疗下走出了医院，却把自己永远留在了医院…… 林北获得了一次和老医生独处的机会。 老医生看着窗外广场不少人在晨练的场景，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容。 “也算是挺过来了……” “可是您却倒下了……” “我倒下不算什么，不是还有你吗？” 林北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北点点头。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能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我就是死也瞑目啊。” “老师！别这么说！” “没什么，现在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只是还缺乏锻炼，以后要到基层去，我相信在那里你能得到充分的锻炼。” 林北点点头。 橙子背着书包，准备上大巴车，王利把皮箱递给她。 “去学校要好好学习啊。” “嗯，一定的！” “这段时间，真的是多亏你了……”王利感叹道。 “那可不，这段经历我能吹一辈子！” 两人都笑起来了。 “有一句名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做护士也好，做医生也罢，都是医护工作者，都是值得尊重的，希望您在你的专业里有所建树。” “谢谢！”橙子开心的像一只小麻雀，蹦蹦跳跳的就上了车。 老陆的医师资格证也发下来，老陆拿在手上仔细打量，只觉得沉甸甸的。 老道推门进来了，“怎么了？医师资格证到手了还唉声叹气的。” 老陆答道：“没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切都太急太快了，让人有点恍惚……” 老道坐在老陆对面的一个小马扎上：“顺其自然就好了。” “有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 “可不能这么说，有些事情，这方面我不是很懂，但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总是去安慰，常常在帮助，偶尔能治愈……你做的很不错了，现在看来无能为力的，那么多医护工作者不都在努力嘛，相信为了有一天能解决的。” “我主要心疼小翠啊，那么小，就没了父母……我年纪也大了，谁知道能活多久啊。” “是啊，你年纪也大了，有些中医方面的技术该传承下来的。”老道看着低头打量那本《药性歌括四百味》“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是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真希望西医和中医在一起，能为治疗疾病开辟出一条新路！在我这一代人估计是没希望了，但他们这代人，或许有可能……” “害，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中医传承好吧 。” 第六十八章 看病 他摩挲着手里的校徽，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熠熠光辉，似乎里面藏着什么故事。看样子是个中年人，乌黑发亮的黑头发中居然夹杂着些许白发，显得十分扎眼，厚重的眼镜更是添了几分苍老。 大巴车上人挤人，一位年轻姑娘的学生证从书包里掉了出来。引起了他的注意，中年人顺手捡起来了，也是医学生吗？ “谢谢你。”姑娘收起了学生证坐在了旁边。 “你是学医的吗？” “对啊，怎么了？” “学医累不累？” “不累。” “不累？” “不累。” 中年人笑了，“刚毕业吧，学什么的？” “护理系的。” “学护理的，不去医院规培……这车的方向可是往农村去的。” “对呀，我就是要去农村，去赴一个三年之约。”姑娘说到这笑了。 中年人刚想继续发问，姑娘打断反问：“大叔你是干什么的？” “我啊……我也是学医的。” “这么巧，看大叔这年纪估计也是什么主治医师吧！？” “没有没有……” 做了这么久临床了，觉得还是去基层锻炼吧，算是放松吧，也算是满足老师的遗愿，毕竟在医院工作确实很累。 那时候还跟未婚妻吵架来着，觉得放弃那么高的职称去基层，实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过无所谓，就当休假了，再说了，就算不行，大不了还回去，反正未婚妻也在省医院工作，还是呼吸科的专家呢。 “只是在省医院工作罢了。” “省医院！那一定很厉害吧！我认识一个医生也是省医院出来的，也很厉害！” “哦？是中医吗？” 姑娘撅嘴摇了摇头：“不是，是西医。” “那你们那里有中医吗？我听说……” “你是说陆医生吧！他就在我家那边坐诊，你要去找他吗？” “嗯……我这趟就是去找他的。” 老陆已经很老了，但是小翠长大了，跟的是老陆的姓，也没有起别的名字，就叫陆小翠了，平时还是叫小翠，于是大家也都这么叫。 老陆坐在中医馆门口坐着抽大烟，小翠扎着一头干练的短马尾，在药房抓药。 中医馆获得了营业执照之后，就来了一次大翻修，这次翻修不仅仅是简单地改变外观，更是对整个医馆进行了重新设计和布局，以展现出更专业、更规范的形象。 还腾出了一块接待区墙壁上挂着历代名医的画像和简介，当然还有那幅高悬的“大医精诚”。 治疗区域细分为了很多诊室，一楼是用来诊断拿药，有专门独立的药房和煎药室，二楼则有许多推拿床，用来进行针灸治疗。 “橙子？你怎么来了，王利有点忙，在诊所等你呢。” “不是我来，我是给这个大叔带路呢。他要找你。” “哦？”橙子身后闪过一个身影，老陆定睛一看，是有点像中年人。 “有事吗？” 中年人刚想开口，突然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 “我来看病。” 第69章 拜师 老陆的眼神从惊讶转为温和，他缓缓站起身，手中的烟斗轻轻敲了敲石桌边缘，抖落了些许烟灰。“来，坐吧，我们慢慢聊。”他示意中年人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自己则跟着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最近哪里不舒服吗？”老陆问道。 “呃……也没什么……呃……失眠，最近有点失眠。” “失眠啊，除了失眠还有其他不适吗？” “没……没了……”中年人显得吞吞吐吐的。 “来吧，把把脉。” 中年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把手放在了面前的脉枕上。 “没什么问题……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可能……是有点吧。对了，你诊断不看舌头吗？” 老陆一愣，皱了皱眉，“你伸出来我看看。” 中年人把舌头伸出来了，老陆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 “我觉得我的舌头应该是属于黄腻苔吧？” 老陆反应过来了：“你是学中医的？” “呃……是的。” “那你来找我干嘛？”老陆面露愠色。 “我是在省医院工作的，最近想着来拜师呢。” “省医院……”一听到和王利是一个医院出来的，老陆面色有些许缓和。 “我听说过您老的威名，前几年闹疫情，在您手里可是一个死亡病例都没有啊。只不过我没亲眼讲过，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而已。” “我徒有虚名？”老陆气笑了“激将法是不是？” “也不是，说到拜师，师父要考核徒弟，徒弟也要考核师父，双向奔赴才行嘛。” “这么说，你佯装找我看病，也是试探我的功力？” “算不上，我本来也没什么毛病，我未婚妻是西医，他的同事遇到了个很棘手的病人，您要是能治好，我就认可你这个师父。” 老陆又被气笑了：“行行行，到时候我可也是会考验考验你的。” “那随便来。”中年人起身准备走。 “对了，你叫什么？”老陆看着这个人有些面熟。 “我叫林北。” 其实林北今年也才不到二十多岁将近三十，只不过在医院一边要诊治无数病患，一边还要写论文搞科研，整个人被“摧残”的就像个“中年人”了。 小翠从药房走出来，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漂亮极了。“爷爷，那个人是谁呀？” “呃……也算是个同行，到时候看看水平，搞不好你多个师弟呢。” “他？还师弟，那么老我看不太合适吧。” 老陆笑了：“他也就比你大点，没那么老，中年人不会是那种脉象的。” “怎么不去医院规培啊？”王利问道。 “呃……我听一些学姐说，虽然规培确实能学到点东西，但是超级累，简直就是牛马，还没工资，我也不想去大医院工作，那么累，不如回来服务乡亲们呢。” 王利笑了：“规培的话好歹有些实战经验啊。” “实战经验，你觉得我缺实战经验吗，想当年我可是……”橙子一下子就起劲了准备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 “行行行我知道了，回来也好，正好我这也缺人。” 橙子说道：“当年咱俩可是约定过的，说我毕业了就到你这里来上班。” “约定是约定……其实你可以走的更高……” “你都能放弃省医院那么高的职称回基层服务乡亲们，我怎么就不行了？” “行行行，那你明天就来上班吧，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好！” 第七十章 慢性肾炎 “你是说让那个基层的老中医去看？” 林北夹了一筷子菜，“对呀，没准能行呢。” 一位中年妇女……其实和林北一样，都还年轻，这不过在繁重的工作之下，被摧残的了。 她坐在林北对面：“院里那么多专家都看了，治也治了，效果总不显着，就算找中医，咱院里又不是没有中医科，你也能看嘛，干嘛要去那农村里？万一是个江湖骗子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可不是骗子，当年你可是亲眼见过的。” “我见过？” “对啊，当年一针提高血氧饱和度，三针卸掉呼吸机的那个。” “是他？！”她眼里有些震惊。 “没错，我昨天刚去拜会了一下……那个病人我也看了，我也开了几副药，效果不是很好，再加上病人现在正好感冒了，下肢水肿加剧，说真的，我没把握能治好。” “她”就是林北的未婚妻，之前依靠单元模式和林北合作抗疫的西医，现在省医院的呼吸与危重症科的主任医师白鸽，像这个年纪做到这种水平的全国都没几个。 “那去试试吧，不过你要全程陪同，万一出什么事了呢。” “哎呀，我好歹也干中医这么久了，是不是骗子我能看不出来吗？你就放心吧。” 女……68岁……患慢性肾炎两年，腰痛反复发作…… 老陆低头看着病历，又抬头看了看病人。 “我看这病历上写着……多方治疗迁延不愈？” “对对对，我去县医院，然后又去市医院，最后到省医院，再不行我就要北上去挂专家号了！药没少吃，也不是说没用，病情总是反反复复……” 眼看病人抱怨不停，了林北坐在旁边显得很没面子，便抢过话头：“最近又有点感冒，一感冒这个下肢水肿就会加重，有时候路都走不开，现在还有点感冒吧？”林北问病人。 “感冒……就是喉咙痒，有时候疼，上厕所的时候尿不出来……” 老陆低头继续看病历，尿检：蛋白（+++），红细胞（20个），白细胞少许。血检bun 9.2mmol\/l，scr 178μmol\/l，胆固醇7.8mmol\/l，hgb 80g\/l。 ……这写的都是啥啊？ 林北看见老陆疑惑的神情，说道：“这就是几个指标，提示有肾炎的风险。” 老陆说道：“我看不懂这些玩意，还是来点我们中医的诊断方法吧。” 其人面色晦黯，舌质红，苔厚腻，脉滑略弦。 应该是湿热壅滞三焦，导致三焦气机不利，通利三焦，排出湿毒，或许就可以使肾恢复功能。 “你小子开的什么药？” “当时病人感冒比较严重，我就开了个治感冒的药。” “治感冒都药多了，你用得什么方？” “荆防败毒散。” 老陆点点头：“你小子还有点悟性，不过你也知道仅凭借荆防败毒散可是治不好的……要加减一番。” 老陆拿起笔刷刷的就写了，写完就递给了小翠，林北还想着瞄一眼，小翠拿着就进药房了。 老陆看了一眼林北，只见林北不慌不忙，缓缓闭上眼睛。 荆芥穗6g，防风6g，柴胡10g，前胡10g，羌活4g，独活4g，枳壳10g，桔梗10g，半枝莲10g，白花蛇舌草10g，生地榆15g，炒槐花12g，川芎6g，赤芍10g，茯苓30g。 切，想不到我能过目不忘吧，这可是基本功。 第七十一章 湿热蕴结 去了甘草，荆芥改成了荆芥穗，又加了半枝莲、炒槐花、白花蛇舌草和生地榆。 林北看着药方，忍不住问道：“诊断结果是……” 老陆看了他一眼，道：“湿阻三焦，还有点热。” 林北恍然大悟，怪不得要去掉甘草，原来是因为患者体内有热啊！而这些新加的药材，都是具有清热除湿、解毒消肿功效的。 这时，林北注意到药已经被包好了，便说道：“是湿热蕴结证吧？” 老陆笑了笑，说：“这不好说，得看服药后的反应。先服用三天吧，三天后再来看看情况。” 林北问道：“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什么荆防败毒散原方有甘草，而现在却去了，很多方剂都是有甘草的呀，还有荆芥为什么换成了荆芥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老陆“嘿嘿”一笑，“等病人病好了再告诉你。” 林北就带着病人回去了。 小翠一直躲在门后面观察着屋内的动静，看到病人已经离开了，她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然后迅速俯下身趴在老陆身旁，用充满期待和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爷爷，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亲自上手给病人把脉呀？\" 小翠急切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渴望。 老陆微笑着瞥了一眼小翠，小翠现在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你现在离能够独立上手给病人把脉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有些重要的知识和技巧，你还需要向刚刚那位来访的中医师好好学习才行。\" 老陆耐心地解释道。 听到这话，小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和困惑：\"啊？爷爷，您不是已经带着我学习了好长一段时间吗？我已经把许多中医典籍都背得滚瓜烂熟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我还不能像您一样坐在诊室里为病人看病呢？\" 面对小翠的疑问，老陆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理论是理论，临床是临床，还是有区别的。\" 小翠听后，撅着嘴说：\"爷爷，那我下次能不能多跟着您一起出诊，这样也可以多增加一些临床经验呢？\" “好好好，等过几天了那个病人回来复诊了，你也去练练手。” “好耶！”小翠激动都要从原地蹦起来。 之前省医院中医科的一众同事听说林北带着病人去看了个“民间中医”，便一起挤到了林北家里。 “不是，你们今天不上班的吗？怎么这么闲？” “上班？今天轮到我们几个放假了，听说——你带着那个慢性肾炎的病人去找那个传奇中医看了？药方在哪呢？拿出来瞅瞅。” “什么药方？我都没有药方。”林北不耐烦的说。 同事则在一边催促“快点快点别磨叽了，就算没药方，你能不认识中药，包好了你就能看出来了，再说了就凭你的记忆力估计看一眼就记下来了！”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同事附和着。 “行行行！别吵了，让你们看不就行了嘛——拿纸笔来！” 只见林北拿起笔在纸上唰唰的写，“呶。”林北把药方递给他们。 其中一个同事一把抢过，几个人围在一起争着看。 “这不就是荆防败毒散加减吗？这……能行吗？” 第七十二章 急则治标 缓则治本 “荆防败毒散……”那个同事一边拿着药方一边踱步“按道理来说是用来治疗风寒感冒的啊。怎么会用来治慢性肾炎？” 林北嘟囔道：“你看看你看看，又开始用西医思维了不是？慢性肾炎那是西医的说法，咱中医是叫湿热蕴结证。” “啊，这是那个老中医给的诊断吗？” “没错。”林北靠在沙发上“人家也是辨证论治，也有合方化裁，又不是搞方证对应，照搬死套药方。” “说的也对，可是区区一个荆防败毒散……治慢性肾炎？一个治外感病的解表剂，它凭什么？” “害，当初病人来找我的时候，是慢性肾炎加感冒，我开的也是荆防败毒散，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单纯想着把感冒给治了。荆防败毒散的主要功效是解表散寒，但也有祛湿的功效，所有我就尝试了一下。” “你是说这个老中医和你开的方子一样，只不过你没有加减而已。” 林北点点头：“没错。” 几个同事若有所思。 “不看广告看疗效，说再多也没用，要看看等这几天过去了，患者的情况怎么样。” 小翠看着被老陆标注成一团乱麻的病历不禁皱起眉头。 老陆却得意一笑：“小翠啊，病历你也看了，要是你，你会开什么方子，说来我听听。” “呃……患者自诉容易感冒，一感冒水肿就会加剧，那可能就不单纯是肾的问题了，可能和肺也有关……和脾也有关……黄芪，党参，五味子都行啊……补肺益气汤合参苓白术散怎么样？您不是觉得三焦不利，是因为湿嘛，脾主运化水湿，脾虚就会被湿困住，把脾补起来就行了嘛。” 老陆笑了：“小丫头，你这个思路是不错的，但是这两个方子用早了。” 小翠眼睛瞪大“为什么？” “你忽视了一点，患者还是有点感冒症状的，需要先用荆防败毒散把感冒缓解了，因为感冒会加重一些症状，把感冒治疗就能把症状迅速缓解了，所谓急则治标嘛，也就是说先把外邪去干净。不过患者病情顽固也更复杂，恐怕别人一两剂就能解决问题，她可能要服用个三十多剂，主要把症状先缓解了，然后缓则治本嘛，这个时候参苓白术散就可以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翠恍然大悟。 老陆笑了：“不过你还是有天赋的，有悟性，不过还是缺乏点经验。” 此时林北也在钻研这个药方。 茯苓加到三十克，这能理解，无非看重茯苓利水渗湿的功效嘛。半枝莲之类的也能理解，可为什么要把甘草去了，很多方子里都有这个万金油，还有荆芥为什么要改成荆芥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有什么讲究吗？ 白鸽将手里的资料整理一下，准备回房间休息了。 “你还不睡啊，时候不早了。”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我……再看看这个方子。” 白鸽看着林北那眉头紧皱的样子，想起来当年林北也总是拿着药方眉头紧锁的思考，不禁掩嘴偷笑。 林北把眼镜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喝了口茶，揉了揉太阳穴，刚想着先闭目养神一会儿，手机却响了起来。 “不会吧？水肿都消退了？这才吃了几剂啊？”林北不相信电话那头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 该我看看你的功力了 老陆低着头看病历，眼睛时不时瞄一下病人。 病人则是逮着老陆可劲儿夸。 “那药是真灵啊，才服用了一两剂就见效了，后来我就坚持服用，这才三天，浮肿全消了，喉咙也不疼也不咳嗽了！真神了？” 老陆摆摆手：“这不算什么，对证了效果自然就好——小翠！” “哎！”小翠听到老陆喊立马就从药房里跑出来了，坐在了老陆旁边。 林北一看，这黄毛丫头莫非也懂中医？ 老陆笑着说：“这我徒弟，让她试试吧。” 病人见状也答应了。 小翠就伸手去摸脉。 脉来濡软无力……，应该还是有湿吧。 “除了浮肿，和喉咙疼之外还有其他身体不适或者异样吗？ ” 病人思考了一下：“呃……就是有点腹胀，吃不下饭……” 小翠对老陆说：“脉濡，考虑是脾虚湿困，用参苓白术散应该不错吧？” 老陆上手摸摸脉，没错。 林北在心里暗叹，这小姑娘，思路清晰，是学中医的好苗子啊！ 老陆说道：“可以用。不过考虑顺便补下肺吧。”完了又开始拿笔唰唰写了。 林北眼睛死盯着。 党参三十克，黄芪三十克，山药三十克，茯苓二十五克，白术二十五克，薏苡仁十五克，桔梗十克，陈皮十克，五味子十克，麦冬十克，百合五克。 补肺益气汤合参苓白术散，这老头子可以啊。 既能补脾，使脾恢复运化水湿的功能，又能补肺，解决掉经常感冒留下的“小尾巴”。 小翠拿起药方就去抓药了。 老陆慢悠悠的开口：“上次治疗只是为这次做个铺垫，这次服用个七八天，基本就能治本了。” 林北说道：“这么有信心？” 老陆笑了：“那是当然，对了，是不是该我看看你的功力了？” “病人还没治好呢，还早着呢。” “你来帮个忙。” “帮什么忙？” “会针灸吗？” “那是当然。” “来两针看看？” 林北迟疑了一下 。 “没带针。” “我有针。” 扎针主要看两点，一是手头上的功夫，比如进针手法，还有辅助的提插捻转之类的。二就是看取穴。 穴位不是乱扎的，很多“插秧式针法”在人体后背一下子扎个几排，事实上取穴也是要辨证取穴的，有时候两三个穴位搭伙就够了 。 至于手头上的功夫，林北毕竟是科班出身，又在临床上锻炼这么久了，肯定不会差。 老陆要看的是林北取那几个穴位。 病人一听还能针灸，立马就激动了。“来呗，我还没试过针灸呢。” 林北见状，不上不行了。那好吧，那就展示一下我的针灸水平吧。 林北在心里思索，这老头一看就是试探我取穴的功夫，我要找几个有代表性的，不能让他小瞧了。 利湿强脾，首选阴陵泉啊！ 再来个“补益”的万能穴足三里。 最后一针承山。 老陆见了，微微点头。小翠瞪大眼睛看着：“爷爷！你还没教我针灸呢！” 老陆笑了：“你还小着呢，着什么急啊。” 针灸结束后，病人就带着药回家了，林北却留下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梅核气 老陆把桌子上的纸笔收起来“怎么了？还有事吗？” “有两个问题要请教。” “说。” “为什么第一次荆防败毒散加减要把甘草去了，荆芥换成荆芥穗，这两者……有区别吗？” “哦，你说这个啊……说点你们课本上没有的东西。” “甘草有缓和之性，这没错吧，但是有时候不适合用甘草，首先患者的症状很严重，应该让药效快点，而不是缓和药效，所以就把甘草去了。” “那把荆芥换成荆芥穗呢？” “荆芥主要是针对风寒，荆芥穗也一样，但是不同点在于，荆芥一般只能解表，祛除肌表的风寒，但荆芥穗不一样，能够深入体内，病人反复感冒那么久，病邪当然不会在表，就需要荆芥穗深入筋骨脏腑去，而且荆芥穗侧重于清下焦湿毒，对慢性肾炎能起到治疗作用。” 林北点点头，没想到一味药的加减就有这么多门道，果然用药精妙啊！ “我刚才取的那几个穴位怎么样？” “还行，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真要让我收你做徒弟，这点考验可不够。” 林北笑了：“那还要怎么考验，我可不怕，尽管来吧。” “咳，正好我昨天刚遇到了个病人，应该是梅核气，你治治看。”老陆把脸凑近，试探性的问。 “不就是梅核气嘛，这太好治了。”林北一脸不屑。 “哎，大话别说早了，我有个要求。”老陆把身子靠在椅子上，一脸神秘的看着林北。 “什么要求？” “不能用半夏厚朴汤。” “啊？” “就是在不用半夏厚朴汤的情况下，治好这个梅核气。” 半夏厚朴汤是《伤寒论》里的方剂，专治梅核气，一般中医只要看到梅核气，本能反应就会想到半夏厚朴汤，但老陆这么一来，明显就是要故意难为一下林北，半夏厚朴汤能治梅核气，这谁都知道，有本事不用半夏厚朴汤啊？ 妇人咽中如有炙脔，半夏厚朴汤主之。林北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伤寒论》里的条文了。 林北嘟囔着：“那万一你误诊了不是梅核气呢？” “这样吧，过几天病人还会再来，你再看看，如果你也觉得是梅核气的话，那就不用半夏厚朴汤给治好。” 林北回到家，一脸苦恼。 白鸽见了，忍不住问：“怎么了？病人没看好吗？” 林北摆摆手：“不是，我一直电话随访着呢，现在病人的症状都消失了，去医院做了检查，指标也都正常。” “那是因为什么呢？” “这老头子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这样吧，你先帮我查查资料。” 小翠坐在老陆旁边：“您刚才说不用半夏厚朴汤治梅核气……这不是难为人嘛。” 老陆呵呵笑起来：“自古以来大医都是难为出来的，人要逼自己一把。再者说，我这么来也不是没事找事的，” 小翠疑惑：“那您这么来是考验什么的呢？” 老陆说道：“现在的中医治病啊，只会照着古人的条文照搬方子，比如一遇到梅核气就用半夏厚朴汤，一点创新思维的没有，很多情况下，病人是不适合用这个的，但是很多人也不动脑子想，就是死套方子，没用还算好，有的还加重病情。” “可很多人不都说嘛，经方才是最厉害的。” 老陆点点头：“经方是厉害，但是只懂经方是不行的，从古到今都有一个经方和时方之争，伤寒和温病之争，实际上，温病就是伤寒的发展，时方就是经方的补充，两者都不能偏废，如果一个人只会经方，那么他能治好的病就很有限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看看那个中医是不是也只会套死方子？” “没错。” 第七十五章 梅核气? 白鸽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我不是很懂你们中医啊，不过你们中医讲的这个梅核气……如果排除是咽炎什么的……倒和这个癔症球有点像。” “癔症球？” “没错。我记得《伤寒论》不是讲了嘛，梅核气就是一个人吞咽的时候感觉咽喉部有异物，这个癔症球也是。” 林北回忆起伤寒论里的条文，咽中如有炙脔，咯吐不出，吞咽不下。 嘶……还真有点像啊。 “那癔症球是个什么病？” “呃……这个也不是我的专业”白鸽盯着屏幕“不过我查到的一些资料显示，癔症球应该是癔病……” “癔病？” “没错，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心理上的疾病，比如一个人的情绪过分焦虑或者抑郁就会导致出现这种感觉咽喉部有异物的症状。” “这倒和我们中医里情志致病的说法有点像，看来这种症状很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是这样的，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是以心理治疗为主，药物治疗为辅的。” “行，我明白了。”这老头子还想考验我……不用就不用，我自有办法！ 没过几天，林北就如约而至。但让林北没想到的，坐在那里的病人竟然只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好像也就比药房那个抓药的姑娘大点。 老陆看见林北过来了，甚至起身把位子让给了林北，自己竟然坐在了旁边。这一下子搞的林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既然来了，那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北并没有急着把脉看舌头，而是假装漫不经心的问“最近是不是压力有些大啊？” 林北见那姑娘没反应，那姑娘就坐在那里，眼睛看起来有点呆滞，面色无华。 林北只能咳了一声“其实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活的开心，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老陆听到这起身进了药房。 小翠见老陆进来了急忙小声问道：“这中医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啊，也不把脉啥的，说的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 老陆摆摆手示意小翠安静：“他是有点东西的。” 林北见那姑娘眼里噙着泪。“这样吧，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尽管给我说，就当是倒倒苦水，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吗？” 谁成想林北话刚结束，那姑娘竟然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小翠被吓了一激灵，老陆则默默关上药房的门，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等这姑娘哭够了，林北就递上去一张卫生纸。 “什么事啊？这么难过。”林北感觉她有点抑郁症，但或许也只是抑郁症倾向，有点抑郁情绪而已。 “其实我没有经历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自己因为将现实理想化而消极，当我发现现实与理想并不匹配的时候，我就感觉……整个世界都碎掉了。”说着又开始呜咽起来。 啊？林北尝试着理解这句话，但还是理解不了，只能听她继续絮叨。 “就算是一些世俗角度来看的挫折打击啥的其实也没事，就是走不出来这种窘迫的——不知道怎么做让别人来理解自己……我愿意听别人说，就是不愿意表达自己或者因为理想化的观念融入不了集体，我的个性太突出了，我就是应该要改变自己的性格三观来适应环境，然后我现在还是理想化……” 林北问道：“你说的那个个性指的是什么？” “我觉得我不太合群吧……所以在别人看来我总是比较冷酷，也不爱说话，不喜欢与人交往……” “我能理解。” “嗯？”那姑娘撩起散落在额头上头发“你能理解吗？” 林北说道：“其实我觉得……你的内心应该是很脆弱的吧……其实冷酷也只是你的保护色……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你觉得一切都应该是完美的，你会这样要求自己，也会这样要求别人，但是当你发现……你无论如何努力……其实理想和现实还是有差距，可能是某件事，也可能是某个人？” “我刚和我男友分手了。” “哦……你提的分手嘛？” “嗯……”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林北问道：“是因为你觉得现实中的男友和你理想中的不太一样吗？” 那姑娘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 “其实啊，世界本就是不完美的，每个人也是如此，要接受这种不完美，古人有句话说的好，叫大成若缺。人有理想是好事，但是更要直面现实。”林北看了一眼那姑娘“不能因为理想和现实不符合，就去选择逃避，让我们忠于理想，让我们面对现实！不就是这样吗？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咳，扯远了。”林北把思绪收回来。 “就拿你跟你男友的事来说，其实你这个年纪这些事都很正常，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经历过。” “是吗？” “当然了。”一看那姑娘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林北也起劲了“我当初和你现在一样，对未来恋人有一个非常美好的想象，这导致我在没有深入交流之前，一直对她有个滤镜，就是感觉她一定是完美的，一定符合我的所有期望。” “那然后呢？” “然后”林北笑了“然后就是我这个幻想被打破了……其实，哪里有那么完美的人啊……大家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关键在于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我和我的未婚妻在开始同居的时候经常吵架，因为一些观念不太一样……现在很少了，有碰撞才能用交流，有磨合才能有融合嘛，即便她不是我想象中那个完美的人，但是我喜欢她，我会帮助她变成那样的人，同时，我自己也深知，我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个完美的人，但是我会努力，尽可能的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尽管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都能达成共识，但彼此多些体谅，多些理解还是好的。” 那姑娘很认真的听完了这些话。 林北话锋一转“你和你男友分手多久了？” “也就两三天吧……” “你想不想复合？” “复合？”那姑娘缓缓低下了头。 “对呀，其实你还喜欢他对吧，只不过他并不是完全符合你的那种理想型而已。” “嗯……”那姑娘突然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然后就高兴的要蹦起来了。 “怎么了？” 那姑娘破涕为笑“他同意复合啦！” “欧呦那可不得了，这次你可要好好珍惜哦，不要再那么冲动啦。” “嗯！” 林北突然正色，“对了，你的喉咙咽着疼不疼，有没有异物感？” “呃……”其实绕了这么一大圈，那姑娘都忘了自己是来看病的，于是尝试着吞咽“好多了？”显然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胸闷吗？胃部有没有不适？” “没有。” “行，那我就简单开点药，你只要调整好心态，大概三天就能彻底痊愈。” 木蝴蝶三十克，柑桔子三十克，玄参三十克，香附三十克，桔梗二十五克，郁金二十克，柴胡二十克，白芍二十克，陈皮十八克，白术十五克，甘草十克。 “过来取药方抓药吧！”林北喊道。 小翠就从药房出来接过药方，一脸诧异的看着林北，然后转身进了药房。 没一会儿，药就包好了。那姑娘带着包好的药，脸上带着笑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中医馆。 林北一脸得意：“看到没有，没有一味药和半夏厚朴汤里的药重叠。” 老看着药方不说话，但是微微点头，似乎对林北的表现颇为满意。 小翠一脸不可置信：“你都没把脉，甚至只是闲聊而已，你是怎么开的药方？” 林北笑了：“小姑娘，这就不懂了吧，一看还是临床经验不丰富，按西医来说这叫心理治疗，按咱们中医的话啊叫情志疗法。” 第76章 情志疗法 “梅核气，用咱中医的话来说也就是肝郁气滞，说白了，就是焦虑，抑郁，当然也可能是愤怒啊悲伤啊等等这些过度的情绪活动导致的。所以用药倒在其次，关键是找到患者的心结，把他的心结打开。再说了患者也不胸闷，也没有腹部不适，可以排除很多其他情况了 。” 老陆点点头：“说得非常好，有时候觉得中医还要兼职做个心理医生呢。” 林北摸了摸脖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心理医生也不是不行，咱中医师不都是全科医师嘛。” 老陆点燃了大烟：“介绍介绍这个药方吧。” 木蝴蝶三十克，柑桔子三十克，玄参三十克，香附三十克，桔梗二十五克，郁金二十克，柴胡二十克，白芍二十克，陈皮十八克，白术十五克，茯苓十五克，甘草十克。 “好说啊，一是利咽药，比如木蝴蝶，柑桔子，桔梗之类的，用来缓解咽部不适，还有就是疏肝解郁理气药 比如柴胡，陈皮，香附之类的，虽然她没有说胸胁部有什么不适，不过开一点总有些好处。” 老陆点点头：“不过有一点不太对，其实你不应该开桔梗。” “哦？为什么？” “因为桔梗能化痰，她的咽部不适完全是情志因素导致的，而不是痰多导致的，你开了化痰药，那她喉咙会变干，还是会难受。” 林北一拍大腿：“对啊，确实疏忽了！” 老陆摆摆手：“无妨无妨，等过两天她可能会来复诊。到时候再说。”老陆抽了口烟。 “您看我这还行吧。” 老陆说：“还行。没别的事的话，你明天可以来坐诊，我给你单独开一个诊室。” “不不不，我不要单独的诊室，我又不是来打工的，我跟诊就行了，我多向您学习。” 老陆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基本认可了。 “到时候再看看你开的方子再说。” 过了三天果然那姑娘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是两个人一起来，一路上还说说笑笑的。 林北问道：“怎么样，好多了吧？” “嗯！好多了！谢谢医生！上次你跟我说了很多……其实我现在觉得您说得很对！” “哎呀哎呀，哪里哪里，如果没有其他不适，就没必要再开药了。” “有一点，就是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好家伙！还真让那老头说对了！ “没有异物感了吧。” “这个已经没有了，就是喉咙干。” “行，开个小单方给你吃两天，平时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就行了。” 林北就开了麦冬十五克。 菜市场上，林北跟着老陆去买菜。 老陆在前，林北在侧后方跟着。 “其实我一直挺纳闷的，你的医术也不是差，在省医院也干的好好的，从小在城里长大，也没什么乡土情怀，怎么就愿意跑到农村来找我拜师呢？” “这个……说来话长了。”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林北就注意到了老陆，老陆的声音，样貌林北都死死的记在心头，忘都忘不掉。 因为老陆曾经给林北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第77章 执成方而治病 古今之大患也 老陆笑了：“原来当年疫情泛滥的时候你也参与抗疫了。” “没错，我可是见过您的针灸水平的，只不过我当时穿着防护服，你当然没认出来。” 老陆问道：“那你老师呢？” “他……不在了 。” “不在了？”老陆震惊。 两人边走边聊，林北岔开话题：“对了，我一直在想《伤寒论》里面半夏厚朴汤是主治梅核气的，为什么不让我用呢？” “这个啊”老陆顿了顿“你是第一次遇见梅核气的病人吧。” 林北点点头。 “半夏厚朴汤并不是适用于每一个患者，实际上所有的方子都一样。梅核气一般来讲身体状况各方面都是正常的，只是因为情志因素导致的，半夏，厚朴和桔梗一样都是化痰药，茯苓则是燥湿药。而患者本人的咽部不适并非是因为痰多，体内也并没有所谓痰湿，用了化痰药，很多人反而口干舌燥，甚至干呕，饮食不进了。” 林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其实你早看出来她是情志致病，所以不让我用半夏厚朴汤。” 老陆说道“其实古人的很多方子，只能是基本方，化裁加减一番后，就是发挥方了，而这些发挥方才是更适合患者的………中医是讲究个性化治疗，不是像西医一样的标准化治疗，所有人的人都按照一个标准去治，其实那是给自己设限，也是对患者的不负责任，我看的病人越多，就越来越觉得人的个体差异性是很重要的，不能按照一些古书上的话去照搬药方。 古人云，执成方而治病，古今之大患也。用古方治今病，如拆旧屋盖新房，不经大匠之手经营，如何得宜？“经方”就是“成方”，是“旧屋”，辨证论治，合方化裁就是“经营”，而精通于“经营”的中医，便是“大匠”，如此得到的“发挥方”才是“新房”，才能“得宜”。” 林北为老陆的治病理念感到震惊，说的没错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人的情况都有差异，如果只会按照古书上的一些条文去生搬硬套，那简直就是庸医！ “确实，半夏厚朴汤可以治疗梅核气，但并不是所有患者都适合，这确实需要很严谨的辨证论治……” “别看你小子也在临床干了这么多年了，见的病人还是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是是，以后确实要跟您多学习” “对了，我们村里还有个西医，你知不知道？” “我好像听谁说过……” “他啊，从小就落下了胃病的根，之前给他开了副补中益气汤，服到一半因为疫情的原因就断了，治了个半截，后来天天打嗝，我最近也忙，偶尔给他来两针，效果很好，但是过几天又复发了，去医院还查不出什么问题。” “看来只靠外治不行，还是要开方子的。” “对的，今天你回去准备准备，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在中医馆住下吧，我正好也多个帮手。” 林北听了，心中不免涌起一丝激动：“好。” 第78章 六呃 那个西医说的不是别人，就是王利。 王利现在没别的什么事，就是辅导着橙子考研——在王利的劝说下，橙子决定考研，考大学里的临床医学，这样出来了就能考医师资格证了，王利也想让自己的卫生所后继有人。 王利坐在对面，老陆给他把脉：“怎么样？最近忙不。” 王利由于呃逆非常严重，而且久治不愈，无论是西医的方式还是老陆的针灸都尝试了，效果都可以，但都容易复发。因此王利现在根本不想说话，只是摇摇头。 其实老陆知道，王利这毛病已经很久了，只不过开始不明显，现在是愈来愈重了，去医院检查，指标都正常，没什么问题。 “其实我都不用望闻问切，你一看就是虚。” “我虚吗？” “那可不，虚的很，从卫生所到我这才多远的路啊，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了还不是虚吗。” “我现在……呃……又是传又是打嗝，真受不了，你说这毛病吧也不要命，就是太折磨人了。本来以为可能是什么疾病导致的，但是这个……打嗝是作为一个单独症状出现的，身体没有其他不适，而且去医院检查过了，各方面都正常。” 林北推门进来了，手里还带着一些礼物，老陆看了，没作声。林北就放在墙角落里了。 王利：“这…是。” 老陆：“要我说，应该算是你们省医院的同事吧。” 林北说道：“我也是从省医院出来的，之前在中医科干过一段时间……哦，您是王医生吧！” 王利疑惑道：“你认识我？” “害，谁不认识您啊，当年新闻上都播过你，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林北坐在旁边。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老陆说道：“哦，他来这里是学习的，其实我也没什么能教他的，无非是传授些经验。” “是吗？”王利也来兴趣了“给我把把脉？”王利把手腕亮出来了。 林北也不客气，脉沉细。再看着王利身体消瘦，应该是中气下陷，脾胃气虚，升阳无力吧？ 林北问老陆“不如还用补中益气汤加减？” 老陆说道：“你随意发挥。” 林北说道：“其实就是顽固性呃逆。” 老陆提醒：“这是西医的说法，我们中医认为呃逆要分为六种寒呃、热呃、痰呃、瘀呃、气呃、虚呃。” 林北一拍脑袋，在学校学了好多西医的知识，但思维还是要用中医思维来，这个不能变。 不过结合王利的病史生活史来看，呃逆应该是两年有余了，而且从小就有胃病，导致现在身体消瘦，气短乏力。气血久伤，是虚呃。 也不完全是虚，还有寒。 补中益气汤没毛病。林北开始写处方。 柴胡15克，升麻10克，黄芪100克，红参12克（切片），生白术20克，当归15克，陈皮12克，炒内金15克（打末），焦山楂15克，大红枣10个，生姜10克（打碎）。7剂，水煎服。 这种久治不愈的疾病很麻烦，先试七剂看看效果吧。林北刚停下笔，老陆就拿了起来，随手一画把方里的生白术改为炒白术，把黄芪改为生黄芪。 第79章 用药如用兵 王利的药就在中医馆由小翠代煎了，离的也不远，王利自己也没空煎药。 “你怎么又改我方子。” “害，年轻人还是太浮躁，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要知道患者体内的病邪就是敌人，你手里的那些中药就是兵，开处方那就是调兵遣将， 排兵布阵的过程，而你就相当于是统帅，因此开处方的时候不能草率行事，要充分注意的细节，谨慎认真 。其实药都是好药，各有所长，只不过要把他们按在合适的位置上，就比如弓兵吧，弓兵在后方输出，能给敌人造成巨大伤害，但是如果你让弓兵拿着弓箭在前排去冲锋 ，能行吗？肯定不行啊。所以药是好药，用好了就能缓解症状，减轻病情，用不好就会加重病情。” “就比如桔梗，半夏，厚朴不能用来治疗患者体内没有痰湿且单纯因为情志因素导致的梅核气……” “对的，这次也一样。生黄芪的补气功效大，炮制过后的药效太温和了，恐怕不够补。生白术虽然适用于脾虚患者，但还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般兼有便秘的人适合用生白术，不便秘的人你用生白术，人家就腹泻了，因为生白术的运脾功效要大于健脾。所以就改成了炒白术。同时再使用补益药之前，一定要留意病人体内是否有邪，有邪就先祛邪，然后再补益，或者补药少加点，如果不祛邪就大补，难免关门留寇。”老陆慢悠悠的说。 林北一想，确实是这样。 老陆还没完：“还有一点你疏忽了。” “疏忽什么啦？” “这种疑难杂症，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得的，也不是一天两天都能治好的，古人说急病急治，慢病慢治嘛，治这种顽固性呃逆，是个持久战，不能指望马上见到大效果，因此除了针药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 “呃……到底是什么？” “生活方式的调整。” “对，面对一些复杂疾病的时候，要适用综合手段，落脚到人这个整体，治病不只是依靠针药，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 正好小翠把药煎好了，老陆又写了个饮食和运动方案招呼小翠拿着一起去送给王利。 王利拿着那个生活方案若有所思。 “生活方式干预吗？” 王利坐下来细细看，早上要求要打八段锦和易筋经，禁止吃辛辣油腻，饮食清淡，推荐药膳……山药薏米粥？ 老陆继续说：“呃逆是标，脾虚是本，缓解了呃逆的症状，还要把脾补起来才行，你开的药方没有问题，但如果患者不改变生活习惯，药在补，病人自己又在损，补也白补了，所以纠正不良生活习惯也很重要。王利我是了解他的，有时候忙了饭都不吃了……” 林北现在彻底被老陆折服了，老陆的治病理念确实是面面俱到，生活方式的改变有时候要比药物的效果要好，而药物治疗搭配生活方式干预，那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八十章 翻开误诊录 林北蹲在中医馆门口，白鸽打过来电话了。 “怎么样？我听说你要在那中医馆住几天？” “啊，是呀，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白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在那边没遇到什么难题吧？” “没有，我能遇到什么难题啊，放心吧。” “那行，我还有事，先挂了。” 林北起身把手机塞兜里，老陆走出门来又点起了大烟。 “怎么？跟谁打电话呢？” “哦，我未婚妻。” “你未婚妻？”老陆有点惊讶。 “对呀，她也是个医生。” “也是医生？” “对呀，是省医院呼吸与危重症科的医生。” “好家伙，呼吸？还危重症科，你未婚妻听起来来挺厉害的呀。” “不敢当不敢当，当初疫情期间和我合作的人。” “嗯……经历过疫情，水平一定不差，是西医吧。” “呃……没错。” 老陆忍不住打趣：“你是中医，你未婚妻是西医，你们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中西医结合啊！”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了。 “结合不结合的不好说，有时候观点不同，也没少吵架。” 老陆磕了磕烟斗：“吵架？害，那太正常了，我和王医生之前还天天吵架呢，要不是疫情把我们两个人绑一块了，估计现在还要吵。” 说着远处就看到了王利的身影。 老陆说道：“看，说曹操曹操到。” “七剂都服用完了，感觉怎么样？” 王利说道“好多了，现在基本不怎么打嗝了，而且体力和精神头都比之前好多了。” “行，效不更方，在服用个三十剂我估摸着就差不多了。以后多注意生活习惯就行了。”老陆说道。 王利起身：“那就麻烦小翠帮我煎药啦，我要回去忙了。” “快去吧。” 老陆扭头一看，林北一直眉头紧锁。 “啧，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呃，那个，我是在想……说实话我来找您之前，走访过一些附近的人，他们都说你医术精湛，没有你治不好的病，这是真的吗？” 老陆毫不避讳：“假的。” 林北一惊，他没想到老陆回应的这么干脆果决。 “你有着和之前王医生一样的疑问……其实老百姓很喜欢把我们神化……这也导致我承担了很多期望，这些期望逼着我不断进步和学习，但我直到现在，也并不是包治百病的，也有很多是我治不好的……” 林北听了，心情也从震惊逐渐平静，是啊，哪里有包治百病的人呢？ “哦，对了，有几本书是我们代代相传的，每一代都有删减，增补和修正，可以说是我们几代人的经验的结晶……你既然提这个问题了，我也认可你当我徒弟了，我就先让你看其中的一本吧。” 老陆转身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办公室，在衣柜里藏着个保险柜，老陆小心翼翼的打开，除了几沓零零碎碎的钞票之外，就是那几本祖传的书，说是书，其实就是个小册子，书页的发黄了。甚至书皮还是用毛笔写的，颜色已经黯淡。 这一本就是《误诊录》。 很多医家都有医案传世，有很多成功的经验值得学习，但失败的教训同样如此。 第八十一章 关门留寇 “你最好的老师不会是我，作为一个医生，最好的老师是求治者 。” 那一年老陆还年轻，和现在的林北差不多大。 那也是老陆第一次独立出诊。 天气十分炎热，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正值五六月份，所幸也是各种水果的成熟季节，算是给在田里劳作的人们一点慰藉。 李老师招呼同学们放学回家吃饭。看着最后一个孩子走出了校门，李老师抬眼看了看太阳，抹了把额头的大汗，转身回到教室里想休息一会儿。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教室活像个大蒸笼，每个课桌旁边都有个脚形状的水印子，那是孩子们的汗水留下来的。 “李老师！李老师！你看这是什么？！”李老师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大箩筐的杏果！ 是村里孩子他妈送来的。 “天这么热，李老师吃点水果解解渴吧，我们家的杏树长成了，我摘了一筐立马就给您送来了！” 李老师是村里唯一一个知识分子，当年被打压，下乡里了。 后来结束了，李老师也翻案了，但是李老师身子骨弱，干农活实在是不行，李老师就想着办法要混口饭，于是就教起了书，形式特别像之前的私塾，来上课的有一点就缴一点钱，没钱的给点农产品啥的也算过去了。 所以很多贫困人家缴不上钱，家里种的各种东西一等到丰收就会给李老师送去。而李老师也极为负责任，王利就当过他的学生。 但谁也没想到，一次好意却酿成一场大祸。 待在这个大蒸笼里的李老师感到口渴难耐，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满满一箩筐金黄诱人的杏果上。每一个杏子都散发着成熟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也到了到了饭点，李老师感觉到自己的胃开始咕咕作响，提醒他该进食了。他心中不禁感叹道：“真是饿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一箩筐的杏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干脆把这些杏果当作饭来吃吧！”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个杏子，放入口中咬下一口，顿时一股甘甜的汁液充斥着口腔，让他精神一振。 李老师大快朵颐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地品尝着这美味的果实。没过多久，箩筐里就只剩下一堆杏果的核了。 吃完后，李老师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感觉自己的饥饿感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晚上放学，李老师也准备回家。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痛袭来，让他捂住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幸运的是，那些刚刚放学回家的孩子们还没有走远。 老陆的父亲正在给人扎针，刚下去了两针。 一群人就冲了进来，“出事了！陆医生！” 老陆的父亲一愣，去肯定要去，但是总不能把手上的病人扔在这吧？ 来人似乎也看出了老陆父亲的难处。“要不让你儿子来也行？他跟了你这么久……” 只恐经验还不丰富，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老陆的父亲就点头答应了。 赶过去的时候李老师已经躺在床上虚脱了。 腹泻拉的虚脱了，粪便中充满脓血。身体到处都痛，现在即使有便意也无法排出，这就是所谓的里急后重。舌苔红而厚腻，脉象濡数…… 芍药汤！没错，就是芍药汤！ 再加上枳实、厚朴和陈皮。 一剂药煎成温热后服用。 一群孩子和他们的家人以及老陆聚集在一起，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房间随即只剩下李老师的喘息声。 老陆一直陪到第二天早上，李老师又服用了一剂。 已经不腹泻了，早上吃了点稀粥，中午已经不便血了。 老陆得意，只要再服用几剂，基本就没问题了。 “还有哪里不适吗？” 李老师说道：“腹痛已经减轻很多了，现在就是吃不下饭，浑身无力没精神。” 这个时候是不是要上点补药？ 老范进门了，“你爸问你要方子呢，他想看看你开的方子。” 老陆略作思考，在原方上加了茯苓和白术，又略作思考，在后面写了个五十克。 “你这不就是是关门留寇嘛！”林北说道。 老陆叹息：“当时确实是疏忽了，我爸差点打我一顿……所以我印象极其深刻，也无时不警醒着我，开药要谨慎……” 林北问道：“那后来呢？” 第82章 少走点弯路 张仲景有云：夫智者之举措也，常审以慎；夫愚者之动作也，必果而速。安危之变，岂可诡哉！ 老陆的父亲把药方往地上一摔，“茯苓白术加早了！还这么大量！要出问题的！” 说着起身出门，虽然老陆的父亲没去看过患者，但经验告诉他，这两味药绝对不能加这么早。 老陆慌了神，本来有所好转的腹痛突然加剧，李老师在床上直打滚。刚刚上厕所，便里竟然都是紫红色的脓血。 “冷……冷……”李老师立马裹起了被子。 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老陆上去一摸头，烧的很！烫手！ 老陆的父亲这时赶了过来。 “头疼吗？” 李老师点点头。 老陆这下子慌了神：“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 老陆的父亲厉声呵斥：“你那两味药加早了！体内病邪尚未除尽，你上补药，邪就堵在里面出不来了，这叫关门留寇！”不过现在老陆的父亲还来不及收拾老陆。 壮热恶寒，便下脓血，里急后重，头疼烦躁，肌肤发斑，质红绛，苔灰黄厚腻，脉沉弦滑数…… 清热解毒，凉血止痢…… 白头翁汤！便血加犀角地黄汤！有点发烧，再加连翘，金银花。 温服一剂，无效，再服一剂。 李老师经这么一番折腾，瘫软在床，动也不想动了。 所幸一番“强攻”，烧也退了，腹痛终于平息了。 “那后面怎么治呢？”林北问道。 “后面？后面还是用的芍药汤……甚至还用茯苓……要不是我当初自作聪明，估计早就治好了，就没后面那么一出了……” 老陆的父亲转身离去，留下一张药方，芍药汤加陈皮，黄柏，茯苓。 四剂愈。 林北深呼一口气：“果然用药要谨慎啊，同样是茯苓，用好了是治病的良药，用不好……” “所以啊，我常跟你说，用药如用兵，治病如打仗，要谨慎万分才行。”老陆接着说：“一开始用芍药汤，病邪也应该去了六七分了，应该加些清热解毒的药，奈何我用了补药，剂量还开的那么大，白术温补止泻，看似好，实则把邪留在了体内……确实是关门留寇了……” “就好比灭火，火就剩下一点了，结果扔了把稻草进去，死灰又复燃。” “是啊，最后导致热毒燔炽，重伤血络，实在是滥用补药的教训……”老陆微微叹息。 林北的心仍然澎湃，用药错误居然如此凶险，但仍觉意犹未尽。 “我觉得……对于我们这些年轻中医来说，学习前人的经验教训还真是重要。” “这个是我误诊的，还有一个是我老爹误诊的。” “哦？你爹也犯过错误？” 老陆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谁没犯过错误呢，有些真不是个人的错，有错误了就记在心里，下次不犯就行了。” 老陆接着说：“所以你现在看我开药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其实是年轻的时候犯过错了，有这方面经验了，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少走点弯路。” 林北点点头。 这个时候白鸽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呃……比较复杂，你过来看看吧。” 第83章 后遗症? 林北因为白鸽在催，迫不得已坐车回到了家。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你接手过多少急危重症患者啊，也没见过你那么慌。”林北好奇地问道。 白鸽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次不一样！”白鸽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当年单元模式咱俩一起治的那个病人吗？” 林北一听，心里一紧，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记得啊，不是早就痊愈出院了嘛。” 白鸽无奈地摇摇头：“最近又找上来了，也不知道是看到当年咱俩防护服上写的名字了？点名就要找咱俩！” 林北嘴一撇，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找咱俩干嘛，没有咱俩他当年早就死翘翘了……再说了我早就辞职不干了……” 白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他身上落下了点毛病，似乎是那次病毒性肺炎留下来的后遗症……也有可能是药物造成的伤害……现在闹上医院了，还要索赔……现在医院闹的满城风雨……什么反正说得很难听……这对我或许有点影响……” 林北一听，心里一沉，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嘶……是这样啊……他这不是闹事嘛！” 白鸽无奈地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吧，听一些同事说，确实是后遗症……” ““就算是后遗症，也不会就他一个人有吧，我看你就是心太善了……” “现在闹的很大，狮子大开口就要巨额赔款，说是我们把他治坏了，要是不给这事平息了，以后还怎么在医院待？就算待，年终奖，评职称啥的估计都轮不着我了……” “明明是后续人员的康复工作没做好，要我们俩给他们擦屁股……行！那我就去会会他。” 那病人一脸不满的看着林北，林北坐在那里看病历，默不作声。 诊室外是一片嘈杂，白鸽推门进来，立马把门关上了，头发乱蓬蓬的，门外是保安，患者家属和一些看热闹的人，白鸽是硬挤进来的。 “检查报告出来了，各项指标都正常。” 林北接过看了一遍，“哪里不舒服？” “胸口疼，走几步路就喘，还有就是浑身没劲，经常咳嗽，已经咳嗽咳两年了。” “咳嗽咳两年了你现在才来看？” “之前吃过很多止咳药，都是好几天，没几天就又复发了，反复折腾这才想到是不是你们给我治坏了。” “你……”林北刚想发作，被一旁的白鸽拦住了。 白鸽坐在林北旁边说道：“刚刚开过会讨论了，确实会有出现这种症状，原因尚不明确……” 林北突然一激灵，就算指标都正常，只要有症状，那也不是不能治啊！ 林北说道：“你有问题，可以私下来找我，你不要闹这么大……又不是不给你看病。你搞得全医院上下都知道了，你这……” “我小老百姓，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林北靠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变瘦了。” “啊？” “我有印象，当初你没这么瘦，你要是瘦了，也不会转危重……” “是我当初是很胖，自打出院后就开始瘦，还吃不下饭，吃饭也感觉不到味道，性欲也减退了，做什么事都没精神没力气，体重就一直掉，掉到现在就瘦了。” 一林北大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词——虚劳。 第84章 虚劳 虚劳又称虚损，一般是长期体力劳动或者思虑过度，也有可能是大病久病后造成的“各种虚弱”。不过也有用药的问题，比如患者的性欲减退，性功能下降就很有可能是糖皮质激素打猛了。 病人说：“其实什么赔款不赔款我倒不在意，只是……” 这句话打断了林北的思路：“咋了？你还有啥难言之隐不成？” 病人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以为就是小毛病，就去诊所了，吃了点药没效果，就又去县医院，县医院查不出什么毛病让我去市医院，市医院每次都开点药，吃了很久，总是复发，反倒是身体折腾的越来越虚弱了，这才到省医院来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省医院的费用，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负担的，我听说我一个亲戚来这看病，把几年积蓄全折腾光了，病还没治好，现在在家自己找偏方乱治呢……后来我又听说，一个病人因为闹事，医院为了平息这个事，就答应把医药费全免了，所以我……”病人低下头，哽咽起来。 林北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北才开口“你放心吧，你的病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种情况，不排除有来自药物的伤害，但更多是疾病导致的。 应该是大病过后，五脏元气虚衰，脾虚故饮食不进，食之无味，身体愈发消瘦。肺虚故胸闷气喘，久咳不愈。肾虚故性欲减退，勃举无力，失眠多梦。肝虚故头晕头疼。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所以肯定还有外邪。 很麻烦啊……林北伸手把脉，只觉绵软无力。 “有没有感觉口燥咽干？或者心中烦躁不宁的感觉？” “有。还感觉头疼身热，有点流鼻涕，还不敢动，动就出汗……” “还流鼻涕？”怎么还有点外感病的感觉？容易出汗还不敢用发汗药，应该是表虚。 应该是身体正气虚衰导致邪气入侵。 看来需要先祛邪，然后再补了。可不能关门留寇，林北对于上次老陆讲的那个医案还心有余悸。 林北再看一眼，面色苍白，舌暗淡，苔薄白。 是正虚邪恋，人体内正气不足，驱邪无力，导致正邪交争往复缠绵。 先把外邪去了，再补一补，应该就没问题了。 邪似乎很小，现在看倒也分不出寒热什么的，不过也好，说明邪不大。 荆芥防风可是感冒万金油啊，对于感冒初起，不论风寒风热暑湿皆可用之。 还需要固表……就用玉屏风散加减吧。 荆芥四十克，防风三十克，黄芪十二克，白术十克。 病人看了：“就这几味药？” 林北：“这只是为后续治疗做个铺垫，你先喝个三天，有些症状能好转的。” 药方很快就转到了老陆手里。 “你这个药方有点太谨慎了，如果邪非常盛大，是不敢用大剂量的补药的，你这个病人邪也不重，加点补药无所谓的……” 林北在电话里回应：“这不是给我干出心理阴影来了，还是谨慎点为好。对了，祛邪实际上还是小事，怎么补倒是个大问题。师父给我参谋参谋。” 第85章 资生汤 “这个……倒也不是不能当成虚劳来治，不过思路不能太狭隘，虚，一者是脏腑虚衰，二者是气血津液方面的。” “这个确实没考虑到……不过现在还没补呢，等到他来复诊了再说。” 林北挂断了电话。 白鸽就凑了过来：“你说，做了那么多检查，指标都正常，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身体不适呢？” 林北说道：“怎么说呢，人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不能只看到指标，觉得指标正常就万事大吉了，能够缓解病人多身体不适很重要，就比如这个病人，指标都正常，但是身体就有很多症状，有时候就可以通过中医整体调理，吃点中药缓解一下。” 白鸽点点头“我觉得也有一定的心理因素……比如焦虑，急躁之类的。” “这个也有可能，时候不早了，先睡吧。” 三天的玉屏风散加味已经喝完了。 鼻涕不流了，咳嗽有所缓解，但还是很严重，倒是没那么容易流汗了，其余症状如前。 肾为先天之源，脾为后天之本，脏腑虚衰，应先从此两脏补起，补脾亦能养肺，所谓土能生金。 还感觉到躯体微热，五心犹重。大便干燥，口干咽燥……还有点气阴两虚的样子。 可以试试资生汤…… 资生汤，出自近现代名中医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 治劳瘵羸弱已甚，饮食减少，喘促咳嗽，身热脉虚数者。 瘵可以理解为肺部疾病，古人称为肺痨，这种描述与这次病毒性肺炎的后遗症极其相似。 以山药滋胃，以鸡内金，白术健脾，脾胃得补，则脾胃自能补五脏。而玄参寒凉，但只是微寒，用了不至于伤胃，可以退周身微热。地黄则能凉血退热，再加牛蒡子，麦冬润肺，诸药搭配，补脾益肺。或可加半夏止咳。顺带加点五味子，补肾宁心，益气生津…… “你这个药方不错，资生汤用着可以的，不过总感觉补的劲不太够……” 林北问道：“那还怎么补？” “我毕竟没看病人，不敢乱指挥，不过我建议加个十全大补汤你看行不行。” 林北方子立马就拟好了， 山药六十克，黄芪三十克，玄参二十五克，当归二十克，白芍二十克，生地黄二十克，牛蒡子十八克，白术十五克，半夏十五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生鸡内金十克，石膏五克。 林北这次很有信心：“这副药你服用个二十天，二十天之后再来复诊，应该身体会舒服很多了。” 病人突然把一个篮子放在旁边了。 “这是什么？” “乡下带来的，一篮子鸡蛋，都是我们自己家养的……给您添这么大麻烦不是我本意，我实在是……” 林北摆摆手：“我理解，你放心服药吧，医院会给你报销。” 那人起身要走。 “对了。”林北把他喊住。 “你有买医保吗？” “什么医保？” 林北似乎发现了问题所在：“没事……等看完病了，我带着你去买医保……” 很快病人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药离开了医院，林北站在医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白鸽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院长可是特批我只治疗这一个病人，别的都不用管……要是治不好，院长估计又要拿咱我说事儿了……”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有些事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事。” 林北看着病人上了公交车。 第86章 姜还是老的辣 “这个头儿不能开，这个来，明天那个也来，医院是来零元购的吗？！”院长大发雷霆。 白鸽坐在会议室一言不发 。 如果不能看好这个病人，怕是在医院就要自身难保了。 院长叹了口气：“来一个人就免医药费，那就是开了个头儿，以后大把的人学，所以医药费不能免，该多少还是多少！” 院长紧接着说道：“还有白医生，你在医院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人你见的很少吗？卖个可怜你就心软了，医院还干不干了？还盈利不盈利了！？” 白鸽嘟囔着：“盈利也是你盈利…跟我有什么关系……” 院长大怒：“你说什么呢！？这个病人是你留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好！收拾不好，我看今年评职称你也别来了，年终奖什么的我看也算了吧！” 白鸽眼里含着泪：“这怎么办啊？医院不免医药费，他又要闹……他要是还闹那我……”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大不了……带到我师父那里去。” 林北叹了口气，这也是不想待在体制内工作的一个原因，这里哪还像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明明就是个盈利机构，而作为基层医生却无从改变这一切，赚的钱都落入了高层的手里，而基层医生一分没到手里，还要看病开药，还要面对患者的“医闹”…… 二十天很快，一眨眼病人就来复诊了。 林北没有带他去医院，而是亲自开车准备送到老陆的中医馆。 白鸽还是很担心，害怕再出问题。 林北招呼病人先上车了，“没事，有我呢，怕啥，你就老老实实工作吧，这事我处理就行了。” 白鸽点点头，“那我等你回来……” “啧，你这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好歹也是重症监护室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还掉上眼泪了”林北把白鸽眼角的泪抹掉“笑一个，你笑起来最美了。” 失眠多梦，头疼头晕，五心烦热等症都消除了，口不干，咽不燥，甚至也不咳嗽了，但唯一没有好转的症状就是胸闷气短。 连水都喝不下了，一喝水就要吐出来。然后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呃逆。 林北托着下巴，一会儿看看病人，一会看看药方。 “哪里出问题了呢？”林北小声嘀咕。 莫非还是气血不足？ 林北心里也不确定。 决定先开个小药方试试。 川芎十克，丹参五克，陈皮五克，三七五克，瓜蒌五克。 “先服用两天吧，服用两天试试看看效果。” 病人走后，老陆说道：“看起来你这次有点没信心啊？” “呃……是有点，其余症状都消除了，但这个胸闷气短还很严重，而且现在又增加了个呃逆，是用药出问题了吗？” 老陆说：“我当时不知道患者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你药开对没开对。” “哎呀，我先再试试吧。” 两天的药吃了，没有一点效果，甚至呃逆又加重了。 老陆笑了“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还是要我来出马了！” 第87章 荡胸汤 老陆对林北说道：“我之前反复强调过，生活方式是很重要的，如果实在找不出问题，可以试试往生活习惯上找问题。” 呼吸不利，胸闷气短，脉虚浮，舌苔白。 舌苔白，明显的是寒证，脉虚说明还是虚，浮怎么说明寒邪在表。但是寒邪在表不会导致胸闷气短，呼吸不利，饮食不下，呃逆这些症状啊，这应该都算里证了。 就算有寒邪，林北一开始的玉屏风散加味应该就能解决了，这寒邪又岂会卷土重来？ 老陆只能试探的问：“你回家这二十天有没有吹着风，或者冻着了？” “没啥啊……就是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就躺床上了…天还热我就吹风扇，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老陆拍了下桌子，那就对了！ 寒邪从肺入侵，林北开的补药从脾开始补，邪从上焦往下走，补药从下焦往上走，最后正邪在中焦相互交争，正不能胜邪，邪也不能压正，堵在胸膈，所以就呃逆，胸闷了，呼吸不利了。 “虽然天热，但是你身子骨虚啊，着你自己也知道，还是多注意保暖，一不小心，你就被外邪入侵了。” 病人问道：“那咋办嘞？” “荡胸汤。” 生赭石八十五克，重镇降逆，可以治疗呃逆。瓜蒌仁六十克，可以清肺润肺，把寒邪从肺逼出来。紫苏子五十克，平喘降气。 去芒硝，加生姜一百克，温中止呕。 林北问道：“怎么不用麻黄桂枝呢？这两味猛药可是驱寒要药啊。” 老陆说道：“是不是又不谨慎了，虚劳之人慎用猛药重剂，慎用发汗法，本来就虚，你发汗发过头儿了就更虚了。真想解表，最多开个荆芥防风。” 加荆芥，防风各二十克。 老陆写完药方，双手抱胸“看好吧，最多服用三天，准能好。” 小翠抓了三天的药。 病人拿着药，林北送他出了中医馆。 病人从兜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林北看了一眼：“不用了。” “啊？为……为什么？” “各有各的难处吧，你以后别去医院闹就行了，也别找白医生的麻烦了，她其实……就是个替罪羊……” 荡胸汤三天，胸中阻遏寒邪一荡而空。 林北送他来复诊。 谁知道刚进门，那人便跪了下来。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要不是遇到您我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了！我之前……我倒不是怕花钱！我去医院看过，钱包一个个掏空，药吃了一堆，一点好转都没有，只会越来越严重……所以……”他看向林北“林医生……不是我不想花钱，我是怕……花了钱最后病情还是那样……我不该找你们麻烦！但是我也没办法啊………” 林北急忙上去扶起来：“好了就行，好了就行。” 身体是每况愈下，各种不适折磨着他，去医院检查总是说正常，回家静养就行了，但身体不适是真的不适啊！最后医院开了一堆止咳药，胡吃海塞一通，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导致他精神焦虑抑郁，最后走了极端…… 但是荡胸汤喝了三天之后，最困扰他的胸闷已经消失了，呃逆也停止了！ 老陆气定神闲：“还没结束呢，还是要好好补一下的。对了，注意保养身体，防止外邪再来入侵，不然就不好补了。” 第88章 活血化瘀治抑郁症? 老陆的思路和林北一样，先补脾，让脾自行滋养五脏六腑，所谓“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 ”，只要把脾胃补起来，让他能吃得下饭，慢慢的身体羸弱消瘦也能有所改观。 生山药六十五克，山楂六十克，生黄芪五十克，党参三十克，白术三十克，陈皮三十克，生姜十五克，甘草十五克。 包完了药他就离开了。 林北刚走出门就给白鸽打过去电话：“基本解决了。” 而老陆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一个男生身上。 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当时那个病人跪在那里哭天喊地的时候，他默然不语，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大热天穿着棉衣，带着口罩，还用卫衣的兜帽裹住头，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看就不是很正常。 过了好一会儿，他妈终于过来了。 领着孩子坐在了老陆面前。 “孩子怎么回事啊？” “去医院看了，抑郁症。” 又是抑郁症，和上次那个姑娘不一样，那个姑娘最多是有点抑郁情绪，但这个看起来是真的抑郁症。 抑郁症，百分之八十都跟家庭环境有关，跟父母有关，其实孩子在小的时候无论在外面受多大委屈，有多大压力孩子都能挺过来，最怕的是家庭这个后盾没有去支撑，甚至回到家还要承受来自父母的压力和不理解…… 来自外人的压力，可以顶。但来自父母的压力，是很多人年纪轻轻还未成年就自己断送生命的原因，是抹除了孩子对这世界的最后一丝牵挂，是压断孩子精神支柱的最后一根稻草。 “抑郁症啊，吃西药了嘛？” “吃了，但没什么用。他现在就待在家里也不出门，也不愿见人，最近又说胸闷，胸口疼，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问题，我看他就是不想上学找借口呢！”他妈突然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好好好，得了，您先歇着吧。让孩子说话。” 老陆把脸凑过去，小声问道：“是不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 小孩不回答，这老陆也不奇怪。正好林北回来了。 “西医诊断抑郁症，自诉胸闷，偶见胸口疼，你准备怎么治？” 林北想都没想：“疏肝解郁呗 ，胸口疼，一看就是肝郁气滞……” “说话不要那么武断……往肝郁方面想是最基础的思路，其实可以试试别的……” 老陆看着那男生，应该是上高中的样子，想用语言打开突破口去心理治疗估计目前不太可能，只能先根据症状开个药方。 “你想啊，人这情绪抑郁，肯定是先受到了来自外界的一些精神刺激……”老陆在林北耳边小声说“然后心里郁闷嘛，就气滞了，但我以为气滞最多导致胸闷，如果出现比较剧烈的疼痛，又是情志病的话，可能就是气滞导致的血淤。” “血瘀？” 老陆很肯定：“对。” “那您的意思，是活血化瘀？” “没错。” “那这……用啥方子嘞？” “从古到今，要论活血化瘀……我只服一个人。” “谁？” “王清任。” 第89章 血府逐瘀汤 “可是不看其他症状就用活血化瘀法有点草率吧，万一开错药了……” “说得很对，你现在也学谨慎了。” “干嘛呢干嘛呢！？不看病你俩说啥呢！？”孩子他妈见两人嘀嘀咕咕的不满意了 。 老陆白了他一眼，柔声对孩子说：“方便看下舌头吗？” 孩子默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口罩摘下来，伸出舌头。 面色惨白，超级超级的白，舌头上有些许瘀点。 当然活血化瘀法不能乱用，用不好伤血耗气，所以要看看这孩子的身体怎么样。 “你穿这么厚……是怕冷吗？” “不冷。” “不冷你捂这么严实干嘛？” “我……”孩子沉默了好久“我只是想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老陆和林北听了都沉默了。 林北小声说道：“其实可以用活血化瘀法，我还以为他穿那么厚是阳虚呢。”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心理疗法往后再说吧，先缓解一下症状比较好。” 林北点点头：“可是，王清任的活血化瘀的名方好多呢，有通窍活血汤，膈下逐瘀汤，少腹逐瘀汤，会厌逐瘀汤，身痛逐瘀汤，血府逐瘀汤……” “就用这个血府逐瘀汤。” 老陆的笔又开始唰唰写了。 当归三十克、生地三十克、桃仁二十克、红花二十克、枳壳二十克、赤芍十五克、柴胡十五克、甘草十克、桔梗十克、川芎十克、牛膝十克。 “有时间再来复诊吧，我开个七天的量。” 等人走了，林北开口问道：“这王清任的方子那么多……为啥用这个血府逐瘀汤啊？” “啧，你到底看过王清任的《医林改错》没有啊。” “看过是看过，有点忘了。”林北摸了摸脖子。 “还没我这个老头子记性好呢！” 老陆娓娓道来：“王清任之《医林改错》云：血府即人胸下膈膜一片，其薄如纸，最为坚实，前长与心口凹处齐，从两胁至腰上，顺长如坡，前高后低，低处如池，池中存血，即精汁所化，名曰血府。 膈下泛指腹部，会厌泛指咽喉部，窍则泛指头部。故膈下逐瘀汤主要是治疗腹部血瘀导致的疼痛，会厌逐瘀汤主要治疗咽喉部血瘀导致的疼痛，而通窍活血汤则主要治疗头部血瘀导致的疼痛。 而血府，则泛指胸部，故血府逐瘀汤主治胸部血瘀导致的疼痛。正符合这孩子的情况。” 林北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这几个方剂是针对不同的病位的，确实血府逐瘀汤是最适合的。不过不加减一番吗？” 老陆说道：“我也不太了解他的情况，这孩子也不爱说话……只能先投原方试试看了，其实主要还是要用心理治疗……” 林北说道：“等下次来复诊了有机会再说吧。” 小翠突然从药房里跑出来了。 “加减？我觉得可以这么加减！” 老陆笑了：“你就别凑热闹了，你还想怎么加减？” 小翠撅着嘴：“我天天在药房待，我最懂中药了！要我说，可以加这么几味药！” 第90章 论气之正邪分 “嗯……您之前不是用了两个方子都是张锡纯的嘛。” “你怎么会知道？” “每次都是我抓药，药方都在我手上我怎么会不知道？”小翠捂着嘴笑“一个是资生汤，一个是荡胸汤嘛。” 林北说道“说的没错，可是和治疗抑郁症有什么关系呢？” “哎呀听我说完嘛，张锡纯不还有一个方子叫理郁升陷汤嘛，里面就有个着名的药对，乳香和没药。 《医学衷中参西录》有云：乳香、没药，二药并用，为宣通脏腑、流通经络之要药。故凡心胃胁腹肢体关节诸疼痛皆能治之。所以我觉得以血府逐瘀汤为基础加乳香，没药效果会更好。” 老陆点头：“说得没错啊，我都没有想到。” 林北笑了：“这两味药可难喝死了，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接受呢。” 老陆：“下回看看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少开点嘛。” 老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好久没出去了，走，出去转转？” 没去很远，就是药王庙，药王庙“火”了一把，现在是网红打卡地，老道也略有名声了，办了个“道家养生班”，隔几天就给那些有钱人讲课，讲如何运用中医养生。 “中医所谓之气，究竟为何物呢？” “气……就是空气……” “啧，浅薄了。”老道接着说“什么是气？气，就是宇宙之起源，万物之开端，是人生命的根本……”老道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下面的人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的听。 “啧，高深了。” 林北笑了：“怎么了？说的有问题嘛？” 老陆双手抱胸：“问题……倒是没问题，就是说的太玄乎了，说得玄乎可以忽悠人，但是不能拿来治病。” 林北附和：“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讨论气这个大概念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相比之下，肾气，胃气，脾气这些具体的概念更有用些。” 老道一看老陆过来了，立马笑脸相迎，贴着老陆的耳朵：“过来救救场子，我快编不下去啦！” “那个……这位可是我们十里八村有名的传奇中医，接下来就让他给你们讲吧，我有些事，等下就回来了……” 周围一圈子人站着的坐着的都把视线聚焦在了老陆身上。 老陆一转眼，老道人已经“失踪”了。 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呢……不善言辞，啊，所以就浅聊一下吧……如果说什么是气，其实我也讲不明白，但是气也分很多种，这些具体的气是可以讨论一下的。” 下面的人交头接耳，“那都分为哪种呢？” “那多了，我先讲两个气吧，正好和养生有关，《黄帝内经》里面说了，正气内存，邪不可干。还有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就涉及到两个气了，一个叫正气，一个叫邪气。 你要让我下定义，很难说，只要对人体健康有害的都可以统称为邪气，怎么抵御邪气呢？咱人这自身啊，有正气，只要自身正气足了，邪气就无法入侵，只要邪气入侵，那就是正气不足。” “那怎么样判断正气不足呢？” “害，举个例子吧，比如感冒吧，有些人感冒了吃药吃了七八天也不见好，有的人不仅不吃药居然第二天自己就好了。这其实就是一个体内正气足不足的原因，很多时候药物只能起个辅助作用，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这体内的正气把病邪祛除了。刚才那个老道士不是跟你们讲养生嘛，我自己就有个习惯，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打八段锦…… 现在是现代社会，是快节奏生活，人的情绪也急躁，大家在街上走都是神色匆忙，其实有的时候应该适当的慢下来，我一直反对电灯泡的发明，因为电灯泡的发明让我们违背了自然。” 下面的人哄堂大笑，老陆自己也笑了。 “其实这个算是个俏皮话，我这么说呢，主要就是一个原因，就是我们都习惯的开始熬夜了。白天是阳气盛，适合人活动，晚上呢是阴气盛，就要好好休息，中医理论里面子午觉也是这个意思。 总之呢，最好的养生方法就是保持一个良好的生活方式，这个非常重要。” “最近不是很火那个什么火神派嘛，开药重用附子干姜，你刚才提到了阴阳两气，那阳气应该是正气，阴气就该是邪气了。”一位靠在柱子上的人发言了，看起来像是个中医爱好者。 “也不能这么说，你提到火神派了，也提到附子干姜了，这说明你对中医有一定的了解，但还是不够全面，比如除了火神派，中医还有个流派叫滋阴派，用药多用寒凉，喜欢滋补阴气。还有这个附子，用好了能治病，用不好能杀人，所以是很有讲究的，除非迫不得已，我是很少用附子的。其实阴阳两气没有一个绝对的正邪之说，过头了就是邪，刚刚好就是正，比如有的人阴太盛，那这个时候阴就是邪了，要补补阳，泻一下阴。有的人阳太盛了，那阳就是邪了，要泻一下阳，补阴。主要在于一个平衡。 还有就是一个顺应的问题，比如到了晚上，阴气正盛的时候，你睡觉好好休息，那阴气就是正气，你硬着头皮非要熬夜，那阴气对你来说就是邪气了。无论阴阳都是可以是正气，关键在于两者要平衡，你要去顺应。” 林北听了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有个嗑瓜子的人开始问了:“还有什么气嘞，都讲讲呗。” “不如讲讲脏腑之气吧，之前可能谈的是养生，如果具体到脏腑，可能就要和疾病有关了。” 这一说，下面的人开始紧张了。 第91章 论气之脏腑分 “说点大家都比较关心的吧，比如这个——肾气。 很多人可能人到中年了就不免自我怀疑起来，我是不是肾虚了？” 一些人听了就开始捂嘴偷笑了。 “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现在一把年纪了，虚不虚倒是板上钉钉的事，用不着怀疑了。”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肾虚与气有关的，叫肾气虚，肾气虚最典型的就是腰膝酸软，啊，走路的时候腿没劲，感觉腿软，有时候这种感觉在膝盖处比较明显，一般是在房事过后会有……如果在座的各位谁腰腿无力酸软，就有可能是肾虚哦。 不过肾气虚仅凭这一点就判断是不够的，还有一点就是气短乏力，没走几步路哇就喘的不行了，上气不接下气，你看气都喘不上来了，那肾气肯定是虚啊。除此之外，遗精啊什么的都会有。” “那除了肾气，人的五脏六腑都有气吗？” “那是当然了，中医认为肾是先天之源，脾乃后天之本，说了肾气，就说说脾气吧。不知道大家发不发脾气。” “啊？”“什么意思？” “就是发火，生气，动怒，其实大家看啊，其实愤怒是在消耗我们自身的气，需要我们生气了才能愤怒，发其实就是耗散的意思，发脾气就是耗散自己的脾气，所以要做到心平气和，少动怒，做好情绪管理，也是对自身脾胃的一个保护。 脾气有时候也会虚，原因很多，情志内伤是一个原因，也可能是饮食内伤，或者外邪入侵导致的。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脾气虚呢？ 比如这位同志啊，看起来比较消瘦……” 老道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了：“我来我来，这个我来，是不是最近吃饭吃不下，或者吃得少？” 那人有点懵圈，点点头。 “你这一看就是脾气虚，来，我给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保健品……” 老陆无语，为了卖那么点保健品，也真是拼了。索性就站一边，让老道去打广告得了。 林北眉头微皱，语气带着几分忧虑地说：“之前那个有点虚劳的，其实也是脾虚，吃不下饭，味觉消失，导致体重下降。” “人不是一天虚下来的，补也不是一天能补的回来的，我记得给他开了二十天的药吧……”老陆轻轻叹了口气，“我更担心那个小孩。” 老陆把手抱在胸前，有些疑惑地问：“我是没怎么上过学……你上学的时候跟同学闹矛盾吗？” 林北皱着眉头，陷入了回忆，“我上学的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一般情况不会闹，我性格比较温和，但也不代表没有矛盾，很多时候吵架打架啥的免不了。” 林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我觉得这些不至于让人抑郁吧……” 老陆追问：“为啥呢？” 林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在心中暗自思索，“害，这种最多也就是生气一会儿，过几天就没事了，该打招呼还是打招呼……我不觉得同学之间吵个架人就能抑郁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 “那如果说是……被很多同学针对呢？”老陆试探的问。 第九十二章 找病因 “呃……如果是这种的话，那确实有可能……我觉得抑郁症的致病因素最重要的社会因素，其实同学，老师，家长，他所处的那个环境都会对他造成影响，这孩子咱毕竟还没深入了解，说话还是别太武断……” “也是，等他来复诊吧。” 这个时候，老道的保健品也卖都差不多了。 除了少许本村的香客，其余大多也散了。 老道走了过去：“咋了，今个儿这么闲，跑到我这里开讲座。” “我本来寻思烧根香就走了，你把我拉上去的好吧！”老陆话锋一转 老陆：“咳咳，其实我来这里也是有正事儿的。” “正事儿？那行，来里屋吧，我泡壶茶，边喝边聊。——嗯？这位是？” 老陆看了眼林北：“哦，刚收的徒弟，大学生呢，在省医院的中医科干过。” “哦……科班中医啊，来来来，进来坐 ” 老陆喝了口茶：“你最近……天天卖保健品……有没有看诊啊？” “有，有啊，不过比较少了，大多数是些疑难杂症，我也不是都有办法，能缓解症状就不错了，不过有时候能凑巧治好一两个。” “你有没有遇到过……呃……抑郁症？” “你说这类啊，别说抑郁症，精神分裂症我都见过，抑郁症好治一点，精神分裂症我就不太有办法了……”老道面露难色。 老陆把茶喝尽“我怎么觉着，现在的抑郁症比之前要多了？” 老道给老陆满上：“说来也奇怪啊，你像咱们小时候，饭都不一定吃得饱，倒不会抑郁什么的，不都挺过来了嘛，现在物质生活那么好，吃得饱穿的暖，怎么就会抑郁呢？不理解。”老道摇了摇头喝了口茶。 林北忍不住插嘴了：“其实……话不能这么说，物质生活匮乏的时候很难会有精神层面的需求，那都是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但现在不一样，光吃饱饭不够，还要吃得好，不仅要吃得好最好还能吃得贵，吃得贵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要比别人吃得贵………其实这个很复杂，总之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老道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哎呀，这都正常，我想起来了，这叫虚荣嘛，谁不虚荣啊，我们师兄弟之间还比来比去呢。” 林北顿了顿：“关键这种心态……影响人的身体健康……抑郁症有时候就是虚荣攀比……这么出来的。” “哎，说到点子上了。”老道一下子一激灵，“虚荣其实是导致抑郁症的一大原因！” 老陆来兴趣了：“怎么说？” 老道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你知道我喜欢和那些有钱人打交道，我当时一直觉得，这些有钱人一天天荣华富贵的，能有什么烦恼啊……哎，就有一个抑郁症，当然具体信息我必须保密，只是说一点他的故事。” 老陆点点头：“嗯，你说。” “他怎么说呢，怎么说也算是个富商大贾，但算不上他们那里的首富，他就一直想当那个首富，可再怎么赚钱就是比不上人家，久而久之……就抑郁了……” 林北笑了：“这都能抑郁？” 老道摆摆手：“那可不！我调理了小半年才让他缓过劲来，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 ” 老道突然笑了起来：“更搞笑的在后面呢！后来他成功成为了首富，之前那个首富被挤下来了，心里就咽不下那口气……然后就……” “咋了？” “就也抑郁了，现在西药还没给他断完呢！” 几个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老陆笑完，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莫非之前那小孩，也是因为“虚荣”而“抑郁”的？ 第九十三章 抑郁症复诊 没过多久，那孩子就来复诊了。 那小孩还是那副打扮，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走进门来。 孩子他妈还在催促：“快点，回去还要听课呢，报了那么多网课钱都白花了……” 等这孩子坐下来，老陆就关切的问道：“胸口还疼吗？” 那孩子摇摇头。 老陆问道：“是不是上高中呢？学习压力大吧？” 依旧只是摇摇头。 老陆又问：“是不是在外面受什么欺负了？” 孩子默不作声。 嘶……有时候这靠猜还是真不行啊，这不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 毕竟不是审犯人，先把把脉吧。 很明显的是弦脉。 老陆转头问孩儿他妈：“饮食怎么样？” “饮食？”她支了支眼镜“最近吃饭很少，饭量比着以前确实小很多了。最近有的时候话都说不囫囵了，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还想着去上课呢……”虽然孩儿他妈性格看起来有些急躁，但戴个眼镜还是文绉绉的。 能得到的信息还是很有限，必须仔细品脉了。 右脉弦长加饮食不进，可能是胃气上冲，左脉弦硬，可能是肝火炽盛。 凭经验来说，胃气上冲可能会导致胸闷，呃逆，不思饮食之类的。不过这孩子看起来我也不呃逆。肝火炽盛则有可能是怒气内抑，无处发泄，郁而生热。 一定是还有心结在。 “如果身体没有其他不适的话……也没必要看医生了呀？” 那孩子听了立马紧张起来：“我其实还有些地方不舒服。” 老陆问道：“具体说说。” “比如感觉，没之前有精力了，经常感觉头昏脑胀，浑身无力……感觉胸口上压了块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妈补充道：“还有就是吃不下饭，饭量比之前下降好多。” 肝火内动，胃气上冲，是肝胃不和证。 还是要用生赭石，生赭石既可以平肝火，又能散胃气，只不过有点副作用，不敢多开，就少用点吧，再辅之以凉血滋阴之药。 生山药八十克，生赭石三十克　 白芍三十克　玄参二十五克　柏子仁（五钱）　云苓片（三钱）　清半夏十五克　磁石十五克 神识昏蒙，但也不能说是真的神识昏蒙，只是精神头不太好，加点开窍药吧。 石菖蒲 十五克。 之前小翠说的那个药对也可以加，乳香没药各十克。 “还是先服用七天。七天后再来复诊吧……对了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孩子他妈迟疑了一下“教书，当老师的，怎么了？” “哦，当老师好啊，孩子学习好吗？” “还行吧。” 老陆扭头看了眼林北。 林北不说话。 老陆还想开口，孩儿他妈就已经拿起药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们带着药刚离开没多久，之前那个有后遗症的病人就来了。 林北看着他还有点紧张。 补了这么久，怎么着身体也该有所好转了吧？ 老陆看着他还是那一副虚羸少气的模样。 “最近饭量应该提上来了吧。” “提上来是提上来了，很多身体不适都消失了，只是……” “怎么了？” “总感觉还是胸闷，身体总有一种……疲劳感，稍微一活动就大喘气……” 第九十四章 为什么不健康? “体重有没有上升呢？” “没有，有时候升了一点又降下来了，总之不是很稳定，波动一下还和原来没区别。 老陆思索起来，感觉这药开的没问题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老陆的思路是如果开药解决不了问题，或者不能彻底解决问题，那么就会往患者的心理方面想。而林北的思路则是往生活方式上面想。 林北问道：“我听说你之前不上班了一直在家休养，现在是不是又去上班了？” “是啊……那没办法啊，总要赚钱养家的吧。” 老陆问道：“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害，就是工地里干活的，没之前有劲了，现在没怎么干就开始喘了。” 老陆说道：“那你现在就不适合过度的体力劳动，等休养一段时间了再说嘛。” “这……也没办法啊，之前一直在休养，看病又花掉许多钱，我儿子在大城市打拼，我还要帮他还房贷，他……他也不容易……我儿子还不能在大城市立足，我还有个老母要照顾，最近脑梗发作，一下子偏瘫了，这又要花钱，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一通话下来说的老陆和林北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这样吧，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至少两个月嘛，我给你开掉药，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身体养好了，再去工作也不迟 。钱……我给你记账上，什么时候你有钱了，再给也不迟……” 病人走了。 林北长叹一口气，“我之前上学的时候，我们老师讲影响人健康的因素有很多，说世卫组织曾经总结的最经典。我那时还觉得不服气，直到真正进入临床了，见了众生相，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老陆问道：“怎么说的？” “健康=60%生活方式+15%遗传因素+10%社会因素+8%医疗因素+7%气候因素………我当时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西医如今总算也是先进的，况且咱们国家有着中医和西医两套医疗保健体系共同服务于人民，总觉得医生能解决人的很多病痛，总觉得医疗条件能够决定人的身体健康，现在想想，之前的自己是真幼稚。” 老陆：“其实很多病是没办法的，主要是靠预防，说的没错，生活方式确实是影响健康最重要的因素。” 林北点点头：“我当时不服气的是为什么医疗因素只能占百分之八，而社会因素都能占百分之十，我总感觉社会因素对人的影响是虚无缥缈的，哪有那么严重，但现在看来……其实这个病人也是，如果能够好好休养甚至可以不吃药就养过来了，但现实情况却不允许……回想之前的事情，我现在觉得人毕竟是生活在社会中，社会因素对人健康的因素太大了。” “哦？讲讲看？” “那是我第一天在省医院上班，接到了一个失眠的病人。我本来以为我能凭借我所学到的医学知识去治愈他的失眠，年轻嘛，总是心高气傲……没想到第一次看病就受挫了，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第九十五章 联合用药 “去看过西医吗？” “看过，开的谷维素片。之前也自己吃过褪黑素。几乎都无效。后来有个中医让我去喝安神补脑液，喝了，依旧无效。” 嘶……林北倒吸一口凉气，这医生怎么把我想开的药都给开完了…… 老陆听到这笑了：“这就把你为难住了？” 林北挠挠头：“当时毕竟没什么经验，很多时候只会照本宣科，当时也不知道他看的西医给的是什么诊断，不过既然用了谷维素片，后来又吃了安神补脑液，大概是神经衰弱。” “神明衰弱？你怎么治的。” “我当时用的是张仲景的酸枣仁汤，效果是有的，但不是很理想。” 老陆笑了：“你这不就是套方子嘛，看到失眠就用酸枣仁汤跟看到梅核气就用半夏厚朴汤有什么区别？古人对方子有些是不适用的，有些是需要加减才能用的。” “没错，当时毕竟第一天临床嘛。后来想到不能只看到失眠这个单一症状就草率的用方子，还是要辨证论治的。” 老陆点点头 “除了失眠，还有其他身体不适吗？” “有时候会心慌，还有就是容易做噩梦，睡不着觉。” 林北一看他面色苍白，再一把脉，有些细，又有些弦。脉细如丝，说明虚，弦则说明肝火旺，结合其他症状应该是肝血虚导致肝火旺。 党参二百克，琥珀一百二十克，羚羊角八十克，龙骨五十克，磁石二十克，甘草二十克。基本都是重镇安神药，党参还能补虚。 老陆摩挲着下巴：“感觉你这方子开的没错啊，为什么说你治疗失败了呢？” “呃……当初还是大意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注重病人生活史的原因，和那个人一样，是因为社会因素。” “他是因为去进行过度的体力劳动导致药效不佳，这个呢？” “那个药方，他喝了大概有七八天，来反馈的时候，效果还不是很好，当时我就纳闷了，我开的药量那么大，怎么可能会睡不好呢？” 老陆思索，这么些重镇安神药，还这么大量，确实是“下狠手”了，这不能不行啊。 老陆不禁问道：“问题是出在哪里了？” 林北说：“在我们的理解里，失眠的大意不就是晚上睡不着觉嘛，但是这个病人说的失眠是白天睡不着觉！” “白天睡不着觉？白天干嘛要睡觉？” 林北沉默了一小会儿，“人家也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工厂是有白班有晚班，他正好是晚班，这就需要他在本来要休息的时间段打起精神，却要在打起精神的时间段逼着自己去休息，按道理来说褪黑素应该会有效，但可能反复折腾，褪黑素也调不过来了……而且他现在不是单纯点失眠啦，感觉更像是神经衰弱……” 老陆说道：“那就让他去白班嘛，慢慢能调整过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是，总要有人去上晚班，他不去总有别人去，你也不能让他不去，他又靠这个赚钱养家，你也不能让工厂取消晚班，工厂需要产量，没产量不盈利早晚倒闭，一个看似的健康问题实际上………是个社会问题，而且还是个矛盾，不说无法解决，至少很难解决……”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陆问道：“那最后是怎么办的？” “后来是我和一个西医同事开了个小会。” “什么小会？” “就是对于这种情况的神经衰弱，该怎么办……我们想的是，如果西医不行，不妨让中医来，如果中医不行，不妨让西医来，如果中医西医都不行，为什么不一起来呢？” 老陆点点头。 “所以我们当时做了个很大胆的决定，我们决定用安神补脑液联合谷维素片。” 老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就是中西药联合用药嘛。” 林北说道：“当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谁都不知道这两个药一起用会起什么效果。万一没有增强疗效，反而加重病情怎么办？” “确实，有的时候中西药联合确实会出意外。” “当时做过一些研究，最终决定试一下，你猜怎么着？” 老陆疑问脸。 “效果显着！”林北说到这有点激动“当时患者来反馈，就说睡得非常好！而且后来我建议让他们工厂白班夜班倒一下，不要老是让同一批人一直干夜班，后来他们每一个月夜班白班就互换一下，再加上中西药联合用药，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好很多了！” 老陆表示赞成：“这确实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林北摆摆手：“这算什么，我们的野心可不止于此，我们要让经验变成证据，所以我们就和其他医院做了个临床试验。” “哦？我听说现在很流行循证医学，都喜欢搞临床试验，说来听听。” “我们把有神经衰弱的病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只服用谷维素片，一组服用谷维素片的同时加服安神补脑液，结果是谷维素片组的有效率是百分之七十六，谷维素片和安神补脑液联合用药组的有效率是百分之九十二。中西医结合治疗效果拔群！” “果然……在这方面确实是值得探索的，就比如这个患者单独服用西药作用不明显，单独服用中药作用也不明显，但是中药和西药联合用效果确很好，中西医两条路并行不悖，相向而行，走向健康的这条路会更加宽广。” “是啊，不过也不能乱联合，这需要大量的研究才行，乱联合反而容易出问题，还不如不联合。即便可以联合也不能乱用。”林北补充道。 老陆笑了：“你说研究，我不是很懂，不过有你们年轻人在，我的心总是踏实很多。”老陆话锋一转：“说起社会因素对人的影响，我也想到了一个病例，我针灸大概一年多了也没能根治，现在偶尔还来找我做针灸呢。” 老陆接着说道：“也是很久之前啦，有一位中年人，看起来也五十多岁了。他说从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腰就开始断断续续的疼，去看西医吃了点止痛药，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就来我这里了。” “对于腰疼，针灸应该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林北说道。 “是这样的，对于身体这里疼哪里痛的，我非常有信心，也治过不少，但那个……比较特殊，就像你说的，看似是个健康问题，实际上是个社会问题……” 第九十六章 慢性疼痛 “除了腰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呢？” “还有哪里不舒服？”那人躺在床上思考，“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浑身无力，干活都没劲儿，只能硬干，现在爬楼梯都会心闷气喘。” “是不是这痛？” “啊啊啊，是是是……是这。” 老陆笑了，“阿是穴”这个名字起的还真形象。不过针灸治疗不是只扎阿是穴就行的，只扎阿是穴最多缓解那么一会儿，想要起大概效果，也是要辨证论治的。 痛有定处，兼胸闷气短，身乏无力，典型的血瘀气滞证，所谓“不通则痛”。 次髎，环跳，委中，足三里，行泻法。 针毕痛止。 林北不禁发问：“第一次治疗就见效了，怎么会反反复复的扎了一年多？” “因为容易复发啊，我当时钻研了很久，换了很多治疗方式，针，灸，拔罐，刮痧，现在老了推拿推不动了，但是这些方法用了也应该能起效了，不过都是一两个月不疼了，过了这一阵子又要来扎针，又疼起来了。” 老陆接着说：“我琢磨了很多方法，但根治不了，后来我发现问题了。” “什么问题？” “当时我想起来了他说的一句话，他说他二十多岁就开始疼了，断断续续疼到了五十多岁，那我就寻思，不是不跟他的生活方式有关？后来一看，果然！他也是从事体力劳动的，是专门搬运货物的，而且货物都很重，年轻的时候不怕，现在年纪大了，还是从事这种工作，干不了硬干，自然腰痛久治不愈了，但你也不能让他不干啊……” 林北沉默了一会儿：“确实啊，这些症状甚至只需要充分休息就能自愈，就因为生活所迫变成了久治不愈的顽疾………果然医疗条件并不能决定人的健康，人的健康状况是综合因素导致的……” 老陆叹了口气：“不过还算好，至少针灸是个非药物治疗，没什么副作用，比常年大量的吃那些止痛药要好多了。” 林北摩挲着下巴：“那个病人还会来吗？” “肯定会来啊，我看现在这个时候，估计过几天就会来。” “针也用了，灸也用了，拔罐也用了，刮痧也用了……推拿估计也只能缓解一下，这些治疗只能取得短期疗效，需要想办法获得远期疗效。工作会长久的对他的腰部产生负担，需要一个长期的方法缓解这个负担。” 老陆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中医功法。” 晚上，小翠做了很多菜。 老陆嘴都咧到耳朵根上了，“嘿嘿，我都好久没下厨做饭了，来来来，尝尝小翠的手艺。” 林北落座了，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小姑娘，她还是给林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的，她对中药的理解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和省医院药房的那些执业药师的水平差不多了。 老陆从桌子下面提溜出来个酒瓶子“哎呀，好久没喝酒了～” “爷爷，不准喝酒，喝酒伤身体你不知道吗？你还抽烟呢！”小翠突然厉声制止。 “啧，就喝这两口儿，碍什么事儿……” “不能喝！如果喝出毛病了……”小翠突然哽咽起来“您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失去您……”说着，竟然掉了眼泪。 本来就是一起吃个饭，小翠突然这个反应，老陆和林北都被吓到了。 第九十七章 中药熏蒸 老陆还是决心把烟戒了，林北也想不到，不过从小就失去母亲的人会更重视亲情。 “其实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让你跟着我治疗一段时间，你知道为什么嘛？”老陆突然发问。 “您说。” “一方面啊，是为了让我的一些经验和技术传承下来，让中医馆后继有人，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小翠以后有人做个伴。” 林北听到这里陷入了沉默。 老陆说道：“小翠对中医药相关知识点积累已经很扎实了，主要就是没什么临床经验，所以我迫切想要一个系统接受过中医学习且有一定临床经验的人带着她把以后的路走完，以后的路……很长，我可能不会陪到最后……” 正沉默间，病人来了，老陆本以为是那个抑郁症小孩，没想到是之前腰疼的那个人。 “怎么了？腰疼又发作了？” “是啊……最近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 老陆起身：“先上来吧。” 中医馆现在也有二楼了，二楼有很多房间很多推拿床，是专门进行中医药外治的地方。 这个时候老陆想起了当初治疗老范颈椎病时候的经验——综合治疗。 如果一种治疗手段难以起效，那就把多种手段结合起来。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压箱底的东西了。老陆的秘制药膏，这个药膏的方子是当初老道送出来的，有活血化瘀功效，专治跌打损伤甚至对于骨折都能起到缓解疼痛的辅助效果。老道靠卖这个药膏也赚了好些钱了，为了占据“垄断地位”，老道还不允许老陆卖，只允许他用。 是由骨碎补，川芎，当归，白芷、鸭脚艾、两面针、细辛、天南星、过江龙、泽兰、大皂角、穿破石、草乌、石菖蒲等等中药制成的中药膏剂。 老陆准备以推拿手法结合这个中药膏剂先对腰部进行放松。 一番独特的推拿手法展现出来，好多手法课本上没写，老师也没教，林北都默默记下了。老陆年轻的时候经常给人推拿，总结经验，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独特手法，不过现在老陆很少搞推拿了，毕竟年纪大了，这个太累了。 不一会儿，老陆额头就出汗了。 老陆喘了口气，看药力已经渗透的差不多。 便长舒一口气：“哎呀，这人不服老不行啊，之前一天推二十多个都没问题，现在推一个都有点困难了……” 老陆随即取出了针，并谨慎的在他体表消毒。 老陆突然转念一想，擦了把额头的汗：“要不你来？” 林北愣了一下：“行。” 林北接过老陆手里的针。 慢性疼痛往往病因复杂，病程持久缠绵，很多疗法只能用来缓解一时，所以不能等闲视之，之前老陆辩证认为是血瘀气滞，但其实是“虚瘀并存”，化瘀，导滞还要结合补虚。 虽然推拿疗法已经充分缓解疼痛了，但为了“趁热打铁”，尽可能结合多的治疗方法，林北决定在针灸之前再尝试一下另一种中药外治法。 “你们这里有那种搞中药熏蒸的床吗？” “中药熏蒸？” “对。” 第九十八章 中医功法 老陆说道：“这里有专门为中药熏蒸设计的床，中间有个木板可以抽出来，这样蒸汽就可以正好触及腰部，只是……我之前没搞过 ……” 林北说道：“中药熏蒸作为中医药外治法之一，省医院之前引进过，联合针灸什么的，治疗过一些颈肩腰腿疼之类的病患，效果还算不错。” 老陆问：“那你们的熏洗方都用什么药呢？” 林北思考了一下：“血瘀气滞兼有虚证，那就要先化瘀，用制川乌，土鳖虫。理气，就用延胡索，最后还要补虚，用炒杜仲，牛膝，滋肝补肾，强筋壮骨。” 老陆听着林北的解释，嘟囔着：“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方子。不知道效果如何。” 锅中的药材逐渐释放出浓郁的香气，与水蒸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温暖而治愈的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蒸汽越来越浓郁，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中药的香气。林北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示意病人躺到熏蒸床上。 病人依言躺下，感受着蒸汽缓缓触及腰部，一股温暖的力量开始渗透进肌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这中药熏蒸的效果，似乎还不错。老陆站在一边想道。 药液经过煎煮形成的蒸汽能够直接被人体透皮吸收。作用直接而且起效快。而且只要把握好时间和温度不烫伤皮肤，几乎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熏蒸治疗结束，房间里还微微有些中药味。 “感觉怎么样？” “哈哈哈，好多了好多了。”病人摸了摸腰，热乎乎的。 “几乎没有任何疼痛感了。” 林北问老陆：“要不今天就这样？” 老陆摇摇头，他我了解，病情往复缠绵，迁延已久，过一段时间又会复发，所以还是继续针灸，巩固治疗。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 皮肤的温热感已经渐渐消退。 老陆把针递给了林北：“选穴吧，我看看你选个什么穴。” “让我来选！” 几人循声望去，小翠居然上来了。 “你选？经络走向记住了吗？穴位背完了吗？”老陆笑道。 “早就背完了”小翠撅着嘴“你也不教我扎……” 林北说道：“无妨，你选穴我来扎嘛。” 老陆说道：“这针灸可也是要辨证取穴的哦？” “哎呀我知道啦，血瘀气滞证还有肝肾亏虚嘛。” “呦呵，你也不知道人家的具体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陆问道。 小翠嘿嘿一笑：“你们熏蒸的药材都是我准备的，我能不知道嘛，杜仲牛膝补益肝肾，你们用这个药，肯定就是肝肾亏虚，用川乌这些活血化瘀药，那只能说明有血瘀嘛，还有延胡索这些理气止痛药，那肯定就是气滞咯，只可惜，像威灵仙这样的通络药你们没用，如果能再加个白芍甘草做辅助效果肯定会更好。” 老陆哈哈笑起来了：“你还真聪明呢！快选穴吧！” “当然先扎肝俞肾俞了，脏腑之气输注于后背的俞穴，这两个穴位可以补肝肾。再扎三阴交，三阴交不仅能补肝肾还能行气活血。再针刺腰阳关活血通络………其实腰部夹脊穴也可以。最后再来个阿是穴……完美！”小翠自己得意的笑了。 林北听了，其实和自己想的穴位差不多，于是就开始了扎针。 经过推拿，中药熏蒸，针刺三组疗法结合治疗过后，林北仍然不满足。 把病人送到了楼下，林北嘱咐道：“其实你平时也可以锻炼一下身体。不过你的工作已经很累了，闲了应该好好休息，不适合剧烈运动。” 病人听了一头雾水：“那你的意思是？” “八段锦加太极拳，这些可是我们常用的康复手段，有助于你腰部的恢复，可以起长效，远效，防止复发。” 老陆说：“这个我来教吧，我正好好几天没练了。” 老陆领着病人到了中医馆门口，中医馆里面就剩下了林北和小翠两个人。 小翠歪着头打量着林北：“听说……你是学中医出身的？” 第九十九章 寒还是热? “对啊。你好像也很懂中医嘛。” “我……我那可是从小到大学的。”小翠答道 “哦……对了，你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未来有什么规划？我倒没想那么远”小翠在房间里踱步“能留在这里帮爷爷做些事我就很满足了。” 林北点了点头，突然手机响了。 林北把手机放到耳边：“歪？怎么了？” 白鸽在手机那头很急切：“先回来，帮个忙。” 林北坐在沙发上显得很不情愿，跟老陆打过招呼了回来两天，原因就是省医院接个病人，怎么治都治不好。 “不是？你们一大群人……连个感冒都治不好了？这么长时间自愈都自愈好了吧。” 白鸽说道：“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这是些资料，你先看看。” “嘶……昨天晚上半夜十二点过来的？” 白鸽点点头。 “吃了些西药还输了水没效果？” 白鸽点点头。 “后来让中医科的同事上，开了中药汤子还是没效果。” 白鸽依旧点点头。 这群人是干什么吃的啊！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糊涂蛋开的什么药。 白天正常，深夜突觉浑身寒冷，低热，头痛身重，鼻塞流清涕，没有咽喉不适二便正常。 风寒感冒和风热感冒都是恶寒发热，头疼身痛，鼻塞喷嚏。但是不一样的点在于风寒鼻流清涕，口不干，苔薄白。风热则是口干咽痛，鼻流黄涕，舌苔薄黄。而且风寒感冒的发热要轻一点。 这不就风寒感冒嘛，随便开点药就能应付……不对，金银花，连翘，大青叶，芦根，薄荷？ 怎么来了一堆辛凉解表药！不会连风寒风热都分不清了吧！ 《黄帝内经》云：“寒者热之，热者寒之。”风寒感冒要用辛温解表药，风热感冒要用辛凉解表药，这样才行。反之没效果，甚至加重病情。 而这明显是风寒感冒，却用了一大堆辛凉解表药，这种低级错误…… 林北已经准备好去“兴师问罪”了。 不过目前林北在医院也没有职务，只能打电话“遥控指挥”了。 “不是，你怎么搞的，风寒风热都分不清了？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啊！” “我……最近不是有些研究表明连翘，金银花，大青叶，还有薄荷这些药有抗病毒抗菌作用嘛，我寻思着也没什么区别嘛。” “什么没区别？这是辛凉解表药啊，怎么能用来治风寒！我看你是学西医的东西把自己学傻了吧！别忘了你可是个中医！虽然现在讲究中西医结合，但是治病还是要辨证论治，除非有些单味药研究的非常深入，而且你开药只开一味药。” “那……风热感冒，我用辛温解表药总行了吧？” 林北思考一了会儿：“别着急，人家现在是不是还住院着呢？去看看情况，不是你不查房的嘛？” “好好好，我这就去。” “仔细观察，都有啥症状体征？” “呃……患者说还是恶寒，肚子胀闷，心烦，现在还有点恶心，早上吃了早饭又吐了，还吐出很多白色粘液……” “舌脉，赶紧的。” “苔薄白，脉沉缓——现在还用辛温解表药吗？” “用，但是不能只用解表药了，现在已经不单纯是表证了，邪入里了，用甘草泻心汤。” 本来是风寒证，却误投寒凉药。导致表寒凝结，恶寒尚重，说明有些寒还是是在表。但见脘腹痞闷，心烦不宁，呕吐频作，这是从表入里之兆。 《伤寒论》曾有伤寒误治而转心下痞证。 紫苏叶12克，陈皮10克，清半夏10克，干姜10克，黄芩10克，炙甘草10克，竹茹10克，大枣5克。服3剂而病愈。 一方面要辛温药，解表邪，另一方面还要降逆和中，祛里邪。紫苏叶正是辛温解表药。干姜则是温中散寒，能缓解腹部不适。竹茹则化痰止咳，除烦止呕。清半夏，黄芩则能燥湿化痰。黄芩还能清热。 早晚两剂，诸症皆消。 “神了！果然西医理论并不能完全指导中药的使用！还是要辨证论治才行。” 林北说道：“你记得电话随访，我还有事呢。” 同事把手机放兜里，这小子比着之前不一样了。 白鸽坐在林北旁边：“当时吓坏我了，我还以要推icu了呢。” “人家又不是小孩也不是老人，也没啥基础病，哪有那么严重，你太紧张了。” 白鸽说道：“你又要去那中医馆吗？” “去啊，明天吧，我今晚要好好休息一下。” 白鸽说道：“好啊。” 第一百章 小儿慢性扁桃体发炎 老陆戴着老花镜正在桌前收拾整理过往的病案。 林北进门了。 老陆抬眼看了看林北“回来了？” “啊……” 老陆把整理好的病案递给林北。 “那个腰痛的病人，这几天都没有疼了，还需要长期随访看看会不会复发。” 林北看着病案：“这也不是那个腰痛的病人啊。” 老陆说：“对，这个是那个抑郁症小孩的，昨天……他妈带着他又找我来看了一次……” “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好也不坏，但是很复杂。” 药吃完了，很多的身体不适都消失了，状态比着之前明显要好很多了，唯一没有得到缓解的症状就是胸闷，总感觉胸口上压着一块石头。 老陆看着那孩子，又低头看着手里的药方。 看了好一会儿，把药方放在桌上开始把脉。 又沉又弦。 给人就是一种郁闷紧张的感觉。 老陆正想法子怎么把他妈支开，不过孩她妈正好手机响了，跑到中医馆门口呜哩哇啦的打电话去了。 “在学校……上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吧。” “还行吧。” “学习怎么样呢？” “算是班里前几名吧。”说着语气里带了点骄傲，甚至有种精神一振的感觉。 老陆抓住话头：“你这学习可以啊，那你妈干嘛要求你那么严格，适当放松一下也好嘛。” 那小孩沉默好久：“其实我妈也是当老师的，而且我还是她工作的学校的学生。” 怪不得看起来文绉绉的，就是脾气有点急躁的感觉。 “所以她就要求我挺严的，着这我也知道，毕竟我也不能给她丢脸嘛，况且我爸走之后，整个家都是我妈一个人扛起来的……” 老陆一怔，莫非？还是父母离异的家庭……这种家庭里的孩子最多见心理疾病了…… 这时候孩子他也是妈回来了，急匆匆的“赶紧回学校了，学校里面又有事情了！你还要回去上课呢，这几天落下多少节课了？” “她总是这样。”孩子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抱怨还是什么意思。 老陆思考，这孩子学习也不差啊，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抑郁症呢？ “医生！你快看看我这小孙子怎么回事吧！” 老陆和林北的思绪被打断，眼看一个老大妈领着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孩子进来了。 “他父母呢？”老陆问道。 “害，他们常年务工在外，过年都不回家……只能我领着来看了。” “之前看过吗？” “去县医院看过……这个病很久了……” “啊？”老陆看了一眼孩子，就是流鼻涕而已，应该是表证吧，一般两三天就能好，治了很久……什么意思？ 林北开口问道：“有病历吗？” “哦哦哦……有有有！”他奶奶赶紧把病历掏出来。 林北一看，大为惊讶，一个扁桃体发炎竟然反反复复了四五年！四岁的时候得了肺炎，治疗痊愈后又得了扁桃体发炎，一直治疗，一直复发。 吃过退烧药，抗生素，甚至用上了糖皮质激素，现在仍然反复发热，后来又尝试了诸如牛黄解毒片，黄连上清片等等中成药，效果也不显着，县医院都开始建议手术切除了。 老陆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病历。 “切除？非要切除吗？” 第101章 乳蛾 急性扁桃体发炎并不难治，但是慢性则不然，尤其是小儿慢性扁桃体发炎。扁桃体发炎，中医谓之乳蛾。 这孩子才九岁大了。小儿肺常不足导致肺卫失司，而外邪又常从肺入侵，因此会导致扁桃体反复发作，迁延不愈。 小儿体内正气本就不足，因此祛除病邪时会更加困难。 经过县医院糖皮质激素的一番“猛攻”，现在倒是不发热了，但是鼻塞流涕，咽痛，咽干，咽痒，耳鸣如常。 舌红少苔，脉浮数。 老陆问林北：“你觉得该怎么治。” 林北挠了挠头，按理说县医院如果治不好，其实应该转诊去市医院的，来找一个民间的中医馆其实不很合适，但转念一想，无论去市医院还是去省医院，开药还不都是开那抗生素，退烧药嘛，也没什么区别，还是让我们中医试试吧。 “鼻塞流涕是表证，但如果邪只是在表的话就不会这么久反反复复了，邪肯定入里了，有关表邪的症状并不多，很难分出寒热，说明大多数表邪都已入里，咽痒咽痛考虑是风热犯肺证，热久伤阴，阴虚则燥，燥邪内生导致咽干，舌红少苔。所以……应该开点药解表，还要开点去逐里邪，最后还要开点药补虚，总之就是风热犯肺证兼肺阴虚。” 老陆摸了摸下巴：“这还真有点麻烦啊……” 孩他奶急了：“医生？有的治吗？要不还是去吃点药找机会动手术……” “害……别着急……复杂病情我们要谨慎对待嘛。” “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再加上小儿的肺本就不足………”林北说道。 老陆点头：“肺为娇脏嘛，不敢用猛药重剂。” 君药选柴胡为宜，借其升散和解之功，上透肺热，荆芥防风必须要用的，既能发散表邪，而且药性平和轻透，既能祛邪又不伤正。通鼻窍首用辛夷，苍耳子。至于缓解咽喉不适，射干，牛蒡子可以上。最后加个甘草，调和诸药，况且甘草也有利咽之效。 老陆脑子里想，手上唰唰写。 柴胡三十克，牛蒡子二十克，射干二十克，荆芥十五克，防风十五克，辛夷十五克，苍耳子十五克，甘草五克。 “有没有什么补充的？”老陆看向林北。 “你想啥呢？”老陆看林北没反应又问道。 此时林北正在心里琢磨方子。 “咳……我也要想个方子吧。”林北看了眼老陆的方子。 “你这个……我觉得金银花，连翘，黄芩，黄连，桔梗都可以用啊……” “桔梗不太合适，桔梗主要是化痰药，人家又没痰，黄芩黄连的话，患者体内没湿，主要是燥，这两药清热但是也燥湿，用了可能会加重咽干的症状。不过金银花连翘倒是可以一用的。” “为啥？” “金银花是表里双解之药，能清里热，搭配连翘能增强清热功效。” 柴胡三十克，牛蒡子二十克，射干二十克，荆芥十五克，防风十五克，辛夷十五克，苍耳子十五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 甘草五克。 老陆修改了方子。 孩子奶奶领着他的小孙子提着包好的药走了。 林北还在心里复盘。 老陆说道：“你不好奇那个抑郁症怎么治的吗？” 林北一愣：“那你接着讲呗……” 第102章 中医究竟科学不科学? “其实抑郁症的病因其实不怎么明确，但总归是情志所伤，因此当患者出现疑似抑郁症的症状的时候，就该以此为节点，往前推，看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就能很快找到诱因，抑郁症也有一个量变的过程，再以诱因为节点往前推，就能知道平时的是怎么量变的了。” “所以呢？” “他的身体不适，尤其是胸痛，是在他一次考试后出现的，本来他是稳居他们班第一名的人，结果这次考试后得了第三名，然后就抑郁了。” “这……这不至于吧。”林北感到诧异。 “怎么不至于？他似乎很在乎学习成绩的。” “那你怎么开的药。” ”没开药，没有任何开药的必要了，经过我一番开导，他已经不胸闷了，没有什么身体不适了，后续的话，我说让他们去找心理医生去看看吧，如果有什么身体上的不舒服再来找我。” “如果没有身体不适……确实没有开药的必要了，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嘛，对了这个慢性扁桃体发炎看起来还像很难治啊。” 老陆说道:“好治，难在怎么不复发。” 林北说道：“现在我之前工作的医院讲究一个全过程，全周期，全方位的治疗。就是提供以患者为中心，进行预防，诊断治疗，康复一体化的医疗服务。” 老陆听了嘿嘿一笑：“这和中医倒是不谋而合了，正所谓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瘥后防复嘛——我给他开了三天的药，看看这三天过后，能不能起效果。” 林北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未婚妻最近要去别的城市参加个学术会议，我想陪着一起，去凑凑热闹嘛。” “学术会议？”老陆忍不住笑了：“你们科班出身的人还真是忙啊。” 林北挠了挠头：“那也是没办法的，您没在医院上过班您不知道，想在医院升职靠的不是你治过多少病人，而是靠你发了多少篇论文。现在医生都是临床科研一把抓。” 老陆：“这么说我还落后于时代了？” 林北：“不是不是，也不能这么说，深耕于临床，经验丰富，积攒临床经验，培养临床思维，提高诊疗技术，这些可都是实验室里得不到的，只能在临床中慢慢钻研，慢慢总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下民间来锻炼，毕竟在医院很难专心于临床，我一直主张搞临床的就只搞临床，搞科研的就只搞科研，既要还又要，怎么可能。” 老陆笑了:“你跟我这种老头子讲这些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你要去就去嘛，早点回来就行。” 很快到了复诊的时间，除了微微咽痒，其余症状全部消失。 这是里邪已尽，外邪残存之兆，可以继续解表加点补药了。 荆芥三十克，防风三十克，山药三十克黄芪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百合五克。 荆芥，防风为君，还是以解表为主。山药，黄芪补脾，五味子补肾，百合补肺阴。 “连续服用七天，可以彻底痊愈。” 孩他奶奶拿着药，却显得犹豫不决。 老陆看出了她的顾虑：“你是不是担心这次治好，又会在复发？哎呀，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有什么身体不适及时送来看就行了，不过我有把握，再服用七付药后肯定就没问题了，你平时多领着你家孙子出去走走跑跑，锻炼锻炼就行了。” 林北和白鸽则已经到了高铁站，正在站台候车。 白鸽笑着说：“这次学术会议又没有你，你也不知道腆着脸过来干嘛。” “这不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嘛，你一个出去我不放心我还不能陪着吗？” “行了吧你，你不就是想知道最近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嘛，我还不了解你！”白鸽佯装生气的瞪了林北一眼。 “嘿嘿，能白嫖一点就白嫖一点嘛……再说了，我是真想你了……” “得了得了，赶紧上车吧。” 两人落座，林北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看着白鸽还在笔记本上查阅资料。 啧，还真是努力又认真啊。 林北看了看窗外，列车逐渐开动。 小咪一会儿？ 结果听到了后座两人的争论，林北一下子精神一振。 属实医学争鸣了。 其中一人率先发难，林北只能听到声音大概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可能也就比自己小一点。其余样貌穿着什么的就不好意思回头仔细打量了。 “中医不就是玄学嘛，有什么好吹嘘的……现在西医……哦不现代医学已经非常先进了，还需要中医这种玄学理论嘛。” 另一个人反驳道：“中医不是玄学，他蕴含着很深的哲理。”听这声音岁数稍微大点，应该是个中年人。 年轻人不屑：“那就是哲学嘛，反正不是科学……” “你……”那中年大叔一时语塞。 林北忍不住咧嘴笑了，还挺有意思，我看看他俩吵来吵去能不能炒盘儿菜出来。 林北瞅了一眼白鸽，非常专注，还戴着耳机。 林北上去把耳机摘下来了。 “哎呀你干什么呢！” 林北眼神示意后面。 白鸽的兴趣也提起来了。 第103章 中医不科学但是很科学 “科学是讲究证据的，数据的，中医只有阴阳五行这些玄虚的空谈，真搞不懂这些东西也能拿来治病？” 林北和白鸽对视了一眼。 “怎么评价？”林北好奇的发问。 白鸽笑了笑，“怎么评价，你想让我怎么评价啊？我当初的想法可跟他没什么区别呢。” “切，我还对西医有看法呢。” 白鸽说道：“好了好了，其实关于阴阳五行，我觉得中医其实并不是靠阴阳五行治病的，而是靠……证。” “比如同样是感冒中医分为风寒证和风热证，两个证型的治疗方式都不同，其实这和西医很像，因为西药也把疾病分为很多型……关于中医科学不科学，现在关于中医药的证据是越来越翔实了……怎么说呢，我觉得中医也分为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两部分。” 林北问道：“怎么说呢？” “比如中医也有自己的基础理论嘛，阴阳五行学说，气一元论等等，中医的临床医学就是一些中药配伍理论，比如药性啊，君臣佐使之类的，还有指导用药的比如辨证论治，合方化裁这些。相比之下，阴阳五行即便真的不“科学”，也没有那个中医是拿着阴阳五行治病的，而辨证论治等等这些长期在临床上检验过，而且大有收效理论是很科学的，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白鸽说着回忆起了很久之前和林北一起治疗过的一个病人，那个病人病的非常严重。 那时疫情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还是断断续续的有一些病人染上新型病毒性肺炎。 那个病人很特殊。 是新型病毒性肺炎兼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兼2型糖尿病兼淋巴瘤。 随便一个病拎出来都是重磅，但是其他病在短时间至少不会要命，要命是这个新型病毒性肺炎，而且只有先把这个病治好，才能谈其他的病的治疗。 为了退烧用掉了大量的糖皮质激素，烧是退了，但一度导致患者的糖尿病病情加重，还滋生了很多不良反应 。后来各种西药中成药都用了，才勉强抑制住病情发展，控制住了症状。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无论用何种方式治疗，患者的核酸始终是阳性，始终无法转阴。 白鸽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林北，就跑到中医科叫来了林北。 “始终没法转阴？” “对，现在患者基本没有什么症状了，但无论怎么治核酸始终阳性，快头疼死了。” 林北正在给别人开方子，“行，等会我去看看。” 很快林北就找到了病人，“这么多中医，怎么就想到找我了。” 白鸽看了林北一眼：“毕竟之前合作过，对你还是我还是比较信任的。 ” 林北嘿嘿笑了两声，“说说大概情况吧。” “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核酸始终无法转阴。” 林北坐下在床边凳子上开始把脉。 脉濡滑。兼身体困重，胸闷心烦，食欲不振，气短乏力，失眠多梦，大便稀溏，声低懒言。 “看看舌头。” 林北一看，舌苔白腻。 白鸽问道：“怎么样呢？” “呃…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久病体虚，补补就行了。” 这时候几个呼吸科的同事在后面议论纷纷。“我们都治疗了这么久了，中医能行吗？” 林北也并没有理会，因为没功夫理会，此时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不可能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停下来。 久治不愈一定就是“正虚邪恋”，也就是久病导致自身正气不足，所以久久无法驱散外邪。 大便稀溏，食欲不振，气短乏力，苔白腻，是肺脾气虚证。这是正虚。 至于邪恋……脉濡，身体困重，食欲不振，应该是湿邪。 兼有心烦胸闷 ，失眠多梦 ，是肝郁不舒证。可能因为久病导致的情绪抑郁，因为得这个新型病毒性肺炎导致过不少轻度抑郁。 治法应补肺益脾，化湿，疏肝解郁，应该让心理医生来点心理疗法。 山药六十克，山楂五十克，黄芪三十克，党参二十克，炒白术二十克，茯苓二十克，藿香二十克 ，柴胡十八克，酸枣仁十八克，荆芥穗十五克，防风十五克，连翘十二克，陈皮十克，甘草五克。 山药为君，补脾益肺 ，黄芪，党参也是起这个功效，山楂一是借助其行气，二就是单纯促进消化一下，刺激一下食欲，消食健脾嘛。 炒白术一是健脾，而是化湿。由于大便稀溏不敢用生白术，生白术侧重运脾，容易拉肚子 ，所以用炒白术。 柴胡疏肝解郁，酸枣仁安神。 荆芥穗，防风，连翘用来解表，也有那么点化湿的功效。陈皮则是理气健脾，燥湿。 白鸽看了一眼方子 ，“那我就让药房的人去煎咯？” “嗯。” 这个时候患者已经停了所有的西医疗法和药物。 早晚服了一剂，还有心理医生做疏导。 林北疑惑不解：“患者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都该出院了，怎么核酸迟迟不能转阴呢？” 白鸽说道：“隔壁医院的更离谱，所以症状都消失了，但核酸就是不转阴，硬是在医院又治了三个多月才转阴，没想到这种事情也让我们遇上了……我听他们说，这叫病毒逃逸。” “挺新鲜，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长期使用糖皮质激素和抗病药物。就会不断的刺激病毒 ，病毒就会持续的产生突变，虽然有抗病毒药物，但抑制病毒发展，甚至消灭病毒，主要靠的是人自身的免疫系统，也就是中医说的正气，而病毒突变后会以各种形式躲避免疫系统的攻击。” 林北点点头：“按照我们中医的说法就是正虚邪恋，人体内正气不足，就祛邪无力，当然也和心理因素有关，肝郁不舒会影响自身正气去祛邪。很多患者虽然疾病痊愈了，但却落下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觉得后续那些搞康复的人应该注重中西医结合和心理康复。” “说的没错。” “正气不足，就补益正气，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我觉得服用中药能够促使核酸转阴。” 果然第二天鼻咽拭子测试结果为核酸阴性。 白鸽高兴的把结果告诉林北。 林北笑了笑：“把方子里的荆芥穗，防风，连翘去了，其余的继续服用，再观察个两三天。” 后续又做了几次鼻咽拭子，结果均为阴性。 患者出院。 “哎呀，不就是个个例嘛，能说明什么？” 谁知道林北和白鸽两人回顾的时候，那年轻人一直在后面偷听，现在忍不住插嘴了。 第104章 祖传秘方 白鸽和听了扭头看着那年轻人，好像和自己一般大。不过在这年轻人眼里不一样，这妥妥一个大叔，一个大妈。 白鸽说道：“虽然是个例，但是我们隔壁医院可就有一个西医治了两三个月都没法转阴的人，我们遇到核酸转阴的人第二天让中医去治就立马转阴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年轻人听了不乐意了:“你干嘛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你这个医生到底是姓中还是姓西？” 白鸽一听，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我姓中姓西倒在其次，我首先是个医生啊。” 年轻人听了不解。 “我是个医生，我就希望患者能尽快的痊愈，得到更有效的治疗，我不会在意那是中医还是西医，能治好就行。西医不行为什么不能让中医去试试呢？如果中医不行……他们有的时候还请我会诊呢！如果中医和西医都不行，那就去一起试试嘛！” 林北补充道：“是啊，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应该放下门户之见，拉帮结派是江湖黑社会。党同伐异，那不是封建官僚做派嘛！这可怎么都不像一个医生哦～” 年轻人听了还是很不乐意，“你俩是夫妻吧。” “怎么了？” “你就是爱屋及乌了。” 白鸽笑了：“可别这么说，中医才不是乌呢，中医是屋的一部分。” 年轻人还想说话，白鸽戴上耳机又打开笔记本电脑了。年轻人就把目光转向林北了。 林北：“看我干什么？想让我给你讲讲中医嘛？” 很快，到站下车。 林北送到了会场门口。 “你进去吧，我在周围转转。” “行，那你可别跑丢了。” “啧，我这么大个人了真的是。” 林北在街上乱转悠，竟然从市中心一下子转到菜市场了。 林北捂着脑袋，我不会真跑丢了吧，算了算了，索性就转转。 这个时候一个招牌引起了林北的注意。 四个大字，祖传秘方。 林北冷笑一声，其实林北之前遇到过很多宣称的“祖传秘方”，其实很多里面掺西药，甚至有的毒性很大，有的其实就是无效的用来骗钱的。 但林还是饶有兴趣，就走过去看了看。 “祖传秘方吗？” 那是个老太婆子。 “是啊。” “那你这方，治什么病呢 。” “专治肾病。” 林北嘴一撇，呦呦呦，还专治肾病，有那么厉害嘛，别加重肾损就不错了。 “怎么个治法呢？” “呃……其实很多得肾病的人，他们的下肢水肿非常严重，吃西药怎么也不见效，我就把方子给他们，一吃水肿就消了。” “这么厉害？都什么组成？” “我要是告诉你了那还叫秘方吗！？”老太婆子急了。 “那你这成分不明，吃着也不放心呐。” “这样吧，我给你一副，你回去试试，是不是给家人用的？” 林北见状，顺势点了点头。 老太婆子掏出个小药包“那就收你……两千块钱吧。” “不是你这老太婆你钻钱眼里了，两千块钱你这不坑人吗？” “你用不用吧！” 林北眉头一皱，祖传秘方跟开盲盒似的，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灵丹妙药，还是跑出来一群毒蛇猛兽。因为市面上很多所谓祖传秘方都是搞无效药或者掺西药，跟搞诈骗一样。 算了算了，最后一次！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啦！ 林北的赌徒心态又作祟了。 买下了这个祖传秘方。 林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小药丸。 两人准备先在酒店休息一下，明天再坐车回去。 白鸽很生气；“好歹你也是个科班出身，居然能上这种当？” “嘶……我这不是想试试嘛，万一有效呢。” “行行行，回去先去过一遍机器检测，看看你这两千块钱花的值不值 ！” 第105章 黄蜀葵花 “从这个药对成分看，好像就是……黄蜀……黄蜀葵花……这不就家属院门口种的野花嘛……哈哈笑死了，你花了两千块钱买一堆路边小野花！”白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呃……话不能这么说，这……毕竟能提供一个思路嘛。” “思路？什么思路？” “黄蜀葵花确实是一味中药。” “哦？” “黄蜀葵花，性寒，味甘，归肾，膀胱经。清热利湿，解毒消肿。” “这么说这味中药真的可能有用？” 林北摸了摸下巴：“还不能这么武断的下结论，那个老太婆子说 ，有些肾病患者的水肿非常严重，但服用后水肿全部都消失了。我觉得这个药即便没有治疗疾病的作用，至少也能缓解水肿的症状。这不？” 林北把手上的书递给了白鸽 ，白鸽接过一看。 “治小便淋及催生，又主诸恶疮脓水久不瘥者，作末敷。” 合上书，上面写着《嘉佑本草》。 老陆这边也没闲着，正被一个病人搞的焦头烂额，是一个很难治的慢性病。 高血压。 老陆很头疼，其实也正常，这种疾病即便是西医来，也是很难治的。 不过老陆头疼归头疼，但是一点也不慌，因为有这方面的经验了。虽然说目前还是很难“根治”高血压，但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比如曾经就有个高血压患者找老陆，他长年服用降压药，但效果一直不理想，反倒被降压药的副作用搞出来一身的不舒服。 老陆一剂药下去，不仅身体不适被缓解了，血压也被成功降下去了。 老陆认为高血压的原因是肝阴虚衰，阴不敛阳，阳无所制，从而上冲头目，致使眩晕，头疼，失眠多梦，急躁易怒等症。 也就是肝阳上亢。 除此还可能兼有风，火，痰等因素。 老陆看着眼前这个患者，和当初那个一样，也是服用降压药后效果不理想。 老陆一看，头疼，眩晕，咽干口燥，失眠多梦，腰膝酸软，视力减退，是典型的肝肾阴虚证。 还兼有急躁易怒，面红目赤，头疼且胀，是肝阳上亢所致 。 天麻钩藤饮加减。 天麻三十克，钩藤三十克，苦丁茶三十克，牛膝二十克，杜仲二十克，地黄十五克，菊花十五克。 苦丁茶疏散风热 ，清利头目。天麻钩藤平肝潜阳，息风止眩。杜仲地黄则是补肝肾。其余亦有清热，通络，活血等功效。 老陆叮嘱道：“记住千万不要断西药，如果中西医联合的话效果会更好。” 病人点头应和，就拿着药走了。 老陆揉了揉鼻梁，有的时候真的感觉，医学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这时候门外又来了一个病人 ，杵着拐杖慢腾腾的进来了，前脚刚进来，后脚林北也来了。 两人眼睛一对视，都没有说话。 林北就坐在了旁边，看着老陆诊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之前去县医院看过了。”说着从包里掏出病历。 “糖尿病。” 老陆心里一惊，林北听见糖尿病这三个字却有点激动。 “那你的问题主要是什么？降糖效果不好？” 病人摇了摇头，“不是”说着把拐杖靠在一边，捋起裤腿“是水肿。” 第106章 蛋白尿转阴 “水肿？”老陆问。 林北听到这起身问道：“不只是糖尿病吧，应该是糖尿病肾病。” 病人听到立马点头“哦对对对，是糖尿病肾病。” 林北拿起病历一看，尿蛋白这么高？怪不得水肿如此严重。 双腿的浮肿了，怪不得要拄着拐杖来。 老陆问：“怎么？你有思路？” 林北挠了挠头：“思路算不上思路……我最近去民间淘了个方子。” “哦？什么方子？” “嘶……怎么说呢，就是这个方子曾经给了一些慢性肾炎患者用，水肿都大为改善，甚至水肿全部消失了，虽然这个方子可能无法根治肾病，但是对缓解水肿有着奇效……至少那个给我方子的人是这样宣称的……我想试试。” “这方子有什么药？” “就一味药，黄蜀葵花。” “就这一味药……能行吗？” 林北这个时候开始已经引经据典：“《医学院源流论》有言：药有个性之专长，方有合群之妙用。黄蜀葵花可能不见得能治好糖尿病肾病，但说不定它的专长就是缓解水肿呢？就试试呗，实在不行，再换方子也不迟。” 老陆略作思考，黄蜀葵花归肾经膀胱经，作用部位没错，而且善清下焦湿热，似乎用这个药也没毛病啊。 “那就试试吧。” 黄蜀葵花三十克，研末内服。 “就叫黄葵散吧。” 病人离开后，老陆打趣：“你这一趟还跑了个方子回来。” 林北嘿嘿一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老陆轻叹一口气，“看看复诊什么情况吧。” 林北心里有些忐忑，不仅是怕没有疗效，两千块钱不能白花啊！白鸽要嘲笑我一辈子！ 这几天挺闲的，偶尔有些小感冒的人，王利的卫生所基本就解决了。 难得休息一下，中医馆之前经常爆满。 林北正在翻看中医典籍。老陆则坐在椅子上眯着眼闭目养神。 突然听到一阵快利的脚步声 。 林北放下书，老陆睁开眼，直起身子。阳光刺的老陆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个黑人影。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这是？” 只见他手里拿着个锦旗，“我是特来答谢的！” 这是任谁也没想到的，黄蜀葵花能这么牛逼。 才服用了两三天，水肿尽消，不仅如此血尿也改善了。那激动的立马去县医院检查，从蛋白尿阳性3+直接转阴了！ 通常来讲，人的尿液中只会含极少量的蛋白质。蛋白尿意味着尿液中的蛋白质含量极高，提示患有肾病。而蛋白尿转阴意味着肾病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甚至日后可能会出现好转，而这些全凭黄蜀葵花这一味药就做到了。 蛋白尿阳性3加说明肾病已经非常严重了，甚至有可能进展为肾衰竭或者尿毒症。 而黄蜀葵花这一味药就把蛋白尿转阴了，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林北激动的给白鸽打电话。 “我就说吧，我这两千块钱可没白花呢。” 白鸽切了一声：“个例说明不了什么，院里有很多蛋白尿降不下去的人，有种你都来降降啊。” “呦，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来劲儿了，我还偏要试试呢！” 院里正好有二十四名慢性肾炎患者。白鸽仔细想了又想。 分为三组吧，一组八个人，其中一组服用当今用来降低蛋白尿的药物厄贝沙坦，一组服用黄蜀葵花，另一组则服用黄蜀葵花加厄贝沙坦。 白鸽对这个设计很满意，虽然人数有点少，但能初步看看疗效，顺便看看中西药联合用药是否更有优势。 老陆：“听说你未婚妻还准备搞个什么临床试验呢？” 林北说：“对啊，想检验一下黄蜀葵花的疗效。” 老陆回应：“怕什么，真金不怕火炼。” 第107章 继续治疗 老陆说道：“一时半会我估计也出不了结果，先看看这个病人怎么治吧，过几天人就要来了。” 林北问道“什么病人？” “高血压。” 林北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个恐怕麻烦啊。” “那没办法，有的时候医生还真要逼自己一把，对了，我决定下午的时候让小翠也来锻炼锻炼，我全程陪同，看看你们俩个配合的怎么样，她啊，估计早在药房里憋坏了。” 病人如约而至。 令老陆和林北惊讶的是，中药见效竟然如此之快，患者的头晕目眩，腰膝酸软等症状全部都消失了。根据医院的检查报告，血压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小翠则坐在位子上有模有样的要把脉。 病人说：“其实我也不指望说真的能把高血压根治了，从此不用服药，如果能使血压得到控制，缓解些症状我就很满足了。” 老陆和林北在一旁点点头，但都叹了口气，这些话说的没错，很客观，但是却像刀子一样扎在心里。 林北开口：“把脉这么久了，开方子啊。” 小翠白了林北一眼，竟学着老陆唰唰的开始写处方。 苦丁茶三十克，天麻三十克，钩藤三十克，夜交藤三十克，牛膝二十五克，杜仲二十五克，生地黄二十五克，桑叶二十克，黄芩十五克，菊花十五克。 林北看了一眼，“你这开的方子和之前也没区别啊？” “怎么没区别啊，加了夜交藤，桑叶，黄芩而且我把地黄改为了生地黄。” “效不更方，也不知道你在乱改什么。” “我改方子自有我改方子的理由！” 老陆温和的问道：“那你说说你的思路？ 小翠说道：“菊花清热，但我觉得还不够，加上黄芩，桑叶，共奏清热之功，我觉得效果会更好。至于夜交藤嘛，就是用来养心安神的，患者能睡好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生地黄，我觉得生地黄补劲更大，就这么简单。” 老陆笑了：“你这理由倒挺直接，没什么问题。” 小翠正准备起身去药房抓药，老陆接过了方子。 “我去吧。” “如果药吃完了哪里还有不舒服，还可以回来复诊。” “好的，我知道了。”病人拿起药袋子便离开了。 病人刚离开，之前送锦旗的患者回来了。 这个时候，林北开始认真读病历，虽然患者的蛋白尿转阴，水肿得到改善的消息确实令人振奋，这说明病情得到了控制，甚至有好转的迹象，但糖尿病肾病只降低了蛋白尿可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了，前路依旧漫漫。 1型糖尿病肾病3期。还不很严重，只要治疗及时，能够遏制病情发展，肾病治愈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老陆还是决定让小翠锻炼一下，毕竟有自己和林北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目前主要的问题，就是使用了胰岛素，但血糖控制的仍然不是很理想，如果能把血糖控制住，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还有就是头晕，胃疼，腰酸背痛，膝盖酸软，手足有麻木感，医院已经确诊了，是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之前还有水肿，现在已经不水肿了。 小翠还是有模有样的把脉。 “怎么样？有思路嘛？”老陆关切的问道。 第108章 试验结果 “益气活血。” 蜜黄芪三十克，鸡血藤三十克 ，延胡索十五克，丹参十五克，水蛭粉十五克。 延胡素行气止痛，鸡血藤活血化瘀，水蛭粉破血逐瘀，搭配黄芪补气 。 这倒和林北的思路不一样，林北的第一反应是补肾。 “腰膝酸软，应该是肾虚。补肾就行了，为什么要益气活血呢？” “呃，主要并不是说腰膝酸软，还有手足麻木，所以就想着应该活血。” 这一方的目的，就是缓解手足麻木，腰膝酸软的症状，然后就是使血糖得到控制。患者现在一直吃西药，血糖依旧波动很大。如果在西医治疗的基础上加上中医治疗，说不定就能使血糖趋于稳定，还能缓解症状。 “先服用十四天看看效果吧。”老陆说道。 病人刚走，林北的手机就响了。 白鸽在手机那头：“结果出来了，想不想知道啊？” 林北还是有点紧张；“得了得了，就别卖关子了，搞得我有点紧张。” 白鸽笑了：“结果还是很不错的！” 二十四个慢性肾炎患者，被白鸽分成三组，一组八个人，其中一组服用西药厄贝沙坦，另一组服用中药黄蜀葵花，最后一组服用厄贝沙坦加黄蜀葵花。 结果是厄贝沙坦组八个人有四个人蛋白尿转阴，四个人蛋白尿得到降低，但蛋白尿转阴的四个人中还有一个人的蛋白尿又复发，水肿的症状只有转阴而且没有复发的那三个人得到了改善。而且还有一个人出现了头晕呕吐的症状， 应该是药物的副作用。 黄蜀葵花组八个人，有六个人蛋白尿转阴，另外两个人的蛋白尿得到降低。八个人的水肿都得到了显着改善。没有发现明显不良反应。而且都没有复发或者反弹的现象。 说明黄蜀葵花的降低蛋白尿和改善水肿症状这方面要比厄贝沙坦更稳定，副作用更小。 黄蜀葵花联合厄贝沙坦组，八个人蛋白尿全部转阴，未见不良反应，八个人的水肿全部消失 。 这意味着黄蜀葵花联合厄贝沙坦的疗效高于单独使用黄蜀葵花或者厄贝沙坦。 中西药联合用药效果更佳。 这让林北多少有点激动，毕竟在蛋白尿转阴这方面一直是个难题，之前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治起来都很困难，现在发现了黄蜀葵花 ，可以算是个新药了。就如当年发现青蒿能治疗疟疾一样。 老陆走上前：“结果怎么样？” “啊，简单来说，黄蜀葵花的效果略优于西药，黄蜀葵花加西药效果翻倍。比单独使用黄蜀葵花或者单独使用西药的效果都要好 。” “嗯……这个结果还算不错。” 林北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后续还是要扩大规模，这样得出来的结果才有说服力。” 老陆说道：“对了如果这次小翠开的方子不行的话，你可以试试。” “我觉得她的思路没毛病。” 老陆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个方子对于缓解患者的腰膝不适，以及手足麻木的症状来说可能作用比较强，但对于降糖来说，可能效果不佳。” 林北点点头：“能缓解症状就不错了。” 第109章 糖尿病前期 手足麻木减轻了，但又出现了头皮发麻的症状，腰酸背痛的症状也消失了。但膝盖仍觉酸软，而且牙齿也出现了明显松动。血糖仍然有波动。 肾主骨，齿为骨之余。牙齿松动兼膝盖酸软还是肾虚导致的。 舌苔黄腻 ，脉弦沉。 生黄芪六十克，生地黄五十克，茯苓三十克，生白术十五克，蒲公英十五克，三棱十五克，莪术十五克，三七十克，丹参十克，水蛭粉十克，淫羊藿十克。 林北认为糖尿病肾病的两个因素很重要，一个是“虚”，一个是“瘀”。 虚则久治不愈，林北认为主要是肾气虚。与一般的肾气虚不一样，这个是专属于糖尿病肾病的肾气虚。因为肾气不足，导致肾脏排毒无力，故症见蛋白尿升高，腰膝酸软，牙齿松动。 因此重用生地黄，淫羊藿补肾。生黄芪补气。 “瘀”则疼痛麻木，经络淤堵，故可症见浑身各处麻木疼痛。所以用三棱，莪术，丹参，三七等药活血通络。 虚则补之，瘀则通之。 疗效很显着，患者身体不适的症状基本全部消失了，在中药的辅助治疗下，血糖也终于稳定，并且停服中药后也没有再出现血糖波动。 林北坐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 老陆翻看最近的医案：“你这老是善太息可不行啊。” 林北：“我哪善太息了，我就是偶尔太息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倒不算，有的时候觉得治疗似乎并不该是医疗工作的重心。”林北摸着下巴说。 老陆问道：“那你觉得呢？” “《黄帝内经》有云：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就比如高血压，糖尿病这一类慢性病，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其实都很难拿出一个好的办法。很多时候能缓解症状或者能控制住血压血糖都已经很不错了，这就是病已成而后药之，不亦晚乎？” “所以医疗工作的重心不是治疗，而是预防，预防重于一切的治疗。比如当今，糖尿病很难治，但是让人不得糖尿病就相对容易的多。 ”老陆表示认可。 “正所谓把抗击糖尿病的关口前移，去治疗糖尿病前期就相对容易的多了。比如有些人血糖比正常人要高一点，但还不算是糖尿病，如果这个时候及时的去生活方式干预辅助以药物治疗，就能非常有效的预防糖尿病，如果糖尿病前期没有重视，等进展为糖尿病了再去治疗真的是晚了。” “所以生活方式是最重要的，养生不必吃各种天价补品，只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生活方式即可，这样就能预防很多很多疾病了。” “没错，比如糖尿病的高危人群，肥胖者，有糖尿病家族史的人，有高血压的人都有很高的可能得糖尿病，如果肥胖者能够进行适度的身体锻炼，少吃高糖食物高脂食物，那么得糖尿病的可能就会大大降低，不过这个全凭自觉。” “中医不能治未病，中医只能提供一些指导，真正治未病的是每个人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治自己的未病，自己才是自己的健康的第一责任人，很多疾病本来就不是一天能得的，所以也便不能指望一天就能治好，慢性病就只能慢慢磨了。” 两个人正闲聊间，突然王利冲进来了。 “好家伙，你们倒还挺闲！” 老陆问道：“咋了有事？” “有几个发热很严重的人，你过来看看。” 老陆过去了，林北也跟去凑热闹。 其中几个普通感冒的人王利开了药，已经痊愈了，但是有一个人王利开了药效果仍旧不理想。 王利已经下诊断了，急性支气管炎。开了氨咖黄敏口服液和抗生素，效果不理想。 老陆过去一看，典型到小柴胡汤证。 第110章 肺气虚寒 往来寒热 ，胸胁苦满，口苦咽干，心烦喜呕 ，舌苔薄白，脉弦。小柴胡汤主之。 兼有咳嗽，去生姜，大枣，加五味子。 虽畏寒，但热更甚，加生石膏。 心烦重，加瓜蒌。 略有便秘，加莱菔子。 黄芩三十克，柴胡三十克，生石膏三十克，五味子十五克，瓜蒌十五克，人参十克，半夏十克，莱菔子五克，甘草五克。 停西药，早晚一剂。 林北问道：“确定要停西药吗？” 老陆不屑：“有些慢性病不敢停西药，区区外感病，停西药无妨。” 王利则表示怀疑：“小柴胡汤我是知道的，一般来说对于普通感冒或者流感效果是不错的，但问题是这个是急性支气管炎啊，听诊器明显有湿啰音。” “嗯……我们中医基本就是靠症状诊断的，只要有这些症，用这个方子就没错。” 早上进一剂，晚上续进一剂。第二天早上诸症皆消，痊愈。 王利说道：“没想到中药见效会这么快。” 老陆说：“这没什么，急性发作的疾病见效自然会快，如果是慢性病就不一定了。” “嘶，你一说慢性病我想起来了一个病人，前几天找我来看过，我开了点药，啧，这个病很棘手，只能控制症状，很难根治。” “什么病？” “鼻炎，或者准确来说，是变应性鼻炎。” “变应性鼻炎？” “没错。” “下午让他中医馆，我看看。” 回到中医馆。 “变应性鼻炎 ，这个几乎没什么好办法，就是缓解症状。” “就是只能缓解症状，那说不定中药缓解的更显着呢！” 很快，病人来了。 鼻塞流清涕，流大量清涕，呈阵发性喷嚏，有时候甚则连续打四五个大喷嚏。兼有鼻痒，眼痒，咽痒，嗅觉减退。 老陆这次还是选择了站到一旁，让林北和小翠发挥，林北也站到一旁让小翠先发挥。 舌苔薄白滑润，脉细软。 鼻塞流清涕，舌苔薄白，咽痒，应该是风寒感冒。 “别别别，你要说风寒证就对了，风寒感冒可不行，有恶寒发热吗就感冒上了。”林北笑道。 “哦对对对，那就是风寒表证，可能是鼻炎吧。用些疏散风寒的解表药就行了。”小翠让林北那么一咋呼有点没信心了，不敢说开什么药 。 林北说：“我一直主张这类疾病都是正虚邪恋导致。” “什么意思？” “比如鼻塞流清涕，舌苔薄白是典型的寒邪，是寒邪在表之兆，但由于正虚导致表邪入里 ，所以邪恋是寒邪。我认为阵发性鼻涕，嗅觉减退可以归于里证。所谓肺开窍于鼻，鼻有问题，久治不愈，结合脉细软，那正虚就是肺虚。至于阵发性喷嚏，是体内正邪交争所致。所以应该诊为肺气虚寒证，治法就是温肺散寒。方用小青龙汤合小柴胡汤。如果奏效的话，可以用补肺汤善后。开始侧重祛邪，稍微补益一下就行了。等里邪祛除的差不多了，后面就可以侧重补益，稍微祛邪巩固就可以了。” “切，还善后呢，说的好像你已经把人家治好了一样。”小翠撅着嘴。 柴胡三十克，黄芩十五克，半夏十五克，党参十五克，大枣十五克，桂枝十克，白芍十克，麻黄十克，甘草五克。 林北说道：“就这个药方就行，西药可以断了。” 有些疾病即便服用中药也不敢断掉西药，但有些病可以。 第111章 十全大补汤 “有信心吗？”老陆问道。 “不好说，如果对证了，至少可以缓解些症状吧。” 一下子开了七天的量 。 就看七天后的反馈了 。 这个时候林北的手机又响了，不用想肯定又是白鸽打来的。 “怎么了？” “我感觉我最近有点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要不我回去陪你一起睡？” “起开吧你！我说的正儿八经的……感觉有点失眠。” “可能是医院工作繁重，再加上你那个傻逼领导，逼的了，没事我回去给你开点中药调理一下就行了。” 林北给老陆“请完假”，就去接白鸽下班。 白鸽刚从医院出来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这鸟样子？吃什么药没有。” 白鸽揉了揉太阳穴，“同事给我开了点舒乐安定，没用。我还测了血压，有点低血压，但不是很严重。只是略微有点低血压。” “行，我给你开个方子试试。”林北在心里想，晚上切几斤肉吃了就行了，真不知道开什么舒乐安定啊？真的离谱，不问生活史的吗？真的是，白同事一场了。这明显就是超负荷工作，三餐不正常导致的。真笑死了，医生天天劝病人要保持个良好的生活习惯，自己的生活习惯就不健康！ “好说好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中午给你整个药方补补。” 白鸽抬头一脸疲惫的看着林北“什么药方啊？” “回去先诊断一下再说。” 入睡困难，容易惊醒，恶心呕吐，身体困倦，精神疲惫，腹胀，吃不下饭没胃口。四肢不温，偶尔自汗，脉沉弦。 白鸽扶着头，“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问题，就是脾虚罢了。今晚来不及煎药了，明天再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做饭——你要不跟领导请几天假？” “已经请过了，我本来今晚要值夜班的。” “呃……好吧。”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有十全大治“妇人诸虚不足” 这个可以考虑用一下哒。 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林北在心里想。脉沉弦最多说明精神有些紧张。正所谓久思伤脾。 整个药膳，一天吃不了两顿饭的，要好好补一下。 第二天一早，白鸽又去上班了。 林北除了去药店买了点中药饮片，还去菜市场逛了一圈。 回到家里，猪排骨，甲鱼肉，鸡鸭肉皆剁块入锅，生姜，葱白，大枣，莱菔，玉米酌情放入。 加水炖煮。 主打一个健脾化湿。加黄芪三十克，茯苓十五克，白术五克，人参五克，白芍五克，川芎五克，当归五克，地黄五克，甘草五克。单独文火慢熬四十分钟。 中药煎煮完毕，肉也炖的差不多了。把中药药液倒入锅中，盖上锅盖，再小火慢熬五十分钟。 一大锅汤刚端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就听到了敲门声。 林北开门：“没吃早饭吧，说了让你买早饭吃，想着你也不会买，饿了吧？” “哎呀早就饿了……嗯？这是什么？” 没加调料，只有淡淡的一股纯肉香。 “这是我给你开的方子啊——十全大补汤！” 第112章 参附龙牡救逆汤合紫雪散 林北陪白鸽的这段时间，老陆这边没闲着。 鼻炎患者回来复诊了。 鼻塞，鼻痒，眼痒等症状得到了显着改善。不过还是有略微鼻塞流涕，而且又出现了很多新症状。这和老陆的预期还是差了一点。 老陆上手把脉，不对……这不是寒证了。 寒邪在表久久不解，就有可能入里，肺主一身之气，寒凝于肺，致肺气宣发失常，郁而生热，热久伤阴，阴虚则燥，有可能导致燥邪内生。 不过这个病人倒没有燥邪，但是似乎是已经到了外寒里热的那一步了。 咽痒依旧没有缓解甚至咽部可见红肿，鼻部略有肿胀，口干咽燥，眼部甚至出现充血，渴喜饮水。嗅觉没有恢复。 舌红少苔，脉浮数。 是寒邪袭肺，郁而化热所致。 辛夷三十克，罗汉果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黄芩二十克，牛蒡子二十克，蝉蜕二十克，牡丹皮十五克，炒僵蚕十五克，甘草五克。 重用辛夷以加大通鼻窍，解表邪的力量。 罗汉果清热润肺，搭配金银花共奏清热之功。 牛蒡子， 蝉蜕皆能清热利咽。 牡丹皮清热凉血。炒僵蚕疏散风热。黄芩清肺热。 “先服用三天吧。” 病人点点头。 “哦，对了，不如来扎两针。” 如果是鼻炎的话，那少不了迎香穴。再加印堂穴，合谷穴，曲池穴。行气活血，疏散风热，通利鼻窍。 没想到，十全大补汤喝完之后，好像真的大补了，白鸽整个人精神一振。 吃得下饭了，精神头儿也起来了，干什么都像打鸡血了一样。 估计不仅补充营养了，林北的陪伴估计也能起心理支持。 这几天林北全程陪同，一日三餐全部林北包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陪几天。 不过白鸽去上班去了，林北百无聊赖抠起手机。 抠了没一会儿白鸽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儿病毒性肺炎！很严重！” “是新型病毒性肺炎吗？” “不是……就是呼吸道感染导致的病毒性肺炎，现在很严重。用了利巴韦林和阿奇霉素，现在仍然不容乐观。看能不能来点中药！” “让中医科的人来不就行了吗？” “他们？我不相信他们，你来就行了。” “这样，先别慌，给我说说都有什么临床表现。” “面色惨白，口唇紫绀，呼吸困难，四肢突发抽搐，高烧不退，舌头是红的，舌苔看起来白，用什么方子？” 林北咽了口水“参附龙牡救逆汤加紫雪散，徐徐喂服，让中医科的同事去抓药。” 那头手机便挂断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北在客厅来回踱步，这个方子凭借有限的信息开出来的，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况且口唇紫绀……已经很严重了。 林北深呼一口气，没事的，当初疫情那么严重也没什么事，怕什么。 林北来回踱步，但是又不好直接去医院看，毕竟早就辞职了。 白鸽中午也没回来吃饭，林北也压根没做，一抬头，太阳都落山了。 这才等到白鸽的电话 “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估计过几天就能基本痊愈了，具体过程回去再说。” “好………我去接你！” 第113章 从风论治 肺鼻同治 诊治小儿疾病的一个困难就是小儿不会说话，很多身体不适说不出来，所以能采集到的信息很有限。 很多时候小儿不吭不响，不哭不闹，反倒是病情十分严重的情况。 一开始呼吸科的同事以为只是流感。开了奥司他韦。 但白鸽一看不对劲，毕竟是呼吸与危重症科的镇院女将，一眼就看出问题。手指甲上有一层很浅很淡的紫色。 似乎是紫绀，通常呼吸系统疾病会导致缺氧，缺氧嘴唇和手指就会出现紫绀。而且常见于非常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 本来家属就准备回家了，白鸽坚持留院观察，果然出事了。 直接就推到重症监护室里上氧疗了，糖皮质激素也用上了。 如果抢救不及时，可能命就没了。 这个时候中医科的同事才煎好了中药。 服用了一剂，晚上又服用了一剂。病情稳定，已经得到控制了。 高烧也终于退下来了，面部也有了血色，紫绀轻微减轻了。脱离了危险期，后续治疗让同事接手了。 林北说道：“没事就好，主要还是你抢救的及时，这种危重症中药也只能起辅助治疗效果。” “嗯，对了，你还要回中医馆吗？” “当然回了，有个变应性鼻炎患者，不知道治疗的效果怎么样了，我总要回去看看。” 轻微鼻塞，偶尔流鼻涕，口干咽燥，渴喜饮水 ，其余症状都消失了。 这个时候邪祛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补虚了。 外感风寒，郁而化热，热久伤阴，主要是肺阴不足，所以导致口干咽燥，渴喜饮水，再结合舌红少津，基本就是肺阴虚证，轻微鼻塞，偶流鼻涕，还是有残存的表邪在。 不过这个肺阴虚证和其他肺阴虚证不一样，像百合固金汤，养阴清肺汤这些虽然都适用于肺阴虚证，但这两个方剂的病位都是在肺，而这个的病位主要是在鼻。所以应该另起一方，不应套用。 生黄芪六十克，麦冬三十克，辛夷十五克，荆芥十克，防风十克，百合五克，甘草五克。 生黄芪补脾益肺。 麦冬，百合润肺养阴。 辛夷继续通鼻窍。 荆芥，防风解表。 开完药，林北就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呀。” “本来早就要回来的，我未婚妻又遇到些麻烦，我开了点中药就耽搁了。” “这个变应性鼻炎的症状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了。” “是吗？” “没错，我又来了点补肺阴，通鼻窍的药，看看会不会复发。” “变应性鼻炎和过敏性鼻炎一样，只要接触过敏原就会复发，还是要远离过敏原才行。” 老陆说道：“其实我之前治过不少过敏性鼻炎，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他们服用中药过后，不慎解除过敏原后反应没有那么大了，最多就是轻微流鼻涕，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我现在有经验了，过敏性鼻炎主要是亮点，从风论治，肺鼻同治。” “什么意思？” “肺开窍于鼻，治鼻首先祛风，祛风后还要补肺，比如荆芥，防风，是疏风散寒之要药，辛夷，苍耳子都是通利鼻窍的要药，这些药在治疗过敏性鼻炎的时候应该占主力，或者用这几味药打底。” “我的思路是正虚邪恋，正虚是肺虚，邪恋是风邪，祛风之后还要扶正，扶正就是补肺。” “对的，这就是肺鼻同治，祛风能有效缓解鼻部不适，当然有些人可能会出现咽部不适，牛蒡子，紫菀，桔梗，木蝴蝶，这些药都可以依证选用。患者症状得到有效缓解之后，就可以着手补肺，比如黄芪，麦冬，玉竹等，能够有效减轻患者鼻部受到刺激后的反应。” 第114章 向急危重症挺进 “虽然主要是风，但也有可能兼寒或热等其他六淫，这都需要辨证论治。” “除了一些慢性病，疑难杂症是中医的优势病种之外，其实对于很多急危重症，中医药也应该参与其中的……” 老陆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北说道：“这是我未婚妻说的，对于治疗急危重症中医其实很少有手段，但是我们最近治疗了个病人，是中西医结合治疗，效果非常不错，所以我在想是否可以用中医药疗法辅助治疗危重症患者，向急危重症挺进。” 老陆：“其实之前疫情那会儿我也深有体会，就是中西医结合太重要了。” “我未婚妻他在呼吸与急危重症科工作，是在icu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她很现在很想在西医常规治疗的基础上加一些中医治疗，但是对于中医他不是很在行，而我对于这方面其实………没什么经验。” 老陆说道：“我其实有些经验，但是也不敢保证说一定有效，只是很多年前医疗条件不发达的时候硬着头皮治过一些，我倒是有些经验。对了，你们中医科就没有别人能担此大任了嘛？” “呃……怎么说呢，省医院的呼吸与危重症科室里我未婚妻只能算二把手，如果想引进中医治疗需要一把手点头同意才行，他们一把手的意思是中医可以参与，但是范围仅限于省医院的中医科，而中医科其他人我未婚妻根本不信任，她现在只信任我……” 林北的计划就是，返回省医院上班，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参与治疗，而老陆则可以遥控指挥。因为林北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上次纯属是瞎猫撞上死老鼠了，自己吃几个馒头喝几碗汤林北心里还是有数的。 老陆呵呵一笑：“你小子打算的倒还真不错，不想在我这帮忙，还想要我的经验。”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想着有所突破，毕竟现在中医治疗急危重症还是个空白。” “也行，正好我有几个秘方好久没用过了，如果有机会”老陆看着林北“让你见识见识。” 林北又回省医院上班去了。 白鸽是很高兴的，毕竟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并肩作战，那会更有信心。 但林北在返程的路上一直惴惴不安，中医治疗急危重症……真的能行吗？ 中医馆，老陆和王利在一起嗑瓜子闲聊。 “你那徒弟回去上班去了？” “对啊，他想着去治疗一些急危重症，看能不能有所突破。橙子也回去上学了？” “是啊，她现在忙着考研呢。” “了不起啊，专科升到本科，现在又要考研了。” “哎呀，这算什么呀，你家小翠也不错，听说最近好几个方子都是她开的嘛。” “比不上橙子，橙子都培养着上大学了，我也不懂学习这方面的，只是让她跟着我混。” “没什么，慢慢来嘛。” 这活脱脱像两个家长聊自己家的孩子。 “你说中医能治疗急危重症吗？”老陆把瓜子皮往旁边一吐。 王利略作思考“肯定能，我毕竟见识过的。” 第115章 外感病重症用活血化瘀法 “右上腹疼痛……胸闷气短是吧……”白鸽盯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还有哪里不舒服呢？” 没人回应。 “这样吧，你去把这几个检查做了……” 白鸽一看心中一咯噔，病人竟然低着头昏迷过去了！ 立马推进了icu。 一个病历资料直接就发到林北手里了。 林北低头一瞄。 甲型h1n1流感危重症；重症肺炎；糖尿病，糖尿病酮症酸中毒，高渗性昏迷；慢性阻塞性肺病急性加重期，肺源性心脏病，低氧血症；高钾血症；低蛋白血症。 这一大堆病名直接把林北脑袋冲昏了，一是病情极其复杂且严重，而是根据西医病名也开不了方子啊。 林北现在也不能直接去看病人情况，必须等到会诊。 于是林北只能收拾心绪，专心面对眼前的病人，这种疾病白鸽之前又不是没遇到过…… 终于到了下午会诊。 昏迷状态，面色青黄，体型肥胖，四肢不温，全身可见多处瘀斑，球结膜高度水肿，左睑结膜及球结膜出血，口唇无紫绀。脉沉促虚软。 至于舌象，有创呼吸机通气，没法看舌头。 此时林北根本没有思路，流感在中医理论里属外感病，一般都是疏散风寒，或者疏散风热，这个…… 老陆在手机那头问道：“我无法给你现成的方子用，毕竟你才是亲临第一线的人，病人的情况你最了解，按你说的是非常严重的流感对吧？” “是的。” 老陆说：“我无法给你说开什么方子用什么药，但是我能给你个思路，也是我的经验，就是非常严重的外感病应当用活血化瘀法。” 活血化瘀？ 林北突然茅塞顿开，脉沉促虚软是气虚，气虚导致血瘀，所以浑身出现瘀斑。 气虚血瘀证…… 气虚用生脉饮，血瘀用桃红四物汤！ 麦冬20g，生黄芪60g，丹参30g，赤芍 20g，川红花 10g，当归 20g，川芎 10g，茯苓 20g，炙甘草 10g。 煎两剂，今晚先服用一剂，明早再服用一剂。 不行，这还不够，如果可以的话…… 人参根三十克，麦冬二十克，煎成一剂徐徐频服。 还是用疫情期间的办法，患者现在昏迷，无法自主服药，只能鼻饲。 林北把方子交给药房去煎药。 白鸽说了：“最近又有一个流感重症进icu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流感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可怕，只要及时治疗，不会发展成重症，但是对于老年人，儿童，妊娠期妇女及有慢性基础病的人则不然。这些人很容易进展为重症，是流感高危人群。 林北仔细思考了一下：“毕竟我对急危重症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还是先治这一个试试吧。” 白鸽点了点头：“那也行。” 第二天中午，病人已经苏醒。 白鸽说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快就能苏醒的，凭以往经验至少要两三天才行。” 林北说道：“还是你们治疗的到位。” 白鸽笑了：“你这个时候谦虚什么啊，明明是用了中药效果更好了嘛！” 林北观察着病人，瘀斑没有增加而且相比之前有消退。 效不更方，继续用生脉饮合桃红四物汤。 白鸽疑惑：“现在不是有个神药嘛，你不用吗？” “你是说血必清注射液？” “对啊，我们呼吸与危重症科经常用这个。” 血必清注射液是王清任《医林改错》中血府逐瘀汤的静脉制剂版本，唯一缺点就是有些不良反应，因此不到重症不会请动这位大神。 不过现在看来，可以上了。 “生脉饮合桃红四物汤？这个方子还是可以的，那个血必清注射液也行，之前疫情的时候见王利用过。” “其实您说活血化瘀这个治法给了我很大的灵感，重症可不是简单用六淫学说概括的，是需要活血化瘀法的。” 老陆回应：“这个没什么……早在王清任就开创了急救回阳汤就是回复阳气兼活血化瘀，再到冉雪峰的急救通窍活血汤都运用了活血化瘀的方法。” 第116章 呼吸机依赖 到了治疗的第三天，病人的呼吸机已经撤下来了。面部红润，身上瘀斑有所消退。 又是会诊。 白鸽说道：“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再巩固治疗个六七天估计就能出院了。” 林北长叹了一口气，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中药究竟起效果没有，但总算是脱离危险了，毕竟中医治疗急危重症这条路还是要摸索前进。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中药有没有起作用……” 白鸽说道：“你能不能有点信心，我都相信你，你能不能相信自己，我不是跟你说了同时期还有一个流感重症进了icu，现在人家还没渡过危险期呢。这个有了中药治疗，现在呼吸机都撤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呃……还是需要做试验才行。” 过了七八天，那个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流感重症患者已经出院了，而那一个单独西医治疗的连呼吸机都还没撤下来。 白鸽问道：“怎么回事，这咋呼吸机还没撤下来？” 一个护士答道：“不敢撤啊，一撤患者就说喘不上气来，呼吸困难，必须用呼吸机才行。” 白鸽挠挠头：“这怎么回事？” 另一个同事见状提醒到：“会不会是呼吸机依赖？” 呼吸机依赖是西医病名，在治疗急危重症时少不了呼吸机这个东西，但是会导致一个问题，就是病人呼吸肌功能下降并且产生了心理上的依赖，因此呼吸机只要一撤 就会立马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有的时候甚至患者的疾病都已经彻底痊愈了，呼吸机还是撤不下来。 白鸽略作思考，还是让林北来帮忙吧。 林北则是一脸懵，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根本就没有呼吸机，更谈不上治疗呼吸机依赖，古代根本就没有相关经验，是一片空白。 老陆的一番话又给了林北灵感。 “只要有症状，就能开方子，我不可能替你开方子，原因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不是亲临一线的人，大病初愈，你可以往虚这方面想，上点补益剂。” 肺主气，司呼吸。治疗呼吸机依赖，肯定要补肺。 关键问题是……怎么补呢？ 只要戴着呼吸机就一切如常，呼吸机一摘，就会出现胸闷气喘的症状，除此之外有体倦肢软，浑身无力的感觉，脉虚软。 直接补肺估计不太好补，不如还是培土生金，转补以脾，脾能益肺，土能生金。 补中益气汤加减。 生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麦冬二十克，玉竹二十克，当归十五克，炒白术十五克，甘草十五克，柴胡五克，升麻五克，大枣6枚。 黄芪，人参皆是大补元气之物，黄芪生用则补气之功更甚，在原方基础上特地加了麦冬，玉竹两味补肺润肺药。 林北又想到了之前老陆扎针撤下来呼吸机。 曲池穴，太渊穴，列缺穴，合谷穴。行补法。 早晚服用一剂补中益气汤加减，并进行针刺治疗。 第二天。 白鸽问病人：“现在接受了中医治疗，无论是中药还是针刺都是可以补肺的哦，你现在要不要试试撤下呼吸机呢？” 病人只是点点头。 没想到呼吸机撤下来之后，患者没有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可以脱机了！ 白鸽忍不住转身亲了林北一口，“亲爱的，你可真厉害！” 林北不好意思：“你这……这么多人呢……你看你这……” 其实林北想了想，呼吸机依赖也有心理因素，中药能补肺……其实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不过这两件事已经引起院里轰动了，毕竟这是中医第一次参与急危重症的治疗，属于是开了个先例。 这几天院里的议论纷纷，有人说中医真是厉害，中西医结合治疗大有可为。也有人说中医就是个“混子”，抱西医的“大腿”，其实不用中医照样能治好。 总之有褒有贬。 很快呼吸与危重症科的科室主任就找了林北。 第117章 中门对狙? 科室主任是整个科室的一把手，下面是主任医师，白鸽就是这个职位。 科室主任正在电脑上整理病历。林北就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 “我听说你受白医生的邀请参与了两例流感重症的治疗？” “嗯，没错。一个是参与抢救，用的是生脉饮合桃红四物汤，一个是治疗呼吸机依赖……用的是补中益气汤加减。” “你这……当初你自己辞职不干了，现在刚回来就敢治急危重症了，怎么？王者归来啊？” 林北知道人家是在阴阳怪气，但也不示弱：“没什么了不起的，疫情期间也治过不少。” “你知道院里的同事怎么评价你的吗？” “怎么评价我不在乎，关键是有临床疗效，用疗效说话，用事实说话，再者说了院里中西医本来就经常会诊，参与治疗急危重症没什么奇怪的吧？” 科室主任还是盯着电脑屏幕，“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治疗急危重症倒是开了个先例。” “如果以西医常规治疗为基础，再加上中医治疗能获得更好的效果，我想不会有人拒绝的，这是造福于患者的事。” 这个时候科室主任突然起身，坐到了林北旁边的沙发上，给林北倒了杯茶。 “最近院里有个决定，毕竟中西医结合治疗危重症除了疫情期间还从未有人尝试过，目前在医学领域是个空白，现在西医治疗面对很多问题，我其实也希望这些问题，可以中医可以解决。” “比如呢？” “比如肺部细菌感染，目前我们就是用抗生素，而现在抗生素的疗效越来越不尽人意了，需要不断的加大剂量或者调整类型，致使患者病情反反复复，这你也知道，抗生素会产生耐药性，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在这方面去多尝试，多研究，争取一些突破。” “我尽力吧。” 林北从科室主任办公室里出来了，正好撞见白鸽。 “怎么样？那老头子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我什么，他又不是中医科科室主任，压根管不住我，不过他还是挺支持的。” 白鸽说道：“其实那老头子还挺开明的。” “开明是开明，倒是给我提了个难题。” “哦？什么难题？” “你临床上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患者肺部感染多重耐药菌，抗生素治疗效果很不理想。” “有啊，这种情况还不少呢，通常要折腾好久好久才能完全治愈，我现在都担心未来会不会都没有抗生素能用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希望中药能有所帮助吧。” 这个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护士从抽屉里拿出酒精喷壶往自己手上喷，护士会经常对自己的手部进行消毒。 喷壶喷出了一阵阵喷雾，林北看着护士搓手若有所思。 “雾化吸入！” “啊？什么？”白鸽一愣。 “中药雾化吸入！雾化吸入可以使中药直接作用于患者发病的部位！”林北突然激动起来。 白鸽：“中药雾化吸入疗法吗？嘿嘿……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第118章 中药雾化吸入疗法 回到家里，林北还是犯了难，搞中药雾化吸入不难，院里的制剂室用一些现代工艺就能从中药里面提取药液了，关键是……用什么药呢？ 问问师父吧，说不定有些有用的经验可以借鉴呢。 晚上，回到家，林北躺在卧室床上。白鸽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查资料。 “之前我治疗过很类似肺部细菌性感染的病人……呃……症状比较类似吧，我通常会用连翘，金银花，这些清热解毒，疏散风热药。如果病人痰很多的话会常用浙贝母这种清热化痰药，我记得有一次有个病人就很难治，咽喉肿痛一直治不好，加了穿心莲，千里光两味药之后立马就缓解了，这个你也可以考虑。” “都是清热药啊，看来细菌性感染似乎可以和中医的热证对上。” “差不多吧，很多人都说西医和中医史是两种医学体系，我现在愈发觉得中医和西医不过是两种语言体系罢了。” “行，那我就用这几味药试试。哦对了，师父有没有什么经验方啊？” “这么快就想偷我方子了？有方还不行还要有证才能用方，等遇到合适的证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该用什么方，因为这些方并不适用于所有的情况。” 突然门被推开，林北吓了一大跳。 “走，一起去医院，大叶性肺炎。” 半夜十二点，医院接诊了一位大叶性肺炎患者，大叶性肺炎是细菌感染导致，严重者整个肺叶都会出现炎症 ，故曰“大叶性”肺炎。 高烧不退，咳血痰，胸痛，浑身酸疼。半夜突发，家人开车送来的。 白鸽：“怎么回事，烧还没有退？” 同事立马回应：“给了布洛芬和阿莫西林，但是效果不明显。” 白鸽扭头看向林北。 “急攻灭火汤！” “急攻灭火汤？”林北诧异的重复了一遍，好熟悉的名字，好像从哪听过。 “你不会忘了吧，之前疫情的时候新型病毒性肺炎高烧不退我就是用这个方子退的烧！”老陆说道。 林北一想，对呀！差点把这个忘了！当初还研究来着！ 这下不用老陆说配方了，全在林北脑袋里记着。 生石膏一百二十克，黄芩三十克，青蒿三十克，柴胡三十克，麻黄十五克，杏仁十五克，大枣十五克。 药房煎好，立马喂服。 白鸽忙了一晚上，林北还好，开了方子会就没什么事了。毕竟现在紧要关头是把这四十度的高烧给退下去，白鸽则停了布洛芬，然后便指挥使用排痰机 ，加上静脉滴注氨溴索。氨溴索也是化痰的，现在患者痰多的都快没法呼吸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服用了一剂急攻灭火汤，高烧终于降下来了。 这一次呼吸与危重症科室的人都服气了，毕竟这个高烧是布洛芬也降不下来的。 现在还是痰量有所减轻，但还是不少。 林北冷静思考，高热，咳嗽，气喘，血痰，口干口渴，胸痛，舌红苔黄。 应辨证为痰热郁肺证。 外感风热蕴郁肺部，蒸液成痰，导致痰热郁肺。故见痰多量大，口干，口渴是外感热邪所致，血痰是则热邪重伤血络所致。肺失宣降，故症见咳嗽气喘。 清金化痰汤！ 黄芩四十克，桔梗四十克，山栀子三十克，知母三十克，桑白皮十五克，瓜蒌仁十五克，浙贝母十五克，麦门冬十五克、橘红十五克、茯苓十五克，桔梗十五克， 去甘草使药效加快，增进化痰之功加半夏十五克，口渴口干加生石膏十五克。也防止高烧复发，生石膏除了清热泻火之外，另一个功效就是除烦止渴。 重用黄芩以清热，重用桔梗以化痰其余亦皆化痰止咳之药。 药房煎药，一剂送服。 中午服用一剂，晚上又服用一剂，联合氨溴索，患者的咳嗽，口干，口渴，气喘的症状都消失了。胸痛和痰多的症状也大大减轻了。 白鸽瘫坐在地上，“总算把症状控制住了。” 林北则不敢想象，原来在呼吸与危重症科上班这么累…… 接下来就是循序渐进的抗菌治疗了，阿莫西林已经用上了。 清金化痰汤加减继续联合西医的阿莫西林和溴氨索进行治疗，患者的症状得到了有效控制，效不更方，林北就继续用清金化痰汤加减。 连续服用了三天，症状除了轻微的胸痛和咳痰之外，其余都全部消失了。 高热痰多的问题刚解决，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第119章 呼吸衰竭 烧退了之后，就已经开始抗菌治疗了，阿莫西林连续使用了三天，肺部感染得到了缓解但并没有见到显着效果。 “要不上万古霉素或者替考拉宁之类的？”一个同事建议道。 这两个大佬基本算是抗菌战线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用 ，因为万古霉素和替拉考宁虽然杀菌作用非常强，但即便是强如万古霉素和替拉考宁也会产生耐药性，因此在临床上都是谨慎使用的。 白鸽沉思良久：“上中药。” 中药雾化吸入疗法按照之前定好的配方已经开始治疗了。 现在要开个方子出来。 这又难住了林北。 “到了疾病末期，该补虚就要补虚了，看看是不是肺虚脾虚，辨证论治，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 白鸽已经把阿莫西林停了，这给林北巨大压力，因此必须谨慎为之。 轻微胸痛，轻微咳痰，精神不振，浑身无力，心烦不安。 还是从补脾益肺入手吧。 黄芪三十克，党参三十克，麦冬三十克，红景天三十克，紫菀十五克，半夏十五克，桔梗十五克，川芎十克，陈皮十克，桑白皮十克，甘草五克。 黄芪，党参，麦冬，红景天补脾益肺，紫菀，半夏，桔梗，陈皮，桑白皮止咳，化痰，平喘。再用川芎行气活血。 每天早晚都服用这个汤剂，结合中药雾化吸入。 不用抗生素，能抑制住细菌感染吗？ 白鸽也不是完全相信，林北也不觉得十拿九稳。 但是总要试试吧。 就这样又治疗了三天，患者的所有症状都已经消失了。 但只是症状消失不行。 胸部拍片正常，痰液细菌培养呈阴性。 可以断定大叶性肺炎已经痊愈。 这个消息非常振奋人心，这意味着除了抗生素之外，中药也是抗菌治疗的一种方法。 如果遇到多重耐药菌，抗生素效果不佳，那就可以考虑使用中药。 林北说道：“其实这次多少有点冒险了，抗生素联合中药可能会更稳妥一些。” “就算如此，急攻灭火汤退烧就已经立大功了。”白鸽说道。 “唉呀困死了，想睡觉。” “起来，不准睡！在医院呢睡什么觉，赶紧回你中医科去吧。” 林北揉揉眼睛，强打精神，怪不得白鸽在呼吸与危重症科上班会变“虚”…… 林北回到诊室，发现今天碰巧没什么病人，于是就想着小眯一会，反正没人看到………… 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反正就是眼睛闭了一会儿。 就被一个同事拍醒了：“你还有闲工夫睡觉呢？刚刚救护车拉来个慢性阻塞性肺疾病。”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简称慢阻肺。 白鸽那边已经把病人从急诊科接到了呼吸科icu病房里了。 呼吸机辅助通气，抗感染，化痰等西医常规治疗都已经展开了。 “慌什么？有问题白鸽会来喊我的，没喊我就说明没遇到什么问题，她能自己解决的。” 晚上，白鸽还在医院奋斗，林北实在受不了了就先回家了。 真没想到，这还是个女强人呢，这种超负荷工作我个大老爷们几天就不行了，她还能硬撑…… 想着想着就呼呼大睡起来。 一直到第二天。 “怎么样？现在病情应该好转很多了吧。” 白鸽说道：“病情基本稳定了，但是唯有呼吸衰竭难以纠正，因此呼吸机撤不下来。” 之前治好了一例呼吸机依赖，很多人背后说是“安慰剂效应”，是“心理作用”。林北没有反驳，一是懒得反驳，二是林北自己也觉得可能是心理作用。 不过这个人是明显的呼吸衰竭，如果能把这个点呼吸机摘下来，那就能证明自己了。 第120章 宗气大亏 按照之前的经验，疾病到了中后期就应该以补虚为主了，这次也应该补虚。 除呼吸衰竭外，尚有精神不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呕出大量白稀痰，舌质淡紫，少苔，腹胀，大便稀溏，略有腹泻。 呕出大量白稀痰，有可能是寒邪入里，但很有可能是抗生素用多了导致的副作用……应该加以区分。 是肺虚导致喘脱，同时脾虚导致养肺无力。 治法还是大补脾肺。不过要着重补气。 人体内有所谓宗气，是肺吸入自然清气与脾胃从食物中运化的水谷精微相结合的产物。宗气能行呼吸，行气血，滋养先天。宗气主一身之气的盛衰，在胸中积聚，通利三焦，上养于肺，下滋于脾。《黄帝内经》称此处为“气海”。 凡肺脾虚，则宗气外不能受自然清气，内不能合水谷精微，故宗气日久必而虚衰。致使宗气大亏，导致呼吸困难，乃至于呼吸衰竭。宗气大亏是肺脾虚证最严重的变证。 因此补益脾肺兼以补气，久而宗气得生，自然呼吸顺畅。 考虑呼吸衰竭这么严重，必是宗气大亏所致，还是用补中益气汤加减。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党参三十克，西洋参三十克，山茱萸肉三十克，红参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当归十五克，陈皮十五克，干姜十五克，升麻五克，柴胡五克，甘草五克。 黄芪是补虚之要药，味甘，性微温，归肺、脾经。能够达到肺脾同治，气血双补的功效。主治内伤劳倦，脾虚泄泻，肺虚咳嗽，脱肛，子宫下垂，吐血，便血，崩漏，自汗，盗汗，水肿，血痹，痈疽难溃或久溃不敛，及一切气虚血亏，脾肺不足之证。 古代没有呼吸衰竭一说，但肺主气，司呼吸，凡呼吸不利皆可补肺。故重用生黄芪，量加到一百二十克。 党参与黄芪一样，健脾益肺还能补气。 红参，西洋参亦皆补气之品。 山茱萸肉能滋养肝肾，收涩固脱，以巩固补虚的效果。 当归则起到补血活血的功效。 升麻，柴胡则可升阳举陷，宗气不足则脾气下陷，无法上行滋养于肺，故用柴胡 ，升麻升举脾气。 方子开出来了，药房正在煎。 林北说道：“还是继续中药鼻饲，这个比较麻烦，可能要服用个小半月才能摘呼吸机。” 白鸽说道：“没关系，能起作用就行。这个病人主要是慢阻肺反复发作，所以导致了呼吸衰竭。” “先服用三天试试效果吧。” 林北回到诊室，感到一阵头疼。 林北捂着头，嘶……大脑使用过度了嘛？ 刚揉了几下太阳穴，又来了一个病人。 女，五十二岁，围绝经期综合症三年有余，西医予激素治疗，但因副作用大，导致恶心呕吐，乳房不适，因此没有继续使用。西医又开了镇静药。 林北挠挠头，围绝经期综合征，民间更多称为“更年期综合征”，西医激素治疗没毛病，但激素治疗确实副作用大啊，镇静药副作用也不小，还会产生依赖性，不过还好西医开的谷维素片，虽然没有依赖性，但长期使用，也会导致乳房不适。其实中药和西药都是这样，如果短期使用没问题，一旦长期大量服用，势必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把谷维素片去了吧，我给你开点药。” 开什么药呢？ 第121章 中药小激素 “三仙汤。” “三仙汤？起这么牛逼的名字？” “仙鹤草五十克，仙茅二十克，仙灵脾五十克，三个仙字，自然就叫三仙汤了。不过具体用药你还是辩证论治，我建议用这个方子打底。当年很多激素无法耐受的人我都是用这个方子治疗的，效果堪比激素，而且副作用也小，王利当时还夸这个方子是中药小激素呢。” “中药小激素？哈哈，那我就见识见识这个中药小激素。” 主要是畏寒怕风，亦能见早起口干口苦，不欲饮水，时感胸闷心慌，四肢酸重，浑身无力，吃不下饭纳差，多梦易醒，失眠，精神不振。 舌苔白腻，脉细弱。 胸闷心慌，口干口苦，多梦易醒，失眠是肝经郁火所致。 畏寒怕风，四肢酸重，浑身无力，精神不振，则是肾阴不足的典型症状。 情绪内伤很容易导致肝经气郁，气郁化火，火性躁动，灼烧阴液，故致口干口苦，多梦易醒，失眠，胸闷心慌。 肝肾同源，肝经郁火，引动肾阳，肾阳化为肝火，故久则肾阳不足。故见畏寒怕风，四肢酸重，浑身无力，精神不振。 既要清肝泻火，又要滋补肾阳。 清肝泻火用柴胡桂枝干姜汤。 滋补肾阴用三仙汤。 肾阳供给肝火，肝火上扰心神，又致心阴不足，故见胸闷心慌，加甘麦大枣汤以增进安神功效。 生牡蛎六十克，天花粉三十克，柴胡三十克，仙灵脾三十克，仙鹤草三十克，仙茅十五克，桂枝十五克，干姜十五克，黄芩十五克，赤芍十五克，浮小麦十五克，大枣十五克，炙甘草十克。 “先服用十天吧，十天后再来复诊就行。” “好的。”病人拿着处方就出去了。 林北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打开水杯喝了口水。 林北在大脑中复盘着这几次病例，治疗急危重症中药如果不大剂量的上，很难起到效果，比如生石膏 ，普通感冒可能一二十克就能退烧了，但流感重症却要用到一百二十克，还要其他清热药做辅助。再比如补虚，就需要大剂量的生黄芪，否则极难奏效。 还有一个问题是需要考虑的，中医辩证是根据人的症状体征，那如果是西药的不良反应，是否可以纳入中医辨证体系作为辨证的依据呢？ 中医治疗急危重症还有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需要探索。 林北和老陆又通了一次电话。 “最近是流感时期，我这里也有好多流感患者，都忙不过来了。” 林北想了想“过段时间我们医院有中医下乡义诊的活动，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帮忙了。” “流感是西医病名，不能用西医的那个框架去套中医的方子，西医把流感分为了好多种 ，其实我觉得我们中医也该在这方面有所研究。” “说的没错，之前那个流感重症就用到了活血化瘀法。” 突然手机那头传来了小翠的声音：“爷爷！你老是跟他打电话都不理我了！最近流感患者那么多，不如您教教我怎么治流感吧！” “好好好，林北你先忙吧。” 手机辨挂断了。 林北心里暗笑，这小姑娘，还会吃醋。 小翠就问道，“最近流感病人好像挺多的，但是流感是西医病名，总不能用西医的框架去套中医的方子吧，我看您有的时候用麻杏石甘汤这些伤寒派的经方，有的时候又用温病派的银翘散，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古人对于流感还是有很多总结的。比如《黄帝内经》里面就有：：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这主要就说明了两点，就是有的人严重，有的人稍微轻一点，但是症状都类似，而且具有传染性。” “古代医家研究有很多，基本就是三个思路，一是六经辨证，一是卫气营血辩证，还有就是三焦辩证，这三个思路各有自己的长处和适用范围，究竟该怎么灵活运用这三个思路很重要。我用麻杏石甘汤是因为我走的是六经辨证的思路，用银翘散是因为我走的是卫气营血辩证的思路。” 第122章 寒疫之六经辨证 “流感属于中医“疫病”范畴，疫病又分为寒疫和温疫，哦对了这个这个温疫可和带病字头的瘟疫不一样，瘟疫的含义更宽泛粗浅。寒疫之所以叫寒疫，是因为外邪以寒邪为主，温疫之所以叫温疫，是因为外邪以热邪为主。” 小翠点点头。 “如果属于寒疫，六经辨证最为合适。那怎么辨别这个人是寒疫还是温疫呢？其实很简单，你想想寒邪逼人的时候，人的自身正气是会去抗拒的，所以寒疫最典型的症状就是恶寒，如果是初期 ，病人出现恶寒的话那基本就是寒疫没跑了，可以用六经辨证。” “比如首先是太阳病，主要就是恶寒发热，头项强痛，脉浮，很多张仲景的方子就可以拿来用了，比如葛根汤，麻黄汤，桂枝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麻杏石甘汤，葛根芩连汤等等。 当然了这些方子也不能乱用，比如人除了恶寒发热又出现项背强几几，如果没有别的症状那首先是葛根汤。头疼身痛，无汗而喘，那就要用麻黄汤发其汗等等。 这些你去看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自然能看明白，张仲景写的清清楚楚。这些方子多是用来解表的，脉浮的话就说明邪尚在表。”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小翠捧着《伤寒杂病论》念道。 “没错，这一句算是太阳病的一个提纲，只要出现这些症状，基本就可以断定是太阳病。” “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小翠继续念。 “你这个就到下一个阶段了，如果太阳病的时候没有及时治疗，或者误治，那么表邪就会从太阳经向阳明经传变，也就是阳明病，胃家实也。” “胃家实也是什么意思呢？” “呃……比如阳明病会出现腹痛胀满而且拒按，大便燥结的症状，这是胃肠燥实的表现，所以称之为胃家实也。太阳病是恶寒，阳明病是但热不寒，这也是两者的一个区别，按照原文说，阳明病已经是伤寒三日了，和太阳病刚刚得病不一样，所以表邪化热入里，导致但热不寒的症状。这个时候可以用三承气汤，白虎汤这类方子。” “三承气汤？是小承气汤，大承气汤和调胃承气汤吗？” “是的，就是这三个。” 小翠皱着眉头：“那什么时候用小承气汤……这三个方子该怎么用呢？” “这个等以后遇到实例了，要用这些方子的时候，我结合真人教你用。不过可以说说这个白虎汤，现在很多时候需要紧急退热的时候会用这个方子针对发烧，白虎汤里生石膏加大剂量，对于一些高烧难退的人，可以用这个方子救急。” “再往下走就是少阳病了，太阳病是恶寒发热，阳明病是但热不寒，而少阳病则是寒热往来，除此之外还有胸胁苦满，食欲不振，口苦咽干等等，这是外邪在半表半里之间，正邪交争所致。一般用柴胡类方，比如小柴胡汤之类的。” “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小柴胡汤主之。对吧？”小翠扑闪着大眼睛问。 “嗯对，这个就是典型到小柴胡汤证。” “到了太阴病，会出现腹满而痛，喜温喜按，这个与阳明病区分开来，阳明病是拒按，这个是喜按。之前不是说人为什么会恶寒吗？是因为寒邪来了，人会本能的抗拒，那这为什么会喜温呢？是因为人的脾阳不足，所以接触到一些温暖的东西，疼痛会所缓解，可以用理中汤。” “到了少阴病，少阴病是恶寒无热，手足厥冷，下利清谷，精神萎靡，昏沉欲睡，脉沉微细，一般选用四逆汤。最后一个是厥阴病。一般来说就是蛔虫病 ，会用乌梅丸。啊……这一下差不多整个六经辨证的思路就走一遍了。” 小翠一脸期待：“那卫气营血辩证呢？” 第123章 温疫之卫气营血辨证 “首先要学会区分寒疫还是温疫，比如两个人都是刚得流感，其中一人恶寒很重，发热较轻，其中一人不恶寒或者恶寒较轻，发热很严重，前者是寒疫，可以用六经辨证，后者是温疫，可以用卫气营血辨证，当然真正到了临床上会更复杂，辨证论治是一个思路，如果这个思路走错了，那么方子也就会用错，主要是根据患者的具体实际情况来说的，根据病人多具体症状来判断该用哪个思路，该用哪个方子。” 小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学习中医还是要去实践，在不断实践中总结经验，才能把握住这个“思路”，把握住“思路”了，才能用对方子。“卫气营血辨证我也是了解一点的，主要分为卫分证，气分证，营分证，血分证嘛。” “这么说没错，但是我疫情期间遇到过一些重症患者，他们通常不会表现单纯的一个证，比如气血两燔证，就是外邪同时入侵气分和血分。 疫情期间我就遇到过一个病人会有谵语神昏，发斑，吐血、衄血，这些血分证的症状同时又有壮热不解，大渴喜饮这些气分证的症状，那基本就可以断定是气血两燔证。这就是热邪同时入气分和血分导致的。总之临床上的情况比我讲的要复杂得多……你可先学个简单的，比如三焦辩证。” 林北和白鸽在病人旁边站着，如今服用了三天补中益气汤加减的病人，腹胀得到缓解，精神也有好转，几乎无痰了，白鸽准备尝试下调呼吸机的支持力度， 看看病人能否承受。 “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感觉挺好的。” 白鸽起身到林北耳边说：“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呼吸机支持力度都不敢下调，调一点就喊着难受，现在好多了。”白鸽的嘴角有点按耐不住。 林北说道：“那挺好的啊，继续按照原方服用就行了。” 又继续服用了七天，成功脱机。 这是林北第二次治好呼吸机依赖。 那个围绝期综合征的患者回来复诊了，效果很显着，症状明显缓解，吃好睡好，也不心烦了，甚至连指标都有好转了。 很快医院就开始着手准备下乡义诊了。 不过在义诊的过程中，林北准备和白鸽较量一番。 白鸽：“我看你治好呼吸机依赖之后有点飘啊，天天在中医科嘚瑟。” “这有什么好嘚瑟的，基操罢了。” “呦呦呦，我看你是真的飘了”白鸽笑道“最近流感患者挺多的，敢不敢跟我比比？” “你非要攀比一下吗？真的是破坏感情，谁输了都不好受。” 白鸽则满不在乎：“通力合作可以增效，合理竞争促使进步。” “行啊，怎么比？” “咱们两人各挑了四个流感轻症患者。不是老人儿童，妊娠期妇女，没有基础病，都是成年人。你辨证论治，我对症支持加抗病毒治疗。看谁先治好，治好有两个标准，一是症状看谁先缓解，二是看病毒核酸谁先转阴。同时看这些轻症会不会转重症或危重症和不良反应。” “你直接搞临床试验得了。” “你说的简单，你有钱搞吗？反正义诊的时候肯定有的会找你，有的人会来找我，比比怎么了？咱俩心里自己有数就行了。至于疗效评估电话随访，为了公平起见，找一个同事来随访。” “那行，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咱省医院呼吸与危重症科的镇院女将的水平呢。” 第124章 较量 林北的第一个病人来了，非常符合白鸽说的标准。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就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不舒服，主要就是咳嗽，感觉咳嗽比较严重，然后就是喉咙痒。” 林北看了眼温度计“有点发热，但不是很严重，低热。出汗不出汗呢？” “不怎么出汗。” 咳嗽，低热，咽痒，舌质红，苔厚腻。 应该是风热犯卫。是卫气营血辨证中最轻的一个证型。 银翘散即可。 金银花十五克，连翘连翘十五克，桑叶十克，菊花 十克，牛蒡子十克，竹叶 十克，芦根 三十克，薄荷是五克，生甘草 五克。 考虑患者痰并不多，所以把有化痰功效的桔梗去掉，主要是咳嗽，那就加能止咳的杏仁。 一日两次，服用三天。 林北信心满满，流感重症让我来我可能需要西医的一些配合，这区区轻症，那不是随便拿捏。 第二个。 高热不退，咳嗽，痰黏难咳，口渴喜饮，咽痛。舌质红，苔黄腻。 此时风热袭肺证，表邪可能是寒也可能是热，但是入里已经化热，目前主要是热邪，热灼阴液，故口渴喜饮。热邪入里，故高烧难退。 方用麻杏石甘汤。辅助清热，加黄芩，青蒿，痰黏难咳，就加化痰药，桔梗，浙贝母。辅助清热滋阴，加知母。毕竟生石膏知母是常用药对。 炙麻黄 十克，黄芩三十克，青蒿二十克，杏仁 十克，生石膏三十克，知母 十克，浙贝母 十克，桔梗 十克，黄芩 十五克，生甘草 十克。 一日两次，服用三天。 第三个。 恶寒发热，恶寒渐轻，发热渐重，头疼，咽痛，无汗，浑身肌肉酸痛，咳嗽，舌苔薄白。 是寒郁化热证。 也就是是外感风寒，郁而化热。 用柴葛解肌汤。 柴胡十五克，葛根十五克，生石膏十五克，黄芩十克，羌活十克，白芷八克，芍药八克，桔梗五克，甘草五克。 一日两次，服用三天。 第四个。 发热，身体困倦无力，食欲减退，腹泻，食欲不振，咳嗽，咽痛，痰黏难咳。 这是湿邪阻肺所致，肺主一身之气，湿邪阻肺，导致气机不畅，故身体困倦无力，咳痰无力，食欲不振。湿邪入体，故而痰黏。 治法当是祛化湿邪，疏达气机。 用达原饮。增进化湿功效加藿香。 厚朴二十五克，藿香二十五克，草果二十克，槟榔五克，知母五克，芍药五克，黄芩五克，甘草五克。 达原饮出自吴又可的《温疫论》，主治邪伏膜原，达原饮意为此方可以直达膜原，祛除病邪。多了个膜原的概念很麻烦，林北不想考虑什么是膜原，只是见湿便用了。 其中槟榔化痰破结，适用于痰黏难咳，只是槟榔有毒性，不敢多用。草果化浊，厚朴化湿，再辅之以藿香。白芍，知母清热，因湿邪多夹热。黄芩则既能清热又能燥湿。 一日两次，服用三天。 这四个病人林北凑了一整天才凑齐了。白鸽那边也一样，毕竟要遇到一个完全符合标准的人很难。 开完药林北忍不住试探道“你都用什么药了？” 白鸽看起来很不耐烦：“我能用什么药，流感肯定都用奥司他韦啊，有的人发烧比较严重就加布洛芬，有的全身症状严重的就加氨咖黄敏口服液。” 这三个药也是大佬啊，奥司他韦是抗病毒药物，布洛芬是退烧药，氨咖黄敏口服液既能退烧又能缓解身体疼痛，鼻塞流涕之类的症状。 好家伙，整这么多药，看来是真想和我拼一下子了。 第125章 温疫之三焦辨证 林北和白鸽还在义诊地点较劲，结果会有专人去统计。 而老陆还在讲流感：“流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治疗不及时或者误治会传变，分为循传，越传，直中，合病，并病，比如六经辨证就是循传是从太阳经开始，到阳明经，少阳经，太阴经，少阴经，厥阴经。卫气营血辩证是从卫分开始，到气分，营分，血分。三焦辨证从上焦开始，到中焦，下焦。越传指越过其中一两个阶段直接跳到后面的阶段了，我认为在六经辨证中其实还是一个个按照顺序传的 ，只是传变迅速，没有及时诊察到。我年轻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越经传的，现在开发精准了，就很少遇到了。卫气营血辨证里一般称之为逆传，比如开始是卫分，不经历气分，直接入血分或营分。三焦辨证里则是从上焦直接到下焦，不经历中焦。” 小翠瞪着眼睛问“那直中，合病呢？” 老陆看到有病人来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老陆刚诊断完毕：“这个适合三焦辨证，虽然这个不常用，但其实这个思路也很好用。” 三焦辨证出于温病派医家吴鞠通之《温病条辨》 温病从口鼻而入，鼻气通于肺，口气通于胃，肺病逆传则为心包，上焦病不治，则传中焦，胃与脾也；中焦病不治，则传下焦。始上焦，终下焦。 三焦的治疗原则也不同： 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 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 治下焦如沤，非重不沉。 肺为华盖，为诸脏腑之顶，邪从口鼻而入，必先传肺。肺为娇脏，所以除重症外很少用猛药重剂。 而来的这个人就属于上焦病，热扰胸膈证。 胸口灼疼，心烦喜呕，身热渐重，面红耳赤 ，唇焦咽干，大便秘结，舌红苔黄。 上焦热盛，滞留胸膈，胸膈以上是上焦，胸膈以下是中焦，下焦。 热邪袭扰胸膈，意味着有从上焦往中焦或者下焦传变的可能性，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转为重症 。 胸口灼疼，身热渐重，面红耳赤，眼睛都有点发红了。是上焦热盛未解，久而化火，灼烧内外所致。火灼阴液，导致唇焦咽干。热郁袭胸膈，火映脾胃，故致大便秘结。 舌红苔黄是内热盛大的迹象。 热扰胸膈证必须及时治疗，如若发生传变就麻烦了。 一般用凉膈散，但是散剂需要提前制备，干脆就用栀子豉汤合凉膈散，用成汤剂得了，栀子豉汤比凉膈散就多了个淡豆豉。 连翘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薄荷十五克、竹叶十五克，栀子十五克，淡豆豉十五克，芒硝十克，大黄十克，甘草五克。 连翘清热解毒，黄芩栀子皆是苦寒之品，清热之效亦强，薄荷清热还能清利头目，能够缓解面红耳赤目赤的症状，淡豆豉则可宣发郁热。芒硝，大黄则针对大便秘结，是清热泻下药，配之少量甘草缓和药性。 林北和白鸽那边的统计结果也出来了。 第126章 突发事件 四个人服用林北开的药方一天，第二天后症状就缓解了，几乎恢复了正常状态，没有任何身体不适了。等到第三天催促复查，病毒核酸皆转阴。 四个人服用了白鸽的开的西药，等到第三天症状才得到缓解，一直到第四天才去复查，病毒核酸也都转阴了。 林北笑呵呵的说：“怎么样？服不服气？还是我略胜一筹嘛。” 白鸽：“切，算你走运。” 义诊队都准备回医院了，这时候跑来一个半大的小孩。 林北扭头一看，这不是之前扁桃体发炎的那小孩嘛。 “你们快去看看我奶奶吧！她昏倒了！” 林北和白鸽一惊。 此时他奶奶已经倒在床上神志不清了。 白鸽一摸头，烫手！所幸带的有体温枪，一测四十度！ 小孩去喊了两声，才勉强苏醒，有点意识，但精神萎靡，嗜睡。 林北嘱咐同事去看看小孩有没有感染流感。 儿童和老年人都是流感的高危人群，和成年人不一样，成年人得流感和普通感冒区别不大，可能流感会难受一点，但不会多严重，儿童和老年人则不一样，转重症的可能性更大！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 林北和白鸽开始对她进行同步诊断。 高烧，痰多难咳，痰样粘稠且其中带血，精神萎靡，嗜睡，浑身酸痛。 应该是流感导致的病毒性肺炎，至于究竟是什么病毒不好说。 高烧，呼吸喘促，痰涎盛大，精神昏蒙欲睡，舌红而焦，苔黄津少。 是热闭心肺证。既热邪同时入侵心肺两脏所致，是重症。 老陆在中医馆忙得不可开交，林北一个电话过来。 “别管其他症状了，等救护车来就行了，我们可以先把烧退了！” “还用急攻灭火汤吗？” “来不及了，我这正好有一副刚煎好的白虎汤，可以先应急。” 老陆捧着饭盒把汤剂送过去了，小翠则在中医馆煎煮急攻灭火汤。 送服白虎汤。 效果并不很明显。 又送服一剂急攻灭火汤。 四十度高烧渐渐退到了三十八度，白鸽又喂服了抗病毒药物。 这个时候急救车已经来了。 送往县医院进行后续治疗。 那个小孩也感染了流感，只是现在症状还不严重，属于轻症。 老陆说：“这个小孩就交给我吧，轻症我还是有信心的。” 白鸽看着这个老头儿，这就是当年那个三针卸掉呼吸机的人？ 林北和白鸽也回到医院了。 小孩得到老陆的医治后，病情逐渐稳定，毕竟小孩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老陆就先让小孩在中医馆住下了。 小翠日常在中医馆逗小孩玩。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陆医生，真是多亏您了！？” 小翠起身，看两人泪流满面，“怎么了？” 老陆听到动静也下楼了。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小孩的父母。 老陆说道：“你们不应该感谢我，我就是退了个烧，别的啥忙也没帮上……” 男的开口了“县医院的医生说了，正是因为褪色及时，才没造成生命危险！我妈的后续治疗压力也减轻了！” 女的则抱起小孩：“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妈，我早就好了。” 男的看着小孩：“还是感谢您及时救治了我妈，还帮我们照顾小孩，他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心头肉啊。” 老陆嘴一撇，没有好脸色：“是吗？” 第127章 急攻灭火汤2.0版本 “如果你的孝顺，真的把孩子当成心头肉了，就不会把他们扔到家里，几年也不回来看一次。” 这突然的话让夫妻两人一时语塞。 “那小孩扁桃体反复发作，是你妈带着去县医院跑，还来我这里看，你不知道吧？家里就一个老人，一个小孩，是最需要照顾的人，你们在外工作打拼，但总不能……幸亏这孩子病得不严重，而且脑瓜子机灵，看到不对劲了还知道出来叫人……要是两个人都流感重症了 ，还没人知道，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两人只能点头称是。 “就算工作忙，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了解一下近况总行吧，又是空巢老人，又是留守儿童的………” 林北和白鸽还有几个同事刚回到医院。就得知医院又接收了一个“肺炎重症”患者，是个老年人，还有基础病，目前在icu。患者的痰色是黄白相间，考虑是细菌性肺炎。 正在做痰培养，以进一步确诊，做痰培养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细菌导致的感染。 西医给予抗感染，化痰平喘等常规治疗。 中医科的同事也开了方子，以清热化痰，宣通肺气为主。 林北和白鸽来了就接手工作了。 “患者发烧，退烧药退到三十九度退不下去了。” 林北像是触发关键词了一样，又想到急攻灭火汤了，直接就煎服一剂。 烧立马退到了三十八度四。 林北正准备想着开个新方子。白鸽突然走过来说，“又高烧了。” 林北一惊，这不可能啊，这个方子退烧那是屡试屡效的，怎么可能又高烧。 急攻灭火汤再服一剂。 体温成功降到三十八度多。 林北和白鸽又长舒一口气，只要退烧了，其余症状都好控制。 到了晚上，体温突然再度回升，甚至一下子升到了罕见的四十一度，在这期间使用过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甚至糖皮质激素都用上了，均无效。 这一下子急坏了林北和白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都不用细菌感染，烧都能把人活活烧死了！ 烧到这种程度，即便物理降温也不会有什么大效果了。 白鸽猛地一激灵，“会不会是用的抗生素不行？” 通常只要抑制住细菌感染，发烧会逐步减轻，抗生素用了这么久，体温不降反升，只能说明细菌对当下使用的这个抗生素产生了耐药性，必须调整抗感染治疗方案，换一种抗生素。 林北没什么办法，只能继续用急攻灭火汤。 再次服用急攻灭火汤后，体温成功被降到三十九度，但到了第二天一早又恢复到四十度了。 这怎么回事？之前这个方子不是遇烧即退吗？这次怎么总复发？ 林北找来几个同事。 “会不会是生石膏的量不够大？”一个同事说道。 林北皱着眉头：“量不够大？你最大用多少？” “我……我最大用到五十克……” “这都一百二十克了，怎么就不能稳定降温呢？！”林北一只手抓着头皮。 “把生石膏加到一百五十克试试！” 生石膏加到一百五十克的急攻灭火汤继续服用。 体温短暂降到三十九度，没称过三十分钟，立马又回到四十度了。 这不仅说明这个方子退烧效果不理想，也说明白鸽用的改用的抗生素还是不行，这个也耐药了，还需要再换抗生素。 林北一个电话打给老陆说明情况。 老陆却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这个方子叫急攻灭火汤没错，但是只能灭实火，灭不了虚火，灭虚火我另有他方。” 第128章 实火与虚火 这个问题其实老陆早就考虑过了，因为林北现在正经历的，老陆早些年前就经历过了。 急攻灭火汤本就是祖祖辈辈不断改进出来的，所以老陆也有自己的发挥。 当时也遇到了一些人，急攻灭火汤的退烧效果并不理想，老陆胆子大，生石膏甚至加到过二百克，就这还是会复发，都是只能短暂退烧。 老陆想到了一点生石膏善清实火，不善清虚火。 《黄帝内经》云：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 火也分虚实。这实火和虚火和传统的那个实火虚火的概念不一样，这个是针对发烧分为的两个类型。 实火发烧急骤，一下子升很高，这是邪气盛实，但来的快，去的也快，急攻灭火汤一两副就能稳定退烧了。因为虽然邪气盛大，但正气也不虚，只要把火清了，正气就能重新占据主导地位，自然不会再复发了。 但还有一种叫虚火，呈渐进式升高，不会一下子升很高，服用急攻灭火汤后，并不能稳定降温，过段时间还会重新升高，体温缠绵往复就是无法稳定的降下去。这是正气虚的表现，即便祛邪了，正气仍然无法胜邪，导致体温缠绵往复。所以对于虚火，只祛邪不够，还要扶正 。 也就是老陆在急攻灭火汤基础上又搞了个方子——急攻扶正汤。 这两个方子适用于重症退烧。 急攻灭火汤专清实火，症见发烧突然升高，而且升的很高，但服用退烧药后降温降的也快，而且效果稳定。 急攻扶正汤专清虚火，症见体温缓慢升高，不会一下子飙升，而是慢慢升，服用退烧药后体温缠绵往复，退烧效果不稳定。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当归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生石膏三十克，青蒿三十克，虎杖十五克。 如果想加重补虚，可酌情加人参，想加重清火，可酌情加柴胡。 生黄芪，当归补虚扶正。生石膏可以先治标，让体温先降一点，辅之以金银花和虎杖清热解毒，青蒿善清虚热。 林北立即让药房煎煮一碗。 鼻饲。 过了十几分钟，体温从四十度降到了三十九度，再续进一副。 体温降至三十八度九。 其实白鸽认为，这次退烧效果不佳的原因可能是抗生素耐药导致的，无法有效抑制杀灭细菌，所以导致体温反复升高。 当晚再服用一剂急攻扶正汤，体温恢复正常，未再复发。 而白鸽也在不断调整抗感染的方案。 患者的发烧问题解决了，接踵而至的是化痰。 现在一直依赖需要人工吸痰，否则病人能直接让痰憋死。 之前林北一直盯着高烧这个症状，没有关注患者的整体情况。 痰多量大且粘稠色黄，咳痰不出，因此经常呼吸喘促，之前还有高烧。 应该是痰热郁肺证。高烧是因为热邪入肺化火，痰多量大是因为火毒蒸液成痰。 治法应该是清热化痰，宣肺平喘。 方选桑白皮汤。 桑白皮三十五克，半夏三十克，苏子三十克，杏仁三十克，浙贝母二十五克，栀子二十五克，黄芩十五克，黄连十五克，生石膏十克。 桑白皮，半夏，浙贝母化痰。苏子宣肺平喘。 栀子，黄芩，黄连皆能清热，特地加了生石膏，防止高烧复发。 服用三天后，痰还是多，和之前一样。这是林北第二次受挫。 这方子感觉开的没错啊，怎么就化不了痰呢？ 第129章 治痰可治气 林北这边头疼，白鸽那边还在调整抗感染方案，一时半会竟然还不知道用哪个抗生素，换来换去效果都不好，难不成都耐药了？ 一个同事建议：“不如这样，抓主症，既然主要是痰多，那就专用化痰药，看看效果怎么样。” 林北一想有道理，其实当初用急攻灭火汤和急攻扶正汤就是抓主症，盯住发烧这个症状去治，现在体温稳定了，不如就抓痰多这个症状。 黄芩六十克，桑白皮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鱼腥草三十克，橘红三十克，半夏三十克，桔梗三十克，厚朴三十克。 这个方子是林北硬凑出来的，只要是化痰药都整上了。 林北觉得还不够，人工吸痰结束后，以鲜竹沥徐徐鼻饲。 鲜竹沥是竹子加热后沥出的液体，成分单一，药专力宏，专门清热化痰。 早晚一次那个化痰方。期间每次人工吸痰结束后，都酌情鼻饲一定量的鲜竹沥。 就这样硬治了十天，白鸽那边还没找到合适的抗生素。 患者的痰量有所减少，人工吸痰的次数比较之前也减少了。但这点效果还是不够。 林北只能再次求助老陆。 老陆忍不住笑了：“这种方子你也能开的出来，看来你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哎呀，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要想办法把痰化掉才行。” 老陆说道：“你这个思路就单一了，之前说补肺是直接补肺吗？都是补脾，让脾去补肺。现在也是一样，谁说化痰是直接化痰的？可以补气理气。 痰多量大是因为热邪入肺化火，火毒灼烧阴液所致痰多。咳痰不出，咳痰无力是因为肺阴受损，肺气受损导致咳痰无力。因此清热化痰不够，清热化痰只是一方面，还要补气，补肺阴。” 《丹溪心法》云:“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亦随气而顺矣。” 所以治法应当是滋补肺阴，补益肺气。同时辅之以清热化痰。 生黄芪六十克，黄芩三十克，人参三十克，麦冬三十克，款冬花三十克，青蒿十五克，陈皮十五克，升麻十五克，柴胡十五克，甘草十克。 生黄芪，人参补脾益肺且大补元气。西洋参，麦冬补肺阴，款冬花润肺止咳，还能化痰。陈皮宽中理气，燥湿化痰。青蒿和黄芩则负责清热。黄芩除了清热之外也能燥湿化痰。升麻和柴胡一方面是清热，一方面是升举脾气，上养于肺。甘草调和诸药。 白鸽问道：“听说你有新方子了？” 林北点点头：“没错，我觉得这个方子应该可以。” 白鸽试探性的问道“那我把抗生素停了，可以吗？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换了好几个抗生素了，效果都不佳。而且尿培养结果出来了……确实是耐药菌感染。” 林北沉思良久，：“可以，只不过要加上中药雾化吸入疗法和针灸疗法。” 每天早中晚针刺列缺穴，尺泽穴，定喘穴，行泻法。 三天后，痰尽。没再用过人工吸痰，患者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精神头儿也好转了。就是有点胸闷气喘。 痰没有了，高烧也退了，说明可以减轻清热化痰的力度，加强补虚的力度，胸闷气喘考虑还是肺虚。 中药雾化吸入疗法还按照之前的配方。和中药汤剂一样，早晚一次。中午进行针灸疗法，刺曲池穴，合谷穴，太渊穴，列缺穴，行补法。 这几穴位行补法可以补肺。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西洋参三十克，人参三十克，麦冬三十克，陈皮十五克，百合十五克，甘草十克。 生黄芪，人参，西洋参大补元气，补脾益肺。麦冬，百合补肺阴，陈皮理气调气。 中药雾化吸入疗法结合中药汤剂结合针刺疗法。西医只是常规护理。 就这么治疗了十几天。 患者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发病前的样子。 所有的身体不适都消失了。 白鸽进行了全面谨慎的检查，生命体征稳定，没有身体不适，甚至这次都没有呼吸机依赖，决定出icu，进普通病房。 这来来回回，折腾了快有一个月了。 第130章 中医康复之耳穴压豆 转到普通病房后，林北就没再管了，白鸽来来回回又治了一个月才彻底痊愈。 但痊愈后又有新问题了，就是疾病已经痊愈，但是“后遗症”还在，就是疾病已经痊愈，但依旧有胸闷气喘的症状。 白鸽发现是肺功能下降导致，同时可能兼有心理因素。 林北叹气道：“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免后遗症……” 白鸽在旁边鼓励道：“已经很不错了，在中药补气补肺的治疗下，至少没有出现呼吸衰竭和呼吸机依赖，而且能在没有使用抗生素的情况下稳定病情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很可能会导致肺纤维化这种比较严重的后遗症，没想到中药治疗后，居然没有肺纤维化。我们接手的病人旁边那个床就是单独西医治疗，结果导致了肺纤维化，现在康复起来就困难很多。” 另一个同事说道：“是啊，虽然这是个个例，但有了中医治疗后，后遗症没有那么严重了，按照之前的情况，估计现在还没脱机呢。” 听到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林北心里出现，如果把中医往康复方向发展，是否可以有效缓解肺纤维化或者促使肺功能的恢复呢？ 医生不仅是为了让患者能活着，更重要的是有质量的活着，如果是没质量的活着，只会徒增痛苦，很多人说：“这样还不如死了呢！” 因此康复显得极为重要。处理疾病的后遗症极为重要。 肺纤维化几乎不可能治愈，因为一旦出现肺纤维化，至少目前来说无法逆转，通过治疗，只能延缓病情发展，缓解症状。 还好这个病人只是肺功能下降，没有出现肺纤维化，林北猜测可能和使用了一些补益类中药有关。 林北目前没有太大的信心去治疗肺纤维化，毕竟这又是空白，但是促使肺功能恢复，林北是有信心的。不过肺纤维化……可以尝试尝试，说不定有效呢…… 白鸽依旧在一边鼓励：“只是肺纤维化早期，如果治疗及时，至少可以抑制病情发展。” 林北准备把重点放在这两个病人，一个是肺纤维化早期导致肺功能下降，一个是单纯的肺功能下降。 前者的目标是延缓肺纤维化的发展和缓解症状，毕竟肺纤维化目前几乎没法治愈，已经肺纤维化的地方也无法逆转。后者的目标是使肺功能恢复正常。 先试试这个肺纤维化的病人 ，还好只是早期，治疗起来效果应该还行。 呼吸不畅，胸闷胸痛，微微咳嗽。 呼吸不畅还是肺气虚，气虚导致血瘀，所以症见胸闷胸痛。 应该补肺气兼活血化瘀。 毕竟林北没有什么经验，就先开了个小方子。 黄芪三十克，丹参二十五克，当归二十五克，三七二十五克，姜黄十五克，川芎十五克，人参十五克。 黄芪人参补肺气，丹参，当归，三七，姜黄，川芎皆是活血止痛之药。 其实对于肺纤维化林北还是没太大信心的，毕竟从前没治过，而且如果方子没开对，肺纤维化病情加重，那就很难搞了，所以联合西药一起用，看能不能达到增效的目的。 但对于这个单纯的肺功能下降，林北就很有信心了。 呼吸喘促，微微胸闷，干咳少痰，口渴多饮，口舌干燥，烦热多汗，食欲不振，神疲乏力，大便溏薄，微微腹泻。 这个病人之前是以热邪为主，热则生燥，燥则伤阴，阴虚主要是津液亏虚，所以症见口渴多饮，口舌干燥，烦热多汗，干咳少痰而干咳少痰同时还说明有热邪残存，否则不会生痰。呼吸喘促，胸闷，则是肺气虚。神疲乏力，大便溏薄，食欲不振，微微腹泻则是脾虚导致的。 所以治法应该是清热润燥，养阴生津。同时兼补肺气脾气。结合以往的经验，应该加重补虚的力度。 清燥救肺汤，补脾肺加生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 生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桑叶十五克，桑白皮十五克，杏仁十五克，麦冬十五克，阿胶珠十克，枇杷叶十克，沙参十克，黑芝麻十克，生石膏三十克，石斛十克。 一日两次。 林北觉得不够，或许可以试试中医外治法——比如耳穴压豆法。 耳穴是现代中医搞的，耳朵的各个部位是人体内五脏六腑或者一些人体器官的反应区。 通过针刺或压豆的方式刺激这些反应器，会对这个反应区对应的脏器进行调节，算是“新式穴位”。 取王不留行一小粒，按在胶布中间，挑一个心怡的反应区按上去就行了。 林北略作思考，挑了肺反应区，三焦反应区，脾反应区和气管反应区。 第131章 肺部阿是穴 耳穴压豆法还是不够，林北决定上针灸。 大椎穴，风门穴，定喘穴，肺腧穴，脾俞穴，肾俞穴。行平补平泻法。 林北行针完毕，准备留针留一会儿。手肘无意间在她背后压了一下。 “嘶……啊疼！” 林北一激灵，我也没用劲啊，就是轻轻碰了一下…… 等等……不会是阿是穴吧？ 这个阿是穴的位置大概在左肩胛骨中间的部位，但又不太像是天宗穴。 像是在天宗穴几寸。林北用手试探性的按。 “嘶……” “怎么了？” “酸，胀，还有点疼。” 阿是穴没有固定的位置，全凭借患者的主观感受去定位，是“以痛为腧”。有时候针刺阿是穴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效。 林北一针下去，患者竟然倒吸一大口凉气，只觉后背针刺的地方在向四周放电，甚至最后感觉这股“电流”在往下沉，然后慢慢消失了…… 胸闷的症状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而那个阿是穴的酸胀感也随之消失…… “现在又发烧了？”白鸽不禁发问。 前几天就接诊了这个患者，咳嗽很严重，还觉得浑身乏力，倒是不发烧。白鸽开了点药，吃了两三天，咳嗽没有缓解，又感觉浑身酸疼，在家里腋下测体温正好三十七度三，于是就来复诊了。 白鸽和同事一致认为是病毒性肺炎，但不排除细菌性肺炎的可能，于是抗病毒药物和抗菌药物一起上了。 但是患者的症状并未减轻，咳嗽加重，体温升到三十八度四。 于是抗生素升级，因为抗生素也有分级，感染越严重，细菌越耐药就要越使用等级高的。 即便抗生素升级，效果依旧不佳，停用抗生素，请中医会诊。 林北这时正在教患者练六字诀，因为林北在一旁看到几个护士在领着一个患者做呼吸训练。 “中医传统功法六字诀不就是中医版本的呼吸训练嘛。” 六字诀一般是搭配动作的，不过考虑患者不能过度活动，只呼吸这六个字就行了。 嘘（xu）字平肝气。 呵（he）字补心气。 呼（hu）字培脾气。 呬（si）字生肺气。 吹（chui）字滋肾气。 嘻（xi）字理三焦。 每个字六秒，反复六遍，有条件可以尝试腹式呼吸法。 《庄子·刻意》篇中说：“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径鸟伸，为寿而已矣。” 六字诀属于吐纳功法，通过呼吸，吸纳清气，排出浊气，能够调节脏腑功能，尤其对于锻炼肺功能有很好的效果。 对于健康的人可以用来养生，预防疾病。对于大病初愈之人则可以用来康复。 林北看着几个护士带着另一个患者做呼吸训练也不甘示弱，带着这个患者做了一遍六字诀。 做完了，林北心满意足：“只要你长期坚持，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中医功法，无论是八段锦，易筋经，六字诀，五禽戏什么的都是贵在坚持。” 这个时候同事就来了。 “白医生请你去会诊。” 林北一愣，我还以为我能歇歇了呢。 第132章 中药纯天然也有毒副作用? “抗病毒药物和抗生素一起用？你们不会分不清病毒性肺炎和细菌性肺炎吧？” 白鸽无奈：“做了三次核酸检测，结果都是阴性，不过考虑抗生素效果不佳，再结合影像学和实验室检查我们一致认为病毒性肺炎的可能性更高。” 林北摸了摸鼻子：“行，我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患者现在在隔离病房，不过这个是成年人，自身免疫力还算强，没有转重症。 主要是咳嗽胸闷，痰黏色黄，其余还有身热不扬，浑身乏力困重。无恶寒，无汗出，食欲不振，精神不振，舌质红，苔黄腻，脉濡数。 正所谓“湿性重浊”，故可见痰黏，浑身乏力困重，食欲不振考虑湿邪困脾。但是湿并不严重，主要是热邪。 无恶寒有发热则说明主要是热邪，如果有寒邪的话一定会恶寒。 治法应该是健脾化湿，清肺化痰。 黄芪三十克，太子参三十克，桃仁十克，苦杏仁十克，金银花十克，白前十克，前胡十克，紫菀十二克，款冬花十克，黄芩十克，枇杷叶十克，浙贝母十克，金荞麦三十克，鱼腥草三十克，桔梗十二克，陈皮六克。生石膏三十克。 清金降火汤出自《古今医鉴》，黄芩，生石膏能清热，辅之以，紫菀，款冬花，浙贝母，枇杷叶，白前，桔梗来化痰。黄芪，太子参补益脾肺，扶助正气。陈皮，苦杏仁，桃仁顺气理气。金银花 鱼腥草则祛邪。 服用一剂，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没想到服用到了第二天，“副作用”出来了。 突然间患者开始腹泻了，大便溏薄，一天能泻三四次。 “把方子和症状给我说一下。”老陆在电话那头说道。 林北说完，老陆略作思考“人家已经不发烧了，也就是体内没热了，那些苦寒药可以换下来了，如果体内没热还用苦寒药，那腹泻是正常的。” 这就是一个平衡，体内有热，以寒平之。如果“寒”过头了，就会导致一些“副作用”，比如腹泻。 因此林北把生石膏，黄芩，金荞麦，鱼腥草去掉了。改用炒白术，石菖蒲，砂仁健脾化湿，理气调中。 腹泻止，开始有食欲了。 这是个好迹象。 再服用三剂，诸症皆消，带着三天的药出院，巩固疗效。 白鸽问道：“我听说患者好像出现了腹泻……应该是药物的副作用吧……” 林北点头说了声：“嗯。” 白鸽疑惑：“我听别人说中药都是纯天然的所以没有副作用啊？” 林北牛头看着白鸽：“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来有点不太合适吧，谁说中药没有副作用的？” 中药虽然纯天然，但确实有毒副作用。毒副作用就是毒性反应和副作用的总称。 中药有很大毒性的不多，但普遍具有副作用 。 比如附子，巴豆，这些药服用后是会发生毒性反应的，因此一般用量会非常小，只有到急危重症的时候，附子才会加一点剂量。但这很考验医师对病情的掌握和对药物的理解，因此很少有中医敢放胆的大剂量去用附子。还有一点就是肝肾损伤，这是所有中药都普遍存在的，如果偶尔服用，不必担心，但如果长期大量的服用，就需要定期检查肝功能和肾功能 。 还有就是副作用，副作用指除了治疗作用之外产生的其他作用。 比如用黄芩，生石膏这些药的目的是为了清热，但是热邪已尽，苦寒药就会导致腹泻。 一般来说，这种副作用可以通过辨证论治，对药物进行调整而进行规避。 还有就是通过配伍，比如附子毒性很大，但如果和甘草搭配，毒性就会小很多。煎煮也是一个方法。 中药的的治疗作用和副作用是一个相对的状态，在一定条件可以相互转化，比如苦寒药对热证，苦寒药的寒性就是治疗作用 ，但如果对寒证，那苦寒药的寒性就是副作用了。 所以副作用可以通过辨证论治来进行规避，但毒性反应不行，是无法规避的，只要吃了就会对人体有害，不过有毒性的中药占极少数。 大多数的中药在长期大量服用后会导致肝损肾损，短期服用中药无碍，长期服用就需要定期检查肝功能和肾功能。这是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现代中医发现的。 因此中药“纯天然”，副作用小是事实，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 第133章 中医治未病之逆转糖尿病前期 老陆坐在门口偷偷抽大烟，被林北抓了个正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又抽起来了？你这一把年纪了抽烟可对身体不好啊。” 老陆摆摆手，把烟斗收起来：“戒不了了。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事，就是回来看看。最近忙吗？” “还好吧，怎么有事？” “还是来取取经。就是关于糖尿病前期的一些事情。” 糖尿病，是一个非常难治也是非常常见的慢性疾病。患者普遍需要长期服药，基本没有“根治”的可能性。 但糖尿病前期不一样，糖尿病前期属于“未病”，就是即将要得糖尿病但还没有得糖尿病的一种状态。所幸糖尿病前期是可以逆转的，如果错过了这个“未病”环节，到了糖尿病这个“已病”环节，那就如《黄帝内经》所言：“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需要打一辈子的胰岛素，吃一辈子的药了。而且到后期会有各种并发症，比如糖尿病肾病，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糖尿病视网膜病变等等，那就更麻烦了。 因此及时干预糖尿病前期非常重要，而中医治未病，在这方面有着优势。 糖尿病的高危人群有肥胖者，高血压患者，高血脂患者，有糖尿病家族史者。 这些人极有可能进入糖尿病前期，表现为糖耐量降低，空腹血糖受损，糖调节受损。是介于糖代谢正常和糖尿病之间的异常状态。 老陆说道：“这方面我还是有一定经验的，先进来吧。” 老陆往沙发上一坐：“糖尿病前期，这个确实可以当做是未病……治疗糖尿病我是有丰富经验的，我认为治疗糖尿病不仅要分证治之，更要分人治之。” “具体来说呢？” “比如有的人，是明显的气虚体质，可以偏重补气，有些人则是阴虚体质，可以偏重补阴。这是分人治之。有些人是湿热蕴脾，有些人则是肝郁气滞，是要辨证论治的，这个比较复杂，等遇到这样的人再说吧……西医怎么治？” 林北说道：“西医？西医没什么方法，就是生活方式干预，从饮食上等各方面去调整， 西医也有药物干预的方案，但是不推荐使用，所以我在想如果在生活方式干预的基础上加上中医药治疗会不会取得更好的效果呢？” 这也是林北的想法，把人分为两组，一组只用生活方式干预，另一组在生活方式干预的基础上使用中医药治疗，比较两者的效果。 林北说道：“我也不敢贸然展开这种试验，不过可以找一例先治治看。” 老陆摸着下巴，眉头微皱：“可问题是……上哪找呢？” 上老道那找找吧？毕竟他那流动的病人也很多。 老道现在认识一大把有钱人，毕竟有钱人比较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老道就借着这个外衣，实际上用的还是中医的治疗手段，虽然玄学的东西也没少用，但更多是一种“精神支持”。 老道正给一个有钱人看手相。 一下子就引起了林北的注意，腹型肥胖。 第134章 脾瘅 黄帝问：“有病口甘者，病名为何？” 岐伯答曰：“此五气之溢也，名曰脾瘅。夫五味入口，藏于胃，脾为之行其精气，津液在脾，故令人口甘也。此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 短短一段对话，信息量巨大。 古人不像现在一样科技发达，对于糖尿病的认知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症状描述。比如糖尿病患者会出现口渴和形体消瘦，故名为“消渴”。 而在消渴之前，还有一个阶段，叫“脾瘅”，什么是脾瘅？古人认为是口唇发甜，为什么口唇发甜？岐伯说是因为吃得太好了，吃得太好了，就会肥胖，久而久之，就会成为消渴。 消渴即糖尿病，脾瘅即糖尿病前期。古人也认为肥胖者是糖尿病的高危人群。 脾瘅怎么会变成消渴呢？ 这就是治疗脾瘅，即糖尿病前期的关键点。 一者“令人内热”。 二者“令人中满”。 三者“其气上溢”。 所以老道看手相的时候，林北一下子就注意到老道对面这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人。 典型的腹型肥胖，不对，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前几天在省医院看过的人吗？当时测过随机血糖，高于正常值，当时都说了有可能得糖尿病。 他“体胖心宽”说道：“我怎么不觉得？我身体一点不舒服都没有，我的身体我还不了解嘛！？” 可很多时候只凭“症状”是不能说明问题的，糖尿病前期除了《黄帝内经》里说的口甘之外不会有任何症状，也就是糖尿病前期患者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而“口甘”这个症状也不具备特异性。也就是说糖尿病前期患者确实会口甘，但只凭借口干是不能确诊为糖尿病前期的。时代在进步，古代中医只能看到症状，但现代中医不仅能看到症状，也能看到一个的空腹血糖，随机血糖这些客观指标。 很多时候，自己感觉没事儿，没有症状，不代表身体没问题。 “那个……我感觉您有可能是……糖尿病前期，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有可能得糖尿病……” 那人正听着老道讲解他的手相，这么被打断不乐意了：“怎么又是你？你就是存心来咒我的是吧？我明明一点事儿也没有！” 老陆上去一把把林北拉走了。 “不是……你俩认识？” “之前在医院跟他说它是糖尿病前期，他不信。” 老陆若有所思，心生一计。 “你这样肯定不行！让我来。” “怎么来？” “瞧我的。” 老陆过去冲着老道挤眉弄眼使眼色。 老道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两个人了，这两个人过来干嘛？ 老陆指了指林北手里的血糖仪。 老道看着眼前这个人的体型，又看了看血糖仪，略作思考。 老道秒懂。 “哎呦！不得了啊！” “怎么了？大师？” “你这……命中有一劫啊！” “劫？什么劫？” “天大的劫啊！” 第135章 贵人 “有这么严重吗？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这个劫很大。 ”老道看了一眼老陆和林北“不过你命中有贵人啊！” “贵人？” “没错，不过这个贵人不是我……” “那是谁呢？” “嘶……”老道眉头紧皱，一只手不停的挠头。“贵人……还要从你这个劫说起。” “你这个劫啊，如果能度过去，保你身体倍棒，长命百岁，要是度不过去……可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如果错过了糖尿病前期，真正得了糖尿病，那就几乎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性了，而且熬到后面，糖尿病肾病，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确实是“万劫不复”。 “你看你这个手相啊，这个生命线它……” “这个生命线怎么了？”那人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问道。 “这个生命线……它有问题啊！” 老陆在一边捂着嘴笑了，看老道怎么编了。 “什么问题？” “你看你这个生命线，走到中间这一段了……咳……略显驳杂纷乱……” 那人使劲儿点了点头。 “这说明你的身体健康到了中年会有个小波折。这个波折会导致你有两个结局。你且再看……这驳杂纷乱之后生命线分为了两段，这一段走到很平稳，另一段只有一小截儿，就到头儿了，没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道咬了咬牙：“这预示着你的生命会有两个结局，一个是长命百岁的结局，一个是没走多少………”老道往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横手势。 “会死？” “没错！” “这么严重啊？” “所以啊，贫道建议你，去找个医生再做过全面的排查”老道瞅了一眼血糖仪“尤其是这个糖尿病方面的，这是祖师爷派人来救你呢！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你可不能这么舍弃了，错过这个机会，天都就不救不了你，祖师爷都救不了你了！” 那人原地傻住了。 老道看唬住了他，便趁热打铁“去找你的贵人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那人回头去看林北，老陆拉着林北就往道观门口走。 这一下那人慌了，立马起身“大师我悟了！改天再来答谢您！” 然后就追上去了…… 在真正看病之前，林北又费了大劲给那人科普了两个小时的糖尿病相关知识。 那人这才信服了。 林北问道：“怎么称呼？” “我这个人啊……比较胖，我朋友们都喊我胖哥，我看我岁数应该也比你大点，你叫我胖哥也行，显得亲切。” “那也行……早上吃饭了吗？” “没有哇，我一大早就来找那个大师了，都没来得及吃饭……” “那正好，测一下空腹血糖。” 结合之前的检查，几乎可以确定是糖尿病前期，也就是马上要得糖尿病但还没有得糖尿病的状态。 那么回到《黄帝内经》，糖尿病前期转为糖尿病的必经的一个阶段。 内热。 中满。 气上。 此肥美之所发也。 第136章 通腑泄热法 既然是肥美所发也，饮食调整就是一个主要的生活方式干预手段。这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既然患者有肥胖，那就以肥胖为主症论治。 体型肥胖，犹以腹型肥胖为主，倦怠乏力，四肢沉重，轻劳便汗出，很略微的口干口渴，腹胀，便秘，心烦，头晕，食量大。 脾主运化，人吃下去的饭，都要让脾胃去运化为水谷精微，然后滋养一身。食量大，平时也是“肥甘厚味”，导致脾胃负担过重，饮食内伤而致脾虚，吃下去的饭脾胃运化不了，冗余营养久久壅滞不化，自然导致体型肥胖。也就是所谓“中满”。 口干口渴这个症状很危险，这是糖尿病的典型症状，不过不是很明显。这就是有内热，同时内热蒸液成汗导致自汗，就则津液亏虚所以口渴，便秘。 四肢沉重，倦怠乏力考虑有湿。 心烦，头晕是肝郁所致。 诊为脾虚湿热证兼有肝郁。 老陆这时也回来了，刚刚和老道谈了好久，让他与时俱进一点配一个血糖仪。 “怎么样，方子开出来了吗？” “还没。正在找思路。脾虚湿热证，我想先泄热祛湿。” 老陆说道：“脾主运化水湿，想祛湿还是要从健脾开始。不过倒可以先泄热，我看你这上面写的有便秘的症状……严重吗？” 胖哥点点头：“很严重？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林北赶紧摆手：“哎哎不至于不至于，你这个及时干预，会恢复健康状态的，不用那么担心。” “这便秘可不行啊，便秘就意味着中焦淤堵无处排解，先把便秘治了，也就是先清热，清热之后再健脾化湿。”老陆说道。 “怎么搞？” “我有经验，用通腑泄热法。” 脾有热，泻下以清热。肝有热，行气以清热。 泻下用小承气汤，行气用大柴胡汤。 林北说道：“我有疑问？” 老陆说道：“怎么了？” “患者本来就脾虚，你这一泻不会更虚吗？” “更虚……那泻完热再补回来不就行了嘛……再说了我又没用大承气汤……” 大黄十五克，柴胡十二克，黄芩九克，白芍九克、半夏九克、枳实九克，厚朴九克。大枣六枚。 大黄泻热通便，辅之以黄芩，共奏清热之效。 枳实破气消积，辅之以厚朴，柴胡，半夏以行气。 生姜温药，去掉，加黄连九克清热。 只开了三天的量。 服用第一天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到了第二天，就开始腹泻了，第二天服药还是泻。 有大黄，枳实这些药，能泻其实不奇怪，关键在于停药后便秘会不会复发。 胖哥来复诊了。 “目前没有复发，最近上厕所都通畅许多了。” “那就行了，可以变方子了。主要来健脾祛湿。”林北点点头。“对了，让你控制饮食，锻炼身体去减肥，不会偷懒偷吃吧？” “哎呀这什么话，您是我的贵人，我怎么敢不听话。” 林北心里笑了，好家伙，之前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我还成贵人了。 老陆说道：“可以变方子了。” 林北问道：“不就是健脾化湿嘛。” 老陆说：“我有个更牛逼的名字。” 第137章 飞经走气法 患者心烦头晕，便秘，口干口渴等症已消。盖肝郁已解，内热已清，时下首要就是健脾化湿。 飞经走气本身针灸推拿术语，被老陆照搬过来了，缘由有二，一者用“经药”，二者用“气药”。 四肢困重，倦怠乏力，乃湿阻经络所致，故必用通经化湿药，如厚朴，陈皮，苍术，茯苓等。 脾气虚则化湿无力，故以补气为主，故必用健脾化湿药。 以六君子汤打底。方中半夏本能化湿，加用厚朴，苍术以增强通经化湿之功。考虑汗出，加黄芪以固表。方子党参，白术，茯苓本能健脾，加薏苡仁，山药，以增健脾之功。加五味子益气生津。 山药六十克，黄芪三十五克，五味子三十五克，厚朴三十克，苍术十五克，党参十五克、白术十五克、 茯苓十五克，陈皮十克，半夏十克，薏苡仁十克，甘草五克。 七天量。 同时联合生活方式干预。这个是林北咨询了很多同事，最终才定下的生活方式干预方案。 慢病慢治，调理糖尿病前期是个长期过程，而且需要患者充分的自觉和配合。 林北不可能一直待在中医馆，决定把后续治疗让老陆来，自己就先回医院了。反正有电话也能常联系 。 “先把糖尿病前期的事情放一边吧，现在又别的问题需要解决。” “治未病也很重要啊，万一到时候进展成糖尿病那不就更麻烦了……” “唉，即便是糖尿病前期，能够成功逆转也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即便生活方式干预联合药物治疗，依旧会进展为糖尿病……” 林北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吧，什么事？” “还是关于慢阻肺的，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什么问题？” “就是慢阻肺会反复发作，尤其是老年人，每急性发作一次，就要进icu一次，好不容易出来了，没多久又发作，还要继续送icu，折腾几次，很快……人就不行了，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什么能防治慢阻肺急性发作的方法，或者至少减少急性发作的次数。” 正说着，慢阻肺急性发作就来了。 而且是重型慢阻肺。 “现在什么情况？！” “七十五岁高龄，重型慢阻肺急性加重兼有肺部感染，胸腔积液，呼吸衰竭，心功能不全。” “那还愣着干什么？上机械通气啊！” 白鸽带着人直接气管插管紧急机械通气，同时给予抗感染治疗。 病情这才逐渐稳定，换用无创呼吸机通气，做胸腔积液引流术。 这个时候病情已经稳定了，本来以为没什事儿了，慢慢巩固治疗就行了。 结果林北刚回来，又一次急性发作。 再次气管插管机械通气，给予抗感染治疗，抗心衰治疗。 白鸽吸取上次经验，在中医药治疗后，患者的后遗症少，几乎不会存在困难脱机等问题。于是再次请林北会诊。 林北既然去了，那也不含糊。 低热，精神不振，间断咳嗽，咳痰无力，呼吸喘促，动则更甚。纳呆腹胀，便秘，下肢微肿，舌见斑点，舌下脉络紫红曲张，舌下脉细滑。 林北现在没有当初那么慌了，当初毕竟是第一次，现在见得多了，不仅不紧张了，反倒是出奇的冷静。 急性发作初期，以实证为主，此时邪气盛实，当以祛邪为主。不过考虑病情复杂，应该是虚实夹杂，祛邪和补虚两个要并重。 咳痰无力，呼吸喘促，是为肺气虚。气虚则咳痰无力。 脾气虚，则运化无力，故见纳呆腹胀，便秘。 下肢微肿，则是肾气虚，导致肾不固水所致。 舌见斑点，舌下脉络紫红曲张，则是血瘀所致。 低热则是虚火所致。 生黄芪五十克，败酱草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当归十五克，射干十克，赤芍十二克，玄参三十克，石韦三十克，青蒿三十克，柴胡十五克，生石膏三十克，黄芩十五克，黄连十克，穿山龙十五克，薏苡仁十五克，金荞麦十克，浙贝母十克，吴茱萸五克，芦根三十克，鲜茅根三十克。 依旧重用生黄芪大补脾肺，辅之以薏苡仁。 青蒿善清虚火，辅之以黄芩，黄连，柴胡，生石膏，金银花清热化痰泄火。 败酱草活血化瘀，辅之以当归，赤芍。 芦根，鲜茅根清热化痰，利咽。辅之以浙贝母，金荞麦。 吴茱萸和胃降逆。 石韦，穿山龙稳固肾水。 玄参补养肺阴。 一日两付。 取足三里，三阴交，气海，关元，行补法。中脘，丰隆，行泻法。 一日一次，留针三十分钟。 两人走出icu，林北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这也是他第三次进icu了，第一次仅仅因为感冒就导致了呼吸衰竭。” “这还是虚，等这次稳定下来了，我试试调理一下。” 第138章 可以下床走路了 三天后，大便正常。 小便增多，可能是因为石韦利尿的缘故。 喉间可听痰鸣，但患者没有气力去咳嗽排痰。尽管有痰，仍觉口干咽燥，渴喜饮水。白天体温正常，晚间会有低热，肉眼可见的紧张焦虑，下肢肿，舌红暗，苔少而干，脉细滑。 口干咽燥，渴喜饮水，晚间低热，是热邪恋虚不去之兆，一方面要补虚，一方面还要祛邪。患者无力咳嗽，还是肺虚，同时应加强清热化痰之力。 原方去生石膏，黄连，浙贝母，吴茱萸。加蒲公英三十克，连翘十五克，防风三十克，增强清热解毒功效。 加合欢皮十克，既能化痰又能安神定心。 加白术十克健脾，加厚朴十克化痰。 又是三天。 呼吸喘促得到有效缓解，患者咳嗽“加重”，开始有力气咳痰了，不会像之前一样痰卡在喉咙眼里出不来，能咳出来了，这是个好迹象，咳嗽本来就是身体自主排痰的一种方式。这是肺气回升之兆。 食欲好转，主动索食。所谓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主动索食，是胃气将复之兆。 已拔管，间断性使用无创呼吸机通气，虽然没有完全脱机，但这也是肺气复苏的征兆。 口渴喜饮如常。 这个时候病情已经趋于稳定。应当以虚证为主。 另起一方。 生黄芪六十克，茯苓三十克，白术三十克，天竺黄五十克，半夏三十克，枇杷叶三十克，杏仁十五克，鱼腥草十五克，浙贝母十五克，桔梗十克，菊花五克。玄参三十克，麦冬十五克，百合五克。 生黄芪大补脾肺，辅之以茯苓，白术，健脾化湿。 天竺黄清热化痰，辅之以半夏，枇杷叶，杏仁，鱼腥草，桔梗，浙贝母，菊花。 玄参补肺阴，辅之以麦冬，百合。 林北给老陆打电话：“怎么样？糖尿病前期恢复了吧？” “哪有那么快，刚才我打电话问了，他说随机血糖下降了一点点，但效果还不是很显着，不过很多症状得到了缓解，现在体重倒是减了一两斤。” 林北点点头：“有效果就行，还是要多督促他，别让他松懈，一旦松懈就前功尽弃了，最近有换方子吗？” “方子还是那个方子，不过有时候会加减罢了。” “行，我过段时间我再回去看看。” “嗯，你忙吧。” 十天后。 到了晚上，白鸽罕见的回家了，没有值夜班。 “今天怎么回来了？” “休息一下嘛，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患者已经脱机了，现在都能下床走路了！” “这么说急性加重期现在算是挺过来了。” 白鸽伸个懒腰：“没错，不过现在要回到之前我说的那个问题了。” “啊？什么问题？” “如何降低慢阻肺患者急性发作的概率。” “这……反复发作肯定是虚嘛，补一补就好了。” “那你想想怎么补吧，我要去睡觉了，明天你去看看患者的情况，看看用什么药……”白鸽打了个大哈欠就进卧室了。 林北挠挠头：“用什么药呢？” 第139章 玉屏风散 白鸽问道:“如果治疗慢阻肺的话，要不要加个对照组，不然怎么显示出来中医药的效果？” “又不是搞临床试验，我就治一个试试，慢阻肺的患者那么多，不都能比较嘛。” 现在是热邪已尽，肺脾大虚，津液亏虚之际。到了缓解期，就以虚证为主了。肺虚则肺卫失司，故会导致外邪反复入侵，反复的急性发作。 “我曾经用玉屏风散治疗过小儿反复感冒，反复感冒一般就是气虚，用了玉屏风散之后，就没再感冒过了，慢阻肺比较严重，自然不能和感冒相提并论，但很多小病都可以成为慢阻肺急性发作的诱因，你可以试试玉屏风散 。”老陆在电话那头说道。 玉屏风散林北也没少用过，对于那种反复感冒，或者感冒迁延难愈，甚至一个小尾巴拖了十几天都治不好的那种，用此方有奇效。 但那是感冒，这是慢阻肺…… 能行吗？ 《古今医方论》：“夫以防风之善驱风，得黄芪以固表，则外有所卫，得白术以固里，则内有所据，风邪去而不复来，当倚如屏，珍如玉也。” 玉屏风散只有三味药，黄芪，白术，防风。 防风祛风解表，黄芪益气固表。黄芪白术共奏补益脾肺之功。 防风把邪赶走，黄芪白术把大门一关，让风邪出去了就进不来。风邪去而不复来。就像是用一个屏障把风邪堵在门外一样。 加强解表之力，加荆芥，止咳平喘加麻黄，杏仁。 黄芪一百二十克，炒白术五十克，防风三十克，荆芥三十克，杏仁八克，麻黄五克。 一日一次，先服用七天看看情况。 林北现在很苦恼的一件事，就是中药目前对糖尿病的治疗力度还不是很够，比如胖哥，如果是便秘，那么开药很快就能把便秘缓解，而其他身体不适通过中药“调理”都能恢复正常，但是唯独在降糖这方面很困难，古代没有血糖的概念，只把糖尿病当做“消渴”，当做一个症状，因此必须筛选出来几味有明显降糖功效的中药，这样才能加大治疗糖尿病前期的作用。 目前的降糖药，比如二甲双胍，其实就是从法国紫丁香中提取出来的。 中药或许也能降糖。 林北给老陆打电话询问近况。 “还好啊，就是第一天锻炼练的太猛了，第二天浑身疼，我就做了下针灸，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我就让他有氧运动，抗阻运动与中医功法相结合，比如锻炼之后，呼吸急促，而中医功法动作舒缓，伴随着调息，可以用中医功法做过渡，然后再进行下一项锻炼，晚上的话我会做针灸，疏通经络，调理气血，这样不至于一天就把人练废了。” 老陆说道：“我现在的思路就是补益肺阴，现在虽然锻炼，但是却没有体倦乏力，身体反倒轻快了，可能是湿邪已去。现在唯一的症状就是闲的时候………哪怕已经休息很久了，还是会出虚汗，无名烦热 ，应该是肺阴虚。” “那开的什么药呢？” 第140章 热邪犯肺 “没什么，黄芪，人参，麦冬，地骨皮，五味子，黄精，地黄。主要就是补脾固表，补益肺阴之类的药。” “行，一定要常常监测血糖，这样才能看得出来是不是出疗效了。” 林北刚挂掉电话，正准备去看看慢阻肺患者服用玉屏风散加味后的效果怎么样。 就被同事告知有病毒性心肌炎伴有心律失常的患者。 病毒性心肌炎，是以病毒侵犯心脏引起弥漫性或心肌非特异性炎症病变为主要病理表现，部分人会因为迁延反复而成慢性心肌炎，严重者会出现心力衰竭，心律失常甚至猝死。 白鸽已经展开了抗病毒治疗，抗心律失常治疗等。 发热无恶寒，鼻塞流涕，咽痛，咳嗽咳痰，浑身酸痛，胸痛。 发热无恶寒，且高烧不退，说明是热邪而非寒邪。 鼻塞流涕，咽痛，咳嗽咳痰，浑身酸痛是邪犯肺卫所致。而且说明热邪主体尚在肺卫，属卫分。 胸痛是则是热邪入气分之兆。 需要及早治疗，防止传变。 风热犯肺用银翘散，考虑有入气分之兆，且高烧重，合麻杏石甘汤。考虑胸痛愈重，加丹参，川芎，桃仁活血化瘀 ，通经止痛 。 金银花三十克，连翘三十克，薄荷十五克，荆芥十五克，淡豆豉十克，牛蒡子十克，桔梗十克，淡竹叶十克，芦根十克，麻黄十五克，杏仁十五克，生石膏五十克，甘草五克，丹参三十克，川芎三十克，桃红三十克。 服用七天。 “其余症状皆有好转，高烧虽然退了，现在反成持续性低烧。”白鸽说道“这应该是你们中医说的虚证吧？” 林北点头：“确实是这样的，看来只祛邪还是不行，还要扶正补虚。” 上次匆忙，没有看舌头，也没有把脉，这次一品脉象虚浮。浮说明邪在表，虚说明正气虚。具体是哪里虚呢？热邪犯肺，肯定是肺阴受损。因为现在又出现了精神不振，体倦乏力的症状，至于为什么没有出现口渴多饮这种典型症状，可能是因为原方用了生石膏的缘故，除烦止渴嘛。 原方加青蒿，黄芪三十克，共奏清虚火之效。再合方生脉饮补益肺阴。 生脉饮，人参三十克，五味子十五克，麦冬十五克。 皆是滋补肺阴之品。 继服五天，痊愈。改单纯用生脉饮，再服三天出院。 之前的慢阻肺患者已经出院，除了家庭氧疗和服用玉屏风散加味之外没有服用任何其他药物。这十几天没有再急性发作过了。 到了晚上，林北正回顾这几天的医案。 白鸽也回来了，她下班总是比林北晚个一两小时。 “好消息哦，那个慢阻肺患者我一直电话随访，除了家庭氧疗之外没有服用其他任何药物，只是服用你的玉屏风散加味，竟然这十几天都没有急性发作了，而且身体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堪比气管扩张剂了。” “话不能说太早，这算不上什么，这个要看远期疗效，再服用一个月试试，看看会不会复发，如果不会的话，可以全院推广的。对了，你跟她说可以把麻黄和杏仁去掉了。”说到这，林北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玉屏风散，给点力吧！ 第141章 点穴治牙疼? 早上，林北往自己的诊室走去，突然定住脚步。 扭头，这位小护士平时不是挺爱笑的嘛，怎么今天一副苦瓜脸？ 护士到了前台就开始叹息。 林北看她也不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有烦心事？你这精神状态可不行啊。” “什么烦心事啊，没啥烦心事。” “那你一副愁眉苦脸的干嘛？面对患者要面带笑容知道吗，让患者感受到温暖……” “得得得，你就别调侃我了，我没什么事，就是牙疼。” “牙疼也是病，要治。” “我这不是上班的嘛！” “行，来，我给你扎两针。” “啊？能行吗？” “我不敢保证能治好你的牙疼，但是能够缓解疼痛，让你撑到下班没问题的。” 那护士将信将疑，不过看在是中医科的医生，就给个面子吧。 “那个，你别误会啊，我们这叫揣穴。” 揣穴，指用手指去刺激穴位，去找一个比较敏感的穴位进行针刺。 林北的手就循着手阳明大肠经，挨个穴位按，林北正思考着刺哪个穴位呢。 小护士惊呼：“不疼了！” “啊？”林北愣了，我这还在揣穴呢，还没掏针呢，你就不疼了，这还怎么装逼。 “真的不疼了？不糊弄我？你是怕扎针吧？” 小护士捂着嘴笑了，“真的不疼了，骗你干嘛。好了好了，你赶紧去你的诊室待着吧。” 林北转身正欲离开，是摸到哪个穴了嘛？ 林北又把身子转回来，：“是按到哪里不疼了？” 小护士略作思考，指的大概位置是偏历穴。 偏，偏斜也。历，经历也。穴为手阳明之络，言脉气由本穴偏侧别出，越历本经走向手太阴之脉，故名偏历。 林北转身离开，回到诊室，坐在椅子上思考起来。 偏历穴？这穴位也不治牙疼啊？ 林北本来寻思着扎合谷穴，颊车穴，曲池穴什么的。结果按到偏历穴给治好了。 每个人的穴位敏感性都不一样，他们身上的穴位功效有时会和古籍上记载的有所出入。 比如偏历穴缓解牙疼，这个是林北属实想不到的。 打电话问老陆。 老陆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还扎过迎香穴缓解了腰疼呢。” 迎香穴治腰疼？这……更离谱了好吧。 老陆说道：“这个确实很奇怪，可能因为每个人的穴位敏感性不一样吧，有的时候按揉或者针刺一些看似无关的穴位反倒有奇效，其实不仅穴位有阿是穴，其实穴位本身的功效也有点“阿是”——不确定。” 林北来兴致了，最近都没怎么针灸，要赶紧找机会练练手啊。 但一整天都没遇到什么需要针灸的病人，有的没必要针灸。 但林北没想到，白鸽需要。 “咋了？又失眠了？” “是啊，最近睡不着觉。按道理来说忙一天了应该倒头就能睡着……我现在这种状态就是特别特别累，特别特别困，但躺床上就是睡不着。这种感觉太痛苦了！”白鸽快要抓狂了。 “我给你扎两针，再教你个小秘诀。” 第142章 压穴睡法 “我给你挑几个经外奇穴来两针吧。” “经外奇穴？” “没错。” 经外奇穴指不归属于十四经，但具有一定名称、固定位置和一定主治作用的腧穴。 和阿是穴不一样，阿是穴没有固定名称，没有固定位置，就是“以痛为腧”，哪痛扎哪，或者哪敏感扎哪。 林北一下子就想到了安眠1和安眠2。 这是个近现代发现的一个新的经验穴。 安眠1位于头颞部，胸锁乳突肌停止处，乳突下凹陷点前0.5寸处，相当于翳风穴与翳明穴之间。安眠2位于颞部，项肌隆起外缘凹陷，与胸锁乳突肌停止部乳突下凹陷连线之中点，相当于风池穴与翳明穴之间。 林北还扎了一针印堂穴，两眉之间，提捏进针法，斜刺。 “嘶……” “疼吗？” “倒不是疼，你进针快一般不怎么疼的，就是有点沉。” 虽然是根针，但感觉就好像是跟手指头按在两眉之间一样。 针刺完毕，白鸽睡不着主要是因为头昏脑胀，这一下瞬间清醒了，但有点太清醒了，甚至精神为之一振，困意全无，更睡不着觉了。本来有困意，但因为头昏脑胀睡不着，现在头昏脑胀消失了，谁知道困意也跟着消失了 。 林北无语，这书上也没说这几个穴位能开窍醒脑啊……只能自己找补：“你这也没说你头昏脑胀啊……你这主诉没说清楚……” “哦——又怨我了是吧？” “这样吧，我教你个睡姿。” “什么睡姿。” “吉祥卧。” 吉祥卧是老道教给老陆，老陆教给林北的。 吉祥卧本佛家睡姿，传说释迦牟尼就用这个睡姿。 有标准睡姿，但没那么讲究，就是侧卧位，找一个舒适的侧卧位。然后手垫在脸下面。 白鸽说：“还是睡不着。” 林北捂着脸：“这样吧，你侧卧位，把大鱼际这个地方，抵住你的太阳穴，把你太阳穴压在大鱼际上，这个我有经验，我之前就是这么搞的。” “嗯？” “有效果没有啊，不要发出奇怪的声响。” 白鸽感到奇怪，大鱼际抵住太阳穴的时候，困意立马就上来了，白鸽把头抬起来，困意又消失了。再抵住太阳穴，困意又回来了。 神了！ “有效果，有效果。” “那关灯睡觉了。” 林北刚躺下来，闭眼没有十分钟。 “不行，还是睡不着。” “哎呀又怎么了？” “手麻了。” “………” “这样吧，你就侧卧位睡，找个毛毯什么的，揉出来一个小凸起，能抵住太阳穴就行。” 已经十二点半了，白鸽终于睡着了。 林北长舒一口气，啧，找时间还是开点药给她调理一下吧。老这样睡不好可不行啊。 现在白鸽几乎处于一种“虚”的状态，就是不算是身体有什么疾病，但就是身体有很多不适，或者说症状，非常像现在的“亚健康”。 唉，医生负责让患者的身体恢复健康，可医生的健康，谁来负责呢？ 第143章 都是流感惹的祸 第二天一早，林北早起做好了早饭——中药方剂加味薯蓣饮。 薯蓣饮出自《医学衷中参西录》，原名叫一味薯蓣饮，因为只有一味药——山药。 而之所以叫加味薯蓣饮，是因为林北在薯蓣饮原方的基础上加了大米，熬成了粥。所以叫加味薯蓣饮。 “我从来不吃早饭，做早饭干嘛。”白鸽说着穿上外套。 “得得得，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不喝我喝，我不能白做。” 白鸽看了一眼，鼻翼微微翕动，上去抢过碗一口气干完了。 到了医院。 林北寻思着给白鸽开个治疗失眠的方子，正准备开口 。 “白医生，你来了？凌晨的时候有一个流感患者……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导致了重症肺炎，你过来看看吧。” 白鸽点点头就过去了。 林北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救人要紧。 老年人防范意识不强，实际上老年人得流感最容易转为重症了。 本来就只有发烧，咽喉不适，咳嗽咳痰这些轻微症状，但是没有重视，家里子孙儿女都在外工作。于是就自己吃了点解热镇痛药，没什么用处。 本来想去大医院看，想想太花钱了，一套下来又是大几千，唉，还是去卫生所看看，省点钱吧。 卫生所开了药没用，发烧最高可达四十度，卫生所的医生吓得直接把人送到市医院了，市医院救治了一段时间把人又送来了省医院急诊科了，急诊科又立马把人送进icu。 当晚气管切开，接呼吸机辅助通气。 确诊为甲型流感病毒肺炎。 白鸽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开始抗病毒，等一系列常规治疗。 林北自然也不会闲着了，白鸽一定会请林北来会诊的。 果然到了下午，白鸽请林北会诊。 还是关于退烧的事情，现在患者的体温稳定在了三十八度多。 由于对之前病情的具体发展情况不了解。林北决定先投急攻灭火汤试一试。 体温恢复正常，目前暂未复发。 结果到深夜突然再度高烧。 继续使用急攻灭火汤，退烧效果不明显。 林北猛地一激灵对白鸽说道：“上次也是急攻灭火汤退烧效果不理想，但那次是细菌性肺炎，和这次不一样，而且试了很多抗生素效果都不好，这次急攻灭火汤退不了烧，会不会是患者出现了细菌感染？” 病毒入侵会削弱呼吸道对细菌的抵抗力，因此病毒性肺炎患者很有可能会出现继发性细菌感染。 按照中医理论来说就是疾病发生了传变。由实证转为虚实夹杂。 改投急攻扶正汤，烧退。 此时病毒性肺炎已有好转之兆，突然出现剧烈咳嗽和高烧，而且痰黄。很有可能是细菌性感染。 白鸽也只能请出替拉考宁这种抗生素了。 林北则使用急攻扶正汤。 当晚烧退。 林北正准备下班回家。 突然被一个护士叫住。“白医生喊你呢！” “又怎么了？” “好像病情又发生进展了，你去看看吧！” 第144章 有是证，用是方 白鸽本来用各种抗生素一顿猛攻，总算是把细菌感染控制住了。 但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林北去一看，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浑身都是黄色的，脸也是黄色的，一看就是黄疸，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是急性肝衰竭导致的黄疸，因为药物的都需要肝脏来代谢，因此药物基本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肝损伤，一旦短期大剂量使用，就会导致急性肝衰竭，而这显然是抗生素惹的祸。 面对急危重症，林北喜欢用经方，只要针对某个症状，就能用某一个个或者某几个症状对应的方子，见效快，方便，不用多思考病因病机。 黄疸首用茵陈蒿汤。 伤寒七八日，身黄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腹微满者，茵陈蒿汤主之。 身黄如橘，腹胀，尿黄，肢体困重，乏力。脉滑。 黄疸多由湿热所致。 《诸病源候论》曰：“热毒所加，则敌卒然而黄。” 茵陈，栀子皆清利湿热之品。大黄泻下清热，考虑病人年事已高，加甘草缓和药性。 茵陈五十克，栀子五十克，大黄十克，甘草八克。 一剂送服，身黄尽消。 白鸽都被这突然的奇效震惊到了。“这么快就退黄了？” 总胆红素显着下降，肝功能恢复正常。 “之前从来没有见效这么快过……”白鸽一脸不可置信。 icu的难题是一个接一个的，旧的问题解决，新的问题立马会出现。 患者在半夜突发腹泻，而且泻的很严重，一晚上就泻出来大量的稀水样便。 林北这一下傻了，“会不会是大黄泻的过头了？可我大黄用的量很少啊，而且还加了甘草缓和大黄的峻烈之性，不应该泻的这么严重啊？” 白鸽回应：“跟大黄没有关系……还是跟抗生素有关系，是伪膜性肠炎。” 抗生素一般都是广谱抗菌，而且作用力强，但有时候会因为太广谱，导致正常菌群失常，伪难辨梭状芽孢杆菌大量繁殖，产生毒素导致的。 多见于停用抗生素后的几天，突然暴发腹泻，出现严重并发症如中毒性巨结肠、麻痹性肠梗阻、肠穿孔时，病死率可达到22%。 必须赶紧抑制病情发展。 林北不敢尝试，因为这对于中医来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更没有什么证据能参考。 白鸽用了甲硝唑和万古霉素，腹泻不减。后来连续换了比如粪菌移植等几种替代治疗方式，腹泻依旧很严重。 林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北依旧决定用经方，经方是“有时证，用是方”，讲究方证对应，很少考虑病因病机，只要出现这个症状，用这个方子就行了，没有大效果也有小效果。 而伪膜性肠炎在中医理论里更是空白，所以林北干脆就不思考病因病机了，既然有症状，经方往上怼得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发汗后，腹胀满者，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主之。” 《伤寒论·辨厥阴病脉证并治》：“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 一个腹胀，一个热利下重，正好对应上患者的症状。 方就用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合白头翁汤。 人参五十克，厚朴十五克，半夏十五克，生姜三十克，炙甘草十克，白头翁六十克，黄连十克，黄柏十克，秦皮十五克。 药房取免煎颗粒，冲服完毕，灌肠。 一日两次。 大概服用了四五天，腹泻方才止住，大便依旧溏稀，双目渐渐有神，面色依旧晦暗无光。 腹泻虽止，大便仍不成形，双目渐有神，而面色反晦暗。 此时病将愈，而虚不能愈。 正如往常经验一样，疾病后期以补虚为主。 没想到老陆一通电话打过来了。 第145章 谈谈辨证论治 “你说腹泻的时候大便多呈水样？” “没错，我准备开补中益气汤补虚。” “别着急，看看患者有没有四肢冰凉的感觉。” 林北用手去摸，有点凉，尤其是手脚。 “腹泻也分很多种情况，可能是湿热，可能是寒湿等等。这个更像是寒湿导致的腹泻。可以考虑用些温药。” 除了大便溏薄，手脚冰凉，尚有肢体困重等症。 大便溏薄是虚，手脚冰凉是寒，肢体困重是湿。 故脾虚，更是脾阳虚，中阳不足，故治法应当是温中散寒。 补中益气汤合附子理中汤。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红参十五克，炒白术三十克，干姜十五克，制附子十五克，当归60g，陈皮十克，茯苓三十克，炙甘草十克，柴胡三克，升麻三克，防风三十克，羌活三十克。 加红参则是为了回阳固脱。加防风和羌活是为了祛除寒湿。 服药三天后，诸症皆消，无呼吸机依赖，出icu，进普通病房。 只有神疲乏力，畏寒怕风，一活动就气短出汗，纳呆 。 畏寒怕风，但无发热，而且并不是很严重。说明有外邪将侵未侵。 补中益气汤合附子理中汤加荆芥防风。 补中益气汤补脾虚，附子理中汤温中，荆芥防风预防外感之邪。 黄芪一百二十克、党参六十克，炒白术十五克、陈皮十克、升麻十克、当归十克，柴胡十克、甘草五克，荆芥三十克，防风三十克。 “你现在状态看起来好多了，可以出院了。”白鸽说道。 “对了，林医生嘱咐过了，用这个方子调理善后就行了，对于你的很多身体不适有好处的。” “好好好，谢谢医生。” 林北则在诊室里想着，现在总算可以给白鸽“看看病”了吧。 林北陪白鸽熬了几天夜，感觉在这样下去，自己要和白鸽一样失眠了。 趁着中午空闲的一段时间，林北开始了诊断。 主要就是失眠，失眠几个月了，晚睡早醒，醒了基本睡不着了，至少再瞪眼瞪个一小时才能睡着。头昏，心悸，手脚发凉，思虑多，月经量少，舌淡，苔薄腻，脉弱。 除此之外，林北还发现一个症状很奇怪——左脚发麻。 这个左脚发麻白鸽在医院做过检查，没查出什么问题。就是时不时就会发麻 ，有的时候走在路上突然就麻起来了，过一会儿又不麻了，属于是阵发性的那种。 血痹阴阳俱微，寸口关上微，尺中小紧，外证身体不仁，如风痹状，黄芪桂枝五物汤主之。 所谓“身体不仁”，即为麻木麻痹的意思。 黄芪十八克，桂枝十八克，赤芍十八克，甘草十克，生姜三十克，大枣二十五克。 “先服用三天吧。看看效果如何。” 白鸽看着药方有一点疑惑：“其实我挺好奇的，中医说辨证论治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开的这个方子不就是黄芪桂枝五物汤嘛，这个也没说能治疗失眠啊，既然要用经方的话，为什么不用张仲景的酸枣仁汤，甘草大麦汤之类的？这些不都是用来治疗失眠的嘛？” “这个怎么说呢，我尽量用你们西医的语言来解释，或者通俗一点吧，其实辨证论治就是一种临床思维。初学者一般都是看到症状用方子，而有经验了，就能做到看到症状所反映的病因病机去用方子。” 白鸽马上要去“西学中”进修班了，所以林北决定提前给白鸽开个小灶。 第146章 辩证论治之方证对应 “最基础的入门的辨证论治就是方证对应 ，不怎么考虑病因病机，见到症状用就行了。《伤寒杂病论》就是这个风格。比如我之前治伪膜性肠炎，从中医理论上我很难知道病因病机是什么，但是我看到了症状 。 《伤寒杂病论》有一个固定的的行文格式，就是先说是什么病，比如太阳病什么的，后面跟上一串症状 ，然后什么什么主之。 比如“发汗后，腹胀满者，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主之。” “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 证型是一系列症状，对应着一个方子，出现这些症状了就可以用这个方子。 当时那个患者有腹胀，所以我用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 。 那个患者有腹泻，我就用白头翁汤。 我不知道伪膜性肠炎的病因病机是什么，但我知道他出现了腹胀和腹泻，所以方子就用这两个。 这就叫方证对应。 学起来简单易上手，不用怎么思考，有什么症状有什么方子。《伤寒杂病论》里面有很多这种例子。 太阳病，项背强几几，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 这里面呢，恶寒发热，项背强几几 ，无汗，恶风就是证。葛根汤就是方。 出现了这个证，就可以用这个方。 也就是说患者感冒发烧，同时伴有项背拘紧僵硬的症状，那么就可以用葛根汤。 这就是方证对应。” “可问题是，你有的时候好像并不是按照《伤寒杂病论》里的用啊，也不是说见到症状用的。” 林北说道：“方证对应局限性很大，经方的局限性也很大，并不能完全应付纷繁复杂的临床情况。 我开头就说了，看到症状用方子是基础，看到症状反映的病因病机用方子才是高手。 你们西医不也分对因治疗和对症治疗嘛，对症治疗就是患者的症状比较严重，影响日常生活甚至危及生命，那就先缓解症状，把症状控制住，对因治疗虽然没法缓解症状，但是是真正除病根的。 玩方证对应那一套的话，怎么说呢，效果有时候不会很好，因为你不思考病因病机，只考虑患者有什么症状，那就可能对症不对病因病机了。 在方证对应里面，证就是一系列症状，而在真正的辨证论治里，证不仅是一系列症状，更是病因病机。就比如你失眠吧，你说可以用酸枣仁汤，甘麦大枣汤对吧？但如果只盯着失眠这一个症状，你会发现能用的很多，天王补心丹，归脾汤，四物安神汤，黄连阿胶汤，安神定志丸，好家伙这些都是治疗失眠的，你说用哪个嘞？” 白鸽让这么一问愣住了：“用哪个？” “哪个也不用，用黄芪桂枝五物汤。” “啊？这为啥啊？” “在方证对应里面，证就是失眠这个症状，但在真正的辨证论治里，证是营血不足证。你有一个症状就是脚发麻，虽然这个症状挺奇葩的，不过脚发麻就是营血不足的表现。血虚凝滞在表导致。但是脚发麻一定是血虚瘀滞吗？不一定，还有可能是风邪湿阻，还有可能是湿热等等。西医能凭借单独一个症状就下诊断吗？不行吧，要四诊合参。 我能确定你是营血不足，不仅是失眠，还有脚发麻，月经量少，一般的失眠会出现这些症状吗？不会吧。 那为什么脚发麻是营血不足，而不是湿邪所致呢？ 湿性重浊，你应该会出现头重如裹，四肢困重，这些症状。你没有，所以不是湿邪。 寒性凝滞，寒邪主痛。如果是寒邪的话，不只是脚发麻，还会出现四肢冰凉，关节疼痛的症状。你的四肢冰凉其实并不严重，典型的是关节疼痛，你没有所以不是寒邪。 再结合你的生活习惯，肯定是“虚”导致的，究竟哪虚呢？ 除了失眠，尚有头昏，心悸，舌淡，苔薄腻，脉弱，月经量少。 心悸，头昏，脉弱，关键在于月经量少。所以说是营血不足证。 你以为中医下诊断就是看个舌头摸个脉，问几个问题。实际上大脑一直处于飞速运转的状态，很多情况被排除，最终明确是什么证型。 那为什么要用黄芪桂枝五物汤呢？因为你还有个脚发麻的症状，可以归于血痹范畴 ，所以用此方最宜。 总之辨证论治就是四诊合参，整体考虑。盯住主症，但不能只看主症，其余次症也可以辅助参考，也不能只看症状，还要考虑这些症状所反映的病因病机，见微知着，司外揣内，这种临床思维是需要锻炼的。” 第147章 辨证论治之随证加减 林北看白鸽还是一愣一愣的，就解释道：“你可以把辨证论治理解为疾病分型，不同的类型治疗方式就不同。 比如风热犯肺，风寒袭肺，风寒袭表而入里化热三种类型，这三种类型的治疗方式不同 。 正如西医细菌性肺炎，病毒性肺炎，和病毒性肺炎合并细菌感染的治疗方式不同一样，都是把同一个疾病分为了几个类型。” 白鸽点点头：“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白鸽说道：“我发现一个现象很有意思哈。” “你说。” “就是我发现你们中医开方子，有的时候完全不按照古方来，自己独创一个，有的时候虽然要用古方，但是会加药，也会减药，有的时候会两三个方子合起来用，这是为什么呢？” “哦，你说这个啊，其实这些东西我都是在我师父那悟到的。执成方而治病，古今之大患也。在中医面前是有成方，无成病。我们总想着挖出来个什么秘方，但其实每个方子都有自己的适用范围，中医把这个适用范围叫证，所以光知道方子不行，知道这个方子能治什么证也很重要。 比如多个证夹杂出现，就需要几个方子合起来用，这叫做合方，有的时候方子里的几味药不合适会去掉，有几个药比较合适会加上，这叫加减。 统称为化裁，也就是随证加减。就是根据证的变化，用的方药也要变化。 一诊，二诊，三诊情况不一样，用的药也不一样，这是一个动态观，疾病会变化，所以方药也要随之变化，所以叫随证加减。” 白鸽服药三天。 失眠有所改善，虽然还是会凌晨醒，但醒了能立马入睡，不会一直干瞪眼。心悸减轻，左脚发麻在第二天就已经消失了没再出现过，又出现了左脚酸痛，好巧不巧痛经也来了。头昏依旧。 方用黄芪桂枝五物汤合干姜建中汤。 连服十四天，失眠愈，诸症皆消。 “这个就是你说的合方吧。” “没错，确实是这样，所以就要合别的方子。比如从发麻变成酸痛。” 本方出自《备急千金要方》主治五劳七伤，虚羸不足，面目黧黑，手足疼痛，久立腰疼，起则目眩。 白鸽说道：“奇了怪了，你治疗失眠倒不是以失眠为主症去论治的。” “失眠有的时候本来就不算是主症，一般都是顺带着治的……” “对了，你还记着之前那个服用玉屏风散的慢阻肺患者嘛？” “记得啊。怎么了？” “现在过去也有一个月了吧，这期间没有复发过，相比其他患者有不少都复发了。” 林北若有所思：“或许玉屏风散在防治慢阻肺急性发作这方面有潜力吧。” 林北想起来老陆，老陆那边还有个糖尿病前期呢！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情况。 “血糖控制不错，按照这个趋势来马上就要恢复正常了，不过现在又多了些症状需要处理一下。” “哦？什么症状？” 第148章 遗憾 血糖目前是控制住了，但是患者身体的症状又有变化。 形体肥胖依旧，减了一两斤目前减不下去了。怕热，略微口干，脘腹胀满，头晕心烦，急躁。小便色黄，大便干燥。 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 诊为肝胃郁热证兼有痰浊证。 脘腹胀满，病位在脾胃，头晕心烦，急躁，病位在肝。怕热，略微口干说明体内还是有热。 苔黄腻，脉弦滑，脘腹胀满，头昏，则是脾虚无力化湿，湿聚成痰，上阻胸面所致。 肝主疏泄，肝郁则疏泄失常。脾主运化，脾虚则运化无力。 疏泄失常则热久化火，运化无力则湿久生痰。 故一方面要开郁清热，解肝郁。一方面健脾化湿，化痰降浊。 方用大柴胡汤合二陈汤。 服用了十几天，诸症皆消，血糖恢复正常。停药，只用生活方式干预加血糖监测。 玉屏风散已经在全院推广了，慢阻肺患者到缓解期稳定期后，都会加服玉屏风散。 白鸽和林北也难得休假一天，科室里有别的医生值班。 白鸽准备好好补个大觉，林北则是又去找老陆了。 林北和老陆在村里转悠。 林北看了看四周：“我发现小翠很关心你的身体啊。” 老陆笑了两声：“那是肯定的。” 老陆接着说道：“我现在想着呢，以后这个中医馆就让小翠继承了，你过段时间给她些指导就行。” “你对她也很上心啊。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您姓陆，她姓王，为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药王庙。 林北不可置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呢。” 老陆定住脚步，看着眼前的药王像，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遗憾。” 林北站在老陆身后：“胰腺癌晚期……这个就是西医来也没什么办法的，不必太过自责。” “当时西医已经下诊断了，说活不过三个月，后来真正到了特别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七八个月了，而且在这期间没有明显的身体不适，我觉得中医可能治愈不了癌症，但或许在缓解症状，提高生活质量，延缓病情发展，延长患者寿命这方面，或许是有潜力的。”老陆顿了顿。 “我这代人是不指望能在癌症这方面再有什么突破了，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代人有希望。” 林北沉默。 “中医是一门很古老的学科，很多东西都是依靠多年的经验积累得来的。我一直在思考 ，中西医结合能不能对癌症起到更好的作用呢？” 林北很快就回到医院了。 还是日复一日的接诊开方。 也许中医可以试着做些突破？ “呼吸科有没有一些比较麻烦的病人呢？”林北一边抠手机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 白鸽则是一如既往的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眼睛盯着屏幕，鼠标是不是滑动一下 “怎么了？” “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最近很少有重症患者了，流感时期也过去了，再加上很多人打了疫苗，现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是说那种病。” “哪种病？” “癌症。” 第149章 午后潮热 白鸽一脸震惊的看着林北，眼神很复杂，有些惊讶，有些激动，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怀疑的那种眼神。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嗯……院里其实有癌症患者，比如肺癌……只是……”白鸽叹了口气“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们就尝试过让中医介入治疗，但没有很大收效，而且不要说中医了，对于西医来说，这种疾病也是相当棘手的………” “有困难努力克服嘛。” 白鸽沉默良久：“这样吧，这个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如果说想治疗癌症的话，我们这里有一位肺癌患者，已经做完手术了，现在正在放化疗，这个病人很奇怪……就是做完手术后就出现了发烧咳嗽这些症状，我们做了很多检查，没有肿瘤复发的证据，ct的话……也没有看到有明显的感染，还用了一些抗生素做抗感染治疗，倒是不发烧了，但是每次到中午过后就又会发烧，而且很有规律，就是每次到午后准时发烧……当然具体情况明天去医院看吧，如果能治好这个症状，我也好去说服其他人。先把这关过了，才能说治疗癌症什么的 。” 林北没有着急开药，而是观察了患者三天，正如白鸽所言，大多数时段都是正常的，但是一到午后就准时发烧，咳嗽咳痰，咽部干痒，吃什么药都不管用，一到晚上自行缓解，到第二天午后继续发作。 奇了怪了。 林北转念一想，其实不奇怪，这就是午后潮热嘛。 午后潮热是中医术语，指每天在午后一段时间发热，由于像潮水一样有规律的涨退，故称为“潮热”。 午后潮热多由“虚”致 ，肺癌患者，刚做完手术，现在在做化疗，这些治疗手段虽然是必不可少的，但从中医角度来说是“伤元气”的，而且肺癌患者不是做完手术后就万事大吉了，还要化疗，防止复发。 所以一定是“虚”导致的午后潮热，至于具体是哪虚呢？ 每到午后，则有发热，咽干咽痒咳嗽咳痰，痰色白，偶有出汗。每到晚间则有恶寒。 偶有出汗也是虚象。 这个症状更奇葩了，午后发热，晚间恶寒，这…… 中医讲究“天人合一”，环境的变化会对人体造成影响，健康的人或许没事，但虚的人就不一样了。 午后阳气渐衰，阴气渐盛，里热邪乘时而发，故见发热。 晚间阳气渐尽，阴气渐全，表寒乘时而作，故见恶寒。 邪在半表半里之间，故见寒热往来。 用小柴胡汤。 “把抗感染治疗停了吧，有没有感染，怎么乱用药呢。” “这不是没办法了嘛。”白鸽说着坐到林北旁边“不然干嘛请你这位大神来啊。” “哎呀得了得了，小柴胡汤就行了。” “小柴胡汤？用这么简单的方子？” 柴胡五十克,黄芩三十克,人参十五克,半夏半十五克，甘草五克,生姜五克,大枣七枚。 “就按这个方子来，一日两次。” 第150章 西医去攻 中医去补 服用一天，体温恢复正常，继续服药观察三天，体温无复发，恶寒消失，咽干咽痒依旧，咳嗽略有减轻。 “我说这个张仲景是神了啊，没想到这么个小药方有这么大用。”白鸽说道。 “能灵活运用，无论什么方子都是好方子。”林北说道。“现在要变方子了。” 咽干咽痒，是热久生燥，燥邪伤阴。既然是肺阴虚，还是补中益气汤加减。病人属于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不用党参了，直接人参给他安排上。 加麦冬，五味子补益肺阴。 加木蝴蝶，利咽。 木蝴蝶三十克，黄芪三十克、人参十五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白术十克、甘草十五克、当归十克、陈皮五克、升麻五克、柴胡五克，大枣七枚。 三剂后诸症皆消。 林北本来觉得缓解症状就了不起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林北正在和病人交谈，白鸽兴奋的走过去拍了一下林北的肩膀。 林北扭头一脸疑惑：“怎么了？那么兴奋？” “我同事刚和我说了，自打服用中药之后，挺同事说化疗的效果明前比以前要好了，而且竟然没有什么副作用！” 林北一想还挺意外的，本来目标就是奔着缓解症状去的，这还歪打正着了。 “不过听他们说，你开的这些中药虽然不怎么能抗癌，但是有明显的提高免疫力的作用，而自身免疫力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抗癌，这就提高了化疗的效果，而且还增强了患者对化疗的耐受力。” 西医的化疗可以祛邪，但不免伤正，导致患者免疫力低下，而中医则可以扶正。 西医去攻，中医去补。 居然提高了治疗癌症的效果。 林北回到了诊室，自打开完药后林北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开错了药，现在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放下来了。 现在就是预防复发，很多患者做了手术之后，癌症又会卷土重来。 因此预防很重要。 不过林北现在对于癌症还是没什么信心，一般的话西医很多个科室会联合起来治疗，如果都解决不了的话，才会找中医科帮忙，如果没有请自己会诊，还是不要掺和，毕竟现在还没什么经验。 现在的林北就如当初第一次治急危重症一样，有点不太敢治。 “最近我治疗个肺癌患者。” 老陆在电话那头听着，面色显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样呢？” “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解决了一个麻烦的小问题，算是小有成效吧。” “那也不错啊，现在癌症治疗还是以西医为主，中医为辅，人体实在是太复杂了，临床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出现，这个时候多学科会诊是大有裨益的，中医在这方面有很大发挥空间。” “那如果以后还要参与治疗该怎么治呢？” 老陆略作思考：“这个……毕竟疾病是会变化的，只能看有什么新症状出现吧。” 白鸽推门进来：“又有麻烦事了。” 林北没挂电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你说。” 第151章 肺痈 “本来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下阶段的治疗，可最近又出问题了。” 胸口突然出现堵塞感，咳嗽复发，有时候会突然间大汗淋漓，头疼，两目干疼 ，鼻腔干疼，浑身无力，便秘，但不是真的便秘，是排便无力，就是本来不便秘，但是没力气去用力拉屎，导致屎经常拉一半出不来了。 “人年纪大了，还做了手术，放疗，肯定会虚的，出汗排便无力，浑身无力就是脾虚。两目干疼，鼻腔干疼，是热久生燥，燥邪内生，伤阴了，是肺阴虚。”老陆说道。 “胸口有堵塞感是怎么回事？还会咳嗽，之前也咳嗽，治好了，现在反倒更严重了。” “这是热邪卷土重来，蒸肺成痰，痰热互结所致。我建议用排脓汤，你根据其他情况看看需不需要调整。” 诊为肺痈，辩证属痰热互结，肺脾两虚。 排脓汤以桔梗、甘草清热排脓，生姜、大枣和营卫，助正达邪。 排脓汤只是个小方子，只用这个肯定不行，老陆这是给了自己个思路让自己发挥呢。 《黄帝内经》曰：“热盛则肉腐，肉腐则成脓。” 热邪在肺首先蒸液成痰，主要是痰多咳嗽，成痰热证。久则液尽成燥，主要是干咳痰少，成肺阴虚证。再不治则燥邪重伤血络，主要是痰中带血，甚至咳吐脓血，成肺痈。 血败肉腐成脓，脓淤肺部，这在胸口胀闷，隐隐作痛，或堵塞的感觉。 病人目前处于肺阴虚的阶段，还没有完全进展到肺痈，因为还没有咳血的症状。 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瘥后防复。 不仅要治疗，还要防止传变进展为肺痈。 仅仅排脓汤肯定不是不够的，还需要再合个方子。 林北想起来前几天刚去过药王庙，灵机一动，可用千金苇茎汤。 原名苇茎汤，因出自于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故名为千金苇茎汤。 方用千金苇茎汤合排脓汤。加麦冬，沙参补肺阴 ，沙参还能通便。 苇茎六十克，瓜瓣六十克，桔梗五十克，薏苡仁三十克，桃仁三十克，麦冬十五克，沙参十克，甘草十五克。 患者刚服用一副。 林北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观察患者，看的病人发毛。 “医生，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林北咳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时刻关注你的身体状态嘛。 ” “我能有啥事啊，那个白医生也说了，我再巩固一段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呕………”这个时候患者突然捂着胸口要呕吐。 旁边的一个护士立马慌了。“老天爷啊！这怎么回事！？” 林北递过去一个垃圾桶放在床边。 “先别慌。” 病人趴在床边呕出一口大浓痰出来，痰里面还带着血丝。 护士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病人躺在床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好多了……呼………”还长舒一口气。 白鸽这个时候也过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北说道：“没什么问题，正常现象。” 患者呕出这口大脓痰之后，胸口的堵塞感明显减轻，也不咳嗽了。 《备急千金要方》云： 服一升，当有所见吐脓血。 第152章 四证夹杂 如今患者还有排便无力，神疲乏力之症，可以把重点放在补虚了 。 补中益气汤善后，诸症皆消。 白鸽做了检查，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出院后在服用几天中药巩固一下。 院里还有个肺癌晚期患者，和之前那个不一样，那是早期，动了手术了，这个晚期患者连手术都动不了 。 此刻，患者正躺在病床上接受着放疗和化疗，但癌症的生长却并未得到有效控制，反而身体状况日益恶化。 白鸽轻轻站在林北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微弱地说道：“估计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林北凝视着床前的病人，眉头紧皱，语气沉重地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白鸽没有再作声。 林北静静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我先试试看吧。” 依旧使用千金苇茎汤，待病人服下后，便在一旁仔细观察。突然，病人趴在床边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吐出了一大滩脓血。这滩脓血与洁白的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林北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林北刚站起身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那滩暗红色的脓血异常浓稠，让人感到一阵恶心。 然而，尽管如此，患者的病情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好转，症状依然存在。 晚上，林北和白鸽已经回家了。 林北问道“没想到这么严重，上次那个病人只是吐出了一些浓痰稍微带点血丝而已。” 白鸽说道：“那个是肺癌早期，做过手术，自然不会那么严重，这个是晚期，即便想做手术也做不成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北：“即便如此我也要再试试。” 白鸽皱着眉头：“我们一致认为，能再活两个月就不错了，即便治疗也不会起多大作用了。” 林北深知癌症晚期患者的目标都是两点，一是尽可能缓解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二是尽可能的延长生命。 这下把林北难住了，林北给老陆打电话。 老陆不接。 这个时候老陆正在思考如何治疗癌症，电话响了也没注意到。 当初治疗胰腺癌晚期，医院说只剩下六个月了，然后突然就是疫情，但在这期间没有被感染，而且从服用中药开始到突然晕倒，这期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且在这期间里王翠翠还帮着中医馆熬药什么的，还能干活。 也就是说寿命确实被延长了，生活质量也确实提高了不少！ 老陆之前从来没算过，这一算信心又来了。 也许中药治疗确实有作用！ 这个时候老陆才发现电话响了。 “喂？” “师父，这里有个肺癌晚期……” “我知道了，你把症状什么的给我发过来就行。” 咳痰咳血，胸痛，呼吸困难，气短喘促，声音低微，面色惨白，纳差，失眠，神疲乏力，盗汗，低热，心烦不宁，焦虑抑郁，善太息，常口出消极言论，消瘦，便秘，四肢不温，舌红少津，脉细弱。 老陆大眼一看“这个很麻烦啊，至少有四个证夹杂。” 第153章 活就活一个心气儿 林北在门口站着，白鸽在诊室里，诊室里除了白鸽，还有肺癌患者的家属。 白鸽对面坐着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是患者的女儿已经泪流满面“我爸……他真的没救了吗？” 白鸽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旁边站着一位是她的老公，强作镇静。“咱爸在医院那么痛苦，要不回家吧。” “回什么家！？在医院治疗不行吗？！万一……”说着掩面而泣。 白鸽脸色并没有什么起伏，因为这种场面，白鸽见过无数次了。 “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对了，你们要不要尝试一下中医治疗？” “可以！”女儿斩钉截铁的说“只要能让我爸活下来，什么都可以！” 白鸽说道：“我们也不能保证说一定治好癌症，但是我们会尽己所能。” 林北在门口，心中一丝刺痛。心中回想起老陆的分析。 咳痰咳血，胸痛，呼吸困难，气短喘促，声音低微，面色惨白，纳差，失眠，神疲乏力，心烦不宁，盗汗，低热，焦虑抑郁，善太息，常口出消极言论，消瘦，便秘，四肢不温，舌红少津，脉细弱。 热毒壅肺，肺脾两虚，气阴两虚，肝郁。 咳痰咳血，胸痛，呼吸困难，气短喘促皆是热毒壅肺所致，热邪入肺，蒸液成痰导致咳痰，重伤血络，血腐肉败，导致咳血，热盛灼胸，导致胸痛。 呼吸困难，气短喘促，是肺气虚所致，外邪入里久久难散，必损耗肺气。 神疲乏力，面色惨白，纳差，消瘦，是脾气虚所致。 失眠，焦虑抑郁，心烦不宁，善太息，常口出消极言论，是肝气郁结所致。 盗汗，低热，是阴虚所致。 所以有四个证夹杂出现。 热毒壅肺证，气阴两虚证，肝气郁结证，肺脾两虚证。 “让我走吧，活着太痛苦了，死了倒还好，死了还彻底舒坦了。” “爸！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您走了，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女儿握着病人干枯的手说。 护士刚准备去喂药，药瓶竟然被病人一把打翻，药瓶掉在地上，药散落一地。 现在病人不配合治疗，任何药物都不愿意吃，拒绝了一切治疗，就想着赶紧死。 老陆的思路是，要治此病，先治肝郁，人的心态很重要，如果情绪抑郁对治疗没好处的。现在让老陆猜中了。 女儿握着病人的手：“爸！我求求您吃药吧！您要是不吃药……那我也不活了！” 女儿说着就开始扇自己的脸，，被老公拦住了。 病人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眼中有了泪光，不过还是默不作声。 但是没多久，夫妻两人都走了。毕竟人还是要生活的，为了生活就要工作。 林北缓缓坐在病人旁边的小板凳上。 “我早就没救了………活着也是累赘……干脆……” “老先生。” “……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聊聊天。” “我现在喘气都难，还聊天呢。” “您不用每次都回复我……您的家人没有放弃，我们也没有放弃，您自己不能放弃啊……” 病人没有说话，而是缓缓闭上眼睛，泪从眼角流出。 “我也不想走啊，我也舍不得我的女儿啊……只是活着太痛苦了。”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缓解您的痛苦的。人活就活一个心气儿，您的女儿有，我们也有，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永远会陪着你。” “林医生，那我问您个问题，我这病究竟能治好吗？” 林北愣了一下，说：“能。” 第154章 咳血方 第一张方子很快开出来了。 肝郁证解决了，虚证先不管，先治疗热毒壅肺证。 热毒壅肺，治法清热解毒，考虑千金苇茎汤效果不佳，改为清金化痰汤和清燥救肺汤。考虑伴有虚热，加用青蒿鳖甲汤再加地骨皮。 黄芩六十克，栀子三十克，桑白皮三十克，青蒿三十克，地骨皮三十克，桔梗三十克，生石膏二十五克，知母二十五克、瓜蒌仁二十五克，浙贝母二十五克，麦冬二十五克，橘红十五克，茯苓十五克，桑叶十五克，枇杷叶十五克，杏仁十五克，鳖甲十五克，丹皮十五克。 林北还是坐在老先生床旁边的小板凳上。 老先生刚喝完药，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旁边的林北。 “你跟我儿子真像。” 林北一愣，“您还有个儿子？我怎么没见？” “他……早些年就先我而去了，他一个人在外打工，后来出了车祸，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您要不介意，拿我当你干儿子也行。” 老先生扭头看着林北，眼里突然就有光了。 突然又开始咳嗽起来，林北赶紧起身招呼。 痰中带血。 老先生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我活到这个岁数也活够本了，下去了也好，下去找我儿子去。” “那可不行啊，你要是真去找你儿子了，我这个干儿子可不就嫉妒了。” 老先生难得露出了笑容。 护士小心翼翼的走到林北旁边，小声说：“药熬好了。” 林北起身，：“你去忙吧，我来拿。” 林北把药端到了老先生旁边。 这次老先生没有拒绝，在护士搀扶下直起身子，也不顾那中药汤子的苦味，一口气饮光了。 林北看着老先生把药喝光，“您放心，我会让你活着的……没有痛苦的活着。” 药服用了三天，便秘有所缓解，能吃得下饭了。面色略有红润。咳痰咳血，胸痛等症状皆有所减轻，盗汗止，低热退。 又服用了三天，咳痰咳血，胸痛，呼吸困难，气短喘促都有所减轻，但效果并不理想。 咳痰咳血，胸痛，呼吸困难，气短喘促是老先生的主症，是最痛苦的症状，林北现在迫切想把这几个症状给缓解了。 于是就给老陆打电话说明情况。 老陆沉吟片刻：“如果想要针对单个症状开方子的话，《丹溪心法》里面有个方子，叫咳血方，你可以试试。” 林北问道：“如果止咳可不可以用止咳散。” “止咳散可以，只不过这个方子药力轻，一般用于外感表证比较有效，这个恐怕力所不逮，建议用金沸草散，里面还有赤芍，赤芍不仅清热凉血，也能散瘀止痛，对于胸痛或许也有效果。” 咳血方合金沸草散合止咳散加黄芩。 荆芥穗一百二十克，黄芩六十克，瓜蒌仁六十克，白芨六十克，赤芍三十克，桔梗三十克，旋覆花三十克，百部十五克，紫菀十五克，款冬花十五克，前胡十五克，半夏十五克，诃子十克，青黛六克，海粉十克，麻黄五克，杏仁五克， 细辛三克，甘草十五克。 服用了五天左右，这五天内没有再咳血，咳嗽也明显减轻了，还有一点咳痰。 查肝功肾功皆正常。 林北回到家，脱掉外套，躺在了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白鸽依旧在看笔记本电脑。 “怎么了？有心事啊？” “还能有什么心事，不是为了治疗肺癌嘛。” “你不用太大心理压力，尽力就行。” “你说最多活不过两个月？” 白鸽问：“怎么了？” “我偏要让他活过两个月！” 林北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和老陆一样。 第155章 四证同治 又服用了几天，没有再咳血了，痰比之前少了，但还是有。低热复发，其余症状如前。 林北问道：“您现在还有哪不舒服呢？” “现在……咳嗽倒是不怎么咳嗽了，现在就是胸口疼，疼的晚上睡不着觉。” 看来老先生并不是真的失眠，是疼的睡不着啊…… “那服药后什么感觉？” “咳嗽倒是没之前严重了，胸痛还是痛。” 这加了个赤芍也没起啥作用啊。 对症治疗还不是不行，还是要对证才行，而且还不能只对一个证，要三个证一起治。 万病不出虚实两端。 肺脾两虚，气阴两虚是虚证。热毒壅肺是实证。 虚则补之，实则泻之。 一方面补脾益肺，补气养阴，一方面还要清热解毒，化痰。 肺脾两虚用六君子汤。气阴两虚用生脉散合沙参麦冬汤加青蒿，地骨皮。热毒壅肺证用如金解毒汤。 林北在电话中问道：“现在主要是胸痛，用了那么多清热药，没什么效果……” 老陆说道：“可能辩证辨错了一部分。” “辨错了？哪里错了？” “之前以为胸痛是热灼胸口所致，但是用了那么多清热药胸痛不减，只能说明不是热邪导致的胸痛。” “那会是什么呢？” “热盛则血腐肉败，久成为血瘀，凝结胸部所以导致胸痛，胸痛是热邪间接导致的，直接原因是血瘀。” “所以除了热毒壅肺，肺脾两虚，气阴两虚之外，还有血瘀证？” “没错，加一个血府逐瘀汤。” 党参三十克、白术三十克、 茯苓十五克 、 陈皮五十克、半夏十五克，甘草五克，麦冬五十克，五味子十五克，玉竹十五克，扁豆十五克，桑叶十五克，天花粉十五克。桔梗五十克，黄芩三十克，黄连十五克，黄柏十五克，栀子十五克。桃仁三十，克，红花三十克，川芎三十克，当归十五克，生地黄十五克，牛膝十五克，赤芍十五克，枳壳十克，柴胡十克，青蒿三十克，地骨皮十五克，甘草五克。 白鸽看着药方：“从来没见过你开这么大的方子啊。” “病情复杂，自然方子开的就大了。” “你说要让患者活过两个月，而且是没有痛苦的活过两个月……我们现在所有西医治疗都停了………你有多少成把握？” 林北沉默：“五成。” 白鸽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老先生的女儿又来了。 “爸最近好点了吗？” 老先生点点头：“好点了，但身体还是有很多不舒服……” 女儿眼含泪光，仅仅我住老先生的手：“爸，您一定要坚持住。” 无力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无论是老先生的家属，还是林北，白鸽这些医生。 都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 “医生，我爸有可能治好吗？” 林北正低头叹气，没想到女儿直接走到林北面前了。 白鸽看着林北。 林北则看了一眼老先生。 场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固，只有一片死寂。 林北终于开口了：“我会努力到最后一刻的。” 晚上，林北没有回家，而是决定陪老先生一晚上。 第156章 胸痛穴 “想当年啊，我可是我们学校的运动员，那时候跑步次次拿全省第一，浑身都是大肌肉块，现在老了，不行了啊。” 林北：“那可不能这么说，人老也分身体老和心老，身体老那每个人都会，我到了您这个年纪也是一样，主要是心不能老。” 老先生笑了：“是，是，心不能老。心老了，这人才是真的老了。” “对了，您现在还胸痛吗？”林北还是心急。 “啧，你不问我还不觉着疼呢，你这一问又疼起来了，哎呀真的是……” 林北尴尬的挠挠头，只能转移话题。 “对了，您觉得中药究竟能不能治疗癌症呢？” 老先生被这么一问愣住了：“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医生，你要说治愈，我觉得什么医来都难，但要是治疗，你要是真的能像你说的能治好我的胸痛，缓解我的症状，那我就信了。” “行，我会尽最大努力的，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先休息？” “我这也休息不了，胸痛的难受，要不是你我都不想说话。” 林北突然灵机一动，为什么不上针灸？ 扎两针就算对癌症没什么作用，但说不定能缓解一阵子症状呢。 目前没有让患者使用镇痛药，因为服用中药后老先生的胸痛还在耐受范围内，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而且镇痛药具有成瘾性，毒副作用巨大，不如试试针灸。 有的时候患者疼的受不了了，吗啡都能用上。现在老先生虽然胸痛但还能勉强睡着，所以先不用吗啡了。 林北取胸痛穴，膻中穴，阿是穴三个穴位，行泻法。 “还疼吗？”林北一边提插捻转，一边问道。 “嘶……倒是好些了。” 留针十分钟，拔针。 “怎么样啊？” “嘿，奇了怪了，胸口还是有点疼，但是比着之前大大好转了，效果比服用中药还好，你以后天天给我扎吧。” “行，明天再给您来两针。” 其实林北心里也明白，这两针虽然效果好，但是不持久最多维持一晚上，明天早上胸痛还是会恢复，不过这会儿缓解了症状，至少老先生能安然入睡了。 林北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正准备回家。 “小伙子，过来。” 林北一愣，回头一看，是另一个病床上的病人喊他。 “嗯……有事吗？” “能不能给我也来两针？” 就这样，林北一直到十二点才回家，进卧室一看，白鸽睡得正香。 嚯，也不失眠了。 扭头一看，桌子上居然还有白鸽给自己留的饭。 林北忍不住一笑。 林北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翻开手机上的病人资料。 最近这十几天，患者的肿瘤没有见到有增大。 症状也有所缓解。 四证同治，几乎已经是林北使出浑身解数的绝招了。 六君子汤是培土生金名方，既能补脾又能补肺，是肺脾双补之剂。 血府逐瘀汤是活血化瘀名方。 这些方子合起来，既能补虚又能泻实，既能扶正又能祛邪。 第157章 完肺汤 服用那个大方子后，老先生除了咳痰咳血，气喘短促，胸痛消瘦之外，其余症状都已消失。 胸痛也得到了充分缓解，但还是隐隐作痛。 林北昨天晚上一夜未睡，博采众方，看来一晚上的书，在陈士铎的《辨证录》里找到了灵感。 肺痈有不破和已破两个状态。 陈士铎《辨证录》有云：“夫肺痈未破者易于消，已破者难于治，为脓血未能遽净耳。” 当初用千金苇茎汤，老先生咳吐一大滩脓血。这是肺痈已破，反倒不好治了。 “人有胸膈作痛，咳嗽不止，吐痰更觉疼甚，手按痛处不可忍，咽喉之间，先闻腥臭之气，随吐脓血，此肺痈不独已成，而且已破矣。” 当用完肺汤。 人参五十克，玄参一百克，黄芩三十五克，蒲公英三十克，桔梗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天花粉二十五克，甘草十五克。 服用一剂后，老先生竟又咳脓血。 服用三剂后，脓血咳尽，胸痛止，转为干咳少痰。 “老先生，怎么样啊？” “好多了……好多了……”老先生喘着粗气，“感觉胸口上钉着的那个钉子终于算是给拔出来了。之前那几个方子感觉就是把胸口上的这个钉子松动了松动，这一剂算是把这个钉子拔出来了哈哈哈！”老先生喜极而泣。 林北说道：“今天把药服完，你这身体里的坏东西还没驱干净呢，等把你身上的坏东西都给赶走了，再给您补补就好了。” 老先生点点头：“有你在，我放心。” “您放心就行，您只管活着，其他的交给我。” “哈哈哈，你小子！好啊，我只管活着，我只管活着……咳咳！” “哎呦没事吧！？”林北赶紧叩击老先生背部。 老先生一口痰吐出来，林北往痰盂里瞄了一眼，痰中仍有血丝。 老先生摆摆手：“没事，没事，太激动了。” 老先生说：“这个胸痛折磨死我了，现在胸痛没了，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好了。就是……” “就是怎么？”林北关切的问道。 “有点头晕。” “头晕？”林北摸了一下老先生额头，有点烧手。 一量温度，又是低烧。 这个低热也退了好几次了，也复发了好几次。咳血之前也止住过一次，现在要抓紧补虚，把虚补起来，才能防止这些症状复发。 这是燥邪伤阴，阴虚所致。结合现在干咳少痰，痰中带血，基本就是肺阴虚证了，应该以补肺阴为主，还要清热化痰。 方用百合固金汤。 熟地黄三十克、生地黄十五克、玄参三十克，当归十五克、白芍十五克、桔梗十五克，浙贝母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百合五克。 这个方子老先生服用了七天，突然有一次痰突然变多，痰多的甚至有的时候咳不出来，咳痰无力。 林北这下慌了，需要来个见效快，能迅速缓解症状的方法。 雾化吸入复方鲜竹沥液，刺云门穴，丰隆穴。 有时候如果又突然痰多，会再次雾化吸入复方鲜竹沥液。 林北这下迷瞪了。 为什么会突然痰多呢？ 老陆看着林北发了的方子。问道 “你这还有个低热没解决啊，还有就是……为什么不用桑杏汤？” 第158章 退烧方杂谈 “补肺阴是一方面，润燥也是一方面。两方面要兼顾，如果只补肺阴不润燥，那么燥邪会持续伤阴，持续蒸痰，补也白补，加个桑杏汤。关于低热………” “这反复低热怎么搞呢？” “低热说明体内有余热未消，到了热邪致病后期，余热未消，如果有一个方子能够集补阴，清热，和胃三个功效的话，我只能想到竹叶石膏汤这个方子了。” “为什么用竹叶石膏汤？” “这退烧的方子也有讲究，对于外感病来说，如果是高烧的话，想要退烧，一般来说首选麻杏石甘汤，白虎汤，并且里面的生石膏可能要加量，高烧是热邪盛实，所以是实证，麻杏石甘汤，白虎汤可以清实热，这个肯定是虚热。” “虚热？” “对，就是正气不足导致的，就是发烧不高，但是反复低烧，或者午后潮热，很难退，反反复复，就是虚热，虚热一般用竹叶石膏汤，青蒿鳖甲汤之类的。当然还有我那两个秘方，是治疗急危重症的发烧。所谓热之甚为火。所以急危重症的发烧是热盛化火所致。 普通外感病我喜欢分为实热发烧，用麻杏石甘汤，白虎汤。虚热发烧用竹叶石膏汤，青蒿鳖甲汤。重症外感病，分为实火发烧和虚火发烧，实火发烧用急攻灭火汤，虚火发烧就用急攻扶正汤。 你这个患者肯定是虚热，所以我建议用竹叶石膏汤。” 林北很快拟好了方子，百合固金汤合桑杏汤合竹叶石膏汤。 熟地黄三十克、生地黄十五克、玄参三十克，当归十五克、白芍十五克、桔梗十五克，浙贝母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百合五克。桑叶三十克、淡豆豉十五克、栀子皮十五克，沙参十克，杏仁五克。竹叶十五克、生石膏五十克、人参十五克、麦冬十五克、半夏十五克、梗米十五克，甘草五克。 “我们只要一想退烧就会想到生石膏，其实退烧的不只有生石膏，像柴胡，青蒿，地骨皮什么的其实都能退烧。只不过适用范围不一样，青蒿，地骨皮都是清虚热的，实热清不了，清实热只能用生石膏，或者生石膏配知母。青蒿，地骨皮这些药就清不了实热。” 老先生先服用一剂。 低热退，未再复发。 服用三剂，干咳无痰，但是咽痛咽痒，口干舌燥，渴喜饮水，呼吸困难有所缓解，略有胸痛。 一共服用了七天。 也不咳嗽了，也没痰了，除了略有胸痛之外，目前最严重的症状是呼吸困难。 呼吸困难在中医看来是喘证，严重的呼吸困难叫喘脱证，喘证也分虚实，实喘是外邪在肺导致，虚喘是外邪差不多清干净了，但还是呼吸困难，这一般都是肺脾两虚导致的。 林北按照以往经验，补中益气汤合补肺汤。 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陈皮五十克、当归十五克，升麻八克克、柴胡八克，甘草五克、熟地黄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紫菀三十克，桑白皮二十五克。 一连服用了两周 ，呼吸困难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通常来说就是肺脾两虚导致的呼吸困难，治法都是培土生金，没问题啊？这方子开错了？” “有可能，其实除了肺脾两虚之外，导致呼吸困难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叫肺肾两虚。” 第159章 肺肾气虚 肾主纳气，呼吸困难很多时候和肾有关。 肺为气之主，脾为气之本，肾为气之根。 肺气不足，脾先养之，则肺气可复。若邪久久未散，脾气耗损过多，则脾气亦虚。脾气虚后而肾气养之，若邪久久未散，肾气耗损过多，则肾气亦虚。 故此证是久病伤了肾气了。 久病咳喘 ，动则尤甚，腰膝酸软，形瘦神疲，是肾气虚的表现。 现在倒和脾没多大关系了。但还是要补脾的。 金匮肾气丸合参蛤散，加五味子，黄芪 西洋参，红参。 山药一百二十克，西洋参六十克，黄芪六十克，红参五十克，人参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地黄三十克，山茱萸十五克、茯苓十五克、牡丹皮十五克、泽泻五克、桂枝五克，制附子五克，蛤蚧一对，甘草十克。 此方既能补肺气，又能补肾气，同时兼补脾气，甚至可补一身之气。 服用了七天。 除了略有胸痛和呼吸困难之外，所有症状都消失了。 一般来说治疗两周算一个疗程，而且病人的症状没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么就可以一直用这个方子。 再搞一个疗程看看效果吧。 林北坐在诊室里百无聊赖。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看着年龄差不多三十多岁了。 林北看她眼睛红润，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适吗？” “没什么，只是……” “哎呀，有什么话就说嘛，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原来她有复发性流产，目前医学对这个认识还很模糊，都归为“反复妊娠丢失”。 孕七次 ，流产七次。每孕至五十天，其胎必应期而堕。 “那你现在还有身孕吗？”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没有，现在也不敢怀孕了，如果怀孕了又流产……那还不如不怀孕。” 林北点点头：“是这样啊……那你现在还考虑生孩子吗？” “怎么不考虑，能要孩子谁不想要孩子呀？之前看过咱们医院的西医，没什么作用，该流产还是流产，所以我想着咱医院有中医科，能不能调理一下？” 林北沉默片刻：“能是能，但是我也不保证能治好。” 她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而这最后一丝希望寄托给了中医。 “我愿意尝试。” “行，开药这个不着急，你先回去备孕吧，过两天再来，我给你开方子。” 病人走了之后。 老陆听完林北说明情况 ，回复道：“这不就是滑胎嘛。” 滑胎有两个特点，一是屡孕屡堕，而是应期而堕。比如这个患者，每次怀孕到了五十天，就会流产。 “我的经验就是，一般滑胎有两种情况导致，一是脾肾不足，则不足以安胎，二是气血不足，则不足以养胎，胎不得安，胎不得养，就会导致滑胎。治疗的话还分为两个阶段，孕前和孕后，现在还属于孕前阶段。我觉得有几个方子可以用，不过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等来复诊了再说。” 《景岳全书》云：“凡治堕胎者，必当察此养胎之源，当预培其损，保胎之法不无出于此。” 所以在孕前阶段，就要未病先防，提前培育脾肾，补养气血。 第160章 泰山磐石饮 屡孕屡堕，神疲乏力，面色苍白，情绪抑郁，胸闷气短，心悸，头晕，心烦，舌苔薄白，脉细弱。 面色苍白，心悸，头晕，舌苔薄白，脉细弱是气血两虚所致。 胸闷气短，心烦，情绪抑郁则是肝气郁结所致。 一方面要补养气血，一方面要疏肝解郁 疏肝解郁可以用逍遥散。只是……这补养气血……补养气血的方子有很多，哪个用起来合适呢？ 林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治妇人血气两虚，或肥而不实，或瘦而血热，或脾肝素虚，倦怠少食，屡有堕胎之患。此方平和，兼养脾胃气血。——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方子吗？” “不知道。” “《景岳全书》里的泰山磐石饮。” “泰山磐石饮？这名字起的也太牛逼了吧。” “就是让腹中之胎稳如泰山，安如磐石之意。这个适合孕前用，而且这个病人也确实是气血两虚证，可以用的。” 泰山磐石饮合逍遥散。 人参十五克、黄芪三十克、柴胡十五克，当归十克、续断十克、茯苓十克 黄芩五克，川芎五克、白芍五克、熟地五克，白术五克，砂仁五克，甘草五克。 “先服用这个方子，服用七天吧。” 七天后，情绪平和，胸闷气短，头晕心烦消失，其余如前。 “除了泰山磐石饮还有什么可以补养气血的呢？看这样子肝郁确实让逍遥散给解了，且先不说这个屡孕屡堕……这个现在看不出来，还是伴有心悸，神疲乏力这些如常，摸脉还是虚软的感觉，是补的不够的嘛？” 老陆答道：“有个方子是四君子汤和四物汤合起来的，名字叫八珍汤。”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气血双补之剂。” “对，既然胸闷气短什么的症状都缓解了，那就把逍遥散去了，换上八珍汤，然后药量稍微加大点，也不要太大，孕前孕后都不适合大补，徐徐补之即可。” 泰山磐石饮合八珍汤。 红参须三十克、黄芪三十克、熟地黄二十克，当归十五克、续断十五克、茯苓十五克，黄芩五克、川芎五克，白芍十二克，炒白术十二克，甘草十克、砂仁八克，糯米二十克。 连续服用十四天。 林北等人拿着药走了，就去看老先生了。 看看现在状态怎么样。 老先生竟然靠在床头看报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怎么说呢，虽然病情其实不容乐观，但只要症状缓解了，病人自身没有感到什么痛苦，已经是很大成功了。 林北远远看着“服用中药也有一个月多了吧。” 白鸽说道：“确实一个月多了。” 林北双手抱在胸前：“那我看这老先生精神头儿挺好的啊。” 白鸽说道：“最近做了检查，老先生体内的肿瘤虽然没有变小……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然也没有变大，还保留着原样，要知道癌细胞的生长速度很快的。” 林北说道：“这个，怎么说呢，带癌生存嘛，能控制住癌的生长就很不错了。” “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啊？”林北坐在老先生床边问 。 第161章 清凉华盖饮 “现在啊，我感觉好多了，最近也吃得下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浑身都有力气了，倍精神儿。”他兴奋地说道。 “不是，你别吓我啊，您要是这么反常我是会慌的。”林北担忧地回应。毕竟人临死前会“回光返照”，中医叫“假神”。 “是真的，现在就是胸口上还有点隐隐作痛，有时候偶尔喘不上气，还有就是喉咙痒，吞咽的时候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卡着一样……不过比着之前好多了。”他详细地描述着自己的症状。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补充道：“偶尔还是会咳血，但是咳的不多了，三四天可能会咳一次。” “哦……我清楚了。”林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胸口隐隐作痛，咽干咽痒，偶有气喘，偶有咳血。 此是肺中腐血未尽之兆。张锡纯之《医学衷中参西录》云：“肺中腐烂者，十之八九。” 一方面要清热润燥，另一方面还要托毒生肌。 可以试试一些止血药。 胸痛是体内还有血瘀，一方面要化瘀，还要止血，血止住了还要收敛，稳固一下。 “甘草为疮家解毒之主药，且其味至甘，得土气最厚，故能生金益肺，凡肺中虚损糜烂，皆能愈之。” 外有腐烂好治，内有腐烂难治，只能转治以脾，培土生金。 用清凉华盖饮最宜。原方中三七，丹参，乳香，没药能活血化瘀，活血止痛，消肿生肌。知母能清热泄火，滋阴润燥。 咽干咽痒加木蝴蝶，射干。收敛止血加松花粉。补脾加黄芪。清热化痰加金银花，润燥加麦冬，百合。止血再加白芨。 甘草五十克、黄芪三十克，木蝴蝶三十克，乳香三十克，没药三十克，白芨三十克，金银花二十克，知母十五克、丹参十五克、三七十五克、人参十五克，射干十克，麦冬十克，松花粉十克，百合五克。 林北坐在诊室里，除了有几个小感冒的人来，没什么病人，林北看着墙上挂着的日历。 距离两个月还有十天。马上就要打破西医几个科室联合下的“预言”了——活不过两个月。 之前那个滑胎的病人又回来复诊了。 病人刚坐下就说“大夫，我怀孕了。” 病人眼中有激动，有兴奋，也有紧张和不安。 林北的情绪也是如此，但是没有表露出来，表面上还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这下又心里有多了个时间点了，一个是两个月倒计时，一个是五十天倒计时。 一个还有十天，一个刚开始。 林北深呼一口气，“来，把把脉吧。” 诸症皆消，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了。 这个时候想要诊断病情，只能靠舌脉了。 舌苔依旧薄白，面色倒有些红润了，但还是苍白为主，脉细滑。 脉细，提示虚证，应为血虚。 脉滑……是喜脉的一种。 这么快就能摸到了？一般来说妊娠后至少两个月才能摸到滑脉，应该是病理反应。不过林北现在还看不出来。 继续服用泰山磐石饮合八珍汤，三天后来复诊。 第162章 突来喘脱 “患者现在没什么症状了，就是脉细和滑，脉细再结合面色苍白，考虑还是血虚，这个脉滑总不能是喜脉吧，喜脉至少要怀孕个两三个月才能摸出来，现在不可能摸的出滑脉的，但究竟反映什么我是看不出来的……” 老陆思考片刻：“脉滑，你不能这么把两个脉象分割开看，脉细滑就是脉细滑考虑是肾虚，肾虚的话一般会出现阴道出血的症状，少量出血，现在可能没有，但后面可能会出现。你这个方子没问题，先这么用着，观察观察。” 三天后，病人复诊。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呢？”林北把着脉。 “没有，感觉挺好的。” “那有没有……呃……阴道出血的情况？” “啊？有……有啊。”病人听了一愣。 “也不多，就是少量？” “是，就是这样，大夫你怎么知道？”病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北。 林北故作神秘的咳了两声：“把脉把出来的。” “不是吧，这也太神奇了！” 没什么神奇不神奇的，老陆的经验之谈罢了。 现在很麻烦的一点，就是患者几乎没什么症状了，这也就是说只能凭借舌脉下诊断，不过林北好在还有个阴道少量出血。 至少可以判断一是肾虚，二是血虚。 肾虚用寿胎丸，血虚用胎元饮。兼补气，加人参，生黄芪 。 人参六十克，生黄芪六十克，菟丝子六十克，桑寄生六十克，续断六十克，阿胶三十克，当归十五克，杜仲十五克，炒白术十五克，熟地黄十五克，陈皮十五克，甘草十克。 服用七天。 寿胎丸出自《医学衷中参西录》，胎元饮出自《景岳全书》，解忧安胎之效。 病人刚走，林北就立马投入到老先生的治疗中去。 毕竟这是个关键节点，老先生的身体状况比着之前好多了，精神头也好了。 现在除了胸口隐隐作痛之外，没有任何症状了。 效不更方，继续用清凉华盖饮加减。 林北和白鸽，还有几个其他科室会诊。 白鸽说道：“现在病情得到了控制，症状也得到了缓解，我是没想到中药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而且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了，现在已经超过两个月了，病人的身体状况却是向好发展的。” 林北说道：“我也没想到，不过现在只能算是一种维持治疗。” 突然，护士跑过来说，“那个老先生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了？” “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北和白鸽过去一看是喘脱证！ 危侯！ 呼吸极其微弱，是不是会停止呼吸。浑身大汗淋漓，床单都湿透了。鼻翼煽动，口唇青紫，辈靠床头而坐，不能平卧。四肢冰凉，突然心慌，喉间痰鸣。 林北上去摸脉，脉浮大无根，竟然跳动着跳动着会有一两秒不跳了，脉搏也是间断性的跳动。 “参附汤！快！” 肺痈，喘不得卧，葶苈大枣泻肺汤主之。 人参固脱，附子回阳。加生黄芪加强固脱之力。 葶苈破坚逐邪，平喘。 方用参附汤合葶苈大枣泻肺汤。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人参三十克，制附子三十克，青黛五克，葶苈十五克，大枣三十克。 服用一剂。 汗止，喘定。 口唇青紫稍减。 加服补中益气汤，原方不动，黄芪用生黄芪，量加到一百二十克。 再服用一剂。 林北只能掏针了。 第163章 风寒袭肺 针刺肺腧穴，定喘穴，人中穴，内关穴。 再以人参根三十克，生黄芪三十克，红参三十克，煎数剂。 频频喂服。 一晚上胆战心惊。 直到第二天早上，诸症皆消。只有胸部隐隐作痛。 林北这才松了口气。 老先生现在又可以平躺下来了。 “你这是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老先生好像还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勉强算是吧。” 老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得，折腾一晚上，我要补个觉。”说着翻个身就睡着了。 林北觉得没问题了，继续开方补中益气汤，一日两次。 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了，林北的目标是到第三个月，而且不仅仅只是活着，是有质量的活着。 但林北不会想到，越到后面，困难就会越大。越到后面就越是举步维艰。 林北去见那个反复妊娠丢失的患者了。 病人现在怀孕久了，各种症状都出来了。 腰膝酸软，纳差，失眠，心烦。 “你这吃不下饭可不行啊，你不吃饭怎么有营养给胎儿呢，要好好吃饭的。” 山楂一百二十克，生黄芪三十克，人参二十五克，灵芝十五克，菟丝子十五克，淫羊藿十五克，续断十五克，麦芽十五克，杜仲十克，女贞子十克。 林北这次难得自己搓了个方子出来。主要是孤芳用的多了，有自己的思路了。 腰膝酸软是肾虚，纳差是脾虚。 治法就应该健脾补肾，养血安神。 生黄芪，人参，肺脾双补。菟丝子，淫羊藿，续断，女贞子，杜仲补肾。而且补肾的同时还能补肝。 至于为什么用那么大剂量的山楂，理由也是简单粗暴，这东西无毒，大剂量无妨，关键能刺激食欲啊。麦芽也是刺激食欲的。 林北开完方子就去找老先生了。 老先生却一脸痛苦。 “胸口疼，疼的受不了了！” 这不对啊！这之前不都好好嘛，这怎么突然就胸痛加重了！？ 林北大脑飞速运转，“冷不冷？” “冷！” 再一摸头，感觉又烧了。 啧！ 这是感冒了呀！ 估计是那次大汗一出，表虚不固，没有做好保暖工作，外邪乘虚而入了。 恶寒重，发热轻，是寒邪。 鼻塞流清涕，咳痰，痰中带血。呼吸喘促，胸痛加重，头颈后背僵硬疼痛。 感冒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其实对于肺癌晚期患者来说也好治，但关键是会导致一些症状复发而且加重，甚至会导致癌症的病情加重，那就前功尽弃了！ 是风寒袭肺证。 鼻塞流清涕，头颈后背僵硬疼痛，是表证。但是加重了胸痛的症状，那就是寒邪入侵肺部了。 必须及时治疗，到时候郁而化热那就更麻烦了。 太阳病，项背强几几，无汗恶风，葛根汤主之。 葛根三十克，麻黄五克，桂枝五克，生姜十五克，赤芍十五克，生姜三十克，甘草五克。 温服一剂。 诸症得缓。 晚上又服用一剂葛根汤，头颈后背僵硬已消，其余症状都有所缓解。 林北长舒一口气，估计明天晚上就能好了吧。 突然护士跑过来。 “三十九度高烧！” 第164章 寒郁化热 恶寒减轻，发热加重。这是典型的寒郁化热的征兆。 胸痛复发，鼻塞流清涕，甚至又趴在床边咳脓血了。 林北头疼，这下真的要前功尽弃了嘛？ 寒邪袭肺，郁而化热，首用柴葛解肌汤加知母。鼻塞流清涕，表邪依旧为寒，加辛夷，荆芥，防风。 “那咳血怎么办呢？” 老陆答道：“热邪入血，血热妄行，故致咳血。急则治标，用十灰散。” 柴胡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辛夷二十五克，桔梗二十五克，荆芥二十克，葛根十五克，，防风十五克，羌活十五克，白芷十五克，赤芍十五克，生石膏五十克，知母十五克，甘草五克。 晚上已经服用了一剂葛根汤。 只能停三十分钟，再喝柴葛解肌汤加减。 再停三十分钟，用十灰散混合鲜竹沥徐徐喂服。 林北来回踱步，坐下来也是焦躁不安，直到护士过来说，已经退烧，体温恢复正常。 林北才头一倒，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又服用了一次柴葛解肌汤加减，不咳血了，诸症皆消，除呼吸喘促，胸口隐隐作痛之外。 这是恢复原貌了。 中午，晚上再服柴葛解肌汤加减清除余邪。 白鸽说道：“这次感冒可能会使人的免疫力下降，这后续治疗……” 林北摆摆手：“无妨，我有信心。” 林北现在已经宛如一位沙场老将了。 当时经历了那次喘脱之后，大汗淋漓，这是表虚不固，所以外邪很容易入侵。 这个时候要开始善后了，同时防止再次感冒，如果反复感冒是不利于病情的。 还是要补虚，同时更要固表。 老陆说道：“喘脱之后用补中益气汤没有问题，但是补中益气汤主要是补脾的，药力会先补脾，然后脾才会去补肺，这是培土生金嘛，所以见效慢，里面缺少了能直接补肺的药，不妨把补中益气汤拆开了用。” “拆开了用？” “没错，把补中益气汤换成补肺汤加玉屏风散。” 补肺汤也可补脾，让脾补肺，也有直接补肺的药，再加上玉屏风散固表，效果更好。 王清任之《医林改错》有一小方： “黄芪赤风汤，黄芪二两，生赤芍一钱，防风一钱。水煎服………或因病虚弱，服之皆效。无病服之，不生疾病。总书数篇，不能言尽其妙。此方治诸病皆效者，能使周身之气通而不滞，血活而不瘀，气通血活，何患疾病 不除。大补元气，活血化瘀。” 赤芍也能活血化瘀，或许对胸痛有帮助。 还要加荆芥，增强解表之力也，清除残存表邪。 补肺汤合黄芪赤风汤合玉屏风散加荆芥。 生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赤芍二十五克，紫菀二十五克，桑白皮十五克，荆芥十五克，防风十五克。 连续服用三天。 先前反复妊娠期丢失的那个患者来复诊了。 随着怀孕的时间越长，身体的症状就越多了。 经过前一段调理，旧的症状消失，新的症状又来了。 第165章 从陷论治 阴道少量出血，腰酸，下腹坠胀，面色萎黄。舌质淡，苔薄，脉细弱，甲状腺功能正常。 阴道少量出血，下腹坠胀，很可能是胎漏，西医谓之“先兆流产”，再下一步进展就是“难免流产” ，难免也就是不可避免的意思。难免流产就是不可避免的要流产。 这两个症状在怀孕前还没有，一开始也不严重，现在出现了，就需要警惕了。 下腹坠胀，面色萎黄是脾虚，腰酸是肾虚，还是脾肾不足。 生黄芪三十克，人参二十五克，女贞子二十五克，菟丝子二十五克，续断十五克，杜仲十五克。 老陆看见方子和症状都发过来了，回复道：“如今论治滑胎，多从虚上论治，比如气血虚，脾肾虚，阴虚什么的。其实这个思路单一了，如果只是虚，不至于胎儿都保不住，应该从陷论治。” “啊？什么意思？” “《脾胃论》：皆有脾胃先虚，而气不上行之所致也。脾胃一虚，则托举无力，导致中气下陷，气机都开始往下走了，那能不流产吗？所以不仅要补虚，还要升陷，让脾气往上走，把胎儿托起来，阴道出血，下腹坠胀，都是中气下陷之兆，加一个升陷汤或者补中益气汤什么的，主要是柴胡，升麻这两味药。当然有嗳腐吞酸等胃气上逆者不亦用。” 生黄芪三十克，人参二十五克，女贞子二十五克，菟丝子二十五克，柴胡二十五克，升麻二十五克，续断十五克，杜仲十五克，白术十五克，甘草五克。 方中柴胡，升麻有升阳举陷之功效。可以促进气机往上托举。 林北请西医会诊，开了西药，中西医结合，看看能不能挺过这五十天。 林北又去看老先生了。 老先生什么事都没干，两只眼睛盯着医院的天花板。 “老先生啊，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就是有点恍惚。”老先生淡淡开口。 “恍惚？什么意思。” “这搁两个月前，我总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治也白瞎，这你来了，喝了中药后，我感觉自己又行了。” 林北笑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啊？” “好多了，除了还是有一点胸痛之外，没有别的感觉了。” 略有胸痛，林北观察到除了胸痛之外其实还有咳嗽，只是老先生似乎自己也习惯了这个症状，就没把咳嗽当回事儿。 看样子呼吸还是有点困难，但比着之前好转很多了。 守方不改，续用前方。 中医科的同事看着林北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治疗经过记录啧啧称奇。 “我发现很奇怪啊，你几乎没有用什么能抗癌的中药，要不要加个抗癌的中药……比如石见穿，斑螯，蟾皮什么的。” “得得得，打住打住，真想抗癌还不如直接上化疗呢，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晚期了，如果无法根除，抗癌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中药还是化疗，抗癌必定会伤正，因为这些有抗癌作用的中药基本都有毒性。现在主要是提升患者的免疫力，提高生活质量，你抗那一点癌没什么意义。 我的主张就是早期癌症早动手术，晚期的话只要癌没有变大，我们就不要去捣鼓它，它老老实实的就不要动它，现在控制的也不错，癌细胞大小保持原样，就不要去搞他。” 同事问道：“那要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控制不住就上化疗。这个还是要中西医结合才行，现在癌没有变大，就继续单纯中药治疗。 ” 第166章 到底化不化? “那现在怎么搞？” “就现在这么搞，多用补益剂，提升免疫力，把自身正气提起来。现在不应该当肺痈治了，肺痈久则成肺痿。” 肺痈属实证，肺痿属虚证。 肺痈治疗久了，症状得到缓解，病情得到控制，但不能彻底痊愈，这是“虚”。 所以现在已经从肺痈转为肺痿，当从肺痿论治。 《临证指南医案》：“肺痿一症，概述津枯液燥，多由汗下伤正所致。夫痿者，痿也，如草木之萎而不荣，为津亡气竭也。” 一者补气，二者补阴，津液。 原方没问题，还是继续用原方。 大概过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老先生吃的好睡得香，身体状况在逐渐恢复，距离带癌生存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之前那个多次流产的患者来复诊了。 无阴道出血，恶心欲吐，时而呕出苦水，精力尚可，腰酸等前症皆消。 脉滑。不会是喜脉吧？ “那个，最近有没有做b超呢？” “没有，最近不是一直在喝中药嘛。” 恶心欲吐……做过b超看看吧。 胚芽7mm。 林北一看惊了，胚芽7mm？ 这意味着怀孕已经有了差不多四十多天了，看一下日历，明天就到五十天了。 林北的嗓子眼一下子提起来了，之前一直关注老先生，把这边忽视了。 原方加陈皮，竹茹止呕，增加升阳举陷的力量。 生黄芪五十克，人参三十克，女贞子二十五克，菟丝子二十五克，柴胡三十克克，升麻三十克，陈皮二十克，竹茹二十克，续断十五克，杜仲十五克，白术十五克，陈皮十五克，甘草五克。 病人显然很紧张，语气都是颤的“大……大夫，这次能行吗？” “你这个心态不行，你要有信心，你现在接受的可是中西医结合治疗，怕什么。” 病人点点头。 “不用那么紧张，该吃吃，该喝喝，注意保暖别感冒，多休息就行了，没什么问题的。” “好的，谢谢大夫。” 病人拿着药方就走了。 突然手机叮咚一响。 林北拿起手机一看，是白鸽发了的消息，一会又要开会了，是关于治疗老先生的一个会。 林北坐在里面发呆，很快西医各个科室的专科大佬都到齐了，白鸽自然也在。 “要不要用化疗呢？” 林北双手抱胸：“我觉得目前患者这个身体状况不适合化疗。” 一位医生问道：“如果不化疗，中药能控制住病情发展呢？” “目前来说可以，虽然目前肿瘤没有缩小的迹象，但是也没有变大啊，而且化疗会不会和中药产生相互也不知道。” “但是化疗是治疗癌症最有效的手段啊？” 林北说道：“我不是反对化疗，我也承认化疗是最有效的手段，我只是主张该化疗的时候化疗，不该化疗的时候不要化疗，你们都是老医生了，有多少本来可以活个小半年的人，因为化疗的毒副作用两个月人就没了。一现在肿瘤控制尚可，没有增大，二老先生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化疗了，我很担心老先生不会被癌搞死，会被化疗搞死。” 会毕。 白鸽说道：“其实我同意你的看法，现在应该是以提高免疫力，恢复身体状况为主，还是不要用化疗。” 林北挠挠头：“主要现在肿瘤没有增大，如果日后肿瘤有增大迹象……还是可以考虑用化疗的，现在尽可能的调理他的身体，即便日后迫不得已需要化疗，也可以提高化疗的耐受性。” 第167章 治痰法门一:从气论治 肺癌晚期，究竟选择什么治疗方式，医生只是提建议，最终决策权在患者及其家属手上。 老先生主动放弃化疗，继续使用纯中药治疗。 短暂的这几天没有任何症状，几乎恢复常人的状态了。 但没过几天，又出现了症状。 如今不咳血了，还是咳嗽咳痰，痰量大，痰色白，痰质粘稠，痰中有血丝，略有胸痛，神疲乏力。 咳痰无力，有时候痰憋的脸青紫，只能人工吸痰，吸痰结束后，胸痛则会好转，痰多的时候，胸痛会加重。 疾病状况变换多端，如今又转为湿了。 湿性重浊，可见痰质粘稠，难以咳出。痰中有血丝，而且痰多时胸痛加重，人工吸痰后胸痛缓解，说明有还是有血瘀证。 之前服用补益剂就是为了防止疾病产生变化，没想到还是防不住，就撑了那几天，毕竟现在确实不是一般的“虚”。 这是脾失健运，不能运化水湿，聚而成痰，痰蕴于肺，则气滞，气滞则成血瘀。 诊为痰湿蕴肺证兼血瘀证。 这不是单纯的脾虚，肺虚了，补了这么久，很可能是五脏虚衰。 脾主运化水湿，一方面要健脾化湿，一方面要活血化瘀，一方面还要直接化湿。 先开个小方子试试。 祛痰之通剂——二陈汤。 陈皮六十克，半夏三十克，橘红三十克，茯苓十五克，甘草五克。 服用三天，痰量得减，没有再用过人工吸痰，可以自主排痰。但是效果还不是很理想。 这说明这个思路没错，但还是要加大药力。 再合三子养亲汤。 陈皮五十克，紫苏子五十克，半夏三十克，橘红三十克，茯苓十五克，白芥子十五克，莱菔子十五克。 又服用了七天。 “最近有没有好转啊？” 老先生摆摆手：“不行，还是痰多，虽然比着之前好点了，但还是痰多。” 嘶……这……… “没事，您别慌，我调整一下方子。” 林北给老陆打电话。 “谁说化痰只能化痰的，这痰啊，可分为热痰，寒痰，燥痰，湿痰，分别对应的是清热化痰，祛寒化痰，润肺化痰，燥湿化痰四个治法。唯独湿痰最难治，常规思路就是健脾化痰，脾主运化水湿嘛，其实还有别的方法，这是我的经验总结，回忆一下之前你治的那个icu病人，就是用的补气化痰法。” 老陆说：“这样吧，我给你做个总结，你看符合哪个。 一则补气化痰法，治肺脾。肺主气，痰湿蕴肺，气机宣发不畅，肺气虚就咳痰无力，气太虚了，痰拱不出去。所以要补肺气，把肺气补起来，痰自然就排出去了，脾主运化水湿，自然要达到肺脾同治的效果。 二则理气化痰法，治肝。肝主疏泄，若肝气郁结，则气机不通，气机不通，湿就堵在那里了，所以要疏肝理气，气通则痰湿亦随气而通。 三则益气化痰法，治肾。肾主纳气，若肾虚，则纳气无力。肺脾如无根之木，故痰湿难祛，所以要加补益肾气的药。 补气化痰法，适用于痰湿证兼有肺脾虚证。比如有，咳痰无力，气短，纳差，面色萎黄，神疲乏力，言语声低，多汗，脉虚缓。 理气化痰法，适用于痰湿证兼有肝气郁结证。比如有，咳痰无力，心胸闷痛，头昏目眩，嗳气频作，善太息，呼吸急促，脉弦。 益气化痰法，适用于痰湿证兼有肾气虚。这个多见于老年人，且病程很久的人。比如有，咳痰无力，胸口隐隐作痛，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头晕耳鸣，腰膝酸软，四肢瘫软。肾主纳气，肾气虚的话有个典型症状就是呼吸浅短，或者呼多吸少，尤其是吸气不利。 “那这个病人适合哪个方法呢？” “你问我？病人又不在我这……” 第168章 不是只要咳嗽就一定去止咳的 咳痰无力伴有喉间痰鸣，痰量大，痰色白，痰质粘稠，痰中有血丝，略有胸痛，神疲乏力，四肢瘫软，面色苍白，呼吸浅短，头晕，而且符合老年人，病程持久。 可以用益气化痰法。 “按你的意思……就是在祛湿化痰的基础上……加点补肾气的药？” “没错，我目前没有什么方子能给你，你根据具体情况自己看吧。” “行，那我试试” 还是以二陈汤合三子养亲汤为基础。活血化瘀加血府逐瘀汤。补脾加大剂量生黄芪。补肾加山药，人参，杜仲，五味子，熟地黄，菟丝子。 生黄芪一百克，人参五十克，陈皮五十克，紫苏子五十克，半夏三十克，橘红三十克，桔梗三十克，茯苓十五克，白芥子十五克，莱菔子十五克。桃仁三十克，红花三十克，当归三十克，牛膝十五克，川芎十五克，赤芍十五克。山药一百二十克，五味子五十克，杜仲十五克，菟丝子十五克，熟地黄三十克，生地黄三十克。 服用三天。 “最近这个呼吸困难不困难啊？” “咳咳……呼吸？如果喉咙里暂时没痰的话，呼吸倒是挺顺畅的。就是现在咳嗽加重了，一直咳嗽。” “老先生说它老是咳嗽，要不要加点止咳平喘药。” “加什么加？不影响日常生活就行，想咳就让他咳呗，咳嗽是什么坏事吗？这是肾气得复之兆。对于这些久病体虚的老年人，咱们不怕他咳嗽，就怕他没力气咳嗽，咳嗽加重是正常的排病反应，是患者自主排痰的一个过程，不是只要咳嗽就一定去止咳的。这总比那痰在卡喉咙眼儿里咕噜叫，咳不出来，然后人工吸痰要好吧。这是正气回来了，能自己抗邪了，加什么止咳药？” 林北一听，确实是啊，能咳嗽就咳嗽嘛，不咳嗽怎么排痰，是这么个理。 原方不动，继续服用。 又服用了四天。 痰尽，倒不像是中药把痰化掉了，倒像是老先生自己把痰咳完了…… 不过能把痰咳完，也说明痰根除了，没再生痰。 现在除了呼吸浅短，体倦乏力，略微咳嗽咳痰之外，没什么症状了。 “哎呀，真没想到啊，我这喝中药又挺过来了一次，我还以为这一次我要下去了呢。”老先生自己调侃自己。 “啧，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有我在怎么会让你下去呢，老老实实待着吧。现在没什么难受的吧？” “当然没了，现在这些比这两个月前舒服多了……咳咳……”老先生又咳了两声。 “没事吧？” “没事……只是我好像……” “啊？怎么了？” 老先生脸一红：“我好像尿床了。” 新问题又出来了。 咳嗽能把尿咳出来。 虽然有尿壶。 但是林北想做个突破——让老先生下床活动活动。 林北搀扶着老先生往厕所去。 “要说，你还真快成我儿子了，下床活动活动也好啊，天天躺在床上，四肢都退化了。” 但让林北没想到的是，就这上厕所一个来回，老先生都喘气喘了半天。 而且还尿不尽，只能让护士上尿壶了。 这………还是虚啊。 第169章 补天大造丸 而且是肾不固水，还是肾虚。 略微咳嗽咳痰，喘促日久，动则喘甚，气不得续，小便常因咳甚而失禁且尿后余沥。 典型的肾气虚。 但是老先生不会只是肾虚，五脏虚衰更有可能，要用一个补的广一点的，劲儿大一点的。 “广一点的？劲儿大一点的？那首推补天大造丸啊。” “哦……《医学心悟》里的那个方子吧。” “没错，你可以加减一下，侧重于补肾就行了。” 加大补劲加人参，菟丝子，淫羊藿，红参，冬虫夏草，熟地黄。 “你在打方子吗？” “啊？是啊？”林北停下敲键盘的手。“怎么了？” 白鸽说道：“其实我还是想提个建议。” “你说。” “我们最近发现有几味中药有一定的抗癌作用，当然具体到底有没有用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但目前这四味药你可以参考一下。” “说来听听。” “绞股蓝，石见穿，蛤蚧，半枝莲。” 白鸽接着说道：“这四味药到底能不能抗癌目前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而且也不能取代化疗……不过你可以参考一下。” 绞股蓝，益气健脾，化痰止咳，可以用。毕竟老先生现在确实还有点咳嗽咳痰。 石见穿祛瘀散结，也可以用 蛤蚧主要是补肾，可以加。 半枝莲化瘀利尿，也可以也可以。 山药一百二十克，生黄芪六十克，人参六十克，淫羊藿五十克，菟丝子五十克，枸杞子四十五克，红参三十克，冬虫夏草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当归十五克，远志十五克，茯苓十五克，生地黄十五克，甘草十五克，蛤蚧一对，石见穿三十克，绞股蓝十克，半枝莲十克。 这一方，心脾肺肾都覆盖到了……算是个大补方了。 先服用个七天看看效果。 再看这个滑胎的病人。 下腹坠胀消失，腰酸消失，无腹痛腹胀，但恶心依旧，又增气短，多梦易醒，脉细滑。现在是怀孕后第七十八天，已经远超过了五十天了，这是阶段性胜利了。 菟丝子五十克，柴胡二十五克，升麻二十五克，桑寄生十五克，太子参十五克，当归五克，陈皮三十克，竹茹十五克。 当归是活血药，一般孕妇是要慎用的，不过加一点活血药“补而不滞”，而且量也不大。 陈皮，竹茹和胃止呕。 柴胡，升麻升阳举陷，使气机向上托举。 其余皆补肾之药。 嘱服用至孕十二周来复诊。 晚上，林北掏出钥匙打开门。 白鸽躺在沙发上抠手机。 “回来啦？” “嗯。” “最近怎么你回来的比我还晚呢。” 林北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要对患者负责任，毕竟这是第一次治疗肺癌晚期，当然要多关注一下才好。” 林北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叹了口气，朝沙发走去，白鸽坐了起来，林北就坐在白鸽旁边。 林北似乎的眼神里似乎有点得意“你们几个科室不是一致认为活不过两个月了嘛，现在已经活过三个月了怎么说？” “你厉害行了吧，可是不化疗真的能行吗？” 第170章 进展期 第二天一早，林北就来看望老先生。 老先生看林北来了，立马招呼过来。 “昨天晚上我不是咳嗽嘛。” “咳嗽的睡不着觉？” “不是，就是晚上一咳嗽就会腰疼，不咳嗽还没事，一咳嗽就腰疼。” “一咳嗽就腰疼？” “对。” 嘶…… 之前出现过腰酸软的症状，没有在意，这次是腰疼…… 不对！ 腰椎ect，腰椎骨癌转移。 这意味着进入了进展期。之前算是平稳期，虽然之前症状比现在严重，但是癌没有出现扩散和转移，也没有增大，病情稳定，所以算是平稳期，但是现在出现了癌转移，病情开始恶化了，这意味着现在是进展期。 这就麻烦了。 立刻会诊。 林北摸了摸鼻子：“这没什么还说的了，我听说有个什么唑来磷酸是不是可以用一下。” 其余西医表示赞成。 中药治疗搭配唑来磷酸注射液。 现在西医疗法定下来了，中医用什么呢？ 《黄帝内经》云：“肾咳之状，咳则腰背相引而痛，甚则咳涎。” 这个就是典型的肾咳，说明还是肾虚。 现在咳痰又加重了，痰色白无血丝，胸痛转为胸闷气短。然后就是只要一咳嗽腰就疼。还有就是偶尔咳嗽的时候还是会把尿咳出来，次数比之前少了，但还是有。 胸闷气短，舌暗红。考虑气滞血瘀证。 方用血府逐瘀汤合金锁固精丸。 当归二十克，川芎二十克，丹参十五克，红花十五克，赤芍十五克。枳壳三十克，沙苑子三十克、牡蛎三十克，杜仲十五克，芡实十五克，山茱萸十五克，生地黄十五克。骨碎补十克，续断十克。姜黄十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鬼箭羽十五克，绞股蓝十五克。 方中川芎行气止痛。 丹参，红花，鬼箭羽，赤芍，当归，姜黄活血化瘀，养血生血。 续断，骨碎补，山茱萸，沙苑子，牡蛎，杜仲，芡实补益肝肾，强筋壮骨。 早晚一次，服用十四天。 白鸽问道：“之前说加点西医疗法你说什么都不愿意，还差点跟他们吵架，怎么这次主动要求西医治疗了？” “我的思路是只要癌不增大，不转移，不扩散，就不用西医治疗，用中药维持就行了。现在既然出现了骨转移，那就用必须要用西医那种“杀伐果断”的药物。况且唑来磷酸也不算是化疗，只是针对骨转移的一种药物而已……… 总之，癌细胞不露头就不管它，露头就秒。” “现在算是露头了，所以想秒它了？”白鸽笑了。 “这个病症西医治起来效果会好一点，当然不能耽误病人接受更有效的治疗啊，我之前不让化疗，是为患者考虑，不是我排斥西医，怎么说呢，我是中医还是西医是次要的，我首先是个医。” “我先回诊室了，今天有个病人约好了可能会来复诊。” “好的，你去吧。” 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滑胎的病人。 现在是孕后第八十四天。 “之前我都是到五十天就流产，一连七次都是到五十天流产，没想到这次居然撑到了第八十四天……”说着病人泪都流出来了。 这次她老公也陪着一起来了。 “大夫，这次是真的感谢你了，我们一直想要个孩子……这次总算是挺过来了。” “你说她老公？” “对，我是。” “那你这段日子可要对你老婆好点啊，不能过度劳累，要多休息，偶尔小小活动一下，注意保暖……不用我多说了你都知道吧。” “我都清楚，我都清楚，我现在很关注我老婆的身体状况的。” “行，先把把脉吧。” 第171章 保阴举元煎 脉滑，是喜脉，脉象没有异常。 主要是夜尿频多，神疲乏力，略有头晕和腰酸，大便秘结，口干咽燥，自觉发热，不是真的发烧的那种热，就是自己感觉热，属于烦热。 夜尿频多，神疲乏力，头晕腰酸是肾阴虚，大便秘结，口干咽燥，烦热则主要为肾阴虚，同时肾阴虚导致血热。 《景岳全书》中有两个方子，一为保阴煎，二为举元煎。 顾名思义，保阴煎重在保阴，举元煎重在举元。两方合一，既能滋补肾阴，又能促使气机向上托举。加玄参清热凉血，滋阴降火。 方用保阴煎合举元煎加玄参。 山药一百二十克，生黄芪五十克，人参三十克，生地黄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升麻三十克，续断十五克，杜仲十五克，赤芍五克，黄芩十五克，黄柏十五克，玄参十五克，生白术十五克，柴胡十五克。 通常治疗便秘会加大剂量生白术，但是患者是孕妇，还是不用猛药为好，故改为小剂量生白术，赤芍能清热凉血，但也能活血化瘀，不适合孕妇，故剂量也小。 升麻，人参，生黄芪，柴胡托举气机。 其余皆滋补肾阴，清热凉血之药。 “这个方子先吃着，孕后一百天复诊，有任何疑问可以手机上问。” “好的，谢谢大夫啊，我们要是这次能把孩子生下来，一定给您送锦旗！” “嗯，按时服药，注意生活习惯，一定可以的，我期待你们给我送锦旗呢。” 林北又去看老先生了 。 老先生却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你说……这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啊？”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林北也愣住了。 老先生说完就自嘲起来：“活了大半辈子了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死到临头了开始思考了。”老先生一边苦笑一边摇头。 老先生转头问道：“你说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林北挠挠头：“这个问题很复杂，很难用简单一两句来概括。” “君试论之。” “要按我来说，怎么说呢……我是个医生，我活着能有什么意义？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让你们活着，至于你们活着的意义你们自己去找吧。” 老先生嘿嘿笑起来了“哎呦，我这腰还是疼。” “还是腰疼？” “没错。” 这个时候护士又来补充：“咳痰的时候能见血丝呢？之前没见。” “哦……我明白了……” 腰痛的话原方加狗脊十五克，透骨草三十克，痰中带血可能是活血活过头了。去掉丹参，红花，加三七二十五克。 三七是个好东西，既能活血又能止血。 期间没再有什么变化，就一直服用这个方子。 林北现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两个病人身上了，一个是老先生的肺癌晚期，一个是滑胎的病人。 至于其他病人，都推给同事去搞了。 林北还是再翻古书，希望能从里面找点灵感。 突然手机响了，是前台护士长的电话。 “嘶……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干嘛？” “有个感冒的病人，点名说要来找你。” “不就是是个感冒嘛，随便挑一个医生过来不就应付了嘛……” “她还怀孕了。” “啊？” 第172章 辛平之剂 “我说了注意保暖注意保暖，怎么还是感冒了？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林北气不打一出来。 老公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 “这不怪他，是我自己没注意，我也没想到……” 林北摆摆手：“算了算了，多说无益。” 感冒好解决，关键是效果比较好的西药几乎都是孕妇禁用药，甚至有的会导致胎儿畸形。这种药普通人吃无所谓，孕妇是绝对不能吃的 ，就算是一些缓解症状的西药，也是有副作用的…… 啧……麻烦啊…… 这个时候林北也把出了脉。 脉浮。邪在表。 恶寒重，发热轻，四肢酸软，鼻塞流清涕，略有咳嗽。 恶寒重，发热轻，是寒邪。 把补药停了，先解表吧。 孕妇又不适合用猛药重剂，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面对孕妇多少都会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 投鼠忌器啊。 既然不能用猛药重剂，那就来个劲小一点儿的。 荆防败毒散。 此方乃人参败毒散花裁而来，去原方人参，而加荆芥，防风而得。 方中以荆芥、防风、羌活、独活祛风解表、除湿止痛为君。 川芎、柴胡行血祛风、解表邪、止头痛；桔梗开提肺气，枳壳降气行痰，一升一降，宽胸利气，善治胸膈痞闷，为臣。 前胡疏风祛痰，配桔梗、枳壳宣肺祛痰，治咳嗽有痰，升清降浊，使体内气机恢复正常；茯苓渗湿健脾化痰，使补而不滞，共为佐。 甘草调和诸药以为使。 诸药合用，具宣疏肌表风寒湿邪之效。 相比麻黄，桂枝这类药，荆防败毒散更温柔一点，是辛平之剂。 里面还有各种被后世沿用的经典药对，如荆芥防风，羌活独活，柴胡前胡，桔梗枳壳， 此直接套原方，但川芎行气太过，恐不利于身孕，剂量缩小。 荆芥二十五克，防风二十五克，羌活二十五克，独活二十五克，柴胡十五克，前胡十五克，枳壳十五克，茯苓十克，桔梗十克，川芎五克，甘草十五克。 晚上回到家。 白鸽的一双大眼睛盯着林北一边问一边倒水：“听说那个孕妇找你看感冒了？” 林北点点头：“是啊，不敢给她用猛药，毕竟很多西药的副作用太大了，不太适合孕妇使用，西药就是太猛了……” 白鸽接着说道：“中药的副作用相对较小一些吧。” 林北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回答道：“虽然中药的副作用相对较小，但还是要谨慎用药。” 这时，白鸽坐到林北旁边，白鸽把水递给林北，林北刚喝完把水杯放桌子上。 白鸽就把凑到林北脸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北，一脸期待地说：“对了，人家都怀孕了，你说咱俩什么时候也要一个孩子？” 林北有些惊讶地看着白鸽：“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你以前不是一直以事业为重吗？” 白鸽红着脸解释道：“看别人怀孕我心里痒痒了不行吗？” 林北笑着点头：“行啊，这不算什么问题。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们都比较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考虑吧。而且你那边也有很多病人需要照顾。” 白鸽无奈地撅起嘴：“那倒也是。” 林北安慰道：“哎呀没关系，到时候你可以休产假，医院里还有其他医生可以帮忙。” 第173章 小儿流感 荆防败毒散都没喝完，开了三天的量，谁知道晚上喝了一副，第二天诸症皆消。就没再服用了。 林北在手机上面回复，“先去药店找中药师抓一副玉屏风散喝三天，喝完再来医院复诊，我再给你开方子。” 这段时间来，老先生的方子没什么变化，因为症状没什么变化。 这一天，林北照常来观察老先生的情况。 “咳嗽嘛？” “不咳嗽了。 ” “呼吸……还顺畅吧？” “差不多吧。” “腰还疼吗？” “不疼了。 ” “哦……啊？不疼了？” “对，之前是咳嗽的时候疼，再后来不咳嗽也疼，现在……现在几乎不疼了。” 复查腰椎ect，骨转移消失。 现症见……几乎没什么症了。 再次复查胸部ct，较前片无明显变化。复查肝功肾功，皆正常。 停西药，单独中药维持，再次进入平稳期。 目前老先生没什么身体不适了，就只是食欲不太好，寐后易醒，大便溏薄。 现在能补就多补一点，到时候用西药就能多扛一点。 山药五十克，焦山楂五十克，黄芪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太子参十五克，鸡内金十五克，炒麦芽十五克，猫爪草十五克，石见穿十五克。 先服用个十几天吧。 正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联系那个滑胎的病人。 中医科的同事跑过来：“帮忙！帮个忙！” “啥忙啊？” “流感！小儿！” 小儿三岁零七个月，西医单独治疗效果不佳，遂中西医结合治疗，短暂退烧，现又复温。 于是只能让林北来试试。 “患儿现在三岁零七个月，主要是发热，而且是反复发热，用西药效果不好，总是复烧。”白鸽说道。 小儿诊断很困难的一点就是不会说话，不像成年人有什么症状，哪里不舒服能说明白，小儿不能，所以几乎就没有主诉。只能从家长口中得知发烧。白鸽这里得知是流感。 林北把手放在小儿额头，确实烫！ 犹如炭火！ 但一摸手足却是冰凉。 烧这么高……赶紧退烧才行啊。 西药已经灌肠完毕。 林北也来不及思考，高烧就退烧，管不了那么多了！ 麻黄九克，杏仁九克，甘草五克，生石膏……… 如果这是个成年人，林北毫不犹豫一百二十克就能整上去了…… 这…… 林北思虑再三，生石膏二十五克。 到了晚上体温恢复正常。 林北深呼一口气，在白鸽旁边嘚瑟。 “多大点事啊，还要让我出马。” 白鸽双手抱在胸前，“哼”了一声：“你可别得意太早了，退烧我也能退，不复发才算你有本事。” 到了第二天早上，测体温三十七度。 林北看小儿面部红赤，脉洪大。这是里热盛实之兆，还是实证。 改投白虎汤。 生石膏二十五克，知母十二克，梗米二十克，甘草五克 。 一日服用两次，联合西药。 晚上在家。 白鸽躺在床上，林北在一旁都准备关床头灯了。 白鸽突然开口：“我还是有点担心。” 林北答个哈欠。“担心什么啊？” “今天一天那个小孩的体温都是在三十七度上下浮动，最高可达三十七度二，这个体温不容乐观啊。” “担心什么啊，晚上有值班医生，怕什么，赶紧睡觉吧。” 林北翻个身就睡着了。 白鸽突然起身，吓林北一跳。 “你干嘛去啊？” 白鸽一边翻衣服一边说“回医院。” “不是，大姐，这个时候回医院？” “我还不放心。你去不去？” 林北看着白鸽一脸认真的模样。 “我去我去。” 第174章 反复发烧 白鸽算是整个呼吸与危重症科年轻一代里面的顶梁柱式的人物。林北是整个中医科年轻一代里面的顶梁柱式的人物。 没想到让白鸽算中了。 凌晨体温突然飙升到三十九度。 女人的第六感吧。 胸腹热，手足凉，脉促。 反复发烧说明虚，手虚实夹杂之证。因此祛邪还要扶正。 再造散加减急煎。退烧加生石膏克，青蒿，加强透散表邪之力，加荆芥。 白鸽虽然人去了，其实是没什么办法的，用药还是老样子。 生石膏十五克，青蒿五克，黄芪二十克，人参五克，桂枝五克，甘草三克，熟附子三克，细辛两克，羌活五克，荆芥五克，防风五克，川芎五克，生姜五克，赤芍五克，大枣十二枚。 凌晨一次，早上一次。 体温不减。 好家伙，这小儿发烧那么难搞！ 这么长时间，折腾四五天，就算是寒邪也该郁而化热了。 现在最难搞的也是发热。 白鸽说：“你快再搞个方子出来啊！” 林北抓破头皮：“清营汤！上清营汤！” 热入营分，则到夜晚的时候发热会加重。 故清营分热，用清营汤再合竹叶石膏汤。 水牛角五克、生石膏十五克，生地黄十五克、金银花二十克、连翘二十克、玄参八克、黄连十五克、竹叶八克、丹参八克、麦冬八克。 服用两次，体温稍降。 到了晚上，白鸽回家了。 林北没有回家。 夜晚恐怕又会高烧。 果然到了凌晨四点再度高烧，四十度。 林北发愁，这可是中药加西药，中西医结合治疗啊！ 怎么效果就不行呢？ 凌晨加服一次清营汤合竹叶石膏汤，发烧不减。 小儿头上微微出汗，四肢厥冷，脉微欲绝。 糟了，这是寒邪入里了，看来还没有化热呢！看来辨证辨错了！ 四肢厥冷，脉微欲绝，是寒邪入里导致的，之前以为是热证，所以用苦寒药，没想到还没变化呢，还是寒证，寒证用苦寒药，反倒加重病情了！ 是里寒外热，真寒假热证！ 林北深呼一口气，莫慌……莫慌…… 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四逆汤主之。 回阳救逆第一药附子，以干姜辅之。 熟附子八克，干姜一百二十克，甘草五克，大枣十二枚。 再熬姜汤数碗，频频喂服。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体温降至三十七度多。 白鸽说道：“我昨晚一夜没睡好当这么久医生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呢。” 林北说道：“我一夜没睡好吧。” “你一夜没睡怎么体温还是三十七度多？” “能维持住这个体温就不错了。” 没多久护士又去测了一次，三十八度。 林北这个时候注意到一个关键点，大便干结。 怎么感觉又像是热邪呢，热久生燥导致大便干结，林北快让这小孩的病情发展整迷糊了。 也可能是昨晚温热药用过头了。 不管了，泻下，泻下以清热。 用黄龙承气汤去人参。 大黄五克，芒硝五克，枳实 六克，厚朴五克，当归 五克，甘草六克。 服用一剂，拉稀两次，按照常理，拉完稀就会退烧了。 可体温还是三十八度没有变化。 还是因为小孩不会说话，采集症状很有限，只能通过那一两个症状去分析，太受局限了，而且还是小儿，不敢用大剂量。 这必须找个有经验的中医来！ 等等？有经验的中医？ 林北把资料和现在观察到的症状发给老陆，又一通电话打给老陆。 老陆一边看着手机上的资料，一边慢悠悠的开口。 “傻小子，为什么不用达原饮啊？” 第175章 达原饮 发热，体温三十九度二，肚腹热，手足冷，嗜睡多眠，纳差不口渴，大便依旧稀，估计还是黄龙承气汤的药劲儿，小便黄。 大便依旧稀，估计还是黄龙承气汤的药劲儿。 “舌头拍个照片，拍清楚点。” 照片发过来，舌边尖红，舌苔厚白。顺便看到小儿眼角发红。 达原饮乃温病派大家吴又可所着《温疫论》中。 “温疫初起，先憎寒而后发热，日后但热而无憎寒也。初得之二三日，其脉不浮不沉而数，昼夜发热，日晡益甚，头疼身痛。其时邪在伏脊之前，肠胃之后，虽有头疼身痛，此邪热浮越于经，不可认为伤寒表证，辄用麻黄桂枝之类强发其汗。此邪不在经，汗之徒伤表气，热亦不减。又不可下，此邪不在里，下之徒伤胃气，其渴愈甚。宜达原饮。” 当初用麻杏石甘汤效果不佳，乃是“此邪热浮越于经，不可认为伤寒表证，辄用麻黄桂枝之类强发其汗。此邪不在经，汗之徒伤表气，热亦不减。” 再用黄龙承气汤效果不佳，乃是“又不可下，此邪不在里，下之徒伤胃气” “昼夜发热，日晡益甚”。也就是白天晚上都会发热，白天更甚。 正符合这小儿的情况。 不可用麻杏石甘汤的汗法，因邪不在表，又不可用黄龙承气汤的下法，因邪不在里。 那邪究竟在哪里呢？ 在膜原。 对于流感，如果汗法不行，下法不行，那就可以用达原饮，考虑邪在膜原。 膜原并非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一个适用范围，即汗法，下法皆不效，且症有多符合邪伏膜原证者，可考虑达原饮。 不过老陆最终确定邪伏膜原则是因为舌象，而舌象一直被林北忽视。林北一直都不怎么重视舌脉。 殊不知四诊合参，整体考虑是中医诊断的精髓。症状诊断固然重要，但舌脉也不能忽视。 “温疫舌上白苔者，邪在膜原也。” “温疫发热一二日，舌上白苔如积粉。” 正如此小儿舌苔白厚。 “槟榔能消能磨，除伏邪，为疏利之药，又除岭南瘴气；浓朴破戾气所结；草果辛烈气雄，除伏邪盘踞；三味协力，直达其巢穴，使邪气溃败，速离膜原，是以为达原也。” 温病之“膜原”，又类似伤寒之“半表半里”，加柴胡。 柴胡三十克，槟榔六克，厚朴三克，草果三克，知母五克，赤芍五克，黄芩十五克，甘草五克。 早，中，晚各一次。 当晚降为三十八度，凌晨三十七度，第二天一早体温恢复正常。 续用一天，体温正常，未再复发。 改为玉屏风散，服用三天后，精神状态良好，饮食及二便正常，体温正常未反复。 停药后，白鸽又电话随访三天，体温未复发。 回过头来用过麻杏石甘汤，竹叶石膏汤，清营汤，四逆汤，黄龙承气汤，都效果不好。 不是方子的问题，也不是药的问题。 是使用方药要对证啊！ 第176章 二度进展期 林北趴在诊室里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电话响了。 “喂？是林医生吗？” “是，您是……” “我之前怀孕找你调理身体啊，今天有时间吗？” “有有有，来吧，我在诊室里呢。” 这个时候，肚子已经大起来了，谨慎起见，选择住院。 依旧是腰酸，出现了腿麻的症状。未有下腹坠胀，阴道出血等症。 治法依旧是补益脾肾，辅之以活血通络。 人参三十克，黄芪三十克，菟丝子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熟地黄十五克，续断十五克，桑寄生十五克，丹参五克，鸡血藤五克。 丹参，鸡血藤有活血功效，同时也是孕妇慎用药，所以剂量就小点。 先服用着，估计着也快生了。 林北刚松了口气，护士就去喊林北了。 “老先生那边又出问题了。” “啊……什么问题？” “刚刚突然开始咳嗽，一下子咳出大量的黄色浓痰，还带着血丝呢！” 啧，刚舒服了几天没什么症状，现在症状又出来了。 林北立马就去查看情况了。 咳嗽咳痰，痰色黄，痰质粘稠，胸闷气短，大便秘结。 做胸部ct，发现肺部的癌有增大的迹象了。 刚刚一个月多的平稳期，现在又进入了进展期，因为肺部癌细胞又增大了。 对于癌症来说，西医重“攻伐”，能够很好的控制癌症进展，但缺点在于“伤正”，会有很多毒副作用，很多人是无法耐受的。中医重“补益”，能够很好的增强患者体质，提高免疫力，从而有助于提高化疗的效果和患者对化疗的耐受性。 所以现在达成了一致，平稳期单纯中药维持，一旦出现进展，立即使用化疗，通过化疗，癌症控制住了，再停用化疗，单独使用中药维持。这也大大降低了化疗耐药的程度。 西医化疗立马就安排上了。 咳嗽咳痰，痰色黄，痰质粘稠，痰中带血，脉浮大。是痰热阻肺证。 热邪蒸液成痰，故见痰质粘稠。燥邪内生，重伤血络，故见痰中带血。 林北尝试性的去按老先生的胸口，“是这胸闷吗？” “对对对，是这是这，你这一按又疼起来了。” 林北就把手缩回来，这不就是“按之则痛”嘛？ 小结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则痛，脉浮滑者，小陷胸汤主之。 大陷胸汤不可用之，本就上了化疗，中药就尽可能的“温柔”一点。小陷胸汤即可。 只用小陷胸汤还不行，方子太小了。再加点清热化痰药和健脾化痰药。 瓜蒌三十克，半夏三十克，桑白皮三十克，黄连二十五克，浙贝母二十五克，金银花二十五克，连翘二十五克，黄芪六十克，猫爪草十五克，姜黄十五克，蟾皮五克。 瓜蒌，半夏，桑白皮，浙贝母，金银花，黄连，连翘，清热化痰。 黄芪健脾化痰。 加猫爪草，蟾皮辅助抗癌。 联合化疗一周。 咳嗽咳痰得到缓解，胸闷气短，大便秘结如前。又出现了左肩背部疼痛。 这个效果不是很理想。 临海又向老陆求助。 老陆说：“其实我这里有个小方子你可以拿着用一下。” 第177章 消岩汤 黄芪，太子参，夏枯草，生牡蛎，白花蛇舌草，蜂房，姜黄，郁金。 黄芪，太子参健脾化痰。夏枯草消肿散结。生牡蛎软结散结。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蜂房驱风解毒。姜黄破血行气。郁金活血止痛。 “这个方子可以吗？” 老陆说道：“不好说，之前我用过很多次这个方子，毕竟我只能观察症状，别的我不知道，但服用这个方子能缓解一些症状。” 小陷胸汤合消岩汤。 瓜蒌四十五克，桑白皮四十五克，黄连三十克，半夏十五克，黄芪六十克，太子参三十克，夏枯草十五克，生牡蛎十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蜂房十克，姜黄十五克，郁金五克，三棱五克，莪术五克。 三棱莪术是破血行气，消积止痛的着名药对。 一直服用了十四天，左肩背疼痛才缓解。 咳嗽咳痰转为干咳少痰，咽干口燥。出现纳呆腹胀，胸闷气短，大便秘结依旧。舌红少津，脉虚。 是热邪盛实转为阴虚。 干咳少痰，舌红少津，咽干口燥是肺阴虚，纳呆腹胀，大便秘结是脾虚。久病考虑肾阴虚 。胸闷气短考虑肝郁气滞。 一贯煎和六君子汤加黄芪。 六君子汤肺脾双补，一贯煎肝肾同治。 沙参三十克，麦冬三十克、当归十五克、生地黄十五克、枸杞子十五克、川楝子十五克。人参三十克，黄芪六十克，茯苓十五克 ，白术十五克，陈皮 十五克。 实证转为虚证就不能想着能立马见效了，如果症状不变化，再服用个小半月估计能见大效果。 林北想着小小的休息一下，没想到另一边又出问题了。 目前滑胎的病人已经住院了，住院了之后继续服用中药，后来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而且是非常剧烈的恶心呕吐。甚至吃不下饭，就算吃下饭了也会吐出来，那更不要说中药了，喝下去也是吐出来。 现在已经是孕第二十五周了，妇科医生的建议是再等等，等时机成熟了做剖腹产。 这林北不懂，林北来就是解决这个孕吐的问题，孕吐是正常现象，但是如此剧烈的就不是了。 之前没少用一些止呕的药，但都没有这么严重过。 目前只能慢慢喂服一些米汤。 孕吐怎么会突然加重呢？ “还能因为什么？升过头了，升麻，柴胡这两味药是托举气机的，气机往上托举，不容易流产，但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如果患者出现了嗳腐吞酸之类胃气上逆的症状的时候，就不该用这两味药，你关注的还是少，以为患者呕吐你止呕就行了，其实是用药的问题，早就该把柴胡，升麻这两味药去了。” “那关键现在基本是吃什么吐什么，就算再另起一方也没用啊。” “脑子不要死劲，你只会开中药吗？别的不会啦？” “那就上针灸。” 孕妇针灸也有很多注意点，比如合谷穴不能针。 针灸同样需要先诊断，要辩证，不是哪个穴位能止呕就扎那个穴位。 第178章 止呕四穴 恶心呕吐，不能进食，食入即吐，胸胁疼痛，脘腹胀满，头晕，口干口苦，体重较前略有下降。 考虑之前用升阳举陷之药，导致胃气上逆，出现恶心呕吐，脘腹胀满，同时引动肝阳，随胃气上亢，导致头晕，口干口苦，胸胁疼痛。 急则治标，先针刺公孙穴，公孙穴是脾经络穴。可调畅脾胃气机，同时又旁通于冲脉，是治疗脾胃诸症之要穴。 再刺内关穴，有疏肝和胃，降逆和中之效。 最后刺太冲穴和足三里穴，太冲穴为足厥阴肝经的原穴。十二经脉在四肢部各有一原穴，原，含本原、真元之义。意在调和肝经气机。 足三里穴为足阳明胃经之合穴。经气深入的地方，可以调和胃气。 《黄帝内经》：“所出为井，所溜为荥，所注为输，所行为经，所入为合，二十七气所行，皆在五腧也。” 没条经都有自己的五输穴。 林北刺到内关穴时，突然就打了个非常深长的嗝。 “什么感觉？” “就有点酸涨的感觉。” 林北一松手，看到针尾在微微抖动。 是得气了。 针毕。 林北一边收拾手上的针，一边问：“现在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有点饿了。” “饿了好啊，饿了就多吃点，这几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哎呀我都愁死了！”老公在一边说道。 第二天，同样的穴位又刺一遍。 诸症皆消，没有任何身体不适，二便正常，饮食正常。 距离剖腹产的日子还早着呢，再开个小方子。 山药五十克，黄芪二十克，菟丝子二十克，太子参二十克，焦山楂十五克，麦芽十五克，陈皮八克。 还是以健脾补肾为主。 老先生那边症状又加重了，林北现在是两头儿跑。 “目前出现了低烧和腹痛的症状，我们考虑是化疗的副作用。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现在才出现副作用已经很不错了。” “准备化疗多久？” “我们的计划是化疗二十一天，现在化疗到一半了。” “那还继续化疗吗？” “看你咯，如果你能把副作用给解决了，那就继续化疗，把这一周期的做完，然后再复查看看怎么样。” 压力立马给到了林北。 除腹痛，低烧外，尚有大便干结，咳嗽咳痰。 太阳病，若吐、若下、若发汗后，微烦，小便数，大便因硬者，与小承气汤，和之愈。 小承气汤加甘草。 甘草可缓和大黄峻烈之性，达到减毒增效的目的。 大黄九克，厚朴十五克，枳实十五克，甘草五克。 服用一剂，当晚便腹泻。 刚腹泻完，林北就去问道：“好点了吗？” “肚子倒是不疼了，好多了，除了有点咳嗽，倒也没什么不舒服了……” 林北又测了次体温，还是低烧，腹痛缓解了，低烧依旧。 久病， 低烧还是虚热所致。 退虚热，可以用青蒿鳖甲汤。 青蒿三十克，鳖甲十五克，生地黄十二克，知母五克，丹皮九克。 早一天服用三次。 第179章 骨蒸潮热 服用了一天，一天三次。 晚上白鸽就去查房，“验收成果”了，看看体温降下来没有。 “嘶……我觉得怪怪的。” 她一脸关切地问道：“啊，怎么了？” “你说……我这真的退烧了嘛？” 白鸽看着手上的温度计：“确实退烧了呀？怎么了？” 白鸽连忙安慰道：“你要是不信，咱们再用温度计量量。”说着，林北也走了过来，在一旁看着。 “还是再测测吧。”老先生说道。 于是，先后用了体温枪，又换了几个水银温度计，反复测量后，体温都显示正常。 白鸽看着手里的温度计，皱起了眉头：“没问题啊，烧确实退了，咋了，身体哪不舒服吗？” “这倒也没有……就是感觉……热……” “热？”白鸽疑惑地重复着。 “对，也不是说那种特别热吧，但是就是感觉热，那种由内而发的热，让人很难受。”老先生表情就看起来很痛苦：“这种热虽然不是特别热，但就是一种……哎呀语言形容不来，就是热，不痛苦但是很难受的热。” 白鸽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体温都正常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林北此时也凑了过来，询问道：“怎么样？烧退了吗？” 白鸽无奈地摇摇头：“烧退是退了，但就是……感觉热，这就很莫名其妙。” “什么莫名其妙，是不是那种由内而发，感觉是从骨头里往外透的那种热？”林北追问道。 “哎对对对，这个语言描述的很恰当，一语中的，就是那种感觉。”老先生连连点头。 林北微微一笑，对着白鸽说：“没什么，这叫骨蒸潮热。” 骨蒸潮热是有热自骨内向外透发的感觉者,称为骨蒸潮热.多为阴虚火旺,阴液亏虚,不能制阳,阳气偏亢所致。 还是虚热，实热证的主要矛盾是热邪盛实，虚热证的主要矛盾是阴虚不足。要用清虚热的药，如果用清实热的药很可能会导致阴阳两虚。 低热日久不退，非实热证，是虚热证。既然是虚热，那么祛邪就在其次，补虚是首要的。 所以还是要补虚，既然补虚……青蒿鳖甲汤感觉没问题啊………再服用一天？ 算了算了，还是问问师父吧。 老陆这个时候没空接电话，林北打了两三个都给挂了，林北就没再打了，改发短信了。 老陆也没回。 因为老陆也遇到个“大麻烦”。 这个是老道介绍过来的病人。 是精神分裂症，而且是难治性精神分裂症。 曾经家里人擅作主张，断了一次药，结果发病非常严重，吞了很多药，幸亏发现及时，送进了icu，才捡回一条命。 家属死马当作活马医，送到老道那里，老道做了个法事，同时进行了不是很专业的心理治疗，当然没什么作用。 老道又不敢开方子，因为服用的有西药，但又不敢断西药，又害怕复发。 左右为难之际，老道决定把皮球踢给老陆。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村东头有个特别神的中医？这一片都有名气，我给你们介绍过去怎么样？” 其余疾病老陆随便应付，但这个，确实把老陆难住了。 癌症是身体上的癌症，精神分裂症是精神上的癌症啊。 第180章 清骨散 老陆看着面前的病人，也是年轻小姑娘，和小翠差不多大。 只不过面容憔悴，眼神呆滞，还有就是体态偏胖一点，不用多说，吃西药吃的，目前是服用西药控制症状，已经吃了四年多了，期间因为擅自断药发作过一次，就更难治了。 “大夫，你说我家孩子怎么样啊？” 姑娘的母亲一句话打断了老陆的思绪。 “小问题，小问题。” 脉数，还有一点点的滑。 “西药控制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看中医呢？” “您不知道，前几天好像是……唉！” 老陆知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再问。 四年来有幻听，全靠西药控制，平时与常人无异，但偶尔发作的时候会胡言乱语，骂人，摔东西，时觉五心烦热，晚上睡前会觉得头疼难忍，彻夜难眠，即便入睡又会做噩梦惊醒，白天嗜睡。大便秘结。 “看看舌头。” 舌苔黄厚且腻。 五心烦热是阴虚表现，舌苔黄厚是热邪盛实的表现。 大便秘结，苔黄厚腻，脉滑数。 可以试试礞石滚痰丸。 同时还要补补阴。加玄参，熟地黄。 开窍醒神，再加个石菖蒲。 青礞石这种药，一般慎用，而且要先煎，不然毒性大。 青礞石十五克，黄芩三十克，大黄十五克，沉香十五克，玄参二十克，熟地黄三十克。 “这个一日两次，先服用七天，七天后来复诊，西药可不敢再断了，先看看情况，酌情慢慢减。” 人走了。 老陆给林北回电话了。 “啊？你能想到青蒿鳖甲汤，就想不到清骨散吗？” 虚热通常是阴虚所致，体内阴气不足，阴阳就不平衡了，阳多了就会热，不是阳本来就多了，而是相较于阴多了，去清热反倒不行，用清实热的药很可能就会导致阴阳两虚了。因此要补阴，让阴阳重归平衡。低热是肾阴虚，干咳是肺阴虚，你以清骨散为基础，加减一下就行了。” 银柴胡十五克，胡黄连十五克、秦艽、鳖甲十五克，地骨皮三十克，青蒿三十克、知母十五克，玄参十五克，麦冬二十克，甘草五克。 滋阴加玄参，麦冬。 “对了？您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有个病不太好搞。” “什么病？” “精神分裂症啊。” “那确实……” “对了你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个西药是干嘛用的？” 林北看了一眼老陆发了的图片“这个啊，就是缓解症状的，其实没啥用还副作用一堆，但是没办法，毕竟能控制住症状就已经很困难了。” “行，我了解了。” 老陆挂断电话，又拨电话给那小姑娘的妈妈，了解下情况。 “是这样的，本来西药控制的好好的，但是……你不知道，当初她没病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后开都准备结婚了，但是你也知道我姑娘这情况……后来就分手了，她受了刺激，就打人骂人，还刷东西，胡言乱语更严重了，医生就说加量，根本没有用，还是会发病……根本就控制不住，有时候毫无征兆的就发病了……” “所以就想着找个别的办法？” “对啊，我听邻居说这是中邪了，就去找那个道士做了个法事，没什么用处啊，他介绍过来让我找你看看。” 这个老道啊…… 老陆揉了揉鼻梁。 “行，也就是说现在西药控制不住症状了，所以试试中医？”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现在一天吃多少片啊？” “一天的话……是二十一片。” 第181章 增水行舟法 “一天二十一片？这量有点大了吧？” “呦，你还懂西医呢？” “啧，略懂一点吧，怎么说呢……主要就是这些药物副作用太大了，而且还长期大量的这么吃，肯定不行的，要减药的。”林北说道。 “还减药呢……那有那么简单，这个要慎之又慎，先把症状控制再说减药的事吧………清骨散好使不？” “好使啊？服用了一天患者就说不热了。” 老陆叹了口气：“你先忙吧，多注意他的身体状况有什么变化，多查房。” “好，您放心吧。” 林北把手机塞兜里，继续开一些补肾补脾的方子。一直到化疗结束。 胸部增强ct，肿瘤缩的比之前还要小一点。 停化疗，单独中药维持。 林北现在更有信心了，本来都“判死刑”的病人，最多只能活两个月，这来来回回也都那么长时间了，人也没事儿。 现在又进入平稳期了 。 老先生现在没别的不适，还是干咳少痰，便秘，这个便秘只有喝了小承气汤的那段时间有好转，之后便秘就复发了。 便秘…… 干咳少痰还是肺阴虚，便秘肯定跟脾胃有关。 “排便怎么样？” “别提了，就两个字——干巴！”老先生回应道。 “干巴是吧，行，那就湿润一下。” 这是燥邪内生，导致胃阴虚。 沙参麦冬汤最合适了。这个方子主要是补肺阴的，但是也可以用来治疗胃阴虚。 主要是沙参这味药有两个功效，不仅能养阴清肺，还能益胃生津。 对于燥邪导致的便秘有作用，但不是对所以便秘都可以，有的便秘是单纯因为虚，有的则是因为热邪，这不同的病因治疗方式也不同，还是要辨证论治的。 再加莱菔子和火麻仁促进一下肠蠕动。 沙参四十五克,玉竹二十五克,莱菔子十五克，桑叶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生扁豆十五克,天花粉十五克，火麻仁十克，甘草五克。 白鸽说道：“这个便秘估计有点难搞哦。” “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是因为化疗吧，不知道西医的这些治疗会不会对你们的辨证产生影响。” “如果是因为化疗导致的……那就没法……哎呀管那么多呢，先试试呗。” 计划服用七天，到第三天便秘就充分缓解了。 “嘿嘿，中药照样没问题。” 去掉火麻仁，莱菔子，沙参减量为二十克。继续服用。 老陆看着面前的病人，面色苍白，眼神呆滞，还带着点慌乱。 “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呢？” 点头。 “哦……” 还是有幻听。 脉滑细数。舌苔薄白。 “最近睡得好吗？” 摇头。 “是因为头疼吗？” 摇头。 老陆思考了一小会儿：“还是做噩梦？” 点头。 “头也不疼了吧？” 点头。 “医生问你呢……你说句话嘛……”姑娘的妈妈说道。 “还感觉浑身热吗？” “好一点了。” 至于其他的信息，还是从家属那才能了解的更全面。 偶尔还是会有幻听，幻听出现的时候还是会骂人，摔东西。但是次数相比之前明显要少。之前一天能有四五次，现在一天一两次 。曾拉出大量黑色臭便。头疼不疼了，但还是做噩梦。身热得缓，但还是有。 原方基础上加个酸枣仁，合欢皮安神。 大便臭秽，身热，考虑是虚热便秘。大黄是清实热的，去掉，换成增液汤。 青礞石十五克，黄芩三十克，沉香十五克，玄参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生地黄十五克，麦冬十五克。 还是虚实之分，实热便秘，主要是体内热太多了，想要治便秘，就需要清热，大黄就是泻下清热的。虚热便秘，则主要是体内阴太少了，具体的说是津液太少了。 增液汤出自《温病条辨》： 方中重用玄参为君药，其性咸寒润下，善滋阴降火，润燥生津。麦冬甘寒滋润，大有滋阴润燥之功；生地黄滋阴壮水，清热润燥。二药共为臣佐。 三药合而用之，大补阴津，即以增水，水满则舟自行。 全方药少力专，妙在寓泻于补，以补药之体，作泻药之用，既可攻实，又可防虚。 阴虚则津液少，津液少，燥屎就干巴，推不出去，把阴虚补了，津液多了，燥屎顺着就出来了。是为增水行舟法。 第182章 便秘食疗方 让林北万万没想到的是，把火麻仁和莱菔子去掉，沙参减量之后，老先生便秘又复发了，而且几天大便不通，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开塞露，甚至灌肠都用上了。 “你这方子开的没问题。主要是接受了西医的治疗，人的人体会产生一些变化，不能按照常规的方法去辨证，未来应该努力一下，尝试把西药的一些不良反应纳入到中医辩证体系里，这样才能更好的去做中西医结合。” 林北深感赞同。 “老是灌肠不是办法啊，现在我把剂量加大，也不顶用了。” 老陆说道：“不用慌，博采众方一下，你知道张锡纯有个治疗便秘的方子不？” “我知道啊。一个名字叫赭遂攻结汤，一个名字叫硝菔通结汤。这两个用哪个呢？” 老陆慢慢解释：“别看同样是治便秘的，其实大有不同。区别在于一个是“通”，一个是“攻”。” 赭遂攻结汤： 生赭石，芒硝，甘遂，干姜。前三味药都是药性猛烈，毒性交大，皆是“攻伐”之品，故突出一个“攻”。 硝菔通结汤： 芒硝，莱菔。 “治大便燥结久不通，身体兼羸弱者。” 因为身体羸弱，所以不耐攻伐，因此换成了莱菔这种药性温和的药。 原方莱菔甚至用到了五斤的量。 而莱菔是个“洋气”的名字，民间一般称之为萝卜。 林北说道“那就用硝菔通结汤。正符合老先生的情况，体质比较虚弱嘛。” “没错，我只提治疗便秘的意见，有其他症状的话……你自己看着情况调整就行了。” “没问题。” 原方不动，照常一日三次沙参麦冬汤。 另起一方： 莱菔切片三千克，炖熟，加芒硝七克，分为数碗。 上午和下午空闲时间频频喂服，莱菔直接吃肚子里。 连续三天，期间只用过一次开塞露，之后就没再用过了。 大便恢复正常。 平时可以把芒硝去掉，只用大剂量莱菔，可以当做便秘的食疗方，但一般只能做辅助治疗。 便秘解决了，咳嗽又严重了，痰又开始多了起来。 刚开始一直在补肺阴，现在补了肺阴，痰又多起来了。甚至喉咙肿痛。 又要清热化痰。 这个时候林北发现了一个规律，一开始是热邪盛实，清完热就是阴虚，补肺阴久了，热邪卷土重来，治疗从头到尾就是一种重复这个过程。 也就是痰多，变为干咳少痰，然后又痰多，接下来又干咳少痰，这个过程一直在重复。 痰多—干咳少痰—痰多—干咳少痰…… 热邪盛实—阴虚—热邪盛实—阴虚…… 一直重复。 奇了怪了。 这个热邪是反复发作。痰多是热邪蒸液成痰，耗伤阴液，阴液耗损完了，热邪就转为燥邪，变为干咳少痰，因为热邪没有阴液可以蒸了，但不代表热邪没了，热邪一直都在，只是因为阴液亏虚，所以热邪没法蒸液成痰，看起来像燥邪，然后开始滋补阴液，阴液一补，热邪就又开始蒸液成痰，干咳少痰又转为痰多。 其实热邪一直都在，从来就没有被清掉。 是非常顽固的热邪。 第183章 热盛血瘀证 “这个是肺癌”老陆说道“不是普通的外感病，有热邪了清热就完事了，像感冒啊，流感啊，这些热邪是“外感“的，你把热邪赶出去，清热就行了，肺癌不一样，它的热邪是“内生”的，你光清热不行，你要找这个热邪是怎么来的。不能把肺癌当成外感病去治。” 老陆接着说：“久病气虚，气虚则血瘀，瘀血积聚于肺部，又阻遏阳气正常宣发，阳气因血瘀而被阻遏，久而久之必转为热邪。所以清热不是首要，还有活血化瘀。” 热盛血瘀证。 热邪来自于血瘀，所以欲清热虚先活血化瘀。 咽喉肿痛，咳嗽咳痰，痰多量大，胸痛复发，舌苔黄腻而厚，舌下青紫。 胸痛复发，舌下青紫是有血瘀。 舌苔黄腻而厚，咽喉肿痛，咳嗽咳痰，痰多量大，是热盛。 老陆说道：“可以分期论治，现在症状严重，主要还是清热，辅助以活血化瘀。等症状缓解了，就主要是活血化瘀，过一段时间再去补气，气虚则气不行血，从根上来说还是要补气，然后辅之以行气的药。” 既能清热又能活血化瘀的方子…… 清瘟败毒饮。不发烧，不口渴，去生石膏，抗癌加半枝莲，白花蛇舌草。咽喉肿痛加射干，木蝴蝶。 黄芩五十克，生地黄三十克，水牛角三十克，黄连二十五克、栀子十五克，知母十五克、牡丹皮十五克，赤芍三十克、连翘十五克，玄参十五克，丹参二十克，紫草二十克，郁金十五克、桃仁十五克、红花十五克，半枝莲十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甘草六克。 黄芩，黄连，栀子，连翘清热解毒。 生地黄，水牛角，牡丹皮，玄参清热凉血。 赤芍不仅能清热凉血，还能活血化瘀，辅之以丹参，红花，桃仁。 郁金一方面能祛瘀止痛，一方面能行气。 射干，木蝴蝶清热利咽，针对咽喉肿痛。 只服用一天咽喉肿痛就消失了，但其他症状还在。 继续服用了一直到第十四天，略微咳嗽咳痰，胸痛依旧无缓解。 还是胸痛。 按照老陆的分期论治，这个时候就应该以活血化瘀为主了。 方用血府逐瘀汤。去柴胡，加半枝莲和白花蛇舌草。 桃仁三十克、红花三十克、当归二十五块、生地黄二十五克、牛膝二十五克、川芎二十五克、桔梗十五克、赤芍三十克、枳壳十五克、甘草五克。半枝莲十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 桃仁，红花，当归，牛膝，赤芍，皆是活血化瘀药。生地黄还能清热凉血，川芎，枳壳怎能行气，助力活血化瘀。 林北刚把方子给药房，让他们煎药，一扭头碰见了之前滑胎病人的老公。 “怎么了？” “我老婆明天就剖腹产了。” 老陆正在把脉，看着那姑娘，精神状态不错。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最近也不失眠了，也不做噩梦了，睡得很好。有的时候还是会听到一些声音。” “这个声音是从外边来的，还是……脑子里发出来的？” “脑子里发出来的。” 这是老陆区分正常声音和幻听的一个方法，正常声音在听感上是“外源”的，幻听在听感上是“内源”的。 “一天能有几次呢？” “有的时候一整天也没有，有的时候，一天也就有一次吧。” 便秘也不便秘了，大便一日一次。 “哦……行。” 也许可以试着减药了。 第184章 母子健康! 减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擅自断药，导致病情加重，那现在减药就更要慎之又慎了。 问问老道吧，他之前不是也遇到过一些精神分裂症患者嘛？ 老陆说道：“原方再服用三天，三天后再来复诊。” 姑娘的妈妈问道：“要不要减药啊？这个药那么大，如果能减的话……” “复诊的时候再说吧。” “行。” 毕竟老陆不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专业，先从老道那吸取下经验吧。 老陆很快动身前往药王庙。 老道坐在躺椅上正睡大觉。 “呔！”老陆一边喊一边用力跺脚。 “哎呦呦……吓我一跳”老道差点从躺椅上原地飞天。 “你干吗呢？”老道迷瞪着眼。 “你把病人推到我这里来了，自己搁这睡大觉，挺舒服的啊。” 老道叹口气：“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来来来，进来喝茶，有什么话边喝边聊。” 两人进了偏房，老道娴熟的开始捣茶叶，不一会儿就泡出来一壶好茶。 “这饼茶叶，是南方的一个老板送来的，你尝尝。” 老陆接过茶杯，根本没闲心去品尝味道。 “你说你之前治过一些精神分裂症。” “啊，是啊。” “怎么样？” 老道挠挠头：“不怎么样，不然我干嘛把病人推给你。” “那有没有尝试过减药呢？” “尝试过。” “成功了吗？”老陆眼里满是期待。 “成功了。” “减了多少片？” “半片。” “咦嘻………”老陆往椅子上一靠“我还以为你多神通广大呢，扣扣搜搜的就减那半片也好意思说……” “不是，减半片很了不起了好吧，你要想减药我建议也先减半片，慢慢搞。” 老陆喝了口茶：“行吧。” 老道治过那么多，减药就成功了一次，还就只减了半片。 看来这个病还真不好搞。 要是有个西医能“会诊”一下子就好了。 等等，王利不就是西医嘛！ 林北坐在手术室门口，腿止不住的在抖。 又不是我老婆怀孕，我在这儿瞎紧张什么啊？ 老公也是来回踱步。 林北心也提到嗓子眼了，毕竟这个病人，孕七次，流产七次，虽然说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但是孩子没出来，心里的那块石头就一直悬着。 林北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慌什么，那妇科医生都说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你在慌什么？ 不行，还是慌。 林北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来，盯着手腕上的手表看，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老公立马就冲上去了。 “大夫，怎么样怎么样？” 大夫一脸平静，：“母子健康，是个男孩。” “噎死！”老公激动直跺脚。然后竟然扶着墙哭了起来，又哭又笑。 林北只听到了母子健康这四个字。 深呼了一口气。 “多大点事嘛。”然后起身就离开了。 回来了解一下老先生的状况。 胸痛得到了缓解，但还是有，而且最近又出现了便秘，和咳嗽。 按照老陆的思路，现在应该把活血化瘀放一放了，主要补气，气足则血自行，之前用了川芎和枳壳这两味行气药，行气药也耗气。热盛是因为血瘀，血瘀是因为气虚。 所以现在重心应该放在补气行气上，辅之以活血化瘀。 第185章 保胎圣手 疾病都分为虚实两证，实证就要泻实，把邪清出来。虚证就要补虚，把不足的地方补起来。 但如何才能补到地方呢，万一补到邪上了怎么办？万一补了把邪堵在里面出不来了怎么办？补少了作用不明显怎么办？补多了出不良反应怎么办？虚不受补怎么办？ 都是问题。 老先生就是典型的虚不受补，之前没少开补药，但是作用都不大， 看来和治疗急危重症的时候不一样，不能套用之前的思路，人参，黄芪大剂量整，慢性消耗性疾病一般都会虚不受补。 应当徐徐补之。 六君子汤。半夏可以化痰。肺脾双补 ，而且主要是作用由于脾胃，让脾胃去补肺，而非直接补肺 ，是培土生金法。 老先生现在便秘复发，应该是气虚便秘。气虚便秘用大剂量生白术。 人参五克、生白术三十克、茯苓八克、陈皮三十克、半夏十五克，甘草五克。半枝莲十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 王利说道：“这个也不是我的专业，我上学那会儿包括工作，主攻的就是呼吸内科，精神科的我不是很懂。我在精神科待过一个月，基本都是凭借西药把症状控制住，没别的办法，也根治不了。” “那减药呢？” “我们对于减药是很谨慎的，因为一旦发病就会导致更难治，但是不减药的话又会导致肥胖，嗜睡，肝肾损伤，反应迟钝………哎呀说不完，主要是长期大剂量服用，长期以往副作用都会凸现出来了。所以让患者慢慢减药很重要的，不然久了身体上的各种毛病就会因为西药出来了。” “行 ，我了解了。” 服药三天来未再有过幻听。但头疼复发，同时感觉胸闷。脉弦。 典型的肝郁证，估计和那次分手有关。 因精神刺激导致肝气郁结 ，导致胸闷，肝气郁而化火，上亢于头面，故导致头疼。 应该以疏肝解郁为主。以柴胡疏肝散为主。 柴胡，香附疏肝解郁，川芎，枳壳行气。陈皮理气宽中 ，白芍柔肝止痛，既能收敛肝阴，又能平抑肝阳。 开窍豁痰加石菖蒲。 柴胡三十克、香附三十克、枳壳十克，川芎十克，陈皮八克，石菖蒲十五克。 观察十四天，西药先不减。再观察一段时间，等病情稳定了再说 老先生就一直服用六君子汤，也不便秘了。白术改为炒白术， 剂量减为十五克。 病情稳定，林北可算闲下来了。 正坐在诊室里打病历。 门就被推开了，一看是之前那个滑胎的病人，还送了副锦旗。 妙手回春，保胎圣手。 林北赶紧起来迎接，“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女人一脸笑意，“林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林北微笑着说道：“这都是缘分，也是你们母子跟我有缘。以后要多注意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送走了病人，林北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人生第一面锦旗啊！ 第186章 真中邪了? 老陆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被小翠轻轻拍醒了。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人来复诊呢？” 老陆扭头看了眼挂历，是啊，这早就过了约好的复诊时间了呀。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打电话问问。 “最近怎么没来复诊啊。” “不是不想去，最近出了点状况，真去不了了。” “怎么回事？” 原来是回家的这段时间，本来精神状况已经很好了。 恰逢一个亲戚去世，下葬了。 下葬的那一天就跟着去了。谁知道从坟地回来，就开始哭泣，一下子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红了，第二天早上又开始笑。 怎么叫都不答应，靠近就打人骂人。 总是听见有人喊她，一喊就恐惧异常，躲到卧室里锁门，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那肯定着急啊，姑娘他爸硬把门破开了，没什事，就在被窝里缩着。 那也不敢拉着出来了，就一直这样。 “所以不是不想复诊，我们这也过不去啊。” “过不来没关系，我们过去。” 老道比着老陆有钱的多，他毕竟天南海北的大老板都打交道，自己也喜提一辆新车。 老道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 “情况你都了解了？” 老道也不避讳，还穿着那身蓝色小道袍。 “了解了，这坟地啊，阴气重，就压在那里。像我们这样的人去了自然没事，可她去了出问题，那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问题？” “中邪了呗，估计是被什么邪祟之物缠上了。” 老道发动了车子。 “说真的，我并非不相信你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你之前不是也做法事了嘛，最后还不是靠我的中药病情才稳定下来。” 老道一边左顾右盼留意过往车辆，一边回应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的精神分裂症确实是由于疾病所致，这做法事也无济于事 ，但有一部分……唉，说多了就是封建迷信。 ” 就在这时，老陆的电话响了。 “喂？” “师父，我听小翠说，你要出趟远门？” “没错，你记得空闲了照看一下中医馆，我怕小翠一个人难以应对。” “行，没问题。” 老陆扭头看了一眼，“你这后面一大纸箱子，都装的什么东西啊？” “法器，都是我压箱底儿的宝贝。” “嚯，认识你这么久，没见过你这么大动干戈，这回可算是见识见识你的神威啊。”老陆一边拍老道一边说。 “别拍我，我开车呢。” 老陆把双手抱在胸前，“你就那么相信你那套东西能管用？” “不是所有人都有用，这个主要从一个人的经历来看，从一些特定的经历可以判断出来，有一个人一开始我也是坚持中药调理，不起作用啊，西药量都加到最上限了都不行，后来我做了个法事，病情立马就稳定了，减药减的非常顺利，虽然没有彻底减完，但是现在也很不错了，都能工作了。” “真的假的啊，你在这忽悠我呢。” “真的！我骗你干嘛？这个是很久之前的例子了，现在我还一直电话随访呢。” “讲讲？” “我跟你说，当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人不对劲！” 第187章 越不好看越中用 印堂发黑，眼眶发青，面色惨白。 根本不敢想象，坐在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根本分不清。 老道看了一眼，把脉，脉象正常。 没有任何身体不适，就是幻听，然后行为举止很古怪，经常无故哭泣。 不会发狂，很安静，安静的异常。 眼神带着一种幽怨，盯的老道浑身发麻。 那时候老道还年轻。 觉得是气血不足导致心神失养，开了很多补气血的中药，喝下去就吐。吃饭不吐，就吐中药。 才十六岁了，还未成年。 “你怎么搞的？” “我当时以为是精神刺激，当然也和精神刺激有点关系。” “怎么说呢？” “我从她父母口中了解到，她是属于很内向的人，后来可能是被同学欺负了，受委屈了，也不敢跟父母说，自己也不吭声自己承受，后来失踪了一整天，那父母是一顿找啊，没找着，差点就报警了，你知道最后在哪找着了吗？” 孩他爸，孩他妈，街坊邻居，几乎全村人都出动了，找了一整天硬是没找到人在哪。 “报警吧？！”孩他妈焦急的说。 几拨人都回来了，都没找到人在哪。 孩他爸掏出手机就要报警，突然灵光一闪。 “村东头的堰塘你们找了没有？” “没有。” 那是一个废弃堰塘，堰塘其实就是个小湖泊。 当时人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月亮格外的圆。 那小姑娘才七八岁了，坐在那树根下面对着那个湖泊，一直哭…… “得得得，打住，太瘆人了，你讲什么鬼故事啊？” “你就当听故事就行，精神就出问题了，这就是我说的特定的经历。那个堰塘我去过……” “你还去过？” “这有什么，我还是晚上去的呢！其实没给我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就是冷，格外的冷。我也说不准是咋回事儿，就是感觉阴气重。回去我就带到药王庙做了个法事。” “然后呢？” “做完之后，没什么明显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中药喝得下去了，不会吐了。慢慢的我就用一些安神的中药去调理，等到脸色开始红润，恢复血色之后，就开始减西药，最后西药减掉了一大半，中药也停了，该上学上学，现在都上班了，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了。” “你这说的，我都不敢去了，你去吧，我回中医馆了。” “啧，我在这你怕什么呢？我建议这次你再开中药，可以往安神这方面去开，我的经验。” “行。” 终于到了地方。 两人下车了，孩他妈急忙迎上去：“还要辛苦你们跑来一趟。” 孩他爸说道：“今天我领着她出来转了转，本来以为没事儿了，她却总说有人跟踪有人跟踪，我这扭头看也没人啊，这一回家，更不愿意出来了。” “行，我明白了。把我车里那个大纸箱拿出来。” 老陆：“你还使唤上我了。 ” “我来我来。”孩他爸自告奋勇。 那个纸箱子上面贴着一道精致的黄符。 老道上手揭开符揣兜里。 打开，里面是一把菜刀和一个木棍子。 “外面贴那么好看一符，里面就这东西，这就是你说的法器？” “越不好看越中用。” 这棍子是桃木做的，没有做成剑是保留它的自然之气。桃木棍比桃木剑好使。 这个其实连棍都算不上，更像是个小树枝。 老道过去把门打开，和那姑娘对视了一眼老道把门大开着。 拎着菜刀走到了房屋的门口。 照着地板上咔咔咔就是三刀 走到姑娘卧室门口，又是咔咔咔三刀。 然后拎着桃木枝开始抽地板，边抽边喊：“谁让你跟过来的？！砍你三刀你还敢回来！？” 啪啪啪的往地板上抽 。 “这下舒服了吧，再敢回来把你打的阴曹地府，让阎王爷审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又啪啪啪几下子。 “什么？现在求饶了？晚了！我今天非要……嘿！还想跑！” 老道冲出门去拎着菜刀一路砍，一直砍到院门口。 然后老道就站在院门口冲着外面喊：“赶紧滚蛋！别让老子再看到你回来！回来非把你打的你妈的不认识——” 正好一个路人骑着自行车路过。“精神病吧这是……” 孩他爸孩她妈被这一通操作吓坏了。 老陆也分不清到底老道和这姑娘谁是精神病了。 老道回来，把菜刀和桃木枝往纸箱子里一放，符一贴，搬上车，就准备上车了。 老陆一把拉住。“这就完了？” “完了啊，接下来该你上了，说着就上床，坐在驾驶位上抠手机了。 老陆一扭头，谁知道那姑娘就已经站在院里了。 眼睛里也没有恐慌了，但还是东张西望的不知道看什么。 “真的……走了吗？” 老陆敲了敲车窗，“问你呢。” 老道把车窗摇下来：“真的走了，你放心吧，早就让我打跑了！” “那他现在在哪呢？”姑娘颤颤巍巍的问。 “在……在阴曹地府呢！阎王爷正审着呢！” “哦。”说完姑娘就转身进客厅了。 老陆赶紧也跟上去。 那姑娘坐在沙发上一脸放松和坦然。 不是，真没事了？ 第188章 他 没有任何症状，姑娘现在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没有任何身体不适，关键还没有幻听。还主动要求出去转转。 跑了一大圈回来，也不害怕了，也没幻听了，也不觉得有人跟踪了。 老道本来就想走了，硬被留住了一晚上。 孩她妈设宴款待。 姑娘狼吞虎咽的，风卷残席一般的吃完就回卧室了。 孩他爸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这姑娘之前吃得没这么多啊，之前还吃不下饭来着……” 孩她妈说道：“哎呀我再炒几盘菜吧！” 老陆赶紧摆摆手：“没必要，没必要。” 饭毕。 老陆把老道拉到院子里。 “那个他……是个什么东西啊？” 老道用牙签剔了剔牙“不知道。” “啥玩意你就不知道了，你不知道你搁哪儿咔咔咔的打的是啥啊？” 老道把牙签一扔：“不知道。” 老陆急了。 “哎哎别慌，听我解释，这姑娘我了解过。我当时打开她卧室门的时候特地关注了一下里面的陈设，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一面八卦镜。这说明什么？” “说明八卦镜可以驱邪？” “你想什么呢，她之前来我这里做过法事，但是你看客厅没有任何和道家有关的东西，也没有供奉什么。只有这姑娘的卧室里有一个八卦镜，这说明什么？” “说明八卦镜可以驱邪。” “啧。”老道一脸无语，说道：“说明这姑娘的父母没有这方面的信仰，但是这姑娘有啊，她为什么不愿出门就愿待在卧室里，就是因为她买了这个八卦镜，她心里有安全感。” “那你咔咔那一顿打是？” 老道抠了抠牙缝里的菜叶。 “这是他爸提供的关键信息，说之前带着她出来过，总感觉有人跟踪。” “所以你打的那个他就是那个跟踪的人？” “没错，这其实就是幻觉，但是因为她有这方面的信仰，所以会把这个跟踪的人当成是鬼物，觉得八卦镜能镇住鬼物。加上我的身份加持，我胡乱一通打，她就会觉得把这个鬼物打跑了，她自然就安心了。心一安，幻觉就没了，心里就觉着安全了，将计就计嘛。” 老陆一脸叹服：“我靠，你有这脑子，你还当什么道士啊？” “切，没这脑子的人还当不了道士呢！” 第二天，一整天没有出现幻觉。 第三天，依旧没有幻觉，几乎恢复成正常人了。 老陆把脉，脉象正常。 目前除了有点失眠，没有别的不适了。 老陆开了一副酸枣仁汤。先服用十四天。 老道说:“要不要减药？” “减半片吧。” 西药是一天三次，一次七片，晚上那一次减成一次六片半。 酸枣仁汤是一日两次。 “减药了，就去巩固一下……”老陆用胳膊肘碰老道。 “巩固什么？” “巩固一下精神暗示啊。” “哦哦对，那个要不要再做一次法事？” 孩她妈和孩他爸对视一眼，没说话。 “可以！”那姑娘怀里抱着八卦镜就出来了。 老道说：“这么大东西，抱着多不好看啊……”老道把兜里那张符掏出来给那姑娘“带着这个就没问题了。” 老道又煞有介事的搞了一次法事。 第189章 阳虚发热 “那个病人怎么样了？”小翠关切的问道。 老陆往椅子上一坐，：“挺好的。作法给治好了。”老陆回想起老道拿着菜刀和桃木枝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了。 “作法？” “嗯，怎么说呢，更多是一种心理暗示吧，但这种心理暗示有的时候却比药物还有效。” 老陆正准备打电话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林北的电话打过来了。 林北遇到了颇为棘手的病人，出血性中风后伴四肢乏力加发热，康复工作进展的一直不顺利。 尤其是在夜间发烧会严重，最高能达到四十九度。清晨开始减轻，到中午体温恢复正常 ，入夜继续发烧，到凌晨体温最高，如此反复。 《温病条辨》曰：“夜热早凉，热退无汗，热自阴来者，青蒿鳖甲汤主之。” 晚上发烧，白天正常，那就用青蒿鳖甲汤。 这是虚热，具体来说是阴虚发热。 白天服用两次青蒿鳖甲汤。 晚上高烧依旧，用白虎汤加参才勉强降下去。 老陆了解了情况：“我明白了，除了夜热早凉，还有其他症状吗？” “四肢冰凉。脉沉细，舌苔薄白。” “之前西医治过吗？” “治过，抗感染，补液，还有冰敷……” “还有啥？”老陆一脸震惊。 “还有冰敷啊。” “这不胡闹嘛？就算物理降温，也不能用冰敷啊，我疫情的时候用的都是温敷。” “冰敷不能用吗？” “也不是不能用，只是这个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冰敷可以快速缓解高烧，但最多救急，不能一直用，一直用必伤阳气。我知道为什么你用青蒿鳖甲汤效果不好了。” “为啥？” “青蒿鳖甲汤专治阴虚发热，这个是阳虚发热。” 冰敷久用必伤阳气，白天阳气盛，患者的阳虚得到一定程度缓解，晚上阴气盛，患者的阳虚就会发作，导致发热。 “那应该用什么药啊？” “阳虚自然补阳，用附子理中丸。” 原方去人参加茯苓。 熟附子十五克，干姜三十克，白术三十克，茯苓十五克，半夏十五克，砂仁二十克，甘草五克。 嘱忌食生冷。 “附子理中丸？”小翠忍不住发问。 “对呀，怎么了？” “这个也能退烧？” “嗯……怎么说呢，对证了就可以，虚热发烧其实还是要细分，比如究竟是哪虚了？是阴虚还是阳虚？是气虚还是血虚？同样是虚，不同的地方的虚治法不一样，用的方药自然也就不一样啦。” “临床上的病人可谓是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病症都有。到时候遇见了，我再详细跟你讲。”老陆补充道。 “ 最近有没有什么病人啊？”老陆好奇地问道。 “有啊，前几天我就碰到了一个。”小崔兴致勃勃地说。 “你开了个方子？没有问林北参考一下吗？”老陆接着问。 “问了，他说我开的没问题，是他他也会这么开。”小崔回答道，“不过这也算是我第一次独立坐诊，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哦？有意思，那你快给我讲讲具体的情况吧。”老陆打开水壶，喝了口水。 “就是有一个人拉肚子……我用的人参败毒散。” 第190章 给白鸽开小灶:伤寒与温病(1) 忙碌了一天，林北回到家里了，白鸽的笔记本电脑换成了《黄帝内经》。 “呦，学习中医呢。”林北饶有兴趣的谁说。 “那可不嘛，马上要去参加那个什么西学中进修班了。”白鸽支了支眼睛“那肯定要提前学习学习呀。” 林北往沙发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黄帝内经》……不如背两首汤头歌实在。” “啊？这不是中医的四大经典之一嘛？” “确实是，不过不如《伤寒杂病论》……” 一说到《伤寒杂病论》白鸽一下子就来兴趣“我听别人说只要学会经方，学会伤寒就天下无敌了真的吗？然后还说时方和温病是垃圾……” 林北差点一口水呛死，医圣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这样吧，你还记着之前那个小儿流感吗？” “记着啊。” “我记得我当时用了好几个方子，其中有三个都是经方，麻杏石甘汤，白虎汤……还有一个竹叶石膏汤对吧。” “啊……对。” “这三个方子都没有把烧退了，最后用的是达原饮，达原饮就是温病派的方子。我不是说经方不好，怎么说呢……经方它有自己的适用范围，很多情况并不适合用经方，温病其实是伤寒的拔高，谈不上说谁好谁坏，只是说温病补充了伤寒的很多不足。”林北耐心解释。 “还记得那一次咱俩比治疗流感吗？” “记得啊？” “你可能不知道具体过程，第一个病人我用的是银翘散，第二个病人我用的是麻杏石甘汤，第三个用的是柴葛解肌汤，第四个用的是达原饮。其中两个是伤寒派的方子，两个是温病派的方子，其实现在中医都不分伤寒派和温病派了，只是说那个方子用着合适就用哪个……” 林北喝了口水说，“我记得很清楚第一个病人风热证，但是症状并不严重，所以我就用银翘散，银翘散是个轻剂，药力不猛，第二个也是风热证，但是更严重，是高热不退，所以我就用麻杏石甘汤，这家伙是个重剂，所以之前那个孕妇感冒我都不敢用，用的是荆防败毒散，这个是平剂。第三个是典型的寒邪入里，郁而化热，所以用柴葛解肌汤………” “这个方子我知道！当初疫情期间你好像把柴葛解肌汤和银翘散拼到一块用了。” “对呀，柴葛解肌汤是葛根汤化裁而来也属于伤寒派的方子，我把伤寒派的方子和温病派的方子合起来用……其实现在的中医不怎么计较这个派别，也不分这个派别了……” “哦……我看《黄帝内经》上面讲，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关键怎么区分寒热啊？”白鸽问道。 “这个很好区分啊，比如有一个人感冒或者流感，甚至可能是肺炎，这是你们西医的病名这个就不用多说了你比我懂，但是如果你想要辨证用方子的话，就从症状入手。” “从症状入手？” “没错。”林北将杯中手一饮而尽。“从症状入手。” 第191章 给白鸽开小灶:寒与热(2) “什么叫热证？就是以热邪为主，什么叫寒证？就是以寒邪为主。这个人发烧很严重，但几乎不恶寒，或者恶寒较轻，那就是热证。一个人恶寒很严重，但几乎不发烧，或者发烧较轻，那这个人就是寒证。” 白鸽点点头：“你刚才好像说柴葛解肌汤是用来治疗寒邪入里，郁而化热的？既然是寒邪，怎么就化热了呢？” “这个………阴阳两面相互转化嘛，《黄帝内经》里面也说了：“重阴必阳，重阳必阴，热极生寒，寒极生热。”嘛，比如你一诊的时候，这个病人恶寒很严重，几乎不怎么发烧，那么这就是寒邪，但是你二诊的时候你发现，哎，奇了怪了，开始发烧了，反倒不恶寒了，后来变得不恶寒，发热极其严重，这就是寒邪郁而化热的一个过程——恶寒渐轻，发热渐重。” “那为什么呢？”白鸽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林北摸了摸下巴“你想啊，寒性凝滞，这个寒邪从口鼻入，肯定先入肺，肺主一身之气，肺主宣发，寒邪过去了，就阻遏正常阳气的宣发，寒郁化热关键在于一个郁字，气堵在哪里，久而久之，阳气堵在哪里出不去，就成热邪了，大概就这么个意思，你不用深究，只需要知道恶寒渐轻，发热渐重就是寒郁化热就行啦。” “我还有个疑问，比如我们西医比较关注这个药物能不能抗病毒，那个药物能不能抗菌，这和清热或者祛寒有什么联系呢？” “其实中医吧，比较宏观，没有西医那么细致，西医其实一直在细化，看到体内有病毒，就想着用各种办法把它干掉，中医呢，则是说调整这个人的平衡，中医始终是围着一个平衡去掉。寒不一定是邪，但寒多了就是邪，热不一定是邪，但热多了就是邪。把多的部分清掉，人体重归平衡，就好了。” “其实中医的中字不仅是一个地域性的名称，其实还蕴含着哲理。” “哲理？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中正平和。中医自始至终都是在调平衡，让人体回归那个“中”的状态。” “嗯......”白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中医治疗疾病是不是就是把身体调理到平衡的状态，让正气战胜邪气？” “可以这么说。”林北笑着说，“不过，这个平衡可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辩证论治。而且，中医治疗也不仅仅是用针药，还包括饮食、起居、情志等方面的调养。” “中医还真是博大精深啊！”白鸽由衷地感叹道。“不过要是谈哲学，恐怕概念太过宏大抽象了，中医毕竟是个医学，是一门实用的学问，具体的话是怎么调平衡的？” “就拿治疗便秘来说，让西医来，便秘严重的话就用开塞露，灌肠，这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救急的，就算开药物，更多是促进肠蠕动，但是中医会先分辨是虚证还是实证。虚证的话就要补，实证的话就要泻，多出来的泻掉，缺少的补上，人体重归平衡就行了，阴虚的话可能是津液不足，那就补津液，气虚的话就补气，有时候一些补气药能够去调节人的胃肠功能。” “嗯……其实这一点和西医还有点像呢，比如肠道菌群失衡，就可以用一些益生菌，让有益菌生长，减少有害菌的的滋生，其实本质上也是调平衡的。” “所以我常说中医和西医是殊途同归的，有很多可以交流互鉴的地方。” 第192章 逆流挽舟法 小翠开始慢慢的讲述自己的诊疗经过。 小翠正在中医馆里闲的没事干，突然就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小翠刚想起身招呼。 “厕所！” “啊？” “厕所！” 小翠用手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那人直接就冲进了厕所，过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出来了。 “您这是……” 那人摆摆手，坐到了小沙发上喘了口气，浑身瘫软在那了。 “您怎么了？哪不舒服？” 那人不想说话，把病历扔给了小翠。 小翠打开一看，“溃疡性结肠炎”。 “所以肯定拉稀吧？”老陆听到这说。 “是啊，他不是不想说话，是整个人都拉虚脱了。”小翠补充道。 “您还是来这里坐吧，我好把脉诊断啊。” 那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坐在了桌子前。小翠也坐在了老陆平时坐的那个位置。 “怎么回事啊？” “一年多了，真的，一年多了，反复的腹泻，有时候还拉出脓血，去医院吃了那个什么药，有点好转了，最近又感冒了也不知道怎么样，突然就加重了，所以寻思着来找中医看看。” “哦……那你现在一天便几次呢？” “十几次吧。” 小翠控制住表情，不能显得太震惊，否则看起来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但是一天泻十几次，着实在心里吓了小翠一跳。 小翠开始把脉，一边把脉一边问：“除此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呢？” 大便不成形，见有血块，伴有腹痛，便后悔有所缓解，发烧三十七度六，舌紫暗，苔薄白。脉浮涩。 人体外感外邪，必定先驱邪，然后再调补身体，不然外邪内陷，就会导致疾病缠绵难愈。 逆流挽舟的意思就是解表发汗，通过发汗让邪气外泄。 有血便，是邪气内盛，导致大肠传导失司，气血瘀滞导致的，因此还要活血化瘀，加三七，三棱，莪术。 人参五克，茯苓十五克，枳实十五克，桔梗二十克，柴胡十克，前胡十克，羌活十五克，独活十五克，三七十五克，三棱八克，莪术八克，甘草五克。 皆祛风除湿药，同时加少量人参，可以达到鼓邪外出的目的。 “效果怎么样呢？” 小翠摇摇头，“不知道啊，人家还没来复诊呢。我开的三天的量。” “哦……那现在也应该来复诊了。” 林北正在医院里敲病历，突然妇科的同事给自己打电话了。 林北一看手机，“妇科？妇科的人我不熟啊。” 接了电话“喂？什么事？” “有点小问题，患者点名让你去看。” 到这儿，林北就知道是谁了。 原来之前那个滑胎的病人经过剖腹产后，在妇科医生建议下留院观察。 但谁也没想到，居然发烧了，怎么退都退不下去。 林北不是一天两天跟发烧打交道了，尤其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发烧都退过，但产后发热……这还是第一次接触。 但这没办法，患者逼自己，那就也只能自己逼自己一把了。 林北起身就出门去了。 第193章 不换金正气散 面色萎黄，神疲乏力，周身疼痛，腹部胀满，脉沉无力。 《沈氏女科》云：“产后发热，多血虚而阳浮于外者居多。” 《丹溪心法》云：“产后无得令虚，当大补气血为先。虽有杂证，以末治之，皆不可发表。” 神疲乏力，脉沉无力是气血两虚。是血虚发热。 方用八珍汤，以补气血为主。 黄芪五十克，人参三十克，白术十五克、茯苓十五克、当归十五克、川芎十五克、白芍十五克、熟地黄三十克、甘草八克。 试服三天。 老陆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叹道：“看来你这方子开对了呀！”一旁的小翠听到这话，捂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经过连续三日的服药，患者的病情明显好转。原本每日十余次的腹泻已经减少到了每日四五次，但大便中仍然带有血块，腹痛也有所减轻。 老陆关切地询问：“也不发烧了？”患者回答道：“昨晚出了点汗，烧就退了。”老陆心中一喜，知道这意味着表证已解，外感风邪已经被清除，只剩下内伤寒湿需要治疗。 人参败毒散改为不换金正气散。患者便中仍有血块，考虑到患者腹中还有瘀血，需要同时使用活血化瘀和行气药物来辅助治疗。因此，他加入了仙鹤草、蒲黄等药材以收敛止血，当归以活血化瘀，川芎以行气。这样一来，可以更好地调理患者的身体状况。 厚朴三十克，苍术三十克，陈皮十五克，半夏十五克，藿香二十克，蒲黄十克，仙鹤草十克，当归十克，川芎十克，甘草五克。 厚朴，苍术，半夏 ，藿香，陈皮皆为化湿药，不同点在于，陈皮和苍术是健脾化湿，陈皮还兼有理气的功效。厚朴和半夏都是燥湿化痰，厚朴偏重与下气除满，半夏偏重于降逆止呕。藿香则是芳香化湿药。 又服用十余天，大便一日两次，渐成形，便血止，无其余不适。 换用四君子汤加味，黄芪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茯苓十五克，党参三十克。 “这个方子可以调理脾胃，服用个十几天自己停药就行了。” 病人刚走，林北电话就打过来。 “师父，产后发热怎么搞，退不了烧啊？” 林北开了八珍汤，一日两次。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突然高烧，用解热药才把烧退下去，但也没退彻底，还是低烧。 “你用的什么？” “人生产之后，必定血虚，所以我就用八珍汤补气血。” “你去问问病人有没有恶露不尽的症状。” 产后发热亦分虚实，虚者即是气虚，血虚，实者则是寒邪在表，热入血室或者内存血瘀。亦或虚实各证兼而有之。 产后发热，因为正气不足，外感寒邪，寒邪留于肌表，可见恶寒发热，以恶寒为主，如若寒邪入里，会化热，导致热入血室，那么就会高烧。或者是热邪直接入里。 患者没有恶寒，说明没有寒邪，没有高烧，说明没有热邪。 那么久都是低烧，是虚证无疑。并且刚刚生产完，气血大虚也无疑。 但还是有一个实证没有排除，那就是血瘀证。 判断血瘀证的一个关键的就是恶露不尽。 第194章 虚瘀并存 血瘀发热 气虚则气不行血，必致血瘀，而血瘀的典型症状就是恶露不尽。 “果然有，确实恶露不尽。” “你这还是问诊不够全面啊，恶露不尽就说明不止虚了，还有瘀 ，虚瘀并存，发热主要是血瘀导致的，要先活血化瘀，然后补气行气。” 《医宗金鉴》云：“若恶露不去，瘀血停留，则为血瘀发热。” 低烧，恶露未净，腹痛，周身疼痛，神疲乏力，纳呆，面色萎黄。 “周身疼痛是不是可以用身痛逐瘀汤？或者膈下逐瘀汤也行啊。” “不要一说活血化瘀就想到王清任，人家刚刚生产过，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林北挠挠头：“那用啥？” “用生化汤。” 《傅青主女科》：“此症勿拘古文，妄用苏木、蓬、棱，以轻人命。其一应散血方、破血药，俱禁用。虽山楂性缓，亦能害命，不可擅用，惟生化汤系血块圣药也。” 生化汤在诸多活血化瘀方中能够脱颖而出的优点，就是“温柔”。如果只有血瘀，王清任的方子合适，但如果血又虚又瘀，就适合生化汤。 对于虚瘀并存 ，不能单独补气血，否则越补越瘀。也不能单独活血化瘀，气虚，再行气也行不动。血虚，再活血也活不开。 补气血和活血化瘀行气一起搞才是正解。 所以还要补气血，加黄芪，人参，大枣。但量不能超过活血化瘀的量，林北的方子中虽有当归，川芎，但力度太小，而补药的量过大。 当归三十克，川芎十五克，桃仁十五克，干姜十克、黄芪五克，人参五克，甘草五克 ，大枣五枚。 当归活血化瘀以桃仁辅之，川芎能行气。 又有黄芪，人参，大枣补养气血。 精神状况良好， 无幻听，无任何身体不适，失眠好转，二便正常，饮食正常。脉象正常，舌象正常。 老陆一只手把着脉，一只手摸索着下巴。 还真让老道跳大神给跳好了？(?°3°?) 减了半片药，接近两个月了没有异常，那就再减半片，晚上只服用六片即可。 其实还有嗜睡，睡觉的时候流口水，多汗这三个症状，很明显是西药的副作用。 勉强从中医角度来说是表虚不固所以多汗。再辅之以安神药。 多汗，表虚不固用玉屏风散，开窍豁痰加石菖蒲，流口水用益智仁摄涎。安神加远志 。 黄芪三十克，白术二十五克，防风七克，益智仁十五克，远志十五克，石菖蒲十五克。 “对了，你们要不要试试鬼门十三针。” “鬼门十三针？” “对的，还找药王庙那个老道士给你扎。” 那姑娘点点头，眼神好似还很期待。 其实鬼门十三针，老陆也会扎，但是老陆不扎，专门请老道过来扎。 无他，唯老道有“身份加持”尔，老道这个人往那一站就是一味超大号的安神药。 几人一同前往药王庙，说明来意后，老道就开始准备了。 先上香，又叽里呱啦的念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瞎胡念的都有可能，然后又是晃晃悠悠的走罡步。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掏针，还不忘用酒精消毒。 第195章 产后身痛 林北发现生化汤并没有解决所有的问题，低烧没了，恶露也排尽了，其余身体不适也都缓解了，唯一一个周身疼痛非常显眼，顽固的很，依旧如前。 妇科医生说：“这是产后风湿，也就是产后会出现各种原因导致的肌肉，关节的酸困，疲乏，疼痛。目前没什么办法的。” 林北说道：“在我们中医里，这叫产后身痛。” 《妇科秘方》云：“产后遍身疼痛，转侧不便，则恶血流滞四肢也。”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是瘀血阻塞络脉导致的疼痛，那之前用了那么多活血化瘀药也没缓解，况且现在也没有恶露不尽的症状了。 产后身痛，一般有三个原因，一是瘀血导致的，二是气虚血虚导致的，三是外感邪气。 前两个原因基本可以排除，补气血没少补，活血化瘀也没少活血化瘀，周身疼痛依然在。 林北说道：“真相只有一个，是外感了风寒湿邪。 ” 周身疼痛，主要是关节疼痛，四肢只是酸沉困重，全身是微微疼痛。寒性凝滞，湿性重浊，风性善行而数变，疼痛由寒邪所致，酸沉困重由湿邪所致，风邪挟寒湿流窜周身，故导致周身不适。 怕风恶寒，说明有风邪和寒邪。 脉浮紧，舌苔薄白说明有寒邪。 方用独活寄生汤。加菟丝子补益肾精，活血补血，加鸡血藤。 《本草纲目》云：“专治一身上下诸痛，用之中的，妙不可言。” 故加延胡索。 独活三十克，桑寄生三十克、杜仲十五克、牛膝十五克、细辛三克、秦艽十五克、茯苓十五克、肉桂十五克、防风三十克、川芎三十克、人参五克、甘草五克、当归十五克、赤芍五克、熟地黄十五克 ，菟丝子十五克，延胡索十五克，鸡血藤五克。 独活，桑寄生为君药，起祛风除湿，通痹止痛的作用。辅之以防风祛除风邪，川芎行气，使药效周达全身。 牛膝，杜仲，秦艽，茯苓，当归，熟地黄，肉桂为臣药。菟丝子，杜仲，牛膝，熟地黄，补肝益肾，强筋壮骨，益竟填髓。牛膝还能活血化瘀，辅之以当归。茯苓，秦艽除湿。延胡索，肉桂温中散寒，理气止痛。 鸡血藤，赤芍，细辛为佐药，赤芍既可清热凉血又可活血化瘀。细辛可解表祛风，散寒止痛。缺点是有毒性，故剂量不可过大。 甘草为使药，调和诸药。 一日两次，搞些外治法。 先刺个三阴交吧。林北随即一针下去。 老道将针拔出，“搞定了，没问题了。” “这就好了嘛？”那姑娘问道。 “对的，这鬼门十三针，乃是药王孙思邈所创，我刚才就是请药王上身，这样我就有堪比药王的神力了。这几针下去，保你无虞。” 鬼门十三针，即中的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 “但是我看好像只有十二针啊？” 第196章 蒙冲静 十三鬼穴今多指人中(鬼宫)、少商(鬼信)、隐白(鬼垒)、大陵(鬼心)、申脉(鬼路)、风府(鬼枕)、颊车(鬼床)、承浆(鬼市)、劳宫(鬼窟)、上星(鬼堂)、男会阴，女玉门头(鬼藏)、曲池(鬼臣)、海泉(鬼封)。 老道少扎的那一针，就是玉门头。 位置特殊，扎不成。 “那一针……留着药王在无形中亲自给你扎，我就不多这一式了。” 老陆说道：“别忘了到时候复诊啊。” 林北作为医院里的“救火队员”，又被中医科的同事喊过去了。 正巧白鸽也路过。 “你这干嘛去呢？” “一个同事喊我，好像遇到个挺麻烦的病。” “哦？是吗？” “你也一起来看看吧。” 患者带着拐杖来的，因为左脚大拇指又肿又痛，根本走不了路。 同事说：“刚看了病历，痛风性关节炎一年多了，反复发作，所以来看中医试试。” 林北戏谑道：“你不就是中医嘛？” “我这……我没这方面经验啊。” “你不治经验怎么来”林北打量了患者一眼，体型肥胖“看看舌头。” 看完舌头林北心里稍微有数了。 “这个就是蒙冲静。” “蒙……蒙什么玩意儿？” 中医科的同事看了看白鸽，白鸽看了看中医科的同事，都是一脸懵逼。 “蒙冲静是苗医的说法，应该属于热经热病，应该用赊象抵象的佳合蒙。” 白鸽还在埋头苦学中医的时候，林北已经开辟了新的赛道。 白鸽指着林北的鼻子：“你卷我？” “这什么卷不卷的，中医和苗医都差不多。你不忙吗？你在这干嘛，你一个呼吸科的医生会看这种病吗？赶紧忙你的去吧。” “你……”白鸽甩了一下袖子，转身离开了诊室。 “不是你在哪叽里呱啦的那什么……啥意思啊？” 林北说：“这个时候不跟你解释那么多，我要开方子了。” 土茯苓六十克，萆薢三十克，山慈菇十五克，见血飞二十克，川牛膝三十克，黄芪三十克，泽泻十克，枸杞子二十克，车前草三十克，伸筋草十五克，忍冬藤二十克，佩兰十克。 同事低头一看，“你这啥呀，不还是中药方子啊？” “浅薄了，指导思想不同，用这个方子准没错。” 患者拿着方子就去药房拿药去了。 林北这就去看老先生了，好久没去看了，这段时间一直是其他科室的西医在关注。 正是中午，老先生正在服用林北开的六君子汤加味。还是之前开的。 林北看着老先生服用完，正准备去，发现老先生的女儿来看望他了。 女儿已经好久没来看老先生了，平时都是请的护工开照顾老先生，偶尔林北会去帮忙，但是最近太忙了，就没有怎么关注这边的情况。 倒不是女儿不想陪伴，毕竟老先生住院本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家里还有小孩需要养，所幸女儿的家庭还算富裕，勉强可以承受，但也不能不工作啊。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就不打搅了。 林北停住脚步，远远观望。 第197章 再开个小方补一补 女儿攥着老先生的手，只是哽咽，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爸，我看你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那是，全靠林医生调理……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你一定要去感谢林医生，对了还有白医生……当然还有好多医生，他们好像来自于不同的科室，但是都在围着我转。” “您说这些干嘛？” 老先生笑了：“你不知道，我对面床的，是个肝癌晚期，最后死了，他们家里人跑到医院那是一通闹啊，殊不知院里的医生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你可不能跟他们学，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林北知道这个病人，当初老先生胸痛的很严重，林北给老先生扎完针后，这个患者的癌性疼痛也很严重，就想让林北给他来两针，林北在得到西医同事的同意后给他扎过一次。 女儿说：“爸，您就放心吧，这个病房里的床位几乎每天都在换人，就您躺的这个床位还是您，没变过呢。” 老先生点点头，一抬头看见了林北：“林医生，你过来了？” “哦……啊啊是。”林北就走了过去。“怎么样？最近感觉如何啊？” “挺好的，比着一开始那是真的痛苦，现在我都不觉得自己有病，跟没事人一样。” “那就行，那就行。” “您就是林医生吧？”女儿听过白鸽说过“有个中医水平不错，要不要让他参与治疗”，听肿瘤科的医生说过“在提高生活质量，缓解症状这方面那个中医都做了贡献，甚至对于化疗的合理应用，那个中医都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现在又听老先生这么说。 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啊……我是。” 女儿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北。“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会是个老中医呢？” “哈哈……您过誉了，我还做不到老中医的水平，我还年轻着呢。” 老先生在旁边说道:“这中医不是拿年龄说话的，是拿疗效说话的，林医生年轻正是年轻有为呢！” “不敢当不敢当……对了，您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话，及时跟我说，跟其他医生说也行，要时刻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什么症状就说，不要忍着。” “好的。” 其实也没什么。 食欲略有下降，最近甚至还下床活动过，但就活动了一次就没再尝试了，因为就下床没走两步就喘不过气来了，躺床上歇了好久才缓过来劲儿，还是肾不纳气。 山药一百二十克，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女贞子三十克，淫羊藿三十克。山楂五十克，枸杞子五十克，蛤蚧一对，半枝莲二十克，白花蛇舌草二十克，通关藤二十克。 山药补脾肺肾。黄芪，人参补益脾肺。枸杞子，女贞子，淫羊藿补益肝肾。蛤蚧，通关藤，纳气定喘。山楂刺激食欲，促进消化。半枝莲，白花蛇舌草抗癌。 服用三次后，把蛤蚧去掉。 晚上下班回家。 白鸽早就等了林北许久了。倒要看看林北都偷偷学了什么。 第198章 家宴 “你今天那个方子怎么开出来的？” “呃……尝试了一下苗医的思路，不知道行不行。” 白鸽双手抱在胸前：“你闲的没事干，学苗医干嘛？” “狭义上的中医指的是汉医，但广义上的中医指的是以汉医为主，包含藏医，蒙医，苗医，维医，壮医，傣医等等民族医，所以学苗医等于学中医。” “行行行，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开方子的。” “苗医的苗药和中医的中药基本一致，只是名字不同，思路上也没有很大差异。比如土茯苓，苗医里面叫薄丈达，酒桑咯咯列里就是川牛膝，我最喜欢用的黄芪在苗医里叫额留。所以你看我开的都是中药，其实我用的是苗医的思路。” “蒙冲静其实就是风湿病的意思，佳合蒙就是治则，治法的意思，赊象抵象就……类似于中医的……败毒通络。苗医认为蒙冲静的主要表现是毒邪阻滞筋脉导致的，所以用的都是通络舒筋药，比如见血飞，苗医里面叫嘠龚布梭学嘎吧，就是舒筋通络药，在比如萆薢 ，土茯苓有旭嘎凯除内的功效，类似于清热利湿，其实苗医和中医挺像的。” “哦……那你还学什么了？” “没了，就学了点苗医。” “藏医什么的为啥不学呢？” “关键我看不懂藏文啊，藏医经典《四部医典》，地位相当于中医的《黄帝内经》那种级别，学苗医都已经很费劲了好吧………” 林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口问道：“对了，明天你有空吗？” “咋啦？” “明天我爷爷过生日，我们全家人都得去，还订了个酒店呢。正好带你去见见他们。” “还订酒店？这么大的阵仗？” “那必须的，我们家可是世家大族，书香门第。” “切，书香门第我信，世家大族就免了吧。我明天可没时间。” “啊？咋回事？” “真的没时间，明天我还要值夜班呢。”说完白鸽就进卧室里。 “那好吧，那我自己去。” 第二天一早，林北就去了酒店，大眼一看，全是陌生面孔，几乎没几个人认识，尽管都和老爸老妈谈笑风生，但林北是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一眼就瞅着自己的大表哥了。表哥也看到林北了。 “站那干嘛呢？过来坐啊。” 林北多少事有点小社恐的，那么多人每一个认识的，就认识一个表哥，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了。 “我听说你小子现在在省医院上班呢！牛逼啊！”表哥揽着林北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 “这算啥啊，哪有表哥你牛逼啊，科研大佬，还是搞什么航空航天的 。” “哎别这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 表哥看着林北：“怎么你看着那么沧桑啊，感觉比我还老呢。” “害，在医院摧残的了呗，医院上班的都这样，早衰。” “哎，当年我还寻思着你理科那么好，要是跟着我干……” “你们就是太照顾我了，我爸我妈也想让我跟着他们干……对了，表哥，这“满堂文武”，你都认识吗？” 表哥笑了一声：“不认识，七大姑八大姨吧，他们聊他们的，咱们聊咱们的，咱们就坐“小孩这桌”就行了。” 第199章 大承气汤治失眠 “学中医……你理科好，其实适合学西医的。” “怎么说呢，老祖宗的东西要有人继承嘛，再者说了，我又不是不懂西医。” “嚯，你还中西医兼通啊，就不会精神分裂啥的吗？”表哥笑了。 “这有啥啊，中医和西医其实殊途同归，有很多地方是契合的。” 林北拿起面前的一瓶红酒，“啧啧啧，这一瓶酒要好贵吧。” 表哥瞅了一眼：“整个酒店的开销是你伯伯付的，他做生意的，有钱。” “嚯，咱这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咱就坐这，不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啥的。” 表哥挠挠头：“打啥招呼啊，都不认识，都不知道叫啥，找尴尬去呢，来就是跟你爷爷过生日的，至于别的不相干的人我倒是懒的打招呼………哦，对了！你来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了？” “我听听你们也搞科研？” “我不怎么搞的，我是专门搞临床的。” “哦……那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科研狗，最大的问题就是睡不着觉。” “失眠呗。” “对，就是失眠，成天成宿睡不着觉啊，我真怕哪一天我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了。” “有那么严重嘛？” “那可不，我有一个同事，也就比我大点，工作的时候猝死了，人没了，我当时吓坏了，我说有时间可要找个中医好好调理一下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可不能如此过劳。” “嗯……要不你先给我把把脉？” “没问题啊。” 脉实有力，略弦。 “你这精神紧张，焦虑，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吧？” “是啊。” “有可能是肝郁气滞，具体的还是要四诊合参一下的………看看舌头。” 苔黄腻厚且燥。 “还有点热邪在体内，热邪搅扰心神导致的。” “哦？那怎么治？我这个失眠顽固的很哦，我看了好多中医和西医都没好转呢。” “给我上强度呢，那你是没遇到我。” 失眠两个月多，近日来加重，最近还总是做噩梦，平时无异常，但一到工作的时候就心烦气躁，腹胀，大便干燥。 “你这个啊，主要是热邪导致的。” “热邪？” “没错，热邪燥扰心神，所以你平时就心烦气躁嘛，大便干燥也是热邪导致的，尤其是你舌苔反映的就是热邪。” 这个热邪本来是在肠胃积聚的，热邪熏蒸于上，扰乱心神。 “那你要说个方子吧？” “用大承气汤。” 表哥半信半疑：“大承气汤，别跟我开玩笑啊，中医我多少懂一点，这个方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治疗失眠的，我记得酸枣仁汤这些倒是可以。” “这就古方活用，酸枣仁汤到不一定能治你这个失眠。如果是虚热内扰，酸枣仁汤可以，但你这个是实热内扰。” “你怎么就知道我这个是实热呢？” “没别的，大便干结，噩梦多，腹胀，舌苔厚黄而燥，脉实有力。因此应该用通腑泄热法，泻下清热，通过泻下把热清掉。” 枳壳十五克，厚朴十五克，大黄十克，牡蛎五十克，龙骨五十克。栀子三十克。 这次林北没有加甘草，甘草能缓和大黄的药性，一般给老年人用大黄会加甘草。不过看表哥现在正年轻着呢，自然不用那么娇贵。 “这个方子可能会让你拉肚子，做好心理准备。” 第200章 三度进展期 正聊着天，人都到齐了，开始相互敬酒啥的。 这一桌除了林北，和表哥，全是小孩，还真是“小孩那桌”。 林北拿起桌子上的红酒，“这也没人喝酒啊，那咱俩喝一杯呗。” “行啊。” 两人抠了半天也没把酒塞打开。 “算了不喝了 ，喝果汁也挺好的。” 表哥端着杯果汁就去给林北他爷爷敬酒了，但是爷爷并没有怪罪他，相反是逮着表哥一顿猛夸，博士，海归，一顿夸。 林北看这么搞也可行，正准备起身照葫芦画瓢，突然手机响了。 “喂？哦，我清楚了。” “表哥医院里突然有事，我要赶紧回去一趟，我爸我爷爷那边我去说。”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救人的事。” 今早发现左胸背部隐隐作痛，发现肿瘤又有增大迹象了。 白鸽看着林北，认真地说：“根据目前的综合评估结果来看，老先生的身体状况已经比之前有了明显改善。我们认为他能够承受一段时间的化疗治疗。如果在化疗过程中出现严重不良反应或耐受性问题，我们会及时停止化疗。” 林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意见。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理，老先生的身体状况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特别是他的免疫系统功能得到了显着提升，这对于应对癌症治疗至关重要。然而，单纯依靠免疫力来控制肿瘤的生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结合化疗等综合治疗手段。 林北接着说：“尽管需要进行化疗，但我建议可以尝试使用低剂量的化疗。这样既能有效控制病情，又能减轻对身体的负担。关键在于控制肿瘤的发展，而不一定非要追求将其完全消除，稍微缩小一下即可。” 白鸽回应道：“是的，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适当延长化疗的时间，以确保更好的疗效。我们初步计划进行三个周期的化疗。如果一个周期就能有效控制肿瘤，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加强治疗，争取进一步缩小肿瘤体积。” 林北补充道：“没错，只要能将肿瘤稳定在一定范围内即可。过度治疗可能带来更多副作用和风险，对患者的生活质量产生不利影响。” 如今是胸背隐隐作痛，咳嗽气喘，干咳少痰，痰中带血，口干咽燥，声音嘶哑，略有便秘。 方用麦味地黄丸，加玉竹补肺阴，加黄芪补肺脾，加女贞子补肾。 山药一百二十克，黄芪六十克，女贞子三十克，麦冬三十克、玉竹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熟地黄十五克、酒萸肉十五克、牡丹皮十五克、茯苓十克、泽泻五克。 在这一阶段，林北主要是配合治疗了，尽可能的提高患者对化疗的耐受性，提高免疫力。 接着就去找中医科的同事了。 “怎么样？我开的方子还行吧，你别说，还真有用，一开始我以为就是缓解了症状，做了检查发现，竟然已经治愈了。” 林北说道：“多学习，对你有好处的。” 老陆现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那姑娘身上了，目标是把药从一天二十一片减到一天六片，目前减到了二十片。 现在老陆最怕的是减药后症状突然又严重，那就更难治了。 所以一直打电话督促家属密切关注情况， 现在终于等到复诊了。 第201章 复元活血汤 现在倒是没有幻听了，就是变的有些“痴呆”，情感淡漠，反应迟钝，眼神呆滞，记忆力减退。之前的多汗，嗜睡，睡觉时候流口水得到了缓解 ，但还是有。 考虑之前患者有长期的忧思。脾失主运化水湿，久思伤脾，导致水湿内生，上蒙心窍。 应该以豁痰开窍醒神醒脑为主。 厚朴三十克，石菖蒲三十克，槟榔十五克，半夏十五克，三棱十五克，莪术十五克。 刺百会穴，神庭穴，印堂穴开窍醒脑。 再减半片，两个月复诊。 目前是小剂量化疗联合中药治疗，患者的症状目前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出现了轻微的恶心呕吐，发热，咳嗽咳痰也加重了，痰中依旧带血。 可能是化疗产生的副作用，剂量已经很小了居然还有。能不能顺利完成这一周期的化疗，全看林北能不能在把症状控制住了。 如今每化疗一段时间都会停一段时间作为化疗间隔期，以供患者充分恢复，化疗的时候林北就用补益剂，化疗间隔期，林北就用其他方子针对症状，抢化疗间隔期的时间。 白鸽说道：“这副作用还算小的呢，至少按照现在的评估老先生还是能支撑住的。” 发热，左肩背疼痛，咳嗽咳痰，痰中带血，咽干口燥，恶心呕吐。 发热还是热邪，热邪蒸液成痰，久则转为燥邪，导致咽干口燥，左肩背疼痛则是血瘀导致，恶心呕吐则是燥邪入胃导致胃阴虚。 热邪壅肺证，胃阴虚证，血瘀证。 清肺化痰，逐瘀排脓。清肺润胃。活血祛瘀 千金苇茎汤，麦门冬汤，复元活血汤。 千金苇茎汤加黄芩清热。 麦门冬汤加黄芪补虚。 复元活血汤中穿山甲不能用，换三棱，莪术，延胡索，三七。 苇茎七十克，黄芩六十克，瓜瓣六十克，薏苡仁三十克，桃仁三十五克。麦门冬四十克，半夏十五克，黄芪五克，人参五克。柴胡三十克、瓜蒌三十克、当归三十克、红花三十克、三棱二十五克，莪术二十五克，延胡索十五克，三七十五克，甘草五克。 开完方子，林北就给表哥打电话了。 “怎么样啊？失眠有没有好转。” “你那个方子真是神了！但是我没想到它这么泻啊，我说泻下清热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让我一直窜稀。” “啊？怎么个窜稀法？” “我第一天就泻了六次，我还是坚持把药吃完了，第二天又泻了五次。现在药喝完了，你说奇不奇怪，我居然不失眠了，也不做噩梦了，睡得很舒服。” “那当然了，把体内的热气泻掉就行了嘛，停药后大便情况如何？”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既没有便秘，也不再拉稀。” “那就行了，问题解决了。” “对了，我的老板……其实就是带我搞科研的人，他得了偏头痛，每天都疼得龇牙咧嘴，去看西医，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但总是会反复发作，改天我介绍他来给你看看。” “偏头痛？” “是啊，已经严重影响工作了，有时候能疼一整天，根本工作不了，现在西医治疗效果不佳，我就考虑着让他找中医试试，又不知道上哪找靠谱的，干脆就让他来找你得了。” “没问题。” 第202章 产后癃闭 林北忙活了一整天，像是被时间的鞭子驱赶着，一刻也不得闲。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正准备端起水杯，润一润干渴的喉咙，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放松，这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是爷爷的号码，正准备按下接听键时，另一个电话插了进来，显示的是妇产科医生的名字。林北微微皱眉，略作思考，还是决定先接妇科医生的电话，毕竟那关乎到一个病人的安危。 “林医生，又出状况了，还是之前那个病人，点名要你来处理。她产后尿潴留，根本尿不出来，情况有些棘手。”医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林北闻言，心中一沉。他深知产后尿潴留对于产妇来说，不仅身体上承受巨大的痛苦，心理上也会因此产生巨大的压力。他迅速在脑海中梳理着可能的病因和治疗方案，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小腹胀满，腰膝酸软，排尿无力，甚至有时候一次尿不完要分好几次才能尿完，有时候干脆就尿不出来。西医叫产后尿潴留，中医则称之为产后癃闭。 产后癃闭亦分虚实，虚证多是气虚、肾虚所致；实证则多是湿热证、血瘀证等。从病人腰膝酸软的症状来看，基本可以判断是肾虚所致。 治疗应以补肾虚为主，兼补气。 于是，林北开出了济生肾气丸加黄芪，菟丝子，木通的方子。 黄芪，菟丝子补气，木通利尿通淋。 山药六十克，黄芪三十克，菟丝子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山萸肉三十克，丹皮十五克，牛膝十五克，茯苓二十五克，车前子二十五克，木通十五克。 山药、熟地黄、山萸肉等药材补益肾气，辅之以黄芪，菟丝子。 丹皮清热活血化瘀，牛膝增强药效。 茯苓、泽泻和车前子利水渗湿。 熟附子与桂枝温阳散寒。 整个方子既考虑了病人的肾虚之本，又兼顾了排尿不畅之标。 应能起到标本兼治的效果。 然而，当林北满怀期待地等待病人的好转时，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连续服用两日后，病人的情况并未见明显好转。林北不禁陷入了沉思，为何这方子会毫无效果呢？ 他仔细回想病人的症状和体征，以及自己开方的思路和用药剂量，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经过一番苦思冥想。 林北决定加大利水通淋的力度，将木通的用量增加至三十克，并加入三金二石汤以增强疗效。三金指的是金钱草、海金沙和鸡内金，它们都有利尿通淋的作用；而二石则是滑石和石韦，同样具有清热利湿的功效。 又过了一天，林北迫不及待地询问妇科医生病人的情况。医生回答说：“现在能排尿了，但效果并不十分理想，只是症状得到了些许缓解。” 听到这个消息，林北的心情有些沉重。赶紧给老陆打电话。 老陆了解了情况后：“首先，你有一味药开错了，其次，癃闭不通是可以尝试提壶揭盖法的。” 第203章 提壶揭盖法 提壶揭盖法很简单，传统的思路就是癃闭都去治肾，但提壶揭盖法不治肾，而是去治肺。 肺属上焦，肾属下焦，肺就是要提的这个壶，不仅要提壶，还要揭盖，也就是宣通肺气。肺气一开，肾气自通，癃闭可治。 《黄帝内经》云：“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 因此癃闭的病因除了肾的问题，还有可能是肺的问题，肺气郁闭导致水道堵塞，故致癃闭。 因此宣通肺气是治疗癃闭的一个方法。 小腹胀满，排尿无力，尿细如线，小便色黄，舌红，苔黄腻。 小腹胀满，做个彩超看看。 一做彩超，发现膀胱里面竟然还有将近五十毫升的尿液没有排出来。 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大便秘结，这也是下焦湿热的表现，但是林北忽视了。 舌苔黄腻，小便色黄，考虑还有湿热。 “那是不是可以试试用用清肺饮啊？”林北问道。 “没错，这个方子可以试试，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不该用菟丝子这味药，我知道你的思路就是想补肾嘛，但是菟丝子除了补肾之外就是固精缩尿。有收敛固涩之性，人家本来就尿不出来，你还在那收敛固涩，还在那缩尿，那不更尿出来了嘛？” “哦……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了………” 麦冬三十克，桔梗三十克，紫菀三十克，前胡三十克，白茯苓十五克、黄芩十五克，栀子十五克，大黄十克，甘草五克。 麦冬，桔梗，前胡，紫菀宣通肺气。 白茯苓利水渗湿，黄芩清热燥湿，栀子清热利湿。大黄，清热泄火。 甘草调和诸药。 服用一天，当晚把残余尿都排出来了，小腹胀满也缓解了。 续用三天，诸症皆消。 我天，在这样下去我马上就能当妇科医生了。 林北回到诊室给表哥打电话：“你那个老板……什么时候过来啊？” “哦……我那老板说中医不科学，不相信中医，现在还在寻求西医治疗呢。” “呃……你不劝一下子吗？” “这我怎么劝啊，我说中药的疗效我都亲身体会过了。他说这只是个个例，没有经过统计学检验，反正他就是不信，我也懒得管了。” “那行吧，如果以后有需要打我电话就行了。” “好的。” 林北挂断了电话，现在很多人对中医产生了误解，不过也好，不来看省不少事儿，最近感觉用脑有点过度了。 现在林北是本人没什么事儿干，在各个科室之间反复横跳。 白鸽果然又来请林北会诊了。 这个是市医院送过来的，刚从急诊科推进icu病房。 从卫生所到社区医院，从社区医院到市医院，从市医院到省医院一级一级往上送，送到这里了，没地方送了，省医院是最后战线了。 抗感染， 抗病毒治疗什么的白鸽立马就安排上了。 林北问道:“什么情况啊，我有必要来嘛？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吧，省的别人说闲话，说我抢你们功劳。” “这叫什么话啊，这个病人很严重，我都不太有信心能抢救过来，看中西医结合，能不能搏个生机出来。” 第204章 肺与大肠相表里 这个病人确实给白鸽他们上了强度，病毒性肺炎，七十一岁高龄，兼有高血压，阵发性心房颤动，曾有过脑梗死，还留有后遗症。 这个强度直接拉满了。 资料都在手机上，看的林北心里一阵发慌。林北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是他职业生涯中除了晚期肺癌之外第二个重大挑战。 白鸽安排了抗病毒等治疗，治疗了三天，症状无改善，所以就请来了林北。 咳嗽咳痰，神疲乏力，周身酸痛，高热，最高达四十度，纳差，腹胀，大便三日未解。小便正常。 白鸽说道：“我多少也懂点中医了，这个周身酸痛是不是考虑有湿邪，高热是热邪，纳差，可能是脾虚……” “不对！”林北当机立断：“前面说的没错，但绝对不是是脾虚，大便三日未解，说明是腑实证。需要泻实。现在不是补虚的时候，现在是泻实的时候。湿热闭肺，并且传变到了大肠，大肠为传导之官，湿热侵袭，大肠传导失司。” “所以治法是祛除寒湿？” “不仅如此，上要宣肺，下要通腑，肺部湿热宣发出去，大肠湿热泻下泻出去。” 肺与大肠相表里，肺部受邪，有时会越过中焦，直传下焦大肠。导致肺肠同病。 因为与大肠相表里，治疗的话是治上也可治下，治下也可治上，上下同治，事半功倍。 宣白承气汤专为肺肠同治而设。 方中生石膏能清肺热，大黄能泻下清热，杏仁既能止咳平喘，还能和瓜蒌一起宣发肺气。 高热故生石膏加量。祛湿加草果，黄芩，槟榔。寒湿同祛，加苍术。加强宣肺之力加麻黄，葶苈子。念是老年人，加甘草缓和大黄药性。麻黄不宜又心脏病的人使用，减量。 黄芩五十克，生石膏三十五克，瓜蒌三十克，杏仁十五克，麻黄五克，葶苈子十五克，苍术十五克，草果五克，槟榔十克， 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早上先服用一剂。 没想到症状没缓解，新的问题出来了。 白鸽急匆匆的找到林北说道：“患者服用中药后，现在开始腹痛了，而且是很剧烈的腹痛。” “什么？这怎么会………”林北大脑飞速运转。 或许是大黄的副作用，但是不应该啊？不是加了甘草嘛？如果不是大黄的副作用，那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太虚了，硬泻泻不下来，要么就是气虚，要么就是阴虚。 阴虚的可能性大，也就是说津液亏虚，燥屎内结，推不出来，还是用增水行舟法。 原方加沙参三十克，玄参三十克，黄芪五克。 沙参，玄参补胃阴，增津液，黄芪补气。 气阴一足，燥屎便能泻出来了。 当晚服用一次，三十分钟后立解大便一次，便后热退，体温恢复正常。咳嗽咳痰止甚至血氧饱和度都有所提高。 林北刚喘了口气，更大的问题就来了。 林北刚准备回家好好歇一歇第二天再来，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白鸽立马追了出来：“病情又加重了！” 第205章 谵妄 林北过去一看，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神智昏蒙，胡言乱语，即为谵妄。是意识受损导致的，是一种临床急症，如不及时处理有生命危险。 可问题是谵妄一般都是高热导致的，现在高热已经退了呀？ 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呼吸急促可归为中医“喘证”，喘也分实喘和虚喘。实喘就是邪气盛实，可以是寒邪，可以是热邪，风邪，湿邪，亦或多邪兼而有之。 目前除了谵妄，腹胀，呼吸急促之外没有其他症状，林北只好上手把脉。 脉有点弦，考虑肝郁，肝气郁结导致的呼吸不利。 但是腹胀，更像是有湿邪在脾胃。大黄泻下清热，但是没把湿邪泻掉。 谵妄则可能是湿邪盛大，脾主运化水湿，脾虚化湿不及，导致湿邪上蒙心神。 故还是要祛湿，同时解肝郁，还要健脾。 柴胡三十克，木香十五克，半夏三十克，苍术十五克。黄芪三十克，西洋参二十五克，党参十五克。紫苏子三十克，麻黄五克。甘草六克。 柴胡，木香，疏肝理气。半夏，苍术燥湿化痰。黄芪，西洋参，党参补益脾肺。紫苏子，麻黄平喘。 药房煎好一碗，林北又将安宫牛黄丸放入汤药中化开。 安宫牛黄丸，清心开窍。 凌晨服用一次。 谵妄停止，神智渐渐清醒，安然入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 “还腹胀吗？” 患者戴着无创呼吸机，摇了摇头。 “呼吸还是急促？” 患者点点头。 “觉不觉得心里烦躁烦闷？” 患者重重的点头。 “还有其他不适吗？” 患者摇摇头。 面色惨白，烦躁不安，呼吸急促，兼有胸闷。大便再次秘结，腹胀，血氧饱和度有所改善。 舌头看不成。把把脉吧。 脉浮大无根，浮大是邪气旺盛，无根是正气虚损。 考虑还是热邪，是热邪生躁。呼吸急促胸闷是肺气虚脱导致。腹胀，大便秘结则是热邪还在大肠未去。 肺气虚脱就去补肺脾。热邪盛实就清热凉血，清热解毒，同时泻下清热。 清瘟败毒饮合生脉饮加减。 人参三十克，西洋参三十克，红参三十克，黄芪三十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生石膏三十克，黄芩三十克，水牛角十五克，黄连十五克，知母十克，赤芍十克，玄参十克，连翘十五克，大黄八克，甘草五克。 人参，西洋参，红参，黄芪，麦冬，五味子，是用大补救肺。 生石膏，知母，黄芩，黄连，水牛角 赤芍，玄参，连翘，清热解毒，玄参还能滋阴。 大黄则是给邪出路，把热邪从下泻掉。 服用第一次，再次泻下，烦躁得减。 既然有效，就不改方子继续使用。 林北回到诊室里，准备小眯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林北接了电话。 是表哥打来了的。 “怎么了？” “我老板说，还是尝试一下中医吧，可能明天会来找你。” “啊？不是中医不科学嘛？”林北打趣道。 “他那个偏头痛反复发作，现在没办法了，还是决定找中医试试。” 第206章 透热转气法 胸闷气促仍未改善，心烦依旧，甚至出现了口唇发绀的症状。这些信息太有限了，必须结合舌脉了。 戴着呼吸机看不了舌头那就把脉。 林北手往上一摸，首先就是快，跳的很快。 热性躁动，所以脉数首先是有热邪。如果走卫气营血辨证思路的话，光知道有热邪不行，还要看这个热邪传变到哪一步了，脉细数，可以得知热邪在营分 ，热入营分证。 叶天士《外感温热论》其云：“大凡看法，卫之后方言气，营之后方言血，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这段文字是卫气营血辨证的精髓，热邪先入卫分，然后才能入气分，继续传变到营分，再往下就是血分了。 热邪先入卫分，也就是卫分证，那么用汗法即可。到气分，一般清热就行了。但到了营分，单独清热就不搞了，要“透热”。 邪在气分可以清出去，在营分就很难清了。 透热主要在于一个“透”字，就是把邪透出去，之前用下法，意在让热邪从下而解，看来效果不好。 那么既然如此，就让邪从表而解。现在是营分证，那就通过把热邪从营分逼到气分，热邪既然由表入里，那就祛邪就该从里出表，再从表把热邪透出去。也就是说透热意在把热邪从营分逼到气分，然后再清热清出去。 清热比如水牛角，金银花，连翘，黄连，竹叶这些药都可以清热。 只清热不行，还要养阴，热邪转燥，容易伤阴。所以可以用玄参，生地黄这种既能清热又能滋阴的药。 还要活血化瘀。清热凉血易致血瘀。所以要用赤芍这种兼顾清热凉血和活血化瘀的药。也可以适度用如丹参这类活血化瘀药。 还要息风止痉。热极生风，也是导致神昏，心烦的一直可能性。可以用瓜蒌散，方中僵蚕有息风宁心的功效。 而热入营分出经典方剂为清营汤。 故方用清营汤合瓜蒌散加生石膏清热除烦。 水牛角三十克、生地黄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连翘三十克、玄参二十五克、黄连二十五克、竹叶二十五克、赤芍二十五克，丹参十克，麦冬十克，瓜蒌三十克，僵蚕十五克。生石膏三十五克。 刚开完方子，表哥的“老板”就来了。 戴着个眼镜，一看就是个文化人。面无表情，眉头微皱。 “偏头痛是吧？” 那人点点头。 另知道这个人打心眼里是不相信中医的，要不是表哥面子，林北压根就不会接这个病人。不过说什么都没用，林北现在没有那个闲心去打嘴仗，还是用来疗效说话，用事实说话。 苗医认为“毒为乱之因，乱为病之本”“无毒不致病，无乱不成疾”。 苗医还将人体分为了几个“架”。 如脑架，肺架，心架，肝架，肚架，肾架等。 而偏头痛显然是脑架病，苗医谓之“蒙孬柯”。 多由风毒血乱而致。 第207章 苗医验方四大血 风毒耗伤气血，脑架失养，故致偏头痛。所以治法很简单。 沅笨维象和滇劫挡蒙。 沅笨维象用中医的话来说就是行气回血，滇劫挡蒙用中医的话来说就是祛风止痛。 苗医还有一个思维就是取类比象，虽然取类比象这个思维并不可取，但有的时候总是能歪打正着，很多取类比象出来的药物反倒是有用的。 比如苗医的“以藤为通”，认为“藤”能起到通气血的作用。 比如苗药验方“四大血”就是由黑骨藤 鸡血藤，见血飞，五花血藤组成。都是藤类植物。 林北决定采取“四大血”中的见血飞来用。 除了偏头痛的头疼之外，还有恶心，呕吐，失眠。 失眠正常，头疼不失眠才不正常，没有参考价值。 “看看舌头。” 病人一愣，“还要看舌头？看舌头能看出来什么？” 林北不耐烦：“你不用管我看什么，你还能比医生更懂吗？” 那人老老实实张开嘴 伸出舌头。 舌苔白腻。 接着就是把脉，脉滑，结合苔白腻，恶心呕吐考虑有痰湿。 见血飞二十克，大血藤十五克，陈皮十克，半夏十克，川芎八克。 见血飞，大血藤，川芎祛风毒，又能通气血。陈皮，半夏化湿。 林北说道：“就这个方子就行了。” 那人半信半疑，“就这么几味药？” “对，就这几味药。” “我吃了很多西药，现在依旧反反复复，难道就凭你这几味药就能治好？” 那人看林北没反应，继续问道：“就不多开点？” “呃……这个药不是越多越好的，关键在于要对证，你这个病情其实不复杂，用不着整那么多药……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按时服用即可。” “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还是那姑娘的母亲。 老陆立马起身：“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应该做的。” 那姑娘精神分裂症，一天二十一片西药都控制不住病情，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中药调理，西药减到了一天十二片，而且病情稳定，没有再有幻听什么症状了。 而且通过老陆的调理，那姑娘原本偏胖的体形也回归正常了。 老陆说道：“这没什么，最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我感觉我现在很好，也有精神了，晚上也能睡得着觉了。” “那就行，要是没什么身体不适的话，也没必要开中药了，如果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话你们再来找我，我再开方子。” 病人刚离开小翠就凑上来了。 “爷爷，你说我什么时候也能拿个证啊？” “这么快也想拿证了，你还早着呢，到时候走师承就行了，不过你现在不用着急，还是要多磨练一下。” “多磨练一下？我感觉我也没有磨练的机会啊！” “有些疾病毕竟比较严重，当然不敢交给你来处理了。最近中医馆没什么病人，倒是老道哪里有很多疑难杂症，咱们可以去看看，你也练练手。” 第208章 慢性咳嗽 老陆和小翠一起来到药王庙。 药王庙里，老道正和一个人把脉。 只有那些反反复复的慢性病患者，疑难杂症患者才会来找一个老道士看病。 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病人都是久治不愈的人，可能找过西医，也找过中医，效果不好才来这里的，所以这里的病人治起来难度也会很高。 老道在把脉，病人在咳嗽。 老陆和小翠在不远处看着。 老陆问小翠，“能看的出来什么吗？” “啊？这能看出来什么啊？” “望闻问切第一步的望还是可以进行的吧 。”老陆提示说。 小翠大眼一看：“气色不太好。”随后细细打量：“面色晦暗，体型看起来有些消瘦。” “面色晦暗，可能是虚，也可能是瘀，这是个大方向，还有刚才他一直在咳嗽，所以患者的主诉一定是咳嗽，那说到咳嗽，就要问有没有痰，是痰多还是痰少？或者没有痰只是干咳？痰多可能是热邪盛实，痰少干咳或者无痰可能是肺阴虚。还有痰质，痰质稀薄考虑有寒邪，痰质粘稠则考虑有湿邪，痰是什么颜色的呢？痰色黄考虑热邪，痰色白考虑寒邪，痰中带血考虑是燥邪，燥邪一般伴有肺阴虚。然后你在大脑中有一个大致的思路，慢慢展开，尽可能的收集关于患者的信息，然后分析，排除 ，最终确定是什么证型。” 老陆走到了老道旁边，小翠也跟过去了。 老道一看老陆过来了，赶紧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老陆说道：“闲得无聊，过来看看。”说着坐了下来。 老道跟患者说道：“这个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中医啊，比我水平高多了。” “咳嗽多久了？” “大概两年多了。” 老陆问小翠：“这说明什么？” 小翠说：“呃……咳嗽那么久，是虚证嘛。” “对，这个时候确定了虚，可以继续展开。” 患者补充道：“一开始还不严重，去吃了西医开的一些止咳药还有什么头孢啥的有点好转了，大概两个月前感冒了，然后就加重了，最近一个月咳嗽不止，还咳痰，还有点发烧，吃西药无效，所以我就想着来试试道医行不行。” 老陆点点头表示了解，“这个信息反映了什么？” 小翠略作思考：“容易感冒可以得知是………表虚不固？” “没错，每一个信息都可以提炼出来一些东西，辨证论治就是这么慢慢来的。” “咳痰的话痰是什么颜色的呢？”老陆继续问。 “痰黄色，而且很难咳，有时候几乎咳不出来。” 还没等老陆问，小翠就迫不及待的回答道：“我知道，痰色黄，痰质粘稠，说明体内有湿热。” “对了，没错。”老陆点头表示肯定，又继续问：“还有其他身体不适吗？” “还有就是咳嗽的话，最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晚上睡觉的时候能突然被咳醒，喉咙疼而且……有点喘不上气来……” “感觉胸闷？” “哎，对对对！就好似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般！” “二便正常吗？” “这都正常啊。” “还有别的身体不适吗？” “没了。” 老陆对小翠说道：“这个问诊主要是采集症状，一定要全面，如果患者没有别的身体不适了，就可以下一步，切诊了。脉象和舌象算是中医里面的体征了。” 第209章 辨病位与虚实 老陆摸完，让小翠去摸。 “脉滑，还有点数。” “这说明什么？” “滑说明有湿邪，滑数说明湿邪盛实。” “嗯，没错。我的习惯的是最后进行舌诊，这是我的习惯，其实你可以随意。看看舌头。” 患者张开嘴，小翠，老陆，老道都能看到。 舌红苔黄腻。 “这个舌头能看出什么？”老陆问道。 小翠咬着嘴唇略作思考“舌苔黄腻，那就是湿热了嘛。” 老陆这个时候刷刷写下一段文字。 小翠凑过去一看。 咳嗽两年，因感冒加重两个月，咳嗽咳痰，痰色黄，痰质粘稠，胸闷，咽痛，纳差，舌红苔黄腻，脉滑数。 “这个时候就可以综合考虑了。首先邪肯定是湿热了，痰色黄， 苔黄腻，提示有热邪，痰质粘稠提示有湿邪，脉滑数提示有湿热。这个时候为了诊断更加准确，还要明确一个病位的问题。” “病位？” “没错，比如邪是在表？还是在里？六经辨证是那条经？卫气营血辨证的话是在营分，血分，气分还是卫分？脏腑辨证的话是在肺还是在脾，是在肝还是在胆？” 小翠和老道都点点头。 “比如咽部疼痛，咳嗽咳痰，胸闷这已经明确病位是在肺了。但是其他脏腑有没有病变呢？这个先放下不说，还要辨虚实。” “辨虚实？” “对咯，实证是邪气盛实，正气也不虚，正邪交争激烈，所以一般病程短，症状剧烈，表现出亢盛的状态。虚证是邪气不强，主要正气虚弱，病程持久，迁延难愈，症状不剧烈很轻微，表现出虚弱的状态。实证和虚证都有邪，这个主要是抓主要矛盾。” “啊？什么意思？单纯实证的主要矛盾是邪气盛实，那肯定祛邪为主了，不能补虚，补虚就关门留寇了。单纯虚证的主要矛盾是正气不足，所以就要补虚，使自身正气强大，让自身正气去祛邪。” “正如《黄帝内经》里说的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对，没错，不过你在临床上很少会遇到这么老老实实生病的人。一般多数是虚实夹杂。” “就是虚证和实证都有嘛。” “嗯……这个其实更复杂，有的人是整体虚，局部实。比如五脏虚损，但外邪主要侵犯了肺。这个时候就要抓紧祛邪，否则很容易传变到其他脏腑。有的人是上虚下实，有的人是急性虚证。就是症状不剧烈但也是很危险………这个更复杂，以后遇到实例再说，比如这位先生。” 那病人也在专注的听。 “就是肺实脾虚。表虚里实。” “为什么脾虚？” “脾主运化水湿，如果脾不虚就不会导致湿邪在肺部蕴积，况且还有纳差这个症状就更说明是脾虚了。湿热之邪主要蕴积于肺，所以是肺实证。很容易感冒是表虚，邪气入肺，这就是里实。” 老道忍不住插嘴：“等等等等，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老陆问道：“怎么了？” 老道说：“温度计拿出来吧。” 原来病人一直在测体温呢！ 老陆一看，三十六度七，低烧。 “低烧的话还是虚证。不过还好，我们这种地方只会遇到虚证，遇不到急性虚证。” 急性虚证，是林北目前正面对。 第201章 急性虚证 没有高热这些很剧烈的症状，说明不是实证，是实证还好说，说明体内正气不虚，只需要祛邪就行了。 林北最怕的就是急性虚证，急性虚证多见于急危重症患者。 传统的实证就是邪气强大，正气也强大。 虚证就是正气虚弱，但是邪气也虚弱。 而急性虚证就是邪气很强大，与正气猛烈对冲，最终导致正气极其虚弱，呈现急，危，重的特点。 多见于急危重症患者的垂危状态。没有什么很剧烈的症状，病人也没什么反应，但是人实际上已经快不行了。 血氧饱和度百分之八十五，一般正常值是百分之九十五到百分之九十八之间，这个血氧饱和度实在是偏低。 症状只有一个，四肢厥冷。 这是阳气虚衰之兆。 血氧饱和度，是一个西医指标。 人体的新陈代谢过程是一个生物氧化过程，而新陈代谢所需要的氧，都是通过呼吸系统进入人体血液，结合为氧合血红蛋白，再输送到人体全身各处的细胞中。 这与中医理论“肺主一身之气”不谋而合。 而血氧饱和度就是估计肺的氧合和血红蛋白携氧能力。 血氧饱和度偏低，就是中医说的“肺气虚” 。 故治法应是回阳救逆，大补脾肺。 回阳救急汤加减。大补脾肺加黄芪，西洋参，红参。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西洋参六十克，红参六十克，熟附子二十五克，人参五十克，干姜三十克，白术十五克，甘草六克，桃仁十五克，红花十五克，枳壳十五克。 生黄芪，西洋参，红参，人参，白术大补脾肺。 熟附子，干姜回阳。 桃仁，红花，枳壳活血化瘀。 浓煎鼻饲。 大多数中药不适合浓煎，淡煎即可，但滋补性中药多数需要浓煎。 再另起一方人参根三十克，黄芪三十克，西洋参三十克，红参三十克。 前方服用完后三十分钟，再鼻饲此方，依旧浓煎。 咳嗽两年，因感冒加重两个月，咳嗽咳痰，痰色黄，痰质粘稠，低热，胸闷，咽痛，纳差，舌红苔黄腻，脉滑数。 辨证属湿热蕴肺兼脾虚证。 “那为什么湿热之邪没有传到脾胃呢？或者其他脏腑？” “怎么说呢，如果湿热跑到脾胃，或者大肠什么的，症状不会只有一个纳差，可能会有大便秘结，有大便秘结的话这说明是实证，需要泻下清热，但如果没有大便秘结，只有纳差，可能就是脾虚了。” 治法清热利湿，健脾化湿。 藿香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连翘二十五克，金银花二十五克，茵陈十五克，射干十五克，木蝴蝶十五克，桔梗十五克，厚朴十五克。茯苓二十五克，陈皮二十五克，白术十五克，黄芪五克。 藿香芳香化湿，黄芩既能清热又能燥湿。连翘，金银花清热解毒。 茵陈利水渗湿，茯苓，陈皮，白术健脾化湿。 射干和木蝴蝶也是清热解毒，但是偏重于利咽，针对咽痛的症状。 桔梗，厚朴，燥湿化痰。 黄芪可以补脾肺，但考虑有湿热之邪未清，补药就小补一下。 老陆把方子给病人：“按照这个抓药，大概三天能有好转，到时候来复诊一下，再开个小方子基本就没问题了。” 第202章 全真一气汤 老陆在那边游刃有余，林北这里依旧焦头烂额。 面色苍白，脉细且微弱无力。自主呼吸微弱，白鸽喊了多次，患者无应答，神智已昏迷。四肢冰凉。血氧饱和度降到了百分之七十。如果还不能逆转，几天后死亡将会成定局。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邪了，主要就是补虚。 自主呼吸微弱，血氧饱和度降低，一方面是宗气大亏，一方面是肺脾肾大亏。 神智昏迷，四肢冰凉是心阳虚脱。 总的来说，是元气暴脱。 既人的一身之气突然间衰竭，不是说某个脏腑虚了，是肺脾肾皆虚，也不是说阴虚或者阳虚，而是兼有阴阳两虚。各方面都虚了。 补中益气汤合全真一气汤。 四逆汤可以回阳，不能救阴。 全真一气汤既能回阳，又能救阴。 补中益气汤则大补元气。 全真一气汤合补中益气汤加西洋参，红参，太子参，玄参，山药。去甘草，加快药效。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山药一百二十克，人参一百二十克，西洋参六十克，红参六十克，太子参六十克，玄参六十克，炒白术十五克、当归三十克、陈皮十五克、升麻五克，柴胡五克 ，干姜六十克、大枣十二枚。熟地黄六十克 五味子三十克，麦冬三十克，牛膝二十五克，生附子………… 林北这个时候还是犹豫了。 生附子………多少克呢？ 白鸽看到林北突然皱起眉头：“怎么了？想不到用什么药了嘛？” 林北摇摇头，“我在想……生附子该用多少克。” 白鸽这一听，也知道林北在犹豫什么了，毕竟白鸽也学了一段时间的中医了，知道附子乃回阳救逆第一药，但同样毒性很大。尤其是生附子。一般最大用到十五克，有人会用到三十克，这已经是十分大胆的了。 林北一咬牙，反正这样下去，病人也会死，倒也不如搏一把！ 生附子六十克。 浓煎完毕后再将安宫牛黄丸化入汤药，然后鼻饲，再另起一方，人参根三十克，生甘草六十克。前方服用完毕后三十分钟服用此方。 唯有甘草能解附子毒。 汤药煎煮完毕，白鸽向其家属征得同意后。 开始鼻饲。 这个时候林北比任何人都紧张，腿止不住的在抖。 林北心里明白，附子用好了能救命，用不好就是杀人利器。而附子究竟会救命还是会杀人，全靠医师对病情的精准判断以及对方药的深刻理解。 鼻饲完毕。 林北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大汗，出了icu病房，就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想要呕吐。 林北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灯光忽明忽暗，只有林北一个人。 林北深呼一口气，才觉心下稍定。 这时白鸽把手放在林北肩上。 “别紧张，我们都尽力了。” 林北抬头一看白鸽，“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白鸽面无表情，神情淡然：“我不是第一天在icu混了，我救过来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没有救过来………这个病人其实推进icu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底了。” “什么有底了？” “凭我的经验，这种情况肯定救不过来了。” “救不过来了？那你还喊我干嘛？”林北疑惑道。 “那是没有中医药的情况，现在有了，说不定就……救过来了呢？” 第203章 心脏骤停 林北把这个病人的情况告诉了老陆，老陆心里也是一惊。如果老陆在场，估计还能提供些思路，但是老陆不在场，如此严重的病情，老陆也不敢乱说话，只能去鼓励林北。 “你开的药没有问题，是我我也这么开。” 林北说：“要不您什么时候过来看一眼吧，我怕我一个人实在是撑不住……” 老陆说道：“如果血氧饱和度太低的话，必要情况可以上针灸，毕竟我这里有病人，现在脱不了身。” 林北的心理素质毕竟比不上白鸽。疫情的时候也是配合辅助治疗。后来一直就是专治慢性病。白鸽不一样，是一路从icu病房摸爬滚打出来的，大大小小各种病人都见过。 重症肺炎从icu病房里出来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 所以白鸽见过太多抢救无效死亡的人了，基本就麻木了。 第一次病人抢救无效死亡，晚上白鸽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现在这个心性完全是磨练出来的。 林北挂断电话，问白鸽：“你就那么肯定我参与了，病人就有可能抢救过来吗？” “你还记得疫情那段时间吗？其实我们学西医的多少都会点统计学，我专门统计过，咱俩合作的那段时间，病死率比着我们单独西医治疗降低了百分之九，病程也显着缩短了，甚至能有效截断病情发展，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遇到急危重症病人都会喊你来帮忙的原因，虽然只降低了百分之九，但这百分之九救下来的是很多鲜活的生命……” 白鸽接着说：“其实之前很多次中医药的效果已经让我非常惊艳了，比如之前的流感，肺炎………很多我觉得救不过来的人，加上中医药治疗后都活过来了。” 服用三天，效果并不是很显着，血氧饱和度略有升高。患者的神智也渐渐清醒。 这么久都没有附子中毒也是奇迹，估计是后来上的中药汤剂里的甘草缓和了一部分附子的毒性。 林北决定把生附子换成制附子，剂量减到十五克。 没想到这一减，出事了。 凌晨十二点，心脏骤停，伴随着血压骤降，血氧饱和度也是骤降。 这一突变惊动了一众医生。 白鸽呼唤了几次，患者无应答。已经休克。 高浓度吸氧。 正好药房煎好了一副补中益气汤，是给别的患者用的，直接“征用”过来进行鼻饲。 但是这也来不及鼻饲，白鸽立马就开始心外按压，一个人累了，就换几个医生轮流进行心外按压。 二十分钟过去了，血压降到了危急值以下，血氧饱和度直接就测不到了。白鸽扭头看了一眼，瞳孔散大。 林北灵机一动，冲上去，针刺人中穴，双侧涌泉穴，双侧尺泽穴 ，双侧列缺穴。 这一针下去，血氧饱和度突然就到了百分之三十。 白鸽等众医生一惊，继续心外按压更卖力了。 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 患者突然清醒。 “你们围着我……这是干嘛？” 第204章 人体第一大补穴 经过一番抢救，血压恢复正常，血氧饱和度也恢复正常，心跳恢复正常。 患者神智也渐渐清醒，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刚刚“征用”来的补中益气汤立马鼻饲。 先不拔，留针三十分钟。 血氧饱和度提到了百分之九十，又降回百分之八十五稳定了下来。 还和之前一样，元气暴脱，就是浑身上下哪都虚。 面色渐红润，四肢渐温。血压稳定，血氧饱和度稳定。 五脏虚损，用补天大造丸。加西洋参，太子参，红参，玄参，山药。再合四逆汤。 山药一百二十克，人参一百二十克，西洋参六十克，太子参六十克，红参六十克，玄参六十克，生黄芪一百二十克，炒白术十五克，当归三十克，远志三十克，生附子十五克，甘草十五克，干姜五十克，五味子十五克，麦冬十五克。 林北身心俱疲，回到诊室，看到有个未接电话，一看是表哥打来的。 “喂？怎么了？” “你那个方子简直神了，我老板服用了三天，偏头痛就好了，到现在都没有再复发过呢！” “害，基操罢了。” “还基操呢，最近忙吗？我老板说也要介绍个病人过去呢！” “哪有当医生不忙的。” “那行吧，我改天再给你打电话。”表哥知道林北现在估计正忙着呢，于是就把电话挂了。 另一边，那个慢性咳嗽的病人找老陆复诊了。 咳嗽明显减少。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再被咳醒了。咽部疼痛消失。现在专为干咳少痰了，痰中无血丝。脉浮紧，舌苔薄白。 小翠抢着分析：“干咳少痰说明是肺阴虚，可以加点滋阴药，脉浮紧说明表仍有邪，舌苔薄白……是寒邪吗？” “不好说，不一定舌苔薄白就是寒邪，也可能是病情好转，稍微加减一下，还用原方。” 去掉木蝴蝶，射干，加玄参，麦冬滋补肺阴。 林北取出针，白鸽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没想到……针灸能起到这么大作用，这我是第二次见识了……三针提高血氧饱和度。” “没有，还是你们抢救的及时，我就是个打配合的。而且就是个个例说明不了什么。”林北摆摆手。 白鸽丝毫不在意什么“个例”不“个例”的，至少对于这个人来说是有效的。 白鸽问道：“不准备再来两针吗？” “我现在头蒙蒙的，也不知道扎哪……”林北揉了揉太阳穴。 “问你那个老师父嘛。” “还是以补为主，刺太溪穴，行补法。” 太溪穴，属足少阴肾经，为肾经之原穴，是肾经元气留止的地方。也是“回阳九针”其中的一个穴位。被称为“人体第一大补穴” 辅之以双侧云门穴 ，双侧尺泽穴。 到了晚上，白鸽让林北回家休息休息。 林北早就累坏了，这女的怎么比我还有精力。 其实倒也不是林北的精力不如白鸽，而是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现在放松下来了，就浑身疲累。 回到家里，冰箱里随便找了点吃的，给表哥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现在有时间了？” “明天让他来呗，我现在不是那么忙了，你先大概给我说一下病情或者症状啥的。” “哦，是这么个情况啊。” 第205章 寒湿蕴肺 “慢性病？这是我擅长的领域啊！”林北一下子感觉回到了舒适区。 林北突然又感觉一丝为难：“不过我这里有个病人情况很严重，估计没时间顾及到别人，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你去找他看，他是我师父。就说是我介绍过去的。” “行。” 林北挂断电话，倒头就睡。 老陆这边求之不得，病人来了，这是表哥的领导的一个朋友，是经商的，因此非常有钱。 来的时候开的是豪车。 穿着一身西服，啤酒肚快把皮带撑开了。 墨镜一摘，四处打量了一番，“什么破地方 ，这么寒颤，也不装修装修。” 老陆听了心里不满，这是已经装修过的了！ 那人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坐在老陆面前，摆摆手。 旁边秘书立刻从皮包里拿出来一份病历。 慢性支气管炎。 慢性支气管炎和慢性咳嗽不一样，虽然慢性支气管炎也咳嗽，但那是能找得到病因，而且可能有其他症状。慢性咳嗽就主要是咳嗽，而且是医院查不出病因的那种才叫慢性咳嗽。 慢性支气管炎五年年，常因换季或感冒时症状加重，近期感冒症状加重一周，曾服用……… “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 “你会开什么药？”老陆问小翠。 小翠说道：“那还能开什么药？不就是清肺润肺的那些药嘛？” “《黄帝内经》有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治肺是最基本的思路，其实有很多方法。你觉得现在是虚证还是实证？” “都病了两年多了那肯定是虚证啊。”小翠答道。 “非也非也。”老陆解释道“病历上面说因感冒加重了一周，这说明有外邪，现在是虚实夹杂，以实证为主，先泻实然后补虚。” “你俩别唠嗑了，我看到我现在病的很严重吗？先给我看，看好了钱少不了你们的。” 呦呵，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小翠？你会开什么药？” 小翠坐在老陆旁边，立马开始问诊：“最近咳嗽痰多么？” 那人对着小翠上下打量一番“就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会中医？” 小翠说道：“怎么？不行啊？” 老陆说道：“这是我徒弟，让她试试嘛。” 那人说道：“痰多，而且是那种白色的很粘稠的痰，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尤其严重。还会胸闷气喘，头也感觉昏沉沉的。” “怕冷吗？” “不怕冷，就是感觉四肢凉飕飕的。” “来 ，把脉 。” 那人半信半疑的把手放在了脉枕上。 脉浮还有点紧 。 舌苔薄白且腻。 老陆问道：“辨出来什么证了嘛？” “应该是寒湿蕴肺。寒主要在表，湿主要在里。” “哦？说说你的思路。” 小翠说道：“痰多质黏，胸闷气喘，头部昏沉，说明是湿邪。脉浮紧说明有寒邪，但主要在表。舌苔薄白也是寒邪，舌苔腻则是湿邪的表现。病位主要在肺。所以就是寒湿蕴肺了。” “携方子看看。” 小翠抓起笔就写。 麻黄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半夏十五克，百部十五克，款冬花十五克，桂枝十克，苍术十克，荆芥十克，防风十克，陈皮十克，细辛三克，甘草五克。 “可以了，我去抓药。” “哎别别别。”那人对着老陆说道：“你不看一眼的嘛？” “老陆慢悠悠的说道：“看过了。” 小翠听了，嘴角上扬就去药房抓药去了。 第206章 急转直下 林北一大早去了医院，晚上睡了一大觉，只觉神清气爽。 “现在情况怎么样？” “开始发烧了，之前没发烧，现在又发烧了。” “发烧了？好事啊？” 白鸽扭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北：“发烧还好事儿？” “这是正气得复，有力气抗邪了。” 现在还是低烧。 林北却不着急去退烧。 “等着吧，三天内，呼吸机给你撤下来。” “呦呦呦，别在这吹牛啊，我要看到效果。” “谁给你吹牛了，现在是急性虚证转虚证，马上就要转实证了。” 除发烧外，没有别的症状了。血氧饱和度升到百分之八十七了。这也是肺气得复的征兆。 山药一百二十克，生黄芪六十克，人参三十克，青蒿三十克，鳖甲十五克，柴胡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 山药，黄芪，人参，五味子，麦冬熟地黄，补脾肺肾。 青蒿，柴胡，鳖甲退烧。 服用三剂，呼吸机换鼻导管吸氧。 鼻导管吸氧效果没有呼吸机要好，所以患者出现了胸闷气喘，心慌心悸的症状。 但是血氧饱和度已经升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了，在正常范围内了。 “不好了！四十一度二！” 超高热了，考虑是病毒性肺炎后期，导致免疫力低下，合并细菌感染。 白鸽毫不犹豫请出了万古霉素。 林北开出了一副急攻灭火汤。 生石膏一百二十克，黄芩三十克，青蒿三十克，柴胡三十克，麻黄十五克，杏仁十五克，大枣十五克。 体温不减。 这才刚有好转啊…… 林北一个同事说道：“超高热是热邪盛大，清热药往上整就行了。” 林北说道：“不对，患者现在主要是虚证，突然转化为实证，但这也太实了，我觉得这是假象，患者现在还是急性虚证，急性虚证应全程补虚。” 改投急攻扶正汤加黄芩，柴胡。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黄芩六十克，柴胡六十克，当归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生石膏三十克，青蒿三十克，虎杖十五克。 林北亲自喂服。 刚喂服完毕，林北发现了不对劲，口唇发绀。 “是不是胸闷？” 患者点点头。 “是不是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这个时候血氧饱和度已经开始降低了。 去鼻导管继续改用无创呼吸机。 刚把呼吸机摘下来…… 林北突然感觉一阵头疼。 服用了急攻扶正汤加减，体温降为三十八度。 林北问白鸽：“现在什么情况。” “出现了细菌感染，还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 病情再次进展，再次专为危重症。 戴呼吸机前，林北专门观察了舌象，舌苔白厚。 目前神智还是清晰的，但是很疲倦。戴上呼吸机后胸闷稍减。 舌苔白厚，呼吸急促，呼多吸少，胸闷，发热，口唇发绀。痰多盛大，痰质粘稠，需要人工吸痰。 口唇发绀加胸闷考虑是血瘀证。呼多吸少是肾不纳气，是肾虚证。呼吸急促，是肺气虚证。 发热考虑有热邪，痰多盛大，痰质粘稠舌苔白厚考虑有湿邪。 主要就是湿热蕴肺，故见发热，舌苔白厚，久生血瘀，故见口唇发绀，血瘀阻滞络脉，导致气脱，故见呼吸急促，胸闷。久病导致脾肾两虚，肾主纳气，肾虚则呼多吸少 。 虚实夹杂，实证为湿热蕴肺证，血瘀证。虚证是脾气虚证，肺气虚证，肾气虚证。 肺气虚用生脉饮，肾不纳气用参蛤散，湿热用达原饮，发热用麻杏石甘汤。血瘀用通经逐瘀汤。加黄芪补气，加黄芩，青蒿，柴胡清热。 黄芪一百二十克，人参六十克，麦冬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麻黄五克，杏仁十克，黄芩三十克，青蒿三十克，柴胡十五克，生石膏五十克，厚朴十五克，草果十五克，槟榔十五克，当归三十克，丹参二十克，桃仁二十克，赤芍二十克，红花十五克，川芎十五克，蛤蚧一对。 每次人工吸痰后再鼻饲一次鲜竹沥。 晚上服用了一次这个汤药，服用了三次鲜竹沥。 到了第二天早上，体温恢复正常。口唇发绀减轻，痰依然盛大，需要人工吸痰。 白鸽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别这么说，这不还撑着呢吗？” 早上又鼻饲一次汤药和鲜竹沥。 痰多并没有缓解，吸出来的全是黄色浓痰。 第207章 清肺化痰汤 林北捂着头：“怎么会这样……” “本来只是病毒性肺炎，但是现在突然合并细菌感染，也就是说肺部同时被病毒和细菌侵袭了，所以就更严重了……”白鸽说道。 早上又鼻饲一次那个汤药，期间还鼻饲了三次鲜竹沥。 痰依旧没有化掉。即便白鸽用了西药也不行。现在咽喉也开始肿痛了。 林北只能求助于老陆。 老陆接了电话：“怎么了？” “痰多，黄色且浓稠，怎么化？” “危重症？” “危重症。” “用清肺化痰汤。” 《风劳臌膈四大证治》有： “如咽喉干痛，鼻出热气，咳喘上壅，甚则风嘶咯血，其痰咳而难出者，色黄且浓，此火热乘肺也，用清肺化痰汤。” 栀子三十克、黄芩三十克、知母十五克、浙贝母十五克、麦冬十五克、桑白皮十五克、桔梗十五克、茯苓十五克、橘红十五克、瓜蒌仁十五克，咽喉肿痛加穿心莲十五克，黄连十五克。 人工吸痰后将此方雾化吸入。 中午又服用一次汤药。 痰消。 林北说道：“受不了了，真是一波三折，我本来以为都没事了。” 白鸽看起来云淡风轻：“你这个心理素质有待提高，之前那种在icu来来回回出去进来四五次的人我都没慌过。” 现在患者还是有痰，但是痰不多了，一下午就用了一次人工吸痰。 再次雾化吸入。 林北走出icu病房就被患者的家属围住了。 又哭又喊。 “大夫！还有救吗？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北一阵哽咽，“我无法给出准确时间，但是有救肯定有救，我们在努力。” 那个大老板来复诊了。 进来还是那句话，“什么破中医馆，这么寒颤。” 老陆没搭理他。 “怎么样啊？” 那人左顾右盼，一脸嫌弃，最后极不情愿的坐了下来。 “那小丫头片子还真不错，好多了。” 咳嗽减轻了，痰也少了。也不胸闷了。但是头部仍觉昏沉。 去麻黄，桂枝，加瓜蒌，石菖蒲。瓜蒌能化痰，石菖蒲能开窍化湿。 “来吧，给你扎两针。”老陆起身说道。 “针灸啊？” “对，针灸。” 百会穴，印堂穴，能够快速缓解头昏症状，因为头部昏沉是湿邪所致，中脘穴，足三里穴能健脾化湿。 做完针灸。 那人没说话，竖了个大拇指。 “好！” 吓了老陆一大跳。 “真好！感觉大脑瞬间就清醒了！好！真好！” 老陆叹口气，我还以为咋了呢。 这个时候小翠也包好药了。 秘书在楼下已经拿起药了。看那人下来就跟在后面。 那人走到门口还不忘来一句，“这犄角旮旯的，外边这路况是真差，寒颤人。” 晚上又服用了一次汤药，患者痰已经没了。 停雾化吸入。 现在没什么症状了。 林北说道：“今晚上回家休息休息吧，反正也有值班医生。” “别了，我感觉会出事。” “出事……能出什么事啊？” 白鸽说道：“不知道，就感觉心里特别不安生，发慌。” 白鸽感觉心头一阵砰砰跳。 林北决定也留下来吧。 女人的第六感嘛。 第208章 扭转乾坤 到了凌晨，血压突降。 林北上去一摸脉，脉微欲绝。患者精神虽然清晰，但是已然昏沉。 再一摸四肢，凉如冰。 四逆汤加减。活血化瘀加皂角刺。 生附子十五克，甘草三十克，干姜三十克，皂角刺十五克。化入安宫牛黄丸。 鼻饲。 血压依旧在降。 白鸽一看，准备使用西医疗法。 结果血压在降到危急值上限的时候突然止住了，血压在一点点的缓慢回升。 林北和白鸽都惊住了。 但血压还是偏低。 血压是血液在流动过程中对动脉管壁产生的压力。这个压力主要来自于心脏的收缩和舒张，分为收缩压和舒张压。 低血压会导致血液流动不畅。 而中医理论认为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 帅者，引导也。 血压偏低说明是气虚，气虚则不能引导血液流行。 因此血液流行不畅是气虚导致的。 故除了用附子这种可以强心的猛药之外，补气也很重要。 再另起一方，补中益气汤加味。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人参六十克，西洋参六十克、当归三十克，升麻五克，柴胡五克，甘草三十克。 黄芪，人参，大补元气，生血养血。 西洋参补气养阴。 当归补血又能活血，防止气虚导致血瘀。 一剂四逆汤加减，一剂补中益气汤加减。 血压竟然奇迹般的又恢复正常了。 白鸽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没想到中药还有升压作用。” 林北说道：“这我也想不到。但是我认为重症的血压低多为气虚导致，要补气，辅之以补血，还要活血，防止血瘀。” 到了第二天早上，血氧饱和度又下降了。 患者呼吸困难，再次口唇发绀。 白鸽说道：“这是呼吸衰竭，必须加强呼吸支持。” 白鸽立即行气管插管。 除呼吸衰竭外，尚有神智有时不清，大便秘结。又突然出了一身大汗，出完汗就四肢冰凉，自觉身热，腹胀。 大汗漓淋属于脱证，即元气败脱。 因此治法应该是固脱。 四肢冰凉是阳衰。身热是阳气虚衰浮越于外。 因此治法应该是回阳。 神志不清则要开窍。 大便秘结是阴虚所致。 呼吸衰竭还是大补脾肺，大补元气。 红参六十克，生黄芪六十克，熟附子十五克，沙参三十克，藿香三十克。化入安宫牛黄丸。 灌肠。 大便一次，腹胀止。 林北一看，患者神智渐渐清醒，去安宫牛黄丸。 再加西洋参三十克。 自觉身热止。四肢却逐渐温暖起来。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呼吸衰竭难以纠正。 白鸽继续抗病毒，抗感染治疗加营养支持。 呼吸衰竭还是宗气大亏所致。宗气一个来源是肺，一个来源是脾，治法依旧是大补脾肺。 便秘又复发，考虑是阴液不足，阴虚所致，还是用增水行舟法。用沙参，玄参。 口唇发绀考虑还是有血瘀，应该是气虚导致的，不过还是要活血化瘀。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人参六十克，西洋参六十克，玄参六十克，沙参三十克。丹参二十克，三七二十克，红花十五克，地龙十五克，桃仁十五克。 服用三次，到了晚上，改为无创呼吸机通气。 口唇发绀消失。 “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嘛？！”那人又来找老陆了。 第209章 我出钱 你出力 “你这么激动干嘛？” “咳，没什么，我这五年是饱受这个病的折磨，有的时候咳的胸口疼，咳出血来，但是医院怎么检查都是慢性支气管炎 开来开去都是那么几种药，我看了就知道没用，我又不是没吃过，有用没用我能不知道？” “现在……怎么样呢？” “现在已经痊愈了，也不咳嗽了，什么症状都没有了。” 那人往下一坐，“说实话 ，我想着你们这么好的中医，呆在这里，那不是屈才了嘛？”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徒弟都这么厉害了，那你不更厉害，为什么不去医院？非要在这个小中医馆里行医呢？”那人看起来很不解。 “这有什么啊，我觉得在这挺好的，怎么说呢，大城市里不缺医生，这农村就不一样了，能有个卫生所都不错了，所以还是想着在这里服务乡亲们。” “伟大！”那人竖了个大拇指“真的伟大！” 那人又四处打量了一下中医馆的陈设。 “既然你想待在这里服务老乡，但是这中医馆也太小了，就算服务能服务多少人啊？”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咱这县里有西医院，没有中医院啊？咱办一个中医院，我出钱，你出力，咱们做大做强，钱不是问题，我有的是钱！主要能找到一个好中医太难了，我之前没少找中医看过，就在这看好了。” 那人看老陆还在犹豫，毕竟太突然了。 那人从怀里掏出个名片“这样吧，您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老陆低头一看，刘大富，房地产商。 小翠说道：“怎么回事？好像盖医院呢？这可是好事啊！” 老陆说道：“这个看起来咋咋呼呼的，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脱机成功，生命体征稳定，神志清晰，出icu，转普通病房。进入恢复期。 医院专门开了个小会，专门让白鸽和林北讲诊疗过程。 白鸽说道：“其实这次还真是出乎意料，因为真的很惊险，大概有两三次人差点就不行了，但是用中药和针刺却又逆转过来来了……” 林北说：“这不算什么，没有呼吸机人早就不行了，更不要说喝中药了。” 院长说：“哎呀，你们两个人就不要都那么谦虚了，有什么话，有什么经验尽管说就行了。” 白鸽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按照我们西医的常规治疗走的，倒是林医生的治疗方法算是个特色吧。”说着白鸽看向了林北。 林北一看周围全是同事，有西医也有中医。有点紧张。 白鸽只好继续说：“比如很久之前我们一起治疗因为细菌感染导致的肺炎，如果用抗生素的话，好不容易把这个耐药菌控制住，那个耐药菌又出来了，那个耐药菌控制住 ，又会蹦出来新的耐药菌，只能不断调整方案，反复折腾，最后抗生素的副作用也出来了，病情会更严重，需要中药去配合，比如这次细菌感染，是抗生素加中药，细菌没有说耐药什么的，很快就抑制住了，我觉得或许是中药的作用。” 林北这才整理好思绪：“其实整个过程，我都是配合白鸽在做一些工作，我觉得发挥关键作用的是两味中药，一味是黄芪，一味是附子。” 第210章 急救之要药:附子与黄芪 “按照我们传统的思路，比如一个人病情危急的话，我们就会想着去回阳救逆，去用附子，但是附子是有毒性的，这个我们都知道，只能说就是搭配着甘草去尽可能的减毒，但这也免不了附子对人体会带来一定程度的损害。” 几个中医听了点点头。 “像附子这种药，大家其实都是不敢用的，因为如果用不好出了事儿，没救命反倒害了命，自己也要担责任，所以我也是不太爱用附子这味药的，但有的时候急危重症的话，总要去搏一搏，如果没有那种能够“横刀立马”的药，那是很难见效迅速的，如果说哪个药能够“横刀立马”，那唯独就是附子这味药了。” 一个同事提问：“关键在于附子这味药毒性太大，不知道该怎么用啊？” 林北说道：“其实……这就是一个摸中药的脾气，附子再猛，总有能治它的药，比如甘草。 《本草正》里面就说了，甘草得中和之性，有调补之功，故毒药得之解其毒，刚药得之和其性，表药得之助其外，下药得之缓其速。 比如大黄，我们都知道大黄泻下很猛，但是加了甘草，泻下就不那么猛了，尤其老年人用大黄的话一定要加点甘草，不然老年人是耐受不了的。再比如附子，这一次是我有史以来附子用的最大的量，生附子我加到了六十克，生附子比熟附子的毒性还大。” 白鸽说道：“其实当时喝完那个药，副作用立马就出来了，只是这是个细节，当时只有我和林北注意到了，一就是血压有点升高，二就是患者嘴里出现了灼烧感，还发麻，这就是很明显的中毒反应。” 林北补充：“所以我当时留了一手，我不在第一个汤剂里加甘草，为了加快附子的效果，而是再喝完第一副药后，单独再煎一副药，六十克甘草，第一副喝完，喝这一个，也就是让附子药效发挥一段时间，然后赶紧去解毒，当时第二幅是人参根三十克，甘草六十克，患者喝完血压就平稳了，症状也消失了，毒性反应没了。所以附子和甘草搭配用，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附子毒性大，大家都不敢用，所以我就一直在想着，能不能找一个没什么毒性，能救急，还能大剂量去用的中药，最后是李东垣给我的灵感。世人皆知附子可用于急救，却不知黄芪亦可。附子是怎么急救呢？回阳救逆嘛，黄芪是另一种方式，是大补元气。” 李东垣，金元四大家之一，着作《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兰室秘藏》等，因重视脾胃被称作“脾胃派”，因脾胃五行属土，故也称之为“补土派”。 “比如李东垣有个经典方，叫补中益气汤，我们一般就是看病人脾胃虚弱了会用，但其实补中益气汤可以用于急危重症的治疗，尤其是对于急性虚证，非大补峻补不可，黄芪可以大剂量用，黄芪主要是补气，人参，西洋参，太子参都差不多，但具体有差异。就比如这个例子，现在已经出icu了，我算了算，用掉了大概快有一千克的黄芪了。” “这些药比着附子要好用多了，一般用量都是二三十克，有时十几克，七八克就行，但是面对急危重症，急危重症的话全过程都是一个“虚”字，所以既要祛邪还要补虚，我最大量加到过一百二十克。但有的时候需要回阳救逆的话，附子目前还是不可替代的。” 第211章 补药杂谈 一个同事问道：“如果加补药，但是补药有很多啊，怎么用呢？” “比如黄芪，我一般生用，生用药效更大，它的功效比较全，最开始黄芪是中医外科的人比较爱用，这个药可以托毒排脓，后来才是成补药的，比如脱证，一个人突然间大汗淋漓，要用黄芪，黄芪能固表。再比如喘证，呼吸困难，呼吸不利，反正就是呼吸不顺畅，那就要补气，补肺，黄芪也可以用，黄芪归经就是归肺经和脾经，还能兼顾培土生金的功效。” “再比如山药，山药这个我们有时候日常生活都会吃一点，也是补气，效果没有黄芪好，但是范围大，山药除了归肺经，脾经之外，还归肾经，肾主纳气，有的人呼多吸少就是肾不纳气，可以用山药，搭配人参和蛤蚧。蛤蚧就是纳气定喘用的。” “至于人参……和黄芪一样，是大补元气，人参的速度要快一点，也是喘证可以补气，补肺脾，脱证可以固表固脱。” “西洋参和玄参很像，既能补气又能养阴，还能清热。所以偏寒凉一点。” “太子参和沙参和玄参也很像，都是兼具点补阴，补津液的作用。如果患者是因为阴虚导致的大便秘结可以用沙参。” “不过补药一般都偏贵，可以用党参来代替。” 几个同事听了在小本本上做笔记，几个西医听了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鸽说道：“以西医常规治疗为基础，加上中医药的疗法，有时会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中医和西医之间是可以实现协同增效的。” 一个西医问道：“从中医的角度，你怎么看待呼吸机这个东西呢？” 林北一听，略作思考：“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比如呼吸机这个东西，我认为首先是能“补肺气”，是个大补之物，相当于黄芪，人参这一类东西，不过是急则治标的东西，还是需要慢慢从内把肺气补起来才行。” “我很好奇的一点就是，在古代……古人可以说是在急危重疾病方面没什么经验的，那你的方子是依据什么开出来的呢？” 林北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采访一样，不过既然同事问了，那就要回答嘛。 “其实你说中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不能苟同，比如张仲景那个年代，到明清时期温病派，他们面对的都是烈性传染病。” 林北接着说：“比如吴又可，是温病派的创始人吧，他那个年代正巧碰到是明末大疫，你说面对的能不是急危重症吗？古人只是当初没有那么多技术，工具，古代人没有呼吸机，没法去生命支持，否则治愈率会大大提升。 古人遇到的很多病人的症状表现都很类似于现在的重症患者，比如“循衣摸床”“撮空理线”“神昏谵语”“发斑”“烦热狂躁”等等。 会毕。 林北和白鸽一起去看那个病人的情况了。 现在已经不需要吸氧了，可以自主呼吸了，但还是感觉胸闷气短，复查胸部ct，发现还是有病灶，核酸还是阳性。 咳嗽咳痰，但是痰很少痰色白。 林北去把了把脉，脉沉细，舌苔薄白。 纳呆，大便不成形。 林北把采集到的信息在手机上上发给了白鸽。 “实战，是你开什么中药呢？” 白鸽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你还在这考我呢？” “对啊，考考你看你能不能开中药。” 白鸽说道：“一般到了恢复期……按照你们中医理论来说的话……” “等等等等，先纠正一下，你也学中医了，就别用“你们”这个词了，是“我们”好吧，中西医结合还要分你我吗？” 白鸽笑了，“好好好，按照我们中医理论来看，就是虚证嘛，舌苔薄白，的话考虑是寒邪，纳呆，大便不成形是脾虚，应该是中焦虚寒，可以用附子理中丸。”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关键信息，我写在最开头的咳嗽咳痰，痰色白就没看到吗？痰色白说明是寒邪，疾病痊愈还是咳嗽咳痰就是肺虚，所以是肺脾虚寒，用附子理中丸加减。” 熟附子八克，干姜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甘草十五克，茯苓十五克，薏苡仁三十克，半夏十五克，豆蔻十克 ，麦冬十克，玉竹十克。 熟附子 ，干姜，豆蔻温中驱寒，薏苡仁，炒白术，茯苓健脾益气。薏苡仁还能止泻。半夏化痰。麦冬，玉竹就是清肺热，滋肺阴的。 “就这个小方子就够了，先喝个三天观察一下。到了恢复期纯中药治疗就可以了。” 第212章 急证急攻 白鸽问道：“我发现一个点很有意思啊。” “什么点？” “就是之前在icu，你变方子变的很勤，之前最多单味药加加减减，你在icu那是整个方子都变了。而不在icu的话，你就没那么着急，有时候几天也不变方子，最多调整几味药。” “之前那个同事问我说古人在急危重症这方面没有经验嘛，我说吴又可治过很多急危重症病人，古人是有这方面经验的，当时吴又可遭遇明末大疫，那是十室九空啊。” “嗯……”白鸽若有所思。 “当时还没有温病派，只有伤寒派，所以当时的中医都是用伤寒派的思路，用伤寒派的方子去治病，效果很不好。吴又可就认为这和普通的外感病不一样，提出了疠气致病的学说，这个可以说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温病派弥补了伤寒的很多不足。” 林北顿了顿，“吴又可总结自己的临床经验，搞了一套“急证急攻法”，我也是急证急攻，这个是什么意思呢？证是中医认为的病情，急证，就是病情变化很迅速，因此要急攻，变方子也要迅速，方子要跟着证的变化去变化，急危重症病情变化迅速，所以我变方子就快咯。 你可以去看《温疫论-急证急攻篇》，里面完整记述了吴又可的抢救过程，白天用达原饮，午后用大承气汤，病情变化很快，如果不赶紧去治，那么过不了几天人就不行了。吴又可写的明明白白。所谓急病急治，慢病慢治 ，也是这个意思，到了恢复期，病情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自然慢慢调理就可以了。 “温疫发热一二日，舌上白苔如积粉，早服达原饮一剂，午前舌变黄色，随现胸膈满痛，大渴烦躁，此伏邪即溃，邪毒传胃也。前方加大黄下之，烦渴少减，热去六七，午后复加烦躁发热，通舌变黑生刺，鼻如烟煤，此邪毒最重，复瘀到胃，急投大承气汤。傍晚大下，至夜半热退，次早鼻黑苔刺如失。” “此一日之间，而有三变，数日之法，一日行之。因其毒甚，传变亦速，用药不得不紧。设此证不服药，或投缓剂，羁迟二三日，必死。设不死，服药亦无及矣。尝见温疫二三日即毙者，乃其类也。” 经常看到有得了病两三天就死了，这就是典型的急危重症患者。 所以我常说古人是会治急危重症的，只是碍于当时技术没有现在发达，很多长处发挥不出来。” 白鸽笑道“可是我看《温疫论》里面还有一个妄投补剂论，就是动不动就去补，不仅没效果，而且会让邪气更加强大，最后人就不行了，吴又可还大骂这些人乱用补剂的人是庸医呢，但是我看你黄芪啊，人参啊，这些补药你没少用啊。” “你这个………只能说是时代变了，之前我师父跟我讲过一个案例，就是用了补剂，导致病情加重的，至于我为什么毫不顾忌邪的问题，而一直注重与补……只能说时代变了。我们这是中西医结合嘛。” 第213章 补剂不可妄投 林北说道：“因为我们是中西医结合，如果是单纯中医治疗的话，那考虑的就要有很多了，比如邪在哪里，祛邪了没？现在用补药会不会补到邪上？会不会一补把邪堵在里面出不来了？会不会闭门留寇？单独中医治疗的话要考虑很多问题，但有西医在，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 白鸽问道：“这是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认为西医的一些治疗方法会对人体造成一些变化，而这个变化是古人没有遇到过的，所以中西医结合治疗的话，那中医就不能按照常规思路去辨证，我为什么补药用的那么肆无忌惮呢？因为有你在啊，你无论是抗感染治疗，抗病毒治疗，那都是在祛邪啊，所以我完全就不用担心邪的问题，我一门心思去补就行了。” “哦，原来你这是………有恃无恐了呀。”白鸽看着林北笑起来了。 林北继续说：“其实认真的讲，临床上很少有单纯虚证或实证的患者，更多是虚实夹杂，甚至是多个虚证夹杂多个实证，什么时候该补虚，什么时候该祛邪，什么时候可以补虚祛邪一起用，还确实是个很大的课题。” 白鸽说道：“这些问题，以后慢慢有经验了，你自然会找到答案的。” 老陆现在还是在犹豫，如果真的要办中医院，就算不考虑钱的问题，那也要考虑人都问题啊。 老陆从心里认可的，比较熟悉的就是林北，小翠现在其实也可以独立坐诊了，只是暂时还没证。至于老道，在中医方面一直是半吊子水平。 要想办法整个团队出来，这样的话就算搞中医院也能有人才在，不能胡搞，随便找几个人就滥竽充数了。 必须要网罗一批精兵强将出来，才能说真正办了中医院，也能把中医院支棱起来。 这个时候老陆电话响了。 老陆一看，是那个刘大富的电话。自己没打过去，他着急的打过来了。 “喂？有什么事吗？” “陆医生，是我啊？还记得我不？” “当然记得了，你之前不是在我这里看慢性支气管炎嘛，现在好多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现在喉咙一阵清爽，之前咳嗽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好多了。对了，陆医生，那个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嘶……这个，主要现在缺人手，所以……” “哎，我懂我懂，一口吃不成胖子嘛，今晚有时间吗？要不一起出来吃个饭？” “吃饭？” “没错，带上您那徒弟一起来吧，这么多年的顽疾让治好了，我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 服用了三天。 胸闷气短消失，但还是有点咳嗽，除此之外还有点心慌。 白鸽对林北说：“附子可能会导致心律失常，人就会出现心慌这种症状，现在也到恢复期了，是不是可以把附子换下来？” 林北思考了一下：“换倒是可以，不过也要有个方子可以温中散寒。” 附子有很多功效，比如回阳救逆，比如温中散寒，比如补火助阳等等。 但并不是所有阳虚的病都要请附子这味大神出来的，有时候脾胃有点小寒，一碗姜汤就够了，不是急危重症，附子这种药没必要拿出来，什么病都要塞个几百克附子，那不是治病，那是害命。 回阳救逆的功效不可替代，但是温中散寒，还是可以找到替代品的。 第214章 异功散 《小儿药证直诀》有异功散。 温中和气，治吐泻，不思乳食。凡小儿虚冷病，先与数服，以助其气。 如果只是要温中散寒，那么就可以用异功散代替附子理中丸。但是附子回阳救逆这个功效目前还没有其他药能够代替。 人参十五克、黄芪十五克，茯苓十克、白术十克、陈皮十克，干姜十克，半夏十克 ，甘草五克。 加黄芪补脾，加干姜温中。加半夏化痰。 三日后诸症皆消，核酸检测阴性，出院。 嘱再服用玉屏风散三天，以巩固疗效。 白鸽和林北一战成名。 整个病例过程都被记录下来，还发表了一篇论文。 林北下班正准备回家，白鸽在值夜班。 几个中医科的同事围上来了。 “我发现你小子可以啊，你那个病例我看了，跌宕起伏啊，七十一岁高龄，那么多基础病，重症肺炎，硬是让你给救过来了！” 林北摆摆手：“那主要还是白医生的功劳，当时好几个科室的人都去了，我就一打酱油的，他们占头功，我就是过去瞎折腾罢了。” “你就别在这假谦虚了，生附子六十克都敢用，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一直搞不明白的是，那次用了六十克的附子，虽然有一点中毒的反应，但并没有危及生命，为什么我把附子量一减，立马就出事了呢？” 那个中医科的同事听了，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附子这味药本来就是补阳的，患者阳虚，附子量大，所以能够支撑着，附子量小了支撑不住，所以就不行了。” 白鸽在值夜班。 同事也过来说：“了不起啊，这么严重的病人都让治好了。” “害，这算什么啊，做心外按压的时候你不比我卖力？” 同事也笑了：“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患者居然两次病危，两次都抢救过来了。” “估计是林北的功劳，他说的附子和黄芪，我私下做过研究。”白鸽说道。 “哦？研究出来什么了？” “黄芪这味药啊，首先就是能提高人的免疫力，能够加强心肌收缩力，增强机体的抗缺血抗缺氧的能力，可能还有其他作用，暂时还没研究出来，中药果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座宝库，等着我们去挖掘呢。” 林北回到家里，表哥打过来了电话。 林北把手机放耳边，“对了，你那个老板朋友的病情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早就好了，还请你师父吃饭来着，好说要办中医院呢？” “办中医院？”林北感到诧异。 “不是，你还不知道呢？” “这些大老板一时兴起就喜欢开玩笑。” “什么一时兴起啊人家很认真的好吧，具体你打电话问你师父就知道了。” “行……对了，你那个领导不是偏头痛嘛？现在怎么样了？” 表哥笑起来了“他之前不是不信中医嘛，现在闲的没事捧起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研究起来了，没事还念叨着没想到中医还真有点用……” “行，那没事就先挂了。” 林北轻叹一口气，办中医院，那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不是有钱就能办的，关键是要有人才。 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想的。 第215章 四度进展期 “怎么现在这么严重？” 肿瘤科的医生说道：“前段时间不是做化疗嘛，结果导致体重骤降，现在已经不能用化疗了，结果癌症立马出现了进展，转移到脑部了。” 林北看着老先生，现在是一脸憔悴，骨瘦如柴，之前中药调理的那段时间里，多少还重了几斤，现在身体更为虚弱了。 “你什么想法？”林北问肿瘤科的医生。 “肺癌脑转移，我们肯定是尽可能的做手术，但是做完手术……化疗肯定是不行了，所以我们想着让你再来调理一段时间。” “行，我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林北走到老先生床边，老先生艰难的睁开眼。 一副虚弱到骨子里的样子。 “林医生，你来了？” 林北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旁边。 “林医生，你来了就好，我被他们折腾的快要生不如死了。” 林北说道“他们也是采取了一些治疗，不过我来了，我尽可能的帮你减少身体上的不适的，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和我说就行，相信我。” 老先生对林北还是很信任的。 口干咽燥，浑身疲软，精神不振，胸闷气短。脉微弱。 生黄芪六十克，女贞子六十克，麦冬十五克，白术十五克，莪术十五克，三棱十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半枝莲十五克。 生黄芪，女贞子补元气，提高身体免疫力，口干咽燥考虑是肺阴虚，用麦冬润肺，莪术三棱活血化瘀。 先服用三天。 三天过后，老先生就被推进手术室里做手术去了。 手术室门口，除了老先生的女儿之外，林北和白鸽也在手术室门口。 白鸽说道“做完手术解决完肺癌脑转移后，就要开始单独中药治疗了，也就是西医不再参与任何治疗了，只凭借你们中医去治疗，看看能维持多久了。” 林北点点头：“这我知道，现在老先生这体重估计也用不了化疗了。” “是啊，也不知道后面能撑多久。” 林北沉默，上次面对那个重症肺炎患者林北都被感到过这么有心无力。 白鸽问道：“你觉得如果后面都采取中医药单独治疗，能维持多久？或者说……你的目标？” “五年。 很快老先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等到老先生苏醒，林北就在床旁边坐着。 老先生看着林北，缓慢的开口：“你这是……” 林北说道：“我记得很久之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老先生现在连呼吸都很微弱，但却有力气说话：“什么问题？” “你问我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老先生笑了两声：“是啊，我问过你。” 老先生顿了顿：“对了，你还说你活着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活着。” 林北苦笑两声：“对啊，那您找到您活着的意义了吗？” 老先生轻咳了两声，“其实这几天做化疗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痛苦……但是我却在人生这最后关头悟出了生命的真谛，我这一辈子总不算白活了。” 林北问道：“那是什么呢？” 第216章 生命的真谛在于斗争 老陆这么开杯畅饮，还是在很多年前和老道一起。 那个时候疫情刚结束，两个人就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 一边喝，一边互相吹牛逼。 男人，一开始都是陌生的，想要快速混熟，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起喝酒。 尽管小翠不想让老陆喝酒，但也没办法。 就由着老陆和刘大富一起喝酒。老陆一直被小翠管着，现在逮着机会了自然开杯畅饮能 没想到，这一喝，喝成哥们儿了。 “您比我岁数大，我理应喊你一声哥！”刘大富大手一挥：“哥！只要你一句话！你想要多少座中医院我给你办多少座！” 老陆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老弟儿啊，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很多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老陆打了个嗝，接着说：“一座医院……盖的再敞亮，修的再华丽，里面没有好医生，那就是一个好房子罢了，怎么能算是好医院呢？” 刘大富听了，深以为然：“老哥，说得对……说得对……还是哥想的周到，咱要办就办个好医院！我走过多少医院，看过多少医生，花过多少钱啊，吃过多少药啊……” 刘大富摆摆手，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 老陆夹了口菜，笑了起来。 “还是哥你行！你这徒弟行啊！你教个这么好的徒弟，您水平肯定更高，结果就待在这么个小中医馆里，老弟替你不甘心呐！哦！对了！小姑娘！来，我敬你一杯！”刘大富起身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差点没站稳，瘫在椅子上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惟吾医术高嘛！”老陆这个时候也有点晕乎了，也忍不住想要吹吹牛逼了。 都是大老爷们，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喝喝酒，吹吹牛逼。况且老陆不是吹牛逼，老陆是真的医术高明。 突然一阵呼噜声传了过来，老陆扭头一看，这刘大富趴桌子上睡着了。 “生命的真谛在于斗争！”老先生突然说话铿锵有力起来。 林北一惊。 “我这一辈子都在斗争………我还小的时候，跟饥荒做斗争，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斗争不行啊！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的太阳格外的毒，尤其是中午的时候，能把人晒成干，我光着膀子从早干到晚，一秒钟都没有休息，晚上回到家，后背都晒掉了一层皮………” 林北感到震撼，这些事情是林北这一代人根本就想象不来的。 老先生的心情突然又平静下来“其实我最受激励的还是前几天你们抢救的那个病人。” “你也知道这事了？” “现在好多医生都互相传来传去，我自然听到了一些。当时我看包括你在内的好几个医生形色匆忙的来回穿梭，我躺在床上看的一清二楚，好几次我都想喊住你让你再给我开点中药，但是想着你那么忙，还是算了。” “害，你当时直接喊住我，跟护士或者其他医生说都行嘛……” “我听这里的护士说，那个病人得了重症肺炎两次病危两次抢救过来……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斗争，我也斗争了一辈子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斗争。” “临了了，我还想再斗争斗争。”老先生一字一顿的说道 。 林北说道：“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你一起斗争。” 老先生说道：“伟人曾有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病魔斗，亦其乐无穷也！” 第217章 附子二百克 低热，双腿发软发麻，略有胸闷，纳差，苔黄少津，口干口苦，神疲乏力，便秘。 考虑是气阴两虚。 青蒿鳖甲汤合沙参麦冬汤加减。 柴胡三十克，青蒿三十克，鳖甲十五克，地骨皮十五克，黄芪三十克，玄参三十克，沙参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百合十五克，玉竹十克，丹参十克，甘草五克。白花蛇舌草十五克，半枝莲十五克。 目前这种情况，发热很少会有实证，基本都是虚证。阴虚发热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用青蒿鳖甲汤，青蒿，清虚热。鳖甲滋阴潜阳，退热除蒸。地骨皮凉血除蒸。加柴胡以增强透热之力。 黄芪可以用来补气。 便秘应该也是阴虚便秘，是津液不足，因此要增液，沙参麦冬汤肺阴胃阴都可补。玄参，沙参，麦冬 ，玉竹，百合皆清热滋阴药。 一方面是气虚，一方面用了凉血药，要防止血瘀，所以加丹参。 开完方子，林北就给老陆打电话了。 “听说要办中医院了？” “办什么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就是缺人嘛，缺人的话我认识好几个人呢。” “哦？” “这个人，是我大学同学。” 没多久，林北就和他的大学同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了。 林北对这个同学印象很深刻。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一起探讨经典，学习医案。更关键的是，两人还师出同门，都是“关门弟子”。 当时疫情的时候，他也参与了。老医生那个时候曾夸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李东垣转世，一个是郑钦安转世。” 说林北是李东垣转世，是因为林北擅用黄芪，而说林北同学是郑钦安转世，则是因为林北这个同学擅用附子。 那个时候林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擅用附子”。 后来上了临床，林北使用附子的经验几乎就是他领进门的。 当时也是单元模式，同学也有个和他一起合作的西医。 “肺间质纤维化？那这很严重吧？”林北问道。 同学说道：“我自有办法。” 西医用了大剂量激素，无效。心衰兼呼吸衰竭。 当时同学请来了林北。 林北说道：“这种情况非大剂量黄芪救肺不可。” 同学摇摇头：“黄芪虽然能补气，但这个人是突感寒邪，导致阳气暴脱，补气虽有益，但力不专，这种情况非用大剂量附子回阳不可！” “附子？开玩笑的吧？我坚决反对你把附子的量用这么大！”和同学合作的那个西医坚决反对，用这么大量的附子与杀人无异！ 同学不屑：“那你有何高见？你治了这么久，心衰还是心衰，呼吸衰竭还是呼吸衰竭，现在已经出现肺间质纤维化了，过不了多久人就要不行了，难道坐以待毙？用附子，尚有一线生机，不用附子，则必死无疑。” 那个西医也没办法，只好说道：“那你试试吧……希望不要有事。” 同学淡淡说道：“倘若出事，责任我一人担。” 林北在旁边拉了一下张言正的袖子。 同学说道：“放心吧，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同学微闭双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附子……二百克！” 第218章 又见连环方 林北仔细观察，身体消瘦，面色青白，两目无神，唇甲紫绀，张口抬肩，鼻翼煽动，喉间痰鸣，时不时呕出大量的白痰，杵状指，四肢冰凉。 舌苔灰黑，舌底下可见淤斑。 张口抬肩就是一个人呼吸不顺畅，需要张开嘴巴，耸动肩膀来帮助呼吸，鼻翼煽动说明鼻子也在努力的吸气呼气。这两个症状都属于呼吸困难非常严重的人，是危侯。 杵状指则是西医的一个术语，就是指端变大变厚，一般是长期缺氧导致的。因为这个病人不仅高龄，还有心肺方面的基础病。 林北说道：“四肢冰凉……似乎确实要用附子了。” 同学冷静分析道：“呕出大量白痰是寒邪内陷所致，四肢冰凉也是如此。” 这个时候同学和林北是完全两个思路，林北认为呼吸衰竭是肺肾气虚，当大补肺肾，同学则认为呕出白痰，四肢冰凉是寒邪内陷，阳虚，当回阳救逆。 中医经常两个人辨出两个不一样的证。 但这个病人不是林北负责的，因此最终开什么方子还是林北的同学做最终决定。 同学深思熟虑一番，用附子光胆大不够，心细是前提，不然只能是胆大妄为。 “肺肾气虚说的也很对，但是阳虚也没错，唇甲紫绀，舌下有淤斑，考虑是气虚导致的血瘀，所以也应当活血化瘀，杵状指则是气虚日久导致水湿内停，也当祛寒化湿。” 熟附子二百克，干姜六十克，人参五十克，山茱萸肉三十克，蛤蚧一对。草果三十克，槟榔三十克，厚朴三十克，桔梗三十克，桃仁三十克，丹参二十五克，红花二十五克，当归二十五克，川芎十克。甘草三十克。 再另起一方，生黄芪二百六十克，甘草六十克。前方服用后五分钟，再服用此方。 先服用有附子的汤药，再服用有甘草的汤药，这一招是林北跟他这个同学学的。 熟附子，干姜回阳救逆。 山茱萸肉，人参，蛤蚧纳气定喘，补益肺肾。 草果，槟榔，厚朴，桔梗，祛痰化湿。 桃仁，丹参，红花，当归，活血补血，辅之以川芎，川芎可行气。 前方服用后，再用第二方，生黄芪大补脾肺，甘草去解附子毒性。 晚上两副药服用一次，凌晨又服用一次，第二天一早再服用一次。 呼吸衰竭和心衰都得以缓解，四肢回温，痰鸣声消失，唇甲紫绀稍减。 突然恶寒增甚，非常怕冷，感觉背下面躺的不是床而是大冰块。又突然周身酸痛，胸痛异常。 西医问道：“用了附子确实有效果，也没见有毒性反应，可是这些症状是怎么回事？” 同学皱着眉头，恶寒，周身酸痛都属于表证。 “这是寒邪让逼出来了。” 林北说道：“寒邪从里被逼到外面了，现在是表证了，可以用汗法解表，同时还要温里，防止寒邪再入里。” 同学点头：“说的没错。” 熟附子二百克，干姜六十克，麻黄三十克，桂枝三十克，细辛十五克。甘草三十克。 另起一方，生黄芪二百克，人参五十克，蛤蚧一对，甘草六十克。 前方服用后，停数分钟，立服此方。 两副药服用完，并没有见到明显效果。 “再起一方！” “再起一方？” “没错，你忘了老师教我们的连环方吗？一方作用于表，一方作用于里。” 第219章 三方联动 再起一方，荆芥穗五十克，防风五十克，干姜三十克，羌活三十克，白芷十五克。麻黄十五克，桂枝十五克。 前两方服用后，此方不拘时候，频频喂服。 到了中午，同学的手在病人额头上摸了一下，手上全是黏汗。 “有湿！” 寒邪易解，湿邪难祛。寒湿同在，因湿性重浊，故见汗黏。 第一方不动，第二方加茯苓十五克，苍术十五克。 第三方加藿香三十克，草果十五克，厚朴十五克。香薷三十五克。 当晚，大汗一出，周身酸痛，恶寒立消，呼吸衰竭和心衰也纠正过来了。 凌晨开始大量呕痰，痰止胸痛随之止。 此邪已尽，三方都不用，再另起一方。 生黄芪一百五十克，人参五十克，西洋参三十克。干姜六十克，茯苓二十五克，白术二十五克，熟附子十五克。 邪已尽，当以补虚为主。 后来这个病人就转到恢复期了，恢复期又调理了一段时间出院，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但命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林北回忆着不禁感叹：“那时候你才毕业多久啊，我现在附子最多还只敢用六十克呢。” 同学摆摆手：“这算什么啊，侥幸罢了。其实当时你也给了我不少启发，我之前一直寻思着重症患者只能用附子去抢救，后来发现，其实黄芪这味药也可以，尤其对于肺气大虚的那种病人。” “你当时那一套连环方的操作我算看懵逼了，我当时都不会用连环方，怎么说呢……这个太考验技术了。” “我当时给这三个方子有明确的定位，第一个方子就是回阳的，第二个方子是补脾肺肾兼解毒的，第三个方子是解表邪的。所以茯苓，苍术这种健脾化湿药加在了第二方上。藿香，草果，厚朴这种直接化湿的药加在了第三方上。” “其实后两个方子顺序调换一下或许会更好。”林北说道。 同学点点头。 林北喝了口咖啡。“在国外好好的，怎么想着回来了？” “害，当时去国外主要就是想多学学西医，顺便给那些老外讲讲中医。现在西医的东西“偷”完了，想学中医还是要回国啊，毕竟咱们才是中医的“宗主国”嘛。” “我以为你会留在国外发展呢。” “国内流行“西学中”，其实“中学西”也很有必要， 其实我在后来的临床工作中发现有些问题单独西医是解决不了的，根本就没什么办法，然后我就尝试在西医治疗的基础上尝试性的加一点中医疗法，疗效非常显着。 后来我发现有一些疾病中医又很难去搞，但是中西医结合却能取得不错的效果。所以后来我就对西医感兴趣了，毕竟都是医嘛，技多不压身。” “是啊，技多不压身，我未婚妻是西医，现在也是沉迷中医不可自拔了。”林北笑道。 “你小子还有未婚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国外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对了，刚才你好像说回国是想着再学点中医？” “没错啊，我主业是中医，当然要继续在中医方面精进了，可不能让西医的东西喧宾夺主啊。” “我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 第220章 骨髓抑制 林北开车拉着同学就往老陆的中医馆去。 同学姓张，名言正。 “我听说你小子最近还用附子抢救过来了重症肺炎？”张言正坐在副驾驶说道。 “侥幸侥幸。我这里有个肺癌晚期患者，要不要用附子啊？” “嗯……不建议。” “为什么？”林北看着周围过往的车流。“你不是擅用附子嘛？” “擅用附子的意思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用附子，什么时候不该用附子，而不是所有的病都去用附子。” “正解。” 两人下车。 林北领着张言正就进去了。 老陆眯着眼：“还带了个小伙伴过来呢。” 林北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火神派传人。” “哦？”老陆听到也来兴趣了。这才慢腾腾的睁开眼。 林北接着说道：“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想找个师父再继续学中医。” 老陆点点头“既然你是火神派传人，那一定很会用附子吧。” 张言正挠挠头：“还好吧。” 老陆说“先坐。” 林北电话又双叒叕响了。 “喂，怎么了？” “老先生今中午突然高烧不退，吃了抗生素也吃了退烧药，没什么效果。” “行，我知道了。”林北挂掉电话。 “你们先聊，我要回医院一趟。” 等林北赶回去才发现，情况远比想的要严重。 鼻腔血流不止，怎么止都止不住。同时伴有高热，乏力。 西医已经下了诊断了，骨髓抑制，化疗导致的。 毕竟骨髓抑制属比较严重的病情，于是西医开始了针对骨髓抑制的治疗。 但是治疗了很多天，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鼻血就是流不停，甚至都贫血了，还要补铁。 林北过去一看，护士已经用纱布做了鼻腔填塞，嘱先自行按压鼻翼两侧迎香穴。 高热无恶寒，鼻衄，乏力，骨髓抑制也会导致免疫力低下，估计是感冒了什么的，如果只是骨髓抑制的话一般只是低热。 麻黄十五克，桂枝十五克，生石膏五十克，白芨十五克，地榆十五克，甘草五克。 肿瘤科医生说道：“如果缓解流鼻血的话，我们建议是用麻黄碱滴鼻。” 鼻血稍减。 早晚服用两次，高热不退，鼻血稍减。 晚上突然开始流黄脓鼻涕，涕中带血，呼吸喘促，咳嗽，胸痛。 考虑热邪犯肺兼有血瘀。 麻杏石甘汤合通窍活血汤。 麻黄三十克，生石膏八十克，甘草十五克，赤芍十五克，红花十五克，川芎十克。 第二天早上，汗出高烧退，去麻黄。 继续服用。 “按道理来说，你和林北一样，都是有一定临床经验的人了，其实不需要什么师父的。” 张言正听了：“我这也是刚回国，之前一直在学西医，现在中医有点生疏了，所以想补习一下……我听林北说你们想办中医院？缺人？” 老陆笑了：“你这是找工作来了吧？” 张言正也笑了：“算不上找工作吧，主要也是为了把中医发扬光大嘛，其实……现在很多年轻中医都是很有水平的，只不过就是缺个平台而已。” “我相信你是有水平的，在你来之前林北就把你用大剂量附子急救那个案例的资料给我发过来了。我看了，想听听你的思路。” “这个啊，其实林北当时还是给了我启发，所以我现在基本就是黄芪和附子并用。” 第221章 血余炭 “林北急救喜欢用黄芪，我是更偏爱附子一点的，其实思路很简单，当时这个人就是已经快抢救不过来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轻用附子的，附子和干姜是回阳救逆的要药，熟附子我开到二百克，也是搏一把试试，因为当时病人出现了四肢冰凉这种阳虚的典型症状，而且呕出了大量的白痰，考虑是寒邪内陷，而且陷的很深。 用大剂量附子是为了祛寒，把寒邪逼出来，用黄芪一是为了补元气，二是人自身正气足了，就可以鼓邪外出，大剂量甘草也会有效果，但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附子毒，所谓大剂量附子必伴有大剂量甘草，这算是相对谨慎的一种做法，毕竟附子确实毒性大，需要甘草去调和一下。 后面也是按照预料发展的，寒邪逼出来了，从里出表了，比如恶寒，周身酸痛，这都是表证，寒邪在表的迹象。既然已经在表了，既然恶寒又无汗，那就以汗法解表，所以就用麻黄，桂枝这类强发汗的药。然后温中补中，防止寒邪又拐回去入里。 后来就出汗了嘛，但是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大汗，只是额头上有一层黏汗，那个时候我就清楚了，不只有寒还有湿，湿性重浊嘛，发汗不太好发出来。所以我就加了很祛湿药，又起了一方。 荆芥穗，防风是不管寒热风湿都可用的解表药，所以剂量大点，加强发汗力度，所以第三方也加了麻黄桂枝，干姜还是温中的意思，羌活也是解表药，风寒湿同解。白芷也是既能散寒还能祛湿。 后来第二方又加了茯苓，苍术。第三方加了香薷，草果，厚朴，藿香，其实这些都是化湿药，不把湿化掉，寒很难通过发汗散出去。 后来湿应该是化掉了，出了一身大汗，大汗后人很容易虚，所以讲究中病即止，大汗一出立马停药，改为补虚。 所以后面就单用一方，加大剂量黄芪去补益。 这个时候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了。” 老陆点点头：“你这个思路确实不错，可以。” 鼻血短暂止住了，晚上又开始流了。 鼻滴麻黄碱效果也并不显着。 林北想了想，说道：“有办法了！” 肿瘤科的医生问道：“有办法了？什么办法？” “用人的头发！” “用人的头发？” “对，没错，用人的头发，头发也是味中药，经过炮制后，可以研成末吹到鼻孔里，这个止血效果很好哒！拿来缓解症状还是可以的。” 肿瘤科的医生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头发？中药？还能………炮制？” 林北边走边说：“那当然了，专业术语叫血余炭！” 血余炭，取人的头发，除去杂质，碱水洗去油垢，清水漂净，晒干，焖煅成炭，放凉。研磨成末，吹鼻，可缓解流鼻血。 不过这个属于对症支持，急则治标的东西，就是能止住一段时间的鼻血，但是治标不治本，不过现在正是需要治标的时候。 林北立马去药房取炮制好的血余炭，研末，倒在个小纸片上。 护士把鼻血清理干净，林北轻轻的将血余炭吹进了老先生的鼻腔里。 鼻血立止。 第222章 脾不统血 气不摄血 到了凌晨，鼻血不流了，又开始恶寒了。 恶寒说明寒邪在表，治本的话肯定要补虚的，但现在肯定没法补虚，先解表再说。 或者扶正解表一起搞。骨髓抑制会导致人体免疫力低下，因此会出现咳嗽咳痰，发烧这些症状反复出现，反复感冒。 因此扶正解表一起搞。扶正解表剂可以自己手搓，也有很多古方可以参考。 比如参苏饮，再造散，玉屏风散，人参败毒散，加减葳蕤汤之类的。 玉屏风散，人参败毒散，参苏饮主要是益气解表。再造散主要是益阳解表。加减葳蕤汤主要是滋阴解表。 反复考虑，林北决定用葱白七味饮。 葱白七味饮，是养血解表。 血虚外感风寒证。病后阴血亏虚，调摄不慎，感受外邪，或失血之后，感冒风寒致头痛身热、微寒无汗。 老先生流了那么多鼻血，自然是失血过后，是血虚感冒。自然要养血解表。 用葱白七味饮。加当归，白芨，三七补血，止血，活血。 葱白十五根，当归三十克，生地黄十八克，麦门冬九克，淡豆豉九克，生姜十五克。白芨十克，三七十克。 第二天早上，恶寒退，鼻涕止。 但鼻血依旧。 依旧用血余炭治标，鼻血的原因是骨髓抑制，骨髓抑制是化疗导致的，算是“虚证”。 流鼻血也分虚实，除了外伤导致外，分为实证——热邪盛大，血热妄行，热源可能在肺，可能在胃，可能在表，也可能在里。或血瘀证。 虚证——脾虚则脾不统血。气虚则气不摄血。亦或阴虚，阳虚，病位可能在肝亦或在肾等等。 因此治本之法依旧是补气补脾。 补中益气汤加减。 生黄芪三十五克，人参三十克，西洋参三十克，太子参三十克，当归三十克，熟地黄二十五克，阿胶二十五克，枸杞子二十五克，红景天十五克，仙灵脾十五克，陈皮十五克，白芨十克，三七十克，大枣十二枚。 大多为补药，当归能补血还能活血，白芨止血，三七止血还能活血。 服用了三天。 林北问护士：“最近还流鼻血吗？” 护士说道：“次数减少了，之前一天流好多次，现在最多一天流一次。” 林北点点头，可能是汤药起作用了，也有可能是血余炭掩盖住了症状，停一段时间的血余炭。 第二天还是流鼻血，不过一天只流两三次，血色鲜红，又伴有鼻塞，鼻腔有灼热感，复现低热。 考虑是肺热上冲导致。现在老先生免疫力低下，很容易外感邪气。 改用泻白散加味，清肺祛热。 地骨皮三十克，桑白皮三十克，青蒿二十五克，柴胡三十克，赤芍二十克，生地黄十五克，白茅根十五克，辛夷十克。 地骨皮，青蒿，柴胡清热退烧。桑白皮清泻肺热，赤芍清热凉血还能活血化瘀，无血虚而致血瘀之虞，生地黄清热凉血，又能养阴。白茅根凉血止血，清热生津。辛夷通利鼻窍。 只服用一次，烧退，鼻腔灼热感消失。 续用前方。 老陆问道：“就算搞医院，也不是一天就搞起来的，这些日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主要还是想找个机会锻炼锻炼，把之前丢了的技术在捡起来熟悉熟悉。” “想找个机会锻炼锻炼？”老陆笑了。“我这里有个好去处，任你发挥。” 不是别的地方，还是老道的药王庙，疑难杂症聚集地。 老道如常，还是正在给人把脉。 老陆对张言正说道：“上去试试，那人我认识。” 张言正就摸到了老道后面。老陆则远远观望。 “最近感觉就是胸口这里涨疼，有时候走路都冒汗，心里感觉烦躁，心慌。” 老道问道：“有西医诊断吗？” “西医说的是什么胃肠功能紊乱，之前得过一段时间胃炎，吃西药治好了，但这几个症状还在。” 老道开始低头写方子。 苍术十五克，厚朴十五克，陈皮二十克，茯苓十五克，白术十五克，人参五克，甘草五克。 刚写好正准备把方子递给病人，一抬头，多了一只手在病人的手腕上，也在把脉。 “平胃散合理中汤吗？这个方子不行哒。” 第223章 阳虚热结证 “你这是……哪来的后生？” “没听说过后生可畏嘛？”张言正思考了一会儿“脉不对，你这方子是清脾胃湿气的，患者又没湿，你这方子没用的。” “哎，你这小伙子可别乱说话啊。”老道急了。 老陆赶紧过去打圆场：“这个是林北的同学，让他试试嘛。” 老道不服气：“不行，必须先服用我的方子，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言正不屑：“这还用试嘛？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不行。” 老道急了想拍桌。老陆赶紧拦住：“没事没事，你先试嘛，你先试嘛。” 啧，这孩子咋这么耿直呢。早知道不让他一个人过去了。 病人也给整懵逼了，最后还是拿着老道的方子走了。 老陆和张言正回中医馆了。 “时候也不早了，今晚你在这里住吧，我这有空房间。之前林北也是在我这住的。” 张言正还依旧皱着眉头：“那个方子肯定不行的，没用的。” 老陆苦笑：“好啦好啦，既然现在说回那个病人了，你的思路是什么呢？” “用附子。” 服用了几天中药，鼻血已经不流了，面部也稍微有些红润了。 白鸽问道：“听说你现在又接手了那个老先生的治疗？” “对啊，现在骨髓抑制基本已经治愈了。我准备再换方子。” 周身疲乏，咳嗽，气短，动则尤甚，自汗，痰少，咳痰无力，纳呆，腹胀，上吐下泻，形体消瘦，面色萎黄，精神不振，少气懒言，舌质淡，苔白腻，脉沉细。 咳嗽气短，痰少，咳痰无力，还是肺虚。痰少应该是肺阴虚。 腹胀，腹泻，纳呆是脾虚，但上吐下泻就不是脾虚那么简单了，应该是脾胃不和。 用旋复代褚汤合橘皮竹茹汤。 旋覆花三十克、人参三十克、代赭石二十五块、半夏二十克、大枣十二枚，麦冬十五克，茯苓十五克，橘皮十克，甘草十克。 服用一天，呕吐不止，腹泻更甚。 肿瘤科医生说道:“这个可能是化疗导致的消化道反应，是延迟性反应，就是停了化疗一段时间后，突然出现腹泻，呕吐之类的消化道不适。” “哦……那挺麻烦的。” 可能方子用的不太对，旋覆代赭汤和橘皮竹茹汤都是理气剂，适合有气逆的人用。 啧，关键还做过化疗……人体肯定会产生些变化，按照常规的辨证思路是不太能行得通的。 不过大便清稀，可以考虑是脾胃虚寒。 那补虚加温中。 生黄芪五十克，人参十五克，熟附子八克，桂枝十五克，干姜三十克，甘草十克。 生黄芪，人参补虚。附子，桂枝，干姜温中。甘草调和诸药。 服用三次，上吐下泻止。腹胀稍减，食欲稍复。其余症状如常。 继续改用补中益气汤。 果然那个病人不出张言正所料，服用了三天，症状并未见好转。 老道坐在旁边还是一脸不服气，张言正只是刷刷写方子。 生附子三十克（先煎两个小时），黄芩十五克，黄连十五克，黄柏十五克，大黄五克。（后下） 老道过去一看，“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方子呢？这不就是加味的三黄片嘛？” “切，药不在多在对证，对证了就是高明的方子。” 老道双手抱在胸前：“我不是很理解这个小方子，如果你用大黄无非是想泻下清热，所以为了加强清热的效果，还加了黄芩，黄连，黄柏，可既然是清热，为什么要加附子这味温热药呢？” “这个怎么说呢，其实很简单，患者一方面是有热结证，所以要泻下清热，一方面又阳虚所以要用附子补阳。” “何以见得？” 第224章 三黄片 胸膈胀满微疼，动则冒汗，烦躁，心慌不安，脉微弱，手冰凉。 “我把脉的时候可不止把了脉。” “那你还干什么了？” “还感受了一下温度。” 老道一脸不可思议：“三个指头还能感受温度？感受出什么来了？” “凉，冰凉，所以阳虚。除此之外胸膈胀满微疼，心烦气躁，这是很明显的实热证，要泻下清热。平胃散是用来治有湿的病人，这个病人没有湿，只有热。所以用附子补阳，其余药用来清热。” 张言正顿了顿：“还有，我这个方子不是三黄片，是附子泻心汤。” 老陆听到这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了，起身走到老道旁边拍了拍老道的肩膀：“还是要多练啊。” “切。”老道拍开老陆的手，嘴硬道：“还没喝呢，谁知道有效没效呢？”然后赶紧转身离去。 现在老先生已经不流鼻血了，但是每天早上起床都会感觉鼻子不通气，护士过去一看，鼻腔里全是凝固的血块。连续三天都是如此，护士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了林北。 一整天都正常，但是晚上睡一觉，第二天一早，鼻子里就全是血块。 之前鼻血多，一开始是血热妄行，后来是脾不统血，气不摄血，现在补了一下，反倒热久生燥了，肺开窍于鼻，考虑是肺阴虚证。现在是燥邪为主了。 除了早上鼻腔里会有凝固的血块。尚有便秘，真麻烦啊，刚止住腹泻又便秘了。 血瘀一般是燥邪导致的，也可能是寒邪导致的，寒性凝滞嘛，不过之前流鼻血是血热妄行，热久容易生燥，再结合现在便秘，阴虚有燥邪可能性更大。 要滋阴润燥，还要活血化瘀。 沙参麦冬汤合通窍活血汤加减。 生黄芪三十克，玄参三十克，沙参二十五克，麦冬二十五克，百合十克，玉竹十克，赤芍二十五克， 红花十五克，桃仁十五克，川芎十克，甘草五克。 玄参滋阴，沙参既能滋肺阴，还能滋胃阴，也可以解便秘之急。麦冬，百合，玉竹解滋养肺阴。赤芍，红花，桃仁活血化瘀，川芎行气，黄芪补气，不用担心自身气不足。 晚上吃过饭，老陆还是想多了解了解，于是就问道：“你经常参与急危重症患者的救治吗？” “在国内尝试过，基本我参与的都抢救过来了。” “你说的这个“基本”是什么意思？”老陆深知自己行医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没少犯错，现在也不是包治百病的人，想试探试探张言正。 “这个“基本”的意思就是……”张言正揉了揉鼻梁，其实有一例是没有抢救过来的。 老陆点点头，这孩子性格耿直，还算坦诚。 张言正说道：“医生毕竟也是人，不是神仙，虽然我尽可能的努力的让自己像一个“神仙”，但我知道，那种程度只能努力去接近，或许永远也达不到。” “患者家属没有追责吗？” 张言正说道：“没有追责，因为我提前告知家属了，他们都同意了，而且患者并不是药物中毒导致的死亡，确实是抢救不过来了………不然我今天都坐不到这里，早就进去了。” 老陆问道：“那假如现在还有一个重症患者，你还会倾尽全力去抢救吗？” “会，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我虽然不是什么神仙，但我至少……是个医生。” 老陆轻叹一口气“你能讲讲这个失败的案例吗？失败的经验我觉得也很有学习的必要啊。” 第225章 上清下泻法 “这个是失败的案例，当时爆发了很多的冲突，后来那个成功的案例完全是总结了这个案例的经验才成功的。”每次想起来这件事，张言正的心里都会感觉到极其深重的压抑。 患者，男，七十八岁，病毒性肺炎，慢性心功能不全，高血压，糖尿病，服用降压药降糖药将近十年。阵发性心房颤动一年。 肺炎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高龄患者，更怕高龄患者有基础病。 西医已展开抗病毒，抗炎等治疗，病情未得到控制。 张言正眉头微皱，这个病人也给了他相当的压力。 稍微活动则气促，心慌，心悸，胸闷加重，口渴喜热饮，头身困重。 舌暗红，苔白腻。 脉微弱。 口渴喜热饮，说明有寒邪在内。头身困重兼有湿，气促兼有虚，多为肺气虚。 四逆汤加减。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熟附子五十克，干姜一百二十克，金银花十五克，草果十五克，细辛五克，甘草三十克。 服用一天。 “嘴，发麻。” “发麻？”和张言正一起的西医一看到就警惕起来。“附子中毒！” 甘草一百克急煎。 “快！患者已经快不行了！”西医催促到。 终于汤药煎好，急忙喂服，嘴发麻稍减。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张言正和林北用大剂量附子的时候会提前煎好一副有大剂量甘草的汤药的原因。 当晚。 西医吼道：“我早说过不能用这么大剂量的附子，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差点就出事情了！”这个西医岁数要比张言正大的多，是个很有经验的西医。 张言正默然。 二诊。 血氧饱和度偏低，口唇发绀，高烧，周身酸痛。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生石膏一百二十克，柴胡三十克，草果十克，槟榔十克，苍术十五克，葶苈子十克，甘草五克。 服用一次，高烧即退，少许汗出。便秘，腹胀满，舌红苔黄。其余如前。 便秘？看来热邪传变到胃了。必须清肺热，泻胃热，用上清下泻法。 大柴胡汤合凉膈散。 柴胡三十克、连翘三十克，黄芩六十克、半夏十五克、赤芍十五克，干姜十五克，栀子十五克，芒硝五克、大黄八克，枳实十克，甘草十五克。 中午服用一次，未有明显变化。 晚上再服用一次，泻下一次，腹胀满消失。 但诡异的是，所有症状都消失了。 服药后有些症状改善是正常的，但突然间所有症状都消失就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不是药效，是人正气大虚，无力抗邪的表现！ 生黄芪二百四十克，人参五十克，西洋参五十克，金银花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茯苓三十克，熟附子十五克，甘草三十克。 刚服用完没多久，患者突然开始胡言乱语，狂躁异常，喘息气急，鼻翼煽动。 舌苔黄厚且腻。 是内热盛大，肺气大虚！ 张言正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是张言正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后来是见了很多了才知道该用什么药，怎么用这个药，心境才冷静下来的。 这是第一次，因此张言正很慌。 再一看，患者神智也不清了。 第226章 争执 可能是阴虚内热，热扰心神所致。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西洋参五十克，人参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赤芍三十克，玄参三十克，桑白皮二十五克，麦冬二十五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甘草五克。 晚上服用一次。烦躁稍减，神智渐渐清晰。 但很快病情立马又发生变化。 血氧饱和度突然降到了百分之八十七。气促又加重。低热卷土重来。 鼻导管改为无创呼吸机。张言正也是在戴呼吸机前看了舌头。 舌体干缩，苔黄少津呼吸机刚戴上，谵妄又开始了。 是热邪传入心包。 用清营汤加减。 水牛角粉十五克，玄参三十克，生地黄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连翘二十五克、黄连二十五克、黄芩二十五克、丹参十五克，赤芍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生石膏三十克，青蒿十五克。煎好后化入安宫牛黄丸。 气促稍微缓解，效不更方。 但张言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没过几天，患者出现了神疲乏力，嗜睡，自主呼吸浅弱，血氧饱和度骤降至百分之八十。 张言正一摸四肢，冰凉。 四肢僵冷。 张言正深吸一口气。 这是阳气虚衰之兆。 参附汤加减。 “什么！？附子你要用到二百克！？我坚决不答应！”西医大叔在休息室拍案而起。 “这种情况很危急，不用附子不行的！”张言正这次也不再退让。 “行行行，你说要用附子，但是规定是什么？最大量不能超过十五克，你上次用十五克附子我拦你了嘛？五十克都差点出事了，更不要说二百克了！”西医大叔更是针锋相对。 张言正也急了，站起来就说“我看你就是排斥中医，不想让患者得到更有效的治疗！” “你说什么？”西医大叔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言正。 “我说你就是不想救患者！”张言正吼道。 西医大叔扑上去揪着张言正的衣领子按到墙上了。两人立马纠缠在一起。 这个时候林北和白鸽也过来了。 白鸽去把西医大叔拉开，林北去把张言正拉开。 林北知道张言正的脾气，唯一的缺点就是说话太“莽”了。 “我难道不想让患者得到更好的治疗吗？患者要是出了事我心里会好受吗？！我难道不想让患者的病情好转吗？！你难道要让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吗？！”西医大叔拍着自己的胸脯吼道。 张言正说道：“即便如此，这附子我今天非用不可！” “我不答应！你这是拿患者的生命当儿戏！”西医大叔指着张言正的鼻子吼道。 白鸽一听张言正是要用附子，心里也是一紧，走到张言正面前：“你要用附子对吧？你想用多少克？” “二百克。” 白鸽一惊：“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非附子不可回阳救逆。” 白鸽听了叹了口气：“假如……我是说假如，患者真的附子中毒导致了死亡，这个责任你能担吗？如果患者家属追责起来，你是要进去的你想过没有！？” “我没想过，我只想着怎么救人。” “救人？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白鸽说道。 张言正还是毫不退让，随即扭头对白鸽说：“如果医生人人只求自保，都不愿意担责任，那谁去拼？大医精诚有言：“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我怎么能不用附子？” 门突然被推开了。 “吵什么？” 第227章 阴阳离决 四人一看是老医生来了都安静了。老医生是省里的学界泰斗，即便是西医，也要给三分薄面。 “现在病人马上就病危了，你们不去抢救，还在这里斗嘴！？” 西医大叔说道：“这是你的学生！他附子要用二百克！你不管管吗？！” 老医生一听这个量，也是心里一颤。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你先写方子我看看。” 熟附子二百克，人参五十克，豆蔻三十克，干姜六十克，紫苏叶十五克，石菖蒲十五克，甘草三十克。 老医生看了方子“没有了吗？” “没有了。” 老医生轻叹一口气：“再加一方，这个方子服用完，再服用这一方。” 生黄芪二百四十克，人参五十克，甘草一百克。 西医大叔说道：“您……这不合规定啊？规定是用来遵守的。” “你说的没错，但在某些情况下，规定是用来打破的！”老医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医生接着说道：“出了事情我来担！林北！你现在通知药房按照这个方子去煎药！” 林北转身就走了。 张言正说道：“老师你……” “你还年轻，你路还长着呢，别年纪轻轻就栽了，我年纪大了，无所谓了。” 这个时候护士赶过来了：“不好了，血氧饱和度测不出来了，患者呼唤无应答，口唇发绀，考虑是急性心衰！” 那个西医大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回去指挥护士小组参与抢救了。 林北拿着方子到了药房。 药房的人一看，“这个方子我不煎。” 林北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我不煎就是不煎，药在那里，要煎你去煎。” “我煎就我煎！” 林北亲自抓药煎药。赶过去的时候，患者已经是坐位了，加高流量吸氧。也服用了西药。 西医已经抢救无效了，只能看张言正的发挥了。 两方先后服用，未见中毒反应。血氧饱和度慢慢涨到了百分之七十五。涨不上去了。血压还是在危急值，还是很低。口唇发绀已成全身发绀。 无中毒反应。 到了凌晨还是这两方，再服用一次。 血氧饱和度无改善，血压缓慢升高。 西医大叔连续呼唤，患者勾着头没有回应。 到了早上四点。 张言正决定加药。 第一方改为： 熟附子二百克，人参五十克，红参三十克，肉桂三十克，山茱萸肉三十克，桂枝三十克，豆蔻三十克，干姜一百二十克，紫苏叶十五克，石菖蒲十五克，丹参十克，红花十克，桃仁十克，甘草三十克。 第二方改为： 生黄芪二百五十克，人参根五十克，仙灵脾五十克，川芎十克，甘草一百克。 两方先后服用。全身发绀稍减。血压和血氧饱和度只是缓慢升高。突然大汗不止。 再用桂枝十五克，熟附子十五克，人参三十克，甘草十五克。再煎一副。 服用。 到了早上七点。 张言正在床边把脉，脉极其微弱，几乎摸不到了。 没过多久。 抢救无效，宣布临床死亡。 老陆听到这也是也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没有出现中毒反应，最后也没发现有中毒，所以我老师也就没担什么责任了。” 老陆说道：“这次抢救失败了，那为什么第二次你要用大剂量附子的时候，那个西医却没有那么阻拦呢？” 张言正抹了一下眼睛。 “因为……确实有效果，如果早一点的话或许……当然也有可能是基础病太多了，加上又是高龄……” 张言正接着说道：“我当时参与抢救过很多重症患者，这是唯一一例病死的，其余的都抢救过来了，我也尽力了，我的同事，也就是万般阻挠我用附子的西医，也尽力了。但是……我们毕竟不是神仙。” 老陆说道：“后来你经常用附子吗？” “如果合适的话我还是会选择用附子，不过他没有再阻拦我了，也许是看到了附子的效果，后来我们之间配合的越发默契，病死率很快就降下来了，后来我们也统计过，中西医结合的病死率远远低于西医单独治疗。或许中西医结合……冲突和碰撞是一个必经的阶段吧，没有冲突和碰撞，哪里来融合和交流呢？” 张言正接着说道：“后来我就有经验了，你看的那次成功案例完全是建立在这次失败案例的基础上的。” “你总结到什么经验了嘛？” “《黄帝内经》有云：“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我当时只想着回阳，却忽视了救阴，因为当时出现了大汗不止的症状。” 第228章 救阴不在血 而在津与汗 老陆说道：“对了，这正是我想说的，你虽然用了黄芪固表止汗，但是汗已经出了很多了，所以这个不单单是阳虚，还有阴虚。” 阴虚非常典型的一点就是，汗法，吐法，下法太过导致的，津汗损耗过多，还有就是大汗不止，这就是典型的阴虚，需要抓紧补阴。 叶天士曾云：“救阴不在血 而在津与汗。” 因此补阴之要，一在止汗，二在大补津液。 张言正当时只想着回阳，忽视了阴这方面，最终导致阴阳离决。 重症患者一般是整体虚，局部实。一旦转为急性虚证，很少说是单纯阴虚，或者阳虚，气虚或者血虚，阴虚或者阳虚，肺虚或者肾虚。很有可能是各方面都虚，阴阳两虚，气血两虚，五脏虚衰，这种情况单独用附子是不行的。总之，临床情况错综复杂，需要整体考虑。 张言正说道：“所以后来我的思路就一直在拓宽，我上学那会儿只知道急救用附子，但附子并不能应对所有的重症。阳虚需要用附子，但气虚就需要用黄芪，而阴虚则需要如生脉散这类方子，或者用一些养阴生津的药。在救阴和补气这方面我一直学习林北的方法。” “哦……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张言正说道：“我……目前还没有，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主要我看林北不都有未婚妻了，想着你也应该有吧。” “那是林北运气好，跟他合作的是年轻漂亮的姑娘，跟我合作的是个抠脚大叔。” 小翠在一边打岔：“刚还说的那么沉重的话题，这转变有点快吧？” 张言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抢救无效……其实在医院很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医学不讲个例，讲统计学，什么都要有一个概率，比如病死率，有病死率这个概念的意思就是无法做到病死率为零，只能说尽可能的去降低病死率……” 老陆还是想岔开话题：“我看林北那小子都有未婚妻了，就想着你有没有。” 张言正说道：“那是林北运气好，跟他合作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跟我合作的是个抠脚大叔。” “对了，你不是说在救阴和补气这方面学习的林北吗？可以讲讲他的案例嘛。”老陆问道。 六十七岁，男，社区医院输水无效，直接送到省医院了。 白鸽立刻展开抗感染，抗病毒，抗炎一系列常规治疗。 当晚出现血氧饱和度下降，口唇发绀，血压下降，神志昏迷，高热，呼吸困难，呼多吸少。痰盛气粗，舌苔黄厚且腻。 白鸽立即给予高浓度吸氧。症状缓解不明显。 是肺肾气虚，肾不纳气，用补中益气汤合参蛤散。高热，神志昏迷是热邪盛大，陷入心包，用安宫牛黄丸。痰盛大，考虑是热邪蒸液成痰，为痰热证，用葶苈大枣泻肺汤合泻白散。 林北刚写完方子，口唇发绀更加严重，且出现了全身发绀，考虑是瘀血阻塞浑身络脉所致，用通经逐瘀汤。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陈皮三十克，柴胡三十克，人参五十克，葶苈子六十克，桑白皮三十克，生石膏 五十克，黄芩六十克克，杏仁八克，桃仁三十克，红花三十克，赤芍二十五克，皂角刺十五克，蛤蚧一对，甘草五克。化入安宫牛黄丸。 服用两天，气喘得缓。高热渐退。全身发绀稍减。 现在又出现了咳嗽，很严重的咳嗽，日夜不停的那种。 晚上十二点了，患者还没睡，还在咳嗽。 林北说道：“怎么现在咳嗽这个症状那么严重？” “痰多呗，咳不出来，现在咳的睡不着觉………” “注意！”林北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白鸽的话。 白鸽一愣。 护士一低头发现患者手里拿着不知道是哪里摸到的刮胡子的那种刀片就往手腕上割。 旁边有一个护士直接吓的愣住了。白鸽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林北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抓住患者的持有刀片的那个手腕。 两人瞬间在床上开始争斗，患者是一门心思想要割腕，林北则是一只手死死抓住那只抓着刀片的手。 白鸽和护士都傻了。这个时候还是张言正和那个西医大叔跑过来了，西医大叔和张言正死死抓住患者的手腕，林北想去夺刀片，患者却突然挣脱， 直接在林北手心上划了个口子。 一串鲜血直接就滴在了患者的脸上。 第229章 神授太乙散 林北不断的用酒精对对手部伤口进行消毒。白鸽在一旁看不到林北的表情。 “疼吗？” “没事，你去看看患者现在怎么样吧。” 所幸林北没有感染上。 患者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咳嗽，很痛苦，痛不欲生的那种，因此动了这个念头。 还好制止的及时，现在患者也冷静下来了。 患者神智已经清醒，无发热，呼吸机换成鼻导管吸氧，咳嗽频繁，干咳少痰，伴有咽喉干痒，时冷时热，胸部有憋闷感。咳嗽每到晚上加重，导致夜不能寐。舌苔薄白，脉沉细。 林北伤口包扎好，换了个新手套。 因为咳嗽比较严重，因此林北着重观察了咳嗽这个症状。 咳嗽声重，伴有气急。结合舌苔薄白考虑是寒邪为主。时冷时热是有化热迹象。 干咳少痰，咽喉干痒是肺阴虚。晚上阴气重，所以晚上咳嗽会加重。 脉沉细则提示是虚证。 咳嗽用三拗汤合止咳散。风寒犯肺用九味羌活汤合太乙神授散。肺阴虚加生脉散。活血化瘀加皂角刺。 神授太乙散出自《是斋百一选方》卷一三六引《广南卫生方》，专治“四时气令不正，瘟疫妄行，人多疾病……及阴阳两感，风寒湿痹”，方中寓升麻葛根汤之义，与九味羌活汤合用以加强祛除寒湿疫毒的功效。且神授太乙散与九味羌活汤都是风寒湿皆可用之，有风寒湿三邪同祛的功效。 荆芥穗六十克，麻黄二十五克，杏仁二十五克，桔梗二十克，紫菀二十克，白前二十克，羌活三十克、防风三十克、细辛三克、苍术二十五克、白芷二十五克、川芎十克、生地黄二十五克。升麻十克，紫苏叶十五克，白芍十五克。人参五十克，麦冬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皂角刺十克，甘草五克。 服用了大概三天后，咳嗽渐息。但时冷时热更加严重。又出现了便秘。 寒热往来，大便不解，这是寒邪欲入里而未入，在半表半里之间，但是已经影响到肠胃了。应用表里双解剂大柴胡汤。加桃仁活血化瘀。 柴胡 三十克，黄芩十五克，半夏 十五克，生姜十五克，大枣 五克，枳实 二十克，大黄 十克，桃仁 十克，白芍 十五克。 早晚服用一次，晚上解大便一次。诸症都有缓解，但效果并不理想。 有白鸽的治疗，还算稳妥，林北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到咳嗽上，患者咳嗽的都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都抑郁了，赶紧把咳嗽止住才行。 现在是干咳无痰了，说明肺阴虚很严重。那就大补肺阴。再加上刚用了下法，胃阴也顺便补一下。 沙参麦冬汤合百合固金汤再合生脉散加减。 由于患者无痰，所以就把桔梗，浙贝母，这些能化痰的药去掉了，咽喉干痒加个木蝴蝶。 生黄芪三十克，人参五十克，玄参五十克，沙参三十克，西洋参三十克，熟地黄三十克，五味子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玉竹十五克，百合十五克，生地黄十五克，木蝴蝶十五克。 玄参，西洋参滋阴生津。人参大补元气，也能生津。黄芪则固表，防止出汗，也能养血生津。沙参补肺胃阴液。熟地黄不仅补肾，还能滋阴补血。五味子则益气生津。麦冬既能润肺养阴，又能益胃生津。玉竹则能养阴生津，滋阴润燥。百合养阴润肺。生地黄也是养阴生津。木蝴蝶则清肺利咽。 老陆插嘴道：“我看林北和他未婚妻合作的就蛮好的嘛，没有起什么争执。” “没什么争执？马上就有了。”张言正淡淡说道。 第230章 排邪还是过敏? 患者服用中药后，突然身体出现了皮疹，一块一块的红色。 白鸽一看：“怎么突然起这么多皮疹？” 林北说道：“这是排邪反应，邪气在往外排了。” 白鸽点点头：“哦……不对！这明明就是中药过敏了嘛！” 中药对于有些人来说会产生过敏反应，比如皮肤瘙痒，皮疹之类的。 林北表示怀疑：“就算是过敏反应，那总不会服用了这么多次才过敏吧。” “那万一过敏更严重呢？还是先把中药停了吧。” “呃……可我感觉这更像是在排病。” 白鸽看着林北说道：“那再试一次，如果不加重的话就继续服用，如果有所缓解或者只是没有加重，那就继续使用中药。” 没有用一个止咳药，但是患者的咳嗽大大减轻了，现在多少感觉有点痰了，咳嗽能咳出来，咳嗽的也不频繁了。 肺阴得补，故见有痰，咳嗽大大减轻。 林北对白鸽说道：“现在正是乘胜追击之时，应该继续服用中药。” 白鸽摇摇头：“你说排邪我不懂，但这个很明显的就是过敏反应，如果继续服用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算了算了，反正咳嗽的症状也得到有效缓解了，停就停吧。 停中药后，咳嗽已经消失，痰也没有了。皮疹渐渐消退。但仍感觉时冷时热。口唇干裂，口干咽燥。 林北一看舌象，舌红少津。 林北对白鸽说道：“这是明显的阴虚，必须要用中药补一下肺阴。” 白鸽还是不同意：“可问题是患者现在对中药过敏啊，如果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你和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况且现在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也不咳嗽了，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不用中药，也不会影响后续治疗的。” 林北说道：“是，我不否认有过敏反应的可能性。但是按照中医理论来说也可能是排邪反应。我仔细观察过，这个皮疹并不是全身都是，也没有瘙痒感，更没有其他不适，就是单纯胸背部有那种一块块红的。我觉得应该是寒邪外排的迹象。” 白鸽说道：“现在刚停中药，皮疹也消退的差不多了，如果服用中药后皮疹复发就要立马停中药。”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口唇干裂，口干咽燥，就是阴虚嘛。感时冷时热就是寒热往来，又像是少阳病，邪在半表半里之间。 阴虚又不敢发汗。 先补肺阴吧。清热就加个柴胡试试。 黄芪三十克，玄参三十克，西洋参三十克，柴胡三十克，山药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麦冬十五克，赤芍十克，甘草五克。 只服用了三次，口唇就湿润起来了，口干咽燥也得到了缓解。这是阴虚得补，可以试试发汗解表了。 葛根三十克，麻黄十五克，桂枝十五克，赤芍十五克。 嘱期间多饮水。人体内的水充足，才能发出来汗，如果身体里没水，硬发是发不出来的。 白鸽说道：“没想到中药对于缓解症状这方面效果还挺显着的。” 林北说道：“老祖宗的智慧罢了。” 没有再出现皮疹。 第231章 将军之药 老陆问道：“然后就出院了？” 张言正答道：“没错，核酸检测阴性，出院了。” 老陆说道：“行，时候也不早了，你分享了这么多，啧，听完让我感觉中医后继有人了，先休息吧，对了，跟我来吧，你的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在这边呢。” 林北这个时候也正躺在床上抠手机，就开了个小台灯，白鸽躺在旁边早就呼呼大睡了。 林北看了眼白鸽，呵，现在倒是睡得香了，不失眠了。 林北给张言正发消息，“聊的怎么样啊？” 没过一会儿，张言正就回复了。 “挺好的呀。我什么时候走？” “走？你想着走干嘛？你在那老实待着吧，让我师父带着你好好锻炼锻炼。” 到了第二天早上。 林北就去看老先生了，老先生没有什么不适，状况良好，续用前方。 林北正坐在诊室咬笔盖，门就被推开了。 林北抬头一看，是白鸽。 “呦，今个儿这么闲，上班时间来找我，是想我了嘛？” 白鸽翻了个白眼：“我忙着呢，找你肯定是有事。” “害，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劳烦您大驾光临。” 刚吃过早饭，老陆还是想多了解一下张言正，毕竟如果以后要在一起共事的话，熟悉一点更好。 张言正说道：“其实对于中医来说，我最大的进步来自于临床，我在临床上的获益要远大于在学校，因为只有到了临床上你才知道什么病该怎么治，该用什么药，不该用什么药。” 老陆点头，表示赞同，于是问道：“那你在临床上进步最快的是什么时候？” “自古大疫出大医，我不敢妄称什么大医，但是我的治疗经验几乎都来自于那段时间，比如一开始我想着，或者说大多数学中医的都会认为治疗急危重症只能用附子，没有别的药可以用了，但是后来我发现无论大剂量还是小剂量，有的时候附子的治疗效果并不是很好。”张言正皱着眉头说道“所以我就想着用其他的药。” 张言正一边回忆着之前的过往，一边说道：“后来我发现除了附子，黄芪也可以用，玄参，西洋参，沙参这些补阴的也可以用，效果都还不错，但后来我发现这些药的效果都不理想了，我只能去求进步，去拓宽自己的思路，尝试其他中药。怎么说呢，完全就是被患者逼出来的，见的病人越多，就越知道自己需要学习的很多。” 老陆听了，说道：“没错，学中医最忌讳“一条道走到黑”了。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把《伤寒杂病论》通读了三遍，后来自己感冒自己治，用里面的方子，只服用了一次就好了。 我就觉得学好伤寒，天下无敌了，伤寒包治百病了，后来接触的病人多了，我就发现伤寒派的局限很大，很多病人的话，经方实际上并不好使，我才转而学习温病派，后来很多病人的病我都不会治，什么脾胃派，滋阴派，火神派都慢慢的学起来了，有时候这个病人用伤寒派的思路和方子可以，但有的病人用温病派的思路和方子更合适，怎么说呢，也是患者在逼着我进步。” 张言正说道：“其实除了附子，黄芪，还有一味药可以用来救急，是一味泻下药。” 老陆听了，兴趣立马被勾起来了。 依旧是病毒性肺炎，六十七岁，基础病有五年高血压，五年糖尿病，十年高脂血症。 咳嗽咳痰，呼吸困难，胸闷心慌，失眠纳差。 林北摸着下巴，没有高烧的话那就不用退烧了。 白鸽问道：“会不会还是虚证，如果是虚证的话是不是要用大剂量黄芪？” 林北说道：“别着急，别着急，补剂不可妄投。” “反正不是黄芪就是附子嘛，你一般不都这么用嘛？” “是，但我用的可不止这两味药，二便怎么样？” “小便正常，大便大概有六天没有了，最近这六天也没吃什么东西。” 大便六日未解。 “大便六日未解，让大将军来破一破吧。” “大将军？” 第232章 阳明腑实证 大黄气味重浊，直降下行，走而不守，有斩关夺门之力，故号将军。 迅速见走，直达下焦，深入血分，无坚不摧，荡涤积垢，有犁庭扫穴之功。 推陈致新，去陈垢而安五脏，谓如戡定祸乱以致太平无异，所以有将军之名。 故大黄号称“将军之药”。 能通下攻结，为泻下之猛药。只泻下不行，主要病位在肺，邪是由上肺传入大肠的。 还要宣肺，用麻杏石甘汤，加连翘，金银花，葶苈子，以清泻肺热。 麻黄十克，生石膏十克，杏仁十五克，连翘三十克，金银花六十克，葶苈子三十克，大黄十克，甘草十克。 白鸽一看方子，金银花六十克。“啧”了一声，但是没有再说话。 早中晚，凌晨各一次。反正病人现在也睡不着觉，不如喝点中药。 服用四次，到了早上，大便仍未解。 病情加重，甚至出现了神昏谵语的症状，反复发热。 神昏谵语是中医术语，西医认为是意识障碍，有一种原因就是急性感染性疾病导致的，比如重症肺炎。 白鸽说道：“你这将军药不是泻下很猛的嘛？” 林北上前把脉，脉沉实，再一看舌头，苔黄燥。 看了不能把大黄当成一个方子里的附属去用，想让大黄发挥关键作用，只能再起一方了。 脉沉实，苔黄燥，大便七日未解。 考虑是阳明腑实证，用大承气汤。 麻黄十克，生石膏二十五克，玄参十五克，杏仁十克，连翘十五克，金银花六十克，甘草五克。 前方服用后，服此方。 大黄二百克，枳实五十克，厚朴五十克，芒硝五十克。 “不是……你这开的是什么虎狼之方？”白鸽看着方子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虎狼之方？我这是大将军方。” 服用一次，一天大便两次。 胸闷消失，咳嗽减轻。神智渐渐清晰，热退。 泻下猛容易导致阴虚，要赶紧补阴。 中午改为麻杏石甘汤合增液承气汤，再加葶苈大枣泻肺汤。 大承气汤适用于热结严重的人，增液承气汤则适用于热结兼有阴虚的人。单用大承气汤很可能加重阴虚，因此要用有补阴药的方子。 增液承气汤的原理还是增水行舟。 麻黄十五克，生石膏三十克，杏仁十克，玄参四十五克，生地黄三十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葶苈子六十克，西洋参六十克，大黄三十克，枳实二十五克，甘草五克。 麻黄宣肺，杏仁止咳平喘，生石膏清泻肺热，玄参补阴，生地黄不仅清热还能滋阴。葶苈子是泻肺平喘的要药，但泻肺能力强，肺虚的人需要慎用，因此辅之以西洋参，麦冬，五味子补肺阴。大黄，枳实泻下虽然损耗津液，但是有玄参和生地黄这些补阴药在，而且白鸽还会酌情上补液治疗，所以不用太担心。 服用两天后，大便正常，咳嗽止。但呼吸困难仍然在。 白鸽说道：“现在只有呼吸困难这个症状了，是不是可以用黄芪，人参这些药大补脾肺了。” 林北说道：“按常理来说，是该用黄芪这些补药了。” 这个时候患者却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脸。 林北拍了拍白鸽，白鸽顺着林北的眼神看过去。 左脸肿了一大片，不仅肿，而且红肿热痛。 第233章 普济消毒饮 这一下，不仅呼吸与危重症科，中医科，内分泌科等等，骨科医生和口腔科医生也跑过来了。 口腔科医生先做了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口腔问题。” 骨科医生也表示：“基本可以排除关节脱位的情况。” 林北说道：“有没有可能是腮腺炎？” 白鸽一听，赶紧按紧鼻梁上的口罩，低头仔细诊察，主要就是脸部左侧肿大。 “有可能，对症支持就完了。”白鸽说道。 流行性腮腺炎，中医谓之痄腮。 痄腮的病因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热毒入侵。 应该清热解毒，方用普济消毒饮。无吞咽困难，只是感觉肿痛。 普济消毒饮合增液承气汤，加蒲公英清热解毒，加夏枯草消肿散结，加西洋参补阴。加皂角刺活血通络。 西洋参六十克，黄芩三十克、黄连三十克、连翘三十克、生地黄二十五克，皂角刺三十克，板蓝根十五克、升麻五克、柴胡五克、牛蒡子十五克、马勃十五克、玄参三十克、桔梗十五克，麦冬十五克，薄荷十五克、陈皮十五克、僵蚕十克，大黄三十克，甘草十五克。 服用三天，肿消痛止。 呼吸机改为鼻导管，但仍觉呼吸困难。其余症状皆消。 改用补中益气汤合参蛤散加减。加沙参增液，防止便秘复发。 山药一百五十块，生黄芪一百二十克，人参五十克，西洋参六十克，沙参十五克，蛤蚧一对。 服用三天，呼吸困难得到缓解，血氧饱和度正常，二便正常，食欲恢复，睡眠佳。 续用七天，核酸检测阴性，出院。 “其实大黄这味药无论是在炮制，配伍还是煎煮上都大有讲究。”张言正说道。 “嗯，我的经验是生大黄是要比熟大黄要好的。”老陆说道。 张言正补充道：“生大黄是最强的，酒大黄次之，熟大黄再次之，再往后是醋大黄，最小的是大黄炭。但也有人说熟大黄比酒大黄强，这个是个人经验的差异吧。” 老陆说道：“大黄我们用一般都是后下，这是古人的经验。” 张言正说道：“我在外国的时候做过实验，我发现古人的经验没有错。” “怎么说？”老陆对一些现代医学的研究方式很感兴趣，可惜自己不太懂。 “老祖宗说用大黄要后下，就是为了不让大黄煎煮的时间过久，而且我发现大黄的副作用也很大，比如用了大黄泻下后，患者泻的很爽，但是泻完大便并没有恢复正常，而是出现了继发性便秘，后来我做研究发现，大黄含有两种成分，一种可以泻下，一种则能抑制肠胃运动。 比如蒽醌衍生物是大黄的主要泻下成分，而鞣质类物质对大肠呈现抑制作用。鞣质能够耐高热，在较长时间的煎煮下不会被破坏的很严重，而蒽醌衍生物随煎煮时间的延长易被破坏，因此，煎煮时间越长鞣质相对含量越多。所以煎煮太久的话，就不利于泻下了。 我做实验的时候发现大黄里的蒽醌含量在煎煮15分钟时达到最大值，其后逐渐变小，大黄总蒽醌含量持续增加，在15分钟处接近最大值后增速趋缓。所以，大黄泻下，不宜煎煮时间过长。我一般都后下，煎煮十五分钟即可……… 其实……老祖宗的智慧罢了……” 第234章 大黄也讲究 老陆说道：“看来古人有些经验还真不是空口乱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那可不，我在外国用西医的手段去研究中医，当时我很担心说，会不会因为用了西医的手段，推翻了原本中医的理论，其实恰恰相反，很多研究结果反而证明了中医理论和一些经验是正确的，反而印证了中医理论。我越用西医的研究方法研究中医，就越觉得中医博大精深。” 会议室里只有白鸽和林北两个人，两个人准备开个小会。 中西合璧，男女搭配，这个组合快在医院出名儿了。 白鸽看着病案资料说道：“这大承气汤这么好用，到时候我也用。” 林北笑了：“你别瞎胡用就行。” “这有什么难的，你二百克都能开，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这个……其实当初我专门给药房嘱咐过这个大承气汤怎么煎……” “不就是放锅里煎个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嘛？” 林北苦笑：“你在西学中进修班里都学了个啥啊？” 800 毫升水，放入枳实、厚朴先煎30 分钟，大黄后下煮3分钟，泡20分钟后取出中药兑入芒硝。 白鸽撅着嘴：“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林北说道：“那可不，大黄其实是有点毒性的，如果想要减轻毒性，比如老年人，那么就可以用大黄配甘草，如果患者阴虚，可以加点玄参，生地黄，如果患者脾虚，可以加点山药，反正加减法多着呢。你自己慢慢悟吧。” “这大黄功效那么多，怎么记啊？”白鸽挠挠头。 林北稍作思考：“我见过总结的最全面的是《本草新编》里的。” 大黄性甚速，走而不守，善荡涤积滞，调中化食，通利水谷，推陈至新，导瘀血，滚痰涎，破症结，消坚聚，止疼痛，败痈疽热毒，消肿胀，俱各如神。欲其上升，须加酒制；欲其下行，须入芒硝；欲其速驰，生用为佳；欲其平调，熟煎尤妙。 白鸽正在思考的时候。 林北拍了拍桌子。吓了白鸽一跳。 “你干嘛呢？” “划重点了，大黄和附子一样，用好了能救人于危难之际，用不好则伤人于顷刻之间。” “嗯，我知道了，你不用拽文采。” “比如热结证，可以用大承气汤，但是如果这个病人不仅热结还伴有阴虚，那就要谨慎了，要么用增液承气汤，要么用完大承气汤后赶紧补阴，补津液，否则阴虚加重，也会危及生命的。” “补津液……多喝水不就行了嘛。”白鸽嘟囔道。 “哎，你还别说，多喝水还就是补津液的最好方法，比如一个人阴虚话，比如泻下后津液大亏，就可以适当的搞一下补液疗法，我认为现代医学的补液疗法在中医看来那就是大补阴津之品。” 林北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明天我要放假了，你会想我不？” “切，谁想你啊。”白鸽接着问道：“你放假了准备干嘛？” “不干嘛，回去找我师父去，让我师父带我去潇洒潇洒，哦，还有个大学同学一起。” “我好哥们儿。你认识。”林北补充道。 第235章 尿血宝马 刘大富很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有钱到因为自己爱马，就办了个私人马场。 刘大富再三邀请，老陆只好来了。老陆说有两个年轻中医，水平很高，刘大富立马表示。 “带过来见见！” 张言正和林北跟在老陆后面，又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四山旗似晴霞卷,万马蹄如骤雨来。 等着马群慢慢散去，只留下来一匹马，刘大富这时候也出现了，挥手示意让他们下来。 张言正说道：“卧槽，这有钱人的出场方式就不一样。” 刘大富抚摸着马头，看着林北和张言正：“两个棒小伙啊，人家可都说中医是越老越好啊！” “中医当然是越来越好啊，只不过年轻的也不差而已。”林北说道。 “这匹马是我最喜欢的马，古人称为大宛马”，因为产自大宛国，当时汉武帝特别喜欢这个大宛马，传说其流出的汗是红色的，因此还得名为“汗血宝马”，汉武帝曾经派使者带千金和一个纯金制成的金马去换这个汗血宝马。后来大宛国拒绝了，汉军直接就打过去了，大宛国投降了，就把马给了汉武帝。” “这匹马跑起来威风凛凛，我最爱的就是这匹汗血宝马了。” 张言正和林北对视了一眼。 “好家伙，这一匹要好几百万吧？”林北小声说道。 “也就七千多万。”刘大富看起来云淡风轻。 林北心里一个个大大的卧槽。 “不过我这宝马最近得了个怪病。” 张言正听了，来兴趣了：“哦？说来听听。” “就是尿里面带血。” “尿里面带血？兽医看了吗？” 好家伙汗血大宝马惨为尿血大宝马，林北想到这忍不住要笑出来，硬憋回去了。 刘大富叹了口气，说道：“当然看了，没什么用处，有的时候能缓解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又复发。” “哦……这么严重啊……”林北说道。 刘大富突然来了一句：“你们中医……能治不？” 这一问，林北和张言正都傻住了。 只听说过中医给人治病，哪里还有给马治病这一说呢？ 林北和张言正正懵逼的时候。 老陆在后面淡淡一句：“能。” 林北扭头皱着眉头问道：“师父这……” “你没听说过中兽医嘛？能治的。”老陆淡淡的说。 “哦——对对对！中兽医嘛！”张言正在一边附和道。 林北听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立马也说道：“能治能治！” 老陆问刘大富：“说说这马儿的情况吧。” 尿血，发热，看起来没精神，尿频尿急，身体渐渐消瘦。 “要不是病了我早就让它跟着马群出来撒欢儿了，现在只能牵出来稍微遛遛，活动多了他就喘。” 老陆点点头，开始抚摸汗血大宝马的马鬃。 林北和张言正在一边观摩，这老头子还真会中兽医？ 毛发焦枯，伴有发热，考虑有热邪。 老陆对张言正和林北说道：“这个兽医呢……其实你一开始可以把这个马当成人。” 第236章 什么是中医思维 “假设有个人尿濒尿急，尿血，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老陆问道。 林北说道：“肾虚？湿热？” “差不多吧，主要是有热，其实还可以把一下双凫脉，不过也不用了，秦艽鳖甲散就可以了。” “这马还能把脉？”林北诧异。 “别说马了，牛羊狗猫都可以，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学中医那是上学了当成专业学的，我不一样，我从小到大学的杂，当时很多家里饲养动物，什么鸡鸭鹅狗生病有什么疾病了都是我看的，我不仅给那些牛羊开药，我还给他们做针灸呢，当然也有这方面经验了，中医给动物治病也是有相当的历史底蕴的。” 秦艽鳖甲散，治阴亏血虚证，症见骨蒸潮热，消瘦，唇红颊赤，困倦盗汗。 加赤芍，清热凉血，黄芩清热燥湿，车前子，瞿麦利尿。 秦艽三十克，鳖甲十五克，赤芍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车前子十五克，瞿麦十五克。 刘大富立马安排人照着这个方子煎药去了。 几人到了马场旁边的一个小山庄里。 这里是郊外。 刘大富说道：“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你们也别乱跑了。” 老陆说道：“那你要是这么说可就不客气啦。” “害，客气啥啊，都哥们儿。”刘大富把目光转向林北和张言正两人。 “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 老陆摆摆手：“但说无妨。” “就是这个中医……算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但是怎么说呢，现在咱们还有西医，其实西医也解决了我身体上的很多问题， 但是有很多问题……比如我的老慢支，五年了都没有好转，西医治疗了很久，也就是缓解了一段时间，但吃了几副中药立马就好了，我感觉中医真的很神奇，而且居然中医还能给马开方子……我感觉更神奇了。” 老陆说道：“神奇的地方多了，以后你慢慢会见到的。” 刘大富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中医和西医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刘大富的手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故意在考验旁边这两个年轻人。 老陆思考了一会儿，拍了拍张言正的肩膀：“让这个高材生回答你的问题吧。国内学了几年中医，又出国学了几年西医，可是个中西医兼通的人才啊。 ” “哦？是吗？”刘大富眼里亮起了光。 “呃……这个问题比较大，我其实觉得中医和西医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同时也存在着不小的差异。为什么会有相通的地方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医和西医都是研究人体的，人体几千年是不会有什么大变化的。但为什么又会有差异呢？这个就比较复杂了。” 刘大富说道：“不妨展开说嘛，我现在对中医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从根本上讲，是用的药不一样，西医用的是什么呢？就是单一的化学成分嘛，会找这个化学成分的靶点。中药不一样，比如开方子，大方子可能有几十味药，如果力求精简，那也是要开个四五味的，每一味药发挥的作用都不同，中药不会说明确一个靶点，这个中药就只能打这一个靶点，“打靶”是西药的特点，而中药是对人这个整体的一个调节。因此产生的理论就会有差异。 这个差异主要体现在思维上，西医有西医的思维，中医有中医的思维。但是我学了这么久西医，我发现很多西医的一些东西完全可以用中医思维来指导，而用中医思维指导下的西医，会发挥出更好的效果。西医由于在之前科技这方面领先我们，他们有呼吸机啊，有ct啊，各种技术很先进。中医则是思维很先进。” 刘大富若有所思，但还是听不太懂“那你说，什么思维才叫中医思维？” “如果不谈哲学，辨证论治就是中医思维。中医和西医对疾病有不同的认识和不同的应对方式，我赞成林北之前跟我说的，中医和西医的疾病分型不一样。” 林北说道：“你举个例子吧 ” 第237章 被西化的中医 “嘶……就比如来了一个人说自己发烧了。” “如果我用西医思维来的话，我会先看这个人发烧的原因是什么？有可能是病毒感染导致的，也有可能是细菌感染导致的，甚至严重的可能会病毒感染合并细菌感染。这是西医的思维。如果是病毒感染会用一些抗病毒药物，如果是细菌感染那么就会用一些抗生素，如果某个症状比较严重还会有加个缓解症状的药物。 但如果我用中医的思维来的话，那我会考虑这个人是热邪导致的还是寒邪导致的，有没有湿邪参与，正气足不足，会不会兼有虚证，寒邪会不会郁而化热，这一系列问题。 这是一种临床思维的体现，所有的治疗活动都是在临床思维指导下进行的。 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其实现在很多学中医的人都丢失了“中医思维”这个东西了，别看我学了那么久的西医，但其实在开方这方面一直是用中医思维来指导的，也只有中医思维才能指导中药的是用，用西医思维那是张冠李戴，那是不行的。” 老陆问道：“那现在不是流行中西医结合嘛？怎么结合呢？” “首先基础理论上很难结合，中医的基础理论是中国传统哲学，西医的基础理论是生理学和病理学，真正结合的话是临床思维的结合。 临床思维的结合就是病证结合。 比如一个人是得了病毒性肺炎，这是西医病名吧，以此为基础进行辨证，辨寒热，辨虚实，一步步进行，就能开出来方子了。 我有很多同事，他们是完全被西化了的中医。比如一看这个人是肺炎，也不去辨证，效果很不好。有些明明是虚证却用攻伐之品，明明是实证却又误投补剂，明明是寒证却用苦寒药，明明是热证却用温热药，一度导致病情加重。 这还是最基本的，更不要说寒热错杂，虚实夹杂这种复杂的病情了，他们就更没有能力去处理了，这些人不具备中医思维，是被西化了的中医，并不是真正的中医。 我曾经有个同事，他看到患者得了流感，所有的流感都是用的清热解毒法，有些有好转，有的越治病越严重，他就是只诊断了流感，但是没有辨证，见人便用连翘，金银花，觉得这些药能够抗病毒，而实际的临床效果却差强人意，最后还是需要我去辨证开出来的方子才有好效果。” “被西化的中医？”刘大富感兴趣了。 张言正说道：“怎么说呢，现在中医药的院校里面都会教一些西医的东西，但是很多人并没有把中医和西医融会贯通，反倒让西医喧宾夺主了，导致中不中，西不西，最后反倒不会治病了。像我和林北算是在临床上锻炼出来的。” 老陆说道“没错，中药只有在中医理论指导下使用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因此学中医关键是在于辨证论治。” 刘大富说道：“辨证论治？其实我老慢支让治好的那一天，我就学了很多中医的东西，我感觉辨证也不难啊。” 张言正和林北相视一笑，当初没上临床的时候，两人也是这么想的。 张言正说道：“那我找一个之前的案例，您试试能不能分辨出是寒证还是热证？” 刘大富信心满满：“来来来，我也试试。” 张言正一边回忆，一边说：“高烧，神昏谵语，面红目赤……” 刘大富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抢答了：“这肯定热证嘛，发高烧，面红耳赤，这肯定热证。” 张言正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您别着急。” 高烧，神昏谵语，面红耳赤，唇焦口燥，烦躁不眠，小便短赤，渴喜热饮。 第237章 真寒假热 刘大富说道：“这肯定是热证了，哎呀这个没难度。” 张言正说道：“恭喜刘总成功的——误诊误治了！” “啊？” “这个病人看起来全部都是热证的表现，但唯独有一个寒证的表现，这就很奇怪，也很反常。 临床上的病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因此要四诊合参，不能遗留任何信息，还要对这些收集到的信息进行筛选，分析，最终才能下诊断，诊断正确，方子才能开对。” 刘大富恍然大悟：“果然中医博大精深，还真不是就看几本书就能学明白的………那您说是什么证？我到底忽视了什么？” “真寒假热证。” 患者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喝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 “这个就是热证，开一点清热解毒药就好了。” “可是服用了那么久也不见好，会不会是苦寒药用的不够？” “那就加大力度，上白虎汤。” 那时候张言正还是个规培生，人微言轻，平时不是敲病历就是干杂活，治病的事情都掺和不上，现在也只是跟着查房，凑个人头。 张言正离开病房的时候，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扭头一看，患者手里抱着保温杯，热气腾腾。 张言正的带教老师正坐在电脑面前敲方子。 生石膏三十克，知母十五克，黄芩三十克，黄连三十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甘草五克。 都是大寒之药，重在清热。 但张言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看着带教老师打的病历。 高烧，面红耳赤，唇焦口燥，烦躁不眠，小便短赤。 张言正闭上眼使劲儿回想，直觉告诉他肯定忽视了什么细节。 当时患者抱着保温杯一直在喝的是热水！ 哪里有热证会渴喜热饮的！？只有寒证才会渴喜热饮，热证是渴喜冷饮才对！这是阳气外脱，浮越于外，而导致看起来很像是热证，实际上是外热里寒，真寒假热！ 不能再用苦寒药了！越用越严重！ “老师，您这个方子开的不对，不仅不对，您对患者整体状况的观察也不够细致。” “怎么了？” “如果患者以热邪为主的话一定会渴喜冷饮，不会渴喜热饮，刚才您没注意吗？患者一直在喝热水。” “有吗？”带教老师显然对这个规培生的建议毫不在意。 “有的！您这个方子会越吃越严重的！” “你小孩子懂什么？你才毕业几年啊？！我上临床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啃书呢！” 张言正不在乎，转身直接奔去病房。 “看看舌头。” 患者放下保温杯。伸出了舌头。 舌苔薄黄泛白。 把脉，脉沉细。 脉沉说明是里证，脉细说明是虚……肯定是阳虚并且有寒邪在内，逼迫阳气外脱，造成了热证的假象。 如果是热邪盛实，那么脉一定洪大，而不是沉细。 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又服用了一天带教老师的方子。 患者出现了神昏谵语的症状。 带教老师说道：“这是热邪入心包了。” 张言正再忍不住了：“还热邪呢？用了那么多大寒之药清热了，病情越来越严重，这明显就是真寒假热，别再用苦寒药了，赶紧回阳吧，你这个迂腐老头子！” 第238章 更粗的大腿 “你说什么呢？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身份，摆正你的位置，这里我做主，不是你做主！”带教老师显然瞧不起这个小规培生。 张言正不服气，张言正本来就没想过要留在这个医院工作，而是计划着去国外留学，自然不会给他面子。 “那我也不能眼看着庸医害人！” 这一吵，惊动了一群医生，有中医也有西医。 来了个西医一看：“这么严重？意识障碍都出来了，赶紧再开方子吧，再不开更严重了！” 张言正对着西医说道：“先给患者点解热药吧，后续我们会处理的。” 几个中医也围上去了，一致认为是热邪陷入心包。 带教老师露出一番得意之色。 张言正捂着脑袋，顿感一阵头疼。 突然张言正掏出电话，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带教老师。 胳膊虽然拗不过大腿，但是可以抱一个更粗的大腿。 带教老师突然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张言正电话放兜里了，带教老师的电话响了。 “哦……是您的学生啊哈哈哈……你看这大水冲了龙王庙您也不打声招呼哈哈哈………好好好，年轻人嘛，肯定会有独特的见解嘛，好好好，按您说的来，按您说的来。” 张言正搬救兵去了，把自己的学界泰斗导师搬过来了。谁都知道老医生超级护犊子。 老医生说了，把患者的情况发过去，你们各自开个方子，由他定夺用谁的。 现在患者服用了退烧药，高烧减退，神智也渐渐清晰了。 张言正心里有数，一会儿还会复发。 立马就开始打方子。 熟附子六十克，干姜一百二十克，肉桂三十克，甘草十五克。 再煎甘草一百二十克，以作备用。 带教老师那边方子也开出来了。 黄连三十克，黄芩三十克，赤芍三十克，生石膏三十五克，柴胡十五克，知母十五克，大黄十五克，枳实十五克。甘草五克。 张言正的思路很简单，里寒深重，阳气外脱，当回阳救逆。 带教老师的思路则是里热深重，当清热解毒，泻下清热。 带教老师说道：“熟附子六十克？切，不可能同意用你的方子的！” 老医生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只是淡淡说道： “用张言正的方子。” “这……您不能因为他是您的学生就偏袒于他吧，这可是人命攸关的事情。” “就是因为这是人命攸关的事情我才认为该用张言正的方子。你见过热邪盛大的人会渴喜热饮吗？寒邪盛大的人才会渴喜热饮，这是明显的真寒假热证。而且阳气已经虚脱，浮越于外，非用附子回阳救逆不可。” 谨慎起见，煎一副肉桂三十克，干姜一百二十克试服。 肉桂，干姜皆性温，有温中散寒的功效。如果病情有好转，则说明患者体内有寒邪无疑，而不是热邪。如果是热邪，用温药病情会加重。 此时患者再度高热，神昏谵语。 喂服一次。精神稍定，旋即趴在床边呕出大量的白稀痰。 见痰白，寒证无疑。若是热证定是黄痰。而呕出白痰，应该是寒邪被逼出来了一部分。 呕出来大量的白稀痰，患者方觉心下稍定。 “爽了爽了……” 张言正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感觉心里有一块憋闷的东西，现在吐出来了，感觉好多了。” 其余中医也没话说了，一切以患者为准，以临床疗效为准。 熟附子六十克，干姜一百二十克，肉桂三十克，甘草十五克立马煎服。 第239章 逐寒荡惊汤 一天服用两次，未见毒性反应，高烧减轻，神智清醒，已不谵语。 头疼身痛，舌苔转为薄白，脉浮紧，恶寒立现。 带教老师一看：“这怎么突然转为寒证了？” 头疼身痛，恶寒，舌苔薄白，脉浮紧是风寒表证。 张言正说道：“这是寒邪从里逼出来了需要立即发汗解表。” 麻黄桂枝汤合四逆汤。 麻黄三十克，桂枝三十克，干姜一百二十克，熟附子一百克，甘草十五克。 麻黄桂枝发汗解表，干姜熟附子温里回阳，表里同治。 一早服用一剂，嘴唇有发麻感觉。 立即服用提前煎好的甘草汤。发麻感觉减轻。 中午大汗一出。诸症立消。仍渴喜热饮。当晚咳嗽痰多，盖有余寒未消。 桂附理中汤合逐寒荡惊汤。 熟附子十五克，肉桂三十克，干姜五十克，胡椒五十克，党参十五克，甘草五克。 当晚服用一次，大咳不止。 带教老师看到这情况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要止咳啊？” 张言正说道：“止什么咳？多咳咳好。” 咳出大量白稀痰，后咳嗽自行停止。神智安，无失眠。 到第二日，诸症皆消无复发。 改为玉屏风散加味，固表止汗，防止外邪复来。 生黄芪三十克，白术十五克，荆芥三十克，防风三十克，玄参十五克，干姜十五克，甘草五克。 生黄芪益气固表，白术健脾，干姜温中，玄参补阴。荆芥，防风预防外邪。 服用三天，出院。 刘大富听的心惊胆战：“原来庸医是真的能害人啊？我差点就当了回庸医了。” 张言正说道：“您就是忽视了渴喜热饮这个症状，而把寒证当成热证了。” 林北说道：“所以辨证论治这四个字看着简单，其实难度很大，辨证是否准确，是考验一个中医师水平的最高标准。” 刘大富点了点头：“看来中医还真是博大精深啊，以后我要好好研究。” 这个时候刘大富的驯马师来了：“老板，那匹马……” “怎么了？” “病好了。” “这么快？” 几人站在旁边，看着那匹汗血宝马在马场里奔腾，雄壮而又威武。 很快林北就回到家里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以为我这个老同学在国外待久了，会把中医的东西给忘了呢，没想到他却真正做到了中西医的融会贯通，甚至在中医这方面的造诣不比我差。” 白鸽说道：“你是说张言正吧？” “对啊。” 白鸽撇撇嘴：“他除了脾气不太好，说话太伤人，倒也没什么缺点了。” 林北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所以啊，我说张言正是个怪才。” 白鸽问道：“那他回国这段时间准备怎么发展啊？” “说好了，等着中医院办起来了，我们就去哪里干了，我跳槽去，在这里受制于人，不太自由。” “谁制你了？我制你了嘛？” “没有没有”林北赶紧解释，“但总感觉在综合医院里有点别扭，不是中医的主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开明嘛。” 第240章 产后发热 “我比较佩服张言正的一点儿就是辨证准，开方也准，我觉得这个多少有点天赋在里面，你像我在临床也这么久了，也不是说每次都百发百中，也是经常开出来方子不对症，没什么效果，也是换几次才能见效。”林北说道。 白鸽说道：“明天你去妇科一趟吧。” “干嘛？我又不懂妇科。” “你还不懂妇科呢？你都快在妇科出名了。” “不就是解决了几个小问题嘛，就算不开说不定就自愈了。” “上次你治疗产后发热用的什么方子？” “生化汤啊？怎么了？” “那这次是不是也用生化汤？” “不好说，要去看了才知道。” 白鸽接着说：“当时有中医科的同事开了麻黄桂枝汤，但是发烧更严重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生化汤更适合？” “麻黄桂枝汤？”林北眉头微皱：“用这么猛的方子？不好说，如果是外感寒邪导致的发热，这个方子没错，具体情况明天去看了再说吧。” 张言正和老陆也回到了中医馆，之前那个胃肠功能紊乱的病人也回来复诊了。 已经没有症状了，老陆开了一副三天补中益气汤，嘱喝完不用来复诊了。 老陆坐在沙发上问张言正：“要是医院办起来了，你准备去哪个科室？” “无所谓的，中医的话更多是全科医生，什么病都能凑个热闹。” “总要有个自己的专科领域吧。”老陆说道。 “我在国外一直学的是重症医学，所以现在回过了，想搞一个中西医结合重症医学科。” “这恐怕需要西医的配合吧。” “我知道找谁来。” 林北站在妇科医生旁边，“什么情况嘞？” “呃……也是刚生产完，出现了低热，症状。没有感染迹象，服用了解热药效果不明显。后来你不在嘛，我就找中医科的其他同事来了，开了一副麻黄桂枝汤，发热更严重了……是不是还用那个生化汤？上次那个什么生化汤不是挺好用的嘛？” “呃……确实好用，但主要是针对有血瘀的患者，这个患者不像有血瘀的人，不适合用生化汤。” “怕不怕冷啊？” “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恶寒发热，应该是风寒表证，用麻黄桂枝汤发汗解表没问题啊。 “最近有没有出汗？” 妇科医生说道：“就是出了一身大汗之后发热才更严重了。” 啊？发完汗按道理来说该退烧了呀。这怎么发完汗发烧更严重了？ “中药停了吧。” “停了，他说等你回来了让你来治。” “哦……”林北看着病人，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现在出不出汗？” “就是稍微一活动就出汗，有时候不自觉的汗都出来了。” 林北一拍脑门，自汗，一方面是表虚不固，一方面可能是阴虚。 阴虚忌用重剂发汗，这一发汗导致阴更虚了，是阴虚发热。 补阴兼固表就行了。 玄参三十克，黄芪三十克，地骨皮十五克，青蒿十五克，甘草五克。 玄参补阴，黄芪固表，地骨皮和青蒿清虚热。 妇科医生一看这个方子“怎么和上次治产后发热的方子完全不一样啊？” 林北解释：“因为产后发热和产后发热是不一样的，上次那个病人是血瘀内存导致的发热，这个……我感觉是阴虚导致的。自然用的方子不一样咯。” 服用三天，体温稍微降了一丢丢。 仍然自汗不止，恶寒更加严重，四肢发冷，触感冰凉。 奇了怪了，麻黄桂枝汤不行，说明不是外感风寒，这个方子不行，说明不是阴虚，难道还是血瘀导致的？ 第241章 五度进展期 这咋看也不像是血瘀啊？生化汤估计也不好使。 面色苍白，心悸头晕，恶寒重，发热轻，自汗不止，四肢冰凉，脉沉数。 虽然恶寒重，发热轻，但应该不是寒邪导致的，不然麻黄桂枝汤早就治好了。 等等，汗法太过不一定就会导致阴虚，还有可能导致阳虚。四肢冰凉，或许就是阳虚了。 对呀！之前就有个病人用青蒿鳖甲汤退不了烧，最后用附子理中丸退的烧。 看来是阳虚发热。 熟附子八克，干姜十五克，黄芪三十克，甘草五克。 熟附子回阳，干姜温中，黄芪固表。 早服一次，低烧已退，恶寒减轻，四肢渐温。仍觉心悸头晕，自汗仍未止。 干姜加到三十克，黄芪加到三十五克，再加人参十五克。 当晚自汗止，诸症皆消。 改用玉屏风散加味调养三天。 黄芪三十克，白术十五克，党参十五克，荆芥二十克，防风二十克。 发热消无复发。 张言正说的人不是别的，就是当初疫情期间差点跟他打一架的那个西医大叔。 现任市医院重症医学科的主治医师。 没去别的什么地方，就约在了一个路边的烧烤摊。 半夜十二点，街上几乎没人了。 除了这个烧烤摊还开着，医院里值夜班的人从这里点一份夜宵吃，能直接满血复活。下班的医护人员一般都会来这里放飞自我。 这个烧烤摊是整个医院医护人员的精神寄托。 李松林也是刚下班，再加上明天放假。 自然要点一份烧烤，喝两瓶啤酒了。 正好张言正要来找他了，那干脆叫来一起吃得了。 “我说你这又抽烟，又喝酒的，天天吃路边摊，怎么好意思给病人说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呢？” 李松林喝了口啤酒：“第一天当医生啊？抽个烟最多过几年死，不抽烟现在就要死，我这条老命全靠这些东西撑着呢……哦对了，你出国留学去了，没当多久医生。”李松林感觉肚子有点胀了，立马就点上了根烟。 张言正很久之前也抽烟，后来戒了，原因是因为见过黑肺。 不是见图片，是在国外解剖大体老师的时候。 那个肺是真的黑啊。 “还是少抽点烟好。” “我上班时间又不抽，不影响别人就行了。” “你现在就影响着我呢好吧？” 李松林听了，只好依依不舍的把烟掐灭：“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几天吧，最近刚回来。” 李松林点了点头：“那你既然回国了……准备怎么发展啊？” “没什么……最近听说有地方要开一家新的中医院了，准备去那里工作。” “哦……” 张言正看着李松林，也喝了口啤酒。：“你呢？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害，别提了。” 张言正一听赶紧接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在医院兢兢业业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去年……评职称……又没评上。” 张言正问道：“那不应该啊，你现在还是主治？我听说林北他未婚妻现在都是主任医师了？” 李松林一口干了杯中的啤酒，“现在医院评职称，不是靠你的临床水平，而是靠你发了多少篇论文，他平常治病都要我指导，结果因为发论文发的多评上主任医师了，我干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主治。” “嗯……”张言正听到这若有所思。 如果再拱拱火，有机会可以挖过来。 半夜十二点，林北也没睡，白鸽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就呼呼大睡了。 林北靠在床头上，眉头紧皱。 因为老先生又出现问题了。癌症又进展了。 第242章 血瘀痰凝证?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使用单纯中药治疗，一开始还恢复的差不多，但没过多久，老先生就不会说话了，即便说话了，声音也极其嘶哑。 这个时候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咽炎，一种的肿瘤增大，压迫到声带了。 肿瘤科医生建议局部化疗。 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但是一个周期的还没做完，老先生突然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咳嗽，怎么止都止不住。 老先生决心拒绝化疗。肿瘤科医生没办法，让林北来处理。 林北说道：“化疗好好的，为啥要拒绝呢？” 老先生不吭声，只是咳嗽，咳了好久才说话：“我觉得我现在咳嗽就是化疗化的……” 那个声音真的是嘶哑，就跟拉锯似的，但又不单纯是那种很干的嘶哑。伴随着痰在喉咙里面咕噜咕噜叫。 “你这化疗不能停呐，之前不让你化疗是你这肿瘤没什么进展，现在进展了，就要上化疗。” “我不管，中药就可以了，我这几天刚感觉身体有点恢复。” “这样吧，先化疗着，我用五天时间，把你这咳嗽治住，如果治不住就停化疗，如果能治住，你就听我的，老老实实把这个周期的化疗做完。” “行，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到做到。” 但是晚上回了家，林北还是犯了难。 谈何容易啊？ 林北给老陆和张言正一起开了个视频会议。 张言正这个时候也是刚回中医馆。 张言正说道：“这种情况的话，肯定要先辨证吧，找到病因，晚期癌症的话一般都是虚证，是属于整体虚，局部实。实邪主要在肺部，肯定会往其他地方传变。咳嗽痰多的话……应该是痰湿吗？” 林北说道：“我还是说一下现在患者的整体情况吧，目前主要就是声音嘶哑，胸闷气短，咳嗽痰多，痰质粘稠难咳，常闻喉间痰鸣，夜间犹重，有时候会带有血丝，二便正常。” 张言正立刻开始分析：“声音嘶哑的话，中医里面叫喉喑，比较常见的就是寒啊，热啊，燥啊，湿啊这些原因，不过考虑这个是肺癌晚期，估计病情不会那么简单。” “没错，虚实夹杂，痰咳不出来，我觉得首先是肺气虚，这是虚证。至于实证的话……会不会是血瘀痰凝证？” “如果考虑是血瘀痰凝证的话，那就用会厌逐瘀汤。” 老陆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到了第二日，方子立马就出来了。 桃仁三十克，红花二十五克，桔梗二十五克，生地黄二十五克，当归十五克，玄参十五克，枳壳十五克，赤芍十五克，甘草八克。 服用两天，症状无缓解，反倒加重了，每天晚上都需要人工吸痰。 会厌逐瘀汤可是活血化瘀的名方啊？ 这都不行？ 林北再次求助张言正和老陆。 老陆说道：“怎么说呢……肺癌这种疾病中医的认识并不是说很全面，要我说还是用经方吧，别思考什么病因病机了，见症状往上使就行了。” 老陆顿了顿：“我建议用射干麻黄汤打底。” 第243章 呕吐清水 《伤寒杂病论》：“咳而上气，喉中水鸡声，射干麻黄汤主之。” 喉中水鸡声，意为喉间痰鸣绵绵不绝。 射干十五克，麻黄十五克，细辛三克、紫菀九克，款冬花九克，五味子二十克，半夏二十克，甘草五克。 每晚人工吸痰后雾化吸入半夏，浙贝母，白茅根，白芥子等。 第二天，没再用过人工吸痰。 痰明显减少，咳嗽减轻，尚有喉间痰鸣，效不更方。 第三天，喉间痰鸣消失，转为干咳无痰。 林北这下纳闷了，本以为把痰化掉就不咳嗽了，现在痰没有了，咳嗽却没有止住。现在是不停的干咳了。而且声音嘶哑依旧。 难道是阴虚？ 射干麻黄汤对于肺癌本来就是“急则治其标”的方子，把喉间痰鸣的这种症状先缓解了。 现在干咳无痰，偶有血丝，应该就是阴虚了。 除了声音嘶哑，还有咽喉干疼，渴喜饮水，舌红少苔，胸闷，脉沉。 咽喉干疼，渴喜饮水，舌红少苔是阴虚。 既要补阴，又要软结散坚，以期协同化疗，减毒增效。 海浮石六十克，白花蛇舌草三十克，太子参三十克，西洋参二十克，生地黄十五克，熟地黄十五克，麦冬十五克，玉竹十五克，夏枯草十五克，猫爪草十克，僵蚕十克，蜂房十克，甘草五克。 服用三天。诸症得缓。 半夜十点多，林北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了。 肿瘤科医生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又出新的状况了，患者现在呕吐的很严重。” “这个……你们处理不就行了嘛……” “怎么说呢……现在患者很排斥化疗……呃……反正身体上的一切不适都算到了化疗头上，但是我们还是建议至少把这个周期给做完……所以患者现在点名要让你去治。” 林北说道：“行，我这就去。” 老先生坐起身子，趴在床边呕吐清水，非常严重。 抬眼看到了林北，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林医生你来了？” “嗯……我来了就没事了，你不是说的还要斗争的嘛。” 老先生只能苦笑“对，还要斗争呢。” 恶心，呕吐清水很严重，无腹痛，也不腹泻，相反便秘，大便干燥。唇焦口干，渴喜饮水，饮完即吐。 《景岳全书·呕吐》曰：“呕吐一证，最当详辨虚实。” 可能是虚证，呕吐清水可能是脾胃虚寒，大便干燥，唇焦口干，渴喜饮水考虑是胃阴虚。饮水即吐，是脾虚不能受纳。 嘶……喝水都会吐，喝中药会不会吐呢？ 既然是虚寒，那就先灸中脘穴，足三里穴 ，气海穴。 灸了一炷，老先生低声缓缓说道：“现在似乎不是那么恶心了。” 林北说道：“您口渴吗不是？喝水试试。” 老先生喝了水，还是一副恶心欲吐的模样，但总归每天呕出来。 那就开药试试。 胃阴不足要补胃阴。虚寒还要温中。 熟附子八克，生姜十五克，麦门冬十五克，人参十克，甘草五克。 熟附子，生姜温中，麦门冬补阴，人参补虚。甘草调和诸药。 第244章 痰饮 “服用三天，效果其实并不显着。甚至昨晚喝药的时候把药也吐了。”护士跟林北说道。 林北点了点头，“行，我了解了。” 这只能说明方子不对证。 结果一抬头，老先生若无其事的在吃早饭。 不是这……喝水吐，吃饭就不吐啊？ 还真别说，吃饭还真不吐，而且食欲也尚可，唯独就喝水的时候吐。 这把林北整懵逼了。这么奇葩的症状头一回见啊。 吃饭不吐，唯独喝水吐？ “之前把这个当成单纯的虚证去治，没有效果，所以我考虑可能是虚实夹杂，但究竟夹杂了什么实证，我暂时还看不出。” “患者喝不下水，说明体内的水太多了。”老陆答道。 “水太多了？”林北疑惑。 “没错，水多了就不好了，就成病理性的东西了，所谓积水成饮，饮积成痰嘛。可以考虑是不是有痰饮。” 林北补充道：“现在就是恶心欲吐，呕吐清水，尤其喝水就会吐，没有腹痛胸胁痛什么的，进食后略有腹胀，不腹泻但便秘，大便干结。饮食的话还是比较清淡的。” “略有腹胀的话，考虑病位在脾胃，大便干结是阴虚。肢体困重是痰饮留注四肢阻滞筋脉导致的。患者体虚不宜攻逐，慢慢搞就行了，一边泻实，一边小小的补虚。舌脉是什么样的？” “舌苔白腻，脉滑。” “那用小半夏汤打底就行了。”老陆说道。 《伤寒杂病论》把痰饮分为四种——痰饮，悬饮，溢饮，支饮。 《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十二》有： 其人素盛今瘦，水走肠间，沥沥有声，谓之痰饮；饮后水流在胁下，咳唾引痛，谓之悬饮；饮水流行，归于四肢，当汗出而不汗出，身体疼痛重，谓之溢饮；咳逆倚息，短气不得卧，其形如肿，谓之支饮。 饮停胃肠者为痰饮，水流胁下者为悬饮，溢满肢体者为溢饮，侵犯胸肺者为支饮。 胸中有留饮，其人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 肺饮不弦，但苦喘短气。 呕家本渴，渴者为欲解，今反不渴，心下有支饮故也，小半夏汤主之。 老先生现在是渴喜饮水，呕吐清水，四肢酸重，胸闷气短，考虑是水饮侵犯胸胁，为支饮。 用小半夏汤加茯苓。 半夏三十克，茯苓三十克，陈皮三十克，生姜五十克。 半夏略有毒，可以用生姜解之，一方面生姜也能温化痰饮。 早晚服用一次。 呕吐清水次数减少，胸闷气短立消，微微还有恶心欲吐的感觉，四肢仍觉酸重。加点健脾化湿药。手脚发凉，可能伴有脾胃虚寒，加点温中散寒药。 小半夏汤合香砂六君子汤。 姜半夏十五克，茯苓三十克，白术十五克，生姜十五克，砂仁十五克，肉桂十五克，人参十克，木香十克，甘草五克。 次日服用一次，诸症皆消，饮食皆回归正常。 白鸽看着林北发过来的病案资料，一脸疑惑：“半夏和姜半夏有什么区别吗？” 白鸽一直在学习中医，所以林北有什么医案必须要白嫖过来看一看的。 第245章 风热入侵? “半夏的话，多少是有点小毒性的，所以一般用生半夏的话会和生姜配伍，炮制其实也是为了减毒，比如姜半夏，法半夏，清半夏。 清半夏是用百分之八白矾水溶液泡出来的，至少泡一周，泡到内干无心。 姜半夏是先用清水浸漂到内干无心，然后加生姜汁和白矾一起煮。 法半夏是先用清水浸漂到内干无心，然后用甘草和是石灰液浸泡。 这三种炮制方法只有姜半夏是加热煮过的，所以毒性最小，姜半夏其实就相当于——生半夏加生姜了。”林北耐心解释道。 “我看一些研究说半夏是有毒的啊，这炮制可以减毒吗？”白鸽问道。 “当然可以啦，半夏这个药整株都有毒，我上学的时候尝过生半夏，舔了一口我嘴唇都发麻了。” “我的天，你还真是胆大。”白鸽一脸诧异的看着林北。 林北一脸无所谓，神农都能尝百草，我还不能浅尝一下吗，“后来我就把生半夏给切开了，里面会有一层黏黏的液体。我觉得这个玩意刺激性绝对大，所以古人在使用半夏的时候会把半夏切开，用水洗，一直洗到水清才用。 “汤洗十数度，令水清滑尽。” “令水清滑尽，洗不熟有毒也”。 这个汤和现在的汤的意思不一样，我认为古人的这个汤的意思就是热水。 还有就是用生半夏的话不仅要和生姜配伍 ，还要久煎，至少煎个一小时吧，这样才能让毒性降到最低。” 中医院已经选好址了，早就开始动工了。地方就选在了县里。 老陆亲自杀了只鸡，怎么着也要招待一下刘大富。 刘大富进来了，却一脸愁容。“不吃了，刚吃过饭了。” “啊？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在这里吃的嘛？都约好了你又在外面吃了？” 刘大富坐在沙发上，“刚刚工地上出了点小事故。”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工地上一般都尽量避免立体交叉作业，防的就是高空坠物打到身体上了。 老李就是路过，不曾想被上面掉下来的大木头砸伤，左肩被砸到，左脚也崴伤了。 老李倒地疼的龇牙咧嘴。几个工友赶紧围上去，扶起来送医院。没有出血。 送到县医院了，拍了片子，什么检查都看了。 没有骨折，没查出什么问题。想着输输水，结果护士打针的位置不对，又导致右臂肌肉严重萎缩。 老陆问道：“那这事你不负责到底吗？” “我肯定要负责到底啊，我出的有钱，保险公司出的也有钱，最后医疗事故又赔了很多钱，我亲自领着他去市医院看的，治疗两三个月，钱花的一分不剩，脚崴伤倒是好了，但还是说左肩疼，右臂也疼，我又拉着去省医院，哦，对了，当时你那个徒弟也看了。” 当时林北被骨科医生请过去看过一次了。 林北一脸纳闷，这还是第一次被骨科医生请过去，骨科的事我也帮不上啥忙啊？ 骨科医生挠挠头“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临床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情况啊？” 骨科医生说：“查体的时候没有见瘀血，没有出血，皮肤没有破损，我们怀疑是骨折，就去拍了片子，发现也没骨折。总之我们是找不出什么原因了，就是肩膀疼，手臂疼。” 林北皱着眉头，有这么邪门吗？又去查体了。 骨科医生说道：“废那劲儿干嘛，我们都查过一次，你再查一次也一样。” 林北说道：“万一你们有疏漏呢？” 确实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刘大富在一边着急：“林医生，能治不？” 林北只能应付：“试试吧。” 但就是左肩疼还有右臂疼，既然疼，那就问问具体是怎么个疼法。 第246章 痿证? 既然疼是主症，那就问问是怎么个疼法。 痛无定处，整个肩膀和右臂是弥漫性的疼痛。用手按压的时候疼痛会走窜。 风性善行而数变，有可能有风邪。 “做个屈伸运动看看。”林北说道。 老李一听就开始活动手臂的腿脚。非常灵活，就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人。 考虑舌苔薄黄，应该还是有热。 那就用防风汤合宣痹汤。 羌活三十克、独活三十克、防风三十克、苍术十五克，葛根十五克，川芎十五克，延胡索十克。 羌活，独活，防风，苍术都有祛风除湿药，葛根则是解肌退热，能把潜伏在肌表的热邪散出去。川芎和延胡索则是行气活血，使药效周达全身。 林北说道：“这个方子先服用三天试试，如果不行的话，去中医馆找我师父去。” 老陆翘起二郎腿说道：“怎么样？有效果吗？” 刘大富叹了口气：“说有吧，不多，说没有吧，也有一点。疼痛感听老李说确实有所缓解，但……并不是说很有效，只是暂时的缓解了一些，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想讹我？” 结果刘大富刚把话说完。 门外秘书就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着刘大富耳语几句。 “什么？！” 老李因为实在疼痛难忍，觉得吞农药，连续三次都被老婆拦下来了。 刘大富自然慌了，赶紧开车去把人接过来。 小翠自告奋勇，“让我来试试吧。” 刘大富的老慢支就是让小翠治好的，因此对小翠纪极为信任“赶紧来，赶紧来，试试能不能行。” 小翠摸着下巴思考：“林医生开的方子主要是针对外邪的，不怎么有效果，看来跟外邪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内伤。” “内伤？” “对呀，之前不是受过外伤但没查不出什么问题嘛，这说明外伤并不是造成疼痛的主要原因，只能算是一个诱因，把一些内在的问题激发出来了。” 老李一脸痛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刘大富也着急：“是啊，怎么回事啊？” “年纪大了，自然气血不足，导致筋脉失养，所以受到外伤后虽然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但是气血受损难以恢复，就会导致疼痛了，补气养血就行了。” “是不是除了疼痛之外还感觉四肢无力？”小翠问道。 “对，没错！感觉没力气，软的举不起来。” “这不是单纯点痹症了，还兼有痿证，痿证以虚为本。” 痹症主要是疼痛，痿证主要是软弱无力，甚至肌肉萎缩。 “因此林医生的方子能祛除外邪，但没法补虚，之药补气养血一下就好了，气血虚就会生瘀血，辅之以活血化瘀。” 人参养荣汤合补阳还五汤。 人参三十克、黄芪三十克、当归三十克，赤芍十五克、地龙十五克、川芎三十克、红花十八克、桃仁十八克。 人参，黄芪能大补气血，赤芍，地龙，红花，桃仁则行气活血。当过既能补血又能活血。 是通补兼施之法，能活血行气，就不用担心越补越瘀。能补气养血，就不用担心活血活不开，行气行不动。 老陆听了这个方子，虽然眼中有点惊喜，但不多。 第247章 肝肾不足? 同样服用三天。 刘大富带着老李来复诊了。 小翠一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老李说道：“发软的感觉消失了，疼痛感也确实减轻了，但还是疼啊……” “啊？这怎么会？”小翠一脸疑惑“这不应该吧？” 老陆刚想说话。 张言正抢先了开口：“这个明显是肝肾不足证。” 张言正起身说道：“肝主藏血，肾主藏精，肝虚则血不能养筋脉，肾主藏精，精生髓，髓生骨，肾主骨，因此补虚不在于补气血，而在于补益脏腑。补益脏腑兼以活血化瘀之法即可。” 张言正问道：“现在的疼是什么样的疼？” 老李答道：“疼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但是说是那种绵绵不绝的那种微疼，而且现在更觉得麻木了。” 桑寄生三十克、杜仲三十克、牛膝三十克，当归三十克，枸杞子三十克，黄芪十八克，菟丝子十八克，川芎十八克，红花十五克，桃仁十五克。 桑寄生，杜仲，牛膝能滋补肝肾，强筋壮骨。其中牛膝还能通经逐瘀。当归，枸杞子，黄芪，菟丝子皆是补药。红花，桃仁，川芎行气活血。 同样是服用三天。 刘大富说道：“还是不行啊，肩膀疼痛依旧，没什么还转啊。” 老陆这时候慢腾腾的起身说道：“中医八法有汗法、吐法、和法、温法、清法、消法、补法，但是你们难道忘了还有一个法叫下法吗？” 张言正和小翠异口同声：“下法？” “没错，就是下法。” “下法……这合适吗？”张言正问道。 “当然合适了，下完之后大不了再调补一段时间。” 小翠问道：“那我们的方子哪里出问题了？” 老陆说道：“你们都关注到了有瘀血，这没错，但是补的太早了，这种顽固的瘀血非用下法不能清，不把瘀血清掉，再补也无益，所以必须先把瘀血排掉才可以，用核桃承气汤。而且想通过泻下把瘀血排出来，只活血不行，必须要破血才行。” “破血？” “没错，比如三棱，莪术。” 老陆再一看舌头，舌苔依旧薄黄，还是有点热邪。 桃仁三十克，牛膝二十五克，丹参十五克，红花十克，赤芍十克，刘寄奴十克，姜黄十克，当归九克，乳香五克，没药五克，三棱五克，莪术五克，大黄十五克，芒硝五克，甘草八克。 桃仁，牛膝，丹参，红花，当归，乳香，没药，赤芍，皆活血化瘀药，赤芍兼能清热。大黄，芒硝泻下清热清瘀血。甘草调和诸药。 一日两次，早晚分服。 老陆开完方子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小翠就拿着方子去抓药了。 刘大富一看这是师父登场了，估计能行。 老陆把电话号码给了老李：“明天开始服药，估计会腹泻，具体情况电话交流就行了。对了——小翠！不用抓三天的量，抓一天的就够了。”老陆冲着药房喊道。 “好的，知道了。” 张言正思考，这么自信的吗？ 第248章 不荣则痛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李松林喝了口水。 “羡慕我干嘛？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张言正疑惑。 趁着这段时间闲，张言正又把李松林请出来了。这次找了个稍微“正规”点的地方。 “你至少有个人带，有人罩着你，你要是不出国，留在省医院当医生，现在高低也是主任了。” “这话怎么说啊，这个不都是靠打磨自己的临床水平嘛。” “靠什么临床水平啊，不如那些会搞科研的人，随便发几篇论文就行了，职称kuku往上翻。像我就不行啦……”李松林还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怎么说呢，你医院待的时间不多，你不懂。” 终于等到上菜了。 “对了，你之前说你要去哪工作来着？”李松林问道。 “就是……呃，县里最近要办个中医院了，我想着去哪里工作。” “哦……中医院……”李松林喃喃道，然后夹了口菜。 “对了，虽然是中医院，但我听说也招西医，据说要在几个科室搞中西医结合。”张言正试探道。 李松林只是埋头恰饭。 张言正说道：“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反正你考虑一下就行了，到时候来了让你当头儿……” 这个时候张言正电话响了。 “只有一个肺叶，呼吸衰竭了怎么搞？” 张言正一惊，对面埋头恰饭的李松林当场喷饭。 “神了！神了！”刘大富激动的喊。 老陆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怎么了？这么激动？” “害……让老李自己说吧。” 老李坐到老陆面前“张牙舞爪”的说道：“昨天喝完药，我肚子一阵儿疼，赶紧跑厕所去了，但是怎么拉都拉不出来，后来我心一横，一用劲儿，好家伙！那一看全身黑色的块状的粪便。一连泻了好几次都是这样。让泻完疼痛感大减！” 老陆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然后呢？” “到了晚上又喝了次药，还是泻，但是粪便已经变成黄色的了，药不是只开了一天的量嘛，第二天就没喝药了，但还是泻，偶尔会有那种黑色块状粪便，但之后就没有过了，现在已经不感觉疼痛了。” “行，那就稍微再补一下就行了。” 左肩和右臂仍觉发软，有微微的麻木感，活动自如，但感觉没力气，还是略微感到隐隐作痛。 老陆说道：“这个时候就要开始补虚了。这就是所谓不荣则痛。就是这个部位失去了气血的荣养导致的疼痛。” 当归三十克，黄芪三十克，人参三十克，熟地黄十五克，杜仲十五克，甘草五克。 老陆说道：“这个方子要服用的久一点啦，开个十五天的量，十五天后再来复诊吧。” 老李拿着方子走了。 刘大富坐在沙发上问道：“这个病有点奇怪，西医怎么查都查不出来问题，更不用说治了，中医是怎么治的？而且好奇怪啊，你们四个中医辨出来四个证，开出来四个不一样的方子……这个……” 老陆说道：“辨证辨的不一样在中医这里很正常，每个人对症状体征分析的不一样，思路角度不同，但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们辨证其实并不是说完全错了，只是没有抓主要矛盾。” 第249章 只有一个肺叶 骨科转诊过来的病人，已经推进icu了。 白鸽对林北说：“这个病人情况特殊。你过来参与一下吧。” 林北和白鸽并排走：“情况特殊？有多特殊？” “之前因为肺结核把左肺整个切掉了，现在只有右肺这一个肺叶。” 林北听完傻眼了，愣在原地。 白鸽走了几步扭头对林北说：“你站那干嘛，过来呀？” 林北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骨科医生说道：“一开始只是不小心摔倒了，骨折了，我们觉得不严重，但是后来突然出现了咳嗽，发热这些症状，后来神智也模糊了，所以我就赶紧通知你们了。” “代偿性肺气肿兼有肺部感染，现在有心律失常和呼吸衰竭。”一个呼吸科的同事说道。 白鸽：“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用抗生素吧。” 神智清晰，精神疲倦，躺不下来，只能坐着呼吸。痰黄且黏，痰中有血丝。双下肢水肿。 躺下来呼吸不畅，坐起来呼吸会感觉稍微有点缓解，因此患者会强迫自己做起来呼吸，是一种强迫体位，称之为端坐呼吸。 肺痈，喘不得卧，葶苈大枣泻肺汤主之。 痰黄且黏，考虑是肺里有实热，痰中带有血丝是肺阴虚。 葶苈子六十克，金银花六十克，黄芩三十克，连翘十五克，浙贝母十五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百合十克，甘草五克。 胸闷气促减轻，可以半卧。突然出现低烧，服解热药无效。痰黄而黏，咳不出来。腹胀，大便三日未解。 还是痰热蕴肺证，继续清热化痰，方用千金苇茎汤。大便三日未解考虑是腑气不通，加一个通里攻下，肺与大肠相表里，因此上病可下治，方用小承气汤。 苇茎六十克，瓜瓣三十克，薏苡仁三十克，桃仁十五克，青蒿九克，大黄十克，枳实十克，甘草十五克。 一天两次，服用七天，大便已通，痰尽咳止。胸闷气促大大减轻。 这个时候痰培养结果才出来，白鸽一看纳闷了：“抗生素用的不对。” “不对就调整啊，愣着干什么？” “可关键是抗生素不对，竟然也控制住了肺部感染……或许中药真的有抗菌作用？”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中药是清热的。”林北答道。 患者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林北问道：“怎么了？” “疼。” 右侧髂骨骨折，右侧耻骨下支骨折。 不疼才怪呢，但是现在病情严重，骨科医生立马把病人送过来了。 只能等病情稳定了再送回骨科去。 不过可以想个办法，多多少少缓解下症状。 搞几张中药贴膏先贴着，可能对骨折没有太大效果，但消肿止痛的效果显着，可以先贴着缓解症状。这几张中药贴膏是老陆从老道那里偷来的，林北又从老陆那里偷来的。 林北贴完膏药就发现病人的双腿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浮肿。 “嗯？不对劲啊。” 白鸽凑过去看：“怎么了？” “下肢浮肿。” 第250章 喝酒真的伤身 这个时候林北就分别向老陆和张言正求助了。 张言正说道：“呼吸衰竭可以用大剂量黄芪和人参去救肺。” 老陆说道：“下肢水肿，考虑是肾的问题，如果是肾阳虚，可以用真武汤。” 这个时候林北的思路渐渐捋清了。 实证是热痰壅肺证。虚证是肺脾气虚 这个时候白鸽已经调整好了抗感染的方案，可以有效“祛邪”了，那重心就可以往补虚上倾斜了。 下肢水肿，手脚冰凉，神疲乏力，小便两日未解，脉沉细。是肾阳虚，不能制水。应该温肾助阳，用真武汤。 呼吸衰竭那就是肺脾气虚，大补脾肺。 辅之以清热化痰，和补肺阴。 党参三十克，生黄芪三十克，金银花十五克，法半夏十克，熟附子十五克，茯苓十克，白术十克，肉桂五克，麦冬十克，生姜十克。 党参，生黄芪补脾肺。金银花清热，法半夏化痰。熟附子，肉桂，生姜温肾阳，辅之以茯苓，白术运化水湿，麦冬补肺阴。 老陆看了眼手表，“这个时候估计不会有人来了。” 正准备关门，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这里的路之前坑坑洼洼的，现在修好了，再加上晚上没有什么人，因此这辆黑色轿车才得以肆无忌惮的奔驰。 大半夜的……这谁啊……哎？不对！ 这不是刘大富的车嘛？ 只见那车一个漂移，停在了中医馆门口，秘书急匆匆的下车打开车门把刘大富扶了出来。 刘大富身体肥胖，秘书差点没支撑住。 老陆赶紧过去帮忙在另一边架着。 “这咋回事啊？” 秘书只是说：“老板今天晚上出去应酬，吃完突然感觉肚子疼，疼的很厉害，我说要不要送医院，老板非说送到这里。” 老陆一叹气：“先进去吧。” 看来刘大富是真的信任我啊……不过这个病情看起来不简单。 刘大富被扶进去，瘫倒在了沙发上。捂着啤酒肚一脸痛苦。 张言正和小翠听到声音都下楼了。 “这怎么回事啊？” 秘书说道：“老板今天应酬，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 刘大富和老陆不一样，老陆喝酒是一两年才放肆那么一回，刘大富是天天都大吃大喝。这不，终于喝出毛病来了。 “喝了多少？” 秘书说道：“至少………一斤白酒吧。” 刘大富突然从沙发上摔了下来，爬在地上呕吐起来。 张言正和秘书过去把刘大富扶起来，刘大富还是呕吐不止。 张言正问道：“主要是肚子疼吗？” 刘大富疼的龇牙咧嘴，点了点头。用手指着：“一开始是这疼，现在这不疼了，这疼。” 张言正顺着刘大富的手指头看，疼痛从左下腹转移到了右上腹。 “绞痛？” “对！绞痛！啊………” 张言正用手摸了一下额头。 烫！ 都不要温度计测量都知道是发烧了！ 张言正起身说道：“暴饮暴食之后，有常年饮酒习惯，腹痛，呕吐……我觉得是胰腺炎。” 腹痛腹胀，恶心欲吐，大便不解，汗出如雨，胸闷气促，持续性高热。 张言正和秘书合力，费了好大劲才把刘大富扶到了推拿床上。 轮到老陆发挥了。 虚实夹杂之证，本来饮食习惯就不好，肯定是脾虚，不过现在不是补虚的时候，这个留到以后慢慢调理，先泻实。 心下硬满疼痛，是结胸证。 第251章 大陷胸汤 持续性高热，口渴，大汗淋漓，大便秘结是热毒炽盛证。 腹痛腹胀，按之硬满，拒按，是结胸证。 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硬者，大陷胸汤主之。 大黄六十克，芒硝三十克，黄芩二十五克，柴胡二十五克，金银花二十五克，茵陈二十克，延胡索二十克，赤芍十五克，甘草五克。 考虑是饮食积滞，脾虚难以运化所致，故重用大黄清荡肠胃，泻热通便，辅之以芒硝。 腹胀兼有湿，高热兼有热，故用黄芩，柴胡，金银花清热，茵陈清湿。 延胡索，赤芍活血止痛。赤芍兼能清热。 因肠胃本有积滞未消，故禁食禁水。 小翠很快煎好了药。 一剂温服。 白鸽说道：“水肿已经消了，现在只有呼吸衰竭难以纠正过来。” 林北坐在会议桌面前抠手指。 骨科医生说道“要赶紧从icu里出来啊，病人还骨折着呢………” 白鸽揉了揉太阳穴：“总要等到生命体征稳定了再说吧。” 骨科医生说道：“那我帮不上忙，我只知道要赶紧出icu治骨折。” 林北说道：“我给患者贴了几个中药贴膏，骨折估计是好不了，但是肿已经消了，也不疼了。至于其他的……我们尽快把呼吸衰竭纠正过来。” 给老陆打电话，老陆不接，只能给张言正打电话了，这老头子在忙什么呢？ “呼吸衰竭啊，老思路了，肺，脾，肾这三个脏的问题，你具体辨证一下，看补哪个，还是说都补一下。生黄芪和人参肯定是要用的吧。” “没错，还是大补救肺。” 无发热，无气促，无咳嗽咳痰。 只有一个低热，便秘，还有就是呼吸衰竭。 呼吸衰竭是肺脾两虚，便秘，低热是气阴两虚。 山药一百五十克，生黄芪一百二十克，党参五十克，西洋参三十克，麦冬二十五克，五味子二十五克，青蒿九克，沙参九克，甘草五克。 “对了，师父在忙什么呢？咋不接电话。” “哦……刘总胰腺炎，在这接受治疗呢。” “胰腺炎？急性的吧？这不好搞啊，那里条件有限。” “没事的，你放心吧，现在刘总的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 刘大富刚服用完没多久，就解大便一次，无脓血及黑便。 高热稍减，腹痛腹胀明显减轻，仍流汗不止。神智略有昏迷，嗜睡。 老陆早就让小翠煎好了第二个方子。 急攻灭火汤加减。 生石膏一百二十克，金银花三十克，柴胡三十克，黄芩三十克，青蒿十五克。 大汗不止不宜发汗，因此把原方里的麻黄，杏仁给去掉了。 皆是清热药。 再灌服一次，烧退。 神智渐轻，安然入睡。 老陆就在中医馆门口的沙发上坐着，小翠已经上楼休息去了。 张言正则在用拖把清理刘大富的呕吐物。 秘书就趴在刘大富床边睡了。 突然一声大吼，秘书被原地震飞，老陆和张言正也吓了一大跳。 “渴！——！——！——！——！” 第252章 足三里穴 刘大富醒了，硬被渴醒的。床单都被汗水浸湿了。 而且一摸头，高烧感觉又复发了，额头上全是汗。 张言正对老陆说道：“汗流不止，渴喜饮水，是阴虚表现，看来只清热不行了，还要赶紧补阴。” 这个汗就没止住过，再加上之前用了下法，肯定津液亏损。 西洋参六十克，生石膏六十克，玄参六十克，生黄芪三十克，人参三十克，柴胡十五克，青蒿十五克，五味子十克，玉竹十克，麦冬十克，甘草五克。 西洋参补气养阴，清热生津。 玄参清热凉血，滋阴降火。 生黄芪固脱止汗，益气生津。 人参生津止渴，复脉固脱。 生石膏清热止渴。 柴胡，青蒿清热。 玉竹养阴润燥，生津止渴。 麦冬润肺养阴，益胃生津。 五味子收敛固涩，有止汗功效还能益气生津。 兼顾了清热，滋阴，止汗三个方面。 张言正拿着方子去煎药。 刘大富还是坐在床边吆喝着渴。 秘书在一边说：“老板啊……您现在还不能喝水……等病好了咱再喝，啊？乖。” 煎好药，已经折腾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了， 张言正本来就不擅煎药，在老陆协助下还是忙的满头大汗。 刘大富喝完中药没多久，烧就退了，也不流汗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然后就呼呼大睡了。 到了中午，刘大富神智清醒，微微的腹痛和低烧，老陆就把刘大富送到了王利的卫生所，那里的条件多少要比这里好点的。 刘大富躺在了病床上，神疲乏力。 王利一看：“胰腺炎吧？” 老陆说道：“是啊，怎么了？” 王利说道：“昨天晚上肯定吐了，而且你肯定会用下法，让他拉稀。” “昨天是泻了几次。”老陆答道。 王利说道：“也不怕脱水？用药方面我就不掺和了，但是补液还是很关键的，这个不能少。” 加氯化钠注射液和葡萄糖注射液静脉滴注。 老陆之前也听林北说过，西医的补液支持相当于中医的大补阴津。 老陆上前：“舌头伸出来看看。” 王利亲自上完吊瓶。刘大富就把舌头伸出来了。 舌红苔灰黑，脉细数。而且现在还有低热，恶心欲吐，腹痛，虽然这些症状都大大减轻了，但还是有。 舌苔灰黑可能是中焦湿热。湿热难祛，则有血瘀。 林北的手摩挲着下巴。 腹胀，便秘，胸闷气促复发。考虑还是腑气不通。 林北和老陆同时想到了一个穴位。 林北先给中医科的同事打电话：“我记得医院最近有个什么电针仪？” “有啊？要用吗？” “试试。” 电针双侧足三里穴。足三里穴属足阳明胃经，为胃之下合穴，有和胃健脾，通腑化痰的功效。 老陆也取针给刘大富的足三里穴上来了两针。 刘大富打了个长嗝：“嗯？不恶心了，感觉肚子也不疼了。”然后又放了个大屁，把老陆和王利都熏跑了。 放屁倒是好事，说明胃气已通，是好转的迹象。 老陆远远的喊：“先留针三十分钟吧。” 电针也通上了。 第253章 大剂量赤芍 老陆和林北不仅同时想到了足三里穴，还同时想到了大柴胡汤。 伤寒发热，汗出不解，心下痞鞭，呕吐而不利者，大柴胡汤主之。 刘大富不仅体内有湿热，还有血瘀，所以很难祛。 必须加点活血化瘀药，而有一味药既能活血化瘀又能清热——赤芍。 柴胡三十五克，茵陈三十克，黄芩二十五克，大黄二十克，枳实二十克，蒲公英二十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赤芍一百五十克。 这个方子到了张言正手里，“赤芍一百五十克？” 虽然张言正没少用过大剂量的药，但看了也是一惊。 小翠看了说道：“一百五十克就一百五十克嘛，煎就好了。” 小翠拿过方子就去抓药煎药了。 林北也开始开方。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西洋参六十克，柴胡十五克，大黄十克，枳实十五克，芒硝十克。 虽然都是用大柴胡汤，但在具体应用上大有不同，都是在原方基础上随证加减。 刘大富主要是体内有湿热，有血瘀，因此要重用茵陈，黄芩，赤芍等药，用蒲公英，金银花，连翘辅助。 林北的这个患者主要还是虚证，因此要重用黄芪，西洋参。 患者已经顺利转到骨科治疗了，泻下一次后，胸闷气促等症状都缓解了，白鸽就开始尝试再下调一点呼吸机的支持力度。 没问题。 慢慢的就脱机了。 转入了骨科治疗。 刘大富又服用了一天，又泻下臭粪两次，王利继续补液支持，后面赤芍都减量为十五克。服用到第三天，症状都消失了。 刘大富现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卫生所门口遛弯。 老陆过去一看，“喝，现在都有力气活动了。” “那可不，这还多亏你了，人家都说中医是慢郎中，没想到有时候见效也很快。” “中医也能治急病，不过你这个身体必须让我当一回慢郎中好好调理一下了。” “啊？怎么了？我现在自我感觉良好啊。” “你平时饮食习惯不太好，久而久之肯定脾胃虚弱，还是要调理一下脾胃，最近饮食清淡点，少喝点酒。你现在还好，不注重养生，到了我这个年龄你身上的毛病会更多，及早预防还是好的。” “对对对，我一直听说中医治未病嘛。”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你吃的不多啊？” “怎么说呢？”刘大富挠了挠头：“生病的时候多少还有点饥饿感，病好了反倒有点吃不下了……而且吃完肚子就发胀……” 老陆把手放在刘大富的脉上 “有没有胸闷气短？” “平常倒没有，刚才我想着出去活动活动，一活动就有点气喘，还有点出汗。” 脉沉无力。 应该是脾气虚。 脾气一虚，就会食欲不振，吃不下饭。 黄芪二十克，党参十五克，白术十克，焦山楂三十克，麦芽十克，甘草五克。 老陆写完方子，接着说道：“接下来我可要严格管控你的饮食了，你做好准备。” “我一切都听您的，这一次也是把我折腾坏了。对了，我之前好像还有个医生给我输水来着？” “哦，他叫王利，之前省医院的医生，后来因为村里医疗条件不好，就回来开了个卫生所。” 刘大富点点头：“好家伙，跟你一样伟大啊。” “别别别，谈不上什么伟大不伟大，我们这些小医生能造福一方就不错了。” 刘大富说道就从怀里掏出个名片。 “这么好的医生，必须挖过来！”刘大富把名片给了老陆。“我听说你们不也要搞中西医结合吗？这么好的西医，来咱医院里不就行了嘛？” 对呀，我咋把王利这小子给忘了。 第254章 药典是给庸人设计的 “去医院？我听说县里最近要搞个中医院原来是你们计划的啊。” 老陆把名片递给王利：“就是今天那个胰腺炎的患者，他出资，现在已经在盖了，医生的话他水他会去招，但是一个医院总要有那么几个顶梁柱吧，别人我不放心，你来我比较放心。” 王利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我考虑考虑吧，这个以后再说，我看你的方子赤芍好像用到了一百五十克。” “赤芍还好，比着附子，大黄这类药温柔的多。”老陆看起来满不在乎。 “不过还是超了药典很多啊。”王利还是表情严肃。 老陆说道：“其实……这个大剂量用药确实是要慎之又慎的，胆大的前提是心细，比如我很久之前用过一次附子二百克，都知道我用了大剂量附子，不知道我守着药锅足足煎了八个小时才敢用，不知道我甘草也用到了六十克，不知道我还提前煎了二百克甘草汤随时准备解毒，还有就主要是一个评估。” “评估？” “对啊，你像附子，大黄这种药，大剂量的是用，无论你再怎么配伍，再怎么煎煮，都免不了会有点毒副作用，这个很难避免，只能说尽可能的减轻，但凡事都有两面性，重症患者命都快没有了，还考虑那点副作用干嘛？主要说这个药用了能把命保住，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还有就是对病情的精确把握，药典是为庸人设计的，让他们别把剂量开太大，治不了病至少别把人治死了，一个人用药纯熟，对病情胸有成竹，在用药前就能准确预判了用药后的结果，这个需要长期临床经验的积累。” 老陆接着说：“我就见过一次附子中毒，我力挽狂澜才让患者捡回来了一条命。” 那时候老陆还是“赤脚医生”级别的“江湖游医”，游到了外地，本来是想着出去见见世面。 一堆人吵吵嚷嚷的，老陆扒开人群，发现那人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了。 “这怎么回事？” 患者的家属，看起来像是他妻子，哭道：“不知道啊？他服用了一次中药之后就说四肢发麻，还胸闷，我就说带着去找那个医生，结果到半路人就晕倒了。”说完又开始晃那人“你醒醒啊！你不在了我们一家还怎么活啊！”又哭又喊。 周围的人只是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陆问道：“都什么药？” “好像是……就是这个方子嘛！”妻子把方子掏出来给老陆。 “附子六十克？治什么病的？” “就是肚子不舒服。” 这也用不着请附子这味大神出来吧，真是小材大用了。 老陆一口凉水喷到了患者脸上。 患者还能醒过来，说明意识还算清晰。 “你看能不能吐出来。”老陆用手按着患者的天突穴。 患者一阵作呕，但还是没呕出来。 老陆又让患者自己抠喉咙眼，依旧是干呕。 涌吐药加泻药加解毒药。 老陆刷刷的在纸上写。 瓜蒂三十克煎一碗。 大黄三十克，芒硝三十克，厚朴三十克，枳实三十克，即大承气汤，再煎一碗。 甘草二百克，防风六十克，再煎一碗。 蜂蜜一百二十克，黑豆六十克，绿豆六十克，煎数碗。 瓜蒂，涌吐。 大承气汤，泻下。 蜂蜜，黑豆，绿豆，甘草，防风虽然不能完全解掉附子的毒，但都能缓解附子的毒性。解毒。 没想到方子写出来了，周围没有一个认字儿的。 第255章 吐下解补 趁着现在患者意识还清晰，需要赶紧治疗，如果陷入昏迷就更麻烦了！ 这个时候村里有一个老师过来了，算是知识分子。 “我早就说过那个方子喝不得，会乌头碱中毒哒！” 老陆看见那人过来，赶紧把方子递给他。“赶紧煎，救命！” 那老师看了一眼。没想到也犯了难。 老陆看见那人皱起眉头，一拍脑门。 才想起来，缺医少药的，上哪整这些东西啊！ 那老师说道：“没事，我尽可能的让大家伙凑齐。” 老陆大脑迅速思考：“这里有药锅吗？！” “家里有！”妻子说道。 旁边一人说：“你家太远了，去我家吧，我家也有！” “生火！” 那老师说：“东西我让大家伙去准备。” 周围的人赶紧去那人家里收集柴火生火去了，那老师拿着方子挨个问。 “我家还有点黑豆！” “我知道哪有甘草！” 现在要紧事是不能让患者昏迷过去，之药意识清晰，一切都好说，如果昏迷了在当时那个医疗条件下就不好办了。 一针人中穴。不断刺激，老陆又把鞋脱掉，针刺涌泉穴。 患者虽然一激灵，但还是昏昏沉沉。老陆点刺十宣穴。 一番强刺激。 患者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终于瓜蒂汤送过来了。 去针，一口凉水喷到患者脸上。 “喝完就吐，有多大劲吐多大劲！” 患者还能听懂老陆说话，点点头。 灌服。 当即呕吐不止。 呕吐完，再喂水喝，喝的肚子涨。 再按天突穴催吐，这个时候也能吐出来了。 吐完再喝水，再催吐。 反反复复几次，一直吐到胆汁都吐出来了。 老陆一直再等大承气汤，大承气汤没来，就继续喝水，然后催吐。 “来了！来了！”那老师端着一碗汤过来了。 “有大黄的那个？” 老师电流电压。 立马灌服，过了一会儿便泻出大量稀便。 这个时候四肢发麻的感觉已经减轻了。 再服用甘草防风汤。 老陆又喂服了自备的盐水。 这个时候患者的意识反倒清醒了，不像之前昏昏欲睡的感觉。 没有蜂蜜，蜂蜜是稀罕物，只有黑豆和绿豆熬成的汤。熬了一大锅，分成几碗。 老陆频频喂服。 一直折腾到太阳落山。 四肢发麻，胸闷的症状才彻底消失，患者才自觉恢复如常。 甘草五十克，党参三十克，阿胶三十克，生地黄三十克，麦冬十五克。 早晚一次，服用三天。 甘草继续解毒，上吐下泻过后，用生地黄，麦冬补阴。阿胶补血，党参补脾。 王利听完一脸震惊，在当时那个时代居然能抢救过来也是奇迹。 而且老陆作为一个中医，做的方法几乎和西医一样，趁着患者意识清晰的时候，催吐洗胃，导泻，一气呵成。而且吐法和下法会导致电解质紊乱，老陆还知道喂盐水喝。 先催吐，再泻下，然后解毒，最后补，包括补液，补血，补脾胃等等。是谓吐下解补。 是应急之法，如果神智昏迷，那是不能配合催吐的，必须送往医院，当时医疗条件不好，这也是老陆为什么拼尽全力都要让患者保持神志清醒的原因。 王利由衷的佩服：“哪个开方子的医生呢？” 老陆嘴一撇：“听闻出了事儿，早就跑了。” “嚯，中医和中医还真是不一样啊。” “我在想当时既然缺医少药，假如没有瓜蒂这类中药的话……” “灌屎也一样。” “啊？” 林北正在给老先生把脉。 现在身体状况有所恢复，肿瘤也明显缩小了。 脉还是比较虚…… 突然一个护士走过来对着林北耳边悄悄说：“林医生，你赶紧去呼吸科看看吧，白医生吵着非要自己开个中药方子出来。” 第256章 白鸽人生中第一个方子 八十九岁高龄，得了肺炎，不是重症，但很麻烦的是发烧退不下来。 白鸽和同事换了好几种抗生素，配合着解热药，就是退不下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四个多月。 白鸽经过西学中培训，现在也有开中药的处方权了，因此嚷嚷着要开中药。 林北过去的时候，白鸽还在那把脉，看起来很像回事儿。 “呦呦呦，还会把脉了呢～” “你在那里阴阳怪气什么呢。”百合白了林北一眼。 “啧，真新鲜啊，你居然也会把脉了。” “切，我会的多着呢。” 方子开出来了吗？ “早就开出来了，等你看看。” 柴胡三克，青蒿三克，升麻三克，白芍三克，黄芩三克，金荞麦十克，麦冬五克。 啧啧啧，女性开出来的方子就是温柔。 最大才十克，我最少都要用十克呢。 “剂量会不会太小呢？”白鸽问道。 “不小，有的时候对证了四五克照样起效，我开的十几克，二十几克主要是养成习惯了，剂量不是问题，主要是看你这个方子对不对证。” 恶寒发热，午后发热能达到三十八度，其余时段会有所下降。 主要是午后潮热，是虚热，用青蒿清虚热没错。 恶寒发热其实是有点寒热往来的样子，午后主要是发热，其余时段主要是恶寒，而且还兼有口苦口干，用柴胡也没错。 “呦呵，你还学到家了呀。” “嘿嘿，跟你学的。” 黄芩也是用来清热，但同时可能会有阴虚，加麦冬也可以。 服用三天，热退未复发。 “嘿嘿，我厉害吧。”白鸽一脸得意。“主要还是你教的好，给了我不少灵感。” “害，只要你日后闯出祸来，别把我说出来就行了。”林北说道。 “你这叫什么话？那怎么会？我现在开药最多都是三四克的开。”白鸽皱着眉头瞪着林北。 “你用药谨慎我也放心，千万别超《药典》用就行了。” “你这就双标了，大黄二百克谁用的？生黄芪一百二十克是谁用的？金银花六十克谁用的？” 林北看着白鸽那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也是被气笑了：“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没什么经验，开药这方面就老老实实的就行了，有那金刚钻了再揽那瓷器活。” “对了”白鸽说道：“等医院建好了，你是不是要去那边工作？” “呃……我也不会立马去，我这里不还有个病号嘛，至少要守到最后一刻再走。” 林北说的不是别人，就是老先生。 老先生现在进入平稳期了，单独使用中药调理。 其实老先生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林北小时候特别喜欢看那种骑牛大赛，感觉惊险又刺激。 就是骑牛师骑在健硕强壮的牛背上，然后牛开始来回翻腾，骑牛师随时都会被牛掀翻下来，有时候会摔的粉身碎骨，有时候会被牛蹄子一下子踹飞。 骑牛师在那马背上显得是那么脆弱，那么摇摇欲坠。 尽管会有场外援助，骑牛师一旦被掀下牛背，会立刻进场援护，但总免不了一番“伤筋动骨”。 但只要在牛背上坚持过八秒，就算挑战成功，能够获得一大笔奖金。 林北小时候就像是看热闹一样，只是觉得刺激。 现在看起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老先生就像是那个骑牛师，肿瘤就是那头发狂的疯牛。 知道自己是永远无法彻底制服它，但却死死的抓住缰绳，不让自己被牛甩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终于超过了八秒，如果真的是骑牛比赛，那么骑牛师这个时候就已经算是挑战成功了。 但是抗癌斗争却不是，即便到了八秒，也无法从这个疯牛身上下来，还要继续。 九秒，十秒，十一秒…… 没人能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但能多一秒就多一秒…… “发什么呆呢？” 林北被突然打断了思绪。 “怎么了？” 白鸽说道：“老先生吸入性肺炎，很严重。” 第257章 吸入性肺炎 白鸽日常去查房，看到老先生闭目养神。 “最近感觉怎么样啊？应该还多了吧？”白鸽问道。 老先生睁开眼，缓缓开口：“感觉头蒙蒙的。有点胸闷” “嗯？”白鸽把手放在老先生额头上，也不发烧啊？也不咳嗽。 不对，老年人和青壮年不一样，青壮年一旦感冒，就会出现很严重的发烧，咳嗽这些症状。但老年人不一样，即便是很严重的肺炎，有的时候老年人也是毫无症状，不发热也不咳嗽。 白鸽掏出听诊器一听，坏了，这呼吸音不对劲。 立马拍胸片，双下肺炎症。 吸入性肺炎，简单理解就是脏东西被吸到肺里导致的肺炎。比如很多人做了放疗导致吞咽咳嗽反射微弱，喉中有痰难咳，最后导致反复误吸，最终痰啊，甚至食物啊这些东西被吸到了肺里，最终导致肺炎。 白鸽和几个同事商讨了一番，挑了个抗生素。 但是用了一番并无好转。复查胸片，炎症加重。 林北赶过来的时候，人正在往icu里送。 昏迷状态，口唇发绀，同时伴有喉间痰鸣。临海说道：“会不会是痰堵的呼吸不畅了？” 白鸽立马进行人工吸痰，吸出大量的黄色浓痰。 意识不清，呼之不应。 低热，喉中痰鸣，痰多难咳，口唇发绀，胸闷胸痛，口唇发绀，小便正常，大便干结。 上完呼吸机，白鸽还在等痰培养结果，抗生素也不知道用的对不对，于是说道：“趁这个时候不如先用中药治疗？” “痰多是痰热盛大，喉中痰鸣，难咳，是肺脾气虚，无力咳痰。低热是阴虚。胸闷胸痛结合口唇发绀考虑是瘀血所致。”林北说道。 白鸽：“那就活血化瘀，清热化痰？” “没错。” 桑白皮六十克，黄芩二十五克，黄连二十五克，金银花二十克，瓜蒌仁而是克，浙贝母二十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法半夏十克，甘草十五克。 清热化痰药加补阴药。 连服三天，咳痰减轻。 痰培养结果出来了，白鸽调整好了抗生素方案。 这个时候就可以减轻祛邪的力度，加强扶正的力度了。 金银花六十克，黄芪三十克，人参三十克，茯苓二十克，白术二十克，黄芩十五克，麦冬十克，五味子十克。 黄芩，金银花继续清热，麦冬，五味子滋阴。 脾主运化水湿，黄芪，人参，茯苓，白术健脾化痰，补脾益肺。 只服用了一次，老先生的自主排痰就恢复了，之前痰在喉咙里出不来，现在能自己咳出来了。 到了晚上再服用一次，各症状都有所缓解，生命体征也渐趋稳定。 没想到到了凌晨，突发高烧，一下烧至四十度，胸闷气促随之加重。 服解热药无效。 突发高烧，应该是热盛化火，是实证，但同时应该兼有虚证。不如把急攻灭火汤和急攻扶正汤合起来用。 生石膏二百克，生黄芪一百二十克，金银花六十克，黄芩三十克，青蒿三十克，虎杖十五克。 煎好立即鼻饲，烧退，胸闷气促得减。 咳嗽痰多加重，白鸽先人工吸痰，然后中药雾化吸入鲜竹沥。 刚做完这些高烧再度复发，喉间痰鸣复现。 下病危通知书。 第258章 益火补土加培土生金 “我们建议是放弃治疗吧……这样抢救下去其实没什么意义了。” 老先生的女儿深夜立马开车赶过来了。 “我们觉得这样下去只会徒增痛苦，应该是抢救不过来……”白鸽缓缓说道。 老先生的女儿说不出话，只是含着泪：“再抢救抢救，万一可以呢……” 既然家属要求继续，那就继续。 白鸽说道：“最近刚发现有少量胸腔积液。” “胸腔积液的话，就加泻肺药。 ” 生石膏二百五十克，葶苈子六十克，青蒿三十克，柴胡三十克，黄芩三十克，大枣十二枚，甘草五克。 葶苈子泻肺，其余清热退烧。 “烧刚退，但是这会儿又复发了，胸闷什么症状会缓解，但过一段时间又会复发，反反复复的 。”白鸽说道。 林北问道：“你确定现在抗生素用的对吗？” “肯定对啊，只不过这是个耐药菌。” 那就还是虚，祛邪和补虚并施。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生石膏一百二十克，青蒿三十克，桑白皮三十克，柴胡三十克，浙贝母十五克，地骨皮十五克，黄芩十五克。 第一次服用后生石膏减为三十克。生黄芪减为三十克，再服用三天。 症状依旧反复无常。 到了凌晨。 “好奇怪啊，现在老先生又出现了恶寒的症状。”白鸽问道。 不止恶寒，还有大汗淋漓，发烧已经退了。 林北稍加思索：“可能转为了虚寒证。必须温中散寒，固表止汗。 ” 可能转为了虚寒证。 生黄芪三十克，茯苓三十克，熟附子十五克，肉桂十五克，干姜十五克，白术十五克，防风十五克，紫菀十五克，甘草十五克。 凌晨加服此方，汗止，恶寒消。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度高烧，四十度。 这个时候张言正和老陆也收到了资料。 张言正说道：“现在症状那么严重，是不是应该先退烧什么的？” 老陆摇摇头：“林北一开始也是针对发烧，咳嗽，痰多这些症状去治的，但是症状反反复复只能说明针对症状去治不行，还是要治本才行。” “那这个“本”是？” “肯定是以虚证为本，肺脾肾皆虚，如果虚不补，再祛邪也没有用，况且他未婚妻开的抗生素不也是祛邪嘛？症状还是反复，还是要补虚。” 张言正点点头“补虚的话……怎么补？大剂参芪吗？” “不仅如此，要把两个治法结合起来。”老陆说道。 “哪两个治法？” “益火补土法和培土生金法。” “益火补土，就是脾虚了不要单独去补脾，而是补肾，让肾去补脾。培土生金，就是肺虚了，不要单独去补肺，还要补脾，让脾去补肺。因此肺脾肾都补，这样可以形成一个补益的链条。”老陆解释道。 “嘶……我想着可以用参芪补肺汤。” “我在这个方子的基础上做了点改良，叫参芪救肺汤，也属于是那种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方子，主治以肺气虚为主，兼有脾虚，肾虚，阴虚，阳虚，诸虚不足之人。” 第259章 参芪救肺汤 生黄芪三百克，山药三百克，党参三百克，人参一百五十克，西洋参六十克，吴茱萸六十克，白术三十克，茯苓三十克，五味子三十克，麦冬三十克，砂仁三十克，熟附子十五克，炮天雄十五克，蛤蚧一对。 张言正立马把方子发给林北。 这个时候，老先生的体温又自己降了下去，除了胸闷气喘之外，没什么症状了，但无症状不代表病好了，是实证转虚证了 林北立刻让药房去煎。 药房不肯煎，林北只好亲自过去签字，药房才开始煎。 服用一次，诸症得缓，转为低烧，生命体征渐趋稳定，咳嗽加重。 白鸽问道：“为什么咳嗽还是这么严重？” 林北说道：“这就不懂了吧，喉中痰鸣意味着痰在喉咙里面咳不出来，是肺气虚，现在肺气补上来了，就能自己咳嗽把痰咳出来了，这是肺气得复的征兆。” 参芪救肺汤主治以肺气虚为主，兼有脾虚，肾虚，阴虚，阳虚，诸虚不足之人。 中午又服用了一次。 除了痰多盛大和咳嗽之外没什么症状了。 “是不是还要补虚啊？”白鸽问道。 “不一定，补虚补的不少了，现在还是痰多咳嗽，是虚证又转实证了。” 《医方集解》：“三生饮，治中风卒然昏愦，不省人事，痰涎壅盛，语言蹇涩等证。” 生半夏十五克，生附子十五克，生南星十五克。煎煮了足足八个小时，从中午煎到了晚上。 煎好，立马鼻饲。 痰消咳止。 白鸽立马又做了个胸片，肺部感染明显消退。痰培养结果显示还是有耐药菌感染。 到了凌晨，也不敢回家，按照之前的经验，到了凌晨病情肯定会严重。 果不其然，再度高烧，胸闷气促，咳嗽痰多随之而来。 生石膏一百二十克，知母十五克，梗米十五克，甘草九克。 一副白虎汤，林北早就提前备好了。立马鼻饲。 烧退。胸闷不减转为胸痛，随即口唇发绀，干咳，呼吸不利。 干咳是肺阴虚，呼吸不利是肺气虚。口唇发绀，胸痛是血瘀。 方用血府逐瘀汤加黄芪，麦冬，五味子。 生黄芪六十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当归三十克，桃仁十五克，红花十五克，牛膝十五克，川芎十克、桔梗十克，赤芍八克、枳壳八克，柴胡五克，甘草三克。 连续服用三天。 林北正在病房门口和老先生的女儿通电话。 “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好说，就算到时候出了icu，肺癌也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恶化，我们现在走一步看一步了。”林北挂掉电话。 多学科会诊立马就开始了。老先生的女儿为了救治自己的老父亲，也是下了血本。 肿瘤科的医生先说话了：“其实……我觉得是没什么抢救意义的，就算抢救过来了，还有肺癌呢，难保肿瘤会不会进一步加重。到时候还是……” 林北靠在椅子上，双臂环抱在胸前，说道：“至少现在还没有转移吧，目前来看，肿瘤没有什么增大的迹象。” 白鸽说道：“主要这次的耐药菌真的太耐药了，我们已经是三种抗生素联合使用了，效果还是不好。” 林北这个时候开口了：“其实对于细菌来说，抗生素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提高免疫力，恢复患者的身体状况，改善患者的全身状态。让患者的自身正气恢复过来。这个耐药菌其实毒力并不强。” 从第一次进icu的时候，林北就明白，之前白鸽也给林北讲过。 icu只有少数情况下能真正的拯救一个生命，而更多情况只下不过是痛苦的延长。 但家属不愿意放弃治疗，那就拼一拼，等待奇迹降临。 会毕。 这个时候老先生只有腹胀，略有胸闷，干咳，便秘这几个症状，但还有一个呼吸机依赖。 脱机又成了难点。 第260章 六度进展期 呼吸机依赖是肺气虚，腹胀则是脾气虚。干咳是肺阴虚。 用参苓白术散加黄芪，白扁豆，薏苡仁，麦冬，沙参。 山药五十克，生黄芪三十克，人参三十克，茯苓二十五克，白术二十五克，麦冬二十克，白扁豆十五克，山楂十五克，薏苡仁十五克，沙参十克，甘草五克。 参苓白术散既能补脾胃，人参补气，健脾养胃，脾胃得养，就会去养肺，以黄芪辅之。白术、茯苓健脾燥湿。麦冬补阴，沙参增水行舟，针对便秘，山楂， 白扁豆，薏苡仁都有健脾功效。 白鸽已经换了好几个抗生素了，效果都不好。 服用了十几天的中药，呼吸机换成了鼻导管，虽然还是有点胸闷和呼吸不利的症状，但是老先生还能耐受，精神状况很差。 生黄芪一百二十克，人参六十克，茯苓三十克，白术三十克，山楂十五克，甘草五克。 又服用了七八天，鼻导管也撤下来了。出icu，转普通病房。 林北迎面就撞上了老先生的女儿。 “我爹的状况怎么样？”女儿泪眼婆娑。 “目前来看向好发展，但依旧不容乐观，我们在努力。” 各种症状都慢慢消失了，除了食欲不振，精神不佳。 应该再调理一下脾胃就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老先生突然开始剧烈咳嗽。林北赶紧上前去拍老先生的后背。 咳出了一大滩黄痰。这个时候林北才注意到了老先生的颈部有一个肿物，足足一个乒乓球大小。 在差不多锁骨那个地方，当时一直忙着治疗肺炎，没没注意到这个地方，而且一直被衣被遮盖着，老先生精神状态不佳，很有可能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个时候林北才发现了。 淋巴结穿刺术。肺癌，淋巴结转移。 肿瘤科医生说道：“我当初就想到得肺炎的话，很有可能癌症会再度进展。” 林北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肿瘤科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已经评估过了，也制定好化疗方案了，大概三个周期。” 白鸽补充道：“老先生的肺炎还没好彻底呢，还要继续用抗生素。” 林北说道“这个耐药菌这个难搞吗？” 白鸽说：“那可不。” 锁骨上的淋巴结肿大，肿的有乒乓球那么大，现在还伴有肿痛的感觉。胸闷气短，咳嗽，咳黄痰。 林北坐在床边把脉，白鸽一直盯着林北。 “看我干嘛？你也想把脉吗？”林北问道。 白鸽摆了摆手：“那倒不是，现在抗生素效果不是很好，如果用中药你是怎么用呢？” “很简单啊看这个痰的颜色，黄痰肯定是有热，所以用清热药。这个热和那种外感的热不一样，这个热应该算是一种内生的热。” “内生的热？” “对，之前一直没有来得及把脉和看舌头，现在看了可能是内生的热。” “内生的热？” “脉濡数，可以明确的是虚，虚中有湿热。舌苔也是薄黄，就更能说明有热了。” 第261章 团队核心 “脉濡数，应该是虚。既然虚了，虚则生血瘀，瘀则生热，所以治病求本，应该以补虚为主，辅之以活血化瘀，清热解毒。” 黄芪三十克，浙贝母三十克，炒白术十五克，山楂十五克，茯苓十五克，牛蒡子十五克，桔梗十二克，赤芍十克，红花十克，甘草五克。 黄芪，白术，茯苓，山楂健脾。 牛蒡子清热解表，宣肺透疹。桔梗化痰。 赤芍，红花清热煎活血化瘀。 老陆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对面坐着刘大富，旁边坐着小翠，张言正则站到门口看手表。 几人刚刚酒足饭饱。 老陆问张言正：“还没来吗？” 张言正看着手表说道：“这个点应该来了。” 王利卫生所的灯关了，随机就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往这边移动。 是王利过来了，但张言正要等等不是王利，而是李松林。 ：“你是说你们准备搞一个重症医学科？” 当时还是在那个饭店里吃饭。 张言正说道：“没错，我们想着搞一个中西医结合重症医学科，但是……说实话，其他人我都不太熟悉，我还是比较相信你。” 李松林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你那么牛逼，附子都能开到两百克，还要西医干嘛啊？” 显然，李松林还是对之前的那件事情“怀恨在心”。 “这个毕竟还是要中西医结合才行的嘛，总比你现在在这个医院里郁郁不得志要好吧。”张言正撇了撇嘴说道。 “啧，谁郁郁不得志了？真是的你……”李松林欲言又止。 “这样吧。”张言正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凑过去说道：“只要你肯来，我让你当头儿，我听你指挥怎么样？” “哦呦呦谢天谢地了，我估计是指挥不了你这尊大神的。” “反正你级别肯定比我高。”张言正说道。 “害，倒不必为了把我挖走用这些东西“利诱”我，怎么说呢，不管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为了患者健康奋斗嘛，分什么谁是头儿，地位平等就行啦。” 张言正嘿嘿一笑：“那你考虑怎么呢？” 张言正见李松林不说话：“这样吧，过几天我们准备开个小会，我们是有个团队的，至少有几个科室能有人扛大旗，到时候你过来参加一下呗。” 李松林点了根烟：“行。” 王利也落座了，和老陆，小翠都聊起来了。 张言正看看手表：“这咋还不来？”正准备打个电话。 前面突然亮起了两束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是车灯。 李松林下车了。 “你果然还是来了。”张言正笑道。 “你小子那么请，我能不来嘛？” “快请进。” 刘大富说道：“我记得林医生……” 老陆说道：“他忙着呢，他现在手上还有个肺癌晚期的病人，估计要等到治完那个病人才会来咱医院。” 刘大富点点头：“我的意思就是……其实现在很多医生都来应聘了，但大多数都是刚从学校毕业没什么经验的人，所以你们要多带带他们。” 老陆说道：“这自不用说。” 刘大富说道：“对了，还有两个科室不是说要搞一个中西医结合嘛？” 第262章 精诚中医院 老陆说道：“没错，一个是呼吸科，一个是重症医学科，主要是我们有这方面的人才，那自不能浪费，必须搞一个中西医结合。” 王利上研究生那会儿就是学的呼吸科的内容，在省医院上班也是在呼吸科上班，如果不回来开卫生所，估计现在就是白鸽的顶头上司。 王利笑了：“合着在这等我呢。” 呼吸科的西医就是王利，重症医学科的西医就是李松林。 “等建起来了，叫个什么名字呢？” “正所谓大医精诚，就叫精诚中医院吧。” 咳嗽，胸闷诸症皆缓，现在又出现了午后潮热。就是每到午后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低烧。 林北站在白鸽旁边，“看看舌头吧。” 老先生张开了嘴，白鸽俯下身子仔细端详。 “舌红少苔。”白鸽坐在床的旁边：“再把把脉。” 老先生说道：“白医生，你也会中医吗？” 白鸽说道：“哎呀，多少会一点吧。”白鸽看了眼林北：“最终方子还是林医生敲定，我尝试一下嘛。” 老先生点点头。 白鸽把了一会脉，说道：“脉弦滑。” 脉弦滑，结合症状还是有内热，同时伴有阴虚。 林北说道：“我觉得应该养阴清热。你先搓个方子出来我看看。” 林北现在准备着重“培养”白鸽，这样就算自己走了，这里也能有个懂中医的人。 桑白皮十二克，五味子十克，知母八克，玄参六克，旋覆花五克，厚朴五克，甘草三克。 又是个温柔的小方子。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桑白皮，厚朴，旋覆花化痰，知母清热，五味子，玄参滋阴。 这个方子可以服用的久一点了。 精诚中医院刚做完剪彩仪式。郑副局长亲自从城里跑过来参加。 张言正说道：“明天就正式开业了，有点小紧张呢。” 李松林打趣道：“第一天当医生啊？这还紧张？” 小翠没有参加剪彩仪式，因为小翠突然有的感冒了，就没去，在中医馆休息。 小翠正窝在被窝里睡大觉。 突然听到楼下喊。 “有人吗？哎？医生都去哪了？” 小翠从被子里探出头，皱着眉叹了口气。 “陆医生都去县里精诚中医院坐诊去了，我们到时候都搬过去了，你们去哪里看病也行的。”小翠一边下楼一边扎着头发辫。 “哦……是这样啊……” 小翠勉强打起精神“坐吧，哪不舒服啊？” “没啥……就是头疼，浑身无力……” 小翠看了看面前的大妈，也有六十多岁了。 “还有就是浑身这肌肉疼，疼的受不了。” “那估计你也有点发烧了。”小翠一摸额头，确实有点烧。从抽屉里拿了个水银温度计给大妈。 “你先量着，我等会过来。” 小翠这个时候也发烧着呢，头蒙蒙的，去厕所洗了把脸才感觉清醒了点。 小翠接过温度计一看：“嗯……三十八度多啊。” “这比我在家里测的还要高啊？”大妈说道。 “出汗吗？” “不出，头又紧又疼的。” 热邪滞留肌表，导致肌肉疼痛。 用柴葛解肌汤合银翘散。 柴胡三十克，生石膏三十克，葛根二十五克，黄芩十五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甘草五克。 小翠抓完药问道：“家里还有别人吗？” “我老伴，还有我的小孙子，别人没了。” “哦……”小翠点点头。 第263章 这就是命 小翠刚给别人开完方子，但现在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等老陆一干人等都回来了，小翠的发烧已经到了四十度了，而且嗜睡。 “这不对啊？不是刚吃过药了嘛？”老陆觉得不对劲，一个小感冒不至于吧？ 神昏高热，舌苔白厚，脉浮紧。 舌苔白厚考虑邪伏膜原，神昏高热是热邪盛大，脉浮紧是邪主要还在表，尚未入里，需要赶紧治，防止入里。 达原饮合白虎汤加减。 生石膏六十克，黄芩二十五克，知母十五克，槟榔三克，厚朴三克，草果三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甘草五克。 服用一次，神智渐清，高热渐退。 老陆把王利，李松林和张言正叫到旁边。 刘大富还没走，在门口啪啪的拍蚊子。 “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之前那个病毒性肺炎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普通感冒，但是……” “现在病毒性肺炎控制的很好，不会再有人得了吧。”张言正说道。 “还是小心为好。” 刘大富啪的拍死了只蚊子。 “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忙着呢。” “行，注意安全啊。”老陆送走了刘大富。 “明天可是精诚中医院第一天，你们先去撑着场子，我在这里先陪着小翠。”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时候小翠慢慢下楼了。 老陆赶紧上前说道：“你这不好好休息又下来干嘛呢？啊？” 小翠扶着头说道：“今天我接诊了一个病人，好像也是发烧，他们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我有点担心……” 老陆和王利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是哪一家的人，之前找老陆看过慢性扁桃体发炎，后来流感还被老陆抢救过。 老陆和王利就赶过去了。 大妈服用了小翠开的中药，病情并没有好转。 大妈的老伴没有发烧，一切正常，小孙子也是如此。 都是高龄，很危险。 “前几天刚下完大雨，这天气是真潮湿啊，天气一潮湿我就浑身难受。”白鸽小心翼翼的躲避地上的积水。 林北笑道：“姑娘家的就是娇贵。” “我这是怕弄脏鞋了。”白鸽撅着嘴说道。 两个人下班正在回家路上。 “今天累死了，现在老先生又恢复之前的状态，能吃能睡还能下床活动了。” 白鸽说道：“他绝对是个奇迹，奇迹中的奇迹。” “你们还建议放弃治疗呢，要不是开始强烈要求，搞不好错失这个机会了呢！” 白鸽嘀咕道：“我们这也是充分考虑的，一方面按照以往经验来说，抢救无效有很大可能，而且要花很多钱，是真的很多很多，现在看病不怕说花多少钱，最怕最后人财两空………如果经济条件能够负担那就抢救，不能负担的我们都建议放弃治疗……” 白鸽长叹了一口气，“我在icu待了这么久，我发现一切都是命。” 林北不解：“啥意思？你不是不相信宿命论吗？” 白鸽边走边说“我是不相信，但有的时候你不能不信，我遇见过很多人，有些人我们一致认为抢救不过来了，在家属要求下我们去抢救，人反倒能救活，有些人我们觉得这明明能救过来，结果拼尽全力人最后还是走了，所以我就愈发觉得这就是命。” 这个时候白鸽的手机响了：“不是吧？我今天晚上还要好好睡一觉呢！每次电话一响我就心脏骤停。” 白鸽本来极不耐烦，一看电话愣住了。 居然是疾控中心的电话。 老陆等人带着大妈去医院了，医院里的那一群刚毕业的“新兵蛋子”马上就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了。 不过张言正没有去，他要留下来照看小翠。 张言正还看着小孙子发呆。小孙子还在咬手指头。 如果是流感或者是新型病毒性肺炎，这小子和大爷应该也会被传染啊，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这个时候张言正注意到了小孙子的床上有蚊帐。 “你们平时就睡这个床吗？” 大爷点点头说道：“我老伴不睡，她睡另一个房间的床，我陪着我这小孙子睡。” 张言正走到大妈的房间一看，没有蚊帐。 不好！是登革热！ 第264章 温毒发斑 登革热，通过蚊子叮咬进行传播。 小孙子的床上有蚊帐，自然不会感染，而大爷大妈被蚊子咬了，自然就感染了。 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张言正赶紧给老陆打电话，抱起小孙子就往中医馆赶。 “我怀疑是登革热！”张言正在电话那头激动的说。 这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这几天天气潮湿，满地的积水可是蚊子天热的繁殖场所。 目前没有特效药，但所幸只要缓解症状，预防并发症，是可以自愈的。但如果控制的不好还是很严重的。 老陆赶紧给郑副局长打电话。 等到张言正回到中医馆，小翠的情况已经极其严重了。 高热昏迷，脖子上可以看到几个鲜红色皮疹，那胸背部肯定更多。甚至流了一枕头的鼻血。小翠已经昏迷而不自知。 热邪盛大，血热妄行，导致流鼻血。热邪盛大灼烧气血，导致皮肤出现皮疹。 是谓温毒发斑。 张言正喊醒小翠，小翠还是有点意识的。 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能看清那是张言正的脸。 “头好晕……” 方用清瘟败毒饮。 生石膏一百二十克，黄芩三十五克，黄连三十五克，生地黄三十克，赤芍三十克，金银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玄参十克，水牛角粉十五克，甘草五克。 张言正立马去煎药。忙的是满头大汗。 终于煎好了，立马端着药过去了。 扶起了小翠，小翠靠在床头，神智还是不清楚。 “来，把这个药喝了。” 小翠只是迷迷糊糊的答应着。 一碗喂服过后。 高烧渐渐消退，张言正又去用热水温了个毛巾敷在小翠额头上。 张言正给老陆打电话：“现在情况很不乐观，要不……” 老陆说道：“我们现在恐怕是回不去了，小翠就拜托你了，情况远比想象的更严重！对了，之前小方子给我送了很多中药免煎颗粒，你需要的话可以用。 ” 中药免煎颗粒可以像中成药一样直接冲泡，很方便。 张言正又在卫生纸上蘸满血余炭，塞进了小翠鼻腔里，能暂时止住血。 小翠还是迷迷糊糊的。 中午烧退，到了午后再度高烧。 张言正立马又喂服了白虎汤配方颗粒。 高烧再次被降下去。 晚上再度高烧。 高烧反复，前方生石膏加量到二百克。 张言正一夜没睡，一直关注着小翠的情况。 小翠似乎也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了：“张……言正……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体温恢复正常，一晚上没有复发。 没曾想，第二天一早再度高烧。 莫非是虚？但年轻人应该以实证为主，而且以现在的症状来看应该也是实证为主，贸然用补药可能会导致病情加重。 继续服用原方。 体温依旧反反复复，张言正在原方基础上又加了十五克黄芪。 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张言正看着小翠手臂上的皮疹，发斑并没有消退的迹象，但看着看着张言正间突然茅塞顿开。 对了！思路不能单一，发斑是热邪灼烧气血导致的血瘀，只清热解毒不行，还要活血化瘀！ 第265章 解毒活血汤 小翠趴在床边不停的呕吐，一只手还捂着肚子，一看就是肚子疼。张言正立马就急坏了。 不仅如此刚躺在床上就开始流鼻血，张言正赶紧把小翠的头捧起来，免得被鼻血呛到，赶紧用卫生纸先把鼻血擦干净，然后再用卫生纸蘸上血余炭塞进小翠鼻子里。 这才把头放平，而且张言正还注意到了小翠有牙龈出血的症状。 不过张言正很快就冷静下来。 热邪盛大，迫血妄行，导致了流鼻血，咳血，牙龈出血这些出血症状。 如果有出血症状就不能单独去活血了，否则越活血出血症状越严重。 既要活血又要凉血。还要来点止血的。 方用王清任《医林改错》的解毒活血汤。 方中赤芍兼具三个功能，活血，清热和凉血。 牡丹皮也是如此。加个三七既能止血又能活血。现在出血症状严重，不能用太多活血药，因此把原方其他的活血药去掉，以清热解毒药和清热凉血药为主。 玄参六十克，生地黄四十克，金银花三十克，连翘三十克，柴胡三十克，赤芍二十五克，牡丹皮二十五克，三七十五克。 早喂服一次。 出血症状就消失了，发斑也有所消退。除了眼角有个鲜红色淤斑还很顽固。 效不更方，继续服用。 到了晚上，小翠的烧也退了，神智也渐渐清醒。 小翠捂着头，“嘶……跟做了梦似的。” 小翠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有人一直在给她喂药，但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下面叮叮咣咣的响起来了。 “谁呀？你们回来了？” “是我！” 小翠听到是张言正的声音，竟不觉感到一分心安。听到张言正开始往楼上走。赶紧缩进被窝里，就露个脸在外面。 张言正也就站到了门口。 小翠看着张言正的脸噗嗤噗嗤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干嘛去了？” 张言正灰头土脸的，脸就像是个“小花猫”。 “呃……虽然还没有确诊，但我怀疑你这个是登革热，登革热是通过蚊子叮咬传播的，所以我就去打扫卫生去了，把积水啊什么的清理掉，破坏蚊子多繁殖场地………”张言正看着小翠“对了………还给你买了个蚊帐。” 确实，两个人都是透过蚊帐去看对方的，朦朦胧胧的就像中间隔了层雾一样。 小翠还是忍不住笑。张言正说道：“你还笑话我呢，你个熊猫眼。” “啊？什么熊猫眼？”小翠抓起镜子一看，眼角竟然有个淤斑！ “啊啊！这怎么回事？！这么严重吗？” “还好吧，经过我的治疗，你的症状大多数都缓解了。” 小翠这才注意到自己鼻子上插着还有卫生纸，拔出来扔到一边，吸了吸鼻子，鼻血也不流了，不禁脸一红“那你给我开的什么方子啊？” “没什么……就是解毒活血汤加减，但主要以清热解毒药和清热凉血为主。” “哦……我爷爷他们呢？” “他们……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这边面对了张言正面对的同一个难题，高烧反复，只能短暂退烧。 目前面对登革热没有特效药，只能缓解症状，等自愈，没别的办法。 现在必须把高烧降下去。 神智还算清醒，高烧难退，肢体酸痛，关节处尤甚。头疼，胸闷腹胀，是热邪在气分。而且不仅有热，还有湿邪，导致肢体酸痛。 用甘露消毒饮加减。 生石膏二百六十克，黄芩六十克，茵陈三十克，连翘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藿香二十五克，厚朴十五克，石菖蒲十克。 生石膏紧急退烧，不避剂量大小。黄芩清热燥湿并重，连翘，金银花清热。藿香，厚朴，石菖蒲，茵陈燥湿化浊。 只服用一次，高烧就退了。 但病情没有好转，反倒出现了腹痛呕吐，甚至呕出来大量的血。 烧退后病情反加重，是转重症的迹象。 第266章 消化道大出血 李松林立马反应过来“是消化道大出血！” 高烧转低烧，呃逆频频，甚则呕血。 李松林已经开始西医的治疗了。 老陆也开始思考，很可能是热邪重伤胃络导致。那肯定体内还是有瘀血，先把瘀血排出来才行。 还是用核桃承气汤。大承气汤只能泻热，核桃承气汤则是逐瘀泻热，既能清热又能清血瘀。 大黄三十克，赤芍十五克，桃仁十二克，红花五克，芒硝六克，甘草十五克。 喂服一次，不到三十分钟排出大量黑便。 排出黑便后，低烧即退，呃逆止。突觉恶寒，而且四肢冰凉。 是脱证，出血过多，气随血脱了。 本来泻下就是清瘀血的，但是患者呕血也呕了很多。因此导致气随血脱。 反正现在瘀血也清了，那就以补为主了。 补血以复气。 山药二百克，黄芪一百五十克，人参五十克，当归三十克，螵蛸十五克，白芨十五克，阿胶三十克，熟附子十五克，大枣十五枚，甘草十克。 山药，黄芪，人参补气，阿胶，大枣补血，当归补血兼活血，可以补而不滞。螵蛸，白芨收敛止血。附子回阳。 你第一次。再次排便，便中血块减少。呕血次数也减少了。 效不更方，继续服用。 张言正坐在小翠床边盯着小翠的脸看。 “你别这样看……你这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小翠下意识的往被窝里缩。 淤斑呈暗红色，之前是鲜红色的…… 张言正像是没听见小翠说话一样，“看看舌头。” 小翠探出头，吐出舌头。舌也是暗红色，舌苔厚腻。还是有牙龈出血。两臂皮疹若隐若现。 还是有瘀血，但不是热邪导致的，现在转为虚证了，因为颜色从鲜红色转为了暗红色。是气不摄血导致的。 党参五十克，生黄芪三十克，熟附子十二克，干姜三十克，灶心黄土十克，黄芩十五克，甘草五克。 党参黄芪补气，熟附子干姜回阳，灶心黄土止血。黄芩清余热，甘草调和诸药。 服用一次就把灶心黄土去掉。 中午张言正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 这大男人没想到还这么细心呢，小翠在心里暗笑。 但不知道张言正之前都是拿着碗直接怼着嘴灌的。 喝完药，小翠缓缓开口：“这次，谢谢你啊。” “这算什么，要是你出事了，我就没脸在这待了。” “哦。”小翠撅撅嘴。小翠揉揉肚子，之前肚子疼，现在还是有点疼，或者说不是疼，是饥饿……对，是饥饿感导致的那种不适。 “是不是肚子饿了？你这几天除了喝了点水，啥东西也没吃。” “那倒是有点……” “给你下个汤面条吧。” “啊？行啊……” 患者的止血算是勉强止住了，突觉恶寒，四肢冰凉，且关节疼痛，同时渴喜凉水。 老陆大脑飞速运转。 恶寒，是寒证表现。渴喜凉水又是热证表现。 是里热深重，同时寒湿之邪停滞肌表导致的。 关节疼痛就是寒湿邪所致。 一方面要发散寒湿，一方面还要泻里热。 第267章 千金百痛壮热方 表有实寒，因此可见恶寒，四肢酸痛。 里有虚热，故见渴喜凉水，便秘。渴喜饮水，口干咽燥则是阴虚。便秘则是胃阴不足。 西医继续补液支持。 用麻黄汤解表散寒。加玄参，麦冬滋阴。 玄参六十克，麦冬三十克，羌活十克，麻黄八克，桂枝八克，甘草五克。 玄参，麦冬补阴虚。羌活，麻黄，桂枝解表散寒，羌活兼能祛湿。 麻黄桂枝皆辛温药，助热伤阴，因此以玄参，麦冬制之。 服用一次。大汗一出，恶寒立消，四肢疼痛立止。 只剩下皮疹瘙痒这个一个症状了。除此之外还有恶心欲吐，食欲不振，偶尔腹泻。 皮疹瘙痒是热毒炽盛，导致瘀血，体内还有残存瘀血所致。 况且大汗一出，必定体虚，还要及时补虚。 通经逐瘀汤合生脉散。 生黄芪六十克，党参三十克，麦冬十五克，五味子十五克，桃仁十克，红花十克赤芍八克，皂角刺八克，柴胡五克，连翘五克。 老陆打开手机，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张言正打过来的，这下子才想起来小翠还在中医馆呢，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赶紧打过去电话。 “现在小翠怎么样啊？” 张言正说道：“还好吧，之前已经有好转了，现在又高烧了，这个高烧一直反反复复的。” “确实，我这个病人也是，高烧很难退，那就先退热。” “一直在退热，但是高烧反反复复的。” “除了高烧现在还有什么？”老陆关切的问。 “发斑，皮疹，现在有所消退了，主要是高烧兼有四肢疼痛。” “用千金百痛壮热方。” “啊？什么方？我怎么没听说过？”张言正一愣。 “关于这个方子，在退热这方面确实很生僻，是在《千金方》里的，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后来发现这个方子其实很好用，是三个经方的结合体。” 张言正立马从老陆的书架上面拿下来了孙思邈写的《千金方》 治伤寒头痛壮热百节疼痛方∶ 柴胡 栀子仁 芍药 知母（各四两） 升麻 黄芩 大青 杏仁（各三两） 石膏（八两）香豉（一升） 这个方子没有统一的名字，因为出自《千金方》，且治壮热百节疼痛，于是老陆就起了个名字。 叫千金百痛壮热方。 壮热是张体内热邪依旧盛大，因此张言正补药上早了。故导致症状加重，热郁四肢导致疼痛。 因此需要清热解毒。 小翠现在是身热烦躁，意识模糊，四肢烦疼，唇焦口燥，口干口渴。 表里俱是实热。 千金百痛壮热方相当于是栀子豉汤、白虎汤、小柴胡汤的结合。 柴胡三十克，生黄芩十五克，生白芍二十克，生栀子二十克，淡豆豉四十克，生石膏六十克，知母三十克，升麻十克，苦杏仁十五克，大青叶十五克。 俱是清热药，升麻虽然不能清热，但有升散之性，有助于发散热毒。 煎好，灌服一次。大概等了几个小时。 张言正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小翠了“怎么样？怎么样？” “感觉还好吧。”小翠说道。 张言正注意到小翠两臂皮疹已经消失，眼角的发斑也有所消退。 “不发烧了，感觉四肢也不疼了，但肚子还是有点难受，而且还有点恶心，想吐的感觉，浑身还有点发冷。” 第268章 和胃解表 《温疫论》：“疫邪留于心胸，胃口热甚，皆令呕不止，下之呕当去，今反呕者，此属胃气虚寒，少进粥饮，便欲吞酸者，宜半夏藿香汤，一服呕立止，谷食渐加。” 小翠不止胃气虚寒，尚有微微恶寒，说明也有寒邪在表。 和胃还要解表。 半夏藿香汤加紫苏。 紫苏三十克，生半夏九克，藿香十五克，生姜三十克，山楂十五克，陈皮十五克，白术十五克，甘草十五克。 紫苏既能解表散寒，又能行气和胃。是和胃解表之要药。 半夏，陈皮降逆止呕，生姜温中散寒。白术健脾。藿香和中止呕。山楂纯开胃。 坚持服用了一天。胃口大开。 能吃的下饭了，基本就没事了。 效不更方，继续服用。 退热已超过二十四小时，临床症状消失，基本可以判断算是痊愈了。除了还有点神疲乏力之外。 “你这做的啥啊真难吃。”小翠撅着嘴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小嘴嘟囔着：“我想吃肉，我要吃肉！” “嘿，那前几天抱着碗扒拉的人是谁啊？”张言正笑着看着小翠，打趣道：“病了一场口味还变刁了？” “没有啊，就是觉得这个面没味道啊。”小翠“我这都好几天没吃什么好东西了，好可怜……” “行了行了，别装可怜了。”张言正无奈的笑了笑，“你现在饮食必须清淡，我能给你加个荷包蛋都不错啦。” “对了。”张言正把镜子递给了小翠。 小翠一脸疑惑，反应了好一会才接过镜子，把头发捋到耳后，侧脸对着镜子一照，发斑竟然已经看不到了，彻底消退了。 但老陆这边，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症状很严重，可能是因为年龄的问题。 剧烈的腹痛，兼有呃逆，心慌心悸，恶心欲吐。 吃止痛药毫无缓解。 剧烈疼痛，拒按，是实证，结合大便秘结，可能是胃肠中有实热。 金铃子散加减。 金铃子又名川楝子，有清热解毒功效。 金铃子三十克，延胡索三十克，大黄八克，甘草十克。 泻下一次，没有便血。但腹痛依旧。 李松林问道：“按照中医的说法，泻下后一般症状都会有所缓解啊？” “那应该是不对证，不是热邪导致的”老陆转而问大妈“有没有发冷的感觉？” “有，全身都发冷。” 恶寒，那应该是寒邪导致的。 腹中寒气，雷鸣切痛，胸胁逆满，呕吐，附子粳米汤主之。 王利从外面排查一圈还有没有登革热患者，刚回到医院，就看到几个实习生就在药房就吵起来了，闹哄哄的。 “这个方子绝对不能开！开了要出事哒！” “我不这么觉得，这个方子是张仲景的经方，这么用恰到好处！” 几个实习生“群情激愤”，把药房的药师都整懵逼了。 但药师虽然没睡没说话，但看着方子也是眉头紧锁。 估计也是在犹豫要不要用这个方子。 王利赶紧过去：“哎呀都安静都安静，吵来吵去像什么样子。”转而问药师“怎么回事儿？” 药师吞吞吐吐的说：“这个方子……违背了十八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