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天,被太子殿下强取豪夺了》 第1章 毒妇重生 温如婉,前世天下皆知的毒妇人重生了。 上辈子,她坏事做尽,不惜一切代价,破除与夫君长相厮守的阻碍。 谋害婆母,残害庶出子女,将夫君的一众妾室毁容、毒哑卖到勾栏... ... 苍天有眼,她得了报应,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不是残疾就是早夭。 抱着冰冷又小小的尸体,她蒙骗夫君双双喝下断肠药,毅然决然结束了发烂发臭,令人不齿的一生。 再度睁眼,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待嫁闺中的青葱年华。 “跪下!” 温才照负手而立,怒目而视着才从外面回来的女儿。 温如婉被粗使婆子用力按在蒲团上,宛若惊弓之鸟:“父亲?!” 温才照看见女儿的惊恐的脸,顿时便半软了心肠,但他还是咬牙别开眼:“别叫我父亲,你私会外男,做出有辱门楣之事,恬不知耻!” 温如婉面色微红,清眸之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水光,委屈巴巴:“父亲,我没有... ...” 温如玥跳出来,指着她鼻子:“你还敢不承认!我的丫鬟都看见了你纠缠齐小世子,巴巴地往人家跟前凑。” 原来是她报信... ... 半个时辰前, 凉月湖的石桥上,温如婉与齐浥尘相对而立:“温二小姐,你若从这跳下去,我便当你对我是真心的。” 望着那无比熟悉却在此刻凉薄至极的眉眼,温如婉心如刀绞。 从前,她为了证明自己对他的爱,不顾一切从桥上跳下。 齐浥尘却扬长而去,徒留她浑身湿透,被众人围观,落下个有失体统的污名。 回到府中因此生生受了一顿鞭笞,叫她一连十几日承受皮开肉绽的痛苦,无法安枕。 想起这些温如婉低低笑着,叫人摸不清她的情绪。 “齐小世子,我不会水。” 齐浥尘清俊的脸上显出讽刺的笑:“原来温二小姐的爱慕如此肤浅,那便请你往后莫要在纠缠我了。 温如婉见他要走,上前两步拦住他的去路。 “既然齐小世子不想让我继续纠缠,不如就此断了我的念想?” 齐浥尘拧着眉头:“怎么断?” 温如婉有样学样,虚虚指着流动的河水。 “只要齐小世子跳下去,从此往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 齐浥尘要脸,他绝不可能做出有损侯府门面的事情。 “绝无可能。” 他甩袖,继而抬步要走。 温如婉转身,轻蔑地盯着他的背影:“原来齐小世子舍不得与我一刀两断,是在享受我锲而不舍的追求啊。” 齐浥尘被激,登时黑脸:“你胡说什么?谁享受你的追求了?” 温如婉神情嘲讽,耸耸肩摊开手。 一副谁激动,就是谁的样子。 齐浥尘气得咬牙切齿大步拾阶而上,与她平视:“倘若我跳下去后你还纠缠我,我岂不是亏了?” 温如婉当即端正态度,向他保证:“放心,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我约定的见证者。我,温如婉,若你今日跳河之后,再对你纠缠不休,愿于闹市之中掌掴二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齐浥尘腮帮子紧绷,沉默片刻,似乎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他朗声道:“好!一言为定!” 他笃定,这女人一定会忍不住继续缠上来,哪怕他如此决绝地拒绝了她,按照她那不要脸的性子,一定会。 齐浥尘脱下外裳扔在桥上,双手扒在石栏慢慢翻出去,阖上双目,视死如归般一跃而下。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温如婉隐于人群,当即抽身离开,唇角挂着冷冷的讽刺笑意。 自高自大的蠢货,慢慢享受众人的围观吧。 齐浥尘会游水,他很快游上岸,满心以为温如婉会拿着他的外衣,心疼地过来给他披上,没准还要在他面前落泪。 他连怎么嘲笑她都想好了,结果他一抬头,桥上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环顾四周,只有凑上来瞧热闹的老百姓,一见落水之人是个男人,都没了兴致,纷纷散开。 齐浥尘身上淌着水,连连冷笑:“很好,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是吧。” 祠堂里。 回想起这一切的温如婉仿佛能深切的感受到上一次被鞭笞后切肤的痛。 她眼底闪过锐利之色,垂着头。 “父亲,我承认我曾对齐小世子有过爱慕之心。可女儿今日,是下定决心要断了心思。与齐小世子见面,是将过往种种都说开,从此往后我与他两不相欠,各不相干。” 温才照怎会不知他女儿的执拗,有认定了的人,绝对不会移情别恋。 可他心中隐隐有着期待:“你说的可是真的?” 温如婉眼眶四周泛起粉红,晶莹剔透的泪划过细腻脸庞,她抬手抹去泪珠。 “女儿断然不敢欺瞒父亲。” 见她此番模样,温才照信了七八分。 温如玥却不想轻易放过她:“父亲!我的丫鬟都看到了!她在大街上……” “够了!” 温才照额角青筋直跳:“你派人偷偷跟踪你妹妹,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吗?滚回去闭门思过!” 温如婉唇角浅浅上扬,不动声色地偏头瞪了她一眼。 温如玥唇瓣微张,不可置信指着她:“父亲,她瞪我!她有问题啊!” 温才照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看见温如婉小脸上的慌张无措。 “父亲……我没有……” 温才照脸色顿黑,大声斥责:“再冤枉你妹妹!我便动用家法治治你!” 转而他朝温如婉伸出手,和颜悦色道:“婉儿,快起来。今日是不是吓到你了,快回去歇息吧,是父亲不好,没弄清楚状况就……” 温如婉缓慢摇头,一脸乖巧:“父亲拳拳爱女之心,女儿自然是明白的。” “婉儿,还是你懂事。” 温才照赞许的笑笑,他对这个女儿一向很满意,除了有关齐小世子的事外。 走出宗祠,温如婉与温如玥打照面。 温如婉撩了鬓边碎发掖在耳后,清眸亮晶晶的看她:“姐姐怎么还不回去呢?父亲看见你,怕是又要动气了。” 温如玥心里头气得要死,偏偏手里头没有她的把柄。 “你敢做不敢当!等着吧,父亲总有一天会识破你的真面目!” “啪!” 清亮的掌掴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娇呼。 温如玥的脸被打歪,一只手捂着左脸,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去。 第2章 教训庶姐 “你……你敢打我?” 始作俑者一脸平静,丝毫不慌。 温如婉逼近她:“怎么不敢?你一个庶女,这么些年以来,仗着你生母得父亲的宠爱,作威作福,竟欺压到我头上来。” 她捏住她的下巴:“你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想算计我。从前我处处忍让,换来你们变本加厉的欺压。往后行事前,先摆正自己的位置。” 温如玥推开她的手,下巴都被捏痛了。 这草包,以前只顾追着齐小世子,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旁的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怎的如今…… “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姐姐,长你一岁!世上哪里有妹妹打姐姐的道理!” 她挨了一巴掌的那半张脸红扑扑的,依稀看得清指印,微肿起来。 温如婉笑吟吟的,捏着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扇她的右掌,嫌脏。 “世上也没有姐姐昧着良心,偷拿妹妹物件的道理。姐姐,你的手脚不干净,伸到我房中来便也罢了,你敢偷拿我母亲的嫁妆,我还真得好好教你规矩。” 她盯着掌心一瞬,目光移到温如玥脸上,分外锐利。 “方才那一巴掌,就当做是个小教训。姐姐偷拿的物件全部还回来,我便不再追究,如何?” 母亲的嫁妆放在府内库房的小隔间里,温如玥偷过好几回钥匙进去,她打量着没人会去清点,少了一件两件,也不会引起注意。 不料,人的贪欲无穷无尽,像是无底洞,她越拿越多,越拿越不满足。 温如玥早就当掉了不少物件,化为银钱攥在自己手里头,她不可能拿出来。 她攥紧手腕,硬着头皮道:“有证据吗?你空口白牙污蔑我,还肆意掌掴我,我要去跟父亲告状!” 温如婉摊开手,无所谓道:“去啊,你猜父亲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温如玥不信邪,没有多加思量,莽着头便往厅堂里冲。 她步子匆忙眼角带泪:“父亲!父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温才照坐下来没歇多久,一团嫩黄色的身影扑在他脚下,左侧脸红通通的,像是被人打了。 他一手把人捞起:“玥儿,怎么回事?你这脸……” “是妹妹打的!” 温如玥吼出这句话时,眼眶里的泪水也决堤。 温才照却愣神片刻,换了副肃穆的表情:“玥儿,不可胡说。你妹妹最是乖顺懂事,怎么会对你下手?” 温如玥错愕,小口微张:“父亲!真的是妹妹打的,我何故要冤枉她啊!父亲不信的话,大可以叫妹妹过来,我们两个对峙!我冤枉了妹妹,就让我跪祠堂!” 她没想到,父亲真的不会信她。 温才照拂袖落座:“好啊,那就叫你妹妹过来,看看你们谁有错。” 他断定婉儿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即便一时气愤动了手,想必也是玥儿挑起的事。 温如婉人没走远,她知晓会有与温如玥对峙的一出。 进了厅堂,她盈盈欠身:“父亲。” 温如玥双眼通红,没了方才笃定父亲会帮自己的嚣张气焰。 温才照:“婉儿,你对姐姐动手了?” 她坦然道:“禀父亲,我确实对姐姐动手了。” 温才照横眉竖起,指着她:“胡闹!你身为妹妹,怎么能对姐姐动手!即便你姐姐派人跟踪你,她也是关心你,并无恶意,你为何要记恨她?” 他想不到旁的原因。 这两姐妹平日里相处不亲密,却从未动过手,起过多大的矛盾。 温如婉攥紧手帕,下巴微抬:“父亲,并非我记恨姐姐,而是姐姐做的事情着实荒唐。” 温才照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流转,满眼疑惑。 “婉儿,你继续说。” 温如玥急了,两手一抹泪就冲上来:“你休要说些莫须有的事情来污蔑我!” 温才照登时斥责她:“闭嘴!还没轮到你说话。”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连规矩都没学好! 温如玥憋着一股气,别开头转过去。 见她受挫,温如婉心情初霁:“父亲,我想说的事情并非今日姐姐派人跟踪我,而是她……” 她盯着温如玥:“她偷拿了我屋里的东西和我母亲的嫁妆。最先,我本不想计较,她是姐姐,拿我一些东西,我就当是送出去给她了。可她的手伸到我母亲的嫁妆当中,我实在是难以忍受。” “还望父亲,给我和母亲做主。” 话音一落,温如玥张牙舞爪道:“证据呢?你压根没有证据,就想着构陷我!” 她转头看向温才照:“妹妹胡言乱语,父亲不要信她说的。” 温才照一时间没了主意,心中左右摇摆…… 玥儿性子更为活泼欢脱,婉儿性子比较文静乖巧,可她们都不差,都是他的心头肉。 无论是玥儿偷了东西,还是婉儿撒了谎,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接受不了。 犹豫半刻,温才照抬眸:“婉儿,你说的事情,可有切实的证据?女儿家的德行为重,你不能让你姐姐名声受损。” 拖了这么些时间,温如婉早前派去的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父亲,我已经找了府里的丫鬟,去姐姐屋里搜查了。她拿的物件不少,总有来不及当出去的。” 温如玥闻言,蹙起眉头:“你凭什么让人搜我屋!” 温如婉:“姐姐想要自证清白,这也是个好法子不是吗?若搜不出赃物,我便自请十个手板,算是给姐姐赔礼道歉。” 温如玥倒不是害怕真搜出什么物件来,她早就把东西当出去了,她哪有那么蠢,把物件全部留在自己房间里。 气愤也只不过是因为,温如婉竟然不经过她同意,便让人搜屋了,她的颜面何在。 她一口定下:“好啊,要是没搜出来,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自请打十个手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温如婉见她一脸坦荡无畏的模样只想笑。 她拢了衣袖,也敛了笑意:“若是搜出来了呢?” 温如玥:“那我便自请罚跪祠堂三天,再手抄女诫十遍!” “一言为定。” 三人静静坐着等了一会儿,温如婉的婢女百灵迈着小步子低头快速上前来。 第3章 情敌上门 百灵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摊开,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对鲜艳欲滴的红珊瑚耳坠,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禀主君,这是从大小姐房中搜到的东西。” 温如玥瞪大双眼,冲到丫鬟面前看清了她手心里的物件,一颗心不安地疯狂跳动,她不是早就当了吗? “父亲,她们诬陷我!我真的没有拿!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房中,肯定是温如婉指使她的婢女放进我屋里的!父亲,我冤枉啊!” 温才照认得那双红珊瑚耳坠,那是他与宋慈竹定亲那日,她戴上的耳饰。 他一时怒火上心头:“物证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温如玥疯狂摇头:“不是,我没有!父亲,你想啊,若我真的偷拿了清雅轩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把东西留在房中,等着她们带人去搜!” 温如婉莞尔一笑:“所以你当了呀。” 她拍拍手:“掌柜的,进来吧。” 温如玥心里咯噔一声。 下一瞬,她常去的那家行当掌柜佝偻着脊背入了厅堂。他脸上布满沟壑不平的皱纹,步伐却缓慢稳健。 那是温如玥特意挑选的一个偏远行当,价格低一些她都忍痛当出去,就为了不叫人察觉。 温如婉怎么找到的?! 她颤抖着手:“你……你居然还找了伪人证!温如婉,你的心思真是恶毒!” 恶人先告状。 温如婉彬彬有礼:“劳烦你将这对红珊瑚耳坠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那掌柜年纪颇大,可他收到这么好的物件,心里自然记得, “一个月前,一位姑娘找我当了这副耳坠,她急着出手,我给的价格便不高,出了十两银子。后来,她源源不断拿好东西来,我心里有些害怕,便一笔笔记下了账,就怕这些东西它来路不正啊!” 他年纪大,可脑子还没糊涂。 “后来,这位百灵姑娘找到我,我才知这些物件都是偷来的!我做正经生意,可不敢跟偷盗扯上关系!” 温如玥急得脸红:“就算有人找你当物件,难道就是我吗?府里这么多人,那么多双手,万一是有人监守自盗呢?” 温如婉连忙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免得她冲撞老人。 “姐姐,不如我们先看看账本?” 一本崭新的账册出现在温才照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收支明细,翻阅这本账册的同时,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上面确确实实都是些宋慈竹嫁给他时带过来的嫁妆。 “温如玥!你竟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如玥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去,伸手去抓他的下袍:“父亲,我没有。” “你!” 温才照气得扬起手,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只能愤恨地放下。 他用力一扯,将温如玥揪着的衣袍从她手中挣脱开。 掌柜:“贵府的物件,我愿意悉数归还,可我损失的银钱……” 温才照作为一家之主,他自是要表态。 “你莫要担心,我府上一分不少会还给你,并且多赔偿你三十两银子,请你勿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可好?” 即便他的蠢女儿犯了错,终究是家丑,不便宣扬。 一旦说出去,他堂堂太师之女,做出偷盗物件的丑事来,他日后要如何在朝廷上抬得起头,少不得要落一个教女无方的骂名。 收人银钱,替人办事,掌柜高高兴兴跟着下人去库房领了银子,也痛快答应了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外人离去,温才照顿觉自己老脸都要丢光了。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混账事!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今日赎物和赔偿的银钱,通通从你的月例里扣!” 温如玥压抑着哭声:“父亲……” 她赔上三年的月例都不够! 温才照看向温如婉,眼里的火气才褪去不少:“婉儿,你说该怎么罚她?” 这件事情,受委屈的是清雅轩,他必须给出个交代,不能一味袒护。 温如婉拿回红珊瑚耳坠,握在手心里。 “依照姐姐先前说的,罚跪祠堂三天,手抄女诫五十遍吧。” 温才照松一口气,好在罚的不是很重…… 不料她慢悠悠补充:“三日内不许用膳,可略进一些水,父亲觉得如何呢?” 温如玥气得跳脚:“你是想饿死我啊!” “饿不死的,罚得重一些,也算是给姐姐长个教训。大家族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做出恬不知耻的事情来,若传出些不好听的出去,定要说我们温家姑娘德行有失,手脚不干净。” 温如婉眨巴着眼睛有几分水色:“妹妹会受姐姐的连累,连带着父亲,也抬不起头。” 温才照认同地点头:“婉儿说得对,你做了错事,就该拿出认错的态度来。我会叫人盯着你,若你撑不住饿晕过去,便给你请大夫。” 温如玥一口牙几乎要咬碎,没办法,只能忍下这口气。 *** 原以为事情平息落定,温如婉能落个清净,回清雅轩歇歇,不料衡阳郡主来访,指名点姓要见她。 说是女儿家的事情,要与她单独聊。 命人领去客房,温如婉刚踏入房门,迎头便浇来一杯茶水,她侧身躲过去,心有余悸。 衡阳郡主没得逞,恼羞成怒:“你竟敢躲!” 温如婉扫视屋内,发现她只带了一个丫鬟来,皮笑肉不笑道:“原以为郡主是不小心的,没成想是故意的。” 衡阳郡主,京城中出了名的跋扈皇族,仗着有大皇子这位父亲的庇护,在京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惜,前世太子殿下继位后,大皇子谋逆,抄了一家,男子斩首示众,女眷为奴为婢…… “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 墨钰涵把茶杯砸了:“你让齐哥哥跳河,刻意羞辱他,我不过是泼你一杯水,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温如婉:“……” 原来是那狗东西的爱慕者,来给他讨要公道。 她默默伸出三根手指:“玉瓷茶杯,三两银子。” 墨钰涵砸完还踢了一脚大块碎片,让一旁侍奉的婢女吓得变了脸色。 她真是个祖宗啊,伤了脚回去,大皇子妃会打死人。 墨钰涵一脸倨傲:“一个破茶杯,三两银子,难道我还会出不起这钱吗?你少岔开话题!说,为什么要让齐哥哥跳河!” 温如婉眉眼弯弯,假笑道:“他想跳,我还要拦着?” 她攥着拳头,轻捶桌面:“分明是你逼他的!” 温如婉分外无辜:“我一个弱女子,怎么逼迫得了齐小世子?” “还不是你对他纠缠不休!齐哥哥被逼无奈,才跳入河里躲开你。” 温如婉:“……” 第4章 原来是来向我讨债来了。 墨钰涵双臂环抱,不依不饶:“你以为齐哥哥不与你计较,你就可以装傻充愣,当做从未发生过吗?我当然会给齐哥哥讨一个公道!” 温如婉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朱唇微微上翘。 “那依着郡主的意思是?” “道歉!” 墨钰涵略一停顿又补充:“你必须亲自去齐哥哥面前道歉,这才能彰显出诚意。顾念着太师府的面子,我便不要求你跪下去给齐哥哥磕头了。” 她的口气中满含着宽容大度,眉眼间的傲气却暴露了她骄纵无礼的性子。 温如婉压下眉头,神情纠结,手帕被搅弄成一团,却并未卷出皱皱的痕迹,料子极好。 “郡主,并非我不愿当面给齐小世子道歉。而是世子落水那日,我已经许诺过,再也不会纠缠他。请郡主勿要为难我。” 墨钰涵眸光大亮,藏不住的激动,她带着几分狐疑追问:“真的?你再也不会纠缠齐哥哥?” 温如婉郑重点头:“我承认,从前对齐小世子的确存过几分欣赏,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强求不来。我既已决定放弃追求他,那便说到做到,不会再主动去寻他。” 墨钰涵勾起讽刺的笑:“我倒是难得听了几句真话。” 她不屑拂袖:“齐哥哥样貌,才识,家世,哪一样都算不得差,你若说你从未动过心,我还不信呢。话说开了,你记住,别再出现在齐哥哥面前,否则,别怪我欺负你。” 温如婉明丽动人,并没有驳斥她的话,而是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即便墨钰涵不说,她也不打算继续在齐浥尘面前凸显存在感。上一世的恩仇纠葛,她已经腻了。 这一世,她要换个方向。 墨钰涵心情初霁,起身便要离开,温如婉偏了些身子挡住她的路,笑吟吟道:“郡主,三两银子。” 墨钰涵出来得急,没有带钱袋子,转身看了侍女一眼,见人低着脑袋,便知晓她也没有钱能拿得出手。 她心口微微堵着,不情不愿从发髻上扯下一只金钗,又舍不得给出去。 绷着一张脸,回想今日有没有带稍微便宜一些的首饰。可她忘了,为了挺起腰杆子来找温如婉的麻烦,她把最值钱的首饰都戴上了。 眼下别无他法,为了面子,墨钰涵还是把金钗给了温如婉。 她有些肉疼道:“多的赏你了。” 原以为温如婉会觉得自己被人侮辱,羞愧脸红,没成想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久久不散,像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墨钰涵咬紧牙关,不愿继续待下去。 身后,传来温如婉清朗的声音:“多谢郡主赏赐。” 自从她上一世成了侯府的主母,统管全家,才意识到银钱有多么重要,能收拢人心,也能让旁人为你卖命。 她白皙指尖把玩着金簪,掂了掂分量,还不轻呢。 *** 清雅轩。 温如婉回到阔别已久的小院,过往少女时期的回忆缓慢涌入脑海中,她闭上双眼,细细嗅着院内的桂花香。 宋慈竹端着燕窝粥,立于屋檐之下冲她笑:“婉儿,快来喝粥。” 温如婉霎时红了眼眶,泪水决堤,朝她的方向提裙摆跑去:“娘。” 温和带着笑意的面孔,许久不见。 宋慈竹赶忙放下小碗,张开双手迎接朝自己奔过来的女儿。 “怎么了婉儿?谁欺负你了?” 温如婉摇摇头,泪水蹭在她的衣襟上:“没有,是我想娘了。” 阔别数年,逝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满眼爱意地望着她,她怎能不为此触动? 宋慈竹摸着她的脑袋:“好了啊,乖,不哭了。” 她端起燕窝粥,用瓷勺稍微搅拌后挖起一勺,吹吹气,递到她面前。 温如婉微微低头含进去:“好喝,娘煮的燕窝粥最好喝了。” 上一世,她嫁给齐浥尘没多久,宋慈竹便暴病而亡,后来她细细查探,才发现娘的死并不简单。 与府内的妾室林妙芬有很大关系,娘去世不久,爹就把她扶为正妻。 谁是既得利益者,一目了然。 …… 重来一回,温如婉可不愿被动挨打。 吃完燕窝粥,陪着娘下了一盘棋后,她主动问起:“娘,府里的对牌钥匙,你拿回来了吗?” 宋慈竹面色一僵,很快恢复平静:“没有,林姨娘管着家挺好的,她忙里忙外,我捞个清闲。” 温如婉:“那她没有克扣我们清雅轩的月例么?” 上一世,她查了账本才发现不对劲。娘的性子温吞,会逆来顺受,可不代表她也能容忍一个贱妾骑到她们头上来。 宋慈竹犹豫片刻,她摇摇头:“没有。” 温如婉不高兴地捏着黑棋,目光灼灼:“娘,你撒谎了。” 宋慈竹果然避开她的眸光,讪讪一笑:“为了一些身外物,破坏家里氛围的平和宁静倒是不值得。” 温如婉愤恨不平:“如果平静的日子要我们来受委屈,那我宁可让整个温家天翻地覆。” 她眸中迸发出来的恨意让宋慈竹诧异,嘴唇嗫嚅,却没发出声音。 *** 温如婉等宋慈竹午休时离开了清雅轩。 她去小厨房热了剩余的燕窝粥,盛出些放在小碗里,用食盒提着出去。 “林姨娘,二小姐来了。” 林妙芬斜斜地倚靠在美人榻上,一袭象牙白曳地长裙,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瞧着不像是生了孩子的妇人。 她见温如婉上前,才微微坐正了些身子。 “哟,稀客啊。二小姐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 温如婉恭顺地放下食盒:“林姨娘,我煮了一些燕窝粥,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林妙芬神色瞬间警惕起来,望向她的目光算不得和善。 燕窝粥?她能有那么好心? “二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这粥啊,我便不喝了。” 温如婉也不打算同她弯弯绕绕:“林姨娘,如今家中的对牌钥匙由你掌着,清雅轩的月例也是你命人分发下去的。可我今日查了账,给清雅轩的月例应当有五十两纹银,实际却只有三十两。我不明白,故而来问林姨娘了。” 林妙芬嗤笑,瞥了一旁伺候的丫鬟,满脸戏谑:“原来是来向我讨债来了。” 第5章 算计妾室 温如婉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但她的眼神却冰冷得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令人不寒而栗。 “讨债?那些本该是清雅轩的月例。若林姨娘想克扣,大可从旁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可偏偏在最容易查出来的纹银上动手。林姨娘心里倒真是无所畏惧啊。”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线:“不就是仗着父亲的宠爱吗?” 没了父亲的宠爱,她一个妾室,又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 林妙芬坦然自若:“是啊,我就是仗着有你父亲的宠爱。清雅轩的日子过得差,还不是你那母亲不争气,留不住你父亲的心?正妻又如何,府内女眷谁能有我体面?” 温如婉微微敛眉,一双美眸低垂,长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揭开食盒盖子,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食盒内盛着一碗滚烫的燕窝粥,晶莹剔透的燕窝在浓稠的粥液中若隐若现,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温如婉小心翼翼地将燕窝粥端出来,双手捧着碗沿,动作轻柔而优雅。她迈着小步走到林妙芬面前,然后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声音温柔。 “求林姨娘,不要挤兑清雅轩。我愿意孝敬姨娘,不与玥姐姐争。” 她忽然转了态度,声线软糯清甜,细听之下夹带着哭腔,低低垂着脑袋,模样可怜。 林妙芬心下没来由讨厌,激起怒气,一把掀了她呈递上来的小碗。 “我说了我不喝!” 温如婉不躲也不避,任由滚烫的热粥泼洒,烫伤白皙细腻的一双手,被烫得通红。 “林妙芬!” 门外炸进来的声音没来由叫人心慌,屋内丫鬟惊慌失措齐齐跪地,不敢抬头。 林妙芬一改慵懒的姿态,起身相迎,心虚道:“主君,你怎么来了?” 温才照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径直掠过她,气愤难当。 “我若不来,真不知你竟然会如此刁难我的女儿!” 他走到温如婉身边,看着她那被烫伤的手,心中一阵刺痛,眼里满是心疼怜惜。 这是他的嫡女啊,是他的心头肉。 “你这做派,恶毒至极!” 温才照双目几乎要喷火:“婉儿好心好意煮粥孝敬你,想让你不要过分克扣清雅轩的银钱,你竟敢不领情!你以为这些年,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么?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是给我变本加厉!” 林妙芬在温如婉面前摆的架子,完全摆不起来了,当即反应过来,是遭了温如婉那小贱人的算计! “照哥哥,我……” “你住口!” 温才照往常吃她这套柔情蜜意,可婉儿的手都烫伤了,他无心与她调情。 他斩钉截铁道:“你既然做不到公平公正,那府内的对牌钥匙就还回去!让慈竹来管家!” 言罢,他领着温如婉要走,林妙芬哭嚎一声:“照哥哥,你不能这样!” 人都走远了,她扒着门框,指尖几乎要扣进去。 *** 温才照请了大夫给温如婉看手,开了药膏,每日涂抹很快便能痊愈。 温如婉涂药的过程一声不吭,紧紧地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眼里蓄起的水暴露了她的痛感。 温才照心有愧疚:“婉儿,抱歉,是我骄纵了她。” 温如婉含泪摇头:“不怪父亲。” 温才照心口软成一滩温水,看向她的眼神不知不觉溢出慈爱,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她涂抹完药膏,一圈圈缠上洁白纱布,抬眸对上他的眼。 “父亲可是遇上烦心事了?” 温才照故作轻松一笑,原是不太想说,可他无意瞥她眼眶里的盈盈水光,又想着,同她说了也没影响。 “太子殿下失踪,圣上急得要杀人,命文武百官通通滚去找,一日找不回来,便一日不早朝。” 温如婉秀眉蹙起。 是了,曾经太子殿下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 皇帝发出万两黄金的悬赏令,只为寻回太子。 而后……太子伤重,于紫竹林寻回。 温如婉眸光一亮,跳跃着兴奋,顿觉这是个好机会。 她已是从一品太师之女,身世显赫高贵,上一世也在太子妃的擢选之内。 可惜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齐浥尘,装病推了。 重来一次,她若还不知该怎么选,那便是愚蠢至极。 狗屁爱情,谁稀罕谁去追求。 从今往后,她温如婉只要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位。 “父亲……” 温如婉忍着手疼给他倒了一杯茶:“父亲勿要着急上火,喝些清茶吧。” 温才照登时心疼地赶紧接过茶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他盖上茶盖,欣慰地喘出一口长气:“婉儿,还是你最懂事。” 温如婉脸上始终保持温和的笑容,慢悠悠地开口,提出请求。 “父亲,我伤了手,这阵子怕是不好孝顺您与母亲,请父亲允许我去城外的庄子上修养一段时间。近期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想静下心来,反省自身。” 温才照和颜悦色:“婉儿,你能有此般觉悟,为父深感欣慰。你去吧,把身体养好,了断往事,想回来了便回来。” “多谢父亲。” *** 家中的对牌钥匙回到宋悠竹手中,有了管家权,下人对待清雅轩便不敢过于轻慢。 温如婉放心地离开温府,仅带了贴身丫鬟百灵一人同往。 明镜山庄。 平日里负责管理和打扫的下人,接到二小姐要来的消息,齐刷刷待在山庄入口等待,有序排成两列。 温如婉乘坐小马车,并不惹人注意。 到达山庄入口,丫鬟百灵下去亮了温府令牌。 下人便恭恭敬敬的把车马迎入内。 温如婉仅露了一面,端方雅正地坐在太师椅上,模样清贵,让下人听百灵讲了些基本的规矩,命人无事不得上后院打搅。 她一回后院,便换了身便于行走的装扮,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细腻肌肤,她有些难受,却也能忍耐。 “百灵,你这些时日,便做出我还在山庄内静修的假象。等我回来。” 百灵是宋悠竹从人牙子手里亲自买回来的丫头,从小陪着她长大,完全忠心于她。 温如婉偷偷从后门离开,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她曾跟随父亲入宫参加宫宴,遥遥见过太子墨凌煜一面。 那人立于高台之上,身穿一袭月牙白锦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他高高在上如冰雪之巅,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温如婉依稀记得他的样貌,紫竹林一行,她势必要找到人。 第6章 太子殿下 一连三日,温如婉不停奔波于山林中,她活了两世,胆识自然比少女时期强上不少,偶尔遇到一些大虫,她也能淡定地掏出药粉,将其驱赶。 包袱里的干粮一日比一日少,她也愈发急切。 行至深山处,她见到一间茅草屋,想着进去讨上一口水喝,掠过窗台时,却眼尖地看见了榻上安安静静,双目紧闭的墨凌煜。 温如婉一抹脸上的泥渍灰尘,秋眸亮起光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 听到脚步声,屋内走出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样貌憨厚,面露疑惑地看向她。 温如婉发丝凌乱,裙摆沾了不少泥土,轻而易举流露出易碎感。 她合上双手,面露乞求:“大哥,求你可怜可怜我,给一口吃的吧。我与夫君在紫竹林走散,我寻他多日了!” 柴宣上下审视她一遍,不疑有他,招招手:“过来吧。” 温如婉跟着过去,进了屋内,她手上被塞了两个白面大馒头,光是一个就有她脸那么大。 柴宣热情大方:“吃吧,今早刚出炉的白面馒头,遇上我算你走运。” 温如婉佯装被饿狠了的模样,大口大口啃着馒头,眼神却不老实地往里屋飘去。 她不慎被噎住,咳了好几声。 柴宣着急忙慌地给她倒水喝,见她迟迟不接过去,他赶忙解释:“这杯子我也刚洗过,不脏。” 语气有些不耐烦,心地却是良善。 温如婉小啜一口,稍微缓过劲来:“谢谢大哥。” 柴宣:“别客气。” 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怪异。 柴宣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她的脸吸引过去,即便她脸上满是灰尘,依旧掩盖不了清丽无双的容貌。 她生的真好看。 萌生了这个想法,柴宣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是畜生啊,她已为人妇! 他万分尴尬地开口:“姑娘,你夫君的模样可以同我大致说说,我是这山中的猎户,没准能碰上,帮你找找人。” 温如婉满脸惊喜道:“那真是麻烦了!我急着寻人,脱难之后,定然给大哥送上重礼!” 没等柴宣说出拒绝的话,她继续讲:“我与夫君走散那日,他身上穿的一袭玄衣,上面绣着白鹤图腾……” 柴宣猛然打断她:“姑娘,你要找的人,似乎……就躺在我的卧房之中。” “当真?!” 温如婉蹭得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 柴宣没有拦她,跟在她身后。 榻上躺着的人,浓墨般的长发铺散开来,眉目如画,肤色如玉,,一袭玄色衣袍破烂不堪,上面沾着点点血迹。 温如婉当即红了眼眶,扑上去:“夫君……” 她的手虚虚搭在他身上,一点劲都不敢使。 上一世,太子殿下重伤久久未能苏醒,被寻回东宫,治疗耗时良久,才缓慢恢复……想来是伤的极重。 温如婉水灵灵的清眸像是一汪泉水,眼泪说掉就掉,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 “多谢大哥救我夫君!” 她说着便作势要给他下跪磕头,柴宣赶忙扶住她的手肘,又觉得逾越,快速收回,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你不用客气。我这物资比较匮乏,你夫君伤得很重,我只能勉强用草药给他吊着一条命。” 言罢,他不解追问:“你们……是在紫竹林遇上仇家追杀吗?你夫君身上的伤,除了极重的内伤,外伤也有不少,像是被刀剑划破刺穿的……” 温如婉没查验过墨凌煜身上的伤,自然不知他哪里伤得厉害。 她眼睫毛上挂着水珠,信口道来:“我与夫君两人是京城中的商户,无权无势,做点小买卖度日,却不知怎的,得罪了京城里的权贵。” “夫君皮囊生得好,他被郡主盯上,郡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孙女,她想要什么得不到?我与夫君一对苦命鸳鸯,无奈抛下京城里的产业,浪迹天涯。” “却不曾料到,那郡主娇蛮跋扈,得不到便要赶尽杀绝。我与夫君,这才遭了难……有幸得大哥救助,夫君尚有一线生机,否则我也只能殉情。” 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 柴宣是个糙汉子,也被他们之间的情深打动。 “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度过难关。郎君没有为了权势荣华抛弃你,他也算是个专情的汉子,我敬佩他!” 温如婉抬手擦拭泪痕,鼻子酸酸的,眼眶四周红了大片。 这故事编的,她都带了几分真情进去。 “大哥,我与夫君脱难后,会报答你的!” 柴宣豪爽一挥手:“不用,我做好事,从来都不是为了能得到回报,姑娘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感。那都是我心甘情愿帮你们的。” 温如婉含泪颔首:“大哥贵姓?” 柴宣:“免贵姓柴,名宣,你可以叫我柴宣。” 温如婉款款欠身,姿态颇为雅致:“多谢柴大哥。” *** 柴宣进山采草药,让温如婉待在屋里守着墨凌煜。 温如婉确实累了,便没有跟着他一同进山,趴在床沿陪着人小睡一会儿。 连日来的奔波,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此番入梦,倒是难得做了个母仪天下的好梦。 她是被外力摇晃醒的。 温如婉睡眼惺忪,对上柴宣焦急的眼神,她清醒不少:“柴大哥,怎么了?” 见她终于醒了,柴宣急切道:“有官兵进入紫竹林了!” 温如婉心里咯噔一声,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那些人断然是来寻太子殿下的,她的目的尚未达成,怎么能看着官兵把人带回大内? 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柴宣还以为她被吓到。 “姑娘,紫竹林很少有官家的人出现。那些官兵,十有八九是郡主派来搜山的。你别怕,他们没有我熟悉紫竹林的地形,我能带你们躲过去。” 温如婉眼睛发亮,惊喜道:“柴大哥,你还愿意帮我们?得罪郡主,不是小事……” 她面露纠结之色,轻咬下唇瓣:“我与夫君,都不愿牵连旁人。况且柴大哥对我们有恩!我们更不能把你拉下水啊!” 柴宣的话音铿锵有力:“我人都救了,还能不管吗?姑娘,你别推辞了,眼下时间宝贵,我们必须马上带着你夫君转移,这儿不安全。” 第7章 大卸八块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虫鸣声和微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 柴宣背着墨凌煜,带上温如婉,三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前行,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得茂密起来。 黑洞隐藏在山壁之间,被藤蔓和草丛所环绕,柴宣手持木棍拨开,能感受到里头的凉爽。 温如婉小心翼翼地拿出火匣子,吹了一口,火焰跃动发出微弱光芒,勉强照亮四周。 柴宣把墨凌煜放到草垛子上,才直起弯折的腰,摇动酸涩手臂。 他喘着气,有些累:“姑娘,此处是我平日里打猎会用作临时休息的山洞,极其隐蔽,一般人都找不到。就是简陋了点,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温如婉环顾四周,的确没有多少东西,床榻都是用野草厚厚铺一层。 桌椅凳子,不是缺了腿,就是高低不平,连喝水的碗都豁了口子。 环境确实艰苦,但温如婉能够忍受。 “柴大哥,我和夫君能有一个落脚点属实不易,决然不敢再挑剔。” 柴宣给她留下一把砍柴刀防身。 “姑娘,我不能在这守着你们。屋内有人生活的痕迹,绝计躲不过官兵的探查,我必须回去应付。你自己小心,等官兵离开,我立刻回来接你们。” 温如婉脸上挂着担忧,点点头:“柴大哥,你也一切小心。莫要与官兵起冲突,必要时刻,可以将我和夫君供出来,我们不会怨恨你。” 她这么说,便是打定了柴宣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柴宣心口一暖,愈发坚定了要护着他们夫妻俩的心。 他不是黑白不分之人,更不会助纣为虐,今夜哪怕他被官兵抓去盘问,他也绝对不会把他们供出去。 “姑娘,我走了。” 临了,他还掏出两个用纸包好了的馍馍,塞给温如婉。 见他出了洞口,温如婉心里有些复杂,她与柴宣认识不久,若要她完全信任他,绝无可能。 可如今的境况,她压根没得选。 墨凌煜昏迷不醒,光凭她的力量要把人带走,基本不可能做到。 温如婉阖上双眸,抓紧了手里的馍馍,只能赌一把了。 她静静坐了快一个时辰,柴宣还没回来,她有些犯困,卷上衣袖,朝着手腕咬了一口,稍微回了些精神。 偏过头去望了墨凌煜一眼,温如婉收回目光,突然眼尖地发现,洞外竟然有一条蛇正缓缓爬进洞穴。 那条蛇通体碧绿,身上有着细小的鳞片,头部呈三角形,嘴里还不时吐出猩红的信子。 它的出现让温如婉心中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慌忙在包袱里翻着硫磺粉,攥住一只瓷瓶,拔了塞子便往蛇那边倒了不少。 可惜她先前准备的硫磺粉已经用了很多。现在只剩这么一些,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糟了。” 温如婉尚未想到对策,便见洞口又缓慢进来了一条小臂粗的蛇。 她登时心凉一半,眼神警惕,紧紧握着柴宣留下的砍柴刀,手心不断冒出冷汗,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墨凌煜的身子虚弱,一旦中了蛇毒,怕是更难活命。 她提刀护在他身前,闪烁着寒光,那两条蛇嘶嘶吐着蛇信子,缓慢朝着她所在的方位靠近。 温如婉双眼一红,提刀砍向其中一条,另一条却朝着她握刀的虎口咬去。 霎时间,她手上出现两个小血洞,不慎中招。 心中的恐惧随着伤口消散,温如婉大着胆子上前,深吸一口气,用力挥起刀。 刀光闪过,蛇身瞬间断裂成两截,鲜血四溅。 无独有偶,两条蛇皆死于刀下。砍死了还不过瘾,非要将蛇身大卸八块。 洞内弥漫着血腥气,还有碎成一块块的蛇肉。 温如婉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她松开手,让手中的砍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将右手抬到嘴边吮吸,试图吸出虎口处伤口中的毒血,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血迹。 一吸一吐。 等到血液颜色恢复正常,她才停止吮吸,利落地撕了衣裙摆,用布条把伤处包裹住。 动作行云流水,是超脱她此番年纪的镇定从容。 温如婉依旧不太放心,给墨凌煜上下检查了一遍,确保他没有被蛇咬才靠在他身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静坐到天明。 *** 山洞内血迹斑斑,断成好几截的蛇身随意散落,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温如婉环抱双膝呆滞地坐着,神情木然。 柴宣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他焦急地大步上前,蹲下身去看温如婉:“姑娘,你没事吧?”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星半点的血痕,可温如婉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见到柴宣,才木然地扯动嘴角。 “柴大哥,你回来了。” 柴宣有些难堪,他昨夜想快点返回山洞,路上却被官兵抓到,问他大半夜不待在家里休息要去哪里? 他说晚上睡不着,出来抓几条蛇回去泡酒。 那官兵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抓了,带回去审了一番,见他确确实实是个普通的猎户,才将人放走。 嘱咐他晚上少出门,免得惹麻烦,勿要抓不到蛇反倒被蛇咬。 谁知,山洞进了蛇…… 温如婉见他脸上挂着愧疚,她淡淡一笑,指着那把砍柴刀。 “好在昨夜柴大哥给了我一把刀,否则我和夫君,肯定要被蛇咬死了。” 见她依旧乐观,柴宣说心中无半分触动那是假的。 他忍不住问:“你受伤了吗?” 话音一落,他便察觉她的右手用布条包住了。 柴宣伸手想要查看,又顾及着男女大防,没有碰到她。 温如婉诚然道:“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好在蛇毒没有那么厉害,我把毒血吸出来了,眼下一点事都没有。” 其实她的手脚很麻,她不知道是一晚上一动不动导致的,还是残留的蛇毒在发挥效用。 温如婉强撑着起身,粲然一笑:“柴大哥,谢谢你。” 柴宣眉间担忧不减:“姑娘,被蛇咬了不是儿戏,我去给你找些能够清热解毒的草药,敷着伤处。” 温如婉没有推拒,她也不能容许自己的身子出现任何问题。 能够提前规避,自然是好的。 柴宣很快带回了草药,他用光滑的石头把草药捣烂,给温如婉敷上才缓了一口气。 “姑娘,我带你们回去吧。” 温如婉没想着一直麻烦他。 何况她希望墨凌煜醒来之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柴大哥,你一直都在帮我们,我对你心存感激。但我与夫君,不好一直麻烦你,紫竹林附近有一山庄,是我和夫君名下的产业……” 她想让柴宣,帮忙把墨凌煜送去明镜山庄。 第8章 带回明镜山庄 柴宣听了她说的话,没有立即表态。 略一思索才道:“姑娘,救人救到底,我不怕被你们麻烦。你们若回到自己名下的山庄,保不准郡主的人会追过去搜查,届时,你们该怎么躲?” 待在紫竹林,他还能想办法帮他们躲避官兵搜查,一旦出了紫竹林,他便没有那么熟悉外界的地势。 哪怕想要出手相助,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如婉悠悠摇头:“柴大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郡主她未必会去搜我们名下的庄户,何况,夫君重伤,定然要请个大夫看诊。若我们一直待在紫竹林,保不齐消息泄露后会牵连你。” “那我和夫君的罪过岂不是大了?我与他只想双宿双飞,并不想牵连任何一个人,求柴大哥成全。” 话都说到这份上,柴宣继续干预她的决定也是不妥。 毕竟接下来的路,还是他们夫妻两人一起走。 柴宣拱手,妥协道:“好吧,姑娘,你我陌路相逢,算是有缘。日后若遇上难处,你大可以回紫竹林找我,只要我能够帮得上的,我一定全力相助。” 温如婉清眸含着潋滟水光,向他欠身行礼。 “柴大哥的恩情,永世难忘。” *** 明镜山庄。 温如婉带着柴宣从后门进去,百灵早已打点好了山庄内的一切,前院仆从断然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后院来。 他们进去后一路畅通,直接抵达温如婉的卧房。 她暂且没有让人收拾出旁的屋子,把太子殿下放在她房中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柴宣帮她把人安置好,而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梁柱上挂着华丽的绸缎,地面铺了柔软的地毯,家具也都是用上等木材精心制造而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样样价值不菲,看着屋内精美的装潢,柴宣悬着的心落下。 的确,此处的环境比起他那潦草简单的茅草屋,胜出不止一星半点儿。 “姑娘,我便先离开了。” 见过了繁华,他没打算一直赖着不走。 温如婉:“柴大哥,你等等。” 她急忙转身回了房中,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递给他。 “柴大哥,你帮了我们太多。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一些银钱。还请柴大哥不要推辞,收下吧。” 柴宣站着没有动:“姑娘,我帮你们不是为了邀功请赏。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外物。” 温如婉还是把银票塞到他手中,就像当初他二话不说给了她两个馒头一样。 她柳眉微微弯着:“柴大哥,我知道你不是贪慕权势富贵之人。否则,你就不会冒着得罪贵人的风险,来帮我们了。” 略一停顿,她继续道:“就当是,为了我内心宁静一些,你收下吧。” 她不介意一个人把救下太子殿下的功劳全揽下,可她还是想着应给柴宣一些好处,对得起他这几日的照顾。 柴宣闻言,也没再继续推辞下去,将银票叠放整齐,收入衣襟内。 他朝温如婉拱手弯腰:“姑娘,后会有期。” 温如婉浅浅一笑,没再说些什么。 后会有期? 倘若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他们不知会以何种身份相见…… 其实,不见也行。 柴宣离开后,百灵才露脸,瞥了榻上躺着的男人一眼,飞快收回目光。 “小姐,他是?” 温如婉一连出去好几天。 此番回来,身边却跟着一名粗犷的男子,背上还背着一个。 要说不担心,是假的。 如果小姐在外出了事,百灵用不着老爷夫人责骂,自己便会愧疚得抬不起头。 毕竟是她帮着小姐隐瞒了行踪。 温如婉没打算戳穿墨凌煜的身份,只当做不知,那她自然也不会告诉身边人。 她把脏兮兮的外衣脱下,“日行一善,我在路上捡回来的,受了点伤,治一治还能好。” 见她身上沾了不少泥土灰尘,百灵:“小姐,我去给你烧水吧。” 温如婉从前极其爱洁净,衣裳上只要脏了一点,她便闹着要脱下来,绝对不能叫齐浥尘看见,损伤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现在她却没那么在乎了,就像没那么在意那人了一样。 “百灵,不着急,你先去给这位公子找个大夫来瞧瞧,他伤的不轻,要当心些,再从前院叫几个丫鬟小厮,收拾出一间客房。” 百灵:“收拾出一间客房给这位公子住吗?” 温如婉轻笑,哪怕脸上沾着几道明显的灰色痕迹,也难遮绝色容颜。 “不,给我住。” 她要给墨凌煜最高优待。 卧房内的装饰粗略一扫,便知是姑娘家的闺房,早早在他心中定下是位姑娘救了他的念头。 往后想要再与他深一步接触便会更加容易一些。 百灵没说什么,依着小姐的意思去叫人来后院伺候。 温如婉沐浴过后,浑身舒畅,她换上了一袭轻飘飘的百褶留仙裙,轻盈飘逸,仿佛能随风起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气息。 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百灵请的大夫也到了,进入她的闺房。 后宅不少下人还以为是二小姐病了,做事也仔细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温如婉端坐在梨花黄木椅上,见大夫来了这才起身,领着他往室内去。 “此人是我在山庄附近捡回来的,他受了伤,却还有呼吸。我想着还有救,便把人带回来了。请您仔细瞧瞧,若需要什么药材,我即刻吩咐下人去购置。” 大夫提着药箱亦步亦趋,姿态放得低。 “小姐心善,老朽这便给公子诊治。” 温如婉颔首,没有再出声打扰他。 大夫的脸色愈发凝重,想要脱了墨凌煜的衣裳查看他的外伤,碍于温如婉在场,一时停下手脚。 温如婉当即会意,转过身走出去几步,放下珠帘。 半遮半掩,她没回头。 耳边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钻进她脑海中,墨凌煜的欣长身影徘徊不定。 等到大夫给他穿好衣裳,“小姐,可以了。” 温如婉没有掀开珠帘走进去,隔着一段距离,她亲切问:“大夫,他的状况如何?” 大夫:“这位公子的外伤不多,看不见的内伤却严重,像是受到了猛烈撞击,五脏六腑都受了损伤,体内淤血颇多,需要好好养护。” 依照他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 第9章 我快憋疯了! 大夫迟疑补充道:“似乎坠过崖,又强行催动内力打斗,经脉逆转。” 温如婉若有所思,太子殿下失踪一事,定然牵扯皇权斗争。 上一世太子殿下被寻回后,不久,三皇子便惨遭贬黜,圣上大怒,夺了他的亲王之位,并将人逐出京城,很难说这两件事情没有任何关联。 或许是顾及着皇家的脸面,才没把此事的缘由公之于众。 温如婉猜了个七八分,没继续想下去,左右都不是她该费心的事。 谁是储君,她的心就向着谁。 “劳烦您多费一些心,不管需要多少药材,我都能买来。若能救回他,我定然有大礼奉上,以谢您的恩德。” 大夫听了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医者仁心,小姐即便不说,老朽也会倾尽全力救治这位公子。” 温如婉笑意晏晏,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弯成小月牙,模样看起来极其乖巧可人,又讨人喜欢。 “有劳了。” *** 温如婉亲自给他熬药,从未有任何一次假手于人。 她的手很稳,没有出过差错。 每每煮好了,便亲自端过去,吹凉一些,一口一口慢慢喂给他喝,耐心极好。 百灵想帮她,她没答应。 温如婉脸上始终带着笑,没有一丝疲倦。 “我如今待在此处,无事可做也是无聊,不如学着照顾人,日后能多多孝顺爹娘。” 百灵不太相信小姐的话。 “小姐,你若说你学着照顾人是为了齐小世子,可信度还稍微高一些。” 被侍女调侃,温如婉也不恼。 神情稍淡薄,“百灵,往后勿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那人。” 百灵面色一僵,干笑两声:“小姐,你真的放弃齐小世子了?” 她从没见小姐对齐小世子如此冷漠又不在乎的模样,连提一嘴都不愿意。 温如婉:“从前我心悦于他,我不否认。可我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百灵不解,挠挠头。 温如婉好脾气道:“他的家世的确不错,可我也不是配不上。他的相貌,比起我随手救起的人,还要差不少。再谈他的为人,简直……” 她梗住一瞬,“简直虚伪做作,卑鄙无耻,无信无义……” 一连串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温如婉扭头看了平躺在床榻上的墨凌煜一眼,赏心悦目,方才被人渣弄糟的心情霎时晴朗。 她也不明白,曾经自己怎么就瞎了眼。 明明见过了比齐浥尘好上千百倍的人,却还是着迷了一般,追在他身后跑。 百灵脸上的震惊之色浓重,她压根不相信那些贬低齐小世子的话会从自家小姐嘴里蹦出来。 从前,旁人若要说齐小世子一句不对,小姐一定会上去跟人拉扯,轻则吵一架,重则动过手。 若没见过她的疯狂,百灵断然不会如此吃惊。 “小姐,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温如婉不以为然:“人都是会变的,一成不变的只有死物件。” 她抬手,鬼使神差摸上墨凌煜的脸,他若醒了,便不会叫人碰吧。 “我觉得,我救回来的这人,比起齐浥尘,能甩他百八十条街。” 百灵慌张跑去把门关上,生怕旁人会将这一幕看了去,败坏小姐的名声。 当事人却不甚在意,百灵顿时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她咽下一口唾沫:“小姐,你不会是因为见了他,才对齐小世子变心吧?” 温如婉懒得解释太多,当即认下,“是啊。” 百灵:“!!!” “好!” 百灵一蹦三尺高,脸上洋溢着激动之色,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小姐,你终于清醒了!”她拉着温如婉的手,“那齐浥尘,家世样貌人品样样比不上小姐,小姐爱慕他,他却羞辱小姐!我早就想找人打他一顿出出气!” “可他是小姐喜欢的人!我非但不能打,我甚至不能在小姐面前说他的坏话!这么些年看着小姐越陷越深,我快憋疯了!” 温如婉错愕。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耳边只有百灵喋喋不休的吐槽。 “小姐听闻他喜欢木兰香,日日都用着自己不喜欢的味道泡澡!他这狗东西,居然说小姐身上的香熏得他头疼!头疼有病就去治啊!” “小姐亲手给他挑了一支玉笛作为生辰礼,他却毫不留情地当场砸碎,讽刺小姐送的东西连砸核桃都不行。砸核桃怎么不用他那死脑子砸!玉笛可贵了!” “他说他喜欢安静的地方,小姐为了请他听戏,包下整个茶楼,他却说小姐铺张浪费,奢靡无度,不知与百姓同乐。” “……” 一件件往事,从百灵的口中掀起,把温如婉的思绪带回曾经。 她愈发觉得其实自己脑子也有点毛病,满心满眼都是他,连自己的尊严都不顾,拿出十分去爱他,没有一分留给自己。 最后过得那么凄惨,她也活该。 温如婉嗤笑一声:“是啊,他这个狗东西,一点都不值得。” 百灵眼眶都泛着粉红,“好在小姐现在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往后再也不要喜欢他那个人渣了。” 她私心觉得,小姐值得这世上顶好的男子来相配。 而不是那不知好歹的齐浥尘。 温如婉抬手摸摸她的头,眉眼温柔:“嗯,我绝不回头瞧他一眼。” *** 一连治了十天,大夫同温如婉说:“他的情况已有极大好转,想来近几日便能醒。” 当夜,温如婉给他熬药时便烫了手,把百灵心疼坏了。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眸底闪过狡黠之色。 让百灵严严实实地把手包成了粽子。 最好是等墨凌煜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伤了的手,届时不怕他心中毫无动容。 那日过后,温如婉没有再回客房安寝,她趴在墨凌煜的床沿,每夜只睡一两个时辰。 效果也很明显,她眼下乌青浓重,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爬上了几缕血丝。 脸颊也显得有些消瘦,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温如婉照着镜子,满意极了。 百灵想为她上妆,用些粉遮一遮脸上的憔悴之色。 “小姐近些日子都消瘦憔悴了不少,还是不要日日守着他了,叫谁来都一样,何必小姐亲自来。” 一样? 当然不一样啊。 温如婉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调笑道:“百灵,我不守着他,去守着齐浥尘?” 百灵:“……” 那还是他吧,起码不会惹小姐伤心难过。 第10章 病美人妆 温如婉指着眼睛下方,“不要把乌青全遮住,也不能一点都不留,嘴唇不能太红,脸上不涂胭脂,眉毛颜色也可以稍微淡一些,画个远山眉吧……” 百灵连连称是,她算是明白小姐的意思了。 “病美人妆。” 从前小姐为了博取齐浥尘怜爱之时,想出来的妆容,看着人憔悴破碎却不失美感,楚楚可怜。 想到此番不是为了齐浥尘那狗东西画出来的妆容,百灵干劲都足了不少,使尽浑身解数来完善温如婉脸上的妆容。 “小姐本就够美了,又何须上妆?朱唇不描画而红,想要浅淡一些的唇色,还要用上一些珍珠粉。” …… 温如婉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越来越满意。 “百灵,你手艺有进步。” 百灵有些骄傲,拍着胸脯,“那是!今非昔比了。” 上完妆,百灵离开房间,温如婉坐到床沿,垂下眼帘安静看着墨凌煜。 屋内着实安静,看着看着她便有些困倦,挪到地毯上,脑袋靠着床沿,垫在手臂上,倒也不觉得膈人。 迷迷糊糊便入了梦。 梦里一片空白,忽然,前世的零碎记忆一幕幕闪过,有她把妾室卖入青楼的场景,也有她抱着逝世的孩子崩溃大哭的场景…… 温如婉的眼泪浸湿了衣袖,时不时呜咽几声,好比杜鹃啼血,闻者落泪。 墨凌煜的眼睫微微颤动,呼吸重了几分,接着,毫无预兆睁开双眼。 少女闺房的布置入了眸中,他顿觉诧异,目光下移,见到趴在床沿小憩的姑娘,眼睫毛上挂着细小泪珠。 他试图动了动手,却不慎碰到她的手臂。 温如婉满眼茫然地睁开清眸,对上他探究中带着陌生的目光,她脸上迅速绽放开明媚的笑意。 很是惊喜道:“公子,你醒了。” 墨凌煜见她穿着简单,半披散的少女发髻上仅松松地簪着一只白玉钗,上面是玉兰花的图案。 眼下乌青经过泪水的洗刷后愈发清晰,叫人难以忽略。 他方才的警惕心淡却半分。 见他不说话,温如婉率先打破僵局:“公子,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言罢,她猛然起身,眼前一黑,极快扶住床榻,没有摔下去。 脸上带着局促的笑,她很快便转身小跑出去。 墨凌煜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没多久,温如婉就带着大夫进来了。 “他刚醒,您再给他把把脉。” 大夫提着药箱进来,墨凌煜配合地伸出手腕。 一搭上脉,大夫眉眼间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 “小姐,这位公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日后只需按时服药,化解体内的淤血,好好养伤,便能痊愈。” 温如婉展颜一笑:“多谢!” 等她送大夫离开,屋内又剩下他们两人。 温如婉见他迟迟不说话,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公子,你渴了吗?要不要喝些水?” 墨凌煜戒备心没那么容易放下。 他静默的双眼异常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 他不喝,温如婉当着他的面自己喝。 墨凌煜一怔,那杯水是没有问题的。 她是在向他证明吗? 温如婉重新取了一个杯子,照常用了方才的一壶水,没有问他要不要喝,端着茶杯款款行至床沿。 她眉眼含笑,“公子遭逢大难,昏迷多日,与不相识之人相处,自然心怀戒备。我已尝了那水,公子疑心,可尽消?” 墨凌煜的顾虑被人洞穿,眼前之人眸光澄澈无尘,想来不是心机深沉之人。 他识人目光一向准的可怕。 此番,当也不会例外。 “多谢。” 墨凌煜全手全脚,如今苏醒不好继续叫人麻烦来伺候他,便挣扎着要起身,背上的伤口有撕裂感。 他面色很冷,没有停下动作。 温如婉当即将茶水放在小矮桌上,为他拿了两个软乎的枕头,放在背后倚靠。 “公子伤势并未好全,需得好生注意。” 墨凌煜坐起身来,顺势靠在松软头枕上,紧绷的身体得到片刻舒展。 他闪烁的目光摇晃,“有劳了。” 温如婉转而端起茶杯递到他手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宛若晶莹通透的玉石,接过茶杯之时,浅露出青色的筋骨,张力十足。 茶杯在温如婉的手上整好,到了他手上便显得小巧。 仰头便一饮而尽,见了底。 墨凌煜干燥的喉舌被水润过,薄唇也沾上点点水渍,他放茶杯,神色松懈几分。 “敢问姑娘,孤……我,怎会出现在此处?” 他记得,被一群人追杀后,负伤跳崖,被树枝刮伤了几道,并未摔断手脚,强撑着身体的疼痛往林中逃。 或许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后来……他便没有印象了。 温如婉手指搅弄着巾帕,敛下眼睫毛。 “公子昏厥于山庄附近的紫竹林,我外出散心之时,无意救下公子。当时公子一身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力气单薄,实在扶不起公子,便返回山庄叫上几个人手,一同将公子带回来。” 说这些话出来,温如婉毫不心虚,叫人难以分辨真假。 心中不免有旁的想法。 她给了柴宣不少银票,不光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定。 因果轮回,有得有失。 他拿了银票,就不该继续占着太子殿下救命恩人的名头。 更何况,是她找的大夫,是她花钱买药,是她贴身照顾。 她当然是墨凌煜的救命恩人,而非旁人。 救下太子殿下的功绩,只能归她温如婉。 日后她成为太子妃,定会保他一世安乐富贵,不必再做个猎户苦苦求生。 …… 墨凌煜对她的话心存疑虑,并未全然相信,面上却是不显。 “姑娘的恩德,我铭感于心。在下姓凌名文,请教姑娘芳名。” 凌文…… 知晓他说了个假名字,温如婉唇角笑意愈发浓厚,佯装信服的模样,眉眼弯弯道:“凌公子,我叫温如婉。” 她没有藏着自己身份的打算,眼下他们住的明镜山庄,稍作打听便知是温家的庄子。 藏不住,那便干脆不藏,叫他记住,温如婉这个名字。 日后再度相逢,真诚碰上谎言。 届时心中有愧之人,只会是墨凌煜。 第11章 浅浅试探 墨凌煜细细思索着温这个姓氏……当朝太师温才照,同样姓温,眼前姑娘穿着打扮不显寒酸,想来是高门大户的小姐。 莫非,她是温才照之女? 不乏这种可能性,他颔首示意,“多谢温小姐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温如婉无所适从地摆弄着双手,缠绕着纱布的手暴露在墨凌煜眼前,他面色疑惑:“你的手……” 百灵此时入门,忿忿不平:“还不是为你熬药烫伤的。” 她拿着一小罐药膏,走到温如婉面前,“小姐,该涂药了。” 温如婉看看她,又扭头去看墨凌煜,轻轻咬着下唇似乎有些纠结。 “百灵,不得无礼。” 墨凌煜的冷眸中掠过一抹幽色,指节无声收紧,原来她是因为亲手给他熬药,才会不慎伤到手。 可他的态度,却一直很冷。 不知是否会让她感到委屈……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的伤……还是去传唤大夫过来,替你好生瞧瞧吧。” 女子都是极为爱惜自身外表的,她应当也不例外。 温如婉轻轻摇头:“公子,我这伤不碍事。早前让大夫瞧过,只要按时涂抹药膏,便能痊愈。” 墨凌煜闪过一抹愧色,动了动薄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温如婉却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想来自己这一出苦肉计,是起了作用。 那便足够了,不亏。 百灵替她拆了纱布,细嫩的肉依旧红彤彤的,上面两个水泡微微瘪下去一些,将破未破。 百灵指尖勾了一些淡黄色的膏体,抹在她烫伤的地方。 温如婉一声不吭,灵动的眸中盈盈水光闪烁,她唇角不自觉下压,似乎有些痛苦。 “嘶……” 墨凌煜克制不住,往她那处瞥了一眼,旋即很快收回眼,没叫她察觉,大掌下压着的被褥被他攥了一把。 “温小姐,待我返……家后,定然派人给你送上顶好的金疮药,断不让你的手留下任何疤痕。” 总归,这也算是他欠她的。 温如婉扬起笑意,“公子无需挂怀,我这伤并不重。” 墨凌煜的唇抿紧,一言不发。 温如婉:“公子歇下吧,大夫说你的伤需要静养,我便不打搅了。门外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派人知会于我。” 墨凌煜绷着一张脸,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知晓。 等温如婉和她的丫鬟退出房门,他才遏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冷峻的面容染上薄红,攥着的拳头抵着薄唇,他尝到了点点血腥味。 墨凌煜无力仰头,喉结滚动,似乎想将猩红咽回去,不给人添麻烦。 紧紧攥着的拳逐渐放松落下,他眼神落在沾了鲜血的虎口上,微微皱着眉头,有几分难耐的意味。 这副身子,还没恢复好。 原本想寻一块干净的巾帕擦拭虎口,他周身却没有摆放。 脑袋昏昏沉沉,墨凌煜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再度睁眼之时,温如婉守在他床榻边,小口吃着米糕。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他没出声惊扰她,抬起手之时,发现虎口上的血迹早就被擦拭干净。 是她吗?应该是吧。 他神色柔和一瞬,温如婉这时也扭过头来,对上他的眼,满脸喜悦。 “凌公子,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方才他昏睡之时忽然剧烈咳嗽,吐出好几口淤血。她捏着沾了水的帕子,细细擦了很久,才给他擦拭完。 沾了血的头枕都换了两个,被褥上沾了几滴,但她没法给他换,只能暂时将就一下,等他醒来或是状况稍微好些,再换了去。 墨凌煜呼吸似乎比起先前更加顺畅舒缓,十分难得地缓和了冷脸,笑意浅淡,微不可察。 “嗯。” 温如婉手里捏着没吃完的半片米糕,她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你饿了吧?我命小厨房做了一些清淡的菜。” 她把剩下的米糕吃完,让百灵带着人,搬了一张轻便的四角木桌放在床榻旁。 陆陆续续端上不少碗碟,食物的味道飘散…… 墨凌煜确实饿,可他没有主动提起过,温如婉挥手,让丫鬟全部退出去,包括百灵。 她端起一个小碗,夹了一块外焦里嫩的白豆腐,当着他的面试吃了一口。 这才换了他的碗筷,去给他夹菜,递到他唇边。 墨凌煜不肯张口,温如婉轻柔道:“公子,我已试过,无毒。” 她脸上挂上无奈的笑容。 墨凌煜动了动手,“我……我能自己来。” 温如婉关心太过,他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是废了手脚,好在现在力气恢复不少,他不用她喂食。 温如婉小脸一红,当即放下他的碗筷,垂着脑袋像是不好意思。 等墨凌煜吃了一口她夹到他碗中的菜,她才含着期待抬头,看向他的表情。 墨凌煜:“不错。” 温如婉的局促放下,她乖乖端起自己的小碗,默默将每一样菜品都尝了一遍。 偏偏每次都要看他一眼。 墨凌煜知晓,她这是在向他证明,这些食物都是无毒的,他的戒心可以放下。 他暗自腹诽,是他先前醒来之时,对她的戒备心太过,致使她现在行事都谨慎起来。 原本,她用不着对他如此小心翼翼的。 八盘八碟,种类繁多,也不知其中,是否有她不爱吃的…… 墨凌煜见她吃过一口胡萝卜丝后,再也没有碰过。 “你不爱吃胡萝卜?” 温如婉呆呆与他对视,“我确实不爱吃,但阿娘说胡萝卜吃了,有明目的效用,我想着你可以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墨凌煜其实也不太喜欢那道菜,可面对她含有希冀的目光。 他还是落下筷子,夹起,在她亮晶晶的眼神中放入口中。 末了,“尚可。” 温如婉简直想偷笑,他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他。 旁的菜,他多多少少都用了一些,唯独那盘胡萝卜丝,他分毫未动,想来是不爱吃。 她便故意说了那番话,怂恿他尝尝看。 意料之外的是,墨凌煜真的吃了,像是顾虑着她的感受一般,还给了个“尚可”的评价。 温如婉眉眼弯弯,笑得极为纯粹。 “那你再多吃一些。” 第12章 心机深沉 墨凌煜给面子地再吃了一口,而后再也不碰。 一顿饭算是吃得愉快,将桌子撤下去后,温如婉递给他一方丝绸巾帕,上面绣着海棠花。 墨凌煜接过后,才想着这好似姑娘家的贴身物件。 毕竟,寻常巾帕上极少有刺绣。 何况,这巾帕上绣着的海棠花,花瓣层次分明,色彩搭配和谐,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展现出极高的绣工水平。 可他都拿过来了,再还回去不妥,便想着日后清洗了再还给她。 温如婉给他的本意是让他擦拭唇角,可他一动不动,她便倾身过去,从他掌心扯过巾帕,压在他薄唇上。 指尖碰上微软的唇,她如触电般飞速收回手。 “公子,我……我逾越了。” 脸颊上的红晕腾得升起。 温如婉立刻转身小跑出去,瞧着她的背影,含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墨凌煜怔愣,呆滞地拿起那方绣着海棠花的巾帕,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握在掌心中。 他出神,数个呼吸后才眨了眼,一瞬间紊乱的心绪恢复如常。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温如婉在他床榻旁放了几本书,说是他无聊了可以翻着看看,解解闷。 他随手拿起一本,百无聊赖地翻动,脑海中却闪过着方才的画面。 半个时辰后,温如婉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深呼吸后抬起手,敲了几下门,接着推门进去。 墨凌煜霎时回神,将拿倒了的书翻转,装出一派认真的模样来。 温如婉走向他,“公子,该喝药了。” 闻言,他才从书里抬头,眼见她又要先替他尝尝药。 墨凌煜一急:“你不用替我试药。” 他信她不会对他做些不利的事情,但凡她有那种邪恶的念头,当初就不会把他救回来,更不会亲手给他熬药,照顾他。 温如婉却诧异道:“公子若不想与我共用一碗,我可以用茶杯。” 墨凌煜难得向人解释:“我不是嫌恶你的意思。药太苦,你不必尝。” 他没想让她平白多吃苦头。 将药碗递给他,温如婉唇角扬起得逞的笑,见他端着小碗一饮而尽,眉间浮动着苦涩。 她今日可是多加了一味黄连在其中…… 算是她的一点小心思。 若墨凌煜没有阻止她喝一口药,那这尤其苦涩难以下咽的大半碗,都归他喝了,算是一点小小的报复。 可他阻止了。 温如婉笑意难掩,从袖中拿出一块油纸包好的糖,在接过他药碗的同时,放在他手心。 “汤药苦涩,公子可含一块糖,稍作缓解。” 墨凌煜没拒绝,当即拆了油纸,捏住那一块糖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味道似乎要沁入心扉,鼻息间的苦涩都被甜腻的味道取代。 他不讨厌。 道谢的话尚未说出口,墨凌煜体内一阵气血翻涌,撑着床沿,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身子毫无预兆前倾,眼看要摔倒在地。 双肩被一双轻柔的手扶住,他不住咳嗽,连糖块都随着那口血吐在地上。 对上温如婉焦急的眼,墨凌煜重重喘息,唇瓣下颌都染了腥红,她顺势抱住他的上半身,让他借力。 墨凌煜不想弄脏她的衣裳,借着她的力便坐起身子,靠在床头深呼吸。 他面色更加苍白。 “凌公子……” 温如婉拧着柳叶眉,声线微颤动。 见她好似受了惊,墨凌煜抿紧了唇,生怕再咳出血。 “无……无事,你别怕。” 她一个小姑娘,见了这大片的鲜红,又怎能不惊不怕? 墨凌煜找不到旁的法子安抚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着吓人,其实都是淤血,吐出来,能够恢复更快。”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头,明明不想弄脏她的衣裳,还是没能完全做到。 温如婉眼里的慌张不像是装的,她眼眶通红,转身走出了房门。 墨凌煜以为是自己把她吓跑了,一时间也无措,靠在床头平复紊乱的呼吸。 直到房门开合的声响传入他耳中。 他偏头看去,温如婉端着一盆水走来,放在一旁的矮凳上,用温水打湿巾帕又拧干,坐在床沿,替他擦拭着脸上身上的血迹。 “凌公子,温度可合适?” 她用的本就是温水,不冷不热。 倏忽问出这一句,也不过是为了打破屋内的一片死寂。 温如婉确实有几分怕,更多的是装。 即便有一分害怕,她也要装成十分。 装成强忍着害怕也要照顾他的模样……见他没回答,她清眸抬起,对上墨凌煜沉沉的目光。 “合适。” 温如婉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换了一方新的巾帕,给他擦了好几遍,确保他身上干净后,才端着水盆离开。 “凌公子,你歇下吧。” 墨凌煜沉吟片刻,忽而道:“叫我凌文即可。” 温如婉一惊,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立刻改改称呼,一言不发,替他吹了屋内多余的烛火,徒留他床榻前后的两小盏。 她唇瓣嗫嚅:“凌文,屋外有人守着,你有任何不适,大可直接传唤,切莫强自忍着,明日我去替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你今日吐了太多血,拿个方子补气益血也是好的。” 没等他回答,温如婉立于黑暗之中,快速道:“你勿要觉得麻烦了我,我不缺银钱,也不缺时间。” 撂下这些话,她有些羞人,快步离开了卧房。 与她相比,墨凌煜顿觉自己心思深沉又黑暗,压根不配她以赤诚善良相对。 他心口有些乱,阖上双眸,满是她方才那声“凌文”。 假名字,终究是假的。 可在她面前,代表的就是他。 墨凌煜不禁想,倘若自己身份没那么特殊,会选择告知她自己的真实姓名吧? 她究竟是不是温才照之女?她为何,要对他事事周全? 怀着问题,辗转反侧,他难以入睡。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宛如一层薄纱般覆盖在房间内。 他冷冷掀起眼皮,思绪愈发清明。 身子的力气不多,他强撑着下榻,缓慢挪着步子往房门外走去…… 此处,究竟离京城有多远? 墨凌煜一袭单薄洁白的里衣,三千鸦色青丝如瀑般垂在身后,双手搭在门框上,缓慢往内一拉。 他瞳孔猛震。 第13章 守着的人是她 门前的阶梯上,温如婉和百灵相互依偎着入睡,一同盖着一件单薄的披风,以抵御夜晚的寒意。 温如婉轻轻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而安静。 她面容舒展,睡颜宁静,乖巧得让人不忍心上前打搅。 入夜后的风是寒凉的。 墨凌煜的指尖微蜷起,喉头哽住说不出话,僵硬地抬起手,却不知该落在何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她说的门外有两个小丫鬟可以使唤,说的竟是她自己和她的贴身侍女。 倘若他今夜不起身,这一幕他永远都不会看见,也永远不会知道温入婉为他付出了多少。 难怪她眼下的乌青那般浓重,明明困倦疲乏,却依旧强撑着精神照顾他。 墨凌煜静静立在一旁颇久,他仅穿着一袭里衣,十分单薄,遭不住夜里的秋风瑟瑟,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温……” 喉咙里刚溢出一个音节,温如婉便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茫然地对上他温和的眸光。 她诧异道:“凌公子,你怎的起夜了?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百灵的脑袋靠在一旁的扶栏上,细细替她掖严实披风,确保她不会着凉,这才缓慢起身。 温如婉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夜风寒凉,先入屋内吧。” 墨凌煜其实可以不用她搀扶,但她伸过手的瞬间,他便顺势靠她那边歪了些身子。 温如婉的美眸轻轻转动着,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她今夜做出的决定果真起了效用。 危难之时,有人事事以你为重,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要打动人心得多。 她的指尖冰凉,扶着墨凌煜手臂之时,有意识地蹭过他手腕。 墨凌煜果真蹙起眉头,面露愧色。 “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夜里更深露重,莫要寒气入体,着了凉。” 温如婉明白他的意思,却装作不在意,“你身子尚未好全,万一夜里又咳嗽不止吐血,总要有人在身旁照顾。” 墨凌煜轻咳:“温姑娘,我能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吗?” 温如婉扶着他缓慢坐在床沿,“公子大可直言不讳,我定然不隐瞒。” 墨凌煜感受到她的手慢慢抽离,挪开之时,她冰凉的指尖不慎轻触他温热的掌心。 “你可是当朝太师温才照之女?” 温如婉微微一惊,眼神流转,“家父正是温才照,公子莫非认识我父亲?” 她当即认下了自己的身份,毫无遮掩。 墨凌煜了然,迟疑片刻,“略有耳闻,却不曾见过面。” 不曾见过个屁。 日日上朝,见了不知能有多少面。 温如婉唇角上扬,他现在越卖力骗自己,日后重逢,他的反应才更令人期待。 他不会当一辈子的“凌文”,而她一直都是温如婉。 “公子姓凌,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上凌姓之人,很是特别。” 她那句“很是特别”,说的有些让人忍不住去猜想。 到底是姓氏特别,还是人特别? 墨凌煜顿住一瞬,没有深思,“既是温大人的女儿,你为何会一直待在城郊的庄子里?此处能使唤的下人似乎不多,待在此处免不了要受苦。” 倘若庄子里人手足够,温如婉便不会亲自照顾他,守在他身边吧。 温如婉盈盈一笑。 “庄户里的人手不少,却多是外男,后院里不容许外男走动。何况我是犯了错,才来郊外的庄户反省自身,静思记过,怎能像在温家一般前呼后拥,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 听到她说自己犯了错,墨凌煜起了好奇心。 “你犯了何错?” 她那般纯良乖巧,即便犯错,也不是什么难以饶恕的大错,温才照又何必将人赶来这郊外的庄子里。 但,若她不在此处,而是在温家,他便无法被她救下……什么状况都未可知。 温如婉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侧过半边身子。 “姐姐说我私会外男,父亲很生气……” “你不会。” 语气斩钉截铁,墨凌煜听她说了前半句,便难以遏制地蹦出这三个字。 他的眼神坚定,毫不动摇,“温大人听信你姐姐的一面之词,便罚你来此处反省,乃是他偏听偏信之过!” 待他返回东宫,定要寻找机会敲打敲打温才照。 他不能一心都扑在朝堂上,对家中的管教却那般随意,听风是风,说雨是雨。 温如婉没料到他会那么相信自己,她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正视他。 “凌公子,我还没说完呢。” 他倒是替她着急了。 墨凌煜抿直薄唇,“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断你。” 温如婉听到太子殿下同自己道歉,她又惊又慌,连连摆手。 “不怪你,真的。” 墨凌煜脸色缓和,她偷看一眼,便继续说:“好在父亲没有完全听信姐姐的话,给了我解释的机会。可姐姐受了父亲的斥责……对我愈发不满。” “避开父亲的面,与我争论,但她说不过我,又去向父亲告状。我为人子女,总让父亲为了姐妹间的琐事烦忧,我也有错。如果我不同姐姐争论,就不会让父亲徒增烦恼。” 墨凌煜见她一副只知退让,伏小做低的模样,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你没有错,为何要说自己有错?错的分明是旁人。你父亲不为你做主,不严惩你姐姐,反倒让你待在庄子里受苦,他还真是个好父亲。” 他的讽刺意味毫不掩藏。 见到温如婉的呆滞目光,又按耐住快要爆发的脾气。 “我并非说你父亲不好。我只是觉得,他处理事情应该更加公平公正,不该让你一个人受委屈。” 温如婉攥着衣袖,垂着脑袋轻笑,“公子能为我说话,我很感激。” 墨凌煜单手扶额叹气,她还真是单纯得傻里傻气。 他不过是说了句公正的话而已,比起她为自己的付出,算不得什么。 “日后,我有机会见到你父亲的话,一定会替你讨个说法。” 他说出这句话,心里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温才照面前替她说上几句公正话,至于怎么说,说什么,那是他的事情。 而温如婉要的,仅仅是在墨凌煜回东宫之后,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当众提一提自己的名字。 最好是让她对他的恩情,天下皆知。 往后太子妃擢选,温如婉能更有把握。 第14章 病的正是时候 温如婉起身离开之时,墨凌煜忍不住叮嘱:“你莫要守在房门外了,回你房中去休息吧。” “好。” 温如婉没说的是,他现在睡的卧房,就是她先前的屋子。 从房中出来,她关上房门,轻轻拍了一下百灵,语速很慢:“百灵,我们回去睡吧。” 不需要继续蹲守了。 温如婉的目的达成,百灵睡眼朦胧,被她拉着手往客房走。 百灵不明白,为什么小姐非要守在那男子的门外? 这种事情倘若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她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守着,主动过去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过去了。 “小姐,你不冷吗?” 温如婉的手没有方才冰凉,“有些,但能忍。” 百灵迷迷糊糊一把搂抱住她,身上的披风也往她身上扯过去。 “小姐不要为了别人,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的。” 先是为那男人熬药烫伤了手,继而又是扛着冷风守在他房门外,关键那男人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做的一切,就像是没有任何意义。 温如婉挽上她的手臂,“好百灵,我们快回去吧,我真的好困呀。” 她的脑袋靠在百灵的肩膀上,百灵终于露出点点笑意,步伐加快…… ***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百灵像往常一样伺候温如婉梳洗,发现她的面色有些红润,比起往常,精神头也差一些。 百灵心中涌起一丝担忧,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贴在温如婉的额头上。 瞬间,一股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百灵不免担心:“小姐,你发高热了,我现在去找大夫。” 温如婉在她转身的刹那攥住她的手,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先别去。” 百灵可不想耽搁她的病情,十分不解道:“小姐,你还要等什么啊?” “等……凌文发现。” 温如婉低声浅笑,这场病,倒是生得是时候。 百灵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对那个捡来的男人那么上心。 莫非,小姐移情别恋了! 她瞧着那男子的皮相是不错,可他……怎么配得上小姐? “小姐,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齐小世子了,但你不会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当中吧?” 她清楚小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多么认真,多么投入。 很多时候百灵都不懂,为什么小姐为什么会把不能填饱肚子的爱情,看得那么重要。 温如婉敛下眉头,“百灵,他不是齐浥尘。” 百灵听懂了一些,看来小姐真的不是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男人上心。 她竟拿他和从前苦苦追求的齐小世子相比!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百灵抬手掐人中,几乎要晕过去,“小姐……我呼吸有些不畅了,我要消化一下……” 一大清早,给她来这么刺激。 原本以为小姐摆脱齐家小世子后,心思能全部用来好好爱自己,结果转眼就被一个陌生男人俘获芳心。 温如婉抬手扶了一把发髻,将多余的发饰拆下,唯独留了一朵淡雅的铃兰花钗,清雅出尘,好似人间谪仙。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去小厨房给墨凌煜端了一碗肉沫粥过去。 墨凌煜自行洗漱过,他精神好得多,总体来说恢复较快。 温如婉看在眼里,心中的忧色大于喜悦,等墨凌煜彻底恢复,他必然要回东宫,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便会十分难得。 她想接近他,让他对自己生出爱慕之心便会愈发艰难。 “凌公子,用早膳了。” 温如婉整理好复杂的心情,扬起笑意走向他。 墨凌煜恢复了几分力气,便没一直坐在榻上等着她来喂。 从温如婉手中接过小碗,他瞧了一眼碗里飘着葱花的肉粥,微不可察地拧眉。 他不喜葱花。 温如婉见他未动,隐约猜到了什么,当即拿起一旁的干净筷子,替他将里头的葱花仔仔细细挑出来。 她神情认真,墨凌煜没打搅,默默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才道:“多谢。” 墨凌煜很快便把那碗温热的粥喝下,再度抬眸之时,发觉她的脸色异于平常。 温如婉面庞笑着,可眼睛里的精神比起往日要萎靡一些。 墨凌煜抬手,想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却僵在了半空。 “温姑娘,冒犯了。” 言罢,他见温如婉没有避开的意思,才贴上去,灼热感霎时传过来。 他皱眉,“你受风寒了。” 温如婉眼神中尽是茫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向瓷白无瑕的脖颈,她呆呆地笑。 “好像是有一点儿。” 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且一脸不在意。 墨凌煜不由替她担心,“叫个大夫。” 温如婉没拒绝,“好,我本来也要替你请个大夫回来看看。现在叫一个大夫过来能给我们两个人看诊,岂不是很划算。” 她的脑回路新奇。 墨凌煜哑然失笑,只觉她傻的可以。 “你现在竟还开得出玩笑。” 温如婉乖巧道:“我没有开玩笑,凌文,你别担心。” 她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墨凌煜似乎被这称呼烫了一下,“我……” 他想说不担心她,但对上她笑意晏晏的眼睛,那些听了可能会让小姑娘不高兴的话,他都默默咽下去。 等百灵浑身上下都是怨气带着大夫过来看诊。 温如婉:“请您先替凌公子看看。” 百灵恨不得咳出一口老痰,糊在被小姐捡回来的男人脸上。 小姐绝对是见色起意! “你先替她瞧。” 墨凌煜抬眸,眼神深邃而犀利,声音低沉,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温如婉诧异地小口微张,与百灵对视一眼,见到她眼里跳动着的惊喜雀跃。 没想到小姐捡来的人还有几分良心! 她默默移开眼,顺从地将手腕搭在小枕上。 大夫取出一方轻纱,搭上她雪白的腕。 “小姐是染了风寒,故而发起急性高热,我开上两副方子,喝下后好生歇息,勿要多思多虑,很快便能痊愈。” 温如婉柔声道:“有劳您了。” 大夫和颜悦色,转而去替墨凌煜诊脉,见到他那副谁欠了他的债一样的表情,方才对着温如婉那副好脸色霎时收起来。 墨凌煜的表情着实冷漠,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挂在脸上。 温如婉莲步微移,凑上前来,关切道:“公子的身子,状况如何?” 第15章 野男人 “气滞血瘀,脉象沉重不灵活,气血运行不畅,尚需喝下药物进行调节。” 大夫话说了一半,瞧了眼墨凌煜的脸色,悠悠补充:“公子莫要心中怄气,负面情绪过重,着实不利于身体恢复。” 墨凌煜淡漠启唇:“我并未怄气。” 大夫:“……” 那一副要冻死人的表情是做给谁看的? 温如婉打圆场:“他不是心里有气,只是不太爱笑。” 墨凌煜看向她,默了一默,什么也没说。 温如婉送大夫出去,他表情复杂道:“温小姐,这人呐,脸臭的很,你怎么受得了?” 温如婉唇角噙着笑意,“他性子本就沉闷,受了点伤,心情愈加低落。怎么能跟病人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呢?” 大夫脸红一瞬:“说的是。” 他提着药箱离开,温如婉收回目光,瞥了柱子后一闪而过的人影一眼,表情意味深长。 果真,还是有人没听她的话,要来后院瞧上两眼。 等温如婉回了房中,那道身影很快离开,行色匆匆。 前院里一个惊天的秘闻炸开。 “二小姐藏野男人了!!” “难怪她不让我们随意去后院走动,原来是怕撞破她的丑事!” “真丢人啊,没出阁就做出这种丑事来,简直败坏温家的脸面。先前我听说她苦追齐家小世子而不得,现在竟自甘堕落!自轻自贱!” 他们议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着,往来的人听到只言片语,都忍不住凑过去,一探究竟。 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这事,我们要告诉老爷吧。” “一定要!” …… 温如婉病了后,墨凌煜便不允许她再为自己的事情过多操劳。 一旦长时间没见到她的人影,便会忍不住去寻。 他一次两次强撑着不适踏出房门也就罢了,次数多了,温如婉担心他是否能吃得消,干脆就待在一间屋子里。 两人还能下棋解闷。 百灵负责煮好汤药端来,他们两人连喝药都面对着面。 温如婉嫌苦,总是不愿意喝,一张小脸皱在一起。 “百灵,你下回给我放些糖进去吧。” 墨凌煜见她那般抗拒,以为她药喝起来要比自己的苦,将先前温如婉给自己却没吃的糖,给了她。 温如婉有些诧异,她每次都只给一块,他现在手里,竟还有多余的。 她呆呆接过,“凌文,你不爱吃糖吗?” 墨凌煜:“忘了吃。” 拙劣的借口,谁都没有戳破。 温如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当下的他,一无所有,被拒了心里反而会不舒服。 她闷着头,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喝了个干净,拨开油纸,捏着一块糖送进了口中,冲墨凌煜粲然一笑。 百灵见自家小姐因为一块糖而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脸颊气得鼓鼓的。 不就一块糖吗?! 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两人都喝完了药,她又跟个老妈子一样,把碗勺端下去。 想起温如婉今早晨起对她的嘱托,百灵去往前院,果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气不过,她直接抓了两个丫鬟过来问话。 “胆敢私传小姐的谣言!你们有几个胆子!” 两个丫鬟在她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一个劲掉眼泪。 “不是我们乱说的,是有人看见了,我们不敢乱说小姐的坏话,百灵姐姐别罚我们。” 百灵怒斥:“看见?后院没有小姐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随意入内,都忘了吗?” 小姐房中的那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野男人。 但小姐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颇久,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不利。 百灵冷着一张脸,“谁再敢乱说些什么,我便叫小姐把你们发卖了出去!” “不敢了,我们真的不敢了!” *** 百灵怒气冲冲去了温如婉房内,见她跟墨凌煜凑在一块下棋,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原本想忍着不说些让人败坏心情的话。 今早小姐的意思,又像是…… 见她光站着不说话,温如婉推了一把:“百灵,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劲?” 百灵找到机会,“小姐!你真的要好好罚一罚那些人了!她们竟然敢传小姐的谣言,说小姐待在庄子里养野男人!” “野男人”指尖一顿,手里捏着的黑棋掉在棋盘上。 温如婉见他落的地方出了纰漏,当即追上落下一子,“我赢了。” 墨凌煜脑子里满是那些对她不好的话,不在意这一局的输赢。 “我待在此处养伤,对你造成困扰了,不如我今日离开吧。” 温如婉方才亮起来的眸光霎时暗沉下去。 温才照尚未来,他此时离开,两人该怎么碰面? 她面上尽是担忧:“凌文,你的伤还没好全,我不放心。那些人的话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墨凌煜不想继续麻烦她,“山水相逢,温小姐的恩情我记下了。” 言罢,他起身要走。 温如婉急急挡在他身前,“凌文,你别走。” 墨凌煜知晓她是放心不下自己,态度也没过于强硬,心底却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离开此处,不能继续留下来对她造成困扰。 他刚要说些什么,院外却炸开一道雄浑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温如婉!” 温如婉眼底掠过庆幸,终于来了。 她着急忙慌把墨凌煜关在屋内,“凌文,你千万别出来,等我把事情料理了,我们再好好告别。” 墨凌煜没拒绝,他们确实应该好好告别。 他立于门前,盯着门外晃动的身影看…… 温如婉步履匆匆迎上前去,勉力扯出一抹笑意。 “父亲……” “啪!” 一道炸开的掌掴声响起,用了十足的力气。 温如婉的小脸被打偏过去,一双清眸霎时盈盈闪着泪光,被打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高高肿起。 没等她说些什么,温才照气得不行。 “难怪你主动提出要来明镜山庄修养一段时间,原来是为了在这养野男人!温如婉!你心里究竟有没有礼义廉耻!” “野男人在哪?还不叫他滚出来受死!” 温才照横眉竖起,看见温如婉秫秫落下的泪,亦无半分动容。 第16章 孤,便是你口中的野男人。 “温大人。” 紧闭的房门从内打开,走出一道玄色的身影。 墨凌煜气质矜贵,剑眉星目,乌黑的长发被一条墨色发带松松束着,向他走来的步伐稳健有力,颇具压迫性。 他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够洞悉一切,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孤,便是你口中的野男人。” 温才照脸色霎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即跪下去磕头,“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温如婉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眼睫毛上挂着欲落不落的泪珠。 一时间,讶异地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行礼。 温才照见她十分没有规矩,内心的火又上来,“婉儿,给太子殿下行礼。” 温如婉静静矗立着,眼神中的亮光逐渐归于暗淡,光是站在那儿,表情的变化,便能让人感受到她情绪的转变。 她刚要欠身行礼,墨凌煜一把扶住了她,“不必。” 温如婉仰头看向他,不知是日头的阳光刺了眼,还是他蒙骗自己伤了心,脸颊划过两行清泪,叫人见了心生怜悯。 “凌……太子殿下,万福。” 她没行礼,称呼的转变过于突兀。 墨凌煜的心似乎被一根细小的银针轻轻扎了一下,不想让她换称呼,可那于理不合,他薄唇微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跪在地上的温才照头也不敢抬,上半身忍不住哆嗦。 天杀的,谁跟他说婉儿藏了野男人! 婉儿分明是找回太子殿下的大功臣! 墨凌煜目光从温如婉身上转向他,“温大人,平身。” 温才照得了应允,这才哆嗦着两条腿起来,面色依旧发灰发白。 “臣不知,是太子殿下,故而言行冒犯,望太子殿下恕罪!” 墨凌煜周身气压冷的要命,比起朝堂上愈发让人感到压迫。 “温大人,孤若不恕,又如何?” 他亲眼看见温才照重重扇了温如婉一巴掌。 那一瞬间,他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复杂异常。 原来她在温家,就过着这种日子。 温才照颤颤巍巍作势又要跪下去,墨凌煜却一把扯住,居高临下睨着他,上位者的压迫感展露无遗。 “温大人,不该向温姑娘请罪吗?她无缘无故受了委屈,孤为她感到不平啊。” 温如婉抬手擦了泪痕,疏离道:“臣女并不委屈,多谢太子殿下。” 她从墨凌煜手中,扶回温才照。 温才照递给她一个欣慰夹带着感激的眼神,还是她的乖女儿好哇,不会给他难堪。 墨凌煜的脸色却更黑了。 方才受委屈的人,分明就是她,她为何还要帮着…… 她的病没好全,还去扶温才照。 “温大人,你莫不是不知,令爱病了?” 温才照猛然抬头,看着温如婉不正常的脸色,他心里发虚。 墨凌煜讽刺:“令爱病了的消息收不到,反倒是屋内有野男人的消息,传的飞快,一会儿功夫,温大人便赶来了。” “不分青红皂白,上去便掌掴自己的女儿。温大人在朝堂上,怎的没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今日倒是叫孤,开了眼。” 温才照苦着一张脸,灰暗无光,额头上还挂着几丝愁云。 “殿下,臣也是爱女心切,生怕她会做出令温家蒙羞之事啊!” 墨凌煜冷冷拆穿:“是爱女心切,还是不信任她,温大人心中,应当比孤清楚。难听的鬼话,勿要说出来蒙骗孤。” 温才照心下一急,腿肚子都发软,神色惊慌:“臣怎敢蒙骗殿下!” 温如婉手上暗暗使劲 ,扶住他半边身子。 她平静道:“太子殿下,我与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有不妥之处。父亲急急赶来,自然也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并不觉得委屈,还请太子殿下,勿要为难。” 墨凌煜见她态度疏离,想来心里对他有气。 气他没有将身份据实已告。 “温小姐,孤……并非有意骗你。” 温如婉敛眉颔首:“臣女,怎敢与殿下计较。” 温才照见话头的矛盾不在自己身上,心里的忐忑不安也消解不少。 他并不知晓,太子殿下与婉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凌煜心情愈发烦闷,“搭救之恩,孤不会忘。待孤回了东宫,定有大礼相送。” 温如婉表情自如,“臣女救殿下,不过是顺手而为之。哪怕换做旁人,臣女依旧不会见死不救。殿下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紫竹林中偶遇,算是我与殿下的缘分。如今殿下与臣女,天泥之别,臣女又怎敢携功请赏?权当做萍水相逢一段往事吧。殿下安康,臣女便……无所求了。” 墨凌煜见她时刻保持着距离,甚至一口一个“殿下”,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他胸口发闷:“你是不是在怪孤,骗了你。” 温如婉扬起笑,坦然道:“左右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但我会永远记得凌文。” 墨凌煜不是凌文。 两人都心知肚明。 墨凌煜抿着薄唇,安静地看着她,仿佛想从中得到些许旁的讯息,迟迟没有移开眼。 温如婉却别开脸,似乎难以承受他炽热的眸光。 温才照这才确定下来,真的是他这二姑娘,救下了太子! 他又惊又喜:“殿下安康无虞,实乃我朝之福!婉儿能有幸救下殿下,更是小女的福分。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墨凌煜敛下眼帘,没再继续看她。 “温大人,你生了个好女儿。” 若非温如婉替他说话,照着墨凌煜往日行事作风,定然要找温才照的麻烦。 他还能好好站在这儿,溜须拍马,呵。 温如婉恭敬地施施然行礼,“殿下谬赞。” 温才照:“殿下,皇上急着寻您,发了悬赏令。现今罢朝近十日,满朝文武都急着,您今日是否启程回京?” 墨凌煜略一思索,微微点头。 他不动声色瞧了温如婉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 温才照忍不住要拿着这件事情去跟同僚炫耀,他发出邀请:“殿下若不嫌弃,乘坐老臣的马车返京吧。此刻正停在门外,随时能动身。” 温如婉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 墨凌煜抬步要走,身子错过她一拳之时,温如婉忽然手脚失力,眼前发昏,朝后倒下去。 他下意识搂住她细软的腰肢,沉着冷静的表情裂了一瞬。 “婉婉!” 第17章 他亲自照顾 墨凌煜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捞起她的小腿,将人打横抱起来,急匆匆往屋内大步走去,她灼热的体温透过衣裳传给他。 他面色愈发难看,“叫太医来!” 此处不是大内,他真是急了,才会叫错。 百灵没敢停顿,小跑着出去请大夫过来,依旧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小姐救下的男人,居然是太子! 小姐喜欢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温才照跟在墨凌煜身后,亦步亦趋,不敢越到他前头去,心里担心温如婉,又忍不住探头探脑。 等墨凌煜熟稔地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坐在床沿,他才看到温如婉的脸。 她似乎发了高热,失去了意识。 方才挨了温才照一巴掌的侧脸高高肿起,两边小脸都不对称了,一边比起另一边更红,眉毛轻轻皱着,很难受。 温如婉呼吸并不平缓,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声音太小,压根听不清。 墨凌煜俯身凑过去。 “凌……凌文……” 她好像是在叫自己。 不太确定,墨凌煜凑得更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算是逾越,可他不在乎。 温才照瞪大双眼,看一眼太子殿下,又看一眼亲闺女。 太子殿下的神情愈发复杂,叫他看不懂,继而不敢看,移开眼,急得抓耳挠腮。 “百灵这丫头怎么还没把大夫叫来!” 墨凌煜不悦的眼神锐利地刺向他,“不如温大人亲自去一趟?” 温才照一拍手,如获大赦,“臣即刻去!请太子殿下照看小女一二!” 言罢,他快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墨凌煜与温如婉。 他拧着眉头,细细回想着她方才唇间跳出来的一两个音。 她说,凌文,喝药。 墨凌煜抬手揉着酸疼的眉心,担忧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 自己都病成这副模样,还记挂着他。 温如婉指尖微动,眼前一片模糊,依稀勾勒出一片玄色身影,逐渐靠近。 “你……没走?” 墨凌煜见她有醒过来的迹象,压下心底的欣喜,“嗯,孤没走。” 温如婉眼角滑下两行清泪,蹩着眉头,似乎被高热折磨得极其难受,说一句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对不起……耽误你……” 墨凌煜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又极有分寸地收了回来。 “不用道歉,孤自愿的。温姑娘,你对孤的恩情,孤此生不忘。” 温如婉没再说话,再次陷入昏睡中,脸色却越来越红,呼吸不畅。 墨凌煜心间燃起几分焦躁,温才照腿脚未免太慢!怎么还没把大夫请来? *** 屋外,百灵急得想带大夫闯过去,温才照却给她递眼色。 “急什么?让婉儿和太子殿下多独处一段时间多好。” 他还真想弄个国丈当当。 百灵才不管什么独处不独处的,她看不得小姐被病痛折磨。 “老爷,您要是真的心疼小姐,就不该拦着!” 温才照脸色一囧,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我那也是为了婉儿着想。” 这天底下的女子,有谁能不想当皇后。 百灵忍无可忍,冲上前便推开了门。 温才照眉心一跳,见拖延不得,当即带着大夫快步跟上去。 “大夫请来了!快给我的婉儿看看!” “……” 百灵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墨凌煜挪了地方,给大夫留出足够的空位看诊,他依旧没离开,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温如婉,满是关切。 等大夫把脉后,他问:“温姑娘的身子状况如何?” 大夫:“发了高热,切忌心绪起伏过大,勿要刺激她,饮食上尽量清淡一些,多加休息,我开一个方子,日日喝着,用不了多久即可康复。” 墨凌煜免不了有些自责,或许是他骗了她,让她难受了。 他急切道:“多久是多久?” 大夫梗住一瞬,“具体需要多久时间康复,与病人身体素质相关,每人的情况各不相同,没有绝对。” 墨凌煜表情难看,颔首低眉看向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人。 她一个养在闺阁中,没有经历多少风雨的金枝玉叶,此番算是因他遭了病痛折磨,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恢复。 他们下次见面之时,她会康复吗? …… 温才照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殿下,是想改日回程吗?” 天色渐晚,再不回去,真的要等第二天。 墨凌煜眸中闪过纠结的神色,他的职责催促着他尽快回到东宫,将此间事了却,私心却想等她醒来,好好道别。 “温大人,孤的伤势尚未痊愈,不若再候上一日。” 温才照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躬身低头:“殿下说的是!一切以殿下的身子为重!臣会将寻回殿下的消息报回大内,叫圣上与娘娘安心!” 墨凌煜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温才照没再多做停留,转身后,满脸笑意回程。 寻回太子殿下的功劳,是他温家的! 温如婉昏昏沉沉之中,唇齿间弥漫着一股苦涩之味,让她闻了很想吐。 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不停振翅。 墨凌煜认真地给她一勺勺喂药,怕她嫌苦,他一手端着两个小碗,其中一碗是汤药,一碗是蜂蜜水。 交换着喂,他神色始终没有舒展。 喂下去的一勺汤药,基本要漏出半勺,百灵捏着帕子立在一旁帮忙擦拭。 “公……太子殿下,我来吧。” 墨凌煜给人喂药的动作,着实生疏,像是从未伺候过人。 想到他的身份,便也不出气。 百灵伸过来的手,他避开,“不用,孤亲自来。” 温如婉曾经为他做过的事情,他能还回去的,一件件都为她做到。 墨凌煜替她熬药,喂她喝药,守在她身旁…… 入夜后,万籁俱寂,月明星稀,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墨凌煜没有进入房中,而是静静地坐在门前的阶梯上,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深邃而沉静,默默无言地对着夜色。 他耳朵机敏地听着屋内的动静,生怕错过半点响动,神经紧绷过了一夜。 …… 翌日,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时,墨凌煜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他缓慢艰难地朝着屋内挪了步子,看她最后一眼…… 温如婉还没醒来。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静,气息均匀。 宫内随着温才照来的接驾仪仗浩浩荡荡,人群涌动,守卫将整个山庄包围,墨凌煜不能继续待下去。 他踏出房门。 关门的轻微响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宛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温如婉登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昏沉之意。 第18章 回到温家,庶姐刁难 外面的动静着实不小,她入耳大半,早就清醒过来了。 温如婉昨日晕倒,半真半假,她确实发了高热,头脑昏沉,却没到要晕死过去的程度。 她装了一回,便是想看看,墨凌煜会不会为她担忧。 谁知,他竟为她留下来,亲自照顾她,守了一夜。 温如婉粉唇上扬,心情委实不错,她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朝门口走去,停顿好一会儿,才打开房门。 墨凌煜离开之后,便由百灵守着,她看见温如婉起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欣喜。 “小姐,你醒了!” 温如婉微微颔首,青丝慵懒地垂于身后,披着外衣,显得散漫。 百灵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姐要去送一送太子殿下吗?” 温如婉:“不送。” 百灵面露困惑,“小姐难道不想再见一面?” 小姐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想再见,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隐瞒了真实身份,小姐觉得自己被人欺骗,故而不再喜欢了? 小姐变心哪有那么快! 温如婉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傻丫头,上赶着去的,总是不被珍惜。想要他对你魂牵梦萦,其中分寸的拿捏最为关键。我从前苦苦追着齐浥尘,他可曾对我有过分毫动心?” 百灵摸着额头,小脸耷拉,“那不是齐小世子他不珍惜小姐嘛,莫非天下男子,都与他是一般德行?” 温如婉略一出神,轻笑:“是啊,得上点难度,让人有征服感,才能被珍惜。一腔热血上头,紧紧贴上去,迟早会被厌弃。” 她活了两世,还摸不透人性,那便是愚钝。 爱情与权势,有了后者,还会缺前者吗?皇帝一把年纪了,天底下多少女子还想着要入宫为妃。 温如婉不急不躁:“百灵,我喜欢太子殿下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对外说起。” 她要放长线,不能还未布局,猎物就逃脱了。 百灵认真道:“小姐,打死我都不会说出去!” 她只怕小姐自己藏不住心思,早早叫人知晓。 当初小姐追齐小世子,被多少人耻笑,她不想让小姐重蹈覆辙。 此番小姐喜欢的人,身份比起齐小世子不知高出多少,小姐的情感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嗯,要藏好。” 温如婉不打算早早同百灵说,自己是为了当太子妃才有意接近太子。 毕竟,要想让人相信她的真心,那所有人都要相信这一点,坚定不移相信,她爱的是墨凌煜的人,而非他的权势地位。 顺带把自己也给蒙骗过去,才能叫墨凌煜完全相信她。 *** 温如婉没有继续住在明镜山庄,当天便回了温家。 温如玥似乎一早就守在她的清雅轩,就等着她露面,看见她回来,眼神比狼还兴奋。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在外面藏野男人!” 她显然是没收到消息。 温如婉柳眉弯弯,笑意如清风拂面,被她指着骂也不气恼。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温如玥坚信,下面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否则父亲怎么会火急火燎,去找她算账,原本她也想跟着去抓奸。 温才照不允许她去,说姑娘家家抛头露面不好。 温如玥便顺着他的意思,老实待在家中,等着看温如婉的笑话。 守了快一天,终于看到温如婉带着她那个蠢丫鬟灰溜溜地回来,真是畅快! “我当你姐姐,我都嫌丢人。” 温如玥走近她,眸色不善,“明镜山庄,有人亲眼看见,你偷偷养男人,还不允许下人入后院!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做那些腌臜事,你怎么还有脸回温家?父亲没有把你打死在外面,我还真是意外。丢人现眼的东西。” 百灵一忍再忍,忍无可忍道:“大小姐,请你不要空口白牙诬陷我家小姐!我一直都陪在我家小姐身边,没人比我更清楚小姐做了什么。” 温如玥抬手就要打她,“你个小贱婢,你当然护着你主子!难不成会把你主子的丑事给捅出来?” 一巴掌悬在半空没落下,她的手腕便被温如婉抓住。 温如婉看着弱不禁风,力气还真不小,温如玥的手都被她抓疼了,红一片。 “你居然为了个丫鬟对我动手,温如婉,我是你姐姐!” 温如婉甩开她的手,“庶出的姐姐而已。何况,不是你口口声声说,不想给我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当姐姐吗?” 温如玥今日来此没有带丫鬟,一个人对上她们两个,有些底气不足。 想到温如婉做的事,她又扬起下巴,“你也知道你给我们温家丢人了,还不赶紧去跪祠堂,等着父亲回来罚你!” 温如婉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一轮红日正缓缓西沉,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片金黄,映照出大地的轮廓。 她微微眯起眼睛,日头快落下了。 父亲……应该也快回来了。 “姐姐,我若不去呢?” 温如玥攥紧袖子,冷着脸,“你不去,那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替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百灵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大小姐,我家小姐没错!” 温如玥早看她不顺眼,一把推开她,“你学的什么规矩?主子说话,也有你个丫鬟插嘴的份?” 百灵脚下踉跄,站稳后瞪着她,心里不服。 温如婉关切地望了她一眼,旋即恭顺道:“看来今日,我不顺着姐姐的意思,姐姐是要在我清雅轩闹事了。” 温如玥:“闹事又如何,是你先给家里抹黑!要是我的名誉受你影响,往后说不了一个好夫家,我非要让父亲狠狠惩罚你!” 从前,温如婉追着齐小世子,便害她们温家女眷平白受了不少流言蜚语。 现在,她胆子愈发大了,还敢在自家山庄里养男人。 以后,她不直接把人领回家么? 温如婉垂下脑袋,嘴角轻轻上扬,一抹狡黠的笑意从眼底飞快掠过。 “好,那我便听姐姐的,去跪祠堂。等父亲回来,一切自有分说。” 她的退让,在温如玥眼中便是心虚! 要是没做错事,她为什么要听她的,去跪祠堂? 温如玥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双手叉腰,“行啊,我陪你一起去祠堂等。叫你个小丫鬟去府门守着,父亲一旦回来,立刻领去祠堂。” “我倒要看看,你犯了大祸,父亲是不是还会继续护着你!” 第19章 反转 温家的祠堂古朴典雅,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彰显着家族的庄严和尊贵。 祠堂内部宽敞明亮,供奉着历代温氏祖先的牌位,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温如婉上一次来距离此次相隔的时间可不长。 她照着温如玥的意思,跪在蒲团之上,上半身挺得笔直,看着祖宗牌位,心里想的都是保佑自己能早日成为太子妃。 “姐姐,我要跪多久你才满意?” 温如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治她,自然想把她之前带给自己的痛苦还回去。 她绕着跪在蒲团上的温如婉走一圈,想看看她那副受了屈辱的表情,却发现她一脸平静,镇定自若。 “我上一次跪了三天三夜,晕过去都要被针扎醒继续跪。你倒好,溜出去玩。现在终于让我抓到了你的把柄,你少说也要跪个七天!” 温如婉柔柔一笑,嗓音如羽毛拂过心弦。 “姐姐说的不算数。” 温如玥咬着唇,腮帮子被气得鼓起来,“你少一口一个姐姐,你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当成姐姐。谁家妹妹敢掌掴姐姐,顶撞姐姐?” 温如婉按着膝盖,敛下眼睫毛,“原来姐姐心里还记恨着我。我都原谅姐姐了,姐姐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她眼波流转:“那些首饰,姐姐喜欢的话,我不会舍不得分一些出来。何必要……偷。” “你闭嘴,谁稀罕你的施舍!” 温如玥气急,上手推搡了她一把,温如婉听到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当即受了她的力道,朝一侧倒去,半个身子匍匐在地。 她抬眼时,一双清眸带着涟漪水光。 “婉儿!” “小姐!” 两道声音从外传入,继而百灵跑得飞快,上前把温如婉扶起来。 温才照不由分说扇了温如玥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力道之重,甚至能听到清脆的“啪”声,声音响亮到整个祠堂都回荡着。 温如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懵住了,她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我不在家,你就这么对你妹妹!” 变故发生得太快,叫温如玥都没反应过来,一张小脸便火辣辣地疼。 她收缩着手掌,“我没用力!温如婉,你敢害我!” 温才照关切地看了一眼温如婉,见她没受伤才收回目光。 他怒气腾腾:“你妹妹怎么害你了?我亲眼看见你推了你妹妹!温如玥,亏你年长于婉儿,你自己看看,你的言行,像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吗?” 温如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温如婉故意激怒,没忍住动了手,叫父亲看见。 “她心思恶毒!父亲,她做的事情,难道不比我更过分吗?明镜山庄的事情,父亲想要替她遮掩?” 温才照胸膛不停起伏,手臂上的血管微微凸起,脸色发红。 “遮掩?我要让天下人都知晓!” 他的好女儿救下了太子殿下,这是多么光耀的事情! 皇上今日下旨,要为婉儿操办答谢宴,一切事宜交由太子殿下安排,他们温家,怎么不算是光耀门楣了! 温如玥眸色暗沉,不可置信道:“父亲,家丑怎可外扬?我尚未出嫁!这种丑事,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何必要与外人道?” 她想让温如婉得到应有的惩罚,却不想受到不好的影响,抬不起头。 温才照甩袖,眉间隐隐跳动着薄怒,“什么家丑?!” 温如玥愕然地张了张口,“温如婉在明镜山庄养野男人……” “你闭嘴!”温才照失态,指着她鼻子警告,“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 他无意中也骂过,都怪那些下人没有眼力见,天潢贵胄般的人物,传话到温家,竟只剩下野男人三个字。 温如玥双膝发软,几乎要跪下去,喃喃道:“太子……太子殿下?” 她没听错吧! 野男人是太子殿下! 浑身脱力,她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见到温才照脸上跃动着的怒气,她一颗心狂跳不止。 温才照深吸一口气,给祖宗牌位上了香。 “婉儿此番立了大功,救下伤重的太子殿下,光耀我温家门楣,列祖列宗在上,九泉之下要继续保佑温家顺遂。” 温如玥的脸色惨白,眼神呆滞,方才挨了一巴掌的脸疼,心里更疼。 温才照看着她那不争气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你胆敢出去乱嚼舌根子,用不着我罚你,你这脑袋自然有官家的人来取!” 知晓那人是太子,温如玥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妄自议论。 “女儿……女儿不知是太子殿下。妹妹也没和我说起……” 好啊,温如婉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一早便知那男人的真实身份,所以一点都不怕父亲会回来罚她,故意来祠堂罚跪装可怜,就是为了让父亲对她失望生气。 温如玥看她,像是这么多年来,从未看清过。 此番理亏,也不能再当着父亲的面起争执。 温如婉被百灵扶起来之后,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一副低眉顺眼、人畜无害的样子,乖巧极了。 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吭声的性子。 温才照先前也误会了她,眼下也有些愧疚起来,“婉儿,往后这种大事,你第一时间要通知家里啊。免得让家里人为你担心。父亲误会了你,也是错了。” 温如婉缓慢摇头,唇角噙着浅淡笑意。 “父亲是关心则乱,我不怪父亲。姐姐也是为了温家的荣辱,一时心急,才会失态。往后,请父亲和姐姐,多给婉儿一些信任,我绝对不会做出令家族蒙羞之事。” 温如玥忿忿不平,小声嘟囔:“你做的令家族蒙羞之事还少么?” 温才照敏锐地捕捉到,他愈发觉得两个姑娘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婉儿被养的落落大方,玥儿竟是这般心胸狭隘! “你还敢乱说话,先前让你跪祠堂,你还没好好反省自身么?看来你是跪的不够多!非要叫人打你手板,你才能知道痛!” 温如玥瑟缩肩膀,瘪嘴很是委屈的模样。 “我哪儿又错了?” 温才照看她错了又不认,恨不得抄起一块祖宗的牌位就打她手板。 “今日,我断然是不能轻饶了你。” 他环顾四周,终于拿了一支打扫祠堂用的鸡毛掸子,挥舞着要往她身后去。 温如玥哪敢躲,接连被打了好几下,只敢喊疼,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父亲,别打了!” “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我再也不乱说妹妹的坏话了……呜呜……” 第20章 流水般的赏赐 眼睁睁看着温如玥被打哭,温如婉内心舒适,甚至有些暗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柳叶眉微微皱着,似是不忍。 “父亲,姐姐已经知道错了。” 下一瞬,打在温如玥身上的力气更大,温才照彻底把气撒出来,才收手。 温如玥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她甚至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跪着瘫倒在蒲团上,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流淌。 该死的温如婉,就她装好人。 温才照拿着鸡毛掸子指着温如玥,“看在你妹妹给你求情的份上,我饶你一次。但你死性不改,我绝不纵容!” “你喜欢叫你妹妹跪祠堂,那你自己就待在这跪个够,背上的伤不许涂药!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真是无法无天!” 温如玥死死咬着下唇瓣,生怕自己不过脑子,又说出一句:谁稀罕她求情? 那样,她只会被打的更惨。 温如婉对温才照给出的惩处很满意,背着他对温如玥露出挑衅的目光。 手下败将,斗不过终究是斗不过。 温如玥:“……”无声中攥紧了拳头。 *** 清雅轩。 温如婉回去后,宫里流水般的赏赐便搬来。 温才照打点着宫里来的人,一张老脸笑得别提多灿烂。 “有劳公公走一趟。” 老太监手臂上搭着的浮尘一抖,“不敢说劳烦,这些赏赐,杂家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送过来的。太子殿下特意嘱咐,给温二姑娘。” 温如婉看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摆满了她的小院子,说不上高兴。 墨凌煜拿着这些俗物来,是想报答她,还是想打发她?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 老太监看着她,眼睛笑成一条缝,“姑娘立下大功,往后前途无量,还望姑娘日后能照拂一二。” 他是皇上指派给太子殿下的老人,看着太子长大,自然了解他。 墨凌煜回到东宫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让他从自己的私库中,挑出不少珍贵稀奇的物件来,而后还掌了一遍眼,才命人送到温府。 寻常的赏赐,殿下可从未如此上心过。 温如婉款款欠身,“臣女愧不敢当。” 温才照送人出门后,喜盈盈地折返,看着这好几箱,实打实的宝贝,心里也犯痒痒。 “太子殿下出手真是阔绰。” 随便抬出一箱来,都能抵了他一年的俸禄,寻常圣上赏赐,兴许都不如太子殿下此番给的多。 温如婉垂眸:“父亲,这些赏赐……” 温才照大手一挥,笑得爽朗。 “你好生收着!我绝对不动一分一毫!这些啊,将来可以作为你嫁妆的一部分,随着你嫁入婆家,日后也是你的底气。” “我家婉儿这般好,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会有这等福气,娶了我的宝贝闺女。只要不是齐家那位……爹都喜欢。” 温才照心里是不喜欢齐浥尘的。 他一直都觉得,他不是婉儿的良配,实在是不懂得珍惜婉儿的好。 嫁人,还是要为婉儿挑选一位后宅简单,真心爱护婉儿的世家公子,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腌臜事。 婉儿性格如此单纯,嫁入乱七八糟的地方,指不定要受一辈子的磋磨。 这不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想看到的。 温如婉小脸一红,“婚姻大事,婉儿并不着急,姐姐尚未出嫁,我一个做妹妹的,怎么好越到姐姐前面去?” 温才照轻拍她的肩头,一脸诡秘莫测,“你姐姐她啊,已经有相看的人家了。” 即便他不说,温如婉也知晓。 上一世,她卧病在床许久,好不容易康复,没多久温如玥便与临安侯府的二公子定了亲。 定亲宴上,温如婉还被她灌了酒水,叫一群小姐戏弄了一番。 世家公子,鲜少有人会娶一介庶女做正妻。 临安侯府早就落寞了,温如玥一个庶女,打着要当侯夫人的心思嫁过去,在旁人眼中也是高嫁。 温如玥不愿像自己的娘一样当个妾室,对这桩婚事也是满意。 其中唯一不对劲的,便是临安侯府态度的转变…… 温如婉直觉有猫腻。 温才照见她眼神愣愣地,没有反应,便贴心道:“婉儿,出于私心,父亲并不想让你早早嫁人。你姐姐的事情,是林姨娘忙着张罗。她先前拿着管家钥匙,我们家不少事情是她出面去办的,一来二去,她也结识了几位高官夫人。” 是啊,谁家正房娘子会是宋慈竹那般,被一个妾室,欺压了半辈子。 都是温才照默许的罢了。 温如婉心中对他,感情可不如表现出来的深厚。 “父亲,我不会嫉妒姐姐。姐姐嫁得好,对我们温家也有利。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明白。” 温才照松一口气,“婉儿,还是你最让人省心,你姐姐若有你一半识大局顾大体,我连头发都能少白几根。” 他最发愁的,便是那大姑娘,实在是不像话。 日后出嫁,还是这样的作风,他岂不是要被同僚所嗤笑。 温如婉笑得真切:“姐姐总会慢慢懂事。” 温才照一脸欣慰,想起正事,“婉儿,太子殿下亲自为你操办答谢宴,三日后,我们温家一同入宫赴宴。” 三日后? 温如婉轻轻颔首:“太子殿下有心了,可女儿身子尚未完全康复,此番怕是不好面圣。” 他们才分开没多久,太早重逢未必是件好事。 最起码,要先把人的胃口吊足…… 温才照关切看向她:“你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见你好好在这说话,我还以为你康复了。是为父的疏忽,对你的关心太少。” 温如婉屏住呼吸,没多久脸颊便红了些,瞧着精神状态委实不太好。 “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身子弱,不争气。” 她直接把责任全揽下来,叫温才照心里的愧疚愈发浓厚。 “婉儿,一切以你身子为重,我会将情况禀明太子殿下,想来殿下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答谢宴,换个日子又如何?” 温如婉见目的达到,眼尾闪过亮色,捏着帕子遮了唇角的笑意。 “有劳父亲奔走一趟。” *** 东宫。 墨凌煜高坐于宝座之上,大掌攥住扶手,眉头紧皱,眼神冷冽地盯着下方的人。 他静静地听着底下温才照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仿佛被一团浓墨浸染,无法化开,也无法消除。 良久,他道:“温二姑娘,身子尚未痊愈?”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起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21章 他派来的御医好生俊俏 温才照恭敬地拱手躬身,“小女自小身娇体弱,还望殿下见谅。” 墨凌煜并不是因她身体尚未康复,要推迟答谢宴才不高兴,而是他觉得民间有能力的大夫不多,她继续拖着,迟迟治不好也不行。 他当即表态,“温大人,孤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温二姑娘她,于孤有恩,孤必然善待。你既入宫一趟,不如奔走太医院一遭,孤命御医随同你回温府,给温二姑娘诊治。” 温才照受宠若惊,平常能有面子劳动御医的人可不多。 若非太子殿下开这个口,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些小病小痛给温如婉请御医。 每请一次,劳动的都是人情。 “太子殿下宽厚仁善,臣替臣女,谢过殿下!” 墨凌煜没再拉着他说话,当即让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带温才照去往太医院。 她病了,多受一刻都是煎熬。 温才照跟着人出了东宫,才记起来太子殿下似乎没有说个具体的时间,究竟何时办答谢宴,不会就此取消了吧? 他打心底还是不想放弃此等荣耀。 身为文官,他能向同僚炫耀的机会可不多。 所有的忐忑不安,随着太子的口谕传来而烟消云散。 “温大人,殿下吩咐杂家前来说一声,给温二姑娘的答谢宴,等姑娘身子好全之后,再定日期。” 温才照面上的笑意半点不掩饰,“有劳公公跑一趟了。” “不敢,为殿下办事是杂家的职责所在,何谈劳烦。” *** 清雅轩。 温如婉安静地坐在梨花黄木椅上刺绣,手指灵巧无比,针线随意穿梭着,上面的图案便栩栩如生。 忽而外面一阵喧哗声,温才照领着太医入了她房内。 温如婉款款起身行礼,放下刚绣好的花样,面露疑惑:“父亲,这位是?” 温才照脸都快笑烂了,她看见那人手上提着的小箱子,心里便猜了个大概出来,他应当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医。 只是需要一个正式的介绍。 温才照伸出手,“婉儿,这位是苏太医。太子殿下听闻你身子依旧不爽利,便额外开恩,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看诊。” 温如婉美眸灵动,眼波流转间,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有一瞬的诧异欣喜,继而大方得体地行礼。 “苏大人安好。” 她缓慢抬眸,打量了这位苏御医一眼。 他一袭青衣,布料柔软轻盈,干净利落,气质出尘,端的是公子温如玉,极为温和,与墨凌煜不同。 苏承泽给她回礼,“温二小姐好。” 简单寒暄过后,温如婉落座,手腕上搭上一方轻纱,他恭敬地给她把脉,动作轻柔,距离分寸恰到好处。 “温二小姐,近日来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体质较为虚弱。我开上一张方子,日日按时煎服,不出七日即可痊愈,更胜于前。” 温如婉柔柔地冲他笑,等他拿走那一方帕子便收回手腕,仔仔细细整理衣袖口,敛眉低头:“多谢苏大人。” “客气了。” 苏承泽小心翼翼地将那方帕子折叠好,然后轻轻地放入木箱中。 接着,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磨了磨墨,提起毛笔,蘸取适量的墨水,他缓缓地落下笔尖,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很快他便写出一张药方,亲手递给温如婉,“此方微苦,温二小姐可备下些许蜜饯。” 温如婉双手接过,温才照:“苏大人真是细致入微,不光是医术,连品性都是上上等。” 苏承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飞快瞟了温如婉一眼,垂下头。 “温大人谬赞,因个人体质有异,倘若温二小姐喝下此方效果不佳,或是感到不适,随时可派人太医院寻我。对温二小姐的病情,我定然负责到底。” 倘若他口中说的不是病情,倒是要叫人多想几分。 温如婉颔首示意:“多谢苏大人。” 她不懂墨凌煜怎么会挑这么个人给她问诊,样貌品行谈吐样样不差,当真是不怕她会喜欢上旁人吗? 看来,墨凌煜现在还没对她心动,要加把劲了。 父女两人将苏承泽送出温家大门,便折返,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温如婉刻意落后了温才照一个肩头。 温才照感慨万分:“婉儿,太子殿下是个顾念恩情之人。为父只见过他在朝廷之上杀伐果决的一面,私底下,他竟会为你的病情担忧,倒是意外啊。” 担忧? 温如婉内心不屑。 倘若他真的担忧,又怎么会单单派个御医过来,自己却没有亲自走一趟? 派遣太医院的人,在寻常人眼中是无上荣宠,也不是那般轻易。 但对于墨凌煜而言,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易如反掌。 温如婉始终保持着浅笑,双眸发亮,乖巧道:“太子殿下回到东宫便命人送了不少赏赐,此番又为着我身子考虑,推后答谢宴,且命御医来问诊。女儿心中很感激,倘若有机会,女儿想亲自道谢。” 温才照爽朗大笑,“婉儿,机会迟早会有的。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身子,旁的一切都不需要管。” 他越来越期待答谢宴上,他这宝贝闺女会怎么给他长脸了。 如果婉儿能被太子殿下看上,纳入东宫,那真是他们温家祖上积德行善,积了八辈子来的福报啊! 哪怕是给太子殿下当个良娣,将来等新皇登基,良娣一跃也能成为后妃,前途无限…… 倘若婉儿争气,能登上凤位,那他们温家,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了! 他便是国丈! 温才照越想越兴奋,看着温如婉的眼神当中,也掺杂了不少复杂的东西。 赤裸裸的,都是对权位的欲望…… *** 墨凌煜处理完政务后,清闲下来,用了半盏茶,便提了一嘴。 “今日去温府给温二姑娘看诊的御医可返回太医院了?” 随侍的小太监长忠弯着腰,“禀殿下,苏大人已回。” 墨凌煜眉心微拧,苏大人? 不会是苏承泽吧? 他抬手揉了眉弓,似有不悦,那么多御医,为何偏生是他去? “召苏承泽前来回话。” “遵命。” 脚步声在殿内响起。 墨凌煜没有拿正眼瞧苏承泽,修长指节捏着的紫玉毛笔在宣纸上落下笔墨。 “臣,苏承泽,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漫不经心道:“免礼。孤听闻,今日是你前往温府替二小姐看诊?” 第22章 心有波澜,他微醋 苏承泽恭敬道:“回殿下,是臣。” 墨凌煜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心下烦躁,冷声:“温二姑娘身体状况如何?何时能够痊愈?” 苏承泽:“温二小姐过于劳累,又受了风寒,身体底子较薄。臣开出一方,能够调理气血,滋补肝脏,七日内,温二小姐定能痊愈。” 过于劳累又受了风寒,墨凌煜极快地抓住了关键词。 她还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他眸色晦暗不定,“好,孤便给你七日期限。届时,倘若温二姑娘尚未痊愈,孤便要治你的罪,你可服?” 说不上是为了撒气,还是想给他增加压力。 墨凌煜想到便说出了口,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苏承泽浑身果真一僵,很快恢复正常,拱手道:“臣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请殿下放心!” 长忠凑近墨凌煜,轻声:“殿下,苏大人走一趟,不如让他为您诊脉,您身子如今也并未好全,处理政务都强撑着精神……” 他毕竟跟了太子殿下很多年,如果连主子精神状态的变化都无法及时察觉异常,真算是不够尽职尽责。 墨凌煜颔首,他也想看看这苏承泽的本事。 “孤身子抱恙,苏大人跑一趟,不如给孤瞧瞧看。” “是。” 苏承泽上前,立于墨凌煜身侧,微微弯着腰替他诊脉。 “殿下的脉搏沉稳有力,恢复得不错,但体内脏器轻微挤压破损后的淤血,尚有些许并未排出。” 墨凌煜双指轻叩着桌案,“何解?” 苏承泽继而道:“药浴可解。” 药浴,那味道岂不是很难闻? 墨凌煜脑海中一闪而过温如婉喝药时小脸扭曲的画面,她不爱闻药味。 “除了药浴,可还有别的方子?” 苏承泽略一思索,“有,但见效慢,且需要饮服。是药三分毒,臣并不建议殿下长时间饮药。” “多久?” 他如实道来,“一月有余。” 墨凌煜蹙起眉头,似乎在权衡利弊。 苏承泽像是明白了他犹豫不决的缘由,默默补上一句:“药浴过后,殿下可正常沐浴,洗去身上残留的药液。” 墨凌煜不纠结了,当即拍板,“那便药浴。” 快点好起来才行。 *** 为保温如婉能在七日内彻底康复,苏承泽日日往温家跑一趟,断然不敢有任何的闪失。 每次回宫之后,便为墨凌煜准备药浴需要用上的药材,又亲自煮开,亲自从太医院运去东宫的汤泉池。 原本这些小事,交给底下人完成也行。 墨凌煜偏生让他事事亲躬,不得假手于人,比起往常要忙碌不少,倒也不是不能应付过来。 七天一晃而过。 苏承泽最后一次过来替温如婉看诊,诊脉过后,脸上挂着笑意。 “温二小姐的身体状况已经调养得很好,往后可以不再喝药。” 温如婉松一口气,“这段时日,辛苦苏大人。” 她原本就是不喜欢喝药的性子,心里计划等着苏承泽离开偷偷把药倒在树底下,不叫人知晓。 不料,苏承泽第二次过来之时,便盯着她喝药,喝完才离开。 温如婉认为是墨凌煜叮嘱的,毕竟她当初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抗拒可是实打实的,药多苦啊。 苏承泽拿出一块木质令牌递给她:“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往后温二小姐若有不爽利之处,随时可派人知会一声,我若得空,定然前来。”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打动人心。 寻常人家请个大夫看诊已是不易,温如婉却直接能和宫里太医院的御医联系。 她收下木牌,看着上面的苏字,隐隐猜到,此物独独对他可用,太医院旁的人可不会也随她用。 温如婉抬头看他,粲然一笑:“多谢苏大人。” 苏承泽别过脸,耳尖微红,手里开始收拾药箱,提起的瞬间,手柄竟然脱落了,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一地。 包括那块他第一次给温如婉诊脉用的丝帕。 他很快扯了收回去,动作急切,遮遮掩掩反而叫人心中生疑虑。 余下的东西,温如婉蹲下身来帮他一起捡。两个人第一次头对头,挨得那么近。 苏承泽不敢多看她,垂着脑袋很快把东西装回去,随后抱着箱子跑了。 真的是跑了,落荒而逃。 温如婉不解,她有那么可怕? 百灵正好入内,见到苏承泽着急忙慌的背影,“小姐,苏大人怎么了?” 温如婉啧了一声,“可能是出了点小差错,他觉得面子挂不住?” 她原本还在想,该给苏承泽送个什么礼物,聊表这段时日他对自己的关心照顾。 现在简直是打起瞌睡枕头就递过来了。 送个他平日里到处替人看诊随身携带的小木箱! 刚好坏了要换新的。 温如婉动作很快,把事情吩咐下去后,便叫人拿着令牌,把那商铺里花重金买下来的小木箱送过去。 苏承泽收到之时,错愕不已。 他其实有好几个备用的,但手里有她送的这个,莫名有些雀跃。 “烦请转告温二小姐一声,我很喜欢,多谢她的馈赠。” 他细细摸着上面的纹路,眸底一片温柔的湖水荡漾。 *** 墨凌煜很快便收到了消息,手掌下按着的宣纸被攥成一团,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极为疑惑,温如婉和苏承泽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开始送礼? 他都未曾收到过她送的物件。 越想,心里便越不舒服。他什么都不缺,想要何物,底下人自会为他搜罗来,可他偏生想要…… 他无奈后仰,靠着金丝楠木椅,微微叹气,抬手揉了揉额头。 “长忠,召苏承泽。” 长忠见他一脸不爽,以为他身子不舒服,脚下飞快。 苏承泽此次过来,手里提着的小木箱便换了。 墨凌煜双眸微眯,直勾勾盯着看,“苏大人手中提着的药箱,倒是别致。” 苏承泽握得更紧,“回殿下,此物乃臣的一位友人所赠。臣旧日常用的已经坏了,今日便换上它。” 友人? 他们之间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 墨凌煜捏着茶杯的手收紧,突兀道:“孤瞧着倒是很不错,苏大人可愿割爱?” 第23章 孤怎会肆意夺人所爱? 他的话轻飘飘的,落在苏承泽心口却重如泰山,僵持良久,额头前出了层细密的冷汗。 太子殿下见过多少好东西,他会看得上这只药箱? 殿下看上的,究竟是人,还是物?叫他割爱的,又是人还是物? 苏承泽心中无数个念头疯狂生长,有些喘不过气来,硬着头皮回话。 “殿下,此物实乃友人的一片心意,臣断不能随意转赠。” 殿内陷入诡异长久的寂静。 高座之上的人尚未出声,没人敢发出声响惹得主子不快。 苏承泽心里打鼓,“殿下若喜欢此物,臣愿意为殿下奔走街市,寻上只一模一样的,献给殿下!” 墨凌煜唇边噙着笑意,笑意压根不达眼底,细看之下有些冷。 “苏大人,世上哪有完全一模一样的物件?” 他的语气很淡,也很冷,不容置喙。 苏承泽咽了口口水,躬身低着脑袋,想不出该如何回话。 “罢了。” 墨凌煜随意挥挥手,“孤怎会肆意夺人所爱?既然苏大人宝贝此物,可要小心爱护,勿要损坏。孤时不时见了,心中也欢喜。” 他这假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身为上位者,心思的确不好揣摩,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苏承泽松一口气,他今日刚收到的礼物,还没捂热就转赠出去,岂非辜负了温二小姐的一片真心? 叫她知晓,保不齐日后再不会赠他礼物与欢喜。 “臣谢殿下!宽厚大度!” 墨凌煜:“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苏大人往后,可不入温府替温二姑娘诊脉了。” 出奇的是,殿下并没有问苏承泽有没有把温如婉完全治好。 而是果断地,让他此后不必再去温家。 苏承泽心中的猜测坐实三分,心中不免忐忑。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对温二小姐有意,他该自觉退局么? 若论地位,他们之间云泥之别。该选谁,连懵懂小儿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吧。 他有些失落,“殿下近日来药浴效果也不错。” 东宫,他不是很想来了。 墨凌煜轻笑一声,“苏大人,是在向孤邀功请赏吗?” “臣不敢!” 苏承泽惶恐,“臣例行公事,将殿下身子状况告知!未敢隐瞒!” 墨凌煜神色不悦,语气冷硬:“苏大人,你这话,应该跪下说,需要孤让人教你吗?” 话音一落,苏承泽当即双膝弯曲,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停顿。 他双手并拢按在地面,额头跟上去,“请殿下恕罪。” 惹怒太子殿下,对他们苏家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不敢,不能。 墨凌煜递给长忠一个眼神。 长忠会意,立刻上前把苏承泽扶起来,“苏大人,快请起。殿下只是一时心中不快罢了,无意迁怒于苏大人。” 苏承泽静默无言,他知道墨凌煜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也不代表,苏承泽要拱手相让。 他一本正经道:“殿下,臣需要为您准备药材,容臣暂行告退。” “准。” 墨凌煜轻蔑地瞧了他背影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 温才照盼了好几日,终于等到答谢宴这日。 他一早起身把自己收拾得工整肃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穿好紫袍朝服,立于铜镜前转了好几圈。 “夫人,你瞧我今日装束如何?” 宋慈竹替他一遍遍整理了衣衫,温柔道:“不错。” “父亲今日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十岁。” 温如婉的人尚未入内,夸赞的话便蹦出来了,入内便给温才照和宋慈竹欠身行礼。 “父亲,母亲。” 她身着一袭藕粉色流仙裙,裙摆处精心刺绣着海棠花瓣。少女发髻上戴着铃兰花簪,点缀着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的脸上薄施粉黛,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朱唇轻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温才照被夸得心花怒放,审视温如婉的装扮,却觉得她今日有些素净。 “婉儿,你不打算换身装束吗?” 温如婉垂下脑袋,张开双臂,“父亲,我这身衣裳已经很不错了。今日入宫,过于耀眼夺目抢风头也不好。” 她没打算今天暗中与人争奇斗艳。 答谢宴,据说皇上皇后也会到场,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她若耀眼夺目,岂不是很扎人的眼睛? 何况墨凌煜久待宫闱之中,他有什么华丽耀眼,光彩夺目没有见过。 反倒是小家碧玉,或许更能从一众人当中脱颖而出。 温才照认可地点点头,“还是婉儿懂事,不会过度装扮抢风头。” 他不免想到温如玥,今日入宫,也是带上她一块前去的。 希望她别出丑。 温才照这般想着,清雅轩外便有人过来了。 他偏头一看,是温如玥,头上满是金银珠翠,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活像是把梳妆台里的首饰都用上了! 没等他说话,温如玥先一步表示不满,“父亲,今日我们一家子都在受邀行列当中,为何我娘不能同去?” 温如婉笑吟吟道:“姐姐莫不是忘了,你能去都是托了父亲的福?妾室,在正式场合,都是不能出面的。” 温才照皱着眉头看温如玥,不悦指向她,“你看看你今日是什么装扮!你娘没给你把把关吗?这样出门?!” 温如玥本就被怼了一嘴,又被温才照贬低,瞬间拉下脸来。 “父亲,我这身装扮难道还不够隆重吗?” 温才照:“……” 他连话都不想说。 温如婉可没想让温如玥当着外人的面出丑,毕竟温家在外,就是一体的。 她丢人,总不能全家跟着丢人。 “姐姐,父亲的意思是,你这身穿的很不合适,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去整改一番吧。姐姐无从下手的话,妹妹可以从旁襄助一二。” 温如玥暗暗瞪了她一眼,“你?你能给我弄一身什么样的行头出来?” 温才照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大手一挥,“你妹妹比你强,你现在应该虚心请教,而不是摆姐姐的谱。婉儿,赶紧带她下去。” 温如婉眉眼弯弯上前,挽上她的手臂,“姐姐,去你房里吧。” 到了温如玥屋里,她第一时间从衣柜中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衣裙,清雅简约不失庄重。 遂即,命令道:“换这件。” 温如玥惊叹于她变脸之快,“父亲不在,你连姐姐都不喊了。这衣裳不好看,重新选。” 温如婉没耐心伺候她,直接上手把她脑袋上金闪闪的簪子拔下来,用并不尖锐的那端拍拍她的侧脸。 “乖一点,省事。” 第24章 两面三刀又怎么样? 动作中的威胁意味极其浓厚,温如玥毫不怀疑,温如婉能背着温才照的面,把她弄伤了,最后又装无辜,糊弄过去。 她怕温如婉手上握着的金簪在指尖调转个方向,向她刺来。 温如玥登时警惕地后退两三步,“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人!” 在父亲面前装乖卖巧,在她面前,便无所顾忌地露出獠牙,仿佛不顺了她的心意,便要张开血盆大口咬过来。 这哪是什么乖兔子,分明是披着小羊羔皮的狼。 温如婉被骂,心里也不恼,很自然地接受了,“多谢姐姐夸赞,这正说明,我伪装的很好,不是吗?” “既然姐姐已经识破了我的真面目,怎么还不乖乖听话?姐姐,还是不够怕我,对吧。” 说着,她指尖夹着的金簪调转了一方,虚虚抬起手臂之时,尖锐的那端对着温如玥。 似是捉弄,又似是认真。 温如玥大着胆子上前抢,不顾手掌会不会被刺破,一心想要将主动权夺回来。 温如婉却没真的想在今日伤她,她一动之时,便反应极快地收回了手,轻蔑一笑。 “姐姐,别再浪费时间了。父亲还在等我们呢,继续闹下去,他要是过来,不知道会不会生姐姐的气。” 她这话说得气人。 温如玥没法,只好听她的,穿上了那一袭浅蓝色的衣裙,发饰拆下来之时,她心里还是不情愿。 等温如婉在她梳妆台翻来覆去,给她戴上了平日里压根不会喜欢戴的简约款式,几朵清淡无味的仿生花加以点缀,反倒是清丽。 温如玥见她没有恶意把自己弄丑,心里头才勉强满意。 “你自己喜欢寡淡无味的妆发,便见不得我满身贵气抢你的风头。温如婉,你这小心思藏不住。” 温如婉回怼:“你穿成那般模样出去,花枝招展的,像是插了七彩羽毛的野鸡。我是怕你丢了温家的脸。” “你!” 温如玥气愤地指着她,“你狡辩也无用。” 温如婉:“哦。” 随便她怎么想。 温如玥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泄气,反倒被她这态度弄得心里更不舒服,见到温才照都拉着个脸,晦气得很。 温才照瞧了一眼她的装扮,眸光发亮,便夸:“你瞧瞧你妹妹给你改的这一身装束,清丽动人不落凡尘,倒是比你平日里穿得乱七八糟的美观得体不少。” 他这话,暗戳戳的不就是贬低她来抬高温如婉那死装的人吗? 气人,但没办法。 *** 东宫内一片热闹景象,宾客们纷纷入席。 温才照一家人抵达后,立即有专门的侍从引领他们前往指定的席位。 这一次,温家的座位安排得十分巧妙,几乎紧邻着最高的位置,彰显出对温家的重视。 温才照和宋慈竹坐在左侧,而温如婉和温如玥则坐在右侧,一家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到了之后,陆陆续续过来不少皇亲国戚。 此番受邀的官员皆为正三品以上,没有邀请家眷便只身前来赴宴。 毕竟太子殿下相邀,没有谁会拂面。 这答谢宴举办的目的,大家也都在太子殿下给出的请柬当中知晓一二。 竟是温才照的女儿,救殿下于危难之中! 这是走了天大的运啊! 倘若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早就敲锣打鼓了,还是温才照这老狐狸憋的住。 衡阳郡主墨钰涵也在受邀之列,当她踏入殿中的那一刻,目光便不自觉地被前方座位上的一个身影吸引住。 那是温如婉!坐在比她更靠前的位置上。 墨钰涵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阴阳怪气。 “你倒是立了一功,难怪这段时间,你没有再去缠着齐哥哥,原来是换了目标吗?皇叔受伤,怎么会被你一个深闺里的姑娘救下?温如婉,你倒是能借着这杆子往上爬了,没准皇叔看上你,纳你为妾。” 她这话,说的颇难听。 温如婉抬眸与她对视,不卑不亢道:“郡主,我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 墨钰涵心里不舒服,继续讽刺:“你不会以为皇叔真的能看得上你吧?温如婉,别以为你偶然救下皇叔一次,便能携功相邀!” “衡阳!” 墨凌煜的声音怒而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吓得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墨钰涵是惧怕他的,回过头之时看见他黑下来的脸,一声不敢吭。 墨凌煜阔步上前,拧眉斥责:“你太没有规矩了!温二姑娘是孤的恩人,此刻也是孤的客人,你怎敢冒犯?” 听到这一声,殿内所有人都面色一正,迅速起身,整理好衣衫,恭敬地向着那人行礼,齐声高呼道:“太子殿下万福!” 声音整齐划一,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掀翻。 “免礼。” 墨凌煜的眼神控制不住地朝温如婉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敛下眼睫毛不敢直视他。 墨钰涵被吓得面色发白,弱弱道:“皇叔,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同温二姑娘说说话。” “衡阳,你觉得孤眼瞎耳聋么?” 墨凌煜的脸色更加难看,宛如浓厚的夜色,没有月光,徒留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深渊。 墨钰涵心惊,双膝发软却不想在温如婉面前丢脸,使尽全力撑住身子。 “皇叔,衡阳绝无此意!” 墨凌煜:“道歉。” 墨钰涵不解地指着自己,半是疑惑,半是不可置信,“我?” 他锐利的眸光刺向她,她一颤,当即朝着温如婉艰难躬身,“是衡阳无礼,请温二姑娘莫要见怪!” 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的勇气。 温如婉瞧了眼她的脸色,白净的面庞被憋得通红,显然让她当众道歉,她心里羞愧得不行,又气得很。 “郡主客气了,那些话,我本不会往心里去的。” 倘若她被羞辱两句,便受不了,往后遭受更大的非议白眼,她岂不是要寻死觅活? 温如婉神色淡淡,起身后向墨凌煜行礼:“多谢太子殿下替臣女说话。” 墨凌煜眸色暗沉,幽幽好似深潭,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当她入殿后,便有人前来通禀,温家人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事务,便赶来。 衡阳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温如婉,竟然纠缠过齐家的人? 能让衡阳喊齐哥哥的人,只有齐家小世子……他叫什么名字? 墨凌煜一时间记不起来,他平日里忙碌,断然不会分心于这等小事上。 现在却莫名有些烦躁。 分明是一件叫底下人去打探,便能知晓全情的简单事,他却有些迟疑。 对温如婉是不是过于关注了? 她与何人来往,与谁有情,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第25章 她有意与郡主交好 等墨凌煜走了,温如玥才敢大喘气,她第一次距离储君这般近,压迫感实在太强。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衡阳郡主,在他面前都乖巧起来,像是只乖顺的猫儿。 她扭头看向温如婉,见她面色如常,心里有些泛酸。 “太子殿下人还真好,竟然会为你说话。” 这答谢宴是为了温如婉举办的也就罢了,维护皇家体面走的流程一般,她心里嫉妒,但能作为备受瞩目的温家人一起进来。 她心里也是很舒爽的。 现在看着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一时间又有些嫉妒。 如果温如婉真的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届时她无论怎么追赶都是无用,一辈子注定要被她压上一头。 温如婉内心冷笑,人好? 墨凌煜的性子可算不得好,与他相处,稍有不慎便会把人惹恼。 方才衡阳郡主说的那些话,不知道墨凌煜听去了多少。 倘若从一开始便听见了,他或许会知晓自己从前追求齐浥尘创造出来的“丰功伟绩”。 墨凌煜心中能毫无芥蒂吗?她不敢保证。 现在要做的,最好是彻底和齐浥尘撇清关系,顺带由衡阳郡主的口透露出去,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对那人提不起一时兴趣。 这般想着,温如婉便起身朝墨钰涵所在的方向去了。 温如玥愕然:“你过去干嘛?” 温如婉没理会她,径直走向墨钰涵。 她坐在席位上,脸颊鼓鼓囊囊的,像是还在生气,见温如婉过来,愈发气恼。 “我被皇叔训斥了,你满意了?你给我滚……走远点吧!看见你我就晦气!” 温如婉唇角噙着淡淡笑意,“郡主,我有东西想给你,你要不要?” 墨钰涵身为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稀罕她的物件? “哼,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不要。” 温如婉脸上挂着笑容,缓缓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但并没有将它直接递给她,而是举着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 她半带着诱惑道:“郡主,真的不想要吗?” 方才一闪而过的三个大字,刻在墨钰涵脑海中,是齐!浥!尘! 下面的一行小字,她没看清楚。 可好奇心已然被勾起。 墨钰涵改口,理所当然朝她伸出手,“你给我,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 啊? 勉为其难? 温如婉又作势要把那本小册子收回去,“郡主既然不稀罕,那我还是不拿出来污了郡主的眼睛,我大不了回府后,一把火烧掉。” 墨钰涵拉下脸来,压低了声线:“我想要行了吧!你快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之前触手可及,现在温如婉却护得像是什么宝贝一样。她想夺过来,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失了郡主的仪态。 “你快点啊。” 她只能催促着。 温如婉相较于她的急切,倒是平静淡薄,“郡主,我有一个条件。” 就那本破本子,还跟她谈条件! 墨钰涵心中冷笑,面露鄙夷:“你倒是说说什么条件。” 温如婉亲昵地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飞快拉近,四目相对,墨钰涵竟然有些紧张起来,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人,她屏住呼吸。 “你……你干嘛?” 温如婉拉住她的手,“我想和郡主化解干戈。” 她轻轻柔柔一句话,说的墨钰涵冒了鸡皮疙瘩,浑身一颤。 “你说化解就化解?你怎么不说你刚才还害我被皇叔训斥了一顿,我的面子都要丢光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墨钰涵有着自己的骄傲,轻易不会向人低头。 温如婉没放弃,“郡主与我交恶,无非是从前我做了些混账事,让郡主不高兴了。我保证,日后与郡主成了好友,断不会把心思放在齐小世子身上了。” 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这本书,就是我给出的诚意,上面记载的都是有关于齐小世子的事情以及他的喜好。” “郡主不愿以皇权压人,逼着齐小世子就范,想靠自己的一腔真心打动他。我很敬佩郡主,无奈从前种种误会颇多……让郡主厌恶了我。” 温如婉没再藏着,直接把小册子往她手心里塞去,“有了这本书,郡主成功的几率更大。” 墨钰涵眼睛一亮,眉眼弯弯,毫不客气地将其收入囊中。 “没想到你还能看到我的闪光点,我确实不想逼着齐哥哥娶我,否则我早就向皇爷爷请旨赐婚了。我想和齐哥哥成婚,是想让他真心喜欢我。你这书如果有用,我以后也会帮你。” 帮她? 温如婉柳眉轻轻上扬,“郡主帮我什么?” 墨钰涵直接拿着她给的小册子敲了她脑袋,不轻不重的一下,跟普通打闹一般,嘶了一声:“当然是帮你……” “墨钰涵!” 她心里咯噔一声,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苍天呐! 她为什么就要手贱那一下?! 听着声音,墨钰涵便知是谁,脑袋越垂越下,等到一阵劲风裹挟,墨凌煜停在她身前,“你越来越放肆!” 墨钰涵无措地看向温如婉,着急忙慌解释:“皇叔,我只是跟她打闹一下,没有动真格的!哎呀,温如婉你快替我说话啊,你刚才不是还说想跟我交好吗?” 温如婉:“殿下,郡主她确实……” “你竟威胁旁人替你说好话。” 墨凌煜动作迅猛地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拉,将她拽到自己身旁。 他神情严肃,摆出严厉长辈的架势,眼中闪烁着警告的光芒。 “墨钰涵,孤今日便教教你规矩。” 言罢,他扯着满脸惊慌的人大步往偏殿走,无人敢阻拦。 墨钰涵一脸死灰色,“温如婉!你倒是给我求情啊!” “皇婶!” 最后两个字蹦出来,墨凌煜脚下步子停住,他死死抓住墨钰涵的上臂,脸色黑得吓人,额角上青筋跳动。 “你说什么?” 墨钰涵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呜呜道:“什么都没说。” 她真是脑子抽了,怎么会喊温如婉皇婶? 万一真的成了她皇婶,以后见到温如婉,她还得低一头,把人当成长辈来尊敬。 墨凌煜没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深入追究,回过头,毫无感情色彩地望了温如婉一眼,见她呆滞地站在原地,檀口微张。 他别开眼,扯着手里人的衣裳,跟拎小鸡一样把人带走。 趁着宴会尚未开始,他非得好好教训衡阳一顿! 叫她日后还敢口不择言!行事骄纵无礼! *** 偏殿。 “跪下!” “扑通”一声,墨钰涵咽下一口口水,极没出息地跪下去,连腰肢都弯了不少,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气焰。 她弱弱道:“皇叔……” 第26章 墨凌煜看见了她对于齐浥尘的喜好记录 墨凌煜负手而立,面孔冷峻无情,“衡阳,你身为郡主,竟然公然对温二姑娘动手,你可知错?” 墨钰涵苦着巴掌大的小脸,分外委屈:“我真的没有对她动手,只是女儿家的小玩闹罢了,我那点力气能有多痛?” 墨凌煜脸色更差,没有打在她身上,她当然觉得不痛,无所谓。 可她这副态度,显然是高高在上惯了。 “女诫,一百遍。” “我错了!!” 墨钰涵登时不再辩驳半分,女诫一百遍,她的手都能抄废掉! 现在认个错,服个软,没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显然是她想多了,墨凌煜没有改主意,冷笑一声。 “现在才认错,你不觉得有些晚吗?三日后,孤命长忠去收。倘若你敢假手于人,字迹对不上,那便重新抄个一百遍。” 墨钰涵毫不怀疑他的话。 平日里,也就太子身为皇叔,会对她分外严格,明明两人岁数相差不大,但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让她觉得分外有距离感,难以亲近,更别提撒娇。 她气焰不足,低声道:“我……我会认真抄……” 墨凌煜面无表情,还没叫她起身。 墨钰涵只敢偷偷去瞄他的表情,压根不敢从地面上起来,膝盖跪得都不舒服了,双手不停放在膝盖头摩擦。 非要发出点动静,来凸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皇叔,我能起来了吗?” 墨凌煜:“不能。” 墨钰涵欲哭无泪,她委屈得想哭,出门参加个宴会,竟然被扯到偏殿跪着,要是她一直不回去,别人会怎么笑她啊? 难不成要跪到宫宴结束吗? “皇叔,我真的知道错了。今日宴会,您应该很忙,我保证不会再惹事,一定乖乖待着,您就放过我吧。女诫我会老老实实抄写一百遍……” 墨凌煜情绪没有丁点波澜,俯视着她,倏忽开口:“温二姑娘,给了你什么东西?” 他隔得远,但还是看见了。 温如婉给了衡阳一本小册子,衡阳高兴得很,后来两人说了几句话,衡阳莫名其妙动了手…… 她有什么物件,是衡阳想要的? 墨钰涵哪敢藏着掖着,既然他看见了,打定了主意要知道,即便是叫人来给她搜身,也要知道个所以然来。 她倒不如自己坦白了,免得再受苦。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本小册子。” 墨钰涵迟疑着把册子拿出来,双手奉上,墨凌煜拿过去,定睛一看。 《齐浥尘攻略手册》,他手指微紧,书页被揉皱。 鬼使神差打开了第一页看下去…… 嗜好酸甜之味,不喜苦涩,喜食城南街角的栗子糕。 喜玉石,不喜金银。 喜蓝色,月白色,嫩青色,多为浅色系衣裳,不喜玄色,红色,紫色。 …… 其中详细地记录了齐浥尘的喜好。 墨凌煜越看,脸色越冷,仅叫人看一眼,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墨钰涵莫名有些紧张,“皇叔,你……你看完了要还给我。” 话音一落,那本小册子直接被扔回来,掉在她身前,她立马捡起来拍拍灰。 墨凌煜面无表情:“孤没兴趣看。” 墨钰涵:“……” 那刚才看那么认真,一页一页翻过去的人是谁? 都怪她这张嘴,也是说太早了。 墨凌煜禁不住问道:“她给你此物,是何意?” 墨钰涵瘫坐在自己的小腿上,也不顾任何的仪态,只想偷一会儿懒。 “当然是要帮我追齐哥哥了,我一直都喜欢齐哥哥。” 墨凌煜神色微动,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人提起来,毫不费力。 “你喜欢齐浥尘?” 他之前不能听见衡阳说,温如婉追求齐家小世子颇久吗?这本小册子也能证明,她从前确实花了不少功夫,费了不少心思。 现在把小册子给了衡阳,是放弃了? 墨钰涵大方承认:“是啊,我喜欢齐哥哥。” 墨凌煜唇角微弯,“喜欢便去同你皇爷爷说一声,下一道圣旨便能解决的事情,何苦弄得你自身烦恼?” 他似乎有些想促成衡阳与齐家那位。 墨钰涵看到他的微表情简直跟见了鬼一样,慌忙摆动双手。 “我才不要!皇叔,你可千万别跟皇爷爷说,我不想用赐婚的旨意来逼迫齐哥哥屈服。我有信心,能凭着自己的魅力拿下他!” “皇叔你还是不要管我的事情了。我年岁尚小,晚个几年成婚也没什么。反倒是皇叔,弱冠之年,也该娶妻生子,繁衍后嗣。” 她心里一激动,嘴巴里的话便多了起来。 墨凌煜抬手弹了她的额头,“让孤勿要管你的事情,你反倒是敢把火引到孤身上来。衡阳,胆子很大,女诫两百遍。” 什么?!! 女诫两百遍?! 墨钰涵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全当做没听见。 她脸色白了又白,终究不敢说些反抗的话…… “我命休矣……” *** 等到两人返回正殿之时,恰好皇上皇后的仪仗到了,众人皆跪下相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墨凌煜立于一旁,微微躬身拱手,“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继而随意地抬手:“平身。” 随着皇上和皇后的入座,整个宴会现场的气氛变得庄重而热烈起来。 殿内歌舞升平,乐师舞女卖力表演,只求上位者能多瞧一眼。 宫廷侍从们端上了各种美食佳肴,山珍海味、糕点水果,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口舌生津。 大臣们纷纷举杯向皇上和皇后敬酒,皇后微笑着点头示意。 皇上眼神挪到温才照身上,“爱卿,今日,朕敬你一杯。” 温才照哪里担待得起,忙不迭起身,姿态放的很低。 “臣不敢,此杯应当由臣敬皇上!” 他举起一杯满满的酒,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皇上爽朗大笑,也跟着喝了:“爱卿的女儿在何处?” 他倒是想看看,温才照的闺女,究竟是何人。 温如玥站的比温如婉快,动作也更大。 “臣女给皇上请安。” 温如婉颔首低眉,款款欠身:“皇上万福金安。” 一次性站起来两个姑娘,皇上表情显然没有方才那么愉悦。 他想见的只有救下自己太子的人,至于另外一个……他无所谓见与不见。 “温二姑娘。” 第27章 她竟然还有一桩娃娃亲! 墨凌煜端着酒杯走上前,立于温如婉身前,目光柔和一瞬。 “孤敬你。” 温如婉小脸上肉眼可见慌乱一瞬,旋即端起自己的那杯酒,眉眼含笑。 “谢殿下。” 旁边站着的温如玥被忽视了个彻底,顿感自己与温如婉坐一块,分外多余。 皇上也瞧见了想见的人,不吝夸赞:“温二姑娘真是亭亭玉立,大方得体,一举一动尽显从容优雅。温卿呐,你养出来的姑娘真是不错。” 被皇上这般大肆夸赞,温如婉小脸微红,“皇上赞誉,臣女愧不敢当。” 温才照也跟着脸上有光。 温如婉与墨凌煜面对面站着,她放下酒杯,拿出一只香囊,上面绣着白虎,细看之下,白虎的身旁有几片落花。 是海棠花。 “臣女染疾之时,多谢殿下派人前来诊治。臣女感恩于心 ,故而亲自绣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臣女自己配置的香料,还有……一道平安符。” 温如婉咬着下唇瓣,含羞带怯递了出去。 她抬起一双秋眸看向他,柔声道:“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墨凌煜心念一动,当即接过来,那香囊在她手中显得很大,到了他手中,一个手掌心便能完全包裹住。 上面的刺绣十分精妙,想来她是费了一番心思。 自己做的礼物和街边随手买的可不一样。 墨凌煜薄唇上扬,“孤很喜欢。” 温如婉这操作给温如玥看呆了,还能这样? 倘若温如婉是私底下给太子殿下送礼,没准还要被旁人议论一句私相授受…… 可她大大方方的,太子殿下也无比坦然。 即便旁人想说些什么,也只能默默闭上嘴。 墨钰涵都看呆了,她目光不断在温如婉和墨凌煜之间游走,发现皇叔竟然对着她笑了。 竟然笑了! 她瞪大双眼,想要看得更真切,不由自主连脖子都伸长一截。 可墨凌煜一个转身,她啥都看不到,视线被遮了个全。 温如玥手指不断搅动着手帕,早知太子殿下会喜欢香囊,她也能秀一个出来,送上去。 温如婉还真是瞒着自己,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皇上龙颜大悦,“温卿,你这姑娘倒是心灵手巧。煜儿的眼光可不低,能入他眼的物件,都是精品。从小便追求卓越无暇,他整日一丝不苟,朕都怕他届时选妃也久悬不定,非要挑出个十全十美的姑娘。” 温才照拱手,“皇上,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自然要顶好的女子,才能与其相配。” 皇上话头一转,“温二姑娘,如今可许了人家?” 此话一出,场内无数的目光,聚焦于温才照身上,叫他倍感压力。 温才照犹犹豫豫,始终没有说出口。 皇上等的有些急,瞧出些许端倪,以轻松的口吻道:“温卿,你不会犯欺君之罪吧?” 温才照吓得浑身一抖,当即不敢继续端坐着,出了席面走到正中央朝着皇上跪下,弓着身子。 “皇上,臣与旧年好友意气风发之时,的确为婉儿定下过娃娃亲。可那都是早年的玩笑话,臣并未当真。” “这么些年以来,臣的好友定居江南,甚少有来往,一句荒唐言,臣不愿就此定下婉儿的终身。她若要相看夫婿,定然要她自己喜欢。” 温如婉记得自己,确实有过这么一档子亲事,可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上一世,她满心满眼都是齐浥尘,早些年定下的婚事也推了个干净。 后来那人成了新科状元郎,打马游街之时,两人还遥遥见过一面。 后来她嫁入齐家,便再无任何联系。 温如婉只知,他在官场上步步高升,迟迟没有娶妻生子……而她困于后宅,勾心斗角,消磨了一生,结局凄惨。 温如婉心念一动,其实不嫁给墨凌煜的话,嫁给他,也能安稳安乐一生吧。 很快,这念头就被她自己掐灭。 要什么安稳?! 活着就要不断乘风破浪,要站在权力的顶端俯瞰一切。 回过神之时,温如婉与墨凌煜竟对视了一眼,她颇为心虚,怕方才心里想的被他洞察知晓。 皇上坐正了身子,朗声道:“温卿啊,既然你们早有约定,你怎能单方面毁约?依朕所看,承诺一旦说出口,必然要做到。” “温卿总不会是嫌弃故友家境比不上你太师府,才会想着要把婚事推个干净吧?朕对你这种做法,很不认同。” 他面色不佳,手里把玩着珠串,眼神中满是审视。 温才照颤颤巍巍,“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只是不想因为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决定女儿的终身大事。皇上一言九鼎,臣难及其项背!” 他从前便没想着要温如婉低嫁。 现在婉儿立下大功,京城上下盛名,她要嫁,也要嫁个门第更高的夫婿。 皇上面色忽沉,阴晴不定:“不如朕下一道旨意?” “父皇。” 墨凌煜上前,“婚嫁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与自己不爱之人日日相对,难免生厌。父皇倘若想要赐婚,也该考虑两人是否真心相许。” 温才照肩上的压力顿感松了大半,他胸口闷闷的,看向右前方的身影多了几分感激。 太子殿下真是通情达理! 皇上的意思被驳,表情也有些不高兴,皇后一手握住他的手,轻拍着安抚。 “皇上,煜儿说的也没错。” 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皇上偏头与她对望一眼,眸中的不悦压下去。 “好,朕便不跟着瞎掺和。温才照,你可要让你女儿自己做选择,别替她做了决定。你要是言行不一,朕定要治你的罪。” 这种场合下,温才照最怕温如婉会来上一句她喜欢齐家小世子。 他连忙磕头谢恩,把这场小插曲掀过去。 墨凌煜不再看温如婉。 他没想到她从前喜欢齐浥尘,居然还有一桩娃娃亲在身上。 莫名有些烦闷。 余下的时间,他都一杯又一杯喝着闷酒、 墨凌煜掌心里握着她给的香囊,时不时捏一捏,又想到苏承泽,他收到的那小木箱,不过是市集上随意能买到的物件。 而他今日收到的,是温如婉亲自,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皇叔。” 墨凌煜放空之时,墨钰涵不知何时悄悄凑近了他,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轻笑两声,低语:“皇叔,喜欢温如婉?” 第28章 口是心非啊! “胡说八道。” 墨凌煜瞪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把香囊藏入宽大的衣袖口。 继而慢悠悠补了一句:“女诫,三百。” 墨钰涵:“……” 天杀的!!! *** 宴会接近尾声,众人喝多了酒,也醉了不少人,为免御前失仪,便偷摸溜出去抠嗓子眼催吐。 稍微缓解一下醉意。 温才照也喝多了,他算是看清楚了这群老狐狸的目的。 一个个凑上来恭维,敬酒,结果就是故意把他灌醉! 人都飘了! 好在一旁还有宋慈竹扶着,否则真要摔跤。 温如婉也跟着过去扶了另一边,关切道:“父亲,要叫醒酒汤吗?” “不叫,这是皇宫,不是咱家。” 温才照作势又要呕,死死憋住,“我还能撑住。” 墨凌煜把自己还没喝的醒酒汤端了过去,“温大人,用一些吧。免得坐马车回去之时,吐在车上。” “多谢太子殿下。” 温如婉满眼感激地看了他,便自作主张替温才照端过他手里的碗。 指尖相碰的瞬间,似乎有细小的电流穿过,酥酥麻麻的。 墨凌煜怔愣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方才她的手貌似不小心碰到他了…… 温如婉就是故意的,此刻也没再去看他的脸色,扮演着一个孝敬父亲的好女儿,贴心地给温才照喂醒酒汤。 “父亲,多喝一些吧。不要辜负殿下的心意。” 温才照脑袋昏昏沉沉中,也没忘了谢恩,“臣……呕……臣多谢,多谢殿下。” 强忍着想吐的感觉,他只顾着喝下温如婉一勺勺喂过来的汤。 嫌太慢,他直接接过碗,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一旁的墨钰涵,一脸痛苦不甘地坐在自己的席面上,上面的食物都换成了笔墨纸砚。 所有人都在推杯换盏,尽情宴饮,唯有她! 颤抖着手臂抄女诫! 所有的喧哗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只觉得这群人吵闹! 尤其是墨凌煜凑过去的温家那边,不光吵,还碍眼! 宴会结束,温家出宫之时,墨凌煜还亲自去送了,原以为送到宫门口便算是莫大的荣宠,结果他直接送到了温府门口。 周边围着一圈百姓看热闹。 温才照相邀他入府休息片刻,墨凌煜便没答应,当即返程回了东宫。 阵仗不小,全京城都知晓太子殿下对温家的看重,来自于温家的那位小姐…… 一时间,风言风语传的飞快。 *** 齐府。 齐浥尘跳河后,穿着湿透了的衣裳,在人群中找了温如婉一圈,没找到人影,心里居然害怕她是不是跟着跳下去沉底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跳了一遍,水花比第一次还大,吸引过来的人也更多。 他甚至在河里游了个两三圈,都没找到人,最后穿着一身湿冷的衣裳回家。 当夜便发了高热。 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听到温如婉救了太子殿下的消息。 他内心毫无波澜,不管温如婉遇到多少人,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赶都赶不走。 不料一连许多日,她都没有再出现。 齐浥尘觉得这是她换了套路,玩欲擒故纵,他便没当回事。 宫里传来消息,说她早就定了娃娃亲,他气得把屋里的花瓶打碎了,那愤恨的目光,好似打碎的不是一个花瓶,而是温如婉。 “她都和别人定了亲,还不知羞耻地要来纠缠我!她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要当面羞辱她!叫她抬不起头!” 随侍的小厮搞不懂世子怎么就生气了。 温家小姐有了未婚夫,不再纠缠的话,对世子来说难道不算是好事吗? 他拿着一份名册,递给他,“世子,七日后便是您的冠礼,名册上面都是受邀的人家,请您过目。” 齐浥尘没好气地抽过来,一目十行,视线最终停留在温如婉那个刺眼的名字上。 他指着,眉心似有怒火跳跃,“怎么还有她?” 小厮解释:“太师府的人,基本都请了。温二小姐是嫡出女儿,肯定要来的。” 齐浥尘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夹杂着火气,“把她名字给我划了!” 来个屁啊! 他才不想看到她,晦气得很。 小厮当即去给他取了笔墨,自己不敢动手,便递给齐浥尘。 “世子,你划吧,我再拿着名册去向夫人复命即可。” 笔到手上,齐浥尘却迟迟没有落笔,终究泄了气,烦躁地把笔扔了。 “算了!不划了!不划了!她想来就来吧,侯府又不缺她一口饭吃。单单把她名字划掉,日后她知道了又要伤心,找我问个究竟。” “我最烦被女人盘问!尤其是她!” 小厮默默捡起笔,“世子,名册没问题,我便交给夫人了。” “嗯。” *** 当日请柬便发了出来。 不光温家收到了,衡阳郡主也收到了。 墨钰涵一双手都快抄断了,拿到请柬之时,颤颤巍巍的还是笑出了声。 齐哥哥还是记得她! 连冠礼都没忘记请她前去观礼! 她没高兴多久,便想到温如婉,她迫切地想知道温如婉究竟有没有收到请柬。 墨钰涵迫不及待打开房门,想去温家一趟,结果被墨凌煜派来的人拦住去路。 “衡阳郡主,太子殿下有令!您一日不抄完,一日不准踏出房门!” 墨钰涵攥紧了拳头,很想打人。 忍了又忍,高声尖叫:“我抄!!” 她发泄似的关上房门,咚的一声,连树梢上的鸟雀都被吓飞。 *** 清雅轩。 温如婉看着大红色的请柬,瞥了眼名字,便将一角放在蜡烛上,将请柬烧成灰,毫不在意。 去个屁!! 左右齐浥尘那贱男人不想看到自己,刚好她也嫌他扎眼睛。 看他一次,便想打他一次。 “百灵,这封请柬,当做没有收到过。” 百灵:“是。”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齐浥尘冠礼这天。 齐府门口的宾客络绎不绝,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份礼,笑吟吟地。 万宝阁的盒子混迹其中十分亮眼。 一个普通的冠礼,谁会送那般珍贵的物件? 万宝阁,其中随便挑出一件物件来,都价值千金! 第29章 齐浥尘冠礼 墨钰涵终于是抄完了整整三百遍的女诫,她毫不怀疑,倘若今日还没抄完,依着墨凌煜那死犟的性子,不通人情,压根不会松口把她放出来。 三百遍啊! 整整三百遍! 她手抖得不像话,最后还去太医院找了个御医给自己手上来了两针,才克制住疯狂抖动。 今日齐哥哥生日,她说什么也不能丢人!必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衡阳郡主到!” 墨钰涵在府门处递上了那张大红色的请柬,便扬起笑脸入内。 在场有不少贵女,见到她必须要请安。 其中有几个眼熟的面孔,都是喜欢齐浥尘的姑娘,墨钰涵对她们没有好脸。 眼神扫视四周后,没发现温如婉,她有些疑惑。 莫非是齐哥哥压根没给她请柬?! 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身后站着的婢女忽而凑近提醒她,“郡主,齐世子在那边。” 墨钰涵两眼放光,直接朝那边走去,“齐哥哥!” 齐浥尘回头一看是她,表情没什么变化,颔首跟她打招呼,“郡主。” 墨钰涵立马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精心准备好的礼物,光从包装上来看,便用了心。 “齐哥哥,今日是你的冠礼,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齐浥尘从她手上接过,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眼神飘忽四方,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他不咸不淡道:“谢郡主的好意。” 墨钰涵见他拿着,却不打开,心里发痒,“齐哥哥,你不拆开看看我给你送了什么吗?你一定会喜欢的!” 齐浥尘确实没打算现在便打开,但是她都这么说了…… 满足她也不是不行。 他在她灼热的目光下,把包装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和田玉,细腻莹润,做成了一块玉佩,下面缀着的宝珠流苏,也非普通物件。 墨钰涵满怀期待抬头,看着他的眼,“齐哥哥,你喜欢吗?” 齐浥尘心念一动,脑海中不知徘徊过谁的身影,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抚摸过那块玉佩。 “喜欢。” 他喜欢玉器。 “你喜欢就好!” 墨钰涵眉飞色舞,她笑得不好意思,又低下头死死咬着唇,想压下几分兴奋。 原来他真的喜欢玉石制成的物件! 温如婉给的那本小册子还真有用哎! 想到她,墨钰涵又环顾了四周,依旧没看见人影,没忍住直接问齐浥尘。 “今日的冠礼,齐哥哥给温二小姐递了请柬吗?” 齐浥尘方才缓和一些的脸色又冷下来,他已经找了一遍了,她还没来! 换做先前,连他的生辰宴,她都是第一个来的人。 年年的生辰礼物,也是变着法子讨他欢心…… 这回,她玩欲擒故纵玩得未免过火了。 等她来,他绝对不给一丝好脸色! 见他迟迟没回答,墨钰涵忍不住,“齐哥哥?” 发什么呆啊? 齐浥尘回过神来,诚实道:“递了,温家都递了。她应该会同温家人一起过来。” 此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温太师到!” 墨钰涵与齐浥尘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朝那边看去,脚下也朝着那边走去,倒是同步。 温如婉真的来了吗? 齐浥尘心里说不上的忐忑,居然隐隐希望她来。 心烦意乱之下,他迈的步子更大,把墨钰涵甩在身后。 正面与温才照迎上,齐浥尘眼神往他身后飘去。 “齐小世子。” 他没看见她,垂下的眼帘掩盖住了一闪而过的失落,“温伯父。” 温才照直接从下人手里接过礼物递给他,“年及弱冠,往后你能独当一面了。这是伯父的一点心意,快收下。” 齐浥尘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多谢温伯父。” 眼见温才照要与他擦肩走进去,他还是没忍住问:“温二小姐,今日……怎的没有同您一起来?” 温才照轻笑,“婉儿,她啊,说是身子不爽利,便不过来了。” 齐浥尘皱眉:“宫中的御医不是为她调养了一阵子身体吗?怎么还没康复?” 一群庸医!太医院里也是废物! 温才照瞥了一眼旁边是否有人,继而凑近了他,低声道:“齐小世子为何突然这般关心婉儿?” 齐浥尘神色有一瞬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冠冕堂皇道:“温伯父的女儿,我自然要关心一二。” 温才照一脸诡秘莫测的表情,没有接他的话。 这小子之前看不上婉儿,伤透了婉儿的心,现在又来装什么装? 今早晨起,婉儿便来同他提了,不参加齐浥尘的冠礼,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与齐浥尘有任何牵扯。 温才照当然乐得其成,自家宝贝闺女,在他眼里别说是配一个小小的齐世子,哪怕是配王爷,配太子,又有何不可? 既然齐浥尘是个不识人的,那便彻底断了关系,往后两人别再有任何往来最好,免得日后影响婉儿说一个好夫家。 看着温才照走远,齐浥尘才讪讪收回眼,目光忽而转向那一堆礼品中,一眼便看见了万宝阁的盒子。 他情不自禁把那盒子拿起来,问登记的先生,“此物,是何人相赠?” 礼单长长一张,搜寻起来费些眼。 齐浥尘在等待中,手心里竟然出了薄汗,抱着那礼盒,心里有些紧张。 直到听见那先生说:“温如婉。” 署名温如婉!! 齐浥尘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看着盒中的玉笛,心口泛起一片涟漪。 “竟是……玉笛。” 即便她人没来又怎么样,礼物还是照常送到,可见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 齐浥尘简直想找人炫耀一番,万宝阁的物件,价值千金,都是温如婉对他的心意。 他往府内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太子殿下到!” 齐浥尘握着玉笛,一手还抱着礼盒没松手,扭过头看去,墨凌煜一双森冷的眸盯着他,准确来说,盯着他手里的玉笛。 他还没反应过来要行礼,身边人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给太子殿下请安!” 齐浥尘恍若梦中惊醒,继而也躬身垂下头,“殿下万福。” 墨凌煜冷若冰霜,踏入齐府的大门,漠然道:“平身。” 他的视线时不时掠过齐浥尘手里握着的玉笛,还有万宝阁独有的包装盒。 万宝阁,是他私下的产业。 玉笛值多少钱,他瞥一眼,心里便有数。 温如婉还真是大方。 从他名下的产业,花重金购置此物,用来送给齐浥尘,不愧是她曾喜欢过的人,还真是重视…… 第30章 当众闹个难堪 太子殿下突然到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今日不过是齐家世子的冠礼,如何能够劳动得了墨凌煜亲临? 齐弘毅携着荆梦竹着急忙慌往府门赶去,迎接太子殿下,倘若他们一早知晓殿下会大驾光临。 他们夫妇定然早早在府门等候,一丝不敢懈怠。 “太子殿下!臣携夫人,恭迎殿下!” 两人面上都带着惊慌失措,对于墨凌煜的到来,没有任何准备。 墨凌煜来此,也是一时兴起,听说墨钰涵这几天都在老老实实地抄女诫,昨夜为了完工,还熬了个大夜。 今早派人送到东宫,请他过目。 人却没来,说是要去参加齐家小世子的冠礼。 恰好他手头上也无事,想着出宫放松放松,便临时决定来齐府走一遭。 墨凌煜并未在人群中,看到温如婉的身影。她的礼物到了,人却还没到? 他忽视齐家夫妇,走向温才照。 “温大人,好巧。” 温才照一时间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他不是主人家,却备受瞩目,心里有些复杂,该有的礼数还是没有忘。 他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墨凌煜:“温大人,温二姑娘并未与你同行?” “小女晨起顿感不适,今日便未应邀而来。” 墨凌煜仿佛洞悉一切,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穿过空气,直直地落在齐浥尘身上。 “人未到,礼已至。温二姑娘,当真是有心了。” 礼? 什么礼? 温才照并不知情。 他顺着墨凌煜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齐浥尘手里头抱着个万宝阁的盒子,心惊不已。 婉儿送的,不会是万宝阁的物件吧?! 他心头滴血,梗着喉咙想说些什么。墨凌煜却转身离开,递给墨钰涵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朝里走去。 齐家夫妇赶忙上前招待,却被墨凌煜一手挥退。 他用不着人前呼后拥。 墨钰涵跟在他身后,心里不舒服,也很忐忑,更多的是对温如婉的气。 不是说对齐哥哥死心了吗?!骗子!大骗子! 居然送一个比她礼物还贵重的物件! “皇叔,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墨凌煜瞥她一眼,“你想待在那处被人围着阿谀奉承?” 墨钰涵摇摇头:“我是为了多看齐哥哥两眼才来的,才不是为了跟他们说话。皇叔怎么也来了?齐家的帖子,还敢递到东宫去不成?” 官员家的宴席,帖子基本上都入不了大内。 更别提递到东宫去。 墨凌煜不悦:“没有请柬,孤便来不得?” 墨钰涵喉咙一哽,好脾气道:“当然能来,皇叔想去哪里都行,谁敢不打开大门来欢迎啊。皇叔今日到来,真是让齐家蓬荜生辉!” 她一副狗腿的样子拍马屁。 …… 宴席快要开始之时,府门处忽然一阵喧哗。 墨凌煜安静地坐着饮茶,俨然不动。 墨钰涵坐不住,当即凑过去看热闹,见到熟悉的面孔,心里有气,扭头跑回来,陪着墨凌煜喝茶。 一杯又一杯下肚,火气还是压不住。 “我就知道她会来!她压根就不会放过在齐哥哥面前露脸的机会!” 墨凌煜甚至用不着问是谁,心里便有了答案。 手边放着的茶水尚未喝完,他便起身朝那边走去…… 墨钰涵不解瞪眼,还是小跑着跟上。 温如婉今日一袭淡紫色的纱衣,衣襟上绣着蝴蝶振翅的银线纹样,头戴紫玉簪,随意别着几朵海棠绢花。 光是立在那处,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没有请柬,便被拦在了府门口,面上波澜不惊,就那么站着。 “我要见齐小世子。” 很快,齐浥尘收到消息便赶来,看见她之时,眸底掠过欣喜之意,被掩藏的很好,面上一派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来了,还不快进来,站在门口作何?” 温如婉没有笑,正色:“我的请柬弄丢了,你家小厮不放我进去。” 一旁把守门的小厮立刻请罪,“请世子明鉴,今日宾客众多,我怕混进去不怀好意的人,弄砸了冠礼!” 齐浥尘也没想怪他,要怪,也只能怪温如婉没有好生收着,把请柬都能弄丢! “本就是你的错,为何推到底下人身上去?” 温如婉吃一惊,露出委屈的神色,“齐小世子,我有说要怪罪于谁吗?你这样给我扣帽子,我真是不敢入你齐府。” 她一开始,确实不打算过来。 万宝阁那边却派人给她递了消息,说她半年前给齐家小世子定制的玉笛,已经送过去了。 那玉笛,花了她整整一千三百一十四两黄金! 说什么也要拿回来! 给齐浥尘那个畜生用,简直暴殄天物! 齐浥尘见她还端着,想来是要面子,才不肯进去,“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计较那么多干嘛?” 他颇为骄傲地仰头,“既然来了,进去吧。我的冠礼还没开始,你有幸能观摩一番。” 温如婉浅笑嫣然,没有动。 “齐小世子,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来此,并不是想参加你的冠礼。而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齐浥尘拧眉,脸色顿时变黑,“什么东西?” 温如婉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柄万宝阁的玉笛。” 话音一落,齐浥尘脸上青白交错,难以置信盯着她看。 “温如婉,你送出来的东西,还要拿回去?!” 他就算不稀罕那物件,也不想还回去。 温如婉收回手,叹一口气,“齐小世子,那玉笛,是我半年前预定的物件,原是打算赠送于你。可你我早些时日,不是决裂了吗?我说过,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纠葛,今日的小插曲,希望你不要介意。” “玉笛,我要拿回去。” 决裂? 齐浥尘回头看了眼围着看戏的宾客,心下烦闷。 “你现在,有些过分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他不明白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温如婉无奈阖上眼,深呼吸后睁开双眸,眼里对他一丝情谊都无,甚至暗含着几分恨。 “我过分了?齐浥尘,你对我的羞辱,难道会更少吗?你可还记得,你上次生辰怎么对待我?我赠你一颗夜明珠,你却故意脱手,摔入池塘中。” “让我当着宾客的面,下去捞上来,再度送给你。我原以为,只要我够真诚,迟早能够打动你。可你只当我是个玩笑罢了。” “眼下,我有心与你彻底划分界限。当初长街之上的约定,齐小世子别忘了,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在场的宾客,去年此时,也见证了那一场闹剧。 回忆起来,确实是齐浥尘做的过分。 不喜欢大可以不要,为何要羞辱人家姑娘?把人家的一腔真心放在脚下践踏。 齐浥尘耳边皆是旁人的窃窃私语,他捏着拳头终究泄了气。 “把那玉笛拿过来。” 下人听了他的话,不一会儿,便送了过来,连带着盒子一起,给了温如婉。 齐浥尘忍着怒气,咬牙切齿:“东西已经给你了,你倘若想要观礼,可以……” “啪!” 清脆的碎裂声音响起。 温如婉手里握着的玉笛,被她敲碎在门框上,断成两截,不少碎片掉落在地。 第31章 你我之间,犹如此物。 突发的变故令所有人措手不及,面色各异。 温如婉面色平静,气势上丝毫不像是一个弱女子,她松开手,剩下的半截玉笛摔落。 “齐浥尘,你我之间,犹如此物。” 她说完这句话,瞥了人群后的墨钰涵一眼,视线上移,赫然是墨凌煜冷若冰霜的脸,见她摔了笛子,神色才有所松动。 温如婉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方才说完那些话,小厮进去拿笛子,她视线追随,才发觉墨凌煜竟然也在看热闹。 他!他莫不是把自己的话通通听进去了? 她内心不安,原本是想把笛子拿回去之后,找个铺子当出去,能拿回来一些钱也好。 碰上墨凌煜,她想,此刻定要拿出些不寻常的决心。 温如婉咬牙忍痛,亲手把那玉笛砸烂,面上却平静如水,连多余的愤怒都没有,唯有镇定。 向他表示!她不是一时冲动而为,而是下定了决心! 墨钰涵唏嘘不已,“竟然当众撕破了脸,真是我误会她了,我还以为她……”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墨凌煜正斜着睨她,一言不发,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周身发散的冷气。 墨钰涵打了个寒颤,借着闭上嘴,继续看戏。 前方相对站着的两人,齐浥尘脸色分外难看。 “你,非要给我难堪?” 今日好歹是他的冠礼,温如婉不真心祝贺也就罢了,当着众人的面,她竟然做出那种过激的行为,放狠话。 温如婉拍拍手,似是嫌弃,“齐小世子,礼尚往来罢了。” 她做的这些,比起他做的事情,真算不得什么羞辱。 话说完了,她没想留下来观礼,眼神似是无意扫过,与墨凌煜对上,一双荡漾着水波的眸中,满是诧异。 温如婉没有过多停留,与他有了眼神交流,便转身要走。 齐浥尘下意识要拦,手臂伸出去要拉她,却听见有人道:“齐世子。” “今日的闹剧,孤看够了。” 冷冽的嗓音一出,众人自觉让出条道。 墨凌煜阔步上前,脚下生风。 齐浥尘的动作僵硬,不敢不顾太子警告般的语言上前去拉人。 眼睁睁看着温如婉乘上温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齐浥尘抱拳躬身,“殿下……抱歉,今日之事,叫殿下看了笑话。” 墨凌煜似是无意地踩在断裂成两半的玉笛上,面色不动,待他移步,方才还有个形状的玉笛,被碾碎成粉末。 风一吹便散了。 “孤贸然来访,败了兴致。你们齐家准备不周,孤便不多打扰。” 这样的说法,不过是为了顾全齐家的颜面。 实则,他离去是对齐家和齐浥尘不满。 可太子殿下到来,本是令齐家上下兴高采烈之事,恨不得敲锣打鼓,现在殿下却说要离开,无疑是一根无形的藤条,抽打了齐家。 届时让皇上知晓,齐家怕是要遭殃。 …… 齐浥尘死死盯着地面上一摊平整的粉末,心中一阵苦涩翻涌,又没资格对太子发脾气。 压根没考虑到太子中途离开会不会对齐家造成影响,他直接默认了。 墨凌煜离开,齐浥尘一步都没有拦。 “恭送太子殿下。” 齐弘毅在前厅得到消息,拎着袍子飞速跑来,却只看见了墨凌煜翻身上马,而后离去的背影。 他简直要疯了,红着一双老眼,“殿下!殿下啊!” 别走!! 满腔愤怒找不到发泄口,齐弘毅没忍住踹了齐浥尘的小腿。 “你个小兔崽子!你杵着一句话都不说,倒是说些好话求殿下留下来观礼啊!我怎么就生了你个不会变通的木头!” 齐家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墨凌煜的离开,导致余下的宾客也开始想走…… 毕竟殿下不高兴,他们没好果子吃。 该跟殿下站在同一战线,还是跟齐家站在同一战线,只要不是蠢出生天的王八蛋,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一时间,不少人主动来向齐弘毅请辞。 “齐大人,小儿今日上学堂摔了一跤,我这心焦难耐,便提前走一步了。” “齐大人,我家姑娘不慎落水,在家里哭闹不止要见我,我也先走一步。” “齐大人,我家的马儿今日生了小马,我回去看看情况。” “齐大人,我远房表妹生了,他们叫我回去给孩子取个名字!” “齐大人……” 场面越来越难堪,墨钰涵想留下来陪着齐浥尘,墨凌煜的死士忽而出现。 他单膝跪地,垂着脑袋,“郡主,殿下说,你自己走,或者被打晕带走。” 墨钰涵:“……” 满堂宾客,来时喧哗热闹,去时鱼贯而出,最后竟无一人留下。 温才照最后才请辞,“弘毅老弟啊,婉儿今日心里怕是不好受,我必须要去开导她。我家婉儿与你家小世子无缘,日后,莫要再有任何牵扯。” 齐弘毅没脸留他,抱拳行礼,“温大哥,是我儿对不住!” 温才照头也没回便离开。 齐府内空空荡荡,摆满了的席面,没有人吃。 齐弘毅差点气得一头厥过去,亏的荆梦竹赶忙扶住他身子。 “你个逆子!我今日非要打死你不可!” 他缓过一口气来,便追着齐浥尘打,用手还不过瘾,非抄上了家伙。 一个好好的冠礼,闹成这样。 齐浥尘怕把齐弘毅活生生气死,不断躲藏,后背故意挨了两下,让他解气。 “爹!你消消气!你现在打死我也没用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齐弘毅是一丝恻隐之心都无,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不断往他腿上打。 荆梦竹快吓哭了,“你下这么重手,是要废了尘儿啊!” 齐浥尘被打得跳脚,脚底抹油溜出十米开外。 他能陪着父亲玩闹,不是真的让他玩命。 这棍棒打在身上可疼。 不料,他一躲闪,齐弘毅直接让人把所有的门的关了,请家法。 齐浥尘被好几个下人一起抓住,死死摁住,直接被狠抽了一顿鞭子,狼狈地趴在床榻上。 稍微动弹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荆梦竹不断抹泪,给他戴上发冠,勉强完成了弱冠之礼。 “儿啊,你爹心也太狠了,下这么重的手……” 齐浥尘多呼吸一口气都生疼,什么话都不说,像是在生闷气。 *** 温如婉坐上马车后走出一段路,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最后拦在她马车前,迫使她车驾停下。 她不明所以地撩开车帘,与那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人四目相对。 “温二姑娘。” 第32章 未婚夫来到温家 温如婉目光与他对上,很快敛下眼帘,不敢直视,她万分不解:“殿下怎的……未留在齐府观礼?” 她的身份冒然向他发问,算是逾越。 两人之间的地位本就不平等,她面对他,该放低姿态。 墨凌煜果真没有回复她,直接说了自己要说的话。 “孤给你备下一份礼。” 说完话,他也没让人给她什么东西,牵扯缰绳调转马头,疾驰而出,一个拐角人影便不见了。 温如婉感到莫名其妙,放下车帘后,继续让车夫走。 *** 回到清雅轩,她看见小桌上多了个木箱,打开后,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黄金。 百灵也跟着看直了眼。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闷声不吭,继而细细盘算了番,整整一千三百一十四两黄金! 温如婉猛然抬头,仿若恍然大悟,“这就是他说的礼?” 先前她在万宝阁买下那一柄玉笛之时,不多不少,也是这个数目。 现在她把笛子砸烂了,钱却回来了! 温如婉喜色难掩,毕竟谁能不爱财啊,这些钱最终都进了她兜里。 当初她攒钱,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百灵没听懂她的意思,“小姐,你说谁啊?” 温如婉轻笑不语。 *** 温才照来到清雅轩之时,温如婉已经把那一箱黄金都收起来了。 除了她与百灵,无人知晓。 温才照入内,面色不佳:“婉儿,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温如婉惊慌不已,眼中迷茫,软下声线道:“父亲是在怪我,今日在齐府闹得难堪吗?” 她确实想过,自己只身过去,会立于众矢之的。 可跟把那价值千金的玉笛拿回来相比,她倒是不介意跟齐家小闹一场。 最终没拿回来,为了“哄”墨凌煜高兴,把玉笛砸了。 可她也没吃亏,左右,钱全部都回到自己兜里,而且还是墨凌煜给的。 他对她,印象应当不错。 温才照旋身坐在太师椅上,抓着扶手,横眉竖起,“我是气你为了个外人,花那么多钱!婉儿,你那些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的俸禄不多,一年下来,甚至买不起她送出去,又随意打烂的那件物品。 可温如婉怎能花钱那般随意,她的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父亲,我的银钱,有一些是外祖家的舅舅给的……” 温如婉一向在外祖家受宠,她有不少银钱,都是宋慈竹娘家给的,还有一些商铺庄户。 那些东西,她从未跟温才照提起过。 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作为自己日后的嫁妆跟去夫家。 温如婉既是太师之女,手里的资产又不少,腰杆子不用挺起来,那也是直直的。 温才照心里有些不舒服,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事情瞒着自己,脱离了掌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婉儿,你舅舅竟然给你这么多钱?!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跟父亲说过?” 温如婉的眼眶里蓄起水,有些委屈,“每回我同母亲去外祖家,父亲都不与我们同去,自然不知晓……” 温才照难免心虚。 他数次推辞后,也没了脸再去见岳丈岳母,便一连许久不曾前去拜谒。 宋慈竹和温如婉不在家,他日日与林妙芬恩爱缠绵,倒也过得畅快…… “即便我没有去,那你回家后,怎么不和我说?” 他还是觉得,是温如婉没有据实以告。 温如婉捏着手帕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泪,下一瞬,眼睛里竟然真的流出两行清水,看得叫人不忍责怪。 “舅舅不让我说,我答应了。父亲,答应下来的事情,我自然要遵守承诺。” 温才照双眸微眯,他这小舅子,是个经商的好苗子,也算是遗传到了岳父岳母的精明算计,甚至更胜一筹。 没想到,他这小舅子会对婉儿那般大方…… 想来是真心爱护外甥女,爱护宋慈竹这位姐姐。 温才照看温如婉哭了,语气情不自禁软下来,“婉儿,父亲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就是想弄明白这么大一笔钱是怎么来的。” 温如婉见他态度软了,也赶忙认下了错。 “这事也是婉儿的错,没有把实情早早告知,惹得父亲为我担心了。” 温才照倒不是担心她,就是心疼那么多钱,给温家谁花不好,非给了齐家的小世子,偏生人家还对她没意思。 自讨个没趣。 他当然不能把话说的那般直白,让婉儿伤心。 “你知道错了便好,今日在齐府弄得不愉快,日后你可千万别再和齐家小世子有任何来往。不然你的脸面,和温家的脸面都保不住。” 温如婉连连点头,乖巧道:“父亲说的是,我再也不会犯糊涂了,日后我便一心孝敬父亲母亲。” “哎,这就对了。”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温才照便离开了。 *** 春闱将近,温府来了个客。 下人传话,让温如婉前去见上一面,说是老爷的意思。 温如婉薄薄施了一层粉黛,便走去会客厅,坐在那处与温才照谈笑风生之人,她认识。 她缓步上前去,那人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来也起身,冲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温才照笑着介绍:“这位,是顾淮,婉儿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两人可经常玩耍。” 顾淮谦和有礼,身上穿着的衣料质朴,却不失干净整洁,见到温如婉,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之意,也没急着攀关系。 他颔首示意,“温二小姐。” 温如婉回了个礼,“顾公子好。” 温才照见两人打了个招呼,便也没再强行拉着他们两人说话,简单说了一下顾淮入京的用意。 “婉儿,顾淮他即将参加春闱,于京城买了一间小屋安心备考。我的意思,是想让他直接住进我们温家,左右也不缺那一个房间。还能有人照顾一二,寻常琐事都用不着自己动手。” 顾淮忙不迭推辞:“温叔,今日贸然来访已是叨扰,怎好再继续麻烦?精进学业的同时,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本不愿来温府,无奈家中父亲总拖他走上一趟,看看故交老友的身子可还爽朗。 无奈之下,他才走了一趟。 温如婉也不想与顾淮牵扯过多。 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日后她想成为太子妃,阻力更甚。 第33章 娃娃亲,嫁不嫁? “父亲,既然顾公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还是不要多加干扰。住在温府内是有人照料,可温府人多口杂,未必日日清净。万一影响顾公子备考,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温如婉都这么说了,温才照没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也不想热心办坏事。 温才照:“贤侄,你不想住在温家,我也不强求。你若是遇上难处,尽管向我开口,我能帮你办到的,一定办!你就当这儿是你自己家。” 他抬手拍了拍顾淮的肩膀,看着他那与自己老友有几分相似的面容,陷入沉思,好像透过他的眉眼看到了故人。 旧年时期的情谊,哪有那般容易忘却…… 顾淮垂下脑袋,放低姿态,“多谢温叔。” 下一瞬,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页。 几乎是出现的瞬间,温才照和温如婉都神经紧绷,动作一僵,脸色不太自然。 顾淮小心翼翼将那张纸展开,递给温才照。 “温叔,这一纸婚约,是我父亲托我带来的,他一直都记得你们之前的约定。” 温才照也没忘,眼下心情分外忐忑,接过那张年岁悠长,已然泛黄的纸张。 他细细看了一遍,“咳……我也没忘。你和婉儿之间,我与你父亲确实有过约定,为你们定下了娃娃亲。” 他语气中的难为情,顾淮敏锐地察觉到。 他能理解为人父亲的心情,断然不希望将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毛头小子。 顾家家境不如温家优渥,只能说衣食上不会短缺,这种最基础的条件,对于娇生惯养的温家小姐来说,实在是有些委屈。 顾淮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温叔,我不是想用您从前与我父亲的约定,作为要挟。我自知配不上温二小姐……” 温才照略一迟缓,又想安慰人,“贤侄,你别这么说……” 他也不差,去年秋闱一举夺魁,今年的会试,没准也能脱颖而出,顺利进入殿试的话,日后也能踏入仕途。 顾淮没有分毫沮丧,他看了温如婉一眼,继而认真道:“温叔,倘若我能一举考中状元,我便前来,向温二小姐提亲!” “倘若我没有这个能力,考不中状元,无法给温二小姐一个好的生活。那么从前的一纸婚约,就此作废,我诚心祝愿,温二小姐能觅得良人。” 他家境不够优渥。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不抱怨任何人。 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他都会一步步闯过去,他吃苦没有任何关系,他绝对不能让别人捧在手里养大的金枝玉叶,也跟着他吃生活的苦。 没有必要。 今日他来到温府,见到温如婉,便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温才照被他的说法惊讶到怔愣,一时间没有给出回应,顿住好几秒钟,才爽朗大笑。 “贤侄,你能有此魄力决断,老夫实在是看好你!” 温才照拍板:“好!你能成为新科状元,我便将婉儿许配给你,绝不反悔!” 顾淮眸色不定,掀起来的喜悦很快被压下去,他还需要再过问一人的意见。 他转而对向温如婉,谦逊有礼:“温二小姐,可愿?” 他看着她的眼神极其认真,像是下定了决心,胸膛里一声声的闷响,他情不自禁有些紧张起来。 生怕从她嘴里说出半个不字。 温如婉对上他这般的真挚,短时间内,没有决断。 她活了两辈子,从前看不破顾淮对她的意思,是她年少无知,情感经历较少,一心一意都是齐浥尘,猪油蒙了心。 现在直视他的热烈真挚,温如婉有些恍惚,他会不会成为自己正确的选择。 顾淮是个专一情深之人,上一世,她对他说,这一生她只想嫁给齐浥尘,旁的人,她不会再次动心,让他主动放弃。 结果他真的,接受了婚约的废弃,且毫无怨言。 而后,直到温如婉喝下毒药,他都没有娶过亲,一直都在官场上,为民做贡献。这种人,原以为是不屑耽于儿女之情。 温如婉换一个角度来想,她对齐浥尘情深,顾淮对她又何尝不是那种感情。 他何时动了念头? 莫非正是此刻,长大后,青梅竹马的相见之日。 温如婉心中一阵慌乱,“顾公子……我……” 她没有伪装,来不及权衡利弊,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告诉她真的做不出选择。 顾淮没有逼她,“温二小姐,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会一直等你的回复。即便到了求亲之日,你也能随时反悔,我不怪你。” 她本就值得更好的人来呵护。 小时候的记忆逐渐闪过他的脑海,一个奶呼呼肉嘟嘟的小女孩追在他身后喊,“淮哥哥,等等我,我要快点长大嫁给你。” 顾淮直视她的眼睛太久,回过神来,才觉得很是冒犯,继而克制地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的脉脉温情。 长大后的婉妹妹,比他想象中,美得更加令人惊心动魄,她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似乎与小时候都不同,唯独对他的吸引力,始终不变。 温家举家搬迁至京城后,他便奋发读书,想着有一日,也能去京城做官,与温如婉,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重逢。 他不确定,现在落魄的自己,会不会遭嫌弃,故而来一趟温家,用尽了全部勇气,借着父亲的理由,才敢出现在这…… 顾淮没有将那一纸婚契带走,留在了温家,就像是把反悔权交给了温家,只要温如婉不愿意,随时可以取消。 等他离开温家,温才照与温如婉父女两人倒是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良久,温才照揉捏着泛黄的纸页,“顾淮这孩子,倒是很正直。他没想过歪门左道,即便想娶你,他也只想过要用自己的努力来达成。” “婉儿,别怪父亲心思黑暗。刚才顾淮来府里,我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真以为他来此,会以婚约作为要挟。” “可听见他说了那番话……婉儿,我认为,顾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倘若他真能成为新科状元,日后前途亦是一片光明,婉儿,你可愿?” 说到这一步了,温如婉怎会不知父亲的心思。 她只需点头或者摇头…… 第34章 精心准备,创造机会 “全凭父亲做主。” 温如婉没有打算把自己的退路全部断掉,她现在的目标的确是墨凌煜,但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也不介意把顾淮当做备选。 倘若墨凌煜真的无意于她,她也愿意成为新科状元郎的夫人,再一步步陪着顾淮成为宰相。 她相信顾淮有那样的能力。 她日后若能当个宰相夫人,诰命之身,也是不错的结果。 何况,墨凌煜日后登基,后宫当中未必只会有自己一个女人,顾淮可不一样,他在男女之情方面,并无太多贪恋。 温如婉嫁给他,日后也是后宅唯一的女主子。 温才照不知道自己女儿心中还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的确觉得顾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除了家境配不上他们太师府。 相貌,品行,学识,样样都算得上是杰出……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婉儿,那么便依了顾淮说的,他若成为新科状元,便前来向你提亲。” 距离春闱,已经剩下月余时间,春闱一旦过去,殿试便不远了。 温如婉深知,顾淮一定会成为状元郎,前来向她提亲,那么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必须要加快速度,与墨凌煜建立感情基础。 *** 初春的时节,外面刮着的风还是有一些冷。 外藩前来进贡,皇上兴致上来,采纳了一位外邦臣子的建议,在京城当中举行火把节,以表君民同乐。 同时,这也是一场规模不小的灯会…… 温如婉思及前世,这临时举行的火把节,可是闹了一波骚乱。 没准,她能借这次动乱,促进自己与墨凌煜的感情。 温如婉这般想着,那边便开始规划起来,日日以鲜花牛奶沐浴,还叫了个郎中过来,配置了美容养颜的汤药。 一向怕苦的她,为了能在火把节与墨凌煜擦出火花,倒是日日两三大碗灌下去,没有喊过一声苦。 温如婉放下琴棋书画的练习,一心扑在仪态上,还叫了几个会按摩的老嬷嬷,给她浑身涂抹润肤膏…… 经过多方面的努力,一切成效在温如婉身上体现。 明媚动容又妩媚的面容泛着薄红,她肤若凝脂,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在诱惑人,身上的香味,宛若自带,分外吸引人。 连百灵都看直了眼,“小姐,你好美啊。” 连她的心脏都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动,简直摄人心魄! 温如婉的纤纤玉手嫩滑,她在人的伺候下换上了早几日量身定做的衣裙。 大面积的桃夭之色铺展开来,下裙不规整,像是数不清的花瓣层层叠叠,随她轻步慢移的瞬间展开,像是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 温如婉穿上后,整个人更显得娇媚,她由着百灵梳着精美的发髻,随后戴上了与衣裙一同定制的首饰。 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出这一套。 *** 夜幕降临,夜空点缀上些许繁星。 温如婉许久不曾露面,夜色朦胧之下窥见美人,只叫人感叹一声绝美。 温才照看她的眼神中闪过不加掩饰的惊艳。 “婉儿,为父真是甚少见你这番打扮!不愧是我温才照的女儿,样貌生得倾国倾城,怕是宫里的娘娘也比不上。” 他情绪上头,便没忍住说些逾越的话。 宋慈竹轻轻掐了他手臂一下,他才有些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是我太高兴了,胡言乱语。” 好在这是温家,都是自己人,倘若是在大街上叫人听了去,温才照指不定要被人弹劾一番! 竟然对宫中娘娘不敬! 温如婉始终维持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精心打扮过后的她,整个人更显得娇美动人。 温如玥手里攥着的手帕都快要扣烂了,气得要命。 她就知道这些日子温如婉没出门,定然是在清雅轩搞什么小动作。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平日里穿的那些,一个临时举办的火把节,还是外藩传入的,她实在没重视。 眼下,却被温如婉狠狠压了一头。 “妹妹,你这一身衣裳首饰花了不少银钱吧?父亲时常教导我们要节约,你还真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啊?” 温如婉轻笑:“姐姐倒是节约,这身衣服看着不太长眼。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皇上亲自提出来要与民共乐。姐姐穿这么朴素……莫不是想让人觉得我们温府穷困?” 她身上穿得好,都是当着皇亲国戚百姓的面,给温才照长脸。 什么时候省钱都行,遇上这种场合,还省个屁! 长脸最重要! 温才照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婉儿说的没错,今日,的确应该稍加重视,不可像往常一般随意,莫要叫人看了我们温家的笑话。” 他没有穿便服,由于今日皇上会露面,前去捧场的官员,恨不得通通穿上朝服,带上牌匾。 温才照也不例外,但他没带牌匾,毕竟没有事情是需要上禀天听的。 温如玥看着温如婉光彩照人,心里极其不舒服,当即提出要回屋换一件。 但是温才照急着要出发,据礼部的同僚透露,皇上会站在大内城墙上,他自然要提前去,待在前排,才能叫皇上看见他。 最后,温如玥还是放弃了回屋换衣服的念头。 火把节的人很多,不少百姓也会涌去大内的城墙,想一观天颜。 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没亲眼见过皇上的脸,自然是尤其兴奋。 温家的车驾进不去内围,温才照便领着两个姑娘,从一旁维持秩序的侍卫那边穿过去。 城墙上,皇帝还没同皇后出席。 底下等着的人倒是探头探脑,翘首以盼…… 随着三声雄浑厚重、震耳欲聋的钟鸣声响起,整个场面瞬间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皇上皇后,以及太子殿下,在一群侍从的环绕中出场。 底下声势浩大,跪了一片。 “皇上洪福齐天!皇后娘娘凤体康健!”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看着底下跪了一片的子民,矜贵地抬了抬手。 “平身!” 温如婉起身之时,便与城墙之上的墨凌煜的眸光遥遥对上。 隔得极其远,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浅笑嫣然,唇瓣一动,无声中吐出四个字,“殿下万福。” 第35章 偶遇墨凌煜 墨凌煜的视线极佳,他不光看清了温如婉一直冲他笑着,还注意到她没有发出声音的话。 他薄唇上扬,心情愉悦。 礼部派人抬上两筐铜币,上面系着红绸,红绸上书写的,是一些吉祥话。 都是命翰林院的学子誊写下来的。 皇上随手抓了一把,朝底下扔去,铜钱绑着红绳,朝下摔落不会把人砸痛。 这些恰到好处的祝福,百姓哪怕是为了多抢几个铜币都兴奋不已。 纷纷往前涌,皇上的手劲不够大,站在外围的人只能看个热闹,而站在内围的人,基本都是官员及其家眷。 对于这几个小小的铜钱,也不稀罕,顾着皇帝的颜面,才上前去捡。 温才照尤其热情,地上的都捡了把,握了一手的红绸,老脸都快笑出花来,恨不得举到皇帝眼皮子底下使劲晃。 皇上!快看啊! 我是你最捧场最忠诚最顺服的臣子! 温如婉站在一旁,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等众人都弯腰之时,她直直站立着,让墨凌煜看了个全貌。 她精心准备良久,绝不能叫他仅看脸。 裙子可贵。 随后,帝后两人象征性地扔了三把铜币,便退下歇着了。 皇上年纪上来,力气不足,扔的手臂都发酸。 后来余下的,便都由墨凌煜代劳。 他一掌能抓大把,抛出的距离极远,连外围凑热闹的百姓都照拂到了。 温如婉愕然瞪大双眼,这的亏是绑了红绸,但凡没有一丝阻力,铁定能把人脑袋砸出一个大包。 墨凌煜很快便把礼部准备的铜币全部扔光,他甚至想一把抓起篓子朝外抛去,这样还快一点。 为了顾及形象,他没那么做。 仪式结束后,他从大内城墙下来,围着的百姓也被官兵疏散不少。 他在人群中找寻温如婉。 好不容易看见温才照与人谈笑风生,以为温如婉一定在他身边。 结果他过去看一眼,只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许是她口中的姐姐。 温才照见墨凌煜走过来,都没管旁边与他正说着话的同僚,便要上前打招呼。 连手都伸出来了,“殿……” 墨凌煜却调转了方向,似乎压根没看到他一般。 温才照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是殿下没有注意到。 *** 城广场中央燃起一把大火,不少人围着,载歌载舞。 其中领舞的一群人手拉手,穿着异域的服装,围观的人也拉起手来,转着圈地跳。 墨凌煜扫了一眼,便知温如婉绝不会在其中,刚要离开,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好巧啊。” 温如婉手里拿着两个糖人,站在小火堆的对面,与他对望浅浅笑着。 墨凌煜朝她走去,心跳愈发急切,步伐却从容稳健,走近了,才仔仔细细看了她的全貌。 她今日,很是不一样。 “温二小姐,你……怎么没有同温大人一起?” 温如婉一手一个糖人,装模作样扫视四周。 “殿下看见我父亲了吗?我想吃糖人,顺便给姐姐买了一个,刚付完钱,我便找不到他们了。” 她是故意与他们走散的。 墨凌煜喉节微动,略一迟缓,继而发出声音:“孤并未看见。” 温如婉内心窃喜,面上却苦恼至极。 “等我找到姐姐,这糖人说不定都要化了。” 墨凌煜:“你可以把这两个都吃了,让你姐姐自己买。”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姐姐对她那般不友好,她竟然还会想着跟她分享吃食……还是她太善良了,不与人计较。 温如婉微微蹩眉,有些纠结,“可是父亲叮嘱了我,不能多吃。”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乖,摇曳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别有一番风情。 墨凌煜鬼使神差地,拿走了她右手的那一只,“既然如此,那孤便……” 温如婉满眼亮光地看着他。 却听见他说:“帮你扔了。” 温如婉:“……” 不是,话本里是这么写的吗?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诱惑力还不太够,让他们这位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还不够心动。 墨凌煜嘴上那么说着,见她脸色一变,终究还是没那么做。 他手里拿着糖人,安静地看着她吃。 温如婉被他盯得太久,连吃糖都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发红别开眼。 “殿下……殿下为何总看着臣女?” 墨凌煜回过神来,“抱歉,孤走神了。” 两人默契地往前走,墨凌煜忽然想到,温才照和她那位姐姐,好像就是在那个方向。 他忽而转了个身,随手一指,“温二小姐,那边好像有人表演杂耍,你想去看看吗?” 温如婉几乎要笑出声,她死死咬着下唇瓣的软肉,深呼吸后才开口。 “殿下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陪殿下同去一观。” 墨凌煜没再说话,走在她前面,到了那块地方,他才微微偏头看她一眼,确认她也跟过来了。 他看着其中的人舞刀弄枪,觉得温如婉对武艺杂耍不感兴趣,又准备换个地方看,下意识往后拽了一把。 不慎牵上温如婉的手。 墨凌煜没有立即松开,反而抬眸看了温如婉的表情。 温如婉惊慌失措,直接抽出,“殿下,此举不合礼仪。” 墨凌煜双眸微眯,突然很讨厌横在两人之间的男女大防,狗屁礼仪。 他掌心一空,心口有些失落,方才分明是不慎才做出那样的行为。 碰到温如婉,他却没有丝毫嫌恶,甚至隐隐期待她的反应…… 不正常,很不正常。 “孤,并非有意。” 温如婉这才像是被安抚下来,耳根子红的滴血,还强装镇定。 “臣女……不,不怪殿下。” 墨凌煜另一只手捏着的糖人,糖水化开,都滴在他手上了。 温如婉眼尖地发现,错愕一瞬,继而拿出贴身的手帕,替他温柔擦拭。 “殿下若是不喜欢吃糖,便扔掉吧。一直捏在手中反倒是弄脏了殿下的手。” 此等小事,她都替他考虑了。 墨凌煜尚未有任何反应,便听见她一声惊呼。 “殿下,小心!” 第36章 美救英雄 温如婉动作很快,侧身一挡,肩膀上便被插了柄匕首,她小脸煞白。 几乎是瞬息之间发生的变故。 墨凌煜抬脚将那人踹飞,旋即搂住温如婉的细腰,看着她肩膀不断往外冒血,他难得地慌了。 “婉婉,你……” 她怎么能为他挡刀? 墨凌煜心乱如麻,周围驻守的侍卫朝这边涌过来,人流实在过大,又爆发了一波骚乱,竟然让那人侥幸逃窜。 温如婉咬破口腔内提早含着的血浆,在墨凌煜焦急的目光下,慢慢吐出来,眼神里的光芒逐渐暗淡。 “殿下,殿下可有受伤?” 她都这副模样了,还有空关心他。 墨凌煜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便朝着大内宫墙跑,“传御医!” 他不该那般放松的,竟然没有察觉,其中有人不怀好意,竟然妄想当街刺杀。 墨凌煜心中一阵阵后怕,仅是低头瞥一眼温如婉的伤口,便止不住地头晕目眩。 从来不晕血的他。 脸色跟着温如婉一块,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没几分血色。 温如婉皱着眉头,眼里蓄起泪水,看向墨凌煜之时,齐齐流下两行清泪。 “殿下,好疼。” 她的嗓音软糯,像是在撒娇。 可墨凌煜哪里顾得了那些,脑海中一切旖旎的想法都收起来,只有对她真切的担忧。 “婉婉,你再忍忍,御医马上就来。” 他说话的同时,脚下的步子一刻没有停下。 生怕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期,让温如婉有个什么好歹…… 一旁与人交谈的温才照也注意到那边爆发的乱象,温如玥害怕,想拉着他赶紧离开。 “父亲,此处有人当街闹事,我们还是快回温家吧!” 她可不想被牵连分毫。 温才照却担忧地寻起温如婉,“回什么回?!你妹妹在哪?快点找人!” 他一时间与人聊入了神,没有注意到婉儿究竟去了何处。 一朝太师,在人群中不断狼狈穿梭,喊着借过一下,“婉儿!婉儿!” 温如玥没法子,她不能把父亲和妹妹两个人都扔在大街上,自己溜回去,为了能尽快回到温家。 她也加入了找人,“温如婉!你跑哪儿去了?” 自己乱跑也就算了,别连累她和父亲啊! 现在街上乱了,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 温才照忽而瞥见墨凌煜,他身量修长,立于人群之中很是眨眼,急急跑动起来携着脚下礼袍不断翻飞。 视线下移,他看到被抱住的温如婉,“婉儿!” 墨凌煜听见了他的叫喊,却没有停下步子,继续朝大内赶去,现在分毫都耽误不得。 温才照气喘吁吁跟在后面追赶,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为何不停下,也不知婉儿怎么会被殿下抱着。 他见到人便稳住了心神。 随着墨凌煜无所阻拦地入了大内,继而随着去了东宫,他才看到自己的闺女身前染了一片血渍。 躺在墨凌煜怀中奄奄一息,吓得他手足无措。 “殿下,婉儿怎么会弄成这样?” 墨凌煜衣服上面有沾了一些血,“温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苏承泽急急赶来,看到他身上带了血,还以为是他受伤。 “臣给殿下请……” 他被墨凌煜一手揪住衣袖,快步走向内室,“苏大人年纪轻轻,竟也腿脚不便?!快去看诊!” 墨凌煜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没藏着掖着,他真的急了。 苏承泽原本还能镇定,见到床榻上平躺着的人,也乱了心神。 竟然是温二小姐!! 温如婉弱弱嗫嚅着,“殿下……殿下……” 她声音细若蚊蝇,墨凌煜依旧听见了,上前几步坐在床沿看着她,“孤在。” 苏承泽见到她的伤口,有些不知该怎么下手。 “殿下,这衣裳怕是要裁剪开一块。” 墨凌煜嫌他磨磨唧唧,直接自己上手拿了剪子,三两下把温如婉被刺中的地方,割了个口子出来。 伤口周边全是血,肩膀那块短时间怕是不好活动。 苏承泽:“温水清洗。” 宫里的奴婢很快便端了好几盆温水入内,拿了一碟干净的帕子。 墨凌煜用温水将帕子浸入,遂即拧干,亲力亲为替温如婉擦拭。 苏承泽想自己动手都没机会,墨凌煜一手包揽了。 创口面积不大,深度也不长,只是流了那么多血看着骇人。 墨凌煜看见她的伤口,凭借自己过往的经验,便替她清理得很好,直到需要上金疮药之时。 他犹豫片刻,把药罐子递给苏承泽。 “你来。” 苏承泽有几分意外,也没推拒,将药粉撒在伤口上之时,温如婉难耐地皱起一张脸,额头上冷汗淋漓。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便看见了墨凌煜替她擦拭汗水,动作算得上是轻柔细致。 “殿下……你没事真好……” 温如婉回过些神来,见到他,第一句话没有问自己的状况,也没露出害怕之意,反而充满了庆幸。 墨凌煜没忍住轻抚她的侧脸,很快挪开手,没叫旁人看见。 他嗓音有几分嘶哑,“孤不允许你那么做。” 旁人没看见,给温如婉上药的苏承泽可看得一清二楚,他默默低下脑袋…… 温如婉艰难地冲墨凌煜粲然一笑。 “殿下,我没事。” 她现在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让墨凌煜回想到方才她窝在自己怀中,还喊着好疼…… 明明很疼,她还说自己没事。 墨凌煜眸色晦暗不定,“你放心,孤一定会查清。将那人抓回来,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他最后说的话,让温如婉轻颤。 墨凌煜以为是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她被吓到了,暗自懊恼,不该在她面前说那种血腥的话。 她是个活在花团锦簇里的娇滴滴姑娘。 “你好生歇着,什么都不用担心。有苏大人照看你的伤势,很快便能康复。” 他说着便起身。 温如婉满脸焦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殿下要去哪儿?” 意识到逾越,她很快收回,惴惴不安,“外面或许还乱着,殿下不要出去。” 她这话,完全就是担心墨凌煜。 怕他再度遭遇不测…… 墨凌煜再冷硬的心肠,此刻都软下来,轻声安抚:“婉婉,你不用担心,京城当中,无人是孤的对手。” 第37章 孤,有那么好骗? 墨凌煜确实说的没错,京城当中的王侯将相,单个拎出来,的确威胁不了他,可没人说不能群起而制衡。 温如婉看着他离去,目光里还带着隐晦的担忧。 苏承泽趁机安慰:“温二小姐,不必担心。京城内有护城军,大内还有禁卫军,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温如婉敛下眼帘,眸底闪过狡黠的光。 成功了。 套路墨凌煜简直易如反掌。 她不过是花钱找了个人陪自己演戏,刺杀用的那把匕首很钝,即便插入身体中,也插不了太深。 压根就不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又能让她在墨凌煜心中留下一道此生难以磨灭的倩影。 自古以来都是英雄救美的套路。 温如婉偏偏要玩一点不一样的,“苏大人,你不如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去吧。万一有突发状况,殿下身边也不至于无人。” 她尝试抬了胳膊,“我的伤,不严重。” 苏承泽:??? 所以呢?他的命就没殿下值钱? 殿下会被伤,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还要跟着太子殿下到处奔波? 苏承泽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话。 “温二小姐,你……” 他很想问问,她是不是仰慕殿下,才会那般关心殿下的安危。 可自己又没有任何身份,也不知该以何种立场来说。 温如婉没想那么多,她只想演戏演全套,哪怕苏承泽不去,她也无所谓。 最终,苏承泽替她包扎好伤口之后,便出了房门。 遇上门外等待的温才照,他还没打招呼,对方便凑过来了。 “苏大人,我家小女情况如何?” 温才照原本想问墨凌煜,见他行色匆匆,脸色黑得像是要杀人,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东宫。 今夜京城之乱,太子殿下必然要出面处理。 苏承泽拱手:“温大人,温二小姐伤的不深,现在已经止住了血,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能完全恢复。” 温才照知道温如婉爱美,没忍住替她问一嘴:“可会留疤?” 苏承泽:“臣为温二小姐调制一种药膏,日日涂抹,不会留下任何疤痕。温大人大可放心。” 温才照松一口气:“多谢苏大人。” *** 墨凌煜从东宫出来之后,直接调了三千精兵,将整个京城翻天覆地地搜了一遍,那架势恨不得掘地三尺。 京兆尹也在短时间内,把作乱的流民都控制住,悉数带到城门口。 等待墨凌煜发落。 墨凌煜提剑过来之时,冷着脸,听京兆尹说来龙去脉。 “殿下,这些流民,是从益州过来的。那边去年发大水,民众没了收成,日子过得极为艰苦,这才心怀不满,在京城之中闹事伤人。” 除了温如婉,还有普通百姓也受到了攻击,死了好几个人,也伤了不少。 墨凌煜冷声:“朝廷难道没有发派赈灾粮吗?” 他自然清楚去年益州被大水淹没,许多百姓的粮食被淹没,更有甚者,连家都被突发的洪水冲走。 京城收到地方官递上来的消息,当日便拨款赈灾,连带着粮食,衣物,日常生活所需用品,往益州运了不计其数。 闹到现在,竟然还有人流离失所?! 京兆尹:“殿下,朝廷确实往益州运了不少救灾物品,方才臣细细盘问,他们都说没收到多少东西。连喝下去的粥里面,都掺着不少沙子。” “这群流民,也是可怜。” 墨凌煜捏紧了剑柄,颇具压迫性的目光朝他看去。 “京兆伊还真是仁心,不如将你府上家产一并抄了,送去益州?” 听到他这么说,京兆伊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当即跪下。 “臣!口不择言!殿下恕罪!” 墨凌煜:“过得可怜并不是能够随意伤人的理由。京兆伊,杀人偿命,血债血偿的道理,你不懂么?” 京兆伊半个身子匍匐在地,颤着声线:“臣明白!” 墨凌煜面色依旧没有任何缓和,“那你还愣在这,等孤请你动手?” 京兆伊后背凉得发毛,当即连跪带爬起了身。 “太子殿下有令!杀人偿命!杀!” “等等。” 墨凌煜稍一镇定,像是改变了主意。 “你们其中,是谁妄想对孤动手?自觉站出来,孤便只杀一人。余下者,皆可活命。” 谁都能有机会活下来,唯独伤了温如婉的那人。 休想! 墨凌煜如冬夜寒星似的瞳眸,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益州来的流民,有二三十个人,皆为男子,面面相觑。 “谁动的手快站出来啊!要大家陪着都一块死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杀了个老婆子泄愤,没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我也没对殿下动手!我就抢了几个馒头包子吃,人都不敢杀!” “……” 乌泱泱地人讨论了好一阵儿,都没找出究竟是谁杀的。 墨凌煜提剑上前,他见过那人一面,可那人脸上太脏,五官难以清楚地分辨,他没有把握能认出。 将场内益州来的流民扫视一遍过后,他依旧没有看出来。 墨凌煜心下烦躁不堪,“无人认下,杀无赦。” 他动动手指的功夫,益州来的百姓断了生机,其中一个戴着破烂不堪的帽子的中年男人站出来,双膝一跪。 “殿下!是我!是我胆大包天想要刺杀您!” 墨凌煜仅一眼,便确定不是他,身材对不上,刺杀那人的身材明显更加瘦小,而此人……是故意出来顶罪。 他想护下益州的其他人。 没料到“有幸”活下来的人却不领情,反而说些难听的话。 “原来是你!你还一直不承!平时你装得那么老实,没想到你才最是胆大包天,连太子殿下都敢刺杀!” “是啊,亏我昨天还吃了你半个馒头,现在我恨不得抠出来,恶心!” “你啊,你真的要害死大家吗?禽兽不如!现在要死了才卸下伪装!” …… 墨凌煜抬眸:“孤,有那么好骗?” 他神色分毫未动,指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他留下,剩下的人,通通就地绞杀。” 第38章 上赶着表忠心,他不要 哭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很快弥漫四散,死前最后一刻还有人怨恨。 “你真是好心机!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无疑,这话完全是说给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听的,他倒是没有为其他人再求情。 方才他被千夫所指的一幕,是他这一生当中,感受到的最大恶意。 人,怎么能那么坏? 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救下大家,大家却像是找到了出气包一般,纷纷与他恶语相向,着实令人心寒。 墨凌煜没想继续留下来,他急着回东宫。 那男人却朝他扑过去,京兆尹瞪大双眼,“殿下!” 一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生怕那男人会对墨凌煜有任何的不利。 好几把剑同时横在那男人的脖颈上,他再动一下,立刻会死在剑下。 墨凌煜淡漠回头,与他对视,看着他一个壮年男子泪流满面,“殿下!我愿誓死追随殿下!请殿下收下我!” 他不能一辈子都做流民,来到京城,他本就是要来扎稳脚跟的。 今夜他们闹事,他没有参与,甚至帮着拦了,被抓过来,也仅是因为他是益州流民的一员。 没有丧命,说明他命不该绝,怎么能自暴自弃?! “殿下,我的命,以后属于殿下!” 墨凌煜不屑:“孤,不稀罕。” 言罢,他转身要走。 那男子却急了,“殿下,我什么都能为您做!我愿意成为您的一把刀!” 刀? 墨凌煜一脸讽刺,挑了眉,“孤的手下,没有这么钝的刀。” 他培养的暗卫,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存在,对他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而这中年男子,身材都发福了,能做什么? “殿下手里没有这么钝的,我愿意成为先例!请殿下指一条明路,让我能够为殿下效力。” 墨凌煜停顿片刻,“做屠夫去吧,适合你。” 他没再停留,直接离开了。 而那中年男人像是听了进去,眼睛里的迷茫都被驱散。 做屠夫,能赚钱,也能练一练刀工,没准日后能有机会为殿下效力。 他愿意! 看着墨凌煜上马离开,他朝着那个方向大吼:“多谢殿下!” 谢他不杀之恩,谢他给出一条明确的,他能走的路。 *** 墨凌煜并未将那人放在心上,急急回了东宫,他怕身上沾染了血腥的味道。 “长忠,你闻闻,孤身上可有异味?” 长忠吸鼻子,“没有。” 得到肯定答复,墨凌煜才踏入屋内,隔着屏风看见了温如婉。 她也注意到有人入内,看见是墨凌煜,眼里的欣喜不加掩饰。 “殿下,你回来了!” 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墨凌煜便过去坐在床沿,低语:“嗯,孤将作乱的那些人都处理了。你不用怕。” 温如婉嫣然巧笑,“殿下神勇无双,我自然不怕。” 墨凌煜被夸得心热,“你从未见过孤与人比武,何出此言?” 温如婉低下头,怯生生道:“民间流传着不少关于殿下的传奇故事……殿下,去一听便知。” 她完全是乱夸的,毕竟说什么话能让男人高兴,她很清楚。 那就是夸!不管他做什么都夸! 墨凌煜显然很受用,“你此番又立下大功,孤定然要让父皇好好奖赏于你。” 温如婉:“我不是为了什么奖赏……” 她余下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墨凌煜也知晓,那时情况紧急,她哪里来得及想那么多。 她所有的动作都是发自内心,下意识做出来的。 正是这一点,才更加难能可贵。 墨凌煜强忍着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孤明白,但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她值得最好的。 温如婉没有继续推辞,她可没想过要立什么清高的人设,视金钱如粪土。 有钱,当然比没钱好很多。 “殿下,我待在此处养伤,实在是不合规矩。我与父亲商讨过了,今夜便回温家。” 墨凌煜脸色骤冷,“作何急着回去?这是孤的东宫,谁敢置喙?” 他是东宫之主,平日里的事务,连父皇都极少插手。 温如婉小脸一红,“殿下,我毕竟未出阁,在外过夜对名声不好……” 墨凌煜明白她们女子的难处,败坏了名声,确实要遭受不少诘难。 可他…… “你的伤,能少些颠簸最好不过。孤命人准备好一辆马车,给你铺上厚厚的软垫褥子,你躺着能舒服一些。” 温如婉颔首:“多谢殿下好意。” *** 墨凌煜手底下人办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把马车牵来东宫殿门口,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温才照受宠若惊,不由感叹,殿下是真的好,就是某些时候的脾气阴晴不定…… 温如婉没有再让墨凌煜抱出来,她与他,都是未成婚的人,需要避嫌。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着她,墨凌煜跟在她身后,时刻保持警惕。 等她上了马车之后,才稍微放心。 “温大人,温二姑娘的伤,孤明日会携御医一同前往看诊。等温二小姐回到家中,温大人可要多加上心。” 他不是很放心。 万一温如婉那庶出的姐姐要跳出来找麻烦,那真的叫人心烦意乱。 温才照连连点头,“殿下,臣定然会好生顾念婉儿。明日早朝,臣便告假一日!” 好父亲的模样,也是在墨凌煜面前立稳当了。 没有再继续啰里吧嗦,即刻启程。 令温才照意外的是,深更半夜,墨凌煜骑上大马,护送他们。 “温大人,今夜城内不安定,孤亲自护送你们回府。” 温才照感激涕零,心里对这位储君的肯定愈发浓厚! “臣多谢殿下!” 他其实也害怕遭遇不测。 可婉儿在旁,他身为父亲,一丝一毫的怯意都不能露出来。 *** 有墨凌煜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返程这一道很顺利。 没有任何人阻拦挡道。 到了温府门口,随着温如婉坐马车回来的宫女,又把她小心翼翼地扶下来。 墨凌煜默默注视着她,情不自禁道:“温二小姐,好好养伤。” “谢殿下关怀。” 温如婉伤着,便没有行礼。 跟在温才照的身后踏入温府的大门,回过头看一眼,不慎与他对上眼又匆匆别开。 温如婉又惊又喜,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即便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可她确信,经过此夜,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定然会不一样…… 挨一刀。 赚了,赚大发了。 第39章 装模作样,那不是信手拈来? 翌日,温才照与墨凌煜同时告假。 其实墨凌煜大可以早朝之后,再与苏承泽一同前往温府。 他却一早动身,与苏承泽便衣出行。 策马经过京城宽阔的街道,墨凌煜路过昨夜遇刺事发之地,目光下移,看见了一滩完全化开的糖水渍。 是他昨夜情急之时,松手掉在地上的糖人…… 墨凌煜翻身下马,苏承泽不解,“殿下,可有要事?” 墨凌煜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你先去温府,替温二姑娘看诊,孤随后便来。” 苏承泽骑在马背上,握着缰绳拱了拱手,“是。” 他继续朝着温府的方向赶去,墨凌煜的身形消失在了市集街道。 *** 温如婉昨夜听见了墨凌煜与温才照说话,他说,今日会携苏承泽一同前来。 晨起的时间,刻意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 她面带喜色坐到梳妆台前,“百灵,到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了,病美人妆。” 百灵昨夜也陪着折腾到很晚才睡,今天早上小姐起来,她便也只能跟着起来。 怨言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小姐这身子吃不消。 “小姐,你昨夜受了伤,怎么不好好躺着歇息啊。” 温如婉怕来不及,便催促道:“哎呀,百灵你给我上妆吧,上完妆,我立马回去躺着歇息。” 百灵无奈,只好顺着她的心意来。 嘴里还跟她闲聊:“小姐,听说昨夜大小姐她一个人在街道上,被人冲撞不慎摔了一跤,回府后嘴里便都是对小姐的抱怨。” 温如婉倒是没多关注温如玥。 昨夜出了乱子,依照温如玥的性子,想来会急着回家,退一步,也就是跟着温才照一起找人。 找人的过程中,还要偷偷骂两句解气。 “摔一跤?那可摔得严重?” 百灵不解,手里的动作没停,“小姐,你怎么还关心大小姐了?昨夜你受伤回来,她都没过来看一眼。” 温如婉随手指向一块颜色稍淡的胭脂,“关心与不关心,不都是人情世故吗?父亲若知晓我这般关心她,心里不免会多欣赏我一分。” 庶姐不慎摔跤后,回府便痛斥嫡妹的不是。 可温如婉昨夜,没有乱跑,她再度“救下”太子,还挨了一刀。 谁在这场闹剧中更得人心,倒也不必明说。 百灵细细给她扫了一些淡胭脂,颜色不浓烈。 “还是小姐心善,不与大小姐计较。” 温如婉:“你送一罐去疤痕的药膏过去,挑个好点的时机,最好是父亲在旁边看着。” 既然要送,那便要把物件的功效用到最大化。 她可不想做个好事不留名的人。 百灵也机灵,“好,小姐我记住了。” 主仆两人折腾一会儿功夫,妆容便完工了,瞧着温如婉整个人,娇美中带着些许虚弱,让人怜惜。 温如婉立刻回到床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三千鸦色的青丝懒懒垂于身后。 刚半躺下,屋外便有人传话,“宫里的御医来替小姐看伤。” 温如婉心中一喜,脸上却风平浪静,“百灵,去请进屋。” 她朝着门口张望两眼,隔着屏风却只见一人。 等他绕过屏风,赫然是苏承泽的脸。 温如婉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僵硬一瞬,墨凌煜呢? 他不来了? 她口干舌燥,忽然感觉自己一大早起来折腾没什么作用,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见苏承泽上前,她很快换了副神色,颇为愧疚,“又麻烦苏大人了。” 苏承泽轻车熟路,拿出给她调配的伤药。 “本职所在,何谈麻烦,温二小姐不必挂怀。” 继而…… 他耳根微红,没有与她对视,“伤口,需要查看。还请温二小姐,褪下肩颈的衣衫,以便诊断。” 从前在宫中,他也给不少娘娘看过伤。 却没有如此拘谨过。 百灵上前,替温如婉细细解开衣衫,缠绕的纱布一圈圈解开,里面渗出点点鲜血。 苏承泽不敢多看,凑近瞥了一眼,“伤势恢复情况良好,温二小姐勿要大力挣开,定能早日愈合完全。” 他递给百灵两个小瓷瓶,“一瓶金疮药,一瓶去痕膏药,等温二小姐的伤势愈合,便能逐步开始涂抹去痕膏。确保伤口不会留下痕迹。” 百灵收好,“多谢温大人。” 苏承泽移步,没有继续面向温如婉那边,“百灵姑娘,你先替你家小姐上药吧。” 一派君子之风。 温如婉也没有让人看的喜好,倘若站在这的人是墨凌煜,她一定会让百灵退下,让他来给她上药。 适当地制造一些肢体接触。 可……偏偏是苏承泽,她眸色黯淡,连百灵都察觉到小姐情绪不高。 “小姐,是我弄痛你了吗?这药撒在伤口上,肯定很难受。” 苏承泽背对着她们解释,“此药,臣优化过,想来比起寻常伤药,更有效,也带有止痛的功效。” 他看见温如婉昨夜被疼出一脑袋冷汗,便有了这个念头。 苏承泽行动起来也快,熬了个大夜。 他在自己手臂上不起眼的地方割了一个小口,以便试药。 最后定下的一版,已经不会很痛了。 可这一切,除了太医院的药童,无人知晓,他也没打算让温如婉知晓…… 他这么一说,温如婉确实感受到,今日用的药,比起昨日的刺激性更加弱。 没那么疼,她扬唇一笑,如春雨悱恻。 “苏大人有心了,多谢。” 苏承泽眼角余光不断颤动,很想看她一眼,攥着的拳头轻轻抖动,隐藏在宽大的袖口当中…… 百灵刚想替温如婉缠上纱布之时,房门外便有人喊:“太子殿下。” 温如婉趁着苏承泽没有转过身,一把将肩膀上的纱布扯开,眸中光芒大盛。 百灵疑惑:“小姐,你这是……” 温如婉当即虚虚捂着伤口,清眸当中蓄起水,“好疼。” 墨凌煜原本在屏风之后,停顿了一瞬,听见她说疼,便直接阔步越过屏风,直接入内,眼神几乎粘在她身上。 苏承泽转身微微颔首,“殿下。” 他终于有了机会能看温如婉一眼,抬眸时,却被墨凌煜高大的身躯挡了个干净,只看到一片衣角。 苏承泽:“……” 很难不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那么大一块地方,偏偏站在他跟前不远之处。 第40章 只要他肯为自己花心思便好 百灵拿着纱布手足无措,她刚才好像还没碰到小姐吧? 碰到了?没吧! 见到墨凌煜走过来,百灵才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温如婉看着墨凌煜的眼神都不一样,惊喜之余带着诧异。 好像在对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 到她嘴里,却是另一套说辞,“殿下,你怎么来了?” 墨凌煜手里提着一小包糖块,直接递给站在旁边的百灵,又从她手里拿过纱布。 “孤昨夜说了会过来看你,便一定会来。” 这话,亲昵得倒像是夫妻之间才说得出口的话。 温如婉小脸微红,半是羞怯地垂下脑袋,“殿下何不早朝结束后再过来?这个时辰……殿下,是特意休沐一日吗?” 墨凌煜:“嗯,孤忙了一阵,也该休息一日了。” 温如婉心里高兴,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多少,看着百灵提着的东西。 她目光流转,“殿下给我带了东西?” 墨凌煜对上她满含期待的视线,心跳一时间快了几分。 他淡然道:“街道上随意买的。几块糖而已。” 不枉他专程找了一遍,那一块的摊贩,寻到温如婉昨夜吃的那家糖人铺子,可那家说什么都只做糖人,不做糖块。 墨凌煜想着糖块更好保存,包上油纸,可以多买一些,便出了高价。 让那老翁当即做了一锅糖块,分的比较小。 这样,温如婉每每吃上一颗,摄入的糖分也不会过多。 她是个喜甜不喜苦之人。 墨凌煜记得很清楚。 温如婉听到他说是街道上随便买的,脸上也没有分毫的不高兴。 反而,只要墨凌煜肯为她费心,她都高兴。 “多谢殿下,待臣女伤愈之后,定回赠殿下一份礼。” 有来有往,才能维持一段良好的关系。 果真,墨凌煜神色柔和刹那,被他藏得很好,“你的伤,还疼吗?” 他莫名其妙问出这一句。 刚才分明已经听见她喊疼了…… 温如婉冲他粲然一笑,“不疼,一点都不疼。苏大人给我配的药很有用,还能止疼呢。” 见她眉眼弯弯,墨凌煜默默给苏承泽记了一功。 苏承泽站在一旁,看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以为自己完全被遗忘了,倏忽被提起,竟忘了如何动作。 “温二小姐日日按时涂抹即可。” 墨凌煜的视线,落在温如婉的伤处,肩膀周边粉粉嫩嫩,唯有伤处鲜红刺目。 他目光冷下去。 温如婉都感受到了,“殿下,我已经上好了药,让百灵替我缠上纱布吧。” 她眼尖地发现,墨凌煜一进来,把那包糖给百灵的同时,便已经夺过了纱布,想来是想亲自给她包扎。 那不得推波助澜一把? 墨凌煜:“你这丫鬟包扎的功夫不够扎实,怕是会弄疼你。” “孤来。” 他从前受伤,能自己包扎的地方,都是亲力亲为。 温如婉面色惊慌,“怎敢劳烦殿下?” 见她要推辞,墨凌煜抬眸睨了她一眼,满是不容置喙。 “不劳烦。顺手的事。” 苏承泽完全确信,太子殿下对温二小姐,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在宫里待了好些年,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副神情,说着要替人包扎伤口的模样。 反而,他见得最多的是太子殿下对人施加刑罚,三刀六洞,鲜血淋漓,又把他叫过去,把人治好。 好不容易让人醒过来,又是一盆盐水泼下去,叫人疼晕…… 醒了晕,晕了醒,周而复始。 残忍程度,比起地狱阎罗也不遑多让,手段狠厉。 墨凌煜细细替她包扎,比起替自己包扎时还要小心翼翼,难得流出出片刻温情…… 像是在完成一件无瑕的作品。 他极其认真,温如婉便大着胆子观察起他,视线大着胆子一寸寸扫视过他的五官,喉结,衣襟…… 墨凌煜不太自如,耳根子略粉。 他洞察力较强,她的视线存在感强烈,压根没法忽视。 当他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她又慌乱地别开眼,装作看向别处。 墨凌煜心里发痒,声响略微嘶哑:“温二小姐,包扎好了。” 温如婉:“殿下,很熟练。” 引导性的话术,果然打开了墨凌煜的话匣子。 “带兵打仗之时,免不了受些伤。军医忙不过来,孤便自己给自己包扎,偶尔……也会替麾下的将士包扎。” 军医即便再忙不过来,还敢不把墨凌煜放在首位吗? 想来是他,将军医支了出去,让他们先去救治伤重的士兵。 温如婉唇角荡漾开一片柔和的笑意,“殿下宽厚仁善,是我朝之幸。” 苏承泽:??? 他认识的太子殿下,是温如婉认识的太子殿下? 墨凌煜每每被她夸赞,便很受用,心里满足。 *** 温才照在祠堂教训温如玥之时,底下人趁他发完了脾气,才跟他说太子殿下来了。 一开始,传话的人说,只有苏大人过来。 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殿下不会过来,便没提着一颗心,悬着一颗胆。 结果!他来迟了! “殿下啊!殿下!臣招待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温才照是从祠堂一路小跑过来的,大早上的天气凉爽,还出了一身的汗。 墨凌煜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温大人,今日休沐,是歇着去了?” 他可清楚地记得,昨夜,温才照跟他说会好生照料温如婉。 什么都没做,也没守着,就是他口中的照料? 温才照抬手擦了额头上的细汗,“殿下,臣方才于祠堂教训我那不成器的庶女,一时来迟,望殿下见谅!” 他听到下人说温如玥骂温如婉的那些话,心里便来气。 自己的妹妹受伤不关心,还一个劲抱怨。 说什么要不是温如婉乱跑,她也就不会被人撞了摔倒,还伤了手。 墨凌煜没继续跟他计较怠慢之处。 “既然温大人忙家事,孤便告辞了。” “不忙!不忙!殿下留下来用早膳如何?臣即刻让人去准备!” 温才照是真的不想就这样让墨凌煜走了。 好不容易太子殿下来温府走上一遭,他可不得好好把握表现的机会。 原以为希望不大,结果…… “好啊,苏大人可要一起?” 第41章 她与他之间的约定 墨凌煜看向苏承泽的瞬间,他便知,这饭,不好吃。 “殿下,臣今日还需去向皇后娘娘请脉,不便多留。” 墨凌煜兴致颇佳地扬眉,“好,母后那边,便有劳苏大人多加看顾。” 帝后每日的平安脉,是必请的。 苏承泽收拾好自己的物件,向墨凌煜弯了弯腰,继而退出去。 温才照:“臣也下去准备了,殿下稍等片刻。” 接连走了两人,屋内竟空旷起来。 百灵没有离开,免得传出什么小姐与外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恬不知耻的风言风语。 温如婉也不介意她待在此处,贸然与墨凌煜共处一室,她心里头倒是有几分不自在。 墨凌煜不是个会主动与她没话找话聊的人。 可一句话都不说,未免有些诡异,温如婉主动挑起话题,“殿下昨夜,将作乱之人都抓了之后,如何处罚的?” “杀了。” 墨凌煜不假思索。 温如婉表情裂了一瞬,上一世,城内爆发了一波小骚乱。 据她所知,并没有严惩。 念着那些人,是益州来的流民,皇上便额外开恩了,杖责二十给了一吊钱,当做抚慰金。 她勾起话题的目的,本是想借机夸赞墨凌煜,又或是皇上一番。 现在……叫她怎么夸? 她神情呆滞,震惊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墨凌煜悠悠补充:“当街闹事,伤了民众,也伤了你。其中亦有老弱妇孺丧命。他们或许有苦衷,但可怜二字,并不能成为他们的免死金牌。” “此事,倘若交给父皇来处理,兴许能争取到一个宽厚。可孤,不是父皇。” 他行事自有一番道理在。 倘若聚众杀人闹事都能轻飘飘地揭过去,往后可还有王法? 想要约束百姓的言行,必然要用严厉手段,叫众人不敢轻犯。 温如婉也能理解,“殿下比起皇上,多了几分果决。” “嗯?” 墨凌煜目光移向她,锐利起来,“温二姑娘,议论天子这种话,在孤面前说了便罢了。定然不能叫旁人听去。” “你的一言一行,都能成为旁人钳制你的把柄。” 温如婉灵动的眸中慌乱起来,“是臣女胆大妄言,请殿下恕罪!” 她还真是受了温才照的影响。 有时候说话,没有思量周全便脱口而出。 墨凌煜没有要怪罪于她的意思。 “你不必这般紧张,孤不会治你的罪。” 温如婉怯生生地抬眸,对上他,眼里似有水光,抿着唇不敢再开口。 墨凌煜叹气:“抱歉,昨夜让你受了惊吓,未能好好游玩,还受了伤。” 他看出温如婉,为昨夜做了准备,那一身衣裳,与她平常所穿,风格迥异。 她平日里从不穿的那般耀眼夺目。 可他见了,一眼便觉惊艳。 温如婉摇摇头,“游玩不是什么大事,往后再出去玩也是一样的,只不过……” 她欲言又止。 墨凌煜追问:“只不过什么?你但说无妨。” 温如婉纠结片刻后,继续道:“只不过能与殿下同游的机会不多。” 她想跟他一起。 墨凌煜心口微热,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抹柔和之色。 “孤答应你,等你伤愈,便与你同游。” 温如婉满眼惊喜,又被她强压下来,冲淡了几分按捺不住的雀跃。 “殿下所言当真?” 墨凌煜:“嗯,孤十日后,又一休沐。届时,你想去何处,孤陪你同往,算作对那日的补偿,可好?” 他对她说话的神情很是认真,不像是随意许诺。 温如婉笑颜如花,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百灵垂着脑袋,几乎要埋入胸口。 她知道小姐喜欢“凌文”,也就是太子殿下。 现在她竟然觉得两人甚是般配。 除了殿下性子有些冷淡,旁的地方,比起齐家的世子,要好了不知多少。 *** “今日,把你们的拿手好菜,通通做出来!殿下吃谁的那一道最多,我有额外的赏赐!” 温才照直接叫了好几个厨娘同时开始做。 听到有赏钱拿,她们手里的动作都很快,又精细。 不一会儿,早膳便准备好了。 墨凌煜与温如婉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见她小口小口吞咽,他用膳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最后,温才照亲自送别了墨凌煜,温如婉原本也想跟去送一程,但他不允许,让她好好休养,十日后再会。 温才照跟在墨凌煜身后,笑吟吟道:“殿下今日可满意?” 墨凌煜:“尚可。” 见他继续跟着,又道:“温大人,止步。” 温才照拱手:“恭送殿下。” 他往回走之时,碰上温如婉,还以为她是为了多看太子殿下两眼,才偷偷跟在身后。 刚想说两句,温如婉便塞给他一个小瓷瓶。 “父亲,我听说姐姐昨夜也伤着了。姐姐因我受难,必然不想见我。我这有上好的去痕膏,劳烦父亲转交给姐姐。” 温才照握着那一瓶药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婉儿真的长大了。 “你姐姐是个不大度的。婉儿,你不与她计较那么多,为父甚是欣慰。” 如果玥儿,也能像婉儿这般善良宽厚,他哪里还有什么烦恼可言? 温才照看了百灵一眼:“扶你家小姐回去歇着吧,你好生伺候着。” “是。” *** 清雅轩。 百灵还是有些舍不得那好东西,“小姐,那去痕膏是金贵的药物,若要我给大小姐,我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大小姐对她家小姐可算不得友好。 什么东西给过去,都不会念着小姐的恩情。 温如婉轻笑,手指搅动帕子,“百灵,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何况我这点东西算什么。” 她要套路的,是温才照逐渐偏向她的心。 哪里是一点东西,花些银钱便能衡量的?关键时候,还是套路得人心。 百灵不懂小姐想什么,沉默之时,底下人却一脸焦急地小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 温如婉心里登时咯噔一下,稳住心神,“怎么了?” “夫人,夫人她呕吐不止,小姐快过去看看吧!” 温如婉的脑海中闪过一人的脸,眼神刹那间锋利如刀。 看来夺了她的管家权,她要坐不住了。 第42章 剑走偏锋,请苏大人,帮我。 温如婉匆匆赶去之时,宋慈竹刚吐完,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见她来,还强自扯出笑意。 “婉儿,你来了。” 温如婉看着她的脸色,抬手摸了摸,“母亲,现在还很难受吗?” 宋慈竹摇摇头:“我还好,婉儿,你这伤,还是要多多休息。底下人怎么还跑去跟你说我这小事了。” 昨夜温如婉伤着肩膀回来,把她吓一跳。 她明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不要让婉儿知晓。 竟还是……没瞒住…… 温如婉皱眉,抓住她的手,“怎么是小事?母亲,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宋慈竹看着她的眼神一片慈爱,柔和得像是一滩温水。 “婉儿,你别急,我现在真的好受多了。” 温如婉立刻把苏承泽先前给她的令牌拿出来,叫了个跑腿的小厮。 “去请苏大人来一趟。” 宋慈竹吃惊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婉儿,何必为了我惊动苏大人?他是宫里的御医,不是能随便使唤的人。” 温如婉不相信在外随便请过来的大夫。 倘若林妙芬做的隐秘周到,她一定会把大夫也收买了,叫她们无从查证。 “母亲,我能欠他人情,但我希望你安好。” 温如婉询问底下人,“夫人今日吃了什么?” 伺候宋慈竹的侍女道:“夫人今日晨起,并未多吃什么。夫人胃口不佳,便喝了一小碗粥,喝过粥后,照例吃了一颗固本培元丹。” “那药是补品,夫人吃了好几年从未出过差错……” 温如婉凝目,语气严肃:“正是因为从未出过差错,才叫人掉以轻心。百灵,你去将夫人身边伺候的人通通聚集起来,扣在一个房间内,不许她们出去报信。” 林妙芬或许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她不得不防。 百灵立刻去办,温如婉守在宋慈竹身边,“母亲,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伤害我们的人。” 既然林妙芬敢把手伸过来,她不会让她完好无缺地收回去。 宋慈竹看着她,似有万千感慨,喉咙里的话滚了滚。 “婉儿,长大了。” 从前的小姑娘,遇上这种事情,指不定要多么惊慌失措。 故而她不让底下人让温如婉知晓。 见她能独当一面,宋慈竹也安心不少,甚是欣慰。 *** 苏承泽回宫后,便去给皇后请了平安脉,回到太医院没多久,便有人递了消息来,还拿着他给温如婉的令牌。 他顿时便知,温府应当是出事了。 否则,温二小姐不会找上他。 苏承泽忙的脚不沾地,立刻拿着可能用上的药物器具,匆匆赶去温家。 到了温家,被温如婉安排的人直接带到宋慈竹房间。 “苏大人,劳烦你替我母亲诊脉。” 温如婉立刻起身给他腾了位置,人情欠下,日后总有还的时机。 可宋慈竹,她不能看她出任何意外。 苏承泽诊脉后,继续替宋慈竹看了眼睛和舌头。 “温二小姐,夫人或许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产生了排异,这才会呕吐。吐出来反而能抑制毒性。” “我需要查看夫人近些日子吃过的东西,尤其是今日吃的。” 慢性毒药! 好在温如婉早派人把东西搜罗过来了,包含了固本培元丹, 她立刻把最怀疑的丹药递给苏承泽。 “苏大人,我怀疑是此物当中动了手脚,你能看出来吗?” 苏承泽从她手中接过后,凑在鼻尖处闻了闻,面色严肃凝重。 “夫人吃此药物,有多久了?” 里面含着的断肠草汁液,毒性强烈,误食后会引发严重的中毒反应,其中包括腹泻,肌肉无力,心脏及呼吸衰竭的状况。 好在一颗药丸中含着的草液汁水不多,这才不至于吃下去就要人命。 温如婉:“我母亲已经吃了三四年。” 苏承泽断定:“那便是近几日做了手脚,里面含有断肠草的汁液,服用过多会当即毙命。我原以为是一种慢性毒药,竟不知是剧毒,但是量少。”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想来是想要夫人的性命。温二小姐,不得不防。” 断肠草的汁液?! 温如婉脸色煞白,一阵阵后怕袭来,倘若林妙芬再疯狂一些,加了大剂量的毒液进去。 宋慈竹,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苏大人,我求你救救我母亲,无论要什么我都寻来。” 苏承泽见她急得快哭出来,便也没藏着掖着。 “温二小姐,你先别急。断肠草虽然是剧毒,可夫人服下去的量不多,我能为夫人调理身子,排出毒素。” “但这……并非一日之功,请温二小姐多谢耐心。我定当尽心竭力。” 温如婉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治好,多费些时间又如何? 她低声道:“苏大人,抱歉,总是一次次地麻烦你。” 苏承泽忍住抱她安慰一番的冲动,抬了抬手臂,又放下。 “没关系,医者仁心,救人治病是我一生的追求。” 继而他便为宋慈竹施针,温如婉见母亲头上,手上都插上了银针,心里对林妙芬的恨意,愈发浓厚。 “此事,勿要宣扬,更别让父亲知晓。” 百灵不解,夫人出事,为何不让老爷知道,严惩那林姨娘?! 温如婉:“苏大人,求你为我保密。” 苏承泽不知她究竟有何打算,也依着她,“好。” 温如婉捏起一颗固本培元丹,视线落在上面,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此事若由着父亲处理,那必定会饶了林妙芬一条贱命。 她或许,需要利用更高权位人的手。 来叫林妙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丧命的代价。 *** 不打算惊动温才照。 温如婉便带着宋慈竹出门,用出门礼佛的借口,找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了几日。 期间,苏承泽便往这边赶,没有再去过温府一次。 接连几日的扎针,宋慈竹的状况好转,体内的毒素排出得算是比较顺利。 温如婉心里的盘算,差不多也成了形。 她拿了一颗固本培元丹,当着苏承泽面吃了下去。 把苏承泽吓得瞪大双眼,几乎要喊出声来,他上前一步去夺,还是晚了。 “温二小姐!你!” “你快点吐出来!” 温如婉咽下去后,还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继而淡淡开口。 “求苏大人,帮我。” 第43章 墨凌煜,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温如婉的语气很平,平淡得让人感觉到她像是在跟人随意地问好。 唯有她的动作,叫人心脏都快跳出来。 苏承泽担忧地立刻去药箱里翻找能够催吐的药,他翻来覆去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 偏偏他没有带! 温如婉上前,拦住他继续翻找,“苏大人,我心里有数。” 苏承泽忍不住冲她吼:“你心里有数就不会明知那是毒药,还吃下去!” 温如婉第一次见他发怒的样子。 一时间,她眨了眨眼,有些呆滞,“苏大人……” 苏承泽懊恼不已,他怎么,没有控制好情绪? 她那么做,当然也有她的道理。 他深呼吸后,才看向她,“抱歉,我失态了。” 温如婉敛眉:“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没有先和你商量,便把你纳入我的计划中,想让你做一枚棋子……” 苏承泽情绪缓慢平复:“温二小姐,不必说什么棋子不棋子。我能帮得上你,我很乐意。只要不是让我杀人放火……” 温如婉被他的话逗笑,杀人放火,他怎么会想到那去。 “苏大人,你且附耳过来。” 苏承泽想也不想,便照着她的话做,随后眉头越拧越紧,表情纠结。 …… 温如婉说完后,与他拉开距离,“苏大人,可愿?” “好,我答应你便是了。” 苏承泽不放心地补上一句:“你千万别再碰那毒物。药丸里混着断肠草的汁液,你又不是不知晓,怎么还能做出那般任性妄为的事情!” 让他跟着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温如婉浅笑,抬手撩了耳畔的青丝,轻松道:“苏大人,莫要再气了。我保证,再有任何举措,必定先与你商量。” 苏承泽心念一动,“嗯。” *** 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 温如婉写了一封信给墨凌煜,约他明日于望鹤楼相见。 托苏承泽带去东宫。 苏承泽拿着信件,情绪颇为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去到东宫后,墨凌煜依旧一刻不停地处理着政务,微微抬头,见到是他,便放下的手里的事情。 “苏大人,有事?” 苏承泽紧接着把信件递上去,“殿下,温二小姐托我给您递一封信,她肩膀上的伤势已大好……” 墨凌煜没有忘记答应过她什么。 接过信件后,阅览一番,淡漠的脸上多了丝微乎其微的笑意。 “嗯,孤定然应邀前往。” 苏承泽垂着脑袋,心想,殿下终究也成了计划中的一环。 *** 日升月落。 清雅轩。 温如婉面色苍白,死死捂着腹部在床上辗转反侧,冷汗淋漓,几乎要晕死过去。 百灵急急请了温才照过来,“老爷,快看看小姐。” 温才照见到温如婉的模样,骇得几乎要窒息。 “婉儿!” 他转而冲百灵叫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灵被这一嗓子吼哭,“我也不知道,小姐早上起来也没吃多少东西,都剩在那儿了。突然便腹痛难忍。” 温才照第一时间想到苏承泽,“快点,命人去请苏大人!” 这时,苏承泽刚好拎着箱子入门,佯装毫不知情的模样。 “温大人,怎么了?” 温才照冲上前去,抓住他手腕,把人扯过来,“你快看看婉儿的情况。” 苏承泽的目光,这才落到温如婉身上,瞳孔猛地一震,继而要给她把脉。 温如婉皱着小脸,似乎极度痛苦,倏忽吐出一大口血,胸膛不断起伏,大口大口呼吸着。 温才照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僵硬着手脚上去,“婉儿!婉儿!” “苏大人,她究竟怎么了!” 苏承泽眉目凝滞,眸中满是担忧,“此症状,倒像是中了断肠草的毒。” 断肠草。 温才照并不精通药理,可他听到名字便知是剧毒。 他温府何来的断肠草! 只能向苏承泽发出恳求:“求你救救婉儿……” 苏承泽应声:“定当尽力。” 温才照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挺直的背脊也微微弯曲,他深知此事不会是偶然。 家宅不宁啊! 温如婉口腔里的血吐干净后,弱着嗓音道:“殿下……殿下还在,望鹤楼……等我。” 温才照:“婉儿!殿下不会怪你爽约的,你一定要挺住。” 温如婉倔强摇头:“百灵,你……去知会……殿下一声。让他别再,等我了。” 言罢,她便昏死过去。 温才照一双浑浊的老眼几乎要瞪出来,嘶哑喊道:“苏承泽!救我女儿啊!” 房间里乱起来。 百灵也听了温如婉的话,急急往望鹤楼那边跑。 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阵惊雷,震耳欲聋,倾盆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 望鹤楼。 墨凌煜提早了半个时辰,便来此处等她。 他手里还拿着个糖人。 特意让摊贩老板弄了个可爱的小兔子出来,他觉得,温如婉会喜欢吧。 天色突变,下了大雨,着实算不得是个能一起游玩的好日子。 墨凌煜心中的喜悦被恶劣天气冲淡几分,狂风呼啸着吹过,带来了阵阵寒意。 他不由想着,她还会来吗? 雨下的很大,出门走上两步,鞋袜便全湿了。 墨凌煜念头比较矛盾,希望她来赴约,又不希望她冒着雨来。 不知不觉,又等了快一个时辰。 她还没有过来。 墨凌煜被冷风吹了许久,捏着糖人的手都快僵硬得没有知觉了。 暗卫现身给他送了一把伞,“殿下,可要返回东宫?” 墨凌煜视线下移,看着手里可爱的小兔子。 天气恶劣,温度低,糖人便没有融化的那么快,形状依旧保持良好。 “不必,再等等。” 万一她会来呢? 来了没见到他,心里会失落吧。 毕竟,他们早就约好了的…… 墨凌煜再次等了半个时辰,浑身有些僵了,可大雨还在继续下。 在路上,放眼望去,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在风中微微摇晃。道路上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和安静。 大家都纷纷回屋避雨。 墨凌煜出神,淡淡道:“看来,今日她不会过来。” 暗卫单膝跪地,“殿下,可要找一辆马车?” 墨凌煜又往温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必,撑伞走回去吧。” 走慢一些,或许能遇上她呢? 如果路上都还没遇见,那便是她没有出门赴约…… 墨凌煜刚撑开油纸伞,提步朝外走之时,雨幕中窜出一个狼狈的身影。 身旁的暗卫立刻拔剑,进入防备状态,被墨凌煜抬手制止。 百灵扑通一声跪下去,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呜咽道:“殿下,我家小姐来不了了!” 第44章 为达目的,吃些苦也无妨 清雅轩。 苏承泽不断地将银针刺入温如婉的身体,按照他们事先的约定,这些银针都被扎在了显眼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已经有好几十根了。 温才照光是看着,心里便忍不住一阵阵发麻。 “苏大人,婉儿的情况可好一些了?” 苏承泽落下最后一根,没忍心再下手。 银针扎进去,人在清醒状态下也是很疼的。 温如婉为了保持清醒,没有用任何药物进行辅助…… 吐血是装的,晕过去也是装的…… “温大人,温二小姐情况稳定下来了,不必担心。我有把握能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来,不会对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自从知道了她的谋划。 苏承泽便开始准备一切或许能够用的上的药物,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他当着温才照的面,将温如婉吃下去的东西,仔仔细细盘查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下定论,“问题便出在这药丸中,里面确实大多为滋补之物,对人体无害,唯独多加的一味断肠草汁液,是能要人性命的毒物。” 温才照看着熟悉的药罐子,还有丹药,脑海中忽然闪过宋慈竹的脸。 “这药,是我夫人时常吃的。” 他没来由心里一慌,立刻派人过去,“去看看夫人现在状况如何!” 看小丫鬟转身跑远,又加了一句,“别多嘴!二小姐这边的事情,先别告诉她!免得夫人跟着担心。” 宋慈竹的身子状况一向不大好,受了刺激怕是会受不住。 左右她知道了也不能有任何作用,不如先瞒着,等婉儿醒过来,再把事情告诉她。 温才照转过头看着温如婉,“婉儿为何会吃她母亲的药?” 旁边守着的侍女欲言又止,“老爷……二小姐这段时日实在是多舛,不停地遭逢变故,身子有些亏空。但小姐不愿多与您诉说,给您添麻烦,便想着吃些夫人常年吃的补药,补上一补气血……” 这些都是她平日里看在眼里的。 二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也和颜悦色,几乎见不到她发脾气,教训下人。 这般好的人,却不慎被人下毒! 温才照越听越心惊,几乎要站不住,脚底发虚,看向温如婉的眼神中满是亏欠。 “婉儿,我的婉儿啊……” “父亲对不住你。” 一双苍老的眼,抑制不住地淌下两行浑浊的泪。 都怪他平日里,不是处理事务,就是去林妙芬屋里歇着,对她们母女两人,实在是过于疏忽。 去宋慈竹屋里的下人跑来,“老爷,夫人现在的状况还好,只不过近日里,食欲不振,消瘦不少。” 好,只要没中毒就好。 温才照安慰自己,又疏忽想到什么,“去!把夫人屋里的丹药拿出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继续道:“老爷,不用去了,夫人心疼小姐。所有的丹药这阵子都往小姐屋里送,自己没有留。” 本是母女情深,谁知药里有问题。 差点,差点就间接害了二小姐。 温才照苦着一张脸,抬起手腕擦拭眼泪,“好,我知道了。” 不称职的,只有他这位父亲,给温如婉的关注实在是太少。 若无要事,都不会往清雅轩走动,而婉儿又是个不爱给他添麻烦的性子。 若非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怕不是一切苦楚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这丹药,是谁配置的?给我抓过来!” 温才照脸上满是怒火,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眼尾的泪渍都没干,看着还透红。 “始作俑者,老夫决不轻饶!” *** 温才照派下去的人行动很快,那大夫的医馆,距离温家也很近。 故而温家时常会请他上门,看个小病小痛的。 抓到人过来,那人面孔皆是惊慌失措,“干什么!你们怎么还随便抓人!我要告到衙门!” 甩破布般,把那人扔在地上。 温才照没忍住上去踹了一脚,平日里的儒雅全部抛弃。 他气红着一张脸,“肯定是你动的手脚!老夫要杀了你!” 大夫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莫名其妙惊恐抬眼,“温大人,你说什么啊!我老实本分,可不敢做什么手脚!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温才照指着他,“我夫人的固本培元丹是不是你开的药?” 那人迷茫,却也诚实地点点头。 “是啊,一直都是我负责。” 温才照看他这一脸坦荡无畏的模样,更是气上心头,恨不得又抬脚去踹。 “那除了你,还有谁能在里面动手脚?!” “温大人!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啊!我为何要害尊夫人!” 温才照想着他确实动机不足,宋慈竹一向与人为善,断然不会得罪外面的人。 那便是家里有人,容不下她。 “你这药,可是亲自研磨成丸?其中,过了旁人的手没有?” “我亲力亲为,从未假手于人过。依着约定,送到温家,至于到了温家之后 过了谁的手,便不由我管了。” 温家的后宅,不是说进便进的,他即便是大夫,那也是外男。 频繁出入妇人家常居的后宅,也是会被人议论的。 温才照镇定几分,“莫非是府内有人动了手脚?可府中,无人精通药理。” 苏承泽叹气:“温大人,下毒而已,不需要精通药理。那人只需明白断肠草有毒,且研磨成汁液,沾上药丸……” 温才照:“你可还记得,你送过来的药丸给了谁?” 那大夫神情认真:“之前,我一直都是直接给了守门的小厮,前阵子我过来的时候,守门的小厮不在,我便给了温家当中一个扫地的丫鬟。” 扫地的丫鬟? 前院的地,前去打扫的丫鬟可不多,多数用的是家丁。 温才照心中起疑虑,“你能认出那丫鬟的脸吗?” “温大人,你这就有点难为我了。那丫鬟我只见过一面,而且我身为男人,怎么能一直盯着个小丫鬟看?时隔半月,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温才照见他态度像是不愿配合,心里或许是还在气遭受无妄之灾,挨了一脚。 他冷哼一声,平静威胁:“调查不出谁动的手,我便把你送官。毕竟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出来负责。找不出来,那你担全责。” 第45章 孤帮她。 “我认!” 那大夫面色一惊,又觉得自己的话有另外一层意思,急着补充:“我来认她的脸!” 认不出,也要随便蒙一个出来。 谁担责不要紧,关键他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送去衙门。 到时候即便没有确切的证据,温家想搞他,也很简单,随随便便能把他的医馆弄垮了。 温才照立马把前院里轮值洒扫的丫鬟叫过来。 那大夫认了一圈,频频摇头,“都不是,我记得那丫鬟的唇角旁边,有两颗黑色的小痣。” 明显的特征样貌一出,温才照立刻想到林妙芬身边伺候的丫鬟。 “去,把林妙芬和她身边伺候的人,通通抓过来,用麻绳捆着!” “老爷,林姨娘也要捆吗?” 温才照几乎确定了,就是她动的手。 除掉宋慈竹,对谁利益最大,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下得了这种毒手。 “捆!都给我捆了!倘若温如玥敢哭叫,也把她捆了堵上嘴!” 温才照想到她们母女,心里便一阵阵有气。 没有一个安生的。 *** “主君,我冤枉啊!” 林妙芬被捆来清雅轩,一个劲嚎哭,眼睛哭得通红,抬眸看温才照,发现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自己。 心凉大半。 温才照怒目圆睁,瞪着眼前之人:“你冤枉?!那丫鬟是你房里的,去前院扫地?你是真把我当成傻子啊!” 被抓来的丫鬟哭着,“老爷,我去前院扫地,只不过是替人顶了。她娘病了,我才去帮她扫地,让她回去看一眼。” 温才照冷嗤:“这么说,我该夸你好心肠了?” 林妙芬被捆起来,想伸手去扯他的衣袍都成了难事,只能默默流眼泪,企图动摇他的心。 “主君,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你我相处数年,旁人能误解我,你怎么也能把我想得那般坏啊!” 温才照登时有些动摇…… 迟迟没有说话。 躺在床上的温如婉早就料到了,她这位父亲,不是个冷硬的心肠,对林妙芬,更是无比纵容。 倘若不是犯了滔天大错,绝对不会严厉问责。 故而,她才想着借墨凌煜的手,替自己把人除去。 算算时间,百灵应该快要把人带回来了…… “温大人,孤竟是不知,你这般优柔寡断。” 屋外传来冷冽的嗓音,夹杂着薄怒。 下一瞬,墨凌煜的身影出现,他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淋湿了大半,尤其是下袍,雨水混着灰尘泥土,一片狼藉。 温才照何时见过这般落魄的太子殿下。 他满眼诧异,连忙上前行礼,“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墨凌煜径直掠过他,“孤这副模样,何安?” 百灵在他入了房中后,才跟着进去,去到温如婉的床头,看见她的手指轻轻勾了两下。 温才照惶恐:“殿下!臣有罪!” 墨凌煜身上湿了,便没有靠温如婉太近,也没有坐下,立于方寸之地看着她,良久才移开眸子。 身上插了那么多银针,她该多疼啊? “你确实有罪。” 温才照浑身一抖,差点腿软跪下去。 林妙芬慌得不行,不停流着眼泪,“主君,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做得出那种恶毒的事啊!” 太子殿下面前哭哭啼啼,不成大体。 温才照怒得想把人扔出去,“你给我住嘴!殿下面前,你休得无礼!” 墨凌煜看了一旁的苏承泽一眼,对于他在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苏承泽,你将来龙去脉,说与孤听。” 见太子殿下想要干预,温才照心里默默给林妙芬点起三盏蜡…… 完了。 是她做的,她真的要完…… 苏承泽瞥温才照一眼,继而拱了拱手。 “温二小姐误食了含着断肠草汁液的药丸。经手的人,第一道便是这位民间大夫,后来……” 很快,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梳理了一遍。 墨凌煜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 “没有证据?” “是,暂时无法确定,究竟是从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墨凌煜嗤笑一声,满含着嘲讽。 “温大人,这么件事情都查不明白,你是真的想袒护你这妾室么?” 温才照双膝跪地,慌乱不已。 “殿下!臣绝无此心!” 墨凌煜并不认为一个普通的民间大夫,能有胆子害朝廷命官的夫人。 最可疑的,便是温才照的妾室。 “搜屋。” 温才照会意,立刻要起身,吩咐家中的仆从丫鬟去搜。 墨凌煜却先一步走到他跟前,一掌按下他的肩膀,“温大人,孤代劳。” 温府当中,能有几个可信的人? 倘若搜屋的过程中,物证被私藏或者毁坏,岂不是更上难度? 温才照冷汗淋漓,“劳烦殿下了。” 墨凌煜径直去往屋外,淡淡地瞥了一眼天色,乌云密布,大雨不停。 他从袖中摸出一支鸣笛,放向天际之时划出一道破云的金光,像是穿云箭。 不到半炷香时间,温府便被暗卫围得水泄不通。 暗卫首领前来墨凌煜身前,听命。 “殿下!” 墨凌煜薄唇轻启:“任何人不允许出入温府,违抗者,就地格杀。” 暗卫首领单膝跪地,一拳砸在身前,“属下领命!” 墨凌煜抬手,手指微动:“温府上下,搜寻断肠草及其汁液,可疑的容器器皿也断不能放过。” 暗卫行动起来极快,一队将温府包围得水泄不通,一队在府内搜寻,还能分出一队守着屋子,保护墨凌煜的安危。 温家上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行动,到处翻找,甚至连院中的土壤都翻一翻。 可谓是掘地三尺也要搜到东西。 珍贵的草皮植株,屋内摆放的器具,多多少少会有些损坏。 墨凌煜波澜不惊道:“温大人,一切损失,孤承担。” 温才照哪里敢让他掏钱? “殿下是帮着臣调查真相,臣怎敢让殿下来承担?” 墨凌煜眼尾闪过不悦,轻蔑地看着面前人,“孤不是帮你。” 他阔步朝屋内走去,看着插了不少银针在身上的人,淡淡道:“孤帮她。” …… 榻上躺着的人突然动了手指,眼睫毛不停颤动后,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见到他的瞬间,眼角溢出两行清泪。 “殿下……” 第46章 大错已然铸成,无从更改 墨凌煜面色一动,瞳孔微张,疾步上前,走到榻前又收住了步子,他身上沾了不少尘土。 靠太近或许会弄脏她。 “你醒了。” 看着她不断流眼泪,却不发出声音来,墨凌煜心里有些发堵。 想让她不要哭,话语在喉咙里翻滚后,又说不出口。 终了,他阖上双目,“苏承泽,过来看看她的状况。” 苏承泽得到指令才上前,用不着看,他也知道她什么状况。 一切谋划,都是他们一块落实的。 她身体内有毒素,但不多,能骗骗人罢了,即便今日换了别的大夫来把脉,也同样是中了毒的脉象。 不会叫人看出任何破绽。 温如婉早就考虑全面了。 苏承泽:“殿下,温二小姐体内的毒已经排解不少,仍有些许残余,需要加以调理。” 墨凌煜颔首:“好,你负责。” 听到温如婉缓过来,温才照大大松了一口气,好歹没弄出无可逆转的大事。尚且能够有弥补,转圜的余地。 “苏大人,需要什么药材,我立刻命人去采购。” 苏承泽:“温大人莫急,温二小姐所需用的药,太医院里都有,我能调配好送过来,中途不经过任何人的手。这样也能更放心。” “你倒是考虑周全。” 墨凌煜双眸微眯,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这话竟然带上一丝酸气。 苏承泽低头:“臣必然不负殿下所托。” 最开始,不就是他让他来诊治温如婉的吗? 这两人能相识,可少不了他牵线搭桥…… 墨凌煜动了换御医的心思,“你长时间往温家跑,宫中事务可顾及得过来?不如由孤做主,让萧太医前来顶替你。” 萧太医是个胡子花白的六旬老头。 苏承泽唇角抽搐,恭敬拱手:“多谢殿下体恤,但萧太医已年迈,不便往返于太医院与温家,更何况,臣的医术在萧太医之上。” “你倒是很有自信。” 墨凌煜心中警铃大作,“苏承泽,孤派你前来治病,便只有这一种目的。你切勿生出旁的心思来。” 苏承泽不动声色地偷看了温如婉一眼,轻笑道:“殿下莫要误会,臣只是想对每一位经过臣手的病患负责。” “中途换人,未必能有臣更了解病人的情况。” 他口中的病人,代指的便是温如婉。 墨凌煜沉默良久。 看着苏承泽一根根拔出插在温如婉身上的银针……仿佛过了很久。 温如婉面露疑惑,苏承泽动了唇,无声道:“差不多了。” 戏,演得差不多了。 *** “殿下,院中两块石头上,沾染了断肠草汁液。” “殿下,断肠草的草渣,已然腐烂。” “……” 不一会儿,前来回禀的暗卫,把各种沾了草液的物件拿过来,甚至包括了一堆泥土,说是断肠草的汁液倒在上面,完全渗入了。 物件通通摆放成一排,没有最直接的指向性证据。 而后,随着一小瓶未使用完的断肠草汁液在林妙芬房中被搜出来,彻底打破僵局。 墨凌煜手里捏着小瓶子查看,温才照忍不住伸手过去。 “殿下,此等毒液,还是让臣拿着比较稳妥!” 墨凌煜没给他,“温大人不会是想当着孤的面,销毁证据,袒护你这妾室吧?” 这话说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温才照却手一抖,默默收回来,“殿下,臣断然不敢!眼下证据确凿,请殿下重罚我那贱妾!” 口中喊着贱妾,眼底却依旧怀有情谊。 墨凌煜果决:“处死。” 短短两字蹦出来,场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温才照瞪大双眼,林妙芬当即哭叫出声:“温郎啊!我为你生儿育女,你怎能不替我求情?你不看在玥儿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驻守北疆尚未归来的……” “你闭嘴!” 温才照这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手掌与脸颊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打的林妙芬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侧翻,直接摔倒在地。 温才照则站在原地,满脸怒气冲冲地瞪着她,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不满的火花。 “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还要拉着你的一双儿女一起死吗?” 他即使心痛不已,在眼下这个关头,也不能再袒护她。 惹得太子殿下盛怒,不是他们温家能担负起的! 林妙芬被打蒙,眼前几乎发黑,“温郎,我不过一时被迷了心窍。掌管温家后院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把管家权给了宋慈竹!” “你可有分毫顾及到我的脸面?我原本身份地位上就被压了一头,实权被夺,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我?” “连玥儿,在你面前都吃了不少苦楚!你究竟什么时候把心偏向了宋慈竹和温如婉?下那么点剂量的毒药,我真的只是想小小报复她一下。不是为了要人命啊!” 温才照一时间被她说得有些心神不坚定,刚刚对她动手的那只手臂,不住地轻微抖动起来。 …… 然而,温如婉却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神情决绝坚定。 “林姨娘,中毒的人是我,不是我娘,便会如此严重。换做是我娘,身子孱弱,你敢保证我娘一定能好好活下来吗?” 林妙芬眼神慌张,往别的地方瞥去。 “我真的不是想要人命。” 温才照目光触及温如婉,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登时怒气蓬勃,冲林妙芬发脾气。 “不管你究竟如何想的,大错已经酿成,我无法保你!全凭殿下定罪!” 墨凌煜双指轻按在太阳穴上,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孤不愿再重复一遍。” 温才照一咬牙,跪下来磕头:“殿下,是我这贱妾做错了事,无法推脱!可……玥儿尚未出嫁,没了亲娘,日后怕是在婆家要低一头。” “臣恳求殿下,网开一面,留我这贱妾一命!” 他硬着头皮,豁出去般道:“打断一双腿!叫她日后躺在床上度过也好啊!” 能保住命,便再好不过。 不奢求旁的。 林妙芬听他说要打断自己一双腿,看他的眼神都陌生起来。 “温郎!你怎能如此狠心!” 断了一双腿,她和废人有什么两样,这样煎熬地活着,还不如去死一了百了。 墨凌煜冷厉道:“孤,给过你们讨价还价的机会吗?” 温才照飞速闭上嘴。 林妙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话,只能一个劲地递眼神,向温才照求助。 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保下她啊! 墨凌煜纤薄的唇微抿,下颌线紧绷:“温才照,你宠妾灭妻,心中不会有愧?” 第47章 借旁人下药的手,成全她与他。 温才照正是心中有愧,才不敢直视温如如婉望向他,含着莹莹泪水的双眸。 他无奈垂下脑袋,有几分颓丧。 “殿下,臣……有愧于婉儿,也有愧于慈竹。可我也是玥儿的父亲,也是她这个罪人的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丧命。” 他腰肢慢慢直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 “殿下,臣也有错,请殿下降罪。” 墨凌煜:“孤岂有不应之礼?你,杖责二十,你的妾室,杖杀。” 他轻飘飘地定下两人的惩罚。 林妙芬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处死的结局,温才照跟着受一顿板子,好似什么作用都没有起。 温如婉咳嗽两声,“殿下,我父亲不过是娇惯了林姨娘,让她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罪……咳咳,罪不至此。还望殿下,从轻惩处。” 温才照一把老骨头,挨上二十个板子,也够喝一壶的。 墨凌煜冷冽的神色松动,望向她,“温大人,既然温二姑娘为你求情,你的杖责之刑,孤免了。” 温才照心中对温如婉的愧疚愈发浓厚,几乎要压垮他。 他垂下头,双手交叠:“多谢,殿下。” 他真的尽力了。 *** “啊!” “温郎!我对你情深一往!” “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林妙芬淋着雨,趴在长凳上,一下又一下挨着板子打在身上。 执行人是墨凌煜手里的暗卫,力气浑厚劲道十足,一板子下去,几乎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开始林妙芬还有力气哭嚎,挨了十多个板子后,身下不断涌出血水来。 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如玥收到消息,急急往清雅轩赶来,却被守在门口的暗卫一把拦住,连靠近都不允许。 “娘!娘!住手啊,你们住手!再打要出人命了!” 温如玥绝望地看向檐下的温才照,隔着雨幕,看不清他的情绪。 “父亲!父亲你快救救我娘啊!” 林妙芬面向温才照,背对着温如玥,耳边传来女儿的哭喊声,她发自心底地后悔了…… 如果不那么贪心,不对宋慈竹下手,她应该能够看得到玥儿欢欢喜喜地出嫁……可惜…… 身体的越来越没有知觉,像是死了的一滩烂肉。 林妙芬在大雨磅礴中闭上了双眼。 温才照也跟着阖上双眸,眼底一切的痛楚都藏起来。 早知会将她娇惯成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他便不该在大小事情上容忍她。 “殿下,她已经咽气了。” 墨凌煜瞥了一眼温才照的表情,淡漠道:“不许发丧,不许哭嚎。” “温大人,好自为之。” 见他要走,暗卫首领当即替他撑开一把油纸伞,替他撑着。 “撤。” 将温府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暗卫刹那间消失在雨中。 像是从未来过。 可院中咽了气的人,还有疯了一般扑过去抱着尸体的温如玥,都刺激着温才照的神经。 这不是梦,是真的啊。 他身体摇晃,差点倒下去,被苏承泽一把扶住。 “温大人,节哀顺变。为了这样的毒妇伤怀着实不值得,何况太子殿下有令,不许哭嚎……” 温才照没有哭,眼神透露着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感。 …… 大开的窗台,温如婉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一处,观看了全程,并不替林妙芬感到可怜。 死有余辜罢了。 谁让她先打了要弄死她母亲的念头呢? “百灵,关上窗户吧。” 外面,温如玥的哭叫声实在是刺耳,她被吵的心烦意乱。 很快,那声音弱下去了,百灵还没来得及关上窗户,温如婉诧异地朝外望去。 温才照站在温如玥身前,低声说着什么话。 让温如玥不敢继续放肆嚎哭。 没多久,下人用一卷破草席裹了林妙芬的遗体。 温如玥再次崩溃,跪在地上乞求:“父亲,求你了,给我娘最后的体面吧!” 一床草席,就这么裹着下葬。 娘该有多难受? 温才照有些动容,“你起来。” 温如玥顺从地爬起来,浑身上下,不是雨水就是混合着的泥巴水。 “父亲,我娘那么爱美……不该就这样,离开。” 温才照默默盘算着着,太子殿下说的是不允许发丧……想来,给一份体面,应该是允许的。 他点点头,即便不允许,他扛着便是了。 屋内,温如婉看了全过程,突然感慨:“百灵,我这位庶出的姐姐,日后怕是更恨我了。” 百灵扶着她的手臂,“是林姨娘自己找事,怪不得谁。她想过安生日子的话,没人能让她栽跟头。” 温如婉扬唇一笑:“是啊,如果她想步她娘的后尘,我也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上赶着找死的人,我何必对其心慈手软。” 温如玥有机会的话,也会反扑的。 她当然要为自己打算。 *** 林妙芬最终还是得了一具棺椁,是温才照命人在棺材铺里随便买的最便宜的一种,不算铺张。 太师府连白绸都没有挂,灵堂更没有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人埋了。 温如玥悲痛难耐,又淋了一场大雨,连着好几日都躺在卧榻上起不来身,只有林妙芬下葬那日,才勉强撑起精神头。 从此,她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不管看谁,眼神都含着悲伤。 不少下人议论起她,也说大小姐精神怕是要出问题。 心病哪里能好得那么快?只能任由时间冲刷…… 温才照除了上朝,一回来便钻进书房中,也不与人见面。 他是真真切切喜欢过林妙芬的,可他……也不觉得她无辜,动了要害人的心思,赔上一条命,也算死得其所。 很久不喝酒的他,趁着下朝的回家的时机,也会带上两壶回去喝。 借酒消愁。 *** 墨凌煜偶尔会命人送些补品去清雅轩。 这日,送来的不是寻常的东西。 温如婉打开盒子,便看到里面那颗鲜红饱满的红果实。 她对此物有一些印象。 从前,她颇喜欢看一些志怪之物的故事,其中有一种果实,叫做驻颜果。 驻颜果,来自西域,食用可使人容光焕发,肌肤雪白…… 墨凌煜送此物过来,倒是有心,宫里的娘娘怕是都不够抢的,他竟然还能给温如婉送一颗过来。 温如婉想的,却不是这果子的功效, 西域…… 上一世,西域使者来拜见皇帝,带来了他们的公主。 公主容貌出众,是连带着驻颜果一起上贡给皇帝的……物件。 皇上无意纳妃,公主便把主意打到了墨凌煜身上。 据说墨凌煜那时,也不愿纳她为妃,那公主便使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给他下药。 最终有没有得逞暂且不知,闹得风言风语,不给个名分收不了场。 皇上便做主,让墨凌煜纳公主为侧妃…… 墨凌煜登上皇位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她一剑穿心,割了脑袋装在盒子当中,送去西域,和脑袋装在一块儿的,还有一方宣战书。 他御驾亲征,不到三月,便收复了整个西域。 …… 温如婉拿着那颗驻颜果出神,深觉这公主是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给墨凌煜下春药。 他没有当场一剑捅死她,已经算是耐得住脾气了。 不过,重来一回,温如婉提前知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如……借着这异域公主的手,推进她与墨凌煜之间的关系。 春闱将近,她若不快些让墨凌煜认定她,等顾淮上门提亲。 届时,便不好办了。 *** “儿臣不愿迎娶西域公主。” 墨凌煜冷着一张脸对向皇上皇后,语气坚定。 他难道连自己要娶谁,都没办法决定吗? 皇上叹气:“可西域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不光主动送了公主过来和亲,还给了三千匹战马,一万牛羊。那些都是算作公主的嫁妆!” 墨凌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降火,脸色依旧黑的难看。 “父皇想要,自己纳了她。” 皇后不乐意,“你父皇一把年纪了,后宫姐妹众多,已经力不从心了。你为你父皇分担一些又如何?” 墨凌煜讽刺冷笑,“难不成还要儿臣替父皇雨露均沾?” “你!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简直大逆不道!” 皇上被他呛嘴的话弄得面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损害了男人的尊严。 墨凌煜起身拱手揖礼,态度坚决:“父皇若无力消受西域公主,便将公主体面地遣返回去。再不济,儿臣也不是没有别的兄弟。父皇不若问问他们,谁愿娶?” 他掷地有声道:“儿臣,坚决不娶!” 皇上拍案而起,似是彻底被惹怒。 “你敢不娶!忤逆君上,你便不怕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第48章 激将法,无用 墨凌煜面色依旧无惧,“倘若坐稳太子之位,需要靠女人。那儿臣自请下位,用不着父皇来废黜!” 他从不觉得和亲,是巩固政权的好手段。 不过是粉饰的太平罢了。 两国之争,哪里会顾虑什么公主?何况那西域公主,也是作为一件贡品呈上来的,她愿意做贡品吗? 皇上气得无话可说,怒气上头,一时间真的闪过要废太子的心思。 冷静下来后,咬着牙关没说出口。 “你给朕滚!滚得越远越好!” 皇后担忧地看了眼墨凌煜,继而摸着皇上的胸膛帮他顺气。 “煜儿年轻气盛,你怎的还与他斗劲?” 皇上看着墨凌煜甩袖离开,背影决绝,竟没有一丝犹豫,气得心口痛。 “他年轻气盛,可朕才是皇帝!哪有皇帝向别人服软的道理?” 皇后:“好了,别气了,煜儿会想通的。你总要给他一点时间吧。” 皇上有些迁怒于她,抓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毫不留情地甩开:“是你生的好儿子,你还真是好生护着。” 皇后:“……” 是她一个人生的? 喜怒无常! 她当即起身离开,谁乐意伺候谁伺候吧,这脾性完全摸不透。 *** 御花园。 身穿紫色轻纱,头戴银色铃铛的少女,坐在秋千上荡着,脸上笑意灿烂无比,催促着身后的婢女。 “推高一点,再高一点。” 她在宫中,算是穿的十分清凉,露着肚脐,腰肢纤细,绕了一圈银色的链子,像流苏一般垂下来。 “公主,你小心些,抓牢绳子。” 辕月身躯轻盈无比,跟着父兄学了些武功在身上,勿要说坐着,即便是站在秋千上荡,也不是难事。 她玩腻之后,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 让她的侍女都跟着心惊肉跳,生怕她会出现任何的意外,叫她们脑袋不保。 “公主,当心啊!” 辕月大喇喇地坐在景观石头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 “玩个秋千而已,能出什么事?你们就是太小心了,这不觉得无趣吗?” 服侍辕月的侍女,是跟着从西域过来的。 她们没有像辕月一样,穿着显眼的民族服饰,极为顺从地换了宫中婢女所穿的衣裳。 “公主,我们跟在你身边,便是要确保你的安全啊。” 辕月嗤笑:“确保我的安全?我的武功可未必在你们之下,你们确定不是我保护你们,而是你们保护我?” 婢女低下头,“公主,恕婢子无能。” 辕月不满,摆摆手:“别一口一个婢子,我们之前不是以姐妹相称吗?现在,怎么还生分疏远起来了?” 她可没有完全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奴婢。 几个小丫头一起长大,多少有了几分姐妹间的情谊。 婢女们垂下脑袋,对视一眼,“这是宫里,规矩繁琐,公主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性了。” 辕月从景观石上跳下来,拍拍灰,“都怪父王,为什么要把我送来这儿和亲啊?而且还想让我嫁给一个老头子。” 当即,便有人伸手去捂她的嘴。 小祖宗,这可不兴说! 辕月嘴巴被捂住,瞪大了双眼,突然反应过来,方才心直口快地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也没怪罪捂上自己嘴的人。 “好了好了,我会谨言慎行的,你们别操心,我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婢女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公主未必会嫁给皇上,皇上似乎,更倾向于将公主嫁给太子殿下。” 辕月眼睛一亮,扭过头去看她。 “太子殿下?” 她不是没见到过那人。 随着使者来这儿的第一天,那人便出席了。 即便是遥遥相望,辕月也能看出来,那人颇有几分姿色。 再怎么样,也比他那老的不行的爹要强。 “他倒是能够配得上本公主。” “公主!刚才不是还说要谨言慎行吗?” 辕月噘嘴表示不满,“说实话也不行了吗?我好歹是西域第一美人。” 婢女:“……” *** 东宫。 墨凌煜心中烦闷,堆积的政务都没有处理,静静坐着,无人敢出声。 长忠瞧出他的不快,也没敢说什么触霉头的话。 直到殿外有人来传话,“殿下,西域来的辕月公主求见。” 西域公主,又是她。 墨凌煜不曾注意过她,刚想说不见,那人直接提着鞭子闯进来了。 “太子殿下,本公主听说,你要娶我?” 辕月脸皮厚,墨凌煜拧眉,听着她说的话,心里更不舒服。 “孤,何时说过要娶你?” 辕月握着鞭子抬手,“哎,先别说你要不要娶,跟我打一场吧。打赢了,才有娶我的资格。” 她原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启程之前,父王还叮嘱过,切勿生事。 现在,辕月全部抛到脑后去了,反正父王不可能来京城抓她回去。 墨凌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 “没兴趣。” 他瞥向身旁服侍的人,“长忠,送客。” 长忠会意,立刻抬手要请这位不请自来的西域公主离开东宫,勿要扰得殿下心烦…… 却见她大步上前,眼里带着火气。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怂了?不敢跟我打!?” 墨凌煜抬眸,眸底一片冰寒,“绑了,扔出去。” 暗中观察着动静的守卫立刻冲进来,直接抢了辕月手里的鞭子,把她的一双手负于背后,捆起来。 人多势众,辕月想挣扎都没机会。 “喂!你是不是男人?跟我打一场,有那么难吗?” 墨凌煜:“激将法,无用。” 辕月:“……” “把人扔入池塘中,好好清醒清醒。” 辕月立刻被侍卫扛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她身为公主,被人扔进池塘里,丢脸的可不止是她。 还有她代表的西域! “你!你怎能如此无礼!快让人把我放下来!” 墨凌煜头也没抬,一脸镇定,“若要论无礼,孤,远不及你。” 他轻飘飘地一挥手。 人真的被带出去了。 …… 辕月被太子殿下扔入池塘中的消息,不径而飞。 皇上龙颜震怒。 “他还真是胆大妄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过辕月!朕瞧他,真是荒唐至极!” 第49章 她精心设计的相遇 “来人啊,传朕旨意,太子殿下言行无状,令其禁足于青龙寺内,清修七日!无诏,不得返回!” 皇上的圣旨很快到了东宫。 墨凌煜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父皇有善待西域之心,他如此不把辕月这位西域公主放在眼中,必然会引起不满。 长忠见他一脸镇定,“殿下,即刻启程吗?” 七天的时间,不长不短。 墨凌煜久待东宫,心中亦是烦闷,能出去透一口气,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日日埋入无穷无尽的政务当中,铁人也吃不消。 “长忠,命人收拾物件吧。孤先行一步。” 墨凌煜踏出东宫,才发现皇上特意派了人护送他过去,他不悦地拧起眉头,看着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冷意。 “你们,是来护送孤?还是监视孤?”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前往青龙寺,还说要精心修养…… 他们不敢抬头,面对墨凌煜的问题,也没人站出来回答。 墨凌煜:“全部退下。” 一边是皇上的旨意,一边是太子的口谕,他们心中为难,终究是给墨凌煜让了一条道出来。 “太子殿下,请!” 墨凌煜走出一两百丈,他们便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太子不能得罪,皇上的圣旨也不能不执行。 他们做底下人的,确实左右为难。 墨凌煜也没跟他们计较,他拖着长长的队伍出了宫,走在街道上,迎来不少人侧目,张望。 这样的阵仗,平日里很少见。 队伍前端的人,身穿玄色蟒袍,必然是太子殿下。 随着队伍前进,稀稀拉拉跪了一条街的百姓。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墨凌煜面色毫无波澜,等他的仪仗过去,百姓便会起身,议论一番殿下这是要去何处,做什么事情,便也各自回家…… 路过温府,他停了片刻,目光朝里面投去,很快收回。 她必然待在自己房中,怎么会出现在府门? “殿下,可是要去太师府一趟?” 墨凌煜别开眼,“不去。” *** 到了青龙寺,辕月一早便待在寺庙门口等待,手里依旧拿着她的鞭子把玩,见到墨凌煜,她扯了嘴角,起身相迎。 “哟,这不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吗?本公主还以为别人传错话了,没想到殿下真的被罚来青龙寺静修了。” 辕月讽刺的表情毫不掩饰,看着他满脸戏谑,挤眉弄眼。 “还扔我吗?把我扔进池塘里羞辱一番,你得了什么好处?你这人,真是半分都不怜香惜玉,在青龙寺静修一段时间,以后还会喜欢女人吗?” 她的话如碎玉落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聒噪。 墨凌煜拔了一旁侍卫的剑,直接将她的宝贝鞭子砍断。 辕月完全没反应过来,手里握着的鞭子便断成了好几截,她目瞪口呆,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不可置信。 “我的鞭子!你这个疯子!赔我鞭子!” 墨凌煜神色淡淡,将那柄剑扔给一旁的侍卫,“辱骂储君,该当何罪?” 剑回了鞘中,侍卫拱手:“其罪当诛。” 辕月浑身异常,强撑着气势,“你唬谁啊?不过是骂了一句而已,就要判我死罪?我好歹是西域公主,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墨凌煜:“孤何时将你放在眼中过?至于西域,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否则,西域将会受尽你的牵连。” 被大声斥责,辕月抿着嘴,眼眶里眼泪打着转。 她本来就不稀罕来京城,来到这边,还要受委屈,最后连自己要嫁给谁都不能决定。 没人喜欢她,她就像是个多余的物品。 见她哭了,墨凌煜一丝反应都没有,直接越过她入了青龙寺。 辕月抬手将眼泪都抹干净,转身死死瞪着他的背影。 “好一个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 寺庙当中,庄严肃穆,坐落于山林之中,只能听见鸟雀的声音回响。 辕月眼底闪过狡黠,紧紧抓住断裂的鞭子,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能让墨凌煜丢尽脸面。 寺庙,禁忌…… *** 墨凌煜入了青龙寺,住持携着众多佛家弟子前来迎接,寒暄过后,便领着他去往准备好的禅房。 “殿下,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墨凌煜微微颔首。 屋内整洁简单,基础用具应有尽有,远离正殿,环境清幽,确实适合静修。 长忠替他拿了几套便衣过来,面露难色,“殿下,皇上不许任何人伺候……” 墨凌煜料想到会是这样的。 有人伺候,怎么算得上是惩罚? “无事。” 长忠又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殿下,这是衡阳郡主给您的信。” 墨钰涵? 墨凌煜双指接过后,展开来看,发现纸上画了一只极丑的老虎,旁边还标注了平阳两个字。 唯一缺了的,就是她还没画完的恶犬。 他将那张纸揉捏成一团,“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一幅画,丑到孤的眼睛了。长忠,命人给她多加些画艺课吧。” “喜欢画,那就画个够。” 长忠甚至能想象到衡阳郡主的表情,接过他手里揉皱了的那团纸,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殿下现在惹不得,谁惹都炸毛。 *** “百灵,快来看,这水缸里竟然养了锦鲤。” 温如婉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入墨凌煜的禅房中,他蹙眉,仔细回想,他屋外的一方空地上,确实摆了两个水缸。 里面装着什么,他没去看。 墨凌煜继续翻着手里的经书,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温如婉她怎么会在此处? 想必,是他听错了。 “养得好胖啊,红烧或者清蒸,一定很好吃。” 静月拦了一把她伸过去的手:“小姐,这是寺庙里的东西,你想吃,等回家后让厨房做给你吃,做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太子殿下?” 她愕然地看着从房内出来的人。 温如婉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殿下?” 墨凌煜没有贸然上前,疑惑不解,问她:“你怎会在此?” 温如婉连忙蹲下请罪,“扰了殿下清净,还请殿下恕罪!” 墨凌煜上前去,顾念着男女大防,没有扶她起身。 “孤,并非要问你的罪。” 第50章 墨凌煜被人下春药了。 温如婉忐忑不安地起身,“臣女来青龙寺小住两日了,之前府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想出来散散心。” “待在青龙寺,能够为父亲母亲祈福,也能寻得我心间的清净。” 她这话,倒也说的没错。 温府内的事情,容易吓着人,尤其是活生生打死了人。 寻常姑娘家估计都会害怕。 墨凌煜眸光复杂,“温二姑娘,极有孝心。” 温如婉浅笑,“太子殿下谬赞了。” “但却有些馋。” 温如婉:“……” 墨凌煜故意打趣她,走近水缸,其中确实有两条红锦鲤,胖乎乎的。 待在寺庙中,无人杀生,这两条鱼怕是会活到自然老死。 墨凌煜抬手深入水缸中,竟然徒手抓了一只出来,“你若能接得住,这鱼便归你了,想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随你。” 温如婉眉目惊愕,身体却很诚实,伸出一双手,竟然真的想接过来。 “殿下,这不好吧……” 见她说的,与做出来的动作不合。 墨凌煜胸口堵着的气,忽然便散开了。 还是眼前的她,更为真实鲜活。 待在温府中,京城中,总是一味拘着自己的性子,又怎能真正快乐起来? 不管是他,还是她。 “既然不好,那便改日,孤去河中替你抓两条上岸。你也不必纠结,究竟是红烧,还是清蒸。你想吃的话,都能吃到。” 他又当着她的面,把胖锦鲤放回了水缸中。 温如婉听着他的话,竟然真的开始幻想起来,“殿下千金之躯,做这种事情未免不合身份。” “身份?” 墨凌煜掏出手帕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身份是用来给自己行方便的东西,而不是添麻烦。” 添麻烦,那便藏起身份来。 温如婉笑得愈发灿烂,看着他的眼神中都闪着亮光,墨凌煜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目光不自然地移向别的地方。 “温二姑娘,打算在青龙寺待上几日?” 温如婉回想起前世,她心里一计量,便道:“十日,今日正是第三日。” 还有七天。 而墨凌煜,也要在青龙寺待个七天。 一切未免有些巧合。 换在旁人身上,墨凌煜定要猜测是不是目的不纯。 可温如婉,对他来说终归是特别的。 她对他有恩,他便不愿意以恶意揣测她。 墨凌煜:“温二姑娘可会下棋?” 温如婉脸上有些红,“略知一二。” 墨凌煜点点头,“可愿手谈一局?” “恭敬不如从命。” …… 院内,青石桌上,两人各执一棋。 墨凌煜下棋攻势较为凌厉,颇具杀伐之气,对上温如婉,他收敛不少,想着她棋艺不佳,便让上一二,也无妨。 温如婉的表现,却让他有些吃惊。 意识到她方才的话是谦虚了,墨凌煜便也不再刻意让着她。 “温二姑娘,请。” 温如婉捏着黑子,每次落下一子,便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的表情。 她不愿输。 哪怕是为了他能另眼相看一番,也要赢下一局。 墨凌煜见她从一开始的保守,路数逐渐靠近他,也会主动发起攻势,他眼角眉梢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 下棋,势均力敌当然才有看头。 温如婉专心致志,“我听闻殿下棋艺一绝,可别让着我啊。” 墨凌煜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白子,刹那间,局面的势头又发生了转变。 “好,不让。” 温如婉:“……” 她没再分心,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全心全意都扑在棋局上,想着该如何逆转。 墨凌煜被她的认真吸引,一时间晃了神,伸手想要指导她下在何处,结果被她一把抓住手掌。 “殿下!我又不是输不起!” 温如婉着急忙慌收回手,小脸通红,连带着棋子都砸在棋盘上,弄乱了几颗棋子。 墨凌煜一怔,干脆将弄乱的那一小方棋子,全部拿出局。 他记得那些棋子的位置。 恢复,对他有利,拿走,对她有利。 “继续。” 温如婉钻了空子,最后险胜,“下次,殿下莫要再让我了。” “好。” *** 温如婉的禅房离墨凌煜的禅房不远,他们几乎日日都能碰上面。 她去大殿祈福之时,他在看经书,她回来之时,他在看经书,她用膳后出来消消食,他在看经书。 温如婉实在找不到看经书的乐趣,她来青龙寺,是打定了要遇上他的主意。 每日变着法的吸引他注意力。 但被他叫去,只有一种消遣法子,下棋下棋还是下棋。 她从前竟也不知,太子殿下那么喜欢下棋啊?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后,这日夜里,墨凌煜房间里传出茶杯打碎的声音。 温如婉恰好在屋外,听见了他那边的动静,想到那西域公主。 莫非是今日动的手? 她心中有些慌乱,立刻回到屋子里,画了一副残缺的棋局。 有了个好借口,她能过去。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只有那微弱的虫鸣声在夜空中回荡。 温如婉深呼吸,内心不安地敲响了门,试探道:“殿下,我手头有一幅死局,殿下可有空为我解惑?” 她侧耳细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房门却猝不及防打开,墨凌煜一脸冷色站在她面前,“进来吧。” 他很是烦躁,说不上的感觉。 听到温如婉的声音,似乎平息了两分。 按理来说,孤男寡女,夜里共处一室会被人诟病。 可这一处地方,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 墨凌煜关上房门后,身上的燥热感愈发重起来,看着温如婉的脸,口干舌燥,又喝了一杯茶。 “孤看看。” 温如婉乖顺地递给他,“此局,是臣女夜里梦到的,白日里没记起来,夜里忽然想到了,便立刻画下来。” “原本,不该入夜后还来打扰殿下休息,可臣女实在是想知道破解之法,请殿下勿要怪罪。” 墨凌煜盯着看了许久,抬手揉了揉眉心。 委实有些难解,难怪她会找他求助…… “温二姑娘……” 他刚一开口,便察觉到不正常的沙哑。 墨凌煜皱眉,脸色黑的可怕,最真实的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他是……被人下药了?! 第51章 情动之时,分外难耐 墨凌煜察觉到不正常过后,飞快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警惕心陡然升起。 心跳声越来越快,燥热感不停翻腾,很想狠狠发泄出来。 他死死抓住桌角,“你先回去吧。” 温如婉佯装一脸茫然,好似对这情况完全不清楚,还要凑近他。 “殿下,你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劲?” 墨凌煜建筑起来的防线,被她的手覆盖上额头的刹那,崩溃大半,他急促喘息着,看她的眼神都染上了欲色。 “温二姑娘,你走啊。” 墨凌煜完全不清楚,是怎么中招的,他方才用的东西,与往常无异,且都是青龙寺的和尚准备好送过来的。 唯独那茶水当中的茶叶……青龙寺内不会用这么名贵的茶叶。 是长忠命人给墨凌煜送来的。 墨凌煜越想,越觉得那茶水有问题,他还比起往常多喝了两杯。 身体的燥热感升起,连带着脾气也不好了,“让你走,你是听不懂吗?” 温如婉被他吓到,小脸苍白,一时间手足无措。 “殿下,你究竟怎么了?” 墨凌煜一把扯住她的手臂,重重往自己这边拉过来,欲念疯狂生长。 “给过你机会了。” 温如婉眼里的慌乱,看起来让人有一种想要欺负的冲动。 墨凌煜几个呼吸后,钳制住她的后脑勺,仿佛想要做些什么,最终还是仅仅将额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馨香,他身体好似火烧的炉子。 “让你走还不走,温如婉,你究竟想怎么样?” 温如婉浑身一颤,忽然就流下两行清泪,楚楚可怜,“殿下……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变了脸色。我……我担心你。” “我很担心你。” 墨凌煜呵出一口气,喷洒在她身上,“担心孤?” 她还真是分不清楚状况。 眼下危险的不是他,而是她啊。 温如婉乖巧点头,“嗯,倘若殿下身体不舒服,我便去为殿下请大夫。” 墨凌煜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些重,从她肩膀上抬起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片虚影,不断摇晃着…… 重重叠叠,唯有她的小口,一张一合。 鬼使神差地,他覆了上去,触碰到绵软,脑海中紧紧绷着的弦便吧嗒一声断了。 放下所有的理智,他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退却。 墨凌煜面色潮红,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看着温如婉,愈发情动。 他抬手盖住了她的双眸,“别这样……看着,孤。” 真的会忍不住的。 温如婉分外无措,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呆呆地,直到双眸被他遮住。 唇上的触感愈发真实,缠绵悱恻。 吻了良久,墨凌煜才松开她,难得地,面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 “抱歉,孤唐突了你。” 温如婉面庞染上大片红霞,看着他的目光极纯澈又带着慌乱,宛若没有从方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殿下,你……” 她捏着手帕要给他擦汗,一抬手,又被他抓住。 墨凌煜:“今夜有人给孤下药,那人……是不是你?” 问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心中两个小人便开始打架。 一面,希望是她,一面,又希望不是她。 她怎么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没等到温如婉回答,墨凌煜替她说了。 “不会是你。” 温如婉看着他豆大的汗珠从鬓发处滑落,流过修长的脖颈,消失于衣领当中…… “殿下,真的很难受吗?” “能忍。” 墨凌煜睨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松开她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 却不料,下一瞬被她手臂勾住脖颈,往下压。 温如婉呼吸变得跟他一般急促,很是紧张的模样。 “可以,不用忍。” 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墨凌煜错愕不已,他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一面。 尚未压下的欲火,再度翻腾着。 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沙哑:“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温如婉闭着眼点头,“能让殿下好受一些的话,我……我不在意那么多。” 墨凌煜被她勾得愈发想要靠近。 父皇说他应该娶妻……那么,娶温如婉,也不错吧。 她会愿意当太子妃吗? 墨凌煜抱住了她,双臂环着的力度,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婉婉……” 温如婉安安静静等着他说下去,却感觉到发髻一松散,他拔下了她的一支银簪,刺入了左臂。 墨凌煜拔出来的刹那,溅出点点血,不慎粘在她的衣裳上…… 他一脸沉静地握着带血的簪子,缓慢站直了身子。 痛感,刺激着头脑,将欲望压下去几分。 “没能给你名分之前,孤,绝对不会,夺走你的分毫。孤不愿你名声受损,温二姑娘,快离开吧。” 都快沉溺了,猛然脱离出来。 不论是墨凌煜还是温如婉,皆有些许恍惚。 他手里紧紧攥着簪子,像是随时准备再刺自己的手臂一下,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今夜已经越界了。 温如婉见他目光坚定,哪怕中了药,忍得难受,也不再有动摇之色。 便知,他绝对不会容许情况,再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没碰她,对她来说,不知是喜是忧…… “殿下,切勿自伤。” 温如婉没有问他拿回自己的簪子,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想帮他绑住伤口,却发现短了一些。 勉强拿着按住止血,或许还能行。 她替他按着,抬眸,却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掌心里还握着簪子…… “此事,孤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温如婉浅笑嫣然,唇瓣被他亲得有些发红,没有任何粉饰,却见好颜色。 “好,殿下查出幕后动手的人,也告诉我一声。” 墨凌煜呼吸一滞,含着几分急切,“孤说的交代,不是……” “殿下不用给我任何交代。” 温如婉提前堵了他要说下去的话,幽幽道:“毕竟,殿下与我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 “殿下若是急了,岂不是欲盖弥彰?倘若让有心之人捏住了把柄,对我和殿下,都不好。” 第52章 情人花 “好 。 ” 墨凌煜压下了心中生长出来的念头。 婚嫁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何况……现在还有一人,是他们之间埋藏的隐患。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太子妃的位置,便很难落到温如婉身上。 皇上,必然不会准许。 可墨凌煜,也没想要她委曲求全,当个妾室…… 等他将一切都料理好了,用不着她受任何的委屈,届时,再…… *** 一夜过去,两人没有任何的声张。 温如婉与墨凌煜安安静静地坐着,她后来撑不住犯了困,便朝着墨凌煜的方向倒过去,被他单只手稳稳接住。 脑袋被他慢慢地抬到了肩膀上,让她枕着。 后来她睡得愈发沉,脖颈酸痛起来,梦呓嘟囔了两声。 “好硬。” “今天的枕头怎么换了?” 墨凌煜把人抱起来,平放在了床榻上。 他仔细封好了门窗后,坐在书桌前,看着经书…… 一时间,真的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他像是个出了家的和尚,而她像是与他余情未断的千金小姐…… 墨凌煜每每升起欲念,便用她的银簪,再次捅入左臂的伤处。 疼到后面,逐渐麻木…… 经书上,都沾染了他的血。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榻上的人醒来,一派茫然之色。 “殿下?” 枯坐了一夜的他,精神头有些不好。 温如婉细细一看,发现他左臂的衣裳完全浸染上了鲜血,很大一片,比起昨夜她看到了,还要更多。 血腥味浓郁起来。 “殿下!你!” 墨凌煜抬手想挡一下,结果压根挡不住,便也没再当回事,仿佛痛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一般。 “无事。” 温如婉光是看着便觉骇人可怖,心口发堵,鼻尖发酸,竟是又藏不住眼泪…… “殿下,何至于此。” 墨凌煜对她的眼泪,没有招架能力,心口软成温水,降低声调安慰她。 “看着严重罢了,其实,不是很疼。” 温如婉与他,都是最后一天待在青龙寺。 很快,宫里的人便会来接墨凌煜回去,他不能继续与她待在一间屋子当中。 “温二姑娘,你回你房中吧。切记,寺内的一切都不要碰,包括吃喝……” 他已经中了一回招。 绝对不能叫她也落入旁人的圈套中。 …… 昨夜,默许她留在他房内,也是怕寺内潜入了歹人,会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他在她旁边,好歹能护着一二。 温如婉眼眶含着热泪,点点头,“我会记住殿下的话。” 墨凌煜叹气,修长匀称的手指拂过她白皙嫩滑的脸颊。 “怎么那么喜欢哭啊?真是个……”哭包。 他没完全说出口,恰到好处地断了。 却留下让人遐想的空间。 温如婉的眼睛红,脸颊也红,面对他这样毫不遮掩的怜惜,心跳快了两拍。 等她微微垂头,墨凌煜的手才收回去。 “回温家吧,早些回去,你在外,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其中的不放心,却没具体说明是谁不放心,又是怎么个不放心。 温如婉:“好,殿下也……” 她原本想说,让他回东宫,宫内那么多太医,对他来说,总是有利无害的。 转念一想,他来此清修,是皇上下的旨意。 没有那位的准许,即便他是储君,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肆意妄为。 墨凌煜读懂了她未能说出口的话,唇角上扬,露出清淡的笑意。 “不用担心孤。” *** 温如婉的马车前脚刚走,前来迎接墨凌煜回宫的仪仗便浩浩荡荡过来了。 长忠见到墨凌煜,见他左臂衣裳的血迹干了一大片,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此处竟有人敢行刺殿下!” 墨凌煜毫不在意瞥了一眼,“孤,自己刺的。” 长忠噎住,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质疑自己主子,更不能随便质问。 其中缘由,做下人的并不需要知道太多…… “殿下可要换一身衣裳回宫?” 墨凌煜面色很冷,“不必,立刻返程。” “长忠,将房内所有的物件,悉数带回宫中,交给太医院查验。” 长重忐忑难安,佝偻着腰称是。 …… 墨凌煜穿着带血的衣裳回宫,消息很快传到帝后耳中。 皇后火急火燎赶去,看到他,忍不住关心道:“煜儿,你受伤了?” “小伤罢了,母后无需挂怀。” 皇后见他只是精神略微差一些,旁的还好,悬着的心松了松。 “总有人三番四次要对你动手,你父皇,竟也不知多派些人保护你!” “朕给他的人手还不够多?!!” 皇上也过来了,不料一来便听到她的皇后在背后埋怨他。 “他出行的阵仗,比朕差不了多少。难不成朕要将御前带刀侍卫全部支出去,皇后才满意?” 墨凌煜淡淡道:“兴许正是阵仗过大,才惹人注目。往后,父皇还是少替儿臣安排,儿臣心里有数。” 皇上:“……” 合着还是他上赶着,办了坏事? 皇后心里有气,“此次若揪出幕后黑手,皇上,断断不能姑息!处罚过轻,总有乱臣贼子,想要对煜儿下手!” 她心里对他先前的处决很不满意。 煜儿遇刺,九死一生回来,幕后黑手揪出来后,皇帝却轻飘飘地判了个流放,将三皇子的亲王之位夺了…… 此外,也没有旁的惩罚! 皇上也头疼,他并不希望,会是自己的儿子当中,有人对墨凌煜动手。 手心手背都是肉。 即便他们一群不成器的,他也还是他们的父亲,不会过多苛责。 “皇后,你先别急,等查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苏承泽这个关节眼上,拿着墨凌煜在青龙寺用过的茶具出现。 “臣,给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安。” “免礼。” 墨凌煜瞧见他手头拿着的东西,心里便有数了。 “这茶具当中,有问题?” 苏承泽如实道来:“回殿下,茶具本身没有问题,但其中沾染的茶水,余下的茶水,似乎含有情人花的花粉。” “情人花,是西域的一种奇花,摄入人体,会激发情欲。” 第53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 情人花,从西域传来? 墨凌煜极快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霎时间冷了脸色,极为不悦,黑得可怕。 “西域,辕月……” 皇上见他冷脸,心里居然也跟着发怵,他这儿子,倘若还能和颜悦色地说话,那便算不得大事。 黑着一张脸,脾气上来,那可真是容易失了理智,什么都干得出来。 皇上打圆场:“这也未必与辕月有关,何况,你中了情人花,不也没有与旁人发生任何事情?无事发生,便不要过于深究了。” 皇后清楚,皇帝心里显然是怀疑了辕月,顾念着西域,又不想让墨凌煜闹得太难看。 可她做母亲的,看见墨凌煜受人算计,即便对方没有得逞,可她心里依旧不安。 “皇上,怎么个无事发生?” 她指着墨凌煜的左臂,“煜儿都受伤了,这还不算是事吗?没有伤在您无上尊贵的龙体上,便觉得此事可以轻飘飘揭过去了?” 皇后对皇上,心中也有不满,她总觉得皇上对于墨凌煜,有时候过于苛刻了,又会偏帮着旁人。 倒像是不重视太子。 皇上目光触及墨凌煜的手臂,喉咙干涩,抿着唇没说话。 权衡利弊过后,他幽幽开口:“煜儿,你心中若有气,小惩大诫即可,辕月公主毕竟代表的是西域,切勿过于得罪。” 墨凌煜脸上隐隐有着几分傲慢:“父皇,害怕西域?不如儿臣今日领兵出征,三月内,替父皇荡平西域。” 他不喜欢用和亲的事宜来换取和平。 想要和平,武力镇压,收复,归于一国,不是最有效的手段吗? 皇上被他的话呛住,他什么时候说过害怕西域了? 他只是希望和平! “打打杀杀,你以为受苦的人是谁?你身为太子殿下,必须体恤民生,切勿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 墨凌煜不是没有了解过西域边境。 那边时常发生祸事,西域人会抢夺边境民众的粮食钱财,哪怕不明目张胆,暗中的小动作也不少。 一次次想摸清朝廷的底线。 恐怕,早就有了掀起战火的心思…… “父皇,儿臣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不仅仅想一出是一出。儿臣想做的事情,迟早会做到,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倘若他继位,收回西域,势在必得。 皇上不是不明白他的野心,只是两人之间的想法不一,谁都说服不了谁。 眼下,坐在龙椅上的人还是他,不是墨凌煜。 能摁住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皇位,迟早会是墨凌煜的,其余的皇子,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无奈,他们都比不上墨凌煜。 能力上实在是差得远…… “行了,你长大了,朕想要管束你,你心里有有诸多不情愿。此事要好好调查,莫要凭空污蔑了西域,影响邦交和平。” 墨凌煜颔首示意:“儿臣,明白。” ……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皇上不由感慨:“他从小便很有主见,自己想做什么,便不管不顾也要做到。” “朕日后退位,他登基,真不知会将朝局推向何种境况。” 皇后安慰似的拍拍他,“相信煜儿吧,他向来没有叫我们失望过。” 皇上:“没有失望过?朕让他娶辕月!他非不娶,朕的脸面他都不顾,还不叫人失望?皇后,你真是越来越纵容他!” 皇后原本是打着安慰他的心思,却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 她胸口堵着气,不上不下,趁着没下人注意,拍了他手臂一巴掌。 “行,都怪我,你这爹做的是真轻松,动动嘴皮子就成了。” 言罢,她转身就走,也不等等他。 皇上怔愣片刻,他追上前去,“朕做的事情还少吗?严父慈母,若非朕压制着他,他那性子怕是要翻天。” 皇后懒得跟他扯皮,“是,皇上说的都对。” 快走几步,他却没脸没皮凑过来,还要拉她的手。 皇上:“好了,朕不跟你强辩。” 皇后:“……” 合着还是他退让了?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直接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皇上去找旁的姐妹玩吧,臣妾累了,恕不陪驾。” 皇上真就被扔在了原地,看着她背影离去。 他喃喃道:“煜儿的性子,朕终于知道是随了谁。” “……” *** 东宫。 辕月被召见,她眼底带着狡黠之色,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太子殿下,找本公主何时?” 墨凌煜将用过的茶杯给了长忠,长忠恭敬地递到辕月面前。 辕月瞥了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是要将此物,赏赐给本公主吗?” 墨凌煜额角青筋一抽动,“长忠,砸了。” “啪!” 清脆的响声炸开,连屋外的人都不免想朝里张望。 只能控制着飞速生长的心思。 辕月没料到真的会砸,可她见过墨凌煜好几回,胆子一向都比较大,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就微微瑟缩了一些脖子。 没有多余的表情。 “殿下,欢迎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墨凌煜站起身来,带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辕月,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辕月没那么傻,她确实借了旁人的手,在里面做了手脚,可墨凌煜连证据都拿不出来,便想要她乖乖坦白。 可笑至极。 “本公主,实在是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还望殿下,明示。” 墨凌煜没什么耐心,“不说,孤便要向西域开战。” 辕月的心弦被勾动,颤动不已,眼神中肉眼可见地爬上了慌乱,只能强自装作镇定。 “殿下,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拿出来开玩笑比较好。” 墨凌煜:“孤,何时说过要与你玩笑?辕月,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全然没有把她这位西域公主放在眼中。 即便是一开始,也没有入过他的眼。 辕月被他的气势吓到,指尖有些哆嗦,却撑着气势不肯松下来。 “我乃西域公主!你过于无礼了!” 墨凌煜轻笑,捏着一只笔绕在指尖打了个转,神色孤傲。 “你最好珍惜现在当公主的每一分,每一秒。” “父皇不愿发动战争,而孤,随时能够领兵出征。” “荡平西域。” 第54章 偷偷说他的坏话被抓,完了! 辕月终究是撑不住,身子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她时刻记得自己,从西域来到京城是为何。身为公主,她的使命便是维护和平,保护自己的子民。 倘若墨凌煜当真要征讨西域,她便成了西域的罪人。 辕月心里有些后悔,可公主的傲气,不允许她随意低头。 “够了,别说了。你不就是想知道青龙寺,是不是本公主让人给你下了药吗?本公主承认了!行了吧!” 是她又怎么样?让他释放自己的欲望罢了。 每日都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还以为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墨凌煜勾了勾手,长忠立刻取下尚方宝剑,递到他手中。 他漫不经心地拔出剑,“承认了,倒是省得孤对你用刑。” 辕月看到出窍的剑身,免不得心里一阵胆寒。 勉强扯出笑意,也很是难看,“太子殿下,我好歹是客人,你这待客之道,不够周到啊。” 她没想到,墨凌煜会在她面前拔剑,其中的威慑意味浓厚,用不着她多想,下一瞬,剑刃架在了她的脖颈间。 “公主,活腻了,就该安安静静地去死。而不是来招惹孤。”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 像是对着一个死物宣判。 辕月不敢大口呼吸,瞥眼看向那柄剑,那一时刻,是真的觉得,墨凌煜干得出来那般疯狂的事情。 他内心毫无忌惮。 “太子殿下!你此般气急败坏,莫不是有人得手了?你将人收房不就万事大吉么?反正,你是太子,将来又是皇帝,后宫当中莺莺燕燕一大片。”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何必要把玩闹的事情当真。” 随着她的话蹦出来,墨凌煜的脸色并未得到丝毫的缓和。 握着剑柄的手,却收紧了,“玩闹?” 辕月伸手想推开他的剑刃,他却分寸不动,手指破了一道,渗出鲜血,也没见他神色有分毫的变化。 当真是冷情冷性,冷心冷肺! “殿下,究竟想要如何?” 墨凌煜:“道歉,离京。” 辕月诧异一瞬,闭上了双眼:“道歉可以,离京,不行。我此番来京城,是奉命前来,并非我自身情愿。” “倘若我被退回西域,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我的子民?我身为公主,却没能替他们争取到一片心安。” 平日里见她极其跋扈。 眼下触及到了底线,也将爪牙通通都收了起来,没有胡闹。 墨凌煜神色微动,手腕一动,旋即收回了尚方宝剑。 辕月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的脖子真的要被砍下来了,结果,他只不过是吓吓自己,刚想松一口气,她一侧的头发断成两截。 轻盈地落在她的肩头,以及地面上。 “我的头发!!” 辕月的脸肉眼可见被气红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以后,谁嫁给这阴晴不定的死男人,谁倒霉! 她死都不嫁! 墨凌煜启唇:“孤失手了。” 辕月:“失手?你砍断我这么多头发!你还想如何?” 墨凌煜:“孤应该砍断你的脖子,省得你这般聒噪。” 辕月:“……” 突然觉得,断掉的头发也还好。 迟早会长回来的,嗯。 辕月见他面色有所缓和,又开始作死:“青龙寺,喝下情人花,你真的靠自己硬扛过来的啊?” “不会憋坏吗?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收买的小和尚说,你那边,还有个女子……” 墨凌煜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满身暴戾,像是被人触及了底线,即将引发。 “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吧。” 辕月被他掐的难受,他的手劲,随时都能将她脆弱的脖颈拧断。 她刚一抬手,他却像是嫌弃她的触碰一般,狠狠将她甩在地上,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滚。” 辕月没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思,当即捂脖子,红着眼眶离开。 活命要紧。 他不能靠近,容易丢了小命。 墨凌煜厌烦地看着自己触碰过她的掌心,“长忠,备水。” *** 清雅轩。 墨钰涵被老古板揪着学了好几天的画艺,把她画出来的东西,批斗得狗屁不通,一天到晚坐在那儿,简直要废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竟然还不知道去哪里。 鬼使神差,就来找了温如婉。 “你之前给我的册子,真有用假有用啊?我那玉佩,齐哥哥从来没有佩戴过。最开始还以为他喜欢呢。” 温如婉捏了一片糕点慢慢吃。 “喜欢,所以要珍藏。” 就这么一句话,把墨钰涵焦躁不安的心情抚平。 “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齐哥哥肯定是舍不得戴出来,怕不小心磕了碰了。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那物件。” 温如婉心想,确实不是因为不喜欢那物件,大概率是不喜欢送物件的人。 上一世,她送了成堆的东西,从来没看见齐浥尘用过。 后来才知道,他全都扔了。 一件都没有留下。 给他送东西,简直暴殄天物。 墨钰涵见她吃个糕片都能出神,以为这糕片的滋味不错,也捏了一块。 “你现在真的不喜欢齐哥哥了?” 温如婉想也不想:“不喜欢,问一千遍一万遍,那也是不喜欢。” 墨钰涵忍不住八卦,“那你,喜欢谁?” 温如婉一僵,细细想了想,倘若告诉墨钰涵,她会不会撮合她与墨凌煜? “我先不告诉你。” 墨钰涵的胃口被吊起来,又得到这么个结果,一时间也觉得无趣,好吃的糕片也味同嚼蜡。 “不说便不说吧,只要不是齐哥哥和我皇叔就成了。” 温如婉:“太子殿下?” 墨钰涵点点头:“没错,他那人古怪得很,对我是相当严厉。古板,无趣,冷漠,……总而言之,他不适合你。” “墨钰涵!” 听到这个声音,墨钰涵浑身一抖,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脸色有些白。 会这么叫她名字的人,没几个。 果不其然! 下一刻,墨凌煜沉着脸入了屋内,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分明是起了怒意。 第55章 你可愿……做孤的太子妃? 墨钰涵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登时僵硬,碎裂成好几块,啪嗒啪嗒摔一地。 她嘴角抽搐,“皇……皇叔。” 墨凌煜狠狠剜了她一眼,“夫子告状都告到东宫了,你竟在温家躲懒!” 她这作风,实在是荒谬。 墨钰涵脑海中浮现夫子怒不可遏的神情,光是相信,恐惧感便升起来了。 她手里捏着的糕点,一股脑塞入口中,蹭的起身。 “我有事先回去一趟!!下次再聊!” 墨钰涵不是全然没有敬畏之心,她只是想休息一天而已,压根没想到会闹得不好看。 刚要踏出房门,她见墨凌煜还站在原地,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 “皇叔,你不走吗?” 墨凌煜:“……” 接收到他要杀人的目光,墨钰涵缩了缩发寒的脖子, 没敢多问,立刻走了。 等她离开,屋内便剩下温如婉与墨凌煜,外加百灵。 温如婉侧目看了一眼身边人,“百灵,你先出去守着吧,我跟太子殿下,说些话。” 百灵原本不打算出去,听到小姐的吩咐,自然要遵从。 她朝墨凌煜微微欠身后,便退出了房门,细心地将房门带上。 温如婉:“殿下今日来寻我,可有要事?” 青龙寺一别,才过两三日而已。 她不觉得频繁见面是件好事情,俗话说,距离产生美。 墨凌煜神色微缓和,“在青龙寺做手脚的人,是西域公主,辕月。” 温如婉佯装诧异的模样,抬了抬眼皮,“西域公主?” 墨凌煜:“辕月,是西域献给父皇的美人,原是要父皇将其纳入后宫之中,但父皇,并无此意。西域的面子不好驳了,父皇便想要让孤,娶了辕月。” 他极快补充:“孤不愿。” 说出这三个字,墨凌煜还停顿了片刻,侧目观察温如婉的脸色。 见她面色并无任何异常,才松口气,继续道:“她前来东宫寻孤,孤嫌她聒噪,便将人扔入了水池中……后来,才有了父皇罚孤前往青龙寺静修之事。” “想来,是辕月心中有气,才会想着用下三滥的手段报复孤。” 他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温如婉听。 墨凌煜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跟人解释。 面对温如婉,却多了不少耐心,也不情愿叫她误解分毫。 “孤……未能把持住,冒犯了温二姑娘,着实抱歉。” 墨凌煜拱手微微躬身,“若你愿意,孤即日向父皇请旨赐婚,绝不委屈了你。你可愿……做孤的太子妃?” 他来此之前,已经想好了。 太子妃位置久久空悬,无论是朝中,还是塞外,不少人都盯着这位置,希望能从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既然如此,他情愿选单纯善良的温如婉。 她大方得体,温婉贤淑,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将来,东宫中的腌臜事,也会少上一些吧。 问出那句话之后,墨凌煜锐利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她,将她神色的所有细小变化都收入眼中,从中推测她的想法。 温如婉错愕不已,她着实没想到,墨凌煜会这么快向她提出男婚女嫁之事。 她确实想当太子妃。 可现在,她不敢保证墨凌煜此番,是真心,还是试探。 她要的是墨凌煜对她动心,爱上她。 权衡过后,她艰难吞吐道:“殿下,臣女……不愿。” 墨凌煜周身一冷,免不了有些失望,敛下的眼皮盖住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他喉咙发紧,尚未再说些什么,便听见她继续说。 “臣女不愿让殿下怀着补偿的心理,做自己尚未考虑好的事情。” 温如婉面庞上满是笑意,给他倒了一杯茶。 “皇上希望殿下迎娶西域公主。若此时,殿下向皇上提出,要为了向臣女负责,无法迎娶西域公主,皇上必定龙颜大怒。” “再者,臣女与殿下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殿下实在不必心怀愧疚,臣女并无任何损失。那夜,权当做是一场梦吧。” 温如婉眨眨眼,眼眶中似乎带着水光,“至于西域公主,她与殿下,于身份上甚至相配。殿下何不……” “温如婉。” 墨凌煜镇定地看着她,即便情绪被她的话搅乱,面上也一派平静,并无任何异常。 与她四目相对,他沉吟良久后,干涩开口。 “孤,绝不会娶辕月。” 无论是谁的主张,无论有没有圣旨,墨凌煜心中对辕月的最后一丝耐心都被消耗殆尽。 在背后耍小手段的女人,他不喜。 谁强迫都无用。 温如婉端起茶杯,递到他面前,“殿下,勿要恼火。一切顺其自然,自会水到渠成。” 她的话如同清爽的一阵凉风,吹过心间。 墨凌煜鬼使神差地攥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将茶杯举得更高,凑过唇抿了一口,目光灼灼看向她。 “你究竟,希不希望孤娶辕月?” 这一问题,实在叫温如婉意外。 一时间内,她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合理。 墨凌煜说他绝不会娶辕月,若她此时搬出家国来,跟旁人一样向他施加压力,他心中定然生出厌恶…… 温如婉动了动唇,手腕被他攥得很紧。 他们之间的举动,已然逾越。 “臣女,自然与殿下同心!请殿下,勿要为难臣女!” 墨凌煜松开她的手腕,看着被自己捏红的一大片,喉结上下滚动,眸光暗沉,侧过些头,不盯着那处看。 “好。”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侧身看她,“记住你说的,与孤同心。” “孤,不会允许任何人的背弃,包括你。既然你已经做出许诺,那便没有往后退的机会了。” 温如婉心脏狂跳,脸颊通红,看着他离开,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许诺,代指的是什么。 她与他同心,无非是随口一说。 他怎么还当真了?! “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墨钰涵说得还真是一点没错。”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温如婉绝对不会招惹。 更别提喜欢。 只怕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要有任何交集。 偏偏,是他,她眸色摇晃,回想着他方才那句话——你可愿……做孤的太子妃? 怎么会不愿呢? 最初便是奔着那位置去的,现在…… 温如婉摸着心窝,感受着里面的跳动,阖上双目,欲望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依旧想要。 第56章 让辕月去跟皇上说不乐意嫁他 东宫。 辕月被墨凌煜手底下的暗卫抓来,一脸茫然,带着慌张和无措。 “不是,你到底要干嘛啊?” 墨凌煜见她来了,抬头睨了一眼,“问你一些话罢了,紧张什么?” 辕月松懈些许,还是有些警惕。 “你有话要问我,难道不能让人恭恭敬敬请我过来吗?就这样把我抓过来,我不要面子的?” 她还是第一次,在出使他国的时候,遭受这种待遇。 墨凌煜冷冷凝视她,“面子?” 辕月被盯得浑身发麻,自己跟这太子殿下,统共也没有见过多少面,每次都不愉快,闹到最后,都是她颜面尽失,受尽委屈。 她赔笑,立马改口:“我不要面子的。” 墨凌煜依旧臭脸,“弱国无尊严,你最好安分守己。” 辕月拳头都硬了,还是要保持着上扬的嘴角。 “太子殿下说得对~” 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忙什么,贸然凑过去看又不太礼貌。 辕月性子急,当即没忍住发问:“所以你叫人把我抓过来,是要问什么呢?” 墨凌煜凝滞片刻,道:“你想嫁给孤?” 辕月噗嗤一笑:“曾经想过,现在不想了。” “嗯,你想都不要想。” 辕月:“……” 墨凌煜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对。 “孤心悦之人亦非你,故而,你与孤之间,没有分毫可能。” 辕月简直要高兴得蹦起来,“太子殿下说的真是太对了!我跟你啊,八字不合,命里犯冲,硬要凑在一起,那必然是要闹得整个东宫不得安宁啊!” 她巴不得不跟他凑一块! 日日受着他的欺压,她的命还能长吗? 辕月可没有活腻,她才及笄不久,也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男子。 草草一生,不是她心中所愿。 墨凌煜见她兴奋异常,也没给什么反应,淡淡嗯了一声。 “你去同父皇说,你不愿嫁给我。” 辕月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没有那么生动了。 她讪讪地摸了鼻头,似乎不太情愿。 “太子殿下,你这样,不明摆着要我一个人去担责嘛。我确实不想嫁,你也不想娶,那不如我们两个人,一起去?” 墨凌煜懒得跟她有丝毫的联系,想也不想便拒了。 他摆摆手,“用不着。孤最初便父皇说过,绝对不会迎娶你。” 纵使辕月心大,现在听他这么说,也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 他这人,不是一般的不好相处。 简直极其难以好好说话! 以后,谁家姑娘嫁给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辕月默默在心中给未来的太子妃点了三炷香,“你说过,那我还说什么?” 墨凌煜:“辕月。” “行了,我走一趟。” 见他又摆出一张死鱼脸,辕月与其待在东宫跟他大眼瞪小眼,不如趁早把事情定下来。 她是西域公主,皇上多少给她几分薄面。 若要说宫中谁最不给面子,那便是墨凌煜。 *** 辕月亲自走了一趟养心殿,恰好皇后娘娘也在,便顺着墨凌煜的话,把她跟他之间的一丝可能都斩断。 皇后听她说不愿嫁给墨凌煜,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儿子会被谁家姑娘瞧不上,等辕月说到墨凌煜也没瞧上她的时候。 皇后的脸色才有所缓和,“皇上,既然他们两人都不情愿,那便勿要强求。” 皇上也为这件事情头疼一阵子了。 眼下,见他们都不愿,竟然松了口气,心里的压力也消散不少。 “既然如此,辕月,你往后若看上哪家郎君,朕便为你与他赐婚,定然让你寻觅良人,相伴一生。” 辕月求之不得,可以不入宫,她便能自由自在地活着。 “多谢皇上隆恩!” 皇后看她笑得恣意,便也想到墨凌煜。 煜儿,实在是很少笑,性子闷闷的,往后,不知谁家姑娘才能令他开怀。 “皇上,西域公主的亲事,能让她自己挑选夫婿。煜儿年岁不小了,东宫当中,却一位相伴的人都没有。不如,让煜儿选个太子妃吧。” 墨凌煜从小便很有主见,一些事情上,她身为母亲,也很难替他做主。 旁的皇子,到了一定年岁,开蒙,都会有几个丫鬟在身边伺候。 偏偏他,极其厌恶旁人的触碰。 曾经,有个宫女想要爬他的床…… 当夜,人头与身体便分了家,死得好生凄惨。 即便不是墨凌煜亲自动的手,那也是他下的令。 可怖……从此往后,便没有心比天高的宫女想爬太子殿下的床榻了。 皇上听皇后又要忙着给墨凌煜张罗,干笑两声:“你为他操心,他可不着急,这些年,多少臣子上谏,让朕给他挑一位太子妃。” “朕倒是想,可他倔得不行,非不肯。你觉得,此番他便愿意选妃了?朕看呐,不见得。他的心意,不好揣摩。” 辕月低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脑子思绪却漫天乱飞…… 她的几个兄长,哪个不是十几岁便有了陪床丫鬟,墨凌煜弱冠之姿,二十余一,竟然还没有过女人! 别说正式的妻妾,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实在是令人暗暗吃惊。 他莫不是……不行? 辕月脸上表情极其精彩,脑袋越垂越低。 她的担忧,皇上皇后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 太吓人了,所以不敢深思。 皇后面上略有一抹尴尬之色,“辕月啊,你先回去吧。日后遇见心爱之人,尽管提,该成婚了。” 辕月不敢继续待下去,怕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会蹦出来。 她缩了脖子,“谢皇后娘娘。” …… 等她离开,皇上拧着眉头,似乎很是痛苦。 “油盐不进,朕瞧着太子,比起当储君,更适合当和尚。” 皇后见眼下没旁人,直接打了他手臂一巴掌,瞪着他,满脸不高兴。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万一他真的出家,你猜,是我们两个更着急难受,还是他?你管住自己的嘴巴。” 皇上被她凶了几十年,也习惯了她人后不温柔的模样。 “好了好了,朕说错了。你既然想替他选妃,那便办吧。” 第57章 即将到来的太子妃选拔…… 皇后娘娘要为太子殿下选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对此都有意,暗戳戳命人打探太子殿下的喜好。 想要在选太子妃之时,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消息到了温家之时,温如婉正在梳妆,她倒是有些诧异。 上一世,为墨凌煜选妃之事,并未办得如此急切。 竟然赶在了春闱之前…… 温如婉回想到墨凌煜先前同她说的话,心里有了三分把握。 正巧,温才照也来清雅轩看她,“婉儿,七日后,便是太子殿下选妃,皇后娘娘有令,让你前去,你代表温家,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切勿让温家失了颜面。” 温如婉的礼仪一向都学得很好,倒不至于殿前失仪,让温家丢人。 可七天的时间,准备起来也有些仓促。 “父亲,我会尽全力准备的。” 温才照嘿嘿一笑:“婉儿,你可愿嫁给太子殿下?参加了选妃,那便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娘娘,你心里,是想呢?还是不想呢?” 温如婉:“父亲,姻缘天定,我与太子殿下若有缘分,迟早会走到一起,倘若女儿没有成为太子妃的福气,那也不能强求。” 她心里当然是想的。 可这欲望,同温才照说了也无用。 事情没有做成之前,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无用的。 等日后功成之时…… 温如婉眸光发亮,脸上始终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 温才照瞧见她的神色,想来,她应当是不反感的,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或许真能成为她的良缘。 温家若能成为皇亲国戚! 那他温家祖上都要冒青烟了! “婉儿,你若有争取的心思,为父必定全力支持,这七日,多请几个教习嬷嬷来,如何?” 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不至于出了差错。 太子殿下选妃,是多么难得的事情,乃至于现在很多高官都没那么在意即将到来的春闱。 纷纷在家中挑选到了年龄的姑娘,想要推到太子殿下面前。 温才照原本也想将温如玥报上去,可……她毕竟是个庶女,而且她的母亲,是被太子殿下下令处死的。 两人即便同床共枕,心里怕是也有芥蒂。 温如婉求之不得,这七日时间,她确实没想过要浪费。 实在是该花点心思。 既然短时间内见不到墨凌煜,那她便将时间,都花在即将到来的选太子妃之上。 “有劳父亲费心。” 温才照摆摆手,“无事,不过是请几个人来罢了。婉儿,只要你肯好好学,为父就算请上百个来也愿意。” “京城中关于太子殿下的喜好广为流传,也不知真假。婉儿若想费心讨好殿下,为父也能派人去帮你打探一番。” “左右,都花不了多少精力。” 墨凌煜的喜好? 他那人,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 谁能猜中他的喜好,别弄错了触上了霉头…… 温如婉:“外界流传的,未必为真,父亲,我们还是保守一些,勿要弄巧成拙。殿下的喜好,不是旁人能够随意揣度猜测的。” 墨凌煜的性子,温才照也不是不知。 听见她这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 太子殿下性格阴晴不定,素日里也瞧不出他的情绪,确实不好随意揣测。 “好,婉儿,既然如此,那便不……” “不。” 温如婉又止住了他的话头,“父亲,既然外界流传未必为真,或许我们可以从太子殿下身边亲近的人打探。” 墨凌煜身边亲近的人? 温才照怎么想,都只能想到皇上皇后,再多一些,便是身边跟着伺候的太监,长忠。 他有些苦恼,这些人,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得上的。 长忠平日侍奉殿下左右,也不会轻易离开,要单独见面,属实有些难办。 温如婉瞧见他苦恼的神色,便直接给了明确的人选。 “衡阳郡主。” 墨钰涵。 温才照眸色亮了又暗,“衡阳郡主,需派人去请,为父怕是不好出面。” 温如婉轻笑,势在必得。 “不用父亲派人,女儿来。” 她立即走向书桌,很快写出一封信件,交给百灵。 “务必让人交到衡阳郡主手中。” 百灵机灵,当即拿着信件扭头跑出去了。 温才照一脸迷惑,他不知道温如婉写了什么,更不知道衡阳郡主究竟会不会来。 “婉儿,为父现在便去替你张罗人手。” 温如婉微微欠身,“是,父亲。” …… 温才照离开没多久,墨钰涵便风风火火赶来了。 一进门,直接往凳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水。 “温如婉,本郡主可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你最好没有骗我。” 温如婉走近她,“当然没有骗郡主。” 墨钰涵直接向她伸手,“那你赶快拿出来啊,第二册,快点快点,这段时间齐哥哥都不怎么出门,我想见他都没法子。” 温如婉伸出手指,轻轻在她掌心勾了一下。 “郡主,别急啊,一切都在我脑子中,还没写出来呢。” 墨钰涵被她的举动刺激到,起了身鸡皮疙瘩,又带着些许怒气。 “好哇你,还没写出来就叫人催我过来取!” 温如婉:“着急请郡主过来,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墨钰涵冷哼:“有什么事情能比我追齐哥哥更重要?你真的,不懂我多么头疼啊?” 亏她之前还追求过齐哥哥…… 估计是太难了,才放弃了吧,她才不会像温如婉一样,迎难而退! 温如婉没再跟她绕圈子。 “七日后,是你皇叔选太子妃的日子,你可知晓?” 墨钰涵毫不客气地从她桌面摆放着的碟子中,摸了一块糕点吃。 上回还没吃两块,便被吓回府了。 “知道啊,现在全京城,谁家还不知道?我皇叔这个人又不好相处,怎么有那么多姑娘上赶着要嫁他?” 墨钰涵咬了一口糕点,瞥了眼窗外。 “反正,我绝对喜欢不起来这种类型的男人,冷冰冰的,又严厉,就像捂不热的石头。” 温如婉听她吐槽墨凌煜,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上一回,她吐槽之时,被墨凌煜抓了个正着的场景。 她不由笑起来,“其实,他也挺好的,我就很喜欢……” 第58章 求你了!你一定要一直喜欢我皇叔! 墨钰涵被口中的糕点呛到,满脸通红,咳嗽个不停,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温如婉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就着喝下去一些,顺一顺。 墨钰涵瞪大双眼,“不是!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喜欢!我皇叔?” 她声音越来越大,温如婉立刻扑上去捂嘴。 祖宗,说那么大声干嘛? 生怕别人听不见呐! 被捂住嘴,墨钰涵才眨巴双眼,似乎镇定了一些,朝温如婉比了个手势。 她强迫自己不要有那么大的反应。 可表情依旧难以控制,眉毛都拧在一起。 “温如婉,我真的不明白你啊,你喜欢我皇叔什么?能不能不喜欢他,换个人吧昂。” 温如婉:“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喜欢齐浥尘了?” 墨钰涵显然是对这个更有兴趣。 也不纠结她为什么会看上墨凌煜了,直接凑着小脑袋过来。 一脸好奇,“我很好奇啊,我其实很想问,又怕你不告诉我,伤了我们两个的感情。” 她们之前,哪有什么感情? 温如婉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因为我喜欢上了你皇叔,所以,我不喜欢齐浥尘了。你要是想让我一直不喜欢齐浥尘,那你……” “求你了!你一定要一直喜欢我皇叔!” 墨钰涵直接改口,别说旁的,让她现在改口叫皇婶都行! 只要别来跟她抢齐哥哥!! 温如婉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你皇叔不好嘛,现在又想让我一直喜欢他了?” 墨钰涵想到之前跟她吐槽过的话,脸颊一红,硬着头皮解释。 “其实我皇叔那样的性子很好啊,他压根就不好多情!认定了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身份地位,样貌,才能,样样都是人中翘楚!” “何况我皇叔身边,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出现。他是极其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如果你能成为太子妃,他不会辜负你的。” 墨钰涵脑子飞快转动,才说出这些话。 平时叫她吐槽墨凌煜,那必然是信手拈来,压根不用多加思考。 眼下,陡然要夸他…… 她有些费脑筋,却也不是夸不出来。 墨凌煜确实有些优势在身上。 见温如婉面色不改看着她,她又继续道:“你想啊!我皇叔那张妖孽的脸,往后你们若是能生个孩子,也是容色倾城!” 她挽上温如婉的手臂,“你也是个大美人呐!与我皇叔,极其登对!我一定不余遗力撮合你跟我皇叔,如何?” 终于等到她这句话,温如婉得逞一笑。 “好啊,有你撮合,我跟太子殿下,没准真能成就一段良缘。” 墨钰涵松一口气,“肯定能成,有我在,我会为你铺路。” 温如婉捏着茶杯玩弄,“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不如说说看,太子殿下的喜好?” 墨凌煜的喜好? 这倒是叫墨钰涵十分苦恼,皱着小脸,手指都扣着脑袋。 头发都薅下来几根,也没有说出啥有用的信息。 “这个……” 墨钰涵挠挠脑门,“我皇叔喜欢冷脸。” 温如婉:“……” 难不成,她要冷着一张脸去参加太子妃的选拔。 那场景,多想一秒都让人心肌梗塞。 墨钰涵实在想不到墨凌煜平日里有什么喜好,便胡乱报出来一大堆。 “我皇叔他喜欢练字,既然喜欢练字,那纸墨笔砚,他应当都喜欢。” “他还喜欢练剑,骑马……” “停!” 温如婉叫停了她滔滔不绝的话。 这些,都很难在选拔太子妃之时,让她有一个亮眼的出场啊。 她直接问:“太子殿下,喜欢什么颜色?” 墨钰涵立即道:“玄色!” 温如婉登时觉得,这也不行,她总不能穿着一身黑去参加吧。 她极为苦恼,“那他,有没有喜欢的气味?” 倘若服装上,暂时没有突破口,那气味,也是不错的选择。 墨钰涵:“气味的话,我总觉得他身上极为冷冽,或许喜欢雪松的气味。” 她哪里清楚墨凌煜的喜好。 都是乱说一通罢了。 见温如婉还是不太满意,她泄了气,“我要是知道皇叔的喜好,早就想法子讨好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皇叔多么喜欢罚我。” “就上回宴会,他还让我抄女诫!那么多宾客,就我一个人在那抄写!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说到后面,墨钰涵控制不住,竟然又想要说墨凌煜的坏话。 念及要让温如婉更加喜欢他,才把话咽下去。 温如婉想,也对。 谁能摸清他的喜好啊? “既然不清楚,那便不再多费心思在讨好他上面了,一切,都由着我喜好来办。” 墨钰涵突然笑出声,“其实,你可以自信一些。上回宴会,我可注意到了,我皇叔很是护着你。” “他以为我对你动手了,直接把我带去偏殿,罚了我一顿。我真是有口难言,以后你要是真与他在一起了,可一定要帮我劝诫他,对我好一点啊!” 或许温如婉成为她的皇婶,不一定是坏事。 她们两人之间能够互帮互助,指不定能将日子过得更好。 温如婉也记得,当时温才照醉酒,还是墨凌煜端着醒酒汤过来…… 他那个人,看起来很冷,其实心里还是暖呼呼的。 并不像他的外表冷峻。 她微微勾唇,“好,倘若我成为了太子妃,会帮你说好话的。可前提是,我要入选呐,那么多贵女同时参加…… 我未必能够脱颖而出。” 墨钰涵也有些苦恼,“皇叔他知道你对他的情谊吗?” “这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温如婉没想全盘托出,她并不想给人一种她已经被完全拿捏的感觉。 墨钰涵当即承诺:“我保证,不会随便告诉皇叔的。” 温如婉肩膀往下沉,神色松散,“顺其自然吧,我与太子殿下有缘的话,能够在一起吧。” 毕竟,他前些日子,还问过她,愿不愿意成为太子妃。 她忽然有些懊悔,为何要拒了? 有些失误。 温如婉叹气:“早知如此,我便答应了。” 墨钰涵舔着脸靠近,仿佛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答应什么?” 第59章 你怂什么?上啊! 温如婉的手指按在她的脑门上,将人推远了些,浅笑:“当然是答应你皇叔的求娶。” 墨钰涵一脸不信,“(ˉ▽ ̄~) 切~~” 她回正了身子,“我皇叔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得出求娶这种话?” 温如婉便猜到她不会轻易相信,也没继续说,眉眼间含着笑意,把她喜欢吃的那碟子糕片推到她面前。 一言不发。 墨钰涵却心里痒痒,很想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刚才说的……求娶,是真的假的啊?我皇叔他真的,想娶你当太子妃?” 温如婉不再多说,也不解释。 “无论真假,都成了过去式,之后的事情,谁能料到呢?” 墨钰涵没得到肯定的答复,抿了抿唇,嘟起嘴巴。 “行吧,不过你要是能成为我皇婶,那也挺好的,日后,也能帮着压制皇叔一二。” 压制墨凌煜? 温如婉光是想想,便觉得不切实际。 她捏了块糕,堵上了墨钰涵的嘴,“小祖宗,你皇叔压制我还差不多,旁的还是不要多想了。” 墨钰涵没再继续说,安安静静陪她待了一会儿。 从温家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 原本打算回府中,脚下忽然转了道,同马夫说:“入宫。” …… *** 东宫。 墨凌煜一本正经地处理政务,身旁挂着几幅美人画卷,他头也不抬,视若无睹。 长忠替他着急,“殿下,这些画像,都是皇后娘娘差人送过来的。您好歹看两眼,选一幅最喜欢的。” 墨凌煜眼皮都没抬,手里捏着狼毫笔,沾了墨水继续书写批注。 “拿走。” 皇后娘娘身边跟着的宫女还想继续劝告,“殿下,不若随意挑选一副最合眼缘的?您不挑,婢子不好交差啊。” 墨凌煜被吵的犯了,“长忠,拿出去烧掉。” 他神色不悦,也没人敢继续逼迫他干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长忠只好去劝那姑姑,“殿下的脾气,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现在殿下不愿意选,不若缓些时日?” 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人。 他们都是底下伺候人的,做起事来也是为难。 “好吧,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婢子便回去同娘娘回话了。” 墨凌煜:“把这些画通通带走。” “……” 此时,墨钰涵正好从外进来。 长忠与皇后身边的婢女见了她,上前行礼:“给衡阳郡主请安。” 墨钰涵环顾四周,调笑道:“皇叔,你竟收藏了这么多美人的画卷,我看着她们倒是有几分眼熟呐!” 她这话说出来。 墨凌煜当即摁断了手中的笔,扔在她脚下,“衡阳,你是太悠闲了。” 竟敢打量着编排起他。 墨钰涵心虚抬脚,没再胡言乱语,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子对视一眼, “既然这些,都没有皇叔中意的姑娘,还不赶紧去换一批容色倾城的来?” 墨凌煜换了新的毛笔,尚未沾墨,便听见墨钰涵尖叫一声。 “呀!这不是温如婉嘛!她的画像竟然也在这!” 墨凌煜动作一顿,放下要沾墨的笔,抬眸看过去,画中人柔婉美好,嘴角噙着笑意,柳叶眉弯弯,俨然一副岁月静好之态。 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长忠立刻会意,“温小姐的画像留下,旁的,还是拿走吧。” 墨凌煜没有否决,默认下来。 余下的画像通通被撤下去,殿内,墨钰涵一脸惊奇地看着墨凌煜,想起自己进来还没有行礼。 又假模假式地上前,蹲了一蹲:“给皇叔请安。” 墨凌煜甩袖,踱步上前,“你来东宫,聒噪得很,孤如何能安?” 墨钰涵现在才不在意他嘴里说什么,脑海当中,满是温如婉说的,早知便答应他的求娶了。 见皇叔这副样子,还有看到温如婉画像时的表情。 莫非,温如婉当真没有蒙骗自己?!! 墨钰涵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偏偏不说话。 墨凌煜将目光从画像移到她身上,厌烦地上下扫视一眼、 “来东宫,可有要事?” 多跟她说几个字都不愿意。 墨钰涵脸色也臭了,“皇叔,我好歹是你的宝贝侄女,便这么不受待见?我来东宫看望你,你还嫌弃我。” 墨凌煜冷眉,“看望?孤何须你看望?怕不是你又逃了夫子的课……” “停!” 墨钰涵伸出手,她想到这一出就来气。 “皇叔,你要提这件事,那我可就要跟你翻旧账了。” 墨凌煜好以整暇地看着她,双手负于身后,“嗯?” 墨钰涵气愤难当:“前些日子,我去找温如婉说话,你说夫子告我的状,告到东宫去了,我怕被夫子责罚,便着急忙慌跑回去。” “结果夫子压根就没去过东宫!皇叔啊,你这支开我的意味,太明显了吧~” 墨凌煜不语。 他冷哼,剜了她一眼:“莫非你不学无术,还有理了?” 墨钰涵立刻摇摇头:“皇叔,别岔开话题啊,我想说的是……” “你是不是喜欢温如婉!?” 她说出这句话之时,便感受到墨凌煜周身的空气凝滞,有些冷。 往常,墨钰涵肯定要扛不住,想要逃了。 可她现在实在是想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求娶过温如婉? 求娶,还被拒绝了?!! 她光是想想温如婉拒绝墨凌煜的画面,便心花怒放,太解气了。 不愧是她的好姐妹,实在是有种。 墨凌煜没有恼羞成怒掐死她,也算的上是真爱。 墨凌煜的拳头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咯吱咯吱响着,捏得骨节都泛出青白之色…… “墨钰涵,夫子没有教过你,为人处世要谨言慎行吗?” 墨钰涵当即确定了七八分,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岔开话题,显然是有些心虚,还要强撑着面子。 她抬手,大着胆子拍拍他的手臂。 “皇叔,你怂什么?” “墨钰涵!” 墨凌煜恨不得把人踢出去,“要么你自己滚出去,要么,孤让人把你打晕扔出去。” 墨钰涵十分确定了,“你就是喜欢她!” 第60章 温如婉她喜欢你! 墨凌煜刚一抬手,又被墨钰涵扯下衣袖,“皇叔,你就不想知道她的心意吗?” 他迟疑了…… 最终,还是没再发作脾气。 墨凌煜遣散了殿内所有的下人,包括长忠。 “衡阳,你究竟想说什么?” 墨钰涵噗嗤笑出声,“那不是要看皇叔想听什么吗?万一我这口无遮拦,说了让皇叔生气的话,我岂不是……” 又要被罚了? 墨凌煜懒得跟她插科打诨,“你只需说真话。” “什么真话?” 墨钰涵偏偏装傻充愣,好不容易有了能够拿捏他的话语权,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哇。 墨凌煜耐心逐渐消失,“孤还是觉得,你平日里空闲的时间太多了,不如孤再替你请两个大儒。” 他话里的威胁,明晃晃的。 墨钰涵霎时间就败下阵来,“皇叔!你每天都这么古板无趣,人家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啊。” 墨凌煜提步要往外走,她赶紧跑两步,追上来。 “哎呀,我是真的有消息要给你。只不过嘛,都是有条件的。” 墨凌煜倒是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 墨钰涵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她刚才在来的路上写出来的条款。 “咳咳!” 她清了清嗓,“第一条,不再替我请夫子,逼迫我学习!” “第二条,不再罚我抄书,尤其是女诫!” “第三条,不再束缚我的人身自由,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绝对不能关我的禁闭!” “第四条,不要求我背书!” “第五条,……”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墨凌煜额角青筋直跳,眼尾染上一抹猩红,恨不得当场把她当成垃圾,扔出东宫。 她说的那些,难道不是身为皇室子女,应该做到的么? 现在竟然一心只想玩!! 听她念了快一炷香时间,终于没了…… 墨凌煜拳头都硬了,忍不住要打人,咬牙切齿:“说完了?” 墨钰涵满眼都是小星星,亮晶晶的,仿佛看见了自己以后的逍遥日子。 她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我说完了。” 下一秒,脑门便被墨凌煜敲了,眼前发黑,晃了晃才恢复。 “你要这么对我!我可就不再跟你掏心窝子了!” 墨凌煜一脸淡漠,毫不关心,“听你在这念这些荒谬的条款,简直浪费孤的时间,赶紧滚出去。” 墨钰涵阴阳怪气:“是~浪费您的时间~您的时间那么宝贵,不是扑在政务上,便是想着温家二小姐吧。” “你这张嘴,是不是不想要了?” 墨凌煜扯着她的衣领,直接往外拖,脏东西,滚远点还能还他一个清净。 墨钰涵:“你不是求娶她了吗?!” 她明显感受到拎着她衣领的手劲一松。 瞬间,她摔在地上,连滚带爬起身,拍拍灰尘。 墨凌煜表情极其难看,甩了甩手指,似乎很嫌弃她。 “谁跟你说的?” 墨钰涵洋洋得意,“还能是谁?当然是……温如婉啊~” 墨凌煜不太相信,她不是话多之人。 见他又不说话了,墨钰涵死死抿着嘴唇笑。 “好了,被拒绝又不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很正常。” 墨凌煜:“……” 他被拒了?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心念被牵引而出,莫名地烦躁,“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墨钰涵突然感觉自己又有了谈判的资本。 “我刚才说的那些条件,你全部答应,我便告诉你,关于温如婉的心意。” “她啊,可是有心上人了哦~” 墨凌煜心口一紧,面色都紧绷起来。 她……莫非是因为有了心上人,才会拒绝他? 他喉咙发干,“说。” 墨钰涵:“条件呢?” “答应。” 他这么容易便松了口。 墨钰涵仿佛被天大的惊喜砸中了脑袋,晕乎乎的。 她嘿嘿傻笑,省出来的时间,都能去追齐哥哥了! 见她犯花痴,眼神迷离,墨凌煜不客气地拧了她手臂一把,没使多大力气,却把她疼得嗷嗷叫。 “你!你简直!” 墨凌煜等着她骂,一脸平静。 墨钰涵忍了一口气,“好吧,不再卖关子了。我啊,就是心善,要不怎么……” “说重点。” 他拧起眉头。 墨钰涵讪讪哦了一声,“温如婉她喜欢你。” 墨凌煜浑身僵硬,冷峻的面庞上,裂开后,流露出不可思议。 他艰难地勾了勾手指,心跳声大得有些不正常,震耳欲聋,手心中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依旧冷着脸。 内心却翻江倒海,叫旁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喜怒哀乐。 “你说的,真的?” 墨钰涵粲然一笑:“当然了,我敢骗你吗?她还说呢,要做你的太子妃!为了讨你喜欢,四处打听你的喜好,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 “我哪里知道你的喜好啊?” 墨凌煜当即转身,将方才写满了字的宣纸扔到一旁,拿出一张新的,提起毛笔就要写字。 反应着实有些大,他怔愣片刻,淡淡道:“喜好,现在可还需要?” 他……也勉强能写出几条来。 供她参考。 墨钰涵头回见到他这副愣头青的样子,笑得捂着肚子。 “皇叔,你怎么这么呆啊?” 墨凌煜恢复镇定,似乎刚才的人不是自己。 “慎言。” 墨钰涵凑过去,“慎言,慎言,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往后别成了习惯,让你的温二姑娘慎言呐,人家姑娘可是会不高兴哒。” 墨凌煜沉着脸,“你与她,没有可比性。她的话哪里有你这么多,还像你这般放肆!” “是是是,我放肆。” 墨钰涵认了,“不过你可别暴露了我,我答应过温如婉,不会随便告诉你的。她要是知道了,没准要生我气了。” 墨凌煜颔首:“好。” 他自己知晓便成…… 墨钰涵见他压根就不笑,整个人冷冰冰的,“你这……你能不能多笑笑,谁家姑娘能喜欢你这样子啊?我都不明白,温如婉怎么看上你的。” 墨凌煜霎时黑脸,“衡阳。” “行了我错了。” 他扯动唇角,“这么笑?” 墨钰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第61章 选太子妃的日子到了 站在一旁,看着墨凌煜对着自己露出好几回鬼神莫测的笑容,墨钰涵自己几乎都要不会笑了。 “你……” “要不算了吧,我现在才知道,笑得好看也是种天赋,很显然,皇叔你完全没有这种天赋。” 笑得比冷脸还吓人,倒不如一直摆着张别人欠了钱的脸。 墨凌煜被她调侃,也没有很生气,但还是适当维护了长辈的威严。 “胆大包天,你这张嘴完全不知收敛,罚你一日不许进食。” “!!!” 墨钰涵简直要气笑了,她那一堆的条例当中,偏生就没有! “皇叔,你可真会钻空子。” 墨凌煜挑眉,“有么?孤向来比较擅长寻找纰漏,而你……”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可不想听你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 墨钰涵抬手捂着耳朵,一脸不爽,“你现在还有空在我训斥我,不如去找找你的温姑娘,既然你们心意相通,合该早日说清楚。” “拖下去,没准会有变故。我可是听说温如婉啊,她爹早就给她订了一门娃娃亲呢~” 墨凌煜的脸色极其精彩,听到她说“你的温姑娘”,心花怒放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再听到“娃娃亲”,脸色黑得冷峻。 一丝丝笑意都无,简直变脸大师。 “你时常去温府走动?” 墨钰涵双手环抱,高傲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我跟温如婉关系可好了。你对我这般严厉,我保不齐就去她面前哭诉,说你……” “闭嘴。” 墨凌煜:“孤今日,便看在温姑娘的面子上,不罚你了。” 墨钰涵忍不住笑,温如婉的人都没来,便那么有用。 日后,真的成为东宫的太子妃,她岂不是能够在皇叔面前肆无忌惮了? 反正有人能罩着她,替她求情! “好啊好啊。” 墨凌煜转过身去,轻咳一声,不自如道:“记得说些中听的话。” 墨钰涵:“我懂我懂,我一定替皇叔说一箩筐的好话!保准让温如婉,对皇叔你啊,情深一往!” 墨凌煜没接话,也没看她,耳根子微红。 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才微微转过去,确认她离开了。 …… *** 当夜, 墨凌煜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温如婉的面庞与墨钰涵说的那些话,他没有亲自确认过,总是难以安定。 他辗转反侧,睁眼到天明。 墨凌煜告假一日,说是身子不适,换了一身便服出宫。 策马经过糖人铺子之时,想着温如婉应当会喜欢吃,便下马入了店铺内。 墨凌煜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不失矜贵,手里提着两包糖块,另一只手还抓了一根糖人,小兔子形状。 一出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人群中传来一道疑惑不解的声音。 “公子?你……” …… 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是到了选太子妃这一日。 温如婉早早起身洗漱,百灵笑吟吟地给她盘发,每戴上发钗之前,都过问一遍她的意见。 极其严谨。 “小姐,今日便不要那么朴素吧。” 温如婉:“嗯,此番选妃由皇后娘娘亲自出面,要细心装扮,不失敬重。” “小姐美极了,不论如何都能脱颖而出的。” 铜镜当中的人,眉是远山黛,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多情潋滟,鼻头小巧挺翘,唇色赤红,宛若樱桃。 略施粉黛后,愈发娇美动人。 温如婉被她扶着起身,七日内,她下了狠功夫,气度仪态得到了提升,肌肤细腻,被阳光扫过,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温才照也起了个大早,亲自前来送温如婉入宫。 “婉儿,为父还真有些舍不得你。想你被选上,又不想……入宫后要乖乖的,守着规矩,千万不能与宫中的贵人们起冲突。” 温如婉浅笑,“爹,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替我紧张。” 温才照眼眶里转着水光,“好,好,去吧。” 温如婉被他扶着上了马车,跟着百灵。 他站在马车下,叮嘱百灵:“照顾好小姐。” “是。” 马车的轱辘转动起来,压在青石板上,朝着大内而去。 温才照飞快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踏入府门,看见了许久不曾露面的温如玥,登时有些欣慰。 “你来送妹妹,怎么不出面呢?” 温如玥讽刺地勾起唇角,“送她?我是来见她最后一面啊,太子残暴无德,温如婉这小贱人要去选他的太子妃,迟早要死的。” “你说什么屁话!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温才照没抬脚踹她,算得上好脾气了。 方才那一番话,倘若叫有心之人听去,编排一番,温家怕是要遭祸。 温如玥神情淡淡:“是,我丢人,温如婉给你长脸。” 自暴自弃说出这句话后,她便转身回去了,不曾等温才照半步。 父女之间的情分,随着她娘亲被打死的那一刻起,便变得稀薄…… 温才照知道她心里难过,也没有罚她。 这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另一边…… 温如婉被宫里的太监领去坤宁宫。 皇后一见到她来,便撂下了方才还跟她聊天的贵女,“温二姑娘,快到本宫身边来。” 场内不少官家女眷,眼神纷纷投过去,闪过一抹惊艳,又被嫉妒覆盖。 容貌生得魅惑人心,又得皇后娘娘青睐。 此人,必然是个强劲的对手。 温如婉款款上前,规矩行礼:“臣女温如婉,给皇后娘娘请安。” “无需多礼,你上前来,本宫仔细看看。” 皇后已经从墨钰涵口中得知,煜儿喜欢的姑娘是温家二小姐了。 既然太子喜欢,那她也认定这位太子妃。 “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位绝妙的佳人。” “皇祖母,怎么只夸温如婉啊?难道衡阳今日不美吗?” 墨钰涵特意来坤宁宫凑热闹。 她没有着重打扮,嘴上说的也是玩笑话,见到皇后,乖巧地下蹲。 “皇祖母万福金安。” 贵女见到她,也是要行礼的。 包括温如婉,“给衡阳郡主请安。” 墨钰涵没搭理旁人,直接挽上了温如婉的手臂。 咬耳朵说悄悄话:“你今日花了几个时辰打扮呐?” 皇后:“衡阳,不得无礼。” 第62章 孤,差点就被你蒙骗了。 墨钰涵有些委屈,她也没干啥吧,怎么又无礼了? “皇祖母,我跟她是闺中好友,说些悄悄话也不可以嘛?” 皇后瞧着温如婉面色如常,像是不在意,便也没发作。 毕竟,她日后是衡阳的皇婶,压过一头的,不能对长辈不敬。 “你啊,最是顽皮,今日绝计不能胡来。” 墨钰涵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 她环顾四周,“皇祖母,皇叔没来吗?” 说着话,她还偷偷去掐温如婉手臂的软肉,没用多大力气,像是挠痒痒。 温如婉也关心这个问题,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与墨凌煜见面了。 今日,或许…… 皇后:“现在还早,或许一会儿他便来了。你皇叔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来与不来,不都凭着自己心情吗?” 墨钰涵侧目看了眼温如婉。 媳妇都来了!他还没来!扣分! 这么不积极的! 温如婉没看明白墨钰涵眼神中的意思,见她定定地盯着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郡主,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 墨钰涵也不算是胡说。 她有些无聊,便开始煽动周身的人。 “今日,你们觉得谁能成为太子妃?不如我们来立个赌局,我赌温如婉!” 她现在有种看着答案念题目的感觉! 爽死了! 皇后见她耍小机灵,也没阻止,始终柔和地看着她闹腾。 年轻,不就是如此吗? 跟着墨钰涵来的仆从,纷纷跟从,也押了温如婉。 一旁的贵女看着这一幕,心里不舒服,也没说出来。 丞相之女凌青霜兀自上前,“我押,我自己。” 她的狗腿子,不敢押自己,给面子地押了她。 “我们霜霜才貌双绝,自然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 “是啊,我也押霜霜。” “……” 墨钰涵看着一群人跟着犯蠢,几乎要死死忍着,才能不笑出声。 她内心狂笑,这群傻子,输定了!! 这回不赚个盆满钵满的!她不姓墨! “温如婉,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温如婉与她对视一眼,“郡主……” 墨凌煜身边跟着的长忠入了坤宁宫,所有人都看着他后方,以为能看到墨凌煜…… 可惜,没有。 长忠快速上前,给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殿下政务繁忙,今日选妃,殿下让您做主。” 皇后面色不悦:“政务能有他的终身大事重要?无非是搪塞本宫罢了,他既不想来,那本宫便替他做主了。” “日后,他若有怨言,切勿向本宫甩脸色。” 长忠的脑袋越埋越深,他大气不敢喘。 殿下这几日心情很差,动不动便要打砸东西,或是前去大理寺审讯凡人,残忍的刑罚一遍遍换着法子地施加。 他心里藏着事,不开口。 长忠作为底下人,也不能揣度主子心意,原以为今日殿下能缓和一些,不曾想表情更难看了。 皇后也没想为难一个下人,便挥退了他。 “你回东宫复命吧。” “多谢娘娘。” 长忠离开,贵女们的目光都落在皇后身上。 温如婉不禁紧张,皇后究竟更中意谁,她心里完全没有底…… 墨钰涵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皇祖母她知道皇叔更中意谁,不会逆着皇叔的想法来。” 墨凌煜的想法? 温如婉心跳不由加快,像是正在等待审讯的犯人。 皇后的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面孔。 她最开始,中意的人是凌青霜…… “依本宫所见,太子妃之位,当属温如婉。” 话音落地,温如婉脑袋晕乎乎的,不可置信地抬眸,贵女们也一个比一个震惊,凌青霜的手帕差点被她自己抠出一个洞。 墨钰涵拱了拱她的手臂,“谢恩呐!” 怎么还呆了! 皇后柔和的面庞对着温如婉轻笑,似乎在等着什么。 温如婉双腿僵硬,有些不真实,却还是恭敬地上前,刚要跪下谢恩,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 “慢着。” 墨凌煜一袭玄色的织金纹路蟒袍翻飞,没有一丝笑意,快速掠过在场所有人,也与温如婉擦肩。 眼神,没有落在她身上片刻。 温如婉当即悬起一颗心,手心出汗,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害怕他会当场拒婚。 皇后见墨凌煜来了,极为惊喜,“煜儿,你还是来了。” 墨钰涵但笑不语。 那肯定要来啊!他巴不得能亲自选温如婉! 墨凌煜拱手:“母后,孤不愿与温如婉成婚。” 话音落下,整个坤宁宫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湮灭无痕。 温如婉错愕不已,敛下眼睫毛,藏住了失落,手指扣着衣裙,不敢再直视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说不愿? 她脑海中一片乱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垂着脑袋很是失意。 墨钰涵张开的嘴几乎能塞入一颗鸡蛋,她快急死了! “皇叔!你认真的?” 墨凌煜眼神刺向她,不加修饰的锋芒毕露。 “衡阳,没有你插嘴的份。” 墨钰涵心疼自己赌的钱,也心疼温如婉,被当着众人的面拒婚,日后,她要再找一位如意郎君,指定会被挑拣! 皇后满脸讶异:“煜儿,你……” 她想问他不是喜欢温如婉吗?怎么又不答应了?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没问出口。 墨凌煜态度坚决:“母后,到此结束吧。” 皇后不死心:“你不想挑温家姑娘,再看看别家的如何?来都来了,本宫瞧着凌姑娘也不错。” 被皇后娘娘点出来,凌青霜立刻往墨凌煜身前凑。 期盼他能多看一眼,选自己当太子妃。 “殿下……” “滚。” 墨凌煜不知是哪来的脾气,叫人摸不着头脑。 墨钰涵压根不敢再说话,见温如婉伤心,过去搀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她。 “你别哭,我皇叔他……” 就是个混蛋! 她没敢骂出来。 墨凌煜的指节微动,面色冷硬,不曾露出半分动容。 “母后,儿臣告退。” 被他吼的凌青霜当场白了脸色,默默流眼泪,更加不敢挡道。 墨凌煜冷着脸,目不斜视,肩膀越过温如婉之时…… 他脚步微顿,薄唇轻启:“你真是好心机,好算计啊。” “孤,差点就被你蒙骗了。” 第63章 所以,殿下是要杀了我吗? 温如婉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偏过头,视线与他撞上,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厌恶。 脑海中被拉紧的弦吧嗒一声断开,她的泪水也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脸颊红彤彤的,眼眸湿漉漉地看向他。 “殿下……” 墨凌煜心底没来由一阵烦躁,见到她这副模样,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攥紧,压抑着不断翻涌的气血。 他漠然地别开眼,有一瞬的慌乱,极其快速恢复了正常。 好似方才刹那间的动摇是假的。 “温如婉,孤能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只看你自己,要,或是不要。” 温如婉鼻头泛红,敛下眼睫毛,神色无辜,刚一低下头,身边的人影便动了,离她越来越远。 “想清楚了,便来东宫。” 墨凌煜撂下最后一句话,便飞速出了坤宁宫。 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子殿下单独跟温如婉说的那些话,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她们并不知晓殿下与温如婉之间有什么纠葛。 只知……她曾有幸救过殿下一回。 皇后脸色也难看,她当众被自己的儿子驳了面子,“今日便到此结束吧,诸位,散了去。” 白费力气,还以为能挑上一位满意的太子妃。 结果他过来,亲自拒了。 不光没有给温家姑娘面子,也没有给她这位母后面子。 皇后气冲冲离开,余下的贵女也不好继续留在坤宁宫,一边往外缓慢走着,一边小声议论。 “哎,你说这温如婉,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啊?” “殿下来的时候,那脸色,黑得可难看了。” “不论有没有得罪,她温如婉被太子殿下当众拒婚,日后再想许个好人家,难啊,谁家敢要?” “……” 墨钰涵也跟着出来,听见她们嚼舌根,气不打一处来。 “谁允许你们在宫中胡言乱语的!” 她在皇叔面前受的气刚好找不到发泄点,一群花花绿绿的受气包在面前,她毫不客气。 “你们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是长舌妇人!旁人如何,由得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何况,还敢议论到我皇叔头上!” “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掉!” 被衡阳郡主训斥,她们便跟鹌鹑一样,缩起了脑袋。 一声不吭。 …… 墨钰涵稍微舒服了些,便去到温如婉面前。 “我不知道皇叔他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但他那人就那样,阴晴不定,我早就让你不要喜欢他了,你……”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你打算回温家,还是去东宫一趟?” 向来被她皇叔所认定的事情,想要解释可没那么容易。 他极其执拗,固执己见,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不容易动摇自己的心意。 他们之间,或许是有了误会…… 倘若温如婉不去,便再也没有解开的机会了。 墨钰涵内心无比纠结,不知自己是该劝她走一趟,还是不要去。 温如婉捏着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郡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我与殿下之间,有问题,有矛盾,该我们解决的无法逃避。” “你别担心我,我心里有数。你先出宫吧,我去东宫一趟,总该弄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啊……” 其实,她心里猜出个七八分。 她确实算计过墨凌煜…… 只是没想到,东窗事发会这么快。 温如婉不能确定墨凌煜对自己的感情,心里确实没有底,可他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难道不是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该去的,就算为了平息太子殿下的怒气,也要走一趟。 免得牵连温家…… *** 东宫。 门窗通通关的紧紧的,密不透风,连光线都不够强烈。 屋内昏暗,环境有些压抑,与往常极为不同,殿内,墨凌煜坐在书桌前,垂目沉思,面前奏折被翻得很乱,他也没叫人前来收拾整理。 浑然不在意。 直到吱哑一声,一道灵巧的身影入了殿内。 他才微微抬眸。 殿内所有的侍从通通被他遣下去,眼下,只有他与满脸惊慌不定的温如婉。 墨凌煜并拢双指,轻叩桌面,“过来。” 命令似的语气,让人不敢不从。 温如婉忐忑不安,迈着小步上前,依着规矩给他行礼。 “殿下万福。” 墨凌煜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她身前,静静站了几息,继而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他居高临下凝视她的脸,“这样一张脸,演戏的时候,还真是不让人多想。” 无论是明镜山庄,还是火把节同庆,她毫无破绽。 可救下他的人,不是她。 火把节那日前来行刺的人,竟也是她安排的人,而非益州流民。 倘若不是他那日去给她买糖吃,出来后遇上那柴宣…… 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疑心一旦起了,他便查了个彻底,越查越让他心惊,他都忍不住怀疑青龙寺那一夜,是不是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墨凌煜的手劲不小,温如婉的下颌被他捏得很疼。 她苦着脸,又不敢有分毫怨言。 “殿下,疼……” 墨凌煜眸光一动,松开她的下巴,修长的指节游离至她脆弱又白皙的脖颈处,慢慢握住。 “疼吗?你装模作样让人捅自己肩膀的时候,不应该更疼吗?那个时候能忍,现在怎么又不能了?” 墨凌煜说着话的功夫,指尖也逐渐收紧,随时能拧断温如婉的脖子,又恰好地控制住了力气。 温如婉张开唇瓣呼吸,眨了眼,两颗滚烫的泪珠便滴在他的手背。 墨凌煜像是被火焰烧灼到了般,立刻松开手掌,看她的目光中,依旧没有半分怜惜。 “现在还要继续装给孤看?温如婉,你真不怕死。” 温如婉的脖子泛红了一片,她为了准备参加太子妃的选拔,日日药浴,请人按摩,涂抹润肤膏,肌肤比起先前更加娇嫩。 完全受不住墨凌煜的磋磨。 她抬手抚摸脖颈,眼中含泪,“所以,殿下是要杀了我吗?” 要杀了她吗? 墨凌煜怔愣,没有立刻给出回复。 温如婉咳嗽两声,脸色更加差劲,嗓音微哑。 “殿下说出那些话来,手中必然是有了确切的证据。臣女无从辩驳,全凭殿下处置。还望殿下能够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温家。” 第64章 真是,不要命了。 “你又想耍什么手段?” 墨凌煜不相信她如此轻易便认下了。 他以为,她总能想到借口,找到由头,拿出来安抚他,搪塞他,让他勿要对她动气,让他……原谅她。 温如婉自嘲一笑:“殿下,臣女自然是有错的。事到如今,并没有想耍手段,而是认下自己的错处,悔过。” 认错,悔过? 墨凌煜拧眉,“你后悔了?” 她能做出那种算计他的事情来,怎么会那么轻易便后悔了! 温如婉下跪,朝他磕头,“臣女心比天高,妄想成为太子妃,常伴太子殿下左右,为此做出不少荒唐的事情来。” “如今,臣女明白了,自己并非殿下的良配。像我这样居心不良之人,不适合留在殿下身边。殿下拒婚,臣女无怨。” 她直起身来之时,眼神始终向下,不肯直视他。 温如婉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她错的,并非说出来的那些违心话。 而是没有将涉及的相关人员处理干净。 若要论狠毒,她现在还是不如上一世果决,但也庆幸,没有杀人,即便墨凌煜查出真相,她也能坦然认下。 算计又如何,她从未杀人害命。 墨凌煜:“花言巧语。” 他转身背对着她,双手负于身后,似乎在想着该如何惩处她。 温如婉慢慢从发髻上取下一支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屏息敛声,等他回眸之时,抵在自己雪颈旁。 她视死如归道:“臣女,愿以死谢罪。” 墨凌煜俯下身子,极快地攥住她手腕,动作过大,单膝撞在地面上,没有吭声,及时拦住才放松了紧绷的脸。 “温如婉,你想血溅东宫,孤便让整个温家,为你的所作所为陪葬。” 他没有想让她死。 就算是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他也只是生气,气得想找她问个清楚。 温如婉却要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叫他乱了方寸。 温如婉赌赢了。 “殿下,究竟要臣女如何?” 墨凌煜思绪很乱,他没想过要她如何,只不过是厌恶她耍手段,觉得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被她一问,他竟有些答不上来。 沉默良久,墨凌煜抢过她手里的簪子,随手一扔,扔出很远。 “孤,不愿再看到你。” “过往恩怨,犹如云烟,就此散去。” 他没法心无芥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 温如婉松一口气,她还以为今日不见血,是没法善了了。 “多谢殿下。” 她拜了一拜,继而起身,要朝外走去。 墨凌煜站在原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等她拐弯,他才别开眼。 视线却落在了方才她遗落的发簪上。 墨凌煜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回到书桌前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效率很慢,一直想着旁的事情,无法专心。 他起身,绕着殿内转了几圈,继而停在那一支发簪前。 殿内没有旁人,他将发簪捡起来,发现一角有磕坏了的痕迹。 “真是,不要命了。” 墨凌煜回想起来她要自戕那一刻,依旧不安。倘若他动作迟了,她怕是真的会以死谢罪。 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而已! 她便受不住了? 他脸色青白交错,手里捏着簪子,“娇生惯养。” *** 温如婉一出东宫,便看见了墨钰涵。 “温如婉!你没事吧?皇叔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她急切地凑过来,“我实在是怕他,才不敢进去,只好在这等着你出来。” 温如婉见她没有出宫,反而待在东宫外等着自己,心头微悸,拉上她的手。 “我没事,走吧。” 墨钰涵瞧着她的脸色就不对劲,“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样子,不是很……温如婉!” 身旁的人突然晕过去,墨钰涵毫无防备,着急忙慌搂住她,“温如婉!” “快来人啊!” “皇叔!你快出来!” 墨钰涵使出了吃奶的劲叫喊,东宫内的侍卫鱼贯而出,出来的人并不是墨凌煜,而是他身边的太监,长忠。 “郡主,切勿喧哗。” 墨钰涵哪里还管狗屁规矩,“你去跟皇叔说,温如婉晕过去了!快点让太医院的人过来啊!” 长忠看清楚她身旁的人面孔,略一迟疑,还是进去回禀了。 “殿下。” 墨凌煜正观察着手里的簪子,被打扰很是不耐烦。 “任何人不得擅入,长忠,孤的话,你忘了?” 长忠自然没有忘记,墨凌煜气冲冲地从坤宁宫回来,便吩咐了下人。 除了温家二姑娘,谁来都不准放进去。 由此见得,殿下对温家二姑娘是不同的,万一人出了事,他担待不起啊。 “殿下,事出紧急,温家二小姐温如婉,晕倒在东宫之外了!” 墨凌煜脚下步子立刻动了,他走出几步,又停下,狐疑道:“莫不是装的?” 他知晓,她素日喜欢装模作样。 演戏之时,简直毫无破绽。 墨凌煜握着簪子,反手甩出,簪子尖锐的一段直接刺进柱子当中…… 他没再迟疑,步子徐徐生风,衣袍翻飞,朝东宫外走去。 长忠小跑跟在他身后,都有些追不上。 墨凌煜见到墨钰涵怀里的人之时,瞳孔一缩,继而快步上前接过,捞起她的小腿,直接把人往东宫内抱。 “叫苏承泽滚过来。” 不管是不是真的,看了才能放心。 *** 温如婉被安置在偏殿,躺在床榻上,安安静静地,脸上没什么血色。 墨凌煜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屋外,眼角余光时不时瞥过她。 起身走动,又装作无意地往里面看一眼,墨钰涵守在她床沿,应当不会有问题,他徘徊不定。 苏承泽提着药箱匆匆跑来之时,气喘吁吁,刚要向他行礼,便被墨凌煜扯了一把,“不必,去看看她的情况。” 苏承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险才站稳。 “臣领命。” 他去了,墨钰涵自觉给他让位,出来便看见墨凌煜臭着一张脸。 她替温如婉打抱不平,“皇叔,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啊?把人吓晕过去了!” 墨凌煜:“你该去问她,她做了什么。” 墨钰涵脸颊气鼓鼓的,“行,行,就你这死样还想讨太子妃,我看苏大人都比你温柔体贴,更适合当人夫君!” 第65章 醒了,那便离开。 “长忠!把衡阳压下去,关起来!” 墨凌煜攥紧拳头,眼尾泛起薄红,墨色冷眸氤氲着怒意,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长忠不敢忤逆他。 当即让东宫的侍卫将墨钰涵抓了下去。 “衡阳郡主,得罪了。” 墨钰涵心直口快,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双肩已经被墨凌煜手底下的人扣住,要把她往外面推。 她使出牛劲,恨不得把殿内地板都蹬了翻起来。 “你不是答应过不会关我禁闭吗?你这个骗子!言而无信!” 双拳难敌四手,她很快就折腾没了气力。 嘴巴里还是叭叭个不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亏你还是太子,一点太子的风度都没有,小肚鸡肠,说你一句不是就要报复!” “我又没有说错!” 墨凌煜忍无可忍,“还不把人拖下去?” 侍卫惊恐,“衡阳郡主,得罪了。” 一左一右,直接架着墨钰涵的咯吱窝离开,她的脚尖绷直了都沾不到地板。 颜面荡然无存。 墨钰涵被人带走,屋内清净不少。 苏承泽的诊断也出来了,“太子殿下,温二小姐是由于过度节食,导致气血不足,继而引发昏厥。” 节食? 墨凌煜遥遥望了她一眼…… 她貌似,真的瘦了一些。 莫非这些时日,她为了追求身材的纤细,刻意少食? 她还真是荒唐!! 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墨凌煜有些头疼,抬手按揉了眉弓,“苏大人,你负责将她的身子调养好。” 苏承泽颔首示意,“臣定然不负殿下所托。” *** 温如婉醒来后,日头已经西沉,暖黄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地面,她起身环顾四周,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醒了。” 屏风之后,一道身影背对着她。 那人一眼都没有多看,光是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便知晓是她醒了。 温如婉起身,要朝外走,绕过屏风,见到专心处理政务的墨凌煜。 他似乎不愿多看自己,仅扫过她的脸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温如婉盈盈一拜,“多谢殿下搭救,臣女不胜感激。” 墨凌煜:“既然醒了,那便离开东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也没有抬,像是对温如婉浑然不在意一般。 温如婉自知,短时间他心结难解,气郁难消,她也不好再继续有任何动作。 “臣女告退。” …… 等她离开,墨凌煜才掀起眼帘,肩膀缓慢放松,暗自感慨……装模作样处理政务,比他真的忙起来还要更累。 可他不想给她一种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守了她近一日。 “长忠,衡阳在何处?” 长忠弯着腰入内,“殿下,郡主此刻还关在偏殿。” 墨凌煜大手一挥,“放她出来,让她跟着温如婉回温家。” 万一路上出事,他难不成还要给温才照一个交代? 有衡阳去送,也多一层保障。 长忠顺从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切勿说是孤的意思。” 墨凌煜又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墨钰涵那张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他不想让温如婉误以为自己对她…… 他随意摆手,“去吧。” 长忠表情诡秘莫测,转身瞬间染上笑意,轻松不少。 *** 温如婉快要走到宫门口之时,墨钰涵追上来,“温如婉,你等等我。” 她一回头,有些诧异,“郡主竟还未出宫。” 提起这一茬,墨钰涵就来气,“你是不知道,我那杀千刀的……” 她捂住嘴,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 凑近了温如婉的耳畔才道:“他关我一天!我连午膳都没用!等我回府,肯定又少不了要被我爹训斥一顿,说我日日惹得皇叔不悦。” “温如婉,我跟着你去温家吃顿饭吧。我可不想午饭吃不上,晚膳又饿一顿,我真的会跟你一样,晕过去的。” 温如婉眉间流露出点点笑意,“好,我清雅轩有个小厨房,厨娘的手艺极佳,今日你可要好好尝尝。” 墨钰涵高兴地搂住她手臂,“你太好了!” 两个小姑娘一起出了宫门,温如婉见到了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百灵。 “小姐!” 百灵冲她跑过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一直都等不到人。” 她身份低微,不能随意出入。只能眼巴巴地在这等着。 温如婉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摇摇头,安慰她,“我没事。” “没事?” 齐浥尘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面上讽刺。 “被太子殿下当众拒婚的消息,都传遍整个京城了。这你还能说没事啊?我该说你是心态好,还是脸皮厚?” 他早就见识过这女人的恬不知耻。 原以为,来这候着,能见到她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结果看见她跟郡主手挽手,笑着出来了,还真是叫人意外。 温如婉看见他,连假笑都装不出来,“齐小世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特意跑到宫门口来看我的热闹。” 齐浥尘脸色一红,立刻反驳,“谁说我是为了你专程来一趟?我是要入宫!不曾想在此遇见了你,算我晦气。” 他完完全全忽略了温如婉身边站着的墨钰涵。 可墨钰涵却满眼都是他,松开温如婉的手臂上前打招呼。 “齐哥哥,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我听说你被你父亲打了一顿,我命人送了不少灵丹妙药过去,你可用了?” “什么药?郡主的好意,我不曾收到。” 齐浥尘被她当众提起挨打的事情,自尊心作祟,也不想给她面子,干脆不承认她给自己送过东西的事情。 毕竟,他可从没收过,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收的。 墨钰涵苦恼地挠挠头,“可我真的命人送去了齐府啊,难不成是我手底下人的手脚不干净,昧下了?” 温如婉见她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也不愿看着她被齐浥尘欺负了去。 把她拉回来,“齐小世子,眼高于顶,寻常物件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怕不是把郡主送出去的物件,随意扔在了某个角落,而装作不知情。”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墨钰涵不希望会是这样,脑子飞速运转,还在替齐浥尘想借口,却听见他说: “平日里,送入齐家的物件数不胜数,莫非我要每一件都牢牢记住,摆放在我房内最显眼的位置?” 第66章 我愿意娶。 “不敢。” 温如婉拉着墨钰涵的手,“齐小世子倘若不稀罕,大可命人退还,而不是一边占尽了所有好处,一边又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 齐浥尘被惹炸毛,指着她的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哪里稀罕了? 分明是这群女人,一个个都上赶着给他献殷勤,拒绝都拒绝不过来。 墨钰涵脸色有些复杂,显然,她认为温如婉说的那些,可能性更大。 她手底下人的手脚不会不干净。 他们送完东西后,还会回禀她,说齐家收了物件…… 温如婉一脸坦然无畏,被他指着也毫不畏惧,身子微动,甚至要上前。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最清楚。齐小世子,请移履,让道。” 齐浥尘鬼使神差听了她的,侧身让她过去,墨钰涵被温如婉扯着手离开,还有些依依不舍,扭过头去看他。 齐浥尘惊觉自己方才不对劲,又追上前两步,把人拦下来。 “你现在究竟在装什么?” 他疑惑道:“温如婉,你不觉得你玩得有些过了吗?先是参加太子妃的选拔,又对我一副恶劣的态度。” “你转变这么快,以为我会相信?我奉劝你一句,别用些低劣的手段企图勾起我对你的兴趣。我此生,绝无可能对你动心。” “且不说太子妃的位置你够不上,连世子妃的位置,你也是妄想。日后,你还是安分守己一些,乖乖待在闺房中等人上门提亲吧。” “出了这样的丑事,整个京城上下,谁愿意娶你?你以为自己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本吗?可笑。” 他面目丑陋得可怕。 温如婉恨不得掐死上辈子的自己,自戳双目,瞧瞧,她从前苦苦追求的,是个什么脏东西啊? 她没打算跟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争辩。 那没有任何意义。 可她的沉默,让齐浥尘心中得到了舒爽,以为是自己赢了。 “我愿意娶。” 一道清朗的嗓音,干干净净的,从喧嚣人群中传来,他缓步上前,走到温如婉面前,与齐浥尘对立而站。 顾淮身穿青色长袍,长身玉立,清俊的脸上带着谦和温润的笑意,一举一动皆有清正端雅的君子之风。 “温二姑娘,我听闻你今日受委屈了。” 顾淮记得她小时候就喜欢吃甜口的东西,便给她带了一小包,当着齐浥尘的面给她。 “希望你能尽快走出不好的情绪,不要过于伤怀,一切总会过去的。” 温如婉原本,情绪已经平复,禁不住他的关心,竟然红了眼眶,手里握着他给的东西,带着几分哭腔道:“多谢顾公子。” 齐浥尘不可置信,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说什么?” 顾淮坚定道:“倘若无人愿意迎娶温姑娘,我愿将其视作珍宝,迎娶她。” 他没有将两人之间定了娃娃亲的事情说出口。 没有考取状元之前,他绝对不会用过往的旧约定,给温如婉丝毫的压力。 温如婉心口微悸,看着顾淮的侧脸,敛下眼帘。 他是个很好的人…… 可她,天生就是个贪心的,情情爱爱已经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了。 年轻的躯壳当中,住着的是成熟的灵魂。 她要权势。 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顾公子,你维护我,我很感激,但是这样的话,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齐浥尘噗嗤一笑:“你看看你啊,上赶着讨到什么好了?她瞧不上你。” “我瞧不上的人是你。” 温如婉当即调转了话锋,“顾公子品行高洁,为人正直,满腹才华,惊才绝艳,是我配不上他。” 顾淮的心脏似乎被人高高捧起来,有些飘飘然,看着温如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光芒。 齐浥尘简直被气笑了。 “温如婉,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很矛盾吗?从前上赶着向我示好的人是你,现在贬低我的人也是你。” 温如婉:“人心易变,齐小世子还真是拿一刻当做永远了?家里的铜镜莫不是不好用,才叫齐小世子看不清自己。” 她忍不住转向墨钰涵,戏谑道:“你知道下一回送礼,送何物能送到他心坎上了吧?” 墨钰涵都觉得有些丢人,她方才听着齐浥尘贬低温如婉说出来的那些话。 拳头都硬了。 好像她喜欢的人,并不是她脑海中的高风亮节,清风明月。 实则,是一滩烂臭的污泥。 齐浥尘:“你还真是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何时!” 他不相信,就温如婉先前的疯狂,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平静下来的。 她如今的模样,绝对是装出来的! 齐浥尘被气走,墨钰涵心里有些失落,捂着心口看向温如婉。 “我有些明白你为何会变心了。” 温如婉用小指勾了一下她的下巴,“早日看清他吧。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绝不会轻易动摇,那就慢慢来。” 年纪小的姑娘,总是对心中的爱人进行无限美化,又心甘情愿沉溺于情爱当中,有些幼稚。 墨钰涵胸口发堵,也不想跟着她去温家吃饭了。 “温如婉,我先回去了。” 温如婉明白她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点点头:“好,你若有事寻我,直接来清雅轩。” 她离去。 便只剩下顾淮与温如婉两人,并肩而行。 “顾公子,春闱快要到了,你还耽误时间来宽慰我,我实在是良心不安。” 顾淮一派轻松,“无碍,日日沉溺于书卷当中疲乏劳累,托了温姑娘的福,我才能容许自己放松一二。” 温如婉明白他对自己有着不寻常的情谊。 可她想要的真心,不是他的。 “公子对此次春闱可有信心?” 其实她完全是多问了一嘴,上一世的顾淮是新科状元郎,这一世也应当不会有任何变化。 顾淮比较谦虚,含蓄一笑:“不敢托大,唯有半数把握。” 温如婉也客气道:“预祝顾公子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 “啪!” 东宫内的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了一地,不敢抬头看。 面对墨凌煜莫名其妙的怒火,无所适从,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跪着回话的暗卫,脑袋都被砸出了血窟窿,身体微微抽搐着,面色苍白。 墨凌煜胸口起伏不定,强自压住怒火,下颌线紧绷。 “她,当真那么欣赏顾淮?” 第67章 口是心非 什么品行高洁,为人正直,满腹才华,惊才绝艳…… 墨凌煜派人跟着她,是想确保她安全回到温家,免得路上遇上找事的人,闹得不愉快,起争执。 却听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夸赞顾淮,她的那位定过亲事的“未婚夫”。 被派去的暗卫没抬头,声线略颤。 “殿下,可要继续跟着?” 墨凌煜冷笑,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必。她自有人相送,是孤多余了。” 他挥退了底下人。 长忠犹豫不定,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殿下,消消气。” 墨凌煜侧目看向他,极为不悦,“孤,并未动气。长忠,你妄自揣度孤,失了规矩。” 这还不叫生气? 叫什么? 长忠把腰弯的更低了,“殿下恕罪。” 墨凌煜心烦意乱,“你去将顾淮参加秋闱的试卷调来,孤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是真的满腹才华,还是个花架子,空草包。” 长忠:“……” 倘若不是心有芥蒂,为何要关注一个完全不相干之人。 殿下口是心非,他也不是个傻子啊。 “是。” *** 温府。 顾淮将温如婉送到府门处,“温姑娘,我先回去了。” “好,多谢顾公子相送。” 顾淮连温家的门都没有入,他们之间毕竟还没有切实的身份在,随意出入温家,指不定会落了旁人的口舌。 他极为规矩,除了方才为温如婉出头,而说出口的那句话,从未有任何逾越。 温如婉跟他待在一起,也不觉得累人。 等他的背影消失,她才入了府门,耳旁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嗓音。 “哟,这不是把温家脸面给丢没了的二姑娘吗?” 温如玥早早便在府门等候了。 就等着温如婉吃瘪回府,好好羞辱她一番。整个京城上下都传遍了。 温家二小姐从前被齐小世子拒绝,如今的太子妃之位,原本都要唾手可得了,却被太子殿下亲自踹下来。 颜面尽失。 命里就不配嫁一个顶好的郎君,可惜心比天高。 温如婉早就料想到回府之后,等待自己的,少不了冷嘲热讽。 尤其是温如玥,她惯来与自己不对付。 “姐姐,我并未犯错,何来将温家脸面丢尽了一说?” 温如玥双手环抱,下巴扬起来,“你被太子殿下亲自拒婚,还不够丢人吗?你想再怎么丢人?” 温如婉不卑不亢:“姐姐,我无非是没有选上太子妃罢了。今日,参加选拔的姑娘,无一人被选上,难不成大家都丢尽了脸?” 温如玥咬紧后槽牙,“你不一样!你被皇后娘娘选出来,又被太子殿下推拒!” 温如婉轻笑,“那不是应该证明我比起旁人更加适合当太子妃,让皇后娘娘另眼相看了吗?这……难道不算是好事?” 她三两句话,把原本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化解为了皇后对自己的欣赏。 被太子所不喜又如何,皇后娘娘挑中的太子妃是自己啊。 不光耀吗? 温如玥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是啊,能被皇后娘娘选上,是难得的殊荣……满场贵女,唯有温如婉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那又如何!皇后娘娘喜欢你,太子殿下又不喜欢!” 是替太子殿下选妃,又不是替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啊。 温如婉落落大方,“姐姐,做人不能太贪心,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喜欢已是不易,怎能奢求过多?何况婚姻之事,不能强求。” “婉儿说的对。” 下面人来报,说二小姐在府门被大小姐拦下了。 温才照听到消息,便赶过来,生怕她们两姐妹之间会掐架,这才叫温家失了脸面。 “没有被选上不是什么大事,婉儿,我以为你会伤心难过,却没想到你会有这番见识,没有委屈不满。” 温如婉颔首示意,“父亲。” 温如玥脸上不爽,“不管如何,以后你想说个好夫家可不容易了。被殿下拒了婚,你以为你还能嫁入什么高门大户吗?” 只要一想到温如婉日后下嫁,过得不如她,她心里便极为舒适。 温如婉眸色一暗,“姻缘天定,姐姐还是不要日日将姻缘之事挂在口中了,免得让外人以为我们温家姑娘,恨嫁。” 高门大户?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少啊。 倘若不能嫁给墨凌煜,成为太子妃,她倒不如选择下嫁给顾淮,少些烦恼…… 温才照点点头:“是啊 ,玥儿,姑娘家家要矜持,以后要慎言呐。” 温如玥气得一跺脚。 “反正不管怎么样,父亲你都偏心温如婉!觉得她就是对的!我就是错的!” 说完,她抹泪走了。 温才照愕然,他……怎么就偏心婉儿了? 分明是婉儿说的对,他才会更加倾向于赞成她的说法啊。 温如婉:“父亲,姐姐近日来情绪不好,不如去安慰一番,开解姐姐吧。” 温才照叹气:“你总是比你姐姐更能体谅人,婉儿,回去歇着吧,外面就算是塌了天,你也不必理会。” “只要我们不犯错,谁的抹黑都没用。父亲总会护着你们两姐妹的。” 温如婉敛下眼帘,微微下蹲,“多谢父亲。” 温才照虚虚扶了她一把,“一家人,何须言谢。” *** 时间过得很快,晃眼便到了春闱这一日。 考场外,不少达官贵人前来相送自己族中的学子。 顾淮在京城内举目无亲,温才照便领着温家人前去送他。 温如婉也跟着来了,她今日的打扮格外朴素,藏在人群中唯有一张白净的小脸扎眼,她递给顾淮一个小香包。 “顾公子,这物件是我亲自去青龙寺替你求的,祝你一举夺魁。” 她身旁的百灵垂下头…… 那物件分明是叫下人随便去拿了一道回来,小姐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她倘若不是知道内情,都要被她给骗了。 顾淮分外珍视地接过,脸上带着笑意,“多谢婉妹妹。”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一称呼了。 今日,任性一回又如何? 温如婉小脸微红,没有答话,温才照替她说了。 “你好好考啊,温家与你之间的约定,绝对作数。” 第68章 春闱放榜,榜下捉婿可热闹 顾淮眼神中怀有希冀,“多谢温叔信任。我定然不辜负您的期望。” “太子殿下到!” 所有人皆有些不明所以,回过头,齐齐望向一个方向,见到墨凌煜,又哗啦啦地跪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墨凌煜随意地抬了手,眼神落在温如婉和顾淮之间一瞬,便冷冷收回。 “平身。” 起身后的众人皆是不解,春闱,殿下怎会过来? 墨凌煜也是一时兴起,主考官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扶着官帽小跑过来。 “下官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 “无妨。” 墨凌煜被恭恭敬敬地迎去一旁,落座,很快便有人上前,给他准备好了茶水糕点,没敢有一丝懈怠。 隔着人群,他与温如婉对视,移开目光后自顾自喝着茶。 温如婉却觉得他……特意跑来春闱的考场喝茶,也是奇怪。 她没继续管他,看着顾淮道:“顾哥哥,不要紧张。” 顾淮心跳漏了一拍,继而疯狂跳动起来,像是要把之前漏的翻倍补起来。 他耳根微红,“好。” 坐在一旁喝茶的墨凌煜手指收拢,抓着茶杯的力气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他眸底酝酿着寒意。 顾淮没有继续和温家人说话,他即将入考场,验身之时,腰间佩戴的小香囊并没有被收走,刚松了口气。 却听见一直没说话的太子殿下道:“与考试无关的物品,不得带入。” 主考官又小跑过来,看看墨凌煜,又看看顾淮,“这位考生,请你自觉将无关的东西交出来,等你考完,自然会还给你。” 顾淮:“我并未携带与考试无关的用品,请主考官明鉴。” 主考官膝盖都软了。 太子殿下在这!他眼睛瞎了吗!还敢让他明鉴! 他咽了口水,“你再不交出来,便搜身了。” 顾淮拧眉,迟迟没动。 温才照见他还没顺利进去,便凑过去看情况。 温如婉不想凑到墨凌煜面前去露脸,便上了马车,小指撩起帘子观察。 顾淮终究是被底下人搜了一遍,没发现他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主考官大汗淋漓,“殿下……你看这……他……” 墨凌煜抬手,虚虚指向顾淮的腰际,“取下。” 主考官五步化作三步,一把薅下来,打开查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结果就是普通的安神香料。 顾淮面色沉下去,“此物,并没有明文规定过不能带入其中吧?” 他都看见了旁人也有带进去的,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可他很在意,因为这是温如婉给他的东西。 主考官一时间有些为难,偷偷观察墨凌煜的脸色,继而道:“你放心,等你考完,此物会还给你。” 顾淮还想再争辩两句,温才照道:“贤侄,莫要犯倔!” 万一冲撞了太子殿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一个读书人,怎么能与殿下对抗? 糊涂啊糊涂。 顾淮只好咽下这口气,拱了拱手,“还请细心保管,此物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交代完,他才入了考场。 主考官手里拿着那香囊,原本想叫人收起来,等他出考场再还给他,却听见墨凌煜道:“拿来给孤瞧瞧。” 一个小香包而已。 主考官双手奉上,墨凌煜却没有接手,仅瞧了眼便作罢。 “行了,你替那位考生收着吧,勿要弄丢。” 最后四个字,意味深长。 墨凌煜起身,拂袖之后离去,来匆匆,去匆匆,像是随便走了个过场一般。 长忠跟在他身后。 “毁了去。” 长忠当即明白,要毁去的是何物,为了个不值钱的小香包,惹得殿下不悦,看来顾淮与温二小姐的娃娃亲,极有可能成不了。 殿下这别扭的性子,不好说啊。 *** 春闱结束后,很快放了榜出来。 顾淮的名字,在第一位。 “中了会元!公子,高中会元了!” 榜下捉婿的高门大户不在少数,听见顾淮身边的小厮喧嚷,直接围了上去。 “公子可有婚配,小女容色倾城……” “顾公子是吧,我家有一女,那是才貌双全,与公子甚是登对啊!” “我有三女,公子可做选择!” 顾淮被团团围住,想出来都难,“多谢各位大人的好意,只是小生心有所属,与各位令爱无缘。” “狗屁无缘,你莫不是看不上我家姑娘?” 听他拒绝,一些人的心中便极为不满。 顾淮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有些狼狈,却见温家的马车停在外围,他心念一动,以为是…… “顾公子,老爷吩咐我来接你去温家,替你开了庆功宴。” 哦,她没来。 顾淮没有推拒,当着众人的面上了温家的马车。 “温家的高枝,他确实攀得好啊。” “温家两位姑娘,温大人舍得将嫡女许配给穷书生?至多不过是那庶女罢了。” “瞧不上我家姑娘也就算了,他上赶着娶一个庶女,这不是看中了温太师能够给予他的帮扶吗?还说读书人最为高风亮节,可笑。” 众说纷纭。 到了温家,顾淮下车,被下人恭敬地迎进去。 温才照爽朗大笑,热情上前,“贤侄,恭贺你高中会元呐!再有一轮殿试,便能见真章了!” 会元的魁首,极有可能成为状元郎。 他的婉儿,或许真要花落顾家了。 顾淮拱手,谦虚道:“多谢温叔宴请,能夺得会元,是我侥幸。来日殿试,我定当全力以赴,不愿辜负您与婉……温姑娘的期望。” 温才照连连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欣赏之意。 “好啊,好,我心中也希望能将婉儿托付给你,你是个中正之人,值得信任。” 顾淮眼尾泛起柔和之意,“温叔谬赞了。” “哎,别干站着了,我已经命人去清雅轩请了婉儿过来。” “父亲。” 厅堂之外传来柔和的声音。 顾淮胸口一紧,转过身去,见到温如婉款款上前。 她欠了欠身,冲他展颜一笑。 “恭喜顾公子春闱夺魁,高中会元。” 顾淮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目光,似有愧疚:“我该说声抱歉。” 第69章 温家给顾淮弄庆功宴 “那日,你于考场之外赠予我的香囊,我不慎丢失……” 顾淮将东西上缴之后,原以为会有人好好收纳着,等他考完出来,立刻能去取回来。 谁知,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考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香囊,丢了便丢了,左右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让他放弃寻找。 顾淮不愿,自己一个人寻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 温如婉闻言,略微诧异后,浅笑嫣然,“没关系,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怎么会不重要?” 顾淮敛下眼帘喃喃道,似乎有些伤神。 那是他们长大之后,温如婉送他的第一件物品,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哪怕她不曾放在心上过,他依然……依然很想好好保存。 哪怕留作纪念。 可它偏是凭空丢了,任凭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温才照招呼着他们落座,“有话坐下来慢慢说,时间还长嘛。” 温如婉挨着他落座,顾淮则坐在她的对面,一张四方桌,只有一处还空着。 温如玥姗姗来迟,她头戴蝴蝶鎏金簪子,身穿浅紫色百迭裙,似是用心打扮过一番。 “父亲。” 温才照见她来了,“坐下吧。” 而后向顾淮介绍:“贤侄,这位是我的大姑娘。玥儿她长婉儿一岁,你们年岁相当,有话可聊,日后可以多多往来。” 顾淮没有盯着温如玥看,颔首点头,算是示意。 温如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像是顾家这样的人家 ,是她瞧不上的,即便春闱夺魁又如何,后面还有一场殿试,能不能成为状元还是未知数。 即便成了新科状元郎又如何,他家中无权无势,清贫如洗…… 她是不屑于低嫁的。 反倒是温如婉,她现在的处境,倒是很适合嫁给顾家的这位,再挑挑拣拣,怕是越找越差劲。 “这位便是我未来的妹夫啊,还真是仪表堂堂,样貌生得真好。” 她随口夸赞一句,不像是发自内心。 温才照:“玥儿,切不可胡说!” 两家尚未有正式的定亲,连庚帖也没有交换,八字还没有一撇,谈何妹夫不妹夫的,真是叫人躁得慌。 温如玥脸上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情绪,不屑道:“亲事不也是父亲给妹妹定下来的吗?难不成我们温家要毁约?” “先前,我们温家的名声便受了温如婉的影响,现在公然说要毁婚,怕是又要落人口舌,对我们温家不利啊。” 温如婉笑吟吟道:“什么毁婚不毁婚的,姐姐弄错了吧。我与顾公子之间,尚未有任何定数,姐姐这般为我的事情着急上火,何不分心在自己身上?” 谁需要她多管闲事了? 想嫁人自己嫁去,想找她的不愉快还是嫩了点。 温如玥白眼一翻,“我难道还需要愁嫁不出去吗?父亲总会为我相看一户好人家的。你嘛……有了个人愿意娶你,不容易,还是牢牢握住这姻缘吧。” 温如婉笑意逐渐僵在脸上,慢慢被委屈替代,没有继续与温如玥扯皮,垂着脑袋似乎真的被她的话伤到了。 顾淮见此,立刻为她说话。 “二小姐倘若愿意下嫁于我,是我之荣幸。不愿,也在情理之中。” “二小姐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亦是上佳,才情容貌在京城之中颇负盛名。还请大小姐口中留情,勿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二小姐。” 温如玥被他呛了一嘴,刚想要反驳…… 温才照接着道:“是啊,你身为姐姐,不要总是对妹妹怀有成见。都是一家人,说话怎么还夹枪带棒的?” 他是个文官,不是个傻子。 他完全听得出来温如玥那番话是在狠狠踩温如婉。 温如玥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三个,涨红着一张脸,赌气不肯再出声。 反正,不管如何,他们都只会护着温如婉那小贱人。 那小贱人…… 温如玥抬眸去看温如婉,却见她一脸挑衅地瞥了自己一眼,很快又换了一副柔弱表情,极为无辜。 看得她是目瞪口呆,恨不得掀桌子。 这个贱人! 惯会装腔作势,矫揉造作! 偏偏温才照和顾淮就像是瞎了眼一般,完全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变化。 “气死我了!” 她没忍住吼出声。 温才照瞪着她,“有客人在场,你究竟还要怎么闹?再不安分下来,你便给我去跪祠堂!” 她还说妹妹给家里抹黑了。 依着他的看法,婉儿要比她得体不少! 温才照差点要发脾气,镇住了温如玥,她现在无依无靠,不能像是从前那般肆无忌惮…… 温如玥低着脑袋,小声抽泣着。 眼泪拌饭。 其余三人都没管她,推杯换盏之间,谈笑自若。 “贤侄,日后我们可要多多往来,不能淡了情分。等你在京城安定下来,将你父亲也接来,与我一叙如何?” 顾淮欣然应允:“家父也很想与您会面。” “好好好。” 一顿饭还没吃完,又有人来访温府。 下人来报之时,温才照喝了点小酒,脑袋昏昏的,正在兴致上,宽袖一挥。 “不见!” 下一瞬,他便差点跪下去。 “温大人。” 墨凌煜一身暗黑织金蟒袍,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上位者的压迫感极强。 “这是不欢迎孤?” 温才照端着的酒杯不慎脱手,掉在地面咣当一声,他身子立刻动了。 满脸堆笑地上前拱手,他惊喜道:“太子殿下!” “殿下来访,臣未能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顾淮,温如婉和温如玥也没继续坐着,纷纷起身,站在一排齐齐向他行礼。 “太子殿下万福。” 墨凌煜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在温如婉身上微顿,继而移开,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温才照不好叫墨凌煜看着他们吃,更不好见人上门来,还不好生招待。 他立刻给墨凌煜腾位置。 “殿下来此,正是巧了,不如一同用上一顿便饭?” 只要墨凌煜赏脸,点头,温才照立刻能让厨房爆炒一桌上来。 墨凌煜显然没有用膳的胃口。 他面色沉寂,冷声道:“温大人不必客气,孤来此,是为了寻人。” 第70章 墨凌煜欺负顾淮 寻……寻人? 温才照僵硬地回头,一一看过身后三个小辈的脸,寻谁啊? 温如婉有些紧张,她不确定墨凌煜是不是要找她秋后算账。 她做的那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倘若他真要追究起来,也能剥了她一层皮…… 墨凌煜见她绷着一张脸,似乎有些害怕,不由起了些许兴致。 她还会怕啊?真是难得一见。 “顾淮。” 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见她肩膀明显放松了。 看来,她还真是不怕自己会对顾淮如何,想来……是她不大在意自己的“未婚夫”。 墨凌煜眉眼间的冷峻之色浅淡半分,似乎情绪有所好转。 顾淮上前,“不知殿下找我有何要事?” 墨凌煜见他不卑不亢,一派清正之风,“春闱夺魁,你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父皇指名点姓,想要提前见你,命你即刻动身。” 温才照眸光大亮,能在殿试之前见到皇上,那可是无上殊荣啊! 他都替顾淮激动一番。 顾淮却没什么表情,“殿下,可否容我用完这一餐饭?” 急,也不必急得不让吃饭吧? 墨凌煜:“否。” 温才照肘击顾淮,低声道:“机会来之不易,不可耽搁,你速速去。” 顾淮没办法,只好跟着墨凌煜走。 长忠宽慰他,“御膳房断然不会饿着公子,请公子放心前往。” 顾淮:“……” 他是怕挨饿吗? 等把人都送走,温才照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皇上想要见顾淮,随便差使一个公公前来宣旨,也是行得通的,何须劳烦太子殿下亲自走上这一趟? 而且,殿下又怎会知晓,顾淮人在他温府? 疑点逐渐浮现出来,温才照不愿多想…… 不论如何,殿下总有自己的决策,他身为臣子,顺服即可,能让顾淮尽快面圣,也是好事一桩。 *** 入了宫墙,墨凌煜的太子仪仗一早在那处等候。 长忠:“压轿!” 墨凌煜长腿一迈,压根用不着他们多此一举,稳稳落座,略微整理了一番黑色蟒袍,便斜靠着扶手,单手撑着脑袋阖目小憩。 顾淮没有此番待遇,只能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走着。 一开始,他还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 直到日头往西边挪了不少,顾淮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好似绕着宫闱兜兜转转几圈…… 他有些吃不消,便刻意地开始记了宫殿的名字。 他没猜错! 就是在兜圈子!! 而墨凌煜悠闲自如,一旁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他用的茶水吃食。 他慵懒地半倚着,压根没关注后面的人死活。 顾淮浑身都出了一身汗,现在是早春时节,温度不高……但是走了两三个时辰下来,铁人都觉得腰酸背痛。 他一双腿微微打颤,无力伸手,“殿下……” 长忠察觉到他吃不消,别说这日日苦读的公子哥了,他一个侍奉人的太监,都觉得很难受。 “殿下,顾公子有话要说。” 墨凌煜微微动了一动,“让他上前来。” 顾淮脚下一个踉跄,好歹是扶着了宫墙带没有当众摔倒。 他挪着步子,慢慢上前去,对墨凌煜的怨气也迭起,“殿下,何故要耍我?为何不直接带我前去面圣?” 他敢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太子殿下说话,长忠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墨凌煜指节修长,摁在眉心处揉了揉,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孤不慎沉睡过去,长忠,你为何不叫醒孤?” 长忠:“……” 顾淮哪里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托词而已,没有太子殿下下令,这群人敢带着他转来转去? 故意消磨人? 他一口气闷着,想出也出不了。 “殿下,既如此,我们便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立刻前去吧。” 墨凌煜调整坐姿,端正起来,“天色渐晚,孤累了。不若改日。” 顾淮:“???” 他累了? 坐在精美软轿上,连日头都不曾晒到,身边还有人伺候着,茶水都一应俱全,他说他累了?! 顾淮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殿下何必戏耍我。” 墨凌煜沉着脸没说话。 长忠极有眼色地替他说了,“太子殿下对你,即便是戏耍,那也是你的荣幸,顾公子还是别不识抬举,免得惹恼殿下。” 顾淮从未受过此种屈辱,脖子都气得泛红。 “难道上位者便能随意欺辱弱者吗?” 墨凌煜厉声道:“弱者?你可有半分弱者的自觉?” “你同孤言语之时,合该跪着。你质问孤,孤没有治你大不敬之罪,已是宽宏大量。”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侍从便按住了顾淮的肩膀,想把他摁下去。 顾淮拼命挣扎,恼色顿现,“放开我!放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 墨凌煜语气染上半分笑意,轻飘飘道:“春闱魁首, 来日入朝为官,哪里是你们能够得罪得起的?还不快点松开他。” 顾淮被松开,眼神却恨恨地瞪着墨凌煜。 一切都是他的示意罢了! 装什么好人! 墨凌煜没耐心了,“顾淮,需要孤送你出宫吗?” “我要见皇上!” 顾淮恨不得立刻在皇上面前,告他一状,身为储君,却言行无状! 利用权势欺压弱小! 墨凌煜微微点了头,“好,长忠,送他去吧。孤乏了,回东宫。” 随便顾淮怎么折腾,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 墨凌煜见到那榜单上,顾淮的名字位于榜首之时,便不高兴了。 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偏生不希望顾淮能够步步高升,能够春风得意。 暗卫来报,说顾淮上了温家的马车,他心中气郁更甚。 皇上又召他过去,对顾淮大肆夸赞了一番,墨凌煜便借着由头,说让顾淮提前入宫面圣。 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可皇上也没拒绝他的提议。 这才有了后面墨凌煜直接去往温家,把正在用膳的顾淮带入宫的事情。 至于后面的刻意磋磨,完全是墨凌煜一时兴起而为之…… “顾公子,请吧。” 长忠伸手示意。 顾淮一瘸一拐上前,像是把脚底都磨出血泡来了。 墨凌煜眼中玩味更甚,“书呆子罢了,这体质竟不如……” 他摇摇头。 废物啊。 真是废物。 第71章 殿下并非全然没有动心 清雅轩。 温如婉坐在梳妆台前,百灵替她往发丝上涂抹香油,在掌心搓热后再缓慢按压上去,可使发丝如绸缎般顺滑。 “小姐,我倒是觉得顾公子人还挺不错的。你……不一定非要喜欢太子殿下吧。” 温如婉的手也没闲着,挖了润肤膏往手背上涂抹,整个人都香气扑鼻。 “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她像是入了戏一般,面对百灵,也没有什么都往外说。 “我偏生,对殿下钟情,旁人已然无法再入我眼了。” 百灵替她着急,“可太子殿下对小姐无意,当众拒了婚,日后与小姐断然没有一丝可能啊,小姐若不趁早将一颗心收回来……” “少不得要在感情中受苦。从前是齐家小世子,眼下是更难攀折的太子殿下,小姐为何不试着喜欢,对自己有意之人呢?” 换做是她,肯定就选顾淮了。 哪里还会折腾着,去两个没瞧上自己的人跟前受委屈。 温如婉唇角上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回到了最好的年华,凭什么要想着低嫁? “百灵,你真的觉得殿下对我,毫无男女之情吗?” 百灵重重点头,“太子殿下当众让小姐难堪,完全没有顾及到小姐的心情,我这些日子听着外面对小姐的议论,都气愤不已!” “小姐是多么好的姑娘啊,结果……总是不被珍惜!回头,我一定要替小姐去姻缘庙中拜一拜神仙,让他们保佑小姐顺遂。” 温如婉眼尾上翘,颇为玩味,“我倒是觉得……殿下并非全然没有动心。” 她做的事情,不可谓不过分,甚至是玩弄了墨凌煜。 可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外人一概不知,必然是有墨凌煜的示意,消息才被封锁得极好。 相比起拒婚的丑闻,她设计太子殿下的事情要严重得多。 偏生……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百灵不懂她的想法,皱着一张小脸,苦恼道: “小姐,你又是从何得出的结论呐?” “当初追齐小世子之时,小姐便说他对自己也有意,后来呢,齐小世子只会羞辱小姐,完全不符合小姐自己的推断。” “没有一次猜得准,小姐还是少想吧,晚上睡个好觉才是正儿八经的。” 温如婉梗住喉咙,竟然无法反驳。 时隔久远,她也分不清自己当时是过于自信,还是脑子犯了糊涂。 可现在,她很清醒。 “百灵,太子殿下和齐浥尘不一样。” 百灵捏着桃木梳,替她梳头,“都是男子,有何不一样?” 温如婉不好细说究竟如何。 她便换了种说法:“那日得知我被殿下拒婚,齐浥尘便迫不及待来看我笑话了。此事若是换了殿下,绝对不会。” 百灵语塞,淡淡道:“小姐还是在美化太子殿下。”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般笃定,也是没有依据。 温如婉接着道:“那日,春闱考场之外,殿下来了,可他只做了两件事。” 百灵好奇,“哪两件?” 温如婉伸出一根手指,“喝茶。” 她脸上笑意愈发灿烂,又伸出一根,“缴了我赠予顾淮的香囊。” “美名其曰是不允许带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入考场,可在顾淮之前的学子,也有人带了乞求顺遂的吉祥物,却没人管。” “我猜测,殿下心里应当是有些醋了。” 依着她上一世的经验来看,男人一切的莫名其妙,其实都有理有据。 百灵觉得很牵强,“小姐,你这是……安慰自己吗?” 如果是的话,她还是不要反驳了。 顺着小姐的话说,让小姐高兴高兴也成。 温如婉却很笃定,“百灵,你想啊,那香囊为何无缘无故弄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能接触到那物件的人,必定是官家的人。” “丢得不寻常,很不寻常。” 百灵脸颊鼓起来,苦思冥想,摇摇头,“丢东西的事情也常有吧,小姐不是也时常丢了东西嘛。” 温如婉:“……” 讲不通啊。 她叹了口气,“可那儿,不是寻常地方,是贡院。” 贡院,寻常人都不得随意靠近的地方。 私密性极其高,又有层层把守…… 百灵还是不认同,“小姐啊,时辰到了,睡美容觉吧。” 温如婉日日都早睡,为了使得皮肤白皙亮堂,她从不熬大夜。 今日也不例外。 等她躺下后,百灵替她盖好蚕丝被,细细掖着,继而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房门吱哑一声,便没了动静。 温如婉其实觉得,今日墨凌煜赶着午膳时间过来把顾淮带走,也很不寻常。 谁来不成,还非要他亲自来。 再者,皇上为何会提前召见顾淮?上一世,她也并未听闻顾淮在殿试之前提前面圣的消息。 脑中思绪纷飞,她睡不着。 殿试时节点,落在三月末或四月初,已经不远了。 等顾淮成了新科状元郎,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不想嫁。 不想嫁啊。 她翻了个身,左思右想,还是不想嫁。 温如婉坐起身来,眸底闪过亮光,或许齐浥尘那斯,说得有些许用处。 欲擒故纵,欲擒故纵…… 他总觉得她在对他耍手段,是故意冷着他去贴了旁人。 何不让墨凌煜也有此感? 倘若他急了,那便是他对自己有情意,不会眼见着她嫁给顾淮。 倘若没有……这段时间,温如婉也能再替自己另做筹谋。 男人,不都一样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上赶着去的不珍惜。 想通过后,温如婉很快便睡过去了。 *** 次日,宫内送来请柬,皇后娘娘发出的。 三月三,上巳节。 皇后娘娘要在宫外别苑,宴请世家公子小姐。请了不少人去,比上次替太子殿下选妃还更多。 温如婉和温如玥,都在受邀之列。 顾淮,竟不知怎的,也受邀了。 他原本想推拒,安心准备殿试,可温如婉会去,他便收下了请柬。 温如婉早前便知三月三,上巳节,皇后娘娘会举办一场宴会。 受邀之人,都是到了婚嫁年纪的世家后辈。 让他们相看,若有当场看对眼的,皇后娘娘兴致高涨之时,也能下旨成就一段佳缘。 上一世,温如婉满心满眼都是齐浥尘,便巴巴地贴过去…… 热脸贴冷屁股。 第72章 不是三个男人是四个,头疼。 温如婉光是回想到那场景,便浑身一颤,恶心,太恶心了。 齐浥尘这个贱男人,能离多远便多远吧。 顾淮,去。 墨凌煜呢?他去不去? 三个与自己有纠葛的男人凑在一处,不知会是什么场景。 她竟然有些心虚…… 白驹过隙,等到了那日,温如婉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苏承泽竟然也在! 他还拉着自己,说替她看看身体里是否还有余毒,这阵子调养效果如何。 温如婉没脸推拒,“有劳苏大人。” 苏承泽面容温和,冲她淡淡地笑着,像是吹过来一阵徐徐微风。 “不必客气,我对任何一个病人都负责到底。” 顾淮是同她一起过来的,苏承泽在旁边给她看诊,他也没离开半步。 看着苏承泽的手搭在温如婉的手腕瞬间,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没说什么。 齐浥尘被墨钰涵拉着看什么新奇宝贝,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见到温如婉坐在那儿,脚步也诚实地迈过去了。 “旁人都是来宴饮作乐,温二小姐,竟是来看病的?温府请不动太医院的人,还需要到这儿来看吗?” 他一说话,便是满口讽刺。 温如婉拧眉,尚未回怼,苏承泽便替她回了。 “齐小世子,温二小姐她身子无恙,请世子嘴下留情。至于温府,鄙人倒是常常奉太子殿下之命,前去替温二小姐看诊。” “温二小姐于太子殿下有恩,人尽皆知。齐小世子,还是放客气一些为好。” 齐浥尘嗤笑:“人尽皆知的事情,不是温如婉被太子殿下拒婚吗?难不成温家还要挟恩图报?希望殿下,纳了温如婉,以作报答?” 顾淮听不下去了,指着齐浥尘,“你休要血口喷人!” 齐浥尘的身份与顾淮云泥之别,他被指着,身旁的人便要上去收拾顾淮。 “竟敢对世子不敬!” “一个穷书生罢了,能有幸参加宴会是皇后娘娘赏脸,你敢闹事!” 闹事? 谁先挑事? 温如婉挡在顾淮身前,“住手。” 顾淮一个男人,被她护着实在是有些羞耻,便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有事冲我来,我不信这天底下没王法了!” 他好歹是春闱魁首,那些人也只敢吓吓他,继而老实护着齐浥尘。 墨钰涵见这边起了动静,也小跑过来,看见被三个男人围着的温如婉,她蹿过去拉着她的手臂。低声道:“怎么了?” 温如婉有些生气,便没考虑太多,“你的齐哥哥仗势欺人了。” 墨钰涵:“……” 什么你的我的。 她刚才也受了冷落啊。 齐浥尘见顾淮碰了温如婉,心里别别扭扭,就是不得劲。 她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她? 她不是喜欢他吗? “温如婉,你现在站过来,我能赏脸应你一回邀。之前,你几次三番,约我去茶楼听新戏,我拒了。刚好本世子这几日有时间,你老实过来,离顾淮远点,我明日便陪你去听一回新戏。” 墨钰涵的心简直哇凉,她耳朵是不是坏了? 温如婉:“齐小世子未免太给自己脸了。我何时邀请过?即便从前邀请过,那也是一些陈年往事,你现在翻出来,是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齐浥尘被她下了面子。 “你的那些请帖!我可都还留着呢!要不要我找人翻出来,念一念,让大家都听听!我有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自有众人评判!” 温如婉轻笑,风轻云淡道:“伪造还不容易吗?齐小世子,你这个人,矛盾复杂,你伪造一堆我给你的信件,莫不是臆想我能喜欢你啊?” 臆想? 分明是事实! 齐浥尘脸色有些红,“很多人都知道你喜欢我,你现在还遮掩什么?” “谁知道?” 温如婉反问他,走近一步,回头看着苏承泽,“你知道吗?” 苏承泽摇头。 她又问顾淮,“你知道吗?” 顾淮又摇头。 最后,她问墨钰涵,“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吧。” 墨钰涵很有身为她好姐妹的自觉,重重点头,大声道:“我当然知道!” 四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竟有了些压力。 她咬咬唇瓣,想到墨凌煜的态度,她不想让温如婉失了颜面。 “反正不是齐哥哥!” 墨钰涵豁出去一般,“因为,我喜欢齐哥哥!温如婉是我好友,她绝对做不出跟我抢人的事情!” 她当场就这么认下来了。 不过,即使她不认,在场之人都看得出来郡主对谁热情,像是跟屁虫一样。 齐浥尘差点僵化在原地,“你胡说什么啊?” 衡阳郡主倘若去讨个赐婚旨意下来,他就算是不想娶,也必须娶了! 墨钰涵:“我说我喜欢你啊。” “住口!” 齐浥尘简直要在这地方待不下去了,他有些害怕,可墨钰涵对他来说,又没有任何威慑力。 他从来没真的把她当做郡主看待,而是跟温如婉一般无二的追求者。 “以后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墨钰涵很少被除了墨凌煜以外的人凶,当即眼眶里就有泪水打转。 “齐哥哥……” 齐浥尘退一步,“我们还是划清界限吧。衡阳郡主,我高攀不起你。” 墨钰涵想追,被温如婉拉住手腕。 温如婉朗声道:“说得对,你压根就不配。日后,还请你对郡主放尊重一些。” 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齐浥尘这个贱男人!普通又自信,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 墨钰涵当场就忍不住哭出来,又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流眼泪,抬手擦拭,眼睛旁边的妆都花了。 她是勇敢示爱,不是没有自尊心,也不是听不懂齐浥尘的话。 “衡阳。” 一道威严且疏离的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那人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冷漠,剑眉秀目,眸似深潭,薄唇紧抿,望过来的目光令人胆寒。 墨凌煜卓然而立,众人齐齐下跪,“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没理会,径直上前。 站在墨钰涵的面前,把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都挡了。 “殿前失仪,你自行前去整理。此处,交由孤来处理。” 第73章 齐浥尘挨打,她看戏 墨钰涵懂得墨凌煜是在维护自己的颜面,她即便先前对他有再多不满,眼下,也觉得皇叔身影伟岸。 她强忍泪水,规矩地欠身行礼。 “是,皇叔。” 墨凌煜的到来,让方才还喧哗的场面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没人再敢胡言乱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衡阳郡主离开,也没谁敢露出丝毫的嘲笑之意,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生怕惹得太子殿下不快。 齐浥尘也有些忐忑,太子殿下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沉稳威严的长辈,随时能压制他。 “齐家世子?” 墨凌煜先发制人。 齐浥尘即便想装死,眼下也做不到了,他恭敬地拱手,“殿下,正是我。” 墨凌煜光是站在那儿,压迫感便很强。 让人无法忽视,只能生生承受。 “大不敬。” 长忠一抬手, 身后跟着的侍卫立刻围上前,把齐浥尘抓住,摁住他的肩膀,不容许他挣扎。 齐浥尘慌乱无比,还想替自己辩驳两声,手臂上传来的痛不是假的。 他后背起了一层细密冷汗,“殿下! 我没有!” 墨凌煜压根就没想与他多说,这样的人,看了叫人恶心。 “杖责。” 他冷冽若寒霜的声音如碎冰砸下。 齐浥尘的脸都跟着白了,“殿下,我并未有丝毫不敬之意啊!还望殿下宽恕!我真的没有!” 他被当众施加杖责之刑,这屈辱,可比温如婉被拒婚,来得更加重。 一群人围过来,看齐家小世子的热闹,免不了低声议论两句。 温如婉即便未能听清那些人口中说的什么话,心里依旧痛快至极。 这贱男人,活该。 齐浥尘不愿屈服,还想着能够让墨凌煜宽恕。 “太子殿下!我对皇家没有任何不敬之意,不论是您还是郡主,我都十分尊敬,请殿下明鉴!恕罪!” 苏承泽都看不下去了,“尊敬?方才太子殿下未到场之时,齐世子你可没有少贬低郡主还有温二小姐吧。” “殿下要替郡主做主了,你才来喊冤枉,莫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的耳朵都聋了?还是说,觉得我们黑白不分?” 他一向温和待人,倒是头回在众人面前露出锋芒。 顾淮心里也有怨气。 哪怕他先前在墨凌煜手里吃过亏,现在也觉得他做得对。 齐浥尘这样的人,就该好好责罚。 顾淮:“齐世子,我们都听见了,你再如何抵赖都没有用。衡阳郡主的眼泪,也做不得假。有错,你就该认。” 齐浥尘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我究竟是哪错了?你们都说是我贬低了郡主,可我哪句话说得过分?” 他分明很给面子了! 至于温如婉,她从前就是个不要脸面的性子,给她脸也是白给。 温如婉冷冷道:“态度。你对衡阳郡主的态度,极其恶劣。在场之人有目共睹,齐浥尘,你一向骄傲自负,不可一世,于我也是百般羞辱。” “骄纵无礼,狂妄自大,践踏真心,虚伪以蛇,这才是真正的你。” “不论是我,还是郡主,对你曾有过分毫的好感,都是我们沾染上的污点。往后,还请你自重。” 她毫不避讳将曾经的事情搬出来讲。 哪怕她确实喜欢过齐浥尘又如何,那些都是过去式,像他这样不堪的人,只会让所有的人逐渐对他失望。 最终离他而去。 齐浥尘紧咬着后槽牙,被她这份话弄得羞燥又愤恨,无颜见人。 “我纵然有再多不好,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聒噪。” 墨凌煜眉心微动,面色一沉,长忠立刻会意,“还不把人拖去执行!” 再惹得这位主子不高兴,上巳节的宴会怕是要砸了。 殿下的脾气,底下做事的人又不是不知道。 齐浥尘猛地被人往后一拖,不知谁搬来的长凳,他整个身子都被按上去,四个人抓住他的手脚。 他不愿受此屈辱,还妄图挣扎。 “我不服!我不服!” 墨凌煜啧了一声,“堵上他的嘴。” 长忠手里没有东西能用上,温如婉立刻奉上自己的手帕,示意他能用这东西堵。 她一双秋眸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万千星河。 里面都是兴奋与期待,对齐浥尘的厌恶与恨,都是真真切切的。 长忠正欲接手,却被墨凌煜不悦的眸光烫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紧忙摆手,“不了不了,多谢温二小姐好意。” 齐浥尘:“……” 什么好意?! 去他娘的屁好意! 长忠直接脱了一只鞋下来,便要折叠着往齐浥尘嘴里塞。 在场之人皆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幕。 墨凌煜唇角上翘,似乎心情好了一些。 齐浥尘简直要炸了,疯狂扭动着脖子,“你敢这么侮辱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阉人!啊啊啊!” 他身份不低,而长忠只是个太监。 墨凌煜:“长忠,愣着作何?” 长忠得了示意,便不再犹豫,一手掐住齐浥尘的脖子,不容置喙地将鞋履塞入他口中。 齐浥尘的脖子受了禁锢,他再动弹,很有可能会被捏碎。 长忠……竟然有浑厚的内力。 惊恐的念头浮现。 他被口中的鞋履塞得恶心反胃,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 溢出来的几个音符,被堵了个完全。 长忠松开他,轻笑着,“齐小世子,好好受着吧。” 齐浥尘被恶心得翻白眼,几乎要晕死过去。 当身后的痛感传来,他叫都叫不出,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恨意翻涌。 周边围观的人,他通通在心里骂了个遍。 倘若能有反击的机会,他一定要血洗今日之耻! …… 长忠盯着侍卫打了十个大板,便做出手势,让他们先停下,继而恭敬地请示墨凌煜。 “殿下,可还要继续?今日毕竟是上巳节……” 或许要,留一些余地? 墨凌煜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双指搭着太阳穴,淡淡道:“继续” 齐浥尘又挨了十道板子,肉眼可见地脸色变差了,快要昏死过去一般。 墨凌煜身边跟着的侍卫,那可是一顶十的高手,内力十足。 他压根扛不住…… “煜儿!” 第74章 好吧好吧,她雨露均沾 “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急急上前,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齐浥尘,满脸愁容地皱眉,她不过是晚来了一会儿,墨凌煜又在惹事。 齐家的世子,也要给些薄面啊。 “全都收手!” 皇后娘娘的命令,墨凌煜身边的人还是会听。 松开齐浥尘后,他自己疼得起不来身,他们站到墨凌煜身后去。 皇后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太监立刻上前,把齐浥尘扶起来,顺便把塞嘴里的东西扯出。 他不动还好,动起来,真是疼的撕心裂肺,要人命了。 齐浥尘的生理眼泪都没忍住涌出来,一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可不光彩,他立刻抬手用袖子擦拭了一把。 眼眶还是红了,可怜兮兮的,又外露着一股子倔强的劲。 “谢皇后娘娘。” 皇后质问墨凌煜,“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管如何,也不该把齐家的世子摁着打板子吧,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不好看! 墨凌煜懒于出声,身旁的长忠免于让皇后娘娘陷入窘境,便替他答了。 “齐家小世子,对衡阳郡主不敬,太子殿下略施小戒。” 略施小戒? 打成这样还能叫做略施小戒? 皇后脸色很难看,“长忠,你也是伺候太子的老人了,怎么不帮着劝着点?” 长忠脖子缩了缩,不敢出声。 劝?谁敢劝?他的命只有一条啊。 皇后也没为难他,毕竟自己生的儿子,她也了解是个什么脾性。 她叹气道:“煜儿,今日的场面你非要大动干戈,不是要打我的脸吗?” 是她邀请世家贵子女过来赴宴。 而墨凌煜闹出这么大一处动静,她还得给他擦屁股,抚慰人心,免得让这些人受惊。 墨凌煜双手抓着扶手,忽而借力起身,懒洋洋的。 “母后言重了。普天之下,谁敢下您的面子?” 皇后:“……” 难不成他下她的面子还少吗? 上次给他选太子妃,他倒好,冲过来就说不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发什么神经,还是说闹脾气。 齐浥尘打圆场,“皇后娘娘,我没事,殿下也是一时气急,为郡主出气,才会对我下狠手。” 墨凌煜眉尾上挑,“孤,何曾下过狠手?” 打板子,不是闹着玩吗? 齐浥尘恨不得给自己这张嘴来一巴掌,他不该多言的。 皇后都不好怎么去说他了,一边是自己亲儿子,一边是齐家的世子。 她也不想过多说墨凌煜。 今日上巳节,她有意让他在诸位小女娘当中,挑一位合眼的出来。 太子妃的位置,尽早定下为好。 墨凌煜自己不上心,她当母亲的,难道也能像他一样,当个甩手掌柜? 那他真要孤独终老了。 “好了,一场小闹剧罢了。” 皇后抬手,“到此结束吧,大家各自入席。” 温如婉看了眼齐浥尘的惨状,唇角的笑意便压不住。 恶人自有恶人磨。 墨凌煜冷声:“齐浥尘,你还能坐得稳吗?不如,孤派人送你回去?” 齐浥尘的屁股痛得像是烂了。 他根本坐不得。 对上墨凌煜的眼神,他又硬着脾气,“多谢殿下关心,我还能撑住。” 墨凌煜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长忠,看来,还是打轻了。 下次记得再重一些,叫他昏死过去,抬走。 皇后体恤齐浥尘,吩咐道:“给齐家小世子多拿一些软乎的垫褥来。” 齐浥尘苦着脸,还得谢恩。 “多谢皇后娘娘。” 母子两人真是天差地别,一个恨不得打死他,一个又关照他。 墨凌煜于皇后身侧之位落座,余下的人也纷纷入席。 温如婉坐下后,顾淮和苏承泽,一左一右,就在她身旁坐下了。 苏承泽原是不敢再与她过分接触的,可他知晓了她被太子殿下拒婚之事,便以为墨凌煜对她无意了。 那他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两人都侧目冲她笑着,一道锐利的目光从高台之上也刺来。 温如婉坐立难安,捏着茶杯喝了一杯又一杯,对此有些无所适从。 时间长了,她适应了,便如鱼得水。 向顾淮敬茶,“顾哥哥,我预祝你来日殿试能够得到皇上赏识,从此仕途平顺安稳。” 顾淮略微一顿,便应声了,“多谢婉妹妹。” 什么哥哥妹妹的? 听了叫人恶心! 齐浥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屁股更疼了,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一旁的苏承泽有些失落,没有太子殿下,还有个顾家公子,好像……怎么都轮不上他。 正当他失落之时,温如婉转而看向他。 “苏大人,多谢你连日来对我的关照,若不是你,我如今的身子未必能够调养好。你对我的恩情,我记下了,敬你一杯。” 苏承泽慌乱之中不慎打翻一杯,撒在桌面上,他没顾得上,很快又倒满一杯,回敬温如婉。 “温二小姐客气了,行医治病是我的职责。谈到恩情,实在是有些大了。” 他一饮而尽。 齐浥尘心里有些吃味,捏着茶杯也灌了一杯下去,压一压心里的邪火。 喝茶多少缺了点滋味,他想喝酒。 身上的伤,又不宜喝酒,只能作罢。 温如婉笑意盈盈,不是同顾淮拉家常,就是和苏承泽说话。 皇后安排的小戏目上演之时,他们三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其乐融融,还互相交换身前的糕点品尝。 没有顾及太多。 皇后娘娘看的满眼都是柔和笑意。 她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想让这些男男女女都不要扭捏,大方结识。 促成良缘。 皇后侧目看了墨凌煜一眼,见他还是瘫着一张脸,半分笑意也无。 压根不是姑娘家会喜欢的模样。 “煜儿,你有没有瞧上哪家姑娘啊?今日来的小女娘,比你选妃那日还要更多。不如借此机会,你再好好瞧瞧看?” 墨凌煜目光从温如婉那边收回,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不少。 他对皇后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母后想替儿臣选妃的心思,还是收一收吧。前面已经有了温家小姐的例子在,难不成母后还想让儿臣,再拒一回?” 皇后:“……” 墨凌煜没再继续坐在她身边,黑着脸起身后,缓步走向温如婉所在的方位。 第75章 光顾着欺负她,忘了欺负你了。 温如婉与顾淮两人相谈甚欢,眼角余光瞥见墨凌煜的身影靠近,莫名有些紧张,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案上。 恭恭敬敬地坐着,看小亭台上的戏,她佯装没有看见他的模样。 苏承泽却不敢忽视墨凌煜,见他过来,立即起身拱手,“殿下。” 温如婉和顾淮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起身相迎。 “太子殿下。” 墨凌煜将温如婉的表情变化都收入了眼中,见她强自镇定,手指间捏着的酒杯递给她。 “孤,敬温二小姐一杯。” 温如婉不敢接。 顾淮有些诧异,帮着她打圆场,“殿下,婉妹妹的身子孱弱,不易饮酒,不如……” 他再说下去,或许要得罪墨凌煜。 温如婉立刻接过了那杯酒,对上他不善的目光,心里打鼓也没露怯。 “多谢殿下。” 她当即要喝尽,手臂抬起来的时候,被墨凌煜一手压下。 她不解望向他,墨凌煜唇角上翘:“此杯,孤敬温二小姐搭救之恩。” 他拿起她桌面上的酒瓶和未曾用过的杯具,给自己倒了一杯,虚虚地敬她。 墨凌煜目光落在她脸上,越来越冷,却仰头,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温如婉跟着喝了。 入喉之时,有些辣,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又不得不喝。 喝得急了,呛了一口,整张小脸都红透了。 她急急捏着帕子擦拭唇角的水光。 脑海中的思绪却不断翻涌,什么搭救之恩,墨凌煜明明知道,最初并不是她救下他,眼下…… 却再度提起。 莫非,他是想大白于天下? 温如婉心慌,指尖扣着手帕,眼睁睁看着墨凌顾给她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敬温二小姐替孤舍身挡刀。” 那不是她的设计吗? 眼前人明明什么都知道,都清楚,却还要这样来逗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温如婉硬着头皮接过,一旁的苏承泽眉眼染上忧虑。 “殿下,温二小姐的身子的确不宜过多饮酒……” 酒,毕竟是烈性的东西。 小酌尚可,喝多了难免伤身。 墨凌煜没搭理他的话,温如婉冲苏承泽露出笑容,没事的。 她又喝了一杯,墨凌煜也跟着喝了。 原以为能到此结束,又见墨凌煜接着倒酒…… 温如婉不住地吞咽,喉间的辛辣还没压下去,又被盯上。 墨凌煜语气更冷了,“第三杯,孤要向温二小姐说声抱歉。” 温如婉:??? 不是,别乱说话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一时间,不知多少的目光正望向这边,齐浥尘屁股差点打开了花,也撑着身子往前凑了凑。 众人都想看看这什么鬼热闹。 太子殿下为何要向温如婉道歉? 温如婉迟迟没有接过那杯不清不楚的酒,墨凌煜补充道:“当日拒婚,孤并未考虑周全。” “忽略了温二小姐的感受与处境。这些时日,孤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皆传温二小姐品性不佳。实则不然……” 墨凌煜像是要替她澄清一般,清朗道:“是孤,不想不清不楚娶了亲。” “温二小姐,乃京中闺秀翘楚之辈。日后,孤不愿再听到任何有关于温二小姐品行不端的传闻。谁敢妄自议论,东宫绝不轻饶。” 一番言论掷地有声。 在场之人,几乎人人都听清楚了,包括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后。 她万般诧异。 绝计想不到自己生的儿子,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一个姑娘家家澄清。 看来衡阳说得没错,煜儿,果真是喜欢这温家二小姐。 温如婉浑身发麻,他忽然说这些话,完全在她意料之外,非但没有撕破她的面具,还维护了她的体面。 今日过后,先前对她的流言便会被镇压下来。 墨凌煜递给她一杯酒,走近了她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不是喜欢装吗?孤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温如婉的胸口发凉,眸底惊恐,泛起水光。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要把自己捧高,再重重摔下来吗? 他的心思,果然难测。 “多谢……多谢殿下。” 墨凌煜看着她接连喝下三杯酒,脸色泛着陀红,比起往日里的模样又有所不同,忽而很想欺负她。 这样的场景,他们之间又该保持距离。 顾淮最初还担心墨凌煜会来找事,让温如婉下不来台,后面才松口气。 不管如何,她没事就好了。 喝了酒的温如婉显然不是没事,她酒量差,眼下就有些醉了。 看着眼前的墨凌煜,一分为三,在面前晃来晃去,她想保持清醒都难。 “殿下,我有些醉了,可否让我先行退场?” 墨凌煜表情带着些许得逞,又没多大变化,“长忠,领温二小姐,去偏殿小憩片刻,端一碗醒酒汤过去。” 温如婉不在意现在是要去哪里。 她不想继续待在此处了,谁知道墨凌煜还会不会想灌她酒? 她的胃已经有些烧起来,难受。 温如婉跟着长忠下去,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背后。 齐浥尘嗤笑:“喝了三杯酒就不行了,还真是弱。” 苏承泽眉间萦绕着忧愁,他想过去看看她的状况,又……不知该怎么同墨凌煜开这个口。 方才的一出,他连状况都没弄清,但是殿下显然是维护了温二小姐的声名。 莫非……殿下还是喜欢? 顾淮绷着脸,对墨凌煜的不喜就差说出口了。 “殿下就这么喜欢故意欺负人吗?” 墨凌煜:“是啊,光顾着欺负她,忘了欺负你了。” 顾淮:“……” 墨凌煜抬手,“来人,给顾淮上三罐酒。” 很快,下面的人就捧着酒上来了。 顾淮皱着眉,不想喝,身子分毫未动。 墨凌煜:“孤的赏赐,莫要辜负。” 喝不下,就算是找人给他灌下去,这三罐也是属于他的。 顾淮被人按着坐下,四个侍卫立在他周围,恶狠狠地盯着他…… 苏承泽脸色变了又变,一声不敢吭,生怕下一个遭罪的就是自己。 他只是个太医罢了,扛不住太子殿下有意的磋磨。 等殿下离开,他再给顾兄吃几颗醒酒药丸吧…… 第76章 殿下,你想不想要我? 墨凌煜轻笑着转身离去,顾淮有一肚子的怨气,后面,是一肚子的酒…… 皇后将他的所作所为都纳入眼中,也不好怎么说他。 说了,他少不得又要闹脾气。 “煜儿,那顾淮,你父皇挺看好他的。上回他入宫,还破格见了他一面。你父皇听说你故意玩弄他,有些不高兴。往后,你们要和平相处啊。” 墨凌煜整理宽袖,漫不经心道:“和平相处?这四个字,母后用错了地方。儿臣与顾淮,一尊一卑。注定了他该仰望。” 皇后毫不留情戳破:“你这般针对他,莫不是因为温家二小姐?” 她这儿子,喜怒无常是真的,但他持续针对同一个人,那必定是心里生出了成见…… 墨凌煜想也不想便驳了。 “非也。” 皇后不信,“煜儿,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的冷漠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墨凌煜故意错解她的意思,“母后觉得,儿臣喜欢顾淮?” 皇后:“……” 众人:“!!!” 不是,耳朵今天怎么这么好用了? 顾淮的脸五彩缤纷,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他恨不得拍桌而起。 一旁的苏承泽憋着笑,紧紧扯住他的手臂,免得他一个冲动,做出什么要杀头的事情来。 齐浥尘死死憋笑,还是没憋住,屁股疼得要命,还笑得抽抽起来。 皇后简直没法跟墨凌煜正常交流,他总是不会顺了她的心意。 她气得胸口起伏,身旁侍奉的宫女立刻递给她一颗药丸,她就着水咽下去,才稍微舒服一些。 “你非要气死我不可啊?!” 墨凌煜面色平静如水,“母后误解了。” 皇后为了替他撑脸面,还得打哈哈,“是是是,顾淮才华出众,不光你欣赏他,本宫与你父皇,也很喜欢啊。” 墨凌煜但笑不语,笑意不达眼底,细看之下冷的让人发颤。 竖起耳朵来听的众人,又觉得没趣极了。 还以为能听到太子殿下的风流韵事……果然,只不过是欣赏人才罢了。 顾淮忍着内心的愤懑,起身拱手:“皇后娘娘谬赞了。” 他才不相信墨凌煜会欣赏自己。 两人每每碰面,必然有矛盾,而他总是被刻意刁难的那个。 真不知墨凌煜为何偏偏与自己过不去…… ***** 宴会举行到中程,长忠猫着身子快速走近墨凌煜,低声说了些什么。 墨凌煜当即起身,“母后,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拦他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结束你……” 人影转个弯就没了。 皇后:“……” 儿大不中留。 她不是没年轻过的人,那个方向,不就是温家小姐被扶过去休息之处吗? 也好啊,也好。 墨凌煜的步伐匆匆,到了一间小屋前,停下片刻,叮嘱长忠,“你在这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 长忠识趣地将下人熬好的醒酒汤给墨凌煜。 “那便有劳殿下……” 墨凌煜一掌接住,推开房门入内,便看见温如婉抱着个褐色的花瓶吐得难受,形象也不顾及了。 房中唯有她一人。 墨凌煜来了,她立刻松开花瓶,捏着帕子擦嘴巴。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墨凌煜上前,不说话,安安静静看着她,她真的醉了,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清醒的时候温柔。 温如婉脑袋疼,坐在地上,也有些凉。 她借着酒劲,向他伸出手,“拉我起来!” 这样命令式的语气,平日里她绝对说不出口。 墨凌煜原是不想搭理她,见她倔强地举着手,目光移向旁处,朝她伸出一臂。 温如婉得逞一笑,紧紧抓住他的半只手,借力起身。 她没有第一时间松开,墨凌煜却抽走了。 像是嫌弃她。 温如婉酒精上头,也不怕得罪了他,半是调戏道:“现在来嫌弃我?你不觉得晚了吗?青龙寺……你不是亲得很,呃……很舒服?” 墨凌煜:“……” 她凑上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额头,让两人之间保持距离。 温如婉不悦噘嘴,“你总说我装,难道……你就不装吗?我不相信,你没有压抑你自己。天天冷着张脸,你身边人,怎么受得了?” 墨凌煜一卸力,她身形不稳就朝他倒过来,抱了个满怀。 她身上的酒气,完全不像是就喝了三杯的样子。 温如婉抬头,伸手去戳他的脸颊,“你不笑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说话?让我一个人说是吧,好,我也不说了。” 墨凌煜推开她,“你话太多。” 温如婉双眼迷蒙,盯着他的脸看,直勾勾的。 “那不是很好吗?你娶我做太子妃,清冷的东宫,一定会变得热闹起来。” 她的野心,在此刻也不做任何掩饰。 墨凌煜埋藏在心底好些天的问题,说出: “你是想嫁给孤,还是想当太子妃?” 温如婉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与自己牵扯上关系,必然有其中的缘由。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权利,是地位,还是……他? 墨凌煜不觉得她的心思单纯到只图他这个人。 温如婉挠挠脑袋,“嫁给你和当太子妃,不是一样的吗?” 墨凌煜追问:“从中选一个。” “当太子妃。” 她刚说完,脖子便凉飕飕的,温如婉没忍住缩了缩,脑子一片混沌,又没法思考自己说了什么东西。 应该……没说错吧? 墨凌煜几欲咬牙切齿,“果然,你图的,不过是权利地位。” 温如婉傻笑:“图什么,不是很重要吧。图人,图地位,不都是有所图吗?一个人做不到真正的清心寡欲。” “人与人之间,多的也是利益交换。” “殿下,我想当太子妃,你呢?你……想不想要我?”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连针头掉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无声的风暴酝酿着…… 温如婉等了很久,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他犹豫了。 她眼神迷离地上前,双臂环住他的腰封,小手缓慢向上。 “殿下……” “你究竟,想不想……” “嗯?” 第77章 她还敢亲他! 墨凌煜一手摁住她的肩膀,猛地扯开她,重重喘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她撩拨起来的火。 温如婉肩膀被他摁着,她眼眶里涌起泪水。 “殿下,疼……” 墨凌煜泄了几分力气,清明道:“疼,才能清楚地记得。” “温如婉,你今日所言,足够杀头了。” 她真是……放肆极了!! 温如婉揉着肩膀,却将衣襟揉弄乱了几分,脸颊红扑扑的,竟然……有种荒唐的感觉。 “殿下别杀我。” 她向他示弱。 墨凌煜简直被她弄得快没脾气了,他一把端起旁边的醒酒汤,递到她唇边。 “喝。” 温如婉不敢再忤逆他,也不管究竟是什么东西,双手捧着就喝了个干净。 见她还算乖巧,墨凌煜的气稍微消解些许。 下一瞬,温如婉的手揽上他的脖颈,脚尖踮起,软软的唇覆上,她眉眼弯弯,慢慢地,缓缓地,将口中剩下的汤渡过去。 墨凌煜僵着脖子,竟任由她胡作非为。 呼吸急促几分,抬手要推开她,又顿住了…… 温如婉松开他之时,还恶意地咬了他薄唇一口,得意洋洋。 墨凌煜:“你自找的。” 他咬了回去。 温如婉:“……”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墨凌煜才如梦初醒般,推开了她,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荒唐事,感到无所适从…… 他眼神慌乱,温如婉却眨巴着眼睛看他。 一双手还不老实,要往他身上放。 “殿下,你不喜欢我吗?” 墨凌煜攥住她四处点火的手,警告道:“你最好是真的醉了。” 否则! 他饶不了她! 温如婉浑身都热热的,烫烫的,他身上很冰凉,就想着贴贴他。 “殿下,我该怎么办?” 墨凌煜:“……” 温如婉:“我该怎么讨你喜欢啊?” “……” 喝了醒酒汤,温如婉没有清醒过来,反而倒在床榻上呼呼大睡,还抓着墨凌煜腰间的玉佩。 她也是真敢要。 等她睡熟了,墨凌煜想从她手里抢过来,她却攥得死死的。 不肯松手。 再用点力气,或许要将人弄醒。 墨凌煜无奈,叹气,只好将玉佩取下,任由她就这么拿着。 日后,总有向她讨回来的时机。 ****** 墨凌煜回到宴席之时,唇色显然比起方才离开要鲜艳一些,不是很明显,皇后依旧一眼就看出来了。 还有她给墨凌煜的玉佩,那是他的周岁礼,从小就看得宝贝…… 出去一趟,居然连玉佩都给出去了。 皇后内心狂喜,不断喝茶来掩饰自己上扬的唇角。 太好了。 她的儿子,没有龙阳之好!更不是个没有情欲的和尚! 皇孙有望啊!! “煜儿,你究竟有没有想好,究竟挑谁做太子妃?今日上巳节,是个定下姻缘的好日子。” 墨凌煜唇齿间,都是那碗醒酒汤的味道。 念及温如婉那小混账说的话…… 又很气人! 她想要的是太子妃的位置,不论谁是太子,她只想当太子妃。 “母后,同样意思的话,您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皇后:“……” 行,就她急。 收拾好的墨钰涵回到宴席上,在皇后另一侧坐下,眼神却在场内寻找着…… “温如婉呢?” 皇后看她的眼神也慈爱,“她醉了,你皇叔让人带她下去小憩。” 墨钰涵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向墨凌煜。 墨凌煜不适,“母后,衡阳倒是有了个心上人。不过……她挑选夫婿的眼光实在差劲。” 战火往她身上引。 墨钰涵的鼻孔微张,满脸诧异。 皇后的好奇心被勾起,“哦?是场内哪家公子?本宫也想见见。” 墨钰涵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皇叔乱说的!” 她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某个方向飘去了。 墨凌煜不给面子道:“齐浥尘。” 皇后错愕不已,那不是被自家儿子打得快晕死过去的齐家小世子吗? 这……衡阳会肯?不会记恨她皇叔吗? “竟是他啊。” 墨钰涵咬着下唇瓣,“不是,我不喜欢他。” 皇后有些懵了,扭头看向墨凌煜,他却不再说话了。 弄得她有些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墨钰涵嘟嘴,委屈道:“我真的不喜欢他。”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像是说给皇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经过那样的难堪,她还喜欢齐浥尘,不是个傻子吗? 皇后:“好好好,皇祖母也觉得那小子配不上我们家衡阳。” 墨凌煜附和:“确实。” 墨钰涵噗嗤一笑,心情又转好了。 皇叔向来是损她厉害,今日却实实在在地护了她。 她端着酒杯上前,“今日多谢皇叔替我解围。” 墨凌煜看见酒,又不可遏制地想到某个人…… 耍酒疯是真厉害。 他推拒了,“你喝了吧,孤今日不胜酒力。” 墨钰涵:“……” 她又不是没见识过他的酒量,不想喝就不喝,居然还面不改色地撒谎。 皇后看墨钰涵耷拉着脸回到自己席面上,想说些什么哄她。 张口就是,“你皇叔和温家姑娘喝了几杯,自然醉的快。” 墨钰涵双眼猛地瞪大,细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她还是来晚了! 竟然错过了这样的好戏! 她凑过去还想再听,墨凌煜:“衡阳,这齐家世子伤得不轻,你不心疼?” 墨钰涵毫不客气回怼:“皇叔,温家姑娘的心也被你伤得不轻,你不心疼?” 皇后夹在两人中间。 火药味浓重。 墨凌煜:“呵。” 墨钰涵:“呵呵。” “今日之事,齐浥尘有错,你也难辞其咎,接下来的日子,你便好生待在府中反省自身之过。” 又关禁闭! 墨钰涵仗着身旁有皇后在,梗着脖子道:“我不!皇叔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关我禁闭!” 墨凌煜神色淡淡:“有么?” 墨钰涵:“……” 无耻之徒!! ***** 温如婉醒来之时,身上舒服了很多,脑袋不疼,胃也不疼。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她脑海中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墨凌煜靠得好近…… 温如婉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 她移步到梳妆镜前,眼尖地看见自己唇角破了个口子! 第78章 互赠香草 温如婉的发髻微乱,一双清眸湿漉漉的,含着几丝震惊…… 莫非,那不是梦? 她越是想要记起来,脑袋便忍不住疼,掌心摁着太阳穴,还是难以消解。 屋内的动静被屋外守着的人察觉。 长忠轻轻叩门,“温二小姐?” 温如婉略微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便打开了房门,一眼看见墨凌煜身边伺候的太监,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陪在墨凌煜身边,反倒是来守着她? 温如婉不解,“长忠公公。” 长忠伸手示意,“皇后娘娘特命我在此守着姑娘,您醒了,那便回到席面上吧。” 他没说实话。 温如婉懒得细究,她不胜酒力,后面发生的事情都很模糊了。 “请公公带路。” 她一觉睡了许久,现在宴席竟然还没有散…… *** 温如婉被长忠领着回到自己的席位,顾淮和苏承泽两个人都还在。 见到她缓过来,内心的不安消解大半。 苏承泽递给她一小瓶醒酒的药丸,“此物能有效消解醉意,但,是药三分毒,温二小姐用之要谨慎,不可随意吞服。” 顾淮与苏承泽待了一下午,两人之间倒是没那么生疏了。 顾淮直截了当:“既然你知道药物多少含有些许毒素,还是莫要轻易相赠于人了。倘若有需要,还是请大夫看看较为稳妥。” 苏承泽浅笑,“我就是大夫。” 顾淮愕然一瞬,又没法辩驳。 温如婉坐在两人中间,把那瓶药收下了,关键时刻没准还真能用上。 “苏大人的心意,我收下了。” 皇后娘娘坐在凤座上,探头看向温如婉那边,暗自感慨,这小姑娘真是挺受欢迎的…… 她侧目瞥了眼墨凌煜。 他无动于衷,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指尖把玩着茶杯,目光放空,也不知道是在看哪儿? 皇后替他着急上火,又没法说出来。 “今日上巳节,古有互赠香草的习俗,传递祝福。本宫今日,也有所准备。没人各自持有三株香草,可随意赠送。场内获得香草最多之人,可向本宫讨赏。” 她坤宁宫的人,很快就端着香草上来,一一派发。 到了墨凌煜这儿,他手都没伸一下,三株香草只好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墨钰涵接过的时候,倒是很兴奋,暗暗想着要送给谁。 “皇祖母,这第一株香草,我要送给您!祝您岁岁有今日,年年胜今朝!” 皇后笑着接过,“多谢衡阳了。” 有了衡阳郡主开这个头,很多人都上赶着去给皇后送祝福,献殷勤。 连带着一旁的墨凌煜,身前也多了一大堆香草。 长忠见他脸色不好,识趣地帮他清理了桌面,手里捧着一大堆,扔也不是,抱着也不是…… “够了,孤,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 墨凌煜忍无可忍。 余下想要给他送香草的姑娘们,不敢再靠近他半分。 皇后:“……” 有时候真的很想收拾他。 混账小子。 另一边的温如婉,送了顾淮一株,“顾哥哥,祝你仕途平坦。” 顾淮捧着宝贝似的,双手接过,看了又看。 一旁的苏承泽眼巴巴地望着,手里被塞了一株,他怔怔地看着温如婉,她笑靥如花。 “苏大人,祝你医术精进。” 苏承泽的手指发麻,捏着香草,手足无措。 两个大男人都一股脑把自己手里的三株给了温如婉。 苏承泽脸色微红,在夜色下却看不太出,“温姑娘,我认识的女娘不多,也不知该送给谁。你若不嫌弃的话,便接下吧。” 顾淮轻咳一声:“我不会与旁的女子有过多牵扯,婉妹妹,给你。” 不论有没有婚约在,他都会严于律己,不会胡来。 温如婉不客气地收了,“多谢。” 她手头还有一株,揉捻一番,环顾四周,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墨凌煜的目光。 隔得很远,她还是感受到了冷意。 身后却响起齐浥尘的声音,“你还要再装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会给我。拿来吧,现在给,我收下。” 他说这话,含着几分不悦。 方才他都看见了,温如婉先给了顾淮,而后是苏承泽,手里还剩一株,除了他,场内还有谁? 他不想收下,但是,给她一点面子也行。 齐浥尘原以为十拿九稳,见她起身后,头也没回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离他越来越远! 那个方向……是太子殿下?! 墨凌煜盯着她走近,好以整暇地挑眉,静静看她会做什么。 皇后也察觉到了,她无心应付旁人的祝福,眼角余光一直落在温如婉身上! 太争气了!快快快! 快上!! 温如婉走近墨凌煜,却直接越过了他,走向墨钰涵,不由分说地将香草递给她。 “我祝郡主喜乐平安,得偿所愿。” 墨钰涵笑着伸手,刚想要接过来,就收到了皇叔和皇祖母两个人的眼神。 她手一抖,硬是没敢接。 打哈哈道:“我这……我今晚收了很多了,你不若换个人相赠,比如……” 比如你身后脸黑得跟煤炭一样的人! 温如婉却执意要给她,“郡主收了很多人的,怎么独独不要我的?郡主不是说,你我是好姐妹么?” 她眸光黯淡,方才还鲜亮的人一下没了活力。 墨钰涵心口一揪,不管不顾地收下了,还反赠了一株给她。 “我要!我要!你别不高兴了。” 温如婉得逞,唇角上扬,“好。” 墨钰涵后背发凉,凑近了温如婉,高声道:“我跟你天底下第一好!是不是?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温如婉颔首:“我听。” 墨钰涵洋洋得意,挑衅似的瞪了墨凌煜一眼,胆子大起来。 “那就好,我可多悄悄话要说给你听。来日,我约你!或者你约我!我们两个人偷偷说,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不相干的人? 谁啊? 温如婉点点头,“都好,我听郡主的。” 墨钰涵:“芜湖~” 老天奶,人生是旷野!! 拿捏了她,不就相当于拿捏了最喜欢为难自己的某人吗? 墨凌煜没眼看,别过头去。 第79章 顾淮,上门提亲。 宴会散了。 拿到香草最多的人是皇后。 她不好自己赏赐自己,便当众说了个愿望。 “本宫希望太子妃的人选,尽早定下来!” 说完,还一个劲眼神暗示太子。 墨凌煜装瞎。 “……” 各家官眷都散了出宫去。 墨钰涵也想跟着溜走,拿着温如婉给的香草,又有了个主意。 她凑到墨凌煜面前,主动递出去。 “皇叔,你能不能,不关我禁闭?这东西,我就给你了。” 墨凌煜不屑:“孤,不想要。” 墨钰涵咬紧后槽牙,念头一转,冲他嘿嘿笑。 “她没给你吧~” “她没给你哦~” “她给我都不给你~” 她犯贱。 墨凌煜伸手就揪住了她的衣领,毫不费力把人拎起来,扔给一边的侍卫。 “聒噪,扔出去。” 墨钰涵没泄气,继续巴巴个不停。 “给了顾淮,给了苏承泽,又给了我,哎呀,这可怎么办是好?某人心里委屈,又不能直接说,晚上偷偷伤心……” 墨钰涵讨不到好,那就气死他! 干脆谁都不要想好过了! 墨凌煜神色分毫未动,不受影响。 “你想象力很丰富。” 墨钰涵吐舌头,扮鬼脸,“我都是合理推测!” 墨凌煜冲她勾了唇,“喜欢推测?送去刑部吧。” 刑……刑部? 墨钰涵的脸顿时被吓白了,那种地方! 她怎么敢去? 不等她拒绝,墨凌煜一挥手,侍卫直接一左一架起她,带着她走。 “衡阳郡主,得罪了。” 墨钰涵:“……” 天杀的墨凌煜!! 下辈子她要当他皇姑! ***** 上巳节结束,温如婉回到府中,将衣衫褪下之时,一块玉佩掉落。 她狐疑地捡起来,细细端详,看到上面的图案,觉得很熟悉。 像是墨凌煜的物件。 所以说,那根本不是一场酒后的梦?! 温如婉耳垂微红,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咬了墨凌煜的嘴巴…… 她不住地吞咽口水,有些后怕。 胆子真大啊! 可是,墨凌煜没拒绝,也没推开她,由着她那么对他。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对她……还是有几分心动?只是嘴硬,不肯说。 温如婉的表情立刻鲜亮起来,指腹在玉佩上慢慢摩挲着,看来,她还是有希望成为太子妃。 要等墨凌煜忍不住才行。 她太主动了,换来的可能就是拒绝。 有意无意地勾人,才能成为猎手,掌握主动权。 …… 殿试很快到来,温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温才照打定了顾淮会成为新科状元郎的主意,早早替他备好宴席,预备大肆庆祝一番。 没准,他日后就是自己的女婿了! 温如婉倒是没多大的兴奋劲,一切的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等顾淮成为状元,他究竟何时上门提亲? 她想的是,能不能在定亲之前,逆转一番,让墨凌煜娶自己? 显然,有些来不及。 但只要没有成婚,她就能有机会改变。 温如玥看温如婉的表情淡淡,像是不高兴,忍不住讥讽两句。 “你不会是后悔了,答应顾淮的婚事吧?” 温如婉:“我何时答应过?” 顾淮与温才照之间的约定,分明是等顾淮成为新科状元郎的一天,上门提亲,届时再议儿时定下的娃娃亲。 而非一口咬定,应下了与顾家的婚事。 温如玥激动起来,“你看,你果然是不愿意的!人家顾淮德才兼备,无非是家道中落,你怎么能瞧不起人呢?嫁给他,也是你的福气啊。” 温如婉冷笑:“姐姐,你好像上赶着想嫁?” 她顺势推过去。 打定了主意,温如玥是瞧不上顾家的门庭,定然不会应下。 果不其然。 温如玥的脸色变了又变,继而讪讪开口:“总归是你的婚事,我身为姐姐,自然不能横插一脚。我想说的是,顾家这样的好人家,你别挑三拣四了。” 她恨不得温如婉嫁的越低越好! 以后总能压过去一头。 温如婉:“多谢姐姐关心,以后不必了。” 温如玥翻了个白眼,是啊,以后她们还会是同一阶层的人吗? 顾家无权无势,就算有个顾淮冒头,那又如何? 总归是比不得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她要挑的话,一定要挑一个门庭高的夫家,绝不低嫁。 两姐妹说话的功夫,门外有人来报! “顾公子,高中状元了!” “外面好生热闹!聚了好多百姓!” 温如玥眼神一暗,冷嘲热讽道:“还真让他成了状元,妹妹,恭喜了。” 温才照阔步入内,爽朗大笑:“婉儿!顾淮果真是满腹经纶,才华潋滟!等他登门,我们好好商讨你与他之间的婚事!” 新科状元郎打马游街,绕着京城的街道骑行三周。 一时间,绝对不会上温家的门。 他们可以自家人好好商量一番。 温如婉沉思片刻,没有给出回应,她不想那么快就定下自己的亲事。 不等她过多犹豫…… 顾淮骑马绕了京城一周后,直接在温家门庭之前下马。 他身穿红色的官服,衣襟上绣着飞禽走兽的图案,头戴红缨帽,腰系玉带,脚穿皂靴,比起寻常的模样,多了几分丰神俊朗。 看热闹的百姓也围上了温家。 叽叽喳喳。 “这状元郎怎么进了温家啊?” “按理来说要绕个三圈,这不是才一圈吗?我还没看够呢!” “这状元呐!是真的俊朗!探花都比不上。皇上没准会让他尚公主!” “……” 顾淮入内,温才照相迎,“哎呦,贤侄,恭喜恭喜!” 顾淮却猝不及防地给他跪下,摘下官帽,郑重其事磕了个头。 “多谢温叔数日来的照拂。今日贸然上门,一则,是为了向温叔道谢,二则,我倾慕婉妹妹许久,特来求亲!” 他穿着状元郎的衣裳便上门了! 顾淮身后的下人也抬了好几个大红木箱入内…… 看来他是早就准备好了。 温才照属实是没有想到,而温如婉,更没有料到。 太快了! 温才照回过神将人扶起来,“贤侄,快起来。” 顾淮起身后,灼灼目光落在温如婉柔和的脸上。他终于能有能力,给她安稳舒适的生活了。 往后,断然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第80章 还不赶紧告诉太子,媳妇被抢了! 顾淮早就打定了主意,等他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定要迎娶温如婉,不仅仅是兑现父辈之间的约定,更是为了成全他藏着的喜欢。 从小到大,他想娶的人只有婉妹妹。 曾经他不配说出口,现在,他只想为自己尽力争取一番,哪怕婉妹妹不同意,他也不会有任何怨恨。 温才照赶忙让人把温家的府门关上。 婚姻大事,他们还未完全商量妥当,不宜叫外人看了热闹去。 “贤侄,婚嫁毕竟是你和婉儿之间的事情,我先前确实承诺过你,倘若你能成为新科状元,我便将婉儿嫁给你。” “眼下,你也确实功成名就,得偿所愿了。我不会舍不得嫁女……但一切,还要看婉儿的意愿。她不愿的话,我身为人父,也不能强迫。” 他说的这些话,算是妥当。 顾淮也理解,他没想越过温如婉去,直接定下他们之间的婚事。 “温叔,我明白。” 转而,他正对着温如婉,眉眼含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我倾慕于婉妹妹,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然则,选择权在婉妹妹手上。应下或是拒绝,我都能够坦然接受。” 顾淮嘴上说着能够坦然接受,身体的反应最为诚实,隐藏在宽大红袍下的手掌,掌心起了一层薄汗。 他当然不希望她拒绝。 不是面子问题,是他真心想要与她相守一生…… 温如婉心里也直打鼓,她要答应吗? 答应了顾淮的求娶,她……与墨凌煜还会有希望吗? 她想要成为太子妃的念头极其强烈,保不齐日后,会负了顾淮的一腔真心。 真的,要答应吗? 她眸色犹豫不定,一言不发。 温才照等得急了,“婉儿,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他念着旧时的情谊确实想跟顾家结亲。 太子殿下已经拒了温家,婉儿和玥儿,两人都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既然当不成太子妃,那不如选一户能过得舒心顺畅的人家,以保余生无忧。 有他在,顾淮日后也不敢轻易纳妾,给宝贝闺女脸色看。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顾淮的人品,相信顾家的家风…… 温如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任凭父亲母亲做主。” 宋慈竹平日里很少露面,除非温如婉主动去找她。 决定权,一下便落在了温才照身上。 温才照当然乐得答应,“好啊!那今日,你我两家便说定了。” 顾淮大喜过望,眼神黏在温如婉脸上,不肯移开半分。 “我即日写信返家,请家中长辈前来相商婚事!定然不会委屈了婉妹妹半分!” 温如婉唇角勉强扯出笑意,颔首示意:“多谢顾哥哥。” 顾淮从前很喜欢听她喊顾哥哥,现下,却有些不舒服,他不想跟她哥哥妹妹的,想更进一步…… 他敛下眼帘,将一切的情绪都掩藏。 不急,还早,慢慢来。 游街尚未结束,顾淮匆匆告别了他们,重新骑上高头大马,脸上笑容堆积,比起从大内皇城出来之时,更要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很快,新科状元郎与温家定亲的消息传了出来。 不少盯着顾淮这一香饽饽的人家都忍不住暗骂。 “这老滑头!我还想让顾淮做我女婿呢!居然就让他给抢了先!” “温家还是风光啊,这二小姐也是个妙人。现在,又有了个状元女婿,以后温家,在京中的地位不可估量啊!” “状元郎啊!那是什么?那可是宰相根苗!!这温二小姐日后,没准也是正一品诰命夫人。” “……” 风言风语总是传得很快。 没一会儿,钻到了待在刑部的墨钰涵耳中。 她气得跳脚,“嫁给顾淮?!我不允许!” 扔下一堆器具,乒里乓啷的,她直接冲出去,被墨凌煜派来的侍卫堵住。 墨钰涵咬牙切齿,“你还不赶紧去告诉皇叔,他媳妇儿要被人抢了!!” 侍卫冷脸,无动于衷。 “衡阳郡主,殿下命我在此守着你,旁的事情,不必理会。” 墨钰涵指着他鼻子,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 “我没空在这儿跟你扯皮!我要去温家!” 侍卫:“不许。” 墨钰涵:“事关未来的太子妃,你在这跟我叽叽歪歪的!皇叔非杀了你不可!” 侍卫:“让郡主逃了,殿下才会动怒。” 墨钰涵:“……” 办法总比困难多,侍卫守着正门,她直接从一侧的狗洞钻了出去。 “嗷!” 墨钰涵不慎撞到脑袋,忍不住嚎了一声。 强忍着疼,继续爬…… 守着正门的侍卫绕到侧面的狗洞,瞥了眼地上的痕迹,冷着脸,也没去追,反而改道去了东宫…… 给郡主放水真是不容易,还得装聋人。 ***** 墨钰涵跑着去温家,脑袋上还挂着几根草,她灰头土脸的,守门小厮最初都没认出来。 “温如婉!!” 她气沉丹田,用尽所有的力气嚎一嗓子。 清雅轩离正门不近,都听见了她的嗓音。 温如婉:“……” 百灵替她倒茶的手僵住,茶水溢出来才急急忙忙收尾。 “小姐。” 温如婉叹气:“你去把郡主带过来吧。” 看来,是收到了消息,她要来问个究竟了。 守门小厮差点就要拿扫帚赶她走,“去去去,别在这儿乱喊乱叫,扰了我们主子清净。” 墨钰涵:“好啊你,你还敢对我动手,我可是衡阳郡主!” 小厮显然不信:“郡主?” 郡主会落魄成这样,身边连跟着伺候的人都没有? 遭了难也该回府去,不该来他们温家吧。 肯定是骗子。 他还想再做驱赶,百灵冲出来,“住手!” 小厮立刻把扫帚放下,“百灵姑娘,怎么了?” “这位是衡阳郡主!你不得无礼!” 小厮几乎要原地裂开,满眼不可置信,“真是郡主?” 墨钰涵没想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你等着,我现在还有事儿要办,待会儿收拾你!百灵,快点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 清雅轩。 墨钰涵小跑入内,人影没见到,到了嘴边的质问就先跳出来了。 “温如婉,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第81章 这个家没了我得散啊啊啊! “你怎么能答应跟顾淮成亲?” 温如婉见她灰头土脸的,唇角上扬,等她坐下,便抬手帮她扯下发髻上的草。 “郡主这是怎么了?弄成这般狼狈模样。” 墨钰涵才懒得管自己现在是啥样。 她手一挥,“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你究竟喜欢顾淮,还是喜欢我皇叔?” 温如婉浅笑不语。 准确来说,她一个都不喜欢。 墨钰涵催促道:“哎呀,你快说啊。” “喜欢你……皇叔。” 墨钰涵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忿忿不平,“那你为何要答应与顾淮成婚?你不想嫁给我皇叔了?” 温如婉摇摇头:“你皇叔不喜欢我,连皇后娘娘的赐婚都拒了。而顾淮……他待我是真心的,他不会让我受委屈。” “何况,我父亲与顾淮的父亲是老相识了,我与顾淮,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没有什么不好的。” 墨钰涵眉毛高高扬起,“当然不好!!” 她不免着急,“你嫁给顾淮,让我皇叔怎么办?” 温如婉讶异一瞬,旋即轻松地耸耸肩,“想要嫁给太子殿下的女子数不胜数,我……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 墨钰涵疯狂摇头,“不是的,他喜欢的人,只有你啊!只有你温如婉!你要是嫁了,我皇叔以后就找不到太子妃了!” 温如婉面上镇定,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他若心悦于我,又为何要拒婚?我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莫非,我要为了他迟迟不嫁,耽误最好的年华?” 墨钰涵没想让她一直等着。 可皇叔不开窍,她做侄女的,也很是苦恼,恨不得替他把人娶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钰涵拉着温如婉的手,“他是个很别扭的人,你跟他相处不久,你不了解,我被他欺压了十几年,他是个什么德行我很清楚。” “口是心非!自觉矜贵!” “他喜欢你,但他不会过于主动,他甚至会一遍遍推开你,观察你的反应,看你究竟是不是坚定地选择了他。倘若你退了,你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墨钰涵着急的正是这一点。 墨凌煜不是个在感情上主动的人。 身为储君,他对任何人和物,都不会表现出过多的喜欢。 像是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有也好,没有也好。 温如婉不是没有这样的担忧,可她确实不知这条路该怎么走下去,走进墨凌煜的心里。 她也不想嫁给顾淮…… “郡主,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 墨钰涵来这儿,可不是来听她说什么顺其自然的鬼话。 “我就问你一句,你究竟想不想嫁给我皇叔?” “想。” 她没有迟疑。 怎么会不想呢? 重活一世以来,她对感情一事,都不抱有多大的期许。 温如婉想要的,始终是成为位高权重之人,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青史留名。 墨钰涵稳住心神,坚定地看着她。 “好,那你就把跟顾家的婚事退了。我会全力促成你跟我皇叔在一起,我向你保证,你嫁给我皇叔,不会比嫁给顾淮差劲。” “他那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很护短,也很负责任。你那日也见到了,他替我出头,像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他不是个随便之人,你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你先把婚事退了,再去找他,大不了拉下脸来哄哄他。他……” 温如婉摇头:“不行。” 她补充道:“温家与顾家的婚事,不是儿戏。我确实不想嫁给顾淮,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不愿让父亲单方违背约定。” “至于太子殿下,我自知福薄,无缘太子妃之位。即便我想,我也不能拼着温家上下的脸面,去求殿下怜惜……” 她不想做感情里的下位者。 求着哄着来的好脸,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要她往后一辈子,都把墨凌煜供起来?夫妻之间,也没有这样的相处道理。 温如婉想的很清楚。 如果墨凌煜真心喜欢她,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顾淮,他会有所行动。 等他迈出九十九步,她自然愿意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若他对她的感情并未有那般深厚,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选择顾淮,日后成为诰命夫人,比起她上一世,也风光不少。 墨钰涵绷着脸,“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面子,都不向对方诉说自己的心意,又要怎么走到一起去呢?” 温如婉:“我一个姑娘家,自然更加注重名节。从前,我昏了头,与齐浥尘纠缠良久。还能与顾淮定下一段良缘,是我之幸事。” 墨钰涵赌气:“好,你要脸,他也要脸,就我一个人为了你们的事情着急上火。以后后悔了,我可不帮你们了!” 温如婉不是不想让她帮忙。 可她说的主意,实在是有些不好施行。 顾家长辈都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把亲事推了的。 墨凌煜是个别扭的性子,借着此事,没准还能推他一把…… 只要一日没有成婚,他们之间,便还有希望。 墨钰涵气得要走,“反正我说不通你们,随便吧!你想怎样就怎样!他也是!全都当哑巴!” 刚走到清雅轩门口,长忠领着东宫的人前来。 墨钰涵眸光一亮,停下脚步。 长忠上前,笑道:“郡主也在。” 墨钰涵气鼓鼓的,不爽都挂在了脸上,“我来找温如婉说说话,你来干嘛?” 她眼尖发现,守着自己的侍卫也在其中,捧着一个红木盒子。 看来,这呆头呆脑的侍卫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把温如婉的事情上禀皇叔。 长忠微微躬身,“太子殿下听闻温二姑娘好事将近,特命杂家来此,送上一份贺礼。” 温如婉错愕一瞬,与墨钰涵对视。 这就是你说的,他喜欢? 墨钰涵不相信,继续追问:“皇叔可还嘱咐了旁的?” 长忠继续道:“殿下还说,上巳节不慎弄丢了一块玉佩,不知是不是温二姑娘拾去了,还望归还!” 第82章 殿下,是不是喜欢我? 玉佩? 墨钰涵的印象中确实有那么块玉佩,是皇叔周岁时,皇祖母命能工巧匠打造而成的,世间仅此一块。 她都不曾碰过。 温如婉捡了这种好东西?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温如婉身上,她不慌不忙道:“我不曾见过什么玉佩,劳烦公公转告殿下,去旁处再寻寻。” 总之,别想在她面前讨要。 长忠了然一笑,“姑娘的意思,一定带到。” 殿下让他出来前,可是发了好一通脾气。 进去回话的侍卫出来的时候,一双腿都在打抖,怕极了。 后来又召见了几位大臣,狠狠批了一顿,说他们递上来的东西,狗屁不通! 众人都以为殿下是因为政务而生气。 长忠却不觉得。 殿下很少为了处理朝中事务大动肝火,能让殿下情绪失控之人,还得是温家二姑娘 …… 果不其然,殿下后面压下火气,让他从库房里搜罗了一堆破烂,最不值钱的东西,让他拿来温家赏给温如婉。 显然是故意的。 看一看这温如婉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不愿交出玉佩,是舍不得玉佩,还是舍不得跟殿下彻底断个干净? 长忠笑得意味深长,拱了拱手,继而离开了温府。 墨钰涵很好奇,墨凌煜究竟让人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迫不急的打开盒子,到嘴边的夸赞差点呛死自己。 “好……” 破铜烂铁? 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有给小孩儿的拨浪鼓。 能从东宫搜出这一堆,也是难为人了。 温如婉看着这堆旧物,却比看着金银玉器还高兴…… 他心里,还是不舒坦了。 **** 入夜,温府一片寂静。 小道上亮着光,月亮洒下清辉。 百灵伺候温如婉沐浴过后,也回房歇着了。 温如婉穿着洁白单薄的里衣躺在榻上,心里却不得安宁,她把府里伺候她的丫鬟都支开了。 今夜……他会来吗? 那玉佩对他来说,应该是个重要物件吧。 冒着惹他不悦的风险,让他亲自来取回去,温如婉也没把握自己这次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倘若错了,那就一错到底。 半夜,月亮被云层遮住,一道玄色的身影在黑夜中穿梭,没有丝毫停顿,轻功卓绝,连屋檐上的瓦片都没发出声响。 墨凌煜绕到花窗处,细细观察过四周之后,这才翻身入内。 梨木黄花屏风遮住榻上人…… 温如婉听见细小的动静,神经紧绷,直接坐起身来,“谁?” 绕过屏风,墨凌煜与她四目相对,慢慢走近,一声不发。 温如婉攥着被褥的手无声收紧,低声道:“殿下……” 她的青丝懒懒地垂顺下来,与洁白的里衣相互衬托,松松散散的,慵懒又妩媚,起身后,更是别有风情。 “殿下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墨凌煜不躲不避,“拿回孤的玉佩。” 温如婉没有再藏着,她从枕头下摸出一块通体莹润的物件,小心翼翼递给他。 墨凌煜接过,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鼻尖却萦绕着从她身上发散而出的茉莉花香。 “长忠向你讨要,你不肯给,是故意在这等孤?” 他猜的没错。 温如婉点点头,“我想见殿下一面,但没想深夜与殿下相见……” 她有意拢了衣襟,挡住其中的雪白色。 却不知这样的动作,更为撩人,墨凌煜压着向上翻涌的血气,靠近她,一手拢到她身后,握住她半束的发带。 取下。 温如婉的发丝悉数散落,她愕然。 墨凌煜指尖绕着她的粉色发带,继而蒙住了双眼…… “孤不看。” 她若是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她大可放心。 无论是白天,还是深夜,都无任何区别。 温如婉轻笑几声,“殿下,看都看到了,还要挡着做什么?” 墨凌煜嘴硬,耳根却软乎乎的,微微红了些许。 “住口。你休要胡言。” 温如婉:“玉佩已经还给殿下了,殿下,可有话想要问我?” 墨凌煜今日被那消息烦了一日。 他确实有困惑。 良久,艰难开口:“你……为何答应顾淮的求娶?” 温如婉如实道:“臣女已到成婚的年纪。顾淮,是个很好的人。” 墨凌煜冷哼:“你不是想当太子妃吗?先前的谋算,手段,现在又算什么?” 他不觉得她会立刻转变想法。 温如婉:“算我不自量力,算我心比天高,算我痴人说梦……殿下,可还满意?” 墨凌煜:“……” 他的双眼被她的发带遮住,看不清他眼睛里蕴藏的情绪。 温如婉视线落在他紧紧抿着的薄唇上…… 她记得,她咬过。 墨凌煜隐忍不发:“随便你。” 温如婉凑近他,却没有触碰,她特意用了茉莉花沐浴,光是气息,都能侵入他。 她大着胆子,用食指指腹摁上去,“殿下的嘴,说的是实话吗?” 墨凌煜薄唇微张,脸上却浮现了怒气。 “你勿要得寸进尺!” 他拉开距离,手里握着的玉佩,几乎要被他捏碎。 温如婉见他反应这么大,慢悠悠地收回了手,反正她好的坏的面孔都被他见识过了,她不再拘束。 “殿下,是不是喜欢我?” 墨凌煜抿唇,“你倒是想得美。” 她略带失望:“哦。” 墨凌煜:“……” 温如婉转身,“我如今有婚约在身,不便与殿下过于亲密。殿下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便回去吧。” “我乏累了,不留。”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真的不在乎。 墨凌煜下颌线紧绷,恨不得把她抓过来,好好拷问一番。 她究竟有没有半点心? “温如婉,你别后悔。嫁给顾淮,你别后悔……” 温如婉硬着脾气,没顺着他,“臣女不是小孩了,自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到底。嫁给顾淮,臣女绝不后悔。” 墨凌煜扯下遮眼的发带,一双锐利的凤眸中,跳跃着细小不灭的火苗。 他将发带扔在她的榻上,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发话。 “好,日后,你切勿求到孤的面前来。” 温如婉差点没稳住心神…… 第83章 图感情不如图事业 顾淮成为新科状元郎后,皇上并未给他派遣具体的任务职位,故而连日来,他都十分清闲,时常上温家走动。 温才照也乐得见他,见得多了,也撮合着他与温如婉适当地单独相处。 “日日闷在府中也是无趣,你们两个小辈,不若出门去逛逛?” 增进一下感情也好。 顾淮眸光大亮,侧目瞧了眼温如婉的反应,见她并没有丝毫抗拒,才颔首应下,“好,那今日我便邀请婉妹妹一同出去逛逛。” 温如婉不太想出门到处逛,引人耳目。 她与顾淮,未必能走到成为夫妻的那一天…… 见他兴致颇高,便也没有扫兴,“不如我们去茶楼听戏?前些日子,衡阳郡主同我说,近期上了一出新戏,倒是有几分看头。” 不用到处逛来逛去,坐着即可,挺享受的。 她说什么,顾淮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那我们就去听戏。” **** 茶楼。 说书先生坐在一楼正厅,高谈阔论,温如婉头戴幕离,极为低调,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女娘。 顾淮定了个二楼的小包间。 他们上去,便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果子茶水端上来。 温如婉入了屋内,才摘下幕离,她与顾淮相对而坐,楼下说书先生的嗓音洪亮,即便他们在二楼的房间里,也能听得清楚。 但她没多少听戏的兴致,坐下后吃了两颗葡萄,便开始发呆,想着那夜的事情…… 墨凌煜气冲冲地走了,这些时日,也没有任何消息。 墨钰涵也没来温家找她玩,不知是不是又禁足了,或是被墨凌煜勒令,不允许与她交往过密。 想要知道东宫的消息,可真是难啊…… 顾淮见她心不在焉,还以为是楼下说书先生的声音太小,或是没有听到她喜欢的戏,起身将花窗半开。 “这出《卿卿思君》,婉妹妹可是不喜?” 顾淮做事积极,“不若我去替你点一出你爱听的戏?” 温如婉压根没听到这是什么戏,也不太在意,听什么都无所谓。 她摇摇头,“不用麻烦了。” 顾淮:“不麻烦,你只需同我说,你爱听哪一出?” 温如婉略一停顿,继而道:“《凤飞九天》,我比较爱听这一出。” 情情爱爱的,她听都听腻了。 上辈子实在是听了太多……都有些恶心反胃,想吐。 顾淮有些意外,眉尾微微上扬,纵使他没听过这一出戏,通过名字,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竟喜欢。 他起身准备下楼,“好,你稍等片刻。” 茶楼换话本子,是要多花钱的。 好在顾淮今日准备的银两不少,不管温如婉想换多少部,都没问题。 ***** 齐府。 “你说什么?温如婉跟顾淮去茶楼幽会了!” 齐浥尘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日日都要身边人替他抹药膏,趴在榻上猝不及防听了这一出,气愤难当。 “她还真是迅速啊!顾淮成了状元,她立刻就攀上去了。怎么,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又自降身价了?” 元宝替他抹药,又替他慢慢穿上蔽体的衣裳。 “世子何须理会那温家二小姐,当初她对世子穷追猛打,世子不是深受其扰吗?眼下,她换了个目标,又与顾家定亲了,以后不会再来烦世子了。” “你懂个屁!” 齐浥尘情绪激动,衣裳还没穿好就起身,扯到身后的伤也不吭声。 “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她想让我有危机感。” 元宝:“……” 不理解。 齐浥尘喋喋不休:“她好歹是太师之女,嫁入寒门,以后要被多少人所嗤笑,何况那顾淮,就是个文弱书生。” 他扬起下巴,不屑道:“他能保护得了她?” 元宝呵呵笑了两声,“世子,保护人的事情,自然有侍卫来做,也用不着顾公子吧……” “用不着是一回事!他没用,是另一回事!” 齐浥尘打心眼里瞧不起顾淮,不光是家世,品貌,还是武力上。 “他们此次出行,可带了下人随同?” 元宝略一思索,“没有,连随侍温二小姐的百灵姑娘都没跟着去。他们两人,郎情妾意的,带了旁人,岂不是煞风景?” 真就两个人! 齐浥尘捏紧拳头,“这不,机会来了。你去找几个好手,当个顾淮的面,把温如婉绑了去,别碰她,稍微吓唬一下就成了。” “我要她亲眼看见,顾淮那个废物,有多么地无能为力。保护她这一条,都做不到……” 光是想着,齐浥尘便难以遏制地兴奋起来。 届时。 在温如婉深陷困境之时,他再挺身而出,救她一次。 这样,还怕她能看得上顾淮那样的垃圾货色吗?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 元宝面色复杂,“公子,当家绑架温二小姐,这事……不好办呐。且不说有损姑娘家的清誉,官府调查起来,万一……” “你蠢呐!” 齐浥尘指着他,不耐烦,“你就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绑?” 元宝:“……” 我请问呢?大街上哪里会没有人? 作为下属,他断然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好顺着齐浥尘的意思去办。 ***** 《凤飞九天》的戏听完,温如婉精神头都好了不少,也没有最开始那般兴致怏怏,还是权力的滋味能够抚慰焦躁的心情。 即便是短时间沉溺于话本当中,她也能体会一二…… 顾淮见她多吃了两颗葡萄,便向茶楼单独买了一挂,用小篮子拎着。 “带回去吃,可好?” 温如婉没拒绝,“谢谢顾哥哥。” 顾淮耳尖微红,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还想听什么戏吗?” 已经在茶楼坐了一两个时辰了。 他们或许,可以一起……出去吃一顿晚膳。 温如婉摇头:“不听了,我要回清雅轩了。” 顾淮的眸底有失落闪过,被他敛下的柔软长睫毛遮住,没叫她看清楚。 “好,我送你回去。” 出了茶楼,两人并肩朝着温府的方向走去。 元宝有些急,这两人走的道上,人可多了!这怎么绑? 有了! 他灵光一现…… 第84章 她亲手杀人,被墨凌煜看见了。 温如婉与顾淮并肩走着,没什么说话。 顾淮:“听了许久的戏,你可有累着?下一回,我提早命人给你添上软垫靠枕。” 他第一次和姑娘家一起出来听戏,难免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 没等温如婉回答,身边一个小孩就撞在了他身上,一把扯下他的荷包。 顾淮怔愣一瞬,继而追上去,“谁家小孩!还偷东西!” 小孩子的身体比较矮小,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跟丢,顾淮跑出几步就回头看温如婉,似有纠结。 温如婉没料到有人敢堂而皇之行窃,偷到新科状元郎头上。 她不禁失笑,也追上前,“愣着干嘛,你不想要你的银钱了?” 银钱不银钱的,倒是无所谓。 那荷包,是顾淮的娘亲亲手给他绣的,是个很重要的物件。 顾淮拔腿就跑,温如婉不远不近跟在他后面,那小孩跑得老快了,他们也没空想太多。 直到,被引入一个空巷子。 温如婉直觉不对劲,顾淮还在四处寻觅,“我亲眼看见那小孩进来了,怎么又没见人影?” “顾哥哥,不然,我们还是回去之后命人来寻吧……” “不行!” 顾淮好像是头回拒绝她,言辞严肃,极为认真。 让温如婉惊了一惊。 见她错愕的表情,顾淮深呼吸平复方才乱掉的呼吸,“那荷包是我娘给我的物件,不是寻常的荷包。我定然要找回来。” 温如婉抿唇,郑重点点头,“好,那我陪你一起。” 万一顾淮真出事了…… 刚这么想着,屋檐上便跃下好几个大汉。 看着温如婉,笑得猥琐,“小美娘,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顾淮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把她护在身后,“皇城之中,你们敢胡作非为?” 为首之人啧了一声,轻蔑地指着顾淮。 “把这只瘦弱的鸡崽子拎一边去,别坏了大爷的雅兴!” 他的小弟一拥而上,顾淮没有练过,三两下就被抓起来了,捆上麻绳,动弹不得。 “婉妹妹!你快跑!” 温如婉:??? 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叹气,“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温如婉也不会武功,她逃不掉的,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只要顾淮快去温家报信,她还能全须全尾地被救下。 为首大汉见她愿意顺服,也乐意同意她提出的条件。 “好啊,小美人,我就听你的~” 顾淮眼睁睁看着温如婉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极度悔恨方才为了个荷包,追到现在的境地…… 是他,害了婉妹妹。 他脸色苍白,不住抖动着,“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ˉ▽ ̄~) 切~~” “你拿什么伺候我们几个啊?” 顾淮的心脏几乎要爆炸,他隐隐猜到温如婉接下来会经历什么,汹涌的怒气翻涌,他竟挣脱了麻绳。 可温如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那群人得逞,也懒得跟他费事,三两下跳上屋檐,翻身走了。 顾淮想要大声呼救,又顾惜着温如婉的名声,她被人劫走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外人知晓。 否则,一人一口唾沫,也会污了她的清白。 顾淮立刻朝着温府的方向跑去,路上抢了一匹马,不管不顾…… *** 温如婉被带到一个破旧小屋,里面缠着绕着的,全是蜘蛛丝。 为首之人看着她,两眼放光,“你们都出去。” 余下的小弟不敢不听话,又怕他兽性大发,真的把这姑娘怎么样了。 出门前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别乱来,小心我们都拿不到钱了。” 拿不到钱? 温如婉一双美眸微眯,看来,这群人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是谁呢?谁如此恨她? 温如玥?不会的,因为自己即将嫁给顾淮的事情,温如玥日日都高兴得找不着北,压根不找她的麻烦。 那还有谁…… 温如婉冷着张脸,脑海中疯狂搜索着名字。 “小美人,我想疼疼你,你不要叫,好不好?” 温如婉冷嗤:“你不过是别人的一条走狗,还想染指于我?” 她的脾气,够硬的。 “哈哈,你人都在这儿了,还不是由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温如婉侧身躲开他那双大手,怒火中烧:“别碰我,你若碰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我乃当朝太师之女,方才的男子,是新科状元!” “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重!” 那彪形大汉先是微微一愣,又狂野地笑出声,“你们是谁,我不在意,我拿钱办事,当然是赌上自己的命去干。” “小美人,你想知道哥哥有多重……那就被哥哥压住吧。” 一双粗糙的大手又探过来,他满脸肥肉,堆在一处泛着油光。 温如婉的胃里翻江倒海,很想吐出来,强忍着恶心。 “别急啊~” 既然没法震慑他,那只能换一种法子了。 “哟,美人想玩什么花样?好哥哥我都奉陪~” 温如婉瞧了眼屋外,还有好几道身影,她压根敌不过。 “人太多了,我实在是有些害羞,放不开……不若将人全部遣离……” “我不过一个弱女子,又何须这么多人把守呢?” “你一个,便能将我牢牢困住了。”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柔美温情。 那彪悍听得骨头都酥麻了,哪还有不听的道理,立刻出门去。 “你们都先走吧,我一个人待着就够了。” “等拿到钱,全部去我屋里平分,少不了哥几个的好处!” 有人犹豫,“你不是想一个人独吞了赏金吧!” “我特么在京城干了这么多年,你们花我那么多钱,还敢不信我?” 他巴掌扬起来,几个小弟就怂了。 纷纷离去。 等人都走了,他笑得猥琐,入内,“小美人,快来伺候哥哥我。” 温如婉笑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目光不断往屋外扫,隔着封闭的门窗又看不太清楚。 她婉转道:“不着急……” “哎呦!怎么不急!可急死哥哥我了!” 那人直接扑上来,温如婉一手挡在身前,“等等,我有话要说。” 他果真停住,眼神露骨:“小美人,你要说什么?” “你靠近点嘛……” “好~” 温如婉脸上笑着,眸底却一片寒霜,抬手起落,原本插在她发髻上的金簪,狠狠插入了那大汉的脖子中,溅出大片猩红血液。 洒在了她白皙的侧脸上,极其刺目。 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一人惊恐,一人得意…… 与此同时,房门从外被踹开,扑通倒地溅起一片灰尘。 温如婉眼前雾蒙蒙的,灰扑扑的,等尘埃落定,她看清来人的脸,瞳孔猛缩,喃喃道:“墨凌煜……” 第85章 殿下,想要臣女怎么谢? 墨凌煜一双凤眸当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薄唇微张,很快抿紧,神色严肃看着面前这一幕…… 温如婉的脸上,衣襟上全是刺目鲜红。 她手里还攥着一支正在往下滴血的发簪,壮汉轰然倒地,他死死瞪着她的脸,死不瞑目,口鼻间全是鲜血。 狭小的屋内,弥漫着血腥气。 温如婉胸口不停起伏,呼吸急促,没看那咽了气的壮汉,直直对上墨凌煜的眼神,委屈巴巴又湿漉漉的杏眼。 与她脸上沾着的血液,具有极大的割裂感。 “殿下,我……我杀人了。” 温如婉纤细的手腕一抖,攥着的金钗便摔在了地上,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 墨凌煜面色平静,抬步入内,微微瞥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继而继续上前,靠近她,注视她。 温如婉心脏跳的飞快。 比她方才杀人的时候,更快。 墨凌煜身上冷冽的松香钻入她的鼻腔内,让人既心安又害怕…… 温如婉的唇瓣不断颤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直到墨凌煜抬手,修长的指节携着一块洁白巾帕拂过她脸庞,细细替她擦拭了脸上未曾干涸的血液。 “不怕。” 简单的两个字,稳住了温如婉的心神。 帕子干燥,未能将血液完全擦拭干净,墨凌煜手里用的力气便重了。 重得让温如婉疼。 她的肌肤细腻,平日里都用各式各样的养颜膏悉心养护。 稍微用重了些力气,便会泛红,面对墨凌煜用帕子揉搓,她疼得双眼起了一层雾气,偏偏一声不吭。 可怜,又带着几分倔强。 墨凌煜这才收手,没再使劲,“看不出来,你胆子这般大。” 温如婉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旋即压了眼帘,“是他想要强迫我在先,请太子殿下,替臣女做主。” 人都已经死了。 他替不替她做主,其实无关紧要。 温如婉有仇当场就报了,直接要了人命…… 墨凌煜脸色沉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他好以整暇地扬起眉尾,“好啊,你想让孤如何替你做主?” 温如婉急切道:“他不过是听命于人,真正想要害臣女之人,眼下并未浮出水面,臣女惶恐!” 惶恐? 墨凌煜亲眼见她杀了人,下手果断,眼神坚毅,可不像是会害怕的样子。 他轻笑两声:“查案的事情,孤不擅长,不若交由大理寺进行?”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想管。 温如婉也没逼着他,反正,只要有人帮着查清真相即可。 她总不能,最后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吧。 就这样遭了算计,有些窝囊。 “多谢殿下。” 墨凌煜睨着她,不说话。 温如婉:“殿下怎会身在此处?” 她不相信是她遭了难,然后他刚好就在附近,又刚好踹门进来,刚好……看见她杀了人。 墨凌煜身为太子,极少被人质问,他此刻心里也有些许不悦。 他语气不善:“孤巡街,恰逢你的未婚夫,他向孤求助,孤岂有不帮之理?” 他并不是突然来了兴致巡街。 底下盯着温家的人说,温如婉和顾淮出门,好几个时辰没有归来,探查一番,才知晓二人是去茶楼听戏了。 据说,听了两处。 一出是《卿卿思君》,另一出《凤飞九天》。 …… 墨凌煜心里不舒服,处理政务也无趣,便扔下手头的事情出宫走走。 连侍从都没有带上一个…… 行至半道上,顾淮冲出来,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差点当街跪下。 “殿下!求您救救温二小姐!” “……” 墨凌煜当机立断,问了他方位。 “大致位置,孤已然知晓,对方人手究竟有多少,尚且不知,你速去温家,多叫些帮手来。” 以他的身手,收拾几个作乱的流氓不难。 让顾淮去温家叫人,不过是支开他的借口罢了。 但那人心口冒火,无暇多思,立刻朝着温家的方向跑…… 现在,竟还没带着人来,腿脚够慢的。 温如婉不知情,视线还往外看,“那顾淮人呢?怎么不见他?他可还安好?” 墨凌煜的手指骨节泛着青白之色,气得笑出声来。 “当然安好,被人掳走的是你,又不是他,你还有闲心关心他啊?” 温如婉讪讪地笑,“我这不是转危为安了嘛,他方才挡在我身前,还挺护着我的,我也该感谢一番他。” 她故意说这些话出来,目光一刻不停地审视他微小表情的变化…… 倘若他醋了,那该不舒服。 墨凌煜:“你为何不感谢孤?” 他只身一人来救她,难道不比那废物顾淮更好? 温如婉面露困惑,“我方才好像说过了,多谢殿下……” 他嗤笑:“就这么谢?” 温如婉唇角上翘,压不下来,绷着脸忍得难受。 “殿下,想要臣女怎么谢?” 他真的,真的醋了! 墨凌煜单手指地,“至少要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才算有诚意。” 温如婉:“……” 抱歉,打扰了。 她不该那么自信的。 温如婉小声嘟囔:“可殿下不是也没帮上我什么忙吗?这人,还是我自己杀的……” 他压根就没起到多大作用。 突然出现,反倒是吓了她一跳…… 墨凌煜肌肉紧绷,忍着一拳打死她的冲动,“你厉害。” “你能耐啊。” 温如婉含笑下蹲,“殿下谬赞了。” 她起身后,屋外又闯进一人来。 齐浥尘还没看清屋内的景象,便高呼一声:“通通给我住手!!” 他闯入内,猝不及防对上墨凌煜冷若寒霜的眼,浑身一激灵,屁股上的伤隐隐作痛…… “太……太子殿下?!” 他怎么会在这! 他视线往墨凌煜后面移过去,看见了脸上脏兮兮的温如婉。 还有……倒在血泊之中的壮汉! 齐浥尘惊呼一声:“殿下杀人了?!” 完了,这件事情掺和进来的人过多,他没准要完了啊…… 墨凌煜脸上扯起友善的笑,比不笑的时候更吓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孤杀人了?” 好歹是储君,动手便动手了,怎么还不承认? 这地方,除了他,还有谁会杀人? 齐浥尘不敢顶撞他,已经吃过教训了,便也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殿下恕罪,是我胡言!” 第86章 大房墨凌煜!最难伺候!撂牌子! 温如婉上前一步,笑道:“你确实说错了,这人死了,不是殿下动的手。” 她扬了扬手里带血的金簪,笑容愈发美艳动人。 “是我,杀了他。” 齐浥尘的脸色霎时间雪白,浑然不信,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他嗫嚅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她怎么敢?! 温如婉耸耸肩,故作轻松遗憾,“好可惜,那一幕,殿下看见了,你没看见。你若是见了,定要接连做上大半个月的噩梦。” 墨凌煜蹩眉,微微侧头,“你这么了解他?” 温如婉乐呵道:“当初他一脚踩在人家的坟上,吓得三天三夜不敢合眼,到了夜里,屋里屋外都要点一片的白灯,亮如白昼,这才安心。” “胆子奇小,倒是惯会装腔作势的……” 这些事情,都是当初她从齐浥尘身边的侍从,元宝那儿打听到的。 她为了让他心安,去寺庙里请了好几道符咒,说是可以驱邪避鬼的……送去齐家,却被好面子的齐浥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亲手誊抄的佛经,也成了灰尘。 齐浥尘脸色涨的通红,确有其事,他没法辩驳,没料到温如婉会直接说出口,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 “你!你敢不敬神佛!” 温如婉:“敬与不敬,都在心间。挂在口中,有什么用?” 齐浥尘见她愈发牙尖嘴利,自己是怼不过她了,便开始道德绑架。 “亏我冒着风险来救你,你就给我这副脸色看?” 救她? 温如婉与墨凌煜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读出了笑意。 讽刺的笑意。 温如婉:“你来晚了,只能排第三。” 第三,什么第三? 齐浥尘转了个圈,也没在屋内看见旁人,十分不解。 便听着她继续道:“我才是救下自己的人,我为首位,而殿下来得及时,列于次位,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齐浥尘又被羞辱到,脖子梗着,“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就不该来!” 温如婉:“谁想要你来了?话说……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掳走了?莫非……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是你啊。” 她的第六感准的可怕。 齐浥尘掌心登时渗出细密的汗,牙关紧咬,“你简直不可理喻!” 温如婉双手环抱,“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站在墨凌煜身旁,倒像是在借他的势,压着齐浥尘。 墨凌煜不反感,静静看着她究竟要做什么。 齐浥尘原本不想理会她的逼问,可现下,还有太子在场,他不能过于放肆…… “元宝在街上给我买蜜饯,偶然看见你遭难,回齐家跟我说,我便立刻赶来了。” 温如婉压根没关注他后面说的话,啧啧两声,嘲讽道:“这么大年纪,还吃蜜饯?你又不是小姑娘。” 这么大年纪…… 一句话,刺入了在场两个男人的心口。 齐浥尘弱冠之礼刚过,而墨凌煜,还要大他一两岁…… 谁年纪最大,一目了然。 墨凌煜脸黑的瞬间,温如婉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单纯地只是想嘲讽齐浥尘…… 没别的意思。 但……事实也是那样啊…… 齐浥尘见墨凌煜不悦,很快对她反唇相讥:“谁规定蜜饯只有小姑娘能吃了?我就爱吃!怎么了?” 温如婉脑袋靠近墨凌煜,“以后给齐家送东西,首选掺了毒的蜜饯。” 墨凌煜觉得荒唐,却禁不住胸腔轻颤,竟溢出笑,“嗯”了一声。 齐浥尘:“……” 该死的温如婉! 三人正无言之时,顾淮领着一众温家小厮闯进来。 “婉妹妹!” 他上下审视她一番,发现她掌心都是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受伤了!” 温如婉想轻拍他的背安抚,又觉得不合规矩,而且自己手上好脏啊。 还有……另外那两个男人什么眼神? 又要发什么疯? 她清嗓:“顾哥哥,没事的,这不是我的血,是那个人的。” 齐浥尘:“是啊,顾淮,她能有什么事?我们都白担心了,我位列第三,你位列第四,还是上一边待着去吧。” 第三第四? 乱七八糟的,听不明白! 顾淮满心满眼都是温如婉,都没管站在一边的墨凌煜,哪里还会把齐浥尘放在眼中。 他自顾自地用衣袖替她擦拭手掌心,“抱歉,我来晚了。” 温如婉安慰他,“不晚,我不是没事嘛。” 顾淮这才直起身子,对着墨凌煜拱手躬身,“多谢殿下相救!” 墨凌煜不语。 齐浥尘嘴巴就快了,“救什么救啊?这人都是温如婉杀的,我们几个……都是多余的。” “你才多余!” 温如婉不假思索怼他。 顾淮满眼诧异,怔了许久,顿感泄气,“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遇这种事情……以后,我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 齐浥尘听笑了,“不是,你拿什么保护她啊?你那手,写几个漂亮字还行,要舞刀弄枪……痴人说梦。” 墨凌煜竟然也加入了战局,毫不客气道:“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谁。你会些三脚猫功夫,也拿出来炫耀,不嫌丢人?” 齐浥尘:“……” 顾淮:“……” 该死的,压根没法反驳。 在场之人,墨凌煜的身手上佳,能够以一敌百。莫要说这屋内,哪怕是放眼全国,能与墨凌煜单独过招不输的人都很少。 想擒拿他,只能靠人数取胜。 温如婉产生了一种错觉,墨凌煜方才教训他们的姿态,很像是主母教训小妾,他大房…… 咳咳,她垂下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 还大房! 墨凌煜是太子,他身份尊贵,寻常人连给他做妾的机会都没有…… 她思绪收回,淡淡道:“好了,旁边还死着个人呢,晦气,我们出去说话吧。” 墨凌煜不动,冷眼看着她。 温如婉心里咯噔一声,她又说错话了?没有吧。 她伸出手,恭敬道:“太子殿下,请移步。” 墨凌煜这才率先迈步出了房门,温如婉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而齐浥尘和顾淮两个大男人非挤着并排出去。 谁都不肯让一步。 “……” 第87章 雨露均沾,都夸一夸,骂齐浥尘 出来后,空气都清新不少,温如婉也不用跟着三个男人,一具尸体挤在小屋子当中…… 顾淮侧目瞧了屋内躺在地面上的人一眼,“此人如何处置?” 尸体放在这儿放久了也是会发臭的。 周围百姓会报官,报官之后,便有可能查到温如婉身上去,他不想让她沾上任何的污点。 齐浥尘环顾四周,就只有温家的人。 “埋了呗,放在这,是怕没人知道吗?” 他也想尽快把事情揭过去,翻面,免得叫人知晓,是他在背后策划了一切。 死了个流氓痞子就死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墨凌煜手指微动,一派风轻云淡道:“埋了还需要将人抬去城外,守城将士对血腥味很敏感,那一关,不好过。” 齐浥尘面露不悦:“你不是太子吗?说一声,谁敢拦?” 墨凌煜浅笑,有些冷漠:“我是太子,不是霸王,做事难道不需要讲道理吗?何况,这等小事,也配孤亲口传话?” 温如婉:“……” 讲道理? 她真不觉得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齐浥尘不满,略带急切道:“那太子殿下说怎么办?” 处理一具尸体而已。 储君身后跟着的暗卫怕是不少,随便使唤一个过来跑腿不就成了,弄得那么麻烦。 墨凌煜锐利的凤眸微眯,“喂狗。” 那畜生的手还敢伸向温如婉,就算是死了,他的罪孽也难清,随意葬下,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齐浥尘默默竖起大拇指,“好一个讲道理,殿下真是我等楷模。” 顾淮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想到他绑架温如婉时候的场景,心肠也软不下来了,攥着拳头颔首:“喂狗倒是能把他的皮肉吃了,骨架又当如何?” 齐浥尘:“敲碎了扔掉。” 温如婉被他们描绘出来的场景刺激得有些反胃。 怎么一个个的都血腥起来了? 她面色变幻,很是不舒坦,“怎么处理这人不是重中之重,这人充其量不过是个走狗,真正该死的人,还没查出来。” 她说到点子上了。 墨凌煜微微一点头,“需要查清,倒也不难。顾淮见过那几个人的脸,带人去搜周边地区,悉数抓来拷问一番。” “大理寺重刑之下,再硬的嘴都能撬开。” “只要做了事,便没有不留痕迹的道理。” 温如婉抿唇,看向顾淮,他冲她颔首示意:“可行,我记忆力一向不错,可以带人去寻,此事总该有个交代。” 他绝不容许有人躲在背后意图谋害温如婉,还能全身而退。 该接受惩罚的人,何止地上躺着的人? 齐浥尘额头冒汗,手臂掩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隐隐颤动着。 “温如婉都杀人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难道不是最佳的选择吗?万一传播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利。” “届时……京城人人都道温家二小姐是毒妇。” 毒妇。 此二字倒是激起了温如婉前世的记忆,她不是没被人叫过毒妇,人人都说她心如蛇蝎…… 残害婆母,发卖妾室,等等罪行数不胜数…… 她敛下眼皮,森森然地笑了笑:“齐浥尘,你有些不正常啊,你似乎,想遮掩什么,莫非这些人,都是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齐浥尘拧眉,极为不悦:“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还想反咬我一口?” 他强自镇定,腿根却有些发颤了。 好在下袍宽松,完全遮掩住。 温如婉凝目,冷斥道:“那你少废话,滚一边去。” 她很少用这样的粗话。 尤其是当着墨凌煜的面,她从未破口大骂过…… 一时间,墨凌煜和顾淮都有些新奇,看着她的眸光带着些许诧异。 末了,墨凌煜唇角微翘。 她不装的样子,还真是有些……说不上来的…… 齐浥尘面色涨红,只能赌那些人不会随便出卖他,“行,你想查就查,日后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别后悔!” 温如婉笑吟吟道:“谁会说出去呢?” 她扭头看着墨凌煜,“殿下为人我向来是信得过的,性子疏离雅正,不是多舌之人。” 一句话,说得墨凌煜心里舒服极了。 他眉眼情难自禁柔和几分。 继而听着她继续道:“而顾哥哥,是与我议亲之人,我的未婚夫婿,他断然不会随便说出去。” 墨凌煜好不容易灿烂几分的神色霎时沉下去,脸黑得难看。 不动声色瞥了顾淮一眼,见他对着温如婉犯花痴的恶心表情,又别过了眼。 出息。 温如婉歪了一下脑袋,狡黠道:“而你……我最不相信的人就是你了。来日,有半分流言泄露出去,我都会把责任扣在你身上。” “齐浥尘,你的嘴还是闭紧一些吧。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被激怒成什么模样,上一个惹我生气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她抬手指向屋内,“你也看见了。” 明晃晃的威胁,竟然从她口中说出来。 在场的三个男子,无一不诧异。 齐浥尘勉强维持镇定,“你少看不起人了!我也不是什么多嘴多舌之人!谁稀罕浪费精力在你身上啊!可笑!” 他的话一多,便显得极为心虚。 耽误不少时间了,墨凌煜催促:“顾淮,你再不动身,那些人发现端倪便要跑了。” 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命令。 顾淮恋恋不舍看了温如婉一眼,“好,我现在便去,婉妹妹,你护好自己的安全,等我。” 少了一个人,气氛居然更加紧张。 齐浥尘咽了口水,“殿下说要将那人喂狗,恰好我家中养了几条恶犬,不如我……” “你想跑?” 墨凌煜直觉敏锐,眼前的人,像是心虚了。 齐浥尘,与这件事情断然脱不开干系。 齐浥尘疯狂摇头:“不是!” 墨凌煜眉眼一动:“那你老实待着。” 等待的过程中,度秒如年,齐浥尘内心的不安几乎要溢出心口,眼神飘忽,偷偷扣着掌心的肉,想克制一二分。 心跳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第88章 齐浥尘自曝,罪行败露。 顾淮动作很快,带的人手也充足,恰好那些人待在死去的“大哥”屋内打叶子牌,被围上的时候,才宛若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 无奈,还是躲不过。 通通被捆了带走,押到墨凌煜跟前。 他能做主。 顾淮:“殿下,这群人,可要送去大理寺?” 墨凌煜抬眸睨了一眼,几个人长得跟瘦猴一样,也就骨架子撑住他们的人形,稍微一用力就能弄骨折…… 就这几个,顾淮这个废物东西都搞不定? “孤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货色,叫新科状元遭难……他们,一群不成气候的东西罢了,何须送去大理寺。” 顾淮:“……” 被羞辱竟成了日常。 齐浥尘不敢笑,换做平时,他指定会狠狠嘲笑顾淮一番…… 可眼下,他只怕火烧起来,烫伤自己。 温如婉手上捏着的金簪,上面的血液都凝固了大半,“不然,让我来?” 她能拿着簪子,一个个刺穿他们的手。 齐浥尘不是说她会被人称为毒妇吗? 她不介意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才是毒妇。 反正墨凌煜已经清楚了她的底色,知道她满腹心机算计,既然如此,何不更加坦然一些,狠辣一些也无妨。 能做太子的人,总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吓到了。 没准,墨凌煜那个变态性子还觉得有趣…… 顾淮不放心她,“你别伤着自己,我来吧,审讯犯人的案例,书上我看过的。” 齐浥尘也跟着凑和,“是啊,你一个姑娘家家,还是温柔一些比较好,动不动就要打杀人,真不像是你。” 从前的温如婉,究竟去哪了? 温如婉眉尾平缓,冷色盈盈,“说明你从未了解过真实的我。” 哪有什么像不像的? 人,善变,一成不变的只有物件…… 未知全貌,凭着丁点蛛丝马迹,就要揣测一个人的全部。可人是复杂的,多变的,没有人是完全的善与恶。 墨凌煜眸底华光摇曳,眼神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从前只觉得她柔和如春风,眼下,竟也觉得她刚毅坚强,胆大无畏…… “好了,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去做即可,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温如婉不解,他说的下人,是温家的小厮吗? 下一瞬,只见墨凌煜轻轻抬手,“长忠。” 一道灰色的身影破空而出,裹挟着强劲的厉风,单膝跪地,向墨凌煜行礼。 “殿下。” 温如婉杏眼瞪得浑圆,这是平时穿着太监衣裳,弯着腰伺候在墨凌煜身边的东宫掌事太监吗? 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墨凌煜递了个眼神,“审人。” 长忠会意,手腕翻转间多了一柄泛着银光的利刃。 “谁先坦白,可活,余下之人,皆死。” 本是一条船上的人,眼睛都红了,争先恐后! “我说!我都说!我们几个确实是被人指使的,原本想拿了钱就离开京城,好好过日子!真的没有想害人啊!” “我发誓!真的就是请她过来小坐一会儿,没想干什么,我们哪里有这样的狗胆啊!贵人,饶命啊贵人!” 长忠手起刀落,解决了一个沉默的人。 “说重点,耐心是有限的。” “重点就是!那人压根没让我们伤害姑娘啊!就是要我们绑过来,然后稍微吓唬一下,给点教训而已!真的!” “我记住了那人的脸,我老大还派我跟踪了人,看看是谁家府上的,以便日后没钱,还能靠着这件事情讹一笔!” “拿点封口费!” 长忠:“谁家,说。” “齐家!是齐家!” 齐浥尘双腿发软,身子不住抖动着,脸色都白了,还指着那人,“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休要胡乱攀扯诬陷!!” 他不肯认下。 墨凌煜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扬起的下颌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齐小世子,你可知欺瞒于孤,会是什么下场?” 欺瞒储君,其罪名,足够让齐浥尘下狱。 齐浥尘头皮发麻,完全没考虑过太子殿下会掺和进来的情况。 他最初,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温如婉,然后给点钱,把这些人打发出京城,他们要是敢贪得无厌,那就偷偷杀了灭口。 总归,是祸害不到自己身上来。 却玩脱了手! 齐浥尘咬紧牙关,刚想跪下认罪,元宝便从角落冲出来。 “太子殿下!是我一人所为!” 元宝揽下所有罪行,“和我家世子无关!是我讨厌温家小姐,所以找人想要破坏她的名声!” 墨凌煜薄唇轻启:“理由。” 元宝忍不住流眼泪,心里害怕,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温家小姐以前喜欢我们家世子,日日缠着,把我家世子弄得不胜其烦!结果转头又和顾家公子说了亲事?!这不是随意玩弄我家世子的感情吗?” “我实在是气不过!这才找了几个人,要给温家小姐一点教训!” 可笑。 温如婉简直被这说辞逗笑了,“你还真是拿你家世子当个宝啊,可你……说的这些话有漏洞。” “倘若你是讨厌我日日缠着齐浥尘,那我要嫁人了,你不是应该替你家世子感到高兴吗?至于玩弄你家世子的感情,那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你家世子对我毫无情谊,他本身就是个冷心冷肺之人。” 她厌恶皱眉:“玩弄什么啊?” 元宝绷着脸,不打算该说辞,“不管怎么说,事情就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家世子,没有任何关系!” 他铁了心要护着齐浥尘。 倒是个忠仆。 齐浥尘沉着的脸色却浮现怒气,“够了。” 他走向墨凌煜,在他面前恭敬跪下,“元宝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不是真的,请殿下明鉴。” 墨凌煜略一讶异,好以整暇地看他要做什么。 温如婉也吃惊,这狗东西难不成良心发现了? 元宝嘴硬,急切道:“我说的就是真的!” “全都是我指使的!” 齐浥尘咬牙认下,他又强调一遍,“都是我……” 元宝眼泪更多了,“世子!你究竟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承认! 齐浥尘扭头,恶狠狠盯着他,“因为你认下会死!而我……我是世子!我不会的,我不会……” 第89章 入狱,买一送一 墨凌煜与温如婉,神色平静如常,似乎并不意外。 顾淮面色扭曲,有些失控般冲上前去揪住齐浥尘的衣领,忿忿不平道:“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与婉妹妹,有哪里对不住他了? 齐浥尘面对墨凌煜会放低姿态,可顾淮,不过一个寒门出生的状元,尚未受封任何官职,他也配这么对自己? 他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跳动两下,旋即一把扯开了顾淮的手。 “我就是想让你自己看看!” “看你有多么无能!多么窝囊!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你配得上温如婉吗?你能保护好她吗?你能不让她承受白眼吗?” 接连的发问,齐浥尘心中升起一股底气。 往昔被他忽视的情感,愈发浓烈,不断翻涌,几乎要冲出平静的水面,叫人的心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顾淮呆滞,被他接连的问题砸得眼前发黑…… 他……确实还不够强大。 “既然你看不惯的人是我,你为何要叫人绑了婉妹妹走?她姑娘家的清誉,难道不重要吗?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想要宣泄罢了!” 齐浥尘没有深入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筹划。 单纯地想要让她觉得,顾淮不是她能依靠的人,她最好的选择,还是自己…… 他,他竟是这么想的…… 齐浥尘脸上五彩缤纷,好生精彩,跳动的心声震动着胸膛,灼灼目光看向温如婉,只觉心跳声吵闹不已。 他,喜欢她? 念头刚浮现,齐浥尘便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想要遏制,却疯狂生长,他醋了……是啊,他醋了才会,谋划出这一出戏,想把温如婉的目光,重新夺回到自己身上。 顾淮见他自己掌掴自己,表情几乎要裂开,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齐浥尘深呼吸,不断喘着气,被扇了一巴掌的侧脸肿起来,红彤彤的。 他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究竟是喜欢,还是占有欲?头脑发昏之时,他压根没法判断。 再度抬眸,齐浥尘看向温如婉的眸光多了几分侵略性,他嘴唇微微颤动,嗓音干哑道:“我错了。” 他眨眼,讷讷道:“我真的错了。”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他错了。 把本心悦于他的人,越推越远…… 温如婉压根不稀罕他的道歉,他这个人,就是贱。 “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你该想如何接受惩罚。” 她不想放过他。 方才,若非自己下得去手,墨凌煜及时赶到,她没准就要被那恶心的人玷污了。 元宝还是不想看自家主子受苦,不断磕头:“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家世子不过是授意罢了。” “这些人都是我找的,我也没想让他们做出格的事情,都是他们自作主张,与我家世子无关啊!” 齐浥尘没管元宝,定定地看着温如婉发怒的小脸,“只要你能原谅我的过错,不论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一切都未成定局,她也没有嫁给顾淮,来得及的。 来得及! 他不断哄骗自己,哪怕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也甘愿沉溺,温如婉喜欢他,喜欢他…… 温如婉没想对堂堂世子动用私刑,她转而向墨凌煜道:“殿下以为该如何?” 能顺理成章施加惩戒之人,唯有他。 唯有皇室。 她想成为皇家人,也是为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掌权者,而非轻贱的蝼蚁,生死不由己。 墨凌煜侧目与她对上,“送去刑部,一切自有律法定夺。” 他懒得弄脏自己的手。 温如婉点点头,“好。” 刑部…… ***** 齐浥尘被送去刑部,定刑之人,却还是墨凌煜,刑部尚书压根不敢独断。 墨凌煜没有顾念侯府的面子,让人收押了齐浥尘,又赐十道鞭刑。 鞭刑,由长忠来过手,代为执行。 每一鞭子下去,都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洁白的囚服霎时间染红,看得人心惊肉跳,刑部尚书不敢观看行刑过程,立刻找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了。 太吓人了!好血腥! 长忠确实是东宫掌事太监,但同时,也是墨凌煜身边功法最为高强的护卫,只不过,鲜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实力。 都觉得他是个没种的阉人…… 齐浥尘被抽得嗷嗷叫,一开始还能硬扛,挨了三四道就受不住了,长忠的内力甚至要胜于他,打得几乎能深见骨。 他被抽得吐血,浑身冒汗,脑海中徘徊着的还是温如婉的身影。 她为什么不来看他? 为什么不替他求情? 为什么…… 齐浥尘被抽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个字,还是“婉”。 …… 长忠一五一十上禀墨凌煜,没有丝毫隐瞒。 墨凌煜:“还有心思乱想,长忠,你莫不是收着力了?” 长忠躬身拱手:“殿下,不收力气,齐小世子会被活活打死……” 墨凌煜倒也没想弄死齐浥尘,毕竟他的身份,也不算普通,打死了怕是会寒了齐家的心,小惩大诫便成了。 “让苏承泽去替他瞧瞧伤,留着命,关押起来。” 长重眸光闪烁:“可要将事情原委告知苏大人?” “不必。” 越少人知晓越好。 墨凌煜知晓苏承泽与齐浥尘两人之间不太对付,经过上巳节,都心存芥蒂。 一个不会全力医治,一个不肯接受治疗。 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齐浥尘的骨头挺硬,看他能强硬到什么时候…… *** 齐浥尘被收监的消息传出去,齐弘毅立刻赶来东宫替子求情。 他穿着官服,跪在了东宫的殿外,不顾过往宫人的眼神。 “臣生下的孽障犯下大错,惹得殿下不快!求殿下宽恕!臣自知他活该入狱!请殿下,高抬贵手!让臣见见那混账儿子吧!臣唯有一子啊!” “求殿下,宽恕我儿!一切的惩罚,臣愿意代为承担!” “臣跪求殿下!” 墨凌煜蹩眉,极为不悦,手里拿着的奏折甩出去,气恼不已。 “长忠!” “送他进去陪着!” 长忠替他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才慢慢退出去,“是,殿下。” 齐家父子双双入狱…… 第90章 一家团聚在大狱,心里暖暖的 在京城中都闹出好大的笑话来。 说是爹救儿子,没救出来,反倒是搭进去了。 荆梦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哪里敢去东宫求墨凌煜,只好转道来求皇后,哭得梨花带雨,跪坐在地上。 “娘娘啊,我夫君一心为国,立下赫赫战功,不过是想替儿子求情,却被太子殿下送入刑部,不准人探视!” “我一介妇人!实在是无力!难免心焦如焚,这才舔着脸求到娘娘面前来,求娘娘管束殿下!让殿下,放了我夫君,放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吧!” 管束太子? 皇后柔和的眉心忽然拧紧,她是不想管吗? 是她也管不住啊! 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长大后更是说什么都不听。 “荆夫人啊,你先起来吧,地上凉,跪着对身子无益。煜儿那边的事情……本宫确实不知情。他究竟为何抓了令郎入狱?” 荆梦竹抹眼泪,“娘娘都不知情,殿下莫非是抓错了人。” 她和夫君还在家中焚香沐浴,突然收到这消息,也是诧异不已。 没有任何缘由的。 齐弘毅急急入宫,求到殿下跟前,却被殿下反手送去了刑部,还说是为了成全他的心愿,让他进去见见儿子。 结果进去了,出不来了。 父子两人相伴,牢狱之中,还不知是何种光景。 荆梦竹又是个妇道人家,被吓得六神无主,来找皇后娘娘,已经是她想到最有用的法子了。 “娘娘,还请您去一趟东宫,劝劝太子殿下啊!” 皇后深感头疼,“煜儿不会无缘无故抓人,他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本宫从不干预任何政务,这……” 她不想为了旁人,去跟墨凌煜闹不愉快。 荆梦竹更急了,“皇后娘娘,娘娘是殿下的母亲,教育殿下是应尽的职责,怎么能说是干预政务?我齐家上下,都在等一个公道啊!” 别推辞了! 她管不了,那就只有求到皇上跟前去。 皇后叹气,旋即起身,“那本宫便领着你去东宫一趟,你想知道缘由,便自己开口问。” 她不觉得墨凌煜会乱来。 虽然抓了儿子,父亲来求情,又把父亲抓进去的事情多少有些荒唐,但是……她觉得他会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了!” ***** 东宫。 墨凌煜处理完政务,便在院中练剑,一身劲装,眉宇间皆是攻伐之气。 见到皇后领着人来了,他才收剑,扔给长忠。 “母后怎么来了?” 墨凌煜漫不经心地颔首,算是行礼了。 荆梦竹款款下顿,“臣妇给太子殿下请安。” 墨凌煜没看她一眼,随意抬抬手,长忠立刻递上去一方干净帕子,他握着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有话,大可直说。” 皇后递给荆梦竹一个眼神,快点说啊。 荆梦竹才点点头,“殿下,不知殿下为何要抓了我夫君入狱?” 墨凌煜这才瞧她一眼,“你夫君,哪位?” 荆梦竹:“……” 好吧,不认识她也正常,难道今天除了他们齐家的人,还有旁人被抓了? 荆梦竹:“我夫君,齐弘毅。” 墨凌煜恍然大悟般,“哦,他啊。” 荆梦竹急得不行,追问道:“殿下为何要抓他入狱啊?” “他太聒噪了。” 墨凌煜把用完的帕子甩给长忠,“扰了孤的清净。” 皇后:“……” 荆梦竹:“……”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 荆梦竹愤慨继续道:“就因为此,殿下便能随意将人送去刑部吗?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墨凌煜不悦:“你想进去看望他们,孤也能大发慈悲送你进去。届时你们一家三口在刑部牢房团聚,必然不会感到寒心。” 皇后咳嗽起来,疯狂给荆梦竹递眼色。 差不多别说了,可以了。 荆梦竹却以为是皇后娘娘要给她撑腰,让她不必怕太子殿下,又壮了胆色。 “殿下此番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皇权就能随便压人吗?殿下做事,也要讲些道理!” 墨凌煜的耐心快要耗光,“孤不讲道理?” 荆梦竹厉色道:“不是吗?殿下无缘无故抓了我儿,而后又将我夫君下狱!殿下该给我齐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后都佩服她的勇气,心中默默给她点了三炷香。 墨凌煜:“以下犯上。长忠,愣着做什么?” 荆梦竹被抓了。 老实了。闭嘴了。 皇后替她求情,“煜儿,荆夫人也是心切……” “母后,各中缘由,与温家有牵扯,不便多言。儿臣绝不会做横行霸道之事,即便是闹到父皇面前,齐家也有罪。” 温家? 皇后脑海中浮现温如婉的脸,和那小女娘有关吗? 难怪煜儿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姿态,竟是为了温家的那一位? 她点点头,“好,你心里有数即可,母后回宫了。” 她要开溜,荆梦竹满眼难以置信,“皇后娘娘!” 就这么抛下她了?不给她当靠山了? 长忠笑眯眯道:“夫人别害怕,去了刑部,能一家团聚。您想知道世子究竟犯下什么错,也能亲口问一问。” 他笑得瘆人。 很快,荆梦竹就被带离东宫。 ***** 齐家三口子都被抓了的消息,更是传得快,墨钰涵都知晓了。 她立刻去找温如婉分享这惊天劲爆的事情。 “齐家是不是犯下重罪了?你知不知道其中缘由啊?我皇叔平日里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抓去刑部。” “你是不知道,我在刑部待了三天,隔夜饭都吐了,吃不下睡不着。你不懂刑部的刑罚有多吓人,进去了就没法好好出来。” 墨钰涵还带了一包瓜子来,边说话边嗑,像是一点都不关心那齐浥尘。 温如婉倒是没料到整个齐家都会进去。 她原本是想让齐浥尘进去,最少掉一层皮出来,给他个教训。 事情闹得还真是不小……但是缘由却没有分毫透露…… 墨凌煜,还是替她封锁了消息。 温如婉轻轻一笑,“齐浥尘入狱,与我有关。” “什么?!” 墨钰涵惊得连瓜子都不嗑了,身子坐直,“他怎么你了?” 第91章 他会不会做君夺臣妻的事情? 温如婉用了些银耳雪梨羹,润了润嗓子,这才慢悠悠开口:“他叫了几个人,绑架我。” “啊?” 墨钰涵关切地起身绕着她看了圈,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没事吧?没被伤着哪儿吧?他为何要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她万分不解。 温如婉摇头,“没事,想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人,已经凉透了。” 墨钰涵唇瓣微张,颇为诧异,“莫非是皇叔杀的?” 这件事情,显然,皇叔完全知情,这才会处罚齐浥尘…… 温如婉噗嗤一笑,无害道:“是我。” “你开什么玩笑?” 墨钰涵不相信,温如婉看起来比她还差几分力气,柔柔弱弱的,她敢杀人? 温如婉也没打算非要她相信,松快地耸耸肩,“不信便算了。” 她不想多说,墨钰涵的好奇心却被激发起来。 “不是,你真杀了人啊?你怎么杀的?” 温如婉给她比了个拿着簪子狠狠刺下的动作,唇边噙着的笑意愈发浓重。 “就……这样。” 墨钰涵打了个冷颤,“好了好了,具体的我还是不听了,怕晚上做噩梦。” “齐浥尘居然敢让人绑架你,真是个坏种啊,你说,当初我们两个究竟是怎么看上他这种垃圾货色的?” 温如婉面露疑惑:“你现在,对他完全死心了?” 墨钰涵:“他都那样对我了,我还不死心?难道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温如婉:“……” 那倒也没这个意思。 死心了好。 墨钰涵凑近了低声问:“所以,皇叔为什么会帮着你处置齐浥尘啊?他当时也在场吗?你别告诉我,他亲眼看见你杀人了。” 温如婉毫不犹豫地点头:“确实看见了。” 墨钰涵仰头,掐自己人中,“情路坎坷……你怎么不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温如婉:“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啊?” 早知道他会来,就装一波大的了。 墨钰涵无奈叹气:“好吧,造化弄人,你跟我皇叔之间,怕是没机会了。眼下你跟顾家的婚事,闹得是满城皆知。我皇叔,行事规矩,顾及皇家体面,断然不会做出那种君夺臣妻的事情。” 君夺臣妻? 温如婉柔和的眉毛微微上扬着,“那还真是不一定啊。” 她跟墨凌煜,也相处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还真不好说。 墨钰涵转念一想,“嗯,毕竟你跟顾淮,还没有拜堂,算不得是真夫妻,没准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这婚事也要凉。” 温如婉喝茶都被呛了一口,红着下眼睑道:“我谢谢你。” 墨钰涵狡黠一笑…… ***** 刑部牢房。 “你个逆子!混账东西!你究竟做什么了啊?我今天不打你一顿,我都不算是你爹!” 齐弘毅追着齐浥尘小跑,夫子两人被安排在一个牢房当中。 齐浥尘的伤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稍微动作两下,又崩开了,渗出血迹,看着格外骇人。 “你给我停下!” 齐弘毅终究还是舍不得看他遭罪,“老实待着!” 齐浥尘也不做大动作了,慢吞吞地移步到榻上,坐下来,“爹,你别气了,一把年纪了,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齐弘毅眉毛竖起来,指着他的脸,“你还有脸说?你这个逆子!若不是替你求情,我会沦落至此?齐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齐浥尘瘪嘴:“什么都怪我,行了吧。” 齐弘毅:“你少给我说些没用的东西,你老实交代,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太子殿下大怒,不肯放过我们?” 齐浥尘难为情地移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沉默良久。 “爹,要不你还是先打我一顿吧,我不想失去你这个爹。” 齐弘毅:“……” 他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的,又拧了他耳朵一把。 “还不说!” 齐浥尘的耳朵都被揪红了,他叫了两声:“嗷!我说!” 齐弘毅甩开手,坐在他旁边深呼吸,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 齐浥尘咽了口水:“我让人把温家小姐绑了。” 齐弘毅:“!!!” 他起身就踹出一脚,语气炸开:“你个畜生东西!” 齐浥尘倒在榻上,不是很疼,但是伤口又出血了,“再打一下你就没儿子了,爹,好歹是亲的,悠着点下脚啊。” 齐弘毅气得想跳起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温家小姐,太师之女,你也敢动?你绑的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温如婉。” “……” 完了,是嫡出的。 齐弘毅浑身发散着萎靡之气,“你小子,是要我跟温太师结下梁子啊!人家二小姐从前还心悦于你,你看看你自己做的,究竟叫什么事?” “温家二小姐已经订婚了,你让人去绑架她,是想毁了姑娘家的清誉吗?我恨不得你不是我生的儿子!难怪殿下动怒至此,这事情闹去皇上面前,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齐浥尘面色灰暗,这几日他已经反省自身过错了。 他很后悔。 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珍惜温如婉……他太后知后觉了,才发现,其实心里是在意她的。 当他听到她要跟顾淮成婚,就昏了头,想要叫她后悔,叫她换个人选。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齐弘毅一巴掌打在自己大腿上,“你现在知错有何用?已然铸成……” 齐浥尘冷不丁流了两颗眼泪,“我后悔了。” 齐弘毅蹩眉:“没出息,这伤有那么疼?疼得你还哭了……我去让人给你拿金疮药来抹一抹,别哭了,丢人。” 嘴里说着严厉的话,很快就起了身。 齐浥尘抬手狠狠抹干净,“伤口不疼,我心里痛。” 齐弘毅抬手就是充满爱的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疼你个球,后悔不死你个畜生东西。” 齐浥尘:“……” 荆梦竹被带到牢狱之时,看见的便是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住手!你脑子糊涂了啊!” 齐弘毅见到自家夫人才收手,“我是在教训他,他就是你平时宠坏了,才干出无法无天的混账事!” 第92章 求孤,孤能为你正名。 见到荆梦竹,父子两人竟都不意外。 齐家,也是团聚了。 齐浥尘的衣裳红了好几片,看得荆梦竹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你受苦了,儿啊,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齐浥尘叹气,又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荆梦竹的脸色青紫相间,扭头冲着齐弘毅喊:“看你的好儿子!居然做这种事情!你怎么就没有教好他?” 齐弘毅:“???” 不是,又怪上他了? 齐弘毅也不想自己担责,叫回去:“你儿子!” 荆梦竹双手叉腰:“你儿子!” “你儿子!” “你儿子!” 齐浥尘:“……” 他弱弱抬手,“不然,我自请扫地出门?” 齐弘毅和荆梦竹齐声道:“好啊。” …… ***** 东宫。 长忠快步入内,行礼,“殿下,齐家在牢狱内吵起来了。” 墨凌煜毫不关心,“这种小事,也需要同孤讲?” 他翻着一本页脚泛黄的书,看得专心致志。 长忠颔首:“还有一事,关于温二小姐。” 墨凌煜把书合上,放到一边,微微坐正了身子,“长忠,话说一半的习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 长忠抿嘴,脸色看着似乎有些窘。 “温二小姐被人掠走的消息,传出去了,眼下,有不少人知晓……” 墨凌煜的脸色霎时间黑了,他握拳捶了书桌,发出咚的一声响,砸出些许木屑,上好的梨木黄花桌案,就这么废了角。 “孤三令五申,此事绝不轻易外泄,究竟是谁多嘴多舌?” 长忠身子一抖,战战兢兢道:“尚未查出……” “废物!” 墨凌煜抄起书就扔向他,“滚去查!风波平,流言止,你这差才算当好了。” 长忠连连弯腰示意,汗流浃背道:“遵命。” 他疾步走出,守在外头的人,光是见了他的脸色,便知晓殿下生气了。 长忠愈发确信,温二小姐在殿下心中,终归是不一样的存在。 来日,必有成为东宫太子妃的可能。 也算是他们的主子。 “殿下有令,全力稽查,究竟是何人走漏了温二小姐被掳掠的风声!” “是!” …… 东宫那边收到了消息,温家清雅轩,也同样收到了。 百灵皱着张脸,“小姐,传出消息去的人显然是不怀好意!” 温如婉倒是冷静多了,盼不得她好的人,数来数去不就那么几个吗? 眼下齐浥尘在刑部牢房之中,情况不容乐观,齐家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敢随便传她的谣言? 东宫那边,墨凌煜不会允许自己手底下的人搬弄是非,玩弄口舌。 余下的顾家……顾淮,更不可能会故意坏了她名声。 不就剩下温家的了吗? 当时顾淮领去的人,都是温家的人,温家小厮的嘴巴,便没有那么密不透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又能给予不小好处的人。 呵呵,温如玥。 她向来是不希望自己过得好。 温如婉心里有了猜测,从容不迫道:“既来之,则安之,顾淮不会因为我的名声被人抹黑,就会悔婚。” 百灵也觉得顾淮是个正人君子。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替小姐生气,明明小姐才是受害人,竟要承受流言攻击,外面的人都说小姐不是清白之身了。” 不是清白之身? 信口开河。 温如婉眉间微拧,“造谣还真是容易啊。想要辟谣,那就难了。” “求孤,孤能为你正名。” 屋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犹如千年寒冰,刺得人心里发寒。 墨凌煜不打招呼便入了房内,外面的人竟也没有传唤。 他身后跟着一个长忠,再无旁人。 温如婉见他一身便服,想来是低调出行,上前行礼:“给殿下请安。” “无须多礼。” 墨凌煜不客气地坐在太师椅上,随意拿了一只茶杯,给自己倒水喝。 温如婉刚想阻止,他却直接喝了。 她如果说,那是她方才用过的,会不会被掐死? 最终,她选择闭嘴保命。 “殿下来此,可有要事?” 墨凌煜捏着茶杯把玩,“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泄露出去?” 温如婉当然想知道,但她不好过于直白去问他。 “总归不会是殿下。” 墨凌煜唇角轻扬,“你倒是相信孤。” 温如婉颔首:“当日殿下赶来救我,我心存感激,殿下对我来说,是个顶好的人。” 甜言蜜语反正是不要银钱的东西。 怎么动听怎么说,没错的。 果然,墨凌煜听了她的话,脸上笑意都变真切几分,眼神却避开她的。 “的确不是孤。” 他向长忠伸手,长忠立刻递上一封信纸。 墨凌煜修长的双指夹着,递到她眼前,等她伸手,又收了回来,像是在逗她玩。 “孤帮你,是有条件的。” 温如婉错愕一瞬,始终维持着柔和笑意。 “殿下大可直言,我能做到的,必然替殿下达成。” 墨凌煜:“答应孤一件事情即可。” 温如婉不解:“殿下此言,倒是有些含糊不清了……” 她埋藏在心底的念头疯狂生长。 是啊,倘若从前直接向他讨要条件,没准,现在还能更管用…… 墨凌煜递给她,目光停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孤此时并无任何心愿,自然要等日后,再向温二姑娘讨要。” 温如婉不怕赌一把,她双手接过信纸,郑重其事地应下。 “好,只要是臣女力所能及之事,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墨凌煜满意地扬起眉尾,看着心情好了不少,长忠立在一旁,将一切都纳入眼底…… 他有预感 ,这条件,会为难温二小姐。 温如婉展开信纸,上面竟然是一个人的供词,说是温如玥命他传播了不实的言论…… 证据这么快就到手。 她都不禁感慨墨凌煜手底下人做事的效率,是真的高啊。 墨凌煜斜眼看了屋外,淡淡道:“不光供词,还有人证,交易的钱款作为物证,孤命人替你寻来了。” “你这庶出姐姐,不是个安分的主,早些料理,日子还能过得安生些。” 温如婉起身致谢,笑意晏晏:“多谢殿下为我考虑……” 第93章 你不是愚蠢,你是恶毒!你心坏! 饭都喂到嘴边了,温如婉只需张口就吃。 墨凌煜到了温府的消息传入温才照耳中,他撂下棋友,匆匆返回。 “这一局算你赢了,下次再来!” 温才照急急忙忙赶回去,听下人说殿下直奔了清雅轩,他也过去,不料除了太子和婉儿,还跪着个温如玥。 死丫头又犯什么事了? 他和颜悦色的表情登时变了,恨不得偷偷踢她一下。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臣,实在是有失远迎呐!” 温才照冲着墨凌煜,又是另一副讨好的姿态,笑得眼角皱纹都堆在一起了。 墨凌煜微微抬了一下手,“温大人何必多礼。” 温才照侧目看了温如玥一眼,底气不足讪讪道:“不知我这孽女,究竟犯了何事,惹的殿下不快?” 温如玥跪在地上,只会哭,大气都不敢喘。 证据都被人捏在手上了,她着实也没什么可替自己争辩的。 墨凌煜:“温大人何不自己问她?” 温才照扭头的瞬间顿时冷了脸,拧着眉毛道:“你还不自己坦白?” 温如玥哭得都抽抽了,温才照没有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墨凌煜和温如婉盘问了一番,什么都没藏住。 她更是心虚。 温如婉见她不开口,便主动道:“父亲,姐姐不说,我便代劳了。” 温如玥立刻抬头,恶狠狠瞪着她。 这个小贱人,被人掳走明明是事实,还想所有人都帮她瞒着! 温才照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温如玥一眼,重重拂袖,“婉儿你说。” 温如婉:“姐姐寻了个说书先生,将我前几日被人掳走的事情加以编排,在街坊闹市传开,说我已然失了清白之躯……” 她说得极为镇定,像是没有引起心绪的丝毫起伏。 偏偏她愈发镇定,温才照便愈发心疼。 “你真是疯了心!” 温才照抬脚就踹在温如玥的肩头,他使得力气不多,但温如玥还是倒在一旁,眼里涌出来的泪几乎要把地面弄湿。 她半个身子匍匐在地,咬着下唇轻轻颤抖着。 “父亲……” 当着外人的面,为何连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她好歹也是他的女儿啊! 温才照气得头脑发昏,指着她骂:“你别叫我父亲!我怎么生的出你这样的女儿?简直恶毒至极!” “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同顾家说了亲事吗?你还要故意去败坏她的名声!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对温家能有什么好处?全家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教你还教得少吗?” “你不是愚蠢,你是恶毒!你心坏!” 身为人父,能说出这些话来,温才照真真切切是气得浑身发热。 温如玥用衣袖把眼泪抹了,呜咽道:“不管怎么样,父亲眼中只有温如婉一个人,一个女儿!自从我小娘被打死了,父亲可来过我小院里关心过我分毫?” “我自知从前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少不了我小娘的努力,可我小娘才逝世多久,人走茶凉,父亲现在便如此对我!” 提起林妙芬,她满腔委屈更是无从发泄。 父亲从前同小娘那么恩爱,可人死了之后,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还对下令打死小娘的人阿谀奉承! 温如婉,墨凌煜,个个都是害死她小娘的凶手,死人都没法安息,活着的人凭什么过得好? 温才照心里发寒,颤抖着退了两步,“你……你还敢提你小娘!” “你小娘做了什么孽,你难道不清楚吗?被她教成这般恶毒,我真是看清楚了你们母女的真面目!” 他从前的确与林妙芬情谊深厚,甚至一度冷落了正妻宋慈竹。 可她竟然那么狠心,想要杀了他的妻! 最后落得凄惨下场,也不过是自作自受!还能怪得了谁? 温如玥眼眶里的泪水像是江水般滔滔不绝,哭着哭着竟然笑出了声。 “死人还能争论得过活人吗?父亲怎么知道我小娘有没有受冤屈?反正温如婉心机深沉,父亲也是不信的!” “住口!” 温才照的手掌高高扬起,“你还想继续污蔑你妹妹?” 温如玥都挨了踹,巴掌多挨一下少挨一下,都无所谓了。 她凑着脸上前,“打吧!父亲打死我算了,让我早点下去陪我小娘!反正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多少牵挂了!” 温才照却下不了手,脑海中浮现林妙芬过往的笑颜,对上温如玥如今满脸泪水,他缓慢落下手…… “你确实做错了,但罪不该死……” “温大人。” 墨凌煜倏忽出声,“莫要偏私啊。” 温如婉不想叫温才照下不来台,便也帮着说了一句:“父亲说得多,姐姐兴许是一时糊涂,念在尚未铸成大错的份上……父亲稍加责罚,警示一二即可。” “都是一家人,莫要弄得太难看。” 她越发大度懂事,温才照便越心塞,总觉得对不住她。 他知道自己有些偏心。 可这心,偏向的是温如玥。 他已经暗暗在替她物色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以保她来日富贵无忧,能时常回温家看看。 偏生她从未看见过老父亲为她操的心。 墨凌煜嗤笑一声:“尚未铸成大错?那温二小姐,觉得什么才是大错?” 名声都被自己的庶出姐姐毁灭。 她竟然还在这儿装什么良善大度,谁需要她宽宏大量了? 温如婉抿唇不言,他毕竟是在替自己说话…… 驳了谁的颜面,都不能驳了他的。 温如玥呸了一声,“温如婉,你少在这假惺惺的,谁需要你求情了?” 她压根就不想领受她的情面。 温才照夹在中间,极其难做。显然,不处置温如玥是不行的,但是处置的度…… 他颇为难做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孽障啊。 “既然主君左右为难,不如让我来。” 久未露面的宋慈竹,入了房内。 她收到百灵命人递来的消息,便从佛堂出来了。 温才照竟然松了口气,“好,你是当家主母,有权处理后宅里的事务,不用过问我。” 宋慈竹看向温如婉的眼神颇为心疼,缓慢转头对着温如玥,神色异常狠厉,反手甩出一巴掌。 “啪!” 第94章 与顾淮的婚期定下,他什么反应啊? 她看着温温柔柔的,极其慈爱。 突然动手,叫所有人都有些错愕,被打的温如玥更是吃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温才照。 她爬过去扯他的下袍,“父亲!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宋慈竹没有要这么放过她的意思,抬手,还准备再来一次。 温才照也没拦她,默然地闭上了双眼。 “啪!啪!……” 一连好几声响动,温如玥的脸都肿起来了。 她避不开,换句话来说,她没有亲娘当依靠,她也不敢避,怕再惹得温才照不快。 温才照咬紧后槽牙,隐忍着。 温如玥的脸疼得不行,跪着上前磕头,又被宋慈竹一把扯起来。 “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想被打伤了脸。 伤了容貌,她日后还怎么嫁个如意夫婿? 宋慈竹还想继续,平日里不轻易动怒的人,像是被触及了底线,一股脑要把所有的火气发泄出来。 温如婉叫停:“母亲,仔细伤着手。” 她上前去,拉住宋慈竹,并不心疼温如玥分毫,只心疼母亲。 宋慈竹打也打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 温如玥得到喘息的时间,呜呜道:“我已经受罚了……父亲……” “你觉得,能这么简单就揭过去?” 宋慈竹缓慢下蹲,捏住她的下巴,看她高高肿起的脸,轻笑一声:“主君不会也觉得,打一顿便成了吧?” 温才照手心发寒,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宋慈竹,简直吓人。 他明白她身为母亲,断然是心疼自家姑娘的。 可他一个当爹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很难做。 他重重叹气,“一切都交由你处置。” 宋慈竹:“那就把她扔到京城外的小庄子里,让她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彻底悔悟了,再回温府。” 方才挨打反应都不是很大的温如玥,瞪大了双眼,几乎是连滚带爬,凑到温才照的脚边,疯狂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啊!父亲!我去了庄户上,我怎么嫁人?” “妹妹的婚事说在我前头也就罢了,难不成我要一直待嫁闺中,成为老姑娘吗?父亲,事关我的一生!绝对不可以!” 送去庄户上,什么时候接回来都没有定数。 倘若温才照压根不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中,宋慈竹和温如婉,两个人也绝对不会主动提出来,让她回来的。 她不要去! 温才照面色犹豫,显然是有些心软了。 他刚想开口,宋慈竹又堵了话头,“品行不佳,难道丢人要丢到未来的夫婿家中去?此刻,你尚且在温家,有人护着你一二。” “等你出阁了,你的婆母只会愈发挑剔,不会让你过得舒心。不如在家,磨炼一番心性,等你什么时候能像婉儿一般懂事得体,再论婚事也不迟。” 她说的有理,温才照也认可地点点头。 “没错,你不用操心你的终身大事,自有我与你母亲操心。你修身养性,反省自身,勿要再犯错,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等你日后出阁,我的心也放不下。” 温如玥没了法子,倍感绝望,看着一屋子的人,都觉得像是自己的仇人。 她落到这一步,都是拜他们所赐! “好……” 她阖上双目,溢出两行清泪,点点头。 像是妥协了…… 宋慈竹当即命人替她收拾物件,温才照心有不舍,也有愤怒…… 或许去庄户上静养一段时间,她才会懂得是非对错。 温如玥被送走。 宋慈竹这才去向墨凌煜行礼,“臣妇失了礼节,望殿下勿怪。” “护女心切,孤能理解。” 事情处理完了,墨凌煜也起了身,准备要走。 温才照心里堵得慌,也要相送,“今日家丑,让殿下见笑了。” 温如婉款款欠身:“多谢殿下相助,查明真相。” 温才照倒是不清楚这深一层的关系,愕然地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墨凌煜:“举手之劳,温二小姐别忘了答应孤的事情。” 举手之劳? 长忠内心复杂,是啊,对殿下来说确实就一句话的事,他们下面的人倒是跑断腿,拿出最高的效率。 取了物证,逮住了人证…… 不过能让殿下舒心些,也值了。 温如婉郑重点头:“断然不忘。” ***** 顾淮受任,官居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是个闲职,没有多大的实权。 好在不容易卷入党派纷争,温如婉听说后倒是挺满意的,与上一世一般无二的起点,日后,能慢慢升迁。 顾家长辈赶来京城,顾淮安排他们住下。 翌日,两家便谈了婚事。 温家与顾家,早些年便知根知底了。 于是,京城当中的流言蜚语,顾家不会往心里去。 顾淮那小子,也是认定了温家姑娘,当着顾家族老说什么此生非温如婉不娶…… 两家会面一合计,婚期定在六月初六,期盼一切顺遂…… ***** 距离大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温如婉房内堆着不少顾家长辈送来的贺礼,还有顾淮给她搜罗的一些新奇小玩意儿。 她没多少心思准备大婚,都交给底下人去忙了。 三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短。 倘若其中没有发生任何变故,兴许她真要成为顾淮的妻…… 墨凌煜那狗东西,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他究竟对她动了几分真情? 她都跟顾淮定亲了,他还坐怀不乱? 温如婉正揣测着墨凌煜的心意,百灵便急急拿了封密信入内,朝四处张望了一番,把屋内伺候的丫鬟遣下去。 她神秘兮兮,压低了声线,“小姐,太子殿下的人送来这个,要看看嘛?” 百灵不太希望小姐订婚之后,还跟旁的男子有过多牵扯。 这样,多少有些对不起顾家公子啊…… 可太子殿下……毕竟是小姐亲口承认过的心上人。 小姐现在的心意,究竟如何呢? “我看看。” 温如婉呆滞的双眸倏忽亮起来,面带点点喜色,毫不犹豫地接过密信,旋即展开,细细阅览。 她面上从最初的惊喜,逐渐转为平淡,最后,她一脸晦气…… 第95章 大婚之时,我想得到殿下的一句恭喜。 百灵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变幻了好几次,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揉了揉眼眶。 “小姐,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啊?你的脸色,怎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 真是有些奇怪。 温如婉看完之后,重新将那封密信折叠,深呼吸平复了情绪。 她没好气道:“他能说什么好话?早知道便不看了,看了平白心塞气愤。” 百灵不敢吭声。 温如婉扯了扯唇角,“他约我去城郊的庄子见面。” 百灵:“小姐不想去吗?” 温如婉:“信都递过来了,去不去已经不是我想不想能决定的。百灵,让人套车吧,不必声张。最好,不要让顾淮知晓。” 不能让未婚夫婿知晓的事情…… 百灵不敢深思下去,想多了她替小姐感到良心不安。 “好,我现在就去。” ***** 桃花别苑。 墨凌煜比她还到得早一些,温如婉被百灵扶着下车。 他微微眯起双眸,立于门口,看着她。 温如婉被盯得不自在,转而对百灵道:“你先回去,等日头落了,再驾车来接我回府,非必要不用向父亲提起。” 越少人知晓越好。 百灵错愕不已,怔怔张开嘴,“小姐,我走了谁伺候你啊?” 温如婉快速看了眼墨凌煜,继而道:“不用,我能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百灵这才一步三回头,跟着府里的马车,打道回府。 温如婉走向墨凌煜,见他稍稍扬起眉尾。 “不带丫鬟,是怕丢人吗?” 温如婉浅笑嫣然:“我们两个人幽会,带着旁人,多不合适?” 她没脸没皮说出这句话。 惊得墨凌煜没话说,悄无声息红了耳廓,迅速转身朝里面走去。 “胡言乱语。” 温如婉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神色依旧自若,跟在他身后,观察了一番。 “你不是也没带侍卫吗?” 墨凌煜冷冷道:“你看不见,不代表他们便不存在。” 他身边的暗卫,不会轻易露身。 温如婉撇撇嘴,“看来暗中监视我们的人还不少……” “监视?” 墨凌煜不太喜欢这个词,“是保护。” 温如婉提着裙摆小跑追上他,趁机撩拨了一把,“你保护我不就好了?不需要别人。” 墨凌煜:“……” 他看着她冲自己一个劲地笑,心跳不免快了几分。 等移开眼,他漠然道:“你再装,孤怕控制不住自己要打你。” 温如婉笑意都僵在了面庞上,很快就碎了一地,捡不起来。 “我没装,殿下信不信?” “不信。” 温如婉:“……” 爱信不信,她不会再给他任何好脸色。 接下来,温如婉真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跟刚来那副叽叽喳喳的样子很不一样,叫墨凌煜心里有些不适。 她装起来的样子,似乎……叫人更不讨厌。 “你与顾淮的婚事……” “定了,六月初六!届时我向殿下递上请柬,殿下可一定要赏脸前来啊。” 温如婉表现得很兴奋,像是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 墨凌煜呵呵一笑:“孤很忙。” 谁有空去参加她的大婚啊? 温如婉不死心,“那便请殿下,百忙之中抽出空档来,赏脸参加一回。” 墨凌煜忽然停下脚步,她毫无防备,直接撞了上去,而后皱着眉头,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疼。 该死的这狗男人怎么硬邦邦的。 撞上去一回,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 她带着鼻音道:“殿下……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墨凌煜见她摸着鼻子,眼底也没有任何情绪,一句道歉都不带说一下。 “你,为什么希望孤参加你的大婚?” 温如婉放下手,唇角上扬,眉眼弯弯,神情认真道:“倘若能够得到殿下的一句恭喜,是臣女之幸。” 她说这些话,倒是给了十足的诚意出来。 墨凌煜颔首:“好啊,届时,孤的祝贺定然奉上,看温二小姐敢不敢接了。” 温如婉没来由浑身一颤,肝胆皆寒。 “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路,墨凌煜的步伐迈得更快了,他身量欣长,迈出一步都能顶温如婉快两步了,刻意加快速度后。 温如婉连小跑着都追不上他的尾巴。 心里骂了他八百遍之后,终于到了地方。 这桃花别苑的后院,是一大片桃花林,眼下春日,桃花开得正盛,潋滟芳华,美不胜收…… 温如婉不断喘着气,还是感慨:“好美啊。” 墨凌煜斜着睨了她一眼,走向桃花林的中央,没有走得那般快了,温如婉恰好能跟上,等他停下来,反手塞给她一只竹篮。 “去吧。” 温如婉:“……” 她真的不理解他这究竟是什么癖好? 温如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殿下,这桃林开得正盛,尚未结果子。不如等日后桃子成熟了,我再来替你采摘?” 墨凌煜倒也不客气,“好啊。” 温如婉立刻就想放下篮子,被他拦住,万分不解抬头看他。 墨凌煜笑得很恶意,“但这桃花,孤也要。” 温如婉:“……” 她被迫提着篮子,走到桃树下,再问了一嘴:“把桃花摘了多可惜,殿下非要这花,是要做什么吗?” 墨凌煜倒是没想好要做什么,单纯是处理政务无聊了,给她找点事情,逗乐子。 面对她的问题,他也是张口就来。 “做桃花糕,余下的能用来沐浴,倘若还有剩余……能制成胭脂膏,给未来的太子妃。” 温如婉唇角抽搐:“我允诺殿下的一个条件,殿下便如此随意地用了?” 墨凌煜顺势躺在木椅上,悠闲地端起一杯茶,慵懒道:“你能替孤办什么大事?能做好这小事,孤已经满意了。” 温如婉狠狠薅了一把桃枝,“你少瞧不起人。” 墨凌煜眸底含笑:“叶子不要,记得挑出来。” 温如婉气得牙根痒痒,虽然她早就知道墨凌煜让她过来是做什么,等真正上手,还是不情不愿,不高兴! 她辛辛苦苦摘桃花,墨凌煜这个狗东西就躺在摇椅上享受。 太不公平了! 第96章 墨凌煜撩拨她?太犯规了! 温如婉心里无限吐槽,但是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她答应了墨凌煜一个条件是没错,谁知道,是要来替他干这种事情,太气人了,她又不是仆役。 摘桃花这件事情,墨凌煜随便使唤一个人来,也没人敢不从。 偏偏要折磨她。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有些心理扭曲啊? “专心些,少想些乱七八糟的,烂了的桃花不要摘,挑些好的。” 墨凌煜跟她隔了段距离,还能看见她的动作,眼力倒是不错。 温如婉总觉得他那话,有一语双关的意味,但她没多想,继续摘桃花。 嘴里却忍不住吐槽:“你说你不是乱折腾吗?这桃花能结果子,现在早早摘了,日后就结不了桃子,多可惜啊。而且……这么美的一道景色,你不觉得很是诗情画意?” 墨凌煜不屑道:“诗情画意能顶什么用?” 温如婉摇摇头:“说不通啊,我跟你说不通。” 他简直我行我素!蛮不讲理! 墨凌煜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这边的东西都是长忠准备的,他倒也没有特别嘱咐要准备什么。 蜜饯,甜的,那个蠢女人应该会喜欢吃。 他又吃了一颗,不再碰了。 “你喜欢吃桃子的话,留半片桃林也成,熟了你自己过来摘。” 温如婉手一僵,“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要一个人摘半片桃林?我还以为你只要一篮子!!” 真把她当做随意使唤的人了? 墨凌煜唔了一声,轻轻点头:“一个条件,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温二小姐,继续。孤替你粗略估计一下……这半片桃林,你要摘个四五天。” 温如婉的手脱力,拎着的小篮子也掉在地面,桃花也撒了。 她惊愕得不能自已。 墨凌煜啧啧道:“脏了的不要。” 温如婉握着的手不断收紧,他真是个黑心肝的! 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磋磨自己! 她忿忿不平抬脚踹了桃树一脚,树梢上的花瓣纷纷飘落,忽略温如婉气得通红的双颊,此情此景倒是唯美动人。 墨凌煜不悦道:“消极怠工,你还是把这一片采干净吧。地上的也捡起来,单独放到另一个篮子当中,不要弄混了。” 畜生两个字,哽在她喉咙里不发声。 温如婉反抗他的法子,总没有他折磨自己的法子多。 她偷偷捡了不少地上的桃花塞入干净的篮子中。 吃吧!吃吧! 还吃什么桃花糕,吃桃花泥巴糕差不多。 她自以为躲在树后,墨凌煜看不到她的小动作,脑袋抬起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他冷冽的视线。 他不断走近自己,温如婉心虚异常。 “殿下,要和我一起摘桃花吗?” 墨凌煜单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探出双指,夹了几片桃花,继而按在她脸颊上,不断揉搓着,挤出些许花瓣的汁液。 微微染红了她的脸颊。 “你不老实。” 温如婉不敢动,他靠得很近,灼热的视线和呼吸都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拂过她的心尖,轻轻颤动着。 她目光四处飘,唯独不敢落在他脸上。 “有些犯规了。” 温如婉听他说这句话,也不甘地呛了回去:“你也犯规了!” 墨凌煜站直了身子,在她面前,颇具压迫感,但是脸上的表情,算得上是轻松愉快,“哦?孤怎么犯规了?” 温如婉暗骂了一声,脸不红道:“你美色犯规,影响我干活。殿下还是老实待一边比较好,不要来我面前晃悠,免得影响我专心做事。” 她抬手就要推开他。 偏生力气小,压根推不动墨凌煜。 “啧。” 温如婉皱着小脸,“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墨凌煜抬手,伸向她的发髻,取下一片桃花,放入她拎着的小篮子当中。 “这一篮,当孤赏你了。拿去制成胭脂膏涂抹,为你的妆面增添几分颜色。” 温如婉几乎能听见自己清楚的心跳咚咚声…… 他不是说要制成胭脂膏,送给未来的太子妃吗? 他为何要这般说话? 难不成是在撩拨她? 温如婉脑补了一场大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墨凌煜已经走开了,他重新躺回摇椅上,又捏了颗蜜饯。 “好好干活,干得好,少不了赏赐。” 温如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什么人啊,莫名其妙来撩拨一把,撩完就跑了,不负责的。 虽然她也干这种事情……但墨凌煜,那样的老古板怎么行? 她嘟嘴:“男人真是善变啊。” 不要投入感情就好了。 只要不付出任何真心,便没有人能在感情上伤她。 …… 温如婉采了快两个时辰,手臂都酸了,拎着篮子去找墨凌煜,想向他讨一杯茶水喝,却意外发现他睡着了。 墨凌煜不浓不淡的剑眉下,锐利的凤眸紧闭,削减了几分戾气,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唇颜色偏淡…… 还是睡着的他,更加平和一些,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温如婉弯着腰,鬼使神差地伸手,指腹拂过他的眉心,往两边拨弄,“平时那么严肃,爱皱眉,竟也不长皱纹。” 她轻轻碰了一两下,便不敢再放肆。 安安静静看着他,竟不觉得口渴了,看着篮子里的桃花,起了旁的心思…… 温如婉大着胆子,拎着篮子,缓慢地往他身上倒,用粉嫩的颜色覆盖了他全身,遮住他一派的玄色衣袍…… 让他整个人看着都柔和不少。 “睡这么沉?我辛辛苦苦干活,你倒是挺会享受的。” 温如婉嘟囔着,绕到另一边,发现了小桌上的蜜饯,不客气地抓起两颗吃。 “不是,你吃这么好?” 她有些讶异,平时在街边买到的蜜饯,比起这一盘差的远。 莫非是她累了,饿得厉害? 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温如婉就坐在他身边,他一丁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看得叫人生气。 她也想躺着休息啊! 但摇椅就一张,她敢躺他身上,她脑袋就要面临搬家的风险…… “都是人,怎么就你命好?生来就是皇子,成了储君,日后又是国君,后宫佳丽三千,万邦来朝……这么风光的日子,让我过几天多好。” 四下无人,墨凌煜又睡着了,温如婉才敢大着胆子,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不知不觉一盘蜜饯都吃光了。 墨凌煜真能睡啊,莫非东宫的榻睡得不舒坦,跑来这种地方补觉…… 他不醒,温如婉也不干活,就静静坐着。 其实……能多来几天,也很好。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温如婉甚至没反应,娇软的腰肢就被墨凌煜单臂环住,往下一倒,压在他身上,避开那支箭。 凶险极了! 第97章 墨凌煜带她逃命 温如婉被吓出一身冷汗,方才若不是墨凌煜及时出手,她怕是要被那一支利箭贯穿…… 不等她多想,墨凌煜环着她的身子站起,旋即倒撤好几步。 如雨点密集般的箭矢射出,桃花树有一定遮挡作用,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箭,并不好判断。 墨凌煜带着温如婉不断躲闪,一道灰色的身影跃出,提剑挡在他们身前。 “殿下!您带着温二小姐先撤。” 长忠不断用手中的剑劈开射来的箭矢,顾好自己已是不易,还需分心照顾身后的两人便有些难周全。 好在墨凌煜的身手不凡,“长忠,来人不在少数,你一人撑不住。” 他今日出行,没有带侍卫。 唯有长忠随行。 墨凌煜单手取下腰间别着的信号筒,递到温如婉面前,她立即会意,扯动了底下灰色的须。 一道绚烂璀璨的在空中炸开,赫然是一个“墨”字。 刺客见放了信号,心下一急,提剑便冲出来。 这时温如婉才看清他们的服饰,一片粉嫩,谁家刺客会穿得这般娇艳? 难怪在桃林之中,藏得那般好。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显,是冲着墨凌煜去的,提剑就砍,疯狂至极。 墨凌煜护着温如婉向后撤,察觉到人都往自己这边涌来,他面色一凛:“长忠!” 长忠立即从缠斗中抽身,奔向他这方,墨凌煜见时机成熟,一把将温如婉推向他,“护她离开。” “殿下!” 疯了吗? 长忠被迫接下温如婉,他不敢环着她,只叫她躲在自己身后。 墨凌煜扛了不少压力,夺过一柄剑后,也大开杀戒,桃花上沾了不少猩红…… 他眉间微动,下手愈发狠厉,每一剑都是冲着要对方的命。 可惜了这一片桃林…… “殿下,小心身后!” 温如婉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她眼睁睁看着刺客提剑刺向墨凌煜,自己的脚跟像是定住一般。 墨凌煜旋身一刺,利落收回,刺客应声倒地。 他无暇分心,继续缠斗。 地上倒着的尸体越来越多,可刺客就像是杀不尽一般,不要命地往墨凌煜所在的方向涌去。 长忠的压力都轻了不少,万分纠结,“殿下,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来!” 这庄子偏远…… 的确不好说究竟要挺到什么时候,援兵才会到来。 但说出口,也能威慑那群刺客一二。 没成想弄巧成拙,他们都疯了一般,提剑冲过去,墨凌煜最初还能应付自如,被逐渐耗空了体力。 他肩膀上不慎被砍了一剑,只能忍着痛楚,“带温如婉走。” 生死关头,长忠哪里会听他的。 殿下若是出事,别说是一个温如婉,哪怕十个,百个,都不如殿下安危来得重要。 “殿下!” 长忠护着温如婉,靠近墨凌煜,“殿下先走!” 这种时候,能保全一个便是一个。 长忠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太子殿下惨死于贼手…… 温如婉没有任何保全自己的能力,她只能尽量少拖累他们两个,手里死死握着一支钗,见到地面上的剑,极速弯腰捡了一把。 紧紧握在手中,寻到时机便狠狠补上一剑。 “人太多了!他们是想缠斗至殿下精疲力尽的一刻!” 墨凌煜不断调整状态,一柄银剑在他手上宛若游龙,上面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他双目发红。 “胆大包天。” 京郊之外的地方,便敢伸手过来了。 长忠背上也负了伤,逐渐撑不住,“殿下,快走啊!” 墨凌煜拧眉,不愿抛下他,“闭嘴。” 再大的场面,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不过是今日疏忽,带的人少了些。 是啊,多少人都想杀了他。 扶持自己阵营捧着的皇子上位,谋取利益…… 温如婉的衣襟上沾了不少血,都是旁人溅到她身上来的,不同于墨凌煜和长忠身上都挂了彩,她没有受伤。 这样危急的境况之下,她握剑的手没有抖,“墨凌煜,你走啊。” 这群人的目的明显就是他。 长忠的下腹挨了一剑,再深一些,怕是要危及性命。 墨凌煜神色凛然,一手护温如婉,一手护长忠,急急后撤。 猝不及防地,长忠吐出一口血,他极快伸手扶住,一把提着将人甩上后背。 墨凌煜又打横抱起温如婉,正欲施展轻功之时,长忠却一掌推在他后背上,主动摔了下去。 “殿下!快走!” 压根来不及,连回头扯一把的时机都错过了。 不少人追着墨凌煜与温如婉而来,长忠半跪在地上,靠着一柄长剑撑住身子,与余下几个啰啰缠斗,倒是没有落于下风。 还能撑住,唯有衣襟被血色浸染得越来越多。 墨凌煜抱着温如婉,不断施展轻功,将后面追逐的人甩了很长一段距离。 不慎被三方包围,只能冲着前方不断去。 末了,他们竟遇上一道悬崖峭壁。 墨凌煜单臂抱着温如婉,一手握着血淋淋的剑,“害怕吗?” 温如婉坚定摇头:“不怕。” 墨凌煜抱着她上前打斗,难免有些费力,偏生追来的人还越来越多…… 他下颌线紧绷,一剑砍断两个刺客的脖子后急速向后掠去,行至悬崖边上。 “抱紧,闭眼。” 温如婉双臂收拢,环着他的脖子,双眸紧闭上,失重感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甚至有一种摔下去要成尸体碎块的感觉…… 耳边风声呼啸,悬崖边还有不少箭矢往下放。 墨凌煜借力踩了悬崖边横出的树枝,空中改变方向,朝几棵茂密的参天大树跃去,树叶树枝很大程度上能起到缓冲的作用。 温如婉被他抱得更紧,清晰地感知到他凭借腰腹的力量,与她换了位。 穿过树叶,被重重砸在树干上的人,是他。 一时间眼前失神,恍惚,两人又从树上摔在泥地,滚成一团。 时间,一刻都不能耽搁,万一再有人追上来…… 很悬。 墨凌煜起身,拉了温如婉一把,“快离开。” 他咳嗽两声,拳头抵在唇边,溢出点点猩红,看着状况不太好。 温如婉替他捡起地上的剑,一手拉住他的大掌,往林中走去。 “要走一起走。” 第98章 感情升温,心里起了波澜。 墨凌煜成了她的肉垫,自是状况不佳,准是受了内伤,温如婉也没畜生到把他抛下自己逃命的程度。 他不断咳嗽,兴许被血呛了,身上有些乏力。 温如婉拉过他手臂,压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他逃命,“因为你,我才遭了这无妄之灾,你可不能死。” “你要补偿我!” 她说了两句,眼眶不由自主红了圈。 连嗓音,都染上了酸酸的味道,像是要哭了。 墨凌煜缓过一口气来,恍惚中,好像生出了幻觉,明明知晓,紫竹林那一趟,救下他的人不是温如婉。 此时脑海中,徘徊着的却是她的身影。 像是一束恰好的暖光,照在自己身上…… “咳咳,好。” 墨凌煜呼吸间都是血腥之气,“过了这一劫,嘉奖你。” 温如婉才不稀罕他送来的那些金银玉器,多如牛毛,咬紧牙关。 “你先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 墨凌煜轻笑:“你怕了?” 温如婉鼻尖很酸,“谁怕了?乱说。” 墨凌煜喉咙上下一动,像是把血咽回去,唇角上扬:“嘴硬。” 她分明是担心他。 温如婉:“以后别这样了。” 墨凌煜不解:“嗯?” 温如婉深呼吸,把翻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我说,你别那么护着我。我的命哪里有你重要?你死了,朝廷都要乱套。” 她很惜命,但是说的也是事实。 墨凌煜的性命,比很多人都重要…… 她被他那么护着,说心里毫无波澜是假的。 可她,绝对不会再留恋任何人给予的情感。 墨凌煜颇为自负道:“死不了,摔下来的若是你,兴许就活不成了。毕竟,你是个娇气包。” 他还有心情开她的玩笑。 温如婉恨不得咬他的手一口,“我哪里娇气?” 墨凌煜不答,沉默良久。 两人走出好一段路,他才感慨道:“可惜了那片桃林,花开正盛……” 他这话说得,倒像是爱惜桃花之人。 温如婉不禁嘲笑:“殿下怎么还可惜起来了?纵然那群人不来刺杀,毁坏桃林,您不也要臣女一朵朵摘下来吗?” 她倒是乐得不用去摘,腰酸背痛,站的久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墨凌煜一双凤眸柔和下来,逐渐放空,呢喃一声:“不一样。” “那不一样的……” 他有些昏沉起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温如婉心惊肉跳,环着他腰肢的手一使劲,似乎摸到了一片湿热…… 她双眸放大,甚至不用多看,便知晓…… 那是墨凌煜的血。 他腰间也伤着了!? 一身玄色衣袍的遮掩下,即便是伤了,也不会太明显,故而她与长忠,都没看到…… “你怎么不吭声?” 温如婉有些急了,手里粘腻的液体越来越多,她心跳声震耳欲聋,急得想长出一双翅膀,带墨凌煜离开险境。 墨凌煜哼唧两声:“疼。” 他忽然流露出几分破碎,脑袋斜斜歪向她,温如婉脚下步子越来越快。 “你撑住,撑住啊。” 她很怕他会昏死过去…… 眼下这样的环境,森林中指不定会有野兽出没,她该怎么护下他? 她思绪纷飞。 墨凌煜侧目,见她一脸焦急,沉寂片刻后开口:“没事,伤的不重。” 温如婉驳斥他:“我不信,伤的不重你会喊疼?” 墨凌煜:“……” 什么时候喊的?他不承认。 “你听错了。” 温如婉没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我年纪尚小,耳聪目明,不像您,老眼昏花。” 墨凌煜没防备地被攻击了年纪。 他很老吗? 脸色一黑,他挣扎着不要温如婉扶了。 手腕却被她一把抓住,温如婉脸色不太好看,极其严肃:“闹什么脾气?你以为你太子就了不起,再折腾,把你扔在这儿!” 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她环着墨凌煜的手却不松片刻。 万一他脱力,她一人可没法把他扯起来带走。 墨凌煜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应当会有水源。” 温如婉不疑有他,直接带人过去,走出半里路,见到一条清澈的小溪。 走了很多路,她口干舌燥,把墨凌煜放在大树下,让他靠着,她便小跑着去了溪边,捧起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等她喝够了,才双手捧着一捧,送到墨凌煜面前。 “喝一些吧。” 墨凌煜微微掀开眼皮,睨着,“这么点。” 她的手很小,即便双手合在一块,都不如他一掌…… 温如婉咬牙切齿,“现在什么条件?你能有一口水喝都不错了。” 墨凌煜颔首低头,薄唇凑上去,温如婉抬手,他的唇瓣碰到她柔软的手掌心,温热的,软软的…… 他喝了一些,脸色都红润了点。 温如婉见他面色变好,又去替他接了一些过来…… “多喝点,身边没有容器可用,后面还需要赶路,我们会缺水的。” 墨凌煜梗着脖子不太自然,别过头去,“不渴。” 温如婉:“……” 真难伺候。 她没放弃,又凑近了他一点:“难道渴了再偷摸咽血?” 墨凌煜瞳仁猛缩,机警地凝视她,似乎不太相信从她口中听到这话…… 温如婉浅笑,眼睛亮晶晶的,“我又不是瞎子,好了,别闹,快点多喝一些,万一找不到东西果腹……” “这水就是你充饥的东西。” 喝个水饱也成啊。 墨凌煜不再抗拒,乖顺地垂下脑袋,喝了,见她跑来跑去,每次捧回的只有那么一小些…… 心里泛起一片柔和的涟漪,宛若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好了,你也很累,歇会儿吧。” 温如婉没想歇,她想活命,但墨凌煜的状态,还行吗? 她上手就要脱下他的衣裳,“你让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你又不是太医。” 墨凌煜一掌摁住她揪着自己腰带的手,瞪了她一眼,“看了,你除了害怕,什么都做不了。” 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 温如婉却非要看一眼,被他摁住也不老实,“我就看一眼,不会害怕。我胆子很大,你相信我。” 第99章 她害怕了,怕他出事。 墨凌煜凝滞一瞬,表情僵住很快又松懈下来,“你当然是胆大……” 她做的那些事情,哪里是寻常家姑娘敢谋算的? 温如婉没想他话里的深意,趁着他不再阻拦自己的机会,立刻将他的腰带解开,继而脱他的衣裳。 “日日一身黑,初见之时,你也是这样。性子沉闷也就算了,连选的衣裳看着都让人觉得老成持重。” 老成持重? 墨凌煜薄唇紧抿,任由她将自己的衣裳慢慢褪下,堆在腰际,他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将她脸上微末的变化,都收入眼中。 他勤于练武,皮肤却并不黑,是细腻的白,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力量,绷紧之时,看久了容易叫人羞怯。 温如婉咽了口水,细细检查起来,他后腰之际血肉模糊,皮肉都外翻了,周围一片猩红,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伤得这般重,他先前还一声不吭…… 她不敢碰那一处,抬手欲撕下一块裙摆,替他包扎,可他们的衣裳都脏了,她的裙摆,也脏了。 温如婉只好作罢,用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包扎,没准会更加严重。 她移开目光,再看向旁处,他手臂上有一道口子,不是很严重,除此之外,上半身再没有任何伤口。 她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想替他将手臂上的伤包住,却发现短了一截。 几番努力调整,依旧无济于事。 温如婉有些丧气,垂下脑袋:“你说得对,我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光是看着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还有方才,面临蜂拥而至的刺客,绞杀,她被墨凌煜和长忠两个人护着,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非要说有什么作用,那便是拖累了他们…… 墨凌煜轻叹,一掌覆上她按压着手帕的小手,似是宽慰般:“无需自责,方才若不是你扶着孤走,这段路会更艰难。” 他很少安慰人。 见到她的小脸耷拉下来,心里也跟着沉下去,不是滋味…… 温如婉不迟钝,她知道这是他在安慰自己,眸光亮了又亮,仰起头,终于有了笑意,放下方才的不适。 “那当然了,你喝下去的水,还是我一捧又一捧,递过来的呢。” 她笑起来的模样明媚。 墨凌煜毫不反感她的话,反倒觉得有些……有些说不上来的……可爱。 “嗯,你有功劳。” 温如婉的心情调整好了,才发觉他的手还按着自己的手,最底下,是她的手帕,她脸有点热,抽开手把帕子塞给他。 “这是干净的,你可以用来止血。不过,你后腰伤得更厉害一些,我实在找不到东西能替你包扎,手里也没有金疮药……” 她嗓音越来越弱。 明明不是她的错,底气却被一丝一缕地抽走。 墨凌煜没有拒绝,握着她的帕子,团在掌心中,“没事,现在失血不如先前多,还能忍,到了夜晚,林中会更不安全,我们快些离开吧。” 温如婉点点头,上手替他穿衣,指尖不慎划过他的肌肤,引起细微的颤栗,不知究竟是她紧张了,还是墨凌煜。 她不敢加快动作,怕弄痛他,更怕碰到他的伤,慢慢地,缓缓地……还是穿得很凌乱。 温如婉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第一次替男子穿衣,不太熟练,殿下将就一二……” 墨凌煜微微低头,看了眼半敞的胸襟。 “你觉得,孤应该高兴吗?” 温如婉:“……”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听到她说是第一次替男子穿衣之时,还是暗喜了一瞬,这种情绪,很快又消失了。 看见穿得乱七八糟的衣裳,更消匿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墨凌煜自己上手整理了一番,勉强正了一正,“好了,走吧。” 温如婉上道地主动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借力起身,继而墨凌煜大半个身子倒在自己身上,重得她面色扭曲一瞬。 怀疑他是故意的! 听到他偷偷地轻笑两声,温如婉更加确信了,“殿下还真是爱捉弄人,这种境况下,也能苦中作乐,臣女佩服。” 墨凌煜一派迷惘之色,装作听不懂,无力挂在她身上。 “忽然头有些昏了,手脚也使不上力……” “麻烦温二小姐了。” 温如婉绷着脸,斜眼瞪他,骂道:“不要脸。” 墨凌煜直接阖上双目,任由她带着走,连前面的路都不看了,面色安详,像是睡过去,但温如婉深知…… 这厮绝对是装的! 刚才两个人说话还好好的来着啊! 温如婉硬撑着带他走了一段,却发觉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越来越热,贴在自己脖子旁边的肌肤,更是灼热。 她心惊,试探着轻拍他,“墨凌煜?” 他没有回应。 温如婉更慌了,眼神里乱得不行,“墨凌煜!你醒醒!” 无论她怎么叫喊,怎么动作,都没有人回应。 唯有死寂。 他发了高热,身子状况也不佳,先前受伤流了不少血,又带着她从悬崖摔下,强撑着走了那么长一段路…… 铁人也该吃不消。 温如婉看到的只不过他表面上的伤,坠崖带来的内伤,怕是更加严重,倘若伤了五脏六腑,危及性命。 又该如何? 她慌得浑身发了细密的汗,又不敢停下步子,想带他走出一条生路。 “你撑住,一定会有人来寻我们。” “不是放了信号筒吗?那群刺客应该也被你的人抓了,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只要,只要等他们找到我们。” “还有长忠,长忠拼了命也护着你,你千万不能有事。墨凌煜,你到底听没听见,你不能有事,真的不能……” 温如婉不断说话,想唤醒他,脚下步伐越来越沉重,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也是。她说着说着,便染上些许哭腔。 日头逐渐西沉,入了夜,林中更加不安全…… 墨凌煜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差劲了,他呼吸都越来越烫,越来越微弱,温如婉能清楚地感知到,连带着心里的恐惧,也无限放大。 她红了眼眶,低声嘟囔:“墨凌煜,我怕黑。” 第100章 相互支撑,都想让对方活下去。 肩膀上的人却有了些动静,温如婉喜不自胜,脸上笑意刚浮现,墨凌煜猛地吐出一口猩红,落在低矮的灌丛上和地面上。 她脸色一僵,泪水滚落,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情绪翻涌,实在是忍不住。 “墨凌煜,你,你,你还撑得住吗?” 平时,她哪里敢随随便便直呼他的姓名,实在是慌了神,叫了无数遍,好不容易将人叫醒了,却是这样的状况。 墨凌煜沉重地喘气,似是难捱,又张了口:“没事。” 温如婉压根不相信他说的没事,也不相信他现在还能撑住。 他总是硬扛,装作没事的模样。 偏偏她信了。 “停下来吧,好吗?我守着你,我们等着你的人来,好不好?” 墨凌煜喉结上下一动,半阖着凤眸,颔首:“你放下我吧,你先走,你去……你去找人来。” 此刻,他不再自称孤。 面对温如婉,也收起了一贯的冷冽无情…… 温如婉疯狂摇头,双眸含泪:“我不走,我不。” 她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扔下墨凌煜,赶紧离开林中求生,而不是陪着他,不断耗着,等一个不确定的生机。 墨凌煜轻笑:“怕黑,还敢继续留在此处?” 他听见了。 听见她说的那些话。 温如婉怔愣一瞬,似是没绷住,噗嗤一笑:“混蛋,你听见了,还装!” 墨凌煜调整呼吸,“对你来说,现在的我是个累赘,该抛下的时候,应该抛下。何况,你怎么知道,你不能带人来救我?” 他抓住她的手,一瞬又放开,“孤相信你。去吧。” 温如婉才懒得搭理他的屁话,“你少说两句话省着点力气,我说了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走了,皇上不得砍了我的头?” 她明白,墨凌煜身为太子,自然是重要的。 但他让她先走一步,无论是桃林时把她推向长忠,让长忠带自己走,还是坠崖后垫在她身下紧紧护着她,再或是强忍着伤势,与她一起走了一段路……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想护下她。 温如婉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畜生,此刻抛下他,她做不出。 “你要是想报答我的恩情,就让我当太子妃。” 墨凌煜被她的话呛了一口,面色通红,“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装了。” 上一次她说得这么直白,还是因为她醉了酒。 可现在,他们两人都很清醒。 温如婉哼声:“我装的时候,你非要揭破,我不装了,你又讨厌了?” “没有。” 她追问:“你说什么?” 墨凌煜沉默良久,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没有讨厌你。” 温如婉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不显,“废话,你现在敢说一句讨厌我,我立刻扔下你,自己逃命去。” 墨凌煜闭眼:“孤厌恶你。” 他几乎是立刻接上了这一句。 温如婉愕然,情绪复杂,在胸腔内转了好几个弯,五味杂陈,“好了,我的殿下,别再说些让我离开的话,别推开我,行吗?” 她继续道:“你推不开的,我保证。” 她想要做一件事情,那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墨凌煜不说话了。 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良久。 “孤骗你的。” 温如婉不解地偏头看他,“嗯?什么骗我?” 墨凌煜又不说话了,让人很想给他一拳头尝尝咸淡,教他做事。 谁家好人说话只说一半?! 她听着都不舒服! 很快,温如婉反应过来了,“真是拧巴的一个人。”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彻底沉下去了。 夜间视线不佳,走得也慢,温如婉很怕蛇,每一步都胆战心惊,即便知晓蛇这一物种,到了夏季才活跃。 她依旧很怕突然冒出来一条。 温如婉浑身紧绷,没法放松,墨凌煜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状态。 原来她是真的怕黑。 “累了,我们便停下来歇会儿吧,生个火。” 温如婉没拒绝,有火的话,蛇应当不敢靠近,“好,我去捡一些干柴,你在这等我一小会儿。” 她慢慢松开他,扶着他靠树坐下。 墨凌煜的视线一刻不曾离开她,咳嗽之时,刻意压低了声线,忍得有些难受,但……还能忍。 “不用太多,你小心些。” 温如婉也不敢跑的太远,怕墨凌煜那边有状况,她顾不上。 “好。” …… 她抱了一怀,直起身子之时,却突然出现三个壮汉盯着她看,不断舔嘴唇。 温如婉怀里的木柴被吓掉,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撤…… “妹妹~好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迷路了吗?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哥哥家里的床榻,可大了。” 不怀好意的目光反复扫视温如婉,他们逼近,“妹妹是哪里人啊?生得真是水灵,哥哥一看,就很想……” “美人,你别害怕啊,我们都是大好人,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帮帮你。” “好妹妹,哥哥心痒,能不能帮哥哥挠挠?” 他们的手伸过来,温如婉冷着脸,捡起一根木棍就要抽他们。 尚未得手。 瞬息之间,他们逐个倒飞出去,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摔得也一个比一个惨。 墨凌煜不知何时起了身,又飞速过来,站到她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肩,抬腿将那三个流氓踹飞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矜贵,毫不拖泥带水。 三个人灰头土脸爬起来,被踹的腹部疼得要命,龇牙咧嘴,努力睁眼去看是谁动的手。 对上墨凌煜凌厉的眼,他们浑身一个寒颤。 在美人面前丢脸,还想捡回,“你个小白脸,玩什么英雄救美!” “是不是不认识爷爷我?” “方才被你偷袭,不算数,有本事你再跟我打一场试试?” 没有实力,不妨碍他们吹牛。 墨凌煜往前踏出一步,他们立刻麻溜的地滚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真是晦气! 见他们离开,温如婉立刻上前,揽住墨凌煜的手臂,仰头看见他额角的汗,手情难自禁探向他的伤处,摸到一片粘腻液体。 她腮帮子气鼓,“你还打架?!伤势又加重了。” 第101章 墨凌煜,我该怎么办啊? 温如婉还想再说些什么,高大的身影却立刻倒向她,她着急忙慌把人接住,眸底掠过无措,嗓子似乎哽住了。 墨凌煜彻底晕了,重量压在她身上,几乎要受不住。 “你看你。” 温如婉说不出太多话,她的力量单薄,也撑不住他,慢慢跪坐下去,墨凌煜也屈膝,跪在她身前,两人依偎着,支撑着…… 他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脸颊贴着她瓷白脖颈的部分,烫的惊人。 “我该怎么办?” “墨凌煜,我该怎么办啊?” 温如婉单手扶着他脑袋,一手抱住他,压着嗓音,鼻尖萦绕着都是他的血腥气,身子跟着他一块儿发热。 她慢慢让他平躺下来,在他身上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手帕,被他藏在衣襟内,她毫不犹豫扯出来。 继而快速离去…… 林间寂静无声,唯有脚踩在树枝树叶上的声响。 温如婉迅速跑到有水源之地,浸湿了巾帕,嘴里还含了一口,迅速返回,将帕子折叠后,放在墨凌煜滚烫的额头上。 她的手扶着他的侧脸,对准他的薄唇贴上去,微微张开,一点一点的,缓慢的,将口中的水渡过去。 状况不能再差了。 温如婉将掉了的干柴重新捡回,堆在一块,一双从未碰过粗活的手,回想着书中的内容,钻木取火。 不知是技巧不对,还是柴火不够干,连火星子都没见到。 磨了许久,她掌心都破了。 终于起了点点火苗,又被夜风吹灭…… 叫人丧气。 温如婉没停,继续,很快又成功了,这次,她运气很好,成功生了火。 初春时节,夜里很冷。 温如婉抱着墨凌煜,两人依偎着,她不敢睡,强撑着双眼,不断期盼,能够有人能来救救他们。 不管是谁,救救他们吧…… 救救墨凌煜…… 累了许久,温如婉撑得难受,平日里亮的发光的双眸,都失了光彩颜色,呆滞无比,看着周围…… 等了很久,很久…… 夜风越来越冷,墨凌煜身上越来越热,跃动的火苗在温如婉眼底。 “殿下!” “殿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如婉抬手一抹狼狈的脸,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却带着些许苦涩,“有人来了,墨凌煜,有救了……” 一众人在林间穿梭,长忠提剑,满身狼狈,伤口简单处理了一番,仅用绷带缠绕,身后跟着一群死士。 他伤得不轻,但是没有见到墨凌煜之前,一刻都不敢放松。 “温二小姐!殿下怎么了?” 长忠阔步上前,满眼焦急。 温如婉嗓子有些干哑:“他后腰受了很重的剑伤,失血过多,又从悬崖摔下,好在有树木缓冲一二,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我们躲避追击,压根不敢停下,他便强撑着赶路,发了高热。” 她快速把经过说了一遍。 精神状况也不佳。 长忠仅仅是听着,便拧起了眉头,“好在有这堆火,否则入夜后,很难寻人。殿下失踪的消息封锁了,知晓的人并不多。” “倘若传出,定然有更多狼子野心之人,想要对殿下行刺。” 他说着,掏出好几瓶药膏药罐,“眼下没有太医,只能先为殿下上药,待回了东宫,再请太医院的人前来看诊。” 温如婉比他更急切。 “墨……殿下的情况不容乐观,长忠,不能耽搁。” 她原是希望前来的人当中,会有那么一两个学了医术…… 能立刻替墨凌煜看诊。 可现在……只能干着急。 长重错愕一瞬,觉得她方才的语气,很像是殿下。 他拱手,“我明白。” 他也不希望殿下有任何闪失。 ***** 东宫。 苏承泽被长忠从太医院抓来,脚尖碰到东宫的地板,悬着的心才落下。 见到一身狼狈的温如婉,他又紧张起来,“温……” “快去看看殿下!” 温如婉显然没想跟他说话,注意力全部放在墨凌煜身上。 苏承泽拎着她送的药箱,跟在她身后往里去,见到墨凌煜躺在榻上,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喘气都少了。 他吓得几乎手抖,“怎么会这样?” 苏承泽拧眉,诊脉之时,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温如婉和长忠都守在一旁。 静静等待他说…… 苏承泽收回手,立刻扎针,又封了几道穴位,重重叹出一口气。 从药箱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长忠,“此物,需殿下服下,能护住心脉。” 长忠和温如婉同时紧绷了身体。 心脉? 温如婉等不了他说,直接问:“苏大人,殿下伤势究竟如何?” 苏承泽与她对上双眼,便见到她眸中的焦急,那很真切…… 他莫名有些落空,喃喃道:“殿下的内伤比外伤更重一些,五脏六腑都伤了些许,胸腔内有淤积,必须要排除,或是消解,非一日之功。” “殿下从前的旧伤便不在少数,此番牵引出来,凶多吉少。” 温如婉双腿有些发软,呼吸急促,眼眶干得发疼,“连苏大人,都没有完全的把握吗?” 长忠立刻给墨凌煜喂了药,沉着脸,一声不发。 苏承泽摇摇头:“殿下的情况,若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并不会如此严重,但是……体内淤血扩散了,想要清除不是易事。” 他拱手,“定当尽力而为。” 温如婉神色木然,敛下眼帘,脑海中一遍遍复盘今日之事……满脑子都是被他护着的片段。 “需要什么良药?” 长忠:“温二小姐不必费心,东宫内,有数不胜数的珍稀药物。” 温如婉有些无力,她也想尽一份心…… “咳咳……咳……” 卧榻之上,墨凌煜每每咳嗽一声,都带出大片的血,他蹙着眉头,温如婉几乎下意识将他的头微微扶起来,免得他被血呛到。 长忠急切质问:“苏大人!殿下服下你的药,怎么会咳血?” 苏承泽倒是不慌,“那药物本就是要催出殿下身体中的淤血,自然是吐得越多越好。” 听了他的话,温如婉的心也稍稍定下。 墨凌煜咳了几声后,不再吐血,缓缓睁开眼,眸中的茫然转为清明之色。 第102章 不装了不演了我累了谢谢 温如婉比他兴奋,“殿下,我们回来了。” 长忠立刻递了一杯茶过去,给墨凌煜漱口。 “殿下。” 墨凌煜没接,静静看着温如婉脏兮兮的脸,借着夜里烛火的光,看了一眼又一眼,似有留恋。 “哭了?” 温如婉否认:“才没有。” 泪痕挂在脸上,已经不明显了,她浑身都灰扑扑的,裙摆都破了好几块,狼狈,落魄,比起往常精致的模样…… 很不同。 墨凌煜轻声叹气:“对不住。” 温如婉:??? 他漱口之后,躺回榻上,认真道:“因孤受了无妄之灾,孤自然是要道歉的。” 温如婉忽然想起,她确实对他说过这么句话,他居然还记得! 小肚鸡肠!! “我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 她正想要说他精神状态还好,又见他半敛下眼帘,似乎又要昏过去了。 苏承泽也跟着紧张,就怕那药物太猛,起了不好的作用。 长忠神经紧绷到极致…… 墨凌煜又撑着睁开一些,看着温如婉:“你离家这么久,家里人该担心了。婉婉,回去吧。” 言罢,他便再度阖上双眸。 似乎方才醒来,是另外三人的一场幻觉。 温如婉哽咽:“谁要你管了。” 她立即起身,想到温家人,势必会出去寻她,百灵指不定也急得要疯了…… 落魄成这般模样,想瞒也瞒不住。 长忠明白她的顾虑,“温二小姐可要梳洗一番?” 温如婉回头,看了墨凌煜一眼,“不用麻烦了,你好生守着殿下,若有……” 她想知道他的状况,又凭什么呢? 反正回了东宫,很多人关心他,她也用不着那么紧张他了。 温如婉没再说下去,继续往外走,最后回眸,又快速收回…… 她不是太子妃。 她日后,是要嫁给顾淮。 没资格,没身份,……这东宫,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东宫。 ***** 温府。 “还没找到二小姐吗?” 温才照急得跳脚,恨不得亲自出去找,“一群废物!京城上下,通通找一遍!找不到不许回来!” 动静很大,温如玥都知晓了,专程从祠堂里钻出来,看热闹。 “夜不归宿啊,她还嫌自己的名声不够臭吗?” 温才照抓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就作势要打她,“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身为姐姐,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妹妹出事也就罢了!” “还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他都快急死了,不准下人告诉宋慈竹,怕她身子不好受不住刺激。 只想快点把人找回来。 温如玥不以为然,见他抄家伙了,也不怕。 “我又没说什么错话,这个时辰还不回来,温如婉怕不是在外跟野男人偷情,父亲现在派人大肆寻找,就不怕捉奸在床?” 她说话也太难听了。 温才照的棍子打在她小腿上,“你简直不要脸!” 温如玥被打了也不怕,疼得嘶了一声,后撤好几步,“她不要脸,父亲怎么不说她,就知道说我!我不就是个庶出的,比不上嫡出的。” “父亲为了她打死我,我也不意外。跟她这种不知检点,不要名声的人出生在一个家族当中,我真是嫌晦气!” “温家的名声,迟早要被她败光,也就顾家的,愿意接受她了。” 温才照攥着棍子上前,横眉冷竖:“我今天不动用家法教训你,你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个孽障!” 温如玥不断躲避,后撤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刚要骂是哪个贱人,就对上温如婉冷意十足的眼,“温如玥,你还真是盼不得我半分好啊。” 温才照大喜莫望,目光触及她的狼狈,又不免担忧,快步上前。 “婉儿!你终于回来了!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温如玥嗤笑,先入为主道:“父亲,你看看她这副模样,不就是被人凌辱了吗?衣裳都破了,这得有多激烈……” 温才照:“来人!把这个孽女给我抓起来,绑在祠堂的柱子上,堵住嘴!” 他一怒,下令后,温如玥很快就被府里的丫鬟抓住。 被麻绳捆着,她嘴里还不饶人,“父亲,你不想认,也必须面对现实了!温如婉这副样子,谁看了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堵嘴!” 温才照把棍子甩出去,“你们是耳聋了吗?!” 温如婉立刻撕了裙摆的一块破布,上面还有不少泥渍,坚定上前,当着温才照的面,抓住温如玥的下巴,把脏兮兮的破布塞入她口中。 堵上了嘴。 “姐姐,你不乖啊。” 末了,她还抬手打了温如玥的脸。 温才照一脸震惊之色,却没有阻止,这还是他的乖闺女吗? 温如婉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潇洒地拍了拍手中的灰,等温如玥被人拖下去,她道:“父亲想问什么,明日再问吧,今日我实在是累了。” 她撑不住了。 也懒得演了。 温才照见她满眼疲态,也没多说什么,连连点头:“好,婉儿,你先歇息一晚,有什么话,日后我们慢慢说……” 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让他的乖女儿变成这副模样? 他不敢质问她分毫,怕刺激到她。 温如婉没管任何人的想法,回了清雅轩…… ***** 翌日。 墨钰涵一溜烟似的跑进清雅轩,“温如婉!大事不妙!” 温如婉尚未起床,她被扰了睡眠,百灵还替她拦着门,“郡主,我家小姐才睡下没多久,您若有话要说,我能代为转达!” 墨钰涵啧了一声:“我就要跟温如婉说!” 她伸手要推百灵,百灵却坚定地站在门前,张开双臂,“郡主,我家小姐很累啊。” 墨钰涵面色焦急,“昨夜东宫出了大事!” 房门从内被打开。 温如婉一身洁白的寝衣,脸上不见一丝鲜活,“郡主,进来说吧。” 百灵这才低头让步。 墨钰涵压根不跟她计较,迅速入内。 连茶水都没喝,附在温如婉耳旁说:“昨夜东宫戒严,我皇祖父,皇祖母在里面待了一夜,今日的早朝都罢了。” “我想打听一番,可是没人同我说。我这心口惴惴不安,总觉得是出了大事,我皇叔他……” 第103章 我不该装作毫不在意。 温如婉不由得慢慢攥紧了拳,面色紧绷,似乎有些紧张,她等着墨钰涵继续说下去,却没了后续。 她敛下眸中的光,“郡主寻我,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吗?” 墨钰涵动了动嘴唇,犹豫后开口道:“你……你究竟知不知晓其中的缘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温如婉或许会知情。 温如婉兴致看起来很低,连同她说话,都没多少气力的模样。 听到墨钰涵问她是否知道缘由,才露出一个笑,很难说是讽刺,或是不解,亦或者说都有…… “郡主,我并非皇室中人,各中内情,又怎会知晓?” 她心里还是有些防着墨钰涵。 衡阳郡主的父亲,是大皇子,与墨凌煜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皇位竞争关系。 两兄弟平日里没有传出任何不和,但……人心隔肚皮,世上不缺两面三刀之人,面对你的时候笑,转身又要弄死你。 温如婉不信任何与墨凌煜有利益纠纷之人…… 连墨钰涵,也要防一道。 她的父亲若成了皇帝,那她也能从郡主的位置上,更上一步,成为尊贵的嫡公主。 温如婉的眸光复杂,墨钰涵看不懂,她便也没多想,嘟起嘴又不开心。 “温如婉,我寻常受皇叔管教,他真的很严厉。但我只要想到他会出事,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我不想,很不想。” “上次,他被你救回来,我总是对你寄予另一种期望。诶……或许是我想的有些多了。你……你也不用太担心,等我收到消息,第一时间给你递过来。” 温如婉:“我为何要担心?” 墨钰涵说不出话,她眉毛拧做一团,是啊,温如婉为什么要担心? 她是顾淮的未婚妻。 皇叔亲口拒了她的婚事,她心里应当还是不舒服的,或者说有怨气。 墨钰涵眼神受伤,当即起了身,“我是真的想过你能与我皇叔有个好结果,如今你有了婚事,确实不应该再与旁人有过多牵扯,是我考虑不周。” “这些你不关心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同你多说了,免得惹你烦。我……我先走一步,你继续休息吧。” 墨钰涵转身要走,双手刚搭上房门,又被温如婉抓住手臂。 她不解:“你拦我做什么?” 温如婉长叹,“是啊,我同你藏着掖着做什么,抱歉。” 墨钰涵瞳仁放大,看着她似有不可置信,“你当真清楚其中内情?” 温如婉没有点头,静静看着她,“不清楚。” 墨钰涵啧了一声:“那你说什么藏着掖着的,我还以为你有事情瞒着我。” 温如婉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现在不是说出口的最佳时期,等墨凌煜康复过后,她自当将一切如实告知,请她用上一顿餐饭,送些礼物,当做赔罪…… “我不该装作毫不在意。” 墨钰涵:“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我都要听不懂了。” 温如婉垂下脑袋,“如果你有了东宫的消息,还请派人告知于我。我……我并非不关心,不在意,只是现在的我,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身份去关心记挂你皇叔。我是顾淮的未婚妻。” 墨钰涵怔愣片刻,拍拍她的手臂,“我明白。” 她便知道,温如婉心里还是喜欢她皇叔,但是之前两人之间闹了不小的矛盾,后来有,没法敞开心扉了。 墨钰涵想要劝一劝:“我知道你还是生气,但你不能因为赌气,就随意嫁给旁人吧。顾淮,哪一点比得上我皇叔?你好好想想,这婚事,能退则退了吧。” 温如婉没动过退婚的心思,因为,墨凌煜没说过要娶她。 没说过要让她当太子妃。 她不愿意斩断自己的后路,“退婚之事,我自有考量。” 墨钰涵忍不住叹气:“你与我皇叔,真该选个时间好好聊一聊,别因为一些误会,抹不开面子,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她年岁尚小,但是,夹在两人中间,她能看出来。 温如婉对皇叔有意思,皇叔也喜欢她,偏偏两人都没摊开了在明面上说。 关系越弄越僵,还是拧巴。 温如婉没说话,她与墨凌煜有过待在一起的时机,但是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主动谈开过。 她还向他,讨了大婚之时的祝贺。 他也应允了,不是吗? 即便有感情,也不过是浅薄的一二分罢了。 “郡主思虑良多,我先谢过郡主了。” 墨钰涵不满:“你为何同我也越来越客气?就算你跟我皇叔成不了,难道就会因此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吗?我可不许。” “好~” 温如婉终是发出自内心的淡淡笑意,“听你的。” 墨钰涵没再耽搁下去,离开温家当即又入了宫…… *** 今日温才照没有上早朝,朝中群臣议论纷纷,皆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才会临时罢朝…… 他返回家中,便立即去了清雅轩。 温如婉简单收拾了一番,发髻上一点装饰都没有,寡淡素净,见到他来,才命百灵下去拿些糕点果子。 “父亲今日怎的早早归来?” 她知道早朝被罢了,但她依旧装作不知的模样。 温才照喝了一杯水,压着声线:“今晨,圣上口谕,说是休养三日,连太子殿下都没有出面。往昔,可没有一连罢朝三日的先例在啊。” “这宫中,莫不是出了事。” 文武百官都有各自的猜测,上面没有明确的话下来,谁心里都不太安定。 温如婉单刀直入问:“朝野之上,党派纷争不断,自然有人使坏心眼。父亲,依着我的观察,温家站的是太子殿下一脉?” 她慢悠悠给他倒了杯茶,又恭恭敬敬递过去。 温才照压根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闺阁里的姑娘,怎么还关注朝廷之上的纷争? 他吃惊之余,又默默接过她的茶杯,“婉儿,为父从未在你面前过多透露,你如何知晓?” 温如婉:“……” 每次墨凌煜来温家,就属温才照的双眼发光发亮,就差没把“太子殿下我力挺你!”这几个大字写脸上。 她想看不出,都难。 第104章 究竟是什么在牵动着她的情绪?是愧疚吗? 温如婉没有把平日里的细枝末节翻出来讲,自顾自说道:“那我便没有猜错了。” 温才照毫不避讳地点头:“是,温家绝不会同一些乱臣贼子犯上作乱,朝中有不少三皇子的势力,但这些……不是你个姑娘家该多思多虑的事情。” “父亲说的乱臣贼子,是三皇子?” 温如婉压根没听他说的后半句话,她想知道,那当然要问个清楚。 三皇子确实有很大问题,但他背后支持的人也不少,要想理清,并不简单。 上一世的顾淮,也是太子党。 这一世,只要没有任何变化,她身边之人应当都不会成为三皇子阵营的人。 她记得……墨凌煜登上帝位之后,其余党派之人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烈,他雷霆手腕之下,三个月的时间肃清朝纲,而后大力纳贤…… 温才照不敢言明,脸上都沉了不少:“婉儿,不可胡言。” 三皇子也是皇室中人,不是他们能随便得罪冒犯的角色。 温如婉心里清楚了,“好,父亲不是好奇,我昨日为何那般狼狈而归吗?” 她深吸一口气,“我同太子殿下在一块。” 温才照:!!! 温如婉接着道:“我曾答应过殿下,要为他做一件事情,在桃林中遇上了刺客。殿下带的人不多,来的刺客不在少数。” “缠斗之下,殿下还要护着我,落于下风,后来逃出重围,又遇悬崖,是殿下救了我,但因此,他也受了重伤。后来的事情……父亲也能想得到。” “这件事情,能尽早查清最好。这桩,怕又是皇家争权夺位的丑事。消息被封锁,皇上的意思显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太子党,对此事的清查,应当是责无旁贷,毕竟,这也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抓住机会,也能给乱臣贼子重重一击。” 温才照听着她说的这些话,震惊之余,还关心了她一番。 “你可有受伤?” 温如婉摇头:“我被殿下保护得很好。父亲,我将这些说与你听,不光是为了解释昨夜为何晚归,我想让温家更加坚定地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晚来的忠心可没有多大作用,父亲明白该如何抉择。” 温才照当然不会背叛墨凌煜,只不过他考虑的比较多,顾念温家一族安危,没敢主动成为殿下手里的刀。 “婉儿,这些先不要同任何人讲……包括顾淮。” 温如婉倏忽笑了一笑:“好。” 先不论她对顾淮的感情不多。 再一个,顾淮也不会跟错人,落得不好的下场。 她只要温家满门荣耀,步步高升。 等温才照离开,清雅轩又恢复了寂静,百灵不紧不慢拿着糕点果子入门,她知道小姐是为了支开自己。 她没任何不忿。 “小姐要用一些吗?早膳未用,这会儿应当饿了。” 温如婉不觉得有丝毫饥饿感,她就是有些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不用,我乏了,歇一会儿。” 她朝着美人榻走去,又嘱咐百灵:“倘若郡主派人来送消息,不要拦着,立刻上报给我。” 百灵:“好。” 温如婉还是不放心,“哪怕我睡着了,你也唤我起身。” 百灵不解,点点头。 温如婉长舒一口气:“这些糕点果子,你吃了吧。” “多谢小姐。” 这一觉,温如婉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睡了一炷香的时间,又在梦中惊醒,身上都是汗。 反反复复好几遍,她完全睡不着了。 躺在美人榻上,抄起一本志怪小说,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百灵,还没有人来吗?” 百灵啃着糕点,“没有啊,小姐,你安心睡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温如婉轻咬下唇瓣…… 墨钰涵打探消息的能力也不行啊。 她就想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了?比起昨夜,是否更好一些? 现在还会吐血吗? 身边有人细心照料吧。 太医院的人,苏承泽,他们应当都是有些能力的。 温如婉内心烦闷,又有一股邪火往上冒:“百灵,你让小厨房替我熬一碗绿豆汤吧。” 百灵立即把半块糕点塞入嘴里,起身:“好。” 等屋内剩下自己,温如婉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抬手按揉太阳穴,很乱,思绪乱,心也乱,她完全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愧疚吧。 若非她连累了墨凌煜,成为他的累赘,或许他也不至于伤那么重。 温如婉一直觉得自己道德心不算重,她是宁可伤害别人也要成全自己的性子,可这次,有什么东西暗暗变了。 她居然,很愧疚,愧疚之余,还有担心…… “或许等你康复了,我才不会难受。” 一遍遍复盘,折磨的都是她自己。 …… “婉妹妹,我给你带了两只小兔子,你看看可不可爱?” 顾淮上门来,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想方设法要哄她高兴。 “最近又新出了两出戏,你想去看看吗?你说那家的葡萄很好吃,我让人给你带了一些回来。” “我听温叔说你喜欢吃糖人,你看,我给你买了一支,再不吃怕是要化了。” 温如婉目光呆滞,看见糖人之时才亮了一瞬,很快暗淡下去。 她也给过墨凌煜糖人,他捏着,一口都没吃,后来摔在地上…… 温如婉摇摇头,想把脑海中的杂念都甩出去,“顾淮,兔子很可爱,葡萄也好吃,糖人……应该也很甜。” “可我现在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兴致,抱歉,这般敷衍你……” 顾淮没不感到失落,他能理解,“人有七情六欲,谁都没法时时畅快,我做这些事情,也是想让你高兴一些,不是想要你的道歉。” “你心里有事,可以和我说,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温如婉敛下长长的睫毛,蹲下去抱了只兔子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它雪白光洁的毛发,唇边刚露出一丝笑意。 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喊声。 “温如婉!我打听到了!” 是墨钰涵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温如婉立刻将兔子塞回给顾淮,冲向自己比较关心的事情,神色急切。 她道:“如何?” 第105章 温如婉,我真的有些怕了。 墨钰涵重重喘气,见到屋内还有旁人,便没急着说出口,朝温如婉递了个眼神。 温如婉会意,回头看向顾淮,没等她说出要让他暂避的话。 顾淮便识相地抱着她方才摸过的兔子出门去,“你们姑娘家说些话,我便不在旁边听着了。待你心情好上一些,我再来。” 温如婉面露愧色,还是点了头,“好,今日招待不周,等下一次,我定然向你赔罪。” 顾淮笑了笑,没有多说。 等他离开,墨钰涵关上房门,拉着温如婉的手,紧张兮兮道:“太子重伤,昏迷不醒。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守在东宫了。” “消息不敢外传,我是抓了苏承泽身边跟着的药童,这才问出来的。温如婉,怎么办啊?我皇叔他不会有事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墨钰涵急得焦头烂额,她也不敢随便把消息说出去。 第一时间就来找了温如婉。 温如婉脸色也不太好看,细看之下,有些发白,与寻常不同。 “怎会如此严重?苏承泽也束手无策吗?” 她领会过苏承泽的医术,比起她从前有个小病小痛,请来看的医师,他的医术显然要高上不少。 情况怎会如此棘手? 墨钰涵晃了晃脑袋,缩着脖子,“具体情况我的确不知,皇祖父和皇祖母都没有从东宫出来,东宫外围也戒严了,全部都是御前侍卫,我想进去都不行。” “阵仗此番大,我想,定然是不同寻常……温如婉,你怕不怕?” 温如婉错愕地微微张开唇瓣,没有说话,但心跳确实漏了一拍,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一直都没有休息好。 她的状况不佳。 “我……” 墨钰涵一把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我知道。因为我也怕。” “不过,话本里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皇叔这样顶级的祸害,自然是要长命百岁。我不怕,你也别怕,那么多人守着,一定不会出事。” 温如婉竟被她这番话给安慰到了。 紧绷的心弦,松懈一瞬后,她牵动唇角,对着墨钰涵的面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嗓音干哑道:“你说的有道理。” 希望他没事。 墨钰涵松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好了,我来同你说这些,是遵从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知会你。我不想你吃不好睡不着的,你看你这模样,真是憔悴了。” “看着叫人心疼。” 温如婉回温家之后,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心里忐忑不安,有事情悬着,自然寝食难安…… 她没有照铜镜,也能猜出自己如今的模样,不太有精神。 “多谢郡主关心。” 墨钰涵:“一口一个郡主,倒是显得你我之间生分了起来。” 温如婉踟蹰片刻,认真道:“衡阳。” 听到她一本正经念自己的封号,墨钰涵浑身打了个寒颤,脑海中,眼前人的身影与墨凌煜重叠…… “算了你还是叫我郡主吧,叫衡阳……怪瘆人的,你叫起来的语气跟我皇叔简直不要太像,我害怕。” 温如婉轻笑,松散神色,软了嗓音:“好。” 墨钰涵见她终于不紧绷着脸了,心里也高兴了几分。 “有些时候,往往是入局者迷,旁观者清。” 温如婉不解蹩眉,墨钰涵随意摆摆手:“没什么,你不明白也正常,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的事情黄不了。” 温如婉:“……” 什么事情? 墨钰涵没再继续耽搁下去,她还得继续打探内情,“好了,我不陪你解闷了,等我得到最新消息,会派人来知会你。你安心吧。” 她说完就要走。 房门一打开,顾淮抱着兔子,笑吟吟站着,“我方才,忘记带上它的同伴了。” 墨钰涵才不相信他的借口,指着他的鼻子一脸不悦。 “偷听便偷听,用这种拙劣的借口?” 就他这种表面正经,像是个君子的人,背地里还不知什么样,居然敢跟她皇叔抢人?! 她不喜欢顾淮,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温如婉拎着小笼子出来,递给顾淮,顺便打了圆场:“这兔子本就是一双的,分开也不好,两只凑一块还能做个伴。” 她没想扫顾淮的面子。 墨钰涵却有些不高兴,“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你若喜欢,本郡主命人送一百只来。” 说完这话,她气呼呼地走了。 也没管温如婉说要,还是不要…… ***** 晃眼,又过了一日。 墨钰涵派了身边的侍女过来传递消息。 许是她有些生气了。 “温二小姐,我家郡主让我将此封密信给您。” 温如婉接过之后,让百灵拿了银钱打赏,“有劳你跑上一趟。” “不劳烦!不劳烦!都是我们做下人应该做的!” 拿了银钱,那侍女脸上的笑意止不住,跑这一趟心里的怨言也消了。 “温二小姐若无旁的吩咐,奴婢便回宫向郡主复命。” 温如婉淡淡道:“你替我向郡主转达,我的事情,还请郡主上心一二,毕竟郡主承诺过我,有她在,黄不了。” 她的话,说的不是很明白。 就像是当初墨钰涵说的那般,能懂的话,自然不需要说的过于坦露。 “好好好,奴婢定然一字不落。” …… 后面,前来传信的人又换了一个。 是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话不多,往往将信件送到,便折返了。 温如婉一封封都拆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皇叔重伤,内伤难愈,日夜吐血不止。好在身旁有苏大人守着,尚且能够稳住伤情。无须过于担心,等我好消息。” “东宫弥漫着血腥气,皇祖父回到养心殿, 我前去请安,见他脸色黑的难看,眼睛里的红血丝不少……估计也是担心。” “今日不太妙,皇祖母在我面前哭了,我从未见过她那般憔悴心碎的模样,根本无法想象……” “温如婉,我真的有些怕了。” “……” 信件递来的时间越靠近,消息便越不妙。 温如婉不愿相信,也必须面对现实,她满身落寞地一封封收好…… 生怕下一次,墨钰涵命人递来的消息会更差劲。 第106章 墨凌煜,我们这样,究竟算是什么? 入夜,温如婉辗转难眠,愁容满面无半分掩藏。 身穿单薄的寝衣,她坐起身来,缓步走向书桌,提笔想要写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也不知道,这封信,是想问墨钰涵一些什么,还是想写给墨凌煜。 良久,浓重的墨滑落鼻尖,掉在宣纸上,晕开…… “啪嗒!” 屋外传来一道声响。 温如婉立即撂下纸笔,急匆匆向外走去,拉开房门,见到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与先前的小侍卫身形大不相同。 许是墨钰涵又换了个人前来递信。 夜色浓厚,她瞧不真切,偏生那人迟迟不转身,也不把信给她送过来。 温如婉上前一步,踏出房门:“可是衡阳郡主命你前来?” 那人不答。 她抿唇,有些着急,心里总有不太好的猜测。 “你,你究竟是谁派来的?难道是……殿下那边有不好的消息吗?你先把信给我吧,我自己看。” 温如婉朝他伸出手,半分不淡定。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自己还冒着清誉受损的风险,走向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听说你很担心孤。” 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低沉的,带着磁性的…… 黑夜中,特别清晰。 墨凌煜转身的瞬间,温如婉眼眶里的泪同时间上涌,没有半分作戏,这些时日的担心成了一道反噬,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吞没。 她停下脚步,换成他走向她。 月色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墨凌煜定定瞧着她眼里的泪光,抬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他笃定墨钰涵真的没骗他。 一时间,心里翻涌着的情绪分外复杂,既有欣喜,又有不忍…… 他喉结滚动,最后绷着说了两个字。 “抱歉。” 温如婉觉得他这道歉简直莫名其妙,他又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 眼眶和鼻尖却更酸涩了。 墨凌煜道:“让你担心了。” 他今日能下榻走动后,便让人打掩护,从母后的眼皮子底下,从东宫的层层防卫中,偷偷来了温府,来了清雅轩。 他不确定这个时间,她是否已经安寝。 ……那都没关系。 温如婉将眼泪憋了回去,她才不难受。 “谁担心你了?我就是怕你死了,到时候牵连我,牵连我们温家!” 墨凌煜扬起眉毛,唇角噙着笑意,满眼都是她。 “衡阳说,你这段时间日日都在等孤是否安好的消息,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消瘦憔悴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 “连你的未婚夫顾淮,都没法让你开怀,整个人丧气十足……孤原是不信的,今夜一见,衡阳所说不虚。” 温如婉:??!! 他笑个屁啊? 墨钰涵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咬了下唇瓣,赌气道:“她乱说的,你也相信?这么好骗,怎么在我面前就变得精明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在我面前装糊涂,让我一次?” 墨凌煜不懂她哪来这么大火气,锐利的眸中浮现茫然之色。 夜风寒凉,他抵拳咳嗽了两声。 温如婉皱眉,当即上前,自然地伸手扶住他,“先进去再说吧。” 虽说入夜之后,男女共处一室,不合礼仪。 但她本就不是多么守规矩的人。 墨凌煜心情颇佳地扬唇,任由她扶着,入了她闺房之中。 “除了孤,你可带过旁的男子入内?” 温如婉:“……” 她懒得理他。 给他倒了一杯尚且温热着的茶水,推到他面前。 “喝一些吧,暖暖身子。” 墨凌煜没拒绝,仰头一饮而尽,“你没有什么想当面问孤的?” 温如婉一时语塞。 她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才道:“没见到你之前,我想问你是否安好,眼下见到了,我没那么担心了。” “方才见到你的时候,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但堵着的胸口舒服了不少。可能我这人就是比较惜命吧,怕你真的出事了,皇上皇后不会放过我。” “你活着,大家都好。” 墨凌煜表情淡淡,情绪没什么起伏,听到她说这些,也不意外。 “既然你不问,那孤要问了。” 温如婉没来由一阵儿紧张。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眸,心里却莫名失了底气。 “殿下想问什么?” 墨凌煜:“你好吗?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这样关心人的问题,简直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温如婉一愣,旋即点点头:“挺好的。” 墨凌煜双眸眯起,“撒谎?” 她眼下的乌青,夜里都清晰可见,她能说过得好? 温如婉轻笑:“那殿下想要什么答案,我可以顺着殿下的心意回答。” 墨凌煜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重重朝自己身边一拉,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也没松开,他完全不像是伤势未愈之人。 “孤想听真话。” 温如婉皱着小脸,疯狂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可他偏偏不动半分。 她的手腕疼,“殿下松手。” 墨凌煜微微松了力道,还是攥着她,“说。” 温如婉:“我确实担心殿下,所以吃不好睡不香,每天都等着郡主给我递出哪怕是只言片语关于殿下的消息,日日萎靡不振,像是病了一样,一颗心都不在身上,三魂六魄飘出去大半……” “这是殿下想要听的吗?殿下喜欢的话,我还能再说得打动人一些。” 她成功从他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倔强执拗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不肯再看他。 墨凌煜有些出神,像是在思考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再度想要碰她的脸,却被她躲开。 “殿下,夜深了……” 逐客的话,说得不那么明白,但都能懂。 墨凌煜:“你像是在跟孤赌气。” 那些话,他不是完全不信。 温如婉一把扯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你就是个混账东西。” 墨凌煜:“……” 温如婉依旧气愤难平:“你为什么要拒婚?拒婚之后又来招惹我?为什么遇刺之时,你全力护着我?” “为什么你身上的伤没有好,却大半夜冒着夜风来寻我?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给我希望?” 她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讷讷发问: “墨凌煜,我们这样,究竟算是什么?” 第107章 他是在哄她,还是在哄自己? 温如婉的眼眶泛着红,身着单薄的寝衣,衬得她整个人像是纸片一般,松散下来的发丝,凌乱地交缠于身前身后。 双臂自然地下垂,她慢慢攥紧了拳,露出几分隐忍不快。 她的问题振聋发聩。 墨凌煜没有最快给出回答,而是低下眼帘,细细思索了一番,他眸色有些复杂,终了,深深叹了口气。 “孤……所有的行为都发自本能。倘若一定要追本溯源,短时间内,孤无法郑重地回答你,但孤也不想敷衍你。” “从前的事情,你与孤,都有做得不对之处。你愿意的话,今夜便一笔勾销。孤权当你从未有过欺瞒,算计……” 墨凌煜顿了顿,低声继续道:“你也别怪孤,总是不经意间……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 他不想看见她伤怀的模样。 更不想她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惹得心中不快。 温如婉愕然地瞪圆了杏眼,湿漉漉地,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满是震惊,不可置信,还有微不可察的欣喜。 她没听错吗? 方才他的那番话,莫不是在哄她? 当初他因为她的欺瞒算计,发了好大的脾气,她以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两人之间此生无法磨灭的芥蒂。 就……就这么轻飘飘地,要翻篇了? 温如婉呆呆地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被惊喜砸了脑袋一般,晕乎乎的,小脸也透着粉红。 “你是不是哄我?” 墨凌煜:“孤为何要哄你?这些话,不虚。不论当初情况究竟是如何,孤确实蒙受过你的恩惠,也被你照顾得很好。” “你的确有恩于孤,无可辩驳。” “至于后来的事情……孤已经了解清楚了你的意图,想当太子妃不是你的错,人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你只是用的方法不当,损己不利人……” 这些话,温如婉一时间分不清,他说出来是在哄她,还是在哄自己。 他还是当初自己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温如婉甚至觉得,她要是再多问一句,面前这人就要手把手教自己,该怎么用正确的法子,取得他的喜欢…… 实在太荒谬了! 她满怀羞耻心开口:“殿下,你,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方法,让你喜欢我?” 墨凌煜哽住一瞬,内心纷纷扰扰的思绪搅弄成一团,安安静静看着她…… 温如婉紧张不已,胸口不断起伏,顿觉屋内热得不太自在,墨凌煜的眼神也热得不行,她别开脑袋。 “我胡说的,殿下不用回答。” 墨凌煜在黑暗中扬了扬唇,见她慌乱不已的模样,像是……狡猾兔子在四处逃窜,却不慎撞树。 比起寻常多了几分真实感。 他戏谑道:“孤不喜欢有夫之妇,有婚约在身上也不行。孤是君子,没有夺人妻的喜好。” 他这话,不就是明晃晃的暗示吗? 想让温如婉先去把顾家的婚事给退了,再说后面的事情。 温如婉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哪里会那么容易就顺着他的意思去?她捏着顾家的底牌,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即便她要退婚,现在也没有任何的由头…… “是,殿下是君子。我是小人,不求一丝真情,只求荣华富贵。那我为何还没有得志呢?难道是我还不够小人吗?” 插科打诨般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莫名其妙有那么几分道理。 墨凌煜紧绷的脸上似乎裂开一瞬,“你还真是……” 温如婉凑过去,“我怎么?” 她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惹急了,她能更荒唐。墨凌煜实在不从,她大不了问苏承泽讨点药,强行要了他,依着他的性子,要么杀了自己,要么就对自己负责。 情况很极端,她轻易不会冒险。 温如婉内心还是渴望能堂堂正正成为太子妃,不被世人所诟病,日后与墨凌煜,同享天下万民朝拜。 不入流的手段,她不是不会,不懂,而是不屑,也不想。 “殿下,你说人都有自己的欲望。那我的欲望,殿下已经知晓了,作为交换,殿下不应该也告知于我吗?” “我能成全殿下的话,殿下也成全我吧。” 墨凌煜杳然不动,“没有。” 温如婉轻笑,大着胆子上手要去摸他的侧脸,“殿下开什么玩笑?人非草木顽石,殿下若无欲无求,为何会成为储君?” 墨凌煜侧目,警告性瞪了她一眼。 他是当今皇后诞下的嫡子,自然有资格继承国祚,三岁封王,七岁成为储君,与之而来的,是暗处数不尽的杀意。 太子之位,哪有那么好坐? 墨凌煜:“孤想要的,你给不了。” 温如婉呵气如兰:“殿下尚未宣之于口,怎知我无能为力?” “你以为,卷入朝廷的党派之争,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孤劝你,最好离远一些,免得牵连到自己身上,也害了全家。” 她颔首:“多谢殿下关怀,但我相信殿下会赢。” 墨凌煜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无奈点了头:“好。” 他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块莹润通透的紫玉,左下角雕刻着小小的“煜”字,环绕了一些云纹。 墨凌煜将手中的物件给了她,“此令牌,可使你畅通无阻地进入大内,去往东宫不会有任何人拦你。” 温如婉眉毛上扬,“殿下这是何意?” 言罢,她才佯装心如静水般,接过了令牌,握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儿。 墨凌煜淡淡道:“方便你打听孤的消息,用不着借衡阳的手。” 温如婉:“……” 她咬紧牙关,“殿下还是少说些话吧。” “嗯?” 温如婉红了脖子,“怪刺耳的。” 墨凌煜一派平静地伸出手:“不想要,可以还给孤。” 温如婉不想在此刻要面子不要特权,她立刻把令牌背于身后,不给他收走的机会,笑吟吟道:“殿下别生气嘛~” “日后我能时时入宫看望您,服侍您,给您端茶倒水,也是臣女的荣幸。” 只要有见面的机会,那就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何况紫玉令牌,她爹好像都没有…… 好东西要捂紧了。 第108章 他居然也学会了苦肉计?! 墨凌煜很容易就被她哄好了,三两句话的功夫,方才的一丁点不悦烟消云散,也没有强行要回那令牌。 那本就是打算给她的物件…… “好梦。” 话音落下,墨凌煜便往外走了。 黑夜中人影闪烁两三下,霎时消失不见。 温如婉看直了眼,有些懊悔,如果她从小练的是武,没准能更有用一些? 如今大了,怕也不好练…… 揣着墨凌煜给她的好东西,她笑意晏晏躺回榻上,仔仔细细摸了好几遍,不舍得放手,握在手里,竟然睡着了…… 是她这些时日,睡得最沉的一次。 ***** 东宫。 “去哪了?” 皇后坐在高位上,端着一杯茶,喝了好几口解乏,一旁的墨钰涵大气不敢喘,她也是墨凌煜逃走的帮凶。 墨凌煜没料到自己一回来,就要面临审问。 他倒是淡定自如:“温家。” “咳咳……咳……” 皇后没在喝茶的时候呛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你大半夜出去,又是为了温家的二姑娘?” 墨凌煜:“不是。” 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缓了口气:“那你去温家,是为何?” 难不成还有什么政务要事,是需要他大半夜去找温太师聊的? 她一点都不信。 她更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夜会佳人去了…… 墨凌煜缓步走近,“为了儿臣心安。” 衡阳私下跟他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小钩子,让他压根就坐不住,很想,很想去见她一面,不管怎么样…… 皇后又不解了,他说话总是这么含糊。 “你不去温家,你心就不安?今日才能下地走动,身子稍微好了那么丁点,你就乱折腾,我非要告诉你父皇不可!” 墨凌煜不带怕的,“母后随意。” 皇后气得心口闷,她在这儿等他到深夜,还派了不少人暗中去寻,他倒是好,回来了也不给个交代。 连敷衍她都不肯!太气人! “你简直荒唐!还带着衡阳,给你打掩护,你以为联合这上上下下,就能瞒过本宫的眼睛吗?” 墨钰涵很少见皇祖母发脾气的模样,跟着抖了三抖,给墨凌煜打眼色。 服个软!认个错!道个歉吧! 她真的害怕啊。 墨凌煜冷硬道:“母后事先并未限制儿臣的自由,儿臣不知错在何处。” 他出去一趟而已,需要大动肝火吗? 皇后身为人母,紧张他的一切,偏生他还不理解。 “你是稍微好了点,就忘了痛。谁在榻前衣不解带照顾你?谁能比本宫更紧张你?你倒是好,昏了头一样,什么都不考虑,就往外跑!” “温家二小姐就那么好?好到你伤了病了也难以暂且放下?” 墨凌煜:“……” 墨钰涵啧了一声,帮着他说话:“皇祖母,皇叔这番能平安归来,少不了有温二小姐的功劳,他去看看人家,道个谢,也是应该的嘛。” 皇后气昏了头,“需要他亲自去给一个官眷道歉?!” 墨钰涵又不敢继续说了。 在皇叔回来之前,她已经挨过骂…… 墨凌煜转身就要走,皇后见他这个态度,脸色白了又白,一掌拍在桌案上。 “你给我站住!”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今夜不好好管教你,你非要气死我跟你父皇!” 墨凌煜顿步,侧身望向她,“母后想要如何?” 皇后指着他,半天说不出重话,他现在身子状况不佳,真闹得重了,届时哭红眼睛的人又是自己。 她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处置他。 墨凌煜一撩下袍,面色庄重,端端正正地给她跪下,“儿臣自请罚跪一天一夜,还望母后消气。” 见他跪了。 皇后心里郁郁的气散了大半,又舍不得他受苦,“本宫要你认错。” 只要他认个错,这事,就这么过去,她也不会抓住不放。 墨凌煜不答。 墨钰涵眼睛都快眨抽筋了,“皇叔,认个错吧。皇祖母坐在此处等了你一两个时辰,你……” 认个错会怎么样呢? 墨凌煜很倔,他觉得自己没错的时候,咬紧牙关把血往里吞,都不会服软。 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模样。 皇后也深知他的秉性,狠狠拂袖,“你喜欢跪,那本宫让温家那位入宫陪着你一起,一天一夜!” “母后。” 墨凌煜果真换了副脸色,只不过,沉得更可怕了。 他拧眉,极其不悦,“母后心中有气,又何必迁怒旁人?倘若儿臣跪于此处,还不够让母后解气,不若让衡阳取鞭来,打到让母后完全消气为止。” 换做往常,他可以完全不顾皇后的心情,立刻离得远远的。 但这些时日,她为了他操劳,连熬药的事情都亲自盯着,夜里难以合眼,待在偏殿,精神紧绷,时刻注意,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墨凌煜对她,即便有不认同之处,也不能完全忤逆她。 皇后几乎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都舍不得让他跪下去,他还要自请鞭刑,这不是拿刀往她的心上扎吗? “好啊,本宫觉得不光你该受罚,温家那位也不能幸免!” “传本宫懿旨!即刻召……” “煜儿!”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被眼前一幕吓得失神,失了仪态,跑下高台。 墨凌煜原本挺直的身形晃动一瞬,朝着一旁歪去,双眸不知何时阖上,脸色发白,气色不佳,躺倒在侧面。 皇后急得也不管什么温家,李家,王家的了,立刻让人传太医。 她抱着墨凌煜半坐起来,“衡阳,速速传苏御医!” “不!让此刻还待在偏殿的太医,全部过来!长忠呢?让他也过来!快点!” 她一慌,整个人便控制不住轻微抖动。 皇后有些懊悔,她方才为什么要跟一个尚未痊愈的人置气? 他不想认错,她为什么就非要他服个软? 简直昏了头了,才会一再刺激他! “是母后错了,是母后的错……” 墨钰涵一颗心揪得特别紧,她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自然也清楚,皇叔身上的伤不是闹着玩的。 她哽住喉咙,有些苦涩,倏忽抬头却见他微睁的凤眸眼底一片凉薄…… 第109章 他送了一百只兔子,能不能把顾淮送的杀了? 墨钰涵死死咬着下唇瓣,生怕露出分毫的不对劲,她忍得有些难,垂下脑袋不敢去看皇祖母焦急的神色。 装的? 他装的? 他什么时候学会用苦肉计了? 墨钰涵觉得墨凌煜陌生起来,莫不是真正的皇叔早就被人顶包替代了? 她双手攥着衣袖,刚一抬头,想要确认自己方才并没有看错。 却接收到他警告似的,看她跟看狗一样,不屑的眼神…… 墨钰涵:“……” 好嘛。 闹这一出,好在皇后没再想着要找温如婉麻烦,但也就赖在东宫不肯走了,皇上想要她去养心殿陪陪自己。 皇后直接给他叫了好几个嫔妃,顺便送了一壶鹿血酒过去…… 寂寞了自己找乐子啊,找她干什么? 她时不时便要传唤苏承泽,让他一遍遍替墨凌煜看诊,跑来跑去怪折腾人的,墨钰涵直接让人替他备下一把太师椅。 让他待在一旁,哪也别去了。 趁着皇后不注意,墨钰涵偷偷撞了一下他的手肘,“哎,你有没有那种,喝了或者闻了,就能让人立刻睡过去的药?” 苏承泽身为御医,手里即便没有现成的药,想要配制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要给衡阳郡主的话,必须谨慎。 他多问了一句:“郡主,是要用于何处?” 墨钰涵又小心翼翼凑过脑袋去,飞快瞥了皇祖母一眼,“啧,我想让我皇祖母好好睡上一觉,这些时日,她殚精竭虑,状态显然不好了。” “我不想看我皇叔康复后,皇祖母又倒下,你是个御医,自然要为皇后娘娘的凤体考虑,多的我便不说了,你给不给?” 她这一番话就像是噼里啪啦的鞭炮。 苏承泽有些发懵,却也明白了。 “郡主倘若希望皇后娘娘多多歇息,最好是劝慰一番,而非用药……是药三分毒的道理,郡主知晓吧?” 墨钰涵面色犹豫,暗自懊恼,“是我欠考虑了,苏大人。” 苏承泽脸上浮现点点笑意,“郡主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即便有考虑不周之处,那也是郡主的一番孝心。” 墨钰涵的脸庞红了一红,她想让皇祖母睡下,的确没错,她更着急的是,想知道皇叔和温如婉,如今两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打算狠狠推一把,总该提前想好法子。 两人说这会儿话的功夫,皇后只手撑着脑袋,竟阖上了双目……似是睡过去了,呼吸很轻柔,很浅…… 皇上一入东宫,不少人要行礼,他抬手全部拦下,眸光落在皇后身上,继而缓步走近,轻手轻脚将人打横抱起来…… 他低声道:“衡阳,你皇叔这儿,你守着,朕带你皇祖母下去歇会儿。” 她命人送来的鹿血酒,确实是好东西。 他还没喝。 等她休息够了,也该让她陪着用上一些,这段时日,她都忽视他了。 一点都不关心也就罢了,还把他推给旁的妃嫔。 那群女人见了他,就跟饿了几天几夜的狼见到肉一样,能从养心殿出来,他都费了好一番功夫应付…… 墨钰涵求之不得,点头如小鸡啄米,“好!” 等帝后离开东宫,殿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墨钰涵做主,将殿内的下人都遣下去,还有苏承泽,她让他也出去待着,仅留下一个长忠。 躺在榻上阖目养神之人,立刻翻身坐起,虚虚靠着床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而看向她。 “衡阳,你继续说。那日你见到顾淮,他带了什么物件去哄她?” 墨钰涵见他精神大好,兴致勃勃跟他说:“特别特别可爱的两只小兔子,我目测是雌雄双兔,温如婉抱着玩了一会儿,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她喜欢兔子? 墨凌煜嗤笑:“不过是兔子罢了,用你的名义,送她一百只。” 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她喜欢,可以有很多。 墨钰涵闻到丝丝缕缕的醋味,“皇叔,你这是暗暗较劲?” 墨凌煜不认:“胡说。” 墨钰涵:“那这一百只兔子,要和顾淮的两只混着放吗?温如婉应该会留下顾淮送的两只,具体放在何处,我还不清楚,要摸清楚,最好用你的暗卫。” 墨凌煜拧眉:“孤的暗卫,不是闲人。你让他们去探两只兔子的位置,简直是荒谬。” 墨钰涵啧了一声:“那就分开放吧,反正都没关系的,她喜欢的是兔子,也不是特定的送兔子的人啊。” 墨凌煜:“……” 他沉默良久,终了,“能不能把顾淮送的两只杀了?她有一百只,自然不会在意那区区两只……” 墨钰涵:“咦~我受够你了。” 她摆摆手,“要杀你自己派人去杀,我可做不出这么血腥的事情。” 墨凌煜当即应下,“好。” 墨钰涵满脸无奈,“……” 方才是谁说:孤的暗卫,不是闲人。 那还不是就做些小事情!! 服了! 墨钰涵叹气:“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墨凌煜:“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她违心道:“哈哈,我说你真是大大的贴心,如果我是温如婉呀,看到一百只可爱的小兔子在我面前跳来蹦去,一定特别开心~” 墨凌煜没继续理她。 墨钰涵贼兮兮凑近了他,玩味道:“皇叔,你今日为何装晕?” “有效。” 她严厉谴责:“你简直!!太聪明啦~” 墨钰涵想要骂他不考虑皇祖母的感受,又与他眼神对上,话到嘴边拐个弯儿又变了……变得恶心! 这人真是毫不忌讳用任何的手段。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软的不行那就装的…… 以后温如婉那蠢姑娘不得被他给玩死? 墨钰涵禁不住暗自为她担心起来…… ***** 温府,清雅轩。 温如婉被百灵惊慌声线吵醒,“小姐,小姐,院内多了好多兔子!我们院内的草皮都快要被啃秃了!” 草皮? 秃了便秃了吧,大不了移栽新的。 温如婉这般想着,翻个身想要继续睡,却听见百灵继续说:“还有小姐亲手种植的兰草!也被啃没了!” 第110章 做不到就滚远点。 垂死病中惊坐起。 温如婉直直起了身,扯了一件外袍,随意披着就往外跑,打开房门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嗯,兔子的世界。 哪来这么多兔子?! 温如婉的手指扣着门框,泛白,想到墨钰涵曾经说过,“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你若喜欢,本郡主命人送一百只过来。” 她登时清楚,谁给她送上了这份大礼。 百灵捏着鼻子,“兔子看着可爱,尿味实在是难闻啊,小姐,我们该怎么处理?不能一直放养在院子里吧?” 她绕着数了一圈,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很快,她发现树下还死了两只,“小姐,这边死了两只,应该是撞在树上,把自己撞死了。” 兔子撞树,还死了? 温如婉朝这边走来,垂眸瞧了一眼,“让人找个地方埋了吧。” 百灵:“那余下的一百只呢?” 呵! 果真是一百只! 墨钰涵给她找麻烦来了啊? 温如婉不耐:“清蒸,红烧,难不成我清雅轩要变成兔子窝吗?送一半去衡阳郡主府上,让她也尝尝。” 吩咐下去,她又回了房中。 刚想要补觉,前厅有人来请,“二小姐,齐家小世子求见。” 齐浥尘? 温如婉似是疑惑不解,“他何时从刑部出来了?” 那小厮低着脑袋:“小的听说,今早皇上便赦免了齐家的罪,罚了一年的俸禄,以儆效尤。齐家小世子一出来,便来了我们府上,指名点姓,想要见二小姐您呐!” 温如婉冷哼一声。 倘若这齐浥尘,是诚心来同她道歉,给她磕三个响头,她倒是也愿意过去瞧他一眼……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温如婉懒懒道:“你让人先候着吧。” 要是他等的不乐意了,她也免了见他一面。 见他可不是件令人心情愉悦之事。 …… 一个半时辰过后。 温如婉专心抚琴,一曲终了,微微掀起眼帘,“他还没离开?” “是,齐小世子说今日定然要见到二小姐。” 温如婉:“喜欢等,那就等着。” 她继续练琴,身子酸乏后,让百灵轻轻按揉了一番,提笔练字,而后熏香品茗……像是完全把前厅的人抛于脑后。 温如婉在清雅轩用了午膳,而后小憩。 醒来之时,日头往西边挪了不少,她招招手,唤百灵上前:“那不要脸的家伙还在前厅?” 百灵脸上带着笑意,天知道先前她盼着这一天到来,盼了多久…… 小姐终于不再对齐家世子心软分毫了。 彻底死心了! “小姐,老爷一个时辰前去见了他,他偏生不走,说要见小姐,当面道歉。” “老爷不好直接叫人把他赶出去,便让他在前厅坐着,已经喝了三盏茶,吃了一碟牛乳糕,两碟碟桃片糕,一盘瓜果,……” 温如婉坐不住了,分外不悦:“他是猪吗?那么能吃?” 百灵捂嘴偷笑。 伺候着温如婉稍微整理了一番装束,而后陪同她去往前厅。 “小姐可莫要对那负心汉心软,他口头上道个歉,没有任何作用。小姐从前因为他受到的伤害,那可是实打实的。” 温如婉面色坚毅,冷着脸倒是无情,“我非要把他给打出去。” 百灵眉毛立起来。 ***** 前厅。 齐浥尘坐立难安,他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了,木椅上没有放置任何的软垫褥子,他前阵子还受过伤…… 实在有些难受,可又不想离开。 温如婉心里对他有气,他能理解,她想撒回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齐浥尘唇瓣有些干,捏起茶杯想要润上一润,却发现茶盏已经空了,茶已经续上三回,他自是没有任何颜面再让温家下人给他续…… 坐立难安,他双手按在膝盖上,摩擦着,一抬眸见到温如婉朝自己走来。 眸光大亮! 齐浥尘起身相迎,满是笑脸,“阿婉。” 温如婉恶心得别过头去,“齐世子,你我之间,并未如此熟稔吧?还请世子对我放尊重一些。” 她一来,便泼了他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底。 齐浥尘心里发堵,多看她两眼便是贪恋,“温二小姐……” 温如婉旋身落座,拿出了主人家的气势,“世子何不有话直说,弯弯绕绕的,多没意思,简直不像是个……男人。” 她的话刻薄,听着叫人伤自尊。 齐浥尘猝不及防被刺了一下,脸色变幻后,又扯着笑意:“我此行前来,是为了向你道歉,过往种种,是我不知好歹。” 他拿出一个礼盒,献宝似的递给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温如婉手没动半寸,递给百灵一个眼神。 百灵上前接过,打开,盒子当中躺着的赫然是一条精致的璎珞,整体纯金打造,用红宝石点缀,戴起来极衬肤色。 “小姐,你看。” 温如婉淡淡瞥了一眼,“你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齐浥尘有些慌了神,“我自知此物配不上你,时间紧凑,我……我准备不够妥当,来日,我定奉上更贵重的礼,讨你一笑。” 他想让她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 哪怕不容易,他也想…… 温如婉毫不吝啬地冲他粲然一笑,没等他高兴,立刻变了脸色,眉目冷凝,宛若九尺寒冰。 “你不明白我想要的道歉是什么。多说无益,齐世子,请你离开温府。” 齐浥尘急切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好不好?” 他待在牢狱中这段时间,并不好受。 不光身体上受折磨,心灵上,日复一日都在被过往她对自己的好鞭打。 只要想到她跟顾淮要成亲,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温如婉单手指了指地,“我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到大街上,说你是狗眼无珠的畜生,掌掴二十,你能做到吗?” 她提出来的要求,实在是过分。 换做寻常人都无法忍受此等屈辱,何况是从小到大被捧着爱着宠着长大的齐家小世子。 齐浥尘一时间没了任何反应,双手越攥越紧,脸色很黑。 温如婉对他没多少耐心,当即要起身离开。 “做不到就滚远点。” 她微微侧身,不屑看向他,“别忘了,你我之间当初在凉月湖石桥上的约定。齐小世子,可莫要违背啊。” 第111章 那货,找你说了什么? 思绪被拉回到跳河那一日,齐浥尘浑身发凉,他不是忘了,心里那一关实在是过不去,他宁可自己从未对她说过那种混账话。 也就是从那日起,她被自己伤透了心…… 再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我……我……对不起。” 齐浥尘周身的气势都萎靡下去,他无颜直面温如婉。 温如婉不稀罕他口头上的歉意,毫不留情道:“齐浥尘,你简直贱得可怕。” 她前脚刚要离开,墨钰涵被人领到会客厅来,见到一旁满脸伤心的齐浥尘,微微吃了一惊,很快就移开眼。 “我去清雅轩寻你,下人说你在会客厅,便领我往这边过来了……” 墨钰涵又看了眼齐浥尘,半开玩笑道:“我来得还真是时候。” 温如婉亲昵地拉上她的手,“你怎的过来了?” 墨钰涵:“我寻你啊,向来是有话要同你说的,只不过……” 她目光移向一旁的人,“齐家世子,还要继续待在此处么?他若是不走啊,我非要缠着你回你的清雅轩说话。” 断断不想叫不相干的旁人听去了。 齐浥尘脸色红了又红,起身后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他颇为有礼地向温如婉和墨钰涵拱了拱手,“今日不早了,我先告辞。” “阿婉,我同你说的那些,是发自内心。我不乞求你能立刻原谅我做下的错事,但求你能慢慢放下过往的芥蒂……” 给一个,让他重新珍惜她,爱护她的机会。 温如婉笑意盈盈,“齐浥尘,我早就不在意了,是你还一直放不下。你在刑部待了段时间,出来后反倒是更加讨人厌了。” “以后,休要来我面前惹眼。温府并不欢迎你。” 她说的话狠绝。 尤其是当着墨钰涵的面,算得上是完全没有给齐浥尘面子。 但一旁的墨钰涵听得有些发愣…… 他们……他们二人,今日究竟谈了些什么啊? 这该死的齐浥尘别是后悔了,转头想来挖墙角吧?她皇叔都还没成功,这货来凑什么热闹?! 墨钰涵心里满是烦躁,她来此可是背负了不小的任务啊! 她极其不悦道:“齐浥尘,本郡主要同温如婉说话,你还要在此处停留多久?莫不是想要偷听?” 温如婉眉尾上扬,她倒是头一回见墨钰涵冲齐浥尘发脾气。 从前一口一个齐哥哥的傻姑娘醒悟了? 不光她愣了,齐浥尘也倍感诧异,他怎么惹得这般不受待见了? “衡阳郡主……” 墨钰涵跟着墨凌煜混久了,也学了几分他冷脸时的神色。 “你见到本郡主,为何不行礼?虽说你的年岁,比本郡主长了不少,但是你与本郡主之间的地位差距,还需要多说么?” “从前,本郡主不同你计较,你当真觉得自己是碟子菜,装得要死。眼下,本郡主与温如婉,都清醒过来了,你……带着你的傲慢无礼,滚出去。” 墨钰涵抬手指向门口,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骂人的时候,没有多想,几乎是不假思索蹦出来那些话,不管是否粗鄙,她心里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了。 上巳节那日,他们之间的孽缘,就该彻底斩断。 墨钰涵曾经喜欢过他,看清了他烂透的真面目,也觉得不过如此,没趣极了。 她好歹是皇室族人,同辈当中,还没有人敢肆意对她无礼。 都是她盲目的喜欢,给了齐浥尘特权。 “你若不愿离开,本郡主今日来此,也带了人,要把你扔出去,也不是难事,齐小世子要试试看么?” 齐浥尘黑了脸,没想继续在此自讨没趣。 他对郡主态度的转变感到诧异,但更加在意温如婉对他的看法。 被自己心仪的女子看着自己丢人,心里可不好受。 他语气不佳:“不劳郡主唤人,我自己走。” 齐浥尘离开,墨钰涵眼睛都没眨一下,等人走远,脸上才重新浮现了笑意。 她一把挽住温如婉的胳膊,脸蹭上她的肩头,“不行~你今天非要给我一个交代~” 温如婉:??? 啥?! 墨钰涵抬手,伸出食指摁在她心口处慢慢打转,“那货,找你说了什么?” 温如婉:“……” 墨钰涵怕她误会自己又回心转意了,连忙补上一句:“我是替我皇叔问的,你别多想。” 温如婉被她逗笑,“你皇叔可不会无聊到好奇这个。” 墨钰涵笑得很神秘,嘴里倒也没有反驳,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谁说他不会好奇? 他连顾淮为她做了什么都很好奇。 墨钰涵没有追问个具体,黏着她,“我跟你说哈,你可不能对这货旧情复燃,你选他不如选顾淮,选顾淮不如选我皇叔。” 她俏皮得冲温如婉眨眨眼,“你懂我的意思吧~” 温如婉美眸流转,嗔笑一声:“我哪有资格选到你皇叔头上去啊?郡主今日来寻我,应当不是闲着无聊要找我谈天说地吧?” 墨钰涵拉着她的手坐下,“一百只兔子,你可喜欢?” 温如婉:“我便知道是你的手笔。” 她轻轻摁了她的眉心一下,“那群兔子把我清雅轩的草都啃光了,你说我损失多大啊。” 墨钰涵身体微微后仰,又坐正了,双眸睁大:“啊?你……这……兔子,兔子那么能吃?” 完了啊,好心办坏事。 不过这可不是她的手笔,都是躲在背后的某人指使! 又要让她背锅!! 温如婉佯装苦恼的模样,“是啊,我可养不起~” 墨钰涵抿嘴,深表同情,“数量多了,确实不好养,不如……” 她刚想怂恿她把兔子吃了,一天吃一只,一百天能吃完,转个念头……吃不得啊,那小肚鸡肠的人会不会生气不可得知。 温如婉坦言:“所以我让人抓了,清蒸红烧,郡主喜欢哪一种?我正想着让人送些去你府上。” 墨钰涵:“!!!” 她瞪大了双眸。 温如婉低声笑着凑近她,“郡主,怎么了?” 墨钰涵死死咬着下唇瓣,脸色变了又变,疯狂摇头,“没事,没事……” 继而,她咽了口水,“我最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兔子了。” 第112章 怂恿她去东宫,见他。 温如婉见她馋起来的样子,压根就不像是不喜欢吃。 喜欢又极力克制的模样……她脑海中快速掠过墨凌煜冷脸的神色,顿时觉得四肢都发寒了,后背发毛…… 不会吧,不会是他吧? 猜了一半,她不再继续想,“不喜欢吃……那,那我多吃点。” “好!” 墨钰涵分外郑重叮嘱她,“你多吃一些,不要随便分给旁人。” 她还怪贴心的。 旁人的命也是命啊。 温如婉笃定了七八分,嘴上却没谈及,依旧维持着良好的笑意。 墨钰涵咳嗽两声:“那个……” 她贴着温如婉的耳朵,才继续说:“昨夜,你和我皇叔,说了什么啊?” 进展究竟到哪一步了? 请问呢?! 温如婉被她的热气喷得有些痒,便挪开了一些,强自镇定:“没什么啊,他来这儿没多久便离开了。” 没多久? 墨钰涵一脸不相信,“你少来~实不相瞒,昨夜我和皇祖母两人,在东宫等了他很久,他才回来,我皇祖母可生气了,你差点遭殃。” 温如婉不解拧眉,“同我有何关系?皇后娘娘……气我吗?” 她可太冤枉了。 墨钰涵扫视四周,确认没人在旁边能听到,才低声道: “哪能啊,我估摸着,是气我皇叔,他伤势刚好转一些,大半夜跑出来见你,又固执地不肯认错,这才惹得我皇祖母不悦。” “我皇祖母或许觉得你是红颜祸水吧,把我皇叔勾引得……嗯……一时半刻也坐不住,非要来见你。” “换做平时,她老人家肯定是高兴的,为了皇叔娶太子妃的事情,她白发都生出不少,但偏偏是这样的情况,心里便……” 温如婉恨不能仰天长啸,这也能归咎于她? 又不是她让墨凌煜来的。 她长叹:“那,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皇后娘娘生了我的气,必定会让我进宫,训斥我一番,小惩大诫吧?” 墨钰涵光是想到这一茬,就很想笑,但她答应了皇叔,在温如婉面前要为昨夜的事情保密。 她想说,但打死都不能说说。 “后来,我皇叔伤势反扑晕过去,我皇祖母快吓疯了,自然就没空再找你麻烦,我在一旁都替你紧张。” 墨钰涵分外感慨:“还好啊,没真的连累你,否则……” “等等。” 墨钰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如婉打断。 一抬眼,看到她有些紧绷的脸。 “墨凌煜昨夜回东宫,他……他伤势加重了?” 怎么会无缘无故晕过去? 墨钰涵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挤出些许泪花,“是啊,你看这好不容易才养好一些,又折腾出毛病,难怪我皇祖母气他,诶……” “牵肠挂肚的,换做是我,我也生气啊。实在是荒唐,一个人出宫,连侍卫都没有带,人都要急疯了。” “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好在有苏大人在一旁……你担心的话,不如进宫瞧瞧?” 最后一句话,才是墨钰涵的目的。 怂恿温如婉进宫。 皇叔压根就没真的晕过去,更别提什么昏迷不醒,此刻温如婉去东宫,两人必然能见上面,说上话…… 感情不就是慢慢培养的吗? 墨钰涵为自己的小聪明窃喜,唇角几乎要压不住。 还要偷偷观察温如婉的反应。 她似乎有些纠结。 “我……我的确想去看望他一番,再者,皇后娘娘气我,我总该给个交代,吃些苦头也无妨,最好是让皇后娘娘消气……” 现今,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不是她。 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没坏处。 万一日后她与墨凌煜真有可能,还需要皇后这位婆母眷顾帮扶一二…… 墨钰涵眸中又惊又喜,没料到真就成了。 “好啊,你亲自入宫一趟,诚意也算给足了。我皇祖母不会随意刁难小辈,她其实也很喜欢你,昨夜不过是气昏了头。” “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哈。” 温如婉颔首:“我准备一些吃食,便同你入宫。” 墨钰涵性子有些急,“御膳房里什么都有,你不用准备。” 她拉着温如婉往外走,又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不然?还是你亲手做一些?我皇……祖母,她喜欢吃桃片糕。” 温如婉点点头,应下,“好,我让府中厨娘教教我。” 照理来说,简单的糕点,不会很难吧? …… 一个时辰后…… 温如婉与墨钰涵大眼瞪小眼,看着碟子当中不成型,勉强能称之为糕点的东西愣神,她们谁都不肯第一个尝试。 “我觉得……吃了可能要找苏大人。” 墨钰涵打退堂鼓。 她可不想委屈自己的嘴啊!温如婉做的这玩意儿,真能吃吗?! 温如婉心里也有些发怵,她不会担上一个毒害国母的罪名吧? “要不还是算了。” 她着手要扔掉。 墨钰涵又一把拦住,“哎~别扔啊,多浪费,好歹忙活了那么久,万一有人就喜欢这个口味呢?” 她反正不喜欢。 温如婉不想赌,还是打算扔掉,“这糕点卖相着实很差劲。” 墨钰涵咬牙,豁出去般拿起一块,视死如归塞入口中,干巴地嚼了两下,昧着良心给她竖大拇指。 “味道,好极了!” “卖相差不代表味道差啊!何况,送礼重在心意,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我皇祖母一看,便知这不会是你假手于厨娘的手艺!她感受到你十足的诚意,心里会更高兴的!” 温如婉扯动嘴角,这话不像是在夸她…… 最终,她还是听了墨钰涵的,暂时保留。实在不行,她找个地方扔了去…… *** 东宫。 墨凌煜坐在书案前看奏折,长忠急急来报:“殿下,衡阳郡主带着温二姑娘入宫了,瞧着是朝东宫来的。” 墨凌煜撂下折子,一旁候着的苏承泽此时上前:“殿下伤重未愈,不可过于劳累,不若歇息片刻?” “好,孤乏了。” 他当即起身上前几步,长忠颇为有眼力见地给他解腰带,松下外衣,墨凌煜斜斜靠在榻上,觉得姿势不舒服,又调整了一番。 苏承泽:“……” 这是不见温如婉了? 还是?? 第113章 做得不错,下次别做了。 墨凌煜半躺着,阖上双目,又睁开,随手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佯装专心致志般阅览起来。 长忠将他的一系列动作都收入眼中,但笑不语,默默后退几步。 “苏大人一连守了殿下好些时日,想必也累了,不如去偏殿歇息片刻?” 苏承泽眸色下敛,略一思索,“臣奉皇后娘娘的懿旨,寸步不离守着殿下,臣定当尽忠职守,不可擅离。” 他不走。 长忠暗自腹诽,这苏大人,没什么眼力见。 墨凌煜倒不大在意苏承泽在不在场,他从未把他的存在放在眼里过。 “嗯,你在此处,母后心安几分。” 他宁可让苏承泽待在东宫,而非母后…… 殿外守着的宫人尚未禀报,墨钰涵拉着温如婉的手就往里面走,脚步欢快。 “皇叔,你可好些了?” 墨钰涵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快看!快看我给你带了谁来!! 温如婉不如她不羁,依着规矩,向墨凌煜欠了欠身。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她手里拎着的食盒精致小巧,倒是一眼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墨凌煜扫视,旋即点点头,翻了一页书,“无需多礼。” 温如婉垂着脑袋,不解看向墨钰涵,这就是她说的昏迷不醒? 明明他精神好得不行。 墨钰涵有些心虚,确实是自己撒了个善意的小谎,“皇叔,温如婉特意入宫来看望你,还给你做了些桃片糕。” 温如婉:??? 她手指不断收紧,拎着食盒,更加疑惑了。 桃片糕,不是说给皇后娘娘准备的吗?怎么又变成给墨凌煜了? 墨钰涵笑吟吟转向她,凑近她耳畔,“失败品给我皇叔吃,等你日后做成功了,再给我皇祖母,多好。” 温如婉觉得有理。 给墨凌煜吃,味道不好也无伤大雅,给皇后娘娘吃……不是精品她都给不出手,怕惹得她不悦。 她上前,长忠便接过了食盒。 “一点小心意,还望殿下勿要嫌弃。” 墨钰涵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是啊是啊,这可是温如婉亲手做的,足足做了一个多时辰!心意自然极其重要。皇叔可要给她一些薄面,尝一尝。” 苏承泽待在一旁,存在感极低,听到她说温如婉亲手做的,眸光亮起很快又暗淡下去……终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长忠放下食盒的盖子,看见盒子当中那盘……黏糊糊,白花花,形状勉强能称之为糕点的东西,心里咯噔一声。 犹豫片刻,到底要不要拿给墨凌煜吃。 终了,咬牙端起来,双手呈递到殿下面前…… 墨凌煜视线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漫不经心瞥过一眼长忠端着的东西,瞳孔猛然放大,掌中的书也歪向一边。 冷峻的神情崩塌一瞬,他很快稳住,放下书,坐起身子来,难以言喻地望了温如婉一眼。 “这是……” 温如婉脸色微红,身若蚊蝇:“桃片糕。” 她都要有些不好意思了。 墨钰涵死死咬住下唇瓣,不让自己笑出声,“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番心意嘛,我尝了一块,味道……还成。” 最起码不会吃了闹肚子。 挺好的。 墨凌煜僵硬地静坐着,似乎在做心理准备,时间久到长忠都想替他把盘子撤下去…… 他伸出手,捏了一块,上面沾着的白面粉,都不像是熟了…… 温如婉都看不下去了,她捏着帕子上前,艰难开口:“此物,臣女是头一回做,品相着实不佳,殿下倘若不喜,无需勉强。” 她自己看了都没有胃口的东西。 墨凌煜能吃下去? 他平日里的膳食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比她这一碟子甚至不能称之为糕点的东西,胜出不知多少倍。 硬要他吃,那也是难为人的。 不若给个台阶下…… 墨凌煜显然不需要,他面色平静如水,捏着那块糕送入口中,咬了半块,剩下的半块几乎要捏碎在指尖。 他僵着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咀嚼几番,着实…… 着实难以下咽! 长忠见他脸色不太好看,怕他噎着,赶忙替他倒了杯水。 “殿下。” 墨凌煜一手捏着没吃完的半块糕,一手接过长忠递来的茶杯,没有任何笑意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糕点很糊嗓子,他喉结上下滚动好几番,最后还是混着水下了肚…… 温如婉看着都紧张起来,心跳加快。 殿内安静得不行…… 墨凌煜一言难尽地微张薄唇,“做得不错,下次别做了。” 温如婉:“……” 墨钰涵唇角委实难压,抖动着上翘,“皇叔,你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伤人。好歹是人家姑娘一番心意,你说些好听的话会怎么样?” 墨凌煜眉心微蹙,难道他刚才说的还不够顾及温如婉的心情吗? 他看向她,柔和了眸光:“孤并非嫌弃,你自有旁的长处,无需将神耗在小事上。你的心意,孤收到了,多谢。” 下厨这种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便成了。 她实在没必要自讨苦吃。 温如婉冲他灿烂一笑:“殿下肯赏脸品尝一二,臣女不胜感激。” 墨钰涵瞧他们都端着,说话都很客套。 想来是在场的外人多了,才会放不开…… 她灵机一动,当即弯下腰去捂着腹部,“哎呦~我肚子疼,苏大人~” 温如婉下意识便伸手要去扶她,被墨钰涵不着声色推开。 “我不要你扶,我要苏大人替我看诊。” 她这话,听起来半像是撒娇。 苏承泽不敢不重视她,上前要替她把脉,她的双臂却攀了上去,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嘟嘴道:“我浑身都疼,苏大人,带我去偏殿吧。” 苏承泽手脚僵硬,怎么动作都忘了,生怕对她有一丁点的冒犯。 “郡主,你……你能自己走吗?” 墨钰涵抬手扶着额头,轻轻摇了摇,“不成,我身上没有力气了。” 长忠道:“郡主莫不是吃坏了肚子?苏大人快带郡主下去看看吧。” 墨钰涵偷摸递给他一个上道的眼神。 墨凌煜一眼识破她拙劣的演技,半分不担心,顺水推舟。 “照顾好衡阳,待她好转,你再来孤面前候着。母后那边,孤自有说法。” 第114章 哈哈,真是委屈殿下了~ 太子殿下发话,苏承泽也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他当即带着像是挂件般的墨钰涵离开,“郡主,当心些,勿要摔着。” …… 他们离开,长忠也退了下去。 屋内仅剩墨凌煜与温如婉两人,还有没有吃完的糕点。 温如婉待着,总觉得有些局促,氛围着实算不得让人舒服,脑海中思绪翻涌,却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对上他的眼神,又很快移开。 “这桃片糕,我做了自己还没尝过呢。既然还有剩余,我也尝尝看。” 温如婉伸手的瞬间,被墨凌煜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透过肌肤的灼热感。 “不建议你食用。” 话说完,他又旁若无事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换回事不关己的表情。 温如婉被烫了一下,软着声线:“殿下的建议,我能不听吗?” 墨凌煜:“随你。” 温如婉轻笑:“殿下都尝了,即便再难吃,我尝一尝又何妨。” 她这副模样,倒像是带着细小的钩子。 方才外人面前的拘束抛了个干净。 温如婉捏起一块,目光灼灼看着他,咬了一小口,旋即压下眼帘。 “让殿下尝了此物,真是委屈殿下了。” 她吃的不多,但味道也尝得出来。 味同嚼蜡。 墨凌煜错愕抬眸,他头一回听到委屈二字能与自己挂钩。 他自小独立要强,偶尔受了批评,吃了苦头,也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受委屈了。母后与父皇一心栽培他,在他身上下的狠功夫不少。 即便两人都心有不忍,但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还是让他自小练就了坚韧独立的性子,遇到事情,很少向外诉苦示弱。 更不可能说受了半分委屈。 墨凌煜坦言:“孤并不觉得委屈。你亲手做这些东西,费了心思精力在其中,孤很高兴。” 只要是她,愿意为他花心思,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温如婉听到他说自己很高兴,新奇程度不低于见到铁树开花,六月飘雪…… “郡主说,昨夜殿下私自离开东宫,未带任何侍卫,皇后娘娘知情后,很是生气。我自然知晓,殿下离宫是来温府见了我。如此说来,我也有错……” 墨凌煜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平静的眸中起了波澜。 “你何错之有?” 他不理解,“母后生气,是气孤。若要牵扯到你身上去,倒是孤连累了你。” 温如婉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被扣上一口大锅,确实很冤枉。 他不会任由母后迁怒于她。 温如婉展颜一笑,似是隆冬暖阳,“那殿下往后,勿要不顾及自身了。殿下无论何时想要见我,派人传唤一声即可。” 墨凌煜:“传唤,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下令,他们莫敢不从。而孤待你,不是皇权的单方面欺压。” 他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而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温如婉心里的念头滋生后缓慢成长,暖洋洋的,无任何不适。 “殿下通情达理。” 墨凌煜深邃的黑眸微挑,睨了她一眼,“通情达理?” 这四个字,也能跟他扯上干系? 温如婉轻微颔首,刚想要开口,继续说些好听的话给他。 殿外传来一道尖锐清脆的女声。 “太子殿下!” 墨凌煜俊脸无温,幽冷的黑眸倏然眯紧,翻腾着些许愠怒。 这声音,他一听便知是谁。 长忠拦在殿外,“辕月公主,殿下伤势未愈,尚在静养当中,不宜见客。” 辕月手里握着自己的新鞭子,她当然知道墨凌煜受伤了。 要不她怎么敢挑这个时间段来挑衅? 从前的仇,也该报了! “我是来给太子殿下送些我们西域的灵丹妙药,你拦着我,是不友好的表现。” 长忠哪里会管她那套乱七八糟的友好不友好。 他的职责就是守护殿下,照顾殿下,为殿下而活着。 “辕月公主,请你勿要喧哗,殿下喜静……” 辕月伸手要推他,“你让我进去,我不就安静了?” 长忠刚想要反手摁住她,屋内传来墨凌煜冷冽的嗓音。 “长忠,让她进来。” 温如婉诧异地扬起眉尾,当即起身想要离开,“殿下……” 请辞的话哽在喉咙当中。 墨凌煜:“你坐着。” 她在这,不影响他把不相干的人处理了。 辕月握着新鞭子高高兴兴入内,见到温如婉之时,脸上浮现不太自然的神色,带着几分调侃。 “是你啊。” “我说太子殿下怎么闭门不见客,原来这东宫内,藏了个佳人。” 温如婉对辕月没多少印象,但辕月做的事情,她都要说一声佩服。 “给公主请安。” 辕月面带笑意,“你们天天向这个请安,那个请安,就不累吗?我看着都累,以后你见了我,无需行礼。” 温如婉唇角噙着笑,“多谢公主。” 辕月:“不用客气,你是个美人,我看着你,便心情很好。青龙寺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是出众。” 青龙寺?! 温如婉的脸腾得烧起来,原来那时,辕月便在暗处见过她。 那她后来与墨凌煜在屋内……莫非这西域公主也悉数知晓?! 有了这种猜测,温如婉更加羞怯,不敢对上辕月玩味的眼神,脊背发寒。 墨凌煜冷笑一声:“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提青龙寺的事情。” 辕月自知理亏,但此刻的她一点不虚。 她下药,她不对,但这不也撮合了他与这小美人吗?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太子殿下也不是个好东西。 “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你能与美人亲……” 墨凌煜抄起身旁的一本书朝她砸去,辕月侧身一躲,惊得瞪大眼:“你竟如此不怜香惜玉!!” 墨凌煜毫不客气,鄙薄道:“香玉二字,你可沾了半分?粗鄙无礼,蛮横骄纵!身为西域的公主,却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辕月被他训斥得整个人的肤色都红了一度,她指着他,张了张口,想骂些什么,又没有合适的辞藻。 “打一架!” 她骂不过,但现在,她能趁人之危!! 赢他一局,哪怕是不光彩地赢! 第115章 辕月想带她去伶人馆,墨凌煜不高兴了。 辕月抬起手臂,勾了勾手指,一脸挑衅,“别怂,来跟我打一架,谁输了谁下跪!你别不敢玩!” 墨凌煜神色淡淡,下意识瞥向温如婉一眼,见她眉间染上些许忧色。 温如婉也正看向他。 “殿下……” 她转向辕月:“公主想要公平比试一番,何不等殿下身子痊愈?” 公平比试? 辕月左耳进,右耳出,唇角上扬勾起讽刺的弧度。 “本公主偏要趁人之危。公不公平,根本不重要。美人,你躲在他身后比较好……或者,躲在本公主身后?” 她身穿民族服饰,露着腰肢肚脐,挂了不少银色的小铃铛, 稍微动弹,便能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辕月笑着扭腰上前,竟然伸手要捏温如婉的脸。 她轻微后仰,快被碰到之时,墨凌煜不知何时起身,长臂一伸,将她护在身后,辕月的手指擦过他的衣襟,嫌弃得甩了甩。 “你能不能快点给个回复,娘们唧唧简直不像是个男人。” 她不耐烦,眼神还往他身后飘。 温如婉唇畔荡漾着笑意,眸色全无先前的担忧,与墨凌煜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倒是让人心神宁静。 温如婉:“公主莫要强人所难……” 墨凌煜原是不打算与辕月胡闹,她这么一说,心里的念头又发生了转变。 辕月双臂环抱:“喂!太子殿下!你是个哑巴吗?需要美人一而再,再而三替你说话?实在不想打也行,这美人你借我玩两天。” 玩?怎么玩? 墨凌煜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 辕月没有意识到,还继续道:“我待在宫中无聊的紧,我想让她带着我出宫去玩玩。” 墨凌煜不悦:“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般游手好闲?” 辕月:“……” 她怎么就游手好闲了? 待在宫里她还每天都练鞭子,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找他报仇,狠狠抽死他! 温如婉忍俊不禁,低声浅笑:“公主无趣,我能相陪一二。用不着动武,公主喜欢做些什么?京城当中可玩的去处有不少。” 她的模样很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都软乎乎的。 辕月更喜欢她了。 温如婉跟她们西域的女子不同,有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我见犹怜。 “好啊,我喜欢伶人,不如你带我去伶人官玩玩?没准我能收几个面首,给无趣的日子加点滋味。” 伶人?!面首!? 温如婉牵动唇角,她重生归来,确实没去过烟花柳巷之地…… 但她还真知道有那么几个好去处。 当着墨凌煜的面,自然要闭口不言。 温如婉装傻,摇摇头,“此处……我倒是浑然不知。” 辕月目露精光,想拉着她分享,中间还隔着个碍眼的墨凌煜。 “哎呦,那你真的少了很多乐趣!我跟你说,人活着别要太多道德感,美男当前使劲摸!能得到很多快乐!” “你信不信我?!信我就……” 辕月被墨凌煜推得一个踉跄,向后倒退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你!” 长忠立刻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供墨凌煜擦拭碰过她的手掌。 “你不知检点便也罢了,要将她也带坏?辕月,孤对你的容忍度是不是太高了?滚出东宫去!” 墨凌煜的脸上清冷无温,黑眸幽冷,氤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很不好惹的模样。 辕月捏着鞭子,后槽牙咬紧,“那就打一架啊!你赢了我的,我便听你的!输了的人就闭嘴!别怂!” 长忠同情地看了辕月一眼。 这西域公主又是个脑袋不好的主,挑衅谁不好,挑衅殿下。 他们一群受过顶尖训练的暗卫,无人能及得过殿下,她那功夫,比起寻常的士兵倒是不弱,但要在东宫找对手…… 长忠只能笑笑。 墨凌煜被惹得恼了,“你执意要自取其辱,孤能成全你。” 辕月见他应下,心里却突然失了底气,输人不输阵,她强自撑着。 “少说大话空话!能赢我再说也不迟!你输了,这美人就让我带走,你什么都别管!” 墨凌煜冷哼一声,没接话,默认下来。 输给她?呵。 长忠伺候着墨凌煜穿上外衫,原是准备替他换一身劲装,更好施展拳脚…… 一想到对手是西域公主,又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 墨凌煜与辕月立在殿外的空旷之处,相对而立,眸色不善。 辕月见他连武器都不拿,空手就上,嚷嚷:“喂!你选个趁手的武器来,别说我胜之不武,你又反悔要耍赖!” 温如婉与长忠站在一旁观看。 他们心里想的都一样,殿下与她过招也用不上武器吧? 墨凌煜睥睨众生般道:“孤让你一只手。” 辕月:“……” 羞辱她? 她咬牙切齿:“托大拿乔!你别装得太早了!有本事你闭眼睛跟我打!” 能占点便宜也好,只要能赢他,面子不就拿回来了吗? 墨凌煜还真阖上双目,“好。” 辕月见他真的答应了,心里一高兴,又挑刺,“不是,你这样闭着眼睛,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睁开?不行不行。” 墨凌煜攥紧了拳,正要恼她花样多,听见辕月道:“美人,取你发带一用,给他蒙上眼。” 他沉默了。 温如婉乖顺上前,褪下绑在发尾的粉色发带…… 此物,他先前用过的。 墨凌煜始终紧闭双眼,鼻尖嗅到她发间涂抹的栀子花味香油,定了心神,配合地微微垂下脑袋。 她灵巧的手指穿梭,很快绑好了发带。 温如婉轻声道:“殿下,得罪了。” 她声音很轻,像是一片轻巧无声的羽毛,打着转儿落下,拂过心尖。 只有他们能听到。 墨凌煜无声扬了扬唇,“无妨。” 辕月等的有些急,啧了一声:“打不打?我这鞭子不是吃素的,美人别心疼他,等着跟我走吧。” 墨凌煜:“你站远些,免得被她误伤。” 他的话,自然是嘱咐温如婉,一旁的长忠有一种深深的欣慰感! 殿下终于说了好听的话! 温如婉浅笑:“殿下小心些。” 她手指有意无意勾了他腰间的玉带一把,仿若无意,实则有心…… 第116章 勾引他,嗯,就是勾引。 墨凌煜身子微动,薄唇紧闭着,唇角微微下压,抑下翻涌而上的烦躁意。 等温如婉的脚步声消失,才朝辕月伸出右臂。 示意让她开始。 辕月兴奋的不行,以为自己能占到便宜,攥着鞭子狠狠一挥,却被他轻而易举侧身躲过去。 她接着横扫一圈,墨凌煜后仰,又避开…… 辕月:“你总躲!” 墨凌煜:“……” 她身上的铃铛丁零当啷响个不停,方位完全暴露。 墨凌煜蒙着眼,应付起来却自如,像是逗辕月玩一般,让她不断挥鞭,闪躲之时,衣角都没被她碰到。 辕月红着脸,使出十足的力气朝他抽去。 墨凌煜旋身绕到她身后,不客气地推出一掌,辕月飞出去数十丈远,鞭子环上一旁的树干,才把人拉住扯回去。 她后背吃痛,又倔地不肯哼出声,“再来!” 辕月接下来每一招都凌厉狠辣,不留余地,鞭子裹着呼呼的破空声,听起来便叫人毛骨悚然。 一鞭抽在地面上,几乎要将地板抽裂。 墨凌煜移履,踩在她鞭子的一端,辕月拼命扯动,都没法子,当她又一使劲,他却忽然抬了脚。 辕月倒飞出去撞树,鞭子也无力地落在一旁。 树上飘下的叶子落在她头顶上。 分外狼狈。 转眼看向墨凌煜,他衣角连灰尘都没沾上!! 辕月气急,又冲上前,挥动鞭子朝着他抽去,墨凌煜此番没躲。 温如婉看着心里一紧,檀口紧紧抿着,一声不发。 他竟空手接下!? 辕月抽到他,心里的暗喜还没结束,立刻被他反扯了一把,继而鞭子成了捆住她的绳。 墨凌煜单手攥着一端,辕月没松另一端,被捆了才急急抽离,没了法子。 还是挣脱不开! “你!你松手!” 墨凌煜一掌推开她,“长忠,捆了她,扔出去。” 辕月被自己的新鞭子捆着,屈辱感爆棚。 这都打不赢?!! 她怀疑人生。 “你是不是偷偷睁眼了?每一鞭都被你躲过去,我不相信!” 墨凌煜蒙着温如婉的粉色发带,还没松下,薄唇抿着,一派冷肃。 “公主倒是睁着眼睛,怎么还说瞎话?” 辕月:“……” 温如婉被逗笑,视线移向他的右掌心,却被他宽袖遮住,瞧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伤着…… 应当,无事吧? 辕月输了,输了人也输了阵,差点还把信用输了。 “行了,我输了,但没必要叫我这么狼狈地离开东宫吧。太子殿下,好歹给我几分薄面?” 辕月又开始说软话。 她能走,不能被捆着走!多丢人呐! 墨凌煜:“嗯,不如套上麻袋?这样便无人知晓你是西域公主了。” 辕月简直要被气笑。 世上竟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我走!我走行了吧!” 辕月被长忠带出去,临走之时,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温如婉一眼。 “美人!我等你离开东宫!” 他不是很稀罕这姑娘吗?那她偏要对着干,叫他过得不舒心! 该死的墨凌煜! 墨凌煜动了动手腕:“看来,你不适合继续在京城待着了。” “别介!” 辕月一个灵活转身,又绕回来两步,“我觉得京城可有意思了,还没玩够呢~” 天杀的! 她要是被遣返回去,族人会怎么看待她? 从前还没有就这么送回去的先例,她身为公主,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回去也要风风光光地回去! 墨凌煜没搭理她,抬了手。 长忠会意,立刻让两旁守着的侍卫把人扛出去。 温如婉莲步轻移,趁他抬起手臂要解开发带之时,一把握住他的右掌,没有使劲,虚虚搭着他的修长的手指。 她垂眸瞧了一眼他的掌心,继而低头,轻轻吹了吹。 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掌心,温热的,痒痒的…… 墨凌煜浑身僵硬得不像话,一动不动,由着她继续…… 温如婉软着嗓音,“殿下,疼吗?” 墨凌煜呼吸微重,明知她或许是有意而为之。 他心里头……还是……甘之如饴。 翻涌而上的气血引得他极为不适,冷冷抽出被她轻攥的手指。 “不疼。” 墨凌煜扯下她的发带,锐利的眸对上她的盈盈水光,也不由自主软下几分凌厉的神色,见她美眸流转间当真有几分心疼…… 他内心有些复杂,将发带还给她,“多谢。” 温如婉没有接过,反倒是转过身子去,她的三千青丝宛若垂顺的瀑布,笔直而下,柔顺泛着光泽,像是上好的丝绸精锻。 “劳烦殿下替我束发。” 墨凌煜没有动作。 温如婉没放弃,“一向是百灵替我束发,我……我并不会。今日怎么出来,我便想着怎么回去,免得叫人看出……” “不必多说。” 墨凌煜毫不在意,她说的究竟是借口,还是真的。 他不过是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半分不情愿…… 束发罢了,他不是不会。 墨凌煜修长的手指一把拢住她柔顺的发丝,拢起一处,虚虚握在掌心中,他指尖绕了好几圈…… 平日里他并非没有亲手替自己束发。 换做是她,动作竟笨拙起来。 墨凌煜心里有些燥,手里的动作却很轻柔,没有让她有半分不适。 终了,他竟松了口气。 温如婉侧头冲他粲然一笑,明媚得不像话,“多谢殿下。” 墨凌煜看着她的眸光竟慌乱一瞬,连带着心也慌了,沉闷地有些生疼,很陌生的感觉…… “举手之劳。” 躲在拐角将一切收入眼中的墨钰涵窃窃笑着,死死捂住嘴,不肯出声。 还是要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 看这相处得多好? 苏承泽从她身后走过来,“郡主的腹部可还疼?” 他忽然出声,吓得她差点摔倒。 墨钰涵踉跄着出现在温如婉和墨凌煜的眼前,尴尬地举起手,挥了挥,“嗨~好巧啊,天气不错。” 她立刻像乌龟般缩了回去,不等苏承泽继续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疼得不行,苏大人再替我按一按吧。” 苏承泽:“……” 院内面面相觑的温如婉和墨凌煜静默无言…… 第117章 被带去坤宁宫 辕月说要等着温如婉出东宫,她人倒是不见了,也不知是猫着在哪儿。 墨凌煜命长忠护送温如婉出宫,倘若遇上辕月,无需理会。 她若敢拦,也不必客气。 谁知,温如婉在长忠的随同下,一直走到宫门口,都没碰上辕月…… 却有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请。 “温二小姐,皇后娘娘宣你去往坤宁宫一趟。” 长忠没资格拦。 温如婉心头一跳,自知躲不过的终究要面对,身边少了个说要跟她共进退的墨钰涵,也少了些许底气。 但,不能不去。 她维持得体的笑意,“劳烦嬷嬷带路。” 等温如婉走过,长忠低声快速道:“我会上禀殿下,姑娘莫要害怕。” ***** 坤宁宫。 温如婉被带来之时,屋内已经有人了。 辕月跪在一旁,还有心情冲她打招呼,“美人,又见面了,我们的缘分不浅啊。” 温如婉没有与她搭话,规矩上前朝着美人榻上的贵妇行礼。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隔着珠帘,里面的人虚虚抬手,“温家二小姐,想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温如婉忐忑不安:“皇后娘娘想要见臣女,宣召一声即可,臣女莫敢不从。” 皇后冷嗤:“你这模样,看起来倒是乖巧。” 她慵懒起身后,一手掀开珠帘,露出雍容华贵带着压迫感的面容。 “可你做的事情,却实在令本宫不悦。” 温如婉毫不犹豫地跪下去,“臣女不知何处惹得皇后娘娘不悦,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慢慢走到她面前,单手勾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脸。 “你与顾淮定下婚约,为何又要招惹煜儿?” 温如婉泪光闪动,有些委屈,“娘娘,臣女断然不敢招惹殿下……” 皇后抽手,“你不敢?同为女人,你觉得本宫猜不透你的想法吗?温二小姐,做人勿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温如婉乖顺磕头:“臣女谨遵娘娘教诲!” 一旁的辕月忍不住替她说话。 “皇后娘娘,温如婉招惹太子殿下这话好没道理。她一个弱女子,能力有限,难不成还能左右殿下的行为?” 她性子直爽,皇后明白,却也厌弃她这般直白。 “辕月,本宫不是你能肆意冒犯之人。今日你前往东宫挑衅太子之时,本宫尚未处置你,你莫要引火烧身。” 辕月心里怕,但感觉温如婉比自己更怕,更弱,也强撑着胆量。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人人都稀罕太子殿下,巴不得在殿下面前露脸?” “男女之间本就是你情我愿,皇后娘娘只责怪温二小姐,不责怪太子殿下,是否有失了偏颇?” 皇后梗住一瞬,说不出辩驳的话。 她自然是偏心的。 “当初煜儿不愿娶你做太子妃,本宫眼下也明白了。你德行有失,的确不适合待在宫中,不若本宫向皇上求个恩典,送你回西域如何?” 又拿这种事情威胁她! 辕月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几乎要扣穿了衣裳的布料,隐忍不发。 温如婉:“皇后娘娘,公主是替我说话,才冲撞了娘娘,还请皇后娘娘勿要责怪公主。一切的错,臣女一人担着。” 她此时若缩着头,那太不够意思了。 皇后见她们两人轮流上阵,后撤半步,“一人承担?温二小姐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本宫原也没想为难你们两人。” “温二小姐既然与顾家公子定下婚约,日后便莫要入东宫半步。辕月,身为西域公主,来到大内当中,也要守宫中的规矩。” “挑衅储君,亦属以下犯上。日后再犯,西域的薄面便不能作为你的挡箭牌了。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断然不会姑息。” 她身为人母,只想替墨凌煜扫清一切障碍烦恼,等他日后登上帝位,能够平坦顺遂,称心如意…… 女人,不能成为绊脚石。 煜儿或许此刻对这温家二小姐还有些好感,等她日后出嫁,那两人之间便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她不想看着他们之间藕断丝连…… 应断则断,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而辕月……莫要说太子妃之位,哪怕是给个侧妃的位置,皇后心里也不情愿了,能送回西域的话,后宫当中能安静些。 温如婉内心有些沉重,墨凌煜给她的紫玉令牌还在她身上收着呢…… 皇后娘娘不准她日后踏入东宫。 难道不是变相地警告她,不许再觊觎墨凌煜身边的位置吗? “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上位者,对你的赏罚都是恩赐。 温如婉深谙此理,心里对权力的欲望才会那般重…… 辕月不谢恩,直挺挺跪着,心里都是不忿与怨怼。 皇后觉得温如婉的态度不错,脸色也缓和不少,她不是讨厌这温家姑娘,只不过,一个有婚约的女子,与储君牵扯过多。 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好…… “温二小姐先起身吧,赐座。” 辕月干瞪着眼,觉得很不公平,她难道不配有个座位? 还不配起身吗? “皇后娘娘,我……” 皇后对着她的时候,脸色便不太好,“公主该学些道理,罚抄女诫三百遍。” 辕月:“……” 有些时候,当个哑巴也挺好的。 宫人很快把要用到的东西拿上来,矮凳都没准备,就让辕月跪着抄…… 皇后继续拉着温如婉说话。 “本宫听说了,你与顾淮的婚事定在六月初六,还有两月时间,你可准备好了?本宫有不少好物件,与你甚相配,赏赐于你也好。” 恩威并施的手段,她用得很趁手。 温如婉不会不识相:“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轻飘飘一招手,赏赐的头面鱼贯而入,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物件。 足足有八套,每一套单单拎出来都价值不菲。 “一点小心意,算是本宫对你的祝福。” 温如婉刚要起身谢恩,屋外传来墨凌煜冷厉的声音。 “母后!” 声音刚落下,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出现了。 皇后颇为诧异,见到他气冲冲赶来,很快瞥了眼温如婉,竟松了口气。 好在罚抄的人是辕月…… 第118章 我请问呢?别人的命不是命? 温如婉见到他来,心安几分,转念想到皇后娘娘的话,喜悦之情并不持久,很快沉了下去,连带着不看他。 墨凌煜阔步入内,见到跪在地面罚抄的人是辕月,而非温如婉,稍稍抑制住了火气。 皇后拿着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刚想让温如婉试试合不合适,眼下僵着…… “煜儿,你怎的来了?” 墨凌煜毫不遮掩:“若非母后急急召了从东宫出去的人,儿臣倒也不会来坤宁宫,打扰母后。” 意思简直不能太直白。 要不是温如婉被她叫来坤宁宫,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急匆匆赶来…… 长忠同他说的第一时间,他心里便有不好的猜测。 毕竟母后确实,心里有气还没撒出来。 皇后不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尴尬地收回手,把羊脂玉镯子放下…… “温如婉,辕月,两人都是从东宫出来后,被本宫召来坤宁宫之人,煜儿,你是为了谁?” 她说这话之时,笑眯眯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母子两人某些时候还是很相似的…… 墨凌煜垂眸瞥了眼辕月,见她连毛笔都握不好,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 “儿臣,自然是为了辕月公主。” 他见到温如婉安好。 自然不会再把矛盾点往她身上引,她置身之外即可。 跪着的辕月没忍住翻了个超大白眼。 “……”哥们,你没事吧? 说过出来鬼信啊? 刚打完架,勿扰,谢谢。 皇后懂他的意思,看破不说破,顺着他的话说:“哦?辕月公主有违宫规,本宫按律处置她,你心中不满么?” 墨凌煜拢了拢手,不客气道:“儿臣确实不满。” 皇后:“此话怎讲?” 辕月还以为这狗东西要替自己求情了,一双眼睛满是渴望,望向他…… 其实这人吧,有些时候还是挺…… “罚的太轻了。” 辕月:!!! 墨凌煜压根不管她死活,沉声继续道:“以下犯上,按照宫规,杖责二十,罚抄一百遍宫规,母后却只罚了她……” 他压根没看出来这宣纸上,比鸡爪随便蹭两下还丑的字究竟是什么。 一时语塞。 辕月提醒:“三百遍女诫。” 不少了吧?!他能不能说些好话? 墨凌煜淡淡道:“嗯,三百遍女诫,着实过轻,无法起到威慑作用。” 辕月:“……” 你清高!你能耐! 你有本事少看温如婉两眼! 我特么都相信你是因为我来坤宁宫! 皇后忍俊不禁;“煜儿,辕月好歹是公主……” “正因为是公主,才应该以身作则。” 墨凌煜一派正色,换做是谁来看,都像是个清正廉洁不偏不倚的姿态! 偏偏这人心黑啊! 辕月欲哭无泪,低声咒骂:“你是真的想要我死啊。” 墨凌煜回她:“不至于。” 温如婉瞧了好一会儿热闹,想到辕月替自己说话,也该帮她一把,故而开口:“殿下,臣女倒是觉得,公主为人直爽了一些,却也没有犯下大错。” “学习宫规不易,公主生活在宫中的时日不多,倒也不必过于苛责。慢慢来,或许更有效用。” 她一说话,在场的眼睛都看向她。 皇后拧眉。 墨凌煜认同,轻微颔首:“温二小姐说得不无道理。” 皇后:“……” 你的原则呢? 刚才还说罚得轻了,现在就…… 她看着墨凌煜,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她亲生的儿子有那么好说话吗? 这别是个假货!! 忍着心痛,皇后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既然如此,本宫便小惩大诫,罚辕月公主手抄宫规一百遍。” 辕月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揉着膝盖起身,“多谢皇后娘娘宽恕!多谢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多谢美人替我说话!” 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墨凌煜不悦撇过头去,看到温如婉冲她笑颜如花,心口颇不是滋味。 两个性格迥异之人,也能相处得好? 这才认识多久啊? 他直勾勾盯了她很久,温如婉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偏生不回头。 别搞,皇后娘娘看着呢。 确实,皇后看着自家儿子,凝视着人家水灵灵的姑娘发呆,都想大骂他没出息! 之前他拒婚多潇洒! 现在……呵呵,活该啊。 事实证明,辕月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宫规……一千五百二十条!! 条条比命长! 她疯狂掐人中,差点晕死在坤宁宫。 内心高呼:还我妈生女诫三百遍!! 辕月内心泪流满面,也要硬着头皮继续抄,皇后甚至贴心地替她在坤宁宫置办了一间小屋子…… 墨凌煜乐见其成,这样困住她,看她还怎么打温如婉的想法,带坏人。 温如婉随着他一同离开了坤宁宫。 出来后,也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走着,温如婉不敢有任何的逾越之举,比起在东宫之内,拘束多了。 墨凌煜不适应,觉得她好像有所转变,但这种转变…… 他不喜。 “母后可有为难你?” 最终,还是他主动向她搭话。 温如婉始终慢下他一步,“回殿下,皇后娘娘宽厚,赏了臣女八套头面,用作嫁妆……” 墨凌煜忽然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但温如婉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丝丝缕缕渗出来的寒意。 “准备与顾淮的婚事,你倒是很高兴。” 温如婉:“天底下女子,成婚之时,大多都是喜悦的。臣女自然不会例外。何况皇后娘娘赏赐,都是价值不菲之物,臣女很喜欢,心下更悦。” 再贵重的东西又如何,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墨凌煜冷着脸,“喜欢,那你便好生收着。” 温如婉微微欠身,再一抬头,他走远了。 很急。 她敛下的眼眸当中光芒晃了又晃,往后入宫行事还是要谨慎些许,莫要再惹得皇后娘娘不悦。 至于墨凌煜…… 他出宫来寻她的话,她也能给几分好脸色。 要想她追在他身后,那是不行的。 “难做啊……” *** 温如婉出宫后,墨凌煜重新返回坤宁宫。 他眉梢带怒,不似往常的清远疏淡,对皇后也没有好脸色。 “母后若清闲无趣,不如替儿臣杀个人?” 第119章 喜欢就抢过来,没人会将宝贝拱手相让。 皇后随手捏了颗晶莹剔透的青色葡萄,往丹口一塞,只手懒懒撑着脑袋,斜着倚靠在一旁,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 “说罢,杀谁?” 母子间,说话何须弯弯绕绕? 墨凌煜:“墨修澈。” 三皇子……他三哥…… 皇后扬唇一笑,“若非你父皇暗暗想保着他,我早就痛下杀手了。煜儿,任何人阻了你的道,我都容不下他。” 墨凌煜绷着平静无波的脸,“母后,来而不往,非礼也。父皇下不了手,儿臣亲自讨要。” 被流放后,驻守边境,墨修澈依旧想着要把手伸来京城,倒不如,让他回来,将这潜在的麻烦彻底解决,省得一次又一次在背后捅刀子…… 墨修澈身旁的能人异士不少,想要杀他,断然要费些心神。 皇后:“我可舍不得让你亲自前往那蛮荒之地。” 墨凌煜也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 他整理了一番宽袖:“母后寻个由头,让父皇召他入京。儿臣亲自射杀他。” 皇后浅笑:“做得隐蔽些,别叫你父皇知晓了。” 墨凌煜神色很冷,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宛若三尺寒冰。 “哪怕当着父皇的面,他也该死。” 皇后眼尾闪过诧异:“先前未曾见你气恼至此,煜儿,你究竟是因为此次伤重,还是因为……牵扯进来的人?” 来龙去脉,长忠已然一五一十上禀给她。 她无比清楚。 那温家姑娘,对于煜儿来说,终归是不一般的存在…… 墨凌煜起身,拱了拱手:“母后歇下吧,儿臣告退。” 他没回答。 皇后心里的猜测笃定几分,笑看他,“喜欢就抢过来,没有人会将宝贝拱手相让的。你啊,输在气性差了些,又要面子,刻入骨子里的矜贵骄傲……” “该低头的时候,不要赌气,也不要抹不开面子。” 她认真同他说了一番话,可他像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步伐徐徐,竟是没有停顿半分,离了坤宁宫。 皇后抬手轻按太阳穴,挂着几分苦恼,“实在不行,把顾淮杀了?” 她确实中意温如婉这小姑娘。 乖顺,貌美,最关键的是……她得了煜儿几分上心…… 很难得。 一旁的嬷嬷劝诫:“娘娘,这顾家公子,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虽说如今不过是赋予了一个闲职,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娘娘深思!” 皇后捏着帕子拂过鼻尖,“本宫随口一说,你倒是紧张了。” 嬷嬷汗流浃背,脑袋越垂越低…… 皇后突然笑出声:“煜儿想要的话,他自己会出手。眼下犹豫踟蹰,多是尚未想清楚,他这人,总是后知后觉……” “等着看吧,他看上的东西,旁人是抢不走的。” 她总觉得温如婉与煜儿之间,有一根隐形的细线,将两人缠绕在一起,纠缠不清,天生注定就该…… 皇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忽然皱起眉。 “本宫不许温如婉去东宫,煜儿不会生本宫的气吧?本宫不过是气上心头,随口一说……” 嬷嬷安抚道:“娘娘也是为了殿下与那温家的姑娘的名声考虑。温二小姐如今尚有婚约在身,着实不好与殿下牵扯过多。殿下会体恤娘娘的良苦用心。” 皇后果断摇头:“不好,你偷偷带话给衡阳,让她坏了温如婉与顾淮之间的婚事,日后她想要哪家公子,本宫给她赐婚。” 他们的婚事搅黄,后面的事情才好继续发展。 她真是怕煜儿日后身为君主,没能放下对温如婉的喜欢,与臣子的夫人闹出风流韵事…… 想想都可怕。 ***** 温府。 温如玥被罚洒扫,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干着,还有个婢女盯她。 她干活消极懈怠,没动两下便说腰酸背痛,要去躺着缓缓。 “你替我扫,我给你一两银子。” 那婢女名为连翘,是温才照特意给她买的,为的就是监视她,端正她的不良作风。 “大小姐,你若给我一两银子,老爷便给我三两银子。我还是听老爷的话,大小姐,继续吧。” 温如玥攥着扫帚,手指节发白,“谁家小姐会扫地?!” 连翘毫不同情:“那不是大小姐跪祠堂不长记性,老爷只好换一种方式进行教导么?倘若大小姐不犯错,也不至于干这些粗活。” 温如玥抬手指着自己头,“纵使我想破脑袋,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不就是没投生个好胎吗?但凡我是个嫡出的!府内上下都要供着我!谁敢给我不好的脸色看?” 偏生叫温如婉那个小贱人,命好,什么便宜都能捡去! 连翘不理会她的埋怨,“大小姐,干活不是用嘴皮子干的,除了这个院子,还有好几处地方等着您呢~” 想那么美,有什么用? 温如玥正要闹脾气不干了,眼尾瞥见温如婉,下意识就把扫帚往哪个方向扔去,故作满脸惊慌讶异。 心里快高兴疯了,却眼见连翘一个后旋踢,把扫帚踢她脸上了。 “啊啊啊!!” 温如玥嫌恶地擦着脸,“你这个贱婢!” 温如婉将转息之间的事情纳入眼底,消化良好,看着府内陌生的丫鬟,又把目光移向温如玥。 “姐姐方才是……” 温如玥恶心得不行,压根不想说话。 连翘替她答了,“恶人干恶事,存了坏心要算计你。” 她未曾见过温如婉,只听说府内清雅轩住着二小姐,却没有见过本人。 方才出手保护她,完全是连翘下意识的动作。 百灵见她对温如婉不够恭敬,便道:“你是新来的侍女吗?我瞧着有些面生,这位是二小姐,刚才多谢你。” 连翘眸光大亮,“奴婢连翘,见过二小姐。” 温如玥缓过神来,气上心头,“你!你竟敢对我无礼!谁家敢用你这种骑在主子头上的刁奴!我要向父亲状告你一番!” 温如婉却欣赏连翘,“你的身手倒是不错,可是练过?” 连翘如实道:“三脚猫功夫,入不得二小姐的眼。” 温如婉不以为然,“巧了,我很喜欢你。既然姐姐身边不愿留你伺候,日后,去清雅轩如何?我断然不会薄待于你。” 她正缺个身手上乘之人随侍。 日后遇见麻烦事,用拳头解决未必就不好…… 第120章 他偷偷派人去到她身边…… “我身无长处,唯有几分蛮力,二小姐若瞧得上,我愿意效力!” 连翘脸上是又惊又喜,藏不住一点情绪。 这二小姐可比大小姐讲道理多了,人瞧着也美…… 她们快要谈好了,温如玥又不干。 “连我的丫鬟你都要抢?温如婉,你可真是既要又要啊!我不同意!” 温如婉一脸苦恼:“姐姐不是不喜欢连翘吗?” 温如玥双手叉腰,扬起下巴:“我现在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偏就不给你使唤,怎么样?” 温如婉并不急于一时,“不怎么样?姐姐喜欢那就留着吧,我身边有百灵伺候,也挺好的。” 温如玥:“……” 她一时间无法判断温如婉究竟是真的想要连翘去伺候,还是假的。 不喜欢连翘是真的,不想让给温如婉也是真的。 就要较劲。 温如玥还等着温如婉继续讨要,谁知人走远了…… 留下她跟连翘大眼瞪小眼。 连翘扯下一截树枝,冷笑连连:“大小姐,还要继续消极怠工吗?” 可恶!! 殿下让她想办法混去温二小姐身边伺候,原想着先入温府,再去温二小姐身边保护她……借着温才照的手,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结果这脑干残缺的大小姐,是真神经病啊! 直接就影响她做任务! 温如玥咽了口水,伸手指向温如婉的方向。 “不然,你把人叫回来?我给。” 连翘:“……” 不收拾她一顿,她都不想离开! ***** 三日后,傍晚时分。 府内爆发一阵崩溃的尖叫! 温如玥领着连翘去清雅轩,直接把人推过去,“温如婉!给你!” 温如婉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微微掀起眼皮:“姐姐不是不肯给吗?怎么现在又肯割爱了?” 温如玥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跟她较劲而苦了自己。 这连翘简直不当人! 各方面的严加管控,叫她直呼要了命了。 连用膳,如厕,安寝,都要在她的视线把控下,歇息不了半刻钟。 除却每日要做的杂活,还要练习琴棋书画,女红,抄写佳作,看一大堆酸腐的诗文,最后还要经受连翘的考验。 考验不通过,连睡觉都是奢侈! 谁特么受得了啊? 温如玥昧着良心道:“当姐姐的,自然不能跟妹妹抢。好妹妹,收下吧。” 温如婉有心逗弄她,“清雅轩多养一个人,便要多一份月钱,多占一处地方……” 不等温如玥说些什么,连翘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 旋身,脚尖轻点,直接上了房梁,板板正正躺平…… 她道:“月钱我不要,我睡房梁也成。” 她还不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情,真的要被组织判定为废物了! 上赶着的态度,简直让温如玥吃惊,“不是,你在我房内伺候,收了我那么多银钱,都不肯对我好点!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连翘补充道:“收的银钱,我愿意给二小姐花。” 温如玥:“……” 温如婉愈发瞧中她的身手,有人在一旁护着,总能更安心些。 “好,即日起,你便待在清雅轩。” 连翘从房梁翻下来,后背沾了灰尘,她完全不在意,大大咧咧都不像是个寻常的姑娘。 “多谢二小姐!” 殿下!终于是不负所托了! …… 等温如玥离开,温如婉盘问连翘。 “你可识字?” 连翘点头,“识得。” 温如婉心中生疑,这……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极少人会读书识字。 “你家中大致是个什么情况?” 连翘敛下眼帘,眼珠子一转,记着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我父母双亡,且无兄弟姐妹,因要替祖母下葬,故而入了温府,成为侍女……” 她这些话,说得很平静,像是对家人没多少感情…… 温如婉不出声。 连翘分外忐忑,偷偷掐了自己大腿肉一把,挤出点点泪花。 “我会的东西不多,请小姐不要嫌弃我。” 温如婉哪里会嫌弃她,她身世可怜,眼下又成为了她清雅轩的人。 “坦白说,我看中了你的一身武功。连翘,你不是身无长处,日后无需妄自菲薄,我能给你与百灵同等的待遇。但我希望,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能事事周到。” 连翘点头如啄米,坚定道:“多谢小姐抬爱!连翘,断然不负小姐所托!” 她真正的职责,是保护温如婉。 替她做事,与此并不冲突,那便能成。 …… 来清雅轩的第一日。 连翘躲在被窝里,偷偷写信:“禀主上,温二小姐一切安好。晚膳,鸡鸭鱼肉各用了一些,饭后歇息片刻,又进了些许果子点心,其中,葡萄与马蹄糕吃得多一些。安寝之时,点了安神香,她一夜未起身……” 她写着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递出去之时,隐隐担心会挨批…… 长忠从暗卫手中接过信件,送到墨凌煜身旁。 专心致志处理政务的人头也没抬,握着狼毫笔,盯着官员递来的奏折,又是让他考虑立太子妃之事……他极速扫了一眼,淡淡落下几字。 “放肆,你少管。” 他搁置笔,立刻看信,唇角不自觉轻轻上扬些许。 通篇看下来,也不觉得厌烦。 墨凌煜重新拿起笔,思考是否要回信,笔尖空悬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了,落下——“孤已阅。” …… 连翘收到回信之时,看着这三个字发呆,也不知自己做的究竟合不合殿下心意,殿下会不会觉得繁琐了些。 后来,她逐渐精简词汇,信件也越来越短。 “禀主上,二小姐,早午晚膳食按时用了,果子点心也吃了,吃得多,睡得好,琴棋书画没怎么练,但她很开心。” “禀主上,二小姐,一如既然能吃能睡,无烦心事。今日尝了个苦味的点心,她皱眉,丁点不悦。” “禀主上,小姐吃喝正常,出门听了一出话本子,归来大悦。” “禀主上,小姐悦。” “悦。” 长忠立于一旁,窃窃观察着墨凌煜的脸色,见他盯着宣纸上的“悦”字发呆,模样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忐忑道:“殿下,可要传唤连翘入宫觐见?” 第121章 带她去伶人馆取乐 墨凌煜略微迟钝,眸光闪过后,将那张信纸统一收到一个精美的小木箱中,这些时日,连翘上报的密信,都收在其中…… 一封都没有少。 “不必,你让她好生护温如婉周全即可。非必要,不要离开半步。至于入宫觐见一事……用不着,免得惹她生出疑虑。” 他口中的她,除了温如婉,还能有谁? 长忠会意,脸上连带着浮现几分笑意,颔首示意:“遵从殿下指令。” 他拱手,要退出去。 墨凌煜忽而叫住他,“等等。” 长忠抬头,不解道:“殿下可还有要事嘱咐?” 墨凌煜瞥了放着信件的箱子,若有似无叹了口气,情绪没多少起伏。 “连翘近日来,愈发喜欢躲懒糊弄。宣纸的价钱也不便宜,都让她糟蹋了。” 长忠唇角不断上扬,压根压不下来。 殿下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显然是对连翘这段时间以来,信件越写越简略的行为感到不满了。 “是,殿下的原话,我定让人带给连翘。” 墨凌煜不放心,微微拧着眉头。 “她那脑子,能明白什么?孤说宣纸价贵,她没准换成草纸,又或是旁的,继续糊弄,甚至不写了。” 长忠连连点头,“那……” 他等着墨凌煜继续说下去,书案前端坐着的人却不言语了。 一切意思,都让他去猜。 他跟了殿下那么多年,自然能揣摩个大概出来,眼下装傻充愣也不是明智之举,恐会惹得殿下不悦…… 既然殿下脸皮薄,不如他替他说出口。 “我会明示连翘,让她多多记录一些温二小姐的日常琐事,免得她日日待在温府躲懒,连殿下的交代的事情,也越办越敷衍了。” 墨凌煜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日日埋首于沉重的政务琐事中,他能得到的乐趣也不多,看信之时总能喘口气,歇息一时半刻。 长忠离开东宫,循着夜色…… ***** 温府,清雅轩。 温如婉难得起了兴致,命人将古琴搬出来,在院中随意弹了几首。 连翘和百灵侍奉在一旁,沉浸于乐声当中…… 一曲终了,正要大肆夸赞一番。 高墙之上坐着的姑娘翻身而下,连翘立刻起了警惕心,手心不动声色摸上了腰间别着的匕首…… 辕月落下之时不慎踩了块石头,差点把脚扭了,好在调整得快,没有摔倒,站稳后第一时间看向温如婉。 “景美,曲美,人更美。” 她拍拍手里的灰,上前去,“美人,见到我高兴吗?” 温如婉一双盈盈如水的清眸闪烁片刻,脸上维持着浅淡笑意,起身相迎。 “给公主请安。” 辕月随意摆摆手,“客套了不是,当初我同你说过的,你见我用不着行礼。” 温如婉倒是没忘,但礼节上的事情,周全一些较好。 “公主……怎么翻墙进来了?温府的大门自然会为公主敞开。” 辕月瞥了眼连翘,觉得她眼生,却也没瞧出端倪来。 “实不相瞒,此番出宫,我不想让旁人知晓。” 温如婉:“为何?” 辕月凑近了她耳畔,低声道:“我想带你去找点乐子玩儿,你陪不陪我去?” 找点乐子? 连翘耳力不错,即便辕月凑在温如婉耳朵旁边说话,她也能听清不少。 戒备心放下,又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温如婉抿唇,看向辕月,“我既答应过公主,要陪同公主游玩,自然要兑现承诺,只不过,公主想去何处?” 辕月眼珠子转了圈,飞速道:“伶人馆。” 连翘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半步,百灵顺手扶了她一下…… 温如婉没有立刻应承下来。 她细细思索了片刻,继而启唇:“风月场所,公主敢去,不怕败坏了声名吗?” 辕月毫不在意,“名声不能令我开怀,美男当前必须能。” 她上去一步,单指勾起温如婉的下巴,半是调笑道: “美人,你是不是不敢去啊?你怕什么?怕你的未婚夫婿吃醋?还是怕暴露于众人眼下被议论?又或者……你怕墨凌煜生气?!” 最后一种猜测,简直让人连毛孔都兴奋起来。 温如婉却变了脸色,面露窘况,“公主快言快语,我同太子殿下的交情甚浅薄,谈不上有旁的……” 辕月挥手,“既然如此,听我的,去!” 连翘顿感这事态,必须要立刻上禀!! 殿下关照这温二小姐,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男女之间,她也不是个不通事理的榆木疙瘩。 “去哪儿?” 辕月与温如婉刚说完,墨钰涵踩着点儿过来,听到了一些话。 她见辕月与温如婉两人之间靠得极近,快步上前,挤在两人中间,非要贴着温如婉站。 她咬牙切齿:“难怪不来找我玩,原来你是有了旁人陪着。温如婉,我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吗?” 温如婉见她小孩子气性,要哄,便笑着抚了她的头顶一下。 “是,我同你最好。” 墨钰涵这才高兴了,一脸挑衅看着辕月,“喂,你要带她去哪儿?” 辕月倒是不介意多一个人。 “伶人馆,郡主也要同去么?” 伶……伶人馆?! 墨钰涵的脸色红了一红,那种烟花柳巷之地,她身为皇室中人,谨遵皇叔教诲,从未沾染过分毫。 但也听过些许…… 不就是玩男人的地方吗?! 见她红着脸不答话,辕月以为她没胆子去,伸手要拉温如婉。 “既然郡主不想去,那我便带着美人去了。” 墨钰涵压根不给她从自己手里抢过温如婉的机会,手臂一挽,半个人都挂在温如婉身上,她矮上几分,玲珑娇俏。 “谁说我不去?温如婉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今日便是特意来寻她解闷的!去哪里都一样!” 她跟着,还能替皇叔盯着些。 免得有些不知好歹的伶人,想往温如婉身上靠过去! …… 三人一拍即合,头戴幕离,连丫鬟都没有带,便这样出门了。 连翘不放心,借口闹肚子要上茅房,暗暗跟着她们……将此间的消息,用信鸽递了出去。 第122章 三个女人一起去玩男人 辕月定了最好的一间包房,豪气地挥掷千金。 “一人十个,随便挑,我够意思吧?” 十个?! 她们三人,那不就是三十个了? 温如婉:“阿月,人无须太多,挑两个顺眼的在一旁伺候即可。” 墨钰涵点点头认同:“我觉得一人两个,刚刚好,人太多其实也烦。” 辕月见她们两个都有些放不开。 她不带拘束的。 “成,那你们一人两个,我要八个!” 温如婉与墨钰涵相视一笑,什么也没说。 等呼啦啦的伶人涌入厢房内,排成五排,好几十人站在房内,让这最大的厢房都显得拥挤…… 辕月粗略扫了一眼,挑了两个她认为其中相貌最为上乘的男子,指给温如婉和墨钰涵。 “你们,去伺候着。” 她每挑中一人,便会给个金元宝,算作是额外的报酬。 一时间,那些伶人都想往前涌动,期盼自己能被贵客选上…… 光靠相貌,能脱颖而出的着实不多,辕月看了头疼,温如婉与墨钰涵两个人安安静静坐着,别提多乖巧,也没说要谁。 “你们没有瞧中的?” 温如婉缓慢摇头:“皮相终究是表面肤浅之物。” 她已经见过墨凌煜那样的极品,哪能被民间这些庸脂俗粉所打动?瞧着都大差不差,提不起她丝毫兴趣…… 墨钰涵撑着脑袋,水眸中清澈无比,她在三人中年岁最小。 “我喜欢温柔一些的。” 辕月又替她挑了一位,“他,够温柔不?” 墨钰涵摇头,“不够。” 辕月:“那这个呢?” “不够。” 辕月:“……” 怎么她像是这群伶人的老鸨妈妈了? 墨钰涵犹豫良久,指向人群中最后不显眼的一位,“我要他。” 温如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也瞧见那人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像。 像谁呢? 她压下眸光,脑海中灵光乍现,像苏承泽! 细看之下,不算特别相似,但也有三四分的神色…… “确实是你喜欢的,温柔类型。” 墨钰涵挑到自己满意的一位,立刻招手让他过来,“你坐我身旁来。” 辕月见她稍稍开了些窍,笑意浓厚。 “喜欢就多选几个。” 墨钰涵直白拒绝:“不要,我有他一个伺候便成了,你方才给我选的美男,还给你。” 辕月没拒绝,美男当前,她能有多少抵抗力? “余下之人,倘若想留下来伺候,那可要拿出看家本领来了。谁能博得我们阿婉一笑,赏金二两。” 她幸福了,也不耽误带着姐妹一块享受。 温如婉成为那群伶人眼里的香饽饽,他们轮番上阵,变着法儿地讨好她。 唱曲,吹箫,抚琴,盛舞,…… 花样百出。 温如婉唇角噙着笑意,眸底清明,并没有沉浸入内…… 她笑着,辕月的钱袋子都快空了。 一人二两金,出得她肉痛无比,甚至想求温如婉别笑了…… 公主的骄傲不允许她出尔反尔,只能咬牙继续。 “好了好了!” 辕月拎着快空了的钱袋子,掂量一二,“光看他们,还是有些乏味,不如我们来玩些特别的?” 墨钰涵被身旁的伶人喂了颗龙眼,吐出果核之时,那人竟要用手心接住,她一把推开他的手臂,不太自然。 “你不用这么做。” 那伶人像是条水蛇般,要往她身上攀,“奴家心甘情愿……” 墨钰涵一个激灵,推开他,瞪大眼睛看着辕月,“玩什么?” 温如婉身旁的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落于膝下,他跪坐着,捏着酒杯喂她,眸底皆是笑意。 她微微张开唇瓣,酒液便入了喉头。 “嗯?” 辕月促狭一笑,“扔骰子,点数最小之人,要完成点数最大之人说出的任务。怎么样?敢不敢来?” 这不比起歌舞乐器更有意思? 温如婉喝了小酒,胆子也大起来,她面色陀红,“有何不敢!” 墨钰涵没玩过,也想试试看。 “我也敢。” 辕月得逞,命人拿了骰盆上来。 随着骰子摇动的声响,三人屏息敛声,静静等待结果。 …… 第一轮,墨钰涵胜出,辕月输了。 她不气不恼:“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我可不会赖账。” 墨钰涵短时间内,确实没想到要她做什么,便随意说了一个。 “你喂你身旁的男子吃块糕点吧。” 辕月忍俊不禁,这小郡主还真是……单纯可爱得要命,喂个糕点而已。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捏着一块糕,缓慢送入朱唇,半阖着,脑袋凑过去,让那伶人咬着吃了些…… 墨钰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死命攥住衣袖,扭头去看温如婉,却见她没什么反应,淡淡的。 顿觉是不是自己世面见得少了,立刻收敛了表情,咳嗽一声端坐起来。 辕月喂完那人,调笑着用小指勾了他的喉结。 那伶人面红耳赤。 “继续吧。” …… 骰子翻转,落定之时,三个脑袋凑过去看。 第二轮,温如婉输了,辕月赢了。 辕月得意洋洋,捏着骰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要你……喝一壶酒。” 一壶酒?! 温如婉酒量很浅,三杯下肚便醉了,一壶……着实过多。 “阿月,我喝不了那么多。” 墨钰涵:“是啊,一壶太多了,少一些吧。” 辕月也没想着非要让她喝一壶……她想让温如婉喝醉而已。 醉了的美人,一定很好玩。 “那便喝三杯吧。” 一壶变成三杯,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如婉愿赌服输,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后,眼里的人影都在摇晃,她抓着桌子的一角,一旁伺候的伶人贴心道:“姑娘若是不适,可枕在奴家的肩头。” 温如婉撑着精神摇头,“不用。” 辕月笑得不怀好意,轻轻上手推了一把,她一时没稳住身形,被那伶人抱住一瞬…… 温如婉的醉意都醒了一些,立刻起身,默默拉开距离。 “阿月,不要胡来。” 辕月单手撑着脑袋,凑近了她的双眸,认真道:“喝醉了?” 温如婉头脑有些发昏,但还能受得住。 “没有醉,继续啊,你是不是怕输?” 第123章 她道:顾淮做大,墨凌煜做小。 输? 辕月这辈子就没怕过!她巴不得要继续玩下去…… “来来来,速速开。” 三人越玩越上头,左不过是适当地互相刁难,玩弄。屋内的氛围逐渐起来,也放得更开一些。 随着酒壶见了底,三人都有些醉了,没人承认。 辕月状况还稍微好一些,温如婉一双眸子都是迷离的,墨钰涵抱着一条椅子腿不肯撒手…… “再来。” …… 辕月又赢了,她今日运气着实不错。 “嘿嘿,我想问你,墨凌煜和顾淮,你更喜欢谁一些?” 温如婉都准备被她灌酒了,结果,又换了种惩罚么?要她说真话? 她小脸红扑扑的,没吭声。 墨钰涵也好奇得不行,终于舍得放开那条椅子的腿,慢慢靠近,嘟囔着,“我也要听,你声音大一点。” 她以为是温如婉偷偷跟辕月说了,没叫自己听见。 实则,她压根就还没开口。 辕月捏着两颗葡萄靠近,笑得不怀好意,一手捏着一颗,“你选墨凌煜,还是选顾淮?” 像是有所指代般…… 温如婉将两颗葡萄都拿了过来,一口闷下去,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没一会儿咽了,痴痴笑两声:“我不做选择。” 辕月:“……” 温如婉:“我都要。” 辕月没绷住,噗嗤笑出声来,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前仰后翻…… 她一指擦拭眼尾泪花,“两个你都要,那总有一个做大,一个做小吧?” 温如婉脑袋发懵,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她揉着太阳穴,“这不应该是另外的问题吗?再来一轮。” 她又不傻。 真就在这儿,被辕月问个干净? 辕月没打算就这么轻易饶过她,“那不行,你方才的回答,不等于没有回答吗?你都选了啊。我都没有逼你硬选一个出来。” 她偏头看向墨钰涵,“你说是不是?” 墨钰涵无脑赞同:“是!” 她也好奇,在温如婉心中谁会更胜一筹。 温如婉借着酒劲,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她目光迷离,似乎在思考,不多时,她道:“顾淮做大,墨凌煜做小。” “噗嗤!” 室内炸开一阵狂笑声。 辕月笑得捶桌子,她脸都快笑烂了,才稍稍收敛半分。 墨钰涵倒是笑不出来,她心里自然偏袒自家人,歪着脑袋去温如婉。 “为什么呀?我皇……他差哪儿了?” 温如婉扣着手指,认真道:“气量狭小,容易生气,骄傲自大,不肯低头……你还想听的话,我能继续说。” 墨钰涵伸手指堵耳朵,“我不听。” 辕月倒是想,凑过去,一双眼睛都在发光,“我要听!” 温如婉冷笑一声:“那不行,已经结束了。快点,下一轮!” 她输了一局,又不是连续输了三局。 问题那么多,她可不乐意答。 辕月也没强迫她继续说,玩游戏为的就是找乐子,心情愉悦。 下一轮,墨钰涵输了。 温如婉被她们盘问得够够的,眼下有了机会,问回去! 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从前喜欢过的,莫要再提了。” 墨钰涵没料到温如婉会直截了当这么问,她喜欢的人? 她有喜欢的人吗? 从前倒是被猪油蒙了心,喜欢上一个不好的人,眼下……她心里已经腾干净了,有没有住进来新人,她也不确定。 遂即,她摇摇头:“没有,我现在已经没有心上人了。” 温如婉似是叹气般,道:“那你可要速速寻上一位,让皇上替你赐婚。” 她这话,像是醉话,又掺着几分真? 墨钰涵不解:“啊?为什么啊?我现在年岁尚小,不着急成婚。” 温如婉思绪拉倒上一世,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插入脑袋中,混着醉意,更头疼了,她撑着额头,泄了几分气。 “你……不怕被送去和亲吗?” 上一世,墨钰涵后来没了机会纠缠齐浥尘…… 一则,齐浥尘娶了温如婉,二则,她自身难保,要被送去和亲,维系外邦来朝之交…… 要提前破局,最好的选择便是。 让墨钰涵在被送去和亲之前,寻到真心相爱之人,大婚。 温如婉没法说得过于明白,只能旁敲侧击一番。 墨钰涵却没放在心上,“和亲?我皇祖父和皇祖母,绝对舍不得把我送去和亲的!你大可放心!我定要嫁在京城,和你作伴。” 她眼里毫不怀疑。 温如婉不知该怎么开口,她自然也想让墨钰涵能得到一个好的归宿…… “你不要太相信旁人。你想如何,最好是自己去争取。倘若皇上,要为了家国大事割舍你呢?你莫不是要哭得昏死过去?” “人啊,不要对旁人有过多的指望。你的期望越高,届时摔下高处的失望便越重,你不会知道,下面是不是万丈深渊。” 一番话,墨钰涵没听进去多少。 辕月却深有感触,抱着酒壶哭个不停,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家人送来京城,就像是个物品一般。 小时候父王母后给的疼爱,那也是真真切切的…… 她连带着灌了一口又一口的酒,眼泪还是忍不住哗啦啦往下落。 “呜呜呜……我也不想来京城和亲。我想回家,我想回西域……” 温如婉心里咯噔一声。 忘了,这有个现成的例子在。 墨钰涵凑过去抱住辕月,安抚地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有机会当然可以回去,别哭了,你哭起来不好看。” 辕月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但怎么,心里更堵了? 她不是矫情的人,伤感过后,眼泪一抹,又能重新笑得出来。 “你才哭的丑!” 墨钰涵:“我才没有哭鼻子。” 辕月:“……” 她们抱在一起的手臂立刻松开,中间隔着的位置,能挤下两个温如婉。 喝多了,也就放肆起来。 辕月拍掌,“继续玩,不准问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有事直接上!谁不敢谁怂蛋!自罚三杯酒!” 温如婉再喝,怕是要吐,“我真不能再喝了。” “你又不一定会输。” …… 这话过后,温如婉又输了。 气运着实不佳。 辕月笑得张狂,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你挑一位顺眼的,亲一口。” 第124章 她非礼墨凌煜后还说没点他! 亲……亲一口?! 温如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墨钰涵瞪着眼睛,替她羞红了脸。 “我们,要玩这么大吗?” 辕月拍着胸膛道:“这算个屁啊?又没让你挑个人睡了。出来玩,不就是要玩一些刺激的吗?” 温如婉算是开了眼。 她才不肯,当机立断,端起酒杯就要自罚三杯。 辕月看不过,冲她身旁的伶人,使眼色:“主动些啊,不主动,怎么会有故事?你好呆,下次不点你了。” 那伶人听见金主说下次不点自己,像是要失了饭碗一般慌张,双手也不老实地要去捞温如婉的腰。 他双眼一闭,想送上一吻。 “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屋内响起,惊得余下伶人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温如婉冷冷收回手,眸底迷惘又清明,极为不悦,朱唇抿得很紧……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 那伶人的脑袋歪向一旁,满眼不可置信。 来风月场所,还端着清高?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辕月忙不迭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不想亲便罢了,何必动手打人呢?瞧瞧,这哥儿的俊脸都被你打红肿了,下手忒狠啊。” 她安抚似的,拿出余下不多的银钱,打赏给那人。 辕月扭头,看着温如婉:“这一轮,便这么算了吧。” 闹得有些不愉快了。 温如婉自罚三杯,眸底清明之色愈发稀薄,浑身燥热,伸手扯动了衣襟,雪白之色一闪而过…… “我不是玩不起。” 辕月见她要犯倔,笑着去拉她的手臂,“好啦,没有人说你玩不起~” 温如婉心里腾得起火,莫名烧得厉害,她看向被自己掌掴之人,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辕月讶异,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那伶人怯生生靠近,手里还握着辕月给的银钱,却不敢继续主动了。 温如婉美眸流转,带着几分妩媚之气,指尖勾起衣袖的一缕轻纱,拂过他的面庞…… 那伶人会意,隔着轻纱,慢慢弯下腰去,离她尚有三寸…… 房门猛地被人从外踹开。 下一瞬,他整个人被踹飞,身子重重砸在桌面上,器具噼里啪啦碎一地。 逆着光,他瞧不清来人的面容,身上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突发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温如婉缓慢扭头,眼尾诧异一瞬,懒懒起了身上前去,一双嫩滑白皙的手臂缓慢攀上来人的肩头,她浅笑嫣然,凑过去亲上他的下颌。 “这位顺眼,我亲他一口。辕月,我不算赖账了吧?” 她原是想吻他的唇。 可他不肯配合,不低头,她踮起脚尖,绷直了都够不着…… 只好退而求其次。 辕月几分醉意被吓醒了,脸上干涸的泪痕绷得她有些不舒服。 完蛋了…… 能不能看清楚来人再亲啊?! 还有她说的什么屁话!?这波全军覆没不是梦…… 墨凌煜一张脸黑得跟浓墨般,没有半分笑意,幽深的狭眸紧盯着她,缓缓皱起眉宇,周身涌动几分薄怒。 “你倒是玩得开心。” 温如婉像是个挂件般,靠在他身上,觉得有些冷,才挪开几分,站稳了又不粘着他,转头要去找别人。 手臂被他一把扯回去,鼻尖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酸涩不已。 “你干嘛?” 墨凌煜冷笑不止:“你好意思问孤?” 他得到连翘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方才那一幕,完全刺痛了他的眼。 原来她背着他,做这些混账事! 心里说不出来的闷,烧起一团扑灭不了的火,很想把人带回去收拾一顿…… 温如婉委屈地瘪起嘴,杏眼湿漉漉的,望着他。 “我做错了什么事?” 她不吭声还好,一张口,便惹得墨凌煜快气疯了。 她竟觉得自己无错?! 墨凌煜闻着她身上浓重的酒气,便知她又醉了。 她上次醉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又闹成这番,冲她动怒亦是无用的。 这人不清醒! 墨凌煜眯紧了眸子,心底躁气腾腾。 “谁让她喝的酒?” 辕月和墨钰涵两人齐齐摇头,谁都不敢认,纷纷指向温如婉,异口同声道:“我们没有!是她自己要喝的!” 好一个推卸责任。 温如婉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又不老实地挣扎起来,“你松开我,我没点你,你怎么还自己进来?辕月,你快给他点钱,打发了去。” 墨凌煜:“……” 辕月按着自己空了的荷包,心跳声震耳欲聋。 别说没钱,哪怕她有钱,还敢往太子殿下脸上砸不成? 活腻了啊。 辕月试探道:“阿婉,你……要不先喝点醒酒汤?” 再胡言乱语下去,谁知道她还会怎么语出惊人。 温如婉的脸颊陀红,张口就咬上墨凌煜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使了不少力气,尝到了血腥味才稍稍松了劲头。 她迷惑不解抬头,“你不痛吗?痛就松开我啊。” 墨凌煜手背被她的尖牙咬出点点血迹,他一声没吭,眉头都没皱一下,抓着她的力道也没松半分。 “温如婉,你真是好样的。” 他“夸赞”似的话一出。 温如婉冲他呆滞一笑,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喉咙也有点干。 “舒服吗?” 被咬还能舒服? 她问出来的话,压根没有半分道理。 墨凌煜懒得理会她,俯身一把将人扛上肩头,右臂死死箍住她乱动的一双腿。 “老实点!” 温如婉偏不老实,想要翻身下来,手脚并用,使劲折腾…… “我要下来,你放开我!放开!” 墨凌煜气愤难当,忍无可忍,下意识抽了她屁股一巴掌,力道不大不小,给人打傻了…… 温如婉整个人露在外面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哑巴了,僵硬了……太丢人了! “你……你……个登徒子!” 温如婉骂他的时候,都软绵绵的,没多少威慑力。 墨凌煜气势狠戾,面庞覆上一层骇人的寒霜,脊背直挺挺的仿若青山,如鹰隼般的凌厉眸光扫过全场,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 “此间之事,谁胆敢透露半分,杀无赦。” 第125章 你少拿你碰过旁人的脏手碰孤。 辕月和墨钰涵两人都被吓得半死,更别提一旁侍奉的伶人,还有地上躺着快晕死过去的一位。 没人敢说出去。 辕月率先表态:“殿下别气,这些人都收了银钱,自然不会乱嚼舌根子。” 墨凌煜眉目冷肃,移向她,更是没了半分好脸色。 来伶人馆寻欢作乐,不就是她的好主意吗? 不但带着温如婉来,还有墨钰涵。 他分外冒火,“长忠,把辕月绑了,堵上嘴。” 辕月:??? 屋外一队人马鱼贯而入,整个屋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谁都别想跑出去。 伶人们不敢反抗半分,惜命得很,纷纷垂着脑袋一声不发,唯有颤抖的身子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慌张。 辕月的公主架子,早就在墨凌煜面前粉碎过无数次。 她没再摆谱。 这次,她确实有些心虚,但丝毫不后悔! 由着他的人,把她捆起来,辕月没忘了叮嘱:“能不能把我的脸蒙上,我怕这样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墨凌煜冷嗤一声:“你还要脸?” 辕月红着脖子,扬起下巴:“我什么时候不要了?” 墨凌煜懒得在这儿跟她浪费时间,扬了扬手臂,示意下人满足她的要求。 当即转身,要扛着温如婉离开此处。 墨钰涵脑子还是迷糊的,见他要走,晕乎乎的,脚步不稳上前,“皇叔,等等我啊,带我一起走。” 她要扑过来。 墨凌煜抬手拦住她,不让她靠近自己与温如婉。 “长忠,把衡阳扔给苏承泽。解了酒,孤要问话。” 辕月随便闹腾也就算了,连她也胡来,若非连翘消息递过来及时,这场闹剧只会愈演愈烈…… 醉了酒的人,哪里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念及此,墨凌煜的右臂又收紧几分,温如婉趴在他肩上,勉强撑起身子,一阵儿吐意翻涌,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口…… 吐了他一身…… 长忠的后背都在发凉,默默替温如婉点了三炷香。 完了,殿下喜洁。 衣裳被呕吐物弄脏,他怕是要火冒三丈。 为了避祸,长忠没有多加迟疑,便带着墨钰涵离开,依着殿下的意思,带她去找苏大人解酒…… 辕月想笑又不敢,绷着脸,五官扭曲,腮帮子都酸了。 她攥着拳头去揉,猝不及防对上墨凌煜满是杀意的眼,脖子凉飕飕的,刹那间的钝痛,让她昏死过去。 立于她身后的侍卫一个手刀把人劈晕,继而替她蒙上脸。 “殿下,此人送去何处?” 墨凌煜眸色幽暗,隐隐有暗火在燃动,“她既然喜欢寻欢作乐,那便让这些伶人陪同她一起游街。让她玩个够。” 他后背黏糊糊的一片,温如婉软成一滩水般,挂在他身上。 弄脏他的罪魁祸首,竟那般淡定! 察觉到殿下情绪不佳,躲在暗处探头探脑的连翘,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正犹豫之时,墨凌煜提步朝她走来,一把将肩膀上的人扔入她怀中。 “盯住她,出了任何岔子,孤唯你是问。” 连翘手忙脚乱接住温如婉,半分不敢松,连连点头:“殿下放心。” 墨凌煜拂袖离去,没多久,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来,他脸色依旧黑的难看,披着斗篷,一言不发从连翘手里夺过温如婉。 连翘:“……” 墨凌煜单手替她用面纱遮了脸,继而打横抱她起身,将她的身形藏入宽大的披风中,若不凑近了看,熟人也瞧不出是她。 “你跟着,孤有话要问你。” “……” 连翘原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要回温家,等着小姐回去。 没暗喜多久,又…… 她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被殿下问话,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 温如婉被墨凌煜带去一个陌生的宅子,她吐了一些出来,好受多了,醉意也消减一些,但脑子还是不清醒。 双眼迷蒙地看着床榻边坐着,端着瓷碗要喂自己的男子。 温如婉娇笑:“你好贤惠啊。” 墨凌煜捏着瓷勺伸过去的手一顿,继而放回碗中,要把瓷碗给她。 “自己喝。” 亏的他伺候她,她又胡说八道。 温如婉没接过碗勺,爬着凑近他,手指摁在他的眉心,想抚平那一道川字。 “你怎么又生气了?” 墨凌煜脾气大,也被她抚平几分燥意,放下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又?你这是,清醒了?认出孤是谁了?” 他力气不小,抓住她的时候,温如婉的手腕就泛起一片嫩红色。 她细细吸了口冷气,柔弱无骨地推他,“不认识。” 墨凌煜愈发强硬,“还装?” 温如婉发出嘤咛声,她脸上的红晕没有褪下,看人都带着重影,好几片重影汇集至一处,他的脸才清晰地呈现在她眸底。 “你……长得好像墨凌煜。” 墨凌煜属实没想到,还有一日会被人说像是自己。 “自信些,把好像去掉。” 温如婉咯咯笑,双手摸着他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嗯,你怎么来了?” 墨凌煜极其不悦:“孤不来,你倒是玩得要上天。” 温如婉太阳穴发胀,唇边还是笑着,“才没有,我很老实。” 她跟那群人,肢体上的接触几乎没有。 若非喝到后面,酒精上来了,她才不会被辕月怂恿着要去碰旁人。 墨凌煜冷着脸拉下她的手,不让她摸自己。 “你少拿你碰过旁人的脏手碰孤。” 温如婉满眼茫然,“我没有碰旁人,你怎么不相信我?” 她先是不解,而后转化为窃喜,“墨凌煜,你是不是吃醋了?旁人碰我,你便如此介怀?” 被戳中心事,墨凌煜恼羞成怒,也不给她留情面。 “孤亲眼所见,你不承认又如何?” 那伶人几乎要吻上她的脸,而她不躲不避,像是在等着…… 温如婉瘪瘪嘴,娇嗔道:“那我不是没有被他亲吗?我亲了你啊,你还不配合我,要你低个头,我用了所有力气……” 还是没成功。 墨凌煜简直被她气笑了,“孤听着你的话,倒是很遗憾?你想与他做什么恶心事,孤不管,你往后离孤远些!” 第126章 完蛋了,碰到了墨凌煜的…… 骤然被他吼了这么一道。 温如婉愣神,片刻后,又笑着缠上去,“殿下~” “殿下~你就是吃醋了。” 墨凌煜绷着脸,耳根子却偷偷红了一点,他抓住温如婉作乱的手,随意一甩。 “你手脏,别碰孤。” 温如婉真就停下了动作,呆呆坐着,与他对望,眸中蓄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像是要哭。 “殿下,我不脏。” 墨凌煜:“……” 温如婉扑闪的睫毛一眨,两颗滚烫的泪珠砸下,落在他手背上,烫人得很。 墨凌煜心神一慌,又不知该如何动作,静静看着她,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宽慰。 “嗯,不脏,别哭。” 他方才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气头上。 哪里是真的嫌弃她脏? 温如婉不听他的,眼眶里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河坝,哗啦啦往外流,瞧着楚楚可怜,红了一圈。 “殿下分明是嫌弃我了。” 她这语气,听着还委屈上了? 墨凌煜无奈叹气:“没有嫌弃。” 温如婉眸底飞快闪过得意之色,唇角轻轻上扬,脸上还挂着横七竖八的泪痕,嗓音软糯带着哭腔。 “我不信,殿下怎么证明?” 墨凌煜:“……” 呵,她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爱信不信。” 他没惯着她,起身要走,宽大的衣袖却被她的手指勾住,明明她没用多少力气,墨凌煜却迈不出这一步。 回头一望,温如婉丧气地跪坐在榻上,眼睫毛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仰头望着他。 这副模样,光是看着,便很想让人欺负。 墨凌煜不是圣人,对她……更没有办法做到清心寡欲,目光落在她身上,似要灼伤她,浑身血液都叫嚣着沸腾。 他俯身一掌扣住她的脖颈,将人按下去。 温如婉顺从地倒下,见他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眼中翻涌着赤色,呼吸声重了几分,掌中的力气却把握的很好。 不会把她弄疼。 温如婉的手指灵活地勾上他的玉带,猛地将人往下一拉。 墨凌煜僵在半空,不肯覆在她身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快要纠缠在一起…… 烫的惊人。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抑制翻涌而上的血气,还有下腹炙热的冲动,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越来越糟糕。 墨凌煜薄唇抿得很紧,压抑着蓬勃的欲念。 偏生温如婉的一双手不老实,不光勾了他的腰带,还想着要解开…… “住手!” 墨凌煜怕忍不住,呵止了她,眸色黑得发亮。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 温如婉确实有几分醉意,但酒液壮人胆,她半是糊涂,半是清醒,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可不糊涂…… 也就墨凌煜能叫她主动一二,换做旁人,她现在便要杀人了。 “殿下,不是不嫌弃我吗?” 墨凌煜良久无言,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碰自己腰带。 “乖,把醒酒汤喝了,睡一觉。” 他冲一个醉鬼发脾气也是无用的。 等她清醒了,自有收拾她的时候!! 温如婉讨价还价:“我喝了,殿下能陪我一起睡吗?” 墨凌煜忍得辛苦,她这样的撩拨,有几个谁能无动于衷? “你还真是……口无遮拦。” 温如婉浅浅一笑,狡黠而俏皮,葱白的指尖摁住软乎的下唇瓣,像是勾人的妖精,呢喃道: “口无遮拦,正好方便殿下亲我。” 墨凌煜:“……” 那词语之意,还能被她曲解成这番? 温如婉见他不说话,双臂又要攀上他的脖颈,却被他躲开…… “殿下~” 墨凌煜把醒酒汤端给她,“喝。” 温如婉:“不喝。” “不喝便挨揍。” 她呼吸一滞,想到某个羞耻的时刻,二话不说端着醒酒汤灌下去,喝了个精光,唇瓣还沾着点点汤。 “喝完了。” 墨凌煜鬼使神差用衣袖替她擦了唇角一下,察觉不对劲才收回,接过她手里的空碗,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他要起身离开,温如婉跟水蛇般绕上去。 “殿下答应和我睡觉,怎么要跑了?” 墨凌煜脸黑得惊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孤何时答应了?” 她还真是张口就来! 温如婉小脸皱成一团:“好吧,殿下还是嫌弃我,不肯碰我了。” 墨凌煜心中负气,将碗勺扔了,长臂一展将人捞入怀中,箍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温如婉又慌了,双手撑在他胸前,弱弱敛下眸光。 墨凌煜发笑:“怎么?刚才不是还挺硬气的?孤还以为你有多……” 能耐。 他话没说完,便被温热的唇堵了个严实,温如婉直起身子扑上来,张口咬住他的唇,极其恶劣地舔了一口…… 她得意洋洋,看着他薄唇上的水光,很有成就感。 “啊~” 一声娇气的惊呼,温如婉被他死死扣住肩膀,摁在榻上。 两个人的心跳声都乱了,此起彼伏,又有重叠…… 墨凌煜的矜贵雅正被她击碎个彻底,他掌心下移,控住她的细腰,一手蒙住她的双眼,微微垂首,贴住了她的唇,辗转反侧…… 含住又松开,酥酥麻麻的。 温如婉体温暴涨,她热得不行,双眸被他蒙上,触感愈发明晰,连带着他的气息,都极具有侵略性。 她不断承受着他如狂风骤雨般的吻,几乎要将唇瓣亲破。 呜咽声被堵在口中。 温如婉双手顺从地搭在他肩上,没有半分抗拒,不断回应着他的热切,眸底水盈盈一片…… “殿下……” 她再度触碰他的玉带,却估错了方位,不慎碰到旁处。 温如婉汗毛竖立,浑身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自己作乱的手,脸颊烫的快熟了。 墨凌煜闷哼一声,喉中逐渐吐出气,恶意地掐了她腰肢一把以作警示,嗓音低哑沉重。 “你真是活腻了。” 温如婉羞得几乎不愿见他,她不是故意的! 双手捂住脸,她只开了一道小缝瞧墨凌煜的脸色,见他慢慢起身,稍微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襟,便步伐生风出去了。 她能想到他是要去做什么,脸颊不由更烫人。 第127章 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屋内仅剩下温如婉一人,她喝下了醒酒汤,效用还没完全发挥出来,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红着脸睡过去…… ***** “咦?怎么有五个苏大人?” 墨钰涵眼前的人晃来晃去,她伸出五根手指,脚下虚浮站不稳,踉跄着要往其中一个倒去。 位置偏了,苏承泽连忙揽住她的肩,免得叫她摔了。 “郡主小心。” 负责送人过来的长忠,倒是当起甩手掌柜。 “苏大人,郡主便交由您照料了,殿下的意思是,让您给郡主醒一醒酒,等郡主清醒了,殿下要见她。” 苏承泽揽住的人,像是一滩烂泥,软趴趴地靠在他身上,嘴里也听不清在嘟囔着什么。 “苏大人……苏大人……好香~~” 侧耳听到几个字眼。 苏承泽身体都绷直了,不敢乱动,不得放松。 长忠耳力也不错,他笑道:“苏大人手里头不是有些醒酒的药丸么?给郡主服下,不多时便能清醒过来。” 苏承泽面色犹豫,缓慢摇头:“不好,药物多少含有几分毒性。殿下既将郡主交予我手中,那我定然不负殿下所托,照顾好郡主。等郡主酒醒,我会第一时间命人上禀殿下。” 长忠颔首,“好,有劳苏大人了。” 他领着人离开。 苏承泽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动作,虚虚揽住墨钰涵的肩,要扶她坐下歇息片刻…… “郡主?” 墨钰涵双臂环着他,不肯松手,“嗯?” 苏承泽要拉开她的手,“郡主先坐下,等微臣片刻可好?” 他要去给她熬醒酒汤,被她这般缠着,做什么都不成。 怎么会醉成这般模样啊? 墨钰涵直接把脑袋埋深了,“不好。” 她说完,竟然呜呜哭起来,平日里的郡主,哪里会露出这一面? 苏承泽内心复杂,见她落泪,捏着帕子替她擦拭,温声软语道:“郡主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不要哭好不好?” 墨钰涵还是摇头,一个劲说不好不好。 苏承泽没法子,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过多的动作,都是逾越…… 他只能一遍遍替她擦眼泪,墨钰涵不要他擦,直接把眼泪蹭在他衣襟上,放声大哭…… 哭了好一阵儿,她干咳起来,苏承泽才紧张几分,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倒了一杯茶水给她润润嗓子。 “郡主,不哭了。” 墨钰涵耍小孩子心性,与他犟嘴:“你说不哭便不哭,本郡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苏承泽无奈:“那……郡主快点哭?” 墨钰涵豆大的眼泪说落就落,她红着眼眶质问:“你居然眼睁睁看着我哭,还不哄我,太过分了。” 苏承泽如鲠在喉。 这……顺着她也不是,逆着她也不是,着实难办。 他慢悠悠道:“郡主,大悲伤身,酗酒也伤身,日后还是不要如此了。” 墨钰涵是头一回这般。 她吸着鼻子道:“苏大人,你说,我以后真的会被皇祖父送去和亲吗?” 莫名其妙,她问出这一遭。 苏承泽身为人臣,自然不能随便议论,他还是选择安慰墨钰涵一番。 “郡主多虑了,皇上怎么舍得将郡主送去和亲呢?郡主年岁尚小,无论怎么说,都不会的……” 墨钰涵乱糟糟的心情被他抚平不少,心里的担心依旧在,像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她嘟着嘴。 “可是辕月都被她家人送来京城了,我很怕,我也会变成她那样,困在很远的地方,没法跟家人团聚。” 苏承泽长叹一口气,“郡主何必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烦忧?岂非徒增烦恼?” 墨钰涵摇头:“不是的,我应该提前想好,事情一旦发生便容不得我选择了。温如婉说的对,我要为自己打算,不能等着旁人来安排我往后的人生。” 温……温如婉? 苏承泽的眸光闪了闪,很快暗淡下去,“郡主今日,是同温二小姐喝得酩酊大醉么?” 墨钰涵坦然道:“还有辕月,我们三个一起喝的。” 温如婉被皇叔带走了,辕月人呢?她环顾四周,没见到她人影,只好作罢。 苏承泽心绪复杂,明知自己与温二小姐断无任何可能,听到有关她消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分心…… 墨钰涵察觉到他不在状况,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 苏承泽收回思绪,抿唇一笑:“没有。” 墨钰涵心事重重,苦着一张脸,“温如婉让我尽快寻到心上人,让皇祖父为我指婚,可我心里头空空荡荡的……” 她仰头看向他,“曾经我喜欢过齐浥尘,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旋即,她又垂下脑袋,“寻得心上人委实难。苏大人,你有心悦的女子吗?” 苏承泽沉默良久,情绪低下去,“曾经有。” 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早该收起来了。 明明知道她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他还…… 墨钰涵好奇,凑近了他问:“谁家姑娘啊?我认识吗?不如我替你撮合撮合?曾经有……那你现在是不喜欢她了吗?” 她的话接二连三蹦出来。 苏承泽淡淡道:“是我配不上她。” 她自然配得上更好的人。 墨钰涵唇角下压,“苏大人,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感情当中,配不配更重要,还是爱不爱更重要?你若喜欢她,便只管去争取,何必瞻前顾后。” “不是所有人都看中那一重身份。我要是有心上人,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山间草草匹夫,我也乐意。” 她说的是实话。 苏承泽面色缓和不少,“郡主实乃真性情。但……微臣确实想放下那份感情,不过多打扰她的生活了。” 她能过得好,他便没什么不知足的。 人各有命,也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墨钰涵见他伤感,倏忽转了话头,半是玩笑道:“如果你我都寻不到心上人,不如……凑和过一过?” 她指着自己,醉意明显。 “反正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也不是不行。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能不能当你的苏夫人?” 第128章 孤,倒是想打死你。 墨钰涵的话说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叫苏承泽红了脸,慌乱别开脑袋。 他颤着声线道:“郡主醉了。” 他怎敢?他怎配?这种事情,他想都不曾想过。 被墨钰涵玩笑般说出口,惹得他惊得几乎要逃走,眼神飘忽,久久不能平定…… 墨钰涵也没多认真,见他被吓着了,才收敛起来。 “我开玩笑的,苏大人不必往心里去。我即便害怕被送去和亲,也不会随随便便拉旁人迁就我的。我打心底,还是要寻一位,真心爱我护我的郎君……” 苏承泽松一口气,“郡主自然值得世间顶好的郎君。” 墨钰涵莫名有些失意,看着他如获大赦的表情,自嘲一笑。 “万一我要被送去和亲了,那人还没出现,苏大人可愿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所求不多,很好满足的。” 她只想留在京城,留在家人身边…… 苏承泽眼神放空,似乎在思考,他没有立刻应承下来,也不敷衍,想明白过后,微微颔首:“若郡主遇上难事,微臣定然,尽全力替郡主解忧。” 他这话说得认真。 比起墨钰涵的随意,他神色都认真不少,叫人信服。 墨钰涵暗暗记下他这句话,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好,一言为定。” …… *** 日头逐渐西沉,温如婉头痛欲裂,扶额起身之时,已然忘了时辰,周遭的陌生环境,也没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百灵,连翘,什么时辰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太累,她嗓子都干了。 温如婉撩起帷幔,终于见到屋内的全貌,这不是她的清雅轩! 这是哪儿?! “醒了。” 梨木黄花屏风后的人影晃动,起身后绕过来…… 温如婉定睛一看,脸色白了又白,“你……殿下,你……” 语言措辞都组织不好。 她记忆混乱无比,完全忘记墨凌煜什么时候与自己待一块儿了。 忘了,又没完全忘,温如婉还记得些许荒唐的画面。 比如……她手贱。 温如婉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见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撑着身子就要往后躲,脚踝却被他一掌抓住,狠狠一扯。 拉到他身边。 墨凌煜坐在床沿,松开她,“孤有话要问你。” 温如婉被他触碰的脚踝烧起来,连带着她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尤其是陀红的脸颊,好烫。 “殿下……要问我什么?” 墨凌煜周身都是冷冽的,没有分毫的善意。 “你是故意装醉,还是真醉?” 温如婉被他的语气冷的一个激灵,更清醒了,揉着自己的手臂。 “殿下说得是什么话?臣女不胜酒力,自然是真的醉了。” 墨凌煜显然不相信,“哦?需不需要孤,替你回忆一番?” 温如婉:“……” 回忆什么? 回忆她如何像是个流氓,缠着他,亲他,甚至…… “咳咳。” 不堪回首。 温如婉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的揶揄,自己便承认了。 “其实我也能记得一些,不是完全不记得了,不劳烦殿下替我回忆,反正……都不是些重要的事情,忘了也行。” 不是重要的事情?! 墨凌煜的骨节泛白,攥得很紧,他恨不得掐死她。 “不重要是么?” 温如婉心虚无比,强撑着气势依旧很弱。 “难道,难道我还……忘了什么重要的?” 墨凌煜一拳砸在榻上,泄了火气,才不满开口:“你说的混账话,倒是扭头就忘啊!” 啥? 温如婉紧张得口舌干燥,愈发不知所云。 她不断赔笑:“一些醉话而已,殿下怎么还当真了呢?哈哈哈……” 假笑起来,她表情干巴,笑声也干巴…… 墨凌煜濒临盛怒之际,咬牙切齿道:“孤且问你,你说没说过,孤做小,顾淮做大的混账话!” 若非连翘暗处盯着她,把她的话转达。 他倒是不知,自己还有在她心中沦落至此的一天! 温如婉浑身僵硬,喉咙干涸得几乎要开裂,顿感人生无望…… 哪个小兔崽子把她的话告诉墨凌煜了?!! 要疯!!! “殿下,我那是开玩笑的,做不得真!殿下龙姿凤章,无数京城闺秀倾慕于殿下,哪有旁人挑选殿下的机会?不都是殿下做主吗?”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都是我这张嘴巴,胡言乱语,惹得殿下不快!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墨凌煜眸色幽暗,“你这嘴,确实有罪。” 以下犯上,她倒是胆大包天!醒来过后,还能当做无事发生般,在这儿跟他耍滑头,为自己说过的话狡辩。 温如婉捂住,满眼惊恐看他,“殿下,你别是想割了臣女的嘴吧。” 她愈发这么说,墨凌煜心里烧着的火更旺。 迟早有一天被她气死。 他深呼吸,“你自己坦白,你还说了孤什么坏话?” 温如婉眼珠子一转,打死也不可能自己承认了,万一他不知晓,从她口中说出去,岂不是自曝? 她笑得假模假样,“自然没有了,殿下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我即便是想说殿下的坏话,也找不到啊。” 墨凌煜冷呵一声。 “气量狭小,容易生气,骄傲自大,不肯低头……这不是你的原话吗?” 他缓慢道来,像是在给温如婉判刑。 原以为嫩滑蒙混过关的温如婉彻底死心了,她不想跟墨凌煜扯皮,只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叛徒! “殿下,你告诉我,是谁同你说这些莫须有的话,我保证我不打死她。” 她一脸认真。 墨凌煜:“孤,倒是想打死你。” 温如婉连滚带爬下了榻,跪在他身前,缩成一小团,“殿下恕罪!都是臣女酒后失言!并非真心话!” 墨凌煜单手勾起她的下颌,好以整暇睨着她。 “哦?那……真心话是什么?” 温如婉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略一思索,道:“殿下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德才兼备,成熟稳重,气宇轩昂……” “够了。” 墨凌煜不想听这些,幽深的狭眸紧盯着她。 “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担责。事后找补,有些晚了。” 第129章 孤看你,是想骑到孤脑袋上撒野! 温如婉紧张地咽了口水,她……担什么责? “殿下,您怎么还同我计较颇多呢?无意冒犯,殿下何不饶了我这一回?求求殿下了,放我一马吧。” 她双手合在一起,挤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恳切地望着墨凌煜。 他无动于衷,甚至讽刺冷笑:“你这人,厚颜无耻,惯会得寸进尺。孤待你,难道还不够宽厚么?” 他对她的耐心,已然是超过了此生对所有人的耐性。 哪怕是父皇母后…… 温如婉无言,耸了耸翘鼻,“那……殿下何不再宽厚一些?” 墨凌煜双眸眯起,“孤看你,是想骑到孤脑袋上撒野!” 他有那么好商量吗? 温如婉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殿下想的话,臣女倒是能勉为其难地配合一番。这种念头,臣女断然不会生出……” 勉为其难? 呵。 墨凌煜懒得同她扯皮,起身抄起一身衣裳,扔在她面前。 “洗干净,送到东宫。” 那衣裳,一瞧便是他的物件。 难道宫里还缺浣洗衣裳的宫婢吗?居然!居然要她洗? 温如婉不情不愿,却也没有多言,默默把他衣裳慢慢拢起来,团在怀中…… 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抛了出去。 墨凌煜:“……” 他拳头捏得咯吱响,濒临要爆发的边缘。 温如婉赶紧捡起来,装模作样拍了拍灰尘,实则暗暗观察上面有没有呕吐物……没有? 没有啊! 这衣裳是不是已经洗过一回了? 温如婉心存疑惑,捏着他的衣裳,感受到他直勾勾射来的目光,难免心虚…… 刚才她把他衣裳扔了啊。 温如婉:“哎呀,我年纪轻轻手脚便不听使唤了,殿下勿要见怪。” 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墨凌煜想掐死她的念头浮现早就不是一天两天。 “手脚不麻利,想来是温二小姐享多了富贵,缺乏锻炼。今日,由孤做主,送你入郊外大营训练一月。” 温如婉拒绝都来不及,他抬起手,满眼笑意:“不必谢恩。” 温如婉心里骂的脏。 谢你个鬼啊! 她最讨厌锻炼了!! 温如婉撒气般抓着他衣裳翻来覆去抓揉,捏面团子一般,很想把衣裳甩他脸上…… 她的不满,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墨凌煜心情愉悦,唇角微微上翘,见她只能将所有的怒气撒在物件上。 “未免温二小姐假手于人,不如,此刻便将衣裳洗了?” 温如婉又被噎住一瞬,该死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想把这破衣裳扔给府中下人随便洗洗? 她亲自洗?这狗男人想得美! 温如婉耐着脾气,柔声道:“我自然不会将殿下的衣物,随意交给旁人。殿下信不过我吗?” 墨凌煜:“嗯,信不过。” 温如婉:“……” 你是真该死啊。 喝醉之时,她撒泼打滚死缠烂打闹脾气,墨凌煜还会纵着她一些,眼下清醒了,却是这种态度…… 温如婉不禁感慨:“真叫人宫寒啊。” 墨凌煜眉尾稍扬,“用热水洗。” 温如婉鼓起腮帮子:“……” 一点也不好笑! 一点也不!! 果真,下人端来的水都是温热的,想必是他之前便嘱咐好了。 温如婉心里依旧不好受,从小到大,她哪里碰过这种活? 一双手如柔夷般,精心呵护,细细养着……现在居然在给墨凌煜那狗男人洗衣裳! 偏生他就站在一旁,盯着她洗。 她想糊弄都不成。 温如婉翻来翻去,尤其检查了他后背那一块地方。 “这衣裳不脏,殿下怎么还要让我洗一遍?” 墨凌煜:“孤喜欢看人干活。” 温如婉呵呵冷笑:“殿下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合着就是喜欢磋磨她。 衣裳反反复复过了七八遍水,温如婉几乎要把手指搓烂了,她幽怨地看向他。 墨凌煜才颔首,“嗯,勉勉强强。”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温如婉端起一盆水,朝着他脚下泼过去,墨凌煜朝旁边移了一步。 她没得逞。 温如婉假笑道;“殿下身手真是不错。” 墨凌煜淡定拢了拢衣袖,“你这手抖的毛病,该治一治。” “多谢殿下关心。” …… 日头完全沉下去,天边挂着夕阳的余晖,橙红色搅弄成一片…… 墨凌煜送温如婉回去。 两人的光影交错,拉的很长很长,时不时碰在一处。 温如婉快步踩上前,恶意地站在他影子上,笑着仰头看向他,“殿下,我快到了,请回吧。” 她没料到他会亲自陪她走这段路。 看来……当个太子也不是很忙嘛,他闲得无事可做。 墨凌煜表情疏淡,从容不迫:“日后在外,勿要胡言乱语。” 温如婉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转身要走,她情难自禁追上去两步,又停住了,目送他离开。 身影快要消失之时,他忽然回头,与她遥遥对望一眼。 继而面无表情转过去,继续前行…… 温如婉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有点热,心跳也有点快。 “再也不喝酒了……” ***** 三日后,清雅轩。 “我靠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们知道我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吗?简直不堪回首!我恨墨凌煜那小心眼的男人一辈子!” 辕月咆哮,一张脸涨的通红。 温如婉和墨钰涵呆呆坐着,看她一双手在空中挥着,比划着什么。 “我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墨凌煜居然让我坐牛车,我点的几个伶人也在一旁侍奉,就这么游城!整整三圈啊!” “你们知道那牛车有多臭吗?我快吐昏过去,那群伶人又拥着我,又热又臭,想走都走不成,护送的一圈人全是墨凌煜的暗卫,个顶个的高手,我过个十招都困难……打又打不赢,受又受不了,呜呜呜……” 辕月把桌子锤得邦邦响,“你们真的不懂,我遭受了多么非人的待遇!” 悲愤交加。 温如婉叹气:“紫檀平角条桌,五十金,你悠着些。” 墨钰涵噗嗤一笑,“阿月,我对你,深表同情。但我也没法子啊,我在我皇叔面前,向来是被他压制得死死的。” 她眼睛珠子一转,看向温如婉,“阿婉说话倒是顶些用。” 第130章 你当我的猎物。 温如婉剥着龙眼壳的手一顿,马上摇头:“哪能?公主遭受了非人待遇,我这也命苦啊。” 辕月收住悲伤,好奇凑上去,“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 温如婉抬起手指,微微动了动,“他让我给他洗衣裳,难道不过分?” 辕月爆了粗口,“靠!你别是跟他调情!” 什么小把戏啊? 墨凌煜身边还会少了给他洗衣裳的人么?分明故意而为之! 温如婉抿唇:“没有半点情,谢谢。” 她们说完了,又齐齐看向墨钰涵,她不是话少的人,现在沉默得很诡异! “你呢?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墨钰涵一愣,“啊?没发生什么啊。” 辕月指着她,“你说你跟谁待一起去了?” 温如婉思绪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沉了神色凑近她,“有人把我说的话,一字不落转告给了太子殿下……郡主,不会是你吧?” 她光是想想便来气! 那些醉话,墨凌煜那狗东西还翻出来,弄得万分难堪! 墨钰涵瞳孔放大,支支吾吾道:“没……没有!我可什么都没说!被长忠带走后,便是苏大人照顾我了。” 辕月笑得不怀好意:“好哇,好哇,我跟温如婉两个人提心吊胆,你居然还有人伺候!你才是过得最舒服的!”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压根就没有的事儿!” 墨钰涵有些乱了,急忙道:“苏大人给我喂了些醒酒汤而已。” 辕月切了一声:“那你慌成这样,不正常啊。” 墨钰涵嘴硬:“我才没慌。” 三个人嬉笑打闹成一团,墨钰涵从袖中抽出东西来,她们才稍微收敛些。 “我差点忘了正事。” 两封红色的请柬,墨钰涵分别给了她们两人。 “七日后,皇祖母要举办春日宴,王公贵族家的亲眷都受邀参加。你们也在受邀之列,届时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辕月捏着请柬,不禁感慨:“你们京城的宴会可真多。” 墨钰涵都习惯了,“人多热闹呀,能够结识不少好友。日日待在家中亦是无趣,不如出门走走。” 辕月:“有道理,没准我能瞧上个郎君!” 温如婉看着请柬,上一世的她,可不在春日宴的受邀之列……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变了。 只要不走上一世的老路,她这一世,自然能够活得畅快。 “哎,不过我三皇叔要返京了。这春日宴,也起了个为他接风洗尘的作用。皇祖母不情不愿,还是皇祖父劝了,她才首肯。” 墨钰涵压着声线道:“我三皇叔,可不是个善茬。我平日里都避着他走,你们去了,最好也别惹他。他这人,疯起来要人命。” 温如婉倒是少见他,上一世无甚交集。 应当也不会有任何来往。 墨凌煜的敌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她的敌人。 温如婉:“我听闻,三皇子因加害于太子殿下,被贬黜流放……眼下,怎么又返京了?” 墨钰涵多少知晓一些内情。 她嗓音压得更低,“是我皇叔的意思。” 温如婉更惊讶了。 谁会放自己的宿敌留在自己身边呢,那不是驱逐得越远越好么? 两兄弟对上,必然是血雨腥风。 墨钰涵继续道:“我皇祖父,对三皇叔的母妃有愧,继而将一切都补偿到了他身上,犯了错处也舍不得过多责罚。” “哪怕我皇叔三番五次被他谋害,我皇祖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要过他拿命来偿,三皇叔便变本加厉了。” “我皇祖母被气得不轻,扬言要那人挫骨扬灰。我皇叔说,他来做……我皇祖父下不了手,那他来。这些话,可不能随便外传,我只说给你们听了。” 墨钰涵对墨凌煜更多的是尊敬,对墨修澈,那便是打心底的害怕……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 晃眼间,便到了春日宴这一日。 “嗖!” 一支利箭破空,直直钉入木板,周遭一片喝彩声…… 顺着人群的视线望去,一人身着玄衣,发髻高高竖起,眸底满是轻蔑不屑,单手握弓,意气风发。 “毫无新意,年年都射一些死物。” 墨修澈将弓箭扔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大步上前,见到墨钰涵与一位陌生的女子咬耳朵说悄悄话。 “衡阳,见到我,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么?” 墨钰涵浑身一颤,继而规矩向他行礼,“见过三皇叔。” 温如婉捏着帕子缓慢欠身,今日她打扮格外素净,半点不耀眼夺目。 “臣女给三皇子请安。” 墨修澈的视线从墨钰涵身上移向她,深邃的黑眸微挑,玩味地睨她一眼。 他指着她,“你,陪本皇子玩玩,如何?” 墨钰涵比温如婉先急,“三皇叔,不可,她待嫁闺中,不便与外男有过多接触。请三皇叔,勿要为难她。” 陪他玩?那是能陪的? 墨修澈冷眼瞪她,“衡阳,胆子变大了。” 他一把推开墨钰涵,力气没收着半分,她直接被推倒在地。 温如婉想要扶墨钰涵起身,手臂却被他扯住,不得再俯身。 “三皇子!请自重!” 墨修澈斜着睨了地上的墨钰涵一眼,“再不滚,别怪我踹你。” 他何曾将这些人放在眼中过? 墨钰涵没法子,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拍拍灰起身,扭头跑了。 她好歹是个郡主,被如此这般对待! 谁还能治墨修澈? 温如婉心里发紧,面容皱成一团,不安地看着他,“三皇子,还请你放手。” 墨修澈真听了她的,笑吟吟道:“好了,给你脸面了,再推辞,你便是不给我脸面。无论你是谁家小姐,都没有好下场。” 温如婉没有能力忤逆他,“三皇子想要臣女陪你玩什么?” 墨修澈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叫人发毛。 “你当我的猎物。” 很快,温如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把她当做靶子!! 墨修澈重新握起弓箭,笑得极其恶意,“小娘子,跑起来啊,被我射中,你定然没有活路。我给你机会活,你别当个死物。” 第131章 装什么情深似海,生死相依。 温如婉被他的拉紧的弓直直对着,上面尖锐的箭矢蓄势待发,只需那人稍稍松懈手指上的力道,便会朝着她急速射来……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从他的箭下完好无损逃脱,心里一时不免忐忑起来,攥着衣袖的手指微微屈。 “三皇子未免太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墨修澈好似听见了惊天笑话,看着她的眼神愈发不屑,笑了几声,满是讽刺。 “不,是你们这种蝼蚁的命,不配本皇子放在眼里。给你一个机会陪本皇子玩玩,是高看了你一眼。寻常人,哪里能有这种机会呢?” “小娘子,你若是能让本皇子高兴起来,没准,本皇子愿意赏赐你点什么。” 他素来是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别说是官员家的女眷,哪怕是他父皇后宫里的妃子,他又有几个会放在眼中,唯一能压他一头的…… 也就是那后宫之主。 温如婉见他神色愈发认真起来,她逐渐明白,他果真不是个讲道理的主! 高傲自大,负气颇盛。 她忙不迭向右后方撤了几步,眸底的慌张掠过。 一道欣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双臂自然展开,站得很直。 “三皇子!未免玩得太过了!” 是齐浥尘。 温如婉诧异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他能顶个什么用? 三皇子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那这齐家世子,能入三皇子的眼么?此时,能救下她的人,唯有…… 墨修澈不悦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齐家小子,你给本皇子滚远点!别忘了,你们齐家承了本皇子的恩情,尚未还!” 若非他动用人脉,齐家入刑部大狱那一遭,能出来那么早吗? 齐弘毅,身为齐家当家人,都跟他私下表忠心了。 老的乖了,这小的,反倒是更莽撞! 齐浥尘自是知晓,三皇子对齐家,算得上有搭救之恩,否则他们齐家,现在怕是还一家子整整齐齐住在大狱中。 可…… 他侧头看了温如婉一眼,瞧着她的脸,心里便生出无限勇气来。 “三皇子,一码归一码。今日是皇后娘娘设下的春日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有不少人都会到场,三皇子何必要闹得难看?” 墨修澈直接把箭尖对向他的心头,“你滚不滚?” 不滚,那齐弘毅就要没儿子了。 齐浥尘心里没底,想着身后之人,脚跟落定似的,不挪半步,偏要护她到底,他绷着脸,看起来也有些紧张。 墨修澈拉了满弓,箭尖故意偏了几分,朝他射去。 齐浥尘铁了心要护温如婉,非但不避开,还直愣愣地站着,直到利箭刺穿左臂,他才闷哼一声,微弯下腰。 “三皇子可满意了?” 他攥着箭,一把扯出来,左臂的伤处流出不少鲜血,顺着指尖摔在草地上…… 一片绿染上几点红。 温如婉心无波澜,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冷的可怕,他不会以为…… 这样便能够让她感动吧? 见他受伤,她半句关怀都没有,拿他当盾牌,躲在他身后。 若墨修澈发狂,还要继续过分玩闹,那就把齐浥尘射成筛子好了。 “这算个屁?离本皇子满意还远着呢,你铁了心要护这小娘子,那就做好拿命来陪着玩的打算。” 墨修澈笑意很冷,暗含着嗜血意味,下一瞬,他直接握住三支箭,搭上弓的瞬间,逼迫感惊人。 齐浥尘捂着不断流血的左臂,眸光坚定:“阿婉,你别怕,今日,我定然护你安好无虞。” 他对身后人说。 温如婉轻笑一声:“这会儿子来装什么情深?你真以为我看得上?” 她毫不留情戳破。 齐浥尘确实暗含着几分假意,想着,她若能见到自己为她受伤,必然会心软,过往种种不堪,或许能一笔勾销…… 被箭射中,他也不躲不避,等着她能上前关心自己一番。 终究还是等不到。 齐浥尘咬紧后槽牙,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后退半分,“阿婉,我错得太多,只想慢慢弥补你。” “嘀嘀咕咕个,说什么呢?不如凑到本皇子耳边说?” 墨修澈见他们两人偷偷说话,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中,火气愈发盛。 他戏谑道:“喜欢玩,那你们两个,一起当本皇子的猎物,看谁能活下来。” “三皇子!三皇子手下留情啊!” 齐弘毅看见这一幕,差点吓疯了,一张老脸煞白,不成器的儿子挡在温家姑娘面前,跟三皇子叫嚣。 三皇子何许人物?那是朝廷中,能与太子殿下分庭抗礼的存在! 这也是能得罪的? “你这个逆子,还不给我滚过来!” 齐弘毅气得发抖,指着他的手也不听使唤了,“混账东西!” 齐浥尘望着他走近,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自己身边,直接去了墨修澈身旁,恭恭敬敬行礼。 齐弘毅道:“三皇子,是我教子无方!还请三皇子恕罪!” 墨修澈睨着他,倏忽轻笑:“你个老东西,既然你拉下脸皮来求情,那本皇子自然能网开一面,带着你这不成器的儿子滚吧。” “再来晚一步,你们齐家便要绝后了。” 他的话说起来轻飘飘的,却重重压在齐弘毅心口,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就这么一个儿子,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和夫人都会气郁而亡。 “多谢三皇子宽厚!” 齐弘毅不敢慢半分,当即抬步朝齐浥尘走去,抬手掌掴他,“逆子!还不赶紧走!你非要让三皇子迁怒我们齐家吗?” 齐浥尘挨了一巴掌,眸光依旧亮得惊人,急急道:“爹!我若走了,谁还能护着阿婉?我不走!死也不走!” 齐弘毅一把掐住他耳朵,“俗话说得好,英雄救美,你个没能力没本事没权利的废物,就不要瞎凑热闹!” “我生你出来,是给我添堵的?!” 他扯着他耳朵走,齐浥尘半点不顺从,还僵着身子。 “爹!爹!我真的不能走!” 他现在不拿出担当来,阿婉还会原谅他么? 怕是此生,他都得不到她的原谅。 念及此,齐浥尘抓住齐弘毅的手腕…… 第132章 为了她,针锋相对 从他手里扯出自己的耳朵,红了一圈。 “我说我不走!” “你!你……” 齐弘毅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紫红,两眼一翻竟晕死过去。 这可把齐浥尘吓得不轻。 “爹!爹!” “快传太医啊!” 他的呼喊,无人理会,周遭围着的,都是三皇子的人,又或是不敢得罪三皇子的人,无人敢上前。 齐浥尘身前是晕死过去的父亲,身后又是需要自己护着的姑娘…… 身心煎熬无比,他跪下去求墨修澈,“三皇子!求您放过我们吧!我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还请您传太医前来!” 墨修澈唇角上扬,“好啊,放过你和你父亲,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你身后的小姑娘,你可要舍下了。” 齐浥尘嘴唇紧抿,良久不说话。 他没法做到! 没法看着温如婉陷入险境,而自己袖手旁观! “齐家小子,你是觉得本皇子的耐心很好么?” 墨修澈不想同他空耗下去,他还没玩够,没有尽兴。 温如婉清丽道:“你带齐伯伯走吧,我能自己应付。” 齐浥尘错愕转头,对上她的眼睛,没有表态。 温如婉:“原本便是我的事情。齐浥尘,我们早就不相干了。你在不在这儿,我心里都不会有你的位置。” 齐浥尘艰难开口:“生死关头,你还要同我闹别扭吗?我拼了性命也要护你,你难道……没有半分动容?” 他不相信。 温如婉风轻云淡道:“没有。所以,你别再自作多情了。” 齐浥尘的心脏被重重击了一下,又闷又痛,呼吸大乱,眼眶不由得泛红。 “温如婉,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温如婉并不否认,仅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带齐弘毅离开…… 墨修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弦,他玩味道:“小娘子,眼下,可无人护着你了。” 他想看温如婉惊慌失措的模样。 但意料之外的是,并没有。 她冷静异常,也不知是装出来的镇定,还是内心真无惧。看向他的眼神,不带有半分尊重,也不带有半分惧怕。 温如婉直言:“点到为止,可好?”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皇子用三支箭,我若能全部躲开,三皇子便不再刁难我,如何?” 墨修澈头一遭见小娘子跟自己讨价还价,他觉得有趣,便应下了。 “好啊,三支箭,够本皇子在你身上钉三个洞。” 他不觉得她能躲开。 温如婉心里亦是没有多少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哪有退路呢? 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她真的没办法。 眼见着墨修澈直接用了三支箭,他不打算一支一支慢慢来。 “小娘子,要躲开哦~” 他笑得张狂恣意,手里的劲头不小,几乎拉满了弓弦…… “嗖!” 三支利箭齐发,温如婉浑身僵硬,直觉无论向左向右,都免不了要被伤,她心跳飞快,步子刚挪动半分,利箭几乎要刺到她身上。 “嗖!啪!” 一道金黄色的光闪过她面前,径直将那三支箭矢击成半截,歪了方向,摔落在地,徒留残骸。 等她定了心神,再去看那道光,哪里是什么光啊,分明是一只金镶头的箭矢,破空而来的速度太快,留下一片残影。 才叫她错看了。 她呼吸尚未平复,朝着金光所来的方向看去。 墨凌煜单手持弓,一袭玄色织金云锦袍子随风飘动,卓然而立,面色冷肃,黑眸深处涌动几分薄怒。 他步伐稳健朝她的方向走来。没有把一旁的墨修澈放在眼中。 墨修澈倍感冷落,径直挪步挡在他与温如婉的中间。 “老五,好久不见啊。我这位哥哥,可是对你想念至深。” 墨凌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墨修澈隐隐察觉到他不对劲,果不其然,脖颈边抵上一柄泛着银光的利刃。 他轻笑两声:“老五,火气这么大?刚见面,便要同三哥动刀子?” 墨修澈并不认为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自己下手,无畏无惧,抬手要去推开他握着的匕首。 “嘶~” 瞬息之间,他掌心多了一道红痕,正往外溢血。 始作俑者,无事发生般立在他身前。 “墨修澈,滚开。” 墨凌煜见墨钰涵跑着来东宫,上气不接下气同他说,墨修澈怕是要对温如婉不利,他便隐隐猜到了。 满怀忧心,他一刻不停朝这边赶来。 却见到了方才危急的那一幕…… 但凡他再晚来片刻,温如婉当下断然无法好好站在那处…… 墨修澈偏不给他让道,挑衅意味浓厚:“老五,这小姑娘,我已决意要收为侍妾,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些。身为弟弟,怎么能与哥哥的女人有纠缠?” 他瞧出来了。 墨凌煜很紧张被自己当做猎物的那位。 既如此,那他便摸到了墨凌煜的软肋,自然要狠狠痛戳一番。 墨凌煜扯出浅笑,笑意却极度冰凉。 “一个死人,要什么女人?” 他下手极快,朝着墨修澈心口去的。 墨修澈急急后撤,利刃直接刺戳入肩胛骨处的肉,疼得他几乎要冒冷汗。 他毫不怀疑,倘若他不后撤,被刺穿的会是自己的要害。 墨凌煜手里的劲头没松,握着利刃慢慢转……眸底一片暴戾寒意。 “确实挺好玩的。” 墨修澈急忙唤人,“你们一个个的蠢笨呆傻不会护主吗?!” 他差点被墨凌煜这畜生捅死了! 平日里养的人,没一个上来救! 等他叫唤了一声,才齐刷刷地冲上前来,要对墨凌煜动手……又没人敢。 温如婉见状,赶忙站在墨凌煜身侧,有些紧张他。生怕那群人要冒着杀头的罪,置墨凌煜于死地…… 墨凌煜:“长忠。” 铺天盖地的黑影从天际涌来,少说四五十人,井然有序立在他们周围,刷刷亮出寒光,警惕地盯着墨修澈一行人。 是太子的暗卫。 墨修澈带的人不多,且手中没有兵刃。 他是来赴宴的,哪里会想到与墨凌煜的人见刀戈? 早想到这一层的话,他便让手下人偷偷带入宫,也不至于现在就落于下风。 “老五,为着个女人,你做得太过了吧?” 第133章 她挨骂,他出手 温如婉仰头看着墨凌煜的侧脸,只觉他此刻比起往日的模样愈发冷峻起来,让人不禁心底有些发寒。 她伸手,轻轻扯了他宽大的袖袍,“殿下……” 墨凌煜却以为她是害怕了,抬手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身后,挡了墨修澈不善的眸光,他背脊如青山般挺直。 “若要论过分,谁能及得上你?” 墨修澈公然在宫宴场合对官眷动手,不仅是没把人命放在眼中,也没顾及皇家颜面,简直为所欲为。 墨修澈完全不觉得自己做得过了,现下,肩膀流着血,他也能笑得出来。 “老五,我可没有对你动刀子啊。你这般对哥哥,哥哥很是心寒。” 暗处如何争斗不断,他从未在公众场合对墨凌煜做些什么。 怎么不算给了他应有的储君颜面? 可这弟弟……却一点都不顾及他身为兄长的面子,呵…… 墨凌煜:“墨修澈,你当真以为孤对你私底下的动作一概不知么?” 没人更清楚,他们之间有多想让对方死。 墨修澈红着眼尾,伸出两指摁在肩膀的伤处,沾了些许鲜血,复而抹在唇角,往下稍微带了一些。 “可现在,只有想让兄长死的弟弟。”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幕,是墨凌煜对他动刀子,是他,要杀他。 温如婉禁不住内心的躁动,替墨凌煜说话:“若非三皇子做得委实太过,殿下断然不会气恼至此!三皇子想杀我,不是么?” “我自认为与三皇子没有任何过节,初次见面,便惹得三皇子不悦了?” 她真觉得墨修澈是个极其莫名其妙的人。 为何会没有任何缘故,就要对她动手了? 墨修澈横眉冷目,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跟老五说话,有你什么事?如此不懂规矩!看你第一眼便不爽,果然是个叫人生气的贱货!” 他骂的极其难听。 换做寻常姑娘家,受了这句怕是要红眼,温如婉不会,她若是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日后也不配同墨凌煜站在一处。 “难怪大家都说三皇子粗鄙不堪,言行无状,今日一瞧,竟是真的。” 她轻飘飘地怼了回去,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墨修澈脸上。 他居然会被这种货色辱骂! 墨修澈上前一步,墨凌煜抬脚就踹。 墨修澈闪躲不及,胸前又挨了一脚,倒退好几步,才被手下人扶稳,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 他气得胸膛不停起伏,脸色红了不止一个度。 “谁踏马说老子坏话!贱货,你倒是说啊!就凭你一张嘴在这信口胡诌,老子绝对饶不了你!” 温如婉莞尔一笑,“说的人太多了,记不住。” 墨修澈气急,伸手要抢一旁侍卫的刀,尚未握住,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横在自己身前…… 他目光上移,墨凌煜面色不善:“别动。” 墨修澈抬起手,没再去碰悬在旁人腰间的剑,他毫不怀疑,墨凌煜气性上来,是真能当众要他命。 旁人皆惧他,怕他,觉得他是诸位皇子中情绪最不稳定的一位。 可墨凌煜疯起来,连他都畏惧三分…… “老五,有话好说,何必总是要动刀剑?一家子兄弟,闹成这般,反倒是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他有心要缓和缓和。 墨凌煜不给机会:“你不就是最大的笑话么?” 墨修澈脸上青紫交错,紧咬牙关,他已经够给墨凌煜脸面了! “你们愣着做什么?把那小娘们抓了!老子今晚就洞房!” 他撂下这句话,墨凌煜果真不再用剑抵着他的脖颈,手腕一转护在温如婉身前,一派冷肃道:“谁敢?” 那自然是没人敢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抢人。 墨修澈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他只不过想叫墨凌煜收了剑,眼尾闪过狡黠的笑意,他被底下人团团围住。 墨凌煜轻易奈何不得他了。 “老五啊,你让三哥我感到陌生,但这样的你,更好玩了。来日方长,你看得上这小娘们,那可要揣兜里去好生护着,免得磕磕碰碰碎掉了。” 他绝计不会让墨凌煜称心如意。 喜欢这小姑娘是吧,那他就毁了她! 墨凌煜双眸微眯,他隐隐猜到了墨修澈的目的,“你休要胡来。” 墨修澈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偏要。” 墨凌煜冷硬的下颚线紧绷,没有一丝笑意,似在压制着什么,抬手一动。 长忠率先拔剑向着那群人冲去,余下的暗卫也没呆站着,要随同他一起,扬起的长剑尚未沾到丁点血…… 便被叫停了! “住手!” 一道饱含龙威的嗓音在场内炸开,身着明黄色龙袍之人在御前侍卫的簇拥下走来,众人齐刷刷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凌煜与墨修澈依旧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行礼,僵持不下,眼神带着恨意,都恨不得撕碎了对方。 “你们两个逆子!还不滚过来!” 皇上被他们两人无视,气上心头,指着他们便怒斥! 他一个做父亲的,还奈何不了两个小的? 墨凌煜手里握着的剑没松,墨修澈好以整暇地睨了他一眼,转身向皇上走去,肩头,唇角的血迹,红艳艳的,叫人无法忽视。 “父皇来得正是时候,五弟当着众人的面,竟要弑兄!”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温如婉替墨凌煜感到内心不忿,他没开口辩解,她上前几步,恭恭敬敬俯身跪下去,磕了个头。 “请皇上明鉴,太子殿下并非无故对三皇子动手。” 墨凌煜移步,站到她身边,微微躬身拱手示意,“父皇,墨修澈肆意玩弄人命,儿臣看不过他的行事作风,略施小惩罢了。” 墨修澈指着自己被鲜血浸染的肩头,不可置信道:“这能叫做略施小惩?若非我身手敏捷,躲开那冲着要害来的一击,现在该是气绝身亡了!” 墨凌煜:“孤若毫无保留,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能躲开?” 墨修澈:“……” 他想过这一层,但不愿承认。 从前两人便交手过不少次,他没有一次能赢过墨凌煜,身为兄长的尊严,被践踏得稀碎。 第134章 站好队就躺赢了,简简单单。 墨修澈别开头,不说话,算作是默认了墨凌煜对他手下留情。 皇上不愿把家丑翻出来给人看,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打算深究,只顾着打圆场:“你们兄弟二人,闹些矛盾也该有些分寸。” 皇上看着墨修澈唇角的血,觉得刺目,便移开了眸光。 “太子,你下手委实有些过了。向你三皇兄道个歉,这事情便这么过去吧。” 他低估了墨凌煜此刻的脾气。 “绝无可能。” 墨凌煜不认为自己有分毫的错,他给墨修澈留着命,已经很收敛了。 皇上坐在高位上,双手一紧,死死抓着扶手,坐稳了才道:“难不成你要忤逆朕的意思么?!” 他说话还不管用了? 墨凌煜冷冷道:“父皇若要从中分辨个清楚,那该从墨修澈妄图要将儿臣置之死地说起。父皇难道不清楚,我与他之间,谁错的多?” 他这话宛若一颗巨石,从山崖摔落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围观之人脸上满是惊恐,唯恐今朝听到皇家密幸,明朝脑袋不保。 皇上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携着盛怒起身,“咄咄逼人!你简直目无尊长!谁教得你这般荒唐?!” “本宫教的。” 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身凤袍,沉稳从容前来,身后跟着墨钰涵,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 她遭了欺负,去跟皇祖母诉说委屈,便没忍住。 终归还是小孩子心性。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见到是她前来,才稍微压下怒气,可想到她说的那句话,心口的火又烧得浑身难受…… “皇后,是啊,是你教养的好儿子!竟敢当众顶撞朕!” 皇后冷笑一声,看着他面无惧色:“本宫一人所教养?太子难道没有父亲么?皇上的责任未免推卸过快了。” 她的话,完全够杀头了。 可她分毫不怕。 皇上一张老脸气得通红,赌气不看她,冲着墨凌煜叫嚷:“朕叫你道个歉罢了,你也不肯?” “儿臣不知,何错之有。” 墨凌煜撩起衣袍,端端正正跪下,挨着温如婉身旁。 行为上是恭敬的,语言上是逆反的。 叫皇上有一股无名火在心口乱窜,迟迟找不到发泄点。 墨修澈还要拱火,“父皇,既然五弟不想道歉,那也无需强求。只不过,五弟身为皇太子,忤逆君上,父皇是否该重新考虑一番,五弟当不当得起东宫之主的位置?” 他想看到的是,墨凌煜的太子之位被废黜。 皇后抄起身旁的茶杯朝他砸去,“你以为本宫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废了煜儿,让他当?真是可笑至极! 皇上也没动气到要废太子的程度,慢慢冷静下来。 “皇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皇后本就对他积怨颇深,“皇上还要袒护三皇子到何时?” 皇上瞪大眼,“是太子对老三动手!朕究竟是袒护谁?” 墨钰涵移步上前,双手交叠欠身,“皇祖父,从一开始便是三皇叔的错……”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还说了墨修澈伸手推她的事情…… 身为长辈,随意对小辈动手,在世家大族中亦少见,何况是皇家。 不少人目睹了那一幕,默默点头。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黑,可与浓墨相比拟,“温家姑娘,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当真冒犯了你?” 温如婉没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禀皇上,臣女今日前来赴宴,委实不知何处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要将我当成狩猎场的猎物,用箭射杀,好在太子殿下来得及时,否则……” “臣女恐不能安安稳稳待在此处!” 墨修澈不认:“你放屁!本皇子何时想射杀你了?不过是与你闹着玩儿罢了!你玩不起便直说!” 温如婉:“臣女不愿,可三皇子给了臣女选择的机会么?衡阳郡主想护着臣女,却也被三皇子推搡倒地!” 墨修澈咬牙切齿:“那是她自己没站稳!也能怪到本皇子头上来?” 他才用多少力气。 衡阳那不争气的玩意儿! “住口!” 皇上怒极,恨不得把面前的桌案都掀翻,“你这个混账东西!原以为将你发配边境一段时间,能磨炼你的心性!” “烂泥扶不上墙!朕对你真真是失望至极!” 墨修澈被骂,反倒是笑了,“对,我一坨烂泥,父皇说得对。” 反正只有墨凌煜能入他的眼,叫他满意,旁人不管如何,都无用! 皇上:“你给朕滚出去!滚远点!” 看见他,他便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众多皇子中,唯有他最令人失望! 皇后却不肯,“等等。” 她脸上没什么好表情,斜着睨了皇帝一眼。 “做了错事,难道不需要处罚么?皇上未免太轻纵了三皇子!” 皇上只想快点把事情翻篇,“皇后想如何处置他?” 皇后不言,看向墨凌煜。 墨凌煜又侧目看了眼温如婉:“惩处如何定,不如听听受害者的意思?” 是她受了欺负,受了委屈。 自然要她来决定。 墨修澈没料到会由一个官员家的女眷来左右自己,满是警告的眼神看向她。 但凡她敢说些过分的,日后,自然要她千百倍还回来! “小娘子,你可要好生思虑一番啊。” 温如婉不理会他的警告,兀自将内心所想说出,“三皇子全然不将人命放在眼中,委实该受到惩罚。但,寻常的惩处,未必能叫三皇子痛改前非。” “不若叫三皇子前去民间的医馆,救死扶伤?” 最后四个字蹦出来,墨修澈笑喷了。 他寻常屠戮人命如饮茶淡饭,救人跟他沾不上任何边! “好一个救死扶伤,让本皇子去救那群人的烂命,你是懂怎么羞辱本皇子的!” 墨凌煜淡淡补充:“光这一条,怕是不够叫你长记性,也该叫你受一受被人当做猎物的滋味。” 墨修澈气得浑身轻颤,撑着气势:“怎么?你也想射我一箭吗?捅了一刀还不够么?” 春日宴,闹得见血。 见他们争执不休,皇上揉着酸疼的眉心。 第135章 她求他,有用吗? “够了,那便让老三去民间医馆历练一番,其中若死了一人,便罚十个板子。为期三月,如何?” 三个月?! 哪怕是三天,墨修澈都不想干,他好歹是皇子,弯了腰去救治贱民,凭什么啊?他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声,望向始作俑者。 臭娘们! 温如婉不甘示弱般看向他,身边站着墨凌煜,她总是比寻常更有底气。 “臣女觉得,甚好。” 墨修澈绷不住爆粗口,“好你个头!” 温如婉有意识地往墨凌煜身旁靠,扬了扬眉尾,冲墨修澈投去挑衅眼神。 不论她何种姿态,这三皇子心里怕是早就把她钉死在要弄死的柱子上。 那不如,彻底得罪算了,自己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她的小动作,被墨凌煜尽收眼底,薄唇微弯,对墨修澈道:“不得无礼。” 墨修澈:“……” 合着他一个当兄长的,还被弟弟训斥了。 草!!! 闹剧终是落下帷幕。 墨钰涵小跑着来找温如婉,暗暗瞪了远处的墨修澈一眼,目光不敢停留过久,便收回了。 “阿婉,你没事吧?” 她跑去东宫找皇叔之时,心里都快急疯了,恨不得能长出四条腿来。 三皇叔也忒不是人! 温如婉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好在殿下来得及时。” 她丝毫没有提到齐浥尘。 此人对她来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姗姗来迟的辕月在场外便听到了些许风声,取了鞭子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我的好姐妹!” 三个小姑娘里,也就她会点招式。 墨钰涵不留情地调侃,“等你来啊,阿婉怕是要被人欺负死了。” 辕月冷着脸,面向温如婉:“你说,谁欺负你了?本公主抽不死他!” 温如婉毫不遮掩地指向墨修澈,“喏,就那位。” 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辕月对上一双宛若淬了毒般的毒蛇眼睛,浑身沸腾的热血都冷了下来。 她抵拳凑在唇边,咳嗽两声:“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惹啊。” 墨钰涵怂恿道:“你更不好惹。” 温如婉脸上挂着浅笑,“那位,便是郡主口中避之如蛇蝎的三皇子。我倒是不曾得罪过他半分,他却想对我下死手。此人阴晴不定,视人命为草芥,还是少招惹得好。历经此番,我与他算是结下了梁子。日后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辕月恶狠狠瞪了远处的墨修澈一眼。 “阿婉,你别怕。他若同你过不去,那便是同我过不去!我连太子都敢得罪,难道还会怕一个三皇子吗?” 她用手肘拱了墨钰涵,“你说是么。” 墨钰涵不敢苟同,她讪讪笑着摊开自己的手掌心,上面是摔倒时撑了一下地面,划出来的几道血痕。 换做皇叔,绝计不会对她这般。 “阿月,我是真怕我三皇叔啊,我这手上的伤,便是拜他方才所赐。” 温如婉撇眉,拉着她的手,细细看了一番,而后轻轻呼气。 郡主一双手细皮嫩肉的,上面多了几道红痕,倒是显眼。 墨钰涵手心里痒痒的,笑出声来,“阿婉,我不疼呀。问苏大人讨些药膏涂抹,很快就能痊愈的,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辕月看得心里冒火,提着鞭子就朝墨修澈冲过去,温如婉连拉她手腕都没来得及,只能随她过去几步。 “公主,你别冲动。” 辕月愤愤不平,像头发怒的小兽往前冲。 “你别拦我,今天谁说话都不好使!我非要替你们报仇!” 墨钰涵赶忙跟上去,“阿月,皇祖父已经才惩罚了他,我们不要去找他了。” 辕月反手甩出一道鞭,朝墨修澈面前的席面抽去,直接抽碎了他面前的碟子,碎成好几块。 “三皇子是吧,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借着讨教的名头,打他一场才是真。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皇上皇后坐在高位上也望过去,不明所以。 下一瞬,墨修澈直接掀翻了桌案,站起身来,压迫感不小。 “好啊,是你自己找死。” 皇上呵斥:“老三!你休要再闹事!” 墨修澈脸色黑得可怕,没有多看旁人一眼,定定注视着辕月的脸。 “父皇,这场讨教,是她挑起的。难道儿臣不该应战么?岂不是失了天家威仪,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犯上?” 辕月并不害怕,朗声道:“是!我想同三皇子,堂堂正正比试一番!” 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了。 再拦,也没多少意思。 温如婉实在是担心辕月,下意识却看向了墨凌煜。 那种求助般的眼神。 墨凌煜捏着酒杯,缓步走近她,“有话要同孤说么?” 温如婉:“殿下认为公主赢下三皇子,能有多少把握?” “无。” 温如婉的心揪住,更紧了。 “竟是半分也无?” 墨凌煜眸光淡淡,看向场内对立而站的两人,“孤同他们两人皆交过手,他们之间……墨修澈,更胜一筹。” 温如婉的唇瓣抿得更紧了,她视线落在辕月身上,没移开半分。 打不赢,那该怎么办呢? 三皇子应当不会对辕月下死手吧? “殿下,能帮公主吗?” 墨凌煜好以整暇睨着她,“如何帮?” 温如婉郑重道:“倘若三皇子下手不留情面,请殿下出手,让这场比拼停下,保公主安好无虞。” 听着她为了旁人求到自己面前来。 墨凌煜冷笑一声,心里倒颇不是滋味了,他仰头饮尽杯中清酒。 “你以什么身份来求孤?温太师之女,顾淮未婚妻,又或是西域公主的友人?” 总归,与他沾不上半分关系。 又凭什么要他救辕月? 温如婉面露难色,很快又展颜一笑:“殿下救我,正说明殿下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我相信殿下不会眼睁睁看着公主陷入困境。” 墨凌煜:“是她自找的。”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主动请战墨修澈,真是摸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莽夫之勇,可笑至极。 温如婉轻叹气,“公主是为了我和郡主,才去找三皇子麻烦。” 第136章 不知死活的臭女人。 墨凌煜表情冷淡,似乎没有听进去任何话。 见他无动于衷,温如婉也不再同他继续说,默默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辕月身上,暗自祈祷他们之间的功力差距不要过大。 辕月右手持鞭,墨修澈赤手空拳上场。 等她出鞭,躲过几道后,墨修澈估摸了她的力道,继而一把抓住她的鞭子,重重扯过来,辕月不放手,身体被他扯得不断往前。 两人快要撞上之时,墨修澈脚下一旋,换了方位。 辕月站稳,再度冲他挥鞭。 墨修澈径自将她的鞭子绕在手臂上,越绕越短,掌心向前轰在她的小腹处。 看得所有人心里一紧。 辕月吃痛倒退,不甘示弱,再度上前,不注意之时鞭子被他完全夺走。 主动权也没了。 墨修澈拿着她的鞭子把玩,笑意盈盈:“确实是个趁手的好物件,被你使用却没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 他阴恻恻道:“本皇子能将你抽得皮开肉绽,信不信?”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就这点本事,还敢上前挑衅他。 辕月小腹依旧隐隐作痛,这死男人下手真狠啊。 她微微弓着身子,脸上一派倔强。 “不信!” 墨修澈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蓄力后一鞭子抽在她身旁,破空声呼呼作响,溅起不少泥土尘埃。 “跪下来给本皇子磕三个响头,说你错了,你没本事,本皇子便饶过你。” 辕月嘴硬道:“偏不!你现在求饶,给本公主的好姐妹当面道歉,本公主倒是能够宽宏大量,不再与你计较!” 墨修澈狭长的眸中隐约闪烁着几许病态暗芒。 “看来你是真的想死啊。” 他握紧了鞭子,“本皇子成全你!” 随着话音落定,裹挟着强劲内力的一鞭,朝着辕月的面庞袭去,躲不开必定要破相! 辕月急急后撤,敌不过他的速度。 正要抬臂护脸,墨修澈的手臂却歪了方向,抽出的一鞭完美错过了她的身子,连她衣角都没沾到。 她尚未反应过来,墨修澈便冲着墨凌煜无能怒吼:“老五!你干什么!” 方才墨凌护毫无预兆投掷出指尖捏着的小酒杯,不偏不倚砸在他握着鞭子的手臂上。 墨修澈吃痛,才反应过来,恨恨看向罪魁祸首,气得脖子发红。 若非他突然搅局,眼前的女人就该被自己抽得皮开肉绽了! 温如婉亦是讶异地看向他。 他还是出手了。 墨凌煜稍稍拢了衣袖,上面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华光。 他正色道:“受人之托罢了。” 温如婉小脸一红,什么受人之托,也就她在片刻功夫中,求了他一回。 他没答应不是么? 墨修澈的兴致败坏,他把鞭子扔在地上,恶狠狠踩了一脚。 “真踏马没劲!!” 墨凌煜不动声色:“哦。” 墨修澈:“……” 比试停下来,温如婉赶忙朝辕月招手,让她赶紧过来。 打不过也不必硬打,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切磋,也叫辕月也察觉到自己与墨修澈之间的差距,没了继续缠斗的心,鞭子也不要了,便离开比试的场地。 她径直走向皇上,“皇上,是我输了。” 皇上:“公主英姿飒爽,输给老三并不丢人。老三年长你几岁,来日你未必会输给他。” 他这话,不过是说给辕月听的,安抚她的情绪。 谁会当真呢? 辕月却认真了,“那三年后,我定要再度挑战三皇子!” 皇上错愕一瞬,颔首:“好啊,好。” 辕月回头,走向温如婉之时,与墨修澈擦肩,听他低声咒骂:“不知死活的臭女人。” 辕月咬牙切齿:“自高自大的死男人。” 针锋对麦芒。 两人互看不顺眼。 辕月走到温如碗面前,才泄了气,“我没赢他。” 温如婉抬手摸摸她脑袋,似是安抚,“已经很厉害了,公主日后会越来越厉害的,不必失意。” 墨凌煜别开眼,不愿在此看着她们两人腻歪,提步要走。 “谢殿下出手相助。” “喂!刚才多谢你了。” 温如婉与辕月同时间说出口,末了,两人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墨凌煜静默不语,没任何回应便走远了。 消失一小段时间的墨钰涵拎着个小药箱过来,还带来了苏承泽。 “阿月!你受伤没?我把苏大人给你叫来看诊了。” 辕月上手就掐住她的脸,“好哇!合着你料定了我会输!早早去找太医了!” 她没使劲,墨钰涵笑着挣脱了。 “哪有?我不是先给你考虑上了嘛!而且我这手也要涂药膏呀。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说着,墨钰涵便自顾自观察起来。 辕月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没有,我好得很。” 墨钰涵惊喜地看着她,又看向温如婉,“哎呦你还真有点本事哎!居然能在我三皇叔的手底下完好无损逃脱!” “我还以为你此番必定伤筋动骨!急急忙忙带着苏大人朝这边赶!看见你没受伤我便放心了。” 辕月拍着胸脯道:“那是,想伤我,哪有那么容易?” 她这话声音说的不小。 墨修澈隔得老远都听见了,刚喝没咽下去的酒喷出来,笑得脸酸。 “大言不惭的贱女人。” 辕月:“……” 温如婉挡住他们之间满是硝烟味的视线。 “安好无恙便是最好,我们入席吧。” …… 墨钰涵的手还没来得及上药,摊开了给苏承泽看,“苏大人~” 苏承泽当即翻找药箱,拿出一瓷罐,递给她,“郡主日日涂抹此物,不出七日,便能痊愈。” 墨钰涵眼睛亮亮的:“你替我涂抹吧。” 苏承泽耳根子微红,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听了她的。 中指指腹勾了些许淡黄色的药膏,往她伤处轻轻抹去,打着转儿,方便药效吸收进去。 “疼。” 苏承泽顿住,抬头看她,“很疼吗?” 他动作已经很轻了,难道是这药膏比较刺激? 墨钰涵得逞一笑,摇摇头:“不疼,苏大人继续吧。” 苏承泽不语,垂下脑袋继续替她涂抹。 “苏大人的手,真好看。” 第137章 不接受任何道德绑架 她这话燎灼得苏承泽急急收了手,慌张无措道:“郡主,涂好了,若无要事,臣先行告退!” 墨钰涵直勾勾盯着他,“苏大人,貌似是在躲着我?难不成是因为我上次饮酒后,说了些许胡话,叫苏大人心里不舒服了?” 她确实带着几分醉意。 可她脑子里算得上是清醒,也记得清楚,自己同他说了些什么。 苏承泽脑袋垂着,“没有,郡主多虑了。” 墨钰涵不相信他的话,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既然没有,那你便在我身旁候着,万一我这手不爽利,你能及时替我看看。” 苏承泽没法拒绝,他身为宫里的太医,便是要为皇室中人尽心竭力。 “微臣不用郡主赐座,微臣站着。” 他收了药箱,便固执地要站在一旁,刻意同她拉开距离。 不会叫旁人非议。 墨钰涵没有勉强他,只不过偶尔塞给他几块糕点,叫他都尝尝看。 这种场合下用的食材,那都是顶尖的。 又由御膳房制成,味道自然不同。 “苏大人,好吃吗?” 苏承泽面露犹豫之色,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实话,说了,她会不会愈发积极给自己塞…… “多谢郡主美意,这些东西都很好吃,郡主可多用一些。” 听他说好吃,墨钰涵笑颜如花,毫不避讳地端起盘子便塞入他手中,顺带将他拎着不肯放下的药箱,放在了她的席面上。 “既然好吃,那苏大人便替我解决这一盘吧。我近日节食,不宜多饮多食。这箱子,苏大人看得跟宝贝似的,暂且放我小几上,不会有任何磕碰的。” 苏承泽端着她给的糕点,“郡主为何要节食?” 墨钰涵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肉乎乎的,“最近胖了一些,我想要同阿婉一样苗条的身材,那样好看。” 阿婉,温如婉。 苏承泽没有看向心里那人,定定望着墨钰涵的眸子。 “美丑都由众人之口评说,郡主何必要活在旁人的目光中?纵情做自己,定然愈发恣意畅快。再者,节食之举并不利于……” 墨钰涵捏着块糕点便往他嘴里塞,让他喋喋不休的唇没空再说旁的。 “苏大人说得没错,但我现在不想听,我就想看你吃,好吗?” 苏承泽整只耳朵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呼吸一滞,看向她的眼神晃了晃,有些乱。 他慢慢咀嚼着口腔之中被她强硬塞进来的糕点,吃得太多,有些噎喉咙。 他什么都不说。 但墨钰涵却察觉到了什么,给他倒了一杯酒,又想着他应当不会喝酒。 自己把酒喝了之后,又替他倒了茶。 “苏大人,喝些顺顺吧。” 苏承泽瞧着杯口泛着水光的那处,脸颊爆红,僵硬着身子,压根不敢接过来。 那是她用过的杯子啊! 他怎么能用?他怎么配用?渴死也不! 见他不动作,墨钰涵佯装失落的模样,“是我考虑欠妥,苏大人嫌弃我用过的器具。” “没有。” 苏承泽几乎不假思索说出了反驳的话。 他却瞧见了她眸底窃窃的笑意,顿时有些后悔…… 墨钰涵笑吟吟凑近他,“既然不嫌弃,那苏大人将就一下吧。” 苏承泽还是不动。 墨钰涵等得有些烦闷,直接抬手要喂他,举得高高的。 杯口抵上唇瓣的瞬间,苏承泽脑海里几乎要炸开,热得发烫,他倒吸一口冷气,唇瓣微张。 墨钰涵就着缝隙慢慢倒给他用了一些茶水。 已然算是逾矩。 苏承泽哪敢让她继续喂自己?忙不迭夺过她手里捏着的杯子,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平复紊乱的呼吸。 “多谢郡主!” 他不愿继续在此处待下去,头一回对她扯谎:”微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没等墨钰涵应声。 他便落荒而逃般离去了。 光是瞧着他的背影,便知他如今的心境有多么慌乱。 温如婉眉眼染笑,默默将一切纳入眼底,却不作声……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齐浥尘把齐弘毅安置好后,交代了让人好好照料,他便急急返回,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奔着温如婉而去。 “阿婉!你可还安好?三皇子,没有多加为难你吧?” 温如婉笑意登时收起,睨着眼前人,分外不悦,不耐烦。 “如你所见,我好得很。” 齐浥尘堪堪松了口气,“你安然无恙便好,我很担心你。” 温如婉背后发凉,瞥向端坐于高位之人,见他淡淡扫了自己一眼,触及她的视线,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她对齐浥尘愈发没有好脸色。 “用不着齐小世子担心。” 齐浥尘摆出一副伤心的姿态,“阿婉,你别这样同我说话,我……” 温如婉极快翻了个白眼,“我不想同你说话,是你硬要凑上来。” 齐浥尘:“……”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是他眼巴巴地过来,要同她说上几句话…… 温如婉只想尽快把这人支开,“齐小世子,若无事,便不要站在我面前碍眼了。我看着你,食欲实在是不振。” 恶心! 恶心死了! 齐浥尘面上的表情愈发委屈起来,坚决不肯离去。 “阿婉,你非要对我如此绝情吗?你半分不关心我?” 温如婉:“嗯。” 齐浥尘不死心,“你心里没有我的半寸位置吗?” 温如婉:“没。” 齐浥尘忍着心口的酸涩,“那……你对我亦没有半分心软吗?要我死,才能换得你分毫动容吗?” 温如婉起了兴致,唇角向上扬起,“对。” 是啊,就是要他死。 光是想想齐浥尘会死,她都遏制不住心底的兴奋喜悦。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啊。” 墨修澈鼓掌,走过来,认真看了齐浥尘一眼,“方才若不是这齐家小世子将你护在身后,你觉得你能撑到老五来吗?” “现在翻脸倒是快,果真无情无义。” 温如婉不接受任何道德绑架,她可以没有道德,但心里一定要爽。 “难道是我求着齐小世子保护我吗?三皇子说笑了。” 分明是齐浥尘自己冲上来逞英雄。 第138章 嘴毒且阴阳怪气 齐浥尘哽住喉咙,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微微垂下脑袋。 墨修澈见他跟丧家狗一样,冷笑道:“没出息的东西。离了她,你难道就找不到女人了?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你也看得上。齐弘毅把你教养成什么德行?” 他好意思去批判旁人的德行。 齐浥尘被他说一通,心里更不舒服了,思及方才被他用弓箭射中,莫名上火,没好气道: “不劳三皇子费心。 ” 墨修澈啧啧两声,对他的看不起完全摆在脸上。 “谁乐意管你啊?除了你爹。你要是叫我一声爹,我都不能接受有你这样的窝囊儿子,我宁可断子绝孙。” 他的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齐浥尘浑身是火,没处撒,又不能冲三皇子发脾气。 身份上的差距,注定是一道鸿沟。 温如婉与三皇子树敌,倒也不怕他,阴阳怪气道:“那便预祝三皇子梦想成真,得偿所愿了。” 断子绝孙,好啊。 墨修澈指着她的脸,“小娘们,你神气一时,还能神气一世不成?你这条命,可要好好找人保着啊,否则本皇子迟早要弄死你。” “墨修澈,你又要弄死谁啊?” 墨凌煜时刻关注她周边的动静,终究是耐不住过来。 墨修澈见他来了,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更好玩儿的。 “老五,我要同你说些有趣的。” 他指着齐浥尘,“这小子,怕是对这姑娘有意思,在你赶来之前,都是这小子护着她,要没有他,你都救不下人。” “我琢磨着,这小子喜欢这姑娘啊,要不我替他们牵个头,让父皇赐婚吧。” 他笃定了要给墨凌煜添堵。 喜欢是吧,那就去抢啊,他很想看这种戏码。 墨凌煜冷冷启唇:“你何必干涉旁人的终身大事?” 墨修澈以为戳中了他的心肺,愈发洋洋得意,“我完全是好心啊,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好么?” 墨凌煜:“她已有婚约。” 墨修澈愣住了,不可置信看向温如婉,又看看墨凌煜比煤炭还黑几分的脸,绷不住笑出声,捂着肚子前仰后翻。 没有半分身为皇子的矜贵自持。 “哦,原来这小娘子名花有主啊~老五,你终究是迟了一步哎!三哥哥我真是替你伤心!哈哈哈……” 嘴上说着伤心,实则墨修澈都快笑疯了。 温如婉在他的笑声中,一颗心逐渐沉下去,冰冰凉凉的,不敢抬眼去看墨凌煜的表情。 “很好笑吗?” 墨修澈捂住嘴,笑意从眼睛里蹦出来。 “难得见你吃瘪,老五,三哥哥我的日子也是越活越有盼头了啊。” 若要论什么事情能叫他愉悦。 头等便是看墨凌煜失去自己想要的一切…… 比起他得到,更加畅快。 墨凌煜锐利的眸朝他刺去,“是啊,你马上便要去民间医馆打杂了,可不是越来越有盼头?希望你趁此机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墨修澈光是想到自己要碰脏兮兮的人,便一阵恶心反胃,也没了继续调侃他的心思,讪讪要走。 “没劲,真没劲。” 墨凌煜还要继续补刀,“怎么不笑了?” 墨修澈无语至极,扯着唇角:“老五,三哥我不卖笑。” 他总是喜欢以兄长的身份自居。 可墨凌煜几乎没有喊过他三哥,心底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做兄长。 墨凌煜:“不值钱还想卖,呵呵。” “……” 墨修澈硬生生把“卖你奶个腿”五个大字咽下去…… 他再继续待在此处,定然会忍不住同这嘴贱之人打起来! 等墨修澈走远了,齐浥尘还想继续同温如婉说话。 “阿婉,你真的要嫁给顾淮吗?” 他……他何尝不想娶她呢?机会曾经摆在他面前,是他没有珍惜。 这一点,不可否认。 温如婉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因为墨凌煜还在一旁,可他也不打算走一般,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她避无可避,直截了当回应:“婚约已然定下,我自然不会轻易悔婚。齐小世子,请你自重,日后同我保持距离,莫要纠缠。” 齐浥尘垂头丧气,朝她拱了拱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法……阿婉,有机会我一定补偿你,你受过的委屈,我都记在心里面了。” 温如婉不稀罕,摆摆手:“很用不着。” 狗屁补偿,谁爱要谁拿去。 齐浥尘长长叹气,没在她面前继续待下去。 温如婉侧身看向墨凌煜,却见他也走了,她还想同他说两句话来着…… ***** 宴会结束,温如婉满身乏累回了清雅轩。温才照今日身子不爽利,才没有出席。听到她的遭遇,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撑着身子来清雅轩看她是否安好,万分懊悔:“宫里那虎狼窝,我不该让你一人前去的,咳咳……” 温如婉忙不迭给他端茶送水,轻拍他的背顺气。 “父亲身子不适,合该多休息。今日虽然凶险,好在有太子殿下护我,也算平安无事渡过了。” 温才照心里对墨凌煜有说不尽的感激。 “是啊,好在有太子殿下相助。否则……三皇子那性子,胆大妄为,是个极其难缠的主。我们温家,誓死与太子殿下同一战线!” 原本便是太子党,温才照愈发坚定这种信念。 温如婉见他激动起来,免不了又要咳嗽,“父亲早些痊愈,才能更好护着温家,力挺殿下。更深露重,父亲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才照点点头:“咳咳……好,我去你母亲院里一趟。婉儿,你也早些歇息。” “是。” 送走温才照,温如婉让百灵把发髻上的钗环卸下,在外奔波一日的身子,又受了不小的惊吓,已是劳累无比。 “百灵,今夜替我点些安神香吧,明日不必唤我起身用早膳。” 她想多歇会儿,把精神养回来。 百灵替她摘了首饰,松下发髻,轻柔地替她梳着青丝,“小姐今日必定累极了,洗漱一番便歇下吧。我明早守着门口,不叫旁人来打扰。” 温如婉颔首,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着。 等百灵出了房门,要去替她叫些热水过来沐浴,一道黑夜闪过花窗,裹着阵儿清风,房门倏忽被打开…… 温如婉瞳孔放大,定定望着来人。 他道:“想报仇么?” 第139章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墨凌煜深夜造访,属实在她意料之外,他说的话,更是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像是询问她的意见,行为却算得上是独断专行。 没等温如婉给任何回答,他便要上手拉她出去了,为了不叫百灵担心,出去寻她,温如婉摁住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掌。 “等等,我留张纸条。” 墨凌煜松开她,见她小跑着去了屏风后的桌案,微微躬身,快速书写着什么,拿到显眼之处。 一切都完成,她才再次回到他面前,仰头看他。 “殿下,走吧。” 她倒也没问要去哪儿,心底是相信他的。 墨凌煜唇角一勾,在她前面出了房门,她落后半步,被他一手捞过去。 温如婉来不及惊呼,便被他带着一跃上了屋檐。 夜色浓厚,清辉的月光照在地面上,也照在他们身上,前行速度很快,温如婉不适应失重感,牢牢扒着他。 墨凌煜环着她的腰,臂力惊人,轻轻松松能带她在屋檐之间施展轻功。 夜风吹久了有些冷。 温如婉下意识缩起脖子,朝他怀里钻去,墨凌煜察觉后,放缓了些许速度。 还有功夫同她闲聊两句。 “你不问孤要带你去哪儿?找谁寻仇?” 温如婉适应了被他带着腾空而走,逐渐兴奋起来,一双杏眼圆乎乎的,闪着潋滟华光,看向他时更甚。 “与我有仇的人不多,我猜殿下不光是要为了我去找人寻仇,也是为了自己。三皇子数次对殿下不利,此等人物,早早除去也好。” 她一猜便中。 墨凌煜胸膛轻颤,竟是发笑。 “你倒是敢猜他头上去,今日没有被他吓到么?” 温如婉:“有殿下在,我自然不怕。” 她的话,比许多甜言蜜语都好听。 墨凌煜心里受用,面色不显现,箍着她腰肢的手臂倏忽收紧几分。 很快,两人到了一处府邸,里面的物件都像是新置办的,下人不多,入夜了也没人走动。 墨凌煜扶着她稳稳站在屋檐之上。 他右臂一抬,黑幕中闪出人影,递来弓箭。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墨凌煜长指勾了弓弦,掂了掂重量,这一把穿云弓倒是轻巧,很适合她使用。 “孤教你,如何?” 温如婉胆子也大起来,他敢递,她便敢接过。 从未用过此物的她,上手略微生疏,连如何正确握弓都不知,拿在手中摆弄了好一会儿,回想他先前拉弓的姿势。 一遍遍尝试。 墨凌煜倒也不急,静静看她折腾。 温如婉泄气,“殿下教我吧,我实在不会。” 墨凌煜立于她身后,握着她的手,帮她纠正姿势,一手勾着她的指尖。 “此弓造材轻盈,适合你使用。拉弓之时,你的手臂平抬……”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温如婉完全没有听进去。 墨凌煜言语之时,胸膛轻颤动,她轻轻靠在他身上,完全能感受到,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咚咚的心跳声。 温如婉刻意地再靠近了半寸,他的气息完全笼罩,安全感很足。 墨凌煜见她动了动,“怎么?这个姿势不舒服吗?” 温如婉不可避免地想歪一瞬,一张小脸爆红,好在夜色浸染,瞧不太出。 她的手被他往前送,松了松绷着的弦。 墨凌煜在她颈边说话,带着热气,“疼的话,你无需用这么大力气将弓拉满,对于近距离的靶子,力道你自己掌控好即可。” 他嗓音又低又沉,诱惑力不小。 温如婉咽了口水,努力维持脑子清醒,点点头。 墨凌煜松开她,后撤半步,没有离她太远,不远不近,倒是能及时护着她,免得意外发生。 “你自己试试看。” 温如婉半颗心都飘起来了,她没有完全记住动作要领,但学了个七八分出来,侧头看了他一眼。 墨凌煜轻叹:“错了。” 怎么有几分无奈? 温如婉没自己调整,他再度凑近她,替她修正了一番,神情是难得地柔和。 “这样才对。” 温如婉颔首:“殿下是个好师父。” 她动过要学些技巧傍身的念头,迟迟没有落实。 若他肯教她,自然是极好的。 墨凌煜不想当她师父。 “要孤认真,那拉弓的动作,你回去练上一千遍吧。” 温如婉讪讪一笑:“那算了,我就当玩一玩。” 墨凌煜瞥了眼月色,估摸着时辰,风轻云淡道:“猎物快上场了,你若无把握,不如求求孤?” 温如婉初学,哪里有一箭便中的把握? 这人心黑,分明是故意要叫她求他。 温如婉擅长撒娇,她美眸一弯,黏糊糊的嗓音便出来了。 “求殿下帮帮我~” 墨凌煜心情颇好地上前,平静道:“好。” ***** “破医馆!什么烂地方?老子屈尊降贵去那处!老子的脸往哪里搁?那死娘们,可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啊!” “老子弄不死她,就不姓墨!” 墨修澈一路骂骂咧咧回来,他被皇上的亲卫带去了即将要去的医馆,以一个极其普通的身份,还要打杂。 这样的苦日子要持续三个月!! 足足三个月啊! 他一脚踹翻路旁的花坛,不过瘾还要继续踹。 后面跟着的人一声不敢吭。 墨修澈被他们跟得烦了,转身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一脚。 “滚啊!都给老子滚远点!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最基本的排忧解难都做不到,你们这群吃白饭的狗东西!都给老子滚!” 他心情不好,便要发泄。 谁在他身边谁遭殃,无可避免。 墨修澈身后跟着的人鱼贯地退了出去,没人再继续跟着他,他也晃手晃脚又晃头地要回房睡觉。 行至半程,后背发凉。 他猛然回头,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他右胸口。 速度之快,压根没法避开。 墨修澈当即呕出一口血,双眸森森然向上看去,两道人影重叠,逆着月光看不清真切脸。 他抬手一抹唇角的血,反手攥着箭矢扯出来。 不料那箭矢上带了细小倒刺,拔出来后,胸膛里的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浸染了衣衫。 “老五!” 第140章 救命,突然觉得他好可爱 即便看不清楚脸,墨修澈也能猜到是谁。 毕竟整个京城,谁敢对他动手?除了墨凌煜,他还真想不出有几个谁。 吼完一声,墨修澈唇边溢出的血越来越多,手里攥着箭矢,劲力之强,直接将箭矢捏断成两截。 “搞偷袭是吧?你真不是人啊!” 屋檐之上,墨凌煜缓缓松开温如婉的手,方才那一箭,赫然是他领着她一起射出的。 温如婉手心发汗,她竟真跟着他,刺杀三皇子。 墨凌煜不吱声,一手控三箭,学着他先前如何对待温如婉的模样,对他。 墨修澈吓得要往屋子里躲,步伐跌跌撞撞,防备着随时射出的箭,“你敢杀我?你敢杀我!我是你三哥!” 他后撤一步,墨凌煜手中的三箭朝他袭来。 速度之快,墨修澈瞳孔放大的瞬间,朝侧面闪身,依旧免不了被刺穿左臂,疼得他吱哇乱叫。 “你个畜生!墨凌煜!”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府内守卫的注意,纷纷朝此方向赶来。 墨凌煜不动声色收了弓,见他狼狈地捂着伤口,没有丝毫不忍,心里畅快。 “是孤,又如何?” 温如婉心里咯噔一声,没料到他会这般直白承认。 他难道不怕三皇子活下来,去皇上面前状告吗? 墨修澈低低笑着,内心复杂,多是恨意。 “果然是你!你最好现在立刻杀了我!否则!我绝对让你从太子的位置上滚下来!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性命的代价!” 墨凌煜冷笑:“哦?是要跟父皇告状吗?” 他的态度毫不在意。 反倒是叫墨修澈心里的底气,一丝丝被抽去…… “你什么意思?” 墨凌煜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墨修澈,你若不向父皇告状,孤会觉得缺了些乐趣。你尽管去,孤在东宫,等父皇的传召。” 张狂!实在是太狂了! 墨修澈气得吐血,眼睁睁看墨凌煜带人离开…… 而他的废物手下匆匆赶来,没起到丁点作用! 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也不知是伤势过重,还是被气的…… 温如婉被墨凌煜带着离开,她忍不住问道:“殿下真不怕三皇子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去吗?” 墨凌煜坦然:“不怕,他没有证据。” 温如婉不解,苦着脸看他。 他娓娓道来,“方才的箭矢,是今日他在猎场使用的。孤只不过是把他的东西还回去,以一种不太友善的方式罢了。” 温如婉禁不住被他逗笑,觉得他这副冷脸的姿态也可爱起来。 “那万一他真有证据,怎么办?” 墨凌煜:“他在孤手里落下的把柄亦不少,你无需担心。” 温如婉一怔,不承认。 “谁担心了?我就是怕今日的事情被揭露,我也成了刺杀三皇子的罪人。我是怕……怕牵连温家。” 她说得倒也没错。 刺杀皇子的重罪,圣上一怒,九族倾覆。 若非被墨凌煜带着去,温如婉当真是不敢如此行事。 墨凌煜嗤笑:“有何惧?有孤在,温家自不会有事,你也不会。” 所有的事情,头一个便是冲着他来。 他尚且无惧。 温如婉说不上今夜是何种心情,只是觉得他真好。 月色好,人也好。 她笑意不掩,眉眼弯弯:“抛开一切不谈,今夜做的事情,是真叫人畅快!” 墨凌煜眼帘微低,“嗯。” 本就是要她把心里那口恶气出了去。 温如婉今日累极了,返程之时,几乎是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她再一睁眼,天光已然大亮,躺在清雅轩闺阁里的小榻上…… 而墨凌煜或是早就离开。 “百灵。” 她唤了一声。 进来的却是连翘,“小姐,百灵去替小姐温粥了。” 温如婉见到是她守在门口,试探问:“你昨夜可看见了旁人?” 连翘干巴巴地笑两声:“哪有啊?没看见别人,小姐是不是做梦了?” 她当然看到了! 苍天呐!鬼知道她看见殿下抱小姐回清雅轩之时有多震惊! 她从前接受训练之时,不是没见过有姑娘对殿下起那种心思,可殿下不近女色,手里那柄剑更是不留情。 谁敢贸然靠近,都是大不敬!免不得磋磨掉半条命。 连翘只想活命,对殿下从未有过奇奇怪怪的心思,殿下也愈发信任她,重用她,直到殿下叫她来护着温家二小姐…… 她以为自己哪里惹得殿下不悦,殿下才想着派这么低级的任务给自己! 还想着让殿下收回成命! 结果呢?这哪里是什么低级任务,分明是殿下的一腔私心…… 连翘唏嘘不已。 温如婉不疑有他,但也不会糊涂到分不清昨夜究竟是不是梦。 她一扭头,竟看见昨夜使用过的长弓。 温如婉当即下榻,朝着那边快步走去,握起弓在手里把玩,上面精雕细刻着些许古老繁复的纹路,一眼价值不菲,果真是个好物件。 墨凌煜肯给她,还真是舍得啊。 百灵端着热乎乎的粥进来,“小姐醒了啊,洗漱一番用早膳吧。” 温如婉恋恋不舍放下手里的物件,百灵有些奇怪。 “咦?小姐屋内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弓?” 温如婉笑而不语。 百灵也没继续追问,伺候她洗漱后,粥的温度也刚刚好,要端给温如婉吃。 温如婉的手尚未碰到碗勺,清雅轩外便一阵喧闹。 宫里的人前来传召。 “温二小姐,皇上有请,随杂家入宫吧。” 温如婉预感不太好。 入宫,十有八九是因为昨夜之事。 百灵倒是不知情,“公公,我家小姐尚未用早膳,不若……” 那公公当即止住她的话头,“不行。皇上的意思,是要温二小姐立刻入宫,难不成要叫皇上等吗?” 都是替人办差事罢了。 温如婉没想为难人,一顿不吃也没什么,稍微整理着装便同他们走了。 “请公公带路。” ***** 养心殿。 “混账东西!谁纵得你下如此狠手?” 怒骂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伺候的宫人屏息敛声,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墨凌煜漠然疏离,从容不迫…… 第141章 并非太子殿下,而是臣女! 他抬眸睨了斜斜倚靠在太师椅上之人,面色苍白,唇色浅薄,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俨然被伤得不轻。 墨修澈打定了今日哪怕死在养心殿的主意,也要看墨凌煜的下场! 哪怕伤口疼得要命,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老五,你即便是瞧我不顺眼,也不必如此明目张胆下手吧?你生怕旁人不会瞧了我们兄弟之间的笑话去?” 墨修澈暗处对他动过手,没有摆在明面上,当然不是为了狗屁的皇家颜面。 而是他尚且没有与墨凌煜在明面上叫板的实力。 昨夜闹了那么一出,反倒是将把柄往他手心里递,不好生抓紧,怎么对得起老五难得一次犯糊涂? 墨修澈唇边止不住的笑意,身子虚弱,嘴皮子依旧厉害。 皇上见墨凌煜迟迟不出声,将桌面上的物件通通一扫在地,恨不得连书桌都踢翻了去,怒不可遏道:“说话!” 既做错了事,何必摆出这番姿态? 墨凌煜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人,像是在看两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而他情绪稳定得可怕,面对皇上的震怒,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父皇想要儿臣说什么?” 皇上气得胸膛不停起伏,指着他:“你究竟认不认!” 事情说得这般直白,还要继续装傻吗? 墨凌煜:“不认。” 墨修澈攥紧了扶手,端着坐起身来,他咳嗽两声,口腔内便涌起血腥之气。 “欺君罔上!墨凌煜,你敢对着父皇撒谎?!难道我身上的伤,是凭空出现的不成?你不认,莫不是想维护昨夜与你同去的女子?” 他眼睛可没瞎。 即便夜色浓厚,他依旧看得清清楚楚,墨凌煜并非只身前来。 那女子很是依靠他,身形与温家那位极其相似,若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猫腻,墨修澈是不信的。 他没见过墨凌煜那般维护过一人。 即便行为能骗人,那么,看向一个人的眼神不会。 墨凌煜冷峻容容颜稍稍化开些许寒冰,攻击性却更强了,一双凤眸微眯起,直直刺向他。 “墨修澈,即便是孤对你动了手,又如何?” “你要杀了孤吗?” 墨修澈激动万分,手指都禁不住微微抖动起来,“父皇!你听见他说的话了没,他承认了,就是他!” 在皇帝面前张狂,无疑是自寻死路。 没有哪一位帝王,能叫旁人触犯自己的龙威,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皇上望向墨凌煜的眸光复杂,这是他最为欣赏的继承人,眼下的情境却容不得他有分毫的包庇之心。 颇有几分揣着答案问话的滋味。 “当真是你?” 墨修澈急匆匆补充道:“除了他,还有温家二小姐!望父皇给儿臣做主!” 他们两人,自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墨凌煜冷笑一声:“墨修澈,你急起来还真是像条疯狗,见谁咬谁。” 墨修澈底气十足,面对他的嘲弄,也欣然受下。 “老五,是我急了,还是你急了?” 两兄弟之间的硝烟味愈发浓重,夹在中间的皇上被搅弄得烦躁不已,恨不得通通拖出去打上一顿板子。 “给朕闭嘴!” 皇上额头上好几条皱纹横斜着,“传召温家二小姐!” 事情究竟如何,总要弄个清楚。 手心手背都是他的儿,冤了谁都不好,他最先见到墨修澈被伤得不轻的模样,内心里那杆秤便轻易偏向了他。 见到墨凌煜,他又不忍相信真是他下了狠手…… 一碗水要如何端平? ***** 等温如婉被带入养心殿,她见到的场景便是天家父子三人,隔着远远的位置,各坐一方…… 墨修澈见到她,眼里的兴奋比墨凌煜多了上百倍。 他动了动唇,无声道:“你要死了。” 温如婉没理会他,莲步轻移上前,恭恭敬敬跪下,给皇上行礼。 “臣女温如婉,给皇上请安。” 皇上一甩宽袖,显然没多少耐心,心情亦是不悦。 “平身。” 温如婉缓慢起身,始终微垂着脑袋,不直视天颜。 皇上直截了当问:“你昨夜身在何处?刺杀三皇子之人,可是太子?朕问你的话,你定要如实道来。欺君之罪,并非你所能承受得起。” 他话里的威胁明晃晃的。 墨凌煜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她的回复。 温如婉来时,已经预想了即将要面对的问题。她不能撒谎,但也不能把一切都推到墨凌煜身上去。 她自想成为墨凌煜手里的一柄刃,而非墨修澈。 但,稍有不慎便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她深呼吸,心跳逐渐加快。 “回皇上,刺杀三皇子之人,并非太子殿下,而是臣女!” 她的回答,令在场三个上位者皆心神一震。 全然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回复。 皇上满脸冷肃,重重拍了桌案一掌,上好的金丝楠木桌裂开一道不小的缝隙,压迫感不小。 “你可知刺杀皇子,是要牵连九族的重罪!” 墨修澈见她不自量力,竟想为墨凌煜抗下此等重罪,一时间说不出是笑她傻里傻气,还是……嫉妒墨凌煜,总有人愿意挡在他身前。 站在他身边。 坚定地选择他…… “温如婉,你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会拉弓射箭么?竟敢妄言,是你?” 未免太可笑了。 温如婉处变不惊,全然无惧:“不如三皇子让臣女,当场演示一番?” 墨修澈瞥见墨凌煜藏在宽袖当中的手掌无声收紧…… 起了玩心,想看看这小姑娘能做到何种地步。 也想看,墨凌煜的反应,又当是如何?今日总要有人为此事担责…… “好啊,给你机会演示,你可别不中用。” 墨修澈吩咐身边人,去取了弓箭前来。 温如婉握上长弓之时,便察觉到这弓的重量,比起昨夜她使用的那一把,重了不止十倍,她手臂被带着往下一沉…… 墨修澈忍不住笑了,“爱逞强啊,还爱撒谎。” 温如婉定住心神,慢慢将弓举起,脑中回想着墨凌煜昨夜教她的动作…… 她阖上双眸,指尖微动,调整到最好的姿势。 “三皇子,如何?” 第142章 你的过往我都想知道,你的痛苦我都想为你解决~ 墨修澈好以整暇看着她努力的模样,眉尾上扬,啧啧两声:“若你能将此弓拉满,你的话,倒是能有几分信服力。” 他刻意叫人拿了最重的一把,也是最难拉动的一把。 打定了主意要叫温如婉颜面尽失,背负上欺君之罪…… 温如婉光是举着弓,手臂便止不住轻微地抖动着,已然用尽了全力,若要她拉弓……她压根没有丝毫底气能拉开。 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没有后路,只能奋力一搏。 温如婉抬起手臂,暗暗蓄力,葱白的玉指搭上弓弦的一瞬间,后背贴上一个宽广温热,坚实可靠的胸膛。 她手臂上受着的重力,刹那间消失,勾着虚物的手指,挤入一支箭矢,墨凌煜一掌能完全扣住她整只手。 隔着皮肉,温如婉都能感受到他清晰的骨骼,手指被他虚虚带着使劲,绷紧的弓弦没有压在她指腹…… 而是压在墨凌煜略带薄茧的长指上。 墨凌煜凑在她耳畔轻声道:“专心学。” 充满磁性的嗓音,低低沉沉的,闷敲在温如婉的心头,带有极致的诱惑力。 她慌乱之余,收敛所有的心思。 墨凌煜强硬地环着她整个身子转向,对准了墨修澈,正如昨夜…… 墨修澈眸色大惊,撑着身子要离开那位置,手脚失力滑下去,狼狈地坐在地面,而箭矢调转了方向,正正对着他要害。 随时能刺穿他的胸膛。 “老五!” 他大喝一声。 皇上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不迭抬手上前好几步,“你给朕收手!混账东西!敢在朕面前公然动手了?” 墨凌煜原是不打算收手,心底肆虐的疯狂让他很想杀了墨修澈,眼球里起了几缕红血丝,犹如蛛网。 “不是要演示一遍么?看清楚了?” “孤昨夜,便是如此。” 墨修澈没料到在养心殿他还敢有这样的气势,拉满了的弓箭,在他手中蓄势待发…… 皇上阔步上前,挡在墨修澈面前,冲墨凌煜发脾气。 “朕让你收手!” 什么样子啊?当着他的面,闹成这般! 墨凌煜想弑兄,暂时不想弑父,敛下眼帘,收起锋利的锐意,也慢慢松了弓弦,将物件扔在脚边,转而瞥了温如婉的手一眼。 她整只左手红了。 他抑着胸中的不痛快,“父皇不是想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么?方才,儿臣已经演示了一遍,想来父皇看清楚了。” 皇上想将那凶器踢远些,可那把弓不轻,压根踢不远。 满腔怒火激得他头次想掌掴墨凌煜,刚一抬手,便后悔了…… 他忿忿不平道:“你心中可还有分毫畏惧?!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朕不曾想到,会将你养成这番模样!身为太子,竟屠戮手足血亲!你还配当太子吗?今日,朕便要废了你!” 废太子?! 说出这三个字,皇上心里都空落一瞬,他自是有些舍不得。 可不给墨凌煜沉重的教训,来日,谁知他会不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来? 今朝弑兄,明朝便敢弑父! 墨凌煜那双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纤薄的唇微抿,竟是半分不在乎。 也不急切! 叫墨修澈心里的快感大打折扣,他想看的,是墨凌煜丧气颓废的模样! 要他一蹶不振! “父皇,看来老五是不在意这储君的位置了。” 用不着他点破,皇上已经看穿了。 心惊之余愈发冰凉。 温如婉立在一旁替他捏了把汗,生怕皇上立即下旨,要将他的太子之位废黜。 此刻,哪怕是骄傲之人,也该看清局势稍微低下头。 她摸着袖子里藏的物件,正准备拿出来…… 却听到,墨凌煜朗声道:“储君之位,无人比孤更合适。” “父皇质问儿臣是否当得起东宫之主,用不着儿臣多言,一切都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东洲水患,北疆暴乱,南平干旱,西境瘟疫。儿臣扪心自问,次次躬身亲历,从未懈怠,上对得起父皇委以重任,下对得起百姓万民供养。” 墨凌煜的话铿锵有力。 “儿臣委实不知,究竟何处当不起太子之位?” 皇上哑口无言,看着他,情不自禁红了眼眶,他自然知道…… 身为人父,他也知晓他遭受的一切苦难…… 心疼归心疼,身为天子,他没法只想着把自己的儿子护好,而让天底下的百姓遭受苦难,只能冷硬着一颗心,把身为太子的墨凌煜推出去。 皇后不止一次心疼地在他面前哭诉,早知如此,便不要煜儿当太子了。 每次出重任。 墨凌煜都少不得受磋磨,几经游走生死之间。 东洲水患,他跳入洪水中救起七岁小儿。 北疆暴乱,他差点被假意归降之人乱刀砍死。 南平干旱,流民甚至想吃人肉喝人血,身为太子的他以身作则,米水悉数供养百姓。归来之时,整个人形销骨立…… 西境瘟疫,朝中大臣无一人敢冒险前去,墨凌煜瞒着帝后两人,携亲兵当夜出发,以最短的时间赶到那“阎王殿”前…… 硬生生同阎王爷抢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所有的功绩,都没有被墨凌煜用来邀功请赏,甚至不少人压根不知情。 只知灾祸平乱,天下又归于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自然清楚一切,红着的老眼里水光打转,又觉有失威严,转过身去,不叫他们看见…… 墨修澈打定了主意要皇上惩治墨凌煜,否则,他经受的苦难有何意义? “父皇,一码归一码!难道要因为墨凌煜的功,抵消他的过处吗?杀人都用不着得到惩罚,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既然说了要废太子,那旨意!自然是越快下达越好! 把事情定下来,免得再生变故。 温如婉心情沉重,她不了解墨凌煜经历的过往,单单听着,心口便郁郁不已,慢慢跪下,双手呈上早就准备好的状纸。 “皇上,臣女检举三皇子命人刺杀太子殿下!臣女卷入其中,对其中内情知晓一二!请皇上,给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第143章 她给予的重击 温如婉一改往日寻常的柔和声线,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父子三人皆是讶异地看向她,瞳孔微微放大。 墨修澈视线从她的脸上缓慢移向她双手捧着的宣纸,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他内心的不安感愈演愈烈,心虚被无限放大,克制着不能表现出来。 他严词厉色:“你胡说八道什么?!” 墨修澈中气十足喊出这句,分毫不像是伤重之人。 墨凌煜微微侧身,看向他,眸光不善道:“如此便急了?” 墨修澈:“谁急了!” 皇上瞧出几分端倪,同温如婉道:“你继续说。” 温如婉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 “那日臣女与殿下一同遇刺,刺客所着衣裳纹路与寻常衣料不同,翩翩飞转之时,有细微华光闪过。臣女暗探,这种衣料名为鲛人纱,京中唯有一家从南境来的铺子里有料售卖。” “一定程度上能有效抵御兵刃的攻击,起到保护作用,同时价格亦是不菲,能大量购进者,非富即贵,那么嫌疑人的范围便被缩小。” 温如婉再度拿出一小片衣料,递上去,“皇上请看。” 皇上拧着眉,步伐徐徐生风,拿过那片衣料观察,细细抚摸,的确与寻常衣料不同…… 温如婉定了心神,继续道:“那家铺子的掌柜,为客人的信息保密。臣女有心想问,最终还是靠着不太光彩的手段,命人翻了他们的记录册一观。” “已然誊抄了一份,皇上随时可以翻阅。” 墨修澈不忿:“谁知道你有没有造假,想要诬陷于人!?”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简直荒谬! 温如婉当然不止让人收集了这些东西,自从那夜,她同温才照谈了,温家坚定不移站太子一脉。 温才照便尽心竭力,开始动用人脉收集证据,前阵子累倒了病一场,也是因为操劳过度,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 温如婉躬身恭敬道:“我的侍女候在殿外,她手里还握着两件重要的物证。” 皇上大手一挥:“传!” 连翘端着托盘入内,上面摆着一双寻常的靴子,还有一柄匕首。 行礼后,规规矩矩地待在了温如婉身边。 温如婉侧目瞧了东西一眼,继而道:“寻常百姓的鞋子,与官家用的靴子不同,尤其体现在了鞋底,官靴带有云纹。鞋面用到的料子,百姓多用粗麻,官靴用到的多数为锦缎,出自织造司。” “刺客所穿的鞋,是官靴,故而与朝廷中人,必然牵扯不浅。请皇上明鉴。” 她一番话,句句流畅在理,叫人挑不出错处。 皇上颔首示意,让她解释一旁的匕首。 温如婉拿起匕首,唇边的笑意愈发浓厚,把握十足。 “这最后一件物品,更有意思了。” 她抓握着,朝着连翘手里的托盘砍去,木质托盘裂开为两半。 温如婉能用多少力气?可见匕首的锋利程度…… “皇上,此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在臣女手中发挥不出它的一成功效,其锻造材质,更加耐人寻味。” “是南境特有的玄铁造材。因数量较少,价格昂贵,并未广泛使用。三皇子从南境流放回京,难道不该给出解释吗?” 若只有一物件便也罢了。 足足三件。 皇上心里已然有了论断,看向墨修澈的眸中满是失望。 “朕原是想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竟如此不中用!” 墨修澈依旧为自己辩解,“父皇!难道仅凭这些死物,就要定儿臣的罪吗?” 皇上脖子通红,气得不轻。 “这还不够吗?!” 证据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墨凌煜待在一旁,保持沉默,亲眼目睹全程,视线始终落在温如婉身上…… 她花的这些心思,他竟都不知情。 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暖流冲刷,墨凌煜眉间露出难得的片刻温情。 他转而看向墨修澈,冷静如常道:“倘若你觉得冤枉,孤倒是还能提供一些证据。三皇兄,你是个蠢货,日后勿要再自作聪明。” 时隔许多年。 再次听到墨凌煜喊自己三皇兄,墨修澈怔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哪怕是讽刺,是辱骂,都没那么刺耳了。 他叫他三皇兄…… “呵呵,老五啊,如果你能一直乖顺恭敬,将我这位兄长放在眼中,我倒是不会同你争夺太多。偏偏你高傲矜贵,从不把我当做兄长,屡次与我不对付。我岂能任由你将日子快活地过下去?” 墨修澈整理宽大的袖袍,神色松懈,俨然一副要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长叹:“我承认,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你这一生过得顺畅,春风得意。降生起,便享有无尽荣宠。父皇母后,宫中所有人,谁不把你看做珍宝?”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滋味,我没有尝过。反倒是宫里的白眼,我受了不少。我原是不那么恨你的,偏偏你实在是叫人无法忽视。” “凭什么你能生活在光亮里,而我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你什么都有,不费吹灰之力,所有人都讨好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墨修澈眼眶通红一圈,直勾勾瞪着墨凌煜,恨不能下一刻冲上前去,与他撕扯缠斗在一起。 “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你做了那么多年太子,难道不该叫我也做一回吗?我是你兄长,可你从来没有正视过我!也跟他们一样,都看不起我!” “谁都能看不起我,你不能!我要你后悔!” 母妃死后,父皇愧疚的目光短暂为他停留,一切都在墨凌煜降生后发生转变…… 他硬生生夺走了! 夺走了一切! 连丁点关怀都没有留! 他成了宫里无处可依的浮萍,风吹雨打,甚至有人说他不是龙种,是母妃与旁人苟且的野种! 谁都能对他翻白眼,吐口水,连馊饭剩菜都成了不可多得的果腹之物。 生活在宫中,他的日子越来越灰暗,走向绝望。 宫人愈发怠慢,数九寒冬,他饿得头晕眼花之时,不清醒地跳进御花园里的池中捞锦鲤…… 唯有一个念头:他想吃鱼,不想吃老鼠。 却差点淹死在池塘中。 是墨凌煜叫身边的侍卫将他捞起来…… 救下了他。 第144章 兄弟反目,你装什么装? 墨修澈睁眼之时,浑身湿漉漉的,冷得发颤,与墨凌煜大眼瞪小眼。 听见他说:“三皇兄,你冷吗?” 那个时候的墨凌煜,不过是个七岁的奶团子,没有那么冷漠,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叫他三皇兄之时,眼睛亮晶晶的…… 叫他后面有了落差,恨他恨得牙痒痒。 墨修澈从墨凌煜手里得到了一件雪狐貂皮,很软,很暖和,小小的身躯能被完全覆盖,比他常年放置在阴冷处,发了霉的被褥好太多。 他不再发抖。 墨凌煜让御膳房的人做了一桌子膳食,邀请他一起用。 墨修澈讨厌他,不想吃他施舍的东西。 忍着饥饿感,犯倔。 秉持着哪怕是饿死,也不吃他给的…… 但他不动,墨凌煜也不动。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墨凌煜伸手,恭敬道:“请兄长动筷。” 那时的他,从不会随意拂人面子,哪怕听见了墨修澈肚子饥肠辘辘的声响,也不会说些刺耳的话。 墨修澈乐得享受他的尊敬,端着身姿,真与他和和气气用了一餐。 “这是你求我吃的,不是我想吃的。” 墨凌煜:“嗯。” “鱼的味道不错,你别吃了,全给我吃。” “好。” 后来…… 墨修澈饿得难受之时,也尝试去东宫找过他。 可东宫的大门始终紧闭,从来不为他开。 有人说太子不愿见他,也有人说太子殿下被皇上圈禁起来…… 众说纷纭。 东宫的大门关了足足三年。 墨凌煜十岁之时,举国同庆,皇上大赦天下…… 墨修澈得到消息,高高兴兴跑去见他,却被他眸底的寒意刺痛了心,他也不再叫自己三皇兄,每每都是唤他的大名。 他始终想不明白,三年的时间,能叫一个人有如此大的转变么? 墨凌煜个子高了,心也冷硬起来了。 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墨修澈想叫他正视自己,得到他的尊敬,拼了命地学武习字,想着终有一日要赶超他,越过他! 可每每比试,输了的人总是自己。 自尊心一次次被碾碎,触及墨凌煜冷漠不屑的眼神…… 他心底暗暗滋生了恨意,日复一日,茁壮起来。 谁都能看不起他,唯独墨凌煜不行! …… 墨凌煜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一双深邃的凤眸眯起,毫不留情道:“早知你会成为孤的敌人,你溺水之时,孤便冷眼相看。” 墨修澈心里咯噔一声,多年以来的心结没有解开,反倒是用了最为锋利的剪刀,直接剪碎了,剪烂了。 “我宁可死,也不要你的假慈悲!” 温如婉秀眉轻轻蹙起,“三皇子,嫉妒心使然,你将殿下当做自己的假想敌,可你并未从中得到分毫好处,为何不迷途知返?” 放下心里的执念。 凭借着皇子的身份,也可一生无忧。 偏偏选了最激进的方式,要闹得你死我活…… 墨修澈不顾形象地吐口水,“你特么懂个屁!是墨凌煜道貌岸然!是他装模作样!是他给过我分毫的温暖又回以更深的寒意!” “是他对不起我!我有什么错?我错就错在,没有投生在皇后腹中!” 如果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皇上仿佛苍老了十岁,缓慢摇头:“梓潼养不出你这样的人。你简直得了失心疯。” 墨修澈不反驳,连连点头:“你说得都对,但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话。” 他猛地转头看向墨凌煜。 “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惩罚我都认了。” 墨凌煜抿唇不言。 墨修澈深呼吸,暗自掐着掌心的肉。 “被关在东宫里的三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多年以来的疑问,破冰而出。 他就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嘴上骂着墨凌煜道貌岸然,心里依旧有尚未完全冷下去的灰烬…… 他究竟有没有苦衷…… 墨凌煜周身冷得不像是活人般,下敛的眼帘遮住了疯狂肆虐的寒意。 “成为父皇母后心目中的太子。” “唯此一件。” 旁的何须多说? 他三年时间失去了自由,不过是其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点罢了。 何止是活得不像是小孩儿,连人都不像了。 墨修澈大笑起来,眼尾泪花绽开,笑声也愈发肆意,刺耳。 可他心里是真的畅快,畅快无比。 他抬手,指腹抚过泛红眼尾,“好啊,得知你过得不痛快,我替儿时的自己高兴。宫中活得生不如死之人,并非只有孤独的自己。” “我庆幸,被锁在东宫的人不是自己。倘若不是皇家的子孙,那便更加让人高兴了。” 墨修澈这般想着,身体诚实地跪下去,朝着皇上磕头。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实乃家国律法所不能饶恕,恳请父皇将儿臣废为庶人。一切的一切,儿臣都认下。心服口服。” 开朝以来,他是头一位自请废为庶人的皇子。 皇上心口也跟着震颤。 阖上双目,漠然地点了点头,“好,朕成全你。” 再度睁眼之时,丁点亲情皆消匿无踪,他冷言厉色:“你犯下滔天重罪,朕不光要将你废为庶人,朕还要你余生在牢狱中度过!” “反省自身过错!” 老三废了,便不能给任何的翻身机会,免得对太子不利。 舍下一个,总要保全另一个。 墨修澈没什么可失去的,他本来就一无所有,正要谢恩,墨凌煜却出声了。 “若医馆三月的历练就此免除,未免太便宜三皇兄了。父皇,不如让他发挥自己的余热,为百姓做些事情吧。左不过是个废为庶人的皇子,也挺没用的。” 他这话…… 听起来是真难听! 墨修澈张口要开骂,脑子忽然拐弯。 老五莫不是在替自己说话?虽说是在医馆三月,但总比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要更有意思一些…… 他才不稀罕他的好意! “你少装了,你还不是想杀了我,弄死我?否则你会大半夜来我府上,恨不得一箭射穿了我?” 墨凌煜眸光淡淡看向温如婉,锐利锋芒收起大半,一派和颜悦色。 “孤略施惩戒罢了。真下死手,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起身?” 墨修澈:“……” 成为他们两人调情的一环,比他真死还难受! 第145章 你多来大理寺看看他,他便不苦了。 皇上又怎会听不出墨凌煜的意思,没有事事依着他的道理。 “不行,朕尚未惩处你,你倒是想替他说话了?” 不论出发点如何,墨凌煜对墨修澈下手也是既定的事实,不惩处一番,那他膝下的皇子日后内斗起来都要对方的命。 他这个做父亲的,要如何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墨凌煜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神色俨然不动,“任凭父皇责罚。” 皇上见他沉稳,心里估摸着处罚的度…… 重了不好,轻了不行。 “你与他同入大狱,反思己身。无朕传召,不得出!” 主动权始终握在他手里面。 只要他一句话的事情,便能决定墨凌煜从大狱之中出来,或是继续待着…… 温如婉眸光带着点点担忧看向他。 牢狱之灾…… 那她大婚之前,他能被放出来吗? 墨凌煜郑重其事朝皇上行礼,起身后看向她,而后淡淡别开眼。 皇上的注意力转到温如婉身上,他倒是有些诧异,一个深闺里的姑娘,能凭借自己手里的力量,把证据收集得如此齐全。 “温二姑娘,你功过相抵,朕便不罚你了。” 墨凌煜不认同:“父皇,她何来的过错?” 皇上见逆子还要跟自己唱反调,平复下去的心绪又跟着乱了。 “你!你与她……” 墨凌煜面不改色道:“是儿臣强迫她一同前往。她受了欺负,但性子软,不想报仇,只想着息事宁人。父皇莫要弄错了。” 他被判入大狱,还想着要维护她。 不光是墨修澈,连皇上都瞧出几分其中的端倪…… 可这温家姑娘,是新科状元郎顾淮的未婚妻啊。 皇上拧起眉头,“行了,你也是糊涂!日后行为处事上,要更加严厉地约束自己,你的太子之位,朕给你留着。” “温家二姑娘有功,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墨凌煜与温如婉同跪,朝着皇上叩拜,算是谢恩了。 皇上心中暗暗盘算着…… 实在不行,等这温家姑娘与顾家那位大婚之后,再把太子从牢狱中放出来? 左不过也就两月时间。 免得再发生什么变故…… 身为太子,与已有婚约的女子纠缠不清,可不是个正确的行为,他作为人父,自然要纠正一二。 如此想着,皇上说服了自己。 …… 三人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出宫门,便要各自奔向不同的地方。 温如婉始终心怀忧虑,皇上没有确切地说出,要关太子多久……可她马上便要嫁给顾淮了。 日后即便和离,身为二嫁妇,也不能当太子妃,连侍妾都是奢望。 她不想。 临行前的关怀,她道:“殿下要受苦了。” 墨凌煜不吭声,身姿挺拔,静静看着她。 墨修澈见不得他这呆木头的样子,替他说:“小娘子,你多来大理寺看看他,他便不苦了。” 温如婉脸颊一红,垂下脑袋去。 墨凌煜警告似的瞪了墨修澈一眼,嫌他张口胡言。 “你这舌头,不想要便割了去。” 墨修澈得意洋洋,“呵呵,起码我有嘴啊,不像某些人,长了一张嘴却还是当哑巴,以为旁人能读懂自己的心声啊~” 墨凌煜不客气地攥拳砸在他肩膀上,咚地闷响,力气不小。 墨修澈倒退两步,疼得揉肩膀,龇牙咧嘴:“死东西,一股蛮力!你要锤死老子啊!这便恼羞成怒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禁逗?” 他调侃他,脚下步子却诚实地拉开了距离。 再来一拳,他要吐血了。 墨凌煜懒得与他言语拉扯过多,转而看向温如婉,幽暗的眸光闪烁不定。 张了张口,最终撂下一句。 “保重。” 他抬步要走,墨修澈跟上去。 温如婉见他走出一段距离,心口莫名一慌,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发自内心喊道:“我等你!” 喊出这三个字,她立刻后悔了…… 等他,等他什么呢? 等他出狱? 等他娶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起来……莫不是对他真动了几分情? 墨凌煜身僵体直,步子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看她。 温如婉热乎的心仿佛迎头浇来一盆凉水,方才还乱跳的心平复,镇定得不像同一个人。 自言自语般,“你若不出来,我便嫁给顾淮了。” 即便做不成太子妃,日后一生亦可无忧…… 嫁给顾淮,远离皇家,纷争少,日子清净悠闲,也能得到丈夫全部的爱。 温如婉很清楚,自己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想霸占他的一切。 不管是人,还是心。 墨凌煜注定要成为帝王,她若踏入宫闱,他会为了自己空置后宫吗? 她没有这样的自信。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容颜也终究有老去的一天。 …… 选墨凌煜,那便是选的权利,选顾淮,那便是选的专情。 温如婉很清楚,只要墨凌煜肯为自己回头,她毫不犹豫会选他。 谁会与权力过不去呢? 何况还是万分假意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真情…… ***** 大理寺。 给墨凌煜准备的牢房,是大理寺卿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叫了二十余人一同收拾干净,而后置办了齐全的物件。 恭恭敬敬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 而一旁灰尘很重,物件勉强能用,稻草都没收拾干净,光线也不好的屋子,是给墨修澈住的。 墨修澈气得一脚踹烂牢门,“老子就住这种地方?” 他抬手指着隔壁,看着墨凌煜在长忠的伺候下,已经喝上了清茶,身下坐着的太师椅都垫了软乎的锦缎。 “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如果墨凌煜同他一般,他反倒是能更好地接受。 现实落差过大,大得他想骂人。 大理寺卿在墨凌煜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殿下可还有尚未置办好的物件要用?随时吩咐一声,臣立即命人去办。” 墨凌煜淡淡扫视周遭一眼,猝不及防对上墨修澈气得要杀人的愤恨目光。 他唇角上翘,兴致颇佳:“少了一副棋。” 大理寺卿连连应承:“好好好!微臣立刻叫人去府上取最好的一副过来!请殿下稍等片刻!” 第146章 留下来看活春宫?他没这癖好啊! 连续好几日的时间。 墨凌煜翻阅古籍,墨修澈躺着。 墨凌煜练习书法,墨修澈躺着。 墨凌煜提剑练武,墨修澈躺着。 唯有墨凌煜用膳之时,饭香味飘来,墨修澈才躺不下去,翻个身起来,眼巴巴凑过去,“给我吃点。” 命令式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墨凌煜懒得搭理他,慢条斯理用餐,剩下好些没吃完,叫长忠收下去。 墨修澈看得见,闻得到,却吃不着,心里痒痒,骂了墨凌煜一百零八遍才消气。 他不是没有饭吃,是墨凌煜吃得太好,他心里不舒服了。 凭什么啊? 天差地别,可恶至极! 墨修澈看着前来送饭的狱卒,双腿盘坐在榻上,闭上双眼,赤裸裸威胁道:“我要饿死自己,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他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声。 狱卒忍着笑意,把东西放下赶紧跑出去,踏出房门锁上的瞬间,眼泪都快憋出来。 墨凌煜耳力极好,听见他肚子叫,一双剑眉蹙起。 “要死,你就死远点。” 死在旁边,晦气又碍眼。 墨修澈见他终于同自己说了句话,虽然不是人话吧,但也足够叫他惊喜。 他又有了好好吃饭的动力。 坐在桌子面前,端起碗筷一顿扒拉,吃的啧啧作响。 “你叫老子死,老子偏不死。你个狗东西,叫你如意了?” 他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墨凌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似乎多看他一眼都嫌脏。 “食不言。” 他的话怎么那么多,聒噪得要命。 墨修澈端着碗走到离他最近之处,隔着牢狱的栏杆,他冲他笑,咀嚼的声音更大了,吃完之后,端起汤碗。 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末了还要吧唧嘴。 墨修澈直接用袖口擦嘴边的油渍,浪荡不羁道:“你管天管地,还要管老子吃饭?你闲出屁来了。” 墨凌煜:“……” 神经。 …… 一晃又过了三天,墨修澈每天睁眼就是看墨凌煜忙什么。 待在牢里都忙个不停,可想而知,在东宫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察觉自己觉得他有些可怜,又立刻掐灭念头,世上有几个谁能惨过他? 墨修澈薅了墙角的一把草,叼在嘴里嚼了嚼,继而呸一声吐出来。 “喂,不累吗你,一天天的,在牢里还装什么装?父……皇帝又看不到你多用功。你做给谁看啊?也就我能看到。” 墨凌煜一身劲装,银色如雪的长剑在他手中徐徐游走,翻转间挽出几道剑花,又收力一震,晃出些许虚影。 一连练了个把时辰,他额上出了薄汗,面色透着淡淡的粉。 呼吸比起寻常仅急了一些,状态极佳。 墨修澈蹲坐在墙角,目瞪口呆。 一次次输在他手里,好像……也很顺理成章了。 简直,逆天。 墨修澈感慨:“一身牛劲使不完。” 他重新躺回自己的破烂小榻上,扯了被子就要睡,眼不见心不烦…… 墨凌煜喝了口茶水,见他又躺,“躺久了要翻身,免得身下生褥疮。” 极具讽刺性的话。 墨修澈居然听出了关心之意,惊坐起,“老五,你偶尔还算是个人。” 墨凌煜用手帕按压额角的细汗,“闭嘴,你是尸体。” 墨修澈:“……” 不就是多睡了会儿?一天十二时辰,他也就睡八个时辰而已…… 年轻人,爱睡会儿怎么了? 谁像是他一样。 墨修澈说服了自己,正要两眼一闭继续睡觉,眼尾掠过一道粉色身影。 哟呵~ 温如婉拎着个小食盒,被人领进来,脸上挂着笑意。 见到墨凌煜,笑意愈发浓重,“殿下。” 墨凌煜不解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狱卒送她进去,而后退出来,被长忠一把扯入暗处…… 温如婉将食盒里的点心一碟碟端出来。 “殿下平白遭逢牢狱之灾,与我也有几分干系。我想着殿下气郁忧心,或是胃口不好,做了几种精致可口的点心送来。” 墨修澈觉也不睡了,爬起来看热闹,听见她的话,笑出声。 “哎,他胃口不好?他胃口好得很,小娘子,他见到你,胃口怕是更好了。” 墨凌煜很后悔要住在他旁边的牢房中。 这人的嘴,完全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墨凌煜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该当活人,什么时候该死,你分不清?” 墨修澈一脸意味深长,捂着嘴:“我懂,我都懂,该给你们独处的时间,我出去散个步,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做。” 他走到牢房门口,看着刚修好的地方,抬脚又踹烂了。 嫌口子不够大,他还补了一脚。 听见这边的动静,狱卒纷纷赶来,对着想要“越狱”的他,拔刀。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竟还想越狱么?!” 墨修澈草了一声,“我特么就想出去走走,晒个太阳,怎么了?” …… 事实证明,太阳也不是想晒就晒的。 这间牢房的门烂了,墨修澈被关到另外一间。从墨凌煜牢房的左侧,变成右侧…… “这换得是真有水平啊!老子待在这儿,他们怎么办事?” 温如婉脸上抹了胭脂来的,现在越来越红,她不是听不懂墨修澈的话…… 太……咳咳……了。 墨凌煜听不下去,“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孤倒是能叫人给你喂些哑药。” 墨修澈毫不怀疑他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顿时收敛了不少,裹着被褥蒙进去,遮住全身。 随便吧,这个恃强凌弱的世界。 周遭安静下来。 温如婉主动将碟子推向他,“都是我亲手做的,殿下可以尝尝看。” 她学了好些日子。 先前的手艺实在是差劲,眼下有了进步,自然要一改先前在他面前留下的厨艺不好的印象。 墨凌煜有些犹豫,他至今记得,她上次做的糕点…… 那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为了不拂她面子,他艰难抬手,选了中间的一小块。 “嗯,你有心了,多谢。” 还没吃,他把好话说在前头,免得吃了之后,便说不出口。 温如婉笑意晏晏,全心全意注视着他,她哪是真为了给他送些吃食? 不过是为了制造正当的见面机会罢了。 第147章 想着她便情难自禁…… 墨凌煜做好了心理准备,对她做出来的东西,并没有抱有多大期待,可当真真入口那瞬间,他似是闻到了一股甜香。 继而毫无防备吃下去。 “味道,不错。” 出乎意料,他尝起来这糕点比起先前的,滋味好不少。 她进步飞快。 温如婉弯着眼睛,也拿了一块,随他一同品尝。 “殿下倒不是哄着我玩儿的。” 她吃得不多,仅用了一块,便收了手。 墨凌煜难得地多用了一些,比起寻常长忠让人从御膳房带过来的吃食,他吃得更多,几乎没有余下多少。 见他停手,温如婉将最后一块消灭。 墨凌煜有些错愕,她动作真快……他本是打算留着过后再吃。 看着她的模样,莫名起了一股邪火,凑近她一些,才能有所缓解。 “你……” 温如婉狼吞虎咽把糕点吞了,着手收拾碟子,一点渣渣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殿下,我该回去了。” 墨凌煜沉默片刻,似是不可置信,她来此…… 当真就为了给他送些吃食。 连想要同他说的话,半分都没有么? 温如婉起身,他也跟着起身,送她离开,踏出了牢狱。 窝在被褥里的人听到动静,探出个脑袋,看墨凌煜跟温如婉两人走过去…… “握了个草的!他出去你们就不拦着!” 太不公平了! 墨凌煜没有送太远,走到大理寺门口,亲眼见她上了温家马车,才返回牢房中。 一抬眼,便对上墨修澈满是幽怨的眼神。 “这么快,老五,你行不行啊?” 墨凌煜忍无可忍,抄起手臂旁的一本书,朝他砸过去,“污言秽语!” 墨修澈接住那本书,嘻嘻笑道:“我说了半个露骨的字眼么?是你自己想歪了,还要怪到我身上来。哎呦,心脏之人看什么都脏啊~” 他就是故意的。 看墨凌煜炸毛的模样,比起取得任何成就,都更舒爽! 这一次犯贱的后果就是……墨凌煜换屋子了!!! 墨修澈日日对着天花板发呆,深觉看着他忙活也是种乐趣。 现在好了,什么都看不到! 淦!! …… 温如婉送去的糕点中,掺入了些许助兴的药物,分量很少。 她为了打消墨凌煜的顾虑,才吃了一两块。 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能被人查出来的证物。 药效基本在他身上发挥出来…… 但作用很小,比起辕月之前下的虎狼之药,温如婉此番下手,算得上是毛毛雨了。 不能叫他浑身欲火难以释放,而是缓缓慢慢地…… 墨凌煜只觉有些稳不住心神,脑海中不断闪过温如婉的身影,一颦一笑…… 不论手里忙什么,都忍不住想到她。 这样的情况,先前基本没有过。 他只能归咎于,是她今日来见他,所以才叫他的脑海中,难以清静下来。 当日,他歇下的时辰很晚,心里装着人和事,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睡下,却做了荒唐的梦。 翌日睁眼,墨凌煜身子一动不动,双眸底色皆是茫然,呼吸急促几分,耳廓情不自禁染上粉红。 …… 他竟!!! ***** 温府,清雅轩。 三个姑娘围坐一圈,桌案上铺满了宣纸,一张张看过去,密密麻麻,上面不光有字,还有画像。 “哎我去!好丑!谁把这张也拿来了?” 辕月直呼辣眼睛。 温如婉顺着她的手看去,面色复杂,“确实有些……不好评价。” 辕月嚷叫道:“这是不好评价?这分明是难以入眼,墨钰涵能看上这种货色?” 被谈及的墨钰涵,从一堆宣纸中起身,眼下都泛着乌青。 “扔了吧,我真看不上。” 自从她说自己要选夫婿,皇后便命人搜罗了京城内的适龄男子的画像,还有相关的信息。 叫她从中挑一些出来,找机会见一面…… 瞧瞧看中意不中意。 墨钰涵自认为要求不算高,能入眼就成了,谁知道她看了一夜,都选不出一个满意的。 这才来寻了温如婉和辕月,一起看。 温如婉随手翻了几张画像,“公主,你想要怎样的夫婿?给个范围,才能更好地挑选一番呐。” 辕月点点头:“对,不然我看着这些歪瓜裂枣,通通都想帮你扔了,扔远点。” 墨钰涵叹气,她眨巴眼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喜欢温柔的。” 辕月不给面子捅破,“哦就那个苏承泽是吧。” 名字蹦出来。 温如婉微微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墨钰涵扑上去,捂住辕月的嘴。 “你别乱说!” 辕月存心逗她一下,也没想一直说,叫小姑娘难堪。 “好好好,我不胡说了,你快点选呀。” 温如婉抽出其中一张画像,看着旁边的小字批注,神情认真道:“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倒是相貌英俊,才高八斗。” 她指给墨钰涵看。 墨钰涵嘴巴都张开了,“阿婉,你眼光何时这般差劲了?” 温如婉笑而不语,她自然是随口说的。 这些画像,哪怕是翻烂了,莫约都寻不到令她满意的那一位。 她扔掉一张,又指着另一张画像。 “那这兵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呢?你瞧得上眼么?” 墨钰涵仅一眼,脑袋摇起来跟拨浪鼓一样,“五大三粗,粗鄙不易,我不喜欢练武的,太不懂疼惜人了。” 温如婉浅笑出声:“学识高的,你不喜,身手好的,你不要。公主 ,究竟想要怎样的夫婿?” 辕月翻了好多遍,都找不出一个能入眼的男人。 她暴躁得把画像揉成团,一脚踢开。 “是啊,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直接把你的标准说出来,清楚地说出来,自然能替你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 墨钰涵别别扭扭道:“我喜欢白净的。” “……” “喜欢体贴温柔的。” “……” “最好是,特别会照顾人,可以把我照顾的很好。” “……” 听她说这些,温如婉脑海里只有苏承泽这一号人选…… 极其符合。 辕月戏谑道:“是不是还要会替人看诊?救死扶伤?医术高超?” 墨钰涵正想点头,又反应过来,差点入了辕月的圈套! 第148章 我要你。 “好哇!你又要笑我!” 墨钰涵伸手去捏辕月的脸,两人相互揪住不放手。 温如婉被她们逗笑,小姑娘精力无限,也玩得开,她内心反倒是有些许沧桑起来…… “郡主,你或许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不要太快拒绝一个符合你内心择婿标准的人选。” 错过一个好的人,想再遇上一个满意的,很难。 墨钰涵倒是有些想法呢,可苏承泽……对她好像是没啥兴趣。 “阿婉,不是我拒绝他,是他不喜欢我。” 辕月抓住重点,“所以你对他有意思!那你还装什么矜持?直接扑上去啊,你是郡主,他胆大包天还敢拒绝你不成?” 墨钰涵面露纠结之色。 她向来不屑以权力去压迫旁人,从而达成自己的私欲。 从前,面对齐浥尘,她没有以郡主的身份,去强迫他与自己在一起。 如今遇上苏承泽,她愈发做不到。 她不会。 温如婉能理解她,“郡主若是相信我,我能替你想法子追求他。” 墨钰涵眸光大亮,“阿婉,我就知道你能有法子!” 连皇叔那么难搞的人,对她都存了心思…… 她肯定有自己的方式! 辕月觉得她们两个人的脑回路有些弯弯绕绕,“换做是我,我直接抢回来了,不从也得从。” 墨钰涵摆摆手,“你的法子粗鲁,我不用。” 辕月嘿了一声,坐直身子,“有用不就成了?还粗鲁?我就不觉得粗鲁,被你抢回来的人,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能成为皇家的女婿,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要攀高枝。 墨钰涵不认可她那套,但也不拂她好意,挽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好了,好阿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辕月:“那当然了,身为郡主,你去追求旁人,多掉价啊。” 她便见不得自己的好姐妹吃狗屁情爱的苦。 墨钰涵哄着她,“没事啊,不如我们听听阿婉的主意?” 辕月这才平复了激荡不已的心情,看向温如婉。 温如婉被她们两人看着,竟有些说不出口了,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才道:“男人嘛,欲擒故纵最有效了。” “你不能给他一种随随便便拿捏了你的错觉。有些时候,适当的危机感,才叫他主动。你回去后,让皇后娘娘筹备一场宴会,叫上百八十个公子哥儿到跟前来。” “然后,你扯个小谎,让苏承泽前来替你看诊。那些男人献殷勤,你别拒绝,也别太关注苏承泽的反应。” “信我,得不到的,容易失去的,才叫人心痒痒,想牢牢掌控。” 她这法子,胜在攻心。 只要苏承泽对墨钰涵有那么些好感,心里一定会吃味。 男人都一样,占有欲强。 墨钰涵听得一愣一愣的,从另一方面重新认识了温如婉一般。 辕月不明觉厉,冲温如婉竖起大拇指:“确实哈,有两下子。比我那强抢的法子,稍微强一些。” 比起强抢…… 墨钰涵毫不犹豫选择听温如婉的话。 “阿婉,我听你的!” ***** 皇后替墨钰涵张罗,很快便让这些名册上的人,通通到了御花园,让墨钰涵自己挑选顺眼的。 她便回了坤宁宫。 墨钰涵头一回被好些男人围成一团,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想叫他们离自己远一些…… 又不可遏制地想到温如婉的话,不断调整呼吸,接受他们的阿谀奉承…… 当二十余人同时蜂拥上来,她实在受不了,恨不得冲出去! 苏承泽被她的侍女带来之时,瞧见的便是这副光景。 墨钰涵脸色发白,被一群男人团团围着,她身量不高,立在人群中,几乎要看不见。 苏承泽下意识觉得她受欺负了,径直上前,拨开围着的人,扶住她手臂。 他关切道:“郡主,你还好吗?” 墨钰涵猛一回头,发现是他,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压下去,“苏大人,你带我走吧。” 什么伎俩,她都不想用了。 只要想着这群人会碰到自己的衣裳,甚至露出来的肌肤,她便心里不舒坦。 苏承泽见她脸色不好,也没拒绝,当即要带她离开。 “郡主身子不适,请你们让开一条道。” …… 被苏承泽带出来,墨钰涵才能重新呼吸新鲜空气,她再也不想去男人众多的场所了,空气里的气味都好恶心。 “谢谢你。” 苏承泽替她把脉,递给她一颗清心丹,“郡主何须同我客气。” 墨钰涵唇边终于有了笑意,咽下他给的药丸,小手一下下给自己顺气。 “让你看笑话了。” 苏承泽一僵,摇摇头:“没有。” 墨钰涵叹气,朝着喧闹之处瞧了一眼。 “其实……” 她想说她不喜欢他们。 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想来他也是不关心的。 苏承泽却一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见她说一半又不说了,好奇心使然,“郡主,想说什么?” 墨钰涵黯淡下去的眸色重新亮起来,整个人都鲜亮了不少。 “你想听吗?你会不会嫌我聒噪?” 苏承泽:“想听,郡主性格活泼好动,乐观开朗,没什么不好的。” 皇叔说她聒噪,他却说她活泼开朗…… 墨钰涵绷不住笑意,踮起脚尖,扑上去抱住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很快又松开,退回正常该有的距离。 “苏大人,你真好。” 苏承泽有些懵,只觉一股馨香钻入鼻尖,温香软玉短暂入怀,而后又飞快抽离了一切。 他目光惊慌失措,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郡……郡主,郡主你……不要这样。” 太乱了。 墨钰涵扬起笑脸看他,“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叫苏大人,难以接受?” 苏承泽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墨钰涵注视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道:“我想寻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一辈子留在京城。” 苏承泽慌乱避开她直率的目光,垂下脑袋看着地面。 “京城,京城当中,有不少适婚的公子,郡主定然能……能寻得……” “我要你。” 霎时间,天地间万物失了颜色,一切的风声止住,喧闹隐匿。 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第149章 再动手试试呢? 墨钰涵郑重其事,重复一遍。 “我要你。” 苏承泽讷讷地后撤半步,她追上去一步,俨然不打算就此放弃,也不打算给他任何回避自己心意的机会。 “苏大人,讨厌我吗?” 苏承泽面对她的步步紧逼,心绪紊乱,不敢正面对上她。 “不讨厌。” 墨钰涵浅笑嫣然,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去,“那喜欢我吗?” 苏承泽没敢说喜欢,或是不喜欢。 不论怎么回应她的心意,好像是错的…… “郡主……” 墨钰涵似乎明白了,她无所谓地扯起唇角,“苏大人,我觉得你很适合做我的夫婿,至于感情,我相信可以慢慢培养起来。” “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做你的夫人?” 她如今迫切想要的,更倾向于合适。 即便苏承泽与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 见苏承泽迟迟不给回复,墨钰涵等得有些心焦,“你觉得我不够格成为你的夫人,我可以学着,学着管家理账……” 她能放下所有骄傲,身段。 苏承泽却越听越心惊,忙不迭否认:“郡主!臣不敢!” 他怎配?叫她为了自己委曲求全。 墨钰涵无奈叹气,“你是不敢,还是不想?苏大人,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娶我,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 “今日,我无非是同你闲谈两句罢了。你若听得入了心也好,没有……也没关系的。我不会强人所难。” 苏承泽拱手:“臣自知配不上郡主,不敢奢求。” 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御医,无权无势,也没有过高的俸禄…… 娶郡主,怎么保障她日后的生活过得恣意,无忧无虑? 她,她年岁还小,不明白日子艰辛,他难道要随着她一起胡闹吗? 更何况,大皇子不会允许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他一个庸碌无为的太医…… 两人之间的可能本就微乎其微。 为何要去做些不合实际的美梦呢? 苏承泽不是认不清现实之人,他也没想着攀高枝。 “郡主,自有更好的郎君与之相配。臣,委实不配。” 墨钰涵喉咙里发苦,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走。 罢了罢了…… 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对他有好感,的确不假。 可他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呢? 墨钰涵:“你走吧,我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 苏承泽走出两步,又听见她说这样的话,一时间迟疑起来,不知该进该退,无论如何都不成……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墨钰涵看了他只觉一股心头火往上冒,语气不悦:“呆子,你喜欢这么站着,那你站一天!” 她风风火火从他面前走过,钻入那群令她不舒服的人当中。 他们向她敬酒,她也一杯不落地喝下。 对于他们的亲昵讨好,凑近,她也不刻意推拒,丝毫没管远处站着的苏承泽。 她看似寻欢作乐,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苏承泽的眉头愈发皱得深,时时关注她,见她被一杯杯的清酒灌得面色通红,甚至有心念不正之人…… 妄图在她不清醒之时,占便宜! 他忍无可忍,阔步上前去,推开挡道的人,没了平日里的温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夺过酒杯,摔在地面。 “郡主,别喝了。” 墨钰涵双眼迷离,但也能瞧出来是谁,推开他。 “你谁啊,还管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话一出,旁边人便纷纷附和。 “是啊,你哪位?少来打扰郡主的兴致,快些走开。” “想与郡主说话,你该上后面去排队,哪有就这么闯过来的?真是不懂规矩。” “滚滚滚,没看见郡主喝得正高兴吗?上一边去,别来碍事,看了叫人嫌恶。” 苏承泽见她醉醺醺的模样,更不可能就此离开。 “郡主,跟我走吧。” 他说出这话,围着的人登时不乐意了,纷纷上手去推他。 “哎,你谁啊你!” 见他被欺负,墨钰涵坐不住了,抓起身旁的酒壶便朝那人砸去。 她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把苏承泽挡在身后。 “再动手试试呢?” “我能欺负他,骂他,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蹬鼻子上脸?” 那人额头被砸出一个大包,脑瓜子嗡嗡的,听到墨钰涵说这些话,自然不敢再继续放肆。 这毕竟是宫里。 但凡叫他在宫外遇到这不识好歹之人,非叫家丁打他个半死。 苏承泽见墨钰涵动怒,轻声细语道:“郡主,我没事。” 墨钰涵转身去看他,衣裳都被那群混账扯乱了,眼眶一红,上手就要帮他整理一番,念及方才不愉快的谈话。 她抬起的手又放下,没好气道:“不是让你在那儿站一天吗?你敢不听我的,活该叫你受欺负。” 苏承泽不觉得有多委屈,都是他自愿的。 这群公子哥,瞧不起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的家世远不及他们…… 属于是背后没有靠山。 “郡主的命令,臣不敢不听,但臣……做不到袖手旁观。” 见她被旁人扯个衣袖,他心里都不好受。 郡主是随意能够被冒犯之人吗? 这群公子哥,委实荒谬!与民间下流的登徒子,有何不同? 苏承泽实在是受不了,这才…… 墨钰涵听了他的话,却很想笑,“袖手旁观?难道苏大人见不得本郡主如此快活的模样么?你若想加入我们,一同寻欢作乐,本郡主倒是能赏你一个脸面。” 苏承泽蹩眉,又闭上嘴不说话。 墨钰涵冷嗤一声,又要离他远些,“真没劲。” 她方走出三步,身体毫无预兆被人抱起,悬空感叫她万分不安,顺其自然环上那人的脖颈。 苏承泽打横抱起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阔步离开。 身后的公子哥,见状也没人上去拦一下。 只觉这人真是胆大包天,郡主定然饶不了他。 却见……衡阳郡主极为顺从地倚靠在他身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带着自己离开。 “早这样多好……” 她嘟囔了一声。 苏承泽浑身紧绷,不敢慢下来。 第150章 好不容易来的幸福又没了 墨钰涵醒来之时,已经入夜了。 她喉咙很干,身边不见苏承泽,他带自己回来后,同侍女嘱咐了些事情,便快步离开了。 至于去了哪儿,底下人也不清楚。 墨钰涵喝了些茶水润嗓子,醉意压下去不少,便要出门去寻他。 走去太医院,不见他的身影。 药童说他一日都不在院中……她心凉一瞬,仿佛有了不好的猜测。 墨钰涵拔腿便朝着御花园跑去,身后跟着的小侍女被她甩得远远的,气喘吁吁也追不上,不断招手:“郡主!郡主你慢点啊!” 墨钰涵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去,发髻上的钗子掉了好几个,她分毫不在意,没有停下步子。 拎起裙摆,越过一道道宫门,朝着那方奔去。 她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赶到今日举行宴会之处,果不其然…… 苏承泽一袭象牙白的锦衣,立在浓重夜色中也是显眼的。 他身姿挺拔,像是被先生训斥了的学生,却不认为自己有分毫的错处。 墨钰涵慢慢走上前去,眼睛红通通的,心疼的滋味涌入四肢百骸…… “你,你怎么一直在这儿站着。” 苏承泽见她来了,眸底掠过诧异之色,站久了浑身僵硬,吹久了夜风,身子也是冷硬的,他动动手指都困难。 “郡主的命令,臣不敢不从。” 墨钰涵后悔死了,她上去拉住他的手,发觉他的指尖极其冰凉,便两手合在一处,替他揉搓起来。 “对不起。” “苏大人,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她带着哭腔的道歉声,反倒是叫苏承泽慌了神。 他并不觉得站一天有多苦,见了她的眼泪,反倒是觉得酸涩。 苏承泽胸口闷闷的,“郡主,不要道歉,我不需要你道歉……” 是他怯懦。 墨钰涵不管不顾,上前抱住他,环着他的腰,他整个人都冰冰凉凉的,想来是吹久了夜风…… 这个傻子。 真是个大傻子。 墨钰涵:“你惯会哄我,说些骗我的话。” 苏承泽没有回应她的拥抱,怀着不解道:“臣不知何时蒙骗过郡主?望郡主明示。” 墨钰涵双臂收拢,抱得更紧了,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你说,我的命令你不敢补充。那我想要你娶我,你为什么不答应?” 苏承泽:“……” 墨钰涵讨厌他沉默的样子,对着他的腰狠狠揪了一把。 “你又不说话!” 苏承泽嘶了一声,颇为无奈道:“郡主年岁尚小,何须着急?” 她不懂事,想嫁个无能之人,他还能趁着她不懂事,叫她吃亏吗? 听他倒吸一口冷气。 墨钰涵怀疑自己下手重了,又替他揉搓。 “我已经及笄了,哪里小了?分明是你的借口。你不肯娶我便直说,弯弯绕绕的,我反倒是多想。” 苏承泽抓住她在自己腰间乱动的手,扯开后又松开她。 “郡主天之骄女,想要多好的郎君得不到?臣能得到郡主的分毫青睐,已经算得上是修了前世的福气。” “断然不敢妄想奢求过多,还请郡主……” “你别说了。” 墨钰涵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接下来的话,自己听了去又要不高兴,还不如不听,左右都是那些罢了…… “你不是嫌我年纪小吗?再过半年,我便十七了。半年后,你娶我。” 他的理由,又不是没法破解。 苏承泽愕然地微微张开口,他不曾想…… 墨钰涵这回学聪明了,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板道:“一言为定!” 苏承泽眨了眨眼睫毛,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满心欢喜,扫她兴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半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她未必会一直想做自己的夫人。 日后等她遇上更好的郎君,自然而然就…… ***** 天不遂人愿。 墨钰涵没高兴几天,便收到了噩耗。 定辽国国君的长孙,求娶她…… 为缔结两国邦交之和,皇上要舍弃她一个。 温如婉收到消息之时,倍感诧异,上一世墨钰涵和亲之事,仿佛没有来得这样急,这样快…… 没等她去寻人,墨钰涵先哭闹着上门来。 “阿婉,我完蛋了。” 温如婉立刻把哭成泪人的墨钰涵领入闺房中,阖上房门。 “郡主,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 墨钰涵彻底崩溃,“皇祖父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我嫁去定辽国,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我去求他,也没用。” “我不想和亲,不想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我……呜呜呜……”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 温如婉只能从旁替她不断擦拭泪水,温声细语安慰她。 “事情尚未下定论,皇上的旨意不是还没内下吗?还能有转机的,郡主,别哭了,我们再想想办法。” 墨钰涵疯狂摇头,脸上全是泪痕。 “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连皇祖母都劝我嫁过去,说什么为了两国和平。为什么,为什么就要牺牲我呢?” “我以为他们很爱我,舍不得牺牲我。我还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待在京城,孝顺皇祖父皇祖母,结果他们不要我了……” 墨钰涵哭得干呕起来。 温如婉看她这般痛苦的模样,亦是心疼。 靠女子维护的和平算什么?无非是粉饰的和平表象罢了。 难道两国开战,会因为有几分姻亲关系,便举起和平的旗帜么?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有的关系都不值一击。 她轻轻拍着墨钰涵的背,替她顺气,“郡主,保重身子,我们再想想看有没有旁的办法。” 墨钰涵干呕好几声,脸色差劲如死灰。 “没有了,皇祖父同我说,倘若我不嫁,或许就要开战。我不想嫁过去,我也不想看着两国交战。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维系着和平呢?” “皇叔曾经教导我,身为郡主,就要履行郡主的责任,保护子民。可我一直都不当回事,我觉得自己是个女儿身,起不到什么作用……” “眼下,真的要我牺牲一辈子,我心里却完全接受不了。阿婉,我想嫁的人是苏承泽啊。我同他约定好了,半年后我便嫁给他。” 第151章 墨钰涵面临和亲之事 墨钰涵同她哭诉的,尚且是些情情爱爱的纠葛。 …… 温如婉心里却很清楚,一旦墨钰涵嫁过去,她这一生完全毁了…… 上一世的墨钰涵,嫁去定辽国之后,日子可谓是凄惨颠簸。 依着定辽国的习俗,父亲的妃子死了,可由儿子继承。 原本要嫁给皇长孙的墨钰涵,被老国君看上,纳入了后宫,说着百年之后,再给孙儿,照样是皇长孙妃。 国君年事已高,无力行事。墨钰涵倒是能保住处子之身,只不过,免不了遭人白眼欺凌。 等国君驾崩,皇长子继位,墨钰涵成为他的女人。 受他强迫,诞下一儿一女,身子亏空得厉害,病入膏肓,几次差点撒手人寰…… 定辽国爆发内乱,父子相争,国君被一剑砍下脑袋。 新任国君,是墨钰涵原定的夫君…… 兜兜转转,两人已不如初见之时的年轻。 墨钰涵遭了嫌弃,她生下的两个孩子,也被新国君处死。 他一边嫌弃她身子脏,一边要与她纠缠不清,翻云覆雨。 叫墨钰涵怀上自己的孩子。 该死的占有欲,叫男人不顾惜墨钰涵的身体,非要她将孩子生下来。 完全亏空的身子哪里受得住磋磨,即便是日日用金贵的药材养着,到了生产那日,也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丧心病狂的新国君,还要将她肚子剖开,取出孩子来…… 哪怕孩子已经成了死婴。 种种事情,等墨钰涵命归九泉之后,才传回京城。 那时,坐在皇位上之人,是墨凌煜。 他收到消息后,立刻向定辽国开战,御驾亲征,杀穿了整个定辽,一剑贯穿新国君的喉咙,割下脑袋,于城墙上示众。 墨凌煜将墨钰涵的尸身带回了京城,好生安葬于皇陵之中。 她死了,才终于回家了。 …… 温如婉光是想着,便替墨钰涵心寒不已,绝对不能再叫她遭受前世的苦难。 “郡主,你绝对不能嫁去定辽。苏承泽不是答应了要娶你吗?你与他一同前去皇上面前,请求赐婚!皇上总不会棒打鸳鸯,叫你们一对苦情人生生分离吧?” 墨钰涵眼神呆滞,“阿婉,苏大人没有那么想娶我,他不会为了我,赌上自己的锦绣前程,他背后还有苏家人要保护。” “何况,皇祖父未必就会应允。在他眼中,儿女情长算不得什么。” 温如婉只能慢慢替她想法子,哪怕有一个起作用都可以。 “先试试看,好吗?苏承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的难处,他能理解的。郡主,不要自己将自己的希望掐灭了。” 她如今想的,无非是先保下墨钰涵。 定辽国前来求亲之时莫名提前,反倒是叫她打乱了先前的想法。 不管爱不爱,早知会这般,让墨钰涵强行要了苏承泽,两人缔结姻亲,便没了后面要和亲的事儿。 墨钰涵哭累了,靠着温如婉的肩膀,平复心情。 “阿婉,你说我是不是太逃避自己的责任了?” 身为郡主,她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 温如婉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郡主,你的责任不是和亲。女子的力量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郡主莫要为难自己。” “不想做的事情,便不做了。” 墨钰涵鼻尖酸涩得不行,阖上双眼,眼泪止不住从眼尾涌出来。 自从定辽国的人前来求亲,所有人都叫她要顾着家国大事,不要为了自己的私欲,就闹得两国邦交出现裂痕。 每个人都叫她,要懂得奉献,隐忍…… 唯独没人叫她别为难自己。 墨钰涵:“阿婉,若你是个男儿郎,我定是要缠着你,爱你一辈子的。” ***** 太医院。 苏承泽忙得脚不沾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神经都被麻痹了。 等他垂着的脑袋猛然一抬,视线与门口处站着的墨钰涵对上。 她的眼泪滚下来。 像是砸在他心口上一般灼热滚烫。 苏承泽放下手头的事情,快步朝她走去,挡住旁人看向她的视线。 “郡主,我们出去谈谈吧。” 墨钰涵也不想叫旁人看了自己的狼狈模样去,点点头同意,跟着他往外走。 “苏大人,我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苏承泽心情复杂:“嗯。” 墨钰涵泪水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链子般,“皇祖父要封我为衡阳公主,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为了哄着她嫁去定辽。 从来没给过的尊荣,地位,悉数不要钱般向她倾斜。 还有数不尽的礼品,往她身边送,她瞧了只想全部掀翻…… 苏承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眼泪,已然是他能做出最大的逾矩行为。 “郡主不要哭了。” 墨钰涵吸鼻子,“我哭起来是不是很丑很丑?” 苏承泽:“不丑。” 墨钰涵抢过他手里的帕子,自己给自己擦眼泪。 “又在你面前丢人了。” 苏承泽从来不觉得她丢人,更不觉得可笑。 他眉头舒展不开,犹豫踟蹰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墨钰涵心脏像是被重重一击,不可置信抬头看他,见他满脸认真的模样,说着,说着……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她想要的,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墨钰涵发自内心绽放出笑意,眼睛都哭肿了,她唇边的笑意却浓烈。 “苏大人,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总不能,真拉着他一起去皇祖父面前请旨赐婚吧? 皇祖父的怒火,她能承受,可他一个太医,能受得住吗? 她不愿意拉他下水,承担风险。 苏承泽敛下眼帘,闪过失意,喃喃道:“郡主,我是认真的。” 只要他能为她做些什么,他必然不会推拒。 什么都答应下来。 墨钰涵欣慰地含着泪水颔首:“我知道。” “我都知道。” 他认不认真,她会看不出来吗? 她哪有那么傻气? 苏承泽弯下腰,温柔地注视着她双眼,头一次摸了摸她的头顶,动作又轻又缓,哄小孩一般。 “所以,郡主还要逞强,选择一个人面对吗?” 第152章 你打不打,你打我就打。 墨钰涵顿时有一种有人看穿你所有的伪装的坚强感。 偏偏是这样。 叫她的委屈全部迸发。 在苏承泽面前嚎啕大哭起来,丢掉一切的形象,她哭得很伤心,很肆意,不在乎任何眼光。 “我不想嫁去定辽,我真的不想嫁过去。” “苏大人,我嫁过去,一定会死的。” 她说不出究竟会如何死。 只觉……哪怕是伤心郁郁,都能叫自己积郁成疾…… 独自一人奔赴他国,举目无亲,她想都不敢想会如何…… 她很害怕,特别害怕。 可基本没人懂她的害怕,还要她装出一副从容面对的姿态。 苏承泽心疼她,见她的肩膀耸动,发自内心地靠近了她,僵硬地抬起双臂,珍重地将人拥入怀,慢慢拍背。 “不要害怕,郡主,我不会让你死的。” 墨钰涵泪眼朦胧:“你愿意同我去皇祖父面前表明要娶我的心迹吗?” 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苏承泽却坚定道:“愿意。” 这种时候,叫他如何狠得下心推开她,叫她孤立无援呢? 不论如何,他都陪着她。 墨钰涵喜出望外,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他一口,像是做标记一般。 “好,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苏承泽没反驳,由着她闹,“嗯,都听郡主的。” 墨钰涵心里依旧没有底,“万一皇祖父不肯……不肯成全你我,又该如何?” 苏承泽显然想过这种可能性。 他毫不犹豫道:“那我陪着公主去定辽。” 斩钉截铁的语气,令墨钰涵都恍惚了,她生怕自己是在一个美好盛大的幻梦中,抬手咬了自己一口。 很疼。 她高兴得不行,苏承泽却拧眉:“郡主爱咬人的毛病,怎么还咬自己?” 墨钰涵扑上去,对着他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眼见着他的脸色由白变红,红得几乎要滴血。 “郡……郡主……你……” “你怎么能……能这样啊……” 太犯规了。 苏承泽这副模样,落在墨钰涵眼中,别提多勾人了,委实纯情。 “你是我的人,我想亲便亲了,还要同你请示不成?” 苏承泽被她逗得不好意思,脑袋别开,墨钰涵又亲了他脖子一口,更要命了。 他赶紧把人推开。 这小姑娘真不知道自己在惹他吗?什么都做得出来。 “郡主,别闹了,先做正事吧。” 墨钰涵也想快点把和亲的事情解决掉,与苏大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好,你就算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苏承泽唇角微翘:“不后悔。” 他怎么会后悔呢? 若真要说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早早与她在一起,答应她,娶她。 如果不是他的怯懦,她也不会要面临和亲之事…… ***** 大理寺,牢狱。 “喂,你给老子过来,把你刚才说的事情,再说一遍。” 墨修澈手里捏着根草,指着外面的狱卒,“给你五文钱,快点,麻利地说!” 五文钱? 狱卒一听,立刻走远了,谁稀罕呐? 一个好好的皇子,把自己折腾到这样的境地,只能掏出五文钱,可笑至极。 墨修澈草了一声,又起身去踹门,结果门是加固了的,他完全踹不开。 “老子要见墨凌煜!让老子见他!” 他嗓门超大。 几乎整个牢狱都回荡着他的嚎叫声。 长忠同墨凌煜说了定辽前来求娶衡阳郡主之事。 他脸色正差劲,不想搭理墨修澈,抬手揉着眉心,很是头疼。 墨修澈:“狗东西!你到底怎么想的?” 墨凌煜被吵得犯了,叫人去把他放过来。 墨修澈跑来,“衡阳要被拿去送人了,你啥反应?” 墨凌煜掀起眼皮,冷冷看着他,“平日里,没见你少欺负她。” 他这反应,反倒是叫人诧异。 墨修澈旋身坐在他桌子上,刚想抬脚踩上来,后背发凉,还是没那么做。 “老子欺负自己的侄女怎么了?自家人还不能欺负?定辽是个什么脏东西,还想娶老子侄女?你说吧,怎么想的?” 墨凌煜沉默良久,似乎正在思考。 墨修澈性子急躁,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打!” “你打不打,你打我就打。” 狗屁和亲,不如直接把定辽干翻。 墨凌煜不是没想过要开战,但少不得要劳民伤财,不能胡来。 “战争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墨修澈啧了一声:“不是,你娘们唧唧地做什么?老子愿意陪你征战,你不跪下来感恩,还在这说丧气话!反正我烂命一条,就是干。” “死在战场上,也比一辈子待在牢狱中有价值。老五,别怂啊。” 墨凌煜不是怂,是要考虑很多。 一旦开战,边境百姓民不聊生,又该如何?定辽如今国力强盛,他们便一定有底气能胜出? 定辽与西域并不同…… 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差距,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下结论的。 墨修澈想开战,是他待在牢里无趣得紧,不如出去玩命…… 他不惜命,难道将士们都不惜命吗? 墨凌煜当过主帅,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百姓流离失所…… “墨修澈,你觉得攻下定辽,需要多少兵力?” 墨修澈压根没想过,他自然说不出,“你拿这个考验我,那真是考验到点子上了,你等我算一算。” “别算了。” 墨凌煜冷着脸,“那不是小数目,也不是冰冷的字,是鲜活的人命。墨修澈,没有完全的把握,休要说开战之事。” 墨修澈被他噎住,没再说话。 他说的,委实有道理。 墨凌煜起身拂袖,“但凡有把握,孤会比你更先提出开战。” 他眼看着墨钰涵长大,怎么舍得叫她嫁去定辽? 定辽国情复杂,民风粗犷,她去了,必然少不得要受苦受难…… 甚至要殒命那处。 墨凌煜阖上双目,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只觉头疼得不行,抬手摁上太阳穴,也不得缓解。 长忠传话:“殿下,温二小姐来了。” 墨修澈没了打笑他的心情,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郁闷极了。 墨凌煜:“嗯,让她过来吧。” 想来,或许又是同衡阳有关之事…… 第153章 温如婉展露出另一面 温如婉被长忠带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满脸颓丧的墨修澈,她没多瞧,走向墨凌煜,依着规矩福了福身。 “殿下。” 墨凌煜略一抬手,“不必多礼。” 温如婉起身后,长忠主动给她搬了椅子过来,“温二小姐,请坐。” 墨凌煜:“你来此,是为了衡阳的事情吗?” 温如婉落座后,点点头:“是,殿下必然也收到了消息,定辽国的皇孙求娶郡主,我倒觉得他们未必是真心实意的。” 墨凌煜指尖微动,眸色一片冷肃。 “政治联姻罢了,何来真心?” 被派遣过去的人,不就是工具吗?明面上维系着两国邦交和平的工具…… 一旦开战,首个保不住脑袋的人,也会是嫁过去的人。 温如婉:“殿下,今日郡主与苏大人到皇上面前请求赐婚,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先前便暗许了终身。无奈,遇上郡主要被送去和亲这档子事……便是一刻耽搁不得了。” 墨凌煜拧着眉峰,似是不可置信,“他们?” 衡阳何时喜欢上了苏承泽? 温如婉颔首,“是,郡主心悦于苏大人,他们约定半年后议亲成婚,中途却出了岔子,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意弄人。” 墨凌煜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仿佛正在思考。 “父皇同意了?” 温如婉面色一僵,继而缓慢地摇摇头:“没有。” “非但没有,皇上将郡主禁足,待出嫁之日才能放出。苏大人被送去刑部,少不得要吃些苦头。我想求殿下,帮一帮他们。” 帮一帮? 谈何容易啊。 墨修澈苦恼地转了个身,“小娘子,不是老五不想帮,是真的难做。” 他方才听了老五一番话,细细思考后,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定辽疆土辽阔,国力强盛,非西域小国…… 一旦开战,定然劳民伤财,且没有必胜的把握。 权衡利弊之下,送墨钰涵去和亲,算是最为合适的法子了…… 身为皇帝的那位老头,年纪大了,更加不想开战,免得叫祖宗打下的江山,倾倒在自己身上。 日后下九泉,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墨凌煜冷冷看着她,“你想如何?” 温如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没有底气说出来了。 是啊,她又有何立场说那些?说了,他也未必会听。 温如婉敛下眼睫毛,藏住一闪而过的失意。 “衡阳郡主年纪尚小,活泼浪漫。我只是不忍心,叫她去定辽受苦。想必殿下也清楚,定辽的民风粗犷,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打压一日不曾停歇。” “野蛮的民风,从来都不是一日形成的。根深蒂固,无从动摇。父亲的妻子,由子嗣继承,光是这一条,便叫寻常女子无法接受了。” “何况是郡主……她从小便是金枝玉叶,捧在手心里养出来的娇娇姑娘。” 她已经重活一世了,难道不能改变身边人的命运吗? 墨凌煜眸光闪烁,极为复杂,他不是不疼爱衡阳这个小辈…… 她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他清楚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日后远嫁他国,必然少不得要受委屈,身边无人护着,日子畅快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她喜欢的人是苏承泽。 此番和亲,无疑是棒打鸳鸯,天各一方。 温如婉缓了口气,继续道:“殿下可曾想过,定辽皇孙为何要求娶衡阳郡主?” 墨凌煜:“维系两国之间的关系罢了。” 温如婉站起来,规规矩矩跪下去:“殿下恕罪,臣女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有些大逆不道。” 墨凌煜绕过书案,一手扶起她,“想说什么便说,此处没有人会怪罪你。” “……” 墨修澈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温如婉整理思绪道:“皇上年迈,殿下您继位是众望所归。可皇上的性子比较软,喜好和平,再者能力上……亦不如殿下。” “殿下登基,国力必将走向昌盛。定辽一时间能与我朝不相上下,日后,确实是个未知数。衡阳郡主,是在殿下身边长大的姑娘,殿下定然将她看得珍重。” “只要他们能将郡主的性命捏在手里,殿下便会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对定辽开战。那么定辽便可高枕无忧,周边的小国,压根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这番解释,倒是很少叫人往那处想去。 墨凌煜的性格强势,但凡定辽的边境不安分,伤了大衍的子民,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定然要荡平那方地界。 叫他们付出代价。 定辽不可能不害怕,大衍的新皇更胜于老皇帝。 墨凌煜倒了杯水,递给她,“你继续说吧。” 温如婉得到他允许,心里绷着的弦也松懈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瓷杯,抿了一口。 “定辽如今,怕也是个空架子。父子相争的戏码,极为常见。皇长孙指名点姓要娶衡阳郡主,他必然也有野心。” “老国君撑不了多久,他的父亲顺理成章继位,而他想早日取代他父亲的位置,总不能硬生生熬到他父亲死去。” “定辽的内乱,定然会爆发。我朝若对上混乱的定辽,由殿下挂帅出征,必然能荡平定辽。若能将定辽疆土,归于大衍皇朝。殿下的不世功绩,亦可成就。” 她一番话说下来。 叫墨修澈都高看好几眼,“小娘子,你倒是懂的不少啊。” 墨凌煜看向她,也满是赞赏之意。 若她是个男子,必然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 “依你所见,该如何?” 温如婉唇瓣溢出点点笑意,“依着臣女私心,是要保下衡阳郡主。定辽内乱,若郡主被卷入其中,能安好无损的几率很小。” “何况郡主心中已经有苏大人。殿下,不要让衡阳郡主和亲。但可借此由头,行缓兵之计。” “暗中推动定辽内乱,让一切都提前爆发,等整个定辽无法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届时,我朝一举大兵压境,强攻定辽。” “这是一劳永逸之事,却也少不得劳民伤财。臣女拙见,殿下若听得入耳一二,便不算无可取之处了。” 第154章 谁是我男人?你吗? 墨凌煜认可地点点头:“你的想法,确实不错,但还缺一位关键的人,能做推手,叫定辽王权相争不歇。” 这人,必然要位高权重。 墨修澈一听,便来劲了,拍着胸脯道:“试问,还有谁能比我更合适?” “我如今被贬为庶人,依着定辽老贼的想法,我必然与大衍皇朝势不两立,或许要与你争夺皇位。让我前往定辽,搅乱这一池春水,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对其中潜藏的危险毫不知情般。 掺和进任何一个国家的内乱,稍有不慎,便有丧命的风险…… 能不能好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墨修澈的样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待这件事情,倒是极为认真的。 “老五,你给个准话吧。只要你想打下定辽,三哥哥我便做你的先锋兵,替你卖一回命,保下我们的小侄女。” “就算是为了大衍,死在那边,我下九泉也能堂堂正正与我母妃见面了。” 墨凌煜没法当即做决定,他抿着唇,神色肃穆。 墨修澈用手肘拱了拱他,玩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老五,我头回看你这副表情,是为了我哎!啧啧啧,难得,太难得了,我该寻个画师,给你画下来。” “日日揣在怀里,要死了便掏出来看一眼,我都不算白死了。” 他插科打诨。 墨凌煜一掌推开他:“要死你便死远点。” 墨修澈:“定辽就很远。” 墨凌煜皱眉,“你一个被废黜的庶人,何来的自信能叫你前去?” 他的话,不好听。 墨修澈硬生生从里面听出几分关怀。 是啊,被废黜的庶人,他咋还关心一个被废黜的庶人生死? 不过是想叫他知难而退罢了。 “老五,总不能叫三哥哥我看着你建功立业吧。我会嫉妒你。机会都摆在面前了,你就别拦着我。” 墨凌煜烦不胜烦道:“想去便去,孤为何要拦你?” 墨修澈:“好,你记着你这句话,头等功必须归我!你敢跟我抢功劳,我就跟你抢皇位,叫你的日子过得不得安生!” 其中的危险,他们都清楚。 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必须要让一切都提前发生,避免墨钰涵嫁去定辽,造成不可逆转的惨剧。 ***** 没有皇帝旨意,墨凌煜带着墨修澈从大理寺闯出去,竟也无人敢上前拦着。 只能不远不近跟上去…… “哇偶~老五,你好大的威望。” 墨修澈禁不住感慨万千,侧头去瞟另一侧的人,“小娘子,你男人是不是很有本事,快夸两句啊。” 温如婉习惯了时不时被他捉弄两句,脸皮也变厚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道:“谁是我男人?你吗?” “……” 墨凌煜踹了墨修澈小腿肚一脚,脸色显然黑了。 墨修澈疼得倒吸冷气,忍不住开骂:“老子一身伤都拜你所赐!你过不过分?再打你就没三哥了。” 墨凌煜平静道:“你去定辽之后,孤照样没三哥。” 他若能活着熬到大衍军队到来,那都是个奇迹…… 墨修澈单脚跳,“所以你要趁着我还好好活着,孝敬我,不能欺负我。快点,我腿疼,你背我。” 墨凌煜睨了他一眼:“青天白日,做什么梦。” 墨修澈:“……” 狗东西,一刻也不肯为他俯下身段。 三人去到刑部,苏承泽身上都是纵横交错的鞭伤,血淋淋的,一身雪白的囚衣都染红了。 温如婉捂住嘴,惊恐都从眼睛里蹦出来。 墨凌煜刻意替她挡住一些,“长忠,带苏承泽就医。” 他兀自要带人走,刑部的人却难做。 “太子殿下,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带走苏承泽。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勿要为难小的们……” 墨凌煜抽了兵器架上的一把刀,“孤偏要为难呢?” 那没人敢拦了。 谁也不想死在殿下手里头。 长忠顺利救下昏过去的苏承泽,他的状态极差,呼吸微弱,被打得半死不活,稍微动作,便会牵扯到伤口。 苏承泽在一阵阵痛感中醒来,见到墨凌煜,眸中有了光彩。 “殿下……” 伴随着他的声音,呕出一大口鲜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救……郡主……”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惦念着旁人。 墨凌煜:“你安心养伤,衡阳那边,孤会护着。” 苏承泽这才无力地点点头,倒在长忠身上,昏死过去…… 温如婉鼻尖满是血腥味,“他们竟下如此重的手。” 墨凌煜的怨气被掀起,冷言道:“若无皇上示意,谁敢?” 他没叫父皇。 ***** 一行人赶到养心殿之时,墨钰涵竟也在。 她脖子上一圈红痕,仅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她眼泪哭得如断线的珠子,一旁有皇后抱着安慰。 “傻孩子,你做什么傻事啊!” 墨钰涵咳嗽不停,脸色苍白中带着点点红:“反正……你们都不在乎我了,我也没什么能威胁你们的,唯有这条命。” “我答应你们,去和亲。求你们放过苏大人……” 她不想叫他因为自己白白送命。 只要苏承泽能活下来,她愿意去和亲,哪怕是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 是她的命运,何须牵连旁人。 温如婉看见她之时,脑袋当中的嗡鸣声响起,礼数不顾全,立刻小跑过去。 “郡主!” 她拉住墨钰涵的手。 墨钰涵看见她,也很惊喜,好不容易扯出来一抹笑。 “阿婉,你怎么来了?” 皇后心疼得直掉泪,冲坐在龙椅上的人吼:“你非要将孩子们活活逼死!为了坐稳你的皇位,为了你的江山,你还有人性吗?” 她得到墨钰涵上吊的消息,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被身边嬷嬷搀扶住,才勉强稳住心神…… 皇上气得拍案而起:“是朕的错吗?朕哪错了?她身为郡主,非但不顾全大局,为了个太医要死要活,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若非你纵容她,把她养成这副模样!今日会闹得如此难堪?” 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只考虑自家人。 天下万民,都是他的子民。 第155章 和亲和亲,你个糟老头怎么不自己上? 皇后每每听到他推卸责任,便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恨不得扑上去将人撕碎。 她怎么就嫁了个这样的丈夫? “又怪上我了?呵!遇到关于孩子们的事情,你通通都能把责任推卸给我,你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弱懦无为!逃避责任!自以为是!” 她一连道出好几个贬义词。 激得皇帝抄起茶盏,砸在她脚边,茶水滚烫,她的鞋袜湿了。 墨钰涵被吓得六神无主,想替她将鞋袜褪下,腰肢刚弯,被温如婉捉住手腕。 温如婉冲她摇摇头。 皇后娘娘的体面更重要,一国之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鞋袜褪去。 少不得要叫人非议。 皇后被烫了,也不声不吭,她准备拦着衡阳,被温如婉抢先一步。 都是好孩子…… “皇祖母不疼,衡阳乖,不怕。皇祖母日后,都站在你这边,不会再劝你嫁去定辽了,只要你活得开心恣意就好,别再伤害自己……” 墨凌煜目睹方才那一幕,脸色愈发黑沉,看向皇帝的眸色满是不善。 “父皇老了,昏了头吗?” 身为皇上,竟公然对自己的皇后动起手来。 他真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便能随意左右旁人?谁都不能置喙? 皇上刚一出手,便后悔了。 他哪里不知,皇后说的那些话,就是些气话……哪怕不是,她说的也没错。 他就是懦弱无能…… 皇上冷眼看着他,父子两人之间,颇有争锋相对的气势。 “朕让你出来了吗?不老实在大理寺待着反省自身的过错,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废了你?” 墨凌煜:“父皇的错,不能叫所有人一起承担。” 皇上被皇后训斥也就罢了,她是自己的发妻,是自己的枕边人。 天底下,哪有父亲被儿子训斥的? “朕错了?你倒是说说,朕哪里错了?自古以来,皇室子女和亲便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为了维系两国邦交的和平。难道不应该么?” 墨修澈听得脑子疼,他反正是个庶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哦,那你怎么不嫁去定辽?” 皇上被他呛了一嘴,脖子脸都红起来,“你这个逆子!还敢在此胡言乱语?朕非要打死你不可!” 墨修澈才不怕他,烂命一条罢了。 若不是跟着老五过来,这养心殿,他是待一会儿都嫌脏。 “看吧,你自己都不想嫁去定辽,却要强求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过去吃苦受罪。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皇上被他气得仪态也不端着,抓起一根一柄戒尺,便要冲上去揍他。 “朕打不死你个逆子!” 墨修澈身手敌不过墨凌煜,但对付老皇帝,那还不是绰绰有余,溜他跟遛狗一样。 “哎呦,打不着~” “人啊,还是要服老。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该退位让贤了。” “你要是不想让老五当皇帝,不如让我当?我保证,辜负众望!叫你安息!” 他嘴巴贱得清丽绝尘。 气死人不偿命。 皇上追他追得累了,一脚踢翻太师椅,“来人!把这逆子给朕拿下!” 墨修澈看着鱼贯而入的侍卫,翻了白眼:“敌不过就摇人,也就这点本事了。老五,快来救你哥!” 他也会摇!! 墨凌煜站在那处,身姿如青松挺拔,一动不动,仅淡淡睨了他一眼,眼睁睁看他被侍卫五花大绑。 “我踩你奶个西瓜皮!” 墨修澈骂祖宗的心都有了。 老五也太不当人了! 这都不救,日后去了定辽,还指望着他领兵出征,救他?狗东西! 皇上扯了一团帕子,塞入墨修澈嘴里,“逆子说话,真是听不得一点。” 谁踏马教的? 皇后嘴巴也不会这么贱啊。 墨修澈呜呜出声,“窝嗦嘚嘟素食化!!” 谁绷不住,破大防,那不就是被戳中了心肺管子吗? 叫小姑娘和亲,他咋不亲自去? 哦,估计定辽也瞧不上这老头子。 …… 皇上双手叉腰,不断喘着粗气,一双老眼瞪着墨凌煜。 “解决完他,轮到你了,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滚回大理寺!” 墨凌煜一本正经开口:“儿臣主张,向定辽开战。” 皇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双腿发软,慢慢挪到椅子跟前,才坐下,稳住心神…… “你再说一遍。” 墨凌煜朗声道:“向定辽开战!” 皇上抄起一旁的竹简,朝他脑袋砸去,却被墨凌煜歪了脑袋避开,身子都没动半分…… “你有神经病!定辽是你想打就打的小国吗?朕不同意!” 墨凌煜慢慢迈步走向他,眼神坚定,周身气度从容不破,隐隐携着压迫感。 “父皇怯懦,保守。不论是小国,还是大国,父皇不都不敢动手么?大衍皇朝几十年如一日地主张和平,周边国家却总是不断骚扰边境。父皇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境的百姓呢?” “父皇的每次让步,息事宁人,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失去了身后倚仗的家国庇护,叫他们饱受欺凌。父皇继位以来,可曾亲自奔赴边境,体察民情?” “父皇在意他们吗?想要他们安居乐业吗?口头上,天下子民皆是你的儿女,那你的儿女遭受苦难,你又待在京城享福作乐,岂不是很可笑?” 一层层的遮羞布,被撕扯开来。 还是自己最为喜爱的继承人…… 皇上死死扶着两边,尽量坐稳身子,“你说的开战,难道不是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祸患?每每遭逢大战,少不得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朕怯懦,不敢随意征战四方,难道不是为了边境百姓安居乐业吗?” “你若是个喜好杀戮的主,皇位绝不适合你来坐!” 他确实应该好生思考废太子的事情…… 温如婉安抚好墨钰涵的情绪,便站在了墨凌煜身侧。 她道:“皇上的考虑,自然有道理。可是,战争的发动也是为了和平,且是更为长久的和平。定辽国蔑视大衍皇朝天威,不是一两日之事。” “他们坦言,郡主若不出嫁,必将开战。皇上莫非觉得定辽之心,与我朝相同?非也,他们想开疆扩土,免不得要对大衍动手。” “故而,与其被动迎战,不如主动出击。” 第156章 他即将亲征…… 一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显得他更加不配做这皇帝了。 皇上自尊心受损,斥责道:“你一个女人,肆意谈论两国邦交之事!温才照将你教成这般模样吗?” 温如婉从容镇定:“皇上认为女子生来便不如男子吗?这世道没有女子为官的路,但凡有,定然将那条道踏碎。皇上不要小看女子昂扬向上的力量。” 机会一旦给到她们手中,便会死死抓住。 铮铮,昂扬。 皇上老脸挂不住,他竟会被一群人质疑,反问! “好得很啊!你们真是好得很!” 他怒不可遏道:“召温才照进宫!朕倒是要他亲眼瞧瞧,自己养出来什么样的闺女!” 墨凌煜:“那温大人必然要以她为荣,父皇何须多此一举?节省些人力吧。” 皇上眼前天旋地转,模糊起来,卸下力气跌坐下去,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是,朕老了。你们年轻人,自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可朕是天子,只要朕活一天,大衍终究是朕做主!” “送衡阳前去和亲,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谁妄想开战,谁便是乱臣贼子!是逆党!朕定然将其斩首示众!” 放着好好的和平不要,非要把打仗当做儿戏。 他们天真可笑,他能跟着胡闹吗? 定辽国幅员辽阔,想要收服亦非一日之功,他们光是想得美了。 温如婉脸上挂着焦急之色,她不想看着墨钰涵踏入狼虎窝当中。 “皇上固执己见,要毁了衡阳郡主,粉饰太平么?姻亲关系带来的短暂和平,皇上觉得能维持多久?一年,两年,或五年十年?” “郡主去到定辽,焉知她要面对什么样的人和事?皇上好歹是郡主的皇祖父,难道……半分不关心,不在意?” 皇上抬手揉着酸疼眉心,“朕自然疼爱衡阳。” “朕会赐衡阳三千亲兵,万两黄金。她在定辽的日子,不会过得太艰难。” “好了,旁的无需多说,各自散了去!勿要企图挑战皇权!” 他看在温才照为国尽忠尽责多年的面子上,便饶恕温如婉这小姑娘一回,倘若她再不知好歹…… 那他身为帝王,自然容不得旁人挑衅。 墨凌煜站着不动,“父皇,儿臣要发兵定辽,此事已然下定决心。” 皇上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 “合着,你是来通知朕的?” 墨凌煜冷声:“父皇可以这么认为。” 皇上将桌面上的东西悉数扫落在地,狠狠踹了桌腿一脚。 “好啊!朕今天便退位!给你当这皇帝!你满意了吗?日后你想做什么,朕都不干涉,随便你如何!” 他对墨凌煜,委实没有任何法子。 重一些的刑罚都舍不得对他施加,更何况是要他去死? 那是他耗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啊! 墨凌煜跪下去,朝他磕头:“儿臣大逆不道,愿承受父皇所有怒火,待儿臣凯旋而归之日,任凭父皇责罚!” 凯旋,哪是那么简单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墨凌煜有个什么好歹,他跟皇后两具老骨头,都要撑不住。 皇上仿佛瞬息间苍老了十岁,无力摆摆手。 “随你,都随你。你长大了,朕的话,你从来不听。倘若大衍的边境被定辽破了,你也不必返京,于边境以死谢罪,告慰逝去的英魂吧。” 一旦攻打定辽失败。 大衍的边防没守住,百姓遭受刀剑屠戮,他们这群人,通通都该以死谢罪! 墨凌煜直起身子,“儿臣心里有数。” 温如婉的心却揪紧了一瞬。 即便心里清楚,墨凌煜一定可以胜,依旧担心…… 如果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此生,内心都无法安宁。 皇上直接将玉玺交给墨凌煜,是真正地将实权给了他。 “好了,朕信你有这个能力。” “平安归来,朕与你母后,都在京城等你凯旋。” 他何尝不想将作乱的边境地界镇压?他没有墨凌煜的果敢坚毅,也没有胆子去赌…… 开疆拓土之事,于他来说,是梦里才会发生的。 若墨凌煜有能力一统九国…… 那便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墨凌煜双手捧过象征着权力的玉玺。 他明白,父皇的意思是叫他放手去做……既然拦不住他,那唯有成全。 胜了,是不世之功,载入史册。 败了,是灭朝之祸,以死谢罪。 墨凌煜捧着沉甸甸的玉玺,心里也万分沉重,他必须要胜,不能败。 “儿臣,定不辱使命!” ***** 离开养心殿,墨修澈跟在墨凌煜身后,盯着他手里的玉玺两眼放光。 “哎呦什么好东西,给我摸摸呗!” 墨凌煜一巴掌打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想砍头?” 墨修澈收回手,“啧,小气,我马上就要去给你卖命了,你还不肯成全我这小小心愿?” 他得到了那老头子的首肯,愿意给他一点兵力,叫他先潜入定辽,勾上定辽太子的线,又或者是定辽皇长孙。 有能力发动政变之人,皆可以考虑。 随机应变,同时,难度也上升了。 他要找出最好撬墙角,野心勃勃的一位…… 墨凌煜冷笑连连:“为孤卖命?你说得冠冕堂皇。” 温如婉跟在两兄弟旁边,听他们打笑,心里也跟着舒服了些,不比在养心殿之时压抑…… “殿下此战,需耗时多久?” 墨修澈喜滋滋接过话头:“小娘子,你是不是舍不得他?如果舍不得,那更要珍惜现在相处的时间了。万一他死在战场上,你哭坟都找不到地方。” 墨凌煜恨不得毒哑了他,什么屁话都往外蹦。 “你发了疯病就去治,别在这胡说八道,讨人嫌。” 温如婉笑意愈发浓厚。 墨修澈:“是啊,我讨人嫌,就你讨人喜欢呗~” 阴阳怪气,听了想打他一顿。 墨凌煜咬紧后槽牙,厉声道:“你滚不滚?” 墨修澈缩着脖子,怕挨揍,“我不是不解风情之人,独处时间,还是要给你们这对痴男怨女留一些的……” 什么痴男怨女?! 他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157章 墨凌煜送她的大婚贺礼 墨修澈抄了条小道遁走,没再打搅他们两人。 温如婉见四下无人,便主动拉近了一些与他的距离。 “殿下,预备何时启程?” 墨凌煜与她并肩而行,她的步伐很小,他不由放缓了步调。 “保险起见,不得大规模向边境集结兵力,需徐徐图之,分为数个批次前行,免得打草惊蛇。” 温如婉敛下眼帘,“既如此,想来殿下留在京城的时日无多。此战经年累月,不知何时停歇。我……预祝殿下一帆风顺。” 韶华易逝,她不可能等他三年五载。 何况,他从没有明确给过自己任何承诺。 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不算是比纸还薄? 墨凌煜见她精神头不强,垂着脑袋,不知她在想什么。 “累了吗?” 这段时间,她劳心劳力,确实该好好歇一阵子。 温如婉扯了扯唇角,“确实有些乏了。” 墨凌煜:“孤送你回温府吧。” 温如婉摇摇头:“殿下如今事务缠身,时间宝贵,何必浪费在小事上?” 或许她也该收收心。 等他出征,她与顾淮的婚事也不远了,他们迟早都将归于陌路…… 墨凌煜见她有意疏离自己,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他也没问,依旧同她一起朝宫门口走。 “无妨,孤此刻不忙。” 温如婉有一瞬间的恍惚,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们独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等墨凌煜凯旋,她应当成为了顾淮的夫人,与他更加不可能有什么牵扯。 温如婉有意走得很慢,很慢,她察觉到了他的迁就。 她慢的时候,他便更慢了,始终不叫她慢下他一个身位…… 两人并肩,宫道上的太监宫女纷纷下跪行礼,脑袋压在手背上,不敢多看任何一眼。 温如婉竟也从中尝出几分权力的滋味,是她重生以来,不曾动摇过的目标。 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畅快,眼神时不时偷偷看向身旁人的衣襟,她斜着平视过去,只能看到他衣襟上的纹路。 只要再一抬头,便能对上墨凌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可她没有。 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往前走着…… 等出了宫门,温如婉才舒缓地吐出一口气,微微仰头看他。 “殿下会平安归来吧?” 墨凌煜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又岂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 “顺利的话,孤一年半载后,便能返京。” 不顺利的话,便不要多说了。 一年半载…… 温如婉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了。 她不说话,墨凌煜倏忽道:“你与顾淮的婚事……” “没关系。” 温如婉好不容易扬起笑脸,“殿下无法到场,也没关系。” 墨修煜眸底暗色浮动,觉得她眼下的笑容极其刺眼,便移开了目光,不再看着她。 良久,他道:“好。” “但你的新婚贺礼,孤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温如婉掩下心里的不快,清脆地笑了两声:“殿下还有礼物相赠?我倒是好奇,殿下要送我什么东西啊?” 墨凌煜语气平静:“不急,该是你的,半分都不会少。” 温如婉不再追问。 …… 即便他们走得再慢,也到了温府大门口。 墨凌煜见她入了府门,便转身离去。 温如婉悄无声息地折返,躲在石狮子后面,偷偷看他远去的背影,像是要深深地记在心里般…… 她抬手捂着胸口,有些发闷…… “阿婉,你怎么在门口待着?我正要去寻你。” 顾淮手里端着红木箱子,上面系着鲜红的绸缎,他脸上满是堆积的笑意,看向她之时,眼底更有无尽温柔。 “我们的婚服今日制成了,试试尺寸合不合身,不合身要再拿去改一改。” 温如婉眼睛有些泛酸,看着一片的赤红,更是有些难受。 不好拂了顾淮的面子,便随他进去了。 “多谢你亲自跑一趟送来。” 顾淮:“阿婉,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不必说谢与不谢。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温如婉情绪不高,也不想同他说太多话。 “我今日有些累了。这婚服,明日再试如何?” 她委实没有任何期待。 顾淮见她眉眼间皆是疲态, 声线愈发软下来,“好,怎么样都好。” 他替她将红木箱子搬进去,便没再多做停留,免得打搅她休息。 温如婉没有打开那箱子,半倚在美人榻上,想着墨凌煜究竟要给自己送什么礼…… 屋外,连翘兴奋地跑入内。 “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送物件过来了!” 温如婉半阖的杏眼瞪圆了,慵懒起身,裙摆下的步子却迈得快。 她往屋外探了探头,没瞧见他身边伺候的太监长忠。 连翘:“小姐,人已经走了。” 她手里捧着的木匣子不小,沉甸甸的,想来里面的东西亦是价值不菲。 温如婉迫不及待打开,被一套镶嵌着红宝石的头面闪了眼,正中竟是一顶凤冠,凤尾上的羽毛栩栩如生。 仅一眼,便知是精工巧匠亲手制成。 与这套富丽华贵的首饰形成差异的,是其中的一支羊脂白玉簪,款式简单,落落大方,用的玉石已然是顶好的物件……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装饰。 温如婉小心翼翼拿起白玉簪,欢喜地绕到梳妆镜面前,不断比划着。 “连翘,你觉得戴在哪一处好看些?” 连翘在这方面的眼光,比起百灵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觉得,只要是小姐戴,都很好看。” 她捧着木匣上前,“小姐怎么不试试这顶凤冠?” 温如婉淡淡一笑:“连翘,普通女子唯有出嫁当日能够凤冠霞帔,平日里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她如今怎么配戴凤冠? 墨凌煜送来这一套头面,她想戴,也只能等到大婚那日戴。 温如婉将白玉簪插入乌黑浓密的发髻中,藏住心里所有想法,冲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 转眼便到了墨凌煜领兵出征这一日…… 温如婉起了个大早,特意去城门相送,守城士兵却道:“今日拔营的军队,已经出发了。” 第158章 她说她等他!!! 温如婉瞳孔扩张,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什么? 他已经走了么? “你可看见了太子殿下?” “你找孤?” 墨凌煜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一袭玄色铠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得笨重,他从城墙上慢慢下来,眼神一动不动凝视她。 温如婉拾阶而上,步伐欢快:“墨凌煜。” 脱口而出的名字,叫她自己都心惊不已。 墨凌煜显然错愕地停住一瞬,她凑到他跟前,他踩在高一些的台阶上。 温如婉想与他对视,脖子都仰酸了,头顶上的阳光也刺眼。 墨凌煜却绕过她,往下再走了几阶。 温如婉转身,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她抬手摸了发髻上的白玉簪,“你看,我戴上了,好不好看?” 墨凌煜:“嗯,好看。” 温如婉唇边荡漾的笑意越来越浓重,“我很喜欢……” “这个簪子。” 墨凌煜颔首:“孤没有给姑娘家挑首饰的经验,你喜欢便好。” 他送她回了温家后,第一时间去了自己名下的私产,万宝阁,从中挑出了最顺眼的一支白玉簪。 她肌肤如雪,莹润的玉,必然适合她。 果真,见她簪着过来……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温如婉掏出准备好的锦袋,双手递给他,“来而不往非礼也,殿下送了我礼物,我自然要回赠殿下。” 墨凌煜接过后,便想拆开,温如婉摁住他的手指。 她一脸神秘道:“殿下,留个悬念吧。当着我的面拆开,是不是不太好啊?” 墨凌煜心情颇好地勾起唇,“好,孤等你离开再拆。” 温如婉笑着看他,“殿下为何没同军队一起走?” 墨凌煜:“不急,军队速度很慢,孤的良驹一日可行千里。” 他刚给出回答,城墙顶上迸发暗含嘲讽的笑意。 墨修澈翻身下楼梯,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呆子,小娘子她想听的,是你的马有多快吗?就你这脑子,啧啧啧……” 墨凌煜:“……” 温如婉不想自己的心事被他戳破,又把话头往他身上引。 “三皇子怎么也没出发?” 墨修澈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两个人,“我当然要跟老五一块走,不然多无聊啊?” 温如婉调笑道:“原来三皇子也是怕寂寞的人。” 墨修澈:“……” 他利落地翻了个白眼,“老子怕个毛啊?” 时辰不早了。 温如婉轻声细语:“殿下带着三皇子启程吧,继续耽搁你们的时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左右东西都送到了。 想说的话,也在锦袋里…… 墨修澈切了一声:“什么叫老五带我,分明是我带老五。” 墨凌煜懒得同他为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争执不休,压根不搭理他。 “今日,孤便不送你回去了。” 温如婉点点头:“我的马车就在那处。” “好。” ***** “老五!!!你是不是故意玩我?!慢点啊!” 墨修澈拼了全力,都追不上眼前的残影,马腿都快跑断了,不甘心被远远甩在后面,他用力夹马腹。 眼瞅着那团黑色越来越清晰,他欣喜若狂,刚要嘚瑟一番自己追上他了。 却发现是墨凌煜莫名其妙停在了道上。 压根不是自己追上的! 墨修澈策马疾驰:“你停下来干嘛?我可不稀罕你让我!老五,哥哥我先走一步!!” 废话少说,赶紧趁着墨凌煜停下来,超他! 墨凌煜淡淡抬眸,仅瞅了一眼,见他走入岔道口的错误一方,也没出声提醒。 他专心致志拆着锦袋,里面是一块散发着莹润华光的白玉,上面雕刻的图案,与他送给她的羊脂玉上相同。 是两朵倚靠在一处的玉兰花,清雅别致。 他捏住一封信,略带急切地展开…… “卿卿殿下,展信如晤。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旁的话,一句没有多说,唯有“我等你”这三个字,她重复了整整一张纸。 字迹没有越来越潦草,墨迹反倒是越来越粗。 像是她下定了决心一般。 墨凌煜心中有无数种对于这三个字的解释……一股要回去当面向她问清楚的冲动涌起,他扯动缰绳,又停下动作。 她既没有当面说,也没有叫他当面看。 想来,是不想说得太清楚…… 他又何必? “缺了大德啊你!老五!你说你当不当人?眼睁睁看着老子走向错的道,也不叫老子停下来?你个心黑的东西!老子看你就是故意要停在这岔路口的前面!” “还用上这种小伎俩了你,握草真气死老子了……” 墨修澈策马狂奔,若不是前方遇上悬崖,急急拉停了,他连人带马都要飞出去,砸成肉饼。 他带着一肚子策马靠近墨凌煜,却见他满面春风。 “吃什么药了?” 墨凌煜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墨修澈嘶了一声,双眸眯起,扫视了他一番,察觉他腰上别着块玉佩…… 那玩意儿!他刚刚绝对没佩戴上! “你小子怎么回事?这东西收人家姑娘的?你瞅瞅自己不值钱的样子,我都替你害臊,身为大男人,你倒是……哎呦我去!” 墨凌煜狠狠用马鞭抽了他马屁股。 墨修澈整个人被带出去,差点摔下马,四脚朝天,好在手快,扯住了缰绳,速度却控不下来。 “黑心肝!!”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墨凌煜才慢条斯理策马跟过去,至于怀里揣着的信…… 他笑意浓重,心里畅快至极。 她说她等他! 那便够了。 尽快荡平定辽,凯旋回京后,他定要不顾一切阻拦,与她有个结果。 ***** 清雅轩。 温如婉回来后,便一直笑,脸都僵了,唇角依旧压不下来。 百灵端着她的嫁衣入内,“小姐,你遇着什么大喜事了?” 温如婉指着发髻上的白玉簪,满眼兴奋:“百灵,好不好看?” 百灵回答得都累了。 她叹气:“小姐啊,今日我已经听你问了七八遍了。这簪子究竟何人所赠,叫小姐钟爱至此?” 温如婉起身,随意抓起那身鲜红的嫁衣,视线却没有落在上面。 “自然是你日后的姑爷所赠。” 第159章 为他一再推迟婚期 日后的姑爷? 百灵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顾淮送给小姐的,见她如此开心,也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想着小姐终于还是放下了太子殿下。 “小姐,婚期将至,姑爷爱重您,婚后对您定然百般疼爱。” 温如婉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一番日子,如今,距离六月初六,不足二月…… 她必须要寻个由头,推迟婚期。 “百灵,你去寻个道士前来,给清雅轩看看风水。近期总生事端,别是有了什么邪物入侵。” 百灵有些讶异,微张着小口:“啊?小姐,你从前不是不相信这套吗?” 温如婉心里自是不信,能用作借口,当然可以装作信上一信。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心里不安宁。” 百灵没有追问下去,记下了小姐的吩咐。 当日,道士上门,温如婉给了不少银两,让他帮着撒个小谎…… “小姐的婚事,不宜过早啊。六月初六是个吉利的日子,却与小姐的生辰八字犯冲,这个时间出嫁,日后婚姻必定要受尽磋磨风霜。” 道士装模作样跟温才照谈论其中利害。 温才照倒是不太相信,可对于温如婉的事情,他总是更加上心几分。 也不愿意叫闺女早早出嫁,远离了自己。 他便主动向顾家提起,要推迟婚事…… 顾家收到消息,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便将婚期推到八月初八。 八月初八。 温如婉还日子嫌早了,可顾家已经做出让步,她不好再继续讨价还价,只能随机应变。 倘若战事顺利,他回来了呢? “那便暂时定下吧,八月初八。” ***** 季节轮转,枯黄的树叶随寒风飘下。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总是无趣乏味的,平日里,墨钰涵与辕月倒是时常来寻她玩儿,但总缺了点意思。 三人围在一块打叶子牌,墨钰涵常常提起墨凌煜。 偶尔提到他命人送回来的捷报,神色间满是骄傲自豪…… “定辽暴乱,百姓揭竿起义,皇室不得人心,我估摸着啊,皇叔很快便能将定辽打下来。近来捷报频传。七战七捷,士气大振,这场战争打得是真漂亮。” “皇叔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想来是早就受够了定辽皇氏的压迫,恨不得这暴政早日推翻……皇室当中争权夺位也精彩得很。” “老皇帝,太子,皇长孙,三人各自为政,父子相争,好好的国家一分为三,赋税加重,四处征兵,百姓日子过得民不聊生……” 温如婉凭着她说的这些话,也能想象出定辽如今是个什么景象。 而他……应当也安好。 “那太子殿下可有把握,能在三月之内返京?” 墨钰涵与辕月对视一眼,摇摇头:“根本不可能,如今定辽依旧是一团乱麻,短时间内,要叫它稳定下来,完全是痴人说梦。” 温如婉压下眼睫毛,藏住小心思,“嗯,那倒是。” 她将婚期一拖再拖,已经定下在十月初十了。 重阳节已过,再有一月,她便要嫁给顾淮……成为顾夫人。 墨钰涵叹气,单手撑着脑袋:“阿婉,你真的要嫁给顾淮吗?其实都怪我,若不是我不乐意去和亲,皇叔也不用出征,你与我皇叔也用不着分隔两地了。” 她心里还是挺愧疚的。 每次边关传来消息,她第一时间便要知晓……生怕听到一些不好的风声。 温如婉轻笑:“怎么能怪郡主?” 辕月拍拍墨钰涵脑袋:“哎呦,小祖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倘若我皇叔愿意为了我出战,我是要感动到哭出来的。” 墨钰涵瘪嘴:“你怎么知道我没哭?” 辕月愣了一下,继而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怎么还成了个哭包?最近与苏大人吵架了吗?” 墨钰涵摆摆手:“吵架?怎么可能?他事事都顺着我。” 苏承泽被墨凌煜的人从刑部救出来之后,浑身是伤,养了一段时日,听说衡阳郡主为了救下他的命,竟上吊自缢…… 他吓得立刻去寻了她,见她完好无损,才搂着她不断安抚。 两人也不知是谁被吓得更厉害,抱成一团,谁也没先松手。 辕月有些苦恼:“你们一个个都得遇良人,怎么就我孤单寂寞?上天是真不待见我啊!” 温如婉:“皇上允许你在众皇子中挑选一位,你没中意之人?” 辕月是公主,高贵的出身,注定了她的夫婿也不会是个普通人。 她迟早是大衍的皇子妃。 至于是哪位皇子……便不得知了。 辕月指尖摁住太阳穴:“你别说哈,我已经放低了要求,可偏偏看不对眼。” 她真的看不上啊! 温如婉抽出一张牌,“缘分未到。” …… 眼瞅着,十月初十的婚期便要到了。 温如婉亦是头疼无比,她不能再用些普通的借口推迟婚期。 顾家不乐意,温才照的面子也挂不住。 可她要等墨凌煜回来。 答应了他。 怎么能食言? 连翘端着热汤过来,“小姐有烦心事吗?” 温如婉眉眼间满是惆怅失意:“我不想嫁人。” 她接过连翘端来的热汤,抿了一口,身子都暖了不少。 连翘:“小姐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顾家公子啊?” 她这些时日也瞧出来了。 小姐对那顾家公子,很是疏离,压根不像是喜欢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婚约,不过是长辈间的玩笑话,反倒是叫两个小辈承受了。 温如婉眸光闪烁,忽然道:“连翘,倘若我说……我想当皇后,你会觉得是我心比天高吗?” 她如此直白地将心中所念所想讲出,倒是惊着了连翘。 连翘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不会啊,世上总有人能当皇后娘娘,为什么不能是小姐。只不过,如今的皇上年迈……” 温如婉面色一红,抬手做势要捂住她嘴。 “连翘!你想什么呢?” 老皇帝,她能看上老皇帝? 何况如今皇后娘娘的地位稳如泰山,后宫中人无人能够动摇。 再者,她也不想给墨凌煜当小妈。 他非得半夜索命不可!! 第160章 该用手段的时候,对自己也不心软。 连翘嘿嘿一笑:“既然小姐不想嫁皇上,只能退而求其次……嫁给太子殿下咯~等殿下继位,小姐也是皇后娘娘。” 温如婉点头:“是,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拖延一年半载的好借口,不嫁入顾家。你能帮我吗?” 连翘自然乐意。 “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温如婉凑到她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连翘笑着的唇角霎时间压下来,满脸震惊,不可置信道:“小姐!” 温如婉捂住她的嘴,朝旁边看去,“不要叫百灵知晓。” 那小姑娘倘若知道了,一定会拦着的。 连翘很是纠结,“小姐何必要对自己下如此狠手?既然不想嫁入顾家,将婚事推了便可!左右那顾家门第低温家不少!” 温如婉不想将所有的后路通通斩断,她自要留一手。 倘若墨凌煜不肯娶她,嫁给顾淮,是她的不错选择…… “不必多说,你替我将东西寻来吧。” 连翘蹩眉,她做不了这么大的主,“小姐!小姐不怕损伤了身子吗?” 温如婉倒是不太在意,“只要不影响受孕,旁的作用,日后能慢慢补回来也成,连翘,你务必替我保密,瞒住所有人。” 连翘死死咬着下唇瓣。 她是殿下的人,自然要将一切告诉殿下,可殿下远在定辽,不能叫他分心。 她即便不想瞒着,也没旁的可行法子。 “好,我答应小姐,只不过,此物不可过量服用!小姐用这借口骗过顾家,便不要再用了!我一定会盯着小姐!” 温如婉颔首,应了下来。 “好,我保证,不会随便用的。” 她自己的身子,自然看的要重一些…… ***** “小姐!” 百灵端着托盘入内,却见温如婉半俯身坐在榻上,一双手死死抓着床沿,脸色苍白如纸,唇瓣上满是猩红。 地下更是一片狼藉,血腥味浓重得几乎要将人染上气息…… 百灵丢下所有东西,朝她奔去,眼泪夺眶而出,“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温如婉捂着心口,喘气都困难,不断有血从唇角溢出。 “疼,好疼。” 百灵哪里还敢耽搁半分,立刻叫人:“连翘!连翘!快点找大夫!快点找人来啊!小姐出事了!”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叫喊。 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见连翘现身,她急忙折返回去,守在温如婉床榻前:“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究竟是哪里疼啊?” 百灵边哭边问,生怕她捱不到大夫来,晕死过去。 温如婉早就想好了说辞,她不断调节气息,变得更加不稳,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胸口疼。” 百灵想上手替她揉揉,又怕自己毛手毛脚,弄出毛病来。 “小姐,大夫马上就到了。不怕,不怕,百灵一直都守着小姐。” 温如婉确实不怕,她眉间甚至含着几分淡然,唇中的血腥味,她竟也适应得很好,不觉得有半分反胃。 “傻姑娘,我倒是觉得你更害怕。” 是啊,一地的血,谁看了会不害怕? 连翘领着大夫匆匆前来,温如婉才微微阖上眸子。百灵绕到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免得她喉咙里有血,呛着自己。 “老爷和夫人知晓了吗?” 连翘与温如婉早就谋划清楚,这场面,本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的。 “已经命人去通知了。” 百灵慌得手脚发抖,“好,那就好,小姐,老爷夫人马上就来,你要撑住,别睡过去了。” 不知小姐为何突然抱病,眼下情况委实吓人。 大夫正替温如婉把脉,温才照与宋慈竹两人身穿寝衣,披着件外袍,便急匆匆赶过来了。 见到屋内一地鲜红,温如婉唇边还挂着血痕,老两口差点被吓得昏过去。 温才照大腿根都软了一瞬,“婉儿!婉儿!这是怎么了?” 宋慈竹不断拨动手腕佩戴的佛珠,企图让心境平缓下来,可眼里的担忧涌动,压根藏不住心事。 她拼命忍住,还是忍不住落泪。 “我的婉儿啊,究竟是怎么了?大夫,你可瞧出些什么来?” 那大夫神色肃穆,搭着她的脉。 “似是心衰之兆。” 宋慈竹浑身发软,跪坐下去,被连翘眼疾手快地扶住。 “我……我女儿年纪尚小,为何会得心衰之疾?” 大夫抿唇:“诱发病因不在少数,小姐的症状已经很重了,我只能尽力稳住病情,想要彻底治愈,需费不少功夫。” 温才照并不比宋慈竹冷静多少。 他身为一家之主,脊背要挺直,“大夫,求您救小女!” “请你们都先安静下来,过于喧闹的环境,对于心衰之症,有害无益!” 宋慈竹和百灵拼命压着抽泣声。 不敢再有任何干扰。 连翘立于一旁,看着面色苍白的温如婉,不住叹气…… 终究还是依着计划进行了。 她接替百灵,从后拥着温如婉的上半身,趁他们不注意,往温如婉的唇中塞了一颗朱红色药丸。 温如婉蹙起眉头,并不知晓还有这一重…… 便含着没有咽下去。 连翘贴着她一旁耳畔,低声道:“小姐,此物能稍微缓解一些你的痛楚。” 温如婉睫毛颤动,胸口确实疼得不行。 口腔里的东西化开后,血腥味混着药味,实在难闻,那股揪着心脏的感觉弱化了些…… 温如婉手臂上插了不少银针,她倒是能忍。 捱了快一个时辰,大夫才喘口气。 “情况暂且稳定下来了,可小姐的身子,尚需静养至少一年,否则日后啊……定然薄命早夭。这一年的时间内,小姐最好少见人,勿要大喜大悲,日日用汤药养着,蕴养心脉。” 薄命早夭四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入她们的胸口。 温才照只想着保住温如婉的命。 至于具体要如何,他必然会谨遵医嘱。 “多谢!多谢您了!” …… 温如婉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都要困在清雅轩当中。 顾家收到消息,扼腕叹息,有几位族老觉得娶温如婉回来,她的身子不适合替顾家繁衍后嗣…… 头一回动了要与温家解除婚约的念头。 第161章 不见外客,闭门不出 顾淮头一次面红耳赤地顶撞了顾家的族老,大骂他们为老不尊,竟要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他躲不开一顿家法,后背抽得皮开肉绽,罚跪祠堂三天三夜,不允许请大夫,也不允许进食…… 三日后,他被放出来。 小厮赶忙领着大夫上前去,被顾淮一把推开,他面色苍白,步伐虚浮,如行尸走肉般出了顾家大门。 直奔温府,想要见一见温如婉。 却被下人告知,他如今日夜昏睡,醒来的时间不长,勉强用一些米水,宫里的太医前来看过了,说小姐如今最受不得任何干扰…… 唯有静养,才能令身子恢复得快上一些。 顾淮攥紧一双拳,立在温府门口良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打搅她休息。 他也没有回顾家,而是去了医馆,耗费重金,将所有的名贵药材搜罗一遍,通通送去温府。 偏生总有人眼热,暗骂他为了个没娶进门的女子大费周章…… ***** 清雅轩。 温如婉倚靠在榻上,端着小碗,模样乖巧,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着苦涩的汤药,眉头没有皱半分。 百灵给她递上一盘蜜饯,“小姐,用一些解解苦吧。” 温如婉这段时间喝习惯了,反倒是不觉得苦,随手捏了颗蜜饯,往嘴里送,却嫌它甜得发腻。 “百灵,是换了一家铺子吗?我尝着这蜜饯,倒是觉得过分甜了。” 百灵愣住一瞬,眼眶红起来,别开脑袋去,不叫温如婉瞧见。 哪里是蜜饯变得甜了? 分明是小姐已经适应了那苦涩的汤药…… 再尝这些东西,自然觉得齁甜。 “小姐不喜欢这个味道,那我再去寻一家甜味适中的蜜饯铺子。” 温如婉倒是没那么爱吃这东西了,她吃了一颗,余下的压根没动。 “不吃也行,你这段时间也累了,多歇一歇吧。” 百灵眼尾滚下一颗眼泪珠子,飞快擦拭掉,勉力绷出一个笑。 “小姐怎么舍得苦着自己?” 从前的小姐,见了汤药是要捏鼻子躲得远远的,她打小伺候在小姐身边,哪里会不清楚小姐有多么讨厌苦味? 现在却习惯了。 百灵有些怨言:“依着这药方子,一日日灌下去,也不见小姐身子好起来……果真是庸医!” 温如婉知晓她是担心自己,替她撩了耳鬓碎发,摸着她的脸颊。 “百灵,你不是急功近利之人啊。怎么遇到我的事情,你比我还急躁,恨不得这汤药就是那天上的灵丹妙药,喝下去便能成仙了。” 百灵没有旁的亲眷,从小便是孤儿,后来入了府中,便一直都在温如婉身边伺候着,两人合该是“亲姐妹”。 “快要入冬了,我是担心小姐会吃不消这苦寒的天气。我已经命人去购进几个新炉子,到时候把小姐屋里烧得暖烘烘的,绝不冻着小姐。” 温如婉眸中闪过茫然之色。 竟快要入冬了么…… 她眨了眨眼睫毛,神游天外,忽而发问:“这些日子,郡主可派人递消息来?” 她自从“病”这一遭。 便一律不见外客了,留在清雅轩侍奉的人也削减不少。 为她创造了一个极其清净的养病之地。 平日里,也就百灵和连翘会在她面前走动,温才照和宋慈竹趁她精神好些的时候,也会来她面前,同她说说话。 陪她解闷。 待在屋子里,终究是免不了无趣。 墨钰涵偶尔命人送些信件来清雅轩,通过连翘的手,再递到温如婉眼前。 此番……倒是很久没有了。 百灵摇摇头:“没有,郡主日日往宫里跑,近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像把自己府内的贵重物件都搬空了,全部换成粮食,命人送往定辽边境。” 温如婉的手腾出空来,便摸上枕头下的信件…… 定住心神,不免感慨:“郡主倒是……长大了。” 百灵:“小姐说话,倒是比从前要老成不少。只有我和连翘陪着小姐,日子确实无聊,我搜罗了些新的话本子,小姐要看吗?” 温如婉懒得用眼,无力地摇头:“罢了,我再睡会儿吧。” 睡着后的时间,总是能过得快些。 梦里的景象,也能比这囚笼般的清雅轩更生动…… 百灵正要伺候着温如婉躺下,连翘推门而入,“小姐,郡主命人送来信件。” 温如婉拍拍百灵的手臂,示意自己先不躺下。 “给我看看。” 百灵给连翘让出个身位。 温如婉接过信,迅速浏览一遍,面上不喜不悲,倏忽轻笑一声。 “衡阳倒是多了个心眼子,学会了报喜不报忧。我病后,她们连一丝不好的消息都不敢告诉我……” 清一色的捷报,她原是高兴的,瞧多了,便也能懂其中的端倪。 定辽泱泱大国,哪有那么容易攻打? 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大衍能一直胜么?她并不觉得…… 给她吃定心丸罢了。 百灵完全不在意道:“小姐看了这信,反倒是费神,不如收起来,日后再看。太子殿下被众将士护着,自然不会出事。郡主担心,小姐何必也跟着担心?” “小姐目前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将身子养好。来年,顺顺利利地与顾公子成婚,安稳一生。我与连翘也陪着小姐一辈子。” 温如婉每每听到百灵提及“顾”这个字眼,心底便免不了一阵焦躁。 她委实不太情愿。 “百灵,我与顾淮的婚事……尚未有定数。” 百灵以为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急切道:“即便顾家那群顽固不化的老头想反悔,难不成他们敢打我们温家的脸?!” 她说完后,抬手捂嘴,却已然迟了。 温如婉愕然地微微张开口,嗤笑一声:“顾家族老,想悔婚?” 百灵连连摆手:“没有,都是一些风言风语罢了!顾公子铁了心要娶小姐,小姐何须在意顾家那群老头的想法?” 温如婉难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如此一观,顾家的诚意也不多,唯有顾淮坚定不移。他一个小辈,胆敢与族中长辈唱反调,免不得要受些不孝的指责唾骂。” “可不是么……” 第162章 她的事情,传入他耳中,要完了。 百灵见温如婉浑然不在意顾家的态度,便顺着说下去了。 “顾公子被狠狠抽了一顿鞭子,见血了!可见那群人下手多重,为了维护自己那稀薄的尊长脸面!简直就不讲道理!” 温如婉抿唇不语。 顾淮若事事听从家中长辈的话语,那她绝计不能同他好好过日子…… 百灵补充道:“后来,顾家再提……说小姐身子虚,不适合生养,顾公子气急,将那群嚼舌根子的人通通送回了江南老家去。” “顾老爷没反对,他念着与我们老爷的旧情,承诺了不论如何,都要践行婚约,绝不悔婚。” 温如婉眸底闪过诧异,搭在被褥上的素手微微收紧。 百灵扬起脑袋:“小姐本就是低嫁,哪里轮得到他们顾家的人来兀自议论?家里没有铜镜,也该撒泡尿照照。” 温如婉被她的话逗笑,“百灵,你哪里学来这种糙话?” 百灵小脸一红,挠着脑袋,羞涩道:“最近……最近看多了话本子……嘿嘿。” “啧,连翘你瞧瞧,话本子看多了会变傻。” 温如婉打趣她。 百灵缠着她的手臂靠近,一副撒娇的模样,“哎呀~小姐~” 屋外朔风阵阵,天际乌云不断往下压,乌沉沉的,像是要变天了。 …… “你就说我这事儿,干得漂不漂亮吧。” 墨修澈倚靠太师椅,一身重甲,神色散漫,穿着靴子的脚搭在桌上,手指不断搅动着,语气当中满是骄傲自豪。 他可是绝顶大功臣! 定辽皇室若没有他从中作梗,都乱不了那么快。 眼下定辽天下三分,他们大兵压境,一切都依着计划进行。 身着银白色战甲之人,负手而立,笔挺地站在窗前,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漆黑如深渊的眸浓浓看向黑云滚滚的天际。 “嗯,给你记功。” 墨修澈啧了一声,不满地拍了拍手,起身朝他走去。 “什么啊?就这?老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墨凌煜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你想如何?” 墨修澈指着自己鼻子,笑得贼兮兮的,“我要你亲口夸夸我,你说,三哥天下第一棒!离了三哥攻不下定辽!” 墨凌煜斜睨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的请求。 墨修澈碰了一鼻子的灰,抬手揉了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外面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总看,难不成有美人?” 墨凌煜:“……” 墨修澈只瞧见天色大变,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定辽的天要变了啊。” 墨凌煜:“不是正在变吗?” 如今用不着他们多费力,定辽内乱,四处都是百姓揭竿起义,乱成一锅粥。 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墨修澈双手搭在脑后,悠闲地走了几步,“等你登基,给三哥我封个王爷当当吧,摄政王怎么样?” 墨凌煜身子微动,薄唇轻启:“做梦。” 墨修澈叹气,无奈摊手:“无趣啊,真是无趣。不过你那远在京城的心上人,日日待在房中,只怕更是无聊的紧。” 墨凌煜顺手关上窗,认真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让人监视她了?” 他派了连翘在她身边守着,应当不会出任何事才对。 墨修澈见他异常的情绪波动,唇角不由自主往上翘,“你紧张了。” 墨凌煜:“没有。” 墨修澈绕到他的书桌前,抓起茶壶,对着壶嘴喝了好几口。 看得墨凌煜眉头直皱,“送你了。” 被旁人弄脏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再要。 墨修澈得意洋洋:“好啊,正好我觊觎你这茶壶很久了。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自然要回赠你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勾勾手,“你过来点,我们说悄悄话。” 墨凌煜忍不住利落地白了他一眼,走近两步,“你究竟要说什么?” 墨修澈高深莫测般一笑:“温如婉推迟了与顾淮的成婚之日。这消息,你可有收到?” 墨凌煜双眸眯起:“知晓。” 他当然知情。 连翘已经给他送了暗信。 墨修澈的手指节有节奏地敲击在茶壶上,满眼玩味:“你说我监视她,看来,你也在她身边安排了人啊。” 墨修煜的手搭上剑柄,俨然是警告的意思。 “孤劝你,管好自己的嘴。” 墨修澈笑得整个人都颤动起来,“哎呦,又威胁上我了。我这人,就是贱,最不喜欢顺着旁人的心意行事。” 墨凌煜阔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修长的浓眉拧起,一脸不耐烦。 “你想如何?” 墨修澈扯开他的手腕,“嗯,不想如何。你太急躁了,我没有把话说完,你便急匆匆地打断,叫我还怎么说下去啊?” 墨凌煜嫌恶地瞧了一眼被他碰过的护腕,着手开始摘…… 墨修澈切了一声:“显得你多干净一样。” 他翻身坐上书桌,不等墨凌煜把他拽下来,便道:“温如婉与顾淮原定六月初六的婚期,她寻了个道士,说不宜成婚,把婚期推到了八月初八。” “八月初八,又推到十月初十,说那日子圆满。结果还没到十月初十啊,你的小美人想了个极端的招数……硬生生将婚事推到来年去了。” “我听了,都忍不住要夸她一句,狠毒!” 他打哑谜,故意藏着最主要的消息,不说给墨凌煜听。 非要叫他心痒痒。 墨凌煜果真起了好奇心,没在意他坐在自己桌案上,一双手掌慢慢收拢,直截了当问:“什么招数?” 他倒是清楚,她这人为了达成自己目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很过分,很过分。 能叫墨修澈夸一句狠毒,她究竟是做了什么? 墨修澈见他想听,笑得很恶意,偏偏不让他如意。 “你先说一句三哥真棒来听听,我心情好了,便讲给你听。” 墨凌煜猛地一脚踹在桌沿,叫墨修澈连人带桌子都翻倒在地,墨水洒了一身,颇为狼狈…… “握草!” 墨修澈瞪大了双眼,盯着自己战甲沾上的墨点,忍不住开骂: “你踏马是狗吧!!” 第163章 她是在等你回去,呆子。 墨凌煜的脸色不大好看,沉得可怕,微眯着凤眸看他,极其不耐烦。 “不说,便滚出去。” 爱说不说。 他若是想知晓些什么,何须要从墨修澈口中听到? 墨修澈手指着他,步子往后撤,绷着脸连连点头,“好好好,老子还不稀罕待在这儿了!!” 他扭头便大步往外走。 墨凌煜侧着睨了他气冲冲的背影一眼,没出声阻拦,由着他离开。 墨修澈一条腿刚迈出去,另一条还踩在里面,忍不住回头:“你好歹挽留一下?我不就跟你说了?趁我现在还没走,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墨凌煜:“……” 脑子有病。 墨修澈与他就这么僵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守在门外的侍卫浑身紧绷,扶着腰间佩剑,站得笔直,不敢回头看,生怕被波及。三皇子是个性情不定的主,在军营都传遍了。 谁能在他面前讨到好?讨到打还差不多。 也就太子殿下能叫他不舒坦。 可他一不舒坦,便要找旁人的麻烦…… 墨修澈干站着,眼见墨凌煜从书架上抽出本古籍来,旋身落座于梨木黄花椅上,没抬眸瞧他半眼。 完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浑然当做没他这人! 墨修澈气得不行,踏出房门,大步流星地离开。 “什么人啊,见了鬼了!” “老子不会再来这儿了!” 真是自找气受! …… 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墨修澈换了身衣裳重新出现,招呼也不打就往屋里冲,被门外守着的侍卫拦下。 “没有太子殿下的召见,任何人不得入内!” 墨修澈后撤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指着自己的衣裳。 “不是,老子就换了身衣裳,不是换了个头!你们搁这儿给老子找什么屁麻烦?连老子脸都记不得了?” 守在门外之人自然是认得墨修澈的脸。 但是……比起得罪他,他们更怕太子殿下怪罪下来。 “三皇子,容我通禀殿下。” 侍卫一转身,墨修澈抬脚踢他屁股,“没事找事!” 那侍卫脚下踉跄一瞬,很快稳住身子,没了好脸色,“三皇子!你!!” 墨修澈伸手推开他,“好狗不挡道。” 侍卫:“……” 他还记得,方才有人说,再也不来这儿了…… 墨凌煜听到了动静,完全不想说话,指尖停在泛黄的纸页上,时不时翻动一面,等那人冲到面前,才淡淡抬眼。 “有事?” 墨修澈尴尬无措地摸摸腰间,谎话张口就来。 “我方才在你这儿落下东西了,回来找找而已。哎?你在看什么书啊?” 墨凌煜连白眼都懒得翻,慢慢调整了坐姿,半倚靠着扶手,缓了只手拿书。 “你不是要找东西么?赶紧找。” 墨修澈死死咬着腮边软肉,装模作样,东张西望,啧啧两声,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来,长叹一口气。 “其实找不到也没事,反正不重要。” 墨凌煜静默无言。 墨修澈深感无聊,坐着也不老实,抖动大腿,哼着小调,飘忽的眼神不定。 “要不我们来聊点有意思的吧?这书都快被你翻烂了。你喜欢看,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三百本不重样的来,等你死了带入皇陵。” “生前何必久看呐?” 他就不喜欢看书,打小就不喜欢,长大后便更不喜欢了。 墨凌煜嫌他说的话晦气,一双剑眉微拧,合起书扔在一旁。 “你若清闲无事,不若去练练兵?” 墨修澈瞳孔微张,大言不惭道:“不是,我的兵还不够强?都是我的亲兵!偷偷摸摸养的那群人,我都给他们登记造册了!” “再练下去,你给不给定辽人活路?” 墨凌煜:“你……要脸?” 墨修澈的话,确实有些夸张,可人活着不吹点牛逼,内心总不爽…… “好了,我不要脸,找你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温家二姑娘如今的日子过得可煎熬,每天三副汤药往下灌,养着身子。” 墨凌煜薄唇抿得更紧了,眸中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终了,缓慢开口:“她,病了?” 墨修澈点点头,又摇摇头。 “算是病了,又不算是。我琢磨着,她是脑子有病,再然后身子有病……” 话没说完,墨凌煜朝他扔来本书。 墨修澈接住后,默默闭上嘴,没再继续说温如婉的坏话。 墨凌煜:“你认真说。” 墨修澈嘴角一抽:“我哪儿不认真了?” 墨凌煜压下内心烧起来的火躁感,他深呼吸:“说清楚。” 墨修澈眼珠子一转:“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她吃了点对自己身子不好的药,然后大病一场,快要死掉了!!” “老五,听明白了吗?” 墨凌煜沉着脸站起身来,逼近了墨修澈,微弯着腰,大掌攥住他的衣领,压迫感极强,死死盯着他。 压抑着内心的不可置信,他薄唇轻颤:“你,再说一遍?” 墨修澈被他攥着衣领,呼吸不畅,想扯开他的手,他的力气出奇地大,压根扯不开,白费一身的劲头。 “我没唬你!你先松开我!咳咳……别叫我死她前头了!” “你脑子有病啊!” 她脑子有病,他脑子也有病,真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墨修澈好不容易喘口气,被一把推地上去了,他死扒住椅子,没坐下去。 新换的衣裳!! 不能脏! 墨修澈慢慢站起来,“你能不能冷静点?她自己心里有数,死不成的,就是为了推迟婚期罢了。她压根不想嫁给那文弱书生,你不知道?” “她是在等你回去,呆子。 ” 墨凌煜下意识摸向腰际绑着的锦袋,里面是临行前她给的玉佩和书信。 他怔愣片刻,喃喃道:“她真是疯了。” 墨修澈见他情绪有所缓和,却愈发感到不妙。 他咽了口水,继续道:“温家那位,我瞧着啊,她是想嫁给你的。你明明也中意她,怎么还在这儿弯弯绕绕兜圈子?换做是我,直接娶了!” “反正你是太子,将来又是皇帝。后宫当中,多一个不多。唯一值得纠结之处……便是该给她什么位份了。” 第164章 喜欢她,哪怕她一身污泥,拼了命想往上爬…… 墨凌煜敛下眼帘,“她想嫁的人是太子。” 她想当的,是太子妃。 温如婉从一开始接近他,不就是奔着太子妃之位而来么? 他看清了,也认了,明明不应该再与她有过多的牵扯,却总是…… 墨修澈无法理解他的纠结之处,顺口道:“你不就是太子吗?那她想嫁的人就是你啊。老五,你在想什么?” 墨凌煜:“她爱的是权位,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谁是太子,她便要嫁谁。你能忍受,从始至终的利用吗?” 墨修澈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抬手:“等等,你先别说这么多。你就好好想想,你能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顾淮,而后你们此生再无交集,她成为旁人的妻。” 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顾淮? 墨凌煜阖上双眸,那样鲜红的画面,光是在脑海中闪过,他都想亲手撕碎。 他不想,他也不能…… “无法,接受。” 墨修澈唇角上扬,似乎有些得意,“那不就得了。旁的都不重要。” “老五,你清楚她对你的心思不纯,知晓她满腹心机,一身污泥,拼命想往上爬……可你在意吗?” “若你打心底无法接受这样的她,你们早就没了任何交集。人心多变,也很难看清。你喜欢一个人,不可能只喜欢她美好的一面。” “你喜欢她,哪怕她心机深沉,哪怕她虚情假意,哪怕她图谋不轨……你都喜欢她。老五啊,哥哥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墨修澈拍拍墨凌煜的肩膀,一脸笑意。 谁能料到,有朝一日,他还能有开导他的时候? 怪不得有好为人师这词语……实在是!!太爽了! 墨凌煜脑海中很乱,“你先出去吧。” 墨修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僵,“呵呵,现在是不需要我了,便来赶我走了。行,行啊。” 他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地朝外走。 墨凌煜神色闪过纠结:“你……” 半个音节发出,余下的话隐匿…… 墨修澈回头看向他,笑道:“怎么了?” 莫不是他方才太深沉,叫他开悟了? 墨凌煜艰难开口:“倘若是你,你当如何?” 墨修澈面上笑意渐浓,晃了晃脑袋,细细想过后,认真道:“若她未成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表露心迹,互相喜欢或是互有图谋的人不会轻易走散。” 他一手搭在太阳穴,一手抵住手肘。 “若她成婚了,我也学不会成全两个字怎么写。我看上的东西,哪怕是抢,也是要抢过来的,否则……免不得抱憾终身。”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没那么宽容大度。老五,你我的性子不同,选择不同。我同你说这些,只不过想让你知晓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罢了。” “至于旁的,哥哥我,总不能替你抢人吧~” 墨修澈笑得贱兮兮的。 如果墨凌煜乐意跪下来求求他,他倒是能撇下脸面,抱着被人唾骂的决心去替他把人抢回来…… 不过,依着他的性子,绝无可能。 墨凌煜颔首:“多谢。” 墨修澈错愕万分,僵着脸颊干笑两声,“你……你说什么?” 他揉揉耳朵,满怀期待凑过去,“再说一遍,我耳背。” 墨凌煜朗声:“尽早平息战事。” 墨修澈不满瘪嘴:“不是,你方才说的分明不是这么多字。” 叫他再说一遍谢谢,居然都这么难! 墨凌煜:“嗯。” 墨修澈:“……”嗯个鬼啊! ***** 清雅轩。 百灵扶着温如婉起身走动,修剪院中的盆栽。 一连躺太久,反倒是躺得累了。 温如婉身旁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是她要用到的工具,百灵给她打下手。 “小姐近几日的精神瞧着更好了些。” 温如婉专注手里的事情,“喝了大半年的药,总该好些了。” 百灵入屋内给她拿了件披风出来,替她披上些,免得受风寒。 “春日里的风,小姐要少吹一些。” 温如婉倒不觉得冷,顺着她的意思拢了拢,轻笑道:“百灵,快入夏了,你怎的还如此紧张我受凉?” 百灵:“小姐病了这一场,实在叫人害怕啊。” 温如婉沉思片刻,倏忽道:“他走了有一年了。” “他?” 百灵没听懂,“哪个他啊?” 温如婉低眉浅笑:“太子殿下,大衍与定辽开战,细细算来有一年的光景了,也不知这一年他过得怎么样。” 阵前厮杀,必然少不得要多几道伤回来。 墨钰涵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每每长时间没了消息往她这边递过来。 温如婉便有些难眠。 她知道,必然是战败了,又或是他伤着哪儿了…… 郡主才不开口。 百灵没料到小姐如今还念着那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莫不是还喜欢太子殿下?我的小姐啊,不要那么长情好不好?顾公子人也很好啊,对小姐也细心体贴周到,我觉得他会是小姐的良配。” 温如婉摇摇头:“你家小姐如今这副模样,去顾家,能不被嫌弃吗?其实这一年,我想着……不嫁人也挺好……” 百灵嘴巴张圆,“小姐又在说什么糊涂话?” 温如婉但笑不语。 百灵:“打了一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太子殿下不回来,小姐要一直等下去?我原以为小姐对太子殿下的心思已经放下了……” 温如婉捏着一柄小巧的剪刀,上面镶嵌着红宝石,衬得她肌肤如雪细腻白皙,微微用劲,便剪下枝条。 她轻叹一声,放下剪刀,抚上发髻上的白玉簪,摩挲着它的图案。 “不等了。” “他若还不回来,我便不等下去了……” 一年有余的时光。 她能用的法子通通用了。 与顾淮的婚期一天天逼近,温如婉没了再想旁的劲头。 她总该为自己日后做打算…… ***** “咳咳……” 墨修澈急得头皮发麻,原地打转。 “医官!医官呢?还不赶紧滚过来!通通都滚过来!” 榻上之人脸色苍白,唇角不停溢血,腹部破了个鲜红的大口,触目惊心,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攥着锦被,疼得浑身冒冷汗…… 第165章 墨凌煜被暗算,重伤。 墨修澈完全静不下来,一边关注着营帐之外的动静,一边看顾墨凌煜的伤势,急急扯了几团干净的布,要替他摁住。 又怕下手没个轻重,加重伤势,进退两难之间,医官终于提着药箱跑来。 “再不来,非急死我不可!赶紧给他看看!” “要是他有个不测,你们这群人通通掉脑袋!!” 医官见了墨凌煜下腹的伤势本就惊得出了身冷汗,遭他恐吓,连捏着银针的手都不稳了,颤颤巍巍落下。 “殿下这是被何物伤了?” 瞧着这伤口的形状,齿锯形,里面的肉似乎像是被倒钩扯出来一般。 比起寻常的伤口,更加严重。 墨修澈走近了床榻,将墨凌煜右掌心攥着的匕首夺过,递给医官。 “他自己拔出来了,你快瞧瞧,上面究竟有没有毒。” 利刃之上,鲜血淋漓,带着些许碎肉,完全是硬生生绞出来的。 此物并非寻常的匕首,上面布满了细碎的倒刺,一旦捅入,要想拔出来,痛苦非寻常人能够承受,流血不止。 一旦伤到内脏,必然没法活下去。 医官颤着手接过,“殿下不该贸然拔出来,此物刺入,生生拔出,伤势危重在所难免……” 墨修澈心跳如擂鼓,忍不住轻踹他小腿一脚,带着几分催促。 “你觉得老子看不出来他快死了?” “赶紧救人!少踏马说些乱七八糟的!” 医官不敢耽搁过多时间,立刻替墨凌煜上药,而后捏着银针过了烈酒,用烛火烧红,满脸肃穆着手替他缝合伤口。 一旁的墨修澈看着眉毛皱成一团。 “不是,你要疼死他啊?” 光是看着针尖带着细线在皮肉之间穿梭缝合,他都觉得疼。 医官冷汗淋漓:“此法子,能最快止住血,让伤口加快愈合。免不了要叫太子殿下受些苦楚。” 墨凌煜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失血过多,叫他整个人的温度降下,浑身透着一股苍白之色,手脚冰凉…… 伤口缝合之时,他意识清醒了一些。 哪怕疼得不行,也没吭半声…… 墨修澈攥着拳,命令道:“你快些缝合,老子去找些止疼的药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提刀砍死你。” 说来奇妙,从前他恨不得弄死的人。 如今生息微弱地躺在他面前,他心里却一点想要他死的想法都没有。 反而希望他能好好度过这一关。 医官咽了口水:“臣,必当尽力而为!” 墨凌煜睫毛颤动,忽而睁开了一些,低声道:“不用……” 墨修澈脚尖打转,绕了回来,俯身看着他,万分惊喜:“你是不是说话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很疼吗?” “你死不了吧?给我个准话。” 一连串的话蹦出来。 墨凌煜脑袋更晕,嗫嚅道:“死……死不了。” 墨修澈唇角飞快上翘,抬起手掌想拍他,又怕一巴掌拍死现在的他,摸了摸鼻头,又放下了。 “行,你有种,给老子好好活着。” “你要是死在定辽,尸体老子都不会给你带回去!嫌你丢人。” “还有你看上的婆娘,其实吧……我觉得她姿色不错,你若是无福消受,哥哥我倒是能替你好好照顾她的下半辈子。” 墨修澈的话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往外涌动。 墨凌煜蹩眉:“聒噪。” 吵死了! 墨修澈脸上笑意更重,“好了,你能醒过来,我也心安不少。” 他没再喋喋不休。 墨凌煜醒来,缝合伤口的痛楚更加难以忍受,浑身冒汗,死死攥着被褥没松手,咬紧牙关,下颌线紧绷…… 倒不如晕死过去,一了百了。 他紧闭的薄唇溢出轻喘,喉结上下滚动,极其难耐地阖上凤眸…… 墨修澈见他难受,默默站在医官身旁,无声催促他动作快些,别磨磨蹭蹭,磨磨唧唧,长痛不如短痛。 “技艺不精,你要多练练。” 医官头回被人批判缝合伤口的技术不好,脸色又青又紫,动作不由加快,又不小心扯到了墨凌煜外翻的肉。 墨修澈正要开骂。 墨凌煜率先道:“无妨,你继续。” 他说了无妨,墨修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环抱双臂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四周,时不时上下扫视医官,给点压力。 墨凌煜脑子稍微能转动,才问他:“那群人,你可拿下了?” 墨修澈提起这事儿便莫名来气。 “废话!老子还能由着他们再继续与我们作对吗?假意归降,却对你下了死手,你竟半点不设防?一心想着平定战乱是吧,什么人的屁话都相信。” 方才那一幕,快把墨修澈的三魂七魄吓飞了半数。 定辽内百姓起义,不少数乐意归降大衍,墨凌煜没拒绝,他不愿徒增杀戮。 与其多一群敌人,倒不如收下他们,统一战线。 谁料,鱼目混杂之下,总有人起异心。 原以为这些时日对他们够仁慈宽和,其中一位首领却曲意逢迎,明着来一套,暗着来一套。 战场上,打着保护的旗帜近了墨凌煜的身,临到最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将早就准备好的利器捅入他下腹。 那人手底下的小喽啰见此,悉数反了,叫嚣着要匡扶国本,抵御外敌! 一面对上定辽王军,一面又要应付内乱。 墨修澈只好带着墨凌煜,先杀出重围去,他费了不少功夫养的那群人,倒是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以一敌十,硬生生护他们二人破了包围圈。 可大衍的伤亡亦不在少数…… 此战,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 定辽国都近在咫尺,他们自然是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宁可与大衍军队决一死战,绝不归降! 长忠镇压了一小波兵乱,眼下的平定,是暂时的。 谁都不知定辽王军,何时会卷土重来。而大衍军队统帅,太子墨凌煜却重伤…… 这种消息若传出去,必然大挫士气。墨修澈第一时间,便叫人封口。 谁敢肆意传播,以违抗军令处置! 墨修澈光是想想这些事情,便头疼得紧。 “那老东西还说什么,即便是死,也不背叛定辽。但定辽,需要一位明君,他没在刀上下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第166章 自囚一年的日子到了尽头…… 墨修澈烦不胜烦道:“他脑子有问题!真心承认你能做个明君,还能对你下死手?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估计是想老子手下留情,给他命活。” “白日做梦!” 墨凌煜沉默不语。 墨修澈啧了一声:“你别跟老子说你要留下他的命!仁慈不是现在该用的,懂不懂?你不杀他,他必然要杀我们。” 墨凌煜微微摇头:“不,杀无赦。背叛过的人,孤不会再用。如今正需要杀鸡儆猴,做给心中有异之人看。” “背叛者的下场,自然是越惨烈越好,免得再有人敢生出逆反之心。” 他可没那么仁慈。 背叛者并不是大衍的子民,他内心毫无负担,顺手便杀了。 墨修澈松口气:“那就好,你若早听我的,把定辽前来投诚之人悉数杀光,就不会有今日这档子事情了。” 墨凌煜不语,斜睨了他一眼。 墨修澈:“……” 他心里倒是清楚,将这些愿意归顺之人收下,才让他们如此迅速地攻城大捷,从定辽边境,打到定辽国都的周边,少不得定辽百姓的助益。 他们对王室的不满,化作了对大衍王朝的顺服。 普通百姓不关心究竟谁当皇帝,他们只在意谁当皇帝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而墨凌煜适当的仁慈宽厚,在他们眼中无限美化…… 展露出来的军事才能,又叫他们甘愿屈服,委实增添了不少助力。 只不过,经此一遭,日后更该防着定辽人才是…… 伤口缝合完毕,缠绕上干净的纱布,医官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殿下的伤势很重,切勿劳心劳力,这段时间,卧床养伤才是明智之举。” 刺戳的痛楚缓和。 墨凌煜失血过多,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同墨修澈说了那些话,已然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薄唇毫无血色。 四周传入他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弱,眼前的景象模糊,他的感知能力衰退,唯有下腹隐隐作痛。 没有任何应答,再次昏了过去。 墨修澈心里一紧,阔步上前,不放心道:“你最好确保他能活下来。” 医官跪地磕头:“三皇子,太子殿下的状况委实不佳,若能慢慢苏醒,身体机能恢复,自然无虞……” “倘若……倘若迟迟不醒来,也只能用汤药养着……” 吊着命和一口气。 墨凌煜方才醒来的一时半刻,完全是被疼醒,撑着最后清醒的意识。 眼下,他彻底晕死过去,叫人给不出任何的保证。 墨修澈单手指着他,很是气恼:“庸医,还不快去熬药!老五醒不过来,谁踏马指挥作战,你吗?”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攻下来的城池又落回定辽王室手中。 那些都是靠将士们的热血和身躯铺出来的。 可他很清楚……他的军事才能,指挥调度,完全比不过墨凌煜。 但两国交战,不可无主。 墨凌煜倒下了,他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扛。 “给你三日时间!让他醒过来!否则老子砍了你的脑袋祭旗!” 医官匍匐在地,抖如糠筛:“那臣,只能活三日了。” 三日叫殿下醒来? 这不是信口开河吗?他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敢应承下来。 墨修澈倒吸一口冷气,伸出五根手指:“五天!最多五天!扛不住,我们就一起死!谁都不准后撤半步!” 处于激战的时日中,别说是五日,哪怕是五个时辰,局势都有扭转的可能。 长忠带兵收拾定辽王族被打散的军队,尚未归来。 如今朝中能用的将领,负伤之人不在少数。 难道他要叫人用命去杀吗? 只能自己上。 ***** 清雅轩。 温如婉垂首,手里捏着一根细小的银针,穿着金线在赤红色的喜帕中穿梭,她的手很稳,女红向来做得不错。 并蒂莲花绣成,她正要落下最后一针脚,却不慎刺穿了食指。 鲜血晕开在金色的莲花上…… 温如婉忐忑不安,放下喜帕,扭头朝窗外看去。 “百灵,今日衡阳郡主还没递来消息吗?” 百灵蹲在屋外,给盆栽浇水,捏着木勺,抬头看向她:“没有啊,小姐,你要我命人去找找郡主吗?” 温如婉如坐针毡,盯着食指上的血洞,浑身发毛。 “我亲自去寻她。” 百灵猛地站起身来,“小姐,你要出清雅轩吗?” 温如婉算是自己囚禁了自己快一年,她闭门不出,外人也见得少,再寂寞孤独的时日都熬过来了,现下,她却…… 真的忍不住了。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都想知道。 明确地知道。 而不是靠自己胡思乱想,一通乱猜。 温如婉披上斗篷,便要往外走,“百灵,你守在院内,若父亲母亲问起,便如实告知他们,不必刻意相瞒。我的身子,自己最了解。” 百灵不太放心,看着连翘端着汤药过来。 “那小姐喝了药再出门吧。” 温如婉没有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脚下如风,快步出门去,连翘追她身后。 “小姐,动作慢些。” 温如婉心急如焚,哪里说慢便能慢下来? 再一转弯,却碰上了顾淮。 她怔愣地站在原地。 那人一袭象牙白长袍,孑然而立,手指勾着一条细绳,绳下绑着一包蜜饯,他双眸温润如水,遥遥望着她,亮晶晶的。 顾淮按捺住内心的惊喜,阔步走向她。 站在她跟前了,他眼睛瞪圆,抬起的手想触碰她,又克制下来,不敢。 “你……你可安好?身子还有不爽利的地方吗?不是我不去见你,是怕打扰你休息养病。许久不见,我……我很想你。” 他僵硬地说出这些话,脸颊和耳根子都红得快要滴血。 温如婉有些诧异:“所以,你站在此处?” 顾淮脸热,唇边噙着笑意:“我闲下来了,便会来温府走动一二。不好入清雅轩,远远看两眼也是好的。” 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连翘。 “温叔说你自小便喜欢甜食,我尝了不少铺子,这家最甜,你试一试?” 温如婉垂眸,掩下一闪而过的伤神。 “对不起……” 第167章 她坦言,不打算再继续等下去了。 顾淮心口一紧,身子绷直了,对她莫名其妙的道歉感到不解,没来由慌张。 他无措地眨了一下眼,定定看着她。 温如婉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淡淡道:“我已经不喜甜食了。白费你跑这一趟,不好意思啊。” 她完全没有要尝尝的意思。 顾淮没有失落,肩膀下压,反倒是松了口气。 人的口味会变。 是他不了解她,又怎么能怪她辜负自己的一番心意呢? 他道:“没关系,我会慢慢了解你所有的喜好。” 顾淮看着她的模样,总觉得她消瘦了些,不免心疼。 “再过半月,便到了我们的成婚之日。婚服你可试过了?还合身么?” “若不合身,命下人拿去改改,不要委屈自己穿着不合适的衣裳。” 婚服? 温如婉压根就没试过,眼下对着顾淮,她说不出实话,信口胡诌道:“试过了,合身的,不用改。” 万一不合身,她暗中让百灵拿去找绣娘修改一番也好。 这种小事,又何必要顾淮干预? 顾淮有些怀疑她的话,终究没有多说什么,瞧她安好,他便满足了。 他阖目点点头:“好。” 再一睁眼,见她发髻上极为质朴淡雅,唯有一只白玉簪。 顾淮心念一动,便道:“你出了清雅轩,可是想要出门走动走动?今日我休沐,同你一起罢。” 他也能替她置办些喜欢的衣裳首饰。 温如婉:“今日……我并不打算出门。” 更不打算同他闲逛。 顾淮没有勉强她,脸上轻笑着:“你大病初愈,不出门也是好的,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机会,不急于一时。” 温如婉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见她有些乏了。 顾淮:“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告知于我。” 他拱手,作势要离开。 温如婉欠身行礼:“多谢。” 许久不见,她对他愈发疏离客气了…… 顾淮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法发作,只能忍下不快,冲她笑笑。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转身离去。 温如婉目送他一段,便调转了方向,回清雅轩。 连翘不解道:“小姐不是要去找衡阳郡主么?怎的不去了?” 温如婉:“我同顾淮说,今日不打算出门,万一叫人见了,不太好。你去请衡阳郡主前来吧。” “好。” ***** “阿婉!” 墨钰涵许久未曾见到她的面,一上来便搂着她的腰,把脸埋入她胸前,撒娇般拱了拱,“我想死你了!你现在还难受吗?” 温如婉低沉的心绪受她影响,也松快了几分。 她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柔声:“不难受了。” 墨钰涵命侍女将准备好的东西通通搬上来,摆满了一大桌子,放不下,只好放一些在地面上。 “阿婉,这些东西都是些补品,放在我身边,也没多大用处。我身体好极了,你替我吃了吧。” 分明是要送她的,非要以一种拜托的语气说出来。 叫温如婉推脱不得,只能笑纳:“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替郡主把这些好东西吃进肚子里咯~” 墨钰涵拉着她的手,满眼笑意看向她。 “嗯嗯,多吃些,把身体养好。” 温如婉没打算继续同她弯弯绕绕说下去,问出了心里最想知晓的事情。 “郡主,他……可安好?” 墨钰涵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掩饰面色的不自如,讪讪笑了两声。 “你说的,是我皇叔吗?他啊,他当然挺好的,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储君之位稳如泰山,没人能动摇半分了。” 她眼神飘忽。 墨钰涵本就不擅长撒谎,对上温如婉关切的眼神,更是乱了。 温如婉:“阿涵,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连你也要对我有所隐瞒吗?” 那些搪塞人的话,她早就不想听了。 墨钰涵拉着她的手收紧,满脸纠结之色。 “我没想骗你瞒你……” 温如婉反握住她的手掌,一脸平和道:“那你同我说些实话。这场仗,究竟还要打多久?” 她能等他凯旋归来吗? 莫约是不能了吧。 墨钰涵咬了下唇瓣,“阿婉,如今大衍的军队节节败退,攻下的四十九城,已经丢了七座……” 捷报,很久没传回来了。 她急急补充道:“不过!我皇叔人没事!你尽管放心!” 打了败仗,人还能平安无事? 温如婉面对这不太通顺的逻辑,陷入深深的怀疑。 “为何会败?大衍军队在定辽国境内,不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么?定辽早就乱了,怎会敌得过?” 她等着定辽国破消息传回…… 眼下,却是大衍军队挡不住定辽王军的攻势,接连吃败仗。 墨钰涵:“我皇祖母同我道,定辽唯剩国都可守,余下的王军拼了命与大衍军队交战,他们没有退路,大衍尚且有……” “故而,一时间落了下风,局势很快便能扭转的。定辽此番,无非是彻底灭亡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回光返照,夺回七座城池? 温如婉蹙着秀眉,“你确定,殿下他无事?” 墨钰涵拍着她的手,自信保证:“定然无事!我皇叔是大衍主帅,他若有个好歹,消息还能瞒住不成?” “你不要想太多。我不愿将旁的消息多同你说,便是怕你着急。你生病了,情绪最好不要大起大落。” 温如婉极力稳住心神,细细想了她的话,觉得也对。 是啊,墨凌煜算是大衍军队的主心骨,但凡他出事,士气大挫是必然的。 再者,定辽也不会放过这反攻的大好时机…… 眼下不过丢了七座城……余下的四十二座依旧被大衍军队驻守着。 胜算很大。 唯一的变数,便是时间了。 真不知这场大战,究竟何时才能收场…… 温如婉好不容易有了点笑意。 墨钰涵暗喜:“阿婉,你……是不是想等着我皇叔回来?” 她与顾淮的婚事,总有各种因素掺和进去…… 叫本就该成婚的两人,拖到现在都未能成婚,不得不叫墨钰涵多想几分。 温如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笑道:“不怕你笑话,我已经等了一年有余,不打算再继续等下去了。” 第168章 约会被抓包,完了。 “啊?!” 墨钰涵激动地站起身来,“你,你!” 她震惊的点,不光有她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还有……她说她等了一年有余! “阿婉,你这场大病,莫非也是你早就算好了的?” “为了等我皇叔凯旋?” 温如婉大方承认,她相信墨钰涵不会随便乱说出去。 “是啊,从最开始延迟婚期,就是我刻意而为之。太久了,久得我有些……有些后悔。一年多的时光,我实在是累了。” “我尽力了,余下的,便看天意。我与顾淮的婚期已定,不会再变化了。届时,欢迎你前来吃我的喜酒。” 墨钰涵面色复杂,她自是纠结的。 “阿婉,我不知我该如何同你说……” “私心叫我劝你再等等我皇叔,你们两情相悦,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实在是叫人遗憾惋惜……可,可你我同为女子,我又怎不知韶华易逝……” “叫你再看不见尽头地等下去,我做不到。阿婉,不论你作何选择,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了。” 墨钰涵不放心地抓住她肩膀,特意叮嘱道:“以后!不准再伤害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你想成事,自有旁的法子能行。” “万一你出事,叫我损失了个好姐妹,我,我……我真的会生气!” 她完全没料到温如婉会选择走出这一步。 若她提前知晓,必然会阻止她! 温如婉环抱住她,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后背,“好~再也不会了。” 墨钰涵鼻头泛酸,“你保证!” 温如婉:“我保证。” ***** 顾淮相邀同游京城夜市的帖子,温如婉拒了一封又一封。 事不过三,她应邀前去,衣着素净,发髻上依旧别着那支白玉簪。 茫茫人海中,顾淮一眼便看见了她,挥退身旁的小厮,便阔步朝她走去。 穿过火树银花,他神采奕奕,拎着莲花灯笼,“婉妹妹!” 他将灯笼递给她。 “喜欢吗?我第一次做,还不太熟练,希望你不要嫌弃。” 温如婉顺手接过,灯笼里的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眸色中,添上几分温情。 她颔首浅笑:“我很喜欢。” 两人并肩而行,瞧着热闹的人群,很好地融入进去。 顾淮不论瞧见什么东西,都要分享给她,见她多瞧一眼,便要买下来。 “你瞧,这小兔子香囊可不可爱?我觉得很适合你。” 不等温如婉回答,他便要掏钱。 温如婉笑笑作罢,“确实挺可爱的。” 她不打算扫他的兴致……往后,他们合该是相敬如宾,这样过一辈子。 街道上,人流涌动,很容易被冲开。 顾淮按耐住想要牵她手的冲动,克制地攥着一截衣袖,递给她。 “人越来越多了,不若你牵着我的衣袖。” 温如婉半分没矫情,一手提着莲花灯笼,一手拉上他的衣袖,冲他笑颜如花:“好,我们慢些走。” 顾淮看见两个奇形怪状的面具,拿在手里比划了一阵儿。 温如婉见他对此物有点兴趣,便学着他先前的模样,不打招呼直接付钱了。 “你喜欢吗?我替你戴上吧。” 顾淮受宠若惊,身体极为诚实地俯下,耳朵红透,等着她动作。 温如婉轻笑出声:“没曾想,你还会喜欢这种东西。” 她从来都觉得顾淮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这种玩物,完全没法入他的眼。 顾淮感受到她的手指绕着系带,打了个结,一股馨香钻入鼻尖,等她后撤,又很快消散了。 他心跳加速,咚咚撞着胸膛。 在喧闹的夜市中,不那么明显,唯有他自己能够清楚地感知到…… 顾淮:“戴上面具,便能做真实的自己,不用守着刻板的规矩了。” 他大着胆子,向她伸出手。 哪怕鼓足了勇气,依旧免不了紧张结巴:“我,我可以,牵着你吗?” 温如婉盯着他的面具出神…… 恍惚间,似是想起了远在定辽的那人,她笑意渐浓,眸光柔和起来,小手搭上他的掌心。 “当然可以。” 顾淮的唇角不停上扬,轻轻拉着她的手,半分不敢用力,慢慢往前走。 今夜,真是前所未有地畅快! …… 月色清辉,人影绰绰。 墨凌煜一袭玄色便衣,融于人群中,浑身往外冒寒气,将他们两人间的动作悉数纳入寒潭似冰的眸底,紧绷的下颚线似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怒意。 他攥紧双拳,隐藏在宽袖下的手臂青筋暴起,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强大的压迫感,便叫四周的人群避而远之…… 不敢靠近半分。 长忠见投过来的目光变多,为了不暴露行踪,轻声劝导:“殿下,要先离开此处吗?不如我命人将温二姑娘带过来?” 墨凌煜:“不必惊扰。” 他倒是想看看,顾淮与她,究竟还要做什么? 两人身形一闪,街道莫名留出块空地,人群不由自主仰头,方才还在此处的人,转眼间便不见了? …… 温如婉捏着根兔子形状的糖人发呆出神,一口都不吃,唇畔噙着淡淡笑意。 顾淮以为她是舍不得吃,喜欢这小兔子模样的糖人。 “你喜欢,我便买十个过来。” 温如婉摇摇头:“我就要这个。” 顾淮指着快要化开的地方,几乎有糖水要往下滴落。 “可是它快要化了。” 温如婉:“化了也要。” 就算最后只有一根棍子留在手里捏着也可以。 顾淮头回见识到她的倔强,想替她拿着,免得弄脏她的手,她却移开了。 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僵了一瞬。 顾淮慢慢收回手,讪讪到:“我们再继续往前逛一逛吧,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很久了……” 温如婉:“好。” 等她站在万宝阁的大门前,仰头看着这座高楼,似有恍惚。 顾淮牵着她的手,跨入门槛,拿出一块令牌,便有人笑着上前接待。 “公子,要看些什么?” 顾淮:“我定的东西,劳烦呈上来。” 令牌上有客人的信息,一瞧便知。 很快,红木托盘被人端上来,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五支颜色款式形状各异的发钗,镶嵌着玉石珠宝。 温如婉来万宝阁定过东西,自然清楚此地的物件价格高昂…… 他竟是下血本了。 顾淮对上她略显不定的眼神,坚定道:“聊以发钗赠卿卿。” 第169章 孤要她亲手毁了。 温如婉回过神来,冲他含羞一笑,不自然地垂下脑袋。 发钗多用于男女之间定情。 她选了中间的一支,捏在指尖细细端详了番,递给顾淮,眉目含笑:“不如,你替我簪上吧。” 顾淮见她喜欢这一支,心里欢喜,接过她手里的发钗。 一旁的小厮惯会察言观色,服务周到,捧上一块铜镜,方便温如婉看着。 她瞥了眼,便见发髻上的白玉簪,等顾淮小心翼翼地替她簪上选好的那只金芍药发钗,她才反应过来,这两支首饰并不相配。 戴在同个发髻上,风格迥异,完全说不上好看。 温如婉愣了一愣,继而抬手将白玉簪拿下来,放在了红木托盘上。 她有些迟疑,指尖停顿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开,再度抬眸,已是坚定了。 “悉数买下来,未免太过奢华。我最喜欢这一支,不如就挑它吧。等成婚那日,我戴上它嫁给你,如何?” 她望向他时,笑意晏晏,抚上发髻带着几分娇俏。 顾淮迷得挪不开眼,听到她说的话,一颗心更是跳的飞快,几乎要蹦出来。 “好,你喜欢就好。” 他几乎能想象到,他们成婚那日,她会有多美…… 温如婉侧目,又瞧了那白玉簪一眼,她生怕再看下去,又要舍不得,当即起身要走,“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顾淮的注意力全扑在她身上,自然没注意是否落下东西,拉着她的手便要一同往外走。 身后传来小厮的提醒声:“小姐,你的白玉簪!落下了!” 他端着红木托盘追上来。 温如婉头也没回道:“一件旧物罢了,我不要了。” 细听之下,倒是能感受到她语气的不自如。 但顾淮满心沉浸在她即将要嫁给自己的喜悦当中,她说什么,自己便听什么,不带任何的思考。 小厮没再强硬地将东西递给她,瞧着那簪子,却是怎么都觉得熟悉…… 玉石不掺半点杂质,莹润通透,一眼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 那姑娘说不要便不要了。 他目送温如婉与顾淮离开,正要拿起簪子仔细瞧瞧,顶楼有人一跃而下,衣袍翻飞,稳稳落在他身前,攥住他的手腕。 阻止了他的动作。 长忠:“别碰。” 小厮吓得手抖,差点没端稳托盘。 “东家。” “做事稳当些,别毛毛躁躁的。” 长忠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长舒一口气,端着托盘慢慢往楼上去。 方才温如婉与顾淮的谈话,他与殿下悉数入耳…… 眼下,殿下的心情可不大好。 底下人做事更要稳当妥帖…… “殿下,东西拿回来了。” 墨凌煜负手而立,站在花窗前,垂目望着街道上并肩而行的两人,听见长忠的声音,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被她弃了的东西,还拿回来做什么?”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不满。 长忠却知晓他的心意,殿下分明是有些吃味,心口堵,又不好发泄。 “那依着殿下的意思是……” 墨凌煜阖目,抑下火气,冷冷道:“毁了。” 长忠心里咯噔一声,便知他是真恼,佝偻着腰后撤…… “遵命。” 这簪子,是留不得。 墨凌煜转身,逆着光瞧不清他的脸色,“慢着,孤要她亲手毁了。” ***** 清雅轩。 温如婉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了好长一段时间呆。 百灵端着肉沫小粥过来,见她神游,也多瞧了她几眼,发现不同之处。 “那支白玉簪,小姐日日戴着,今日小姐怎么换了?不过小姐戴什么都好看,这钗子华丽富贵,倒是招人眼球。” 温如婉回神,瞧着背影有些孤寂。 “腻了,换个新鲜的戴着玩儿。” 百灵走近她,半蹲着,看了梳妆台上,疑惑道:“小姐将白玉簪放在何处了?我得好生记住,免得日后我替小姐梳妆,找不到它。” 温如婉摇摇头:“不用找了,日后,我再也不会戴它。” 百灵:“小姐不喜欢了?” “嗯,不喜欢了。” 屋内气氛莫名压抑,百灵察觉到温如婉情绪不高,便也没多话。 “阿婉!阿婉!好消息啊!” 墨钰涵拎着裙摆一路狂奔,后面的侍女追都追不上,紧张不已。 “郡主!您慢些!别摔着了!” 墨钰涵哪里会听她们的,步子越迈越大,步摇跟着摇晃,甩在脸上脖子上,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疼也不哼唧。 “阿婉!” 流苏和她的发丝打结,绕成了一团,墨钰涵没管。 闯入温如婉房内,便尖叫道:“胜了!我们赢了!” 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冲上前,便抱了温如婉满怀,情不自禁落泪,呜呜哭出声…… “太不容易了……呜,真的赢了。阿婉,大衍赢了啊。定辽国破,国君身亡,王室被囚,百姓欢呼。” “阿婉,阿婉,呜呜呜……” 墨钰涵不知该如何同她倾诉心里的喜悦,只觉高兴得快要疯了,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动。 温如婉被她抱得紧紧的,一颗异常冰冷的心也逐渐温暖,回抱住她,满是不可置信道:“郡主……所言当真?” 墨钰涵疯狂点头,眼泪打湿她的衣襟。 “真的,真的赢了!捷报刚一传回,皇祖父龙颜大悦,大赦天下!满城都在传这喜讯!只要你出门,便能听见百姓的欢呼声!” “大衍赢了,举国同庆!” 温如婉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晶莹剔透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 她朱唇微张,不断调整心绪,莫大的喜悦将她笼罩,淹没,全部化作滚烫的泪水,不断往外流淌…… “太好了,终于赢了。” 前些日子,墨钰涵同她道,定辽一连收复七城,大衍节节败退,原以为这场大战,还要拉扯个一年半载…… 不曾想,惊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温如婉抬手擦拭眼泪,止不住关切道:“太子殿下呢?他可还安好?何时凯旋归来?” 墨钰涵唇角不断上扬,摸着她的脸颊。 “阿婉,既然已经赢了,我皇叔很快便会归来。有了消息,我定然第一时间知会于你。你们太久太久没有见面了,的确该好好见一见。” 第170章 完蛋了,丢了的东西找不回来。 与墨凌煜见面? 温如婉光是想想那场景,便没来由一阵儿心慌。 她抬手抚上冰冷的发钗,暗道不妙,立刻冲了出去…… 墨钰涵一脸不解,见她跑了,也不管不顾跟上去,“阿婉,你要去哪儿啊?” 温如婉没吭声,莽着头往府外跑,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带。 好在连翘身手了得,动用轻功,很快便追上她,护在她的身旁。 “小姐要去何处?” 温如婉伸手向她,“连翘,带我去万宝阁,要快!” 那物件若是弄丢了。 她如何去见墨凌煜? 细细想来,是她意气用事,没考虑周全,便将那簪子遗弃。 如今回去,不知能不能找回来。 连翘拉上她的手,将人圈住,脚尖一点,极速上了屋顶,而后不断跃动,避开拥堵的街道和络绎不绝的人流。 整个京都都在欢欣鼓舞地庆祝战争的胜利,彰显了大衍王朝的国威。 冲天的热闹,落在温如婉眼中,化为无尽的心慌无措…… “连翘,再快些。” 连翘不再收着功法,叮嘱她抱紧自己的腰,便朝着万宝阁掠去。 将她送到地方,连翘没打算进去。 这万宝阁里的小厮,没准有几个人是认识她的,最好避开。 “小姐,我在门外等着你。” 温如婉没在意,点点头:“好,你等我。” 她拎着裙摆快速入内,见到那夜的小厮,“你可还对我有印象?那夜我同顾公子,在此买了一支钗,然后我的白玉簪,被我放在托盘上,你可收起来了?” “我愿意花重金买回来,劳烦你替我找找!” 她语速很快,很急。 小厮有些恍惚,但她的样貌,一般人见了确实难以忘却。 “那只簪子,您说不要了,我们东家拿去玩赏。若您要追回,我要向东家禀报,说明情况,把簪子拿回来给您。” 温如婉在意的只是能不能把簪子拿回去,而不是要向谁通禀。 “劳烦你,去向你们东家说清楚状况吧!” “那物件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小厮不太相信她的话,倘若那物件真的重要,她会随随便便遗弃吗? 终究是客人,他没资格置喙。 “我们东家平日里很忙,这阵子未必在阁中,你先在此等等我吧。” “好。” 温如婉焦躁难安,来回走动着,完全坐不住,眼神向四周扫视着…… 等了莫约一炷香时间,小厮满脸歉意地返回。 “姑娘,不好意思,那白玉簪,我家东家把玩之时,失手摔碎了……” “碎了?!” 温如婉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瞪大,她逼近一步:“你莫不是诓我?” 怎么会碎了? 她戴了一年有余,都不曾碎。 万宝阁珍藏品万千,怎会不好好收纳起来? 小厮脸红得冒汗:“实在是对不住啊姑娘,我们东家说,愿意赔您黄金万两,希望您不要介怀……反正都是您不要了的物件。” “一万两金,也不算亏了您的。” 温如婉浑身松了劲头,撑不住身子般后撤半步…… 死死攥着拳头,她咬牙切齿:“一万两金,便想将此事揭过去?” 她承认,是她先说的不要。可她来此,是为了要钱吗? “哪怕是碎了的簪子,我也要!还请归还!黄金,我一分一厘都不会要你们万宝阁的!请你们阁主出来,我要当面同他说清楚!” 碎了,也比完全见不到了要好。 小厮面露难色,挠着后脑勺:“姑娘,我们东家说,碎了的东西不吉利,已经扔掉了。” 温如婉狠狠咬了下唇瓣,才忍住骂人的冲动。 “扔哪去了?!” 只要能找回来,她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小厮道:“这……这便不清楚了。我们东家说,不吉利的东西扔得越远越好,碎了的玉石,最好是扔在水中……” 水中? 温如婉蹩眉:“还请明示!” 京都的湖泊河道不算少,她总不能一一寻着去。 小厮:“好像,是扔进了凉月湖中……” 温如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去。 等她离开,长忠的身影于暗中出现,小厮见了他分外恭敬,拱手道:“东家,都按照您交代的说了。” 长忠颔首:“好,不论谁来寻那簪子,统一方才的口径。” “遵命。” ***** 时隔一年有余,温如婉再次站在凉月湖的石桥上。 回想当初,齐浥尘欲羞辱于她,让她跳下去,她没有照做,反倒是坑了他一把,如今为了个已经碎掉的簪子,她…… 温如婉双手搭上石桥上的小狮子,犹豫一瞬,翻身跃出,扑通一声落入湖中……巨大的水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被她支开,去给她买桂花糕的连翘瞧见这一幕,瞪直了眼。 把东西抛了,直直奔过去。 “小姐!!” 连翘跃入湖中,她水性不错,很快捞到温如婉的手臂,便要把人扯上去。 温如婉拼命挣扎,不肯顺从,犟不过她力气大,两人钻出湖面,大口喘着气。 连翘忍不住斥责道:“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真不怕溺亡在这凉月湖么? 她身子刚调养好,哪里经得住寒冷? 温如婉浑身哆嗦,嘴唇有些发白:“连翘,我要找的东西在这湖底,你别拦着我,等我找到了,我们再回去。” 连翘哪里会由着她性子胡来,“你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还不了解吗?快点上去,马上换衣裳!” 她头一回以强硬的语气同温如婉说话。 可她低估了温如婉的倔强。 “我不走,我今日定要找到那簪子。” 温如婉说着,便要憋气往水里沉,又被连翘扯住:“我不许你这么糟践自己!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你这样做?” 温如婉不悦:“找不到,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上手扯连翘的手腕,叫她松开自己。 连翘脸色极冷,咬紧牙关:“那……恕我得罪了!” 她反手劈晕了温如婉,环住她的腰,把人往岸上带,顺手抢了路人一件披风,把人裹得严严实实,飞快掠向温府。 果不其然,温如婉受寒,当夜便发了高热。 “找回来……” 第171章 正品找不回来,那造个赝品吧。 温如婉迷迷糊糊嘟囔着什么,百灵好不容易给她灌下去一副汤药,凑近了去听,仅听到她说什么,“找回来”的字眼。 还有……“簪”。 百灵收了汤勺起身,去到梳妆台前,翻来覆去找了一遍,都没瞧见那只白玉簪。 心里的猜测逐渐成型,她忽而想到小姐说过一句话——““自然是你日后的姑爷所赠。” 那簪子,她原以为是顾公子送的。 转念想想,能叫小姐疯狂之人,除了那太子殿下,还能有谁? 眼下京都传遍了,太子殿下打下定辽,不日便要凯旋而归,这个节骨眼上,白玉簪却不见了,难怪小姐这般记挂,放不下。 百灵皱着眉头,正苦思冥想,榻上的人咳嗽两声,挣扎着要起身…… “小姐。” 她快步走上前去。 屋外守着的连翘,听见动静,也入内了,见到温如婉脸色不太好,她屈膝下跪,朝她磕头。 “恕连翘不敬,私自将小姐带回来。” 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何况,殿下将自己放在温如婉身边,就是为了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倘若温如婉出了事,她难辞其咎,只能以死谢罪。 温如婉被百灵搀扶着半坐,拢了拢被褥,将身子裹起来,她压根没打算怪罪连翘。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快起来。” 她的体温依旧滚烫,脑袋晕乎乎的,靠在百灵身上,“那物件我拿在手中抚摸过无数回了,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 温如婉要下榻,百灵愈发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走向书案,等她落座于梨木黄花椅上,才松手替她研墨。 温如婉闭了闭眼,继而睁开,拿起狼毫笔,沾了点点浓墨,手腕转动间,白玉簪的图样跃然纸上。 她很快完成了初稿,慢慢添加细节,模样愈发认真起来。 百灵和连翘立于她的左右,视线落在她的画上,她们都瞧出来,这是小姐平日里最为喜爱的簪子。 温如婉直起腰,呼出一口气,将画递给连翘。 “连翘,你速速去寻匠人,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白玉簪出来。切记,要用最好的玉石,你见过我那支簪,依着它的料子去寻。不论要花费多少银两,我都愿意出,要快,越快越好。”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要在与顾淮大婚之前,与墨凌煜见上一面。 那关乎她的终身…… 连翘拱手:“是,我定然不负小姐所托!” 温如婉深呼吸,调整着乱糟糟的心跳,希望墨凌煜认不出来吧…… 如今,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 连翘寻了许久,都找不到合适的玉料。消息不知怎的,传入顾淮耳中,他拿着一块祖传的玉石,来见温如婉。 “婉妹妹,我听说你在寻上好的玉石。我这儿正好有一块,你瞧瞧看,能不能用上?玉能养人,不论是做成玉佩,还是首饰,对你都有益。” “我早就想将此物赠予你,现在也不迟,收下吧。” 顾家从江南而来,那边的女子格外喜欢玉石之物,胜过金银,故而顾家的库房之中,也有从前老夫人收藏的玉料。 顾淮能拿出来,倒也不稀奇。 温如婉仅一眼,便瞧着它不错,从他手里接过,放置在掌心之中,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这一块品质上佳的玉石,价值不菲。 她急用,便没有同他客气。 “顾淮,谢谢你。我确实很想要它,便不多与你推辞了。日后,我必然回礼。” 顾淮见她高兴,便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弯了弯眼角:“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再过几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你喜欢的,我都会替你寻来。” 他的话,没来由地动听。 温如婉沉溺一瞬,很快抽身,她最喜欢的当然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尊荣…… 那是寻不来的东西。 她唇角上翘:“顾淮,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补偿你。” 顾淮从来不觉得她欠了自己什么,只怕自己给她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他摇摇头:“不必,我只盼着你平安喜乐,长顺未央。” 他们之间,何来的亏欠? 更不必提补偿二字。 温如婉慢慢垂下脑袋,握着玉石的指节收得更紧…… 等顾淮离开,温如婉立刻让连翘将玉石送去一早寻好的工匠手中,给了三百两白银,请他连夜加工。 有了钱,便好办了,那工匠二话不说,熬了一天一夜,细细雕琢,给了温如婉一个与图纸上一模一样的玉簪。 他的手艺确实不错。 温如婉拿到簪子,心安不少,捏在手里把玩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它与先前弄丢的那一只,在图案上别无二样。 她欢欢喜喜地戴上,离远了,压根瞧不出多少差别。 “百灵,你快瞧瞧,如何?” 百灵站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发髻上, 认可地点点头:“特别像,几乎看不出差别。” 听了她的话,温如婉悬着的心彻底落下。 短时间内要寻到相同的玉料太难,她只能叫人打造一支模样图案相同的,鱼目混珠,先把这一关捱过去。 眼下……便是等着墨凌煜凯旋。 温如婉眸底光亮明灭不定,似在思索着什么。 ***** 与顾淮的婚期一天天逼近,该回来的人还没回来,急得温如婉夜夜辗转难眠,眼下乌青浓重可见。 日日上妆,都要用珍珠粉敷。 百灵瞧了叹息:“小姐真是消瘦憔悴了不少……” 温如婉摸着自己的脸,“百灵,我变丑了吗?” 她有些忐忑起来。 世上的男人,有哪一个是不好美色的? 她的容颜冠绝京城,年少成名,自打重病了一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肌肤颜色雪白,气色却略微差了些。 百灵摇摇头:“不丑,小姐一直都很美。” 温如婉拿起一罐胭脂膏子,用指腹蘸取些许,往脸上揉…… “阿婉!阿婉!” 墨钰涵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能听见。 温如婉搁下手里的东西,急急起身相迎,“是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第172章 重逢!小别胜新……哎不对劲!! 墨钰涵上气不接下气,叉着腰道:“是!是!” 她脸蛋通红,快跑岔气了,一见到温如婉,便要拉着她往外走。 “快点,我带你去见我皇叔!” 明日便是温如婉与顾淮的婚期,再不见面,真的来不及了。 温如婉的心底盈满了喜悦,脸色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在哪?” 原以为,墨钰涵要带她去城门口迎接,两个人上了马车,弯弯绕绕,竟来到金风玉露楼…… 墨钰涵跳下马车,伸手向她,“快些。” 温如婉踌躇不定,搭上她的小掌,便被扯下马车,容不得她想太多。 墨钰涵:“我皇叔归来的消息,鲜少有人知晓。他如今在金风玉露楼的天子号房,你自去寻他,用你腰间的紫玉令牌,无人敢拦你。” 温如婉的指尖拂过腰间令牌,那确实是墨凌煜给她的东西。 可金风玉露楼,是风月场所,墨凌煜怎会来此? 他一个男人来此……必然是寻欢作乐来了,她若去,岂不是很不知趣? 扰了他的兴致,怕会适得其反。 “郡主,不如换个时候吧。现在去,我怕……” 墨钰涵推搡了她一把:“别怕,你大胆去。我皇叔自然不会与这楼里的莺莺燕燕有任何关系。我信他,你难道不信?” 她得到长忠递来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去了清雅轩。 哪怕对地点存了疑虑,她还是没管太多,再拖下去,温如婉真成了顾夫人…… 温如婉不再犹豫,她等了那么久的人,如今离她这般近,她有何理由不去? 去了,无非两种结果。 哪怕是彻底死心,她也认了! 温如婉独自入内,拿着紫玉令牌,一路畅通无阻,上了天子号房。 房外,是长忠守着。 他见了温如婉,视线挪到她发髻上戴着的玉簪上,眉毛扬了扬:“温二姑娘,许久不见,殿下等候你多时了。” 他没有提醒她白玉簪之事。 长忠很清楚,自己是站在哪边的。 温如婉怔愣一瞬,檀口微张,似是不可置信。 墨凌煜等她? 他早知她会来么? 不及她想清楚一切,长忠已经替她打开了房门。 温如婉踏入,身后的门咣当一声关紧了,像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温如婉愈发不安,缓慢地挪着步子,眼神警惕扫向屏风后的人影,她温吞地绕过去,见到墨凌煜坐在四方桌前,一手抓着酒壶。 他薄唇上带着点点水光,见了她,半点不意外。 “温二小姐,久违了。” 温如婉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心里的底气被抽出,强自镇定下来,她上前恭敬地行礼。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走近了瞧他,顿觉他周身气势骇人,上了战场归来,墨凌煜给人的感觉愈发凌厉,压迫感强得叫人膝盖发软。 墨凌煜侧目睨了她一眼,毫无预兆冷笑两声:“平身,赐座。” 温如婉正欲坐在他正对面,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极为用力扯动,疼得她五官皱起,大口倒吸凉气。 她被他狠狠扯到身旁,径直跪坐下去,又被他的大掌托住腰,稳稳将她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墨凌煜神色很冷,摆弄她,像是摆弄玩偶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轻了。” 温如婉脸颊一热:“多谢殿下关心。” 她没料到,他仅仅是托了一下自己的腰肢,便能察觉到……瘦了。 墨凌煜脸上带着嘲弄之意:“看来,顾淮将你养得很差。” 温如婉没来由心慌,目光躲闪:“殿下,臣女尚未出阁……” 墨凌煜怎会不知? 他不光知晓她未出阁,更清楚……明日,便是她与顾淮的婚期。 墨凌煜理了理大袖,正着身子:“不重要。明日,便是你的大喜之日。孤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贺礼。” 他的冷漠疏离,叫温如婉如坠冰窖。 一年光景,他们之间的距离,倒像是越来越远了。 温如婉犹豫片刻,慢慢起身靠近他,继而弯了膝盖跪在他身前,将姿态放得很低,“殿下……我不愿收到殿下的贺礼。” 墨凌煜嗤笑一声,抓住她的手臂,扯起来,“要不要,由不得你。” “明日你大婚,孤定然前去观礼。还请温二小姐替孤准备席位,孤很想亲眼看看,明日的热闹……” 他面色强硬,不给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瞧着温如婉的眼神中,也没了从前的柔和,满是锐利的冰凌,稍有不慎,便会被刺伤。 温如婉紧张地咽了口水:“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我等了殿下一年有余……” 她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不就是为了等他回来的这一天吗? 他难道还不明白她的心意? 墨凌煜脸色愈发黑沉,他自然知晓,她这一年里做了什么事情。 光是这般想着,攥着她手臂的大掌便不断收紧,恨不得再也不松开…… 温如婉红了眼眶,糯糯道:“殿下,疼……” 墨凌煜没松开她,反而一把将人扯过来,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环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他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你说你等了孤一年,不如再说说,你究竟有何目的?莫非,你想等着孤回来娶你?” “还是说,你的野心从未改变,对太子妃之位执着万分,得不到便彻夜难眠?孤确实缺一位太子妃,但你……你觉得自己配吗?” 他放出来的狠话,足够伤人。 温如婉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过来,也冷不丁被他的话伤到。 她鼻头酸涩,眼睫毛一眨,泪珠便滚落下来,“殿下……我承认,我确实想成为太子妃,可我心里是有殿下的。” “住口!” 墨凌煜似乎被她的话灼伤,将她推开,逃避般扭开头。 “你休要胡言。” 温如婉的话半真半假,她自己都不敢全然相信,可被他推开刹那间,敌不过心里的失落…… “殿下不信我,我说再多又有何意义?” 她来见他,做好了放下一切身段的准备。 哪怕是求他,她也不会犹豫。 可墨凌煜对她的态度,就好像是换了个人。 温如婉满身惆怅地跪坐在他身前,墨凌煜微俯身弯腰,掐住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凝视着她,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温如婉,你在想什么?” 第173章 孤征战沙场,你洞房花烛? 墨凌煜冷笑不止,掐着她下颌的手指不断用力,恨不得掐碎了她。 “你觉得,你现在在孤面前卖乖弄巧扮可怜,还有用吗?” 他没有看见她与顾淮那般亲密无间之前,委实很想见她,定辽攻破后,他将事情悉数丢给墨修澈收尾。 没有上禀朝廷,快马加鞭赶回,迫不及待去寻她。 却看见了她与顾淮同游。 温如婉将白玉簪遗弃的那一幕,他亦是亲眼所见,如今,她跪在自己身前,口口声声说,她心里是有他的…… 呵,多么可笑。 温如婉疼得想挣脱他的控制,却怎么都没法成功,她脸色涨得通红。 “殿下……放开我吧。” 她真的很疼。 墨凌煜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一寸寸扫视,从她的下颌到朱唇,缓慢向上,继而落在她发髻上的白玉簪上。 他讽刺浅笑,一把抽出来,捏在指尖把玩。 “不曾想,你还留着它。” 温如婉见他貌似没有认出来这是假的,她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殿下所赠,我自然珍爱万分。” 她一双秋眸湿漉漉的,看向他时,仿佛带着无尽的委屈。 墨凌煜倏忽用力,将手中握着的白玉簪生生折断,清脆的一声响动,叫温如婉慌了神,情不自禁呼声:“殿下!” “可有伤着?” 她完全不在意被折断的白玉簪,摊开墨凌煜的手掌,反反复复检查了好些遍,心疼得摩挲着…… 叫墨凌煜都快信了她的柔情蜜意。 墨凌煜抽出自己的手掌,眼神更是冷得可怕。 “温如婉,你不会自诩聪明吧?” 温如婉内心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压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唇齿间发干。 “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她还要继续装傻充愣。 墨凌煜捏着断成两截的玉簪,垂眸凝视片刻,带着更强的压迫感逼近她。 “戴着个赝品来见孤,谁给你的胆子?” 温如婉浑身发软,听了他的话,愈发觉得今日所求,绝无可能。 她撑着身子往后撤,心虚二字都摆在脸上了。 “我……我只是怕殿下会生气,才出此下策。” 墨凌煜:“那孤给你的簪子,怎么不见了?” 温如婉深呼吸,她自然不能同他说实话,略一思索,便道:“不慎被我摔碎,还请殿下恕罪。” 她又在撒谎。 墨凌煜简直恨透了她对自己不说实话的模样。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把人甩在木椅上,继而欺身而上,双掌摁在扶手上,环住她,目光灼灼:“你总是这样……” 温如婉咬着下唇瓣,脑子飞快转动,她总觉得从战场回来的墨凌煜,愈发不好糊弄起来。 她紧张得后背发细汗,呼吸节奏都乱了。 “殿下,是觉得我在骗你吗?” 墨凌煜瞧着她还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一股怒火从心口烧。 “不是孤觉得你在骗孤,而是孤确定,你在撒谎。” 温如婉脑海中紧绷的弦,啪嗒一声,猝不及防断裂,她不由得怀疑起来,墨凌煜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她做的事情…… 揣着答案问问题,便是要看她要瞒到什么时候。 温如婉不敢信口胡说,对上他审视的眼神,她弱弱道:“白玉簪,被我不小心遗失。前些日子,我去了万宝阁一趟,买了一支新发钗。” “试戴之时,将白玉簪取下,后来便忘了拿走。我再次寻去万宝阁,阁主却说白玉簪碎了。碎玉是不祥之物,已经……已经被扔了。” 她的话,倒是慢慢地真实起来。 眼见着要瞒不过去,便开始真假掺半地说下去。 白玉簪,哪是被她不小心遗失?分明是她有意遗弃…… 墨凌煜攥着扶手的劲头未松懈半分,他手背青筋不断随着脉搏起伏跳动着,酝酿着一场暴怒般…… 瞧着便有几分骇人。 “是么?” 他凑近了她的耳垂,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可孤亲耳听见,你说……一件旧物罢了,我不要了。” 温如婉流动的血液仿佛都在瞬息间凝固起来,几乎要结一层寒霜,整个人僵硬得没法动弹。 她满是怀疑地看向墨凌煜,不断回想那夜…… 她由着顾淮牵了自己的手,还要了顾淮给自己买的发钗,而后又丢下墨凌煜给自己的白玉簪。 倘若这些都被墨凌煜瞧去,眼下的自己,岂非跳梁小丑? 再装模作样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温如婉咬紧牙关,闭了闭眼:“既然殿下都知晓了,又何必耍我玩?正如殿下亲眼所见,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破罐子破摔。 温如婉毫不避讳道:“殿下不愿娶我,我也不是没有人要了。今日贸然来访,是我冒犯,日后我与殿下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她要推开墨凌煜起身。 身前之人却怎么都没移开半分,墨凌煜游走于暴怒边缘,见她这副态度,愈发气恼不堪,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撞向椅背。 “温如婉!你放肆!” 重重一撞,后背吃痛,倒是叫温如婉回过几分神来。 墨凌煜,委实是不能随意得罪之人,他的储君之位固若金汤,来日必将登基称帝,她若将他彻底得罪,日后她即便是嫁入顾家。 任由顾淮有天大的才能,亦不可能成为宰相。 她也没了成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可能…… “臣女无礼,请殿下恕罪。” 她疼得眉头皱起,还要耐着性子同墨凌煜请罪。 委曲求全的模样,叫人瞧着气愤不已。 墨凌煜不断调整呼吸,尽力将语气放轻:“温如婉,你要嫁给顾淮,是不是以为孤回不来了?” 温如婉摇摇头:“不是,我觉得……自己再也等不起了。一年多的时间,不算短了吧?韶华易逝,我身为女子,更要珍惜。” “日日没有盼头地等下去,我等够了,也受够了。殿下没有给我任何承诺,我又怎敢妄想,待我二十年华,殿下不会嫌我失了容光?” 她做的选择,不过是对眼下自己最为正确的罢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与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墨凌煜身上,倒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听了她一番话。 墨凌煜愈发心寒,松开扶手直起身子后撤了一步,满眼失望:“所以……” “孤征战沙场,你洞房花烛?” 第174章 他拉着她毁了白玉簪 站在温如婉的视角看,确实就是这样…… 墨凌煜自嘲笑笑,顿觉自己为了她所有的冲动都是不值得。 “温如婉,你有心吗?” 温如婉别开脑袋,强忍着泪水:“殿下,我能走的路很少,稍有不慎便要搭进去一生……我不求殿下原谅。”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重生过一次的人了。 就算她清楚自己游走于墨凌煜与顾淮之间,那又如何? 为了自己,有错吗? 墨凌煜紧绷的身躯忽而放松下来,宛若释然般,他从袖口拿出那支白玉簪,抓住温如婉的手,强硬地往她掌心里面塞去。 尖锐的一端被他握在手中,温如婉不敢过多挣扎,怕稍有不慎伤了他。 她抬眸看向他,眼尾止不住地有泪水滑落。 墨凌煜毫不怜惜道:“摔碎它。” 温如婉下意识便摇头,想抽回自己的手,又被他攥得很紧。 “不要……” “我不要……” 发自内心的恐惧告诉她,她不想这样做。 一旦这么做了,她与他,彻底没戏了。 墨凌煜态度却很坚定,完全不是在同她开玩笑,“孤让你摔了它,你怎么还舍不得了?先前在万宝阁,你不是,很舍得下么?” 温如婉呜咽着摇头,想后撤,又没有退路。 她看着陪了自己一年有余的簪子,带着哭腔开口:“殿下,不要这样……” “求殿下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温如婉不想将簪子毁了。 她选择将它扔在万宝阁,而不是自顾自毁去,便是留下了心中的半分念想。 终究是舍不得。 墨凌煜听她求自己,冷硬的心没有半分动容,“孤命你毁去!” 温如婉唇瓣抿得很紧,攥着玉簪的手指也收拢,生怕一脱手,摔在地上真的碎掉了…… 她没法再找到一支一模一样的。 不论是簪子,还是人。 “墨凌煜,算我求你了,不要逼我好不好?簪子,你拿走也可以,不要让我亲手毁掉,求求你……” 温如婉满脸都是泪痕,发髻也乱了几分,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墨凌煜蹲下身去,与她平视:“你做不到,孤帮你。”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露在外面的一节玉簪敲在木椅扶手上。 白玉簪断成两截。 温如婉瞪大了一双清眸,流淌不止的泪,此刻凝滞了 ,心里最后的一丝念想,也跟着簪子的碎裂彻底断绝。 墨凌煜松开她,后撤好几步,继而转身阖上凤眸。 “芝兰千载茂,琴瑟百年合,孤祝温二姑娘,新婚愉快。” 温如婉止不住心底的悲凉,她如行尸走肉般起身,松开手里捏着的半截白玉簪,毫不留恋地出了房门。 所有的筹谋毁于一旦…… 她终究是攀不上东宫。 墨凌煜的祝福,刺痛了她的脑海,像是被烧得火热的烙印,印入灵魂中,生生世世都无法消磨…… 长忠见她满身失落出门,全当一派不知的模样。 “温二小姐,慢走。” 温如婉耳旁嗡鸣声不绝于耳,她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挪着步子离开金风玉露楼。 她步伐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被一位美艳的异域舞姬环住腰肢才稳住身子。 “姑娘,当心些。” “多谢。” 温如婉稍稍回过神来,却见那位舞姬松开自己后,拾阶而上,与长忠对视一眼,颔首后入了墨凌煜房内。 她心里腾得起了一把火,头也不回离开了。 楼外,墨钰涵焦急地等候着,见她脸上挂满了泪痕,表情沉得可怕,凑上去关怀道:“阿婉,如何?” 温如婉心里颇不是滋味,忿忿不平道:“彻底凉了,以后我与他再不相干!” 该死的墨凌煜。 她刚被气出来,就叫了旁人去伺候! 果真,男人都一个德行,尤其是身为上位者的男人,个个都是三妻四妾,身旁莺莺燕燕不断环绕着…… 恶心!恶心至极! 温如婉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下定决心要嫁给顾淮,好好过日子。 墨钰涵愣在原地,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久别重逢不应该是浓情蜜意,缠绵悱恻吗?这两人怎么像是吵架了? 她不敢去问墨凌煜,也不想在此刻去触霉头。 “阿婉,你等等我啊!” 不管了,先把小姐妹安慰好。 温如婉的脚步没慢下半分,任由墨钰涵在身后追。 “阿婉,你生我皇叔的气,不能迁怒于我!我还是你最好的姐妹!” 温如婉停了一瞬,等她过来,瞧着她与墨凌煜三分相似的面容,止不住地有一股火往心口窜出来。 她仰头叹气:“以后……” “哎呦,这是哪位啊?” 墨修澈策马路过,瞧见温如婉,便调转马头往这边来了,他见她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啧啧两声:“小娘子,谁叫你如此伤心?” 身为她未来的三哥,提前替她做主,也未尝不可。 温如婉气得脑袋发懵,也不顾失礼不失礼,张口:“关你屁事?” 她对墨修澈的厌恶,打春日宴起,她便极其讨厌这人…… 偏生他还喜欢往自己眼皮子底下钻。 墨修澈扬了扬眉,攥着马鞭指向她:“没规没矩,谁教你的?老五不会管教自己的女人,我倒是能勉为其难帮帮他。” 墨钰涵怕他又抽哪门子的疯,挡在温如婉身前,赔笑道:“三皇叔啊,你不是说,还要半个月才能返京吗?” 墨修澈嗤笑一声:“回来晚了,岂不是看不上一场好戏?” 老五都马不停蹄赶回来了,他在定辽那破地方,还待得住么? 最关键的便是啊,这温如婉与顾淮,明日成婚。 他就算跑死了五匹马,也得回来瞧瞧看。 毕竟人活这一辈子吧,能看墨凌煜笑话的机会,那是少之又少。 简直比打胜仗还叫人兴奋。 墨修澈能不积极吗? 墨钰涵没明白他话里的“好戏”是什么,又追问:“三皇叔,什么好戏啊?我也喜欢看戏。” 见她蠢得可怕,反应力迟钝。 墨修澈噗嗤笑出声:“好啊,明日咱们一块儿看。老五在哪?这小没良心的狗东西,把烂摊子扔给我,自己回京城逍遥快活了。” 温如婉冷呵,脸上哪还有方才在墨凌煜面前的委屈可怜之色? “他在金风玉露楼天字号房。”寻欢作乐。 第175章 老五胆子真大啊。 “哈哈哈……” 墨修澈发出今日的第一声爆笑,坐在马背上,不由得牵动几分缰绳。 “老五胆子真大啊。” 虎婆娘都在跟前了,还敢去金风玉露楼那种风月场所寻欢作乐,真不怕这小娘子一气之下,记恨上他。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屈起指节勾了眼尾的泪花。 温如婉瞪着他,心里那股窝火的气越烧越旺,又拿他没办法,暗暗取下一支小钗,等他的马匹靠近,不动声色划了一道。 她故作惊慌后撤两步,被墨钰涵抱住。 墨修澈两眼瞪如牛铃,胯下的马受痛,不听他使唤,高高扬起马蹄,几乎要把人颠下去。 他旋身而起,踩了一脚马鞍,稳稳落地。 面对失控的马匹,他重重扯了缰绳,手腕翻转间拔起腰间的匕首,调转尖锐的一端狠狠插入! 霎时间,鲜血四溅! 失控的马倒在原地,晕开了一大团猩红…… 墨修澈扔掉沾了血的匕首,嫌弃似的拍拍手掌,垂目扫视身上是否沾染了马血。 他慢悠悠道:“小娘子,你心里有气,何故要向我撒?我是个好招惹的主么?若非老五他……嘿嘿罢了罢了,我暂且不同你计较。日后勿要再如此莽撞。” “否则,死的不一定是马,可能是你哦~” 他用轻快的语气威胁人,威慑力依旧不减。 温如婉早已同他结仇,也不怕他再如何威胁自己,她松快一笑,只觉心里的郁闷之气泄出不少。 “三皇子,臣女……可什么都没干啊。” 墨钰涵压根没瞧见她的小动作,自是站在她这边,“是啊,三皇叔,我都瞧见了,是你的马突然失控,吓到了阿婉。” “你不同阿婉赔礼道歉也就罢了,怎么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墨修澈舌尖抵住腮帮子,耐下要骂人的冲动,他一个男人同两个娘们扯什么皮?说出去都笑话。 “赔礼道歉?这死了的马,难道不算是赔礼道歉吗?既然它吓到温二小姐了,那不就……当场死了。” 他摊开手,无奈耸耸肩,眉眼中还带着一丝可惜,更多的是嘲弄之意。 墨钰涵:“三皇叔当着我们的面杀了这畜生,怎么不想着会不会吓到我们?” 她说不出究竟是何来的底气。 敢与墨修澈叫板,或是打心里清楚,墨凌煜就在不远处的楼内,若有紧急情况,随时能够求救。 墨修澈嗤笑:“衡阳,你觉得温姑娘被吓到了?还是你啊?” 他倒是想吓温如婉。 可她分明是先动手的人,还装作无辜。 墨钰涵咬牙:“总之,三皇叔方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不对!” 墨修澈没有耐心继续耗下去,他不悦皱起眉头:“衡阳,你得寸进尺了。” 他嗓音冷下来。 墨钰涵当即泄气,怂起来,“我也没说别的啊……” 墨修澈懒得多瞧她一眼,“别挡道。” 他急着去找老五,遇见她们多说两句话罢了,还叽叽歪歪不停,就别怪他动手要打人。 长辈教训小辈,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温如婉不愿转身要走,墨钰涵追上去,两姑娘一齐朝着温家的方向去,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什么坏话。 …… 墨修澈到了金风玉露楼,站在天字号房外,长忠守着这屋子,不让他进去。 “三皇子,殿下此刻不便与你相见。” 他说不便,那就怪不得墨修澈多想几分,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个不便?里面有人在伺候他?若是这样,难怪那温家小娘子伤心欲绝……” “啪!” 屋内瓷盏碎裂的声音传来。 俨然是动怒了。 墨修澈缩了缩脖子,凉飕飕的,“老五,哥哥我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长忠,让他滚进来!” 长忠得令,冲墨修澈一笑,一手推开房门,一手将人推进去,又马上关好。 墨修澈毫无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要出丑。 他清嗓起身,捋着大袖走过去,“你调教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无礼。” 墨凌煜身前半跪着一女子,风情万种,妖娆无双,她斜睨了墨修澈一眼,老老实实地向他请安。 “妾,见过三皇子。” 墨修澈见了她,又看看墨凌煜那张死人脸,只觉反差极强。 他抬抬手:“啧啧啧,怎么还跪着呢?花萝,你是来给他治病的,又不是来伺候他的。地上凉,快起来。老五不会怜香惜玉,我会啊,你倒不如跟了我去……” 花萝没得到墨凌煜的指令,自然不会听墨修澈的话,弯着眉毛笑了笑。 “三皇子说笑了。只要是为了殿下,不论如何,妾都心甘情愿。” 墨凌煜冷厉道:“好了,花萝,你退下吧。” 他身上的旧疾未愈,命她前来看诊,如今平安脉已经请过了,自是不必要她在一旁候着。 花萝一双狐狸眼,魅惑无双,流转间无形勾人,巧笑倩兮。 “遵命。” 她恭敬起身,举止间的轻浮收起来,后撤出去。 墨修澈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等她出了房门才收回。 “老五,人家好歹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怎么就这个态度?” 墨凌煜重伤昏迷,伤口迟迟不愈,墨修澈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守着阵地,日日期盼他能早日醒来…… 花萝顶着被原地绞杀的风险,跪求墨修澈,让她一试。 竟不曾想,她真有几分本事,医术卓绝。 而后,便成了大衍的军医,仅听从墨凌煜的吩咐…… 墨修澈倒是纳闷,给她一个表现机会的人明明是自己,她怎么就只听墨凌煜的话? 不理解啊,不理解。 墨凌煜冷眼瞧着他,脸色黑得可怕。 “孤该是什么态度?” 墨修澈:“……”说不通,懒得说。 墨凌煜兀自起身,将地上碎裂的簪子捡起来,握在掌中,眸光沉沉。 “定辽那边的事情,你都处理完毕?” 墨修澈咳嗽两声,捂着胸口:“老五啊,三哥我病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你将担子扔给我,我只好扔给别人咯。” 他哪能直说回来是为了看他笑话? 那不得被打吐血? 第176章 大婚! “哦?病了?” 墨凌煜一点不信,“孤瞧着你的样子,不像是快死了。” 墨修澈索性不装了,直起腰治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哪有弟弟诅咒哥哥快死了的?太没良心了!” 墨凌煜冷嗤,顺带白了他一眼:“谁管你爱不爱听?” 墨修澈:“……” 口头上,一向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就不该说。 墨修澈的视线移向他的手,攥得那么紧,藏了什么好东西? “老五啊,你拿着什么?” 墨凌煜垂眸,飞快道:“关你屁事?” “哎!” “哎哎哎!!” 墨修澈激动起来,没有半分恼怒之意,恶意满满道:“方才啊,那温小娘子,也跟我说了这句话!你们两个……” “太有夫妻相了!” 墨凌煜压根不爱听他啰里吧嗦,抓重点道:“你同她说话了?” 墨修澈摆出防御性姿势,战略性后撤两步:“那啥,我可没欺负她!日月可鉴!反倒是她啊,真会装模作样。我算是看出来了。” “还害得我损失了一匹宝马,你得赔给我。” 墨凌煜默默将手里的东西握得更紧,“呵,她会装,还需要你来提醒孤么?” 他被她气得不行。 墨修澈哑了。 “不是,你们真闹矛盾了?” 他确实是回来看墨凌煜的笑话,可他也没料到,那姑娘都快嫁给别人了,这小祖宗还能不哄着她? 墨凌煜拧眉:“少管。” 墨修澈指着他,忍不住道:“我真得劝劝你了,明天……” 他话没说完。 墨凌煜便朝他推了一掌,内力雄厚,带着不小的劲。 墨修澈急急躲避,撞倒了小桌,“你听不懂人话?还是不乐意听?你总这样,谁会喜欢你?等她真的嫁了,有你后悔的!” 他明白墨凌煜的自持矜贵,低不下头。 可现在,完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啊! 有什么矛盾误会的,说开不就好了,非要把人越推越远! 墨凌煜此刻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冷着一张脸,几乎把要杀人几个字挂在了表面上。 他一言不发,墨修澈便能察觉到他如今快气疯了。 再待下去,兴许就小命不保。 墨修澈连连后撤,要往外走,嘴里依旧没个停歇。 “老子的好话你不听!老子不说了!晦气!” 退出房门后,他才大口喘气,撒气般轻踹了一脚房门。 “有毛病,真是有毛病啊!” 不管是那婆娘,还是墨凌煜,没一个正常人! 等墨修澈离开,墨凌煜才摊开手掌心,望着断成两截的白玉簪,无奈地阖上凤眸,额角突突跳动两下,继而睁开眼…… “长忠。” …… “该死的墨凌煜!” “狗男人!” 温如婉一回清雅轩,便忍不住要撒气,将屋内的瓷器通通摔了!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百灵站在她身旁,手脚无措,“小姐!你挑些便宜的砸吧!” 都是钱呐!要心碎了! 温如婉失了理智,哪管贵不贵,只要能叫她将心里的火发泄出来,都是值得的,她恨不得把他先前送来清雅轩的东西悉数丢出去。 “亏我等他一年多!一回来,就要找我不痛快!谁离了他就活不了了?真把自己看得重要啊!我要不是为了当太子妃!谁会靠近他?” “天天冷着张脸,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黄金一样!老娘不惯着了!爱谁谁吧!气死我了!跟这种人相处过久,我怕是要短命!” 温如婉由着脾气爆发骂起来,便口不择言。 百灵想上去捂她嘴,都怕被咬一口,从旁劝阻:“小姐啊,何必要为了个男人动气至此?明日便是您的大喜之日。” “总归,太子殿下与您呐,缘尽于此!顾公子人多好啊?我一直都觉得,他可以照顾好小姐,对小姐好一辈子!” “与其选一个压根不爱自己的人共度余生,倒不如就选一个爱自己的!要是我啊,我绝对绝对选顾公子!” 百灵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经此一遭,温如婉对墨凌煜也死心了。 明日她出嫁,太子妃之位,与她再无半点可能。 日后,他们再无任何干系! 温如婉逐渐冷静下来,她不光是气自己的付出皆付之东流,更气的是自己对墨凌煜真上了几分心…… 天真地以为,他对自己有情。 结果呢?她离开了,他扭头便找了个美艳妖姬入内伺候! 实在是羞辱人! “百灵,我与墨凌煜自今日起,恩断义绝!再不回头!” ***** 温府朱红的大门敞开,两侧高挂大红灯笼,张贴着巨大的烫金双喜字。四方屋檐垂下的绣球点缀着小巧的金铃,微风拂过,铃声清脆悦耳。 香炉内轻烟袅袅升起,弥漫整个清雅轩。 梳妆台前…… 温如婉她身着一袭正红色的嫁衣。 凤冠之上,金丝编织而成的凤凰展翅欲飞。凤凰口中衔着的珍珠圆润晶莹,似有盈盈月华流转其中。 霞帔以最上等的锦缎制成,质地厚实而又柔软顺滑。 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间束着金色腰带,其上镶嵌着美玉和宝石,火红嫁衣的裙摆拖曳在地…… 百灵替她涂抹胭脂,为她增添颜色,亦是美得惊心动魄,大气不敢喘。 “小姐今日美极了。” 温如婉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唇上扬。 前所未有的释然感充斥着心间。 她抚摸着宽袖上的金边,喃喃道:“这嫁衣,当真是合身。” 百灵:“被小姐穿在身上,更添美色。” 屋外的喧哗声一阵儿高过一阵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百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时辰差不多,姑爷来迎小姐了。” 她打心底为小姐高兴。 温如婉含羞带怯一笑,拿起梳妆台上的的精美团扇,将娇俏的小脸一遮,端端正正随着百灵起身,莲步轻移。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眼屋内。 “百灵,连翘呢?” 百灵摇摇头,小心翼翼扶着她。 “我也不清楚,今早一起来,便不见她人影了。忙着替小姐装束,我也没管她究竟去了何处。” 那么大个人,还会武功,总不至于丢了。 温如婉微微抬手,指腹拂过发髻,触碰到顾淮所赠的发钗,唇畔笑意愈发浓厚,一双杏眼水光潋滟…… 第177章 真是沉得住气啊 “待会儿,你再去寻一寻她。” 百灵满心满眼都是温如婉,听了她的话,颔首应下,“好,我听小姐的。” 外面的喧闹声愈发大,似是正在堵门,要不了多久,顾淮便该入府迎她。 温如婉在百灵的搀扶下,慢慢出了清雅轩,朝着正厅走去,一双纤细玉手捏着朱红色的团扇,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细腻宛若羊脂玉。 由年纪稍大些的老嬷嬷提红灯笼开道,后面跟着六个丫鬟,打了六道扇…… 不多时,温如婉便移步至正厅。 温才照与宋慈竹正坐高堂,一旁是许久不见的温如玥,她久不见温如婉,乍一眼瞧了她此刻珠光不减,华贵无双的模样,心里吃味极了。 但一想到,她是下嫁给顾家那样的门庭,纵使心里再不舒服……她也忍得下。 温如玥悄悄白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风凉话,她巴不得温如婉赶紧嫁去顾家,日后温才照身边,便只剩下自己一个好闺女。 自然而然,能得到父亲的全部宠爱。 温才照光是看着温如婉,一双老眼便纵泪不止,他抬手背,拭去眼尾的泪痕,强自按耐住心底的不舍。 “婉儿,你真是长大了。晃眼间,你便要出嫁,我……” 温才照止不住哽咽,他攥紧衣袖,喉咙攒动,“真真是舍不得闺女……” 哪怕他认可顾淮的能力与人品,他依旧免不了为女儿日后的幸福生活担忧。 宋慈竹的模样,瞧着倒是比他镇定几分,掩藏在宽袖下的葱葱指尖,轻颤着,抖动着…… 她昨夜便哭过了,今日眼眶四周红红的,带着些肿胀,不想在女儿大喜之日失态。 她绷得很辛苦。 “婉儿,日后去了夫家,要……” “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同我们说。即便你出嫁了,也是温家的好姑娘。旁人叫你不痛快,家里人总是护着你的……” “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 他们便是温如婉背后的靠山,倚仗,坚挺不倒,永远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 饶是经历过上一世大婚的温如婉,听了此番温情软语,亦是泪眼婆娑。 她嫁入齐家之时,温才照没有哭,宋慈竹即便是舍不得她,也只嘱咐了她要孝顺婆母,侍奉夫君…… 原以为,这一世不会有任何不同。 两相对比之下,才知他们真真是气得狠了…… 上一世的她,实在是叫温家人失望。 温如婉端着团扇,盈盈一拜,嗓音染上软糯的哭腔。 “多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女儿不孝,自小便让父亲母亲操心。今日出嫁,有着莫大不舍。日后,女儿定当时常回门,侍奉父亲母亲膝下……” 她对顾家没有任何感情,日后去了那边,面对族老宗亲,亦生不出多少孝敬尊长之心。 听她这般说,最不满之人,莫过于温如玥。 “你都嫁出去了,还总想着要回来干嘛?父亲这儿自然有我孝顺,你老实在顾家待着吧!” 温如玥脸上挂着不悦,她可不想看着温如婉时常回温家,来碍她的眼。 来分父亲的宠爱。 温如婉不气也不恼,仅仅是淡然道:“照理来说,我一个做妹妹的,不该嫁在姐姐前头。姐姐心里不舒服,我完全能理解。” “但出嫁后,便不要总想着回门的话,姐姐实在是不必多说。日后,也有姐姐嫁出去的一天。莫非姐姐出阁后,再不愿回温家么?” 温如玥涨得脸红,又没有遮挡物,恨恨甩袖,“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是温家女儿,当然要回来!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好了!” 温才照听她们拌嘴,心里不舒服,“今天是婉儿大喜的日子,你少说两句怎么了?” 他冷眼瞪着温如玥。 温如玥瘪瘪嘴,慢慢垂下脑袋去,眸底闪过嫉妒的暗芒。 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宋慈竹见他帮着温如婉训斥温如玥,心里再不高兴,也隐忍着不发。 她起身后,亲手给温如婉戴上一对鎏金玛瑙镶玉手镯,轻爱抚她的手…… “俗话说,无镯不成婚。婉儿,为娘对你的祝福都在心里了,寄托在这俗物中,盼你日后安乐无虞,岁岁康健,得偿所愿。” 温如婉与她四目相对,几个呼吸间,眼眶内莹莹水光又翻上来,心里头堵的难受。 阿娘,我没法得偿所愿了。 宋慈竹捏着帕子替她轻轻擦拭眼泪,生怕弄花了她的妆容。 “婉儿,不哭。” 温如婉点点头。 …… 迎亲队伍堵在温府门口,顾淮一袭火红色的婚服,以玉带束腰,气宇轩昂,阔步入内。 他同温如婉一齐拜别了温才照和宋慈竹。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温如婉踏出温府大门,下意识抬眸向四周望去,不切实际的空想动摇一二她的心弦…… 她敛眉,收起心思。 耳畔的热闹,入不了她的心。 百灵搀着她上花轿,顾淮立于一侧,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瞧着她,等她上了花轿,才收回目光。 继而转身,跨上高头大马,拉着缰绳,他神采奕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早想着这一天了。 吩咐两旁的随行小厮多撒些喜钱,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得了好处,自是愿意卖力为他叫好。 “顾公子与温小姐真是一对璧人,佳偶天成啊!恭贺新婚!” “男才女貌,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瞧这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阔气逼人!” “顾公子相貌亦是不差的,温小姐我早前便见过一面,简直惊为天人,你们若见了,也要惊得说不出话!” “祝顾公子与温小姐早生贵子,百年好合,鸳鸯交颈,新婚快乐!” 鸳鸯交颈? 这话真糙,真俗,真…… 墨修澈站在二楼,俯视街道上的迎亲队伍,唇边笑意浓重,“鸳鸯交颈哎~” 他扭头,看向屋里人。 “老五,你真是沉得住气,我佩服你。” 墨凌煜一袭玄色锦袍,细瞧之下,里面的衬衣绯红似血,他面容毫无波澜,清冷矜贵,修长的指节匀称悦目,捏着酒杯浅酌…… 第178章 墨凌煜来了。 墨修澈见他无动于衷,凑近了啧啧道:“昏迷时一口一个婉婉,婉婉的,眼下你的婉婉要嫁给别人咯~” 墨凌煜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只觉他贱得别开生面,叫人厌烦至极。 他不语。 墨修澈偏是要激他。 “你撇不开脸面,日后自有你后悔的时候,今夜,便是温如婉与顾淮的洞房花烛夜,你睡得着觉?” “哎呦!” 飞来的酒杯砸在他左肩上,没喝完的酒也洒了他一身,墨修澈拧起眉头,手忙脚乱擦拭着…… “新衣裳!你赔!” “好言难劝该死鬼!我要去顾家观礼了,你自个儿在这待着吧。” 墨修澈摆摆手,转身便脚底抹油般要开溜,没弄脏的右肩却被后面人扣住。 他侧着脑袋去看,是墨凌煜。 “嗯?” 墨凌煜长腿一迈,走在他前面,“孤应下了她,会去。” 墨修澈喉咙哽住,利落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学着他道:“孤应下了她~会去~” 墨凌煜一记眼神杀,他晃着脑袋装傻充愣:“这屋子有鬼啊,你听没听见有奇怪的声音?” “鬼你个头。” 墨修澈:“……” 好吧,又触了他霉头。 ***** 顾府。 门庭之外,宾客稀少。 随着顾淮将花轿迎回来,跟着的嬉闹人群,才叫此地热闹起来。 一时间,鞭炮声此起彼伏,碎屑红红火火铺了一地,通红的地毯从府门口铺向正厅。 堂内两侧的立柱被红色绸缎缠绕,周围垂落着无数赤红流苏。 正前方摆放着一张雕花描金的供桌,桌上陈列着三牲、果品,一对儿精美的龙凤烛台上,红烛燃烧…… 温如婉挪着步子入了正厅,才发觉今日顾家来的宾客极少,熟悉的面孔自不用多说…… 文武百官,叫的上名号的人物,悉数不在,或许是顾淮如今的官职不太高,故而没有与他们交往过密。 哪怕喜帖递过去,人家也懒得走上一遭。 墨钰涵同辕月两人倒是一早来了,手里头拎着给温如婉的新婚礼物。 底下人要帮着拿,她们都不肯,非要自己亲手交给温如婉才满意。 “阿婉今日好美,我也想成婚了。” 墨钰涵不住感慨。 辕月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她,笑得灿烂,“你跟你的苏大人……好事也近了吧?” 她一逗,墨钰涵便脸红,比涂抹胭脂还胜几分,娇嗔道:“阿月,你说什么呢!” “哈哈哈,喝了阿婉的喜酒,接下来可不就是你嘛,怎么还害羞上了?” 辕月冲她狡黠地眨眼。 小姑娘之间的互动不太显眼,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顾淮与温如婉这对新人身上。 赞礼者眸中喜气盈盈:“吉时将至。” 高堂之上,顾淮的双亲满眼笑意,每一道堆积起来的皱纹都饱含着喜悦。 温如婉用团扇遮脸,他们都有些坐不住,想瞧瞧新妇,哪怕先前纳征,他们早就见过面,也问过好…… 顾明义与叶锦书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他们二人对温如婉是十分满意。 吉时已到,凑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不由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踮起脚尖。 “我怎么觉得今日来顾家的客人不多呢,里面席面摆了快三十桌,压根没有坐满啊。” “顾家来京城才多久,想来也未结交太多人脉,这宾客少些也正常,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哎,话不是这么说,人少了便不够热闹啊,空荡荡的席面即便摆满了珍馐,那也显得寒酸。” “叫你进去吃就不寒酸了?” “……” 外面叽叽喳喳的。 顾明义倒不太在意人多人少,该到的人到了即可,他不主张大操大办。 赞礼者向前踏出一步道:“吉时已至!” 温如婉心口没来由发紧,握着团战的手也绷直了,指尖泛着白。 顾淮笑吟吟的,时而侧目偷看她两眼,以为旁人察觉不到。 高堂上坐着的二位尽收眼底,但笑不语。 “一拜天地!” “慢着!” 一道浑厚磁性的嗓音从顾府外传开,百姓自觉让道,御林军鱼贯而入,将整个顾家团团包围。 众人视线所及之处…… 墨修澈双手负于身后,阔步向前,脸上一派喜色,享受着众人投向他的目光。 他道:“人都没来齐,怎么就开始了?” 三皇子大驾光临,顾家人自然是要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 温如婉一双柳叶眉浅蹩着,脸色被团扇遮住,叫人瞧不出多少端倪,她直勾勾盯着墨修澈身后看…… 顾明义起身的同时,迈步向前拱手行礼,正欲道:“三皇……” 墨修澈旋身给墨凌煜让了道。 太子殿下现身,更叫人无比震惊,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遭的百姓,乃至前来顾家观礼的宾客,匍匐在地,规规矩矩地下跪磕头。 唯有顾淮与温如婉两人,直直站在原地。 分毫未动。 反应过来后,温如婉才微微躬身,以示恭敬,眼神却不敢多停留在众星拱月中央那人片刻……深怕她心晃神摇。 顾淮拱手:“臣顾淮,给太子殿下请安。” 墨凌煜一步步走向正厅,威压感叫众人不敢抬头,他面色冷如凝霜,眸光始终坚定落在某个人身上。 走近了,他才随意地抬手:“平身。” 温如婉站直了,整个人都被他的阴影笼罩着,她下意识后撤半步。 却也是这半步,叫墨凌煜愈发恼得慌。 温如婉:“多谢殿下赏脸,前来参加我与顾淮的大婚。” 顾明义跟着她说:“殿下到来,叫寒舍蓬荜生辉!早知殿下大驾光临,必当远迎。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墨凌煜完全没搭理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他径直上前去,站在温如婉对面。 “孤的贺礼,你尚未收到,便急着要拜堂?” 温如婉抿唇,摊开只手伸向他:“殿下,吉时已至,不便过多耽搁。有唐突冒犯之处,殿下勿怪。” 她当场向他要贺礼。 墨凌煜薄唇上扬,漫不经心瞥了她掌心一眼。 “你真敢讨要。” 温如婉已然劝说自己死心,她闭了闭眼,不客气道:“请殿下不要耽误吉时,影响臣女与顾淮拜堂成亲。” 第179章 抢婚!剑指顾淮! 霎时间,全场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压根没人料想到,温如婉胆敢这般对太子殿下讲话,她不怕掉脑袋的么? 顾淮大步上前,微微抬起左臂,想将温如婉护在自己身后,“夫人唐突了殿下,殿下若要怪罪,一切都怪在臣身上吧!” 夫人? 他改口还真是快啊。 墨凌煜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和,俨然一对恩爱眷侣,强忍着胸口即将肆虐的怒气,他定定看向温如婉…… 她下意识靠近顾淮,看向墨凌煜的眼神满是警惕防备,没有一丝信任。 “温如婉,过来。” 顾淮刹那间攥住她的手腕,想把人往身后扯,不想让她独自面对墨凌煜的刁难。 “殿下,勿要吓着她。” 他越是护着温如婉,墨凌煜的占有欲便铺天盖地般袭来,想抢过来…… 将她,抢过来! 墨凌煜咬紧后槽牙,压下从下翻涌而上的血气,极其不耐:“需要孤再说一遍?” 怕他要当场闹事,温如婉没再躲在顾淮身后。 她清楚,若墨凌煜动怒,别说是顾淮,全场无人能拦…… 等她上前,墨凌煜面色稍缓,他从宽袖中拿出一方红木盒子,上面带有万宝阁的标志。 温如婉一愣,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了! 她猛地抬眸看向他,瞳孔微震。 墨凌煜:“打开看看。” 温如婉心念一动,指节微弯,缓慢地将红木盒子打开,霎时间她手都不稳了,几乎要拿不住手里头的东西。 墨凌煜虚虚托了她手背一把,一触即分,他灼热的视线在她面孔上扫动,仿佛要从她的细微表情变化中,窥探到她心底最为真实的想法。 “喜欢么?” 温如婉盯着盒中的白玉簪,碎裂之处用黄金衔接,样式精巧,纹路繁复,仅一眼,便知晓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她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顾淮被她的沉默勾起好奇心,踏出一步瞧去,他眉毛拧起,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那簪子的样式,图案,除了用黄金衔接之处不同,旁的与温如婉丢弃在万宝阁那只白玉簪一模一样! 不好的猜测在心底逐渐成型…… 顾淮戒备的目光刺向墨凌煜,紧张地咽了口水,又默默看向温如婉。 温如婉犹豫片刻,颔首示意:“喜欢,殿下送的物件,自是极好的,臣女,谢过殿下……” 她欠身行礼,不敢正视墨凌煜。 墨凌煜一手捻出红木盒中的镶金白玉簪,一手飞快地将她发髻间别着的发钗取下,他随手一抛,抛出的距离却不近。 温如婉的视线跟着被扔出去的发钗动,下一瞬,她的下颌被墨凌煜钳制住,他的姿态强硬,不容她有半分忤逆。 她眼睁睁看着他,将那碎过又修好的玉簪插入发髻中,满意地瞧了又瞧。 “喜欢,孤便替你戴上。” 他眼尾染上点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顾淮慌了神,扯住温如婉的一臂,敌意不小地盯着墨凌煜,“请殿下松手!” 他心里的那个念头愈发强劲…… 叫他完全乱了阵脚。 墨凌煜果真松开了温如婉的下颌,大掌向下,攥着她的另一只手臂,亦是不肯相让。 温如婉夹在他们二人中间,手臂被抓着,她想动一动都难。 “太子殿下,请您自重!” 眼下,是她与顾淮的大婚! 墨凌煜这番动作,落入旁人眼中,难道不是她不知检点么?平白落人口舌! 大婚之日与太子殿下纠缠不清。 说出去都是笑话。 墨凌煜一双狭长的凤眸眯起,丝丝缕缕的危险汇集于他眸底,酝酿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孤愿意成全你,你莫要推拒。” 他这话,温如婉听得稀里糊涂。 身体倏忽向他倾倒,未曾碰上他的衣襟,又被顾淮扯了一把回去…… 她头顶的凤冠都跟着摇晃,垂下来的流苏珍珠打在脸上很疼。 她肌肤白皙,眨眼间染上绯红之色。 “嘶……” 这两个狗男人! 能不能考虑一下她夹在中间的感受? 墨凌煜的双眸如寒星深邃冰冷,轻轻一瞥,便能让人心生寒意,不敢与之对视。 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似抿非抿,神色间似有一层寒霜笼罩,让人望而却步,猜不透其内心所想。 “顾淮,松手。” 仅一句话,便叫整个顾家炸开了锅般喧闹沸腾起来,围观之人面面相觑,瞧着这出……心跳不由加快两分,紧张起来。 气氛极差。 顾淮咬牙切齿,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今日是臣与阿婉的大喜之日!该松手的人,是你!” 他不知哪来的骨气,对上墨凌煜,也敢硬碰硬。 墨钰涵与辕月皆瞪大了双眼,瞧着这出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戏码,愣着一声不敢吭…… 生怕这把烈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墨凌煜抓着温如婉的手臂,愈发用力,再重些几乎要把皮肉捏青紫。 温如婉:“殿下!” 疼啊!! 她唤了一声,叫墨凌煜回了几分神。 “温如婉,你还要继续与顾淮拜堂成亲么?” 温如婉挣扎着,想脱离他的钳制,她倔强仰头:“是,我要嫁给顾淮!殿下难道要棒打鸳鸯?今日的闹剧,该收场了!” 她的期盼,早就被他粉碎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嫁入顾家,日后与他再无任何干系,无任何牵扯! 他却! 要在大喜之日叫她与顾淮下不来台! 温如婉气得小脸发红,拼命往顾淮身边靠。 墨凌煜眉头紧皱,两道剑眉像是被狂风扭曲的苍松,中间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脸色阴沉,极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怒气。 “确实该收场了。” 顾淮正欲抬臂搂住温如婉。 下一瞬,她的整个人前扑离他而去,被墨凌煜扯到身边,死死摁住她肩膀,强迫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长忠!” 一声暴喝,温如婉贴着他身体的手臂酥酥麻麻,似是被波及。 一道黑影极速掠过,半跪在墨凌煜身侧,递上一柄长剑。 墨凌煜单手握住剑柄,利落地拔出剑鞘后,尖锐且闪着寒光的顶端,直直对向顾淮心口。 剑身修长,宛如一条灵动银蛇,折射出清冷光芒,它止住了顾淮几欲上前来的步子,强逼他后撤…… 第180章 温如婉,孤要带走。 周遭鸦雀无声,唯余一片死寂。众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圆睁双目,嘴唇微张,梗住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偌大的场中,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叶锦书脸色煞白,冲上前去,惊呼:“淮儿!” 她尚未走近,被顾明义一把死死抱住,不让她再靠近那柄泛着寒光的剑半分。 “夫人!” 她贸然上去,又能如何? 见叶锦书被顾明义环住,顾淮高高悬起的心才略微放下,他不愿看见母亲出事。 胸口的利剑几乎要刺破他的衣裳,顾淮倒吸一口冷气,厉声:“太子殿下!于我大婚之日,夺我妻,冷剑相向!这是何意?” 不及墨凌煜说话,墨修澈环抱双臂,慢悠悠地上前,满眼笑意道:“不是没拜堂吗?温如婉怎么就成了你的妻?” 三皇子站在太子殿下那边。 百年来,京城当中哪里出过这般叫人目瞪口呆之事? 君夺臣妻,也理直气壮么? 顾淮气恼不堪,狠狠甩袖:“我与阿婉早已互换庚帖,定下亲事,今日成婚,哪怕是皇上!那也是知情的!” “太子殿下这般恣意妄为!简直叫人寒心!” 墨修澈最讨厌有人冠冕堂皇地说道,他嗤笑一声,调侃道:“寒心啊?那多穿点衣裳吧。” “你!” 顾淮对上墨修澈这种不讲道理之人,委实说不通! 他愤愤不平扭头,看向墨凌煜:“太子殿下!请你放开阿婉!今日之事,权当做一场闹剧!” 他可以不追究!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墨凌煜一手执剑,一臂箍紧了温如婉,浑然没有半分要放开她的意思。 “顾淮,孤不喜玩笑,你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他是认真的。 今日,必然要带走温如婉。 顾淮攥紧拳头,硬着头皮上前。 原以为墨凌煜会稍微收手,却不料他直直送力,剑身闪烁着寒芒,一寸一寸地向前延伸,带着无可抵挡的气势,刺入他的新郎服。 手腕翻转,墨凌煜向下挥动,劈裂了顾淮的婚服,以及他腰间的玉带。 碎玉坠地,衣衫不整。 换做旁人,怕要羞耻得抬不起头,躲回去换衣裳。 顾淮却趁剑尖向下的时间,骤然向前迈出一步,向温如婉伸手。 “阿婉!” 他没来得及碰到她的衣角。 冷剑裹着呼啸劲风横在他的脖颈侧,稍稍一动,便有可能叫他血溅当场。 温如婉大惊失色:“顾淮!” 她带着担忧的嗓音传入墨凌煜耳中,叫他愈发不悦。 温如婉挣扎着要去到顾淮身边,一双手怎么都推不开墨凌煜,更是逃不出他的禁锢,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求你放开我!” 继续闹下去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叫周遭这些宾客看笑话。 她愈是挣扎,墨凌煜箍着她的手臂便愈发用力,微侧着身子,凑近她耳畔,低沉的语气饱含威胁。 “你这样,只会让孤……更想杀了顾淮。” 仅是一句话,便叫温如婉僵了身子,不敢再动分毫,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他。 “不要……殿下……不要……” 她摇摇头,乖巧地待在他身边。 可一想到她是为了顾淮而妥协,墨凌煜掌中之剑便有些不受控制,双目猩红充血,眼尾染上绯色。 他朗声道:“温如婉,孤要带走。” 他这话,不光是对顾淮说的,更是对在场众多宾客说的。 强夺又如何?被人非议又如何?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 顾淮咬紧牙关,小幅度颤栗着,似是被气,被羞的。 “她不是物品!她是人!殿下所行蛮横霸道之事,可问过阿婉的意见?阿婉不愿,谁都没有资格将她带走!” “我哪怕是死在殿下的剑下,也要护她到底!” 顾淮有着文人风骨,亦有着宁死不屈的一面,他明知与墨凌煜对抗无非是死路一条,也冒着极大的风险喊出这些话。 温如婉心口一烫,视线落在他身上,说全然不感动也是假的。 墨凌煜察觉到她的关切目光,铁青着脸。 “喜欢看?还是喜欢听?” 这些酸儒的话,确实招小姑娘喜欢,但……有什么用呢? 温如婉怕他怒极了,又要做出荒唐之事,疯狂摇头:“不喜欢……我不喜欢……殿下,收手吧。” 刀剑无眼。 倘若顾淮真的在她眼前出事,她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墨凌煜唇角微微上翘,神色依旧是冷的。 “孤让你自己选,要不要跟孤走。” 温如婉没有想过墨凌煜会当众抢婚,她身着喜服,若与他走了,日后必然沦为京城的笑柄…… 哪有新婚当日,抛下要拜堂的夫婿,与旁人跑了的新妇? 可,他闹出这番来,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纵使她心中有委屈,有不甘,又如何? 温如婉鼻头酸涩,慢慢泛红,似是妥协道:“我愿意跟殿下走,但求殿下,放过顾淮,放过顾家……” 此言一出,顾淮胸口怒火几乎要炸开。 “阿婉!我不要你为我妥协!顾家也不需要!你别跟他走!” 即使他心里很清楚,顾家没法与皇权对抗。可他的一腔私心,叫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她委曲求全,与墨凌煜走! 墨凌煜:“温如婉,你该同他说清楚,是孤强迫你,还是你心甘情愿。” 不是她一心想做太子妃么?不是她想成为他的人么? 他亲自来带她回东宫,她有什么不情愿的? 顾淮不清楚她的所求所愿,才会觉得是她委曲求全! 温如婉无奈叹气,阖目点头:“是我……心甘情愿。” “分明是你逼她!” 顾淮失了平日里的理智,脸色看起来疯狂,不管不顾要扑上来。 墨凌煜极速收了剑,抬腿踹在他胸口上,叫顾淮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摔在桌面上,茶盏碟子噼里啪啦碎一地。 顾淮闷哼一声,撑着身子起来,唇边溢血,重重咳嗽着…… “咳……生死皆在你的一念之间!在你眼中,我们不过蝼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你身为储君……今日所为,也该受到律法的惩处!” 他真是! 温如婉纤细的双肩微微耸动,身体也在轻轻颤抖,眼中泛着水光,似有一泓清泉,氤氲着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仰视墨凌煜,朱唇微微颤抖,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化为一句…… “求殿下放过顾淮,不要与他计较!” 墨凌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火中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温如婉,你知不知道,你越替他求情,孤越想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