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成首富,谁稀罕当你的太子妃》 第1章 穿越遇荒年 遥北,北堂县,大溪村。 农历九月,正值秋季,却不是丰收的季节。 从三年前开始,雨水特别少,连年干旱,今年收成少之又少,交完赋税没剩下几口粮食。 村里人人发愁,这个冬天可怎么熬,年还怎么过。 村东头,老薛家。 二儿媳许氏哭哭啼啼,求薛老爷子把自己女儿送到县里看伤。 薛老爷子满面愁容,吧嗒着烟袋,闷声不吭。 一旁老三媳妇蒋氏忍不住了,尖着声音发话,“二嫂,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银子去县里看伤,要我说灿丫头就是这个命,上山那条路她走了多少回,偏偏现在摔破头,真会给家里找事。” 这话说得凉薄,怎奈许氏软弱,连句反驳的话都不会说,只会一味地哭。 婆婆王氏被哭得心烦,“行了,老二家的,我跟你说句实话,家里没银子能怎么办?你把我卖出去吧,给灿丫头治伤。” 说着说着,王氏干嚎起来,“哎呀,这日子过去不下了!我真是命苦哇,老了老了,也没个安生日子!” 老三媳妇蒋氏很有眼色,赶紧上去劝慰婆婆,一唱一和演起戏。 许氏见状,屁话说不出来,抹着眼泪起身,回到自己的西厢房。 推门进去,二儿子薛沐,小女儿薛芸一起回头,眼巴巴地看向许氏。 “娘,我们能去县里给姐姐看伤了吗?”薛沐今年九岁,因为爹死的早,他自认为是家里唯一男子汉,特别有责任心,“不能不去,姐姐睡了一晚上加一白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姓胡的根本不会治伤。” 薛灿昨下午摔破头,刚开始还能睁眼说话,晚上一睡下后,到现在都没醒。 姓胡的,说是村里的郎中,但整天神神叨叨,治什么病都用他自己弄得膏药。 薛老爷子请他过来给灿丫头看伤,纯粹是因为便宜,都没要银子,只给了两个粗粮窝头。 许氏泪眼汪汪,坐在炕边看向自己大女儿,“是我命不好,克死丈夫,现在大女儿也活不下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薛沐一听,顿时明白了,家里不管姐姐死活,听天由命。 “好啊!”薛沐下炕,鞋都没穿好,怒气冲冲,“我去跟爷奶说!见死不救,算什么狗屁一家人!” 许氏拦不住儿子,哭得更大声了。 薛芸性格随了许氏,也跟着大哭。 躺在炕上的薛灿,还没睁开眼,先听到哭声,心里咯噔一声,摸不清状况。 她这是活了,还是刚死? 豪门千金薛灿,在一次车祸中差点丧命,从昏迷中醒来,意外发现大脑中多了一个随身空间,以及死亡倒计时三十天的提示。 她不想相信死亡倒计时,但随身空间又真实存在,让她不得不相信。 薛灿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如此,那接受未知的命运吧! 生命最后三十天,她疯狂变卖自己的财产,购买各种物资,存入随身空间。 第一批存保证自己生活需求的,纯净水,粮油米面,各类蔬菜水果,保暖衣物,各种药品,以及保命武器等。 第二批存自己喜欢的,各种美食,漂亮衣服,各种布料,化妆品和首饰等。 第三批存硬通货,黄金,无论什么世道都能花出去。 她的异常举动,引来不少圈内目光,都说她疯了。 她那些奇葩堂哥堂弟,都来暗戳戳地试探,想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薛灿父母两年前因意外事故去世,因为争家产的事,她跟所有亲戚都闹翻了。 现在她白眼一翻,不理会奇葩亲戚,专心做准备工作。 反正都要死啦,不在乎外人怎么想。 倒计时第二天,她遣散了家里所有保镖和佣人。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豪宅里,薛灿望着天花板叹息,如果问她这辈子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命太短,虽然有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真有来世的话,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健康长寿,好好活一回。 薛灿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睡过去。 午夜十二点降临,薛灿在睡梦中失去呼吸,伴随着大量财产消失,成为一起豪门继承人神秘死亡的悬案。 与此同时,身在大溪村的薛灿,听到了耳边的哭声。 她没敢睁开眼,怕吓到身边人,以为她诈尸了。 很快五感回归,左边额头靠上的位置特别痛,一跳一跳地疼,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属于她的记忆。 从原身的记忆中,她了解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薛灿,生在普通农家,亲爹活着时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六年前,亲爹意外去世,生活水平急转直下,家里有娘和弟妹,现在跟着爷奶,和叔伯一家子生活在一起。 除去娘亲和弟妹外,说起薛家其他人,按照原身的回忆,薛灿只想评价四个字,一言难尽。 最近日子格外不好过,地里粮食少,她去山上摘野果,一不留神摔倒山沟里,脑袋磕到石头,整个人昏迷不醒。 原身应该是过去了,所以现在的薛灿来了。 了解清楚现状,薛灿假装咳嗽几声,提醒身边人她要醒了。 许氏注意到,惊喜出声,“灿儿,你……你能听见娘说话吗?” 薛灿顺势而为,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出声,“娘……” 许氏狂喜,手足无措,“哎呀,你醒了,醒了,要不要喝水?不对,头疼不疼?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说着说着,许氏跪到地上,开始冲西边磕头。 薛灿:…… 她这个娘,确实不太靠谱。 她爹当年娶许氏,主要是看上许氏的美貌。 漂亮是真漂亮,只是脑子不太好使,根本撑不起一个家。 薛灿正想着,忽然听到砰地一声,紧接着小院内传来吵闹声。 是薛沐跟爷奶吵起来了,三婶尖着嗓子,在一旁煽风点火。 许氏回神,想出去劝架,又想照看刚醒来的大女儿,左右摇摆,像只游来游去的鱼。 “娘!”薛灿深吸一口气,坚强地直起腰,“您扶我……扶我出去。” 许氏是个没主意的人,一听大女儿发话,立即扶着她去外面。 薛芸也懂事地来帮忙。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薛灿,走出西厢房。 “别吵了!”薛灿咬着牙,艰难出声,“薛沐,我没事,你给我回来。” 薛沐一回头,看到薛灿眼睛一亮,高兴地跑回来,“姐,你醒了!你没事了!” 薛灿坚强微笑,扫过正屋门口爷奶和三婶,话里有话地说,“必须没事,日子好好的,我哪舍得死。” 第2章 收拾极品三婶 见到薛灿醒过来,薛老爷子和王氏也很高兴。 薛老爷子高兴自己的决定没错,胡先生能治伤,保住了大家长的颜面。 婆婆王氏高兴自己省了一笔银子,她是个极其抠门的人。 三婶一脸不屑,说话阴阳怪气,“哎呦,我就说灿丫头没事吧,非要送去县里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小姐啊,哪有那么娇贵。” 薛沐要气死,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憋得脸通红。 “三婶说得对,您才是真小姐,”薛灿声音不高,攻击力极强,“可惜是个丫鬟命。” 一听这话,三婶神色一变,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蒋氏娘家是县里富户,她曾经确实是小姐。 薛家老二活着的时候,有几年运气特别好,做成几笔大买卖,跟蒋家有了生意往来。 那一年蒋家长孙摆满月酒,薛老二带着弟弟去吃酒席,薛老三遇见蒋家小女儿,两人一见钟情,彼此看对眼。 蒋家一开始不同意,薛老二是有本事,但没有家底,父母兄弟都是农户。 怎奈薛老三一张巧嘴,把蒋氏哄得心花怒放,让她跟父母闹,非薛老三不嫁。 薛家这边,爷奶本就疼老三,老三一闹腾,他们逼着老二去蒋家说亲。 薛老二没办法,蒋家也没办法,商量来商量去,蒋家松口提出条件,拿出一百两彩礼,他们就嫁女儿。 薛家掏空家底,还借了外债,才将蒋氏娶了回来。 蒋氏嫁到薛家,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她不是软弱的性子,当即大闹三天三夜。 爷奶说了一箩筐好话,薛老三自己各种发誓保证,会跟二哥好好做生意,让她过上富贵日子。 头两年是过得不错,后来薛老二意外去世,薛老三不争气,没保住二哥留下的摊子,银子越赚越少,蒋氏哪里还能享受小姐生活。 薛灿根据原主的记忆推测,蒋氏整天针对老二家,肯定有自己生活不如意,而产生迁怒与怨恨的原因。 话说回来,薛灿这话,不仅戳到蒋氏的痛处,也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蒋氏家中一霸,平时家里人都捧着她,没人敢对她说难听的话。 许氏险些被吓晕过去,她颤抖地劝自家女儿,“灿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薛老爷子和王氏亦是心惊胆战,什么话都不敢说,悄悄打量三儿媳的脸色。 蒋氏颤抖着举起手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竟什么话都没说,身子一扭,怒气冲冲回东厢房,啪地一声摔上门。 这种表现,显然是气大了。 薛灿不屑冷哼,不管那边老两口的脸色,让许氏扶自己回房,并且嘱咐薛沐,也要使劲摔门,发火谁不会啊,别以为老二家好欺负。 许氏胆小怕事,觉得不该吵架,但她又不敢凶女儿,只能一直嘀咕,什么不太好,不应该,小心伤之类的。 薛灿耳边嗡嗡作响,头更疼了,“娘,没事的,我回小跨间休息会儿,您跟弟妹也松口气吧。” 西厢房有两间屋子,外间摆着桌椅碗柜,还有烧炕的灶台,里间是睡觉的地方。 再靠里还有一个小跨间,原本是堆杂物的地方,薛灿长大后,便搬到里面,跟弟妹分开睡。 她受伤昏迷时,睡在里间炕上,现在终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房门一关,她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会穿到这种地方。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一大家子不和睦,小家还是挺好的。 薛灿从空间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检查自己的长相,发现还挺漂亮,继承了许氏的美貌。 好吧,看在外貌的份上,她决定容忍许氏的软弱与愚蠢。 检查完外貌,她检查自己额头上的伤。 解开额头包裹的布条,伤口周围乱糟糟,涂着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 什么鬼啊,不会感染嘛! 幸亏她来了,不然没被摔死,也会因为伤口感染而亡。 薛灿栓好门,又搬来椅子堵住,这才放心地掏出各种药品给自己消毒处理伤口,用干净的绷带贴好,最后外面包上原先的布条。 处理好伤口,吃了两片消炎药,薛灿放心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小院内的叫声吵醒,她支棱耳朵仔细听,应该是薛家几个孩子回来了。 薛家孙辈,老大家两儿一女,大哥年十八,在隔壁村地主家当长工,二哥十六,在县里铁匠那里当学徒,平时哥俩儿不回来。 唯一的妹子薛宝莹,今年十四岁,薛灿受伤,她沦为独自带孩子的角色。 带谁家孩子呢,当然是三婶家的,一个儿子是混世魔王,一个女儿是骄纵公主。 薛沐和薛芸不喜欢三婶家俩孩子,平时跟亲姐姐在一起,薛灿受伤,他们两个也没出去。 夜幕降临,薛宝莹带着俩孩子回来,没过多久,薛家老大和媳妇也回来了,秋收结束,地里没活了,他们两个去山里打松子找蘑菇。 要说薛家老大是什么样的人,符合所有长子的特点,憨厚,愚孝,不善言辞,像个老黄牛,默默为薛家付出。 老大媳妇邹氏,是同样的人,吃苦耐劳,承担家里大部分家务。 比如,她从山里回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要去后厨准备晚饭。 婆婆王氏和三婶是不做饭的,至于许氏,她是不会做,教多少年都不会,为了避免浪费粮食,王氏不许二儿媳动手。 虽说许氏不会做饭,但她会在后厨打下手,比如择菜洗菜什么。 许氏忙完,一溜烟跑回西厢房,敲响小跨间的房门。 “灿儿,你醒了吗?”许氏小声问。 薛灿早醒了,起身去给许氏开门。 许氏进来,先是端详女儿的脸色,发现她果真好了不少,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高兴没多久,她又开始发愁,跟女儿分享自己刚得来的消息。 “灿儿,我听说,你三婶气得下不来床了,”许氏愁得慌,“等你三叔回来,肯定不会消停,这可怎么办啊。” 薛灿气定神闲,突然冒出一句,“娘,您说,我们分家单过怎么样?” 薛灿想清楚了,好不容易活过来,她才懒得跟一大家子扯皮,带着娘和弟妹,出去单过是最好的选择。 “啊?”许氏要吓死,结结巴巴地说,“单过?你爹若是活着,倒是有可能,现在家里没男人,我们出去……怎么过啊?” 许氏不敢想,她没银子没粮食,养不活三孩子,家里没男人,还不被欺负死。 “我有办法,”薛灿坚定地保证,“娘,您放心,我绝对会让您过上好日子,我只问您,敢不敢提分家。” 第3章 坚定了分家的决心 许氏目光游移,揪着自己的手帕,不敢回答女儿的问题。 薛灿见状,无奈地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这辈子别指望许氏能担事! 察觉到女儿失望的目光,许氏赶忙给自己找补两句,“灿儿,遇事别冲动,你三叔顶多骂几句,不算什么事,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薛灿陷入回忆,非要说许氏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心大,从来不内耗。 她不会做饭,被婆婆王氏磋磨好几年,甚至被指着鼻子骂过,许氏当下哭得泪眼婆娑,睡一觉全忘了,凭借好心态,赢得最后胜利。 许氏不怕骂,她认为凡事忍忍,过去就行了。 薛灿不接受,她重活一次,难道要当受气包? 不过,她决定不再说服许氏,凡事还是指望自己吧。 娘俩儿又说了会话,院门一响,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薛老三回来了。 现如今地里没活,老大夫妇上山找蘑菇打松子,许氏做点绣活,薛老三负责出去卖,赚点银子补贴家用,银子都交到王氏手里。 看起来是挺好的事,兄弟搭配,一大家子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 事实上,薛家人都知道,薛老三没少偷偷藏钱,只是王氏不发话,老大家不好意思闹,许氏不敢闹。 薛灿忍不住感叹,老大家真是冤大头,没少受罪,结果一分钱没摸到。 “灿儿,你伤口还没好,晚饭娘给你端进来吃吧。”许氏的话,打断了薛灿的回忆。 薛老三一回来,差不多该开饭了。 薛灿略一思索,“不用,我好多了,去正屋一起吃。” 她不想躲,薛家都是什么样的人,之前她是通过原主的记忆判断,现在她要亲自去会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许氏有点怂,“灿儿,娘觉得,现在还是避避风头好,你三叔在气头上,指不定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说就说呗,”薛灿抬腿下床,慢悠悠地穿鞋,“娘,我饿了,走吧去吃饭。” 许氏扶着女儿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灿儿平时最烦她三叔了,这回怎么上赶着去? 她琢磨一会儿,没琢磨出来,好在她这人向来心大,从不为难自己,很快将之抛在脑后。 出了房门,还没到正屋跟前,东厢门砰地一声打开,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薛老三怒气冲冲跳出来,显然从蒋氏那里,知道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薛老三一出房门,定睛一瞧,正撞见薛灿在正屋门口,那火气噌地窜上来。 “我说灿丫头,你给我站住,”薛老三冲过来,手指差点怼到薛灿鼻子上,“你都多大了,怎么一点事都不懂,跟你三婶顶什么嘴,我每天辛辛苦苦在外赚钱养家,你吃我的喝我的,还不懂感恩,不如饿死你算了!” 薛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从未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想当年,她那便宜爹意外去世,生意往来上的银子,大部分都进到薛老三的口袋里。 许氏是个没用的,她不懂,也不会争。 薛灿敢说,六年过去,她们一家都在吃薛老二留下的家底,薛老三哪来的脸说这些话。 “三叔,”薛灿柔柔弱弱,不慌不乱,“您说得对,养我们一家多辛苦,我给您出个主意,不如跟爷爷提一句,大家分家单过呗。” 薛老三哽住,没想到薛灿不怕威胁,堵得他没话说。 薛老三可不想分家,每日往外边跑多逍遥自在,他可不想吭哧吭哧下地种田,或者冒着危险进深山。 他们站在门口吵吵,正屋里边的人很快出来。 薛老爷子抢先出声,“吵什么吵,一个个都不饿是吧,再吵没饭吃,回屋面壁思过去。” 婆婆王氏出来拽儿子,“行了行了,别生那么大气,出去跑一天多累,快进来吃饭。” 薛老大是个实诚人,看到薛灿醒来很高兴,“灿丫头,伤口好点了吧,我今早出门的时候,碰见隔壁大旺,让他帮忙给庆林带句话,等他从县里回来,给你寻摸点药膏。” 薛庆林,老大家的二儿子,在县里打铁铺当徒弟,每月十五能回来一趟。 薛灿深深打量薛老大一眼,只见他肤色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这么看来,薛老大人不错。 薛灿接受大伯的好意,露出甜甜的笑容,“嗯,好多了,难为大伯记挂,等庆林哥回来,我一定好好谢他。 ”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薛老大招呼她们,“进来吃饭吧。” 正屋内,已经摆上一高一矮两张圆桌,薛老爷子,薛老大,和老三一家坐高桌,若是老大家两个儿子回来,也坐高桌。 婆婆王氏,老大媳妇和小女儿,以及许氏一家四口坐矮桌。 桌子分高矮,主食竟然也不一样,高桌上有白面饼子,矮桌吃粗粮窝头。 明面上说谁出力多,谁吃点好的。 事实上,三婶和她家两个孩子没干什么,也跟着吃白面。 反而出力多的老大媳妇跟着吃粗粮。 薛灿目光一扫,愈发坚定分家的决心。 一大家子生活,不怕苦不怕难,就怕贪心和偏心。 要是不分家,她肯定会跟大伯家一样,成为三叔家的大血包。 薛灿打定主意,狠狠咬一口粗粮窝头,差点没吐出来。 有一说一,这粗粮窝头,是真不太好吃啊。 薛灿悄悄打量四周,除了她,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看来这日子真不好过。 高桌上,薛老三正在高谈论阔,指点江山,显摆他的能耐。 什么南方闹水灾,难民正往北走,还闹出一伙土匪,皇帝老儿派太子爷去剿匪,没准会跑到遥北这边。 薛灿默默翻白眼,净说那些没用的,自家都快吃不饱饭了,哪来的心思操心皇帝的事。 薛灿不以为意,却把许氏吓得够呛。 吃完晚饭,许氏趁着送薛灿回房的间隙,抓紧时间说,“灿儿,你听三叔说的,日子不太平,还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安心。” “娘您信不信,土匪真要杀到咱们这边,三叔跑得比谁都快,”薛灿无比清醒,“您指望他,不如指望我。” 薛灿是真不怕,她随身空间里有保命武器,真要遇见什么危急情况,她一枪崩了他们。 许氏和薛灿一边说一边往回走,眼见到西厢房门口,薛老三追了过来。 “等等!”薛老三大声呵斥,趾高气扬,“灿丫头,别以为事情过去了,今晚你必须去给你三婶赔礼!” 第4章 要嫁七十岁老头? 薛灿缓缓回头,不愧是极品三叔,生怕她对他产生一点好印象。 “三叔,”薛灿语气重了几分,“不知道我哪句话说错了,要怎么给三婶道歉。” 薛老三虚张声势,扯着嗓子大嚷,“你心里清楚,别逼我撕破脸说出来,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其实薛老三心里门清,薛灿只是说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同时他也明白,要是不冲薛灿发火,蒋氏绝对饶不了他,叫薛灿赔礼,完全是为了转移战火。 他们在小院里嚷嚷,正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薛沐快步跑回来,伸直双臂挡在姐姐面前,对三叔怒目而视。 薛灿心里一暖,便宜弟弟表现不错,以后就是她亲弟弟了。 薛老三不依不饶,大声吵吵给媳妇蒋氏看,薛老爷子和王氏见劝不了儿子,转而命令薛灿去赔礼。 什么她是小辈,理应尊敬长辈,一大家子和和美美最重要,别不懂事,让大家跟着着急,大晚上的都不安生。 面对道德绑架,薛灿微微一笑,毫不在乎。 爱安生不安生,薛老三乐意吵,有本事吵一晚上。 薛灿没废话,转身示意许氏进去,并嘱咐薛沐,“薛沐,去把薛芸叫回来,大晚上的,该睡觉了。” 薛沐惊讶,没想到薛灿这么硬气,他开心地挺起胸脯,特意绕到薛元宗面前,给他一个耀武扬威的眼神。 薛元宗是薛老三的大儿子,跟薛沐同岁,是爷奶最宠的小孙子,以往事事压薛沐一头。 今晚薛灿要是给三婶赔礼,明天他肯定会被薛元宗嘲笑。 现在薛灿没给薛元宗这个机会,薛沐恨不能回去给姐姐翻个跟头,只为逗她开心。 薛沐将薛芸领回西厢房,不顾三叔脸色,开心地关上大门。 薛老三气得直跳脚,站在门口大骂,却不敢踏进西厢房半步。 他一个小叔子,不好进寡嫂的房间,这点忌讳和规矩,他还是懂的。 许氏在屋内焦躁不安,抻着脖子看外面。 薛灿懒得理,直接回房睡觉,世界纷纷扰扰,她养伤最重要。 薛老三没骂多久,薛老大前来劝架,他赶紧就坡下驴,说看在大哥的份上,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东厢房。 薛老三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蒋氏额头上系着一块帕子,歪在被子上要死不活。 他舔着脸,趴到媳妇耳边,小声哄她,“我狠狠教训了那个丫头片子,娘子,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当。” 蒋氏沉默良久,长长叹一口气,回眸讥讽老三,“我只听见你骂,人家对面都没搭理你吧,被侄女下了脸,亏你还笑得出来。” “嗨,要说都怪我二哥,从小宠灿丫头,带她出去做生意见世面,把她心气弄高了,”薛老三冷哼一声,“可惜没什么用,早晚有她吃亏的时候。” 说起这个,蒋氏来劲了,回身面对老三,“把灿丫头说给周老太爷当填房的事,你跟老爷子提了吗?” “还没呢,那周老太爷都七十了,比老爷子年纪都大,”薛老三有些心虚,“我没敢开口,怕被老爷子骂。” “你真笨,把老大家那两儿子的事拉出来一块说啊,”蒋氏眼神恶毒且兴奋,“嫁出去灿丫头一个,拿到的彩礼钱,能给两个孙子办婚事,老爷子能不心动?” 庆有和庆林,一个十八一个十六,现在还未成亲,只有一个原因,穷。 这几年薛家没少求人说亲,都卡在了彩礼环节。 最近三年雨水少,地里收成不好,眼看要闹饥荒,彩礼价格飞涨,薛家更够不上了。 薛灿嫁给周老太爷是有点说不过去,但一跟孙子的婚事对比,老爷子肯定会心动。 薛老三不住点头,佩服媳妇神机妙算。 蒋氏出完馊主意,心里好受点。 薛灿说她是丫鬟命,那就看看,谁会当真正的丫鬟。 一院之隔,西厢房的薛灿早已安然入睡,并不知道薛老三夫妇正在谋划将她嫁给七十多岁的老头。 隔天一早,薛灿先被扫院子的声音吵醒,然后是小孩子尖叫,和各种摔摔打打的声音。 不得已,她只好坐起身,发现额头上的伤好多了,没有昨天那么疼。 趁着大早上没人来她屋,她偷摸拿出刷牙工具,以最快的速度刷了一个牙,然后踩在凳子上,将漱口水从后窗吐出去。 刷完牙神清气爽,薛灿从空间里挑挑拣拣,选出一盒虾饺,美美地饱餐一顿。 她一边吃一边感动,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粗粮窝头划嗓子,据她推测,肯定是掺了糠。 吃完虾饺,她谨慎地漱口开窗透气,一顿操作下来,疲惫不堪。 不行,她必须尽快分家,不然吃点好东西太费劲了。 薛灿正盘算此事,房门轻响,薛沐压着嗓子问,“姐,你醒了吗?” 薛灿起身开门,同样压着嗓子逗弟弟,“醒了,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薛沐笑而不语,挤进姐姐的小房间,谨慎地关上门,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姐姐,给你吃,我从薛元宗那骗来的,多吃好东西,伤口好得快。” 薛灿一愣,看着薛沐纯真的笑脸,差点感动到落泪。 鸡蛋在薛家特别珍贵,家里母鸡下蛋,王氏锁在箱子里攒着卖钱,偶尔会给乖孙薛元宗偷摸煮一个解馋,其他孩子想都不要想。 薛沐骗来鸡蛋,自己能忍住不吃,直接送给姐姐,薛灿感动又愧疚,谁让她刚才吃独食。 薛灿接过鸡蛋,郑重地揣在怀里,随即想出一个好主意。 “薛沐,去把薛芸找过来,姐姐带你们进山找宝藏。”薛灿一脸神秘地说。 薛沐下意识反对,“姐姐,你伤还没好,还是别去山里了吧。” “没事,我心里有数,”薛灿双目有神,话语坚定,“去,听我的话!” 薛沐犹豫一瞬,很快听从姐姐的命令,“好,我去叫薛芸!” 许氏正坐在外间门口做绣活,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里的活计做不了,靠做绣活补贴家用。 她见到薛灿出来,关心地问,“灿儿,你醒了,我给你留了早饭,要不要吃一点。” “不吃,娘,我带着弟妹去山里一趟,吃中饭前回来。”薛灿留下一句话,风风火火跑出去。 第5章 挖宝藏挖到金子 薛灿站在门口,等弟妹的间隙,她抬头打量薛家小院。 这院子是她亲爹还活着时盖的,当时没少花银子,青砖灰瓦,两进门小院,这么些年过去,依然属于村里中上水平。 可惜,人走茶凉,薛老二精心盖的房子,并不能成为他妻子儿女的庇护所。 院门一响,薛沐带着薛芸出来,薛灿露出笑脸,牵起薛芸另一边的手,三姐弟高兴地向山中走去。 一路上,薛沐不停问,去哪里找宝藏,是什么样的宝藏。 薛灿插科打诨,就是不告诉弟弟,气得薛沐哇哇乱叫,逗得薛芸哈哈大笑。 循着记忆上山,走到那天她摔下去的地方,薛灿停住脚步。 薛沐担心,“姐姐,不会藏在这里吧?那你不要下去,你告诉我,我下去找。” “不用,”薛灿拒绝,有些事她自己做才有意义,她嘱咐薛沐,“看好妹妹,不要跟过来,宝藏只能一个人挖,你若是跟过来,宝藏会跑掉。” 薛灿交代完,不顾薛沐的阻拦,顺着斜坡慢慢走下去,很快被发黄的草木掩盖住身影。 薛灿走出挺远一段距离,回头确认薛沐看不到,蹲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假装在地下挖。 挖着挖着,从空间里拿出几块碎金,在泥土里裹了裹。 这几块碎金,是她特意融的,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并且形状不规整,正好现在拿出来用。 估计时间差不多,薛灿将碎金放在怀里,拨开高高的草木走回去。 薛沐一脸焦急,看到薛灿出来,激动地挥手。 他让妹妹站在小路边,自己下去迎姐姐,好奇地左瞧右瞧,“宝藏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薛灿变戏法一般,在他眼前晃晃,“在我手里。” 薛沐只觉得有金光闪烁,他赶紧抓住姐姐的手,薛灿配合地打开掌心,上面赫然六块大小不一的金子! 薛沐傻眼了,说话都结巴,“这是……是金子吗?” 薛沐没见过金子,他长这么大,只见过铜板和碎银子。 “是,”薛灿拿出一块放到弟弟手心,“给你掂掂沉不沉。” “沉,”薛沐呆愣愣的,忽然仰头问,“姐姐,我能咬一口吗?” 薛灿忍不住笑出声,“不嫌脏你随便咬。” 薛沐才不嫌,他用袖子随意蹭蹭,迫不及待将金子送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硌得他龇牙咧嘴。 再看金子,一点痕迹都没有,薛沐是真信了。 薛灿先一步爬上山坡,薛沐拿着那块金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姐姐,这块金子,能买多少肉包吃啊?”薛沐不争气地问。 薛灿拍拍手上的泥土,从怀里掏出那枚鸡蛋,剥掉蛋壳分为两半,一半给薛沐,一半给薛芸。 “不知道,明天去县里试试,”薛灿催促,“把金子还我,把鸡蛋吃掉。”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此世没有镇,村上面就是县,再上一级是府,州。 中原十六州,众星拱月守护皇权中心,京城。 不过话说回来,说是北堂县,薛灿觉得更像一个镇中心,而且是超级穷那种。 因为富裕县是有城墙的,北堂县连城墙都没有。 不过好歹是十里八乡的经济中心,换点金子还是没问题的。 “啊?”薛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明天去县里,我能一起去吗?鸡蛋我不吃,姐你吃,补补身子。” “让你吃就吃,不许跟我废话。”薛灿一手拿回金子,另一只手把鸡蛋怼到弟弟嘴里。 薛沐怕鸡蛋掉地上,赶紧张嘴接着,不情不愿地咽了下去,被香得眯起眼。 正是在这一瞬间,薛沐心头闪过疑惑,觉得姐姐有点不太一样,变凶了,也爱笑了。 在他印象中,姐姐很少笑,似乎有很多发愁的事,总是紧皱着眉头。 薛沐正要细想,被薛灿的话打断。 “带你去,”薛灿偏头摸摸薛芸的脑袋,“也带我们芸儿去。” 薛沐心头涌上狂喜,开心地手舞足蹈,很快忘了那一点不对劲。 三姐弟继续在山中找到一点野果和蘑菇,赶在中午前,慢悠悠地下山。 回去路上,薛灿嘱咐薛沐,让他假装说漏嘴,把捡到金子的事告诉薛元宗。 薛灿没有想保密,她要分家自立门户,早晚要显示出财力,不如就从现在开始铺垫,不然无缘无故拿出银子,会惹人猜疑。 至于金子从哪里来,薛灿早想好了借口,她亲爹留给她的。 这种说法,死无对证,别人不信也得信。 回到小院,薛灿跟许氏打声招呼,拎着找来的东西去后院厨房,王氏和薛宝莹正在准备午饭。 见到薛灿进来,王氏忍不住数落她,“灿丫头,你说你都多大的姑娘了,整天往外跑成什么样子,这一点你可不如宝莹,她还比你小呢,真该给你找个婆家,让你婆婆教训你。” 薛灿不吭声,薛宝莹抬起脸,背着奶奶对她撇撇嘴,表示对这话的不屑。 老大一家都是心甘情愿付出的性格,唯独小女儿薛宝莹,讨厌爷奶的偏心,为自家鸣不平。 老大家里父母忙,大哥二哥不在家,薛宝莹只能私下跟薛灿抱怨,因此两人关系不错。 午饭时间,家里主要劳动力都不在家,比昨天的晚饭还敷衍,粗粮窝头配上水煮野菜,薛灿看一眼就饱了。 三婶装病躲懒,没有出来吃饭,薛宝莹将饭送到了东厢房。 薛灿拿了一小块窝头,根本不往嘴里送,瞧准机会,跟薛老爷子提起,她明天要去一趟县里。 薛老爷子还没说话,王氏先急了。 “不许去,你能有什么事,刚说完你心野,诚心跟我作对是不是?”王氏疾言厉色,“在家学学绣活和做饭才是正经事,你非要出去,那跟你大伯和大伯娘去山里,我让你野个够!” 薛老大夫妇是去深山里面,山路不好走,一路悬崖峭壁,还有野兽出没,这活薛家老的小的都干不了,跟进去怕是个累赘。 王氏这话,纯属威胁。 薛灿毫不在乎,直视王氏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奶奶,腿长在我身上,我又不跟您要银子,我偏要去,您能奈我何?” 王氏一个激灵,竟然有点发怵。 其实王氏一直不太敢说薛灿,薛老二极宠大女儿,小时候薛灿有亲爹护着,没人敢说她。 等薛老二去世,薛灿已经懂事,她性子沉稳,眼神通透,王氏总觉得她能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她敢骂许氏,却不敢骂薛灿。 王氏嘴角颤抖,偏头搬救兵,“老头子,你说句话啊!” 第6章 去县里挥霍 薛老爷子咳嗽一声,拿出大家长的做派,从中缓和调停,“灿丫头,最近日子不太平,你有什么事,不如让你三叔帮你办吧。” “三叔是忙大事的人,爷爷您别给他添乱了,”薛灿绵里藏针,“要是三叔问起来,您别怪我告诉他,是您给我出的主意。” 薛老爷子一愣,他最心疼小儿子,加上昨天老三跟薛灿刚吵过架,这时候让薛灿去找三叔,确实不太对劲。 薛老爷子不说话,饭桌上气氛有点僵硬。 薛灿放下筷子,气定神闲地递台阶,“爷爷,我知道您担心我,但真的没必要,我以前三天两头往县里跑,从没出过事,我一个村里丫头,又不是闺阁小姐,哪有那么娇贵,还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一听小姐两个字,薛老爷子头疼,他最烦家里吵架,管不住有损他的威严。 再说灿丫头以前确实经常去县里,现在地里又没活,她出去一趟不算什么大事。 也不知道王氏非要吵吵什么,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灿丫头说得也有道理,”薛老爷子发话,“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王氏不乐意,还想说点什么,被薛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 薛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薛老爷子虚伪,无关紧要的事,顺着拍马屁能搞定,王氏是真刻薄,需要正面怼回去。 饭桌上不太平,许氏一句话没敢说。 吃完饭回到西厢房,许氏赶紧开口问,“灿儿,你去县里做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事,”薛灿坐在外屋椅子上,将薛芸抱在怀里,捏着她细瘦的肩膀,“给我们芸儿买点好吃的补身体,整天吃糠喝稀,哪里能长肉。” 她们三姐弟,数薛芸最可怜。 薛老二去世,薛芸才五个多月,亲爹一走,她从小没吃过好东西,今年六岁,看着也就四五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许氏脑子转得慢,好半天反应过来,“你去买好吃的,拿什么买?” 薛灿但笑不语,她抬头看向院子里,薛沐跟薛元宗蹲在东厢房墙根底下,头挨着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她暂时不打算将金子的事告诉许氏,一来她承受不住,二来会帮倒忙。 饭后休息一会儿,许氏接着做绣活,薛宝莹过来找薛灿,两人一起去山脚处捡干柴。 忙活一下午,傍晚两人背着两大捆柴回家,她们进门没多久,大伯和大伯娘回来了,肩上扛着半袋松子。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雨水少,哪哪都欠收,山里也快没东西了。 晚饭一大家子各怀心事,沉默地吃完一顿饭,麻利地各回各屋。 回到西厢,许氏在外间烧点水准备洗漱,薛灿将薛沐叫进来,询问他将金子的事告诉薛元宗了吗。 “告诉了,”薛沐同样疑惑,“按理说,三叔要是知道,肯定会过来抢。” 薛灿点点头,心里有数,大概是薛元宗说了,薛老三没信,她明天要拿出点好东西刺激三叔。 “没事,快去洗洗睡觉,”薛灿催促弟弟,“明天一大早,我带你们去县里。” 薛沐重重地嗯一声,跑到外间去洗漱。 薛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盘算着各种事,薛沐和薛芸洗完上炕,她才出去洗,顺便跟许氏说了一会儿话。 一夜安眠,隔天天还没亮,西厢房亮起灯。 从穿过来,薛灿第一次认真给自己梳头,用木簪挽住发髻,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衫和白中发黄粗布长裙。 薛灿正值妙龄,稍微一打扮,美貌便显现出来。 她眼睛像许氏,眼尾上挑格外多情,鼻子像亲爹,自带一股英气,两种气质奇妙地组合在一张窄脸上,她不笑时美的凌厉,笑起来温柔动人。 许氏看着愈发漂亮的女儿,不禁有些难过,若是薛老二还活着,灿儿一定能高嫁,找个好婆家,反观现在,唉,不提也罢。 薛灿没察觉许氏的目光,她抓紧时间催弟妹,赶紧穿衣服出发。 临出门前,许氏塞给薛灿十个铜板,这是她偷偷攒下的,让薛灿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薛灿反手塞回去,哭笑不得,“娘,我不是说了,不用您操心,等我回来给您带糕点吃。” 大溪村村口,赵叔和他的马车早已备好,等着村民上车,坐满了就走。 赵叔是大溪村唯一养马的人,靠拉车补贴家用,半天一趟,一天两个来回。 薛灿来得早,跟赵叔商量,能不能先不给车钱,等她下午回来一块算。 赵叔一口答应,乡里乡亲的,人又跑不了,更何况他跟薛老二有交情,愿意照看他的儿女。 “灿姐儿,你头上的伤还没好,今儿去县里看看?”赵叔关心地嘱咐,“可得找点好药,小小年纪别留疤,这辈子还长着呢。” “您说得对,今儿去看看。”薛灿坐在板车前边,跟赵叔聊了起来。 赵叔每日跑县里,有时候还帮人拉货,消息比别人灵通。 他同样说起南方水灾的事,难民已经到了兴安城,不过赵叔肯定,北堂县不会受到波及。 “穷乡僻壤,难民过来做什么,也没粮食吃啊。”赵叔给出充足的理由。 薛灿点头表示同意,板车上的村民坐得差不多了,赵叔一挥马鞭,迎着朝阳,向北堂县出发。 日头全升起来时,他们到达北堂县,赵叔歇在外边,村民各自散去。 薛灿抱着薛芸,牵着薛沐,从小巷穿过去到主街道。 走着走着,她莫名感觉到不对劲,仔细打量周围,发现有几人行色匆匆,他们脚步极为轻快,像是有功夫在身上。 这肯定不是本地人,薛灿还想仔细看看,那些人已经消失在小巷内。 “姐姐,”薛沐晃晃她的手,眼馋地盯着前方小摊,“你看,肉包子,好香啊!” 薛灿收回目光,不再关心有的没的,转而忙起正事,“好,等会儿给你买,再忍一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要先找个做买卖的地方,将手里的金子换开,不然拿什么吃饭,给卖肉包的小老板,不是难为人么。 薛灿循着记忆,去找父亲曾经的好友,现如今亨通杂货铺的齐老板。 第7章 粮价要飞涨 在原身的记忆里,薛老二薛明义脑子灵活,为人仗义,做事圆滑,风评很好,有几位要好的兄弟,齐老板是其中一位。 薛老二刚去世那一两年,齐老板还给许氏送过两次银子。 后来因为薛老三闹出不愉快,齐老板便渐渐跟薛家疏远,许氏不会维护关系,最后断绝往来。 这次薛灿找上门,说实话还有些忐忑,不知道齐老板会是什么态度。 亨通杂货铺是县里唯一的杂货铺,货物齐全,价格实惠,生意非常不错,这一大早,就有不少人在店铺内买东西。 齐老板坐在门口柜台后面,正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看账本,听见有人进来,头都没有抬,只招呼一声,请客人自便。 薛灿径直走过去,站定在齐老板面前,礼貌地开口,“齐叔,好久没见,您生意比以前更红火了。” 齐老板抬头,仔细瞧薛灿的脸,缓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你是……你是明义家的大女儿。” “对,我是薛灿,”薛灿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低头跟弟妹说,“快跟齐叔叔问好。” 薛沐和薛芸很听话,齐刷刷地开口问好。 齐老板低头看向柜台下面,激动地说,“哎呦,这是老二和老三吧,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面还是两个奶娃娃呢。” 说到这里,齐老板唏嘘不已,想起死去的薛明义,若是他还活着,两家绝不会生分成这样。 再仔细打量三个孩子,都是土布粗衣,特别是薛灿,如花似玉的年纪,头上只有一根木钗,额头上似乎还有伤,她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齐老板念起往日情谊,心生怜悯,从柜台后面出来,招呼薛家三个孩子去后屋坐。 薛灿瞧着齐老板热情的模样,心中有了定夺,这位齐叔人不错,没有嫌弃她们穷。 “不了,齐叔,我们过来买点东西,不耽误您做生意。”薛灿礼貌地拒绝,带着弟妹去柜台里面选东西。 薛家现如今不富裕,加上王氏极其抠门,她们生活水准一再降低,刷牙的牙粉和皂角通通没有,洗衣服用草木灰。 现在薛灿有钱,开始疯狂补货,买齐各种生活用品。 薛沐看上一把木剑,买。 薛芸喜欢一个木娃娃,买。 她觉得桂花油不错,一口气拿三瓶,一瓶给许氏,一瓶给大伯娘,一瓶给薛宝莹,要分家,得争取老大家的支持嘛。 买上一大兜东西,堆满半个柜台,薛灿将怀中的金子递过去。 齐老板眼中闪过惊讶,“哟,这金子……” “我爹留给我的,”薛灿主动说明,铺垫自己有钱形象,“麻烦齐叔给我们换开。” 齐叔恍然大悟,没有多问,拿过小铜秤称重,“行,二两多一点,我给你算二两一。” 二两一黄金,可以换二十两银子加上一贯铜钱。 薛灿买的各种东西,总计花了将近二两银子,差得那点,她全要了花生糖,凑足二两银子。 其余十八两银子,薛灿全要碎银和铜钱,齐叔一一给她找齐。 将东西都装好,齐叔见左右无人,悄悄凑到薛灿跟前,压低声音说,“孩子,你现在手头有银子,我劝你尽快屯粮,现在还不显,等一入冬,粮价定会飞涨。” 薛灿眼神一定,点头表示感谢,“知道了,谢谢齐叔。” “不谢,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叫我一声齐叔,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能帮一定帮。”齐叔语气坚定地保证。 薛灿再度道谢,牵着弟妹出来,直奔卖早点的地方,给弟妹买肉包吃。 她直接要了六个肉包,还有三碗蛋花汤,竟然要四十二文钱。 薛灿一边吃一边回忆,三年前类似的肉包,大概是一文钱一个,这是翻了五倍左右啊。 她吃饭快,在等弟妹吃完的时候,跟老板娘聊起价钱的问题。 提起这事,老板娘犯愁,“对,不涨不行,白面涨价,肉也涨价,我们不涨赔本,涨了生意少,这日子太难过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薛灿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如此,这么半天,早点摊上只有她们一桌顾客。 吃完早点,薛灿没有犹豫,直奔县东粮食店,买下一袋白米和白面,跟老板说好先存着,她下午找人来拉。 买好米面,她在周围各种商铺逛了一圈,了解基本行情,顺便给许氏买了一盒点心。 随便逛逛到中午,薛灿循着记忆去县南头,去铁匠铺找庆林哥。 还未走近,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阵阵热浪袭来,打铁匠人穿得少,各个光着上身,挥汗如雨。 薛灿不好意思进去,便站在门口,让薛沐进去找人。 她一个俏生生小娘子,站在门口往里看,弄得学徒们都不好意思了。 小伙子们交头接耳使眼色,一边瞧薛灿一边互开玩笑,这是谁家小娘子来找夫君。 “瞎说什么,”薛庆林一声断喝,拿衣服抽他们,“去去去,这是我妹子,嘴巴放干净点。” 薛庆林年纪最大,在一帮学徒里说话有点分量。 小伙子一哄而散,回头都在议论,没想到薛庆林会有这么漂亮的妹子。 薛沐先跑出来,薛庆林披上衣服,也赶紧出来。 薛庆林十二岁出来当学徒,时常不在家,对弟弟妹妹们关心是关心,但没有那么亲近。 特别是薛灿,她平时话少,薛庆林话也不多,两人猛地一见面,还略微有点尴尬。 “灿妹,”薛庆林看到她额头上缠着布条,想起那日家里捎来的话,“你是来看伤的吗?怎么没人陪你来,几时到的?” “伤口没事的,”薛灿迅速转移话题,大方地问,“庆林哥,你中午有空吧,我们一起去吃顿饭。” 薛庆林摸摸腰间的口袋,他现在有月钱,大头给家里,小头自己私下攒着,能请弟妹们吃顿饭。 “行,”薛庆林咬牙答应,“我带你们去吃面,我知道有一家面馆,便宜又好吃。” “不,我们去县里最好的酒楼,”薛灿笑容温和坚定,“庆林哥,我请你吃饭,因为我有要事相商。” 薛庆林摸不到头脑,“你有事直说,哪里需要去酒楼。” “要去的,因为是重要的事,”薛灿云淡风轻,扔出一句炸裂的话,“庆林哥,你想分家吗?” 第8章 收服可靠队友 薛庆林思绪万千,一时间不能平静,他没有拒绝薛灿的邀请,跟她一起去了县里最好的酒楼。 北堂县是一个小穷县,最好的酒楼二层高,招牌菜是烧鸡。 薛灿点了一只烧鸡,还有几样时蔬小菜,她大概算了一下,这顿饭要花上将近一两银子。 菜很快上齐,两个小的眼里只有吃的,薛灿将鸡腿掰下来分给弟妹,嘱咐他们慢慢吃。 薛庆林没动筷子,他仔细瞧着灿妹,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觉得妹妹变了。 “庆林哥,我那天摔下山坡,家里请胡先生给我看伤,没死是我命大,”薛灿拿出帕子,慢慢擦拭手上的油污,“正因如此,我想通一些事,我们薛家凑在一起,我和我娘以及弟妹,占不到什么便宜,庆林哥,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薛灿抬起眼,那双眸子平和通透,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与成熟。 薛庆林一怔,收起混乱的心绪,正视妹妹的眼睛,“是,你说得对。” 薛灿勾起唇角,满意地笑笑,她没有看错,薛庆林不是个糊涂人,他接受现状,只是因为孝顺,所以在忍耐。 “庆林哥,我记得我爹在世时,他出钱送你来县里读书,读了三年,先生夸你有前途,”薛灿略微一顿,接着说,“可惜自从我爹去世后,三叔不许你再读书,你真的甘心吗?” 薛庆林握紧拳头,随即又松开,苦笑一声说,“没有不甘心,二叔供我读书,那是二叔好, 我父母没本事,赚不到钱供我读书,那是我的命。” 六年时光,足够磨灭一个少年的不甘,薛庆林已经想开了。 而且他是明事理的人,二叔去世,他不能要求三叔接着供他读书,三叔不乐意出银子,那就算了。 薛灿长长叹息一声,薛老三真是个短视的人,他不是没银子,她爹留下不少家底,薛老三若是愿意供薛庆林读书,以薛庆林的为人,一定会念他一辈子好。 到时候他参加科考,万一能高中,薛家改门换户,受益最大的还不是他薛老三。 “庆林哥,”薛灿从怀中掏出一颗碎金,展示给对方看,“其实我爹留给我一笔钱,以前不动,是没到时候,现在我想动了,若是你能说服大伯大伯娘支持我分家,我保证以后供你读书,当然我有要求,未来十年内,你至少要成为秀才。” 薛庆林喉咙发紧,目光从那粒金子,转移到妹妹的脸上,被她真诚的眼神感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想念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让父母轻松一点,不用活得那么累。 “灿妹,你可能不知道,读书要花不少钱。”薛庆林开口,声音竟然因为紧张,透出一丝沙哑。 薛灿不慌不乱,拿起筷子给薛庆林夹了一块鸡肉,“庆林哥,这顿饭要一两银子,我敢请你来这里,我心里会没数吗?” 薛庆林懂了,他拿起筷子,将鸡肉塞到嘴里,肉香味溢满口腔,他已经忘记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好,灿妹,我相信你,”薛庆林保证,“我会尽快回家,说服我爹娘还有大哥。” 薛灿无比开心,又给薛庆林夹了一筷子菜,催促他多吃点。 如今这世道,按照士农工商排序,薛灿想要活得舒服,有钱重要,有靠山更重要。 她决定投资薛庆林,为以后做打算,给自己搞个靠山。 吃完午饭,从酒楼里出来,薛庆林回打铁铺,他在那里待了快四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要跟师父说清楚,他会尽快解决好这边的事。 薛灿表示理解,掏出几块碎银给他,“拿着,若是不好解决,你便拿出点银子以表诚意,别闹得太难看,你以后走仕途,风评是相当重要的。” 这说话做事的派头,薛庆林还以为看见了二叔,他释然地笑笑,伸手接过银子,“如此,我先谢过灿妹,这笔银子我会记在心上,日后定会翻倍偿还。” 处理完薛庆林的事,薛灿低头看自己的弟妹,他们很久没吃过好东西,这次吃到撑,现在昏昏欲睡。 薛灿笑着摇头,真是没办法,如此便不好逛了。 她抱着薛芸,牵着薛沐,直接去县外找赵叔,将两个孩子放到马车上,跟赵叔商量好单独的车钱,折回粮店取米面,说好直接送到薛家门口。 回程路上,马车慢悠悠,她望向周围的农田,焦黄一片,连野草都蔫吧,真是不太妙。 大溪村地处偏北,一年只能种一季粮食,春耕秋收。 若是今年不落雪,明年春耕,会接着完蛋。 她琢磨齐叔的话,入冬粮价飞涨,她倒是不担心没东西吃,空间里存粮很多,所以是不是可以趁机发一笔横财? 等到薛家门口,薛灿已经琢磨差不多,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她叫醒弟妹,背起包袱推开大门,赵叔在后面帮忙,将米面搬进来。 薛灿在前面引路,走到前院里,忽然发现家里有客人。 她知道今天三叔没出去,大概在招待狐朋狗友吧。 薛灿没当回事,招呼赵叔将粮食放到西厢房。 许氏听见动静出来,她连忙道谢,帮忙拿东西。 送走赵叔,薛灿这才有空问,“娘,家里来什么人了?” 许氏糊里糊涂,“听说是周家的管家和管事婆子,周家你知道吧,隔壁县的大财主,家里有钱有势,几百亩良田,还有绸缎庄和酒坊。” 薛灿眯着眼睛回忆,确实想起有这个周家。 蒋氏是西护县富户小姐,周家是西护县大财主。 比起北堂县,西护县离兴安府更近,更繁华,有钱人生意做得更大。 “想起来了,可是大老远的,周家来咱家做什么,”薛灿疑惑,忍不住出言嘲讽,“难不成三叔做生意赔了,人家过来追债?” “追债?”许氏信了,忍不住发愁,“家里哪有钱,不对,灿儿,你买这么多东西,哪里来的钱。” 许氏的反应是真慢,东西都放到炕上了,她才反应过来。 “我爹留给我的,”薛灿坐在炕上,晃着酸痛的小腿,回手将点心递给许氏,“这是您最爱的点心,我爹嘱咐我给您买的。” 许氏真信了,吓得脸色发白,“啊?你爹在哪?他怎么给你的?” 薛灿被逗得哈哈大笑,还没笑够,薛宝莹敲门进来,“灿姐,奶奶叫你去正屋,说是见见客。” 薛灿收起笑,预感不太好,怎么会轮到她见客? 第9章 霸气回怼气死全家 薛灿起身,先安抚许氏一句,跟着薛宝莹到外屋,压低声音问,“宝莹,你觉得奶奶叫我过去,会是什么事?” 薛宝莹很机灵,又一直在家,薛灿想听听她的意见。 薛宝莹抿紧嘴唇,眼中闪过恐惧,难过地低声说,“周家是大财主,咱们是小门小户,过来能有什么事,怕不是来买人,买大丫头不是我就是你,买小丫头,不会是元玉,那就只能是……芸儿。” 薛元玉是老三家小女儿,今年七岁,比薛芸大一岁,备受宠爱,薛家肯定不会卖她。 一听这话,薛灿火气顿时上来了。 薛家是穷,顶多吃糠咽菜,但根本没到绝路,再不济可以把宅子卖了,竟然动了卖家中女儿的心思。 出主意的歹毒,同意的缺德,统统都该死。 薛灿面沉如水,冷笑一声,“行啊,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口。” 薛宝莹心中忐忑,眼中有泪,“灿姐,要是奶奶要卖我,我爹娘……肯定会同意的。” “不会,”薛灿握住薛宝莹的肩膀,温柔坚定地安抚她,“有我在,你肯定会没事。” 薛灿说完,大步跨出门去,直奔正屋。 周家的管事婆子柳氏坐在靠东位置,薛灿从西厢房过来,柳氏一抬眼先瞧见了薛灿。 只见少女身姿轻盈,仪态万千,那气定神闲的气度,隐隐约约竟有大家风范,完全没有乡下野丫头那粗鄙局促之气。 管家婆子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没逃过蒋氏的眼睛。 她坐在管家婆子旁边,凑过去加把火,“柳妈妈,不瞒您说,灿丫头小时候念过书,认识几个字,跟她爹出门见过世面,嫁入周家,不会给周家丢脸的。” 周老太爷七十多,要娶黄花闺女冲喜,别看年龄差距大,因是明媒正娶,不是谁来都行。 毕竟娶过来,那是正经的周家奶奶,上不了台面,丢得是周家的脸。 正因此,管家柳氏夫妇,跑遍十里八乡,没找到合适的。 直到今日,柳妈妈看上了薛灿。 薛灿一进屋,先是对上柳妈妈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移开,扫过其他众人。 一位精瘦的中年人,身穿深棕福寿纹锦袍,三叔陪伴在下首,薛老爷子坐最后边椅子上。 另一侧,有一位身材微胖的管家婆子,她头戴玉簪,耳边坠着金环,浅蓝长裙配藕荷色夹袄,王氏和蒋氏陪伴左右。 薛灿扫了一眼,感慨周家确实有钱,连管家和管家婆子都穿得这么好。 她因心中有气,懒得讲礼貌,站定在正屋中间,没有开口讲话。 蒋氏刚夸完薛灿,见状赶紧打圆场,“灿丫头,这位是柳大爷和柳妈妈,快来见过客。” “柳家?我们薛家没这门亲戚吧,”薛灿话里藏刀,“我可不敢瞎叫,上赶着送来的大爷和妈妈,我叫了怕生事。” “混账,说的什么话!”薛老爷子拍桌,他这人最怕丢脸,“让你叫人,是待客之道。” 薛灿无所畏惧,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冷着脸说,“什么待客不待客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周家是什么人家,我很清楚,上赶着来薛家做客,能有什么好事,不如直接说清楚。” 在场众人皆是没想到,薛灿敢不留脸面,直接挑破。 柳妈妈真是越看薛灿越顺眼,好有胆识的小姑娘,做他们周家奶奶很合适。 薛灿目光一转,见没人搭理她,耐心耗尽,“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丑话说在前头,三叔你要卖自己女儿,我管不着,其余人我一律不许,你们趁早死了这份心,要是用强,别怪我闹得鱼死网破。” 这话说完,柳妈妈爆出一声大笑,出声回应,“哎呦,灿姐儿你可误会了,没人要买丫头,我们是来说媒,正经八抬大轿,将你抬入周家,做正经奶奶,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一般人求不来的。” 蒋氏连忙拍马屁附和,“就是,灿丫头,你可别不知道好歹,因你是家中大姐,这好姻缘才落到你头上,要不然我还不舍得呢。” 薛灿皱眉,属实没想到是说媒,还嫁到周家做正经奶奶。 反常必有妖,她才不会上当,谨慎地追问,“说清楚嫁给谁?做周家哪位奶奶。” 若是寻常女儿,哪里敢大大咧咧亲自问自己要嫁给谁,早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管家捋着山羊胡,高傲地回,“嫁给我们家太爷,做辈分最高的奶奶。” “咳!”薛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没听错吧,太爷,嫁给一个老头? 果然是缺德事,不是缺德事,也轮不到她薛灿。 “我做你奶奶个头!”薛灿破口大骂,指着一屋子的人说,“一个个缺德到冒烟,还亲人呢,妓院老鸨都比你们有良心!” 薛灿说话荤素不忌,骂的屋内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柳氏管家夫妇是没想到薛灿看不起周家,薛家人是没想到自己被骂是老鸨。 薛老爷子当即捂着胸口要过去,王氏和蒋氏冲过去扶着老爷子,三叔冲过来指着薛灿鼻子骂,正屋内乱成一团,哭闹声不绝于耳。 薛老三气急败坏,放出杀手锏,“你闹也没用,实话告诉你,周家彩礼钱我们收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死了,我让你嫁,你就得嫁!” 薛灿豁然起身,目光阴狠,“那你试试,能不能把我嫁过去!” 薛老三瑟缩一下,随即挺起胸膛,抓住另一点攻击,“你要气死你爷爷,这等不孝之事,说出去你没脸,不嫁周家,这辈子你也别想嫁出去。” 薛灿白眼一翻,不管屋内死活,一把掀开门帘,气势汹汹离开。 嫁不出去,算什么威胁啊,她薛灿志在千里,以后目标是养小狼狗。 正屋内乱哄哄,许氏在西厢房坐立难安,见到薛灿推门回来,她赶紧迎上去,“灿儿,出什么事了?” 薛灿叹口气,按着许氏坐下,“娘,我告诉你,你可别慌,那周家来人是来看我的,因为爷爷和三叔,想把我嫁给周老太爷。” 许氏心里咯噔一声,软下身子,一脸惊恐,“我记得那周老太爷,今年都七十多了。” “对啊,”薛灿气得要死,“我嫁过去,那是太奶奶,都有重孙子了。” 许氏白眼一翻,差点摔倒在地,薛灿赶紧扶住她,猛掐她人中。 许氏缓过来,放声大哭,“这可~怎么办啊~~” 第10章 除非你招人入赘 闹了大半天,薛灿安抚好许氏,没过多久,正屋那边三叔送走了柳氏夫妇。 小院内陡然安静,安静之下,暗流汹涌。 薛灿知道这事没完,古代女子受限,她放狠话是一回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闹得鱼死网破。 最坏的打算是一走了之,但因户籍限制,这是下下之选。 她不是独身一人,还有娘亲和弟妹,以后她想让薛沐读书,万一他能走仕途,一个清白无争议的出身很重要。 为今之计,必须加快分家速度,尽快自立门户,逃离家中长辈的管束。 先前分家是为了过好日子,现在分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自由身。 薛家人够狠,逼得她不能慢慢来,她顾及脸面亲情,竟是对自己的伤害。 薛灿脑速飞转,她不能干等着薛庆林回家,明天一大早,她要去族长家里,聊聊分家的事。 大溪村一大半人姓薛,薛家历代族长由薛氏族人推举而出,一般选读过书的,家里富裕的,德高望重之人。 上到婚丧嫁娶,下到家庭矛盾,都在族长管事的范围内。 薛灿决定抓紧时间去告状卖惨,占得先机,让族长评评理。 小院气氛沉闷,一直到薛老大夫妇回来,都没有缓解。 薛宝莹听见动静,急忙迎出来,接过父母手中的东西,低声说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薛宝莹站在薛灿那边,自然替她说话,“那周老太爷都七十多岁了,换做是我,我宁可去死也不嫁。” 邹氏一听,急忙阻止女儿,“胡说什么,多大的姑娘,也不害臊。” 薛老大一脸苦闷,家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父母兄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薛老大沉默地去后院洗手洗脸,越想越不是滋味。 薛宝莹跟在父亲身后,小声哀求,“爹,您替灿姐说句话吧,她若真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 说不上是为自己争口气,还是想替侄女说句话,薛老大开口答应,“嗯,我去你爷屋里看看。” 正房东屋,薛老大掀开帘子进去,薛老爷子躺在炕上,额头顶着一块湿帕子,显然不太好。 王氏在一旁伺候着,时刻关注老头的情况。 “娘,爹怎么样?”薛老大搬来一把椅子,挨着炕边坐下问。 王氏立即来了精神,控诉薛灿的不是,说这丫头要疯,不管教不行。 “娘,”薛老大抬起眼,少见地出言反驳,“周老太爷都多大年纪了,不怪灿丫头不乐意,要我说这事,不如算了吧。” “算了?你知道什么!”王氏眉毛竖起,焦急而贪婪,“你知道周家给多少聘礼吗?足足一百两银子,那笔银子到手,庆有和庆林的婚事,都有着落了。” 薛老大愣住,没想到还有自己两个儿子的事。 王氏急切往前挪挪身子,数落起大儿子,“明德,你不急我急,若是你有老二老三的本事,我用得着把灿丫头嫁出去吗?” 薛老大瞪大眼睛,说不出反驳的话。 王氏长长叹一口气,故作可怜地说,“我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着想,这个恶人我做了,灿丫头要恨便恨,我死了下十八层地狱还她!” 薛老大嗫嚅着,憋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都怪他,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儿子侄女,堂堂七尺汉子缩成一团,憋屈到可怜。 晚饭时间,薛灿没让家里人出去,今日买了不少吃食,不如躲在西厢里吃独食。 薛老爷子下不了炕,三叔转了一圈回自己屋。 薛老大憋屈到没胃口,回到后屋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薛宝莹坐在后屋门口,仰望秋日明月,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希望不开心的日子快点过去。 晚上睡觉前,薛灿嘱咐许氏,从明天起,她们一家四口自己开火,跟公中分开吃。 许氏为女儿的事揪心,自然听她的话,有米有面,自己开火没问题。 得到回答,薛灿满意睡去,隔天一早,她出门直奔族长家。 现任族长薛山水,祖辈靠经商发家,代代积累,家境殷实,现如今他儿子继承家业,孙辈在县里读书,一大家子都有出息,因此薛山水说话更有分量。 薛灿没有空手去,从昨天她买的东西里拿出一包茶叶,拎着登门拜访。 敲响大门,薛山水的大儿媳前来应门,见到是薛灿,露出热情的笑容,还关心她额头上的伤。 薛灿说明来意,大儿媳去正屋喊人,薛山水很快背着手出来,族长老伴在旁作陪,三人在院中小棚子下说起话。 薛灿明白,在薛山水眼里,她一个没成家的丫头,不需正经去正屋说话。 面对轻视,她不急不怒,将手上的茶叶递出去,礼貌克制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在家里,薛灿敢口无遮拦地骂人,在外面,她装成受欺负的柔弱孤女,控诉薛家的吃人行为。 说着说着,还配合落下两行清泪。 薛山水震怒,将十几岁闺女嫁给七十多老头,薛家心够狠,欺负薛灿没有爹,竟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薛大川糊涂啊,”薛山水一拍桌子站起来,“灿丫头,走,我跟你回家去,好好说说这事。” “族长爷爷,”薛灿站起来,条理清晰地说,“其实我看透了,您今日帮我,能护住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只要我还在薛家,早晚会被卖出去。” 薛山水迟疑,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身为族长,说话有分量,但手伸不到别人家里。 “那你的意思是?”薛山水问。 “我想分家,”薛灿坚定地说,“族长爷爷,请您牵头,帮我自立门户。” “那不能,”薛山水眉头紧皱,给薛灿讲道理,“你父亲去世,兄弟又小,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分出去单过,我帮你是害你啊,别人会说我老糊涂。” 薛灿并不意外,她殷切地期盼,“族长爷爷,您见识广懂得多,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经过手,您给我出个主意吧,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名正言顺地分家。” 薛山水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沉思,忽然定住,对薛灿说,“除非……你招人入赘,成家立业,带着娘和弟妹,自立门户,出去单过。” 薛灿恍然大悟,这确实是一个妙招。 可是招人入赘,这一时半会儿,她上哪去找个男人呢? 第11章 东窗事发 那日早上,薛灿跟族长说了好半天话,双方达成共识,薛灿尽快找个男人入赘成家,是当下最合适的办法。 她成家了,族长师出有名。 不然他出头帮一个寡妇分家,村里人会瞎议论,说他老糊涂,日后她们一家四口万一过得不好,定会说是族长的问题。 薛山水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提出让薛灿找男人入赘,其实也是一个考验。 薛灿敢找一个男人入赘,说明她有胆量,有眼光,手腕强硬,能够撑起一个家。 反过来讲,她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不如老老实实听从薛家的安排。 薛山水依然会出头帮忙劝说薛大川,不要让薛灿嫁给周老太爷,但能不能劝得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薛灿起身告辞。 走出族长家大门,薛灿忍不住回头,感叹一句,“真是个老狐狸。”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薛山水一个族长,处理这么多年家务事,没落下什么埋怨,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薛灿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沉思地往回走,想在这世间图一份富贵安稳,没有那么容易。 她如今十五,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只不过薛家乱糟糟,许氏不争气,导致这事一直耽误。 她咬牙说不嫁,能挺到什么时候。 况且她自己一人嫁出去,许氏带着弟妹,还不让薛家生吞活剥了。 薛灿眉头紧皱,发现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同样在忧虑此事。 原身的想法是,不能远嫁,最好三两天回来一趟,能够照看娘亲和弟妹,可是这样一来,免不了招婆家嫌弃。 薛灿理解原身的忧虑,如此看来,找个男人入赘真好啊,至少没婆家,少了很多事。 想通这一点,薛灿脚步轻松不少,快步走向家里。 拐过一条小巷,猛地听到一阵吵闹和哭声传来,再仔细一听,不正是从自家传出来的嘛! 好家伙,她才离开多久,怎么又出乱子? 薛灿紧走两步,推开院门进去,一眼看到昨天自己买的米面在院子中央,奶奶王氏和三叔三婶站在一旁骂,那架势像是在审犯人,许氏在另一边哭,薛沐护着许氏,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吵什么!”薛灿气沉丹田,一声断喝,“一个个急赤白脸成什么样子,没有点规矩,也不嫌丢人!” 薛灿那口气,跟薛老爷子一模一样,奶奶王氏和三叔三婶一时间被镇住了。 薛灿不慌不乱地走过来,看向地上的米面,脸不红气不虚,“这米面怎么了?” 三叔先反应过来,指着薛灿鼻子骂,“你还有脸问,你私藏米面,不孝敬长辈,其心可诛,我今天非得替你爹好好教训你一顿!” 奶奶王氏更急,浑身颤抖,跟个斗鸡似的,“先别说这些,灿丫头,我问你,你哪来的银子买米面,是不是偷家里的?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送你去见官!” 薛家的银子都在王氏手上,前天薛灿说了,去县里不问她拿银子,那这银子肯定是偷的。 昨天下午薛灿回来时,王氏看见她往西厢房搬东西,原本想去问问,只是后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一打岔,王氏给忘了。 直到今早上,许氏烧火做饭,西厢房里传出米香味,王氏才想起这茬,直接去西厢查看,看见米面,气得差点厥过去。 偷银子,藏米面,吃独食,桩桩件件,在王氏眼里都是死罪。 薛灿轻蔑一笑,眼中毫无畏惧,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三叔,我从哪里得来的银子,你不知道吗?” 薛老三怔愣片刻,灵光乍现,激动地大吼,“是二哥,二哥留给你的!” 前两天薛元宗跟他提起过这事,什么山里有宝藏,能挖出来金子,薛老三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王氏懵了,急切地问薛老三,“老三,你知道这事?怎么不告诉我!?” 薛老三没空理他娘,他向前一步逼问,贪婪的眼里染上猩红,“二哥给你留了多少,那是我们薛家的钱,你、你拿出来。” 薛灿眸子一转,计上心来,“我爹说了,那是我的嫁妆,我不会拿出来的,我要是嫁出去,那银子我统统都带走。” 三婶蒋氏一听,有点疯魔,“胡说!你没出嫁,那银子都是薛家的!” 说完,她不顾脸面,竟然准备直接冲进西厢房里翻找。 可惜没到门口,被薛沐那个鬼机灵拦住了。 院子里乱成一团,薛庆林推门进来,顿时傻眼了,“奶奶,三叔三婶,你们在做什么!” 薛灿听到声音回头,惊讶出声,“庆林哥,你回来了!” 薛庆林目光转一圈,最后落在薛灿身上,瞬间明白很多事,“对,我回来了。” 家里闹成这样,怪不得灿妹想分家,一天天的没有安生日子,搁谁谁不烦。 薛庆林突然归家,打断了这场闹剧。 薛灿银子的事还没弄明白,薛庆林坦白,他不在铁匠铺当学徒了,从今天起回家读书,准备参加明年开春的童试。 问读书的银子从哪里来,答曰,薛灿出。 闹了一圈,又绕回来,还是薛灿的事。 只不过这回,有薛庆林劝说,不许再动手吵吵,一家人坐下来慢慢聊。 正好薛老大也在家,他昨晚生闷气,一晚上没睡,今天起不来,所以没上山。 一大家子齐聚薛老爷子的东房,炕上地下整整坐了一圈。 薛老爷子打起精神,坐在正中间,先看薛灿,再看薛庆林,祭出那句陈词滥调,“你们都大了,翅膀硬了,我老头子说话不管用了。” 薛老三帮腔,“是啊,你们一个个都不孝,要是在别家,少不了一顿打。” 王氏急切,“行了,趁着家里人都在,我们说正事,灿丫头你说,你爹给你留了多少银子,按理讲,家里长辈都没咽气,轮不到你拿着,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想让我交出来,行啊,”薛灿反将一军,“你们拒绝周家的提亲,我不嫁出去,那笔银子自然留在薛家。” 此话一出,主张薛灿嫁出去那四位,陷入了两难境地。 万一,薛灿手里的银子,比周家的彩礼多,那他们岂不是亏了? 第12章 去给自己买夫君 商量半天,薛灿死不松口,只有一句话,想知道她有多少银子,先拒绝周家再说。 王氏一时犯了难,眼见到中午,她提议先做饭,实则是找机会跟老三商量,该怎么处理薛灿的事。 薛灿看破不说破,起身带着许氏和弟妹离开。 米面被抢走了,幸好还有剩余的点心和干果,大中午的不至于饿肚子。 里屋炕上,许氏难过地抹眼泪。 薛灿早已见怪不怪,哄着弟妹吃东西。 另一边,后院老大房里。 薛老大愁容满面,眼神茫然,“庆林,你真不去打铁铺了?那这几年岂不是全白费?” “不去,”薛庆林眼神坚定清明,“爹,灿妹愿意帮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邹氏是个没主意的,反倒是薛宝莹坚定地支持哥哥。 薛庆林对妹妹笑笑,反过来问老爹,“爹,灿妹要嫁给周老太爷的事,您怎么不说句话?二叔对咱家不错吧,您怎么能眼睁睁看灿妹进火坑。” 这话戳薛老大心窝子,他憋屈地长叹,“你爷奶发话,我能怎么办,再说,你奶奶说了,得来的彩礼钱,要给你和你大哥娶亲。” 薛庆林猛地站起来,第一次对老爹发火,“爹!您老糊涂了!用灿妹彩礼的钱给我娶亲,这等缺德事,您不怕我断子绝孙吗?!” 薛庆林再次感叹,幸好灿妹聪明,要不然真被薛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薛老大和邹氏急了,连忙劝儿子不要说这等晦气话,婚事不是还没成么。 “必须不能成,”薛庆林叹口气,低头正视父母的双眼,“爹,娘,我们分家吧,分出去单过。” 薛老大下意识反对,“不成,爹娘还在,我怎么能提分家?” “您若是不同意,我会说服大哥,我们带着娘和妹子出去单过,”薛庆林放狠话,“您就跟爷奶,还有那缺德三叔一家混吧。” 邹氏急了,“哎呀,你们爷俩有话好好说。” “娘,您若是跟爹留在这里,别怪我不认您这个娘!”薛庆林再度威胁。 薛宝莹激动地表态,“二哥,我跟你过,我早不想伺候三婶了,她把我当丫鬟用!” 薛老大左右为难,痛苦地低下头。 薛庆林眼见火候差不多,不再逼迫亲爹,先去找灿妹说话。 西厢房门口。 薛灿掀开门帘出来,见到是薛庆林,露出开心的笑脸,“庆林哥,打铁铺的事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薛庆林实话实说,“孝敬我师父三两银子,等于把我的月钱都还回去了。” “无事无事,小钱而已,”薛灿满不在乎,“庆林哥,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薛庆林叹息,表情很是愧疚,“灿妹,你跟周家的事,我爹没站出来,是我爹不对,我代他向你赔不是。” 这话说得,还算有良心。 薛灿对薛老大一家挺宽容,当即表示原谅,只要以后好好的,以前的事她不会往心里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薛庆林说,他下午把大哥叫回来,薛家乱七八糟的事,都该有个说法了。 说到这里,薛灿想到一件事,“庆林哥,你说我要是买人的话,最近的地方是何处?” “买人?”薛庆林询问,“何样的人,你买来要做何事?” “男人,买来做夫君,”薛灿没有隐瞒,笑得坦荡,“我要成家立业,买来个男人,握在我自己手里最稳妥。” 薛庆林愣住,这等惊世骇俗之事,细想下来,竟有几分道理。 “咱们这边没有,乡里乡亲的,都是以雇佣为主,”薛庆林细想,“若想去买人,最近的地方,应该是西护县。” 西护县,兴安府第一大县。 薛灿点头,随即发出邀请,让薛庆林陪她去一趟西护县,顺便给他买书。 薛庆林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商量得差不多,薛宝莹叫薛庆林回去吃饭。 薛灿想起自己买的桂花油,让他们等一等,自己去房里找出来,将桂花油塞到薛宝莹手里。 薛宝莹原本想推拒,薛庆林劝她接了。 两人回后院的路上,薛宝莹感叹,“二哥,灿姐好厉害,她什么时候都不会急,也不会怕,那日周家来人,她竟然敢当面骂回去,我的天爷,可吓死人了。” 薛庆林轻笑,那确实是灿妹能干出来的事。 回到后房,邹氏得了那瓶桂花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非要给薛灿送回去。 薛庆林心酸,伸手按住母亲,“娘,您留着吧,我日后定会好好读书,等到出人头地,我会加倍报答灿妹。” 邹氏讷讷地点头,将桂花油宝贝似的握在手里,心中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为薛家付出大半辈子,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谁能想到,她收到的第一件东西,竟然来自薛灿。 下午薛庆有回家,薛家所有人,这回是真齐了。 薛灿悄悄打量,薛庆有简直是薛老大的翻版,只不过更年轻憨厚,粗布麻衣,肌肉鼓胀,据说他是种田的一把好手,一个人顶四五个人用。 薛家人齐后,吵得更热闹了。 吵来吵去,七嘴八舌,也没吵出个结果。 薛灿一点都不急,在吵闹声中悠然出发,直奔西护县,去给自己买夫君。 去西护县坐马车要一整天,这一趟至少要四五日。 临出门前,薛灿只告诉了许氏,并且要她保密。 薛庆林那边也一样,不许家人乱说,还嘱咐大哥和莹妹,在他和薛灿不在的时候,他们俩要护着二婶一家。 清早出发,坐赵叔的车去北堂县,在县里吃完早点,买好干粮和水,租马车去西护县。 巧合的是,租马车的车行主人,跟薛老二认识。 车行主人认出薛灿后,嘱咐跑商的大哥带他们一程,一来安全,二来省钱。 薛灿领了好意,坐上跑商大哥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去往西护县。 一路上,薛灿跟跑商大哥闲聊,得知很多意外消息。 比如,西护县有很多难民,都是从兴安府赶来的,她要去买人,正是个好时候。 薛灿哭笑不得,该说她运气好吗? 第13章 夫君他身体不好 跑商大哥见识广,为人幽默,薛灿听他讲话,心情很不错。 然而随着离西护县越来越近,薛灿的表情逐渐凝重。 官道两侧,搭着不少低矮破烂的帐篷,面黄肌瘦的难民,呆呆地坐在帐篷前,守着自家火堆和空碗,麻木而茫然地望着往来人群。 之前听过很多有关难民的事,如今第一次亲眼见到,薛灿心里挺不是滋味。 跑商大哥见状安慰她,“能跑到这里都算运气好的,发大水的时候,人哪里跑得过水,淹死不少人。” 薛灿叹息,忍不住问,“眼见要入冬,这群难民住帐篷还不冻死,到时候可怎么办?” “听官老爷的呗,”跑商大哥无奈叹息,“老百姓能怎么办,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等着我卖出这批货,能买点米面回去。” 说到这里,跑商大哥又嘱咐薛灿,若是回程买东西,要找人搭伙一起走,千万别落单,那些难民保不准会动手。 薛灿点头应了,开口道谢。 说着马车驶入西护县城门,薛灿和薛庆林下车,付给跑商大哥十文钱,便告辞各忙各的。 薛灿三两步跑到拱桥最高处,极目远眺,高楼商铺鳞次栉比,各色店旗随风飘荡,日头西沉,有店家早早点上红灯笼揽客,与北堂县对比,西护县繁华程度,让人忍不住激动。 “不愧是大县,”薛灿回头笑道,“这样一看,咱们兄妹两个像土包子。” 薛庆林感同身受,“灿妹说的是。” 薛灿哈哈一笑,招呼薛庆林往里走,选一处僻静的客栈落脚。 选房的时候,薛庆林说自己睡后院大通铺,让妹妹去楼上睡房间。 薛灿没有勉强,付完钱后,跟掌柜的打听起卖人的地方。 掌柜的很热心,说他有认识的朋友,客人若是不介意,他递话叫人明早过来见一见。 薛灿同意,跟掌柜说好明早见面的时间,便带薛庆林出去。 两人在外吃小吃当晚饭,给家里弟妹买有趣的小玩意,给许氏买了几块布料,路过旧书摊,给薛庆林买了好几本书。 薛灿跟卖书的老者打听,西护县最好的学堂是哪一家,老者摇头晃脑,娓娓道来,将西护县三大学堂都介绍了一遍。 跟老者告别后,薛家兄妹沿着街道往客栈走。 薛庆林踌躇片刻,追上妹妹,说出自己的想法,“灿妹,来学堂读书,要花不少银子,我买齐了书,自己在家苦读便好。” “苦读是一回事,有人领路是另外一回事,”薛灿无比清醒,“你有同窗,有学堂先生指导,可以互通消息,知道考官偏好,押题都压的准,你自己在家苦读,能知道这些么。” 无论古代现代,上个好学校,跟对好老师,都是无比重要的事。 薛庆林说不出话,他一个穷乡僻壤的穷小子,确实不懂这些。 薛灿见状安慰他,两人一路闲聊,等走到客栈,薛庆林已经对薛灿心服口服。 眼见时间不早,二人说好明早见,就此在一楼分别。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薛灿下楼时,看见薛庆林正在和掌柜的,以及一位留着八字胡的矮小男人说话。 下边的人看到薛灿下楼,掌柜的连忙介绍,“薛姑娘,这位是我的好友,诨号张快腿,做点小生意,西护县他熟悉的很,你随意叫他,随意使唤他,千万莫要客气。” 张快腿笑容可掬,抱拳问好。 薛灿抱拳回礼,不一会儿,她便跟张快腿热聊起来,说起自己的要求。 “我要个成年男子,相貌不能太差,最好认识几个字,您那里可有合适人选?”薛灿问。 毕竟是给自己选老公,薛灿不想降低要求,认识字,说明讲道理,听得懂人话,以后能沟通,她可不买个傻牛似的男人。 张快腿一听犯了难,“姑娘,您若是买丫鬟厨娘,或者卖力气的男丁小厮,那倒是有很多,这年头识字的男子,在哪里都能混口饭吃,何必出来卖身。” “正是不好找,才要麻烦您嘛,”薛灿笑着拍马屁,随手递出一串铜钱,大约五十文左右,“这钱请您喝茶,辛苦了。” 张快腿接了,薛姑娘够大方,他立即起身去寻摸合适的人选。 薛灿也没闲着,趁这段时间,带薛庆林去书坊买书,并跟老板聊起如何入学堂的事。 一般来讲要有私塾先生的推荐,或者曾经过了县试,带足银钱,直接去即可。 薛灿懂了,薛庆林要回北堂县的私塾先生那里要推荐信,再来西护县入学堂。 这边读书的事情有了眉目,那边张快腿找来,说正好有一位合适的人选。 “长相不错,识文断字,”张快腿不好意思地搓手,“只是有一样……” “直说无妨。”薛灿催促。 “身子不好,扶着墙站起来,走一步喘八口气。”张快腿说完龇牙咧嘴,他自己也觉得荒唐。 没想到,薛灿眉毛一挑,倒觉得有点意思。 身子不好,是优点,不是缺点啊。 不用担心男人动手动脚,若他一不小心去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寡妇。 “先去见见,”薛灿大手一挥,“我倒要看看,长相如何,身体有多弱。” 张快腿得令,带着薛灿直奔县东南,下九流聚集的地方。 一路过去,乱七八糟,不少难民夹杂其中,站在街边卖儿卖女。 张快腿介绍,那男人同样是难民,家里死光了,剩下他一人,流落此地,无依无靠。 因皮相不错,被瑞大婆子买回去,准备做小倌,哪知是个病秧子,瑞大婆子懒得治,又丢出来准备卖掉。 走到巷子里边一处小棚子,男人躺在稻草堆里,一身破烂粗衣,头发蓬乱,脸上脏兮兮,看不出什么模样。 薛灿一皱眉,张快腿很有眼力见,立刻扶起男人,扒拉开乱发,用袖口使劲抹男人的脸。 被折腾好一会儿,男人从昏睡中缓缓醒来,睁开眼的瞬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呦,长得是真不错。” 声音清脆好听,像是泉水叮咚,多年后,他依然清晰记得。 她说,“多少银子,我买了!” 第14章 没有拜堂,直接同房 霍正晔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 堂堂一国太子,死在马棚稻草堆里,史书上记一笔,他会被耻笑万年。 然而更可悲的是,他会死得悄无声息,没有人会知道,史书都无法记载。 一想到这里,他不甘,愤恨,浑身像是钻了蚂蚁一般难受,恨不能劈开这天地,质问老天为何如此对他。 今年七月,他领命带兵去青云州剿匪。 他殚精竭虑,仔细部署,以为自己会大胜而归。 哪知刚开始安营扎寨,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发热,渐渐失去力气,显然是中毒了。 恰在此时,军营旁的难民亮出长刀,开始围攻太子大营。 霍正晔这才明白,不是他剿匪,是别人剿他。 是谁给他下的毒,又是谁设计的圈套? 大哥,三哥,六哥,八哥,十三弟,或者……是父皇? 身边心腹拼死护着他杀出去,刺客有备而来,紧追不舍。 心腹没办法,找侍卫跟太子爷换衣服,兵分两路,各自逃跑。 刺客亦是兵分两路,势必要赶尽杀绝。 混乱中,他因身体虚弱,被贴身侍卫藏于一处山洞内,其余人去引开刺客。 可是他们都没有回来,大概率凶多吉少。 霍正晔等了两天,拼命站起来,踉踉跄跄下山,偷了一个难民的包袱。 他换上难民的衣物,跟随队伍,本想找机会回京城。 可惜他体力不支,晕倒在队伍里,被好心人抬上板车,一路来到兴安府,后又被赶到西护县,在一处马棚里等死。 绝望时刻,薛灿的出现像是一道光,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生的什么病?”薛灿眉眼弯弯,笑得开心,“我买你回去,给你饭吃,给你治病,你给我当夫君好不好?” 霍正晔嗓子沙哑,艰难吐出几个字,“我叫叶正,我……自然是愿意的,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薛灿直起身,很满意对方是个懂礼数的,还会说谢谢,她转身看向张快腿,“快腿先生,您去商量价钱吧,记得替我压压价,这人都快死了,别当我是冤大头。” 张快腿笑着答应,一路小跑去找瑞大婆子。 商议半天,最终以十两银子成交。 薛灿拿银子时不免感慨,这年头人真不值钱,十两银子,只能在西护县最好的酒楼吃两顿饭。 感慨完,她麻烦张快腿去雇一辆板车,将叶正抬上来,拉着他回客栈。 薛庆林去跟掌柜的要热水,准备给叶正好好洗一洗。 薛灿出门,去成衣店给叶正买衣服,顺便将剩余的金子,都换成了碎银和铜板。 回到客栈,将包裹交给薛庆林,很快他帮叶正穿戴好。 薛灿听到里面说好了,推门进去,见到叶正干净的模样,不禁一怔,好俊的男人。 虽然体弱气色不好,脸颊清瘦,但眉眼和鼻梁不会变, 称得上一句面冠如玉。 薛庆林比较冷静,毕竟是他帮叶正洗的脸,该惊讶已经惊讶过了。 “灿妹,你看接下来该如何安排?”薛庆林出声询问。 “额……”薛灿转了一圈,大通铺环境属实不太好,“去楼上吧,去我的房间休息。” 薛庆林哽住,想说是不是不合规矩? 话未出口,转念一想,灿妹买来一个男人当夫君,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这男人体虚,不用担心灿妹受欺负。 想到这里,薛庆林答应下来,扶着叶正的手臂起身,将他送到楼上去。 兄妹说得理所当然,叶正大为震撼,原来兴安府的民风如此彪悍,未见父母,没有拜堂,直接同房,这……是何等藐视礼数,肆意放纵。 事实上,薛灿根本没想那么多,叶正身体不好,当然睡好点的地方。 别撑不过这段日子,他先咽气入土,戏都没演完,她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薛庆林将叶正送到楼上,已经是午饭时间,她叫来店小二送来几样简单的饭菜,还有给叶正的一碗粥。 叶正躺在稻草堆里,大概有三五天未进食,两天前,有个好心的大娘,给他喂过几口水。 此时,薛灿端着粥,坐在床边,贴心地问,“你手没有力气吧,要不要我喂你?” 叶正目光闪动,努力伸手示意,“我想……自己来。” 他有他的傲气,自己能做的事,绝不麻烦别人。 “行,给你,慢慢吃。”薛灿尊重他的意见,将粥递到他手里,自己回到桌边,跟薛庆有吃饭。 叶正端着粥,目光追随着她,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未遇见过,如此合他心意的女子。 薛灿吃完一顿饭,回到床边,发现叶正只喝了半碗粥。 “只吃这么点?”薛灿惊讶,好歹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你不用客气,我说了以后养你,定会让你吃饱。” “吃饱了,”叶正实话实说,“我……身体不好,没有食欲。” 大概是中毒的原因,他吃不下饭,身体虚弱,日常昏睡。 “无事,”薛灿接过饭碗,乐观地说,“等我给你找个郎中,肯定能治好。” 叶正被她感染,明知不可能,还是露出淡淡的笑意,“多谢薛姑娘。” 叶正一口一个谢,薛灿听着舒坦,准备下午就去给他找个郎中。 吃完午饭,薛灿让叶正好好休息,她跟薛庆林出去忙碌,安排回乡的事。 叶正身体不好,不方便来回折腾,这次要租辆马车,直接将他们送到大溪村。 路途遥远,要跟车夫提前预定,商量好价钱。 安排好马车的事,薛灿去请郎中,特意请西护县名声最好的,要价最高的。 一行人回来,郎中给叶正把脉。 别说,这郎中真有点本事,他凝眉沉思,小心翼翼地说,“这位公子,似乎是中毒了。” 叶正眼神一凛,杀意浮现。 “不对,”郎中又否定自己,“若是真中毒,如此凶险,这位公子恐怕早已……” 叶正明白怎么回事,大概是他那些保命药丸起了作用,若是换做常人,大概早已没了性命。 薛灿忍不住打断,“先生,您不妨直说,这位公子还有几年可活?” 第15章 孙女婿归家,这回炸锅了 此话一出,郎中急忙摆手。 能活多久,哪能当着病人的面说,万一有那胆小的,还不被吓死。 没想到这位郎中还挺有职业操守,薛灿笑着宽慰,“先生,您不用慌,有话请直说,没有必要遮掩隐瞒,叶正,你说是不是?” 叶正虚弱一笑,表示赞同,“对,我想知道。” 很奇怪,明明是刚见面的人,薛灿为何会如此懂他的想法。 其实不是懂,是薛灿不在乎。 她并不知道,自己瞎猫碰死耗子,在叶正那里博得不少好感。 见二人都这么说,郎中放下心来,开口直言,“我看这位公子,像是娘胎里带来的体虚,一时半会儿不可解,精心照顾着,三十岁之前不会出问题,要是多灾多难,少吃少喝,那就说不准了。” 薛灿懂了,天生富贵病,能活到三十,问题不大。 叶正也放心了,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中毒的事,一旦知道,必会牵扯到他为何会中毒,一来二去,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他现在体虚无力,孤立无援,任人宰割,隐姓埋名活下来才是正事。 郎中开出一份养血补气的方子,薛氏兄妹送他出去,薛庆林跟出去抓药。 薛灿折返回来,关上门坐在床边矮凳上,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今年多大?” 看起来挺年轻,是个成年男子,唇边有青胡茬,说十几岁二十来岁都行。 “明年六月,可行弱冠之礼。”叶正说话文绉绉。 弱冠,二十岁,代表成年,他身为一国太子,即将手握实权,在这之前要他性命,真是处心积虑,下手狠辣。 薛灿反应了一会儿,算出他真实年龄,“那今年才十九嘛,离三十岁还远呢,不用担心,绝对没问题。” 薛灿乐观地说笑,叶正凝望着她的笑脸,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平静。 很快,薛庆林拿药回来,借用客栈小厨房熬药。 薛灿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干粮和水,顺便给叶正介绍家里的情况。 叶正没听说过大溪村,穷乡僻壤好啊,能让他韬光养晦。 薛灿忙忙碌碌,没注意到叶正的眼神,充满深沉诡谲与算计。 简单吃过晚饭,薛灿闲不住,出去逛一圈,回来不算早了。 回到房间,叶正已经入睡,薛灿悄悄去试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她转身去旁边小榻上,枕着包袱凑合一晚。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 租来的马车和车夫到达客栈,薛庆林和店小二扶着叶正下楼,薛灿拿着东西跟在后面,一行人在马车上安顿好,出发去大溪村。 这一趟西护县之行,薛灿收获满满,心情特别不错。 他们出发早,加上是专门拉人的马车,没有货物重物,马儿跑起来极快,中午刚过,他们到达北堂县。 下午过半,便到了大溪村村口。 村里只有老赵有马,突然出现一辆陌生马车,村民都感到稀奇。 正值农闲时分,大家没事干,便跟着马车,一路来到村东头,薛大川的宅子前。 “娘,我回来了!”薛灿跳下马车,冲大门里嚷,“薛沐,出来搬东西。” 薛灿用余光看见了凑热闹的村民,她勾起唇角,心中早有盘算,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啊。 一听到搬东西,王氏和薛老三夫妇,出来的比许氏还快。 “你个野丫头,”王氏冲过来大骂,“居然敢在外过夜,我们薛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从今天,你不许踏出门半步!” 眼见王氏冲过来,薛庆林挡在妹妹面前,冷着脸说,“奶奶,灿妹此次出门办事,有兄长在旁陪伴,哪里不对,需要您教训什么?” 薛庆林在铁匠铺干了快四年,别看他外表挺瘦,其实一身腱子肉,力气特别大。 他往那一挡,王氏根本推不开他。 王氏冲不过去,想先教训孙子,哪知一抬眼,被薛庆林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 王氏下不来脸,当即坐下来干嚎,“反了天了,一个个的,都不孝啊!大家都来评评理哇!” 薛灿不屑地笑笑,将手中的包裹交给许氏,转身去马车里,搀扶叶正下车。 叶正听着里面的热闹,意识到一件事,薛灿没跟他说实话,他这位便宜夫君并不好当。 薛庆林确认王氏不敢动手,回身帮忙去扶叶正。 眼见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人进来,王氏傻眼了,哭嚎声卡在嗓子眼里,“这是谁?” 薛灿恶劣地微笑,故意大声说,“这位是我入赘的夫君,名字叫叶正,来叶正,问奶奶好。” 叶正乖乖配合,“奶奶,初次见面,孙女婿叶正有礼了。” 王氏愣住,紧接着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薛老三赶紧去扶,蒋氏一动不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许氏抱着包裹,也不敢动。 薛灿不管他们,扶着叶正直奔正房西屋。 家里现在只有一间空屋子能住人,那便是正房西屋。 薛灿早想好了,叶正住在那里特别合适,可以天天膈应薛老爷子和王氏。 薛元宗和元玉兄妹,偶尔会睡在西屋,王氏收拾得挺干净。 薛灿扶着叶正坐稳,那边王氏终于缓过来了,开始在院中撒泼大骂。 薛老爷子本来在菜园伺候菜地,听见有马车停在自家门口,立即往回赶。 一进门听见令人震撼的消息,差点也厥过去。 这回,薛家小院里,是彻底炸锅了。 薛灿一点都不怕,有条不紊地安排,让薛庆林先去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顺便送车夫走。 薛庆林点头,走出门叫一旁发愣的大哥过来,让他去西屋护着薛灿。 薛庆有懵懵的,只知道听弟弟的话,坐在西屋门口护着人。 车夫揣着手,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薛庆林打发他走,他还有点依依不舍。 马车一走,村民呼啦一下围到大门口,看王氏哭嚎怒骂,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薛老二的闺女,竟然不声不响,领个男人回来! 如今收成不好,家家往外卖人,她咋还往家里买人。 这等出格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议论纷纷中,薛山水背着手缓缓走来,来为这场家庭纠纷主持公道。 第16章 分家 薛山水一来,村民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他站定在门口,扬声呵斥,“一把年纪了,哭天嚎地撒泼,成什么样子,都给我起来去洗把脸,我们正屋说话!” 薛山水比薛老爷子和王氏年纪都大,说话很有分量。 特别是薛大川,薛山水从小就爱训他,薛老爷子心中有惧意,踢了一脚王氏,示意她赶紧起来。 王氏撇撇嘴,不得不服,在蒋氏的搀扶下,起身去后院洗脸。 薛山水眉头紧皱,指示薛老三,“明礼,去把院门关上,你真不嫌丢人啊。” 薛老三不服气,叽叽歪歪,“不是,族长您明鉴,丢人的不是我。” 薛山水向来看不上薛老三,油嘴滑舌,没个正型,“少废话,先去关院门。” 说完,薛山水抬起脚步去正屋,薛老爷子一脸愁苦,跟在他身后。 正屋里,薛庆有起身,跟族长打招呼。 薛山水掀开西屋门帘,薛灿站起身,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族长爷爷,这位是我夫君,叫叶正,叶正,这位是我们薛氏族长。” 叶正虚弱地抬手,跟族长问好。 薛山水见叶正谈吐有礼,气质不凡,暗赞薛灿挺厉害,不过嘴上却说,“别瞎叫,你们未过文书,还不是正经夫妻。” “差不多了,”薛灿嬉皮笑脸,“反正他是我的人,过文书是早晚的事。” 过文书,即去衙门里登记。 大溪村地处偏远,一般先由里正和族长盖印公证,再统一送到县衙。 薛灿知道薛山水站在她这边,所以一点都不慌。 薛山水虎着脸,没接薛灿的话茬,转身拉着薛老爷子去东屋。 “大川啊,村里人都知道了,你家招了个孙女婿入赘,这事闹来闹去,能有什么结果,”薛山水很会和稀泥,“要说我,为了你薛家的脸面,不如认下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薛大川着急,“山水哥,不能认,我实话跟你说,家里给灿丫头说媒了,彩礼钱都说好了。” 薛山水假装不知道,“什么媒,是哪户人家,你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去说和说和。” 薛大川没敢张嘴,薛灿嫁给周老太爷的事,他们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本来是想保密的。 正在此时,蒋氏扶着王氏,掀开门帘进来。 薛山水转而问王氏,“弟妹,大川说给灿丫头说媒了,是哪一家啊。” 王氏一怂,给老头子使眼色,她也不敢说。 最后是蒋氏,她不怕族长,直接和盘托出,“是西护县的周老太爷,我们把灿丫头嫁过去,去当正经的周家奶奶,这是一门多好的姻缘。” 薛山水一听,抢过薛大川的烟袋杆,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大川,这就是你说的好姻缘!” 薛大川面红耳赤,当着儿媳妇的面被打,真是太丢脸了,“不是,山水哥,我没说是好姻缘。” 薛山水气得不轻,站起来叫薛大川出来,去院里说话。 隔开屋里两个婆娘,薛山水语重心长地说,“大川,你糊涂啊,你三个儿子里,老二最有出息,这宅子还是他拿银子建的,你现在把他女儿嫁给老头,亏不亏心啊?” 薛大川皱巴巴,苦闷地说,“二儿子再好,那也是个命短的,我不是得靠活着的儿子养老。” 薛山水反应过来,“灿丫头嫁给周老太爷的事,是你家老三出的主意?” 薛大川点头,薛山水忍不住又给他一下子,“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你家老三是什么正经人吗?你真敢信他,不如指望老大。” 两人在院里嘀咕一阵,薛山水拉着薛大川回屋,又叫薛老大和薛老三进来说了好一会儿话。 夜幕降临,过了晚饭时间。 薛山水才叫薛灿和许氏进来,他像个判官一样,说最后发言总结,“既然人都领回来了,进了你们薛家的门,这事便定下吧,明礼,你带着蒋氏,尽快去趟周家,把事情说清楚,既然聘礼还没收,事情有回旋的余地。” 说完,薛山水顿了顿,目光瞥向薛灿,严厉地说,“还有你,灿丫头,你私自领人回来,没有过问长辈意见,实属犯了大错,你爷奶不想原谅你,决定就此分家,他们二老跟着老三过,这宅子留给老三,老大家没意见,你家呢?” 薛山水本意是想劝薛大川跟老大,奈何王氏不同意,非要跟老三过。 身为族长,他不会强迫人,那就跟老三吧。 薛灿惊讶,不愧是族长,效率太高了,赶紧答应,“我没意见。” “好,还有什么事来着?”薛山水装糊涂。 薛老三赶紧提醒,“我二哥留给灿丫头的嫁妆,要拿出来一分为四,给爹娘和兄弟均分。” 薛灿不甘示弱,“行啊,要分我爹留给我的嫁妆,我要求把公中的银子也拿出来,一分为四,给我家一份。” 薛老三气急,“嘿,你真好意思提,这么多年,你们一家四口,吃薛家的喝薛家的,那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那是吃我爹的,喝我爹的,”薛灿目光阴沉,“三叔,我那里还有一本我爹的账本呢,我爹死后留下多少银子,我心里有数,按理来说,应该一半给父母,一半给妻儿,跟你个兄弟没有关系。” 其实薛灿没有账本,是故意诈薛老三的。 薛老三心里咯噔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当年他仗着爹娘偏心,许氏不懂,把二哥的家产吞掉不少。 薛山水适时插话,“行了,我说句公道话,明义出事快六年了,翻旧账翻不到头,糊涂账糊涂解,老三,你别要灿丫头的嫁妆,灿丫头,你也别追过去的银子,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薛灿一脸沉稳,盯着屋内众人,绝不先表态。 薛老三犹豫半天,他真怕薛灿拿出账本对质,咬牙答应,“行,我先放过你一马。” 蒋氏不甘心,在后面扯薛老三的衣摆。 薛老三一把打掉她的手,没有耐心应付她。 他大概私吞了二哥一百两银子,这笔钱爹娘和蒋氏都不知道。 若是被捅出来,那还不闹翻天。 “没问题,我也先放过三叔一马。”薛灿眼神坚定,没有放过任何一马的意思。 薛山水一拍手,“行,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明天一早,我带里正过来,做个见证人,正式给你们分家!” 第17章 哄娘亲开心 薛山水起身向外走,一家人跟着出来,送他老人家到大门口。 “行了,回去吧,”薛山水不放心地嘱咐一句,“我走之后,不许再吵吵,都分家了啊,没有闹的必要,省得力气过日子吧。” 一家人点头应和,薛山水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薛家这边倒是没吵,薛老三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叫蒋氏回屋。 王氏扶着薛老爷子,眼神怨毒地盯着薛灿,到手的银子飞了,王氏憋得心肝疼。 薛灿领个男人回来,村里人都知道了,名声已经坏了,那周家不可能再要她。 王氏不接受也得接受。 再一想到,好好的家里添一口人,又要白吃她的白喝她的,王氏向来抠门,所以同意分家的提议。 只是,不分家她觉得吃亏,分家她也觉得吃亏。 王氏想不明白,最后都怨在薛灿身上。 薛灿那边,没工夫理王氏,她娘终于抓住机会,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许氏憋了一肚子话,她是一点不知情啊,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女婿,而且还要分家。 分家后能去哪?她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哇! “娘,您别急,以后我慢慢跟您说,”薛灿熟练地哄她娘,“那包袱里我给您买了布料,快去看看喜不喜欢,时间不早了,今晚先睡,有话明天再说。” 可是这回许氏没有那么好和弄,“不行,你现在跟娘进来,我有话给你说!” 许氏把薛灿拉到西厢房,跟她说起这两天的事。 原来薛灿走后,王氏找机会把许氏骗出去,蒋氏偷摸来西厢房,把她们的箱柜全都翻了一遍,应该是想找银子。 许氏气得要死,但她不敢发作,只能等薛灿回来,跟她告状。 没想到她一回来,直接带了一位夫君,许氏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心里特别难受。 薛灿这才明白,许氏到底在闹什么,难得她会有点敏感的小心思。 “没事,娘,”薛灿握着许氏的手,温言细语地说话,“您放心,爹给我的银子,我藏的特别严实,没有人能找到,等我们分出去单过,我保证您吃香的喝辣的,至于我找来一位夫君,那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薛灿给许氏解释半天,不是她忽视许氏,是怕她跟着担惊受怕,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以后过得都是好日子。 许氏听完女儿的解释,脸色终于好看点了。 薛沐一直趴在炕边,见娘露出笑模样,他敢张嘴插话,“姐,那个大哥真是我姐夫?长得怪好看的。” “那是,不好看的,你姐我能看得上!”薛灿扬起下巴嘚瑟,从包袱里掏出玩具给薛沐和薛芸,问许氏家里还有什么吃食。 许氏说,这两天都是宝莹给她偷摸送饭,要看大嫂做什么,她们吃什么。 薛灿一想也是,许氏那手艺,会熬粥就不错了。 她担心叶正坐了一天马车劳累,跟许氏说了两句,起身去后院,准备去大伯娘那里讨点东西吃。 出门没走几步,正好撞见薛庆林和宝莹过来,手上端着菜团子和稀粥以及一些咸菜。 宝莹给二婶一家送,薛庆林给叶正送。 见到薛灿过来,薛庆林劝她,“今晚我照看叶正,灿妹,你收敛点吧,都要分家了,别闹到太难看。” 薛灿想了想,点头同意,要学会见好就收。 她帮薛宝莹一起拿饭菜,两人说说笑笑去西厢房。 说起分家的事,薛宝莹压低声音透露,“我爹可难受了,躺在炕上不吃不喝,按理说爹娘应该老大过,爷奶跟三叔过,我爹怪自己没本事。” “跟有没有本事没关系,”薛灿心里门清,“是爷奶想把宅子留给三叔,你回去劝劝大伯,别钻牛角尖,小心憋出心病。” 薛宝莹反应过来,“我就说,爷奶不跟我们过,我还开心呢,原来还是我们两家吃亏啊!” 薛灿笑笑没说话,把吃食端到西厢房,拿出两根发簪塞到薛宝莹手里。 薛宝莹一看,是两根银簪,吓得她不敢接,“灿姐,这可是贵重东西,我可不敢要。” “拿着吧,咱们马上要分家了,住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娘不会做饭,多亏大伯娘迁就照顾我们,这点算是谢礼,你不收我不安心,以后怎么好往来。” 薛灿说得情真意切,薛宝莹推拒不了,只好接下来。 回去路上,薛宝莹感慨万千,她娘这么多年围着灶台辛苦,也不光是二婶家吃,最后知道感恩的,只有二婶一家。 薛宝莹回到后院,把簪子递出去,将薛灿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娘亲。 邹氏握着银簪,这回倒是没吵着要还回去,她坐在门槛上,低头看自己脏污的围裙,心里有一股暖流流淌着,突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猛地站起来,快步进到里屋,一把将薛老大扯起来,少见地凶他,“要死要活给谁看,日子还过不过了?你眼里只有你爹娘,我和孩子们不值得你在乎,是不是?” 薛老大讷讷的,“巧珍,你这是怎么了?” 巧珍是邹氏的闺名。 邹氏一听,不禁心软,将菜团子塞到薛老大手里,“吃饭吧,明天要分家,那么多事要忙呢。” 薛老大凝视着妻子,空落落的心,渐渐找到了依靠,他咬了一口菜团子,应下妻子的话,“对,明天还有那么事要忙呢。” 爹娘不要他,他还有巧珍。 转天一早,薛山水带着里正先生,来到薛大川院里,主持见证分家。 最先需要解决的是,宅基地问题。 薛家宅子盖得不错,前院是正房加东西厢房,以及门楼两侧放杂物的棚子。 绕过正房,后院还有三间瓦房,以及厨房茅厕,还有放杂物的三间茅草房。 这里本就是两家占地面积,薛山水和里正一合计,前后院垒墙隔开,后院重新开个门,那就是薛老大的家。 至于薛老二一家,只能搬出去,重新在村里找宅基地盖房了。 对此,薛灿没意见,她巴不得离这边远远的。 但关于怎么分后院,薛老三跟族长和里正吵吵起来了。 第18章 买房 薛灿冷眼旁观,这种事情她上一世见得多了,为了利益,别说吵吵两句,动手打起来,你死我活都是常事。 薛老三争论的是后院那片地,三间瓦房可以给薛老大,那厨房茅厕和三间茅草房,要归他们一家,毕竟爹娘跟他们住,多给他点是应该的。 薛山水眉头紧皱,薛灿她们搬走,西厢房空出来,可以改出一间厨房,至于茅厕可以用门楼旁边的小棚子改建,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布局。 薛老三锱铢必较,非要贪那点小便宜,怪不得薛山水看不上他。 薛山水本想帮薛老大争几句,奈何薛老爷子和王氏不吭声,薛老大也不吭声,最后只能按照薛老三的意见划分。 好在薛大川家在村子边缘,后面没有邻居,再给薛老大家划个院子不是难事,只是要他们自己贴钱重新建了。 里正重新起草房契,一式三份,薛家一份,里正收走一份,薛山水那里留底一份。 分完房子,接下来是分粮食。 近年收成不好,交完赋税,薛家没多少存粮,总计两百斤麦子,不到一百多斤糙米,三百斤粟米,还有两袋豆子,一点高粱米,和两大袋子糠,勉强够这一大家子过冬。 现如今分家,踢出去那么多张嘴,薛老三是一点不想让,有这些粮食,他们能舒舒坦坦过一冬。 薛老三把爹娘推出来,又开始胡搅蛮缠,粮食不许分,他有爹娘要养,其他人有手有脚,应该出去自己赚。 这回连里正都看出来了,薛老三不是个好相处的,贪心抠门,不讲兄弟情谊。 薛山水看不下去,薛老大家倒还行,薛灿那边没个劳力,粮食一点不给,让她们喝西北风吗? 此时蒋氏阴阳怪气地插话,“族长,这话您说得不对,我们灿姐有嫁妆,花钱买就是了,看不上我们这点粮食。” 薛山水气闷,好个尖酸妇人,他还真没办法还嘴。 薛灿适时出声,“族长爷爷,别跟她一般见识,粮食我家不要。” 薛山水瞥了薛灿一眼,愈发理解这丫头为何拼命想分家,跟薛老三一家生活在一起,确实挺闹心。 粮食不分,那接下来是分地。 这回薛老三不贪了,他这人不想吃苦种地,只要了应得的那份,决定以后让爹娘去种。 分完地,基本上就没事了,剩下锅碗瓢盆的小物件,让王氏做主分。 还没到晌午,分家的事忙完了,里正和薛山水起身,叫薛灿跟他们一起来。 “灿丫头,咱们去里正家里,给你家看看合适的房基地。”薛山水现在已经把薛灿当成一家之主,什么事都跟她商量,很自然地略过许氏。 倒是薛沐一听,积极地跟上去,“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行,来吧。”薛灿答应,临出门前,没忘记嘱咐庆林哥,帮她照看一下自己那位便宜夫君。 王氏叫走三个儿媳妇,去厨房分东西。 薛老大坐在板凳上,眼见热闹的小院,呼啦一下变得冷清,心里怪不是滋味。 想当初这宅子刚盖起来的时候,整个村里人都眼热,夸他们薛家有本事。 那时候爹娘年轻,兄弟齐全,几个孙辈在院子玩,那是多好的日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另一边,薛灿牵着薛沐的手,二人一起来到里正家。 里正家一看就有钱,同样是青砖瓦房,比薛家建得更宽更高,屋内装饰讲究,堂屋正面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 薛灿看得眼热,这房子多好,住起来多舒心啊! 她住在西厢小跨间,别提多憋屈了。 一行人在西屋坐定,里正媳妇送来茶水,薛灿不禁感叹,真是好讲究的人家。 他们这边喝茶,那边里正从书架上翻出一个卷轴,摊开在桌面上,正是大溪村的地图。 薛灿凑过去看,地图很简单,主要标山和溪流,村里的主道,以及各家各户的地界。 大溪村算是半山区,有高低落差,所以独院居多,不像平原村落,可以一排排地整齐建房。 薛山水也过来看,“找块平整的地方,能直接动手建房的,眼看要入冬,时间紧迫啊。” “确实,”里正琢磨着,忽然问薛灿,“薛家的,你想过直接买房吗?没有赶在秋冬动土的,地基都打不稳,那房子能建好么。” 薛灿眼睛一亮,“想过啊,咱们村里有人卖房吗?” “有,家里出意外的,儿孙有出息搬走的,”里正给她点出来,“这几户都在托我处理,可是咱们穷乡僻壤的,外人不过来,家里有儿子成亲,都愿意盖新房,没人愿意买旧房。” 薛灿指着村西头,一处占地面积极大,独门独户的小院,“这家呢,要卖多少银子。” 薛山水插话,“这是何家,前年全家搬到县里去了,他家原本就富裕,盖房用的砖瓦横梁都是极好的,卖得不便宜吧。” “不便宜,”里正伸出五指比划,“五十两银子。” 贵吗?五个叶正,能买一套小院,该说人太便宜了。 “太贵了,”薛山水替薛灿砍价,“这房子薛灿不买,十年八年卖不出去,我说一个数,二十五两,您老跟何家商量吧,他家一准乐意。” 真是砍价高手,薛灿佩服,同时觉得薛山水这个族长真不错,精明归精明,但明事理护犊子,怪不得村里人都尊敬他。 里正跟薛山水你来我往,最后里正答应,下午就让老赵送信,让何家尽快回来处理小院的事。 眼看到晌午,薛山水不好意思再耽误,带着薛家姐弟从里正家里出来。 回去路上,眼见周围没别人,薛山水语重心长地开口,“灿丫头,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跟你爹特别像,但你别嫌我啰嗦,有几句话我一定要嘱咐你,你手头有银子,一定要握好了,别大手大脚,别信任何人,这回分家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薛灿重重地点头,她打心眼里感谢族长,“族长爷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亲弟妹,我爹给我留下不少银子,一时半会不用发愁。” “别瞎说,”薛山水虎着脸,小心打量四周,“财不外露,以后不许说你爹给你留多少银子,不怕别人,还不怕你三叔惦记吗?” 薛灿没忍住笑出声,薛老三什么样,爷奶看不清,外人心里可清楚了。 第19章 给王氏找点不痛快 薛沐在一旁跟着傻笑,将族长爷爷的话记在心里,以后不能说自家有银子。 走到岔路口,薛山水跟薛家姐弟分别,各自往家里走去。 族长一走远,薛沐放松不少,连蹦带跳地走路,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意。 薛灿看不下去,伸手给了弟弟后脑勺一下,打趣道,“傻笑什么。” “嘿嘿,”薛沐围着姐姐跑一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高兴,“不知道,就是想笑。” 薛沐跟薛元宗同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等到懂事的年纪,薛沐渐渐看出爷奶的偏心,没少在私下偷偷抹眼泪。 薛元宗吃的比他好,穿的比他好,处处压他一头,薛沐很憋屈,如今要搬家了,他憋的那口气,终于舒坦了。 薛灿哪能不懂弟弟的小心思,她牵起弟弟的手,语气认真几分,“等家里安顿好,姐姐送你去县里私塾读书,你跟着先生好好学,定能出人头地,让原先看不起你的人,嫉妒得牙痒痒。” 薛沐对读书没概念,只知道会让薛元宗不痛快,高兴地答应,“好啊好啊,我去读,我一定好好读。” 薛灿哭笑不得,真是个傻弟弟,是该读点书,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哟。 回到薛家宅子,后院厨房炊烟袅袅,王氏手上端着吃食往里走,见到薛灿回来,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甩着脸子进到正屋。 薛灿乐了,这老太太真是装都懒得装了,知道的是亲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 老太太不待见她,那她非要过去讨个嫌。 薛灿跟弟弟说一声,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正屋,发现王氏把饭摆到了东屋,她掀开帘子,笑得乖巧,“爷奶,中午吃什么啊?” 吓得王氏如母鸡一般,张开手臂护着桌子,“灿丫头,说好分家了,你吃什么问你娘去!” “我就看看,也没要吃呀,”薛灿故意气王氏,“奶奶真小气,不给拉倒。” 说完,薛灿放下帘子,转身去西屋。 那边王氏气得吃不下饭,生气之余,还有点疑惑,灿丫头原先不这样啊,是个话少懂礼好拿捏的,到底是哪里不对,王氏琢磨不明白。 薛灿推开西屋门,撩开帘子,对里面的人露出略带歉意的笑脸。 “夫君,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薛灿坐到炕边,说两句好听的哄人,“等过了这两天,我们搬出去,会过得舒服些。” 叶正并没有觉得受委屈,他在屋里能听见薛家在吵什么,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薛灿非得找个男人入赘。 看她年纪不大,要与长辈做抗争,撑起一个家,叶正佩服她坚毅果敢,能做到一般女子做不到的事。 “不会,有庆林兄照顾我,没有任何不便,”叶正进入夫君的角色,一脸真挚地说,“反倒是我身体不好,不能去帮你,真是惭愧。” 这话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薛灿不在乎,听起来顺耳最重要。 她喜笑颜开,跟叶正聊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薛庆林来送饭,顺便告诉薛灿,二婶和弟妹都在他家吃午饭。 薛灿一听放下心来,正好看见薛庆林带来两副碗筷,便主动说自己陪叶正吃午饭。 薛庆林本想自己陪叶正吃,这两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叶正谈吐有礼,见识不凡,对这位落难的富家少爷挺有好感。 不过,薛灿说陪叶正,他不好凑热闹,放下吃食后便离开。 “别总喝稀粥,吃点干粮,”薛灿将手中的菜团子一分为二,递给叶正一半,“多吃点,对身体好。” 叶正接过来,放在手里犹豫,不往嘴边送,“这东西叫菜团子,是什么面做的?” 他之所以不吃,是因为昨晚尝了一口,还以为吃了一口土,实在咽不下去。 他一路被人拉着逃难过来,喝过米汤,吃过野菜,唯独没吃过这种东西。 薛灿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她笑着回答,“是糙米面,估计还有一碗糠,馅是芥菜,其实挺好吃的,我大伯娘手艺很好。” 叶正好奇,“农家日常,就吃这些东西吗?” “对啊,你不知道?我们家算是好的,更穷的人家只能吃糊糊,”薛灿不免猜测,“你肯定是大少爷,没有为生计发过愁,是不是还有丫鬟伺候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叶正幽幽一笑,借用水灾给自己遮掩,“一场大水什么都没了,我现在身无分文,孤苦无依,往日繁华不过一场梦。” 提起这些,气氛有些凝重。 薛灿自知失言,人从高处重重摔下来,免不了会心态失衡,加上叶正身体不好,自己不该刺激他。 “不提也罢,我们向前看,”薛灿宽慰他,“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叶正勾起唇角,这话听着真有意思,“好,我相信你。” 吃完午饭,薛灿收拾好碗筷送到后院去,看见薛老大和两个儿子坐在门口,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大伯娘在厨房刷碗,薛灿走进去帮忙,顺便问起大伯他们在聊什么。 因为收过薛灿两次东西,大伯娘拿她当自己人,直言道,“在说盖房的事,秋冬不好动土,庆林的意思是,先把隔墙盖出来,院墙凑合扎篱笆,等明年开春再好好弄。” 薛灿一听,确实是个道理,她心里盘算着,要找机会再给薛庆林塞点钱。 她自己家有着落了,薛老大那光秃秃的三间瓦房,住起来可不舒坦。 下午,薛灿先是出去到何家逛了一圈,虽然没有钥匙进不去,不过看到那门楼和青砖高墙,便知道这家确实是豪宅。 她高兴地跑回家,跟许氏说了买房的事。 许氏知道何家,听到薛灿要买他家宅子,心里担心得直打鼓,“灿儿,你爹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银子,咱家真买得起吗?” “买得起,娘您放心吧,”薛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明天您跟我一起去,顺便看看那家房子。” 娘俩正聊搬家的事,门外传来蒋氏的声音,“二嫂在不在?我们当家的让我来问问,您什么时候搬家啊?” 那语调拐着弯,一口一个您字,贱兮兮的,听起来让人恼火。 薛灿一把掀开帘子,就见蒋氏抻着脖子,正不怀好意地往里看。 “三婶,”薛灿冷着脸,挡住她的视线,“就这一两天的事,您别急,急也没用,我又不会把银子落下。” 第20章 新宅子真香 蒋氏缩缩脖子,知道薛灿在暗讽她翻箱倒柜的事。 不过她不怕,那是婆婆王氏让她干的,真要闹起来,肯定是婆婆占理。 “说起来这事,那肯定是你着急,”蒋氏双手揣在袖子里,拿出威胁人的架势,“等你们搬走了,我才好回娘家,给你处理周家的事。” 薛灿忍不住翻白眼,怎么就成她的事了? “我还真不急,”薛灿无所畏惧,“三婶,我在大溪村,离西护县那么远,倒是你们蒋家在周家眼皮底下的,那周家要不来人,你说他们是大老远来恨我,还是收拾眼皮子底下的蒋家?” 蒋氏一愣,脸色发白,她怎么没想到这茬。 原本她是想借机生事,讹薛灿几两银子, 没承想会牵扯到蒋家。 这些年,她哥嫂因为薛老三不争气,本就瞧不起她,待她没有多亲热,要是知道自己给蒋家惹祸,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蒋氏赶紧转身,急步回东厢房去找薛老三商量这事。 薛灿摇头叹气,薛老三和蒋氏贪婪恶毒,有点心眼但不多,目光短浅,只知道眼前利益,没有大局观念。 这样的人,一辈子平庸生活算好的,就怕不知天高地厚,定会闯出大祸。 想到这里,薛灿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英明,分家好啊,真是太好了。 即便不得不匆匆买回来一个男人当夫君,那也是很值的。 转天上午,薛灿带着许氏去族长家里,三人一起去里正家,跟何家人见面。 回来的是何家大儿子,他是个富态爱笑的中年人,一身暗红色绣金纹缎面袍子,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何家不是一般的有钱。 事实上,何家确实挺有钱,生意已经做到了兴安府,处理大溪村的宅子,一点都不带犹豫,二十五两成交。 何家大儿子很慷慨,直说那宅子里剩余的桌椅板凳和柜子之类的东西,他们都不要了,全凭薛灿处理。 拿到银子,签好转让地契,何家大儿子都没去宅子那边看一眼,直接坐上马车走了。 里正心里不是滋味,感慨一句,“宅子一卖,以后何家跟大溪村没关系了。” “那是,人往高处走,大溪村有什么好,穷乡僻壤而已,”薛山水拍拍里正老弟的肩膀,“人家改出身也是人之常情嘛。” 薛灿在后边听着,明白两个老头在感慨什么,老人都念旧,念乡里乡亲的感情,何家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表现。 薛灿倒是能理解,不觉得何家的选择有什么不对。 等亲眼看到何家的宅子,薛灿更偏心了,何家真好啊,最好的地方就是盖了一栋豪宅,转手卖给了薛灿。 何家要是个念旧的,轮不到薛灿捡漏。 何家宅子同样是二进门,分前后院,用的是上好青砖黑瓦,很上档次,比里正家还好。 推开漆红大门进去,前院铺满青石板,左右各有一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看起来像海棠。 因无人打理,成熟的枣子掉了一地,薛灿顺手摘下一颗扔进嘴里,真甜。 这宅子真香。 跟薛家不同的是,何家正房是五间,最中间的屋子留了前后门,夏天穿堂风一定会很舒爽。 前院东厢房是厨房加柴房,最方便的是,何家自己打了井,就在厨房和柴房之间,吃水很方便。 要知道,整个大溪村只有五口井,何家人独占一口。 原先薛家吃水要去挑,薛灿每次多用点水洗漱,都会换来王氏的念叨,真的非常烦。 西厢房没有打炕,铺了地砖,应该是原先存货用的地方。 从后门出去,门槛处两层台阶,连接着青石板小路,直通后院五间瓦房。 后院左边是一溜棚子,里面有几张破桌子和板凳,西边是一大片菜地,挨着墙根处有一个青砖垒出来的茅厕,也用黑瓦加了顶,真的非常讲究。 薛灿逛了一圈,连连称赞,这二十五两花的真值,仅次于花十两买叶正。 她迫不及待去各屋看看,确定炕都没塌,有两间屋子还留着床架,简单收拾一下,住人绝对没问题。 她当机立断,拉着许氏说,“娘,我们回去就搬家吧!” 许氏看着大宅子,心里也很高兴,“行啊,娘都听你的,我的乖乖,何家是真好啊。” “什么何家,”薛灿拍拍胸前的房契,“这是我们薛家。” 里正和薛山水站在前院,见薛灿满意,他们也跟着笑,总算是圆满了结一桩事。 话不多说,薛灿说干就干,她借来族长家的板车,跟许氏合力拉回去,准备直接搬家。 早上何家人回来,转眼见薛灿拉着板车回家,村里人明白了怎么回事,薛灿竟然买了何家宅子! 真是好厉害丫头,前天买夫君,今日买大宅,薛老二到底留了多少钱? 村里人聚在路口石墩上唠嗑,议论起此事,有人说,“肯定有不少钱,薛老二厉害呢,他要是没死,薛家未必比何家差。” “真是可惜了,”另一个人接话,“你看他大闺女非要分家,肯定原来过得不好呗。” “那是,薛老二他娘可厉害呢,偏心小儿子,这老二一家占不到便宜。” 另一个人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说,真占不到便宜,那他大闺女买宅子的银子从哪来的,还是挺公平的嘛。” 外人看不清楚,各种瞎念叨。 薛灿买了何家宅子的消息,一传到王氏耳朵里,气得她躺在炕上起不来。 她同样在念叨一个问题,老二到底给薛灿留了多少银子。 那都该是她的,怎么就要不到手里呢? 薛灿拉着板车回家,薛庆林和薛宝莹过来,听说她们现在就要搬家,便主动过来帮忙。 薛老大夫妇今日不在家,他们若是在,一定也会过来帮忙。 薛庆林从邻居家里借来一头驴,帮她们来回运东西。 薛宝莹帮忙收拾包裹,薛庆有慢一步过来,帮薛灿搬箱子和重物。 许氏嫁到薛家十七年,虽说后边六年日子不好过,变卖不少东西,但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东西还是很可观的。 她看着堆满半院子的东西,不可置信地嘀咕,“家里有这么多东西吗?平时没觉得啊!” 薛灿拎着包袱出来,坐在箱柜上喘口气,她也没想到,明明挺穷的,东西却不少,真是累死人了。 驴车来回七八趟,才彻底搬完。 最后一趟,薛灿来接叶正,她扶着男人的手臂往外走,这种既视感,让她忍不住开玩笑,“你看看我,像不像来接亲的?夫君,我来娶你回家!” 第21章 搞点荤腥来吃吃 叶正嘴角一抽,差点没绷住。 曾经的他绝不会想到,未来某一日,有位女子胆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过,他这人向来会审时度势,且对薛灿心存感激,便顺着她应一句,“如此,辛苦娘子了。” “不辛苦,走走走。”薛灿春风得意,带着她病弱美男夫君,开心地前往新家。 叶正刚来那天,马车是停在薛家门口,他直接下车进去,村里人只看到他一个背影。 今日搬家坐板车,没有什么遮掩,村里人第一次瞧见叶正是什么模样。 薛灿来回搬家几趟,闹出不少动静,本就很多人站在路口看热闹。 叶正一出来,正撞上这波人,村里人一看,都被叶正的样貌给惊到了,好一个俊美的玉面相公。 薛灿一开始没察觉,脑子里都是收拾房子的事。 渐渐地,她感觉到不对劲,主要是那些小媳妇大姑娘聚在一起瞎看,还时不时偷笑几声。 从村东搬到村西,这段路穿过整个村庄,给足了大家伙评头论足的时间。 薛灿气笑了,回头望向叶正,酸溜溜地说,“夫君,这回完了,你看你一出来,招来全村小姑娘惦记,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叶正对偷看没什么感觉,反倒被薛灿的小表情逗笑了,“以后我绝不踏出院门一步,还请娘子放心。” 薛庆林在前边赶车,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逗趣,不禁感慨,缘分这事真是玄妙,叶正兄是个好脾气的男人,与行事大胆的灿妹很合适。 当初买人的时候,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想着男人病弱,不会欺负灿妹,谁能想到两人挺合适。 一路说笑到村西头,先将叶正扶进去,再回来搬最后那点东西,一番忙碌过后,薛灿送薛庆林出来。 二人站在门口说话,薛灿麻烦薛庆林帮她把板车还给族长,还送上两小包点心当谢礼,另一份给借驴的邻居。 薛庆林一一应了,保证没有问题。 话说到最后,薛灿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这里大概有十两银子,庆林哥你拿着,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要搭厨房和茅房,还有杂物间,奶奶不分银子,我知道大伯手里没钱。” 提起这事,薛庆林一脸窘迫,“灿妹,我知道我该推拒一下,可是……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我爹娘不争不抢,没攒下多少银子,你今日不提,改日我也要开口跟你借。” 薛灿笑了,从这一点上看,薛庆林至少没有因为家贫而敏感自卑,是个心胸宽广不拧巴的人,少年坦坦荡荡,笔直生长。 “你是我兄长,不用这么客气,抓紧时间收拾家里,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县里私塾拜访先生,到时候你去西护县读书,没有多少机会回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日后安排,眼见日头偏西,薛庆林驾车离去。 薛灿站在门口,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转身跑回去,将大门插好,浑身充满干劲,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中午她们一家随便吃点东西对付,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现在虽然还没到晚上,薛灿已经饿了。 她搓搓手,直奔厨房,决定今晚吃点好的。 原先在薛家的时候,薛灿不敢吃不敢喝,顶多弄点米面,点心和糖什么的,还都是花钱买的现世界的东西。 现在院门一关,薛灿顾虑少了很多,决定从空间里搞点荤腥来吃吃。 何家留下的锅还能用,灶台上是一整块石板,非常好打理。 旁边的桌子上有不少瓦罐,薛灿一一检查,竟然还发现了一点盐,不愧是大户人家。 薛灿又跑去柴房,将角落里剩余的柴火都扫出来,勉强够今晚用的。 点火的时候,薛灿不得不借助现代工具,偷摸拿出个打火机。 即便如此,她费了半天劲,才把柴火燃起来。 苍天啊,她哪会做这些,只能从头开始学了。 火烧起来,锅里添上水,将用树枝做的篦子架在锅里,薛灿开始偷偷摸摸在空间里寻摸东西。 不能拿生肉,她根本不会做,只能拿熟食。 最后选了酱鸭,腊肠,还有十个鸡蛋,以及蒸熟的米饭,直接放到锅里蒸。 另一个灶台起火煮粥,她不会蒸米饭,但煮粥还是会的。 薛灿狠狠地放了两大勺白米,她真是受够米汤了,今晚要喝浓浓的,带着胶质米粥。 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渐渐溢出来,把许氏和薛沐薛芸都吸引了过来。 “灿儿,我怎么闻到肉味了,”许氏从正屋里出来,走到前院厨房,一脸疑惑地问,“是咱家的味道吗?” 薛沐猴似的钻进来,站到灶台前深深一闻,兴奋地大嚷,“是咱家的,姐,你在弄什么好吃的。” 许氏震惊了,“灿儿,你啥时候买的肉?我怎么都没看见。” “在西护县买的,”薛灿扯谎不眨眼,“您当然没看见,好东西我都藏起来了。” 许氏想不通,那天是有几个包袱,可是她一点没闻到肉味,怎么可能呢? 但随着薛灿掀开锅盖,所有的疑虑都被抛之脑后。 “哇……”薛沐呆呆站着,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我记得何家有张桌子,娘,你摆到哪屋去了?”薛灿高兴地招呼,“不收拾了,我们先吃饭!” “那桌子我摆到西屋去了,就是你要住的那间房。” 下午她们早商量好了,许氏带着两个小的住东屋两间,薛灿住西屋,叶正西屋最里间。 何家剩下的那点家具,许氏紧着大女儿用,都摆到了她的房间里。 “行,那就去西屋吃饭。” 薛灿让薛沐去找点干净的白麻布,垫在盘子底下,将酱鸭和腊肠和白米饭直接端到西屋去。 鸡蛋用小笸箩装好,这个活交给薛芸。 没有大盆,只能用带过来碗盛粥。 薛灿没有把握好量,最后每个人只分到多半碗。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开心,“这一顿凑合吃,等我去趟县里,把各种东西都买齐,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然而那娘儿三已经被镇住了。 许氏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这哪是凑合吃,这几年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一点肉呢。” 薛灿正在盘子里切腊肠,闻言一笑,“那我们以后天天都过年。” 第22章 他扮我夫君,我给他送终 薛灿将腊肠切好,一切准备就绪,才想起自己那位便宜夫君。 这两天都是薛庆林帮忙照顾叶正,猛地要自己来,薛灿还有点不太习惯。 “夫君,”薛灿撩开里屋帘子,笑嘻嘻地说,“晚饭做好了,我扶你出去吃饭。” “好,多谢娘子。”叶正扶着床边的椅子,还未等薛灿过来,他靠自己站了起来。 薛灿惊讶,“夫君,你身体是不是好点了?” 确实好点了,虽然毒性未消,但这两天他睡得不错,再加上喝了补药,总比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好。 薛灿很高兴,觉得搬家后事事顺心。 她扶着叶正出来,贴心地安排好位置,自己挨着叶正坐好,正想招呼大家吃饭,忽然觉得气氛有点怪异。 薛灿一拍脑门想起来,这两天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太多,许氏和弟弟妹妹,没有正式跟叶正打过招呼。 现在冷不丁坐在一张桌子上,还有些拘束和小紧张。 “怪我,怪我,”薛灿给叶正介绍,“叶正,这是我娘,在自己家里不用做戏,你叫一声许姨吧,这是我弟弟薛沐,小妹薛芸,你们两个问叶正哥哥好。” 薛沐是个心直口快的,“啊?不叫姐夫吗?” “外人面前叫,家里随意,”薛灿大手一挥,拍板定夺,“夫君,你没意见吧。” 叶正当然没有意见,他跟许氏和两个小的问好,许氏抿嘴笑,回了两句话,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 “行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闲聊,”薛灿举起筷子分酱鸭,“来,我们趁热吃饭。” 这道酱鸭,是薛灿爱吃的食物之一,皮黑肉嫩,醇厚不腻,肉质筋道,又香又麻,吃起来极为爽口过瘾。 然而薛灿常吃的东西,其他人并未见过。 许氏吃了一口鸭肉,好吃到有点迷糊了,不停念叨,“这鸭子真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鸭子,一定不便宜吧,只吃这一次就够了,灿儿你不要乱花钱。” 薛芸举着鸭腿,小口小口地嚼,似乎舍不得吃完。 薛沐则不纠结,端着饭碗,埋头苦吃。 薛灿安抚许氏两句,偏头问叶正,“吃得惯吗?放了不少花椒,吃起来有点麻麻的。” 叶正慢条斯理的品尝,被鸭子的美味折服,“好吃,这是兴安府独有的美食吗?我之前从未吃过。” 薛灿干笑,“算是吧。”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心满意足,薛灿预估错了大家的食量,酱鸭和腊肠吃完了,鸡蛋一个没有动。 许氏像个老母鸡似的,将鸡蛋收到怀里,心疼地说,“哎呀,早知道不该煮这么多,不煮的话,能存一冬天呢。” “煮都煮了,明天早上吃。”薛灿利落地收拾碗筷,端到厨房里洗干净,剩下的脏水泼到自家后院菜地。 泼完水,薛灿瞧着菜地琢磨,今年来不及了,过冬的蔬菜一点没种,只能去县里买。 要买的东西太多,最好有辆板车,不然总借来借去的不方便。 有了板车,总不能她来拉,再买头小毛驴。 薛灿站起来,绕着院子琢磨起来,小毛驴买回来住哪个棚子合适呢? 东边的棚子干净,地面还铺了青砖,明显是存粮食的。 薛灿舍不得糟践,转一圈到西边,准备挨着茅房,再搭一个茅草棚,给小毛驴住。 正好再开个偏门,方便小毛驴和板车出入。 薛灿摩拳擦掌,越想越兴奋,忽然听见许氏叫她。 “灿儿,”许氏走过来,顺手拿起门口的木盆,“你在做什么,天冷了,小心受凉。” 薛灿回头,“没什么,我在规划面前这块用地,想再搭个小棚子,给家里的小毛驴住。” 许氏愣住,“什么?家里哪有小毛驴?你买了,又藏到谁家去了?” 薛灿哈哈大笑,她这个娘还怪可爱的。 许氏反应过来女儿在逗自己,忍不住嗔怪一声,“你呀,知道你主意大,现在都敢拿亲娘找乐子了。” 薛灿收起笑,挽住许氏的手,压低声音哄她,“好了,娘,别生气,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一提这个,许氏有点扭捏,幸好外面天黑了,只有借着屋里的油灯,透出的一点光亮。 黑暗中,许氏鼓起勇气,小声说,“灿儿,你虽没有正式拜堂成亲,但领回来一个男人,在外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妇人了 ,娘……娘有些话,本来应该在你出嫁前一天晚上告诉你……” 一提到出嫁前一晚,薛灿立即明白,“娘,你要教我房中术吗?” “哎呀,”许氏又羞又恼,“你这个孩子,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薛灿眼睛一转,赶紧找借口,“听那些婶子大娘瞎聊呗,她们什么都说,还把自家汉子拿出来比呢。” 许氏服了,长叹一口气,在黑暗中凝视着自家女儿的脸,心中隐隐刺痛,没有嫁衣,没有风光热闹的婚礼,她的女儿就这么草率地嫁出去了。 许氏缓了缓,忍着羞涩,不敢明说,只敢暗示。 薛灿受不了,反安慰她娘,“娘,您别太担心,我为什么让叶正叫您许姨,没有正式改口,那就是我没有那个打算啊,叶正是南边来的难民,身体不好,西护县郎中说了,好好养着顶多活三十岁,他扮我夫君,我给他送终,这叫各取所需。” 许氏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叶正活不过三十岁啊,那真是怪可怜的,自己的担心没有必要。 娘俩儿在后院嘀咕一阵,直到起了凉风,才受不住赶紧回屋,这件事就此作罢。 晚上睡觉前,薛灿用最后的柴火,烧了一锅热水,让家里人都好好洗洗。 原先在薛家,薛老大每天早上挑满两缸水,这就是一家人一天用水量。 做饭洗衣洒扫,都用这点水,等到晚上洗漱,每人只能分一点点。 薛灿每次都偷摸从空间里拿水用,其他人就不行了,只能用那一点点水,先洗脸,再擦擦,最后洗脚。 幸好天气冷,要不然整个人都会臭掉。 这回搬到新宅子,何家自己有水井,虽然因为干旱存水不多,但足够吃饭洗漱了。 许氏拎了一桶水到东屋,准备给两个小的好好洗洗。 薛灿端着一大盆水到西屋,直接送到叶正面前。 “那什么?”薛灿有点尴尬,“要不要我帮你……” 第23章 给家中添头小毛驴 叶正轻咳一声,努力直起腰,“不必,我……我自己来。” 薛灿挠了挠脸颊,决定说明白,“叶正,以后我们一家单过,没有庆林哥了,你身体不便,早晚是我照顾你……” 叶正再咳嗽一声,“那晚一点,还是比早一点好的。” 薛灿乐了,想来叶正定是大家公子,自尊心挺强,现在这副垂死挣扎的样子,还怪有趣的。 “行,你自己来,”薛灿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后退,“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好了叫我哦。” 叶正侧身目送她出去,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辛苦一整天,晚上用热水一泡脚,整个人都熨帖了。 薛灿连洗脚水都没收拾,一个翻身滚到床上,拉过被子,坠入梦乡。 她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耳边传来令人心安的声音。 许氏正在跟薛芸小声说话,薛沐来回蹬蹬蹬跑,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有里间,隐隐约约传来咳嗽声。 薛灿翻身坐起来,虽然有很多事要忙,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烦。 起床穿衣梳头,薛灿偷偷拿出小镜子,解开额头上的布条,发现额头的伤,已经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痕迹。 她满意地点点头,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系布条遮掩伤口。 再一个原因,她之前一直系布条,主要是为了卖惨,现在没必要了。 薛灿精神饱满地打开房门,开始忙碌的一天。 许氏已经做好早饭,煮了一锅稀饭,将昨晚的米饭和鸡蛋放在锅里温着,等薛灿醒来一起吃。 薛灿看着那碗白开水似的米汤,无奈地抿嘴,当即决定尽快把家里的米缸面缸填满,让许氏改掉不敢吃不敢喝的毛病。 吃完早饭,日头已经很高了。 薛灿去厨房给叶正熬药,时不时从空间里掏出点干货,塞到何家的柜子里,然后假装惊讶地叫来许氏,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中午就吃香菇黄花菜鸡蛋面。 许氏欣喜,连连感叹何家有钱,连这种东西都能落下。 薛灿笑而不语,手脚麻利地将干货泡入水中备用。 说话间,薛沐背着一筐柴火回来了,都是麦秆和荒草。 何家宅子挨着大片田地,捡柴火特别方便,就是没有木柴经烧。 薛灿摸着下巴思考,她懒得去捡柴,决定花钱解决这事。 熬好药,送到叶正屋里,看着他仰头一口闷,薛灿替他苦。 端进来之前,她好奇地尝了一口,又酸又苦还带着一股辛辣,叶正能面不改色喝下去,算他厉害。 “花生糖,”薛灿递过去,“我从芸儿那里偷过来的,你快吃。” 叶正愣住,偷一个六岁小女娃的糖,他吃不下去。 薛灿有事要忙,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塞到他嘴里。 “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做面吃!”薛灿一阵风似的跑了。 回到厨房,她将剩余的一点白面,都倒在陶瓷盆里,从中间挖个小坑,一脸凝重地倒入温水。 这是她第一次和面,生怕水倒多了,因为已经没有多余的面。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明明是一点一点地倒,最后水还是多了。 薛灿泄气,中午不吃面了,改吃疙瘩汤。 煮疙瘩汤的时候,薛灿时不时加点料,浓汤宝来一个,胡椒来点,五香面来一点,淋点香油,最后放盐巴。 黏糊糊的一大锅,虽然卖相不好,但绝对不会难吃。 事实果真如此,她的面糊糊汤,获得全家上下一致好评。 薛灿心里舒坦,看来她在做饭这件事上,还是有点天赋的。 吃过午饭,薛灿让许氏收拾碗筷,照顾叶正,她拉上薛沐一路狂奔,去赶赵叔的车去县里。 “姐,慢点,我要吐了。”薛沐捧着肚子,因为中午吃太多,经不起剧烈运动。 “那我先过去,让赵叔等着你,你快点过来。”薛灿放开薛沐,快步跑到村口。 午后去县里的人少,车上只有两位年轻媳妇,去县里看布料。 见到薛灿过来,她们热情地打招呼,然后问东问西,最后都绕到叶正身上。 薛灿无奈,随意应付着,暗骂薛沐怎么还不来。 终于,薛沐来了,赵叔一挥鞭子,马车出发。 薛灿趁机摆脱那两位,挪到前边跟赵叔聊天,问他知不知道哪里买牲畜和板车。 “灿丫头,你这是问对人了,”赵叔骄傲地说,“我敢说咱们村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赵叔爱马,爱养各种活物,家里还有牛羊,对周围十里八乡的行情很清楚。 将两个年轻小媳妇送到县里,赵叔赶车去旁边的水各庄,因离北堂县近,又有大片空地,十里八乡都去那里买卖牲畜。 老远听见牛叫和吆喝声,薛灿举目望去,远处空地上有不少木桩,拴着牛马羊驴,大的小的挤在一起,混乱中透着热闹。 薛灿扬起嘴角,心情跟着起飞。 赵叔带她过去,找一处木桩将马拴好。 “赵大马!”远处传来一声吆喝,一个干瘦精明的汉子过来,“挺久没看见你,今儿过来做什么生意,这两位是……” “哎,牛麻子,”赵大马热情回应,伸手拍他的肩膀,拍出一层土,“这是我同村的乡亲,想过来买条驴,正好你给寻摸寻摸,我们来得晚,还有好货吗?” 牛麻子打量后面的薛灿,见她年轻俏丽,身材清瘦,不免怀疑,“这位……小姑娘买驴,没有大人跟着,说话能算数么。” “算数,”赵叔将牛麻子拽到旁边,“别看年轻,已经成亲了,现在是一家之主。” 牛麻子眼神变了,“哟,原来是小媳妇,那她家男人怎么没跟过来?” “有事呗,”赵叔帮薛灿说话,“你别瞎问,有生意不做,瞎打听什么,我问你呢,还有没有好货。” “有,要说今儿集上最好的驴还没卖出去呢,”牛麻子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回头说,“那家要卖驴给老娘治病,要价稍微高一点,大半天没卖出去,你们去瞧瞧?” 赵叔回头询问薛灿的意见,薛灿不差钱,听到最好的驴便来了兴趣。 “行,去瞧瞧。”薛灿点头答应。 第24章 囤货癖犯了 牛麻子领着一行人走到中间位置,见到一个汉子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旁边的木桩上系着一头健壮的小毛驴。 小毛驴黑白配色,眼睛漆黑,大耳朵和尾巴一晃一晃的,显得很有精神。 “吴老弟,”牛麻子打招呼,“驴还没卖出去吧,我给你介绍一位买家。” 吴老弟抬起头,眉间川字纹能夹死蚊子,即便笑起来,眼中忧虑不减,“牛哥,没卖出去呢,您过来看看。” 吴老弟下意识冲着赵叔说话,薛灿没吱声,凑到小毛驴跟前仔细看。 小毛驴感觉到有人靠近,它侧过脑袋跟薛灿对视,吐出不耐烦的鼻息。 不知为何,薛灿觉得这小毛驴似乎挺聪明。 很快,它主人的话印证了薛灿的想法。 “我家这头驴特别通人性,能记住道,遇见坡坡坎坎知道慢慢走,”吴老弟爱怜地抚摸小毛驴的脊背,“要不是家里老娘等着抓药,我才不卖呢。” 赵叔不为所动,摸摸小毛驴的头,又扯开嘴唇看看牙,“这得有三岁了吧,长得挺壮,就是不太高,品相一般般。” 吴老弟不乐意,“这年头长得壮就不错了,谁家那么富裕有粮食喂,我家大儿子成天上山给它打草,今儿出来卖驴他都知不道……” 赵叔不接茬,偏头给薛灿使眼色,叫她走远两步,“灿丫头,这驴确实不错,能看出来精心喂养的,小时候底子打得好,我估摸二千五百文左右,你看要是合适,出手拿下吧。” 薛灿不知道毛驴的行情,但是信赵叔的为人,他说二千五百文,应该差不多。 结果回头问吴老弟,他开口要三两银子。 啊,怪不得大半天卖出去。 薛灿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说,“二千六百文。” 吴老弟目光转移,这才明白,买驴的不是赵大马,合着他说半天好话说错人了。 吴老弟搓着双手,小心地讨好,“姑娘,这是我老娘的救命钱,您看二千九百文?” 薛灿二话不说,转身要走。 吴老弟一看天色,时候不早了,他等着银子去县里抓药,“姑娘,二千八百文!二话不说您牵走!” 薛灿回头,露出一抹笑,“二千七百文,二话不说我牵走。” 吴老弟一咬牙,“行!走您的!” 两人痛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薛沐兴冲冲地去牵驴,开心地不得了。 赵叔跟薛灿走在后边,他感慨地说,“灿丫头,我得跟你说句实话,刚才我挺怕你心软,听他要给老娘抓药,三两银子给出去。” “三两是冤大头,两千七合适,我多给二百文当积德了。”薛灿笑着回。 赵叔点点头,他打量着薛灿,竟隐隐看出几分薛老二的架势,唉,可惜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肯定有大出息。 薛灿把毛驴系在赵叔车上,又折回北堂县。 先去粮店买米面,对比价格,比她前几天买,一斤涨了两文钱。 想起之前齐老板告诉她的消息,这涨了两文钱并不算多。 薛灿还是买了一袋米面,主要是买个由头,回到家里跟许氏有交待,她会私下里再往米缸面缸里添。 买完米面,一路走过去,薛灿买了酱菜,盐巴,猪油,豆酱。 薛沐拎不动了,眼见薛灿拐到另一条街,他苦不堪言,“姐,还买啊?” “买,家里缺那么多东西,早日买齐早日享受。”薛灿兴奋地搓搓手,她的囤货癖又犯了。 不过拿不动,确实是个问题。 薛灿直接租辆马车,又雇了一个苦力,替她搬东西。 碗筷盘子茶壶,用高粱杆编制的锅盖和笸箩,老板娘告诉她,锅盖放饺子,笸箩放饼,这都是刚需啊,买! 走出店铺,正遇见一个村妇卖大白菜,卖得不便宜,胜在卖相好,薛灿估摸着以后会越来越贵,当机立断,买,都买了! 旁边大哥见她出手阔绰,推销自己的白萝卜,薛灿瞧着卖相还凑合,来回砍价三次,达成交易。 苦力一趟趟运,薛沐跟在后边,目瞪口呆,他姐是真能花钱啊! 这一条街,薛灿每家都进去逛逛,没有一次空着手出来过。 买到街尾,逛完最后一家店,薛灿心满意足,“差不多了。” 薛沐脑袋发麻,“姐,该回家了吧。” “不,最重要的东西还没买呢。”薛灿背着手,问苦力大哥,知不知道哪里有卖木柴的。 薛沐一听急了,“姐,咱家守着山,花钱买什么木柴啊,以后我给你捡,你把银子给我。” 运到县里的木柴,都是卖给有钱老爷的,他们住在村里,买木柴让人家笑话。 “得了吧,你以为你还能轻松几天,”薛灿撸撸弟弟的傻脑袋,“以后你要读书,哪有时间捡柴。” 薛沐一想也是,只能任由姐姐花了大笔银子,买了一车木柴。 买木柴的时候,薛灿还发现了一筐好东西,石炭,就是煤。 现如石炭矿分两类,大部分是朝廷官家的,小部分是皇商的。 从皇商那里流出来的石炭,大部分流入打铁铺。 平民老百姓很少买,因为都知道这玩意有毒。 现如今,冬天取暖大家习惯用火炕,或者用炭盆。 没见到有谁用炉子的。 薛灿心思一转,炉子有没有不重要,先买筐煤吧。 买完煤,这回薛灿是真满足了,起身去今日最后一站,去酒楼买了一只招牌烧鸡,路过卖包子的小摊,还买了一大兜包子。 准备回去时,薛灿想起自家爱宠小毛驴,琢磨着先给它找个好去处。 只见薛灿坐在马车上,后边跟着一辆装满木柴的牛车,缓缓停在赵叔面前。 赵叔都愣了,这才多长时间,薛灿居然买了两车东西。 “赵叔,”薛灿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到赵叔面前,“我想把小毛驴先养在您家一段日子,您帮我照看着,吃多少记账,回头我给您钱。” 这事没问题,赵叔爱养牲畜,家里有位置,也有富裕的草料。 薛灿道谢,先给了十文钱,赵叔推拒一番,说不过薛灿,只好先收下了。 薛灿回到马车上,大手一挥,示意车夫出发,收获满满回家喽! 第25章 不好,她有点丢脸 薛灿带两大车东西回村,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特别是看到后边一整车的木柴,村里人免不了瞎议论,说薛灿败家不懂事。 村里挨着大山,山里到处是木柴,没必要花银子买啊,这说明一件事,薛灿太懒了。 “原先我看灿丫头长得俏,还想说给我娘家侄子呢,”一位婶子拍拍胸口,心有余悸,“这幸好没说,灿丫头哪里像是会过日子的,真说了不得落埋怨。” 另一个年轻媳妇接话,“哎呀,三凤婶,您少说风凉话,您嫌灿丫头不会过日子,灿丫头还嫌您娘家侄不好看呢,她现在家里那口子,长得又高又俊,十里八乡的汉子比不过。” 三凤婶被呛,引来一片哄笑声。 笑声中,另一个年纪更大的婆婆开口,“要我说,三凤说得也没错,原先没分家,有薛老婆子镇着,灿丫头不敢太闹,这一分家就开始瞎闹了,且看吧,有多少银子能经得起这么花,早晚喝西北风,回老薛家要饭去。” 村里的闲话,很快传到王氏耳朵里,听她们说灿丫头败家不懂事,王氏一个激灵坐起来,那口恶气终于出了。 “让她花,有点银子不知道东南西北,早晚要出事,”王氏穿鞋下炕,嘴里骂骂咧咧,“以后没钱了,别指望我接济,饿死拉倒,饿死清净!” 蒋氏在旁边帮腔,哄王氏开心,趁机提起要一两银子。 “娘,这两天没什么事,我和明礼去趟西护县,给周家一个回话,”蒋氏讨好地笑,“顺便回趟娘家,您说我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总不能空手去。” 王氏顿时拉下脸,要银子跟剜她肉似的。 蒋氏继续说软话,“娘,主要是去周家,周家是大户人家,咱们可得罪不起,虽然上次没说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灿丫头胡闹找个男人回来,是咱们理亏啊,最重要的是,灿丫头躲在村里没什么,那明礼成天出去做买卖,这事解决不好,受影响的是明礼。” 一提到小儿子,王氏心软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思虑再三,她摸向裤腰处,掏出箱柜的钥匙,从最底下掏出点碎银子,抠抠索索地给蒋氏。 蒋氏两眼放光,接过银子,积极主动地说去做饭。 王氏拿着轻了不少的钱袋,唉声叹气,决定把这笔账记到薛灿头上。 另一边,薛灿指挥马车到大门口,许氏一出来,差点被吓晕过去。 “灿儿,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许氏眼晕,差点被自己绊倒,直接摔出去。 薛灿赶紧过去扶,“哎呀,娘,您要是不舒服回去躺着,这边不用您帮忙,人家车夫帮忙卸货。” 许氏人麻了,被薛灿推着进去。 薛灿又一阵风似的出来,让马车先进来,停在西厢房这边,给后边装木柴的牛车让出位置,停在柴房门前。 两辆车停好,开始各自卸货。 薛沐帮忙搬木柴,薛灿帮忙卸白菜。 许氏缓了缓,眼见儿女热火朝天地忙碌,她不能一点活不干,打起精神去烧水。 天擦黑,两大车东西一前一后卸完,两位买卖人猛灌一碗茶水,立即起身告辞。 他们都是别村的,天黑不好赶路,要抓紧时间回家。 薛灿将二位送出大门,同样猛灌一碗茶水,接着继续忙,将猪油和各种调料搬到厨房。 许氏见大女儿辛苦,也懒得说她了,帮她一起搬。 薛灿对许氏一笑,“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知道了,”许氏放弃挣扎,“你爹是个聪明人,他既然给你留了一笔银子,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原先他怎么花钱,也是不跟我讲的。” 经过这么多事,在许氏心中,薛灿已经跟她爹差不多了。 薛灿笑得开心,跟许氏说,今晚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许氏失笑,怎么她们家成天有喜事,成天要庆祝啊。 晚饭比较省事,都是从县里买来的东西。 饭桌上,薛灿告诉许氏,她买了一头毛驴,这两天要改建房子,在后院开出一个偏门,给毛驴搭出一个茅草棚子。 许氏没有反对,她已经习惯听从大女儿的决定,薛灿想怎么搞都行。 薛灿给许氏夹了一块鸡肉,表情愈发满足。 晚上睡觉前,薛灿敲响里屋房门,伸出一个脑袋,“夫君,你还没睡吧,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叶正轻咳两声,扶着床架直起身,“还没睡,不知娘子有何事?” 薛灿特别爱听叶正叫她娘子,文绉绉的,像是唱戏似的,别有一番韵味。 “我给你买了点话本,成天躺着多闷,”薛灿递过去,热情地介绍,“我认真挑了好久呢,这几本都很有趣。” 叶正接过厚厚一摞的话本,怎么会不感动,“娘子,你这么忙,难为你还想着我。” “不难为,是我选了你,自然要负责到底。”薛灿笑眯眯地回答。 跟养小猫小狗似的,既然领回家了,肯定要好好养。 叶正抬起眼,直直盯着薛灿,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口乱撞。 薛灿笑着笑着,感受到叶正的目光,不禁一怔。 好家伙,叶正长得太好看,被他这么盯着,她有点受不了。 “那什么!”薛灿猛地站起来,略显慌乱,“你随便翻翻吧,早点休息,别太费神。” 说完,薛灿快步离开里间,替叶正关好门。 她暗恼自己,慌什么慌,刚才有点丢脸。 唉,都怪前世没机会谈恋爱,面对好看的男人,她定力不行啊。 薛灿滚到自己床上,勒着被子发火,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幸好接下来几天,薛灿都特别忙,这点小小的悸动,很快抛之脑后。 她去找里正,由他老人家带领,认识了村里的瓦匠和木匠,她说明来意,先是商量半天,又到家里亲自丈量,很快说好了怎么改建。 木匠说,他家里有现成的木门,稍加改动的话,需要大约四五天时间。 这四五天里,正好够瓦匠找人买料等等。 薛灿也没闲着,趁这段时间,她约上薛庆林,带着薛沐一起,去县里私塾拜访先生。 第26章 读书这件事 那日薛灿起得很早,认真洗漱梳头,换上新买的衣裙,生怕被县里的教书先生看不起。 接着她去东屋,把薛沐从被窝里薅出来,洗了三遍脸,梳了半天头,终于收拾出一个人模样。 换上藏青色长袍,系上黑色腰带,里面是崭新的黑色长裤,和一双许氏新做好的黑色长靴,头上是同色藏青发带。 薛灿点头微笑,好一个俊朗少年郎,出去见人不掉价。 其实薛沐原来也不丑,应该说她们三姐弟,都随了许氏,长相都不差。 但谁让薛沐之前一身粗布短打,头顶个鸡窝,成天像个傻狗一样到处乱跑,气质掩盖了相貌。 现在好了,薛灿下定决心要把他送入私塾,好好认识几个字,收收不拘小节的性子。 然而薛沐浑身不对劲,头发梳得太紧,腰带系得太紧,脚上的鞋太干净,他都不太敢瞎走路。 “姐,要是读书了,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吗?”薛沐小心翼翼地问。 “对,”薛灿弯下腰,认真教育薛沐,“读书是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但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北堂县,若是你想去更远的地方,像是西护县、兴安府,安州,甚至是京城,那要看你今日读书有多努力。” 薛沐眼睛发亮,“姐,我想去京城。” “有志气,”薛灿替弟弟整理衣襟,“但是光有志气不够……” “还需要辛苦,努力!”薛沐抢着接话。 薛灿露出笑,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真好,都会接话了,也不是很傻。 这边姐弟两个收拾好,那边许氏从厨房出来,端着早饭进到西屋,看见儿子的模样,不禁惊呼一声,“哎呦,这是我的沐儿吗?娘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公子。” 薛沐不好意思,挠头傻笑。 薛灿没眼看,得,这一笑,傻狗气质又出来了。 时间太早,叶正和薛芸都还没起床,薛灿和弟弟先吃过早饭,跟许氏交代几句,拎着东西出门,那是给私塾先生的见面礼。 姐弟二人走到村口,没想到薛庆林比她们还早。 “庆林哥,”薛灿提着裙摆跑过去,“你来得真早,吃早饭了吗?” 薛庆林也换上了一身自己最好的衣服,是之前薛灿给的细麻布料,大伯娘做出一件浅灰色的长袍,显得特别干净利落,英气勃勃。 “吃了,最近在修院子,家里人醒得都早,”薛庆林难掩紧张和激动,“而且我昨晚没怎么睡。” 想让先生写荐信,并没有那么容易,薛庆林这几天都在看书,生怕先生问话,他一个答不出来。 薛灿明白怎么回事,她晃晃手中的见面礼,宽慰道,“不用太担心,差不多就行,把礼送出去,再说说好话,先生应该会同意帮忙的。” 确实如此,高老为人清高,他的夫人却精明市侩,最重要的是高老怕老婆,把礼送出去,不怕办不成事。 说到这里,薛庆林露出笑容,气氛轻松不少,聊起家中闲话。 三人说说笑笑,赵叔赶车过来,见到他们惊讶地打招呼,说他们来得真早,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薛灿连忙摆手说没有,拉着弟弟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很快,村里人陆陆续续到了,车上坐满后,赵叔一挥鞭子,那匹老马晃晃悠悠起步。 薛灿今日认真打扮过,发尾缠着红绳,发髻插着一根银簪,她生得漂亮,唇红齿白,在一堆人里分外亮眼。 再加上薛庆林和薛沐都穿着好衣服,村里人忍不住瞎打听,问他们做什么去。 “没什么正经事,去找点活计,”薛灿反问那个说得最欢的妇人,“刘嫂子,我记得你家大儿子在县里酒楼当店小二,一个月能拿多少月钱啊?” 村里人没什么好出路,除了种几亩地,要么去做点小买卖,要么去富户家当长工,在县里当店小二,已经算是比较轻省的好活了。 薛灿一问,村里人都想知道,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刘嫂子干笑,她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跟众人打起马虎眼。 薛灿耳根清净了,满意地转回头。 读书的事,能瞒多久瞒多久,事情没办成前,最好少念叨。 马车停在外边老地方,村里人散去,薛沐跳下马车,拍拍屁股后面的土,转过身去扶姐姐。 薛灿提着裙摆下来,叫薛庆林等一等,等到村里人走到差不多了,他们才出发去私塾那边。 高家私塾在县北边,一处僻静的小巷里,门前有两个石墩子,院内有棵大槐树,后边是五间大瓦房。 高老是县里唯一的秀才,考了将近二十年没有高中,他老老实实在县里办起私塾。 他虽未高中,但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为人清高负责任,是个好老师。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早读时间,朗朗读书声飞出窗外,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连薛沐都老实几分。 高老的夫人接待他们,一眼看到薛灿手上的礼品,脸上笑容愈加热情。 听明白来意后,高夫人请他们去厢房坐,二老如今住在那边,她去正屋叫高老。 很快,高老缓步回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袍子,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头发花白,脸上的表情很严厉。 屋内三人站起来恭候,高老掀开帘子进来,竟然还叫得出薛庆林的名字。 薛庆林眼中有湿意,很是感动,这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高老捋着胡子说话,“当年你要走,我连说三个可惜,你若是坚持下来,这时候至少过了县试,再往高处,亦不无可能。” 薛庆林低下头,最重要的六年,在蹉跎中度过,谁能不遗憾,谁能不恨呢。 薛灿适时打圆场,“这时候也不晚,先生,我听过一句话,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一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您说对不对。” 高老手一顿,第一次看向那个小女子,“嗯,这话有意思,说得对。” 薛庆林琢磨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他回头看向灿妹,心中备受鼓舞。 高老看重薛庆林,乐意为他写荐信,第一件事就这么愉快地解决了。 接下来是第二件,薛灿一把将弟弟推到高老跟前,“先生,这是我弟弟薛沐,他想入私塾读书。” 高老上下打量,开口询问,“这么大了,可曾开蒙?” 第27章 危机感 薛灿讪笑,老实回答,“不曾,村里没私塾,我教过他写自己的名字,还认识一到十的数。” 原身薛灿认识几个字,是薛老二教的,她之前教过薛沐。 高老摸着胡子,有些犯难,“这样的话,要从头开始学,我这里启蒙的孩子都是四五岁,不知你们是否介意。 等于让九岁的薛沐去上幼儿园。 “不介意,全听先生安排,”薛灿说着,把见面礼递出去,“高老,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您收下,以后我弟弟辛苦您多费心了。” 高老刚想摆手拒绝,一旁高夫人早就盯了很久,她利落地接过来答话,“好说,只要每月按时交束修,老爷子的辛苦就不白费,对了,你们住在村里是吧,我这里中午能管饭,每月七百文,没有多好但能吃饱,我也不图什么,图给孩子们一个方便。” 每月七百文,不便宜了,高夫人真会说话,哪里是不图什么。 不过这世道,读书就是贵,高老束修每月一千五百文,薛庆林去西护县学堂,每月束修至少要三两银子以上。 那么多银子都花了,不差这七百文,薛灿当即应下,高夫人喜笑颜开。 都说到这份上,学生肯定要收下了。 高老无奈,叫薛灿过来,交代要买的东西,笔墨纸砚,至于书籍,先生这里都有,不需要他们额外买。 纸不用买贵的,最便宜的马粪纸就行。 每日辰时早读,酉时下课,不许迟到早退,惹怒了先生,是会打板子的。 薛灿一一记下,事情交代完,薛庆林再三拜别,三人走出私塾大门。 一出大门,薛沐长长叹口气,“哎呦,可憋死我了。” 在先生面前,他大气不敢出。 薛灿乐了,摸着弟弟的肩膀安慰,“一回生两回熟,你多来几趟,自然会习惯的。” 薛庆林也搭话,说起自己当年读书时的情景,高老严厉归严厉,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无端发火,苛待学生。 听着哥哥姐姐的安慰,薛沐很快由阴转晴,露出标准傻狗笑。 三人边聊边走,去了县里唯一一间书铺,给薛沐和薛庆林一起买笔墨纸砚。 高老承诺今晚会写荐信,过不了多久,薛庆林就要去西护县,可以开始准备东西了,省得到时候忙乱。 选笔墨纸砚的时候,有薛庆林帮忙挑,没有买最好的,然而付银子的时候,价格依然出乎薛灿意料。 真贵啊,一般人真读不起书。 薛灿大略算了算,这么一通下来,留出薛庆林和薛沐的束修,她最初拿出来的那点碎金子要花完了。 原以为空间在手,她可以坐吃山空,一辈子无忧无虑。 现在看来,必须要有危机意识,不能再这么虚度下去,是时候搞点赚钱的活计了。 这日在县里,薛灿罕见地没去酒楼买烧鸡,而是买了一只生鸡,准备回去自己做。 不过,在薛庆林和薛沐眼里没区别,都是吃肉啊,还挑什么挑。 薛灿又要了一斤五花肉,递给薛庆林,“这肉你拿着,你放心,不是白给的,过两天我改建小院,想叫庆有哥过来帮我看着,大伯娘过来做饭,你看这事能成吧。” “能成,家里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薛庆林很是无奈,“灿妹,你不要太客气,这猪肉本不该收,我家里还欠着你银子呢。” 薛灿就知道,她原本想给银子,大伯娘和庆有哥一定不会收,给五花肉正好。 “拿着吧,别让我拎着,手都酸了。”薛灿晃晃手里的猪肉。 薛庆林犹豫一瞬,抬手接过来,总不能让灿妹累到。 薛灿满意一笑,抬起脚步走在最前面,“快点,我们要赶上赵叔的车,不然要走回去喽。” 三个少年人,全速奔跑起来,冲上回家的路。 薛灿到家一推开院门,许氏正在厨房里忙什么,传出阵阵糊味。 “娘!”薛灿大喊一声,“您不要浪费粮食啊!” 许氏现在的厨艺,仅限于烧开水,煮稀饭,现成的东西热一热。 许氏一脸地愧疚出来,“唉,没有多少,我就是想试试贴饼子,我看你大伯娘做挺简单的,怎么到我就不行。” 分家出来单过,薛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若是她有事出门,一大早要把整天的吃食准备出来。 许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帮女儿分担,至少要会做饭吧,哪知这点事都做不好。 薛灿走进厨房一看,确实不多,灶台笸箩里放着两张巴掌大的粗粮饼子,一面能看,另一面黢黑。 她抬眼看向许氏,知道娘是好心,自己也不出重话。 “娘,没事,您不会做饭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薛灿说笑宽慰许氏,“要我说,您天生是个富贵命,等我以后赚大钱,给您雇个小丫头,专门伺候您。” 许氏臊得慌,心里怪不好受的,她真没用。 薛灿安慰大半天,眼见没什么效果,知道她一贯心大的娘,这次真的往心里去了。 知道许氏在乎什么,薛灿换个角度说,“娘,您虽然不会做饭,但是针线活好啊,薛沐那件长衫,是个人都夸好看呢。” “唉,也没什么用,”许氏忧郁,“比不上正经绣娘,赚不了几个钱。” 说到这里,勾起一些薛灿脑海深处的记忆。 许氏父母,即她的外公外婆去世早,许氏是跟着长姐长大的,她的大姨是正经绣娘,许氏的绣活都是从姐姐那里学的。 后来大姨跟着婆家搬家,去了定安府,两家人渐渐断了联系。 十几年过去,许氏的绣活没退步,她之前绣的那些帕子,好几个铺子都乐意收。 分家出来后,薛灿舍不得许氏受那份罪,绣帕子的事暂时搁置,现在看来,是时候再拿起来了。 不过,肯定不能再绣原先那些帕子,赚那一点点辛苦钱,要搞点高级货,卖出大价钱。 薛灿琢磨着,很快有了大概的想法。 前世她家境很好,从小她说学什么,父母会第一时间给她请顶好的老师,曾经有一阵认真学过画画,那个大师还夸她有天赋,后来她没有耐性,便没有继续学。 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了,别的不说,给许氏画出点新鲜花样绝对够用。 还有布料,不能再用最便宜的缎子,那样卖不出价钱,要买好料子,让许氏花同样的时间,赚更多的银子。 第28章 倒卖粮食小生意 为了拯救许氏破碎的小心灵,薛灿决定下午试试,搞几个新鲜花样。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把中午饭弄出来。 薛灿把那只生鸡掏出来,神情严肃紧张,像是面对什么大仇人。 这只鸡不便宜,现如今她要供两人读书,压力不是一般大,做得难吃等于浪费。 不能总指望空间里的东西,要学会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许氏跟着担心,在旁边出主意,“我记得你大伯娘怎么做,把鸡放到锅里,加半锅水,一边烧火一片舀浮沫,炖着炖着就熟了。” 村里清贫,一般先把鸡肉放到锅里煸炒,然后用水炖,还要加上不少配菜,弄出满满一锅够一大家子吃。 薛灿不想那么做,既然要动手,尽量做得好吃点。 她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关于做饭的微薄记忆,先把鸡肉切成块,洗干净后倒点米酒,想了想加入大葱,又在厨房绕了一圈,放入一勺豆酱。 许氏倒抽一口凉气,那豆酱不便宜,她们每次只舍得挖出一小碟,用干粮蘸着吃。 薛灿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没有酱油,这豆酱就是酱油的前身。 “哎呀,娘,您不要看着我。”薛灿把许氏推出去,“我给薛沐买了笔墨纸砚,您快去凑凑热闹。” 把许氏推出去,薛灿双手叉腰,准备大干一场。 腌好鸡肉,她准备配菜,切了半根萝卜和半棵大白菜,她刀工一般般,不太好看,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味道。 将麦秆塞到灶火里,用木棍挑高,借着许氏之前烧火余下的火星,不一会儿火苗猛地窜起来。 薛灿赶紧加了几根细树枝,等到锅热了,挖一勺猪肉丢下去,等油化开,再倒鸡肉,然后开始快速翻炒。 等鸡肉变色,赶紧加入半舀子水,生怕鸡肉糊了…… 一通忙乱过后,所有食材进了锅,薛灿一拍脑门,她还没准备主食呢。 趁着炖鸡的时间,她抓紧时间和面,这回有一袋白面,她水放多了可以加面,经过努力,总算揉出了人生第一个面团,虽然表面疙疙瘩瘩,不太光滑。 不错!接下来是擀平,撒一点盐,卷起来切开拉成麻花卷,学着大伯娘的样子,蘸水贴到锅边。 然后薛灿高度紧绷,不时掀开锅翻动鸡肉,看看花卷熟没熟。 眼看汤不多了,她赶紧将没烧完的木棍薅出来,掀开锅盖,香味扑面而来。 嗯,挺像那么回事。 芸儿偷偷跑过来,趴在门边偷看。 薛灿叫她过来,夹出一小块鸡肉吹凉,送到芸儿嘴里,“好不好吃?” 芸儿眼睛晶亮,猛地点头,“好吃,姐姐最棒。” 薛灿直起身,双臂举平,好像获得了莫大的荣誉。 她就说,她肯定能行! 她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薛灿站在厨房门口,叫许氏和薛沐过来端饭菜。 饭桌上,大家对鸡肉赞不绝口,薛灿飘飘然。 吃完饭,将桌面擦干净,薛灿叫薛沐把文房四宝摆出来,趁这段时间,想给薛沐复习复习。 “还记得薛怎么写吗?”薛灿问。 薛沐理直气壮,“忘了,不过我还会写木。” 他握着毛笔,歪歪扭扭在纸上写下一个木。 薛灿两眼一黑,一共就两个字,他忘了一个半。 “不是这个木,”薛灿别别扭扭提笔,在纸上写下薛沐的大名,“是这样写的!” 薛灿用不惯毛笔,薛字越写越大,像只大蜘蛛趴在纸上,沐字还算规整,只有薛字一半。 叶正吃完午饭,精神还好,没有回里屋,坐在靠墙根的椅子上晒太阳。 此时见她们写字,叶正好奇地直起腰,看到薛灿写得字,不禁两眼一黑。 这字写得,太随意了。 薛沐眉头紧皱,握着毛笔准备临摹那只大蜘蛛,叶正在一旁急了。 “娘子,我会写字,让我教弟弟吧。”叶正自告奋勇。 薛灿回眸,她知道叶正认识字,大概率读书读得也不错,但因他身体虚弱,薛灿没想让他教人。 万一累死了,她得不偿失。 “夫君,你行吗?”薛灿凑过去扶起他,“过两天他去县里私塾念书,现在写字只是练练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无碍,只是几个字,我还是能写的。”叶正坐在桌边,拿起毛笔,屏气凝神,写下薛沐的名字。 叶正故意改变字迹,用最规整的楷书写,两个字横平竖直,方正漂亮, 薛沐忍不住哇了一声,“真好看,比姐姐写得好!” 薛灿恼火,给弟弟后脑勺一下,“有本事你也写得这么好!” 薛沐笑嘻嘻,拿起毛笔准备试试,叶正见状,伸手帮他摆正握笔的姿势。 见他们二人练得挺好,薛灿转身去厨房,在灶火前找烧一半的木棍,给自己做了一根炭笔。 毛笔用不来,她更习惯用硬笔。 回到屋内,她抽出一张纸去东屋,在临窗小桌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弄出几个新鲜花样,和一个四格逗趣的小图案。 “娘,我上次去西护县,看见人家卖得帕子都是新鲜花样,您看看,您能绣出来吗?”薛灿拿着纸,凑到许氏面前。 许氏放下手中的鞋底,接过来细看,“哟,这么精细,这个小女娃扑蝴蝶真可爱,有钱人真会用好东西。” “那是,”薛灿话锋一转,“娘,您要是能绣出来,我带去西护县里卖掉,肯定比原来给三叔赚钱。” 许氏心动,立即认真琢磨起来,“我先试试,看起来挺难的。” 薛沐抿起嘴角偷笑,可算给娘找到正事了。 安顿好许氏,薛沐要去县里读书,接下来该轮到她了。 薛灿老早想做粮食倒卖的生意,她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拥有一个可无限储物的空间。 不做点倒买倒卖的生意,对不起她用生命换来的空间。 薛灿掐指一算,等家里后院修好大门,再买辆板车,她的生意就能做起来了。 不过她一个人出门去村里逛,有点不太安全,不知道庆有哥接下来要忙什么。 “娘,我去大伯家一趟,”薛灿说完,又去西屋门口交代,“夫君,别太累了,薛沐,你好好学!记得照顾好你叶正哥!” 第29章 万事开头难 薛灿一路小跑到老宅那边,顺着小巷转到后边,原来荒地上的草都被拔干净了,篱笆墙搭到一半,小院里忙着搭茅草房。 土胚墙垒好了,这时候正往顶上搭草,先铺一层草,糊一层加了麦秆的泥,在往上加草,以此类推。 这是个技术活,薛老大请来两个汉子帮忙,他带着两个儿子当小工。 薛灿转过去,看见宝莹提着热水出来,大伯娘在一边砍做篱笆墙的树枝。 “大伯,大伯娘,庆有哥,庆林哥,宝莹,”薛灿亲亲热热叫一串,“这房子盖得真快。” “哎,”大伯娘站起来,热络地招呼,“灿丫头来了,快进来坐。” 其余人应一声,没停下手中的活。 薛灿跟着大伯娘进屋,后边的房门是新开的,一走进去,屋内瞬间暗下去不少,原先窗户采光的位置,被高高的土胚墙遮挡住,阳光一点照不进来。 薛灿皱眉,那隔院墙根本没必要垒得这么近,纯粹是三叔欺负人,这房子黑黢黢的怎么住啊! 她忍不住说了几句,大伯娘反倒安慰她,“没事,能住,这墙还挡风呢,老三闲得慌,我们可没工夫跟他掰扯。” 分家后,薛老三的活也没了,整天瞎晃悠,成了一个闲汉。 薛灿眉头松了松,听见薛老三不好过,她就开心。 “灿姐,你过来有什么事?”薛宝莹给她端来一碗水,放到她手边的凳子上,“是过两天改院子的事吗?你请我娘过去做饭,我也过去帮忙。” “好啊,除了这事,我还有一件事,”薛灿询问,“不知等家里房子收拾完,庆有哥有什么安排,还去邻村当长工吗?” “这都快冬天了,本来就没多少活,山里也是,进不去了,”邹氏眼中浮起忧虑,“我和他爹商量,他带着庆有先去县里找活,不行的话回来砍柴,总不能闲着,那十两银子我们一定要尽快攒齐还给你。” 薛灿一听,那不正好么,她笑着道,“银子的事不急,等我院子修好后,我要做点小生意,想让庆有哥陪我一起去,不知庆有哥原来月钱是多少,我给同样的价钱。” 一听这话,邹氏疯狂摆手,先是数落一通大儿子脑子笨,做不来生意,然后说一家人互相帮忙,不需要给银子。 薛灿微笑面对,让邹氏说个痛快,然后她继续说,“大伯若是在县里找不到好活,回来砍木柴,可以送到我家,大伯娘您肯定知道,我买了一车木柴,这银子谁赚不是赚,不如给大伯。” 邹氏闭嘴了,说实话,那天她听到薛灿买一车木柴时,确实产生了一点想法,只不过不好意思张嘴提。 薛宝莹是个活泛的,她目光一转,劝邹氏,“娘,您让大哥去吧,别的不说,大哥肯定会护着灿姐,要是交给别人,您真能放心吗?” 邹氏想了想,长叹一口气,“等会儿我把庆有和他爹叫进来,咱们一起说说这事。” 大约半个时辰后,薛灿从大伯家出来,商量好了工钱的事,按照当长工的水准,每月三百文,每月十五休息一天。 木柴的事也商量好了,按照市价,一担木柴二十文。 等离得远了,薛灿咋舌,感叹农民赚点钱太不容易了,每月三百文,一天十文,能在北堂县吃两个肉包子。 粮食啊,真贵啊! 赚钱的好机会啊! 想到这里,薛灿脚步轻快许多,一路小跑回自己家。 又过一日,小院正式动工,由老把式动手拆墙,拆下来的青砖码到一边,给驴棚打地基,上边用土坯,薛庆有在旁盯着,时不时帮忙,效率特别高。 一上午过去,门垛垒好了,驴棚的墙垒了大半。 中午家里管饭,薛灿让大伯娘用猪油炒菜,加上一点油渣,主食是粗粮饼子,这已经算是村里比较好的饮食水平了。 大伯娘烙饼的时候,薛灿在旁观摩,发现大伯娘好像不怕烫一样,那手能贴着锅拿饼,真是太厉害了! 大伯娘笑得合不拢嘴,“我皮糙肉厚,不怕这些,你皮肤嫩,当然怕烫了。” 不是这样的,纯粹是厨艺问题。 大伯娘真的很厉害,猪油炒大白菜都能做得特别好吃。 薛灿咬着粗粮饼子,陷入了沉思。 她空间里还有好多生肉,当初她直接去屠宰场收购的,大约有三万只鸡,八千斤猪肉,两千斤牛肉,还有点鹅和鸭子,具体多少她忘了。 卖倒是能直接卖出去,肯定大赚一笔,但是如果能稍微加工一下,卖得价钱能翻倍…… 她琢磨着,隐隐约约有了大概的想法。 三日后,小院偏门和驴棚正式完工,薛沐开始去县里读书,薛庆林拿到高老的荐信,怀中揣着二十两银子,踏上求学之路。 薛灿把小黑接回来,给赵叔二十文,其中包括两袋草料钱。 她从赵叔那里学到了怎么喂驴,一般家里吃麦秆,夏天吃山上野草,好点会添麦麸和糠,再好点吃豆饼。 薛灿挺喜欢小黑,决定以后它的吃食是草料加糠,偶尔来点豆饼,肯定比一般家里好。 牵着小黑,直接去同村木匠家,她买了一辆二手板车,让木匠给车扣个小棚子,上面蒙上油布,可以遮风挡雨。 小黑很乖,给它套车的时候一动不动,薛灿狠狠地撸它的耳朵,弄得小黑歪着头躲她。 薛灿忍不住笑,坐到板车前面,一挥手中的鞭子,小黑稳稳当当向前出。 她的小生意,稳稳当当开始了。 薛灿之前在县里打听过粮价,现如今大米十六文一斤,白面十四文,粟米八文,小麦十文。 她用这个价钱,去周围村里收散粮。 村民跑到北堂县里卖,和卖到家门口是同样的价钱,省出一点路费,他们倒是乐意出手。 只是各家余粮真的不多,该卖都卖了,薛灿忙活一天,只收到大米二十斤,白面三十斤,粟米五十斤,小麦六十斤。 不过她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酸沟村在两山中间,腹地存水,能够种一季水稻,且因离县里太远,应该还有存粮。 薛灿决定,明天赶早去酸沟村,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第30章 意外收获 酸沟村,薛灿一听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这也太难听了吧。 又酸又沟的,起名字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她得知,酸是指那边山上有很多酸枣树,沟是指两山中间的位置。 原来那地叫酸沟子,后来开荒人过去了,形成村落,约定成俗叫酸沟村。 原来如此,是她误会了。 驴车摇摇晃晃,薛庆有坐在前面赶车,薛灿坐在后边听他讲各村见闻。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薛灿发现薛庆有并没有她想象中木讷,生人面前不敢说话,现在跟薛灿熟悉后,没有那么拘谨,也敢说笑两句了。 他们两个天亮出发,看日头大约中午到达酸沟村。 从山口进去,走过一段艰难的上坡,眼前豁然开朗,极目望去皆是成片的稻田。 一条主道通往村里,对面山脚下大约是百十户人家。 在进村的路上,薛灿跳下驴车,仔细观察田里的情况,同样是没雨水,因这边山中有山泉,情况倒是比大溪村好点。 到达村口,薛灿一脸笑意,大方地跟大爷大娘们寒暄起来。 若说大溪村是穷乡僻壤,那酸沟村是穷乡僻壤中的僻壤。 但因这里有山有水有地,村民舍不得搬走。 村里鲜少有外人来,突然出现个年轻鲜亮的姑娘,大爷大娘都热切地搭话。 听说她来收粮,大米十六文一斤,跟县里一样,不少人心动了。 酸沟村离北堂县实在太远了。 家里有牛车的,可以赶车去县里卖,天不亮出发,大晚上回来。 家里没车的,卖粮食要给车钱,这一来一回,卖点钱还要搭路费。 秋收结束后,家里没车的人还存着粮食,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县里卖粮。 所以,薛灿很快开张了。 一个大娘拿出三斤米,还问薛灿收不收鸭蛋和鹅蛋。 比起粮食,鸭蛋和鹅蛋送到县里卖,更怕磕到碰到,若是碰碎几个,等于白忙活一场。 薛灿一听,正好啊,送上门的好生意,她放到空间里不怕磕碰。 她当即应下,告诉大娘有多少收多少,按照县里的价格,两文钱一个。 大娘喜笑颜开,转回身去拿蛋。 薛庆有赶紧回头,担忧地说,“灿妹,这一路不平稳,也不能慢慢走,鸭蛋鹅蛋肯定会碰碎。” 要不然大娘不会那么高兴。 “没事,庆有哥,我心里有数。”薛灿自信满满地说。 薛庆有挠挠头,灿妹比他聪明,或许真有办法吧,庆林出门前,嘱咐他好好听灿妹的话。 想到这里,薛庆有没再多说话。 大娘拿着一笸箩鸭蛋和鹅蛋,底下铺着厚厚的稻早,里面有十三个鸭蛋七个鹅蛋,薛灿数了四十个铜板递出去。 然后用之前装米的布袋装蛋,大娘还贴心地帮她把稻草铺在底下。 很快,薛灿收米收鸡鸭鹅蛋的消息传开了,婶子大娘都来找她。 在村里转到一半,一个老大爷拎着半袋东西出来,“姑娘,你收不收酸枣啊!” 薛灿迟疑,她之前总去北堂县乱逛,因存着做生意的心思,了解寻常物品的价格,这酸枣是真没听说过啊! 薛庆有见状,回头小声提醒她,“酸枣不好吃,又酸又苦,枣核是药材,能卖多少钱……我也不知道。” 薛灿微微点头,不慌不忙地问,“大爷,这酸枣不值钱,您开价多少啊?” 她本意是想诈一诈,让大爷别狮子大开口。 哪知大爷踌躇片刻,举起手中的袋子,“这样吧,半袋你给两文钱,这东西放在家里没什么用。” 酸枣不是粮食,不好吃,不管饱。 之前有人来收,家家户户争着采,后来卖不上价,有部分砸手里,扔在家里占地方。 薛灿了解原委,酸枣是药材,而且巨便宜,她不收白不收。 就算以后砸在手里,这点银子也不是事。 薛灿欣然应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爷高兴地咧嘴一笑,很快她收酸枣的事,传遍了整个酸沟村。 薛灿一直收各种东西,直到日头偏西,不走不行了,村里大爷大妈依依不舍,大哥大姐还在旁边瞎嚷。 “妹子,你下回来带点酒我一定买。”一个汉子还没嚷完,被一个婆娘揪耳朵带走。 另一个大姐受到启发,“对啊,妹子,你下回来给我们带点布料,我们一定照顾你生意。” 薛灿笑着摆手,内心狂汗,怎么感觉成了送快递的。 不过,收东西有的赚,卖东西不行。 酸沟村市场才多大,而且消费水平不高,她带东西来一趟,不够辛苦钱的。 驴车摇摇晃晃出村口,薛庆有回头,小车棚内满满当当。 回想下午收的那些东西,薛庆有不禁感叹一句,“没想到这小车还挺能装。” 薛灿干笑,哪是能装,鸡鸭鹅蛋全收到空间里,酸枣和大米收进去三分之二。 幸好薛庆有好糊弄,不会过多关心她的生意。 出了村口,经过大片稻田,爬上缓坡到达山口,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下坡。 薛庆有下车牵驴,让灿妹抓紧,他和小黑小步出溜下去,尽量放缓速度,省得磕到鸡鸭鹅蛋。 走完这段下坡,天彻底黑了。 薛灿挂出煤油灯,这是她从空间内拿出来的,对薛庆有说是从西护县买的。 薛庆有没有怀疑,借着光亮,聚精会神赶车。 早上走了五个小时,晚上将近十一点,她们回到大溪村。 乖乖,酸沟村真是太远,都快赶上隐居了。 刚到门口,里面的大门打开,许氏一脸焦急地出来,“哎呦,庆有灿儿,你们可回来了,我一直担心你们出事。” “不会出事的,回来时途经各种村落,又不是荒山野岭,”薛灿跳下车,走到许氏面前说话,“以前我爹经常这个点回来,您应该早习惯了呀。” 许氏说不过她,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庆有,二婶不留你,赶紧回家去吧,宝莹过来好几趟了。”许氏转头对薛庆有说话。 薛庆有点点头,跟薛灿招呼一声,快步离开。 薛灿还不能歇着,将板车停到东边棚子,再给小黑添草料和水。 忙完进屋,端上许氏给她留的饭,坐在桌子前,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开始记账。 她正忙着,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 叶正压低声音问,“娘子,你还不休息吗?” 第31章 出个大吸血鬼 薛灿惊讶,起身走过去扶他,“夫君,你还没睡?小心身体。” “无事,白日睡多了,这时候不困,”叶正满眼关切,“娘子,你辛苦了。” 面对如此肉麻的关心,薛灿后脖颈发麻,忍不住干笑两声。 原来的她,因父母去世,财产争夺问题,跟所有亲人闹翻,修炼出一副金刚不坏的硬心肠。 穿来此世,性情依然如此,别看她平时爱笑,实则是个外热内冷的人。 叶正平时说两句亲近的话,她当是讨好,只觉得有趣。 如今他特意等到大半夜过来关心她,薛灿有些吃不消。 事实上,叶正硬撑到大半夜,并不全是因为关心薛灿,他心里有事,睡不着觉。 最近一段日子,他身体好了点,有精力琢磨事情了。 一开始琢磨是谁给他设的局,后来看薛灿忙碌辛苦,他对农家生活产生了兴趣。 薛灿并不了解,她扶着叶正坐在对面,自己拿起炭笔,清清喉咙说,“不辛苦,我今日出去逛了一圈,收获颇丰,现在要忙着记账,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话中的意思,是让他有话快说,没事快去睡觉。 叶正听出来了,不过他不在意,饶有兴趣地问,“不知娘子今日出去一趟,能赚多少银子。” 薛灿手一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看着手上的小本子,给他念叨,“今日大约收了大米三百斤,各种蛋一百二十三个,酸枣十二袋,花出去五两银子,至于能赚多少,看入冬米价能涨多少,各种蛋和酸枣说不准,兴许一文钱不赚,或者砸自己手里。” 叶正眉头紧皱,薛灿凌晨出发半夜归来,如此辛苦,居然赚不到多少钱吗? 他说出自己想法,惹来薛灿发笑。 “夫君,你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薛灿笑着问,“五两银子不多,你知道普通农户一家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吗?给你一个提示,我在大溪村是顶顶顶有钱的人。” 叶正认真思索,“你一天花出五两银子做生意,那普通农户一年能赚二十两?” “大错特错,”薛灿伸出手指比划,“五两算多的,每年能存下二两,不仅要靠勤劳辛苦,还要靠运气,万一家中有人生病,几副药钱二两银子就没了,咱家小黑就是因为原主要给老娘抓药,才被卖了出来。” 叶正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么多年,他学治国之策,学牵制平衡之术,每日勾心斗角,拼命立功,讨好父皇,竟是第一次知道普通农户的收入。 叶正垂眸沉思,薛灿不说话,抓紧时间记账。 油灯昏暗,薛灿记完账,眼疼又疼又胀。 现如今,农家都点油灯,蜡烛太贵,只有红白事会用上两根。 她之前点过一次,被许氏念叨一晚上,现在懒得点了,总而言之,要是蜡烛能便宜点就好了。 “夫君,我记账完了,你快去休息吧,”薛灿扶起他,温声说道,“有事明天再说,你这副身子,可不能熬夜啊。” 叶正还在琢磨农户收入的事,闻言点点头,乖乖回到里屋去。 薛灿抓紧时间洗漱,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可能是睡前抱怨不能点蜡烛,那天晚上她梦到了以前发生的一些事。 薛灿大学专业是商科类,有份作业是创业,她有父母疼爱,家境富裕,自然放开手脚去折腾。 其中一个创业,是搞香薰品牌。 她不是不靠谱的人,找人认真学过,那个神婆似的姐姐,非要从头开始讲蜡烛发展史。 都讲了什么来着?她好像有段模糊的记忆。 第二天她醒来,薛沐已经出门去县里读书,许氏在扫院子,薛芸竟然咿咿呀呀在背三字经。 薛灿开门出去,惊讶地说,“芸儿好聪明,是薛沐教她的吗?” “不是,沐儿自己还学不明白呢,”许氏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太忙不知道,沐儿午后回来,叶正看着他写字,还会讲一遍,芸儿在一旁听着,居然也学会了。” “好聪明!”薛灿摸摸小妹的头,开心地鼓励她,“芸儿,你好好学,姐姐给你奖励。” 许氏在旁泼冷水,“一个女儿家学得好有什么用,又不能科考,认识几个字不会被骗就行了。” 那可不一定,薛灿在心底默默说,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薛灿去厨房打水洗脸漱口,简单吃点东西,然后去给叶正熬药,去屋里打开抽屉一看,从西护县带回来的药快吃完了。 药方子还在,这两天要找时间去北堂县抓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全,不全的话,要去趟西护县。 薛灿将药熬上,起身去后院喂驴,清点昨日的货物。 她把酸枣放到东边小棚子里,借着空间腾挪,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大米和鸡鸭鹅蛋都收到空间内。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 快到中午时,正门口传来薛宝莹的声音,“二婶,我们送木柴来了。” 本来说好薛老大找不到活,每日砍柴送到薛灿这里,后来薛老大找到了,大伯娘舍不得砍木柴的活,由她带着女儿顶上。 薛灿心疼大伯娘辛苦,但也知道,要是不让大伯娘干,她肯定会失望。 冬日村妇没什么活,比起银子,辛苦点不算什么。 薛灿放下手中的活,去前院跟大伯娘和宝莹说话。 几句寒暄后,薛宝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告诉薛灿好消息,“我跟你讲,昨个前院吵起来了,三婶连哭带嚎,可好听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邹氏阻止女儿,晚辈瞎议论长辈,总归是不好的。 薛灿不管,兴奋地问,“为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邹氏无奈,她管得了女儿,管不住灿丫头。 “说起来还跟你有点关系,”邹氏开口讲,“沐儿去县里读书了,你三婶不服气,要让元宗那孩子也去,昨个吵着跟老太太要钱呢。” 怪不得连哭带嚎,从王氏那里拿点银子可不容易,更别提读书不是一笔小数目,不得要了王氏的老命。 薛灿笑意盎然,“挺好的事,去啊,必须去。” 薛元宗必须去,做个大吸血鬼,吸干老宅的家底。 第32章 吸血鬼登门 眼见快到晌午,大伯娘和薛宝莹起身离开,家里还有个薛庆有等着吃饭。 薛灿送人出去,一脸满足地进厨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老宅的人不开心,她就开心!嘻嘻! 她熟练地淘米倒入锅内,又加了半舀子水,经过两次夹生一次糊锅,她已经学会了蒸米饭。 至于菜品,她没有以前放肆了,非要顿顿吃肉。 一个猪肉炒白菜,一个鸡蛋蘑菇汤,再配上一小碟酱菜,足够一家四口吃了。 招呼许氏端饭,一家四口依旧去西屋吃。 今日天气挺好,没有起风,屋内前后门都敞着,前院大门也开了一扇。 这宅子占地大,左右邻居离得远,门口出去是一个坡,下面是田地,平时见不到人影。 薛灿是真没想到,会有不速之客登门,还直接冲到了西屋。 “哎呦,这宅子真好,要我说这是灿丫头不懂事,搬新宅要请家里吃顿饭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暖暖房,”三婶蒋氏的声音传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西屋,“真巧,正赶上饭点,我瞧瞧吃些什么。” 速度太快了,薛灿都没来及阻拦。 蒋氏先一步进来,后面跟着家里两孩子薛元宗和薛元玉,最后是奶奶王氏。 “呦!”蒋氏嗓音愈发尖利,回头对婆婆说,“娘,您快看,一整盆白米饭,我们过年都吃不了这么好啊!” 这边米价贵,一般人家只舍得熬米汤喝,少有人蒸米饭,即使蒸也会掺入粟米。 婆婆王氏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说,“吃吃吃,这么吃也不怕折寿!” 薛灿冒火,“皇帝老儿成天这么吃,奶奶您咒谁呢?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叶正呛到,赶紧清清喉咙,这关皇帝老儿什么事。 王氏一哽,差点被气晕,灿丫头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蒋氏不管那些,拉过凳子抱着儿子坐在桌边,眼巴巴盯着白米饭,“你瞧瞧,孩子真不懂事,大中午的喊什么饿。” 没听见谁喊啊,蒋氏真会无中生有。 薛灿阴沉着脸一动不动,许氏拉不下脸,怕被人说不懂礼,起身把自己凳子让给王氏,去厨房拿碗筷。 许氏拿来两个碗,给两个孩子盛了半碗米饭。 蒋氏拿起筷子开始捞,给儿子捞肉片,给女儿捞鸡蛋,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叶正没见过这阵仗,默默放下筷子。 薛灿咬牙,真是乐极生悲,以后要记得关大门,要不然吸血鬼会登门。 桌上米饭和菜被一扫而空,连菜汤都被蒋氏倒碗里拌饭吃了。 自从分家,家里没了进项,蒋氏沦为吃粗粮窝头和白水煮菜的人,家里的白面给男人吃。 这大半个月,除了回西护县吃到一碗素面,蒋氏没吃过好东西。 以前她拉不下脸,现在知道了,吃到肚子里才算自己的。 蒋氏吃完一抹嘴, 腆着脸笑道,“嫂子家里的饭真好吃,定是灿丫头做得吧,手艺真不错。” 许氏无措,笑笑没说话,起身收拾碗盘。 薛灿脑仁疼,“行了,饭都吃完了,没事请回吧。” “有事,是大事,”蒋氏回头看了婆婆王氏一眼,把薛元宗放下来,按着他的脖子跪下,“元宗,给你灿姐磕头。” 薛灿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躲,“别,受不起!这是真折寿!” 蒋氏嬉皮笑脸,倒是被按着磕头的薛元宗,脸色难看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王氏缓缓开口,“灿丫头,你供庆林读书,让沐儿去县里念私塾,按道理讲,老三家也得有一个。” 薛灿震惊,原来是这样,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她气笑了,“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道理,家已经分完了,再说三叔三婶还没死呢,他们的儿子轮不到我管。” 被薛灿这么怼,换做是平时,王氏和蒋氏早火了,现在那两位一点反应没有,可谓是为了要钱,忍辱负重。 王氏再度开口,“若是你不供元宗,我和老头子豁出去这张老脸,告诉全村人你们不孝,名声毁了,读书还有什么用。” 本朝重孝,长辈指控晚辈不孝,是个大帽子,走仕途的人尤其忌讳这一点。 薛灿冷哼一声,“奶奶,您真以为,自家孙子能高中吗?庆林哥被耽误六年,别人都是童生了,他才开始读,薛沐更不用说了,九岁才启蒙,参加县试是没影的事,我供他们读书,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结交达官贵人,您骂我们不孝,随便骂呗,以后逢年过节别怪我们不登门!”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是真不懂,威胁薛灿的话,是薛老三教她的。 蒋氏也是个没见识的,更何况她认同薛灿的说法,真以为薛庆林和薛沐能考上啊,她之前没少嘲笑薛灿异想天开,白费银子。 后来是邻居街坊一直夸薛沐,她的心态渐渐失衡。 今日听薛灿这么一说,她心里又好受点。 蒋氏眼睛乱转,不知在想什么馊主意。 薛灿静观片刻,缓了语气说,“行了,别闹了,我看元宗也不喜欢读书,与其盼着那没影的事,不如跟三叔学做小生意,以后至少有个营生,不至于饿死。” 薛元宗憋屈半天,终于找机会嚷出那句话,“娘,我不要读书,那是呆子才干的事!” 薛灿默默吐槽,我看你更像个呆子。 恰在此时,薛元玉趁着大人不注意,抢到薛芸的一个木娃娃。 两个小女孩动起手,一起哭了出来,薛灿忍无可忍,直接抢回来,冷着脸送客。 这是真没法待了,王氏和蒋氏带着孩子离开。 薛灿赶紧插门,长长松一口气,记住了以后吃饭,一定要关门。 然后紧锁眉头,为王氏的话发愁。 她供庆林哥读书,肯定是希望他能高中的,至于薛沐,是想让他长长见识,若真不是读书那块料,薛灿不会逼他。 县试一年一次,最快明年三月。 万一薛庆林真过了…… 唉,到时候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灿郁闷地往回走,忽然屋内发出一声惊呼,“灿儿,快进来,叶正晕倒了!” 第33章 毒发 薛灿吓了一跳,赶紧跑回去。 只见叶正躺在西屋地上,许氏无比慌乱,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薛灿跪到他身边,先是试探脉搏呼吸,确认人还活着,“娘,你抬住他的脚,我们先把人搬到床上。” 薛灿的床靠北墙,距离最近,娘俩合力把人抬过去。 许氏急得不行,“灿儿,不然我去叫胡郎中来看看吧。” 胡郎中,治什么病都用膏药,把原主送走那位。 “不必,他是个庸医,”薛灿一边掀开叶正的眼皮检查,一边冷静地说,“娘,你去烧点水,这边交给我。” 许氏听话,转身跑出去烧水。 这时候,薛灿发现,叶正嘴唇呈现不正常的乌紫。 她认真思索为什么,心脏病?被噎到了?还是中毒了? 心脏病没救,基本等死,怪不得体弱。 噎到不太可能,他没怎么吃饭。 中毒,更不可能,谁给他下毒,今天是她做饭,而且家里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应。 薛灿精神紧绷,在空间里搜索她之前准备的那些药,找到了速效救心丸和解毒药剂。 她睁开眼,偏头对薛芸说,“芸儿,乖,你去找娘。” 薛芸抱着娃娃吓傻了,闻言立即跑出去。 趁着四下无人,薛灿给叶正塞下去好几粒速效救心丸,接着拿出解毒药剂,对准他脖颈动脉,一咬牙扎了下去,将药水推入他的身体。 薛灿紧张地咽口水,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尽人事听天命。 许氏端着热水进来,放到床边椅子上,薛灿打湿帕子,给叶正擦脸,不停叫他的名字。 好歹认识这么些天,她对叶正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平时总把身体虚弱挂嘴边,可若是真出事,她心里怪难受的。 许氏向来心软,这时候更慌,小声说,“家里有驴车,要不然去趟县里吧。” 薛灿用自己的药抢救,好一会儿过去,叶正呼吸和脉搏还在,证明不是急症,能挺到县里。 “行,娘,您快去大伯家里叫庆有哥,我去收拾收拾板车,尽快送叶正去县里。”薛灿交代完,去后院收拾板车,铺上一层麦秆,再把被褥搬出来。 这一路去县里不平稳,薛灿怕把人颠出个好歹来。 薛庆有很快到了,后边宝莹扶着许氏,一行人急匆匆过来。 薛灿话不多说,让薛庆有背起叶正送到板车上,自己在那边套驴,一切准备就绪,她跟许氏交代几句,坐上驴车飞速离去。 刚过中午,正是村里众人唠闲嗑的时候,婶子大娘坐在石墩子上,手上纳鞋底缝补冬衣,嘴上不停闲扯。 薛灿的驴车一过去,众人皆是惊异,纷纷站起来看。 “这是怎么了?”一位婶子疑惑。 另个大娘眼尖,“我看见了被褥,上边还躺着个人,看脚大小是个男人,应该是薛灿家里那位吧。” “哟,要这么说,莫不是身体不好,急匆匆去县里了啊!” “说起来,就算是入赘,一个大男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正常啊,”三凤婶嘴碎,“怕不是个病秧子,怪不得长得那样好,会沦落到咱村里。” 众人唏嘘不已,各种猜疑议论起来,很快全村都知道了薛灿带男人去看病的事。 蒋氏听说后,精神一振,从一开始她就瞧着叶正不顺眼,一个大男人乐意入赘,是个顶没出息的,现在看来是个短命的。 若是叶正去了,那灿丫头就是个寡妇,没爹没男人没儿子,还不任人拿捏。 那她的元宗,就有银子读书了。 真是妙极,蒋氏开心到拍大腿,灿丫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找个男人入赘,是那么轻松的事吗! 另一边,驴车飞快行驶在乡间小路上。 道路不平,薛灿怕叶正磕到脑袋,进去小棚子里,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用胳膊稳稳扶住他的肩膀。 她内心焦急,一直望着前边,忽然感觉大腿上湿湿的。 低下头一看,吓得她瞪大双眼。 叶正吐血了!不知道什么开始吐的,慢慢染红了她的裙子。 薛灿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她努力镇定下来,拿出帕子垫下叶正嘴边,事到如今,真的只能听天命了。 西护县那位郎中也有问题,说什么好好养着会到三十岁,这才来了几天,她好吃好喝伺候着,怎么把人伺候死了。 半个时辰后,驴车到达县里唯一一家医馆前,薛庆有下车,将李郎中请出来。 病人在驴车上不好搬动,李郎中仁者之心,没有什么架子,跑出来看病,往小棚子里一瞧,先看到一大片血迹。 “快给我瞧瞧。”李郎中眉头紧皱,爬到板车上面,伸手替叶正诊脉。 他面色凝重,久久没有说话,又换了另一只手诊脉。 薛灿的心渐渐下沉,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安排丧事了。 哪知李郎中倒吸一口凉气,疑惑地开口,“从脉象上看,小伙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体虚气血不足……” 薛灿不信,又是这套说辞,“那他为何会吐血,还昏迷不醒。” “这个,姑娘稍等。”李郎中跳下板车,去医馆里面拿东西,脚步匆匆回来,手上多了一套银针。 他抽出一根,对准叶正的手指穴位,慢慢地捻进去。 一根两根三根……五根针下去,叶正忽然咳嗽一声,张嘴吐出一口血,悠悠转醒。 “娘子……”他轻声呼唤。 薛灿瞪大眼睛,不是吧,难道真是虚惊一场。 她不信,叫住李郎中,讲起他晕倒时嘴唇乌紫的样子,着实有点吓人。 李郎中闻言,仔细查看叶正的脸色,只见他唇色苍白,显然是气血两亏。 “姑娘,莫不是你太害怕看错了?”李郎中认真说,“你看你男人,吐了那么多血,脸色唇色发白,是该好好补补啊。” 薛灿不放心,让李郎中开药方。 哪知李郎中大手一挥,“有那抓药钱,不如多买点荤腥用食补,对了,若是能买来猪肝,那是最好不过的。” 薛灿茫然,要说这李郎中不靠谱,整个北堂县只有他一家医馆,而且口碑不错,没闹出什么纠纷。 若说他靠谱,对叶正的诊断太草率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要去趟西护县吗? 第34章 谁说她男人死了 薛灿第一次没了主意,她不懂医术,摸不准叶正身体到底怎么样。 她不清楚,叶正心里清楚,这是毒发了。 眩晕无力,失去意识,任性宰割。 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会吐出这么多血。 话说回来,中毒后,他吃了不少保命药物,两种药性互博,一时半会死不了。 若是保命药没用,那穷乡僻壤的药,更不会有用。 “娘子,我没事了,回家吧。”叶正轻声说。 薛灿低头望向他的眼睛,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好,我们回家。” 唉,若真是心脏病,去西护县也没用,天王老子来都不行,别费劲折腾了。 不过回家前,她听从李郎中的建议,让庆有哥帮忙买了一副猪肝。 无论怎么样,补血总没错。 至于西护县的药方,她暂时不想用了。 因为她刚刚想起一事,要说叶正每天吃喝的东西,有什么跟家里人不一样,只有那一碗补药。 来时颠簸,回程晃晃悠悠。 薛庆有不停回头,安慰薛灿,“我看妹夫吉人自有天相,李郎中医术很好,他说没事肯定没事。” 薛灿笑笑没说话,但愿如此吧。 回到村里,这次驴车速度慢,之前那位眼尖的大娘,好奇地往里看去,看到了车棚内的血迹。 她老人家吓了一跳,都没有再确认一遍,立即将话传了出去,说薛灿的男人死了。 本来薛灿私自做主,搞回来一个男人的事,就让村里人议论纷纷。 这回男人要死了,村里人更爱议论了。 有同情怜悯,借机教育家里女儿要老实的,还有说风凉话,讽刺老薛家不会管教女儿。 王氏气得下不了炕,她倒是想管,奈何灿丫头手里握着银子,她根本拿捏不住,要怪就怪二儿子吧,给她留下这么多麻烦事,死了都不消停。 傍晚薛沐归家,在村口下车往回走。 薛元宗守在他回家必经之路上,见他过来,带着一堆顽皮孩子,大声冲他嚷,“薛沐,你家死人啦!死人啦!他是个丧门星,谁沾他谁死!大家快跑啊!” 薛沐皱眉,他去县里读书后,学业如何先放在一边,倒是把性子和规矩磨出来了。 面对辱骂,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撩起长袍下摆,快速跑向家里。 一进前院门,正撞见许氏在洗一件带血的衣服。 薛沐一下子腿软了,跌跌撞撞往里走,“娘、谁……谁死了?” 许氏抬头,见儿子脸色苍白,连忙过去扶,“没有没有,虚惊一场,你叶正哥哥下午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 薛沐一听,赶紧跑去西屋确认,“叶正哥哥!你没事吧。” 叶正歇在里间,听到薛沐的声音,连忙支起身体,虚弱地说,“我……没事。” 薛沐站到床前,眼中含泪,“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我、我……” 他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话,唯有一片赤诚之心。 他很喜欢叶正哥哥,爹死得早,家里没有男性长辈,叶正的到来正好填补空缺,而且他见识广脾气好,是个顶顶顶好的大好人。 叶正心中一动,他亲生兄弟众多,但身为太子,面上兄友弟恭,实则兄弟们敬他怕他算计他,母后亦是从小教育他,不可泄露真心。 谁能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心,亦想表露一分真心。 “不会的,”叶正抬起手给薛沐擦眼泪,轻声哄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哭。” 薛灿端着一碗药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被肉麻到受不了,“行了,两个大男人,哭哭唧唧做什么。” 薛沐赶紧擦眼泪,回身跟姐姐告状,说薛元宗骂他是丧门星。 薛灿冒火,这个死孩子,真是没教养!还有脸过来跟她要银子,呸! 她撸起袖子,真想扇一巴掌过去。 幸好此时,叶正出声,“娘子,这是什么药,为何像是糖水。” 当然像糖水,因为是她从空间拿的补血口服液,兑了一碗温水进去。 “新方子,快喝吧,像糖水多好,省了一块蜜饯。”薛灿压下火气,温声说话。 叶正喝完药,薛灿拿过药碗转身出去,薛沐直接坐在床边,拿出今日课本,讲今日所学的知识。 前院,许氏忙着洗衣服,沾血的衣服不尽快洗出来就毁了。 薛芸听到哥哥背书,立即跑去屋内旁听。 薛灿站在柴房前,跟许氏聊着今晚要吃什么。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岁月静好。 然后被一声哭嚎打断。 还没到饭点,大门没有关,一个人影快步进来,哭天抹泪,“哎呦,我那可怜的侄女婿,你怎么就走了啊!老天不公,来世一定要投个好人家!” 薛灿额角抽搐,不是,难道以后她家要整天关大门吗! 还有,谁说叶正死了! “三婶!”薛灿怒吼,“你哭什么丧,你侄女婿好着呢,平白无故上门咒人,别怪我要把你打出去!” 说着,她举起扫把,当真要往蒋氏身上揍。 蒋氏一愣,随即看到盆中的血水,她一边躲一边指着说,“这这这,那这是什么!” 薛灿眼睛一转,气势汹汹回答,“三婶装什么糊涂,都是女子,洗洗带血的衣服怎么了!” 蒋氏真懵了,伸手指着外面,“不是我说的,村里人都这么说。”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三叔的声音,后面跟着薛老爷子和王氏。 薛老三一脸嘚瑟,明显是看笑话来的,“灿丫头,你看你非要给自己找个男人,这才几天啊,就成了寡妇,还不如当初嫁到周家,做大户人家的奶奶。” 薛老爷子脸色不悦,“灿丫头,胡闹有个限度,你年纪不大,还能再嫁,这次可要听长辈的安排。” 王氏说风凉话,“好好的非要做寡妇,能找什么好人家,真是个赔钱货。” 薛灿气极反笑,“好啊,一个个听说我死了男人,没有一句关心安慰,上赶着来看笑话,我看这一家子不当也罢,不如直接断亲。” 三叔瞪眼,指着她鼻子骂,“你这丫头真不知好歹,知道你男人死了,我们过来帮你操持丧事,是一家人才会来,别人谁理你啊,说什么关心安慰的话,这才几天啊,我看你也没伤心抹泪。” 三叔有个臭毛病,特别爱指着鼻子骂人,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薛灿今天不想忍了,举起扫帚冲着三叔的手打过去,“你指什么指,给我放尊重点!” 第35章 看她发疯揍人 中午蒋氏和王氏带着孩子来抢饭,恬不知耻要银子,傍晚薛沐归家,又被薛元宗辱骂。 这一天发生这么多事,薛灿本就一口气憋在心里。 薛老三的嘲讽辱骂是最后一根稻草,让薛灿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不好跟王氏、蒋氏和一个熊孩子动手,那就拿薛老三出气!看她不打死他! 薛灿目光凶狠,举起扫帚疯狂乱抽,打得薛老三惊叫连连。 事出突然,把薛老爷子和王氏吓呆,灿丫头主意正嘴厉害,但真没想到她会动手。 蒋氏吓得吱哇乱叫,却不敢上前阻拦。 薛老三慌乱无措,连连挡了几下,奈何薛灿凶狠,看那架势要疯,吓得他转头就跑。 “疯了疯了!”薛老三脚下一绊,四肢并用,狼狈躲闪,嘴里大骂着,“你这个疯丫头,给你脸了!做人别太嚣张,早晚有你倒霉的一天!到时候我肯定落井下石!” 王氏终于反应过来,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打,她气得心肝疼,“你个小娼妇!眼里没有长辈了是吧!你等着,我去找族长,让大家评评理,全村人戳你脊梁骨骂,谁都能啐你一脸唾沫。” 薛灿冷笑一声,无所畏惧,“找啊,把天王老子都找来!我男人活得好好的,你们一个个上门找晦气,我呸!谁敢啐我,我定会打回去!” 薛老三连滚带爬,跑出大门,蒋氏见状,跟着自家男人跑了。 薛老爷子嫌丢人,也赶紧走了。 王氏左右一看,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本就怵灿丫头,哪敢再说话,转身追上一家人的脚步。 薛灿举着扫帚,立在院门口,长舒一口气。 闹完这一出,应该能消停几天了吧。 “灿儿,你没事吧。”许氏颤抖出声。 薛灿一回头,许氏站在柴房门口,弟妹站在正房门口,都在担忧地望着她。 她露出笑脸,反手关上大门,“无事,若我连家门都守不住,以后咱们一家人,还不是任人欺负,三叔最好给我到处说,让村里人知道我的厉害。” 薛灿的期望没落空,薛老三当下没还手,回去越想越憋屈,到处跟村里人说薛灿的坏话,想让她在村里混不下去。 这一点对于薛灿来说无所谓,她厉害归厉害,但不是无故打人。 好好的上门哭丧,明事理的人肯定站在她这边,正好借这件事过滤下交际圈,顺便帮叶正澄清一下他没死。 虽然摸不准还能活多久,但多活一天是一天,薛灿受不了别人给他提前哭丧。 这件事,算是一箭三雕。 很快,过滤交际圈的成果出来了。 没过两天,有个大娘提着一小兜粟米上门了。 正好薛灿在家,她昨日去别的村逛了一圈,又收了将近一百斤粮食,赶着上午空闲时间清点存货。 听许氏介绍,这位大娘同样嫁到了薛家,跟王氏同一辈,家里男人排行老七,薛灿要叫一声七叔婆。 薛灿乖巧问好,笑意盈盈请七叔婆进屋坐。 七叔婆没来过何家,她瞧着大气规整院子,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这院子收拾得真好,咱们在门口说说话就行了。” 薛灿再三请人进去,七叔婆一直摆手,她只好把小板凳搬过来,跟许氏一起,三人坐在门楼处。 坐稳后,七叔婆搓搓膝盖,将手中的粟米递出去,“其实今天……老婆子我是来道歉的,这一点东西请收下,我儿孙都不争气,家里没多少存粮。” 薛灿整天出去收粮,基本了解村里存粮的平均水平,每家每次只卖两三斤,七叔婆拿来大约半斤粟米,着实不算少了。 所以,她更好奇,七叔婆为什么道歉。 七叔婆讪笑,说话吞吞吐吐,“听说你跟你三叔打了一架,是因为家里男人的事,这里边可能有点误会,我那日看差了,多嘴几句……” 是的,这位七叔婆,正是那位眼尖的大娘。 薛灿表情差点绷不住,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好好的,老宅的人会过来哭丧。 她是有点纳闷来着,叶正发病的事,除了家里人,只有薛庆有知道,她相信薛庆有不会乱说,以为是蒋氏偷听听岔了。 不过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叶正这两天状态不错,薛灿不想计较。 而且七叔婆人还行,虽然爱瞎聊,但会来道歉,已经比很多嘴硬端架子的长辈强了。 薛灿将粟米塞回去,七叔婆不敢收,她老人家是怕了薛灿,听说薛老三都差点被打破头,她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 薛灿自然看出来了,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借着恶名立威够了,现在要往回找补找补,正好借七叔婆的嘴。 “七叔婆,粟米您收回去,我有事求您,”薛灿不疾不徐地说,“那日确实有误会……” 薛灿将事情原原本本讲明白,希望七叔婆帮她跟村里人说说,她不是粗鲁野蛮之人,实在是薛老三太过分。 即使叶正真死了,也要等她先报丧,上赶着过来,纯粹是看不惯她过得好,巴不得她倒霉。 七叔婆本就心虚,因为她多嘴,搅得别人家宅不宁,现在薛灿说清楚,七叔婆为了减轻内心愧疚,叭叭叭将薛老三的事迹传出去。 不怪薛灿动手打人,主要是薛老三欠打。 这一来一回,反转不停,村里人听得津津有味,各种指指点点。 薛老三最近闲在家里,每天吃饱饭,就去找几个闲汉赌几把。 他在村里算有钱人,几个闲汉都捧着他。 哪知今日话锋一转,开始嘲笑他像个娘们,连个侄女都打不过。 薛老三气得吐血,转身回家躺在炕上生闷气。 蒋氏见状,免不了说几句风凉话。 薛老三眼神愈发恶毒,他不信他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等着瞧吧,他一定叫她跪下求饶。 想到这里,他坐起身,忍下那口恶气,厚着脸皮出门去,打听薛灿最近在做什么。 隐隐约约听说她在收粮,薛老三嗤之以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现如今能做粮食生意的都是什么人家。 她能收上来,有本事护住吗? 薛老三冷哼一声,决定给她点教训。 第36章 突然奇想做皮蛋 与此同时,薛灿正惊喜地欣赏许氏的绣活。 说实话,当初她给许氏画花样,只是为了给许氏找点事做,省得胡思乱想,根本没抱太大希望。 许氏紧张地询问,“灿儿,你看行吗?要是不行,可惜了这块绸子。” 以前她做绣活,是用下等缎子,这次薛灿给她拿来一块上等绸,还有多达四十八种颜色的丝线。 许氏每天做绣活前,要洗三遍手,将毛毛刺刺扯下去,才敢去摸那块绸布。 丝线也是,再三对比才敢下手,生怕颜色不合适浪费东西。 “行,太行了,”薛灿一脸笑意,搂着许氏手臂夸赞,“娘,您手艺真好,而且有审美,我只是画了样子,颜色搭配是您选的,真的好厉害。” “哪有,都是些简单的针法,”许氏不禁回忆起从前,“你姨妈才厉害,师父是京城里的绣娘,什么针法都会,我只学了个皮毛。” “娘,不要谦虚啦,过度的谦虚是炫耀,”薛灿安慰许氏,“咱们卖的是独一无二的新鲜花样,不比什么针法。” 许氏这才展露笑容,放心地点头,“娘相信你,你说好看,那定是真好看。” 薛灿笑得开心,许氏虽懦弱不撑事,但着实是个温柔可爱的娘亲。 穿来此世,是她赚了。 许氏备受鼓舞,立即动手去绣第二条帕子。 薛灿微微一笑,转身出去,先去看看叶正,他正在午睡,看起来状态还行。 薛芸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翻阅带图的话本,她认识的字不多,纯粹是看图。 薛灿路过摸摸她的脑袋,去后院继续忙她的事业。 放在外面的多是酸枣,薛灿借由空间力量码放整齐。 然后闭上眼进入空间,清点最近所收的粮食,米面麦子谷子粟米,还有高粱大豆等杂粮,田里基本上种得是这几样。 这么多天下来,她在跟村民闲聊中发现,他们没听过玉米,也没听说过土豆和地瓜以及花生。 想当初她存东西的时候,有听过一句话,玉米、土豆、地瓜、花生,是缓解饥荒的四大宝物。 现在这些东西还未种植推广,怪不得整天闹饥荒。 而且蔬菜种类也少,大冬天的只有三样,白菜萝卜和豆腐。 想要吃新鲜的绿叶菜,等到春天吧。 至于水果,也没有新鲜的,只能吃蜜饯,而且超级贵。 薛灿深深叹息,她自己无所谓,能从空间里吃独食,但她现在有家人,想让娘亲弟妹都享受到好东西,不得不说任重而道远。 胡思乱想间,清点完粮食,然后看到了旁边的鸡鸭鹅蛋。 比起卖粮,村里人更爱卖蛋,毕竟拎到县里磕碰算自己的,卖给家门口的多省心。 薛灿头疼,存着各种蛋,等到涨价再卖出去,确实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是吧,她同样会遇到一个问题,卖出过程中的磕碰,损失是她的。 有什么蛋是不怕碰的? 煮熟的蛋,茶叶蛋,还有皮蛋…… 对了,皮蛋! 薛灿眼睛一亮,曾经她陪着母亲去一个南方小镇度假,民宿老板娘图好玩自己做皮蛋,她隐隐约约记得步骤和所需的原料。 等等,先不要高兴,去问问许氏,有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要是已经有了,她打听打听价钱,看看有没有赚头。 薛灿兴冲冲地跑到东屋问许氏,形容皮蛋的颜色和口感。 许氏一脸茫然,“没听说过,娘没见识,哪知道这些事,对了,灿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额……小时候我爹带我吃过,”薛灿挠着脑袋干笑,“现在咱们单独出来过,嘴馋了,想吃点好东西。” 提起薛老二,许氏眼中闪过伤心,“你爹,是极宠你的,若是他还在……” 薛灿不敢听,赶紧找借口出去,想了想直奔西屋里间。 叶正曾经是个贵公子,还是南边的人,不如问问他更靠谱。 “夫君,快醒醒,”薛灿等不及,坐在床边把叶正弄醒,“我问你一件事……” 她各种形容,说清楚皮蛋和变蛋的样子。 叶正还没睡醒,皱眉想了半天,“未曾听说,我不喜吃水煮蛋,从小只吃蛋羹。” “不是问你的喜好,”薛灿晃着他的肩膀问,“去外面吃宴席的时候,比如什么酒楼里,有没有听说过这道菜?” 叶正清醒不少,正色回答,“娘子,我没去过酒楼里吃饭。” 身为太子,从小母后管教他,管得极为严格,膳食有专人照顾,即使去外面赴宴,都会自带食物,生怕中毒发生意外,更不可能去酒楼吃饭。 然而听在薛灿耳朵里,她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夫君病弱,大概率没有机会出去花天酒地,她真是该死啊,瞎问什么。 “这样啊,没事,”薛灿坚定地保证,“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酒楼胡吃海塞。” 叶正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或许再吐一次血,他会在昏睡中死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温和地应答,“好啊,我记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薛灿让叶正继续睡,她出去望着家中白墙发呆。 她记得做皮蛋需要生石灰,何家刷了白墙,里正家也刷了白墙。 问不到何家,去问问里正,顺便咨询下里正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蛋。 薛灿洗洗手,跟许氏说了一声,出门去里正家。 里正家在村子中间,路过各家的时候,有人闪躲,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跟她热情地打招呼。 薛灿笑着回应,一一记下都是哪家人。 走到里正家门口,大门半掩着,薛灿扬声问道,“请问里正爷爷在家吗?” “在,是谁啊,”里正媳妇过来开门,依旧是温雅的笑脸,“是灿丫头啊,快进来,你里正爷爷在正屋呢。” 薛灿笑着回话,两人一路说笑走进正屋。 “灿丫头,快坐,”里正放下手中的书,不免猜测道,“你过来,是不是为了你三叔的事,要我去说和说和?” “不是,我三叔那人不会跟我较真的,”薛灿笑眯眯地说,“打是亲骂是爱,我们一家人吵吵惯了。” 里正暗自松口气,他这人最怕家长里短,“不是这件事,那是……” “不知里正爷爷,有没有见过一种金黄透明的鸡蛋,和墨色如玉的鸭蛋?”薛灿问。 第37章 换亲?薛宝莹惨了 “没见过,”里正摇头,好奇地反问,“鸡蛋鸭蛋而已,煮熟就能吃,何必弄那么多花样,你是从哪听说的?” 村里最有见识的人都不知道,说明至少在北堂县内,没有人鼓捣类似的东西。 薛灿心头一喜,没有竞争对手,定价她说了算,岂不是轻轻松松大赚一笔。 念头转瞬即逝,薛灿掩饰情绪,语气带着惋惜,“小时候我爹带我出远门,似乎在某处吃过类似的食物,下个月是我爹忌日,我突然想起来,特别想再买来尝尝。” 里正没有怀疑,连忙安慰薛灿几句,猜测大概是兴安府的好东西。 薛灿乖巧应答,巧妙地转移话题,问里正哪里可以买石灰,家里有块墙皮掉了,她想重新补一补。 里正确实很有见识,十里八乡的事他清清楚楚,“去热锅山那边买,山脚下一溜铺子,在虎子口后边。” 虎子口是村名,听说那边曾有老虎出没,热锅山更好理解,那边好多天然矿石,一下雨山上会冒热气。 薛灿是真服了,感谢村边那条溪流,让大溪村没有那么难听。 问到该问的,薛灿起身要走。 里正叫住她,“你等等,你这几天不过来,我也要去找你,你跟你男人过文书的事,可能要再等等,流民安置章程快下来了,下来后再过文书更好,不然你男人是外乡人,还要去他家乡对户籍,南边景州的水还没退呢,太麻烦了。” 这世界没有手机,薛灿整天在村里混,很难听到外面的消息。 薛灿立刻坐下,她不关心婚书,更关心水灾的事,“里正爷爷,水灾是六月份的事吧,这都快十月了,怎么还没退?” “能退的地方全退了,有两个低洼处的府城,直接被淹成大湖,别说几个月,听说几年都退不了,”里正说起这些,一脸同情,“天灾无情,故土难回,真是悲痛,朝廷下了死命令,让各州官员必须想办法安置好流民,咱们这边也快了。” 薛灿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够惨的。 不过她没有里正多愁善感,一走出他家院门,脑袋里都在琢磨皮蛋的事。 一边琢磨一边往东去大伯家,想跟薛庆有说明天的安排,先不收粮了,去热锅山买石灰。 薛老大家的院子已经修好了,篱笆围墙整整齐齐,还有一道简单的柴门。 柴门没有关,薛灿最近一阵子总来,所以她没见外,直接往里面走去。 薛老大家的房是后改的,窗户冲着老宅那边,冲着小院这边重新开了一道门方便进出,薛灿一路过去,没听见里边有什么动静。 直到她走到小门前,才听见屋内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闲聊声。 她刚想张嘴说话,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大姐,你糊涂啊,”一个稍年轻的女声说,“要我说,不能跟老二家那个薛灿走太近,她仗着手里有银子什么事不敢做,没准哪天杀人放火呢,还是躲远点好。” “对,”一个低沉苍老的老妇人接话,“巧珍,别人家孩子咱管不着,你可得顾好家里孩子的名声,眼瞅着庆有到年十九,这婚事真耽误不得,我瞧着朱家挺好的,难得有年纪差不多的姐弟,你就答应吧。” “我不嫁!”薛宝莹突然出声,带着哭腔,委屈地嚷,“凭什么为了大哥的婚事,把我嫁出去!” “宝莹!”另一个年轻女声严厉呵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由不得你做主,再说家里养你不容易,你长这么大,该为家里分忧了,你大哥的婚事更重要,早晚都要嫁,不如早点嫁。” “我不!”薛宝莹断然拒绝,“娘,你非要把我嫁出去,我宁可一头撞死。” 说着,她跑出来,一把拽开房门,正对上站在外面的薛灿。 薛宝莹泪痕未干,愣愣地呼唤,“灿姐……” 薛灿眉头紧皱,她听明白了,应该是邹氏娘家人过来,商量薛庆有的婚事,因为拿不出彩礼,要跟朱家姐弟换亲。 换亲,朱家姐姐嫁到薛家,薛宝莹嫁到朱家,一娶一嫁,两家不拿彩礼嫁妆。 对于穷苦家庭来说,确实是个好办法。 问题的关键是,薛宝莹不乐意。 两人对视,还没来得及说话,东屋有个妇人掀开门帘追出来,“宝莹,你……” 那妇人看到站在门外边的薛灿赶紧闭嘴,脸色不是很好看。 “您是大伯娘的姐妹吧,我该叫您一声姨妈,”薛灿扯出一抹笑,“姨妈好。” 邹氏听到薛灿的声音,也赶紧出来,很是尴尬无措,“灿丫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薛灿笑容不变,刚才她没听到大伯娘说话,都是她的姐妹在说,所以并不打算迁怒,“大伯娘,我都听见了,不过没事,姨妈说的话没错,我手里有银子,确实硬气很多,所以我有句话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我借钱给庆有哥当彩礼,反倒要把宝莹嫁出去?” 东屋门口又出现一个妇人的脸,跟邹氏很像,只是比较年轻,应该是刚才说她坏话那位。 很快薛灿得知,邹氏是老大,严厉的是二姨,说她坏话的是三姨,还有一位是她们的娘,邹老太太。 气氛有点尴尬,薛灿不尴尬,提议去屋里坐着聊,薛宝莹挽着她的手臂,像是挽着救命稻草,跟她一起回去。 坐定沉默片刻。 邹氏愁容满面,最先开口,“灿丫头,你已经借给我们十两银子,大伯娘哪好意思再跟你开口,这要你出钱,那也要你出钱,等于你养了我们一大家子,唉,都怪我跟你大伯没本事……” 邹氏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 二姨无奈摇头,目光转向薛灿,她没有一点笑模样,严厉地说,“灿丫头是吧,我仗着长辈的身份,跟你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你出钱让庆林去读书,那是害了他,一大家子都是泥腿子,没听说谁有读书的天分,他怎么可能当官老爷,不如老老实实赚钱养家,孝敬父母,生儿育女,这才是正事。” 邹老太太接话,“是啊,你说你一个年轻丫头,没出过村,没什么见识,仗着有点钱,给别人瞎出主意,好好日子的不过非要闹分家,你看这房子黑咕隆咚是人住的地方吗?原来那小院多好。” “娘!”邹氏噙着眼泪,崩溃强调,“分家是我乐意的,您别瞎说!” 薛灿叹息,若是大伯娘跟着犯糊涂,她马上甩手不管。 偏偏大伯娘不是个无可救药人,宝莹也很懂事,薛灿没办法不管。 薛灿深呼吸,沉稳地开口,“大伯娘,别哭了,您说您跟大伯没本事,这一点我不同意,山货和粮食能卖不少钱,要是您能拿到该得的那份,日子不会这么窘迫,不对的地方在哪,我想您心里清楚。” 薛老大夫妇,一个是长子一个是长姐,真是老实人凑一块,吃了大半辈子闷亏,习惯性付出,从不求回报。 邹氏目光闪动,嘴角绷得紧紧的,显然明白薛灿在说什么。 薛灿见状,语气放柔几分,“可是这一切,不该让您三个孩子承担,就说庆有哥,他年纪确实不小了,该紧着相看人家,挑一个合心意女子,但不该因为没银子凑合,我可以先垫上,一辈子那么长,慢慢还总能还上,何必急于一时,还要把宝莹搭进去。” 宝莹默默流泪,就是这个道理! “说得轻巧,”二姨目光坚硬,隐隐带着嘲讽,“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缺钱,不会上门逼债?你连你三叔都敢动手打,是个心狠手狠的丫头,我们可不敢指望你顾念亲情。” “就是,再说家里只有两间睡觉的地方,”三姨在旁煽风点火,“宝莹不嫁出去,新媳妇住哪里?总不能分房睡吧。” 家里房间少,儿子女儿都大了要避嫌,所以现在邹氏和宝莹住东屋,薛老大带着儿子们住西屋。 新媳妇嫁进来,小两口肯定要住一起。 薛灿不急不怒,盯着大伯娘说话,“大伯娘,宝莹可以跟我去住,我那边屋子多,您心里清楚,这是个非常好解决的问题,还有,我可以立字据,请族长和里正当公证人,绝不会追债。” 她不会跟邹氏娘家人打嘴仗,吵赢了没有任何好处。 只要她打消大伯娘的疑虑,这件事非常好解决。 反之,大伯娘想不开,她再努力都没用。 如今这个时代,确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能搞回来一个男人,那是因为爹死了,娘柔弱不顶事,而且手里有银子,这三点非常重要,缺一不可。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二姨目光沉沉,不由得再次打量薛灿。 年纪轻轻,不急不怒,说话有条理,很会拿捏人心,怪不得手里能攥那么多银子,是个有本事的。 邹氏三姐妹,邹二姐嫁得最好,男人是账房先生,不用在土里刨食吃。 她自诩身份不一样,特别爱教训娘家人,认为自己懂得多,可以给她们指条明路,从而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今日若是薛灿不在,大姐一定会听她的。 想到这里,邹二姐心里特别不舒服。 与此同时,薛宝莹左右看看,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反正我就是不嫁,既然娘不想留我,我收拾东西跟灿姐走!” 薛灿偏头,有点感动。 父母受气包,出了一个心志坚定的薛庆林,还有一个敢说敢做,为自己争取的薛宝莹,这概率真不错。 薛宝莹自己能站出来,那她的努力不会白费。 “什么留不留的,”薛灿笑眯眯打圆场,“倒是我那边屋子多,大伯娘,我带宝莹过去住两天,当是解解闷吧。” 邹老太太还想反对,薛宝莹立刻打开箱柜,收拾自己的衣服。 薛灿见状起身,她知道大伯娘暂时不会表态,要等到大伯回来,夫妻二人好好合计合计。 那不如先把薛宝莹带走。 很快,薛灿和薛宝莹推开家门离开。 薛宝莹如释重负,有点恍惚,垂下脑袋轻声说,“灿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薛灿假装不经意地说,“你姥姥家,是不是二姨最厉害?” “那是,我二姨家里最有钱,特别爱数落人,从小说我胖,贪吃,现在说我不懂事……” 薛宝莹打开话匣子,疯狂吐槽二姨。 从她的话里,薛灿知道了邹二姐嫁到水各庄,男人是账房先生,认识几个字,帮县里的小铺子做账。 其实还好吧,家里依然以种地为主,薛灿搞不懂邹二姐哪里来的优越感。 薛宝莹大吐苦水,说完之后心情好多了,露出了笑模样。 两人走到一半,正撞见归来的薛庆有。 今天薛庆有休息,他代替母亲和妹妹去砍柴,送到薛灿家里,这是刚忙完回来。 薛庆有远远看到那两姐妹,紧走两步到她们面前,“灿妹,二婶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宝莹你……拿着包袱做什么?” 薛宝莹撇撇嘴,低下头不说话,心里有点埋怨大哥。 薛灿左右一看,这事也不能怪宝莹,毕竟十四岁的小女孩,处事没有多成熟,她从中间调和两句吧。 她笑着应一句,指着南边,“站在路中间不好,我们去那边说话。” 往南走不远,到了村子边缘,是一个大斜坡,底下是成片的田地。 三人站在大坡边上,薛灿先说正事,薛庆有表示没问题,他认识虎子口,半个时辰就能到。 说完正事,薛灿把薛宝莹拉过来,笑着问,“庆有哥,你没发现宝莹不理你吗?” 庆有憨憨一笑,挠着后脑,“发现了,就是不知道为啥,宝莹,大哥咋着你了?你不说,大哥可猜不到。” 薛宝莹傲娇冷哼,“大哥,你真笨,不过这事也不该怪你……” 说着说着,她眼圈发红,说不下去了。 薛灿见状,替她把话说完,说清楚邹氏娘家来人,还有换亲的事。 薛庆有吃完午饭上山砍柴,没跟姥姥和二姨三姨见上面,对此事一无所知。 知道之后,薛庆有急了,“怎么能这样?我跟娘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着急!没有银子慢慢攒,我不怕别人说我打光棍,宝莹你放心,我这就回去跟娘说清楚!” 薛灿流汗,苍天啊,不到二十说什么打光棍。 不过话说回来,她理解大伯娘为什么心急,这事不是薛庆有嚷嚷两句能解决的。 “庆有哥,没用的,你听我一句,你有没有合心意的女子?若是有的话,我可以帮你出彩礼,先将人娶回来,”薛灿诚恳地说,“你一日不成婚,大伯娘不会放心,情急之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第38章 入伙做皮蛋 薛庆有黑脸一红,重重叹息一声,低下头说,“曾经有的,可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因为他家里拿不出彩礼,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薛灿一噎,好家伙,这叫什么事啊! 薛宝莹眼睛一亮,“是隔壁村的杨花吗?我见过她,长得挺好看,可惜……” “停停停,不要再说了,”薛灿一脸严肃地说,“庆有哥,你必须再找一位,忘记那什么花吧,要不然会出大事。” 薛庆有也明白,默默地点头,只是眼中满是遗憾。 薛灿脑仁疼,幸好她当机立断搞回来一个男人,省去很多麻烦。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薛庆有保证,回去一定会说服娘,让她帮忙相看人家,不许再打宝莹的主意。 薛宝莹不生气了,笑着跟大哥挥手再见。 薛灿带着宝莹回家,许氏很热情,让她想住多久住多久。 宝莹很懂事,没多说话,进厨房帮忙准备晚饭。 一夜无话。 隔天一早,薛庆有上门,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说是昨晚跟爹娘说话说到了半夜。 薛灿表示同情,急忙询问结果,大伯娘到底怎么想的。 薛宝莹悄悄走过来,靠在门后偷听,一晚上过去,她想明白很多事,内心忐忑不安。 爹娘平时疼她是一回事,身为女儿,没有大哥重要是另外一回事。 她没有灿姐厉害,家里容不下她,她只能去婆家,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唉,”薛庆有叹息一声,闷闷地开口,“我娘说了,再缓半年,若是明年三月,家里还拿不出钱……” 薛庆有话没说完,其余人都明白了。 大伯娘还是不愿意跟薛灿借钱,明年三月攒不够银子,只能将宝莹先嫁出去,用她的彩礼给薛庆有娶亲。 薛宝莹心里难受,哭着跑走。 薛灿回头看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薛灿打起精神,没让薛庆有进去,牵起小黑直接出门。 薛庆有也不好受,一路上很是沉默,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出门的时候。 薛灿从小车棚里出来,主动搭话,“庆有哥,还有半年时间,我相信你肯定能赚够钱。” “不可能的,”薛庆有苦笑,“一入冬,山里没活,地里没活,我去哪里赚钱。” “这叫什么话,你跟我合伙赚钱啊,”薛灿故意板着脸,“庆有哥,你小瞧我,不信我能赚到钱。” 薛庆有连忙解释,“灿妹,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脑子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们是一家人,我总以为我是来给你帮忙的。” 薛灿懂了,他们在一起忙了大半个月,还没到结月钱的时候。 薛庆有没拿到过钱,没有什么实感。 她当即从钱袋里数出半个月工资,将一大把铜板递给薛庆有,“拿着,这回可记住了,跟着我能赚钱。” 薛庆有赶紧摆手,表示不用,薛灿硬塞到他手里。 驴车颠簸,薛庆有怕铜板掉下去,赶紧用双手捂住,不接也得接了。 就这样,两人一路念叨着生意经,来到虎子口,从村里主路穿过去,到达热锅山脚下。 薛灿只记得做皮蛋所需的原料,摸不准具体比例,肯定要多做几批实验,她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一百斤。 如今这个时代,生石灰可是珍贵的东西,比米价还贵,一百斤花了二两银子。 薛庆有咋舌,一百斤石灰,能刷多少白墙,灿妹是真讲究啊。 下午归家,薛灿让薛庆有帮他把生石灰搬入后院正房里,她双手叉腰左右打量,这五间大瓦房好啊,能让她随心所欲地折腾。 说干就干,先去灶坑里扒拉草木灰,还有之前的存货,满满三大簸箕,平均分成五份,倒入她找来的各种容器里。 以草木灰为基准,倒入不同比例的石灰,盐,碱面,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薛灿眉头紧皱,仔细回想那遥远的记忆,好像没有了,先用这些试试。 接着去烧水泡茶,将鸡鸭鹅蛋洗干净,忙着不亦乐乎。 薛宝莹从屋里出来,疑惑地问,“灿姐,你在忙什么,要我帮忙吗?” 大冷天的,薛灿忙出一头汗,她略一思索,开口回答,“要,你帮我把这些鸡鸭鹅蛋洗干净,放到笸箩里晾干,我去烧水……” 她一共准备了五十个蛋,每份五个鸡蛋,四个鸭蛋,一个鹅蛋。 薛宝莹很快洗干净,薛灿等不及,让她找一块干麻布,将水都擦干净,放到另外一盒子里。 而她端着茶水,去后房和泥巴,挨个搅拌均匀。 搅着搅着,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最后一样东西。 锯末,米糠,稻草碎都可以,裹在蛋最外层。 她决定选最好的,从小黑的草料里,征用半袋米糠。 这边东西准备好,那边薛宝莹将所有的蛋都擦干净了,小心翼翼端着来到后房。 “灿姐,我弄好了,给你放在哪?” “放我手边。”薛灿摆手示意。 薛宝莹送过去,就见薛灿拿起干净的鸭蛋,直接放入灰乎乎的泥里。 “诶?这是做什么?”薛宝莹不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她擦干净? “做能卖钱的好东西,”薛灿神秘一笑,出言邀请,“宝莹,要不要入伙啊,我们一起做,赚钱我分你一分利,不赚钱的话,你也不吃亏。” 薛宝莹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她一脸赧然,“灿姐,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铜板,拿什么入伙。” “拿力气和时间入伙,”薛灿递给她一枚鸭蛋,“只要你赚到钱,说话有分量,没人能将你卖出去。” 薛宝莹眼睛一亮,她瞧着那枚鸭蛋,仿佛看见自己的容身之所。 “好,怎么做,灿姐你教我。”薛宝莹坚定地说。 薛灿微微一笑,暗自祈祷,这生意一定要成功啊,不然薛宝莹可怎么办。 将泥巴糊均匀,在米糠里裹一圈,放到咸菜缸里,表面用纸盖住,再用黄泥密封好。 这一天,简单吃过晚饭后,她和薛宝莹忙到了很晚。 薛灿累到不行,即便如此,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坚持起床。 今日要去北堂县,看看物价,打听打听最近有什么能赚钱的小道消息。 第39章 兴安府急缺酸枣仁 薛沐起床后,知道姐姐要一起去北堂县,高兴的不得了。 结果一上车,薛灿躺在车棚里呼呼大睡,薛沐跟姐姐一句话没说上,着实郁闷死了。 好不容易到北堂县,薛灿醒来,而他必须要走了,迟到的话,会被高老打板子。 薛灿笑着摸摸弟弟的头,“好啦,多大了还黏人,好好读书,姐姐给你买好吃的,等你晚上回家吃。” 薛沐这才笑了,一边倒着跑,一边跟薛灿挥手。 薛灿无奈地摇头,弟弟跟条傻狗似的,没有一点长进。 薛庆有将驴车交给赵叔看管,走回来找薛灿,二人一起往主街走去。 薛灿早上没吃饭,带着薛庆有到早点摊,点了五个大肉包和两碗鸡蛋汤,一问价钱,果然又涨价了。 一屉包子端上来,还有两碗鸡蛋汤,薛灿招呼薛庆有一起吃。 薛庆有连忙摆手推拒,说他在家里吃过饭了,后来看薛灿说吃不下,他才开始动手吃。 香软的包子皮,里面是油汪汪的猪肉馅,薛庆有一口咬下去,舍不得嚼,用舌尖慢慢抿。 真好吃啊,爹娘没吃过这等好东西,如果他有钱该多好,能买点回去给爹娘尝尝。 上次灿妹送的五花肉,娘抹上盐巴挂在房梁上风干,说要等过年再吃。 薛灿见薛庆林一边吃一边出神,贴心地没有催促,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她目光转了一圈,疑惑地皱起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街上的人,貌似多了些。 不太对劲,北堂县地处遥北,苦寒之地,天气越冷人越少,直到三月春耕前,都不会有什么人。 恰在此时,两个小买卖人打扮的男人过来吃饭,坐在薛灿身后那桌,要了俩笼屉包子后,互相抱怨起来。 “这鬼地方是真穷啊,而且根本没多少酸枣仁,张兄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就是北堂县,不过我打听了,不是县城里,要去一个村里收,他们那边山上都是酸枣。” “哪个村啊?远不远?” “山沟沟里,听说要走一天呢,得找个认识的人带路。” “啊,真的假的?”这位打退堂鼓,“张兄,我不去了,我怕把命搭进去,这钱我不赚了,今天就回西护县。” “诶?”另一位急了,“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好合伙做生意,怎么能半途而废,那我怎么办?” 薛灿越听越精神,外乡人跑过来收酸枣仁,人生地不熟,嫌太远太辛苦,决定放弃了。 不过有一样,酸沟村确实远,不是当地人,心里没底很正常。 幸好她是当地人,酸沟村她熟啊! 薛灿继续偷听,那个人死活不乐意,还劝另一位也走,最后两人一起打退堂鼓。 没偷听完,那边薛庆有吃完了,询问薛灿接下来要去哪。 薛灿想到一个好地方,“去趟亨通杂货铺。” 她不可能凭借陌生人片面之词做决定,这方面肯定要问问齐叔。 齐叔,她爹的好兄弟,作为杂货铺老板,跟各种买卖人进货,消息特别灵通。 粮价要涨的消息,就是他提前告诉薛灿的。 薛灿一路过去,走到杂货铺门口,嘴甜地叫齐叔。 齐叔很惊喜,热情地跟她说话。 寒暄几句后,薛灿直奔主题,“齐叔,收酸枣仁的事,您听说过多少?” “哟,你也知道了,消息挺灵通啊,”齐老板左右看看,凑过来压低声音,“是有这么回事,听说是京城来人,德继堂研究出一个新方子,需要大量酸枣仁。” “那他们多少钱一斤收?”薛灿问。 “十文一斤。”齐叔告诉她。 薛灿惊讶,“挺高啊,看来咱们北堂县要发一笔了,今年大家一起倒腾酸枣仁。” “哪有,你这丫头天真了,”齐叔耐心地讲,“收酸枣仁的人在兴安府,一车顶多拉六百斤,路途遥远,费钱费时,万一被别人抢先,恐怕白忙活一场,据我所知,北堂县没多少人倒腾,都是些不了解情况的外乡人。” 十文一斤,一车能卖出去六两,看起来诱人,实则扣除路上的成本和花费,赚头并不多。 大商户看不上,小商户懒得折腾。 薛灿却有点心动,她有自己的优势,赌一把的话,或许能大赚一笔。 卖不出去无所谓,她还没过去兴安府呢,当出去长长见识,顺便在酒楼里吃一顿,为她的皮蛋生意考察下市场。 思来想去,好处多多,不如放手一试。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安顿好家里,整件事要仔细计划一番。 出门的话,她一人不方便,肯定要薛庆有一起去。 她趁热打铁,“庆有哥,赚钱的好机会来了,你敢不敢跟我去一趟兴安府?” 薛庆有迟疑了,他土生土长庄稼人,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西护县。 兴安府,府城啊,他想都不敢想。 “庆有哥,你不用急,慢慢考虑这件事,”薛灿眼神清明,“光靠种庄稼,永远赚不到足够多的钱。” 薛庆有心跳如鼓,结结巴巴,“可是,灿妹,我不行,我什么都不懂……”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薛灿弯起眼睛,笑容明媚,“不懂没关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多了自然就懂。” 薛庆有老实木讷,心地纯善,人虽然笨了点,但没有坏心思,是个好堂哥。 薛灿并不是无情之人,上一世她要是有这么一位好堂哥,到最后绝不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所以她愿意拉薛庆有一把。 “我……回去跟爹娘商量商量。”薛庆有动摇了,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小时候,他最喜欢二叔,还记得自己总对二叔说,以后要成为二叔一样的人。 二叔也很喜欢他,有一年他想带自己和灿妹一起出去玩两天,那时候弟妹都出生了,他家三个孩子,唯独要带他去。 薛庆有开心极了,兴冲冲去告诉娘。 没想到全家人都反对,爹娘不许他去,怕他给二叔添麻烦。 爷奶说他脑子笨,出去会惹祸。 三叔三婶也没好话,狠狠奚落他一顿。 二叔没办法,只能独自带灿妹出门玩。 那天他很伤心,躲到柴火堆里偷偷哭。 回忆以往种种,薛庆有无声叹息,机会再度摆到眼前,他能抓住吗? 第40章 薛火山闪亮登场 接下来一段时间,薛灿没再说什么,专注忙自己的事情。 先去粮行逛一圈,米面价格趋于平稳,不过摆出来的粮食越来越少,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肉铺也是,早上刚过,案板上只剩下几块大骨,卖肉的缩在店里面打哈欠,薛灿过去,将最后一点东西包圆了。 街上卖菜的小贩愈发少了,只有零星几位在卖干菜。 薛灿买了半袋晒干的芥菜梗,用开水泡开,加点油渣,是不错的馅料。 最后去点心铺,给家里弟妹买些点心和零嘴。 薛灿没有多买,这些东西太贵了,不如从自己空间拿点东西混进去,弟妹能吃到好东西,她还能省钱。 不到中午,她和薛庆有回村。 到达村里岔路,薛灿没让薛庆有送自己到家门口,她将猪大骨分给他一半,“拿着,放点萝卜炖汤喝,这点东西不值钱,庆有哥要是不收,那以后我可不敢麻烦你了。” 薛庆有心里一暖,明白这是薛灿的好意。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感谢的话,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灿没让他为难,笑着接过缰绳,抢先一步离去。 薛庆有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脚步往家中走去。 爹娘从小对他讲,只要他踏踏实实,努力干活,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实并不是这样,家里穷苦,吃点肉靠堂妹接济。 拿不出彩礼,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 因为他的婚事,妹妹有家不能回,跟父母心生间隙。 薛庆有脚步沉重,他不觉得自己以后会过上什么好日子,除非…… 回到自家小院,看见娘坐在门口缝补冬衣,家里太暗了,即便大冷天也要坐在外面。 薛庆有将骨头递过去,邹氏先是一愣,缓缓抬头,“是灿丫头给的?” 薛庆有默默点头。 邹氏长叹一口气,还是接了过去。 明明吃点荤腥是好事,在邹氏的脸上看不到喜色。 因为家贫,连吃点好东西都感觉到愧疚。 薛庆有双拳紧握,痛下决心,“娘,我决定了,以后要好好跟灿妹做生意,最近我们要出趟远门,少则四五天,多则半个月,先跟您说一声。” 然后不等邹氏说话,他拿起斧头和绳子,大步离开去上山砍柴。 邹氏叫不住他,眼神疲惫而无奈,知道自己管不住儿子了。 唉,本来觉得分家后事事顺心,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邹氏坐在灶台前发呆,隐隐约约觉得是娘和妹妹们的原因。 但是她们说得也没错啊,庆有的婚事,确实很着急。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宝莹,你去和点面,中午……”邹氏说到一半,才想起薛宝莹不在家,心里空落落的。 另一边,薛灿一回去,就跟许氏说最近自己要去趟兴安府。 许氏不反对,只是很担心,“哎呀,那么远,灿儿,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你要是出事,娘可帮不上忙,我一出门东南西北都不认识,连兴安府城门都找不到。” 薛灿被逗笑了,“知道了,您真是我柔弱不能自理的娘亲。” 娘俩说笑几句,薛灿去翻东屋的箱柜,“娘,我记得爹几件长袍,你拿出来改改,我出门要穿。” 在各村里瞎晃悠没事,去兴安府,薛灿决定穿男装,出门在外,自然要万分小心谨慎。 许氏急忙放下手中绣活,帮薛灿一起翻箱倒柜,找出薛老二的旧衣。 别说,她亲爹品味不错,有一件青缎棉袍很好看,剪了太可惜,薛灿决定给叶正穿。 她选了两件普通灰黑色棉袍,让许氏尽快修改。 接着去后屋找宝莹,拜托她这几天辛苦帮忙做饭,宝莹一口答应下来表示没问题。 各种屋内屋外的琐事,薛灿安排大半天才安排好,还去了一趟族长家,在她出远门的日子里,请他老人家时不时来照顾照顾许氏。 下午薛庆有来送木柴,依然是站在门口,没敢进来。 “这是宝莹的冬衣,娘让我拿给她,”薛庆有挠挠脑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灿妹,虽然我爹娘没同意,但我已经打算跟你去兴安府了,隔了大半天才回话,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薛灿笑得开心,“庆有哥,明天一大早,我们去酸沟村。” 她就知道,她的眼光很准,薛庆有不机灵,但是有股蛮劲,一旦他认定一件事,一定会坚持到底。 隔天一大早,二人结伴出行,踏上去酸沟村的路。 薛灿再次出现,那些大爷大娘都记得她,一说收酸枣仁,还一文钱一斤,大爷大娘都激动地跑回去,叫上儿子媳妇,一家人出动,到山上各种狂摘。 一斤一文钱,两百斤就是两百文。 一大家子一天赚两百文,能买一条猪肉,年夜饭有着落了。 当天,薛灿狂收八百斤,约定好后天再收一次,她在全村人喜悦的目光中缓缓离开。 八百斤,已超过小黑能拉动的上限值,薛灿赶紧偷偷摸摸将一部分酸枣收到空间里,这才保住小黑一条小命。 夜半归家,薛灿整理货物,累并快乐着。 隔天喘口气,后天又是一番忙碌。 这回薛灿支开薛庆有,独自跟大爷大妈交易,一口气收了一千五百斤,加上原来的存货,她总计有酸枣两千七百斤。 行了,二千七百斤,二十七两银子,够她来回走一趟了,先去探探路。 两日后,一大清早,小驴车装满货物,摇摇晃晃出发。 薛灿一身男装,双手揣在袖子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庆有哥,出去别叫灿妹了,我要改个名。” “叫什么?” “薛火山,以后你叫我火山兄弟。” 薛庆有皱眉,“火山啊,不太好听。” “哈哈,不好听,但是寓意好,”薛灿握起拳头宣誓,“我们此次卖货,必定如火山喷发,开门红!” 薛庆有被逗笑了,扬鞭一挥,“对,开门红。” 一个时辰后,到达北堂县车行,将小黑寄养在此处,薛灿租了一匹马,套上板车,向西护县出发。 花了一日到达西护县,在城外驿站对付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出发,中午日头偏西,薛灿估摸着下午两点钟左右,他们翻越山坡,看见了兴安府巍峨矗立的城墙。 第41章 大赚!宰个冤大头 兴安府是大丰朝最北城府,也是最穷的,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薛家兄妹来说,已经足够了。 下午时分,进城的商队依旧很长,足见兴安府的繁华。 薛灿下车转了一圈,发现主要是各种山货,比如野兽皮毛,松子,榛蘑等等。 各路商贩风尘仆仆,从遥北苦寒之地赶来,只盼在兴安府卖出一个好价钱。 薛灿化身社交达人,一脸笑意地跟人家打招呼,有几个冷脸不想理人,但大多数商贩,都信奉和气生财,跟薛灿聊了几句。 薛庆有一脸羡慕地看向灿妹,明明比他年纪还小,面对陌生人一点不发怵,不怕说错话,真是天生做生意的奇才,以后一定比二叔还厉害! 很快,薛灿笑着回来,坐在板车另一边,开心地说,“好消息,我观察了一圈,真没有人倒腾酸枣。” 薛庆有回头看车上的货物,“车上大约六百斤,买的时候一文钱一斤,刨去租马,寄养小黑,驿站费用,还有我们这两天的饭钱,我们能赚……” 薛庆有皱眉,算不明白。 “庆有哥,不要急,进城要交税费,我们住店要钱,没必要现在算。”薛灿耐心地解释,不过她还是很开心,薛庆有开始动脑子了。 薛庆有一听还要交钱,开始肉疼,做生意真不容易。 半个时辰后,轮到薛家兄妹进城,官差简单查看货物,登记二人户籍,确认不是私盐等违禁物品,然后收取五十文进城税。 五十文,不高不低,薛灿老老实实交了。 另一边薛庆有牵着大马,拉动沉重的货物,进入繁华的兴安城。 通过低矮的城门洞,前方豁然开朗,薛灿哇了一声,主街两侧,皆是高层楼宇,各色招牌挤挤挨挨,尽显商业繁华。 再往下看,人群摩肩接踵,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看得人眼花缭乱。 薛家兄妹看懵了,直到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指责他们挡道,薛灿赶紧拉车靠边,没有再往里走,拐进东边小巷。 供商贩休息存货的客栈都在城边,大大的院子,简单的饭食,便宜的大通铺。 登记完后,两人随便吃点东西,薛灿叫薛庆有看车,她趁着天没黑,先去德继堂那边看看。 德继堂,大丰朝第一大药房,在十六州皆有分号,祖上是御医,现在是皇商。 薛灿一路打听过去,德继堂在中街和二大街的交口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离一大街不远,却远离嘈杂混乱。 走近细瞧,八扇大门开门迎客,头戴灰蓝色汗巾的伙计来回穿梭,井然有序,贫民一个队伍,富贵人家小厮丫鬟一个队伍,病人单独领到一旁的室内排队。 薛灿看得眼热,以后自己要是有这么牛逼的商号就好了。 她一边感慨一边走进去,伙计上下一打量,直接把她往贫民队伍后面引。 “小哥,”薛灿双手抱拳,笑着说道,“在下不是来抓药的,听说贵堂在收酸枣,我手上有货,不知现如今还收不收?” 伙计一愣,一脸不信任,“你才多大,叫你当家的过来,做生意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家父已去世,我就是当家的,”薛灿拿出腰间的布袋,打开给伙计看,“您看,这就是我的酸枣,您可以先拿去给掌柜的掌掌眼。” 伙计半信半疑,见她直接把酸枣拿出来,还算有点诚意。 他略一思索,接过小小布袋,转身去里面给掌柜的看看。 薛灿靠在门柱后边等,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竹青色锦袍的少年蹦出来,冲到她面前问,“好啊,终于来了,我问你,我们德继堂开价十文,为什么没有人来送货?” 薛灿愣住,不是,这问题还用问吗? 瞧这少年衣着华贵的样子,肯定是德继堂家的少爷吧,怎么好像脑子有点不好使。 另一个年长者追出来,连声劝道,“三少爷,您等等,不能这么谈生意。” 三少爷扬起下巴,“我不爱搞那些虚的,买卖而已,讲究诚信,我德继堂有钱,多贵的药材都能收。” 年长者擦汗,“不不不,三少爷,这位……小哥,我们去里面谈。” 薛灿忍住笑,运气真好啊,碰见个什么都不懂的冤大头。 一开始还怕人家不收,现在她要涨到十五文一斤。 在后堂偏厅坐定,三少爷很没耐心,“你说吧,你手上有多少斤,我收满三千斤就能回家交差,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薛灿眼睛一转,“三少爷,您先开个价吧。” “不是说了,十文一斤。” 薛灿笑而不语,气定神闲,“三少爷,三千斤可不少呢,一时半会可凑不齐。” “那怎么办?”三少爷急得站起来,一脸阴沉,“我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招,少爷我不缺钱。” 旁边掌柜的捂住脸,苍天啊,他为什么要接这个活。 买酸枣的小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堂堂三少爷,被一个村野商贩吊着走,丢脸啊,真丢脸! “三少爷,我建议您,提高一点价格,”薛灿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您愿意出高价,卖酸枣的人必定蜂拥而至。” “不可,”掌柜的出言阻止,“三少爷,老爷说过,您此次过来重在学习,不能抬高价敷衍了事。” 薛灿找准时机,扬声道,“三少爷,十五文一斤,我手上将近有两千八百斤酸枣,在下愿意全部卖给您!” 三少爷刚熄灭的小火苗,瞬间点燃,“梁先生,你听见没,他有两千八百斤,我能交差了!十文用公中的钱,其余的本少爷补上!” 那几两银子,在三少爷眼里不是事! “成交,”薛灿截断掌柜的说话,热切地盯着三少爷,“三少爷,只要三两定金,我立刻带您去验货,明天直接交易。” 要不是她要将空间里的货物倒腾出来,她真想今天直接交易啊。 三少爷激动,偏头看向掌柜的,眨巴着大眼睛哀求,“梁先生,要是顺利,我后天就能启程回京了。” 梁先生一脸灰败,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第42章 别怪她心狠手辣 德继堂萧家三少,作为家中老幺,从小备受宠爱,读书不行,经商不行,整日招猫逗狗,妥妥纨绔子弟。 又一次闯祸后,萧老爷忍无可忍,直接把人扔到兴安府,准备让逆子好好历练历练。 梁先生是萧老爷心腹,受老爷所托,不得不接下这桩劳神劳力,短命折寿的活。 此次兴安府之行,主要是收酸枣。 定价十文钱一斤确实不高,梁先生心里也清楚,主要是给三少设难题,没有商贩愿意送到兴安府,逼三少去县城自己收,让他见识见识人间疾苦。 没曾想,眼看快要成功了,半路杀出来一个薛灿。 但梁先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外人不明就里,不辞辛苦来赚几两银子,这笔生意肯定要做。 简单商议过后,梁先生带着一名伙计,萧三少带着一名小厮,四人跟着薛灿,浩浩荡荡奔着歇脚的客栈而去。 客栈大院内。 薛庆有蹲在车边,望着来来往往的商队,内心有惶恐,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奋。 他最大的感受是,这里的人跟村里的人不一样。 这里的人像地里乱跳的蚂蚱,噼里啪啦到处蹦。 村里的人,像是老黄牛,缓缓地动着,只有被抽上两鞭才会急。 薛庆有正出神,忽见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后边身穿绫罗绸缎的贵人。 他赶紧站起来,因为双腿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足无措地摆出笑脸。 灿妹这是……找到买家了?好快,真是厉害! “这是我家大哥,”薛灿走到跟前,笑着介绍,“这是德继堂的萧三少,和梁掌柜的。” 薛庆有紧张地搓搓手,点头哈腰地问好,除了问好,他也不会说别的。 大冬天的,萧三少手上还摇着扇子,不耐烦地说,“好好好,快点把酸枣搬下来给我瞧瞧。” 薛灿给薛庆有一个眼神,薛庆有明白过来,从板车上搬出一麻袋,解开绳子撑开口袋,展示给各位看。 酸枣都是现摘的,袋子一打开,好闻的青草味扑面而来。 因收得急,没有经过细挑,其中混杂着不少枣叶,薛灿原来还怕压价,现在则完全没有这层顾虑,三少肯定不在乎。 “行,不错,”萧三少略扫一眼,直接从钱袋里掏出三两银子,扔到薛灿怀里,忽然眼神一变,阴狠地威胁,“明天一共要两千八百斤,你交不出来,我把你送官!” 薛灿摸着银子,笑意盈盈,“萧三少,您放心吧,明天一早,您安排车马过来,我保证您满载而归。” 萧三少一甩袖子,心满意足,“小丁,你领着他们去药堂过秤,仔细着点,别出岔子。” 梁先生出言相劝,“三少,您跟着一起盯吧。” “哎呀,梁先生,那秤砣都是咱们的,你还怕缺斤短两吗?”萧三少一把搂住梁先生,“眼见天黑了,走走走,我们去一品香吃饭。” 梁先生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嘱咐药堂的伙计帮忙一块看着。 小丁一个小厮完全不懂事,都是那位伙计引路,抄近路走小巷,到达德继堂的后门。 在德继堂后院称重入库的时候,一个管事打开麻袋检查,免不了刺上几句,“呦,瞧着满袋子树叶和树枝,最起码再去一分毛重。” 薛灿厚着脸皮,稳稳当当地说,“三少说没问题,三少那么厉害,肯定有他自己的计较。” 管事被噎,冷哼一声,给她一个白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古代没有电子秤,做买卖称重的方法五花八门。 薛灿是散称,她的秤杆最多一次秤十斤,秤十次倒入麻袋里,用墨水划上标记,去收酸枣的时候,用袋子衡量,差不多就行。 北堂县大宗货物用石秤,用绳子坠在下面,另一边放货物,最小秤砣是十斤,也不是很精准。 而德继堂财大气粗,用得是最精准的铁秤,百,五十,十,五,精确到一斤。 管事面无表情,铁公无私,他们一车六袋酸枣,最后竟然有七百一十二斤。 薛灿欢欣鼓舞,她只有两千七百斤左右,下午她为了卖出价,直接说有两千八,本来还想明天厚脸皮糊弄过去呢,这次不用担心了! 从德继堂后院出来,天色已经全黑。 好在兴安府繁华,借着各处楼宇的灯光,薛家兄妹赶着马车,缓缓归去。 对于薛庆有来说,这半日经过的事,见过的世面,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 他大脑缓缓转动,终于意识到一点不对,“灿妹,那个三少爷说,明天一共要两千八百斤,没有要送官,是真的吗?但我们只有七百多斤啊……” “都说了,不要叫灿妹,要叫火山兄弟,”薛灿微微一笑,无比淡定,“至于差的那些酸枣,我爹在兴安府有位相熟的兄弟,那位叔叔是倒卖药材的,一定有不少存货,明天一大早,我去跟他商量商量,十三文一斤收过来,倒手十五文卖出去,轻轻松松一斤赚两文。” 薛庆有听傻了,原来还能这样,灿妹真是厉害,听她一讲,赚钱好像是件特别容易的事。 不过,薛庆有也明白,他自己肯定做不到,要是他卖货,手里没有那么多,绝不敢跟人家夸下海口。 事实上,薛灿也不敢,这不是为了给从空间倒腾出来东西找借口嘛,幸好薛庆有不怎么机灵,能被糊弄过去。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客栈休息,要了两大碗素面。 薛灿趁人不注意,给薛庆有加了一片安眠药,保证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吃完饭,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薛庆有打着哈欠,去大通铺休息,薛灿则去了自己的单间。 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闹钟,大约对上时辰,后半夜四点钟左右铃声响起,薛灿顶着想杀人的目光,去自家板车那里,将剩余所有酸枣都折腾出来。 这等奇怪的事,唯一目击证人是那匹雇来的大马。 薛灿摸摸马头,恶狠狠地警告,“刚才发生什么,你若是敢说出去,别怪我心狠手辣。” 大马吐吐鼻息,不懂这个奇怪的人。 薛灿没敢回去睡,向后靠在酸枣堆上,忍着寒冷与露水,等待天明。 第43章 她的皮蛋生意稳了 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薛灿从空间里找出一杯咖啡,打开盖子,里面还冒着热气。 她一挑眉,愈发喜爱自己的宝贝空间,东西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美美品尝一口,她仰望黎明星空,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咖啡豆,如果以后喝不到了,真是一大人生遗憾。 黎明之前,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 薛灿不着边际的瞎想,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 她跳下板车,将咖啡杯扔到火堆里烧掉,然后活动身体,等待这座繁华府城苏醒。 鸡鸣时分,城门开启。 客栈小二打着哈欠醒来,用冰凉的井水洗脸提神,开启一天忙碌的工作。 直到大天亮,薛灿估摸着快八点了,她才请店小二去叫醒薛庆有。 很快,薛庆有慌里慌张地出来,见到灿妹坐在板车上,以及周围的麻袋,特别懊恼愧疚。 “这东西都运回来了,”薛庆有一脸焦急,“灿,不,火山,你怎么不叫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这么死。” “没事,可能昨天太累了,多睡会没关系,”薛灿拍着麻袋解释,“那位叔叔人很好,直接给我送了过来,而且他们有伙计帮忙搬,我就没叫你起来。” 这个解释合理又贴心,薛庆有挠头憨笑,没再多问。 两人轮换洗漱,出门吃早点,等到一切收拾好,德继堂来人了。 还是昨天那位伙计,带着一位新伙计,四人一块忙活,将地下的酸枣搬到德继堂的大马车上,两辆车沿着昨天的路线,再次去往德继堂后院。 跟昨天的流程一样,还是那位管事,将剩余酸枣过秤入库。 如她所料,实际重量比预估重量高,加上昨天那一批,竟然有两千九百斤。 薛灿暗自开心,管事瞄了她一眼,揣着自己的小账本去里面,很快萧三少一脸兴奋地出来。 “不错不错,”萧三少用扇子指指薛灿,高兴地说,“这位……不知怎么称呼,你这次帮我一个忙,以后你去京城,我请你吃烤鸭。” 梁先生扶额,真是听不下去。 穷乡僻壤小小商贩,这辈子都不可能去京城,三少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薛灿却不这么想,只觉得萧三少这人还不错,没有看不起乡下人,还请她吃烤鸭。 “在下薛火山,”薛灿双手抱拳,报上大名,一脸诚挚地说,“以后我若是有机会去京城,一定会登门拜访。” 梁先生欲言又止,特别想告诉薛火山别当真,他家少爷离开兴安府后,一定会忘了这件事,到时候登门拜访,恐怕会被当成找事的。 不过此时,萧三少对薛火山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刻。 “哈哈哈哈,居然有人叫火山,”萧三少毫不留情地嘲笑,“真是个好名字,太好了!” 薛灿笑容僵住,她想收回刚才的话,这人讨厌极了。 签订劵书,一式两份,各自留底,这桩买卖便成了。 萧三少火急火燎去收拾东西,薛灿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开心地离开德继堂。 将马车送回客栈,薛灿带着薛庆有出去逛一圈,只看不买,全当长长见识。 中午稍微吃点好的,去一家挺火爆的小摊吃猪肉馅饼。 薛灿咬了一口,顿觉油腻,但往左右看看,大家吃得都很香。 唉,大家都没吃过好东西啊,大油大肉,还挑什么挑! 吃完饭后,薛灿告诉薛庆有,自己要去谢谢那位叔叔,她给了薛庆有一两银子,两人说好分头办事,傍晚在客栈碰面。 薛庆有没有怀疑,嘱咐她两句后,小心揣着银子,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薛灿往反方走,先去成衣店,买了一件绸布袍子套在外面,整理整理自己的头发,扮成一个小公子,向兴安府最大的酒楼出发,为自己的皮蛋事业考察下市场。 昨日听萧三少提过一嘴一品香,薛灿便去了一品香。 不愧是兴安府第一大酒楼,薛灿算是长见识了,一壶茶和两盘小点心,花了她八百文。 好在她离柜台近,利用喝茶时间,将一品楼的招牌菜都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她心里有底了。 兴安府第一大酒楼也不过如此,主打各种肉,牛肉,羊肉,鸡鸭鱼肉,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各种变化。 时蔬极少,花样极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兴安府太靠北了,南方的蔬菜很难运过来。 薛灿将点心打包,信心满满地离开,她的皮蛋生意稳了。 从酒楼出来,她去了一趟绣庄,偷学人家的花纹样子,顺便还发现,这里的小姐公子特别喜欢络子,她只待了一会儿,卖出去五六个。 薛灿心思一动,这东西好啊,许氏也可以试试,给她多找点活干,省得胡思乱想。 从绣庄出来,薛灿去周围的小摊上,给许氏买了很多丝线。 拐到另一条街上,薛灿准备给家中弟妹买点书,给薛沐买点人物志之类的陶冶情操,给薛芸买点有趣的小人书。 她挑着挑着,忽然看到一本有趣的,中原十六州风物地理图志。 好啊好啊,正愁没地方了解这个国家呢,这本书她要看! 选好一摞书,薛灿继续闲逛,给叶正、宝莹以及大伯夫妇都挑选了合适的小东西。 至于薛庆有嘛,直接给他银子,他一定会更开心。 傍晚时分,薛灿满载而归,意外发现薛庆有也买了特产。 薛灿惊讶,还以为他舍不得呢。 薛庆有将一份特产递给薛灿,“这是给你们一家的,东西不多,千万别嫌弃。” “不会不会,”薛灿高兴地接过来,“这是我给大伯和大伯娘的,东西挺多,你不要推拒。” 薛庆有一愣,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来,“多谢灿妹,我不会推拒。”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之前那股因自卑带来的拧巴劲,终于消散了。 两人坐在板车上,闲聊今日见闻,交换各种礼物,感慨兴安府的繁华,安排归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赶着马车出城,轻快地踏上回家的路。 下一站,西护县,他们准备去看看薛庆林。 第44章 路遇劫匪 西护县离兴安府很近,轻车快马,半日就能到。 将近一个月未见,薛灿还有点担心薛庆林,不知他一个大龄未过县试的村里人,有没有在学堂受到欺负和歧视。 当然她也知道,薛庆林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不会轻易被闲言碎语影响。 中午时分,二人进入西护县。 薛灿放眼望去,原先还觉得西护县繁华,如今见识过兴安府,现在只觉得这里不过如此。 把马车寄存在城边客栈,薛家兄妹一边问路一边朝着修远学堂走去。 作为西护县三大学堂之一,修远学堂在县城西北方向,一处安静的好地方。 沿着街道过去,先看见一座颇有气势的汉白玉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修远书院。 牌坊两侧,小商贩摊位连绵不绝,卖笔墨纸砚,书本画册,还有折扇香囊,各种小点心等等,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学堂大门口,停着不少马车,有钱人家来给自家儿孙送饭。 学生统一着装,都是蓝白校服,书生意气,风度翩翩。 学堂不允许外人进去,薛灿去找门房,给了人家五文钱,那个大爷叫自家小孙子去里面叫人。 很快,薛庆林气喘吁吁跑出来,见到薛家兄妹,眼睛一亮,喜笑颜开。 薛灿眼中闪过惊讶,短短一月未见,薛庆林像是换了一个人,谁敢信他一个多月前还在打铁,现在妥妥一个气质清朗的读书人啊! 薛庆林难掩激动,一连串地发问,问家里人好不好,为何会突然过来看他,大哥怎么会一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无事,”薛灿笑容满面,左右看看,“庆林哥,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薛庆林答应,带着他们径直走,然后向左转,去到一家小巷里的面馆。 “这家骨汤面,量大便宜好吃,是穷书生的首选,我和几位志趣相投的同窗,都爱来这里吃饭。” 听着薛庆林侃侃而谈,薛灿倍感欣慰,这小子不错,在哪都混得开。 饭桌上,先是聊聊家里情况,她和薛庆有默契地没提换亲的事,只说都好,哪里都好。 然后说起两人兴安府之行,薛庆林很是惊讶,没想到薛庆有愿意出门做生意。 “冬天没活,跟爹去县城扛大包,一天只能赚二三十文,”薛庆有坦诚地说,“庆林,你说过很多次,读书的事不用家里管,可是我身为大哥,总想为你出一分力,我一定会跟着灿妹好好赚钱,你专心读书,不用挂念家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百文,“这些你先拿着,平常多吃点好的,给自己补补身体,不要太清苦。” 薛庆林目光闪动,明显被感动坏了。 他当初离家读书,说实话底气并不足,怕父母兄妹埋怨。 不花家里钱是一回事,他赚不到钱,无法孝敬父母,帮扶家里是另外一回事。 薛庆林表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压力巨大,每日拼命读书,想尽快出人头地,回报家里。 如今大哥的话,像是一记定心丸,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薛灿默默吃面,给这对兄弟留足空间。 吃完午饭,薛灿着急回家,便没有多停留。 给薛庆林留下二两银子后,兄妹三人挥手拜别,各奔东西。 回程路上,薛灿一身轻松,愈发想念家里,跟薛庆有商量,不如连夜赶回去,还能省下点住店的钱。 一提省钱,薛庆有完全没意见,他信心满满,保证半夜子时之前一定能到家。 车上没货,马驹速度飞快,沿着平坦的官道驰骋。 薛灿坐在马车上,偶尔会见到衣着破烂的流民,成群结队往一个方向走去,估计是去各自的村庄落脚了。 这是件大好事,要不然大冬天住帐篷,会被冻死的。 去各个村里,至少有一间窝棚。 天色渐暗,他们跑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 薛灿挂出煤油灯,估摸在晚上九点的时候,他们到达北堂县。 这个时间,寄养小黑的车行已经关门了,只能明天再来一趟。 他们从县城主街穿过去,直奔大溪村。 眼见离家越来越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二人心情愉悦地闲聊起来。 前边穿过一片密林,走过一座土桥,就是大溪村的地界。 凉风一吹,煤油灯摇摇晃晃,树枝影影绰绰,哗啦啦响,还真有点恐怖氛围。 薛灿不怕鬼,但莫名有种汗毛竖立的恐惧感,她立即警惕起来。 忽然前边黑影一晃,从桥边坡底跳出几个蒙面人,他们手持棍棒,蛮横地拦住去路。 马驹受惊,高高扬起前蹄,薛庆有拉紧缰绳,拼尽全力控制,好歹没有翻车。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若想从此过,哼哼,留下买路财!” 薛灿惊讶,没想到会遇见拦路土匪。 不是她天真,是她认真了解过,本朝对土匪惩罚极其严厉,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究其原因,本朝开国皇帝便是土匪出身,所以对土匪成帮,揭竿而起的事情很敏感。 他们一路去兴安府,有遇见商贩行骗的,流民装可怜讨粮食的,还有大商队仗势欺人呵斥他们让道的,除此之外,并未遇见什么难事。 薛灿很快冷静下来,那么远的路都没事,偏偏在自家门口出事,这里边肯定有猫腻。 薛庆有跳下马车,拎起车上的木棍,准备硬拼。 想抢他的钱,没门! “灿妹,我去拦住他们,你找准机会冲过去,跑回村里叫人!”薛庆有压低声音说。 “不,”薛灿不想冒险,“庆有哥,先别急,我跟他们谈谈。” 说完,不顾薛庆有的反对,她一人走到马车前。 同时她握紧手心,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抽出一条电棍,让这群人瘫倒在地。 她心中有底,面上不慌,扬声说道,“各位兄弟,大冷天的,辛辛苦苦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要说我先别动手,大家聊聊吧。” 离得近了,薛灿看清几人的装扮,身上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定是最穷得那拨人。 穷好啊,给钱就行,不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有什么可聊的,”为首那人气势汹汹,“你,这次出门赚了不少吧,都给我交出来!” 第45章 她可会玩阴招呢 大溪村有不少人做生意,族长薛山水家,里正家,还有一户姓徐的人家,生意都不错,家里比较富裕。 总而言之,薛灿并不出挑。 对面的人能说出如此准确的信息,薛灿更加确定了,他们一定是受人指使。 至于是谁?那还用问吗! 她在大溪村的仇家只有一位,那就是三叔。 想到这里,她怒极反笑,语气愈发恭敬,“各位大哥,听我一句劝,如今这世道当劫匪太危险了,不如我们做一笔生意吧,你们一共七个人,我出七两银子,条件只有一个……” 薛灿战术性停顿,果然对面有个人心动了,“什么条件,你快说啊!” 很好,这帮人心不齐,真是随便凑到一起的草包混混。 “谁让你们来抢我的,你们去揍他,打得半死不活,每人每次二百文,打满五次给一两,怎么样,很简单吧?”薛灿胸有成竹地说。 对面几个人对视一眼,看起来被说动了。 薛灿再添一把火,“诸位,你们好好想一想,抢劫是好活,给你们出主意的人怎么不来,我跟大家说句实话,我们身上也就七两银子,没必要抢,正大光明地赚多好啊。” 为首那人大笑一声,“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娘子,怪不得你敢出门做生意赚钱。” “过奖过奖,”薛灿掏出钱袋,冲着为首那人扔过去,“这一袋里面有一千个铜板,各位大哥先分分,打满五次后,来我家门口找我,我付清七两银子。” 这群草包是真穷,见到钱袋到大哥手上,立刻围了过去。 借着火把的光亮,大哥打开一看,确认是真铜板,抬头对薛灿说,“大气,敞亮,这活我们接了!” “好,最后送大家一句,谁指示你们过来,我心里有数,别想糊弄过去,不然这好好的生意可做不成了,”薛灿坐上马车,示意薛庆有赶马,在经过那群人时,轻飘飘留下一句,“都是村里人,你们不要脸,父母妻儿还要脸呢。” 大哥后背一凛,目送马车离开,没想到薛灿会认出他们,他寻思之前也没怎么见过面啊。 事实上,薛灿没认出来他们具体是谁,但万分肯定他们是村里人。 薛老三那个偷奸耍滑的软蛋,能指挥什么厉害人物,真要是大奸大恶之人,先把他自己吓尿了。 薛庆有精神紧绷,不时回头,直到进入村里才敢稍微松口气,压低声音说,“灿妹,我们报官吧,这群人太可恶了,我咽不下这口气,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怂了,以后会不会成天欺负我们,到时候七两银子根本不够,他们定会狮子大开口。” “不会,他们不敢,庆有哥,你相信我。”薛灿淡定地说。 她不是没想过,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她再想其他办法。 只有一样,绝对不能报官,他们这几人被认定是土匪,一定会供出薛老三。 薛老三出事,薛家不清白了,会影响薛庆林的仕途之路。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他会不会考上,但薛灿不能不考虑这件事。 她没对薛庆有说实话,怕他一时冲动,找三叔对峙吃亏。 让她来吧,她可会玩阴招呢。 说话间,他们到达村西薛灿家。 薛灿跳下马车,敲响大门,里面很快传出许氏的声音。 “娘,是我,快开门,我们回来了。”薛灿兴奋地说。 院里亮起火光,许氏和宝莹一块出来打开大门,见到他们二人归来特别开心。 “怎么这么晚回来,”许氏担心地唠唠叨叨,“天这么黑,路不好走,你们在外住一晚啊。” “好,下次肯定不赶路了,”薛灿顺着许氏说话,回头对薛庆有说,“庆有哥,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在后房东屋睡,铺上稻早凑合一晚,娘,我记得家里还有多余的铺盖吧?” “有,我去找出来,”许氏回头叫宝莹,“宝莹,你去厨房烧点水。” 薛庆有见薛灿都安排好了,他不再推拒,点头答应下来。 热水烧好了,两人简单洗漱,奔波一路实在太累,各自回房闷头大睡。 薛灿睡得昏天暗地,等她睁开眼睛,竟然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 她满足地伸个懒腰,打开房门,只见到许氏坐在堂屋做绣活。 “大家人呢,”薛灿开口问,“怎么这么安静?” 许氏回头一笑,“醒了,怕吵到你,宝莹带着芸儿去外边玩了,庆有一大早就走了,叶正在里屋看书呢,灶上给你留着早饭,要不要先吃点?” “不吃了,和午饭一起吃,”薛灿站到门口,做起扩胸运动,“娘,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家里一切都好,”许氏手上绣活不停,说起村里的闲事,“金柱家昨天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过两天我们得去送鸡蛋。” 薛灿听着,发现许氏没提三叔,心里渐渐放下心。 活动完筋骨,她回屋去洗漱,简单收拾干净后,敲响里屋大门,去看看她的便宜夫君。 别说,出门这几天,她还真怕叶正犯病,心里没少惦记他。 不过惦记归惦记,理智占据上风,薛灿不可能不出门,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 若是老天爷愿意放过叶正一马,薛灿还是很开心的。 “夫君,”薛灿探头进来,笑容明媚,“哇,你气色真不错,最近还昏睡吗?” 叶正会心一笑,“好多了,昨晚你回来,我是听见动静的,想出去见你,又怕你辛苦劳累,想着先让你休息吧。” “嘿嘿,夫君真是贴心,”薛灿搬来小板凳坐在床边,笑盈盈地与他说话,“这次回来,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出去了,我跟你讲,这次去兴安府,我真是长见识了……” 叶正目光一动不动,听她说沿途见闻,感慨难民不易,似乎有暖暖溪流,浸润着他悲痛沉重的人生。 在这一刻他无比确认,自己想念她,这种甜蜜又难熬的感觉,他以前从未体验过。 叶正张嘴,刚想说什么,外面许氏的声音打断他。 “哎呦,灿儿,你快出来看看,”许氏叫她,“你、你三叔他……” 第46章 我教你算术,你帮我读书 薛灿听见呼唤,立刻兴奋地起身,丢下一句话,风一阵地跑出去。 叶正伸出去的手,没能抓住她的衣袖。 他急切地扶住床架想起身,恨自己这副虚弱的身体。 然而试了几次,那口气提不起来,反而急得直咳嗽。 与此同时,大门口。 薛灿手持扫帚,拦住薛老三的去路,看到他一脸鼻青脸肿,只觉得心情无比畅快。 “哟,三叔,今出门没看黄历吗?怎么摔得鼻青脸肿的。”薛灿阴阳怪气地说。 薛老三手指颤抖,“你你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下这么狠的手,我跟你没完!” 薛灿一脸无辜,“三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摔跤跟我有关吗?” “你别跟我装,真没看出来,你这个死丫头有两副面孔……”薛老三咬牙切齿,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薛灿打断。 “三叔,你少污蔑人,”薛灿向后看了一眼许氏,压低声音,面无表情地说,“您要是不服气,我们去见官,好好说道说道,您为什么会受伤?” 薛老三气闷,他瞪着薛灿,忽然冷笑一声,“你胆子大,敢跟那些人有来往,小心喂不饱他们,在阴沟里翻船!” “三叔,有空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薛灿一脸讥讽与嘲笑,“您不正翻着呢,滋味不好受吧。” 薛老三胸口起伏,酝酿好几次,屁话没说出来,气得甩袖离开。 薛灿立在门口,顺手扫扫门前尘土,啐了一口,“呸,真晦气!” 许氏慢慢走过来,贴着大门向外望去,“你三叔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怎么被打成那样,他是来找你借银子的吗?” 许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多年以前,薛老三也是这样鼻青脸肿地来找薛老二,薛老二着急上火,花了不少银子替弟弟摆平事端。 “没问,让我给骂走了,”薛灿放下扫帚拍拍手,“想要我手里的银子,没门!” 没过一会儿,宝莹抱着芸儿回来,薛灿赶紧把门关上,开心地准备午饭。 从兴安城带回来不少好吃的,加上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些熟食浑水摸鱼,这一顿午饭堪称丰盛。 宝莹有点不敢动筷子,说出来不怕笑话,有些东西她都不认识。 薛灿劝她吃,宝莹尝了一口酱鸭,好吃到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她连连惊叹,不停追问,“这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好吃,城里人每天吃这种东西,真是羡慕啊,人家也是活一辈子,我好像白活了一样。” 薛灿笑而不语,好想告诉宝莹,这道酱鸭城里人也吃不到,她这辈子没白活。 话说回来,这道酱鸭她当初买了两百只左右,如果吃光了,那就是没了。 以后再想吃,只能自己做。 然而做之前,她要把酱油研究出来。 太惨了,她想吃口好东西怎么那么难,光有钱没用,还要自己研究,想要在此世活得舒服畅快,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吃完午饭,薛灿去板车上搬东西,给家人发礼物。 薛芸拿到一沓小人书,迫不及待打开看,即便她还没认识几个字,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许氏得了好多丝线,她惊叹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多颜色。 叶正和薛沐的礼物都是书,给宝莹买了一块细麻布料,尺寸刚好够一件裙子。 薛宝莹垂眸,眼圈有些红了,灿姐对自己真好,每次出门都记得她,像是亲姐妹一样,自己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她将布料仔细收好,然后更卖力地去干活。 洗衣劈柴,清扫屋子,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午后时分,薛庆有来送木柴,薛灿叫他进来,说要把账算清楚。 薛庆有应一声,跟薛灿一起进了西屋。 叶正努力撑着一口气,坐在西屋晒太阳,就是想找机会跟薛灿说说话。 哪知她一直在外边忙,好不容易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薛庆有。 “姑爷,”薛庆有点头跟叶正打招呼,“最近身体好点了吧。” “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叶正回一句。 然后,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两人是真不熟啊! 薛灿见状,赶紧拿出账本,跟薛庆有聊起正事。 “庆有哥,你既然想学做生意,必须学会算账,”薛灿在纸上写写画画,“看好了,我先教你认几个数。” 薛灿记账,自然不会用复杂的古字,直接上阿拉伯数字,还有加减乘除的计算方法。 她一边用炭笔写,一边给薛庆有讲,“我们一共卖了两千九百斤……” 两千九百斤,总收入四十三两五百钱,扣除酸沟村花费六百文,收购价二十八两, 还有两人一路上的花费三两银子,最后纯赚十一两九百钱。 按照八二分成,去除薛庆有提前预支的一两银子,薛灿再给他一两银子加上三百八十个铜板。 薛灿啪啪啪算完,抬头问,“庆有哥,听明白了吗?” 别说薛庆有,连叶正都有点跟不上节奏。 薛庆有一脸迷茫,“灿妹,说实话,我从第一句开始就没听懂。” 薛灿笑笑,倒是不在意,“没事,你先认识数,日后怎么算,我慢慢教你。” 说完,她拿出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是各种碎银子和铜板,“今天给的只是提成,你的月钱和大伯娘的砍柴钱,每月初五再算,庆有哥,你记住这个就行了。” 半个时辰后,薛庆有手上拿着一张纸,怀中揣着热乎乎的银子,嘴中念念有词地走了。 薛庆有离开后,薛灿拿出另一个账本,给自己算小账,她赚得肯定更多啦,那二十八两属于纯赚。 叶正撑起身体,努力走到桌前,好奇地问,“娘子,两千九百斤,一斤十五文,为何你能这么快算出来?” 在叶正印象里,这等体量的计算,户部的官员倒是能算这么快,只是要用算盘。 娘子竟然比那些大臣还厉害吗? “嗯?你想知道?”薛灿抬起头,眸子一转,“我可以教你,不过有一个条件,你要帮我读书。” 那本中原十六州风物地理图志,薛灿翻了翻,着实有些难懂。 叶正肯定认识,不如让他给自己念,遇见不理解的地方,还能让他给自己解释解释。 叶正眼睛一亮,正愁怎么跟她多说话,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他赶紧答应下来,薛灿喜笑颜开,然而她并不知道,对面男人的小心思。 第47章 流民来了 去了一趟兴安府,赚了一笔不多不少的银子,薛灿准备歇几天。 收粮生意暂缓,这事赚钱归赚钱,但是太累了。 她更愿意赌皮蛋生意会让她大赚特赚。 打定主意,她的生活节奏一下子慢下来。 那日午后,她教叶正认数字,叶正给她念书,真是一段非常难得恬淡且温馨的时光。 又一日过去,薛灿一大早去北堂县还马驹,叫上薛庆有,带着宝莹和芸儿一起去。 大家一路说笑很高兴,哪知到了车行,跟老板算完账,小黑在人家牲口棚里不走,仿佛在跟薛灿闹小脾气。 薛灿失笑,偷偷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苹果塞它嘴里,“别生气嘛,昨天你主人我太累了,我给你道歉,原谅我吧。” 小黑没吃过苹果,立刻被这等美味俘获,屁颠屁颠跟薛灿走了。 在县里逛了大半天,大家高高兴兴地回家。 然而没过多久,说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们碰见了一大波流民,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衣着破破烂烂,身上背着简单的包袱,麻木地往前走。 听见他们欢快的说笑,目光扫过来,让人不寒而栗。 薛灿赶紧止住话头,让薛宝莹闭嘴,接着抱紧薛芸,示意薛庆有快点走。 驴车走得快,等超过这波流民,薛宝莹才敢出声,“这不会是到咱们村的吧?” 流民要来安置落脚的消息,里正从几天前开始说,村里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薛灿摇头,“不会,这大概快有二百人了,应该是四个村的,里正说一个村五十人左右。” 景州两大府城被淹,加上周围的县城村庄,少说有三十万人,即便被淹死一大半,逃荒路上又死了不少,估摸还剩下八九万人。 挨着景州的四大州接收流民,一州分到两万多,有钱的能留在城里,没钱的统统到村里。 然而,流民怎么可能有钱,最后还是各个村承担了流民安置的压力。 薛灿轻叹一句,又是农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听里正的意思,富裕的府城和县里,会给流民发一点赈灾粮。 像北堂县这么穷的,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没有,估计要靠村里各家捐粮。 一想到这事,薛灿替里正头疼,村里中上水平吃杂粮混一碗米糠或者麦麸,大多数人家,是真的靠吃糠咽菜过冬的。 想让村里人捐粮,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薛灿默默合计着,这事到最后,估计是村里富户出大头。 她倒是乐意出,不过绝不会拔尖,要看里正和族长家里捐多少。 一路摇晃,他们一进村,便看见村口聚集着不少人,大家议论纷纷,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他们这里,穷乡僻壤,除了婚嫁,很少有外人来,日子贫穷且安稳。 这一下子要来十来户外人,村里人免不了担忧,怕以后的日子不消停。 见到薛灿的驴车,人群里三凤婶挤过来,追着问,“庆有,灿丫头,你们回来路上碰见流民没?” “碰见了,”薛宝莹嘴快,“出了北堂县,正往咱们这边走呢,顶多两三个时辰,就会到咱们村了。” 三凤婶脸色一变,顾不上跟他们说话,回头对人群说,“来了来了,说今天就能到,这可怎么办啊!” 薛灿失笑,能怎么办,总不能将人轰出去,真替里正感到头疼。 走到岔路口,薛庆有跳下车,将缰绳交给薛灿,目光却落在宝莹身上,他张了张嘴,见宝莹偏头躲着他,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薛灿将一切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打算劝宝莹。 她怕她一提,宝莹会以为她在轰人,这话真不好说,还是等宝莹自己想开吧。 回到家中,宝莹懂事地帮忙拎东西,然后钻进厨房做饭。 薛灿轻叹,随她吧,多干点活,宝莹心里踏实。 中午吃完饭,是叶正一天中精神气最足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催薛灿,让她教自己算术。 “别急嘛,等我消消食,”薛灿瘫在椅子上,歪头好奇地问,“你真喜欢算术?莫不是以后想当账房先生?” “有何不可,娘子做生意,我给你打下手,”叶正轻咳一声,“堂堂八尺男儿,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吃软饭。” 薛灿笑了,“有觉悟,来来来,今天我教你一个绝世口诀,名曰九九乘法表。” 两人默契地不提叶正的身体情况,摇头晃脑背口诀,偶尔相视一笑。 半个时辰后,薛灿教累了,换叶正给她念书。 昨天念安州,今天念兴安府,薛灿这才得知,兴安府之所以能成府,是因为有个码头。 薛灿震惊,凑过去看图,“哪里有码头,我去兴安府怎么没看见。” 叶正摊开图志,给她比划,“你看就是这里,鸿河最大一条支流洛河,流经兴安府,不过这两年因为缺水,可能已经进不来船了。” 怪不得,薛灿在兴安府,根本没发现有商船往来的痕迹。 薛灿看得认真,一直在研究地图,叶正心思微动,缓缓偏头,去闻她的发香。 叶正垂眸,盯着她洁白柔软的耳垂,脑中渐渐浮现绮丽旖旎的画面。 眼见画面越来越清晰,被门外一声呼唤打断。 “薛家的,里正说了,让一家至少派一个人,去大石墩子那里开会。” 村里大婶站门口嚷了一嗓子,许氏赶紧回应,“哎,我们知道了,这就去。” 薛灿直起腰,“娘,我去吧,你看着家里。” 说着,她套上一件夹袄,给叶正留下一句话,快步跑了出去。 叶正欲言又止,紧握拳头,狠狠砸在桌上,可恶啊,真想跟她一起出去。 另一边,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随着大溜走向村中心。 那里有口井,有个磨坊,头顶一棵大槐树,树下有个石墩子,里正一般说啥事,都叫村民去那里。 这次的话,不用里正说,村里人都知道,肯定是说流民的事。 果然,等大家到得差不多了,里正站在石墩子上,扯着嗓子嚷道,“大家安静安静,天冷,我抓紧时间说,想必大家都知道,有十一户流民会落户到咱们村,他们经历生死,背井离乡,可太不容易了,所以呢,我希望大家……” “里正,别绕圈子了,”村里的无赖闲汉抢先出声,“您就直说吧,是不是想让我们捐粮?” 薛灿一挑眉,来了来了,好戏开场。 第48章 捐粮 面对质疑,里正一点不慌,这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大懒子,你真好意思说,”里正回怼他,“前年你老娘生病,你身上一个子没有,是谁借钱给你救急的?你不知感恩,以后再出事,我看没人愿意管你。” 张大懒子缩缩脖,呵呵讪笑,“里正爷,您跟我计较什么,我不是个玩意,您还是说正事吧。” 经过这一闹,里正表情严肃不少,他抬起双手抱拳,言语恳切,“各位乡亲,今年是我当里正第十五个年头,谁家出个什么事,我能帮一定帮,明里暗里没少补贴,我自问问心无愧,这回流民安置十一户共五十一人,他们过冬的粮食,我有心自己掏,但真掏不出来啊,各户省下几口,积少成多,我相信定能帮他们渡过难关。” 底下一片安静,没人站出来说话。 里正不气馁,接着说,“这回来咱们村里落脚的流民,家乡已被淹成大湖,天灾无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找到落脚的地方,难道要被饿死吗?大家将心比心,若有一天咱们自己去逃荒,难道不希望别人发善心,给口粮食吃?” 这次在沉默之中,忽然传来一道叽叽歪歪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婶子抱怨,“说得好听,我家八张嘴,各个跟饿死鬼一样,我省谁的,谁能把我吃了。” 村里人哄笑一声,打破沉默,开始交头接耳。 里正双手往下压,“好了好了,少扯闲篇,大家尽力而为,只求问心无愧。” 混乱中,又一道声音响起,含着不友好和挑衅。 “要我说,与其让家里穷的省一口,不如让有钱人少吃点细粮,据我所知,现在还有人家,顿顿吃白米饭呢。” 村里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家伙,谁家这么厉害,能顿顿吃白米饭。 按照村里人的认知,只有皇帝老儿能顿顿吃白米饭。 薛老三目光恶毒,扯着嗓子说,“这还用问,村里最好的宅子是谁在住?当然是我的好侄女,薛灿薛大小姐啊!” 村里人一阵沉默,知道薛灿有钱,没想到她这么有钱。 薛老三继续煽风点火,“大家不知道吧,我们薛大小姐做收粮生意,赶着驴车去别村收,唯独不收咱们村的,她这是知道村里都是穷人,现在要大家捐粮,她反倒一声不吭,大家说说合适吗?” 薛灿站在靠西边角落,此话一出,村里人看过来。 虽然没人说什么,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薛老三真的很会挑拨,聪明劲都用在这上面了。 薛灿没有着急反驳,她抬眼看向里正,发现里正一脸淡定,没有阻止的意思,一看就知道在等她表态。 里正需要有人起头,不能一直僵持下去。 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薛灿挺直腰板,朗声说道,“诸位,我三叔跟我闹矛盾,他是故意说那些话,让大家对我有误解,我们薛家什么家底,大家应该都清楚,薛老二和薛老三差不了多少,我把话放在这,我三叔捐多少,我跟着捐多少,并添上二十斤粟米,一百斤麦麸。” 要是薛老三一点不捐,那她就捐十斤粟米,五十斤麦麸,明面上这点东西够了。 “好,”里正收到粮食,立即将矛头对准薛老三,“明礼啊,你看你是长辈,不能比侄女捐的还少吧,那面子上过不去,大家说是不是?” 一听这话,村里人立刻激动起来,别人家多捐点,自家能少捐点啊! 他们赶紧附和起哄,“是啊是啊,薛明礼,你肯定不能比你侄女捐的少啊,大男人多捐点!” 薛老三一嘴难压众口,捂着自己猪头脸,狼狈地解释,“我娘当家呢,我说了不算,哎呦,我头疼,我叫我娘过来!” 薛老三夹着尾巴溜了,里正倒是不意外,他早知这人品性不行。 不过有薛灿起头,捐粮的事好歹能继续下去了。 下一个站出来的是薛山水,他身为薛氏族长,家里挺富裕,才是真不能被薛灿比下去,当即捐出二十斤小麦,四十斤粟米,两百斤麦麸。 这也是薛灿不会多捐的原因,一味出头,只会让同为薛氏的人家难做。 有族长做榜样,薛氏人家纷纷表态,里正叫自己小儿子过来记账,不一会儿筹集了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一百斤小麦,两百斤粟米,六百斤麦麸。 大溪村薛氏人口最多,排第二的姓徐,徐氏虽然没有族长,但他们都很听徐金亮的话。 徐金亮,大溪村另一大富户的当家人,猎户起家,主要做倒卖皮毛的生意。 徐氏人家凑到一块,闷头商量,最后徐金亮出来说话,徐氏总计出十五斤大米,二十五斤白面,一百斤小麦,两百斤粟米,六百斤麦麸。 薛山水一听,这不是把薛家比下去了,他老人家眼睛一眯,知道还有姓薛的人家没出粮,他一会儿要去催一催。 除去薛、徐两大姓氏,其余都是一家几个兄弟的散姓了。 各家聚在一块,挤出一点点粮食,算是表达一份心意。 还有那一直不吭声的,耍滑偷跑的,里正心里都有数。 他在村里这么多年,不知道有钱的人家多有钱,但知道穷的人家有多穷。 “好了,剩下出不了粮食的,我这还有十个名额,可以用劳力抵粮,这几天给那些流民修房子去。”里正扬声说。 此话一出,村里人争着抢着报名。 他们这边冬季严寒漫长,粮食没有,劳力可多呢。 里正心里有数,点了最穷的十户人家,记录在册。 最后的最后,里正宣布自己捐粮数。 剩下一点漏网之鱼,里正决定等忙完之后,挨个去家里谈。 捐粮大会结束,夕阳沉沉,一片血色。 土桥那边出现几个黑点,调皮的孩童跑回来报信,里正跳下石墩,前去村口迎接,流民到了。 薛灿望着里正急匆匆的背影,心中一动,不禁跟上去看热闹。 这群流民走得真慢,大概是身体不好,两个时辰的路程,他们走到了大半天。 村里人不少人跟着去,里正站在最前边,那边流民也走近了,渐渐停下脚步,形成一个对峙的局面。 里正双手抱拳,扬声说道,“各位,这一路走来辛苦,如今总算是到家了,我是村里的里正,姓孙,大家随意称呼,先来我家坐坐吧。” 第49章 多谢姑娘大发善心 薛灿侧目,里正人真不错,够仁义,有责任心,会办事会说话,是个好村官。 他这话说出去,流民那边都有抹眼泪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走出来,抱拳回礼,“孙里正,老头我在这群人里年纪最大,我仗着年长几岁,当个话事人,代表大家谢谢诸位的欢迎,谢谢,谢谢。” 村里人看热闹的居多,本来没有欢迎的意思,结果被人家一感谢,顿时被感动了。 有那多愁善感的,跟着流民一起抹眼泪。 里正回身,招呼流民跟过来,“诸位先跟我来吧,去我家里喝点热水,吃点干粮,趁着天还没黑透,我给大家安排住处。” 流民本来还不太敢,在里正再三邀请下,他们小心翼翼踏入大溪村的地界。 村里人站在道两边,看着他们经过,不禁跟着过去,一起去里正家。 里正家里,院门大敞,他早早叫本家兄弟媳妇侄媳妇,还有自家儿媳妇回来帮忙。 一大家子从下午开始忙,蒸了好几锅粗粮窝头,灶上烧着热水,还有一缸小咸菜。 里正带着流民回来,院子坐不下,就坐在门口道边。 里正夫人带着媳妇们出来发窝头,一人两个,夹点咸菜,后边还有一媳妇拎着水壶给大家倒热水。 流民捧着热乎的窝头咸菜,一边吃一边流眼泪。 见此情景,村里人感动坏了,里正做事,真是没话说。 他自家能做的事,绝不麻烦村里人。 对比之下,有那自惭形秽的村民,从自家拿来一点干粮,力所能及分给老人小孩。 薛灿也有点感动,她自穿到此世,先面对偏心的爷奶,和吸血三叔一家,加上她前世经历,免不了冷漠薄情,不是心怀大爱之人。 她对大伯一家好,是存了投资利用之心。 除了大伯一家,她不爱跟村里人来往,怕麻烦,怕被占小便宜,怕被算计。 直到此时,她见识到村民和流民之间淳朴真挚的情感,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流民之中,有个一家三口最为凄惨,只有婆婆媳妇和一个小孙女活到现在,这一路过来,她们经历了什么,真是光想想就难受。 小女孩四五岁,躺在娘怀里,妇人捏着窝头送到她嘴边,小女孩竟然不吃,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久儿啊,吃一口吧,”她奶奶在旁边哄,“吃点东西,病很快会好,往后都是好日子。” 一边帮忙的村妇听见,热心地过来问,“这孩子病了是吧,我们村里有个郎中,略懂一点医术,明个你们找他去看看,他姓胡……” 薛灿一听,忍不住了。 姓胡的算哪门子郎中,一不小心会把人治死,原身就是被他送走的。 等那个村妇说完,薛灿凑过去,小声问,“这位小妹妹怎么了?生得什么病?” 久儿娘抬起头,见到薛灿一脸和善,赶忙回答,“应该是风寒,这边晚上太冷了,估计吃几副驱寒的药就能好。” 薛灿一听这话,伸手想摸摸小女孩的额头。 久儿娘见她人生得漂亮,穿得衣服干净整洁,连忙躲开,“姑娘,我们身上脏,你手那么干净,还是别碰了。” 薛灿失笑,“不碍事,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婶子您别多想。” 久儿娘一愣,眼中含泪,连连应声,“哎,我不多想。” 薛灿伸手摸摸小女孩的额头和后颈,体温确实有点高,小女孩没食欲很正常。 发烧不算大病,与其找姓胡的,不如让她来治。 “婶子,我家中妹妹六岁,之前染上风寒发烧,还剩下一点药,我去拿给你们吧,不要银子,你们看行不行?” 久儿娘很惊喜,回头找婆婆拿主意,久儿奶奶连声说,“行行行,多谢姑娘大发善心,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薛灿有点心虚,她只是做了一点小事而已。 薛灿交代两句,起身快步离开,跑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从空间里找出一盒退烧药,认真阅读说明书,确认幼儿用量。 然后找出之前存的草纸,将胶囊里的小粒都倒出来,再平均分成八份,每一份叠成小包。 薛灿很快回来,将药包递给久儿娘,“这药粉很管用,每次一包,早晚各一次,用水化开,唯一的缺点是太苦了。” 久儿娘连忙接过来,“谢谢姑娘,不碍事的,久儿很懂事,不怕苦。” 即便如此,薛灿免不了心疼,又偷偷给久儿娘塞了两块点心。 久儿娘如获珍宝,差点给薛灿跪下。 另一边,里正站在大门口开始讲话,跟流民说村里的情况,今晚怎么住,以及日后分粮分地的事。 村里没有那么多空房,只能几家搭伙,住在一个院子里。 先捱过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再想重新建房的事。 流民们连连点头,听从里正的安排。 天色暗了,里正点起火把,叫上他本家兄弟,还有乐意帮忙的汉子,带着流民去各处看房。 薛灿也跟着走,本想顺路回去,没想到里正先往她家方向去了。 薛灿这才想起来,她那个宅子在村西最高的地方,右边坡底下,确实有个空院子,看着快倒塌了。 她倒抽一口凉气,心道那地方能住人吗? 很快,这一拨人到了,只见那院子虽破,却有正房和东西厢房,能住下十来口人。 里正让相熟流民自动结对,一阵商议过后,薛灿惊喜地发现,久儿一家三口,竟然住进了这家院子里。 这真是巧了。 薛灿走过去,叫住久儿娘,轻声说,“婶子,我家就住在坡上边,要是久儿病没好,你随时过来找我。” 久儿娘连连点头,再度对薛灿感恩戴德。 薛灿笑笑没说话,抬起脚步往家中走去。 离开热闹的人群,凉风一吹,她上头的情绪渐渐冷却,竟然有一丝迷茫。 回到自家院子,厨房火光闪烁,许氏在跟宝莹说话。 她站定随意聊了几句,继续往屋内走。 西屋油灯摇摆,薛沐正在背书,叶正偶尔在旁提点几句。 薛灿听着,一把掀开西屋门帘,叶正抬头望过来,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 在这一刻,薛灿冒出一个想法。 她想跟叶正聊聊。 第50章 我不许你三妻四妾 此时此刻,薛灿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坚持找个认识字的男人。 即便他体弱多病,出不了大门,但听得懂人话,能跟自己聊聊天。 家里弟妹还小不懂事,跟许氏聊,只会惹她担心。 更别提宝莹,这丫头最近心里压力极大,自己还是别给她添堵了。 想来想去,还是叶正最合适。 薛灿目光灼灼盯着叶正,叶正笑容一僵,抬手摸自己的脸,“娘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没有,”薛灿笑嘻嘻坐过去,撑着下巴看向叶正,“你今晚累不累?等会吃完饭,我些事想跟你聊聊。” 叶正眼睛一亮,他就算是累死,也要强撑着说不累啊,他当即答应下来,并隐隐期待饭后的谈话。 薛沐在一旁温书,见姐姐跟叶大哥要好,他酸溜溜地开口,“姐,你们要聊什么,我也要听。” 薛灿偏头笑他,“你听不懂,再多读几年书吧,到时候姐姐跟你聊。” 薛沐不服气,跟姐姐争辩,好在没说几句,许氏端着晚饭进来,催他们收拾起书本,洗手吃饭。 饭桌上,薛灿说起流民安置的事,许氏和宝莹不停感慨,同情流民的遭遇。 薛沐在旁搭话,“高先生说,君子应有仁爱之心,流民是可怜人,以后我要对他们友善,有什么事主动帮忙。” 一听这话,薛灿来了兴趣,反问道,“若是流民看你穿的好,吃的好,抢走你的衣服和吃食,你也要友善吗?” 薛沐被问得哑口无言,皱起沉思起来。 薛灿见状笑笑,伸手摸弟弟的脑袋,“看吧,听姐姐的话,多读几年书,你自会寻找到答案。” 叶正一直没说话,他抿了一口稀粥,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晚饭结束,一家人闲话家常,灶上暖着热水,挨个洗漱准备睡觉。 许氏先照顾两个小的,薛灿趁这段时间,去找叶正说话。 叶正早已期盼许久,见薛灿掀开门帘进来,不禁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薛灿还以为是凉风吹了进来,赶紧回手掩上房门,关心地问,“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无事,过来坐吧,你有什么事要说。”叶正忙问。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可不能再生什么变化。 如此郑重其事,薛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床前,双手捧着下巴,仰头看向叶正,略微沉思片刻,开口道,“叶正,你读过书,肯定懂一些道理,有句老话是,施恩不图报,你说,我若是图报呢?” “比如说你,我从瑞大婆子手中把你救下来,我希望你时刻记得我的恩情,若你日后发达了,不许嫌弃我是乡下野丫头,也不许娶三妻四妾,今生今世,我只许你眼里有我一个人,所以呢,我提出这些要求,你心里会怎么想,会恨我吗?会希望当初,我没有救你吗?” 叶正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薛灿会跟他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 他思索片刻,郑重回答,“不会,你救我于水火之中,我铭记于心,此生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报答你的恩情。” 薛灿眉头紧皱,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感到满意。 她继续追问,“可是,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功利心很强,贪图虚名的虚伪之人?” 叶正突然一笑,他明白了薛灿正在为何事感到烦恼。 他笑着问,“不知你是否听过子贡赎人的故事?” 薛灿抿住唇,她跟所有人一样,自从开始工作,便把以前学过的知识全忘光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好像听说过,但具体是什么来着?” 叶正笑笑,没有揭穿,直接讲起故事,“孔子的一位弟子叫子贡,他在外救回一名为奴的鲁国人。按照鲁国规定,救回一名鲁人可以领赏,但是子贡不去,他认为自己赎人是应该做的事,若是再去领赏是不义之举。孔子得知此事后说,子贡错了,领赏跟品行无关,他若是不领赏,只会有一个后果,鲁国人救自己同胞的事,一定会越来越少。” 说到这里,薛灿想起来了,她一拍膝盖,如同醍醐灌顶,为叶正举起大拇指,不愧是读书人。 叶正接着说,“以前我老师问过我一个问题,若是有个将军,有大将之材,百战百胜,但有个小毛病,贪财,每次粮草都要贪上一成,你说这个将军可用还是不可用。” “用,”薛灿抢先回答,“外部矛盾高于内部矛盾,这些道理我都懂,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薛灿笑得开心,人有的时候,不是想不清楚问题,只是需要一个支持她的人,说出理解她的话。 不过,她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叶正老师,会问叶正如何用将军的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又聊起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的问题。 油灯摇晃,不知不觉间,他们说了很久的话,直至月上中天。 薛灿反应过来,急忙去帮叶正倒热水洗漱,一通忙乱过后,她将水泼到后院菜地。 抬头看去,月明星稀,薛灿对自己有了清晰的认知,那一点迷茫也消散了。 她是个贪财的将军,但能救回更多为奴的鲁国人。 出神间,一阵凉风来袭,将她吹透了,薛灿跳跳脚,真冷啊,连忙跑回屋内,关紧房门。 回到屋子里,钻进被窝,吹灭油灯,迷迷糊糊睡过去。 哪知后半夜,竟然被呼啸而来的西北风吵醒。 薛灿睁开眼,觉得事情不妙,好冷啊,这是降温了。 古代没有天气预报,降温降得猝不及防。 她赶紧坐起来,记得柜子里有件皮褥子,她摸黑翻出来,去里屋给叶正盖上,可别把他冻病了。 接着去东屋,叫醒许氏,先找出一床被子搭在炕上,又找出一条褥子给里间的宝莹。 全都安排好后,薛灿哆哆嗦嗦回到自己床上,找出一套保暖内衣套在里边,这才安然睡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外边呼啸声依旧。 薛灿打着哆嗦起来,打开房门看出去,许氏坐在堂屋的灶台前烧火,做早饭的同时,顺便烧烧炕。 “醒了,这天太冷了,”许氏说话带着寒气,“水井结冰了,我砸了半天才砸开,今天趁着中午暖和,要把家里两个水缸挑满。” 然而此时,薛灿更担心另外一件事,流民们还好吗?千万别被冻死啊…… 第51章 天寒地冻,搬去一屋睡 这一夜北风,带着大降温,正式宣告遥北进入冬季。 之前算是深秋初冬,加上一直是大晴天,只需穿薄棉裤,现在好了,需要穿厚棉裤棉袍,外边还要套上皮袄子。 帽子围脖手套样样不能少,但凡多露出一点,都会被冻伤。 说到保暖,薛灿有了解,这世道棉花特别贵,他们一家人有棉衣,还要感谢当初薛老二有钱,买来两大包棉花,给家里人都置办了一身棉衣棉裤。 普通人家穿厚重的麻衣,外面是各种皮袄子,穷人家什么都没有,只能往衣服里塞麦秆稻草,盖得也是麦秆稻草。 薛灿越想越替各位冷得慌,她缩缩脖子,去东屋翻出之前薛老二的那件棉袍,拿到里屋给叶正穿。 她跟许氏正闲聊着,宝莹掀开门帘出来,她身上套着棉袍,明显是从小改大的,有新旧两种颜色,看起来有点滑稽。 “这天真冷啊,”宝莹感慨一句,“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薛灿心里咯噔一下,宝莹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不怕冷,就怕不下雪。 按照原身的记忆,往年都是从十月底开始下雪,下到来年三月,一冬被冰雪覆盖,来年水分充足,大地生机勃勃,适合春耕。 但从三年前开始,冬天雪越来越少,春耕难,夏天雨水少,庄稼生长难,秋收粮食越来越少,导致现在闹饥荒。 薛灿暗自祈祷,今年可一定要下雪啊。 这世道真艰难,一会儿担心流民冻死,一会儿又担心不下雪闹旱灾。 总而言之一句话,底层人生活太难了。 她们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宝莹打开后门准备去上茅房,薛灿跟着出去,这才发现被吹了一院子麦秆。 小黑不惧寒风,悠然自得嚼着草料。 薛灿看笑了,咬牙冲出去,在寒风中扫院子,开启忙碌的一天。 宝莹从茅房出来,跟着薛灿一起扫院子,问出一个重要问题,“灿姐,那后屋的阉蛋怕冻不?” 说起这个家里,最关心皮蛋的人,非宝莹莫属。 宝莹心里清楚,她不可能一直赖在二婶家里,要是那腌蛋生意做不起来,她决定乖乖回家,等明年春天,随便嫁到哪里。 薛宝莹一提,薛灿一拍脑门,急匆匆跑向后房,“怕,宝莹啊,这个家没你真不行。” 薛宝莹一笑,跟上薛灿脚步,两人把皮蛋缸搬到堂屋,挨着灶台放好。 接着再去扫院子,一通忙碌之后,许氏的早饭做好了,她叫院里两个丫头去洗脸,准备吃饭,再转去东屋哄薛芸起床。 薛灿应一声,拍拍手上的尘土,先去西屋里间叫叶正起床。 一走进西屋,明显感觉温度降低了。 原来的何家挺讲究,前后屋都是在东屋和东里间打炕,西屋和西里间,摆得都是床。 天气不冷的时候,住床没什么感觉,现在大降温,薛灿意识到,冬天必须住火炕。 可是怎么住呢? 许氏带着弟妹住东屋,宝莹住东里间,她可以带着叶正去后房,一个人住东屋,一个人住东里间。 那等于她们家一天要烧四个火炕,那得多少柴火,也太奢侈了吧。 算来算去,薛灿有个想法,她和宝莹跟许氏芸儿睡东屋,让薛沐和叶正睡东里间。 很快她又否定,不行,薛沐睡觉不老实,还要早起,恐怕会吵到叶正。 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她跟叶正去睡东里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薛灿挠挠鼻子,给自己打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要冻死了,当然要挤在一起睡。 薛灿打定主意,抬手敲响西里间房门,“叶正,你醒了吗?哦,醒了啊,正好我跟你说件事……” 早饭桌上,薛灿说起搬屋子的打算,许氏和宝莹点头表示赞同,她们没有多想,村里冬天挤一屋睡太常见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反倒是薛灿和叶正,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敢对视。 吃完早饭,宝莹去东里间收拾自己的铺盖,薛灿则去帮叶正收拾东西。 两人在西里间,莫名有些尴尬,薛灿连话都不敢说,抱起厚厚一摞书,飞快地跑到东里间。 他们刚搬过来不久,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快收拾完了。 最后,薛灿把叶正扶到东里间,让他坐在炕上,然后假装出去忙。 先是抱来柴火烧炕,炕缝冒烟,薛灿去外边和点泥,沿着缝隙仔细堵上。 叶正想帮忙,但薛灿不给他机会。 很快,炕缝堵好了,薛灿去外边洗手。 她故意放慢速度,思考该以一种什么态度面对叶正。 还没琢磨明白,院门被拍响,薛灿偏头扬声问道,“谁啊?” “灿丫头,是我,”里正的声音传来,“我来收粮了。” 薛灿心中一喜,来事了,真好啊。 她过去打开门,只见里正套着一件貂皮袍子,鼻尖冻得通红,头发吹得乱蓬蓬成一团。 薛灿见状,关心地问,“里正爷,您忙一大早了吧。” “嗨,不忙不行,”里正抽抽鼻子,“天冷得吃点热乎的,要不然扛不住啊。” 薛灿深有体会,她将里正迎进来,准备去厢房搬粮食,“里正爷,说好我三叔捐多少,我在往上加,他到底捐多少呢?” “别提他了,”里正叫小儿子过来,翻开昨天的捐粮小本,“我没空去你三叔那边,他也没主动找我,你就按照原来的捐,十斤粟米,五十斤麦麸。” 薛灿无奈,王氏抠门,三叔人不行,若是里正不去要,他们能装死到底。 唉,以前一家子一起过,有薛老大和薛老二,显不出来什么。 现在一分家,王氏和三叔占据上风,显得他们愈发小气,以后在村里,估计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薛灿想着,多倒出来一些粟米,最后捐出了二十斤粟米和五十斤麦麸,也没让里正记在小本上。 里正长叹一声,说了一句好孩子,再多的话,薛灿没让里正说。 将里正送到门外,他老人家赶着驴车走了。 薛灿没急着回去,她往前走两步,望向坡下的院子,不知道那个叫久儿小姑娘怎么样了…… 第52章 薛灿被惦记上了 思虑再三,薛灿决定下去看看,还未走近,先听见院里热闹的声音。 她走过去一看,院门大敞,三个村里的汉子过来帮忙,正在和流民们一起修补房子。 薛灿看了一会儿,几个大娘婶子背着麦秆回来,其中就有久儿奶奶。 “姑娘,你怎么站在门口,”久儿奶奶惊讶地问,放下背后高高的麦秆,略带歉意地说,“是来看久儿的吧,哎呀,我们这里乱糟糟的,没法请你进去。” 薛灿仔细一看,只见久儿奶奶衣衫单薄,脚上还是双草鞋,冻得浑身发红。 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关切地问,“是,久儿没事吧,昨晚太冷了,她那个病最怕冻。” 久儿奶奶回道,“吃了姑娘给的药,倒真是比之前好些了,昨晚我和她娘抱着她,总算捱过一晚,没有像之前那样发热,今一大早我出去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薛灿心一横,主动说,“不知您跟婶子住哪间屋子,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久儿奶奶一脸欣喜和感激,忙不迭地请她进来,“在西厢房,姑娘你看着点脚下,我们这里坑坑洼洼的。” 薛灿先进大门,久儿奶奶背起麦秆,跟着进到院里,快步冲到前边,帮她推开西厢房的房门。 薛灿走进去,原先房主家境一般,都是土坯墙,地面铺了几块石板,踩上去有些硌脚。 外屋空荡荡,只有一个灶台,但是没有锅,门板还漏风。 里间好一点,窗户那边盖着草帘子,地上堆着麦秆,还有一条脏兮兮的被子,靠北边角落有一个火堆,应该是昨晚取暖用的。 久儿娘窝在被子里,听见动静抬头,看见薛灿露出惊喜的表情,“姑娘,你怎么来了,你看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土,没法请你坐下,真是失礼了。” “不碍事,”薛灿蹲到她们身边,侧身望过去,“久儿怎么样?” “托姑娘的福,好多了,”久儿娘低头把久儿叫醒,“久儿,快醒醒,给恩人道谢。” 薛灿没来得及阻止,久儿被叫醒,她的状态明显比昨晚好多了,眼睛有神,声音细细地,对薛灿说一声谢谢姐姐。 真是好乖好可爱的小女孩,跟薛芸差不多的年纪,薛灿忍不住心发软。 她摸到袖子里,掏出两块点心递出去,“婶子,不能松懈,那药再吃一包吧,最好不要空腹吃,这点心您收着,别饿着久儿。” 久儿娘想推拒,薛灿连忙低声说,“婶子,您快偷摸收下吧,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以后可不敢来您这院子里了。” 久儿娘一路逃荒过来,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赶紧收到怀里,“姑娘,这回咱们是邻居了,不怕没有报恩的时候,往后的日子,你招呼一句,我二话不说,有多少帮多少。” 这话听着真舒服,薛灿满意一笑,“婶子是个爽快人,报恩的事回头再说,我们来日方长。” 又说了几句久儿的事,薛灿注意到她们衣衫单薄,遂问起有没有保暖的衣服。 久儿奶奶长叹一声,“哪有啊,那大水一来,轰隆隆震天响,来不及收拾东西,只能先逃命,哪知一逃出来再也回不去了,不怕姑娘嫌弃,我们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有多少穿多少。” 额,这个,薛灿还是有点嫌弃的,幸好是冬天,要不然肯定闹瘟疫。 她想起家里有几件带着补丁的旧衣服,都是之前穿的,后来一分家,薛灿大手一挥,给家里人添了不少新衣,旧衣服穿不上了,不如给久儿一家。 至于怎么给,是个难题。 薛灿站起来,走到久儿奶奶身边,说起家里旧衣服的事,告诉她老人家傍晚天擦黑时候,偷摸来自己家门口一趟。 久儿奶奶一听,就要给薛灿跪下,薛灿赶紧躲,挥着手匆忙离开。 院内忙得热火朝天,薛灿沿着墙边,快步跑出去。 有个眼尖的妇人,见薛灿衣着打扮挺好,问起帮她们干活的村里人,“大兄弟,刚出去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村里的汉子爽朗地回答,“她啊,叫薛灿,就住在坡上边,你们没瞧见那个青砖大宅子吗?那就是她家。” 那妇人一听,立刻眼热起来,原来真是有钱人家的姑娘。 她们当然瞧见了那座青砖大瓦房,早上出去背麦秆的时候,几个人站在坡底下看了好半天,各个羡慕到不行。 说到薛灿,她本就是村里名人,长得漂亮又有钱,还敢招婿,分家,暴打三叔,每件事拎出来都能说上好半天。 正好村里汉子干活无聊,他们便跟院里人,说起薛灿身上发生的各种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位眼尖的妇人叫苗大嫂,自从知道薛灿有钱,便暗暗记下有关她的每一件事。 听到薛灿男人身体不好,苗大嫂心想,要是薛灿男人死了,她儿子入赘过去,那他们一家岂不是能直接住上青砖大瓦房? 这地方又穷又冷,她男人老实窝囊,靠他的话,这辈子没指望了。 原先他们在老家,也算是有家底的富户,结果活了半辈子,一切要从头开始,苗大嫂真的不甘心。 苗大嫂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儿子,巴结上薛灿。 另一边,薛灿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 她正拉着许氏,收拾家里不穿的旧衣服。 许氏一听有个四五岁小女孩受罪,哪能不心软,大方地帮薛灿收拾,还想给两件好的。 “行了,娘,”薛灿哭笑不得,拦住许氏的手,“他们十几口子住一个院,你给好衣服,那是把久儿一家架在火上烤,我看啊,要是有一天您出去逃荒,活不过三五天。” 许氏不同意,笑着道,“我肯定能活,谁让我有个好女儿,灿儿,幸亏你不像我,随你爹有个好脑子。” 这话说得,还真挺对的。 许氏命不错,小时候有个好姐姐,长大后嫁了位好老公,老公死了有个好女儿,女儿挂掉一个,又补上一个。 薛灿不得不服,许氏比她命好!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笑语连连。 傍晚时分,薛灿早早在大门口等候,不一会儿,听见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她打开一个门缝,快速把包袱递出去。 久儿奶奶把东西塞到怀里,警惕地左右看看,一路小跑飞奔回去。 殊不知,久儿奶奶一回屋,对面大门打开一条缝,苗大嫂将一切看在眼里…… 第53章 偷衣服风波 下午无事,薛灿和宝莹忙着烧炭,将炭盆找出来,摆在屋里取暖。 等晚上薛沐归家,一路上被冻得睁不开眼,结果一进屋子,立刻感觉温暖如春。 他蹲在炭盆前,感动地流下眼泪,“真好啊。” 薛灿替他脱下皮袄,开玩笑地说,“既然这么辛苦,要不然明天别去念书了。” “那不能,先生说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薛沐摇头晃脑地背书,逗得屋里人哈哈大笑。 天气太冷,不再用前院西厢的厨房,开始用堂屋的灶台做饭,当然重点是为了好好烧炕。 大家为了暖和点,聚在东屋炕上吃饭。 屁股下面是热乎乎的炕,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窗外北风呼啸,这一刻的幸福安稳,来得如此简单又真实。 美美饱餐一顿,薛沐去里屋,跟叶大哥请教自己今天不懂的功课。 许氏借着油灯做绣活,一针一线,慢工出细活。 薛灿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怀里坐着薛芸,旁边还有个宝莹,她给她们俩讲故事,顺便教她们认字。 炭盆散发着热度,上面有个铁架子,温着一壶水,可以随时倒来喝。 半个时辰后,薛沐问完功课,累得直打哈欠。 许氏小心收起自己的绣品,去给孩子们倒水洗脸洗脚。 薛灿假装忙各种事,在外躲了一天,现在躲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回里屋,顺便关上房门。 里屋有个小灶台,上面温着一大水壶热水。 薛沐目不斜视,一本正经过去,故作轻松地说,“叶正,我给你倒水,你洗洗吧,这回咱们住在一屋,你没法避开我了哈哈,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先……” “我不介意。”叶正突然打断她。 薛灿抬眸一愣,“啊?” 叶正放下手中的书,笑着重复,“我不介意。” 薛灿挠挠自己耳后,想说她有点介意,但又说不出来,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 想到这里,她选择闭嘴,把柜子底下的木盆掏出来,给叶正倒水,调成适合的温度。 将水盆放到矮凳上,一起端到炕边,又将帕子送到他手边,然后后退一步,示意他开始。 叶正郑重表示感谢,他撑起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捧起水给自己洗脸。 薛灿在旁一看,不禁有些感慨,不愧是富家少爷,即便现在落魄了,动作依然优雅。 洗完脸,他将帕子浸湿拧干,慢慢擦拭自己脸和脖颈以及胸口…… 薛灿一愣,急忙转开目光,暗自吐槽,大哥,你不用这么讲究吧。 叶正确实很讲究,擦完脸,洗脚,漱口,样样不能少。 等他安稳地躺到炕上,薛灿长舒一口气,终于轮到她了。 她嫌弃叶正讲究,结果她跟叶正流程一样,甚至多了一道工序,给自己擦护肤品。 不擦不行啊,这寒冷干燥的大冬天,不好好保养,第二天能掉一层皮。 薛灿的护肤品都是高级货,自带一股迷人的香气。 叶正本来闭着眼睛,闻到那一股香气,忽然出声说道,“这味道……好香啊,我从来没闻过,是什么花的香味?” 薛灿一愣,高级护肤品,没有标注是什么香。 她随口胡诌,“仙女的香味,你知道王母娘娘座下有七仙女吧,她们用这种香。” 叶正勾起唇角,轻声说,“没想到,娘子你竟然是仙女。” “是呢,我是仙女,你是牛郎,”薛灿一边说一边钻进被子里,吹灭油灯,“等赶明王母娘娘叫我回去,咱们一年只能见一次。” 黑暗中,叶正缓缓睁开眼,偏头望向另一侧薛灿。 她左右翻腾,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住,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猫。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哪里舍得一年只见一次,以后日日相伴,依旧不满足。 一夜安稳。 隔天一早,北风小了,依旧寒冷。 村里传来噩耗,村东石家老婆子没熬过去,昨晚死了。 消息一传出,大家意外又没那么意外。 每年漫长残酷的冬季,对老人来说,是一场生死考验。 熬到开春,又能多活一年。 石老婆子是第一位,绝不是最后一位。 村里人没有那么惊讶,却把流民吓得够呛,这是真能冻死人啊。 有些脆弱的流民,去找里正哭,求里正救命,他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昨天没冻死是运气好,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可把里正愁坏了,粮食他能让村里各家省一口,给流民匀一匀,衣服能怎么办? 保暖的衣服,比如皮袄什么的,那都是特别贵重的东西,类似于传家宝,各家绝对不可能捐。 还没想出办法,又一个流民急匆匆跑来,告诉里正,他们院里闹起来了,说有人偷衣服。 里正一听,这还了得,流民偷东西的事传出去,以后让村里人怎么接受他们? 他披上皮袄,急匆匆赶过去,正是到了薛灿家下坡那户院子。 院内两拨人吵得热火朝天,一个包袱扔在地上,一边是久儿奶奶,另一边是苗大嫂。 苗大嫂见里正过来,一个箭步窜过来告状,“里正,您看就是这包衣服,我昨晚看到久儿奶奶鬼鬼祟祟出去又回来,怀里多了一个包袱,这不是偷是什么?” 久儿奶奶据理力争,“你亲眼看见我偷了?没看见少在那边污蔑人,我看你就是想抢我的衣服,欺负我们家老弱病残,孤儿寡母,里正爷,您可要为我们一家做主啊!” 苗大嫂不甘示弱,“别说我污蔑人,你要是没偷,那你说清楚,这好好衣服哪里来的?还有我都看见了,你们家久儿裹着一个带棉花的小被子,里正爷,那可是棉花啊,多贵重的东西。” 一听到棉花,里正皱起眉头,那确实是贵重东西。 他沉声道,“久儿奶奶,您说实话吧,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只要能说清楚,我一定会替您做主。” 久儿奶奶颤抖地闭上嘴,她记住了薛灿的嘱托,给衣服的事,不能随便往外说,会给灿姑娘惹来麻烦。 久儿奶奶宁可自己认下,也绝不能给薛灿惹麻烦。 苗大嫂激动,“里正爷,你看吧,就是这个老东西偷的。”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大冷天的吵得挺热闹,什么偷不偷的,让我来评评理。” 第54章 见不得别人好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薛灿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缓步走进来。 苗大嫂精神一振,她正愁没机会巴结薛灿呢,这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薛灿心善,看见久儿一家可怜,想同情照顾她们。 苗大嫂心想,要是她揭穿久儿奶奶恶劣品行,薛灿一定会感谢她,这一来二去,不就熟悉起来了。 想到这里,苗大嫂一个箭步冲到薛灿跟前,讨好地笑,“姑娘,您是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久儿奶奶平时惯会装可怜,谁能想到这个老婆子居然偷东西,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轰出去,冻死在那荒郊野岭!” 薛灿早看见了地上的包袱,她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装不知道,一脸无奈看对方表演,感叹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一起受苦受难没问题,没准还能搭把手帮助弱小,但见不得别人好,看见别人有衣服,非要人家冻死。 薛灿看完表演,心中已有判断,眼前妇人挺精明,能说会道,心思不纯,不值得深交。 她笑容不变,礼貌地问,“这位婶子,不知道该怎么叫您?” 苗大嫂来劲了,一把扯过自己儿子,“我家男人姓苗,大家都叫我苗大嫂,那边是我男人,这个是我儿子,叫苗鸿运,鸿运,快叫姐姐好。” 苗鸿运今年十五,半大小子不敢看漂亮姑娘,低下头闷闷说一句,“姐姐好。” 薛灿后退一步,苗大嫂这人真有意思,问她叫什么,关她儿子什么事。 她不敢接话,赶紧转移话题,抬头看向里正,笑着问,“里正爷,您怎么看?” 里正一脸严肃,“这事必须查清楚,若真是久儿奶奶偷的,她们一家不能留在大溪村。” 村民捐粮帮流民,全靠一个善念,要是让村里人知道里面有小偷,肯定会招来民愤,为捐粮不值,甚至会迁怒全部流民。 薛灿也懂其中的道理,她收敛笑意,一脸正色问,“久儿奶奶,您听明白了吧,这事很严重,您要是说不清衣服怎么来的,那你们一家人要离开大溪村。” 久儿奶奶直视薛灿的眼睛,她老人家不是不怕,但更重视自己的承诺。 她答应过灿姑娘,保暖衣服穿在里边,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这事也不能乱说。 今天是她疏忽,一大早苗大嫂过来,约她一起上山砍柴,哪知门一打开,苗大嫂直接往里冲,翻到了她们的包袱。 久儿奶奶瞪向苗大嫂,这事要怪就怪她,真是可恨,见不得别人好! 想到这里,久儿奶奶放狠话,“苗家媳妇,你欺负我们一家弱小,早晚会遭报应,老婆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不等苗大嫂反应,久儿奶奶又对里正说,“里正爷,衣服怎么来的,我不能说,村里容不下我们,我们一家今天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久儿奶奶下定决心,转身往回走,准备去收拾东西。 薛灿满意一笑,佩服这位小老太太,她扬声道,“等等,久儿奶奶,您不说我说吧,这不算什么大事。” 苗大嫂抓住机会插嘴,“哎呦,姑娘,这怎么不算大事,老东西今天敢偷衣服,明天敢偷粮食,偷金子!” “苗大嫂!”薛灿一声断喝,眼神犀利,“我知道您刚在村里落脚,日子不好过,看见别人有衣服穿,自己心里不平衡,非要说人家是偷的,您为何不能往好处想,这衣服是别人看久儿一家可怜,直接给她们的呢?” “不可能,不仅有衣服,还有一条棉被,谁家这么大……”苗大嫂话没说完,因为她意识到,衣服和棉被是薛灿给的。 薛灿叹气,想要做好事不留名,怎么这么难呢? 久儿奶奶急了,“灿姑娘,这话不该说啊,我们一家总给你添麻烦。” “没事,久儿奶奶,不怪您,”薛灿无奈地笑笑,偏头对里正说,“里正爷,您看吧,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没必要一大早上又吵又闹。” 里正面沉如水,他老人家目光扫过院里众人,向前走两步,捡起地上的包袱,拍拍尘土递给久儿奶奶。 然后严厉地说,“各位,有些难听的话,我本想往后再说,现在看来有必要提点一下,我身为里正,只能保证各位饿不死,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想吃饱穿暖,全靠各位自己,只要不偷不抢,能博得别人可怜和帮助,那也是人家有本事!” “各位有时间,不如关起门商量怎么赚钱,别总盯着别人家的屋子,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谁要再惹是生非,别怪我扣掉谁家口粮。” 里正目光落在苗大嫂身上,特意点出来,“苗家的,念在你是初犯,下不为例!” 苗大嫂身子一抖,粮食就是命啊,她连忙求饶,“里正爷,我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生事,我也是好心啊!” 苗大哥赶紧拉回自己的婆娘,“行了你,快闭嘴吧。” 一场闹剧散场,各家不敢多看,生怕惹一身腥,忙不迭回屋关门。 薛灿安慰久儿奶奶几句,既然事情闹开了,让她大大方方穿旧衣,保暖最重要。 久儿娘抱着久儿出来,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好半天才作罢。 薛灿和里正走出大门,一边走一边说话。 里正很是发愁,“灿丫头,说到衣服的事,流民有五十多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薛灿回答,“哪有什么好办法,我家里只有几件旧衣,更别提别人家了,要我说别想着人人一件,一个院里弄一件皮袄差不多了,家家户户轮着穿,一次穿一天,这一天内砍柴打水准备东西,其余时间大家屋里待着,烧火取暖,总能熬过这个冬天。” 里正醍醐灌顶,连连称赞,“灿丫头,我就知道你是个机灵的,这个办法可行。” 一个村里,一家捐出一块皮子,总能拼出一件袄子。 里正跟薛灿摆摆手,急匆匆离去,想办法去跟各家商量这件事。 薛灿深表同情,这个里正真不好当啊。 她松一口气,正准备回去,对面一个熟悉的小孩跑过来。 是薛元宗,穿得跟个球似的,头上戴着一顶兔毛帽子。 他站定在薛灿面前,蛮横地说,“爷爷病了,奶奶叫你回去一趟,奶奶说了,你们一家都要去,谁不去谁不孝!” 第55章 老爷子装病 薛灿恼火,想给这个熊孩子一巴掌,真是被宠坏了,连句话都不会好好说。 然而薛元宗才不给她这个机会,说完事情,他一溜烟跑了。 薛灿忍下这口气,现在重要的是,薛老爷子病了。 村东石家婆子刚刚去世,她不敢不当回事,万一薛老爷子也不行了呢。 薛灿快步跑回自己家,叫上许氏和宝莹,带着芸儿一起回老宅。 然后她去里屋嘱咐叶正,“我爷爷病了,叫我们过去一趟,你身体不好先别去了,家里没人,你小心点别乱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叶正直起身,关切地说,“好,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薛灿笑笑,放下门帘转身离去。 叶正长叹一口气,心里很是不甘,他坐不住了,撑着炕沿下地,扶着墙边,一步一步往前踱步,锻炼自己的身体。 另一边,薛灿她们回到老宅,三婶蒋氏站在院内,正抱着木柴往屋内去。 见到她们进来,蒋氏站定在门口,笑中带刺地说,“哟,真是稀客,快请进来,我们薛家大姑奶奶回来了。” 薛灿反将一军,“三婶,你这话可没错,我不仅是稀客还是贵客,再叫声薛大姑奶奶,我可爱听呢。” 蒋氏脸色一僵,随即忍住,她现在不想跟薛灿闹起来,因为她还想着,让薛灿送自己儿子去读书。 是的,她还没死了这条心。 蒋氏厚脸皮笑着,将木柴放到门口,伸手替她们掀门帘,“请吧,薛大姑奶奶。” 薛灿从容面对,倒是身后的宝莹,差点憋不住笑。 薛灿进到屋里,便听见王氏在那嚷嚷,“什么薛大姑奶奶,嫁个野男人,摆什么谱,真当自己是贵人啊!” 薛灿一把掀开里屋门帘,“奶奶,瞧您这话说的,看不起我,何必叫我回来。” 王氏一瞪眼,“那是你爷爷病了!平时不尽孝,不回来看看家里长辈,还要我请你,哪有这样的道理!” 薛老爷子横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闭着眼睛默不作声,不过看气色倒是还好。 薛灿眼睛一眯,直觉事情不简单。 屋里只有她们一家,不见薛老大和薛老三。 若是真病了,那不得把儿子全叫过来,何必只叫她一个孙女。 薛灿找把椅子坐稳,淡定地说,“奶奶,您说得对,既然如此,那我和我娘今天不走了,在您跟前尽孝,不知中午吃什么饭?” 王氏要气死,“你这个丫头,这话也说得出来,你爷爷要死了,你还惦记中午吃什么,你有没有良心?” 薛灿忍住笑,硬怼回去,“当然……没有啊,奶奶您还不了我吗?我目无尊长,没有规矩,是个不孝子孙。” 王氏手指颤抖着,被这个丫头堵得说不出话。 眼看绷不住,薛老爷子偷偷踢她一脚,让老婆子快点说正事。 王氏反应过来,忍住怒火,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薛灿不孝,还是正事要紧。 王氏缓了缓,用生硬地语气说,“知道你不孝,没指望你在跟前伺候,不过你爷爷治病钱总要给吧,每家二两银子,你先把你们家那份给我。” 薛灿一挑眉,原来装病是为了要银子。 真没想到,薛老爷子这位死要面子的大家长,居然愿意豁出去装病,这是有多缺银子啊。 按道理讲,不至于吧。 王氏那么抠,这么多年没少划拉,分家一毛不拔,以后不好讲,现在绝对不缺银子。 薛灿眼睛一转,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摸出几根针,走向薛老爷子,“奶奶,给银子多没诚意,我最近学了一点医术,让我给爷爷扎两针,肯定针到病除。” 薛灿动作极快,王氏来不及阻拦,只见银光一闪,薛灿的针冲着薛老爷子脑门去。 薛老爷子吓得要死,赶紧翻身往旁边躲,直挺挺地坐起来,瞪着眼睛大骂,“胡闹!” 薛灿一拍手,自豪地说,“看吧,我医术不错,爷爷好了!” 王氏使眼色,让薛老爷子躺下。 薛老爷子不乐意,装一回可以,再装一回他拉不下脸。 他语气很是烦躁,“行了!灿丫头,我直说吧,家里缺银子,我知道你手头富裕,二两银子也不多,你直接拿给我们,就当是过年提前给的孝敬。” 薛灿直起腰,淡声道,“您身为长辈,提前跟我要孝敬,我倒是能给,我只问一句,为什么?我不信家里那么缺钱。” 薛老爷子双手插在袖子里,心疼地说,“唉,你三叔惹上事了,被凑得鼻青脸肿,对方要十两银子,家里的钱不能动,总还要过日子,你们一家凑点,把这件事解决了。” 啊?薛灿震惊了。 一是震惊这种均摊方式,二是震惊薛老三的鬼机灵,居然拿被揍那事,来父母面前卖惨要钱。 高啊,实在是高,一般人做不到。 薛灿气闷,断然拒绝,“我不给,三叔的事跟我有屁关系!他自己肯定有钱,凭什么要我们均摊!” 薛老爷子不动如山,“你不乐意均摊,就把过年孝敬钱给我,总归是一样的!” 薛灿火冒三丈,仗着长辈身份压人,真想一拳伺候过去。 眼看局势要控制不住,院里传来说话声,“有人吗?大川,你在家吗?” 是薛山水,他晃悠悠地过来了。 三婶蒋氏招呼一声,请薛山水进来。 里屋门帘一掀开,薛山水一愣,“今儿你们这里挺热闹,诶?大川,你怎么躺炕上,身体不舒服吗?” 族长的到来,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战火。 薛大川躺回去,唉声叹气地说,“老了,哪里都不舒坦,没什么大事。” 薛山水坐在椅子上,目光来回,看出来屋内众人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他老人家没打算问。 他开口说正事,“没大事就好,那我们说说捐粮的事,大川啊,你们家到底捐多少?我们薛氏一族,就剩下你们家没动静了,不会是想赖掉吧,这么丢脸的事,我不允许发生。” 薛灿心中一喜,原来还没捐粮,好啊,有热闹看了。 第56章 好一朵极品奇葩 薛老爷子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问,“啥捐粮,那不前两天刚捐过一次,还要再捐,咋没完没了了?” 薛山水回答,“哪没完没了,只捐了一次,你们家还没捐呢?” 薛老爷子疑惑,偏头问老婆子,“你不说捐了,昨个老三送去里正家了?” 王氏目光闪躲,见躲不过去,忽然撒泼哭嚎,“你还问,家里哪还有余粮啊,这不全指着今个的进项吗!” 薛老爷子气急,他最要面子,骗骗孙女勉强说得过去,丢人丢到外面,老爷子决不允许。 反正屋里没外人,老爷子也不装了,顿时跟王氏吵吵起来。 薛山水脑仁疼,这叫什么事啊! 薛灿倒是非常开心,吵得好,吵得妙,最好打起来! “行了!”薛山水受不了,他老人家站起来,数落对面那两人,“你们真是拎不清,给流民捐粮的事,十年八年遇不上一次,村里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你们非要在这种事上耍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小心以后你们家出事,没人乐意过来搭把手。” 薛老爷子恼火,对王氏发难,“听见了吗!我说让你捐,你说瞎话糊弄我,你这个没见识的老婆子,只会坏我们薛家的事!” 王氏被骂,一点不知悔改,反而将矛头对准薛灿,“灿丫头,你听见了吧,今天这银子你不拿出来,这日子谁都别过了,薛家坏了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薛灿震惊,怎么还能绕回来。 果然人不要脸皮,便会天下无敌,王氏真是一朵极品奇葩。 薛灿冷笑一声,“正好族长爷爷在这里,我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事,不能您一缺钱,就撒泼打滚找我要,逼急了我不要脸面,到时候看看谁怕谁!” 薛山水眉头紧皱,他能听明白事情缘由,分家后怎么赡养老家,确实是个难题。 好说话的,儿孙各自忍让一步,凑凑合合,日子能过下去。 若开始斤斤计较,哪家都不想吃亏,往后没消停日子,总能吵个没完没了。 那一旦吵起来,肯定会叫族长过来评理。 薛山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一脸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单说捐粮的事,是一户一捐,你们老大和老二家的都捐了,剩下你们老两口和老三家,只用捐一份,这明摆占便宜的事,你们何必躲?” 王老婆子咬牙,为什么躲?还不是因为家里没进项。 薛老三原本做的小买卖,是卖老大家的山货,和许氏的绣品,现在一分家,薛老三活计没了,现在还没找到正事,这段时间没给王氏一个铜板。 这时候王氏才反应过来,薛老三能赚到钱,靠的是老大和老二,他自己懒得受罪吃苦,不肯出去找活。 王氏悔不当初,备受煎熬,这种情况下每花出一个铜板,像是在割她的肉,更别提捐粮了。 所以,王氏才会豁出去,让薛老爷子装病,只为能从薛灿那里要点银子。 只有进来一点银子,她才舍得捐粮,不然就是要她老命。 王氏身子一歪,倒在炕上装死。 薛老爷子气得要命,扯着嗓子叫蒋氏,“老三家的,你去拿五斤粟米,给里正送过去!” 蒋氏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掀开帘子说,“爹,家里的粮食都被娘锁起来了,我没有钥匙。” 一听这话,薛老爷子真要晕过去,动手要打王氏。 薛灿看不下去,站起来出声,“行了!五斤粟米是吧,我替您二老捐,别在我眼前演什么全武行,小心闪到腰!” 薛灿的想法是,至少那五斤粟米,能吃到流民肚子里,总比白白给出二两银子好。 话说回来,这世道一个孝字压死人,不能硬碰硬。 要怎么治这两位老东西,薛灿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薛山水连连摇头,他眼光没错,薛大川家三个孩子,主心骨是薛老二,靠得住的是老大,心思不正的是老三。 他们老两口非要跟着老三过,以后有他们受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薛山水现在劝不动他们,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王氏虽然没要到银子,但好歹把捐粮的事扔出去了,加上有族长在场,今天这事勉强算是揭过去了。 薛灿一家跟着族长出来,薛灿说一会儿她亲自把粮送到里正家,让族长爷爷放心。 薛山水眼见薛灿捐了一份又一份,不禁压低声音,关心地问,“灿丫头,你心中可有数?这大冷天的,粮食可比银子重要,你要给自家留好口粮。” “留好了,”薛灿笑着答,“族长爷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薛山水这才放下心,长吁短叹地离开。 族长走得快,薛灿她们走得慢,一边走一边说今天的事,感慨以后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前边转过一条小巷,没想到正跟大伯娘邹氏撞个对脸。 薛灿休息,薛庆有跟着薛老大去县里扛大包,剩下邹氏一个人,想在村里找点赚钱的活计。 她上别人家里聊了大半天,没聊出什么结果,正往家里走,遇见了薛灿她们。 两家人相遇,本该是个惊喜之事,但因为宝莹跟邹氏闹别扭,气氛有些尴尬。 薛灿目光来回,发现邹氏眼圈有点红,不禁想做个好人,给母女二人创造个说话的机会。 “大伯娘,您中午一个人吧,不如去我家里坐坐,中午随便吃点。”薛灿发出邀请。 许氏知道宝莹的事,在一旁帮腔,“是啊,大嫂,一个人开火多麻烦,来我家多双筷子的事。” 许氏说完,一手抱着芸儿,一手挽住邹氏手臂,拉着她往村西走去。 后边薛灿挽住宝莹的手臂,附在她耳边劝说,“择日不如撞日,趁今天这个好机会,不如跟你娘把话说开,自己憋着多难受,事情总要解决的。” 宝莹沉思片刻,默默点头。 走回村西,爬最后一段上坡,逐渐看清家里的大门。 许氏发出一声疑惑,“咦?门口那人是谁,家里来客人了?” 薛灿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羊皮袄的年轻男人蹲在门口台阶上,瞧着脸生,之前并未见过面。 第57章 学习打络子 说话间,倒是邹氏先认出来,压低声音说,“哎呦,这是石家小子,他奶奶今早刚过去,他不在家守丧,跑这里来做什么。” 原来是石家,不过薛灿有同样的疑问,他家里有人去世,为什么来堵她家的门? 那边石强听见动静,赶紧站起来,只见他年纪轻轻,不过十七八岁,但邋里邋遢,一脸灰败,整个人毫无生机。 许氏和邹氏犹豫着不敢往前走,薛灿不怕,径直走过去,“这位兄弟,你堵我家门口有什么事?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石强眼底满是血丝,他盯着薛灿,低声说,“薛姑娘,我们见过面,我来是为银子的事,你说过,事成之后给我们一两银子。” 薛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之前那伙劫道的人。 话说回来,薛灿那天放话,让他们揍完薛老三,来跟她要银子,事实上没有人敢来。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来跟薛灿要银子,等于承认自己是劫匪,反应过来后,各个都怂了。 今天石家小子敢过来,薛灿略微想一想,倒是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想到这里,她回头对许氏说,“娘,你们先进去吧,我有事跟他聊聊。” 许氏不放心,但看到薛灿给她使眼色,许氏最终没多说什么,打开院门,叫邹氏和宝莹她们先进去。 薛灿反手关上大门,示意姓石的跟过来,确认里边人听不见才开口,“你姓石,具体叫什么名?你奶奶今早才过世,对吧。” 石强一脸赴死的表情,“对,我叫石强,我奶奶今早走了,没钱买棺材,薛姑娘,你把银子给我,我发送完我奶奶,要杀要剐或是送官,都随你的便。” 薛灿一挑眉,没想到石强还挺有孝心,愿意为了奶奶把自己卖出去。 她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脸淡定地问,“值得吗?你奶奶死了,铺盖一卷埋到地里又如何,哪比得过你一个大活人,真要送官的话,你不也是死路一条。” 石强双眼空洞,难掩疲惫,“我出生娘去世,两年后父亲去世,没过几年,哥哥姐姐全走了,左邻右舍说我天煞孤星,只有奶奶不嫌弃我,现在奶奶也死了,我贱命一条,活着也没意思,不如给我奶奶换一副舒服的棺材,来世能投个吃饱穿暖的好人家。” 薛灿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她不信什么天煞孤星,只信人倒霉的时候,厄运会压垮一个人。 她沉思片刻,很快有了计较,“石强,我可以给你银子,我不会把你送官,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石强眼中闪过神采,“薛姑娘,你说。” 薛灿问,“那天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们会赶夜路,掐着点过来劫道?” 这件事,薛灿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他们赶夜路,完全是临时起意,如果是有人报信,她想知道怎么报的,日后要多加提防。 石强实话实说,“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只要你没回来,我们便在桥底下守着,总能等到你。” 薛灿额角抽痛,真是一帮大草包,就这还想当劫匪,真是笑死人了,没冻死是运气好! 亏她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逆天的联系网,能够快速传递消息,她可真会脑补啊! 薛灿懒得再问,从袖口掏出一两银子,丢给对面的石磊,“给你,好好安葬你奶奶,别总跟我三叔他们瞎混,连劫道都劫不明白,早晚把自己送进去。” 石强握紧银子,抱拳道谢,转身飞快跑回去。 薛灿摇头,一个个真是没救了。 她回到院内,仔细关好大门,往屋里走去。 邹氏正在和许氏聊天,说起村里妇人闲着没事干,穷得在家饿肚子,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她瞧着许氏绣活,满眼羡慕,“你真是手巧,这小猫像是活的,总算是个活计,一年四季都能做,像我笨手笨脚的,地里忙完了,山里挖空了,只能坐着发愁。” 薛灿听着,也替大伯娘发愁。 是啊,南方暖和的地方,一年能种三季稻子,她们这边冬季漫长,只会越待越穷。 她掀开门帘进东屋,看见许氏摆了一桌子丝线,忽然有个想法,“大伯娘,您不会绣花,那会不会打络子?这个简单点。” 邹氏坐在炕边,闻言不好意思搓搓手,“灿丫头,不怕你笑话,我娘从小说我手笨,庄稼人哪会这些东西。” 许氏偏头看过来,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那石家小子,找你有什么事?” 薛灿敷衍地回,“之前他帮过我一个忙,这次特意来报丧,顺便借点钱,不是什么大事。” 一听是借钱,许氏放下心,那确实不是大事。 薛灿搬来凳子坐在炕边,还在想打络子的事,“大伯娘,打络子很简单,我教你做,你学会了教给那些嫂子婶婶,大冬天的是个活计,回头我替你们出去卖,赚钱我们均分。” 邹氏笑容宽和,不过并不同意,“赚钱哪有那么容易,我学不会的,再说村里的粗陋东西,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会看得上,别最后砸在你手里,根本卖不出去。” 薛灿一脸淡定地说,“您放心,有我在,有钱小姐一定会看得上。” 笑话,她是谁啊,前世她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别的不敢说,她搞出来的漂亮东西,一定会受欢迎。 薛灿手速极快,不一会儿一只碧色小蝴蝶出现了,“您看,就是这种东西,我一刻能编一个,您学得慢,半个时辰编一个,除去砍柴的时间,一天能编五六个吧,赚上十几文钱,总比待着强。” 邹氏瞧着那只活灵活现的小蝴蝶,接过来仔细端详,“真好看,灿丫头你的手也巧,真是随了你娘。” 许氏愣住,“不对啊,我可不会打络子,灿丫头,你是跟谁学的?” 前世大学实践课,去一家高定礼服工作室,跟一个编织大师学的。 薛灿自信一笑,“不用跟谁学,这东西简单一琢磨就会了,大伯娘,您给句话吧,想不想学?” 第58章 她才不会哄他,爱吃不吃 邹氏还在犹豫,旁边的宝莹突然出声,“娘,您听灿姐的吧,她说的话准没错。” 自从进门,邹氏和宝莹一直没说上话。 邹氏和许氏聊天,宝莹哄着薛芸玩,娘俩儿闹别扭,心里不好受,但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宝莹突然插嘴,虽然不是说软话示好,依然让邹氏红了眼睛。 这种情况下,邹氏肯定不会反驳,她没敢看宝莹,低声应一句,“哎,娘听你的。” 邹氏这一句,差点也让宝莹哭出来。 薛灿目光来回,在心中感慨,好含蓄内敛的表达,娘儿俩搁这打哑谜呢! 别说,打完哑谜,娘儿俩迅速和好了。 两人出去准备午饭,不用许氏和薛灿管,宝莹烧火,邹氏掌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薛灿隔着门帘偷看,不禁会心一笑,只要能和好,随她们去吧。 今天吃午饭人多,炕桌坐不下,薛灿端着饭菜去里间,单独陪叶正吃。 叶正举起筷子,随意吃了点东西,忽然开口问,“石家小子是谁,你们很熟吧,不然也不会借给他银子。” 薛灿抬眸,仔细打量叶正的表情,咽下口中的食物,没有正经回答,反而打趣道,“夫君,我以为你是君子,没想到会偷听我们讲话。” 叶正目光坦荡,“不是偷听,这屋子离得近,我自然会听见。” 薛灿抿嘴笑,“听见是一回事,你问是一回事,我以为你对村里家长里短的事不感兴趣呢。” 以前确实是,叶正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到底是谁背叛他,自己还能信任谁,怎样活着回到京城,恢复自己的太子身份。 随着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思发生变化,除了以上的事,他还会关心薛灿的动向,想知道她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又认识哪些人。 见她绕圈子,不乐意告诉自己,叶正放下筷子,赌气说,“我吃饱了,你随意。” 薛灿只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赌气不吃饭算什么本事。 她才不会哄他,爱吃不吃。 薛灿低头继续吃饭,叶正望向窗外,只觉得心如北风,无比寂寥。 薛灿大口干饭,把叶正那份也吃了,她最近饭量渐长,应该是跟天气太冷有关。 吃完饭,薛灿端着碗盘出去,放到东屋桌上,加入邹氏和许氏的聊天话题,说起学打络子的具体安排。 邹氏下午要去山上砍柴,这份活计她可舍不得放弃,明天一大早,她过来找薛灿学怎么打络子。 宝莹说要跟邹氏一起上山,娘儿俩一起走了。 薛灿送走她们,准备去给里正送粟米,在出门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做。 她快步跑回东屋里间,悄声问叶正,“要不要出去方便一下?丑话说在前头,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若跟我置气,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叶正有自己的讲究和坚持,只要他能动,累死累活也要去外面茅房,而且不让许氏扶。 薛灿在家,叶正让薛灿扶,若是薛灿不在家,叶正会等到薛沐回来。 当初薛灿知道此事后,怕叶正憋出病来,给他准备了恭桶,叶正坚决不用,他宁可憋一天。 薛灿佩服,真是个大犟种,她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啊。 饭可以不吃,茅房不能不去。 叶正有同样的想法,他不再装睡,抬起手臂,示意薛灿扶他,那架势跟皇帝似的。 薛灿气笑了,认命地扶住他的手臂,“爷,走吧,小的扶您出恭。” 叶正憋不住笑,置气没超过一个时辰,两人又和好了。 忙完叶正的事,薛灿跟许氏交代一句,拎着五斤粟米出门。 天寒地冻,路上一个人没有,远远地望向山坡,倒是能看见几个移动的黑点,那些是辛苦的砍柴人。 里正家院门大敞,薛灿站定在门口,扬声问起有没有人在家。 里正夫人掀开门帘,里正探出脑袋,看见是薛灿,热情地请她进来。 薛灿提着粟米进去,说明来意,让里正记在账上。 里正一愣,欲言又止,最终没多说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灿丫头不是个好欺负的,她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有她的考虑。 里正当面将捐粮登记在册,叫夫人收起粮食,又跟薛灿聊起捐衣的事。 里正很欣慰,“这事可行,说起来多亏你提点我,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我替流民谢谢你。” 薛灿连忙谦虚,说实话,随口一提的事,不值得里正这么郑重道谢。 既然如此,她沉思片刻,将流动穿衣过程中会出现的问题,仔细跟里正说明,里正连连点头,认真记下来,两人聊了大半天才作罢。 转眼到隔天,邹氏带着一位要好的妇人上门,跟薛灿一起学打络子。 这位妇人同样嫁到薛家,算是本家人,薛灿要叫一声四伯娘。 四伯娘是个清瘦温婉的妇人,说话轻声细语的,薛灿对她印象不错。 三人盘腿坐在炕上,薛灿取出丝线,让她们一人选个颜色,开始教她们编蝴蝶。 打络子最初的样式,多是同心结, 梅花络,双鱼结,拿来装饰扇子香囊等。 前世那位编织大师,在此基础上玩出花样,加入各种流行元素,放在网上一炮而红,出名后被请到高定服装设计室,给人家礼服打络子。 薛灿去实习,专职负责跟这位编织大师沟通,三个月相处下来,每天看大师编,她学到不少东西。 蝴蝶是最简单的,她还会各种花,各种可爱系的小动物,甚至龙凤呈祥的图案。 打络子考验耐心,一个时辰后,薛灿屁股都坐麻了,那边邹氏和四伯娘才编出来一个。 薛灿接过来检查,不禁笑出声,“成是成了,不过这两个卖不出去,您和四伯娘留着当个纪念吧,再挑个颜色编新的,第二回定比第一回好。” 邹氏不禁感叹,“这活真是不好干,果然赚钱的事没有容易的。” 四伯娘轻声细语,“是啊,不过总比出去受冻好些,我乐意做这个活。” 两个妇人相视一笑,抽出一条丝线,继续努力。 薛灿手也没闲着,她抽出丝线继续编,搞出几个新花样和小动物,决定先拿出一批货去探探路。 这事本是临时起意,薛灿越搞越认真,因为她意识到,这事成了,受益的是全村农妇。 先编出一批货,薛灿决定舍弃北堂县,直奔西护县试试销路。 第59章 要赚有钱人的钱 北堂县太穷了,不是薛灿的目标市场,西护县有钱人多,她相信那里的富户小姐,舍得花几十文,买个可爱的小玩意。 正好许氏第一批绣活完成了,薛灿决定一起拿到西护县试试。 四条帕子,许氏绣了将近一个月,那质量自然没话说。 薛灿来回欣赏好几遍,对许氏大加赞赏,直呼这几条帕子是艺术品。 许氏不懂什么是艺术品,只懂女儿的夸赞,她害羞地抿嘴笑,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显然很开心。 薛灿欣赏着丝帕,大脑飞速运转,想起了前世包装营销那一套。 许氏辛苦一个月的成果,再加上质量这么好,必须要卖出一个大价钱。 薛灿琢磨着,找来一沓马粪纸,让许氏打点浆糊,准备糊几个纸盒子。 打浆糊要用的面粉,和糊纸盒的纸,都不是便宜东西。 许氏心里舍不得,但还是听从女儿的安排,借着炭盆的热度,打了半盆浆糊。 里面用马粪纸,外面用上好的宣纸,忙活大半天,弄出四个扁扁的纸盒子。 晾晒一整晚,薛灿将帕子郑重放到纸盒内,上面再放一张纸,偷偷喷上点香水,然后合上盖子,才算是完事。 许氏在一旁看傻眼了,喃喃自语,“乖乖,这种东西,一般人家买不起吧。” 薛灿自信一笑,“娘,您说对了,我们确实走高端路线,赚有钱人的钱才过瘾。” 许氏没听懂什么叫高端路线,不过不耽误她跟着高兴。 薛灿将帕子放在一边,接着整理络子,每一条用纸包起来,仔细放到一个大木匣里。 备好货物,薛灿开始安排西护县之旅,这次她决定带许氏一起去,至于家里,她决定交给大伯娘和宝莹,请她们照看弟妹和叶正。 为了方便,薛灿请薛老大一起过来住,省得来回跑,还能帮忙看家护院。 许氏一开始还舍不得两个孩子,后来被薛灿说服,让她去西护县看看人家的花样,再购买一批布料和丝线,这些东西许氏亲自去挑比较靠谱。 许氏心动了,毕竟是赚钱的活计,绣出比西护县好看的帕子,才能卖出大价钱。 安排好各项事宜,薛灿高高兴兴准备一大早出发。 当然,她这次依然没跟叶正说要去做什么,叶正独自生闷气,然后化悲愤为力量,在屋内扶着墙转圈。 一大清早,薛庆有赶车,薛灿和许氏坐在小棚子内,在家人的目送中,向西护县出发。 这次没有换马车,小黑走得慢,一直走到傍晚,才到西护县。 许氏将近十年没出过远门,如今来到西护县,看什么都稀奇,嘴里惊叹声不断。 薛灿想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村妇是这样的,一辈子没多少机会出来见世面,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带许氏出来。 当天到得晚,三人先去住客栈,薛灿和许氏一间房,薛庆有去住大通铺。 这间客栈之前住过一次,是当初薛灿来买叶正时所住的那一家。 惊喜的是,掌柜的还记得她,准确地叫出薛姑娘。 薛灿挺高兴,站在柜台前,跟掌柜的聊了好一会儿,打听打听西护县的新鲜事,问到了县里几家有名的绣庄。 许氏见薛灿游刃有余地应酬,心中满是欣慰,欣慰之余还有一丝伤感,要是薛老二在就更好了。 跟掌柜的聊完,薛灿带许氏回房,放下手中的东西,接着去外面吃点东西。 天冷了,即便是西护县,都没有薛灿上一次来时热闹,大晚上街上人很少。 薛灿见状,没有到处瞎逛,早早回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早,薛灿早早起床,带许氏和薛庆有出去吃早点,然后拿着货物,直奔绣庄布庄一条街。 西护县不愧是大县,城中规划做得不错,将各个行当放到一条街内,方便买卖,显得格外繁华。 薛灿先去一家小绣庄,她和许氏衣着普通,老板娘没有很热情,只让她们随便看。 许氏看了一圈,信心倍增,大县城的绣活不过如此,她做得也不错。 薛灿看上一条红梅丝帕,问起老板娘价格。 老板娘翻着白眼,不耐烦地说,“上好的冰绫,京城时兴的花样,这条五百文,你们小心点,摸跳丝了,必须买下来,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人。” 薛灿收回手,点头哈腰,“哎呦哎呦,真贵,多谢老板娘提醒,娘,快走吧,我们买不起。” 薛灿挽住许氏的手臂,娘儿俩一溜烟跑出去。 出了门,许氏挺直腰板,自信地说,“那老板娘胡说,那么简单的花样,我都能绣出来,还敢说京城时兴的,骗骗没见识的人罢了。” 薛灿竖起大拇指,“娘,你真是太机智了。” 接下来,她们又逛了几家绣庄,还有成衣店,摸清楚帕子的大概价格。 至于络子,只有一家绣庄有,薛灿有点忐忑,摸不准现在的行情,不知道是空白市场,还是西护县不需要络子。 前者定会大卖特卖,后者回家玩去吧,这生意做不成了。 说话间,她们来到路口最大一间绣庄,和锦记。 这次进来,薛灿没有再试探,直奔掌柜而去,说明自己的来意。 掌柜不太感兴趣,礼貌地说,“姑娘,我们和锦记有专门的绣坊和绣娘,不收外面来的帕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手里的绣品粗糙,根本卖不上价。” 薛灿不急不恼,从薛庆有怀里拿过一个纸盒,摆在柜台上,掀开盒盖子,“掌柜的,不要紧,您先看看货。” 掌柜嗤笑一声,他本不太在意,忽闻一阵香风,揭开雪白的纸张,顿时被底下的绣品惊到了。 上等绸布,细密针脚,这些都算正常。 让掌柜惊讶的是,精妙绝伦兰花图案,和大胆复杂的配色,这花样他从未见过,越看越觉得吸引人。 掌柜端起盒子,郑重地说,“姑娘,你稍等,我们家夫人正好在店里,我让她掌掌眼。” 薛灿点头微笑,“您请,我们不急。” 第60章 再遇周家人 掌柜端着盒子去二楼,很快空手下来,恭敬地请薛灿去后面小花厅坐坐。 许氏有点紧张,薛灿拍拍她的手臂表示安慰,回头叫薛庆有跟上,淡定地跟着掌柜往里走。 走到小花厅坐稳,掌柜陪聊几句,让店小二送来三杯热茶。 随后掌柜又出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掌柜的回来,恭敬地笑道,“姑娘,我们二少奶奶想见见你,我看你手上还有货,不如带着东西随我来二楼,至于你哥哥,先留在花厅喝茶休息,我们二少奶奶不方便见外男。” 薛灿表示理解,大户人家嘛,当然讲究,她从薛庆有手中接过包袱,让许氏跟着自己一起去二楼。 二楼一处雅室前,两个十几岁小丫鬟站在门外,见掌柜带人过来,娇声对里面道,“二少奶奶,王掌柜带人到了。” 里面传出一道中年妇人沉稳的声音,“请。” 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推开房门,示意外面的人进去。 掌柜侧身伸出手臂示意,“姑娘,你去里面跟我们二少奶奶详谈吧。” 薛灿微笑道谢,拎着东西走进雅室。 先看到一架绣着梅兰竹菊的轻纱屏风,靠窗小案上有一尊棕色香炉,袅袅青烟笔直一条线,屋内四角摆着炭盆,倒是一点都不冷。 薛灿转过去,只觉得眼前一晃,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闪到了眼。 然而还未等她细看,倒是先认出贵妇人身后的中年仆妇。 薛灿一惊,差点没绷住表情,那仆妇不是别人,正是来过薛家的柳妈妈。 那一边,柳妈妈认出薛灿,也是一惊。 两相对视,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贵妇旁边还有一位年轻点的大丫鬟,她不知就里,出声提醒,“姑娘,这位是我们周府二少奶奶,别傻愣着,倒是出声问句好啊。” 薛灿回神,将包袱放到地上,抱拳问好,“二少奶奶,幸会幸会,我姓薛名灿,您随意称呼,我若是没猜错,这帕子您应该相中了,不知您愿意出什么价?” 直到此时,周二少奶奶才抬起眼,用尊贵的眼神,瞧了薛灿一眼。 先看模样,长得不错,再看衣着,一身粗布棉袍,又向后扫了一眼许氏,许氏一脸局促,显然上不得台面。 二少奶奶心生疑惑,她不太信乡野村妇,能绣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东西。 她出声试探,“不知这幅兰花图,叫什么名字,有何寓意,花样哪来的,是你们亲眼见过吗?” 薛灿从善如流地回答,“名为空谷幽香,寓意花中君子,富而不傲,容古留芳,至于花样,是我爹留下来的,他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多有奇遇,或许是哪位绣娘给的,不过我爹已去世多年,陈年往事已无从考证。” 这说法挑不出错处,二少奶奶点点头,“我看你手上还有其他样子,能否先给我瞧瞧。” “二少奶奶客气,当然能瞧。”薛灿笑着应答。 她解开包袱,将其余三个纸盒递过去,那边大丫鬟接手,一一摆放在二少奶奶面前。 大丫鬟依次打开纸盒,薛灿在旁介绍,余下三条分别为,胭脂醉,玉有辉,以及那条四格逗趣小漫画,弄花戏蝶。 周二少奶奶凝神细看,惊叹不已,她接手绣庄五六年,从未见过类似的花样,当真稀奇得很。 如今经营绣庄,除了绣娘,最重要的是花样。 来回来去那几种样子,绣得再好,也看腻了。 然而绣娘多是苦出身,她们不懂诗词歌赋,不会写字作画,搞不懂闺阁小姐们喜欢什么。 闺阁小姐中擅长女红的,绣品只给自己或家中女眷用,除非家道中落,她们的绣品很难流出来。 会画花样的绣娘,可以说是一家绣庄的定海神针。 和锦记有两位这样的大师傅,但谁会嫌弃定海神针多呢。 二少奶奶沉思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如今周府二少奶奶当家,柳妈妈是二少奶奶心腹,跟着出入见世面,她自然也能看出来这几条绣品的珍贵。 但绣品越珍贵她越心焦,柳妈妈心中翻腾,终于忍不住,附在二少奶奶耳畔,告知这位薛家姑娘,便是当初要说给老太爷那位姑娘。 二少奶奶眼神一凝,心中惊讶不已。 当初给老太爷选人的事由柳妈妈经手,她看上一位薛家姑娘,没想到人家不乐意,还闹得挺不愉快,最后不了了之。 二少奶奶知道后,还笑话柳妈妈,什么天仙似的人物,值得她这么惦记。 如今这一见面,再加上她所带来的绣品,竟真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 二少奶奶抿嘴轻笑,只觉得这事有趣,连带着对薛灿多了一分欣赏。 薛灿站在对面,将柳妈妈的举动看在眼里,配合二少奶奶的表情,她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想知道二少奶奶会有何反应。 二少奶奶戏谑地开口,“想来薛姑娘跟我们周家真有缘分,一事不成,又遇见一事,要我说不如顺应天意,这绣品你开个价,卖给我们绣庄吧。” 薛灿垂眸思索,片刻抬起眼,心中已有决断,她伸出手比划,“四条,八两银子。” 二少奶奶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薛姑娘,这绣品花样虽然稀奇,但这布料和绣工称不上极品,八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 薛灿不慌不乱,“二少奶奶,您也说了,花样稀奇,我们卖得就是花样,我们薛记出品,一个花样只出一条帕子,您买回去,无论是留着孤品炒价,还是让绣娘照着样子再绣一遍,轻轻松松赚回本钱,您心里清楚,我要的不多。” 二少奶奶沉默片刻,忽然一笑,“薛姑娘,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很懂绣品的行情。” 薛灿谦虚一笑,“二少奶奶过奖,我们小门小户,指着这笔银子过年,自然要小心谨慎。” 二少奶奶笑容不变,一时间没有搭话。 许氏心提到嗓子眼,手指在袖口里勒得通红,八两银子,她做梦都不敢想。 真能卖出去吗? 第61章 灿儿,你不管娘了? 面对二少奶奶的沉默,薛灿底气十足,一点都不慌。 在最大的绣庄当然要开最高的价,这家要是不行,可以换一家试试嘛。 反正她的底线是一条一两银子,总会卖出去的。 二少奶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柳妈妈忍不住附在主子耳边,猜测薛灿记恨周家,这一出定是狮子大开口。 二少奶奶笑笑,那倒不至于,她看得出来,薛灿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记恨周家,而影响自己的生意。 想到这里,二少奶奶开口,“八两银子我可以出,不过我有个条件,以后你们出新花样,必须先送到和锦记,我们不要,你们才能卖给别人。” 薛灿想了想,周家算是西护县首富,跟她们合作不亏,可以给个独家优先权。 “没问题!”薛灿松口答应。 接下来事情好办多了,签订劵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掌柜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银子。 从和锦记出来,薛灿郑重地把银子交给许氏,许氏连忙摆手,这么多银子,她根本不敢拿。 薛灿正色道,“娘,您要清楚一件事,绣品生意您的,我不可能一直插手管,从现在开始,这八两银子是您的本钱,接下来买什么布料和丝线,您自己决定,回头我给您画出一本花样,你按照自己的心意选,以后赚钱亏钱,全凭您自己的本事。” 许氏怔愣片刻,失落地问,“灿儿,你不管娘了?” 薛灿笑着开导,“不是不管,您知道的,我不爱做绣活,您自己多操心,我就少操心,这事看娘心不心疼我了。” 一听这话,许氏立刻打起精神,她当然心疼女儿啊。 她一咬牙,接过沉甸甸的银子,硬气地说,“好,以后我自己负责。” 薛灿偷笑,亲昵地挽住许氏的手臂,“等回家,我也教您怎么记账。” 忙完绣品的事情,接下来是重头戏,薛灿去给她的络子找销路。 在和锦记,薛灿没提络子的事,主要是不想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作为西护县首富大家族,周家行事,自带几分霸道和不讲理,全给周家容易造成垄断,从而被拿捏。 接下来一天,薛灿跑了好多家铺子,布庄和绣坊不说了,还有脂粉铺和首饰铺等等,只要是富家小姐们爱去的地方,薛灿全跑遍了。 每到一家,她笑容满面,礼貌推销,定价格,谈分成,签订劵书,一套流程下来至少一个时辰。 许氏走到一半,体力不支,薛灿让薛庆有把她送回去,她自己拎着木匣接着干,一直忙到天黑。 晚上回到客栈,薛灿埋头苦吃,许氏心疼不已,同时暗下决定,自己一定要把绣品生意撑起来。 晚饭结束,薛灿叫薛庆有一起上楼,她一会儿要盘账,让他和许氏在旁边一起学学。 三人围着方桌坐好,桌上点着两盏油灯,比平时更为明亮。 薛灿打开包袱,将各种劵书摊平,一一记在账上。 薛庆有看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疑问,“灿妹,你不要银子,直接将东西放到人家铺子里,万一卖出去,不怕人家撒谎,故意坑你钱吗?” 薛灿耐心解释,“不会的,我每家商铺只给了四条络子,若是卖得好,商家有的赚,他们肯定会跟我继续合作,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影响以后的买卖;若是卖不出去,那东西留着也没用,肯定会还给我;当然,不排除有贪小便宜的糊涂人,那以后不合作就是了,我用四条络子,筛选出靠谱的合作伙伴,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薛庆有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受益匪浅。 许氏眼神晶亮,感慨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聪明的女儿,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薛灿一边记账一边给薛庆有和许氏讲,不知不觉间,已到深夜。 三人起身,匆匆洗漱,倒在床上睡去。 隔天起床,又是忙碌的一天。 许氏去挑布料和丝线,那天在和锦记,她虽然害怕,但还记得那位二少奶奶的评价,布料和绣工不是极品。 她心里明白,能卖八两银子,主要归功于女儿的花样,这回自己也要努力,将欠缺的地方补齐。 许氏在西护县专门卖丝线的地方,挑了一批上好的蚕丝线,甚至咬牙买了一卷金线和银线。 然后去买布料,冰绫,软烟罗,沉香缎等等,许氏认真挑选,每样都要两尺。 薛灿站在门口等待,许氏严肃认真,少了畏畏缩缩的气质,居然显得年轻好几岁。 她不禁感慨,若是许氏早得了这个机会该多好,困在薛家,浪费多少时光,还好现在也不晚。 买完许氏所需要的东西,薛灿也采买了一批丝线。 之前打络子,都是用许氏的丝线,现在想正经搞,必须将两桩生意分开,各自记录成本。 忙碌的一天结束,大家拎着各种东西满载而归。 抓紧时间休息,隔天一大早,他们启程回村。 许氏累得够呛,不过精神还好,一路上说个不停,兴奋地像个少女。 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冻得缩成一团,佩服许氏的精神头。 日头偏西,他们到达北堂县,凑巧的是,他们正赶上赵叔的马车。 薛沐激动地狂喊,从赵叔车上跳下来,钻到许氏的怀里撒娇。 薛灿笑他,“多大了还撒娇,羞不羞啊!” 薛沐才不管那些,娘亲和姐姐都不在,这小子着实体会到了,什么叫空虚,什么叫思念。 薛灿看不下去,忙问他,“这几天家里还好吧,有没有出什么事?” “有,”薛沐坐起来回答,“大伯打呼噜,吵得叶正哥睡不着,整日病恹恹的,看起来要不行了。” 薛灿和许氏离家,邹氏带着宝莹和芸儿睡东屋,大伯和薛沐去里间跟叶正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薛灿深表同情,忍不住想笑,叶正太惨了,回去要好好安慰他。 一家人挤在驴车里,说说笑笑跟在赵叔后面,一起进了村。 没想到,还未走出多远,忽然一个身影拦住她们的去路,直接坐上了驴车。 薛灿吓了一跳,不禁仔细看去,这是谁啊? 第62章 她又不是判官 薛灿凝神细瞧,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三凤婶。 三凤婶热情爽朗大嗓门,与之相对应的,有点嘴碎不知边界,比如会突然蹦上她们的驴车。 都是村里人,薛灿不好发火,笑着问,“哟,三凤婶,您有什么急事?” 三凤婶撇撇嘴,没好气地说,“灿丫头,不是我想告状,我听大壮娘说,她在跟你学打络子赚钱,我说我也想学,谁知道我去了,你大伯娘不带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问她她也不说,你说这叫什么事。” 大壮娘就是四伯娘,跟邹氏走得挺近那位。 薛灿眨眨眼,没想到自己累得半死,回来还要当判官。 不过,在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前,薛灿肯定要无条件维护大伯娘。 薛灿很快想好说辞,耐着性子说,“婶子,这活不一定能成呢,我先找两个人试试而已,我大伯娘是好意,怕您空欢喜一场,所以才说不带您。” 三凤婶撇撇嘴,显然不信,压低声音嘟囔,“什么空欢喜,全村人都知道灿丫头你有本事,跟着你能发财,不乐意带我直说呗,我脑子笨,万一没听懂,岂不是闹笑话。” 薛灿差点没绷住,谁敢说三凤婶脑子笨,这人聪明刁钻极了。 她保持假笑,说几句敷衍的话,眼见天黑了,三凤婶不情不愿地离去。 薛庆有挥鞭赶车,脸色不太好看,三凤婶说话不中听,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跟妇人计较,只能生闷气。 本来回家高高兴兴的,被三凤婶这么一闹,大家没了兴致,接下来都没怎么说话。 很快到家门口,宝莹来开门,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一脸开心的笑容。 薛灿见状,心情总算好了点,重新燃起回家的兴奋感。 拎着东西回屋,薛老大坐在堂屋灶火前取暖,灶上升起热腾腾的水汽,米香味溢出来,大伯娘抱着芸儿从里间出来。 许氏去抱芸儿,邹氏和薛老大跟儿子说话,宝莹缠着薛灿问东问西,薛沐直奔里屋,大家各忙各的,画面热闹又温馨。 趁着混乱,薛灿将宝莹拉到一边,问起有关三凤婶的事,不知道大伯娘跟她有什么矛盾。 宝莹一脸无奈,她还真知道一点,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讲。 薛灿来劲了,积极撺掇,“还是不是姐妹,跟我什么话不能说,难道还怕我数落你?” 薛宝莹一想也是,便附在薛灿耳边,说起三凤婶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三凤婶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一回在别人家里聊天,她说到薛灿的婚事,批评她没有规矩,薛家教不好女儿,谁还敢娶宝莹,还议论薛庆有,说这样的家风,怪不得说不上亲,没人敢跟薛家当亲家。 这些话恰巧被外屋的邹氏听见,孩子们的婚事,是邹氏的心病,而且她极其护短,不觉得薛灿做错什么。 邹氏认为,薛灿聪明有主意,手上有银子,她选择尽快成婚,必然有她的道理。 三凤一个无知村妇,大字不识,哪来的脸批评薛灿,还没规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吗? 不过,邹氏当时并没有进去反驳三凤,而是悄悄退出去,当做什么事没发生,暗地里记恨起三凤。 三凤从四伯娘那里知道打络子的事,上赶着来找邹氏,邹氏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邹氏认为,三凤背后编排薛灿,哪来的脸来她们家赚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人啊! 这些话,都是三凤婶来过之后,邹氏没忍住告诉宝莹的。 现在宝莹都告诉了薛灿,薛灿不禁为邹氏拍手叫好,没想到她大伯娘还挺硬气,没有任人欺负。 别说打络子的事没确定下来,即便是真做起来,邹氏不喜欢的人,当然可以不用。 自家做生意,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了解事情原委后,薛灿那点烦闷一扫而空,开心地去找邹氏,问饭好了没,她饿得不行了。 邹氏满脸笑意,连忙应一声,说晚饭早预备好了,招呼大家摆桌吃饭。 家里人越来越多,这回堂屋摆一桌,东屋炕上摆一桌,薛灿端着饭菜,去里面找叶正。 叶正在屋内听着她们说笑,他有些郁闷,薛灿回来后,竟然没有进来跟他打招呼。 直到开始吃饭,她才端着吃食进来。 这说明什么,她只是出于承诺在照顾他,而没有一丝多余的记挂。 唉,真是可悲啊。 叶正精神不济,病恹恹的,也懒得说话,随意应了薛灿几句,便陷入沉默。 薛灿经历一天的奔波,实在是太饿了。 即便看出来叶正不高兴,她还是决定先吃饭,等吃饱了再对付叶正,给他从空间里找点补药。 晚饭结束,薛灿端着碗盘出去,又跟大伯一家聊了一会儿,说起家中各种闲杂事。 邹氏和宝莹一边说话一边收拾铺盖,等到都收拾好,才止住话头准备回家。 大伯和薛庆有扛起包袱,宝莹提着灯笼,挽着邹氏的手臂,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回家住。 送走他们一家四口,宅子内瞬间安静下来,许氏累得够呛,烧水洗漱准备休息。 薛灿去了西屋一趟,说是整理东西,实则是在空间里掏啊掏,掏出一袋西洋参口服液,准备给叶正好好补补。 她将液体倒在碗里,小心翼翼端到里屋,带上温柔的笑脸,“我从西护县给你买到一副上好补药,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请夫君笑纳。” 叶正坐直身体,扯了扯嘴角,客气地回,“多谢娘子,我一定会好好喝,不辜负娘子一片心意。” 好假,好装,好阴阳怪气。 薛灿受不了,无奈地撇撇嘴,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好啦,我知道你不高兴,让你跟我大伯一屋睡,是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注意,定会将你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 叶正愣住,不可置信地问,“你以为我是在因为这事生气,我在你眼里,是那样矫情的人吗?” 真是驴唇不对马嘴,好生气。 薛灿也愣了,啊,那不然咧? 他到底是在为什么事不高兴? 第63章 皮蛋成功了! 油灯摇晃,两相对视,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郁闷与不解。 片刻后,叶正先垂下眸子,退让一步,“你在外辛苦,快歇下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 说完,他端起碗,专注地喝汤药。 薛灿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她真的太累了,大脑发木,完全不能做任何思考。 既然如此,还是先睡吧,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一番忙碌过后,吹灭油灯,薛家宅子陷入黑暗,一家人疲惫地入睡。 隔天早上,北风呼啸。 薛沐爬起来穿衣洗脸,许氏强撑着起床,为儿子准备早饭。 吃完早饭,薛沐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去上学。 许氏躺回炕上,难得睡一次回笼觉。 东屋里间,叶正早早醒来,他不想吵醒薛灿,默默偏头看过去,只见薛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额头。 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叶正痴痴地望着,看了好半天。 直到薛灿自然醒,从被子里钻出来,迷迷糊糊中正对上叶正黑沉深邃的眼神。 她瞬间被吓醒了,连忙捂自己的嘴角,生怕自己流口水丢脸。 一大早上的,被一张俊美无双的帅脸盯着瞧,搁谁谁不慌。 确定自己没流口水,薛灿又急忙整理自己的鸡窝头,确定自己是个人样,笑着开口问早安。 叶正目光深沉,眉宇间自带一股愁绪,淡声道,“嗯,你还睡吗?你若起床,我也不睡了。” 薛灿一个激灵坐起来,积极热切地说,“不睡了,起床起床!” 不知为何,叶正没闹情绪,淡然处之,反倒让薛灿有点怕怕的。 她起床叠被,去灶台前添柴,忙碌中思考问题,时而偷瞄叶正两眼,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不是单纯地怕,是带着怜爱与心疼地怕,就跟前世她看林黛玉似的。 谁让叶正病弱,又带着克制的愁绪,加上他俊美的皮囊,谁看谁迷糊。 灶中火苗燃起,等到屋内温度上升,薛灿才让叶正起床穿衣,贴心地照顾他洗漱,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哄他开心。 然而叶正从始至终表情淡淡的,说不上生气,因为他没有不理薛灿,也没有赌气不吃饭。 但是也说不上开心,弄得薛灿七上八下,摸不到头脑。 然而薛灿没有那么多时间细想,很快她开始操心别的事。 先是教许氏做账,紧接着邹氏和四伯娘登门,继续学习打络子。 薛灿在旁指点一两句,空闲时间忙着画花样。 一早上飞快过去,简单吃过中午饭,大伯娘上山砍柴,没过一会儿宝莹又来了。 她拿出自己的小本,上面画着一连串木棍,兴奋地问,“灿姐,今天是第二十天,腌蛋是不是可以开封了!” 薛灿一拍脑门,她还真忘了,多亏宝莹提醒她。 印象中,皮蛋和变蛋需要二十到三十天的发酵时间,现在可以先打开一坛看看,有没有成功的迹象,万一鸡蛋和鸭蛋臭了,她要抓紧时间重新琢磨。 “对对对,我们先开一坛,”薛灿压低声音说,“这事必须保密,咱俩偷摸去西屋弄。” 薛宝莹点点头,心提到嗓子眼,她真的非常紧张,毕竟这生意成不成,决定她后半生的命运。 两人合力将坛子搬到西屋,又端来一盆温热的水。 薛灿一脸严肃,用匕首划开封泥,扑鼻而来一股碱味,着实不太好闻。 薛宝莹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坏了吗?一点都不好闻,不像是能吃的味道。” 薛灿也摸不准,她皱眉沉思,缓缓地说,“应该没有,没有臭味,大概率没问题,不要慌,我们打开看看就是了。” 说着,她拿出一枚去掉泥土,露出青色的蛋壳,这是鸭蛋做成的皮蛋。 薛灿放入水中洗干净,在薛宝莹期盼的目光中,将蛋壳磕碎,用指尖小心地剥开,露出里面青黑色的蛋清。 虽然只露出一点,薛灿睁大眼睛,雀跃不已,这事成了! 薛宝莹盯着那一点青黑色,再加上薛灿不说话,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完了完了,全完了。 薛灿心中狂喜,面上不露分毫,将皮蛋放入薛宝莹手里,一脸沉重地说,“剩下的你剥吧,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薛宝莹深呼吸,扯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坚强地说,“好。” 她同样一脸沉重,像是哀悼自己悲惨的命运,剥出一颗完整的皮蛋。 原本没抱任何希望,在看到半透明的蛋清后,薛宝莹开始怀疑,又放到鼻下仔细闻了闻,眼中升起一股希望,“灿姐,我觉得这个腌蛋,还挺好看的,跟你说得差不多啊。” 薛灿这才露出得意的表情,骄傲地说,“就是差不多,因为我们做成了,这就叫皮蛋!” 薛宝莹愣住,眼神狂喜,不由得尖叫一声,“我以为,不是,灿姐你那个表情,我以为失败了,原来你是在逗我!” 薛灿哈哈大笑,“我不逗你,怎么会让你记忆深刻呢,先悲后喜,绝处逢生,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薛宝莹要哭了,确实记忆深刻,刚刚发生的一切,恐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薛灿兴奋地搓搓手,在坛子中掏啊掏,“还有鸡蛋呢,若是成功的话,蛋清是金黄色,我们快打开看看。” 剥开泥土,清洗干净,去掉蛋壳,露出金黄的蛋清,变蛋也成了! 薛灿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又去搬了一坛,打开再度检查,发现结果差不多。 只要有草木灰、石灰和碱面和泥土,对比例没有那么高的要求,细微的颜色差别,反而增添了一种变化的美感。 薛灿找来一根干净的细线,将皮蛋和变蛋切割成瓣,青黑金黄交错,摆在白瓷盘中十分漂亮。 姐妹俩围在桌前观赏,怎么看都看不够。 良久,薛灿提出疑问,“宝莹,你说这一盘,能卖多少钱?” 薛宝莹不太冷静,飘飘然地说,“黄金万两吧。” 薛灿笑了,真敢想。 不过物以稀为贵,卖出什么价格,她必须仔细斟酌一番。 毕竟如何打响第一炮,关系到她能赚多少钱。 第64章 大少爷你饶了小的吧 薛灿踌躇满志,脑海里瞬间出现八百套方案,搞包装、玩噱头、饥饿营销,各种奸诈之道,她信手拈来。 她越想越远,忽听宝莹问,“灿姐,这个腌蛋……到底什么味道?” 这一问,把薛灿拉回现实。 行了,先别考虑能赚多少钱,弄出好东西,给家里人尝尝鲜才是正事。 薛灿眯起眼回想,在她印象里,变蛋可以直接入口,皮蛋略带腥味,需要准备点调味料汁。 家里有葱姜,但没有蒜,因为此时的大蒜还未普及,薛灿跟齐老板打听过,这种辛辣呛人的东西,西边斐元国有,但是因为不管饱,没人倒卖这种东西。 薛灿想了想,没从空间里拿出大蒜,她要卖皮蛋和变蛋,最好用现世已有的东西。 先搞出初级版本,以后她搞来大蒜,再弄出个升级版本。 初级版本调味料汁,葱姜末,加豆酱水和醋,最后放上白糖和盐,其余什么香油,辣椒油通通没有,不过也足够了。 薛宝莹手快,很快将调味料汁准备好,郑重地放入一个小碗中。 西屋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然而薛家姐妹一点都不觉得冷,两人坐在小板凳上,中间凳子上,放着那盘她们的大生意。 薛灿用双手将筷子递出去,郑重地说,“宝莹,尝尝吧。” 薛宝莹连忙摆手推拒,“不不不,灿姐,应该你先尝。” 薛灿将筷子塞到她手里,“我早吃过了,现在这批腌蛋刚做出来,没有吃过的人先吃,才是对它们最大的尊重。” 薛宝莹心中一暖,从小到大,她从没有第一个尝鲜的资格,今天算是遇到了。 她拿住筷子,先夹起一块琥珀色的变蛋,放入嘴中认真品尝起来。 薛灿一脸期待,“怎么样?好不好吃?” 薛宝莹表情沉重,认真回答,“好吃,嚼起来弹弹的,还有种特殊的味道,我从来没吃过。” 薛灿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在逼迫薛宝莹说好吃。 “好了好了,”薛灿劝她吃另一份,“来尝尝皮蛋,这个要蘸料吃。” 薛宝莹夹起皮蛋放入嘴中,还是一脸苦大仇深,认真地给出评价,“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但是会让人吃了后还想吃,想尝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薛灿一拍手,这种感觉就对了。 她开心地说,“腌蛋的魅力便是如此,肯定会有人不喜欢,但爱吃的人,一旦喜欢上定会念念不忘,我们就能赚大钱了哈哈!” 薛宝莹跟着傻笑,仿佛看到成堆的铜板滚滚而来。 笑完之后,薛灿要过筷子尝了尝,过程中频频点头,她要求不高,跟前世味道差不多,便是大大的成功。 谁让她前世不会做饭,比起现世的大厨,她唯一的优势,只有知道的多一点而已。 吃完之后,薛灿心满意足,将料汁放到盘子里,一手端起来,一手拿着筷子,打开房门走向东屋。 掀开门帘一看,芸儿睡午觉,许氏在旁也睡着了。 薛灿很是遗憾,放轻脚步往里走,准备先给叶正尝尝。 叶正没有午睡,正盘腿坐在炕上,做薛灿之前给他出的计算题。 他表情淡淡的,似乎对一切事物失去了兴趣。 薛灿忍不住咧嘴,哎呦,真想说句,大少爷你饶了小的吧。 她脚步轻快地凑过去,献宝似的把盘子放到他眼皮子底下,一脸雀跃地推荐,“我搞出来的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快来尝尝鲜。” 叶正一愣,盯着盘中青黑和金黄交错的……蛋,不禁发出疑问,“这是坏掉了吗?” 薛灿瞪大眼睛,委屈地说,“我怎么会把坏东西给你吃,你可以怀疑我的厨艺,不能怀疑我的人品。” 叶正抬起眸子,静静地打量她,没有说话。 薛灿服了,“这真是好吃的,夫君,给个面子,你尝尝嘛。” 叶正放下手中的炭笔,倾身向前凑近,面无表情地说,“好啊,你喂我。” 第65章 薛灿完全无法招架 此话一出,薛灿呼吸一窒,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盘子扔到叶正脸上。 当然,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花费心思搞出来的好东西,她哪里舍得浪费。 薛灿将盘子收回来,冷声回道,“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好东西,你现在不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吃,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叶正似笑非笑,带着逗弄的心思,“你不要冤枉我,我没说不吃。” 薛灿眼睛一眯,这叫什么,恃宠而骄是吧,真以为她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 要不是看他身体不好,半死不活,薛灿真想好好治治他。 然而,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薛灿做不到欺负一个病号。 想到这里,她忽然变换神情,露出一个温柔到有点瘆人的假笑,“好啊,我喂你,来张嘴。” 说着,她夹起一块变蛋,塞到叶正嘴里。 叶正本来对吃的不感兴趣,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比起尝鲜,他更想借机逗逗薛灿。 哪知一吃到嘴里,竟然被那股特殊且醇厚的味道吸引了。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夸赞,“很好吃,我以为你是在故意逗我,这个蛋乍一看像是坏掉的,尝起来却不错,没想到在这苦寒之地,竟然有这样的美味。” 这话说得真舒服,薛灿满意地点点头,夹起一块皮蛋,仔细蘸好料汁,送到叶正嘴边。 这一回,叶正没有那么满意,说味道怪怪的,却主动要过筷子,又吃了一块皮蛋。 薛灿扬起下巴心情舒畅,看吧,皮蛋拥有独特的魅力,即使一开始吃不惯,还是会被吸引。 叶正不是贪嘴的人,他吃完两块,克制地放下筷子,好奇地问,“这到底应该叫什么蛋?” 薛灿想了想,皮蛋和变蛋太普通了,她必须起个好听的名字。 她用筷子指着变蛋,“你看这个蛋清,半透明金黄色,像不像琥珀,所以就叫琥珀蛋。” 接着又指向皮蛋,“这个蛋清,青黑细腻,蛋黄有一圈浅青色,我称之为青玉蛋。” 叶正感慨,“琥珀和青玉,好风雅的名字,不像是村野之地的美食,倒像是酒楼宴席的招牌菜。” 薛灿一拍桌子,激动地说,“说得没错,我的目标就是卖到大酒楼当招牌菜,夫君,娘子我要发财了,等我赚了钱,给你买根大人参。” 以往薛灿说这些逗趣的话,叶正会很高兴。 没想到这次,他勾起唇角,敷衍地笑笑,便垂下了眸子。 叶正五官俊美,脸上没有一处难看的地方,连眼睫毛都又长又密,垂眸的时候,眼睫会遮蔽目光,显得特别难以接近,像朵高岭之花。 薛灿一时间看愣了,她不得不承认,外貌出色,真的太能占便宜。 她忍不住放软声音,耐着性子问,“叶正,这些天你到底在为什么事不开心,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你……后悔了,不习惯村里的生活,想重新过上你原来那种锦衣玉食的日子。” 叶正心情不好,薛灿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他原来定是富家大少爷,读过很多书,写得一手好字,还有不经意显露出来的生活习惯,说明他曾经习惯被人伺候,拥有身处高位的淡定。 一开始他身体不好,躺在床上时常昏睡,没有精力胡思乱想。 最近一阵他倒是好多了,昏睡时间减少,经常一坐一整天,研究九九乘法表,或者自己跟自己下围棋。 薛灿能看出来,他并非池中之物,要不是突遭大难,身体不好,定会一飞冲天,怎么会落到她手里。 如此一来,若是叶正生出别的心思,薛灿绝不会阻止他。 叶正抬起眸子,眼睛深邃,看不出任何波动,像是叹息一般说,“不要这样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倒是我身体不好,带给你很多拖累,还要想办法给我买人参,若是没有我,你的日子会更轻松。” 薛灿目光颤动,欲言又止,她这人外热内冷,能跟人逗趣开玩笑,是个社交悍匪,能很快跟陌生人打成一片。 一旦面对熟悉的身边人,对方说掏心窝子的话时,薛灿完全无法招架。 她倒是想大笑一声,一巴掌拍在叶正的肩膀上,两人说说笑笑,轻轻松松把话说开。 然而此时面对叶正,她实在说不出口。 对方严肃认真,自己装傻充愣,显得极不尊重对方。 所以压力之下,薛灿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忽然大声说,“我娘醒了,我们回头再聊,我去给她尝尝鲜。” 说完,她端着变蛋和皮蛋,飞速地溜出去。 许氏和薛芸确实都醒了,薛灿坐在东屋炕桌旁投喂美食,得到许氏和芸儿的肯定。 没过一会儿,邹氏送来木柴,最后一点皮蛋和变蛋,正好让邹氏来尝尝鲜。 薛灿再度获得一个好评。 她信心满满,决定抓紧时间做第二批。 说干就干,薛灿找宝莹商议此事。 第一批是试验,第二批要大量做,而且要抓紧时间,毕竟中间发酵需要二十到三十天,早一天忙完,早一天赚钱。 薛宝莹干劲满满,她决定搬过来,住在后房东屋,加班加点做腌蛋。 薛灿同意,后房五间大瓦房,可以堆放各种用料,而且薛宝莹住进去后,会烧火取暖,保持温度,能减短发酵时间。 两人说着说着,立刻跑去后房规划,堂屋堆用料,薛宝莹睡东屋炕头,可以把腌菜缸放到炕尾保暖,一举两得,非常完美。 薛宝莹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屋外屋内,薛灿则是转了一大圈,计划接下来要买的东西。 石灰还有很多,麦秆和泥土管够,她需要准备更多的草木灰,碱面,盐,和几个大腌菜缸,以及晾蛋的架子。 薛灿拿出小本开始记录,其余都好办,唯独草木灰,光指望她自己家肯定不够,如果出去跟村里人收,需要找一个好借口,不能让村里人发现她的真实意图。 薛灿皱眉苦思,专注她的生意,刻意将叶正抛在脑后。 第66章 让走就走,真是个白眼狼 草木灰家家户户都有,是个极为普通的东西,但基本上没有人会把草木灰扔掉。 首先家中妇女,会留有一部分草木灰,用来应付月事,以及用来洗头。 剩下大部分草木灰会积攒下来,倒入家里的田地当做肥料。 话说回来,虽然草木灰有很大的用处,但没有人会特意购买,这东西慢慢烧呗,一冬天下来能积攒好多,谁花钱买,谁显得有毛病。 薛灿跟宝莹说起这事,宝莹一时间也犯难了。 没过一会儿,薛宝莹有主意了,草木灰不能花钱买,还是拿东西,跟熟悉的村里人换比较妥当。 而且不能大量收,先把家里的用完,到时候缺多少,拿着东西出去换,换回来一麻袋,能用上好长时间。 薛灿表示赞同,这事就这么定了,她明天去县里买其他缺少的东西。 两人嘀嘀咕咕,商议好半天,直到天黑才作罢。 吃过晚饭,薛沐去找叶正读书聊天,薛灿躲在东屋,坐在炕桌旁整理自己的账本,整理完账本,又给许氏画花样,反正就要拖着时间不回里间。 一个时辰后,薛沐打着哈欠出来,累得泪眼朦胧,倒在炕上要直接睡。 薛灿无法,收起东西,揪着耳朵让薛沐起来,抓紧时间洗脚睡觉。 许氏去给薛沐倒水,从薛灿手中接过儿子,将他按在木盆前。 薛灿这回真没事了,慢悠悠地挪回里间,反手关上房门,发现叶正坐在灶台前,正在往里添木柴。 薛灿赶紧放下东西凑过去,低声说,“我来,你哪里会做这些。” 叶正笑了一声,淡声道,“烧热水取暖而已,有什么不会的,你不用太担心,最近我好多了,这点小事我能做。” 薛灿蹲在叶正身边,火光明亮而温暖,侧眸看去,男人侧脸完美,眼神忧郁,显得心事重重。 薛灿怔愣片刻,忽然有感而发,“叶正,我想你明白一件事,我们还没有领婚书,亦没有三媒六聘拜堂成亲,我将你买回来,只是权宜之计,想要逼我爷奶分家,让我不用出嫁,能照顾母亲和弟妹,这些目的我达到了,我想说……若是以后你想离开这里,千万不要有顾虑,我不是柔弱的女子,不需要你负责我的后半生。” 叶正动作一顿,好半天才把手里的木柴扔到灶膛里。 他缓缓偏过头,直视薛灿的双眼,露出恍然大悟眼神,“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的。” 她说,他可以随时离开,不用负责她的后半生。 那些夫君和娘子,果然是做戏的假话。 他怎么能当真,真是傻透了。 叶正认真反省,很快想明白一些事,或许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人生太失败了,他想要逃避,才会把现在的生活当真,想要薛灿的真心实意。 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爱慕,薛灿利用他,他何尝不是在利用薛灿。 而且,他比不上薛灿坦诚,还非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自己的懦弱。 是的,懦弱,他躲在薛灿的庇护下,生活平静且踏实,竟真的失去了斗志,不想再回波云诡谲的朝堂,无时无刻充满算计与危险。 想到这里,叶正茅塞顿开,他郑重点头,“好,等你我都觉得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毫无负担地离开。” 这回换薛灿愣住了。 明明叶正在顺着她说话,为何她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真是个白眼狼,让他走,他还真走啊。 他懂得那么多,若是去科考,一定会平步青云,没准还能当状元,被当朝公主选为驸马,成就一段佳话,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短短一瞬间,薛灿已经把叶正的一生过完了,她心里酸酸的,将木柴扔到灶膛里,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委屈地缩成一团。 叶正也望着火苗发呆,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热水烧开的声音,唤醒了沉默的两人,他们打水洗漱,准备休息。 薛灿心事重重,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没想到因为太累,她很快睡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抓紧时间穿衣洗漱,今日行程很满,她要去北堂县买东西。 一早上忙忙乱乱,叶正没来及跟薛灿说话,不过对比之前,他此时倒是想开了,没有那么烦躁,而是站在地上,尝试打了一套拳法。 他自小学武,不爱舞枪弄棒,唯爱拳法,用自己的拳头去感受去征服,他极为享受这个过程。 很久没练了,今日磕磕绊绊打完一套,他竟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最后收招站稳,叶正沉思良久,难道真是因为昨晚想明白了,所以连带着身体都好多了? 叶正再度提气,忽然腹部猛地一疼,他捂住腹部,缓缓向后退,坐在炕上忍过这股疼劲。 好吧,确实好了一点,但没有大好,那毒药的影响依然存在。 叶正动了心思,开始琢磨,若是自己想联系母后和舅舅,大概有几成的胜算,侥幸成功的话,他们有没有办法,帮自己解毒…… 另一边,薛灿在外忙碌,却没有之前那么了无牵挂。 卖缸的老板往车上搬缸时,她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不远处的虚空发呆,薛庆有叫她好几声,最后不得不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才唤回薛灿的神智。 薛灿晃晃脑袋,打起精神问,“怎么了?” 薛庆有关心地问,“灿妹,你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一整天心不在焉的。” 薛灿抿起嘴唇,她真是没救了,居然想跟薛庆有吐吐苦水。 她轻叹一口气,开玩笑似的问,“庆有哥,你尝过牵肠挂肚,为情所困的滋味吗?” 没想到,薛庆有黑脸一红,紧张到结巴,“这……这我哪知道,那都是戏文里唱的,我一个大老粗,怎么会懂呢。” 好反常的反应,立刻让薛灿真回神,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事。 她盯着薛庆有,语气严厉地试探,“庆有哥,你慌什么,不会是做坏事了吧,还是惹到了什么麻烦,我希望你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告诉我。” 薛庆有是她的合作伙伴,他出事,肯定会牵连到她,薛灿不能不管。 薛庆有目光闪躲,伸手挠挠后脑,吞吞吐吐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我遇到了……杨花。” 第67章 居然敢上门挑衅? 杨花,好熟悉的名字。 薛灿猛然想起来,很是震惊,“杨花,是那位,那个……” 是薛庆有曾经好感的女孩,因为薛家没有钱,出不起彩礼,她嫁给了别人。 薛灿结结巴巴说不出来,是因为杨花身份很敏感。 她已嫁做他人妇,薛庆有一个单身男人,去跟她见面,若是事情被捅出来,十里八乡的口水能淹死他们,以后别想在村里混了。 薛庆有见薛灿着急,连忙解释,“我没有特意去找她,只是偶然碰上,远远地看了一眼,都没说上话。” 薛灿不出门的时候,薛庆有不会闲着,会跟薛老大一起去县里当苦力,找点零碎的活计补贴家用。 昨天有个水各庄的人家来找苦力搬砖,薛家父子一起过去,忙活了大半天。 活干完的时候,时间还算早,他们穿过水各庄往家里走,路过一户人家,被里面的吵闹声吸引。 正巧那户人家没关门,薛庆有路过时下意识往里看去,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杨花! 杨花跌坐在地上痛哭,一个男人要踹她,被另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拦住。 见此情景,薛庆有脑子都懵了,他不禁放慢脚步,直愣愣往里看。 不知怎么的,仿佛有如神助,院里的杨花突然抬起头,正对上薛庆有的眼睛。 两人相望无言,那一瞬间被拉得格外漫长。 然而只是一瞬间的事,男人发现院门口站着人,嚣张地大嚷,“看什么看!关你屁事,你也想挨揍是不是?” 薛庆有没敢说话,收回目光匆匆离开。 薛老大走在前边,他不知道杨花,随口感叹一句,“打女人算什么本事,闹得家宅不宁,成什么样子。” 薛庆有应一句,脑子里乱七八糟,各种想法争前恐后涌出来。 原来她嫁到了水各庄,那家是青砖瓦房,小院收拾得很不错,肯定是比他家强的。 可是,她男人会动手打人,她哭得厉害,日子过得不好。 那天晚上,薛庆有根本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杨花流泪的模样,心口闷闷地疼。 迷迷糊糊睡过去,薛庆有醒来,还再想这事。 出来跟薛灿办事,忙得时候还好,一旦不忙了,脑子全是杨花。 他想,若是杨花过得好,他一定能管住自己,可是她现在过得不好…… 薛庆有说清楚事情原委,薛灿略微松口气,还好,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这时候,卖缸的老板和伙计将车装好了,薛灿去付银子,薛庆有牵驴,两人准备回家。 今天的东西有点沉,薛庆有和薛灿都没坐车,反正时间还早,他们慢慢往村里走去,路上自然聊到杨花。 薛灿苦口婆心,“庆有哥,你到底咋想的?说实话,我很同情杨花,但是你管不了啊,你一管,非但帮不了她,反而可能会害了她。” 薛庆有点头,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灿妹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只是他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好吧。 薛灿长长叹一口气,这事真是不好办。 如今的世道,男人家暴根本不算事,杨花惨归惨,可能并没有离开那个男人的想法,毕竟和离是耻辱,为了娘家面子,她会选择忍耐。 薛灿能看出来,薛庆有是真挺喜欢杨花,在这个讲究父母说媒,婚前不许男女见面的年代,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 若是她早点穿过来,一定会想办法帮薛庆有。 可惜阴差阳错,现在没机会了。 薛灿给薛庆有讲道理,不忍心苛责他,后半段一直在安慰他。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到家,薛庆有脸色好多了,开始动手忙碌起来。 薛宝莹干劲十足,趁薛灿出去的功夫,已经将后屋打扫得干干净净,炕尾垫了一层草席,让薛庆有将大缸挨个放过去。 薛庆有不解,“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腌大酱吗?” 薛宝莹摆摆手,一脸认真地嘱咐,“是秘密,哥,你可不许往外瞎说,连爹娘都不许说。” 薛庆有笑笑,“知道,你还信不过大哥吗?是个人都知道我嘴笨,我怎么会往外瞎说。” 东屋内,薛氏兄妹说说笑笑。 门口后边,薛灿暗中观察,发现薛庆有还会笑,心中略微放下心。 她转过头,收拾地上一堆东西,琢磨着打多大的木架子才够用。 正忙碌着,前院传来说话声,薛灿抬头看日头,猜到应该是邹氏来送柴,不是什么大事,便低下头继续忙碌。 没想到,许氏忽然打开房门,招手让薛灿过来。 薛灿疑惑,站起身来走过去,“怎么了?” 许氏悄声说,“今天还有个人给咱家送柴,我不知道能不能收,收了是不是要给钱?” 许氏知道,邹氏一捆钱二十文,这笔钱在她看来,更像是亲戚之间的接济。 村里其他人想赚这笔钱,那是不可能的,真当她家是冤大头啊。 可是人家送过来,许氏不敢说拒绝的话,只能来找薛灿拿主意。 薛灿一听,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是拒绝啊。 要是村里人都来给她送柴,那她岂不是要破产。 薛灿快步走向前院,打算冷漠无情地拒绝,谁来都不好使。 邹氏站在前院,她有些不安,伸手指指外面,“他在外面等着。” 薛灿点点头,她第一个想法以为是流民,想从她这里赚点钱,虽然他们挺可怜的,但薛灿绝不会心软。 打开大门,薛灿正准备说话,在看清来人后,舌头转了一个弯,“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流民,是石强,前阵子薛灿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好好安葬奶奶。 石强站起来,还是那身破羊袄,他显然很不自在,说话磕磕巴巴,“多谢你,愿意借我银子,我整天没什么事,给你砍点柴,那什么,你收下吧,当我谢谢你。” 薛灿一挑眉,摸不清石强什么意思,不过她不想收,“石强,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那一两银子是你该拿的,不是借的,也不要你还,这木柴你拿回去吧。” 石强先是一愣,然后自嘲笑笑,身子一歪,露出吊郎当的表情,“说来说去,你不敢收我东西,嫌我晦气,你借我银子,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呵呵,你不过如此。” 第68章 萧三少居然还没回京城 不过如此?薛灿被这四个字刺激到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她必须讲清楚。 她打开大门,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扬声道,“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自己小心眼,凭什么赖在我头上,我不要你东西,是看你孤家寡人是个可怜鬼,我算是知道了,村里人懒得理你,不是因为你晦气,纯粹是你脑子笨嘴臭,不招人喜欢!” 石强懵了,好奇怪,他被骂了一点不生气,反而有种舒坦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想了好半天,只想出一句话,“这木柴挺好烧的,你收下吧。” 薛灿冷哼一声,眼神不善地盯着石强,忽然问他,“石强,我听说村里男人都爱去你家里赌几把,是吧。” 石强点头,“对,我家空屋子多,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大家过来玩玩。” 他一个天煞孤星,没有什么朋友,村里男人过来打牌,正好让家里没那么冷清。 正因为如此,奶奶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反对此事。 薛老三,还有劫道的那帮人,说起来都是赌友,常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一起赌钱。 他们当时听薛老三的话,完全是赌疯了,想搞点钱来花花。 后来被薛灿的话点醒,各个又怂了,反正已经拿到一笔小钱,不是毫无收获,他们挺满意的。 薛灿冷笑一声,决定治治他们,“你若是真想报答我,不用砍柴,把那些人轰出去就是了,以后不许他们在你家赌。” 石强犹豫了,村里的闲汉,是他最后的朋友。 真把他们轰出去,以后真没人理他了。 薛灿自然知道石强在犹豫什么,她很是满意,最后丢出一句,“我看你才是,不过如此。” 说完,她退回院内,将大门关严。 石强后知后觉,盯着大门笑笑,一把背起柴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想明白一件事,自己不想被薛灿看轻,不就是不让赌了,这件事他一定会做到,定让她刮目相看。 薛灿关门往回走,笑着对邹氏说,“大伯娘,天这么冷,别在外边站着,进去取取暖,您放心,砍柴这活我永远给您留着。” 邹氏见薛灿空手回来,早就放心了,听她这么一说,还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说说笑笑进屋,邹氏没看见宝莹,不禁问起她在哪。 薛灿回,“在后院呢,做我们的腌蛋生意,秘方要保密,大伯娘你别管她了,让她好好忙,给自己攒嫁妆。” 一听这话,邹氏明白,薛灿是在借机敲打自己,让她断了换亲的念头。 其实不用薛灿敲打,邹氏已经断了换亲的念头,只要能赚到钱,给儿子攒够彩礼,哪舍得让女儿受罪。 想来想去,那日被母亲和妹妹们催促,她一时心急,头脑发昏,不知怎么就同意了,幸好没有犯大错,一切还能挽回。 许氏跟邹氏相处多年,不忍看大嫂为难,急忙说话打全场,暗暗瞪了薛灿一眼,让她不要对长辈无礼。 薛灿露出一个假笑,转身快步离开,去后院忙碌。 夜幕降临,后房收拾好了,宝莹决定明天一早就搬过来,薛灿没有意见,全听宝莹自己安排,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 隔天一早,薛宝莹过来,薛灿出门去木匠家里,拿出简化的草稿纸,让木匠尽快给自己打个木架子。 两人在院里挑木柴量尺寸,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人打起来了。 木匠大叔是个沉静性子,不爱看热闹,继续挑木材。 薛灿也没理,跟着大叔忙碌。 直到快要吃中午饭的时候,薛灿才起身离开,木匠大叔说,明天就能给她送过去。 说好木架子的事,薛灿一身轻松,慢悠悠往回走。 路过一个巷口,几家妇人正议论刚才发生的事,薛灿听了一耳朵,好像听见了石强的名字。 她不禁停下脚步,加入聊天群,问起到底怎么回事。 村妇很热情,又从头跟薛灿说了一遍,原来那石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改了主意,不许那些闲汉来他家赌钱。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石强突然抽风,闲汉们一时间不能接受,跟石强吵了起来。 石强坚决不松口,最后上升为动手,从院里打到外面,最后里正来了才作罢。 薛灿很惊讶,还有点佩服,没想到石强这个人,说话算数,没有那么无可救药。 她心情不错,晃晃悠悠回家,今日少见地没有刮风,冬日暖阳晒得人很舒服。 回到家里,后房堂屋灶台已经烧起火,薛宝莹挽起衣袖,正在挨个清洗鸡蛋和鸭蛋。 薛灿找来小板凳,跟她一起洗,心里计算着时间,决定尽快去一趟兴安府。 是的,她的大生意,终于要正式提上日程。 三天后,薛灿安排好家里,带着满满两大筐清洗干净的变蛋和皮蛋,出发去往兴安府。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薛庆有这次一路上没用薛灿操心,换马,去驿站,吃饭休息,轮换睡觉,安排得很妥当。 两天后,他们到达兴安府,交税进城,还是那间熟悉的城边客栈,两人先吃顿简单的面食。 饭桌上,薛庆有迫不及待地问,“灿妹,这次你准备怎么做,要去找那位熟人叔叔,给你引荐一下吗?那开大酒楼的都是有钱人,眼睛长在脑顶,若是没有人引荐,恐怕没人听你讲话。” 薛灿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曾经胡诌过一个熟人叔叔,为了给多出来的酸枣一个合理的来源。 所以说,根本没有引荐的人,薛灿决定直接去试试。 薛灿自信地说,“兴安府这么大,大酒楼那么多家,我相信总有识货的老板,这次不想见熟人,这生意是我们薛家独有的,不想外人掺和进来” 薛庆有点头,灿妹说什么都是对的。 吃完面,天色已经黑了,薛灿决定明天再忙,今日先去各大酒楼逛逛。 她留薛庆有在客栈看货,自己一个出去,换上之前买来的绸布袍子,先来到大酒楼一条街。 她没有进去,而是挨个站在门口,算算人流量,看看谁家生意最红火。 来回来去看人,忽然从一个酒家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灿一愣,那不是德继堂萧三少,他怎么还没回京城? 第69章 一个蛋一两银子 薛灿还记得,那日卖完酸枣后,萧三少火急火燎要回京城的样子。 他现如今还在兴安府,肯定不是不想回去,大概率因为别的原因,被强留在此处。 薛灿思量间,那边萧三少走下台阶,离得近了,只见萧三少一脸兴致缺缺,手中摇晃着折扇,回手打在小厮的额头,张嘴似乎在抱怨什么事。 薛灿见状,很快有了主意,她从对面快步走过去,热情地打起招呼,“萧三少,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萧三少一转圈,看到薛灿一愣,没认出她来。 只因上次见面,薛灿一身粗布麻衣,今日换了身绸布袍子,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萧三少一时没对上号。 薛灿不急,耐心地提示,“萧三少,咱们有幸做过一桩酸枣生意。” 一提酸枣,萧三少瞬间想起来,惊喜道,“原来是你,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换身好衣裳,我差点没认出来,薛兄弟,幸会幸会。” 薛灿抱拳回礼,两人寒暄几句,她直奔正题,“萧三少,上次您收完酸枣,我以为您回京了,如今又回来,是在收什么药材?不知在下有没有资格,来为您分忧?” 话里话外的意思,问萧三少需要什么,薛灿想再赚一笔。 萧三少虽纨绔,但不是傻子,能听出来薛灿什么意思,他这人最讨厌弯弯绕绕,便直言道,“不是又回来,我是根本没走成,我父亲不许我回京,我手头上也没什么生意,整日在兴安府瞎逛,真是无聊死了。” 薛灿恍然大悟,她一脸真挚地拍马屁,“那确实,兴安府比不过京城,萧三少您受委屈了。” 一听这话,萧三少很是感动,他家中父亲兄长严厉,梁先生装死,小丁木讷,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今碰上薛灿,那委屈终于找到出口,萧三少毫不见外,拉着薛灿大吐苦水。 外面天气挺冷,萧三少说了一会儿不过瘾,非要请薛灿去喝酒,暖暖身子接着聊。 很快,薛灿知道不少萧三少的家事。 在外人看来,他家世完美,父亲懂医术会经商,母亲来自书香世家,大哥是举人,但未入仕,利用读书人的身份,打理德继堂生意,二哥从小学医,颇有成就,德继堂的秘方大部分出自他手。 还有两个姐姐,皆是高嫁,一位嫁入官家,另一位嫁入江南大商贾之家。 萧三少其实是老五,老来得子,备受宠爱,但哥哥姐姐太优秀,给他带来不少压力,眼看争不过,他彻底摆烂,成为纨绔子弟。 萧三少带着醉意,泪眼朦胧地抱怨,“你说……我爹为什么要难为我,家业有大哥二哥,多我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怎么了,他不心疼我,我想回京城,呜呜呜呜……” 薛灿耐心地听他抱怨,点头表示肯定,“萧三少说得对。” 萧三少越看薛灿越顺眼,喝完酒,他恋恋不舍地嘱咐,“火山兄弟,你明天在不在,要是不忙的话,一定来找我玩啊。” 薛灿笑着挥手,“一定,萧三少,明天见。” 即便萧三少不说,她也会去找他,她卖皮蛋需要一个托,萧三少是最好的人选。 他是有钱人,整日逛酒楼,兴安府的酒楼掌柜,肯定都眼熟他了,说话必定好使。 薛灿脑子里有了大概的计划,一晚上心情愉悦,开心地入睡。 第二天一早,薛灿先出去买了一个食盒和两个精致的瓷碟,借客栈的厨房调了一个料汁,然后挑两个皮蛋和两个变蛋,回到房间里切好摆盘,装到食盒里拎着出去。 忙了一通,时间不早了,萧三少定不会早起,现在过去刚刚好。 薛灿熟门熟路地来到德继堂后门,敲响院门,有小厮前来应门,薛灿说明来意,那小厮叫她稍等,他回去通报一声。 再开门,是萧三少的小厮小丁,他笑着在前面引路,将薛灿带到里面小院内。 因她一直穿着男装,萧三少以为她是男人,没有那么多忌讳,小丁带她直接去里间小花厅,过了两道门两道帘子,又绕过一个屏风,正好赶上萧三少吃早饭,旁边有两个漂亮的小丫鬟伺候。 萧三少一身宽松的棉袍,热情地请薛灿坐下,“火山兄弟,一起来吃点,昨个我喝醉让你见笑了,你可不许往外说啊。”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多嘴,”薛灿说着,将食盒放在桌上,“说来也是巧,我这有两样新鲜好吃的东西,特来带给三少,您要不要尝尝?” 萧三少一挥筷子,直起腰道,“那当然要尝,秀红秀娟,你们两个端出来。” 小丫鬟娇声应道,走过来打开食盒,将俩小碟端出来,摆在萧三少面前。 萧三少一愣,他还真没见过这等稀罕东西。 他低头轻嗅,又仔细观察,“这是……什么蛋?怎么会弄出这种颜色?倒是真稀奇,我吃遍京城,都没见过此物。” 薛灿笑道,“那是自然,这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秘方,试了好几年才做得的东西,萧三少您见多识广,不如指点一二,我若是想卖这东西,卖多少银子合适?” 萧三少来了精神,举起筷子道,“你等等,待我品一品。” 他夹起一块变蛋,放入嘴中一咬,外弹内滑,味道醇厚,自带一股咸香,十分美味。 吃完变蛋,又尝皮蛋。 皮蛋略有不同,初闻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臭掉了。 但放入嘴中,那股鲜味吃起来让人欲罢不能。 四个蛋,十六瓣,萧三少一扫而空,加上一碗白粥,他吃得十分满足。 萧三少舔舔唇,回味着味道,给出自己的评价,“好吃又稀罕,虽然只是鸡蛋和鸭蛋,不是什么大菜,但能下酒,能当开胃凉菜,吃油腻了能爽口,我觉得这一碟,卖一两银子不过分。” 薛灿默默计算,一碟里是两个蛋,一个五百文,她之前核算过成本,去除人工单算各种原料,一个蛋的成本大约四十文。 倒是赚得不少,但她依然不满足。 薛灿微微一笑,说出自己的打算,“萧三少,我若是想一个蛋卖一两银子,您觉得怎么卖,才能卖出去?” 第70章 计中计 萧三少一愣,表情严肃不少,他没有嘲笑薛灿痴心妄想,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他摩挲着下巴,“倒不是不行,只是不能直愣愣地卖,要用一点计策,有钱人的银子好赚,比如弄个祥瑞传说,或者说这东西壮阳大补。” 薛灿被逗笑了,古往今来,壮阳大补确实都是很好卖的噱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看,萧三少并不蠢,他懒得动脑子,纯粹是因为有家世兜底,看不上那点小钱。 薛灿笑完,觉得萧三少人不错,是个值得交往的人物。 她缓缓开口,“萧三少,我有一计,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忙,帮我把价格炒上去。” 萧三少吃得挺舒服,闲着也没事干,都没多考虑,当即答应下来,“行啊,你有什么计策,说来我听听。” 薛灿看了看小丫鬟,萧三少挥手让她们出去。 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薛灿说出自己的计划…… 一上午过去,眼见要到午饭时间,酒楼一条街人流多了起来。 薛灿拎着食盒出现,直奔兴安府第一大酒楼,一品香。 虽未到正点,大厅内已经坐了好几桌客人,小二来回穿梭,上酒菜摆炭盆,擦桌子扫地,忙得不亦乐乎。 薛灿一进去,小二热情地迎上来给她引坐,询问她有几个客人。 听到她不是来吃饭的,小二笑容浅了几分,眼神戒备,“客人,不知您有何事?我们掌柜忙,眼看要上客了,不如您等下午人少的时候再来。” 薛灿笑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串大约五十文钱,扔到小二手里,低声说,“你就当没看见我,去忙吧。” 小二掂掂重量,正好又有人进来,他立即换人招呼。 薛灿趁机进到里边,径直走向柜台。 一个身材微胖的掌柜正在扒拉算盘,感觉到有人过来,头都没有抬,直接问道,“哪桌客人要结账?” 薛灿礼貌笑道,“掌柜,不是哪桌客人要结账,我得了点好东西,听闻一品香是兴安府最好的酒楼,便送过来让掌柜的掌掌眼。” 说着,不给掌柜反应时间,直接将切好摆盘的皮蛋和变蛋放到柜台上。 掌柜一抬头,原本还想发火,看清楚东西后,他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东西?像是腌坏的蛋,你小子不要开玩笑逗我,耽误我的时间,小心我叫人把你打出去,送你去见官。” 掌柜话不好听,眼神却一直盯着那两碟东西。 能成为第一酒楼的掌柜,他必定不是什么没见识的蠢东西。 薛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有数,耐心地介绍,“这一碟是琥珀蛋,这一碟是青玉蛋,用各种名贵香料腌制,形成独特风味,我敢保证,这是大丰朝独一份,不知掌柜有没有兴趣收到一品香,成为一品香的招牌菜。” 掌柜不动声色,却换了礼貌的称呼,“小哥,你莫要说笑,你说兴安府独一份我还能信,中原十六州地大物博,什么稀罕东西没有,别欺负我没见识,万一别处有,岂不是闹笑话。” 薛灿并不反驳,从食盒中拿出一双筷子,“掌柜,打嘴仗没意思,您先来试试味道。” 掌柜接过筷子,一脸淡定地试吃,从始至终脸上面无表情,最后评价两个字,“尚可,不知你想要什么价格,我可以去找东家商量商量。” 这掌柜很精明,他说尚可,那必然是极好的。 直接问价,就是想买。 薛灿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 掌柜挑眉,“一碟一百文?” 薛灿摇头,“一个蛋,一两银子。” 掌柜嗤笑一声,放下筷子,“小哥,你莫要开玩笑,即使你用金子腌制,都卖不出这个价格。” 薛灿一脸可惜,“没关系,您若是不要,我换其他家。” 掌柜有些急了,语气激动,“小哥,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就是卖到京城,也卖不出一两银子。” 薛灿将碟子收回来,扣上食盒盖子,转身就走。 掌柜的略一犹豫,从柜台后面冲出来,想看看她到底会卖到哪家。 只见薛灿往外走,忽然萧三少带着小厮从门口进来,两人都走得极快,一时间闪避不及,直接撞在一起。 “哎呦,谁这么不长眼!敢撞本少爷,找死是吧!”萧三少嚣张一嚷,顿时吸引了全酒楼的目光。 连二楼三楼的客人,都趴着栏杆看热闹。 薛灿赶紧求饶,“大爷,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掌柜的也赶来相劝,“萧三少,消消气,我看这位小哥确实不是故意的,让他给您赔礼道歉,我再送您一壶酒如何?” 开酒楼最怕闹事,掌柜的手段圆滑,想用送酒息事宁人。 哪知萧三少不依不饶,嚷嚷今日心情不好,撩开袍子,双腿岔开,“行啊,你,给我从胯下钻过去,我就原谅你。” 薛灿直起身,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要欺人太甚,诸位评评理,他是不是在侮辱人!” 众人议论纷纷,确实不至于,对小哥深表同情。 萧三少不管那些事,见薛灿不道歉,拎着她的衣领,将人拽过来,眼看一个拳头要挥下去。 众人哎呦一声,不禁替小哥揪心。 危急时刻,萧三少忽然目光一定,盯着食盒里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看着金黄色,难道是金蛋?” 随着他的话,众人目光跟过去,研究食盒里的东西。 小厮小丁眼疾手快,立刻将食盒盖子掀开,将两碟东西端出来,大声道,“少爷,您看,像是好吃的东西” 萧三少拎着薛灿领子,霸道地问,“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薛灿硬气地说,“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秘制的腌蛋,名为琥珀蛋和青玉蛋,用各种香料制成,极为珍贵,你们给我放下,我要拿出去卖呢,一个蛋一两银子!” 萧三少狂笑,“什么蛋值一两银子,拿过来给我尝尝,我倒要看看值不值?” 小丁麻利地递上筷子,萧三少夹起一块变蛋放入口中,慢慢品味起来。 众人被吊起胃口,期盼答案,到底值不值啊? 第71章 她是个经商小天才 众人抻着脖子等,只见萧三少吃了一口又一口,忽然手里一松,甩开了薛灿。 他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地说,“这东西着实不错,确实值一两银子,这样吧,食盒我拎走,今日算你运气好,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众人一听,竟然真能平息萧三少的怒火,那必然是好东西。 哪知那小哥不同意,拽着萧三少长袍下摆,苦苦哀求,非要把食盒抢回来。 这一争一抢之间,众人愈发对食盒里的东西好奇。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这场闹剧,以薛灿落败结束,萧三少带着小厮,拎着食盒,扬长而去。 众人纷纷摇头,对被抢的小哥很是同情,但没人站出来说话。 兴安府权贵大多数认识德继堂萧三少,那是京里来的大人物,他们一个小小府城的生意人,哪敢得罪他。 夹在这些议论中,自然有人好奇什么蛋能卖一两银子一个,据说叫青玉蛋和琥珀蛋,难不成真是金子做的? 与此同时,掌柜将薛灿扶起来,无奈地劝她,“今天这事你认倒霉吧,萧三少没人惹得起,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你肯定懂。” 薛灿站起来,整理整理衣袍,先对掌柜表示感谢,接着一脸难过地说,“只可惜我那食盒底下还有六个蛋,能卖不少银子呢。” 又提起这事,这回掌柜改了主意,拦住薛灿的脚步,“小哥,你不忙吧,我请你喝杯茶,咱们去后堂坐坐。” 薛灿作势要拒绝,来回拉扯几次,她才愿意去后堂。 其实她心里早就乐开花,这出戏演得不错,掌柜的上当了。 掌柜将她引到后堂一个雅间,送来了上好的热茶和点心,态度很是亲和客气。 简单聊了几句,掌柜让她稍等,说是先去前厅给客人算算账。 薛灿笑着点头,她心里有数,什么去算账,掌柜大概率是去请示老板了。 今日这一闹,青玉蛋和琥珀蛋的名头算是打出去了,掌柜虽然认为这蛋不值一两银子,但若是落到别家酒楼手里,一品香如何保住第一酒楼的颜面? 掌柜不敢冒险,这事必须请示少东家。 东家大宅离一品香不远,掌柜一路小跑过去,见到了少东家,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少东家惊讶,略微沉思片刻,跟掌柜确认,“那东西你尝了,确实好吃吗?” 掌柜点头,“确实是好吃的,一个蛋清金黄,含着雪花纹像是肉冻,一个青黑色,味道很独特,或许是我见识少,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此物,我有心合作,只是那小哥要价太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少东家心思急转,“听你描述,我也未见过,那必然是稀罕东西,至于要价太高,这不是问题,只要保证一品香独有,卖多钱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掌柜明白了,从少东家宅子里出来,一路小跑回酒楼。 再次来到雅间,掌柜从怀中掏出劵书,答应一两银子要价,前提是薛灿保证,这青玉蛋与琥珀蛋只供应给一品香。 薛灿爽快答应,当即签好劵书按下手印。 签完之后,她还大方地送出一份食谱,写明青玉蛋可与豆腐搭配,还可以做青玉瘦肉粥。 掌柜接过来,连连夸赞薛灿做事大气,约好明日送货时间,薛灿愉快离去。 直到走出老远,薛灿才敢仰头狂笑,内心激动不已,她就是个经商小天才,以后必定会大赚特赚。 笑完之后,她立即收敛表情,警告自己不要飘,拐弯去一家杂货铺买些草纸。 这草纸一般用来包点心,薛灿要用来包蛋。 她运过来的时候,是用麦秆包着放在筐里,明日送到一品香,自然不能直接送,必须用草纸好好包装一番,用篮子装好提过去。 那天下午,薛灿和薛庆有两人忙活大半天,终于将所有蛋用草纸包装好,放入一个特意买来的篮子里。 当初薛灿腌第一批蛋,只腌了五十枚,鸡蛋二十五个,鸭蛋和鹅蛋二十五个,除去自家吃的,给萧三少和掌柜品尝的,剩余琥珀蛋十六枚,青玉蛋十五枚,总计能赚三十一两银子。 薛庆有听完后,不禁感叹,“这次来兴安府,感觉不忙也不累,竟然能赚这么多银子,像是做梦一样。” 薛灿微微一笑,说起日后的安排,“庆有哥,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认识认识一品香掌柜,下次再来送货,你可要自己来了,等你多赚几次,自然能从梦中醒来。” 一听这话,薛庆有紧张到不行。 他跟薛灿出来做生意,基本上充当赶车当苦力的角色,现如今要独当一面,一想到每次要带几十两银子,他感觉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还有待人接物,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会不会得罪人啊。 薛灿嗤笑一声,表情严肃地讲道,“庆有哥,你不要被爷奶和三叔的话骗了,油嘴滑舌不代表会做生意,只要我们实力过硬,你不需要溜须拍马,客客气气将话说明白了就行。” 薛庆有连连点头,有灿妹的鼓励,他信心大增。 一夜安稳,隔天早上,薛灿和薛庆有拎着篮子,来到一品香后院送货。 只见一品香后院门大敞,商贩走卒往来不绝,送鸡鸭鱼肉,葱姜配菜,还有新鲜时蔬等等。 薛灿仔细打量,感慨不愧是第一酒楼,食材新鲜,品质过关。 薛灿跟着进去,对一个管事说明来意。 那管事一听姓薛,没有多废话,直接让他们去里面见掌柜。 这东西太贵,不经管事手,由掌柜亲自验收。 还是那间雅间,掌柜一个个认真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掏出银子给薛灿结账。 收好这批蛋,掌柜询问,“不知下一批,何时能送过来?” 薛灿掐指一算,“至少一个月后,掌柜的,您别着急,这东西极为难得,都是没办法的事。” 掌柜点头,看着那一筐东西,心中盘算着这一月内该怎么卖。 薛灿瞧准时机,适时将薛庆有推出去,给掌柜介绍,“掌柜,这是我大哥薛庆有,以后送货由他亲自来,您认认脸,方便以后行事。” 第72章 你女扮男装啊 掌柜一听,笑脸相迎,双手抱拳问好,“好啊,薛兄弟,我姓曹,你叫我曹掌柜、曹哥都可以,有件事你要记住,这青玉蛋和琥珀蛋必须亲手交到我手里,万一我不在,也不能交给管事和小二,必须等我回来,你可记住了?” 薛庆有紧张到浑身僵硬,他一脸坚毅地抱拳,像是赴死的勇士,大声嚷道,“记住了!” 这一声,吓了薛灿一跳。 她赶紧悄悄踢了薛庆有一脚,面上笑着搭话,与曹掌柜说笑几句,将事情揭了过去。 聊完事情,从一品香出来,走出好长一段路,薛庆有才缓过来,懊恼地说,“唉,灿妹,刚才我给你丢脸了。” 薛灿无所谓,“没事,多来几趟就行了,我不信你每次见曹掌柜,都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薛庆有挠挠脑袋,倍感温暖。 从小他被家中长辈和亲戚说蠢笨,不机灵,像是锯了嘴子的葫芦,一辈子不会有大出息,老老实实种地能混口饭吃。 然后他也那么做了,认真干农活卖力气,去富户家里当长工,都说王老爷把人当牲口使,但他不怕,努力坚持下来,想赢得周围人的夸赞和肯定,过上好日子。 结果呢,他一样没有得到,无论夸赞肯定,还是好日子。 如今在灿妹的鼓励下,薛庆有信心倍增,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 嗯,必须要做好,不能辜负灿妹的帮助和期待。 薛庆有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心中逐渐坚定起来。 两人走到主街,薛灿掏出二两银子,递给薛庆有,让他独自在城里逛逛,她要去见萧三少。 薛庆有没有推拒,他接过银子,嘱咐薛灿万事小心,便独自往前走去。 他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一条小贩摆摊的街道,从第一家开始,豁出去跟人搭话聊天,下狠心锻炼自己的能力。 另一边,薛灿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闭上眼在自己空间里扒拉,想找点适合送给男生的新鲜玩意。 这次的事,萧三少帮了大忙,薛灿想好好谢谢他。 在兴安府买谢礼没什么意思,萧三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送就送一份有诚意的礼物。 薛灿在空间寻找半天,终于找到一件合心意的东西,一把精钢匕首,现代工艺制成,十分锋利强悍,最主要的是,这个时代没有,主打一个稀罕。 薛灿顺手买了一块绸布,将匕首包裹好放到怀里,然后出发去德继堂。 这回敲响后门,连看门小厮都认识她了,直接请她去门房等,小厮去里面传话。 薛灿坐在门房等了一会儿,小丁过来接人,把她带到了德继堂后厅,进去一看,梁先生也在,萧三少正在愁眉苦脸写着什么。 房门一响,萧三少激动地跳起来,乐得能偷懒,“梁先生,我有客人来了,这账本一会儿再看吧。” 梁先生一脸无奈,耐着性子劝道,“三少,这账本明日一早要送去京城,若是让大少挑出错误,您还是不能回京。” 萧三少已经不在乎了,根本不理梁先生,只跟薛灿说话。 薛灿亦是无奈,对梁先生笑笑,然后掏出匕首递给萧三少,“三少,这次多谢你帮我,这份谢礼请收下。” 萧三少眼睛一亮,开心地接过来,一层层揭开绸布,“我看看,你不会又搞来什么稀罕玩意吧。” 说着,绸布揭开,里面是一柄无比锋利的匕首,确实是稀罕玩意。 萧三少仔细端详,连连称赞,回手递给梁先生看,“梁先生,好漂亮的匕首,比皇家的工匠还厉害。” 梁先生接过来仔细看,确实比皇家工艺还厉害,他不禁仔细打量薛灿,不知这位乡野小贩,怎么会得到如此厉害的物件。 这一看,真让梁先生瞧出点东西。 这位薛兄弟,应该是薛姑娘吧。 梁先生懂医术,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他比一般人眼睛利,能看出来男女差别。 之前没看出来,是因为梁先生没细看,一个小贩而已,不值得他费心。 如今一上心,他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断,并且为萧三少担心起来,因为三少肯定没看出来薛兄弟是女儿身。 薛兄弟女扮男装,接近萧三少,并且送上重礼,到底有何目的? 梁先生立即警惕起来,眼看萧三少无所顾忌,要上去拥抱薛灿,梁先生一个激灵,赶紧过去伸手拽住三少的后脖领。 萧三少愣了,回眸瞧梁先生,“不是,梁先生,你拽我干什么,衣服都扯坏了。” 梁先生一脸正色,对薛灿抱拳行礼,“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我们三少真抱上去,恐怕会毁了你的名声。” 薛灿一愣,没想到会被梁先生看出来,还被直白地点出来。 其实萧三少不会抱住她,她会想办法躲开的。 萧三少傻眼,目光来回确认,惊讶吼道,“什么!薛兄弟!你是女扮男装啊!” 说话间,薛灿已经从梁先生戒备的眼神中,读懂一些信息。 她淡定一笑,慢条斯理地解释,“请三少谅解,出门在外跑生意,一身男装能省去不少麻烦,我不是故意隐瞒,至于坏了名声,更不用担心,我已嫁人,夫君在家读书,他理解并支持我出来跑生意赚钱。” 萧三少吓得后退两步,薛兄弟不仅是女的,而且还嫁人了! 苍天啊,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一个知心好友,跟人家喝酒,荤素不忌说了很多胡话。 这、这该如何是好…… 薛灿看三少的表情,心里知道要坏事,梁先生真是厉害,以为她图谋不轨,几句话断了她的人脉。 她是很看重萧三少的,京城人士,中原十六州连锁大药房的公子,跟他处成朋友,以后定会有很多好处。 唉,可惜…… 事到如今,没必要挽回,不如留点体面。 薛灿再度抱拳行礼,“三少,谢礼已送到,我不便再打扰,告辞了。” 说完,薛灿开门要走。 萧三少目光缓缓转动,终于回神,“你等等,先别走!” 第73章 好可怕的新鲜事 薛灿站定, 回头看向萧三少,一脸疑惑地等着他说话。 萧三少烦躁地挠挠头,往前走了一步,脸上表情纠结,伸手指了指她,最后泄气地一甩袖子,“哎呀,你是男是女无所谓,我拿你当个朋友,坐下喝杯茶吧。” 薛灿没动,越过萧三少,看向后边的梁先生。 梁先生是萧三少父亲的心腹,被派来此地看管萧三少,萧三少跟她交朋友,需要经过梁先生的认可。 若是梁先生不认可,恐怕会给萧三少惹麻烦。 薛灿有心跟萧三少结交,自然会为他考虑。 梁先生眉头紧皱,他也很纠结,若对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模样又不差,他一定会阻止。 毕竟出门前,夫人特意嘱咐过他,要看住萧三少,不许胡搞弄出事。 萧夫人早已为萧三少物色好门当户的女子,只等他在外历练一段日子,回京便将婚事定下来。 若是弄出个孩子什么的,不好对人家女方交代。 可是,这位薛姑娘说她已经成婚,没有这层顾虑,那么应该……可以来往吧。 梁先生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萧三少烦了,再次出声,“行了行了,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能找点乐子,梁先生你就别管了,我都没去喝花酒,还要我怎么样啊!” 当然,萧三少没去喝花酒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老实,而是他看不上兴安府的姑娘。 他喜欢才女,吟诗作对,对酒当歌才有意思。 兴安府的姑娘不识字,他偷摸去了两趟,便没有兴趣了。 梁先生一听这话,觉得挺有道理,他长叹一句没说话,转身坐下看账本,算是默认了。 萧三少笑了,请薛灿坐在另一侧,叫人来上茶,犹豫地问,“你女扮男装,那名字是真的吗?” 薛灿笑道,“不是,我姓薛,单名一个灿字,为了方便,胡诌出一个火山,让三少见笑了。” 萧三少深表同感,“我当初一听,就觉得滑稽,哪有好好的人起名字叫火山,果然是胡诌出来的。” 俩人顺着名字聊起来,聊那把匕首,聊生意经,眼见到中午,薛灿起身告辞。 萧三少很是不舍,送她到门口,“你下次来兴安府是什么时候?” 薛灿不确定,“要看家中生意需要,或许半月后来,或许年前都不会来。” 萧三少遗憾,但表示理解,只嘱咐她,“无论你何时来,记得来德继堂看看,我在的话一定会见你。” 薛灿会心一笑,抱拳行礼,挥手拜别。 离开德继堂,薛灿没有去找薛庆有,随意找个小摊吃点东西,然后去逛各种商铺。 先去粮行看看,大米已涨到三十文一斤,白面二十八文一斤,不过兴安府富户居多,客人买粮不眨眼睛,没有嫌贵的。 薛灿感慨,不愧是大城市,底下村里闹饥荒,最后才会波及到此处。 从粮行出来,她又去逛了布庄、绣庄、成衣铺子,还有胭脂水粉、首饰铺子等等。 她发现在兴安府,络子依然是热卖品,还在此基础上,出现了一种时兴的新东西,叫裙带。 裙带,大约三指宽六尺长的布条,两端绣有精致的花纹,中间系在腰上,留出长长的两条垂在裙子左右,配以络子、香囊、玉佩,可以变着花样打扮裙子。 富家小姐不缺裙子穿,缺搭配的乐趣。 若是家中没有那么富裕,更需要这种裙带了,毕竟买不起绣裙,可以搭配各种裙带当新裙子穿。 薛灿嗅到了商机,许氏除了绣帕子,还可以尝试绣裙带,她的络子也可以编长一点,弄出点新花样。 闲逛一个下午,薛灿收获颇丰。 傍晚回到客栈,薛灿发现薛庆有正跟店小二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像是相识多年的熟人。 薛庆有看见薛灿回来,结束聊天,起身迎了过来。 薛灿好奇地问,“庆有哥,你们聊什么呢?” 薛庆有憨笑,“没聊什么,闲话家常,店小二说他家母狗一个月前下了崽,大冬天的活不下去,问我要不要,他舍不得吃狗肉,正为这事犯愁呢。” 还真是闲话家常,薛灿倒是有了兴趣,“什么狗啊,要是长得可爱,我可以养。” 薛庆有一听,去跟店小二商量,那店小二一听有人想要,立刻跟掌柜请假,跑回家去抱狗。 那店小二是个爱狗之人,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喂狗,要是送不出去,刚满月的小奶狗只能被吃掉了。 店小二送狗心切,直接给薛灿抱来两只,说是狗窝里最大最胖的,请薛灿一定要收下,给两只小狗一条活路。 店小二说得惨,而两只小奶狗并不知道它们处在生死边缘,它们吐着舌头,胖嘟嘟的,眼神黑亮,天真无邪,看谁都是一张笑脸。 薛灿心都要化了,抬手将小奶狗抱在怀里,暖烘烘的一团,格外招人怜爱。 本来只想要一只,现在哪一只都舍不得,薛灿将两只都抱在怀里。 店小二千恩万谢,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薛灿哭笑不得,真是个狗奴啊。 她把两只小狗放到筐子里,带回自己房间仔细照料,隔天一大早,跟他们一起踏上归程。 一路上,两只小狗很乖,蜷缩在麦秆里睡得香甜。 中途他们吃午饭休息时,薛灿带着小狗下车拉屎撒尿,两只小肉虫满地撒欢,憨态可掬,看得人心情大好。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西护县。 薛灿不急着回去,她明天要去合作的商铺,看看络子的售卖情况。 还是住进了之前那家客栈,掌柜是老熟人,一看见薛灿,立马热情地打招呼。 薛灿倚在柜台边,没有着急上楼,跟掌柜的聊起来,问问西护县最近的新鲜事。 别说,还真问出一件新鲜事。 西护县首富周家昨天刚办了一场亲事,周老太爷娶到一位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昨日不少人去吃酒了,无人不羡慕周老太爷,年逾古稀,还能迎娶貌美小娇妻。 薛灿震惊,给薛庆有使个眼色。 好可怕的新鲜事,她差点成了故事女主角,还好跑得快。 第74章 难道要强抢民女? 掌柜说起这事,只道周家如何,周老太爷如何,没怎么提那位小娇妻。 薛灿忍不住问,“周老太爷娶得是谁?她父母居然真舍得,新娘只有十六岁,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掌柜得意一笑,压低声音道,“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新娘自己愿意,嫁入周家是何等风光的事,那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她父母是做豆腐的,高兴得很,昨日跟着过来吃酒呢。” 薛灿惊讶,什么人都有啊,不过也好,那女孩自己愿意,心有所图,不是一个悲剧。 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筐里的小奶狗发出不耐烦的哼唧声,薛灿才作罢,提着筐子出去遛狗喂食。 一夜安稳。 隔天一早,薛灿和薛庆有下楼一起吃早点,说起今日的安排。 薛庆有准备去看薛庆林,好些日子未见,不知道弟弟过得怎么样。 薛灿拿出十两银子,让薛庆有帮忙带过去,包含两个月的束修六两,以及生活费四两,这是当初薛灿承诺要给薛庆林的,薛庆有没有推拒,仔细收了起来。 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薛庆有不禁感慨,“咱们这趟去兴安府,赚了三十一两,我还觉得挺多,没想到这一下出去了十两银,真是不经花啊。” 薛灿不以为意,“一辈子在村里,自给自足,毫无追求,一年花不了几个铜板,要是想靠读书出人头地,必然花银子如流水,你想啊,中原十六州多少读书人,三年出一个状元,不论聪慧与否,单说读书的花费,便卡掉了大批人,若是人人都能读书当官,谁来种地经商呢。” 读书花费巨高,是大丰朝划分阶层,稳定社会的一个手段。 在这个时代,寒门出不了贵子,能读得起书的人,都是有家底的。 薛庆有连连点头,心中愈发佩服薛灿,她讲得大道理真是浅显易懂,跟着灿妹不过短短数月,他总觉得前十八年白活了一样。 吃完早点,将两只小奶狗托给掌柜照顾,二人出门,各奔东西。 薛灿按照距离远近,先到了一家首饰铺。 那老板娘见到薛灿进来,立即眉开眼笑,“薛姑娘,这两天我正念叨你呢,那络子都卖出了,还有没买到的小姐来问,什么时候有货,她们姐妹想戴一样的东西。” 薛灿一听,喜上心头,笑得比花还甜,当即跟老板娘聊起来,到底有多少人来问,最喜欢哪种样子,下次进货,老板娘要多少条。 老板娘一一答了,又拿出算盘扒拉一阵,最终决定先要八十条,其中蝴蝶四十条,兔子十条,铃兰十条,还有二十条新花样。 薛灿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用炭笔认真记好,保证会尽快送货。 接下来,老板娘先结上次的账,然后开启新一轮的砍价,付定金,签订简单的劵书。 薛灿想尽快确定销售模式,这次谈得尤为仔细,说得她口干舌燥,好在最后结果满意。 接下来还有四家,除了处理相同的问题,还有各种新增的问题。 比如,有的店家要赊账,有的店家想占独家,有的店家想重新聊分成,薛灿保持微笑,礼貌强硬地解决,累得她半死。 想到前世,她最讨厌应酬,总是依赖父母,创业里里外外的事,有人帮她打理好。 现如今一切要靠自己,体会到其中艰辛,薛灿愈发想念前世的父母。 希望他们一定投个好胎,上辈子未享受到的财富,来世一定能享受到。 薛灿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 她没当回事,侧身要过去,那人继续拦着她。 薛灿一愣,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厮,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她恼火,眼神冷傲,没好气地问,“你是何人,有什么事,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强抢民女?” 小厮笑容不变,眼神轻蔑含着逗弄,像是在看什么小猫小狗,“我问你,你是叫薛灿吗?大溪村薛家人?” 薛灿受不了他的语气,白眼一翻,双手抱臂,“对,是你姑奶奶我,怎么了?要讨饭吃吗?” 小厮嘻嘻一笑,转身跑到一旁茶馆里,薛灿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发现茶馆二楼敞着窗户,有两个拿着折扇,身穿锦袍的公子哥正往下看。 目光碰撞,薛灿发现那两位公子哥,露出跟小厮同样的表情,好像她是个猴子,他们带着轻蔑的目光,来看她的热闹。 薛灿皱眉紧皱,想不到这是哪家公子。 她来西护县,只跟几家商铺有来往,没有接触到任何权贵,怎么会惹上公子哥? 别说是因为她的美貌,就她一身粗布麻衣,随便梳个丸子头,扔到大街上根本看不出来。 又没穿得花枝招展,绝不会惹上麻烦。 那两位公子哥,派小厮过来拦截,而且还知道她的底细和样貌,这事不简单啊。 薛灿眼睛一眯,没有多犹豫,抬脚走进茶馆里。 以后她要时常来西护县走动,这件事必须问清楚,不然总会处于被动,像个定时炸弹。 若是自己得罪人,那就好好赔罪。 若是没事找事,她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好惹。 走进茶馆,掌柜是位美貌妇人,她见到薛灿进来一愣,没有上前招呼。 薛灿一挑眉,瞬间明白过来,这间茶馆不简单,想必平时没有女子上门。 她露出笑脸,言语客气,“老板娘,我找刚刚进来的那位小厮,他们在楼上哪间房?烦请您告知一二。” 老板娘反应过来,捂嘴一笑,“姑娘,我经营茶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追进来的,我佩服你勇气可嘉,却不敢乱说话,那楼上都是贵客呢。” 薛灿略一思索,走到柜台边上,从袖口里掏出半两银子推过去,嘴甜地问,“烦请姐姐告知一声,那楼上的贵客,姓什么?” 老板娘垂眸一瞧,不动声色将银子收到手心,压低声音道,“姓周。” 薛灿眼神一凛,追问,“首富周家?” 老板娘笑而不语,薛灿懂了。 周家啊,怪不得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难道她拒嫁周老太爷的事,整个周家都知道了?不会吧,那个二奶奶真是个大嘴巴! 第75章 碰见两个糟心玩意 薛灿原本想闯进去问个明白,现在知道是周家人,她反倒拿不定主意了。 可以确定的是,周家算不上仇家,她跟二奶奶有生意往来,好歹算是共同利益伙伴。 那两位周家公子哥,估计只是想找个乐子,想看看不识抬举的薛灿,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种高高在上,带着审视轻蔑的态度令她很不爽,但没到要打起来的程度。 薛灿啧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往门口走。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刚刚那个小厮又出现,站在楼梯中间位置,弯下腰扬声说道,“薛姑娘,我们五爷说,今日相遇便是有缘,想请你上来坐坐聊几句。” 薛灿回眸,盯着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厮,略微思索片刻,嘲讽一笑,“好啊,那就聊聊吧。” 她不想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倒要看看周家人要做什么。 随着小厮上楼,来到一间雅间,推门进去,先是一扇山水屏风,左右两侧墙角摆着炭盆,转过去一看,靠窗位置一张漆红方桌,桌上一尊小火炉,上面放着茶壶,水汽蒸腾,袅袅而上。 左侧公子个头稍大些,头戴金冠,面白肤净,一身贵气。 右侧公子身量娇小,面容清秀,薛灿一眼看出来,这位不是公子,恐怕是小姐。 薛灿站定,微微一笑,态度说不上恭敬,并未主动行礼,直接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周五公子眼神上下打量,只觉得有趣,原来二嫂没夸张,这位薛姑娘,确实是个人物,怪不得会拒绝嫁到周家。 另一边,周六小姐年龄小,沉不住气,见薛灿态度嚣张,娇声叱责,“你没自报家门,怎敢直接问我们,果然村野蛮人,都是不知礼数的东西。” 薛灿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回怼,“是又如何,总比小姐你好,知道我是谁,还假惺惺来问,真是虚伪至极,令人不齿。” 周六小姐气极,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你敢骂我?回去我告诉二嫂,让她收拾你。” 薛灿翻白眼,也就这点本事,不足为惧。 周五公子显然稳重很多,颇有心机,他先是劝六妹不要生气,然后请薛灿入座。 接着一边倒茶一边自报家门。 周家现如今大长辈是周老太爷,他的独子已去世,留下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孙女皆已外嫁,这里按下不表。 两个孙子各自成家,总计生下四儿四女,因周老太爷还在世,他们并未分家,一大家子一起过。 现如今是周二奶奶管家主事,左侧公子排行老五,右侧小姐排行老六,两人因年纪相近,从小混在一起玩。 薛灿理清关系后,忍不住憋笑,不愧是排行老六的人,真是个老六。 周六小姐一直眼神不善地盯着薛灿,见她偷笑,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顿时火冒三丈要动手。 周五公子拦住她,温言道,“薛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们请你过来是想跟你交朋友,有关你的事,我们略有耳闻,对你很是敬佩。” 薛灿一脸假笑,言语犀利,“敬佩什么呢,敬佩我……不想当你们太奶奶?” 薛灿心知肚明,这两个人看她,如同大观园的人看刘姥姥。 他们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毫无交集,交哪门子朋友。 周五公子眼中闪过惊讶,忍不住用折扇挡住嘴笑起来。 周六小姐气急败坏,对哥哥发难,“五哥,你还笑,她明明就是看不起我们,看不起周家。” 薛灿面无表情,真是两个糟心玩意,耽误她时间。 周五公子不急不恼,饶有兴致地问,“我听说薛姑娘会画画,画得一手好花样,不知是跟谁所学,我家四姐也善画,哪日你来我们府上做客,你们两个好好切磋一番。” 薛灿脑仁疼,真烦人啊,又不能撕破脸,只好虚情假意的应对。 喝完三杯茶,薛灿受不了了,起身告辞。 周家兄妹跟她一同离开,又在茶楼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才彻底作罢。 好不容易摆脱那对兄妹,薛灿很是郁闷,今天这事虽没有仇家危害大,但一样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周家是西护县首富,她在西护县做生意,早晚会撞上周家,根本躲不掉。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薛灿一边开导自己,一边往学堂方向走去,准备去找薛家兄弟吃午饭。 还是在那家面馆,薛灿见到薛庆林,发现他清瘦不少,想必是读书辛苦的原因。 薛灿怕他压力太大,心理出问题,连忙劝解几句,让他要劳逸结合。 薛庆林点头,听着哥哥妹妹的嘱咐,心中倍感温暖,愈发想念父母,期盼起过年休假时间,他一定要尽早归家。 午饭结束,薛庆林回学堂,薛灿带着薛庆有,去采购各种丝线。 这次她拿到不少订单,可以将打络子的生意做起来了。 各种档次,各种颜色的丝线要买足,回村之后,让大伯娘和四伯娘去找人,她总算做成了一点事情,给村里的妇人找了点活干。 薛灿整整挑了一下午,将卖皮蛋和变蛋的银子都花去了,还贴上了二十两,买了满满一车丝线。 车棚里都塞满了,薛灿只能坐在外边,她缩着脖子说,“哎呀,车太小了,赶明赚到钱,我要换一辆大马车。” 薛庆有表示支持,信心满满地说,“灿妹,你以后一定会有个大商队,马车排成一列,你想坐哪辆坐哪辆。” 薛灿眯起眼睛笑,想想就爽,到时候她专门用一辆马车休息,其余用来装货物。 买好丝线,他们在西护县休息一晚,隔天一大早,启程归家。 这次时间比较富裕,他们走得不紧不慢,最后赶在天黑前回村。 正是做晚饭的时间,各家各户炊烟袅袅,偶尔能闻到一点饭香,薛灿深呼吸,心情无比放松愉悦。 回到家里,许氏和宝莹前来迎门,自是一番欢喜景象。 薛庆有帮忙将丝线搬到西屋,眼见时间不早了,薛灿让他早点回去,并给大伯娘带话,让她明天一大早过来,商量打络子的事。 薛庆有点头应一声,拎着从西护县买回来的东西,快步归家去。 许氏将他送到门口,转身回来问薛灿,“灿儿,你买这么多丝线,这是要打多少络子?” 第76章 搞一桩长远的生意 薛灿站在院中,疲惫地伸懒腰,“这一批大约要做一千两百个。” 许氏震惊,“这么多,你大伯娘什么时候能做完,那不得累死啊。” 薛灿笑着解释,“您放心,不止大伯娘一个人做。” 说着,薛灿拉着许氏回屋,坐在堂屋灶膛前取暖,说起她的计划,要全村有兴趣赚钱的妇人参与进来。 许氏一听,只觉得累心,不禁心疼起女儿。 薛灿安慰她,“娘,你女儿我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对了,娘,这次我在兴安府,见识到一种新东西,叫裙带……” 薛灿转移话题,将裙带的事细细与许氏说了,许氏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琢磨起裙带的事情来。 没过一会儿,薛沐归家,看见姐姐喜不自胜,缠着她讲话。 热热闹闹吃完饭,薛灿接着去西屋忙碌,重新清点货物,单独拿出一个账本,分门别类登记入册。 之前她卖出的络子,算是实验部分,其中用了一批许氏的丝线,成本糊里糊涂算不清楚,那便不算了。 从明天开始,要算得清清楚楚,毕竟她准备将这门生意,当做一桩长远的生意来做。 不是收粮、收酸枣那样的一竿子买卖。 现如今她手里两桩生意,皮蛋和变蛋生意稳赚不赔,利润超级高。 络子生意肉眼可见赚得不多,主要是为了帮扶村里妇人。 正好两桩生意互补,薛灿心里有底,稳稳当当向前走。 她不是大圣人,只有确定自己和家人不会被淋湿的情况下,她愿意送村里人一把伞。 薛灿在西屋忙了好久,回到东屋里间,又继续整理账本,跟叶正没说上几句话。 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叶正也懒得搭理她。 两人各自忙碌,一人翻书,一人记账,到点吹灯睡觉,像个礼貌疏离的室友。 薛灿心里有点别扭,只是来不及细想,她便陷入昏睡之中。 隔天一大早,她早早起床,等大伯娘上门。 等大伯娘一到,她们围着炭盆,薛灿简明扼要说起自己的计划,让邹氏至少再找二十人过来,一同做打络子的活,她们负责教学。 同时,薛灿强调,络子按照丝线质量分为一二三等,分别需要交三十文,六十文,一百文的押金,拿不出钱的,不能来她这里接活。 关于要押金这一点,薛灿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必不可少。 人少还可以,比如跟大伯娘要好的四伯娘,人品有保证,拿到丝线会珍惜,不会瞎编浪费。 一旦人多了,光靠人品靠不住,必须先拿出来点铜板来,让村里妇人有所忌惮,认真对待。 对于这一点,邹氏有点不确定,“哪有赚钱先花钱的,我怕大家不乐意,找不到人。” 薛灿倒是很有信心,“没事,您去试试,能答应过来的,必然是相信我的人品,这样的人,我乐意带她们发财,要是不信嘛,那就算了,彼此都乐得清净。” 邹氏一听笑了,她懂薛灿的意思,立即起身去找人。 她先去找四伯娘,然后两人一起,去找平时相熟好姐妹,说起打络子赚钱的活,要她们一起去薛灿家学。 一开始大家都挺有兴趣,后来一听要押金,瞬间去了一大半。 剩下一小部分,觉得三十文不太多,咬咬牙能拿出来,当然主要是相信薛灿,她们决定去试一试。 有兴趣的妇人,跟着邹氏和四伯娘出来,一群人越聚越多,走在道上分外显眼。 这样一来,不少妇人出来凑热闹,最后大家聚在路口,叽里呱啦说起打络子的事。 消息越传越广,三凤婶自然也知道了。 她赶紧穿上棉鞋,一路小跑过去,积极地往里凑,说她也要去。 邹氏一看见三凤,心里挺不高兴,面上却不显,还是那个笑模样,“要去也行,只是要交押金,最高一百文。” 邹氏故意往高处说,此时她无比佩服灿丫头,想出一个好借口拦人。 三凤婶傻眼了,惊讶地高声道,“咋!没这个道理,我要是有一百文,干嘛还出去找活啊!” 邹氏笑得愈发温和,“没事,那等下次,你攒够钱再来。” 说完,她叫带足铜板的妇人,往薛灿家中走去。 三凤婶站在原地,心有不甘,拽住其他妇人问,“不是,真要钱啊?” 那位妇人点头,“是啊,要是我婆婆愿意给我,我也跟着去了,到底是一门手艺,将来可以教给我女儿……” 三凤婶懒得听那妇人抱怨,眼睛一转,紧走两步追上前边的人群,准备混进去。 大约共有十八个妇人,队伍拉得特别长,一路说说笑笑往前走。 邹氏走在最前边,没发现跟在最后的三凤婶。 薛灿家院门大敞,早早等着这群妇人,让她们去西屋找地方坐下等。 原先何家不怎么跟村里人来往,所以大部分妇人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青砖小院。 她们互相挽着手臂,忍不住左右打量,看到规整的五间大瓦房,还有东西厢房,以及小院通铺了青石板,不禁连连称赞。 薛灿站在门口,跟她们打招呼,忽然看见了三凤婶。 薛灿惊讶,她以为邹氏肯定不会找三凤婶,这是一时心软,改变主意了? 唉,还是靠不住啊。 正当薛灿想自己出马,找个借口把三凤婶卡出去时,邹氏在前边回头,看见了三凤。 邹氏惊讶,快步走过来,挡在三凤面前,“三凤,你不是说你没钱,没钱是不能进来的,哎呀,你还是下次再来吧。” 说完,邹氏不管三凤什么反应,直接把人推了出去,迅速地插上大门。 旁边的薛灿看得目瞪口呆,为邹氏默默点赞。 另一边,被轰出去的三凤婶,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什么人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还摆起架子来了。” 她骂骂咧咧往回走,经过流民的大杂院,碰上了正在探头探脑的苗大嫂。 苗大嫂很好奇,见到有人过来,忍不住搭讪问,“大妹子,那么多人去薛家,是干什么去了?” 第77章 三凤婶暗中使坏 三凤婶气不顺,搁往常她是不会搭理流民的,今日正好撞上,她都没问对方是谁,直接倒豆子似的抱怨起来。 从邹氏摆架子,狗眼看人低,到要交什么劳什子押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苗大嫂原本只想凑个热闹,忽然听到能赚钱,顿时眼睛一亮,迫切地问,“大妹子,那赚钱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流民安顿下来后,因为没有过冬的衣物,只能窝在屋子里,靠那一点捐粮维持生计,根本没办法出去赚钱,没有银子没法买冬衣,简直成了鬼打墙。 整个大院,只分到一件羊皮袄子,四天能轮到他家穿一天,他们要抓紧时间,出去打水、砍柴、领粮食、倒粪桶,忙得脚不沾地。 其余时间,根本出不了屋,苗大嫂待不住,一日比一日心焦,每日中午前后,趁着日头足,她咬牙出来逛逛。 现在听到薛灿家招人赚钱,像是饿狗闻到了肉骨头,还是送到门口的肉骨头,急得苗大嫂目露凶光。 三凤婶沉浸在自己的抱怨中,没注意苗大嫂的眼神,只酸溜溜地说,“那还有假,你看人家那青砖大宅子,有必要骗咱们嘛,顶多她多赚,咱们少赚点呗。” 苗大嫂抓心挠肺,往前凑凑追问,“大妹子,那个什么押金,要多少啊。” 离得近了,三凤闻到一股馊臭味,她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时候才注意到苗大嫂的表情,她眼睛一转,生出一个挑事的坏主意。 三凤告诉苗大嫂,押金要一百文。 苗大嫂眼中急切的小火苗熄灭了,一百文,打死她都拿不出来。 三凤趁机挑事,装作好心地说,“哎呀,我知道你肯定拿不出来,要不然你去求求灿丫头,实在不行的话,叫里正过来说和说和,要说缺银子,肯定是你们最缺,有赚钱的机会,当然要先给你。” 苗大嫂一听,熄灭的小火苗又重新燃起来。 说得对,赚钱的机会应该先给她! 三凤婶见挑拨成功,美滋滋扭着腰离开。 与此同时,薛灿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正忙着给那些妇人讲课。 前房西屋内,摆着一个小小的炭盆,好在人多,十几个妇人挤挤挨挨坐着,倒是没有那么冷。 薛灿站在大家面前,手里拿着一把蝴蝶络子,先从等级开始介绍。 络子一二三等,按照丝线等级划分。 三等是细麻丝线,颜色少,只有青、赤、黄、白、黑五种。 二等是细麻混蚕丝,颜色也多了,在三等基础上,多了绿、紫、粉等等。 一等是蚕丝线,颜色最多,且会泛着一层光泽,打出来的络子最好看。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三十文、六十文,一百文的押金。 说完等级划分,紧接着说人工费。 三等络子一个赚十五文,二等络子一个赚二十文,一等络子一个赚三十文。 若是有天赋学得快,一天至少能打三到五个,一个月少则一两银子,多则三四两。 薛灿把账一算出来,那群妇人一脸激动地左顾右盼,想确认自己没听错。 一个月一两!要知道一大家子种地,一年顶多能赚个二两银子! 薛灿耐心等待,给大家留足惊讶的时间,然后扬声道,“好了好了,确实能赚这么多,不过这银子不好赚,等我一样一样给大家讲明白。” 先谈工资,打工人心里有底了,才更愿意听老板提要求。 首先第一点,最开始大家都只能做三等络子,然后由她检验成品,做得好的人,才有资格做二等、一等络子,毕竟丝线很珍贵,容不得瞎霍霍。 第二点,每人只有三次机会,若是三次成品检验不合格,那就回家吧,不适合干这份活,她会全额退还押金。 接下来第四点,第五点…… 薛灿拿着她的小本本,上面是她昨夜赶出来的规章制度,最后一条是,最终解释权归她本人所有。 薛灿讲完,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群妇人摇摇头,看向薛灿的眼里满是敬佩。 说实话,她们没怎么听懂,但不耽误她们信任薛灿,并觉得她特别厉害。 薛灿也不急,今天该念的都念了,日后她们有什么疑问再说。 这一部分结束,接下来是实际操作与讲解,先教大家编蝴蝶络子。 邹氏和四伯娘乔氏给大家分发丝线,薛灿站在前边给大家演示,如何把细丝线,编成一股粗线,再用粗线打络子。 一旦动起手,很快发现人和人之间天赋差距有多大。 有的妇人一遍就会,编得油光水滑,跟薛灿编出来的差不多。 有的妇人不行了,眼睛会了脑子跟不上,左顾右盼抄作业,还让别人帮忙,最后编出来毛毛躁躁,比例还不对,身子大翅膀小,像只扑棱蛾子。 那妇人倒是开朗,拿着络子展示给众人看,大家笑成一团,十分快活。 薛灿跟着大家笑够了,收敛表情强调,“大家笑归笑,我丑话说在前头,婶子,你这个络子不合格,还有两次机会,若是都不行,别怪我不给你活。” 那妇人顿时严肃不少,正色回道,“嗯,我知道,赚钱的事不是过家家。” 薛灿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一个新本子,让大家排队领丝线交押金。 她这里只教一遍,没学会的自己想办法,或是自己琢磨,要不然求人教。 拿回家去编,编好了来找她验货,凭着成品的水平,再决定接下来的安排。 不算邹氏和乔氏,总计十八个妇人,忙完之后已经过了晌午,薛灿饿得前胸贴后背。 宝莹早就做好了午饭,一直留在锅里温着,家里其他人已经吃过了。 薛灿坐在堂屋矮桌上,叫邹氏和乔氏一起吃。 她们两位本来还在推拒,薛灿劝道,“快吃吧,吃完饭我还有事要说,若是您二位归家,这一来一回要耽误多少时间,难不成要我等着?” 薛灿这么一劝,邹氏和乔氏留了下来,坐在矮桌上一起吃。 简单用完午饭,薛灿擦擦嘴,都没歇口气,直接对这两位核心员工进行下一阶段培训。 第78章 闹别扭,要分居 蝴蝶络子,是三等络子主推产品,定价最便宜,卖出去最多,接下来的订单里,要货量也是最多的。 薛灿之前只教了邹氏和乔氏这一样,她拿到西护县的试卖品里,有邹氏的两条和乔氏三条。 薛灿先把这笔账结了,然后抓紧时间,教她们新花样。 二等络子的主推产品,铃兰和小兔子。 小兔子不对称,铃兰是双色搭配,对比蝴蝶络子,难度翻倍。 好在邹氏和乔氏是熟练工,基本编织手法是一样的,二人很快掌握诀窍,做出了成品。 不过,还是整整花费了一下午。 邹氏一抬头,眼见天黑了,忍不住急声道,“哎呀,我还没去砍柴呢,今儿可来不及了!” 说起这事,薛灿正好想劝劝邹氏,“大伯娘,不如趁此机会,别干砍柴这活了,不如专心打络子,坐在屋里多暖和,赚得也不少。” 邹氏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之前打络子的活不确定,邹氏心里没底,现在一条三等络子能赚十五文,她一下午能编两条,何必浪费时间去山上砍柴。 不如让薛老大接下这活,总比去县里卖苦力轻松。 邹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薛灿,薛灿没有意见,本来砍柴这活就是薛老大的。 邹氏很开心,暗暗盘算一番,薛老大一天赚二十文,她手快的话一天能赚六十文,两人一个月能攒下二两银子,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薛庆有整天跟着薛灿忙活,宝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虽然邹氏不知道具体的事,但她相信薛灿,这日子真有盼头。 眼看夜幕降临,邹氏死活不留下来,要回去给儿子和男人做饭。 薛灿没有勉强,让邹氏带句话,明天别让薛庆有出门,让他过来一趟,她找他有事。 邹氏应一句,跟乔氏手挽手离开了。 薛灿站在大门口,目送她们远去,远远见一个小黑点往回走,正是薛沐。 薛灿会心一笑,没急着回去,大冷天的站在门口迎接。 薛沐快步走回来,见到门口的薛灿,笑得大牙呲出来,举起手中的宣纸,高兴地说,“姐,我今日背书背得最好,高老奖励我一张上好的宣纸。” 薛灿哇了一声,毫不吝啬夸赞弟弟,幼儿园第一名,也是第一名嘛。 等薛沐进来,薛灿回身插好大门,姐弟两个说说笑笑往回走。 薛沐辛苦读书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受到夸赞,他抑制不住激动,给姐姐展示完,去屋里再展示一圈,连叶正都没放过。 薛灿坐在东屋炕上,等着吃晚饭,能听到里间薛沐和叶正说话的声音。 听着听着,忽然房门一响,说话声音消失。 薛灿一愣,意识到是薛沐扶着叶正,从里间偏门出去了。 她从炕上跳下来,走到堂屋,透过后门门缝向外看去,果然看到那两人走向茅房。 薛灿有点不高兴,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她特意掐着点去关心照顾叶正,叶正说没事,让她去忙。 呵呵,现在看来,不是没事,只是不想她照顾,也太见外了吧! 薛灿郁闷,觉得叶正像养不熟的猫。 宝莹坐在灶前看火,瞧见灿姐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灿姐,你干什么呢?” 薛灿转身回头,撇撇嘴说,“没什么。” 宝莹笑了,她隐隐约约能懂,便打趣她一句,“我知道,跟姐夫闹别扭了吧。” 薛灿冷笑一声,傲娇地说,“又不是小孩,我才不会跟他闹别扭。” 宝莹不说话,给了薛灿一个信你才怪眼神,薛灿气恼,走过去掐她的脸。 姐妹胡闹一阵,直到薛宝莹求饶,说到晚饭好了才停手。 先吃饭,吃完饭再解决。 这回薛灿没躲着,吃完晚饭,她直接回了里间。 叶正眼中闪过惊讶,今天她回来得倒是挺早。 最近一段时间,两人心照不宣地闹别扭,达到“相敬如冰”的境界。 薛灿没错过叶正的反应,她反手关上里间房门,清清喉咙开口,“那什么,宝莹说她一个人住在后屋害怕,要我过去陪她一起睡。” 叶正放下手中的书,凝眸看过来,轻轻点头,“既如此,你便过去吧。” 薛灿往前走两步,侧身坐在炕沿边上,晃悠自己的双脚,“我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你,若是你晚上起夜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叶正轻笑,温声道,“不会,我身体好多了,走得慢点就是了,只要不着急,我能走出去很远。” 薛灿一愣,侧眸看过去,“真的? 那晚饭之前,为何要薛沐陪你出去?” 叶正目光深邃,似是看穿她的小心思,淡声道,“我没有要求,是薛沐要跟着我,你知道的,他很喜欢黏着我。” 两人对视,有来有往,薛灿抿住唇,嘴角崩得直直的。 什么意思,说她不黏人呗。 薛灿眼睛一眯,不想屈服,他不说一句挽留的话,那就别怪她搬走。 当天晚上,薛灿抱着自己的铺盖,去后屋跟薛宝莹挤着睡。 东屋炕不小,即便放了两排大缸,多睡个薛灿还绰绰有余。 只是宝莹不理解,她一边替薛灿铺被子一边问,“灿姐,这是唱得哪一出?还不承认闹别扭了?” 薛灿蹲在炭盆前烤火,闷声道,“闹了又怎么样,说了你也不懂。” 宝莹铺好被褥,双手托腮趴在枕头上,声音含笑,“这有什么不懂的,我爹娘没少拌嘴,吵归吵,可是谁也离不开谁,谁家过日子不这样,难道因为姐夫是个读书人,你们连吵架都不一样?” 薛灿笑了,还真不一样。 他们不是寻常夫妻,没到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 话说回来,若她是原来的薛灿,被礼教束缚,跟叶正走到这一步,早就认命了,不会胡思乱想,这辈子认定他。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壳子里的她,是一个自由的灵魂。 她跟叶正闹别扭,还不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想要他的真心与爱意。 可是这一点太难了。 薛灿长叹一声,谁让她没谈恋爱的经验,都不知道怎么出招! 第79章 呵呵,好阴险的人! 薛灿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放弃,蒙头大睡。 早上在一阵土腥味中醒来,薛灿缓缓睁开眼,摸摸冻得发凉的鼻尖,偏头往旁边看去,宝莹已经起来出去忙活了。 这一晚睡得并不舒服,宝莹舍不得添柴烧炕,这屋比前屋温度低,薛灿一晚上不敢翻身,睡得她腰酸背痛。 她缩到被子里,酝酿好一阵,然后掀开被子,以最快的速度穿棉衣。 不能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穿好棉衣棉裤,叠好被子,薛灿下炕穿鞋,再套上棕色麻布裙子和浅青色短袄,一边挽着头发,一边向外走去。 推开屋门,寒冷的冬季早晨,空气格外清新。 宝莹正在给小黑拌草料,切碎的麦秸加上两大勺麦麸和米糠,用温水冲开拌匀,倒入食槽里,桶里剩下的温水,留给小黑喝。 薛灿也没闲着,去后院东厢房里,把来福和旺财放出来。 来福和旺财,是她从兴安府带回来的那两条小狗,经过认真思考,起了两个爱称。 小土狗身体结实,来了两天迅速适应环境,没有任何问题,门一打开,它们冲出来撒欢,绕着薛灿转圈,激动地往她腿上扑。 两个小玩意越看越可爱,薛灿眼中含笑,蹲下来抚摸肉嘟嘟的身子,偷偷从空间里拿出肉干喂它们。 正玩得开心,前屋房门一响,薛灿抬头看去,叶正扶着门框,从里屋偏门走出来。 薛灿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在她愣神的时候,叶正已缓缓走下两步台阶。 正如他所说,最近身体好多了,只要不运功提气,走几步路问题不大。 之前他乐意让薛灿照顾,所以没提及此事。 现在两人闹别扭,那他只能自己来。 叶正往外走两步,看到蹲在东厢门口的薛灿,他微微一笑,主动打招呼,“娘子,昨日睡得可好。” 呵呵,好阴险的人! 薛灿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假笑,傲娇地说,“好得很,睡得特别香。” 此时,薛宝莹在牲口棚里收拾小黑的粪便,听见那两人的对话,她默默向后退两步,直觉告诉她躲远点,别加入这场斗争。 好在两人只会暗中较劲,明面上云淡风轻,旁人没有那么尴尬,可以假装不知道这回事。 一大清早的好时光,在忙碌中飞快过去。 收拾院子,洗脸漱口,吃完早饭,日头高高升起时,薛灿去把前院门打开。 现在要做打络子的生意,不能像之前那样总插着门。 薛灿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眺望远方,心里盘算着院里的安全问题。 来福和旺财太小了,还没到能看家护院的时候,在这之前,不如多加几把锁。 东屋还好,许氏常年在屋里,不怕丢什么东西。 重点是后院,她指望着皮蛋和变蛋赚大钱,绝对不能将做法泄露出去,今日趁着算账,要好好跟宝莹说说这事。 她站了好一会儿,看见薛庆有过来了,便等他走到门口,两人一起往后院走去。 薛庆有跟二婶打声招呼,没有在前屋停留,跟着薛灿出去,直接去后院找宝莹。 进到屋内,薛灿仔细将堂屋门关好,然后去东屋炕上,三兄妹围着一张炕桌坐好。 薛灿从怀中掏出皮蛋生意的账本,摊平在桌上讲道,“此次去兴安府,皮蛋生意第一笔进项总计三十一两,不算人工费,原料成本二两银子,当然这其中包含咱们自家吃的,我拿出去送礼打点关系的,都包括在成本里,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薛庆有和薛宝莹摇头,他们俩能有什么意见。 薛灿接着说,“好,那么这一笔生意的利润,总计二十九俩,按照之前说好的,我分给你们一分利,分别是二两银子九百文,庆有哥,之前在兴安府,我给了你二两银子,现在只欠你九百文,对不对?” 薛庆有点头,自从跟灿妹学记账,他脑子比以前好用多了,简单的算法根本难不住他。 薛庆有没问题,薛灿看向宝莹,催促道,“宝莹你呢,怎么不说话,到底明白了吗?” 薛宝莹回神,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感叹,“灿姐,我也没做什么,居然赚了二两银子,好像是在做梦。” 薛灿笑了,调皮地说,“庆有哥,你狠狠掐她一下,告诉她是不是在做梦。” 薛庆有也笑了,作势要掐宝莹,被宝莹笑着躲开。 三兄妹闹了一阵,薛灿示意他们安静,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正色道,“这银子看似好赚,全仰仗于独家秘方,一旦泄露出去,除了生石灰贵一点,其余草木灰碱面泥土等等,都是便宜东西,到时候肯定卖不上价,一个蛋顶多卖五十文,哪还有什么赚头。” 薛宝莹眼珠一动不动,听到没赚头,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薛灿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嘱咐,“所以,宝莹,你必须万事小心,因为打络子的生意,来咱们院子的人不会少,以后后房东屋、西屋、堂屋上三道锁,哪怕你出去上个茅房,都要锁起来,那钥匙你时刻挂在身上,谁都不许给,明白了吗?” 薛宝莹挺直身体,郑重点头,责任感油然而生。 薛灿说完事情,从怀中掏出钱袋,给薛家兄妹算工钱。 薛宝莹拿着沉甸甸的三两银子,责任感变为使命感,打死她都不会把腌蛋秘方泄露出去。 结完账,薛灿说起接下来的安排,宝莹不说了,还按照原来的节奏干活。 薛庆有被安排一个新活,每日赶车出门,去各个村里收鸡蛋和鸭蛋。 薛灿空间里有不少存货,但不能一直拿出来,必须找个由头,让薛庆有出去忙,她偶尔夹带私活,塞进去一些。 薛庆有爽快地答应,对这事没有异议。 薛灿又给他一两银子成本,每日天黑算账,多退少补。 三兄妹商量大半天,直到要做午饭了,他们才结束商议。 吃完午饭,薛灿躺在东屋炕上休息一会儿,没过多久,被许氏叫醒。 原来是村里的妇人,过来交货了。 薛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感叹一句真快,精精神神地走出去。 第80章 给村里妇人谋福利 薛灿掀开门帘,一位瘦小的妇人站在堂屋,有些局促地笑笑。 薛灿记得她,昨天早上她学得最快,成品也好看,等中午吃饭时,薛灿特意跟邹氏和乔氏打听她是谁。 她是村里另一个大姓,徐家的媳妇,她婆婆生了五个儿子,她是老四媳妇,名字叫桂香。 因为公婆还在,没有分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 桂香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不受婆婆待见,吃不饱穿不暖,没少受欺负。 而桂香又是个忍气吞声的软弱性子,不敢争不敢抢,一身布满补丁的衣袍,饿得面黄肌瘦。 薛灿听完她的处境,不禁有些担心。 桂香络子打得好,跟着自己干活,肯定会越赚越多,免不了被婆家吸血。 因为之前的遭遇,薛灿对吸血二字很敏感,她看不惯这种事,决定趁着单独相处,敲打桂香几句。 薛灿露出笑脸,亲热地叫她,“我该叫你徐四婶子,对吧?走,我们去西屋坐下聊。” 西屋靠窗位置,有一张大方桌,之前家里用来吃饭,现在用来给薛灿办公。 薛灿让桂香坐在对面,她从架子上拿出账本,示意桂香把络子拿出来。 桂香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麻布包,放在桌上掀开,里面是青、赤、黄三种颜色的蝴蝶络子。 薛灿一眼扫过去,不仅对桂香的手艺满意,也对桂香的态度满意,做事稳妥细致,会用干净的布料包好络子拿过来。 桂香很紧张,讨好地笑,“灿小姐,您看我手艺还行吧,不知……能不能做二等络子。” 薛灿听到灿小姐的称呼,不禁失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都村里人哪有什么小姐,长辈叫她灿丫头,同辈比她大的叫灿妹,比她小的叫灿姐。 但桂香不敢叫灿丫头,那可是给她发工钱的人,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发钱的人是老爷夫人小姐,村里太多人姓薛,不如叫灿小姐比较明白。 薛灿无奈地摇摇头,决定随桂香去吧,还是说正事要紧,“徐四婶子,你手艺很好,按理讲能做二等络子,只是……” 桂香急了,“只是什么?灿小姐你直说,我一定改。” 薛灿让她把手伸出来,指着粗糙的皮肤和老茧说,“只是你要好好保养自己的手,不能干粗活,最好抹点桂花油润润手,不然会摸坏丝线,打出的络子毛毛刺刺不好看。” 桂香愣住,不做粗活不可能的,婆婆肯定会说她。 薛灿微微一笑,其实打络子不是做绣活,不用摸昂贵的布料,对手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她故意这么说,是想给村里妇人谋点福利,只要能打络子赚钱,便能光明正大的不做粗活。 大多数婆婆看在赚钱的份上,一定会让步。 薛灿见桂香不说话,遗憾地说,“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没办法,先做三等络子吧,我先把这次的工钱给你,若是还领三份丝线,押金三十文正好,若是想多领,每一份丝线多押十文钱,徐四婶子你准备要多少?” 桂香回神,她有些纠结,她喜欢打络子,想学些新花样赚钱,没想到还对手有要求。 薛灿见她表情纠结,暗戳戳地说,“四婶子,你要是真想做二等络子,不如回家跟婆婆商量商量,我想明事理的人,一定会支持你,毕竟你赚钱了,全家跟着享福,还是你家里分得特别清楚,不用给婆婆交钱?那要是不用交钱也挺好,打三等络子不少赚,养一个小家够用了。” 桂香欲言又止,她说不出来,她不仅要给婆婆交钱,还要干不少粗活。 薛灿该说的话说完了,剩下全靠桂香自己,若是她能醒悟,学会反抗婆婆,那便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桂香经过考虑,还是只要了三份丝线,拿着四十五文离开。 她想先把三十文还给婆婆,那是她跪着求来的,剩余十五文给她男人,证明自己真能赚到钱,以后会越赚越多。 桂香因为没能生出儿子,在家里抬不起头,其实心里憋着火,并不甘心接受现状。 她想赚钱,一个二等络子二十文,一等络子三十文,现在只能赚十五文,她一点都不满足。 桂香怀中揣着丝线,心里憋着那股火,越烧越旺。 桂香离开后不久,又有三个妇人结伴上门,前来交货。 薛灿把工钱给她们,三个人数着手里的铜板,高兴地地挤在一起说说笑笑。 这三个是年轻媳妇,顶多比薛灿大二三岁,还有玩闹的心思,拿到工钱先想到的是,约着去县里买布料。 薛灿哭笑不得,看来这三个人过得不错,没遇见恶婆婆,家里男人也会疼人。 薛灿不得不提醒她们,“那你们还要不要丝线,若是赚了四十五文就满足,我把押金退给你们。” 三个小媳妇笑嘻嘻地回,还是要的,她们要攒钱买银簪子。 这三位又领了三份丝线,叽叽喳喳地手挽手离去。 她们离开后不久,陆陆续续上人了,大家结伴而来,坐在西屋排起长队。 有一位妇人手艺过关,能在家里说上话,当即领了两份二等丝线,薛灿让她去找邹氏学。 其余妇人露出羡慕的目光,佩服她不用做粗活,还能多赚钱。 有对比有竞争,接下来有位妇人,直接要了六份三等丝线,准备靠量取胜。 这么一来,直接把其余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大家纷纷补上押金,要了六份三等丝线。 薛灿家小院内,妇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大家手中拿着丝线,怀中揣着铜板,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笑得开心满足。 里正逆着人流过来,跟她们打招呼闲聊,心下震惊不已。 原来那苗家妇人没瞎说,跟着灿丫头能赚钱。 若是真的,流民岂不是有救了? 想到这里,里正加快脚步,往薛灿家走去。 第81章 她可以给,别人不能要 薛灿忙了快两个时辰,终于送走最后一位妇人。 她翻看账本,数了数今日下午过来交货的人数,还剩下四位没有来。 作为初学者,一整天时间打三个络子,算是平均水平。 到现在都没来,这四位不是手慢,就是没记住编法,大概率干不了这个活。 趁着没人,薛灿抓紧时间重新核对一遍账目,确定没问题后,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动动冰凉的手脚,蹲到炭盆前烤火。 西屋没有炕,只能靠炭盆取暖,不太顶用,时间长了手脚冰凉。 薛灿抬头环顾四周,想着若是能有个烧煤的炉子就好了,肯定比炭盆强。 她皱眉紧锁,努力回忆,前世她小时候,有一次过年期间,跟父亲回过一趟北方老家,有位姨姥姥住在城市平房里,她家冬天要自己取暖,烧得是煤炉。 烧煤的炉子要有烟筒,上面有个出气孔,下边有个进气孔。 薛灿只记得大概,她拿出纸笔琢磨,将炉子的雏形画出来。 炉子要有圆形底座,上面一个圆柱,里面肯定要放东西,不然煤炭会把铁片烤得通红,着实危险,可以加一层陶坯隔温,然后上边是一个大圆盘,伸出一个嘴,用来连接烟筒。 烟筒要有一个弯,横着那一截伸出窗外,排出有毒气体。 薛灿越画越精神,觉得这东西可行。 眼看要完成,大门口传来一声吆喝,“灿丫头,你在家吗?” 薛灿一听,这不是里正么,她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去外面迎接。 她笑道,“里正爷,我在家,您快进来。” 薛灿把人迎进来,直接引到西屋,许氏听见动静,出来打个招呼,见里正不是来找她,便退了回去。 里正坐在西屋,左右看看,只见屋里陈设简单,靠北墙是一张架子床,靠东墙有两条长凳,西边有一个小箱柜,旁边是两把椅子,上面都堆满了各种丝线。 薛灿从堂屋碗厨里找出一个茶杯,放上一点茶叶,进到西屋拎起炭盆架子上的小铜壶,将热水注入茶杯。 她将茶杯送到里正面前,这才坐到对面问,“您今天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里正握住茶杯暖手,脸上带着笑,表情有点为难,犹豫着开口,“灿丫头,我这一路走过来,听那些妇人说,没少从你这里赚钱,大概是个什么行情?” 薛灿笑笑,她敬佩里正的为人,不愿意他老人家为难,直言道,“里正,您老有话直说吧,这大概什么行情,我猜您早清楚了,一件东西十几文到三十来文,多劳多得,童叟无欺。” 里正一脸欣慰,既然薛灿挑明了,他便不再绕圈子,“我确实知道,那些妇人都告诉我了,她们说你这里提供丝线,还手把手教她们怎么编,是个顶好的无本活计,既然如此,我想替那些流民中的妇人来问问,她们能不能来?” 薛灿眉毛一挑,察觉到不对劲,她反问,“里正,您告诉我一句实话,您今天过来,是不是谁去求您了?” 里正心照不宣地笑笑,“不碍事,都是一村人,我也为她们发愁,乐意替她们出面跑一趟。” 里正乐意,薛灿却不乐意。 她这个人,最讨厌逼迫,做好事亦是如此。 换句话说,她可以给,但别人不能要。 特别是还请里正过来,拿长辈来压她,薛灿特别讨厌这一点,简直是在她雷点上蹦迪。 薛灿脸上笑容淡了几分,直言道,“里正爷,别怪我不给您面子,这事不行,流民家里又脏又乱,没有办法做活,丝线不便宜,打成络子卖给城里的小姐们,我若是可怜流民,让她们过来一起做,恐怕会砸在手里,您肯定能体谅我的难处。” 里正的表情逐渐严肃,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老人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年轻的时候,也曾走南闯北做生意,知道赚钱不容易。 薛灿一个女儿家,弄出这么一大摊子事,挺不容易的,自己哪好意思给她添乱。 说到最后,里正一脸愧疚,没有多停留,喝完手中的茶,便起身告辞。 薛灿送里正出去,里正走远后,她没有立即回屋,而是站在门口向下望去。 果然,里正停在流民大杂院的门口,薛灿眯起眼睛细看,跟里正说话那人,像是……苗大嫂。 呵呵,她就知道。 流民整天出不了屋,跟村里人也不熟,这么快知道消息,必然是因为离她家最近。 薛灿冷哼一声,苗大嫂这个人真不地道,只会欺负老实人。 上次诬陷久儿奶奶偷东西,这次让里正过来当说客,每一件事都让薛灿对她的印象大减分。 薛灿暗下决心,她以后带谁发财,都不会带苗大嫂,死心吧! 薛灿扬起下巴,转身回屋,继续画她的炉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妇人再来交货。 夕阳西下,薛老大趁着天黑前送来一捆柴,没过多久,薛沐归家。 薛灿站在屋门口,让薛沐顺手插上大门,忙碌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薛灿累得一句话不想说,吃完晚饭,她坐在堂屋烤火,琢磨起日后的安排。 她要抓紧时间,培养出一个帮她验货的人,还得会记账,不然光指望她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首选肯定是邹氏,值得信任,也会打络子,但不会记账,这是个大难题。 话说回来,村里的妇人根本没有几个认识字的,她想找个妇人当管事,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薛灿很恼火,她气不顺,当即站起来去找宝莹,非要教她认字算账。 宝莹也累了一天,只想上炕睡觉,薛灿拉着她挑灯夜读,弄得宝莹苦不堪言。 那天晚上,薛宝莹做梦都是认字,一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看起来着实可怜。 薛灿心虚,为自己辩解,“我也是着急,谁让我找不到认识字,又值得信任的人给我记账啊,你不要瞪我!” 薛宝莹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合适的人,“说到认识字,又信得过,那不有个现成的大活人。” 薛灿愣住,“谁啊。” 薛宝莹悄悄一指,东屋最里间,还能有谁,当然是叶正啊。 第82章 绝不是因为宠你 薛灿愣住,第一反应,那确实非常合适。 但很快她否定了,急切地摆摆手,“不行不行,他不合适。” 薛宝莹一笑,拖长声音打趣,“是不合适,还是你……不敢说啊!” 薛灿气笑了,好啊,这丫头都敢拿她寻开心了。 想当初,因为换亲的事,薛宝莹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在她家里疯狂干活,连句话都不敢说。 现在宝莹手里有个活,能赚不少银子,整个人都活泛起来,敢说敢笑,跟之前判若两人。 薛灿假装生气,伸手去掐宝莹的脸,其实打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俩姐妹又笑又闹,在后院追逐奔跑,来福和旺财加入战局,整个后院乱成一团。 许氏打开堂屋后门,不明所以,笑着叫她们,“好了,先来吃饭,大冷天的不要跑,小心肚子疼。” 薛宝莹提着裙子,一溜烟跑进去,薛灿捂着肚子,许氏说得没错,空腹吃了一肚子冷空气,确实不好受。 直到喝完一碗热腾腾的稀饭,薛灿肚子才舒服点。 吃完早饭没多久,薛庆有过来了,从今天开始,他要独自赶车去各村里收鸡蛋和鸭蛋。 后院内,薛灿一边帮他套驴车,一边不停地嘱咐,遇事不要慌,时刻保持笑脸相迎,收多收少无所谓,主要是别得罪人,晚上早点回来,大冷天的别走夜路。 薛庆有倒是不慌不乱,他一一应下,让薛灿放心,怀中揣着一千文铜板,扬鞭一挥,自信满满地出发了。 薛灿站在偏门前,目送薛庆有离去,竟生出一丝儿行千里母担忧之感。 直到看不见车,薛灿退回院里,将偏门插好,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回前屋。 她盘算着今天的安排,下午想坐赵叔的车去一趟北堂县,把炉子图纸拿给打铁铺的师傅,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打出来。 取暖的事很重要,薛灿不想耽误,只是她走了,谁来给她验货记账呢。 薛灿在堂屋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忍不住,从东屋穿过去到里间,去找叶正。 她没敲门,猛地推门进去,罕见地看见叶正站在屋子中间,正在……蹲马步? 叶正亦是一愣,没想到薛灿会在这时候过来,他缓缓直起腰,脸上不动声色,“娘子,你有事找我?” 薛灿一脸震惊,绕着叶正走一圈,眼神上上下下不可置信,“不是,你还会蹲马步啊!我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好啊你,深藏不露,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正面上淡定,心里很是惊讶,没想到薛灿如此敏锐。 他连忙笑笑,拉过一把椅子坐稳,淡声道,“哪有什么事,我自小身体虚弱,求医问药不见好,偶然遇见一位道人,随意教了我一套拳法,让我强身健气,或许能多活几年,我倒是不信,只是不忍家中长辈伤心,便认真学了,时常比划几下,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 薛灿点头,原来是这样,亏她还以为他是什么武林高手,这大概是话本看多了的后遗症。 叶正瞧薛灿信了,赶紧转移话题,“这些旧事不提也罢,娘子,还是说你的事吧。” 薛灿回神,顺势坐在炕沿上,没有以往的果决,略带犹豫地开口,“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你最近精神多了,整日憋在屋里多难受,我想着你要是愿意,不如出来帮我记记账,发发工钱。” 她是真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无情的资本家,压榨一个病号。 当初买叶正的时候,她信誓旦旦保证,会给他吃喝,现在倒好,他身体还没好利落,自己要他干活,这不是打脸么。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认字的人,薛灿真不想麻烦叶正。 叶正侧眸,眼神深邃,像是发现了薛灿的不自在。 他故意拖长时间,欣赏够了才开口,“娘子,你开口要我帮忙,我哪里会拒绝。” 薛灿抬眸,跟他对视,心中略有不爽。 不会拒绝,那怎么不快点答应?他是故意的! 见她那副模样,叶正没忍住笑了,“娘子,你不要多想,我愿意干活,是为了分担家计,让自己心里好受点,跟你没关系。” 叶正在心里补充一句,不是因为宠你。 薛灿撇撇嘴,小心思被照顾到了,她的不爽消失了。 她扬起下巴,傲娇一笑,算他识相。 记账的事,就这么说好了。 西屋太冷,薛灿不放心,让叶正多穿一件棉袍,又把东里间的炭盆端过去,这才扶着叶正去西屋,教他如何看账本。 薛灿记账方式简单,叶正一看就懂了,谁让他早认识了数字,这根本难不倒他。 薛灿没能当上老师,心中有些空虚,便教叶正如何看络子,至少要达到什么样子才算是合格。 不合格的络子,不能收也不能给工钱,留她来处理。 这个活,她本想交给大伯娘,但谁让叶正现在这么闲,她想难为难为他。 没想到,这一点也难不住叶正。 他从小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知道什么是好的,自然能分辨出什么是不好的。 阴谋没有得逞,薛灿叽叽歪歪,阴阳怪气,“哦呦,我们叶公子见多识广,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叶正不跟她计较,拿过一个一等祥云络子,细细端详,“这是你亲手做的?我觉得好看,送给我吧。” 薛灿夺过来,“不行,这个是打样,回头收一等络子要拿这个对比,哪能给你呢。” 叶正手中一空,微微垂下眸子,略显失望。 薛灿偷瞄,学他的样子,故意拖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过,你要是真喜欢,我再给你编个新的。” 叶正抬眸,俊美的双眼含着笑意,“好,我等着。” 这一笑,让人有些扛不住。 薛灿挪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正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外面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交货的妇人,薛灿眼睛一亮,急忙站起来,“我去看看谁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掀开堂屋的门帘,紧接着笑容僵住。 额,院内站着的人,不是来交货的,竟然是苗大嫂! 第83章 看她不怼死苗大嫂 薛灿当即冷下脸,站在堂屋门口,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思。 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原来是苗大嫂,这大冷天的,您倒是不怕冻,还有心思闲逛呢。” 薛灿话中带刺,苗大嫂完全不在意。 她脸上挂着谄媚地笑,“薛姑娘,咱们邻里邻居地住着,应该多走动走动,以后有什么事,你嚷一嗓子,别家我不敢说,我们苗家肯定会过来帮忙,那句话是什么来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静静地看向她,不为所动。 她不说话,就那么臊着苗大嫂,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苗大嫂跺跺脚,点头哈腰地笑着,她脸皮倒是厚,只是天气太冷,她被冻得受不了。 眼见薛灿还冷着脸,苗大嫂决定豁出去。 她竟扑通一声跪下了,手脚并用,爬到薛灿跟前,哀声求道,“薛姑娘,我这人蠢笨,上次的事没办好,不小心得罪了你,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给我一条活路吧,我们没有银子买冬衣,整天憋在屋里,早晚会疯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薛灿不动如山,按理讲苗大嫂比她年纪大,这一跪她应该躲开。 但薛灿是真烦了,这时候别说苗大嫂,天王老子给她跪,她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还是那句话,她最讨厌别人逼她做事,其中包括故意卖惨求可怜,以及道德绑架。 苗大嫂的哭嚎声传到屋内,许氏听见了,连忙出来查看,被苗大嫂吓了一跳。 许氏同情心泛滥,当即要去扶苗大嫂。 薛灿拦住她,强硬地说,“娘,您不许管,今天谁管我跟谁翻脸,苗大嫂,你乐意跪便跪,跪死了我花上一两银子,给你买个好棺材,送你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苗大嫂止住哭嚎,抬头对上薛灿的冰冷眼神,心里咯噔一声,仿佛看见了阎王爷。 苗大嫂看出了,薛灿不是寻常的女儿家,她心硬手狠,宁愿把钱给死人,也不愿接济自己。 许氏不敢动,低声劝苗大嫂,“妹子,你快回去吧,地上多凉,大冷天的别冻着。” 苗大嫂收起可怜的神色,利落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薛姑娘,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这时候你不帮人,赶明你落难了,看谁会来帮你!” 薛灿微微一笑,毫无畏惧,“那就等那一天吧,到时候您过来看看,我落难了,有没有人来帮我,要是没有,我请您坐在旁边,看我的笑话。” 苗大嫂脸色阴沉,被薛灿堵得说不出话,加上被冻得浑身颤抖,一甩袖子灰溜溜地跑了。 许氏挺揪心,喃喃自语,“哎呦,看着挺可怜的。” 薛灿气笑了,出言警告母亲,“娘,我跟您讲,这个苗大嫂人不老实,心眼特别多,您玩不过她,以后离她远点,别信她嘴里的话。” 许氏讪讪,她挺怕女儿的,乖乖应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平时不出门,谁都碰不见。” 薛灿这才放下心,挽住许氏的手臂,一起回到屋内。 没过多久,邹氏和乔氏,以及昨天新加入的妇人,三人一起过来,拿出编到一半的二等络子,让薛灿指点几句。 她们本想去西屋,结果一看见叶正,三位妇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拉着薛灿在堂屋说话。 薛灿失笑,这叫什么事,她们怕叶正,以后还怎么交货领工钱。 算了,这事先放一边,还是先讲课吧。 四人坐在堂屋矮桌旁,薛灿从篮子里拿出编到一半络子,指出几处错误,让她们拆开重新编。 邹氏恍然大悟,其实是挺简单的问题,她脑子像是堵住了,想了半天没想通。 其余俩人也豁然开朗,事情解决,矮桌上四人说说笑笑,无比欢乐。 正热闹着,堂屋门帘掀开,是手慢的那四位妇人,过来交第一拨活。 薛灿站起来,引着她们去西屋,掀开门帘一看,叶正端坐在方桌后。 那四位妇人一愣,同样有些不自在。 其中还有两位是母女,那个未出阁的女儿,见到叶正俊俏的模样,忍不住闹了一个大红脸。 薛灿没辙,假装没发现,只忙着做正事。 正如她所料,这四位不仅手慢,而且编得不好,属于三等品里的下等货。 薛灿将这十二条收了,脸上带着笑,委婉地劝退,“婶子,这次我将工钱和押金一起给你们,这回就算了,下次我搞别的活计,一定先去请您几位过来帮忙。” 那四位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有数了。 其中一位婶子,就是编出扑棱蛾子那位,爽朗地应道,“行,灿丫头,不瞒你说,我早打退堂鼓了,这等精细的活,我干得脑仁疼,根本记不住编法,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省心了,下次你有其他活,再来找我们啊。” 其余三人附和,她们也是这样想的。 都是村里人,她们三人自然知道,大家伙昨天下午就来交货领工钱了。 她们急得不行,越忙越容易出错,脸上还挂不住,显得自己笨手笨脚。 今日她们特意聚在一起过来,正是想结个伴,彼此找个安慰。 现在薛灿挑明了,她们没有任何怨言,反倒是松了口气,领到工钱和押金,欢欢喜喜地离开。 薛灿嘴角含笑,真是喜欢爽快人,要是再来几个苗大嫂,这日子没法过了。 眼见到中午,堂屋那几位妇人起身告辞,薛灿留住邹氏,说她下午要出去一趟,让邹氏帮忙验货。 薛灿贴心提议,“您要是觉得不自在,那坐在堂屋里忙活,等有人来了,您再去西屋,到时候有人陪您一起,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邹氏想了想,缓缓点头,确实好多了,她便没再推辞,应下这份活。 薛灿没留在家里吃午饭,她嘱咐叶正几句,怀中揣着图纸出门了。 她独自一人往村口走去,不少人主动跟她打招呼,那股热情劲,跟以往完全不同。 薛灿笑着回应,心里明白,村里人这是把她当个人物看了。 以前只是个有钱的死丫头,现在是能带着她们赚钱的大善人。 薛灿站在村口等,没过多久,赵叔吃完午饭,赶着马车过来了。 他看见薛灿,热络地说,“灿丫头,这大冷天的,你站在这里等做什么,下回直接去叔家里,坐在炕上等。” 薛灿心里一暖,脸上带着笑,“不冷,太阳足,而且我穿得多。” 连赵叔都比之前热情了,薛灿很是受用,看吧,带着村里人赚钱,好处不少呢。 第84章 薛庆有和杨花 因薛灿来得太早,村里人还没过来,他们要再等一会儿。 赵叔手里握紧缰绳,薛灿坐在另一边,两人随意闲聊起来。 赵叔关心天下大事,先是感慨今年冬天还没落雪,操心明年的春耕。 又说起隔壁县,流民闹事偷粮,府城派兵围剿,像砍菜瓜似的,把流民的脑袋都砍了。 薛灿听得连连心惊,不免感慨赵叔真是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 她很感兴趣,多问了几句,知道不少新鲜事。 直到马车上快坐满了,赵叔挥鞭启程,这才止住话头。 到了县城,薛灿给赵叔两个铜板,跳下马车直奔打铁铺。 薛灿来过一次,薛庆林之前在这里当学徒。 这一路过去熟门熟路,很快便到了。 打铁铺内,叮叮当当很热闹,站在门口向里看去,不少年轻人穿着夹袄,在院里忙来忙去。 薛灿扬声问,“请问骆铁匠在吗?我找他老人家有事。” 骆铁匠,这间铺子的当家人,薛庆林之前的师父。 学徒听见薛灿的吆喝,当即应了一声,小跑去厢房里叫师父。 骆铁匠出来,只见他四五十岁的模样,浑身肌肉鼓胀,一张黑红的脸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是个力气人。 他眼睛一眯,仔细打量薛灿,“找我什么事,是公事还是私事,外边挺冷的,咱们进屋里说。” 薛灿应了一声,抬起脚步往厢房走去。 离得近了,骆铁匠认出她,“诶?你是不是那个……庆林家的妹子,对不对?” 薛灿一出现,那些年轻的小伙子盯着她瞧,比师父先认出她,只是不好意思搭话。 现在师父一问,他们积极地说,“对啊,就是她,师父好眼力。” 骆铁匠一挥手,“去去去,干活去,有你们什么事。” 骆铁匠轰走学徒们,请薛灿去屋里坐,他自己坐在另一边,“庆林妹子,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庆林出事了?” 薛灿连忙否认,心道这个师父倒是挺看重薛庆林,都不问她叫什么,一口一个庆林妹子。 她从怀中掏出图纸,放在那张坑坑洼洼的木桌上,“我这次来,是想让您帮忙打个东西,您看看能做不,要是能做的话,大概要花多少银子,多长时间?” 骆铁匠起身过去,目光落在图纸上,顿时来了兴趣,不禁拿起来仔细端详,“这是什么稀罕东西,拿来做什么用的?” 薛灿耐心解释,这是烧煤的炉子,上下通风,烟筒排毒气。 骆铁匠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个简易的炉灶,能做,好做,庆林妹子,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东西,脑袋瓜子真灵,比庆林还聪明。” 薛灿无奈地尬笑,谦虚地解释,这是她从书上看到的,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骆铁匠又问了几处细节,很快估摸出价钱和工期,薛灿没有讲价,痛快地给出定金,说好五日后来看货。 临走前,骆铁匠关心地问,庆林的书读得如何了,若是读不好,这打铁铺他可以随时回来。 薛灿失笑,这骆铁匠真有意思。 记得当初薛庆林走的时候,把当学徒赚来的月钱,都还给了师父。 薛灿认为他师父刻薄小气,现在看来,骆铁匠非要他还钱,似乎别有一番用意。 只不过骆铁匠挺憨的,事情没办好。 想到这里,薛灿耐心地回了骆铁匠,并保证会把这话转述给薛庆林。 从打铁铺出来,薛灿找个小摊简单填饱肚子,然后去茶馆听听各路新鲜事,又去齐叔那里一趟。 在薛灿忙碌的同时,同一天下午,薛庆有到了王家庄。 说起王家庄,跟薛家还挺有渊源,薛老爷子的婆娘王氏,便是王家庄的人,如今还有个舅公活着,只是两家不太往来。 王家庄是北堂县第一富裕村,村里有四百亩上等天字号良田,其中一百亩属于王老爷。 薛庆有之前当长工,便是在王老爷家里干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薛庆有心爱的姑娘,杨花,也是王家庄的人。 杨花家里有块地,跟王老爷家的良田挨着,有一回薛庆有去干活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旁边田里,那个漂亮温柔的姑娘。 她虽然清瘦,干活却极快,是个利落人,挺招人心疼。 薛庆有擦擦脑门上的汗,低头继续干活,然后越干越偏,帮杨花把地里的草除掉了。 杨花一抬头,看见男人结实的后背,不禁小脸一红,低头假装没发现。 两个年轻人,没说过话,只在农忙那几天频繁接触过。 最后一天,杨花忙完地里的活,偷偷送出一个杂粮馒头。 薛庆有的短褂和水壶放在地头,她假装路过,把馒头放到他的衣服上。 薛庆有忙完去喝水,发现了那个馒头。 他紧握在手里,站在日头下傻笑,心里甜滋滋的,知道自己不是单相思。 后来,他们又在王家庄偶然撞见过几次,短暂对视一眼,能让薛庆有好几天睡不着觉。 薛庆有再三考虑,回家跟娘说了,邹氏去跟婆婆说了,想去杨花家里说亲。 婆婆王氏走了一趟,回来让薛庆有死心,杨花有个好吃懒做的爹,要二十两聘礼,一个铜板不能少。 薛庆有绝望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二十两聘礼,他一辈子都攒不下那么多钱。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花嫁给别人,王家庄成了他的伤心地。 除了去王老爷家干活,薛庆有不再闲逛。 今天他又来王家庄,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自从上回撞见杨花挨打,薛庆有实在放不下,他想知道杨花到底过得好不好,或许能从她娘家人嘴里,听到一点消息。 薛庆有赶车进村,放声吆喝,“收鸡蛋,收鸭蛋~” 他赶着驴车,故意往杨花家的方向驶去。 第85章 不是嫁女儿,是卖女儿 今日没有风,日头也挺足,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薛庆有吆喝一声,不少村里人出来凑热闹,问他收价是多少。 最近粮价上涨,加上冬天家禽下蛋少,鸡蛋和鸭蛋的价格水涨船高,鸡蛋五文钱一个,鸭蛋七文钱一个。 至于鹅蛋,因产量太低,根本要不出价。 薛庆有如实说了,他脸上带着笑,努力跟村里人套近乎。 自从跟薛灿一起学做小买卖,到处跑长见识,薛庆有嘴皮子厉害多了,一改之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性子,虽然还没学会拍马屁,至少学会恭维人了。 围过来的村里人越来越多,忽然有人认出薛庆有,说他之前在王老爷家里当长工。 薛庆有坦荡地回应,“是我,这不冬天农活少,跟家里妹子合伙做小买卖,我替她出来收鸡蛋和鸭蛋,赚点跑腿钱。” 认出薛庆有的那个老爷子挺高兴,想显摆自己知道的多,跟旁人夸起薛庆有,说他年纪轻轻,做事踏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是个种田好手。 薛庆有憨笑着,谦和地搭话,说自己没那么厉害。 旁边一位大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问起薛庆有成婚了没,若是没有,那定亲了吗? 薛庆有心中一紧,装出愁眉苦脸的模样,“没呢,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听说最近彩礼钱又涨了,大娘,您知道这个村里一般人家要多少吗?” 说起婚事彩礼,周围人更来劲了,七嘴八舌地唠起来。 薛庆有耐心等待,适时插上一嘴,“哎呦,都不少呢,您刚说最高的人家要了多少?” 其实没人提,薛庆有故意问的,混在聊天中,根本没人发现。 还是那个热心肠的大娘,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其余人时不时纠正,最后果然聊到了杨花家。 那大娘说,“要说这两年咱们平头老百姓家里,要彩礼最多的,还得是老杨头家里,整整要了二十五两,比县城里还高,人家可真厉害。” 另一个大娘撇撇嘴,一脸不屑,“厉害啥呀,那哪是嫁女儿,是卖女儿,可怜杨花好好的孩子,到婆家受苦去了,她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 一个年轻点的婶子问,“那夫家能拿二十五两银子,家底应该挺厚的,咋能说受苦呢?” 那位一脸不屑地大娘,忽然变换表情,语气中难掩兴奋,“我也是听别人说,杨花的那口子脑子有点毛病,平时看着挺好,要是发起病,会到处咬人,跟个野狗似的,可吓人了。” 年轻婶子捂着心口,连声哎呦,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而薛庆有的心,不停地往下沉,整个人如溺水一般,喘不上来气。 想想也是,村里嫁闺女,大多数人家要十两银子,杨家要二十两,对方还多给了五两,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杨花婆家一定别有所图。 可怜的杨花,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薛庆有吸吸鼻子,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怕别人看出异样。 聊了好一会儿,收了十个鸡蛋,村里人散去,薛庆有赶车离开。 一离开杨花家附近,薛庆有坚持不住,当即垮下脸,心下一片惶然。 薛庆有坐在车上,任由小黑拉着他随便走,他缓了好长时间,才把伤心和绝望压在心底,重新开始吆喝,“收鸡蛋,收鸭蛋~” 王家庄挺大,村民又相对富裕些,不少人家里攒着鸡蛋和鸭蛋,薛庆有一下午耗在这里,收获颇丰。 直到日头西沉,薛庆有不想走夜路,拉着小黑调转方向,早早启程回家。 说来也巧,走到一半,薛庆有正撞上赵叔的马车,马车上坐着薛灿和薛沐两姐弟,他们开心地招手,提前下了赵叔的马车,跑过来坐自己的驴车。 薛灿一坐上驴车,便迫不及待地关心起薛庆有,问今天怎么样。 薛庆有脸上带笑,语气轻松地说起今天的事,先说收到多少蛋,然后说有个妇人手没拿稳,砸了一个鸡蛋,非要他赔,他好说歹说,最后赔了两文钱。 总之一句话,大事没有,都是些好解决的小事, 薛灿放下心,没看出薛庆有的异样,聊完生意,她开心地说起今天刚知道的新鲜事。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归家,到了家门口,薛灿提前下车,从前门穿过去,给薛庆有开门。 邹氏还没走,特意在等大儿子,想着一起回家。 家里人多,顿时热闹起来,薛庆有将装鸡蛋和鸭蛋的箩筐交给宝莹,宝莹重新数了一遍,拿出自己的账本入库。 薛庆有拿出钱袋,将剩余的铜板倒出来,重新核对一遍账目。 薛灿在一边记账,薛庆有抬头说,今天那两文钱的亏损,从他的固定月钱里扣。 薛灿没有异议,直接记上一笔。 皮蛋生意忙完,大伯娘说起今天下午络子的事,只有一个妇人过来交货,那便是桂香,她领了工钱,又要了九份三等丝线带走。 薛灿点点头,桂香心灵手巧,效率肯定会越来越高,只是她一心求稳,不敢尝试编二等络子,真是挺遗憾的。 不过,这事不能急,还是慢慢来吧。 一通忙碌过后,天已经全黑了。 薛灿留邹氏一起吃晚饭,邹氏婉拒,带着大儿子一起离开。 薛灿送走她们,仔细插好大门,站在院中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慢悠悠地回屋准备吃饭。 吃完晚饭,薛灿帮忙收拾碗筷,薛沐去里间找叶正说话。 薛灿忙完之后,坐在东屋整理账目,实则心不在焉,竖起耳朵偷听里间的说话声。 薛宝莹打个哈欠,开口问她,“灿姐,我回去睡了,要不要一起?我给你烧水。” 薛灿一顿,假装忙碌,“我还没忙完,你先回去吧,不用给我烧水,回头我自己弄。” 薛宝莹眼睛一转,要说薛灿算账,在哪里都能算,现在怎么赖在东屋不走? 答案显而易见,薛宝莹抿嘴偷笑,没有拆穿,跟许氏说一声,起身离开了。 薛宝莹猜得没错,薛灿确实在等一个跟叶正说话的时机。 第86章 想骂叶正不要脸 之前两人闹别扭,薛灿懒得搭理叶正,跑去跟宝莹一起睡。 今日两人把话说开,加上叶正帮她记账,薛灿心思活泛起来,想对叶正表示一下感谢。 其实细想想,表示感谢,明天白天也行啊。 薛灿想不明白,她心里跟拧着一股劲似的,今晚必须见到叶正,聊上几句话。 好不容易等到薛沐出来,薛灿立即收拾账本,跟许氏说句该睡了,然后堂而皇之地走进东里间。 许氏知道女儿跟叶正闹别扭,之前她不敢劝,现在他们和好了,许氏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薛沐一走,叶正起身,慢慢走到火炕灶台那边,准备添点柴,给自己烧点热水用。 刚拿起一根木柴,身后房门嘎吱一响,叶正回头,眼中闪过惊讶,“娘子,这么晚了,你有事?” 薛灿扬起下巴,十分傲娇,“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叶正眼中闪过笑意,“当然能,这个家里,都听你的安排。” 薛灿抿嘴一笑,将自己手中的账本放在炕桌上,过来帮他添柴,随意地聊起来,“其实我是有点事要问你,西屋冷不冷,你坐了一下午还习惯吗?” 叶正回道,“我在哪里都是坐着,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再说下午没什么人,只给你记了一笔账。” 薛灿嘴角含笑,“你别急,等忙起来,你就是知道有多乱了,到时候你可别给我记错账。” 叶正逗她,“哦?那我万一记错了,娘子准备怎么办?” 薛灿抬眸看过去,霸气地说,“我自有办法罚你,让你长记性。” 叶正忍不住笑了,偏头与她对视,别说,他还有点感兴趣,想知道她会怎么罚。 薛灿本来还挺得意,忽然从叶正眼中,瞧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笑容僵住,耳根发麻,一列火车从她大脑里飞速驶过,哐啷哐啷,震耳欲聋。 薛灿欲言又止,想骂叶正不要脸。 但叶正又没说什么,只用眼神表达,薛灿若是骂他,岂不是承认自己也懂了? 最后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连句话都没说,抱起自己账本,拉开另一扇通往后院的房门,落荒而逃。 叶正笑容扩大,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直到入睡前,嘴角都没放下。 另一边,薛灿逃回后屋,心脏狂跳,那一晚她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根本没有睡好。 毫无意外,第二天她起晚了,还有点头疼。 洗脸漱口后,她借着去后院东厢房逗狗,从空间里找出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完才好受些。 喝完之后,将纸杯放回空间内,薛灿起身出去,发现小黑和板车不见了,薛庆有早早套车出去忙了。 薛灿备受鼓舞,告诉自己不能落后,打起精神,直奔西屋,一边整理丝线和打好的络子,一边等待交货的妇人上门。 这一上午,零零散散有几位妇人过来交货,她们都是手快的那批人,喜欢并擅长打络子,认准了这个活,准备好好干。 其中一位提出想试试二等络子,其余人虽没提这事,但她们都领了十几到二十来份丝线,准备归家后大干一场。 送走最后一位妇人,眼见到中午,薛灿估摸着应该没人来了,便去院中活动活动身体,休息一会儿。 她站在院子中央,做起瑜伽基本动作,正屏气凝神,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薛灿疑惑,横着走两步,发现大门口有个小小的身影,扒着门边偷偷向里看,竟然是久儿。 这倒是稀奇。 久儿奶奶和娘亲,应该是被那次偷衣服风波闹怕了,这段日子跟隐形人一样,薛灿根本没看见过她们的身影。 薛灿也没有特意去院里找她们,怕引来其他流民的嫉恨,让这孤儿寡母的三人更不好过。 没想到,会在今天看见久儿。 薛灿蹲下来,笑着招招手,“久儿,过来,姐姐跟你说句话。” 久儿把脑袋伸出一点,大眼睛一眯,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薛灿很有耐心,又叫了她一遍,久儿整个身体露出来,屁颠屁颠地跑进院里,站到薛灿面前。 她穿着薛芸的旧棉衣,脑袋上梳着两个整齐小揪,小脸擦得挺干净,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 薛灿捏捏她的小手,发现没有特别冰,更是放心几分。 她柔声问,“久儿,今早上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久儿奶声奶气地回,“米糊糊,我喝了一大碗。” 行吧,虽然不是好东西,至少没饿肚子。 薛灿把手伸进袖子里,从空间掏出一块点心,塞到久儿手里,“真乖,姐姐喜欢你,给你一块点心,快吃吧。” 久儿眉开眼笑,小心翼翼拿好,乖巧地说,“我一会儿再吃,拿回家里,跟娘和奶奶一起吃。” 薛灿鼻尖一酸,真是个好孩子。 薛灿让久儿先吃,等回去的时候,再给她两块点心。 久儿听劝,开心地咬了一小口,像只小老鼠一样慢慢吃,特别招人心疼。 薛灿蹲在院里逗久儿说话玩,忽然堂屋门帘掀开,薛芸探出脑袋问,“姐姐,娘让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呀?” 薛芸说完话,才看见院中有另一个小女孩,她害羞缩回去,又好奇地从门帘缝里偷看。 薛芸的性子随了许氏,温柔,内向,不爱热闹,不喜欢出去玩。 或许还有之前薛元玉总欺负她的原因,薛芸搬到这边来后,从没说过要去找谁玩,她喜欢自己待着,看小人书,玩娃娃。 薛灿顺着小妹,不就是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薛灿回头,发现薛芸在偷看,又转回去看看久儿,莫名觉得这两个小朋友会合拍。 眼见薛芸还在偷看,薛灿招手,“芸儿,你过来,姐姐有话对你说。” 薛芸掀开门帘,有些害羞,不过还是乖乖地走到薛灿面前。 薛灿给她们互相介绍,“她叫久儿,久儿这是你芸姐姐,以后在家闷了,你过来找你芸姐姐玩。” 薛芸瞪大眼睛,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总是被欺负的那个,如今有人叫她姐姐,感觉还怪开心的。 久儿也很腼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手里点心递过去,“姐姐吃。” 第87章 许氏开窍了 薛芸把久儿的手推回去,认真而严肃,“你吃,我娘说了,不许我午饭前吃点心,怕一会儿吃不下饭。” 久儿一脸郑重,“好,那我自己吃,下次给姐姐吃。” 薛灿一脸姨母笑,两个小乖女的互动太可爱了。 里面许氏等了半天,没等到薛芸的回话,她掀开门帘找人,一眼看到了久儿。 许氏同情心泛滥,看见久儿,心疼地不得了,非要留她吃午饭。 薛灿无奈阻拦,“娘,算了吧,给久儿带点吃的回去就行,您要是留她吃饭,会让她家人难做。” 久儿一家住在流民大杂院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没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做事谨慎一点比较好。 许氏明白了,没再说留久儿吃饭的话,找出一个布袋,给她装上一点吃食,没有装太多,怕多了太显眼。 许氏装好东西出来,久儿刚好吃完点心。 薛灿接过布袋,塞到久儿小棉袄底下,嘱咐她,“久儿,抱紧了,到你家屋里再拿出来,千万别给人看见,那样你娘和奶奶就吃不到了” 久儿乖巧地点头,小手紧紧抱着肚子前的布袋,在薛灿的嘱咐声中离开。 临出门前,薛灿再次强调,“久儿,一定要再来玩,大门敞着你就进来,要是院里没人,你去堂屋叫你芸姐姐,她一定会在的。” 久儿奶声奶气地答应,“我记下了,下次一定来。” 薛灿只将人送到大门口,久儿迈着小短腿跑回去。 久儿进了院门,一口气跑回自家屋内,外屋没有人,娘和奶奶都在里屋,一人搓麻绳,一人编草帘子。 娘俩都以为久儿在外屋玩,根本没注意到她溜出去。 直到久儿站在她娘身边,从棉袄底下掏出那袋吃食,递到久儿娘手边。 久儿娘一惊,瞪大眼睛,满是惧怕,“哪来的?你告诉娘,快点还回去!” 见到半袋吃食,久儿娘下意识以为是久儿从院里捡的,她相信自己女儿不会偷,但挡不住别人骂她们是小偷。 上次偷衣服的事,直到现在她们娘俩都心有余悸,怕招惹是非。 久儿奶奶也停下手,一脸焦急地看过来。 久儿吓得想哭,断断续续地说,“是……隔壁院芸姐姐给的。” 久儿不记得薛灿的名字,只记得她说得芸姐姐。 芸姐姐是谁?久儿奶奶先想起来,一拍膝盖恍然大悟,“芸姐姐,是薛姑娘的妹子吧,久儿身上的棉袄就是她的。” 久儿娘也想起来了,又详细地盘问好半天,见都对上了,这才放下心。 来路明了,久儿娘开始担心另一件事,让久儿不许再去薛家,怕人家以为是自己故意让孩子过去要粮食的。 久儿一脸纯真,“可是大姐姐说了,让我一定要再去玩,我也答应了,做人不能说话不算数。” 久儿娘被堵得没话说,只能拉下脸凶女儿,“你这孩子,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久儿撇下嘴角,大眼睛含了眼泪。 久儿奶奶叹口气,在一旁劝,“行了,孩子乐意去就去吧,薛姑娘心善,给过咱们药和衣服,不差这一点粮食,硬要跟人家断了来往,恐怕会让人家心寒,记得这份恩情,以后找机会报答,这才是应该做的事。” 久儿奶奶年纪大,懂些人情世故,最后说服了儿媳妇。 就这样,后来久儿去隔壁,久儿娘和奶奶再也没阻止过。 对于久儿过来玩的事,薛灿倒是没想那么多,主要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久儿一家人不错,值得她拉上一把,而且只是给点粮食,她家又不缺,也不是什么大事。 送走久儿,薛灿回屋,宝莹已经开始和面,许氏在一旁切白菜。 薛灿一看就知道,中午吃菜龙。 将面团擀成一大张面片,把馅料平铺上去,卷起来切成一节一节,放到锅里蒸,这便是菜龙。 村里一般人家用黑面,纯白菜馅,只用一点盐调味。 而薛灿家,用正经的白面,白菜馅里会放猪油渣,豆酱和盐调味,已经是顶级美味的食物。 即便如此,薛灿还是吃腻了。 一冬天只有三样菜,白菜、萝卜和豆腐,变着花样做又怎么样,薛灿嘴里已经淡出鸟来。 薛灿坐在矮桌边,幽幽叹了一口气,“娘,我想吃肉了。” 许氏正好端出装猪油渣的大瓷碗,掀开上面的粗布,递到薛灿面前,“给,这不是么,你自己抓。” 薛灿撇嘴,油渣算是什么肉啊,好怀念前世吃香喝辣的生活。 话说回来,虽然薛灿空间里有各种好吃的,但她跟家人生活在一起,自己吃独食有什么意思。 就是要一家人一起享受才对味嘛。 当然,也不是吃不起大鱼大肉,只是薛灿那么吃,会让许氏担心难受,如今家里不吃糙米黑面以及各种杂粮,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薛灿再叹一口气,推开猪油渣,“算了,还是等开饭吧。” 许氏嘴角含笑,温柔地哄女儿,“等你把络子收齐,我的帕子和裙带也差不多了,咱们一家都去西护县,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哦豁,许氏开窍了!竟然提出这么好的主意。 薛灿眼睛一亮,顿时动力满满,开始琢磨要尽快提高出货效率。 第一选择,自然是扩大招工,薛灿原本计划,是想等自家名气打出去后,那些妇人会主动上门找活,让别人求她,比较好管理。 现在薛灿等不了了,下午有妇人过来交货时,她主动提起,让她们帮忙问问左邻右舍,要是对打络子有兴趣,可以随时来她家问问。 第一拨打络子的人,是邹氏和乔氏两人找来的,都是跟她们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听说能赚到钱,不少妇人和姑娘有兴趣,只是跟薛灿,以及邹氏和乔氏不熟,她们不敢冒然过来,怕薛灿拒绝,她们脸上不好看。 像三凤婶和苗大嫂那样厚脸皮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妇人脸皮薄,不敢豁出去。 直到薛灿拜托那些妇人递话,村里妇人涌动起来,呼朋唤友,一起往薛灿家里去。 第88章 大男人出卖皮相 连续好几天,薛灿家院里跟菜市场似的,整个大溪村二百来户,好不容易来个赚钱的活计,大约三分之二的人家都想来试试。 她们一过来,基本上是婆婆带着年轻媳妇,或者年长媳妇,带着自家十几岁的闺女,至少一户过来两个人,有的人家来得更多。 这么多人过来,薛灿舍不得给她们用丝线,找来一大捆细草绳,让邹氏和乔氏先腾出手,让她们帮忙教人打络子。 当然,薛灿会另付工钱,不能白白耽误她们的时间。 领了工钱,邹氏和乔氏更上心,加上她们是最早开始学打络子的,莫名有种使命感,要求极为严格。 就这样一拨一拨地过滤下去,最后剩下四十九人。 这群妇人通过一层层考验,终于领到丝线,开始做活赚钱了。 做活的妇人骤然增多,薛灿手忙脚乱,还好有叶正帮忙。 忙乱中,薛灿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叶正自带一股威严,那些大娘和婶子,敢跟薛灿扯皮,面对叶正,她们不敢瞎说话。 叶正说她们络子不合格,她们不敢反驳,乖乖拿回去,重新拆了再编。 若是丝线毁了,说扣钱便扣钱,她们连句求宽容的话都不敢说。 薛灿很嫉妒,对叶正阴阳怪气,“你别得意,别以为自己厉害,只是美男计而已,大男人出卖皮相,羞不羞!” 叶正头都没抬,专注写字,语气很是纵容,“娘子说得对,要不然,你给我找块面纱,我把脸遮住如何?” 这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薛灿泄气了,拿叶正没办法。 家里有叶正盯着,薛灿很放心,便抽空去了一趟北堂县,去打铁铺验收自己烧煤的炉子。 其实已经过了工期,薛灿到的时候,骆铁匠热情地把炉子和烟筒拿出来展示。 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自信地询问薛灿的意见。 薛灿见状,没好意思告诉他,烟筒太厚,炉子没做到严丝合缝。 她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打铁工艺的最高水平,她说了,骆铁匠也没办法改,还不如多夸夸骆铁匠,让他高高兴兴。 骆铁匠乐开花,薛灿把工钱结清,将炉子搬到赵叔的车上,开开心心归家去。 回家路上,不少村里人看见她的铁炉子,听她说要烧石炭,连忙都劝她,那玩意有毒,不能用来取暖。 皇家炼铜炼钢,打铁铺里炼铁,用得都是露天的炉子,即便这样,偶尔也会闹出人命,谁都知道石炭经烧,但没人敢往家里用。 薛灿只好跟各位解释,石炭有毒是因为燃烧的气体有毒,排出去就行了,不会有大问题。 薛灿想了想,怕村里人冒险效仿闹出人命,又认真地强调,气体不是烟,那玩意看不见,别以为不冒烟就没事了。 村里人还是不信,直言薛灿瞎搞,等闹出人命她就消停了。 薛灿没有反驳,把铁炉子拉回家里,把西屋窗户戳个窟窿,将炉子组装好。 叶正坐在一旁,同样很担心,“这石炭有毒,必须露天燃烧,人在屋里冻不死,何必冒险。” 薛灿手中握着黄泥,把铁炉子缝隙仔细堵上,已懒得解释,直言道,“你要是怕,就别进这屋,反正我冷,我要烧这炉子取暖。” 叶正无奈地摇头,他到底没有走,陪着薛灿一起坐在西屋。 当天下午,薛灿把石炭烧起来,炉上一把大铜壶,堵住上面的出口,烟和气体顺着烟筒排了出去。 石炭燃烧着,炉子很快变成一个发热体,源源不断,持久地散发热量,西屋终于没有那么冷了。 薛灿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得意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劝你快逃。” 叶正一脸正经,严肃地回,“不可,我跟娘子虽没有同年同日生,但愿意同年同日死。” 薛灿气笑了,用手中的丝线砸他,“去,谁要跟你死在一天,我还没活够呢。” 对于炉子的质疑,随着来交货的妇人见证,大家渐渐相信薛灿的说法。 主要是那屋子真暖和,比烧炕的屋子暖和多了。 村里人烧炕,也不是烧一整天,哪有那么多功夫,白天咬牙坚持,等到晚上做饭,好好烧一烧,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所以大白天的,家家户户没有多暖和,唯独薛灿的屋子里,暖和得跟春天一样,多待一会儿都要把皮袄脱掉,要不然会冒汗。 好几天过去,村里人见薛灿家没闹出人命,村里富户动了念头,也想搞个炉子回来。 薛灿毫不吝啬,告诉他们去县里骆铁匠那里问,同时再三强调,要小心使用,最好晚上把炉子灭掉,烧炕取暖就行了。 村里富户去县里骆铁匠那里买炉子,骆铁匠很是惊讶,没想到这玩意会流传开来。 一开始骆铁匠不想接,因为那是薛灿拿来的图纸,按照他们这行的规矩,骆铁匠不能拿别人的图纸赚钱。 后来薛灿过来一趟,让骆铁匠随便做,取暖是利民之事,这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骆铁匠这才答应下来,他佩服薛灿大义,虽然说是随便做,骆铁匠给所有后来造出的炉子,都落了一个款,灿。 骆铁匠这么做,只为图个心安,没想到他一个无意之举,竟造出一个神仙娘娘。 随着煤炉广泛使用,其他各地打铁铺竞相模仿,把那个灿字也抄去了。 后来民间顺嘴称呼,这炉子为灿炉,而且越传越邪乎,说烧石炭没有中毒,是因为灿娘娘镇住了毒气。 要是谁家不小心,没烧好炉子中毒了,那便是做了亏心事,得罪了灿娘娘。 薛灿知道这些事后,不禁耳根发烫,她有心辩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因为民间早已认定了灿娘娘的说法。 叶正知道这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够了安慰她,“这事也没全错,当初那图纸是你画的,这声灿娘娘,你受得起。” 薛灿翻白眼,抬手将手里的书砸到男人身上。 当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 现在的薛灿,还是个小老板,为一千二百个络子而努力。 三等蝴蝶络子最先完成,选出一部分手巧的妇人,由乔氏和另一位妇人带领,聚在一起做二等络子。 薛灿带着邹氏,和另两位拔尖的妇人,一起做一等祥云络子。 七天后,所有订单完成。 薛灿长舒一口气,然后开始兴奋地计划,全家一起去西护县的事。 第89章 睡相不好,请多担待 薛灿一边烤火一边琢磨着,既然说好一家人去,那让薛沐请几天假,总不能把他单独剩下,读书不差这几天的事。 叶正也要去,顺便找西护县那位有名的郎中把把脉。 薛灿倒是不太信那位郎中的医术,只是最近叶正瞧着好多了,薛灿想听听那位郎中有什么说法。 薛庆有帮她赶车,既如此,把宝莹一起带上,让她去西护县长长见识。 大伯和大伯娘这次就算了,她的小驴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正好把家里的事交给大伯娘,让她帮忙照看照看。 薛灿把这话给大伯娘说了,邹氏一听宝莹要去,急声反对。 邹氏说,“宝莹别去了,她一个丫头出门长什么见识,来回来去的钱,还不是你花,我知道你是好心,那大伯娘也心疼你呀,哪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薛宝莹本来一脸期待,听见邹氏的话,眼中的神采顿时暗下去。 薛灿脸上挂着笑,言语却不客气,“那按照您的说法,我是丫头,薛芸也是个丫头,都不应该出门长见识。” 邹氏心下咯噔一声,连忙摆手,“哎呦,我不是那个意思,宝莹哪能跟你们比。” 薛灿收敛笑意,语重心长地说,“大伯娘,我记得小时候,我爹带我出门,家里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可要不是我爹的坚持,我现在哪敢跑去西护县、甚至更远的兴安府做生意,这就跟种地一样,不撒种子如何收获粮食。” 邹氏被说得心服口服,不再反对,甚至偷摸给宝莹塞了一袋铜板。 三日后,赶在一个没有刮大风的好天气,薛灿一家驾着那辆小驴车,在晨光熹微时,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小车棚最里边,是一个大木箱子,里面放着用纸包好的络子,以及用纸盒装好的绣帕和裙带。 许氏抱着薛芸,旁边挤着薛沐,薛沐前边是宝莹,宝莹怀里是装着干粮的包袱,薛灿坐在宝莹旁边。 薛庆有坐在外边赶车,另一边坐着叶正。 薛灿本来想让叶正坐在里面,叶正坚决不愿意,他一个大男人,哪能跟岳母和小姨子挤在一处,那成什么样子。 薛灿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弄来一个暖手炉,又买来一副兔毛帽子和围脖,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下来。 一家人挤在一起,倒是不显得冷,说说笑笑往北堂县走去。 这次车上人多,薛灿心疼小黑,在北堂县车行租了一匹马,套好车继续上路。 没过多久,他们拐上平坦的官道,那匹强壮的黑马熟练地飞奔起来。 叶正坐在外面,望着官道两侧的良田和村落,以及远处的群山,不由得感到一阵畅快,暂时忘却了压在心头的阴霾。 跑到中午,他们在一处驿站歇脚,薛灿再三确认叶正没事,便催着大家上车,尽快赶到西护县才是正经事。 黑马继续在官道上狂奔,临近傍晚,他们到达西护县。 这车里的人,宝莹和薛沐、薛芸,都没来过西护县,这三姐弟抻着脖子向外看,被西护县的繁华迷住了眼睛,嘴里不停发出赞叹声。 薛灿被挤到角落,完全没有怨言,一脸纵容地看着他们,这就是带他们出远门的意义。 还是那间熟悉的客栈,掌柜热络地迎上来,像是招呼老友。 巧合的是,张快腿今日也在,他看见叶正走进来,不禁惊喜出声,“好兄弟,看你这模样,身子应该大好了吧,薛姑娘会养人,兄弟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正还记得张快腿,当初是他牵线搭桥,自己才会遇到薛灿,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 叶正双手抱拳,笑着回应,“多谢,借您吉言。” 张快腿拉着叶正聊天,薛沐和薛芸拽着许氏的手问东问西,宝莹一脸兴奋地缠着大哥,大家聊得热火朝天。 唯有薛灿一脸淡定,跟掌柜的寒暄,安排家里人的住房问题。 薛庆有不用问,他乐意住大通铺。 剩下的人,薛灿原本计划叶正和薛沐住一间,许氏带着薛芸住一间,自己跟宝莹住一间,总计三间上房。 掌柜念在她是熟客,给她推荐了一个省钱的法子,他们客栈最大一间上房内,有两张大床,可供四人住,她们女眷能住在一起,省下一间房钱。 这等占便宜的好事,薛灿欣然接受,掏出银子交房钱。 交完钱,小二在前边带路,薛灿招呼家人往楼上去,薛庆有则招呼另一个伙计,一起去车里搬箱子,送到薛灿的房间。 掌柜很会办事,给薛灿的两间房是挨着的,先走到小间前,她让薛沐跟着他叶大哥进去。 薛沐看了一眼,跑出来跟着薛灿,去另外一个大间看看。 这一看不得了,薛沐只觉得大间哪哪都好,跟薛灿说自己想住这一间。 薛灿扫了一眼,屋里那张大床能睡下许氏和两个孩子,薛宝莹自己住在另一张床上,这样安排也挺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她拎着自己的包袱,去到隔壁小间。 一推开门,叶正抬眼望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薛灿将包袱随手扔在小榻上,无奈地回,“薛沐那小子想住隔壁那间大屋,我跟他换了。” 叶正回头看看那张架子床,仔细想了想,不禁出言提醒,“这床可不比炕,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他们是睡过一个屋里,但那是村里的大火炕。 两人一东一西,中间隔着一张炕桌,井水不犯河水。 客栈里的床,没有那么大,躺在一起,免不了挨挨蹭蹭。 叶正依稀记得,他们当初认识那晚,薛灿是在小榻上对付一夜,说实话睡得并不舒服,不如换薛沐过来。 薛灿眉毛一挑,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对上叶正的眼神,忽然勾起一抹笑,“我知道,我不介意,你介意吗?” 叶正气定神闲,“你不介意,我怎会介意。” 薛灿不甘示弱,“如此便好,夫君,我睡相不好,你要多担待。” 叶正没忍住笑了,“彼此彼此。” 第90章 你会为我守寡吗 这一家人在客栈里歇歇脚,等到薛庆有跟伙计把箱子抬上来,薛灿便招呼众人下楼吃饭。 天气寒冷,小摊小贩都会早早归家,薛灿找到一间不大不小的馆子,去里面点上一大份招牌炖羊肉。 这一份炖羊肉,除了羊肉还有萝卜白菜,以及黄豆和黑豆,还有不少蘑菇。 主食是面条,白水煮熟端上来,从炖羊肉里舀点汤,吃起来鲜美无比。 这家厨子手艺不错,虽然依然有萝卜白菜,薛灿吃得津津有味。 薛灿觉得好吃,其余人更是满意,特别是薛沐,连吃三碗面条,薛灿不得不阻止他,怕他撑坏了。 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结完账走出馆子,沿着寂静的街道往回走。 路上没有摊贩和行人,唯有两侧的商铺,会透出一点淡黄的光芒,显示出西护县的繁华。 薛庆有跟宝莹走在最前面,许氏带着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这几人之间说笑声不断。 薛灿没有加入,陪着叶正走在最后面。 叶正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也不说话。 薛灿不在意,爱说不说,她乐得清净。 这一份安静,保持到一家人回到客栈,薛庆有跟众人告别,独自去后院睡大通铺。 剩余的人上楼,走到房间附近没急着进去,说好明日起床时间,才各回各屋。 叶正在薛灿说话的时候,先回了屋内,等薛灿进来,他已经脱了皮袄和棉袄,只穿着夹棉袍子,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薛灿回手关上门,见他那副样子,没有再较劲,上前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坐了一天的车,晚上又走那么多路,要是难受别硬撑着,反正在西护县方便,我去给你叫个郎中。” 叶正确实有点不舒服,自从他到了薛灿家里,这是头一回走这么多路,现在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不过,他不想告诉薛灿,叫郎中兴师动众,给全家添麻烦。 叶正微微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没事,只是有点累,还请娘子帮我去叫水,我想早点睡。” 薛灿眼睛一眯,不太放心,站在床边没有动。 叶正只好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直起腰,睁大眼睛证明自己,“真没事,明天本就要去看郎中,何必今晚上叫他过来,还要多付一笔诊金,再说这么急匆匆地来,或许诊断都不准了。” 薛灿一想也是,再看叶正精神还好,她最终被说服。 转身出去,叫小二送水上来,她在一旁帮忙,叶正简单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安静地睡过去。 薛灿替他放下床帐,再叫水过来洗漱,将自己收拾完后,她却一点都不困。 时间还早,估计不超过八点,薛灿坐在圆桌前,借着油灯的光芒,翻看自己的账本。 直到眼睛发酸,薛灿站起身伸个懒腰,将账本收拾好,熄灭油灯,借着月光悄悄走到床边。 撩开床帐,叶正闭着眼睛,还是之前那个睡姿,要不是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薛灿真要怀疑他过去了。 薛灿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客栈舍得烧炭,这屋里比家里暖和,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说起薛灿的睡相,天气暖和翻来覆去,若是太冷,本能会让她老老实实缩成一团。 这一晚在客栈内,勉强算得上暖和,薛灿睡得很舒服,迷迷糊糊间,将脚伸出被子,又把手臂伸出被子,横着伸出去,打在什么东西上。 她猛然惊醒,想起床上还有个人,急忙偏头向里面看去。 叶正毫无反应,更令人担忧的是,他还保持着昨日入睡的姿势。 薛灿惊疑不定,撩开床帐看看窗外,已经透出蓝白的光,说明天快亮了。 好家伙,谁家好人,一晚上一动不动啊! 薛灿缓缓回头,翻身撑住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把手指送过去,想确认他到底还有没有呼吸。 手指送过去,薛灿凝神细细感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正僵持间,叶正忽然抬手攥住她的手腕,眉头紧皱睁开双眼,“你在做什么?” 薛灿被吓了两跳,“我去,你没事啊,那你怎么不吱声。” 叶正疑惑,睡觉为什么要吱声? 既然人没事,薛灿懒得再问,收回自己的手,翻身躺平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叶正却没了睡意,翻身看向薛灿,笑着问,“你刚刚……是怕我死了,对不对?” 对于闹出的乌龙,薛灿不想再提,显得自己很弱智,她决定装睡。 叶正等了又等,见薛灿不说话,忽然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薛灿急了,恼火地拍开他的手,厉声呵斥,“你多大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丢不丢人!” 叶正不紧不慢地说,“在你面前丢人,算丢人吗?” 薛灿一哽,气急败坏地骂他,“你这人真是,我好心好意地担心你,你反倒要捏我的鼻子,呵呵,不会再有下次,你死了就死了,我给你买口好棺材,欢欢喜喜把你埋了!” 叶正依旧不急不恼,“说起这事,我若真是死了,你会替我守寡吗?” 薛灿瞪他,“想得美,我才多大,大好人生还没开始,自然是赚了钱,再招一个好夫婿。” 叶正追问,“在你眼里,什么样的男人算是好夫婿?” 薛灿无语,懒得再搭理他,反正时候不早了,她便翻身下床穿棉衣,开始忙碌的一天。 一大家子吃完早饭,薛灿分配事宜。 她带着薛庆有和宝莹一起去给各家送络子,许氏带着一对儿女到处逛逛,叶正便在客栈里好好休息。 中午回客栈附近吃饭,吃完午饭,其余人自由活动,薛灿带着叶正去看郎中。 还是上次那位西护县最有名的郎中,两人去他的医堂等,等了好半天,郎中才从外面回来。 这位郎中还记得叶正,简单寒暄过后,郎中开始给叶正把脉。 只见郎中捻着自己的八字胡,先看了左手,又换右手。 薛灿等不及了,开口问,“郎中,到底怎么样了?” 第91章 有你相陪足矣 郎中嘶了一声,略带犹豫,“当初我诊断是体虚,要你们回去好生养着,时常吃些补药,若是不出意外,保到三十岁平安无虞,现在嘛……” 薛灿笑容绷不住了,催促道,“现在怎么了?您有话直说,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能接受。” 郎中眼里现出一股精光,语气激动,带着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现在我认为,他是气血凝滞导致体虚,你们若是敢赌一把,我开一副狠药,喝下去把那口心头血吐出来,这身病便会好了。” 薛灿愣住,第一反应是拒绝,她还记得叶正上次吐血,人差点没了,她断了他的补药,从空间里时不时拿些药品出来给他喝,养了好多日子才算缓过来。 这位名医,补药能让人吐血,狠药还不要人命。 薛灿笑容愈发礼貌和虚假,“这个……让我们考虑考虑吧,人命关天,可不敢赌。” 郎中表示理解,“无妨,你们回去慢慢想,若是不敢赌,那就好好养着,近几年身体不会出大问题,只是那口心头血,堵在心脉里,成沉疴旧疾,以后要是再想试,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再来几副狠药都吐不出来。” 薛灿连连点头,笑着跟郎中告别,带着叶正走出医堂。 一走出医堂范围,薛灿忍不住抱怨,“就这还名医呢,真不靠谱,居然让人赌一把,赌输了怎么办?反正他不会负责,顶多说人命不好呗。” 薛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没听见叶正任何声音,连句应和的“嗯”“对”都没有。 她停住话,抬头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问,“不是,你别告诉我,你想试试那副狠药。” 叶正眼神平静而沉稳,郑重地点头。 是的,他想。 最近这一段日子,他能明确感受到那郎中所说的气血凝滞,就是差那一口气,他不敢用力,不敢提气,否则腹痛难忍,胸口憋闷。 他想赌一把,赌赢了,他能拼回去,夺回自己的身份。 若是赌输了,他以叶正之名下葬,人生最后一段路,能认识薛灿,这辈子没有任何遗憾。 薛灿表情愈发凝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同意!” 说着,她甩开大步要走,叶正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叶正的声音,从她背后清晰地传过来,“娘子,我宁可赌一把,若能痊愈,痛痛快快活一回,不想当半个废人,需要你照顾,我帮不上任何忙,在愧疚和无力中苟活一辈子。” 叶正力气不大,薛灿完全可以挣脱开,可是她没有。 她回眸,怔怔地看向他。 叶正嘴角勾起一抹笑,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再说,我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没办法让你拥有自己的孩子,若是赌输了,我痛痛快快让位置,你可以再去找一个好夫婿。” 这是早上的玩笑话,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早知她便不说了。 薛灿动摇了,她沉默良久,决定退让一步,“要不,我们再去兴安府看看,你知道德继堂吧,我认识他家三公子,我花银子求他牵线,我们去京城,让他二哥给你瞧瞧,听说他们祖上是太医,肯定比县城郎中好。” 曾经的她,非常功利,只要叶正活着就行,她没想过要大费周章给他看病。 可是现在,叶正想赌一把,她反倒舍不得了。 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位识字明理,从不会发火着急,温润如玉的好夫君。 叶正摇摇头,“那要花多少银子,你还有母亲弟妹,没有必要因为我一个人,让全家都不好过。”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叶正不敢去更繁华府城,更别提去德继堂以及京城了。 万一有人认出他,而他身体还没好,他会陷入无比被动的死局。 他不愿意落入那样憋屈的境地,是生是死,他要自己选择。 另一边,薛灿也迟疑了,叶正说得没错,去京城银子是小事,主要是时间问题,一来一回加上看病,至少要两三个月。 不仅要丢下母亲弟妹,她刚刚有起色的生意,也会被耽误,她舍不得自己的心血。 薛灿挣扎纠结,“我……” 叶正替她决定,“就在西护县治,我受够颠簸之苦,也不想去京城。” 薛灿嘴角绷得很紧,缓缓地点头,算是同意了。 二人折返回去,抱拳恳请郎中开药。 郎中很负责,速速写了药方,让自家小徒弟出去抓药,回来抓紧时间熬药。 薛灿惊讶,“在这里熬药,那是今天喝吗?万一……”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郎中了然,体贴地说,“当然是在我这里喝,有我守着,紧急时刻能扎上两针救命,要是你们不想今天喝,家里还有没处理好的事,没见面的人,那便回去处理,药放在我这里,等你们回头再来。” 这么一说,倒也没有,家里事情由薛灿做主,叶正想见的人,薛沐勉强算一个? 叶正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思考,“就今日吧,有你相陪足矣。” 薛灿反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头。 郎中瞧他们情意绵绵,特意退出去,把内堂留给他们二人。 门一关,薛灿倒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一直握着叶正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叶正的手,跟他的脸极为相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心硬硬的,好像有一层薄茧。 嗯?薄茧? 薛灿翻过来仔细看他的手心,发出自己的疑问,“咦,你手上怎么会有茧子,难道还在家里干粗活?” 这不合常理,叶正是个富户少爷,读书人,还从小体弱,谁会让他干粗活? 叶正手上的茧子,是从小舞枪弄棒磨出来的,哪能跟薛灿说实话。 他一脸淡定,扯个借口,“我小时候无聊,喜欢做木雕,这是拿刻刀磨出来的。” 薛灿信了,村里的木匠确实一手老茧。 她笑嘻嘻说着轻松的话,“你有这本事不早说,回头我找块木头,你给我雕一个小人。” 叶正点头答应,两人顺着话头,东一句西一句扯起来。 直到房门推开,郎中端着一碗药进来。 第92章 他们赌赢了 薛灿猛地站起来,心提到嗓子眼,她比想象中更紧张。 郎中很淡定,他先将药放在圆桌上,引着叶正去小榻那边坐下,又叫小徒弟提过来一个木桶,嘱咐叶正,待会儿要是想吐血,便往这桶里吐。 薛灿哭笑不得,在郎中絮絮叨叨的嘱咐中,她渐渐冷静下来。 郎中说完,将自己的牛皮针袋摊开,端坐在叶正对面,吩咐小徒弟,“把药端过来。” 薛灿反应过来,急声说,“我来。” 她稳稳地端起药碗,走到叶正面前,千言万语化在一个眼神中,将药碗递到他手边。 叶正眼神平静如海,没有惧怕和退缩,他凝视着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薛灿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郎中在后边劝她,“姑娘,你去旁边坐坐,没有那么快发作,再说你也不能挡着我啊。” 薛灿一听,赶紧让开,她嫌原先那张椅子离得太远,便站在小榻尾端。 叶正笑笑,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郎中一脸亲和的笑,跟他们聊起家常,问成婚多久,家中还有何人,氛围轻松愉悦,跟招待客人似的。 另一边,主要是薛灿在回答,她没有完全说实话,只捡好听的说,还谈起自家的生意。 她跟郎中聊得起劲,忽然叶正轻咳一声,他们二人瞬间止住话头。 叶正摆摆手,刚想说自己没事,那一声咳嗽变为一连串的咳嗽,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死白发青,唇色乌紫,他揪着自己心口的衣服,脊背弯曲着,像是喘不上来气。 郎中站起来,催促自己小徒弟,“快快快,过去扶住他,别让他跌下来。” 小徒弟去到另一边,紧紧拉住叶正的手臂,薛灿强装镇定,猛拍他的后背,想让那口心头血快点出来。 叶正痛苦地咳嗽,急促地吸气,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薛灿不忍看,刚想叫郎中想想办法,耳边传来噗的一声,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回头看去,只见青石砖上有不少血点,那血点竟然是黑红色,跟他上次吐血时一模一样。 叶正并没有因为吐出一口血而舒服点,他依然痛苦地颤抖着,双眼紧闭,咳嗽吸气,没过多久,又猛地吐出一口血。 薛灿这回看见了,好大一口血,这么下去,真担心叶正吐成人干。 果不其然,很快叶正连吐好几口,感觉都有半桶血了。 又一口血吐出来,郎中忽然急声说,“快,把他按在小榻上躺平,记得要使劲,别让他乱动,我要下针了。” 薛灿和那位小徒弟用死力气,将弯成一道虾米的叶正按直,他依旧不断咳嗽,嘴里冒出鲜红的血。 郎中眉头紧锁,将一块干净的白麻布递给薛灿,示意她去擦擦血。 薛灿拿过来,捂在叶正的嘴角和下巴,她能感受到,温热湿漉漉的液体不断涌出。 那边郎中飞速地在他双手以及手臂内侧下针,等到郎中松一口气,叶正也安静了下来。 薛灿低头仔细看男人的脸,发现他脸色和唇色惨白,没有像之前那样发青发紫,应该是……好点了吧。 她抬头看向郎中,眼神殷切,却没有发出声音。 郎中掏出帕子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现在算是稳住了,你不要急,等上一两个时辰,要是能睁眼说话,那便是好了。” 薛灿默默补上一句,要是一两个时辰内醒不过来,这人……八成是不行了。 郎中让小徒弟拿过来一个小方枕,让叶正躺得舒服点。 薛灿起身,说想洗洗手上这块沉甸甸的白麻布。 郎中叫小徒弟带她去后院,小徒弟很有慈悲之心,给薛灿找来水盆,还给她兑了一点热水。 薛灿将一大张染血的白麻布洗干净,回到屋里,就着温热湿润的水意,将叶正的嘴角、下巴还有脖颈都擦干净。 然后陷入漫长的等待。 这一次郎中没有扯家常,他像是入定一般,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两个核桃。 等到外面一片昏黄,薛灿决定先出去一趟,回客栈报个信。 半路上遇见张快腿,便给他二十文钱,让他帮忙去递话。 张快腿应了,薛灿折返回去。 再走进一医堂,看见小徒弟一脸喜色地迎上来,“姑娘,我正想去找你呢,人醒了,你快进来瞧瞧。” 巨大的惊喜袭来,薛灿不敢信,她又问了一遍,才急匆匆跑进内堂。 叶正醒了,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如海,见到她进来,那双眼睛微微弯了弯,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薛灿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快步跑到他身边,却不知说什么,唯有紧紧握住他的手。 郎中让叶正喝水漱漱口,又给他灌了一碗药,最后才把他指尖和手臂内侧的针取下来。 薛灿不敢相信,再度确认,“就这样,真没事了?” 郎中疲惫和缓地说,“真没事了,他年轻力壮,先前我就有八成把握,只是不敢把话说太满,万一人没救回来,怕你叫人过来把我医堂砸了。” 原来是这样,薛灿哭笑不得,古代医生也怕医闹啊。 怎么不早说,她只是怀疑他老人家的医术,可从没想过医闹。 薛灿放下心,低头看向叶正,两人相视一笑,露出劫后余生的快乐。 郎中收好针,又嘱咐他们几句,回头叫小徒弟过来,让他赶自己的车,把她们二人送回客栈。 直到此时,薛灿对这位郎中,已是满心佩服,又心虚自己先前对他老人家的误会与猜疑,便给了双倍诊金。 郎中笑呵呵地接住,他这人向来如此,有钱人给钱他要,穷苦人没钱他不追。 小徒弟帮着薛灿,将叶正扶到马车上,他在前面牵马,将二人送到客栈。 薛灿先下车,去里面叫薛庆有,让他帮忙扶着叶正。 然后她回头,递给小徒弟一小块碎银子,小徒弟跟师父一样,欣然接受。 小徒弟赶车离开,那边薛庆有还扶着叶正,他疑惑重重,急切地问,“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93章 担惊受怕一整夜 薛灿紧走两步,扶住叶正另一条手臂,语气很是轻松,“没什么,那位西护县名医给他扎了几针,没想到需要挺长时间,眼见天黑了,那名医好心,让小徒弟送我们回来。” 薛灿没说实话,反正事情过去了,没必要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薛庆有连连点头,又仔细打量叶正几眼,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不过叶正一直这样,至少人是清醒的,可以走动,薛庆有很快打消了疑虑。 他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张快腿传话没说清楚,只说你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都以为叶正出事了,商量要一起找过去看看,正好你回来了,也是运气好,要不然咱们肯定会走岔。” 叶正听见薛庆有说一家人想过去看看他,不禁心中一暖,虚弱地开口,“让你们担心了,我身体不好,总是耽误事。” 薛庆有憨厚一笑,“一家人不说这些话,你平平安安没事就好。” 回到客栈内,果然一家人都很担心,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跟叶正说话,薛灿怕耽误叶正休息,说几句敷衍的话,把家人请了出去。 屋内恢复安静,薛灿走过去,给叶正脱掉皮袄和棉袍,催着他快躺下休息,她去楼下给他要一碗粥,晚上吃得简单一点。 叶正没有意见,顺从地躺下,薛灿给他盖好被子,将厚重的外套挂好,打开门轻手轻脚地出去。 等她端着粥回来,叶正似乎睡着了,薛灿叫了两声,没把他叫醒。 不过他呼吸绵长,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薛灿没有太担心,将粥放在炭盆架子上温着,自己出去找家人吃饭。 今天他们没出去,就在客栈简单吃了一些东西,饭桌上宝莹和薛沐说个不停,显然今天玩得很开心。 薛灿说起明日计划,“明天上午,我们送完最后一批络子,然后去和锦记,要是能赶在中午前完事,我们便去找庆有哥,要是不成,那就再多待一日,后天中午一聚,大后天归家,这样安排怎么样?” 家人连连点头,自然都听从薛灿的安排。 吃完饭,一家人又在饭桌上聊了一会儿,喝完一壶茶,眼见时间不早了,便各自回房。 薛灿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油灯一晃,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她走过去仔细查看,叶正双眼紧闭,显然睡得正香。 再三考虑,她没有叫醒他,转身去圆桌那边,拿过账本,重新核对一遍今早的账目。 核对完账目,又数了数银子,确认没有错误,将银子都收到空间内才安心。 薛灿站起来伸个懒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时候是真的不早了,她再度确认叶正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把那碗粥喝了,叫水洗漱,爬上床准备睡觉。 临睡之前,她检查叶正的呼吸,嗯,还算是平稳。 一夜安眠,等早上她迷迷糊糊醒来,第一件事还是去检查叶正的呼吸,还好还好,人还在。 薛灿精神一振,翻身下床,活动活动四肢,决定一会儿无论如何要把叶正叫醒。 他要是再不醒,薛灿会怀疑他成了植物人。 薛灿先去穿衣洗漱梳头,等她收拾完自己,便跪在床上,先是晃晃男人的手臂,见他没反应,伸出手去拍他的脸颊,最后一狠心,捏住他的鼻子。 这样要是再不醒,那绝对有问题。 薛灿屏住呼吸,开始默默计数,数到二十三的时候,叶正咳嗽一声,求生本能令他抓住薛灿的手腕,悠悠转醒。 薛灿一脸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叶正眼神很无奈,哑着嗓子开口,“你还问,差点被憋死。” 行,还知道开玩笑,说明神志清醒。 薛灿让他等一等,风风火火跑出去找喝的,很快端着一碗温热的米汤回来,她扶着叶正起来,将米汤送到他唇边。 叶正一口气喝完,又俯下身咳嗽两声,再度抬起脸,显然好多了。 薛灿放下碗,将一块麻布帕子打湿,递到叶正手边说,“你擦擦脸,精神精神,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睡,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准备。” 叶正擦完脸,认真琢磨一会儿,抬眸说道,“想吃青玉蛋,最好配上一碗白粥,再来一道爽口的醋拌菜心。” 薛灿一愣,不禁失笑,“你倒是会挑,想吃青玉蛋回家吃,这里怎么会有?我去给你找个咸鸭蛋,你先凑合凑合吃吧。” 说完,她再度转身出去,先去敲响隔壁房门,一起去楼下吃饭。 薛灿点好吃食,端着她和叶正那份,上楼陪他一起吃。 叶正吃饱后,又要来一碗茶漱口,接着要起来,让薛灿扶着他去上茅房。 这次薛灿不想惯他的臭毛病,指着床侧屏风后面,“那边不是有尿桶,大冷天的瞎折腾什么,这上楼下楼多麻烦。” 叶正不动,用他平静的眼神表示会硬抗到底。 薛灿没办法,“哎呀,我一会儿出去,这屋里只剩下你一个人,想怎么方便怎么方便,午饭之前,我叫伙计上来一趟,把尿桶拎出去刷干净,神不知鬼不觉,这样总可以了吧?” 叶正沉思片刻,略微点下头,算是勉强同意了。 薛灿服了,颇感无奈之余,还有点放心,这么能折腾,说明人真的好起来了。 她又嘱咐叶正几句,叫薛庆有去隔壁搬箱子,这回除了叶正外,其余人一起去。 薛灿临出门前,又拜托掌柜的帮忙照看一下叶正,时不时派个伙计上去看看他,掌柜的爽快地答应,表示没有问题。 薛灿这才放心出门,坐在车外边,出发去县城西边,给最后几家店铺送络子。 络子生意很顺利,因为是独一份,各家老板都很好说话,基本上每家都续订了,并商量好了送货时间。 从最后一家店铺出来,薛灿和宝莹上车,薛庆有在前面牵车,一家人往和锦记方向去。 这次因为有车,他们没走主路,从后面小巷绕过去。 走到和锦记附近,薛庆有找地停车,这回是薛灿带着许氏,两人手中各提着一摞捆在一起的纸盒,走进和锦记的大门。 第94章 你这人很是奸诈 掀开厚重的门帘,伙计热情地迎上来,见到是薛灿,他赶紧回头禀告掌柜。 掌柜一听,立即抬起头,脸上堆满笑意,“薛姑娘,薛夫人,快请进,去后堂坐坐,安哥,快去泡茶。” 掌柜热情过头,薛灿停住脚步,礼貌地笑道,“掌柜的,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来交货,您过过眼,要是没问题,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寒地冻的,我家人还在外面等着,我哪好意思喝茶。” 掌柜笑容不减,诚恳解释,“哎呦,薛姑娘,您是不知道,我们二奶奶交代过,下次您过来,要去周府递个话,二奶奶有事找您面谈,您还是去内堂等一等吧,把家人一同请进来取暖。” 掌柜一口一个您,薛灿不好意思回绝,便同意了。 她出去叫人,薛庆有表示他要看车,薛灿不勉强,把宝莹和弟妹带了进来。 宝莹紧紧抱着薛芸,一踏进绣庄,眼睛不够用了,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 从房顶垂下来的架子上,挂着好多漂亮衣裙,皆有各式各样精致的刺绣,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一件绣满金线的嫁衣,当真耀眼夺目。 当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能穿这身嫁衣出嫁,哪怕隔天死了都值。 进到后堂,宝莹抱着薛芸拘谨地坐下,薛沐也不敢瞎说话了,乖乖地倚在许氏身边。 薛灿笑笑,抬手喝了一口茶,开始闲扯起来,缓解家人的紧张。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伙计掀开门帘招呼,“薛姑娘,薛夫人,我们二奶奶到了,请您二位去楼上一叙。” 薛灿起身,安抚宝莹几句,让她等一会儿,便带着许氏一起去二楼。 还是那间房,只是这回,门口不止站了两个小丫鬟,打眼一看,估摸有七八个,倒真是热闹。 屋里面同样热闹,薛灿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小丫鬟扬声通报,还未等到二奶奶回话,大门呼啦一下被打开,露出一张年轻俏丽的脸。 薛灿定睛一看,原来是周六小姐,她这次是一身小姐装扮,梳着活泼精致的发髻,戴着一串梅红绒花,斜插一支漂亮的喜鹊登梅发簪,袄子和衣裙同样是红色系,袖口和领袖有一圈兔毛,衬得人脸颊红润,特别可爱。 周六小姐说话依旧跟蹦豆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跳,“薛姑娘,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我特意求二嫂带我过来,为了见你,我可费了不少口舌,当真是辛苦。” 薛灿一脸假笑,没有接话,不是,谁想见她啊,难道还要对她说句谢谢不成? 柳妈妈在身后,笑着道,“六小姐,您别堵着门,我们进去说。” 周六小姐这才让开,薛灿和许氏走进屋内。 还是那张熟悉的长桌,二奶奶端坐在后,她跟六小姐穿着同样款式的袄子,只不过领口和袖口,换成了更昂贵的貂毛。 除了二奶奶外,薛灿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做妇人装扮,发髻上满是珠钗,不见美感,完全是炫富。 她上身是一件宝蓝色缎面袄子,绣着花团锦簇的花样,脖颈间竟围着一条狐狸围脖,直把她的五官都压下了去,唯有一双眼睛,透出狠厉的光芒。 薛灿只与她对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这副穷人乍富的装扮,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必然是周老太爷那位小娇妻。 薛灿收回目光,懒得理她,只跟二奶奶搭话,把手上的纸盒递出去。 一共是八条绣帕和八条裙带,各自对应成一套,皆是全新的花样。 二奶奶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呦,这倒是真精巧,绣工也比上次有进步了。” 许氏听见,心中一喜,不枉她上次狠下心,买了一条昂贵的绣帕,回去把人家的绣活拆开,独自琢磨学习一番。 周六小姐凑过去看,上手要去摸,“好看好看,二嫂,送我一套吧。” 二奶奶拍开她的手,假装生气地教训,“哪都有你,这是赚钱的东西,一点不懂事,真把你宠坏了,你看看人家薛姑娘,比你大不了多少,已经能撑起一门生意,你要是在她那个位置,不出两天保准饿死。” 周六小姐一点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抱着二嫂撒娇,显然她们平时关系不错。 前边两人越亲昵,越显得后方的小娇妻格格不入。 薛灿笑了笑,抓紧时间介绍这次八幅花样的名称,直接要价三十二两。 二奶奶收敛笑意,逐渐正经起来,“上次我们说定,一条帕子一幅花样二两银子,现在这手帕和裙带是一套的,总不能要四两,要我说三两差不多,总计二十四两。” 薛灿微微一笑,条理清晰地开口,“对您来说是买花样,对于我们薛家来说,是卖绣品,八套十六条绝不讲价,您若是不愿意要,便单买绣帕八条,总计十六两,那八条裙带我带走,去寻其他买家。” 这回二奶奶没说话,周六小姐先急了。 她说,“你这人真是奸诈,明知道成套的东西更贵,非要拆开卖,真是故意难为我们。” 薛灿面不改色,“周六小姐,过奖过奖。” 眼见这人不知羞耻,周六小姐气得跳脚,“哎呀,你这人真是讨厌!” 二奶奶怕她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急忙阻止,厉声呵斥,“六儿,注意言行!” 周六小姐一凛,知道二嫂生气了,赶紧闭嘴闪到一边。 二奶奶重新露出笑脸,先是替周六小姐道歉,经过一番拉扯,最终还是以三十二两银子成交。 二奶奶叹服,“薛姑娘,你牙尖嘴利,内里不动如山,是块做生意的好料,我看你将来必大有作为。” 薛灿还是那句话,“过奖过奖。” 说完绣品的事,二奶奶另起话题,聊起络子的事, 薛灿这才明白,二奶奶非要过来见她的用意。 同时也警觉起来,上次的络子,不过区区几条,并未大批量售卖,这竟然都被二奶奶发现了,周家势力不容小觑。 第95章 她想当大地主 周家势力确实不容小觑,他们是实打实的地头蛇,西护县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别是出现新物件、新商机的时候,会以飞快的速度,传到周家耳朵里。 络子这东西,二奶奶早就了解过,源自南方晖州,兴于京城,有一说是皇后娘娘极为喜欢,后慢慢向中原十六州扩散。 直到今年下半年,才传到兴安府。 二奶奶曾经去兴安府考察过,借着自家人脉,请兴安府大绣庄的掌柜吃饭,从中得知,如今市面上的络子皆来自南方晖州。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晖州山明水秀,四季如春,那里的女子娇小白嫩,心灵手巧,人人都会打络子,已自成一派,名为晖派。 那络子从大南方沿着水路运到定州,再改旱路运到兴安府,成本着实不低。 也曾让绣娘拆开晖派络子学习,哪知根本找不到线头,若是从中间剪开,络子立刻松散开来,根本无法偷师。 听掌柜的讲完,二奶奶发现络子的成本降不下来,便打消了引进络子的念头。 这事过去大半年,没想到前一阵,西护县忽然出现另一种络子,从七八十文到三四百文不等。 她差人买来两条,拿到手中细看,一眼确定不是晖派的络子,倒是别有一番美感。 二奶奶敏锐地嗅到商机,连忙派人暗中调查,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大溪村薛氏头上。 二奶奶当即抚掌一笑,对这个结果意外又不意外,能搞出新花样,自然也能搞出络子。 她通知掌柜,下次薛灿过来送绣品,必须尽快去周府递话,她要当面跟薛灿谈谈。 要问二奶奶为什么不去找薛灿,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拉不下脸。 好不容易等到薛灿过来,二奶奶没有绕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姑娘有个打络子好手艺,今日我……诚心邀请你加入周家绣坊,工钱好说,分成好谈,甚至我们周家可以提供一处院子,让你全家搬过来,从此改换门庭,岂不是一桩美事?” 薛灿眉毛一挑,这福利真是不错,给工资和提成,还分配房屋,可惜她不需要。 薛灿露出笑意,委婉回绝,“回二奶奶,我暂时还未想过改换门庭的事,村里有家有地还有根,我家人也不会习惯城里的生活,至于我的手艺,不过是一点投机取巧的本事,登不上大雅之堂,够不上周家绣坊。” 一旁的周六小姐忍不住出声,“哎呀,你这人,说来说去一大推,不就是看不上我们周家吗?你真是不识抬举,而且小心眼,因为太爷的婚事,你记恨我们,但这事不是没成,你怎么还不依不饶呢。” 薛灿笑而不语,不反驳不生气,也不承认,气得周六小姐吱哇乱叫。 二奶奶把周六小姐当枪使,等她闹够了,才慢悠悠地阻止,同时明白了薛灿的决心。 薛姑娘是个人物,这事急不得,二奶奶不生气,决定以后再战。 二奶奶退一步,没有再提加入绣坊的事,直接预定了一批络子,并出高价要独家定制,给和锦记的络子,必须跟市面上流通的不一样。 薛灿略微思索片刻,点头同意,接下这一份活。 她跟二奶奶讲明一二三等络子的区别,商定各类数量等细节问题,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 忙完所有事,薛灿拿着劵书和定金,拒绝了周六小姐的午饭邀请,带着自己的家人,离开和锦记。 这都快晌午了,来不及去找薛庆林,薛灿决定再耽误一天,现在先回客栈,明日再找薛庆林。 他们这一路回去,时不时买些街边小吃,准备当成中午饭。 等回到客栈,薛灿让大家把吃食拎到大屋,让薛庆有跟着上去,自己一会儿带着叶正也过去,就在大屋内吃午饭。 交代完后,薛灿紧走两步先上楼,推开小间房门,只见叶正平躺在床上睡觉。 不过没有睡得很死,听见房门声响,支起身子查看,见到是薛灿,忍不住开口抱怨,“你临出门前,是不是跟掌柜说了些什么,这一上午,伙计时不时来敲门,问我需不需要倒尿桶,我真是……” 薛灿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道歉,又关心地问询几句,见叶正状态不错,便拉着他去隔壁吃午饭。 瞧见叶正能坐起来,而且气色不错,大家挺开心。 吃完午饭,叶正回房休息,薛庆有和宝莹,带着薛沐和薛芸去楼下逛逛消食。 薛灿和许氏则在楼上算账,绣品和裙带的买卖,都由许氏一个人负责,这回交货拿到银子,薛灿帮许氏一起算算,这一回到底赚了多少钱。 安静的房间内,许氏终于找到机会跟女儿说上午的事,“灿儿,你要是加入绣坊,这辈子就有托底了,真不考虑考虑吗?要是咱们一家进城,我做绣活也不耽误,足够赚钱养家,我觉得也是件挺好的事。” 薛灿一愣,没想到许氏心动了,“娘,你真这么想?” 许氏点头,“对,你看咱们一家,连叶正都是个读书人,指望不了种地赚钱,我倒是觉得在城里比在村里方便。” 这么一说,薛灿倒是理解许氏。 许氏丈夫早亡,不受婆婆待见,在村里只跟邹氏关系好点,但也没到离不开的地步,对于她来说,真是到哪都一样。 原本她不敢分家,是怕养不活孩子,如今她能赚到银子,女儿又有出息,说话都硬气了。 薛灿眯起眼睛笑,很满意许氏的转变,决定提前跟她说出自己的计划。 “娘,谁说咱家不种地,我还想买地呢,我要大种特种,再做一桩粮食生意。” 许氏恍然大悟,“哦,你是想当地主啊,倒是也行,只要你不怕辛苦,娘都听你的,那就不搬了。” 薛灿开心地抱住许氏的手臂,甜甜地撒娇,“娘,您真好。” 许氏受不了,母女两人说说笑笑,好半天才把账算完。 算完账,薛灿要带叶正再去郎中那里一趟,许氏本想一起去,薛灿怕露馅,便说服她抓紧时间买布料和丝线。 许氏没有怀疑,同意了薛灿的安排,一家人再度兵分两路,各自忙碌去。 第96章 小娇妻的怨恨 薛灿为了支开一家人,便让薛庆有给许氏她们赶车,自己独自带着叶正,一路走去医堂。 她本想叫个轿子,叶正拒绝了,非说他能慢慢走过去,正好见识一下西护县的市井民俗。 薛灿被说服,搀着叶正的手臂,缓缓从主街穿过。 叶正竟真如什么都没见过一般,是个小摊都要驻足观看一番,一脸兴致勃勃,还跟小贩搭话。 小贩看出他是个冤大头,极力推销手中的东西,薛灿只好把人拽走,一路过来很是心累。 薛灿教训他,“不要瞎搭话,你又不买,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叶正叹口气,似是抱怨似是提醒,“我倒是想买,可是身上没有钱。” 薛灿眯起眼,冷笑一声,“别装可怜,我不吃那一套,想要钱啊,等你身体好了自己去赚,砍一捆柴我给你二十文。” 叶正失笑,他活了十九年,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敢如此使唤他。 两人慢悠悠穿过主街,拐到一条小巷,顿时人少了许多。 这条小巷的商铺,是比较高级那种,一般只有富贵人家会光顾。 穿过这一条小巷,便离医堂不远了。 薛灿和叶正两人边聊边往前走,忽然前方一个商铺门口,出来两个脸熟的小丫头,她们一人打帘一人伸出去扶里面的人,先是现出宝蓝袍子一角,然后是那个插满珠翠的发髻。 薛灿略一顿,没想到会这么巧,碰见周老太爷的小娇妻。 小娇妻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薛灿根本不想理她。 她握紧叶正的手臂内侧,示意他快点走。 叶正不明就里,抬眼扫过一圈,也没发现有何不妥。 恰在此时,小娇妻走出商铺,正要下台阶,她习惯性向下一扫,正对上叶正的眼神。 好英俊出挑的郎君,她不禁愣住,再仔细一看,自然发现了他身边的薛灿! 那一瞬间,小娇妻只觉得浑身血液被冻住,又被丢入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叶正不认识小娇妻,那一眼扫过去,完全没往心里去。 眼见他们两人要走远,小娇妻下令,“杏儿,你去拦住他们!” 杏儿今早在和锦记见过薛灿,也知道有关她的奇事,正惊讶于她夫君的高大英俊,太奶奶命令她去拦,杏儿立即应声,欢快地跑过去拦人。 正好借机,仔细瞧瞧那位英俊的郎君。 杏儿一边跑一边喊,“薛姑娘,您等一等,我们太奶奶有话说。” 薛灿痛苦地龇牙咧嘴,然后迅速调整好表情,回头惊讶道,“谁找我,太奶奶是谁?” 杏儿一脸笑意,微微屈膝行礼,脆声回道,“薛姑娘,我们早上见过,太奶奶自然我们周家的太奶奶。” 她回完话,立即目光灼灼盯着叶正。 叶正呼吸一窒,倒是头一次遇见这等无礼的事,要知道宫里的宫女见到他,恨不能把头栽到地里去。 更稀奇的是,拥有太奶奶这等长辈尊号的人,不是个老夫人,而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叶正默默后退一步,躲在薛灿身后,直觉告诉他,这事他没办法插手。 薛灿眉头紧皱,抬头扫了男人一眼,好家伙,真是靠不住,居然还躲起来了。 那边太奶奶已慢悠悠走近,一脸高傲与轻视,“薛姑娘,真是巧。” 薛灿虚伪地笑,“给太奶奶问安,真是太巧了。” 小娇妻毫不客气盯着薛灿,然后又盯着叶正,整个人逐渐扭曲,“薛姑娘,怎么不介绍你身后这位,不知该如何称呼?” 薛灿懒得演戏,冷冷一笑,忽然提出来,“太奶奶,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吧,您看如何?” 小娇妻目光缓缓转动,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意,“好啊。” 薛灿回头,让叶正走远两步,那两个小丫鬟,笑嘻嘻地围过去,跟叶正站在一起。 周围只剩下她们两人,薛灿急着要给叶正去复诊,便上前跨一步,压低声音直言,“太奶奶,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周家富贵殷实,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何必跟我较劲。” 小娇妻阴森森地反问,“既如此,你怎么不嫁?” 薛灿愈发不理解,“我嫁不嫁关你屁事,你这人好生奇怪。” 说着,她恍然大悟,“不是,太奶奶,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我把话讲明白,你怨天怨地,可怨不到我头上。” 小娇妻忽然瞪大眼睛,露出可怕的眼白,她痛苦地压低声音嘶吼,“怎么不怨你?你若是嫁了,我爹娘怎么会逼我,薛姑娘,我是替你受罪,我夜夜服侍一个可怕的老鬼,而你抱着你的如意郎君,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你叫我怎么不恨你!” 薛灿被镇住了,她想骂这小娇妻强词夺理,又同情她的遭遇。 被爹娘逼迫,夜夜服侍一个老鬼,真的不能细想。 最重要的是,薛灿想到,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按照原来的时间线,确实是原身会嫁给周老太爷。 她躲开了,蝴蝶扇动翅膀,导致另一个女孩受罪。 薛灿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小娇妻没有错过,她忽然收敛表情,满意地笑了。 小娇妻说,“你看,你也知道我说得没错。” 薛灿还想说些什么,小娇妻一个转身,扬声呼唤,“杏儿,小桃,我们回府。” 杏儿和小桃应一声,快步跑回太奶奶身边,扶着她上轿离开。 薛灿依旧站在原地,叶正忍不住唤她,“娘子,你没事吧?” 薛灿怔怔地转过身,晃晃脑袋回神,“没事,走吧。” 叶正收起嬉闹的神色,温柔而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薛灿仰起脸,很无奈地笑,疲惫地说,“那女孩嫁给了周老太爷,你知道的,我是因为想躲过这桩烂事,才会大着胆子去外面买人。” 叶正恍然大悟,瞬间把所有事对上号。 他不解地问,“这事不过去挺久了,你们各自嫁人,现在还闹什么?” 第97章 谁输了谁叫对方爹 薛灿没有隐瞒,把小娇妻的不甘和怨恨告诉叶正。 叶正一脸正色,认真安慰她,“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要你承受她的怨恨,在我看来,她是个贪婪懦弱的小人,既不舍得荣华富贵,又不想付出代价,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薛灿不由得站在女性立场,为她辩驳几句,“不是这样的,她也是被逼无奈,父母是个黑心肝的,她哪里还有选择。” 叶正几乎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有,真不甘心,可以一头撞死,以死明志,我佩服她是个烈女子。” 薛灿额角一抽,她极其不同意这种说法,“天下最蠢的事,就是以死明志,死了什么都没了,留个好名声有屁用。” 叶正大为惊讶,在他看来,流芳百世,万古长青,是生而为人的最终追求。 若是不要名声,那人活一世,跟鸟兽蝼蚁有何区别,又还有何意义? 薛灿所持观点,跟他完全相反,人活一世,值得追求的事,只有活着本身。 两个人很快忘却小娇妻的事,围绕着人生追求问题,一路说过去,直到医堂门口才停止辩论。 薛灿说得口干舌燥,但并未占到上风,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我看你是真好了,都有力气跟我吵架,现在都敢这样,以后你还不骑到我头上去。” 叶正哑然失笑,连忙开口说软话哄人。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薛灿是娘子,又不是教他念书的先生大儒,没必要动真格辩论,切记切记。 走进医堂,小徒弟抬头一笑,从柜台出来迎人,说师父在后堂,今下午没有出去,正等着他们过来。 薛灿心中一暖,在后堂见到郎中,立即双手抱拳,言语诚挚,千恩万谢。 郎中不是很在意,伸手示意叶正坐下,他捻着胡须,认真为他诊脉。 不一会儿,郎中笑着开口,说叶正恢复得不错。 随后郎中开出一副药方,嘱咐他们回去好好吃上一个月,若是大好,便不用再吃药,也不必再来,要是不好,那只能再来一趟,让他仔细看看。 薛灿接过药方,再次千恩万谢,扶起叶正离开。 走出医堂门往右拐,不远处便是西护县最大的药房,薛灿一口气抓了三十副药,她和叶正双手满满当当,拎着药包往客栈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在一家布庄门口看见自家马车,两人十分惊喜。 他们快步走过去,发现薛庆有和薛沐在车里聊天,许氏和宝莹带着薛芸去了布庄内。 薛灿将她和叶正手中的药包放在车里,随后说了一声,她跟着去布庄里面瞧瞧。 她们四人在布庄待了大半天,车内的男人们也不急,坐在车里边聊边等。 日头西斜,许氏牵着薛芸打头,薛灿和宝莹抱着一大兜东西出来,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将两个大包裹妥帖地放到箱子内,再把药包码上去,一家人挤在车棚内,说说笑笑往回走。 到达客栈门口,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忽然听闻一道惊喜的声音,“二婶,大哥,灿妹!” 是薛庆林,只见他一手捞着棉袍下摆,从客栈内跑出来。 一家人团聚,自然喜不自胜。 问起薛庆林怎么会过来,原来是张快腿去学堂附近做活,他看见薛庆林,提了一嘴薛灿和薛家人在西护县。 薛庆林知道后,立即跟学堂请假,过来见她们,哪知没赶上,在客栈等了大半天。 众人一听,很是心疼,赶紧拉着薛庆林进去说话。 自从薛庆林离家读书,薛灿和薛庆有还好,其余人是一次没见过他,特别是宝莹,这段日子没少受委屈,见到二哥就告状。 之前薛灿不想告诉薛庆林有关换亲的事,但要是宝莹想说,她绝不会阻拦。 薛庆林一听,气得拍桌子,当即要回家跟母亲说。 宝莹赶忙阻拦,直说现在没事了,不要辛苦折腾,很快到年关,等他过年回家再说这事也不迟。 这时候,薛灿才开口跟着劝,并连忙改变话题,说起其他家常。 很快到晚饭时间,一家人不想出去,决定在客栈吃,但绝对不马虎。 许氏得了银子,兑现当初的诺言,好好让家里人吃一顿,让客栈的伙计跑腿,去大酒楼买来四道硬菜。 随后又在客栈点了些主食汤品,一齐送到大间内,摆满一个大圆桌。 薛灿特别开心,偷摸要一壶酒助兴,等到许氏发现,已然来不及。 她先给薛庆有和薛庆林各倒一小杯,然后顺其自然给自己也满上一小杯,许氏完全没办法阻拦。 叶正看得眼热,他也想喝,可是不能喝。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一家人团聚,喝酒吃肉,闲话家常,好不快活。 薛庆林喝得满脸通红,被薛庆有搀走,今晚不能回学堂了,在大通铺对付一晚。 薛灿倒是没事人一样,还帮许氏一起收拾,将杯杯盘盘送到楼下去。 将一切收拾利落,薛灿打着哈欠回房,叶正没有躺着,正坐在圆桌前等她。 见她进来,叶正连忙关心,“你今晚没少喝,快些躺下吧。” 薛灿精神抖擞,叉腰得意一笑,“这算什么,我再来三壶都没事,你肯定不能喝吧,从小是个病秧子,哪会喝酒呢。” 按照平时,薛灿绝不会这么说话,现在显然是酒精在发挥威力,使她说话不过脑子。 好在叶正不计较,谦虚地说,“我不知道,等我病好了,咱们比试比试。” 其实叶正酒量特别好,母后从小有意锻炼他喝酒,生怕他酒量不行,被人算计,酒后失德。 薛灿高兴地往前一跳,双手猛拍叶正的肩膀,“好兄弟,没问题,到时候咱们一决高下,谁输了谁叫对方爹。” 叶正一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直到此时,他才确认,薛灿确实有点醉了。 他用尽浑身力气站起来,双手扶着薛灿的手腕,带她往床边走,“行行行,都听你的,日后再说,今晚先休息吧。” 薛灿笑得开心,挣扎着要走,“不急不急,我还不困。” 第98章 薛老三又搞事 叶正拿她没法,拼尽全力扯着她,无比恼恨自己这副病弱的身体,根本拽不住薛灿。 最后他不得不用损招,往前一扑,借由身体的力量,将薛灿按到床褥之间。 叶正再怎么瘦弱,好歹是个大男人,这个重量压下来,差点把薛灿压吐血。 薛灿哎呦一声,便没了动静。 叶正赶紧撑起身体,还以为把薛灿压伤了。 结果仔细一看,薛灿脸颊红润,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睡过去。 叶正哭笑不得,努力坐起来,在床边歇了好半天,才把那口气缓过来。 然后他起身出去,叫伙计送水上来。 等待热水送上来的间隙,他替她脱掉外套和鞋子,拔下头上的木簪,让她睡得舒服点。 热水送上来后,叶正打湿麻布帕子,一步一挪过去,帮薛灿擦脸擦手。 在照顾薛灿的过程中,叶正凝视着对方姣好的面庞,忽然想通一件事。 今晚她非要喝酒,不仅仅是因为薛庆林吧,大概还有他的原因,这一身体弱的毛病见好,她亦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松口气了。 薛灿睡得正香,叶正大着胆子,轻抚她的面庞,弯下腰在她耳边道,“以后,换我护着你,这一生一世,必保你无忧忧虑,自在逍遥。” 薛灿听不听得见无所谓,叶正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一夜好梦。 隔天一早,薛灿醒过来,口干舌燥,眼皮酸疼,往旁边一看,没看见叶正,撩开床帐继续看,还是不见叶正的身影。 这人真是,腿脚刚利索就坐不住了,瞧把他能的。 薛灿翻身下床,发现炭盆架子上温着茶壶,她拿过来倒上两大杯,一口气灌下去,顿时神清气爽。 然后利落地穿衣梳头,叫水洗脸,收拾好自己开门出去。 先去隔壁大间,敲敲门无人应声。 薛灿转身往楼下走去,果然一眼看到自己一大家子人。 她快步走过去,假装生气抱怨,“你们聚在一起热闹,怎么不把我叫醒?一家人独我一人睡,是故意臊我吗?” 许氏一脸慈爱地笑,“是舍不得你,昨个没少喝酒,头疼不疼,要不要吃点东西?” 薛灿摆手,“不麻烦了,眼看到中午,我等着吃午饭吧。” 随即她坐下,加入一大家子的闲聊。 聊了没一会儿,薛庆林给薛灿一个眼神,示意她去旁边,自己有话单独说。 薛灿懂了,跟着薛庆林离开,去到客栈另一个角落。 薛庆林压低声音直言,“灿妹,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周家五公子与我同在学堂念书,之前并无交集,前阵子他忽然主动与我结交,言语间提及你的名字,我小心应对,不敢得罪他,亦想不明白他是何意,我以后又该如何应对。” 原来是这样,薛灿回想起周五公子的言谈举止,几次替她拦住要发火的周六小姐,倒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 薛灿略微思索片刻,开口回道,“庆林哥,你不用顾忌太多,正常来往就好,我觉得他是个可结交之人,但你不必因为我的话去拍他马屁,重要的是,你要跟他当上朋友,积攒自己的人脉,不要总把我插在中间,明白了吗?” 薛庆林点头,表示明白。 而后俩人又聊了几句有关周五公子的事,薛庆林解开心中疑虑,与家人告别,回学堂继续读书。 这日午后,一家人没再出去,他们玩够了吃够了,无论大人小孩,都归心似箭。 薛灿提前一天,跟掌柜结清账目,隔天一大早,太阳还未出来,一家人早早离开客栈去城门口排队。 等城门一开,他们第一个冲出去,归家去也。 这一路走得平顺轻快,早早到达北堂县,车行还未关门,顺利地将小黑接出来。 分别几日,小黑又生气了,薛灿偷摸给它塞个苹果才哄好。 薛灿压低声音笑骂,“你这畜牲命真好,这苹果我弟妹都没尝过呢,你倒是先吃上了。” 将小黑牵出来套上板车,小黑休息几天,又刚吃完一个苹果,薛庆有一挥鞭,它撒开蹄子跑起来。 路过县门口时,赵叔远远地看见他们,大声吆喝,“回来啦!” 薛庆有喜滋滋地回,“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天刚刚擦黑,村里路上已没有闲人,回到薛灿家那处高坡上,薛沐早早跳下车,跑回去砸响大门。 邹氏开门,一脸喜色,忙着去开偏门,将一大家子迎进来,热络地问东问西。 薛灿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倒水洗手,一边说起套话,“大伯娘,这几天家里没事吧。” 为什么说是套话,因为回答基本上是没事,有一些不咸不淡的小事,不会在这时候说,都是隔天找个悠闲的时间,拉家常顺嘴聊起来。 但是这回,薛灿没等到邹氏那句没事。 薛灿抬头,仔细看邹氏的表情,发现她一脸无奈焦急,显然是真出事了。 薛灿拿起帕子擦干手,将邹氏拉到一边,“大伯娘,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您知道我不在意。” 邹氏长叹一声,“这事你早知道早好,我不瞒着你了,村里这一拨会打络子的妇人,有十来个跟老三去了,他们另起一炉,跟咱们做一样的活计。” 薛灿皱眉,“老三,三叔啊?” 邹氏点头,“对,你三叔故意拉拢人,工钱比咱们这边高,你说他真是不要脸,跟自家侄女争饭吃,还有那些妇人,更是些眼皮浅的烂人,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你,她们谁会打络子,一个铜板都赚不到!” 邹氏越说越气,薛灿连忙劝她,“大伯娘,没事没事,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动气。” 邹氏说话声大了点,许氏掀开门帘问,“大嫂,出什么事了?” 宝莹也伸出脑袋,“对啊,娘,从屋里都能听见您嚷嚷。” 薛灿见状,觉得这事没有必要隐瞒大家。 她拽着邹氏去东屋,邹氏便将薛老三抢活的事又重复一遍。 宝莹气得连连骂道,“三叔这人脸皮太厚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其余人没说话,都望着薛灿,等她表态。 第99章 怎么不见薛灿打上门 薛灿拉过来一个小板凳,稳稳当当在炭盆前坐下,伸出手烤火,一脸淡定地说,“真不是事,我教她们打络子,就想过有这一天,不是三叔也会有别人,做生意各凭本事,我肯定比三叔厉害。” 薛灿说的是真心话,她教大家打络子,是想给村里妇人找点合适且能赚钱的活计。 要是她想防着这种情况发生,早跟大家签订保密协议了。 既然没签,她就是不在乎,在她这里赚,还是去别处赚,她没有任何意见。 话说回来,她该赚的钱没少赚,卖到西护县的一千二两百条络子,去除丝线成本和人工花费,总计赚了五十八两银子。 她手里拿着银子,更不想生气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人还好,邹氏依然愤愤不平,毕竟这份活,是她最开始学,也是一手带起来的。 邹氏本以为能稳稳当当地做下去,给家里三个孩子攒钱,娶妻、读书、出嫁,每一件都是压在她心头上的大事。 没想到,刚赚到一笔钱,这活计出事了,以后可怎么办? 薛灿一看邹氏的表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出言宽慰她,“大伯娘,您别担心,打络子这活最重要的是常变常新,总卖一种样子,早晚卖不出价,您且看吧,笑到最后的还是咱们。” 薛灿说完,宝莹先醒悟过来,跟着开解邹氏,邹氏脸色终于好看点了。 家里人又互相宽慰几句,眼见时间不早了,决定有事明天早说。 薛庆有扛起邹氏的铺盖卷,母子两人回家去。 宝莹先去后院检查门锁,确认没有问题后,她去前院抱柴,准备点火做饭。 许氏在屋里归置东西,薛灿到后院,先给小黑续上草料,然后逗逗来福和旺财。 她蹲在地上,借着撸狗的动作,偷偷给两个小家伙塞肉干。 忽然身后房门一响,略显沉重的脚步传出来,薛灿不用回头看,除了叶正没别人。 叶正站定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问,“被亲人背叛,你……真的不伤心,不在意吗?” 薛灿站起身拍拍手,偏头望向男人,今晚月光明亮,依稀能看到他紧锁的眉头。 薛灿笑了,毫不在意地说,“不会,我早知道三叔是什么样人,闹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再说我没把他当亲人,当成个老无赖就行了。” 叶正语气中带上笑意,“娘子心胸阔达,我自愧不如。” 他这句看似是玩笑话,其实是真心感慨。 事到如今,叶正依旧没有解脱,每当想到父亲或兄弟对他下死手,他的心依旧会抽痛,这事成了他的心病。 薛灿不知那些,只笑着回他,“人活一事,可以选谁当老师,跟谁当朋友,还有共度一生的良人,唯独没有办法选择亲人,血缘关系将一家子揉在一起,无论好的坏的都要接受,若是自己想不开,烦恼会没完没了,我才不做那种傻事。” 叶正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天上明月,有点堵得慌。 因为他发现,这辈子他没做出过选择,老师是父皇选的,朋友是由家世决定的,共度一生的良人,是母后替他选的。 悲哀,真是悲哀啊! 后门吱呀一声,宝莹伸出脑袋叫他们,“吃饭了,你们两个好兴致,大冷天站外面,小心受凉生病。” 薛灿应一声,打断叶正的思绪,拉着他进屋吃饭。 晚饭简单而丰盛,宝莹煮了一锅稀饭,贴了一圈饼子,配上从西护县带回来的剩菜大杂烩,一家人吃得特别香。 填饱肚子,疲惫和睡意袭来,大家抓紧时间烧水洗漱,躺在炕上蒙头睡过去。 薛灿还是跟宝莹去后屋睡,即便她跟叶正和好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搬回去的想法。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薛灿被鬼哭狼嚎的西北风吵醒。 古代窗户不严实,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 薛灿把棉袄拽过来,盖在脑袋上,勉强对付再睡一会儿。 宝莹躺不住了,她钻出被窝套上棉袍,去外屋往锅里添水,将木柴点燃烧炕,然后蹭蹭蹭跑回来,钻到被窝里取暖。 她搓着手和手臂,不停地念叨,“这天是又冷了,可惜不见下雪,哎呀,还是炉子好,烧煤劲大,不用总看着,要是咱屋里有个炉子就好了。” 薛灿露出一双眼睛,极为不赞同地说,“有炉子晚上也不敢烧啊,小心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烧炕吧。” 姐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聊到精神了才起床。 薛灿穿好衣服,一开门差点被吹回去,再一看天空,不见一丝云,阳光无比灿烂。 为什么不下雪?薛灿不着边际地瞎猜,定是这西北风,把云都吹走了! 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路小跑去前屋,先把炉子点起来,等屋里暖和了,薛灿才把四肢舒展开来,慢条斯理地洗脸漱口梳头。 忙碌的一早上过去,等大家吃完早饭,薛灿从前院东厢里找出之前熬药的炉子和陶罐,洗涮干净后,开始给叶正熬药。 这药要小火熬两个时辰,薛灿一边听着咕嘟咕嘟声,一边整理西屋内的丝线,把新买来的丝线分门别类补进去 她刚整理到一半,外面传来脚步和说话声,“灿小姐,起了吗?” 薛灿扬声回道,“起了起了,快进来。” 门帘掀开,邹氏和乔氏打头,后面跟着四个妇人,都是负责过一二等络子的,算是薛灿这边的核心人员。 除了邹氏,其余几位都有些心神不定,显然被薛老三影响了。 薛灿先是安慰她们几句,然后说起正事,“丑话放在前头,我不管我三叔开什么价,我这边不会提价,大家要是嫌我工钱低,可以去我三叔那边,我完全没意见。” 妇人们连忙摆手,表示自己知恩图报,她们认定薛灿了,会跟她一条道走到黑。 薛灿一拍桌子,豪气地说,“有各位婶子伯娘这句话,我薛灿保证,肯定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事情聊完,几位妇人放下心,薛灿打开账本分活,新一轮的活计开始了。 与此同时,薛老三站在院里,焦急不安,他等了又等,怎么不见薛灿打上门来呢? 第100章 少拿这套哄我 自从分家后,薛老三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活计赚钱。 不过他有一笔私房钱,也不是很着急,便决定先歇一阵儿,跟村里闲汉混在一起,招猫逗狗,掷骰子推牌九,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要不是整天被蒋氏和王氏念叨,他还能更快活一点。 而蒋氏和王氏嘴碎的程度,直接跟灿丫头绑在一起。 灿丫头只要有点什么动静,比如买毛驴,收粮食,出远门,跟往蒋氏和王氏屁股底下塞火棍一样,烧得她们坐立不安,饭桌上念叨,炕上念叨。 甚至干那个事时,蒋氏也会念叨。 薛老三受不了了,向蒋氏保证,明就去找活,无论要干什么,肯定先干着。 隔天他出门,去县里逛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活。 他也动过收粮的想法,可是一看那粮价,他望而却步,他拿不出那么多本钱,更怕砸在手里。 就这样,薛老三去县里逛一圈,家里歇两天,跟村里闲汉玩两天,日子过得飞快。 然后薛灿拉着一车丝线回来,开始在村里招工打络子。 薛老三一开始还不在乎,直到村里妇人真从薛灿那拿到铜板,不用蒋氏和王氏催,他自己先坐不住了。 他让蒋氏和王氏去跟那些妇人打听打听,看看什么叫打络子,回头告诉他。 这件事很容易,因为薛灿没嘱咐大家不能往外说,那些妇人在家里做活,不会避开人。 很快,蒋氏和王氏回来了,将打听到的事,仔仔细细告诉薛老三。 薛老三一听,当即动了心思,这活比收粮靠谱,薛灿既然敢做,说明不会砸在手里。 至于卖到哪里去,薛老三寻摸一圈,在北堂县车行那里听到点有用的消息。 那里的伙计说,薛灿租马,一般是去西护县。 西护县,那不是蒋氏的娘家,薛老三买了一盒点心,隔天便带着蒋氏回娘家。 蒋氏的哥哥嫂嫂,见到他们两人没好脸,但总归不会把人轰出去。 薛老三不在意,腆着脸问蒋大哥,知不知道什么叫络子。 说来也巧,蒋家是做倒卖布匹生意的,蒋大哥知道络子,懂一点行市,便指点薛老三几句,告诉他络子的价格。 蒋大哥知道的价格,是兴安府络子的价格,比薛灿的卖价高很多。 薛老三不知道这件事,他按照兴安府的价格,扣除工钱和丝线成本,稍微那么一算,顿时红了眼睛。 这生意真的太赚了!灿丫头真是个奸商,给村里妇人只开那么一点工钱,大家还对她感恩戴德,银子和名声她都赚得盆满钵满。 薛老三一拍大腿,这生意他做定了! 他叫蒋氏死皮赖脸跟蒋大哥借一笔钱,又拿出一部分私房钱,直接在西护县买了三大包袱丝线。 他和蒋氏拎着东西回村,耐心地等了很长时间,直到薛灿离家去交货,薛老三才开始行动。 薛老三稍微一打听,便知道薛灿不仅走了,还是带一大家子一起走的,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这样一来,薛老三没了顾忌,直接去那些村妇家里游说,告诉她们络子的真实卖价,大骂薛灿黑心肝,最后出高价请她们到自己这边来。 看重钱财的妇人,几乎没有多犹豫,立即答应了薛老三。 有些妇人不愿意,耐不住婆婆和男人施压,也去了薛老三那边,桂香就是这样的情况。 只花两天时间,薛老三便将自己的生意,红红火火搞了起来。 那些妇人都是熟练工,隔天便送来一批成品,薛老三眼冒金光,仿佛看见一座座金山银山。 当然,他高兴之余也做足了准备,跟爹娘串通好,等到灿丫头打上门来,他们二老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拿长辈身份压人,顺便和和稀泥,他会把族长请过来,定会让薛灿吃瘪,咽下这口恶气。 薛老三一想到那个情景,简直要痛快死,让她狂,这回必须让她知道知道三叔的厉害! 薛老三左盼右盼,薛灿终于回来了。 她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因为邹氏会告诉她。 薛老三原以为,薛灿知道后,肯定会一大早杀过来。 眼看到晌午,依旧没动静,薛老三浑身不对劲,又怕又期待,总觉得薛灿在憋大招。 蒋氏叫他进来吃饭,薛老三一动不动,抻着脖子往外瞧。 蒋氏哎呀一声,过去拽他,“你看你真是贱得慌,灿丫头不来是好事,兴许她想开了,不介意给你这个三叔分一杯羹。” 薛老三不屑地切了一声,“你真信啊,她那笤帚是没抡到你身上,应该也让你尝尝那个滋味。” 蒋氏让他坐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你琢磨你的好侄女,不如琢磨琢磨桂香,我听人说了,她可是会编一等络子的,你看人家不给你编呢,只给你编三等货。” 薛老三冷哼一声,“我看她是欠打,等下午我去找她男人说说,这事还不容易。” 这边薛老三说桂香,那边薛灿也在念叨桂香。 薛灿刚刚得知确切消息,她看中的好苗子桂香,竟然也去了薛老三那边。 这应该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看人看走眼。 薛灿双手抱臂,鼓起嘴能挂油壶,没有心情吃午饭。 叶正咳嗽两声,从东屋里间过来看她,“昨晚不知是谁跟我说,不介意,不伤心,原来是假话。” 薛灿不悦地开口,“你少来说风凉话,药熬好了,你自己倒出来喝掉,我没心情伺候你了。” 叶正失笑,一点不生气,走过去拉来一个凳子,坐在她身边,偏头盯着她的眼睛,“我给你讲个笑话如何?” 薛灿冷硬回绝,“不听,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少拿这套哄我。” 叶正垂眸沉思片刻,忽然去拽薛灿的手,“我给你变个戏法。” 薛灿没有太大兴趣,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只见叶正握住薛灿指尖,迅速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薛灿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叫什么戏法?” 叶正一脸正色回,“叫,你脸红了。” 第101章 去探望桂香 薛灿恼火地抽回手,想骂叶正轻浮,却没忍住先笑了。 这一笑,打断薛灿糟心的情绪,她啪地一拍桌子,坚定地宣布,“算了,不值得为这事生气,她这样的人早走早好,若是留在我这边,以后必会惹出大事。” 薛灿开解完自己,转头对叶正发难,“还有你,以前没少逗小姑娘吧,会得还挺多,我把丑话说在前边,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你要敢瞎闹,我剁了你的手。” 叶正佯装害怕,“知道了,娘子真是泼辣,吓得我胆战心惊。” 薛灿又笑了,算他识相,会说好听的哄人。 她长舒一口气,开心地站起来,跟叶正去东屋吃饭,回头还帮他把药倒了出来,亲手送到他嘴边,还附赠一颗偷来的麦芽糖。 忙完这些事,薛灿彻底调理好了。 从下午开始,过来领活的妇人陆续多起来,她们一部分人是得了邹氏和乔氏的信,另一部分是经过一早上观望,发现薛灿没跟她三叔闹起来,她们便安心过来赚钱。 薛灿懒得薛老三闹,也是有同样的考虑,闹了又如何,不会改变结果,只会耽误她赚钱。 这事没地方说理去,薛老爷子和王氏那不提了,这两位本就偏心。 族长不好管,毕竟她和三叔是一家人,再往族长上边闹又没必要,多大点事,不值当的。 一下午时间,在忙碌中飞快过去。 等到晚上拢账时,薛灿仔细数了数,今日总共有二十九位妇人过来领活,这结果她比较满意,毕竟她没提涨工钱的事,能主动过来说明人品不错,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薛灿从这批人中,选出十位相对手巧的,决定跟她们签订保密合同,专门做给和锦记的那批货。 隔天一早,她先跟邹氏和乔氏谈,这两位自然满口答应,毫不犹豫地签字画押。 接下来薛灿找机会,单独跟每个妇人谈,也都顺利谈妥了。 忙完这部分事,薛灿对外宣布,她也要涨工钱,比薛老三那边高一文,并且放话出去,无论薛老三怎么涨,她这边永远高一文。 这一文钱,就是故意恶心薛老三的。 而且这么一说,薛老三肯定不敢跟她玩哄抬工钱战。 薛灿很清楚,薛老三这个人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还随王氏抠门,他可不敢砸钱玩。 果然薛老三知道后,气得躺在炕上起不来。 蒋氏给他揉心口,“行了,你侄女财大气粗,让她当冤大头去,反正咱们也能赚钱,你快起来忙正事吧。” 薛灿涨工钱的事,很快传遍全村,先前因为工钱高离开的妇人,转头又回来了。 薛灿笑脸相迎,毫不计较,依旧给她们发活。 不过经此一事,村里隐隐分为两个派别,互相看不上了。 话说回来,不是所有人都好意思回来,比如桂香。 桂香根本不想去薛老三那边,被婆婆和男人逼着去,她过去只编三等络子也不行,被她男人打了一巴掌,含着眼泪做一等二等络子。 结果薛灿一涨工钱,婆婆和男人立刻改口让桂香回去,桂香不吭声,男人扬起手又打了她一巴掌。 桂香彻底崩溃,哇地一声哭出来,彻底气病了。 过了快两天,薛灿从来交货的妇人口中得知此事,忍不住问,“这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气病了?村里多少人还两边领活呢,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那妇人夫家同样姓徐,知道不少有关桂香家里的事,便告诉薛灿,“桂香是个老实人,她婆婆和男人心眼多,桂香去哪边,是他们说了算,要是桂香不乐意,她男人会动手打人,我觉得不光是气的,没准还有被打的份。” 薛灿眉头一皱,听见桂香被打,脑瓜子嗡嗡响,这叫什么事啊。 送走那位妇人,薛灿坐不住了,左思右想,想去看看桂香。 不仅是为了桂香,也是为她自己,她想证明自己眼光没错,还想把桂香招回来,培养成一个高级技工。 想到这里,薛灿已有决断,叫叶正过来帮忙记会账,她套上皮袄出去,叫上邹氏和乔氏,一起往桂香家走去。 在走过去的路上,薛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邹氏和乔氏竟没有阻拦,甚至替桂香说起好话,可见桂香平时做人没问题。 不一会儿,她们走到桂香家,薛灿推开木门,扬声问道,“有人在家吗?我们来看看桂香。” 桂香家里条件一般,正房和厢房都是土坯房,东边两间小棚子,里面养着两头羊和几只鸡。 一个老妇人掀开门帘从正房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四五岁娃娃,她看见薛灿,一脸谄媚的说道,“哟,是灿小姐,您快进来,看看这家里乱的,让您笑话了。” 薛灿笑容不变,“桂香在哪屋,我们去看看她。” 老妇人放下手中的门帘,转身向厢房走去,“她在这屋,桂香!来客了,你快起来!瞧你一天天跟闹鸡瘟似的!” 薛灿忍不住咧咧嘴,看来这个婆婆是真不好相处。 走进西厢里屋,桂香挣扎着坐起来,头上包着一块发黄的布巾,脸色十分憔悴。 她看见薛灿进来,羞愧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桂香不说话,她婆婆倒是说个不停,一直在数落桂香,话里话外说她哪哪都不行。 好熟悉的贬低话术,薛灿懒得听,给邹氏使个眼色。 邹氏明白,叫上乔氏一起,拉着桂香婆婆去外间说话。 里间只剩下两个人,薛灿开门见山问,“桂香,我今天特意过来,是想问你还愿不愿去我那边,愿意的话,你明天就去,不愿意的话,你给我句准话,省得我以后惦记你。” 桂香还没开口,先抹起眼泪,缓过劲才开口,“灿小姐,我都没脸了,哪里值得您亲自上门问,您就该臊着我,让我自生自灭。” 薛灿笑笑,不是很在意,“别说那些话,我来都来了,说明我不计较,你给我句准话吧,你答应了我好往下说,你想回去也没那么容易,要先答应我三件事。” 第102章 薛老三闹笑话 桂香一听回去有条件,她赶紧止住眼泪,内心愧疚稍减,“灿小姐您说,我想回去,您要我做什么都成。” 薛灿笑容放大,“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她先回头听听外间的动静,然后压低声音,先将签保密协议的事情说了,桂香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薛灿继续说第二件事,语气不禁严肃几分,“第二件事,我要你答应我,要是你男人再打你,你必须打回去。” 桂香一愣,没想到会说起她家中私事,她疑惑地问,“这……怎么还跟这事扯上关系了?” 薛灿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男人打你,你不敢回手,说明你懦弱不抗事,我没办法信任你,没准你一挨揍,便把我要保密的事说出去了。” 这话说得有理,桂香回想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心里翻江倒海,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她男人和婆婆捣乱,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烂事,这段日子她少赚多少银子,又丢了多少脸。 想到这里,桂香猛地抬起头,眼中仿佛燃着一簇火苗,她伸手一把扯下头巾,咬着后槽牙说,“好,以后我一定打回去!” 薛灿备受鼓舞,继续说道,“第三件事,以后我给你发的工钱,你必须紧紧握在手里,不能一回家给你婆婆或者你男人,家里缺东西,你买东西,决不能直接给钱。” 第三件事,有点大逆不道了。 现如今村里的规矩,公公婆婆没给儿子们分家,儿子和媳妇赚来的钱,要交给当家人,公公或者婆婆。 谁不给,就是不孝。 不孝可是一顶大帽子,一般人不敢戴,怕被戳脊梁骨,儿媳妇更怕拿到休书被扫地出门。 桂香迟疑,“那婆婆要,我怎么能不给呢。” 薛灿给她出主意,“你藏起来,只说明天给,明天推后天,后天推不过,你让你婆婆来找我,只要你不想给,办法总比困难多。” 桂香似懂非懂地点头,有些动摇了。 薛灿继续加大火力,“我让你收着银子,不是故意挑事,让你们家宅不宁,我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男人打你,你反手打回去,他要是休你,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就跟他说银子的事,让他好好掂量掂量,反正谁赚钱谁养家,谁说话硬气。” 桂香恍然大悟,再看薛灿,仿佛看见活菩萨,把她从泥潭里拯救出来。 说句实在话,他男人下手不重,没有把人打伤,桂香更多是被气病了,每次她挨巴掌,都觉得自己是条狗。 当初她给婆婆跪下,硬要来那一点押金去学打络子,就是为了多赚钱,让婆婆和男人把她当人看。 现在她终于明白,要怎么做,才能在婆家活出一个人样。 桂香挺直腰板,跪在炕上非要给薛灿磕头,薛灿赶忙拦住,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薛灿起身告辞。 从桂香家出来,薛灿挺高兴,连西北风刮到脸上,都觉得神清气爽。 隔天上午,桂香早早来到薛灿家,不一会儿其余签订保密协议的妇人也到了。 薛灿让大家去西里间,开始教她们新样式,做和锦记那批货。 和锦记要求高,不要三等络子,至少二等起,还有超出原本一等很多的复杂样式。 这回薛灿长记性了,为了防止新样式泄露,让这批妇人每日来她家里上工做活,中午休息一个时辰回家吃饭,晚上到点下班,不许把做到一半的活带回去。 妇人们没有意见,不让带这批活,她们晚上可以做原来那批活,正好能赚到双份银子。 两日过后,薛灿费心把桂香请回来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 桂香真的很有天赋,心灵手巧,看一遍就会。 所以薛灿只教一遍,然后她去忙别的事,谁要是不会,可以问桂香。 家里有叶正记账,桂香当技术老师,还有邹氏和乔氏两位老把式,薛灿放心地出门,等着看薛老三的笑话。 薛灿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她莫名有种自信,薛老三一定会闹笑话。 很快,笑话来了。 薛灿从车行伙计那听说,薛老三在西护县整日找人喝酒,喝醉了发酒疯,嘴里骂骂咧咧,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仔细一打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西护县络子的价格,早被薛灿打了下来,她定价比兴安府便宜三分之一,主要是考虑县城和府城消费差距。 薛老三不知道啊,他按照兴安府的价格算,以为自己会大赚特赚,没想到一到西护县,还没开始卖,利润先损失三分之一。 他骂完薛灿,继续找销路,发现不是每一家铺子都收。 卖得好的铺子,早有薛灿提供的大批量存货,他们跟薛灿算是熟人,不会轻易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没有卖过络子的铺子,不敢高价收薛老三的络子,或者只收几条先试试。 薛老三拿着他的络子,每日跑得辛苦,回到客栈要上好的酒菜,拉着人喝酒,喝多了发酒疯。 其实络子还是能赚的,薛老三踏踏实实跑销路,下次再来就容易多了。 只是薛老三心浮气躁,眼高手低,只想发大财,看不上这点小钱,拿到手里便挥霍一空。 他去西护县卖络子,去了五天,只带回一两银子。 蒋氏和王氏满怀期待,看到那一小块银子,先是不信,再三追问薛老三,确认无误后,两人白眼一翻,都被气昏过去。 薛灿接连好几天听笑话,笑得她嘴角都酸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一个好消息传来,第二批青玉蛋和琥珀蛋腌好了。 当天晚上,薛灿切出一盘给叶正尝鲜,然后开始计划去兴安府的行程。 如今已入腊月,许氏掰着手指头算一圈,催她要是想去便赶紧去,快去快回,回来准备过年。 薛灿原本不想去,上回她特意拉着薛庆有认人,让他独自去没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薛灿还是想去一趟,趁着年关,给萧三少送新年礼物,巩固巩固这份人脉。 既然如此,说走便走,薛灿安排好家里的事,隔天鸡鸣时分,早早出发去兴安府。 第103章 算是见过皇帝的儿子了 在去兴安府的路上,薛灿一直在琢磨,给萧三少送什么礼物合适。 上次送一把利刃,萧三少挺喜欢的,这次不如在此基础上升级,送一把十字弓弩。 这玩意被薛灿归为保命武器类,在空间内存了很多,送出去一把不耽误什么事。 薛灿拿定主意,趁着薛庆有不注意,掏出一把弓弩,用绸布包起来,放到后面的箱子里。 两日后,到达兴安府,两人一进城门,明显感觉到跟以往不同的,浓烈的过年氛围。 穷乡僻壤闹饥荒,碍不着府城什么事,街道上人挤着人,摩肩擦踵,挤在小摊前,像是不要钱一样买年货。 薛灿看了一眼,没敢往里走,让薛庆有赶紧绕道去一品香。 薛庆有赶车换道,很快他们发现,不仅主道被堵,小巷也有不少摆摊的,两人绕来绕去,好半天才到一品香后门。 一品香同样热闹非凡,快到过年时间,不少在外跑生意的大商贾归乡,趁着年前时间,宴请宾客,联络感情。 曹掌柜看见薛灿,像是看到了救星,直呼道,“哎呦,薛姑娘,您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都想派车去您家堵门了。” 薛灿跳下马车,笑道,“曹掌柜,莫要夸张,这次我来比上次预计的时间还早呢。” 曹掌柜摆手,“不早不早,您是不知道,因为这青玉蛋和琥珀蛋,客人差点打起来……” 曹掌柜引着二位去后堂坐定,招呼小二上茶,说起这一个月内发生的事。 薛灿上回留下的腌蛋不多,曹掌柜精打细算,先给大财主老主顾递话,有没有兴趣尝个鲜。 有萧三少一闹,兴安府权贵圈都知道了这等东西,曹掌柜一递话,他们呼朋唤友,兴致勃勃地过来品尝。 很快,能吃上青玉蛋和琥珀蛋,成为了身份的象征,兴安府权贵趋之若鹜。 可惜曹掌柜存货有限,不能满足所有权贵,没吃到的老爷,感觉被下了面子,当即闹起来,最后是一品香东家出马,才暂时压下这件事。 若是问那些吃过的老爷,真有那么好吃吗?一个鸡蛋和鸭蛋,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 吃过的老爷中,一半人表示极爱,一半人觉得一般,但是不难吃,这已经足够了,诱得更多人想尝尝。 每日不少人来问曹掌柜,那青玉蛋和琥珀蛋,今日能点了吗? 薛灿连连点头,笑着回道,“这回我没少带,肯定能让不少人吃上,不过曹掌柜,您要琢磨琢磨这件事,让所有人都吃到,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曹掌柜眼中精光一闪,“多谢薛姑娘提醒,我会跟我们东家,好好商量商量的。” 话已至此,薛灿不再提及相关,而是问起最近兴安府的新鲜事。 这边她跟曹掌柜聊天,另一边薛庆有在跟一个小伙计点货,很快小伙计点完,给曹掌柜报数,薛庆有表示没错。 双方无异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签订劵书,各自留底一份。 薛灿将银子和劵书揣在怀里,起身跟曹掌柜告辞。 曹掌柜送他们出去,走到一半叫伙计,将提前备好的年货,送到薛姑娘车上去。 薛灿眼中闪过惊讶,连忙对曹掌柜抱拳道谢,她并没有推拒,这是生意上的人情往来,大大方方收下更好。 离开一品香,两人继续绕道,往德继堂走去。 又是好半天才到,薛灿敲响德继堂后门,来开门的小伙计先是一喜,接着遗憾地告诉她,萧三少不在,梁先生也不在。 薛灿倒不觉遗憾,惊喜地问,“是萧老爷准三少回家过年了?” 小伙计摇摇头,换上敬畏的语气,“不是,是寿亲王来安州巡视,我家三少因离得近,被叫过去随侍左右,过年要在安州过啦。” 薛灿恍然大悟,去陪侍一个亲王,算是一个正事,比回家过年重要。 她希望萧三少好好表现,他混得好,自己没准还能沾光呢。 薛灿将车里的包袱递过去,又给小伙计一串两百文的铜板,让他帮忙转交给萧三少。 小伙计接过铜板和包袱,脸上笑意愈发明显,连声保证会交到萧三少手里。 薛灿再次道辛苦,转身上车,离开德继堂。 拐出那条小巷,薛庆有忍不住了,回头问薛灿,“寿亲王,是皇帝的儿子吗?” 薛灿回忆自己在那些酒楼茶馆听到的八卦,肯定地说,“是,老几我忘了,肯定是儿子。” 现今的皇帝,一共有九个儿子,公主更不计其数。 当初薛灿知道这件事时,不禁想到前世,自己那个世界内,着名的九子夺嫡事件。 她默默为皇帝擦一把汗,祈祷他能搞定自己的儿子们,可不要闹出什么战乱,她想活在太平盛世啊! 另一边,薛庆有高兴地说,“这样一来,萧三少见过皇帝儿子,我见过萧三少,等于我见过了皇帝儿子,这辈子没白活。” 薛灿被逗得哈哈大笑,附和薛庆有,“对,没白活。” 两人一路说笑,先是到客栈落脚,那位送狗的伙计迎上来,热情地为他们牵马停车。 薛灿告诉他,现在两条狗一个叫旺财一个叫来福,没有生过病,长得特别壮实,伙计高兴极了,连连对薛灿作揖道谢,将狗奴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跟狗奴伙计聊了好一会儿,薛灿叫薛庆有去屋内,将此次皮蛋生意的分成给他,告诉他拿好了,去置办年货吧。 薛庆有拿着银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 他没有束手束脚不敢花,因为他知道,只要跟着灿妹,来年一定还能赚大钱。 兄妹二人兵分两路,各自去置办年货,傍晚拎着满满两大兜子东西归来。 隔天一大早,两人启程回家。 经过西护县,薛灿发现,这里也燃起过年的氛围,不过对比兴安府,这里的氛围有点虚。 等他们回到北堂县,回到村里,这种虚的氛围愈发明显。 薛灿不禁问薛庆有,“你说怪不怪,我怎么觉得村里人没盼着过年呢?” 薛庆有不意外,“没错,村里人没盼着过年,因为今冬没下雪,这一过年啊,那句瑞雪兆丰年,就没用了。” 第104章 注定不是平静地一年 薛灿恍然大悟,明白了村里人的担忧。 冬天不下雪,来年春耕十有八九要完蛋,而且不是第一次完,是连续三年的,第三次完蛋。 村里人靠往年攒下的存粮和银钱,以及一点点雨水收上来的收成,勉强过日子,但扛过去两年,真扛不住第三年了。 三年前,村里再穷的人家,都不会吃麸子和糠,如今吃糠咽菜已是村里人常态。 再来一年,连麸子和糠都吃不起了。 薛灿回身,用破草帘子盖住车里的年货,收起脸上的喜色,一脸平静地回村,怕笑得太招摇,惹村里人嫉恨。 回到家里,西里间有村妇做工,薛灿没敢第一次时间搬年货,等她们走了以后,才敢将车里的东西都搬下来,藏到厢房里锁起来。 随着进入腊月二十,即便再忧心,村里人也开始准备过年了。 过上一年是一年,万一过完年下雪呢。 大家抱着乐观的想法,村里渐渐热闹起来。 里正主动拿出一部分钱,又跟村里富户凑了一点,凑足一两银子,从别村的猎户那,买来一头瘦小的野猪。 野猪肉没有家猪好吃,但对于流民来说足够了。 反正流民不能吃太好,否则会引起村里人的不满。 里正找来村里的屠户帮忙杀掉,每户流民分到一小条野猪肉,和一点点猪下水,拿到这一点荤腥,总算是能过年了。 村里普通人家,也没好到哪去,一家子买上一斤猪肉,其中一半是肥肉,准备榨油用。 年夜饭是油炸萝卜丸子,白菜猪肉饺子,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好一点的人家,会把糙面换成白面,吃上一顿正经白菜猪肉饺子。 薛灿听那些妇人聊年夜饭,不禁抿起嘴角,心中默默盘算起来,决定给大家发一点荤腥当年货。 除了想发发善心,还想趁此机会给自己博个好名声,让大家知道跟着她有肉吃,以后她找人干活,能做到一呼百应。 薛灿独自赶车去了一趟北堂县,走到半路,从空间里拿出不少只冻鸡,堆在车棚内的草帘子上。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去到北堂县,给齐老板送两只鸡当年货,给车行老板也送两只,这两位曾经都是薛老二的兄弟,薛灿想趁着过年,重新走动起来。 齐老板和车行老板大为感动,连连感慨,怀念薛老二,拉着薛灿说了好半天话,最后拿出自家年货回礼,这才放薛灿离开。 薛灿最后去私塾,同样给高老送两只鸡,高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欢欣鼓舞地收下,并且保证,以后会多多照料薛沐。 薛灿哭笑不得,她倒不是那个意思,送高老两只鸡,只是想表示自己尊师重道。 她陪高老夫人聊了一会儿,等到日头西沉,高老敲钟放学,带薛沐一起回家。 薛沐一上车,看到那么多鸡愣住,震撼地说,“姐,这么多只鸡,我们要吃多久啊!” 薛灿回他,“你想得美,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咱家工人的,让她们好好过年,记得你姐姐我的好。” 薛沐懵懵懂懂,“不是给工钱吗?为什么还要发鸡肉?” 薛灿趁此机会,给弟弟上了一课,什么叫收买人心。 隔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薛灿家正式停工第一天。 薛灿让邹氏和乔氏传话,让所有在她这里干过活的妇人来领鸡肉。 邹氏和乔氏以及桂香三人动手分,只要在她这里干过,无论干了多少,包括最初试工不合适的人,都可以过来领半只鸡。 只按照人头算,若是一家人中有两位,那便领一只鸡,以此类推。 消息一传出来,引起轩然大波,除了那些能领鸡肉的妇人,还有不少人来院门口围观。 大家看着桂香手起刀落,将肥硕的鸡劈成两半,邹氏和乔氏负责递给妇人们。 那些试工的妇人,最开始不好意思来,后来受不了鸡肉的诱惑,便过来试试,没想到真能领到手,当即激动得热泪盈眶。 当然,也有些人想浑水摸鱼,不过都被邹氏和乔氏揪了出来,她们两个从头到尾都在,别想和弄她们。 薛灿分鸡肉的举动,不仅一扫黑心肝的骂名,还把名声传到了别的村。 都说大溪村有位灿小姐,脑子灵活能赚大钱,而且有善心,对跟她干活的人特别仁义,不像那黑心肝的地主老财,恨不能把人当牲口使。 那天分鸡肉,忙了一下午,一直到傍晚才完事。 薛灿给邹氏、乔氏以及桂香一人一只鸡,语重心长地说,“三位辛苦了,帮我盯着活处理事,咱们合作愉快,来年继续发大财。” 邹氏脸颊红润,笑容满面,“灿丫头,你这说得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大伯娘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 薛灿笑着回,“不是一回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更要算清楚,好了,天不早了,大家快回吧,不然我要留你们吃晚饭了。” 乔氏和桂香一脸感动,本来有一肚子话,听薛灿这么一说,她们没再久留,拎着鸡肉回家去了。 薛灿分完鸡肉,心里踏实不少,可算能开开心心过年了。 她插好大门,迈着轻快的步伐,帮许氏收拾案板和桌子,将肉渣扫到地上,把旺财和来福叫过来,让它们收拾地上的残渣,主打一个一点都不浪费。 今晚是小年夜,宝莹今天下午替她们做好荤菜,便背着自己的铺盖回家去了。 晚上吃饭时,只剩下薛老二一家,以及叶正。 五口人围着炕桌,没觉得冷清,只有说不完的舒心与满足。 这天晚上,大溪村不少人家,都炖起了鸡肉,肉香味飘散,像是最后一场狂欢。 隔天一早,薛灿早早起床,腊月二十四,要开始大扫除了! 薛灿站在凳子上,正举着笤帚绕墙脚的蛛丝,外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宝莹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说,“灿姐,你快去老宅看看,我二哥跟三叔打起来了!” 薛灿啊了一声,赶紧扔下手里的笤帚,跟宝莹往外面去。 这叫什么事!真是注定不能平静的一年! 第105章 薛庆林暴打三叔 修远学堂腊月二十二上最后一天课,腊月二十三一早,薛庆林背着包袱,从西护县启程归家。 这一路他搭车带走路,直到很晚才到家。 那时候家里早已吃完晚饭,都准备睡觉了。 薛庆林叩响房门,引得屋内人一阵惊慌不安。 直到他扬声说话,父母兄妹认出他的声音,忙不迭地来开门。 门一打开,邹氏先是愣住,紧接着一把将儿子拉进来,连声埋怨他怎么这时候回来,走夜路多危险。 全家人围着他,薛庆林心里一片滚烫,眼睛不够用,挨个打量父母兄妹,热切地说,“想家了,哪管夜路不夜路,只想着早点回来。” 邹氏抹眼泪,“你这孩子,你还知道想家啊,背着包袱一走大半年,我以为你把爹娘都忘了。” 眼见越说越偏,宝莹急忙打岔,“哥,你这一路回来吃饭了吗?肚子饿不饿?” 薛庆林笑答,“没有,空着肚子回来的,家里有吃的吗?” 邹氏立即收起眼泪,“有有有,等娘去给你做,很快就好。” 邹氏和宝莹出去烧火做饭,屋内剩下父子三人,薛庆林事无巨细地询问家中大小事宜。 很快,邹氏端上一大碗鸡汤面,里面有个大鸡腿,几片脆嫩的菜心,和切得薄薄的萝卜片,闻起来浓香扑鼻十分诱人。 薛庆林拿起筷子,没有直接吃,先把鸡腿夹出来,对邹氏说,“这鸡腿我不吃,给宝莹留着。” 宝莹心中一暖,连忙劝道,“二哥,你吃吧,另一只鸡腿我吃了,这只特意给你留的。” 薛庆林不信,偏头问薛庆有,“大哥,是真的?” 薛庆有点头,劝他赶紧吃。 另一边邹氏急了,“哎呀,你这孩子想哪去了?托灿丫头的福,家里好过多了,我还能短自己闺女一口吃的?” 薛庆林笑容不变,语气却很严肃,“娘,我知道换亲的事了。” 邹氏一脸尴尬,侧过身子躲开,“唉,我知道错了,这事不对,娘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一旁宝莹帮母亲说话,“二哥,其实不全怪娘,要怪就怪姥姥和二姨,是她们过来出得馊主意。” 邹氏一听急了,“你这死丫头,这说得叫什么话,你姥姥和二姨是好心,那是亲人才帮忙出主意,你看村里人谁关心你哥的婚事,都等着看笑话还差不多。” 宝莹撇撇嘴,言语伶俐地回怼邹氏。 薛庆林忍不住笑,这才放下心,挑起面条吃了一大口。 吃完面,一家人围着炕桌,说了好半天话,直到眼皮打架,不得不睡去。 一夜好眠。 隔天醒来,薛庆林吃完早饭,在薛老大的催促下,去前院给爷奶问好。 薛庆林从敞开的院门进去,先跟院里的三婶打招呼,询问二老在不在。 蒋氏眼睛一亮,她跟自家大哥打听过,薛庆林所在的修远学堂,是县里顶好的学堂,出过不少举人老爷,还有人能去京城见皇帝呢。 现在好大侄回来,蒋氏无比热情,还说趁着过年期间,让薛元宗跟他读书识字。 屋里的薛老爷子,听见动静走出正屋,站在门口重重咳嗽一声,显示自己一家之主的威望。 薛庆林趁机摆脱三婶,去正屋跟爷奶问好说话。 薛老爷子说些好好读书,光宗耀祖的套话。 王氏则只心疼钱,不停地念叨,“读书要花多少银子,庆林你可得好好考,要是不中个状元回来,对不起那些银子。” 薛庆林面带笑意,不往心里去,随便爷奶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三叔掀开门帘进来,他一脸沉郁之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阴阳怪气地开口挑起刺来。 薛老三没好话,不是因为跟薛庆林有仇,是他把对薛灿的怨气,撒在了薛庆林头上。 先前生意的事,还有昨日薛灿给满村人分鸡,唯独没给老宅这边送过来,都让薛老三万分恼火。 他不敢去找薛灿,现在撞见跟薛灿一伙的薛庆林,正好是送上门的活靶子。 薛庆林一开始没当回事,他早知道三叔的臭德行,没指望能听到什么好话。 哪知薛老三越说越过分,拐着弯骂到薛灿身上。 甚至不经意间,说出一个“婊”字。 其实薛老三不是故意的,他就是骂人骂顺嘴了,把从外面学得那些脏臭的浑话,一股脑秃噜出来。 然而薛庆林听到那个“婊”字,顿时怒不可遏,火气噌地一下直冲脑门,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愤怒地瞪向薛老三。 他怎么说出口的?那可是他亲侄女,居然敢用如此低贱的字眼侮辱薛灿。 这段日子,薛庆林长高不少,加上他苦读修炼心志,眼睛一瞪,颇有一副骇人的气势。 薛老三瑟缩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怕了。 好啊,现在是谁都敢骑到他头上拉屎了! 薛老三啪地一拍桌子,也站起来,“你瞪什么瞪?我是你三叔,敢对我大不敬,信不信我抽你!” 薛庆林咬着后槽牙,“你抽我没关系,我只问你,你刚才骂薛灿什么?我要你道歉!” 薛老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但他决不会道歉,他梗着脖子说,“她活该,她欠骂!” 此话一出,薛庆林猛然出手,抡圆挥过去,打得薛老三转一大圈,脑门磕到了后墙。 薛庆林是打铁出身,别看他不壮,那力气不比薛庆有小多少。 薛老爷子愣住,炕上的王氏猛扑下来,搂着自己宝贝小儿子,大声哭嚎起来,“哎呀!反了天了!” 薛庆林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要走,薛老三回过神来,拽着他的袍子不让他走。 叔侄两个人从屋里纠缠到院子里,伴随着王氏、蒋氏和孩子们的哭嚎,老宅这边乱成一锅粥。 后院的薛老大家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查看,眼看院里闹得不可开交,薛老大赶紧交待,“庆有,去叫族长,宝莹,把你灿姐叫过来,快去!” 薛老大交待完,快步冲进院内,想办法把兄弟和儿子隔开。 另一边,薛灿得到消息,飞速往老宅这边跑,在巷子口,遇见气喘吁吁的薛山水,薛族长。 第106章 薛灿又赏三叔一巴掌 这一路过来,可把族长累够呛,薛山水说不出话,挥手示意,让薛灿赶紧去院里看看。 薛灿先一步推开院门,看见薛老三瘫坐在东厢台阶处,嘴里骂骂咧咧不停,薛庆林双手抱臂,侧身板着脸站在东厢那边,薛老大点头哈腰,对弟弟说着好话。 薛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站在正房门前,王氏搂着孙子,蒋氏搂着女儿,四个人咧着嘴哭嚎不停。 薛灿脑仁疼,站在大门口呵斥道,“行了!别哭了!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 哭声减弱,薛老三的声音却大起来,跳起来骂她,“你算哪根葱!敢在我家门口指指点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薛山水苍老稳重的声音传来,“她没有,我有吗?老三你厉害,想六亲不认是不是?那我回去告诉族人,以后让大家都绕着你走!” 这个威胁很奏效,薛老三声势弱下来,只敢小声念叨些什么。 薛山水虎着脸,先将矛头对准薛大川,“你看看你,连家中小辈吵架都劝不住,这么大岁数白活了,你跟我说说,他们因为啥吵架?” 趁着族长上前询问的间隙,薛灿回身,示意宝莹和庆有先把院门插起来。 插好门,薛灿心中稍定,她凝眸仔细看向薛老三,发现他被揍得不轻,脸颊肿老高,额头也破皮了。 反观薛庆林,除了身上衣袍乱一点,没看见有哪里挂彩。 薛灿用眼神表示谴责,谴责薛庆林沉不住气,无论如何,不能跟长辈动手,他可是读书人,名声非常重要。 揍三叔这件事,薛灿动手更合适,因为她是女流之辈,默认她力气小,没有什么杀伤力,薛老三不好意思较真,周围人也不会当真,只会调侃几句。 但一个年满十六岁的侄子,还是个读书人,动手打长辈,这性质就变了。 薛山水同样明白其中厉害,他家中儿孙,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曾经读过几年书,不是毫无见识的老人。 他先指责薛大川,是想借由长辈的威信,把这事归于家中矛盾,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眼见爷爷要把实话说出来,薛庆林一个激灵,赶紧出言阻止。 他不想让薛灿听到那个“婊”字,特别是从家中长辈嘴里说出来,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行。 薛庆林扬声道,“族长爷爷,我三叔羞辱我,他说我不知羞耻,挺大人了一个铜板不赚,心安理得拿家里人的银子去读书,这辈子注定无所作为,还想金榜题名,简直是痴人说梦。” 薛山水一听,连忙对薛老三说,“老三呐,这话确实不中听,你们已经分家了,庆林拿哪家钱,也没拿你的钱,你管他中不中。” 薛老三眼睛一转,明白了薛庆林说假话的用意,他也懒得提这话,把薛灿牵扯进来,二对一吃亏的是他。 薛老三冷笑一声道,“庆林,好大侄,我给你两条路,跪下给我三拜九叩,这事就算过去了,要不然,我拉你去见官,让官家好好评评理,给你一个教训!” 薛山水连忙和稀泥,“见什么官,这都要过年了,你们不嫌折腾啊,再说为这点小事,闹到官府去不值当的!听我一句劝,算了算了,大川,你快说句话。” 薛大川看了一眼小儿子,他的偏心促使他开不了口,他长叹一声,满面愁容地蹲在门口。 薛灿望过去,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当初自己额头磕破想去县里治伤,王氏和蒋氏大闹不许,薛老爷子也是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看起来是纠结,其实是默许,不帮弱势一方说话,便是支持强者的决定。 薛灿心里明镜似的,薛老爷子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她自己上吧。 僵持间,薛灿忽然动作,她走得极快,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她伸手拽住薛老三衣领,另一手扬起落下,啪地一声又给了薛老三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薛老三肿胀右脸颊,疼得他不停抽抽,“哎呦,哎呦,救命啊,死人了!你个死丫头,你、你敢打我?” “对啊,我打的,”薛灿笑容温柔,爽快地承认,又回头望向族长,“族长爷爷,您也看见是我打的,对吧?” 薛山水赶紧跟上,“对对对,薛灿打的,你这个丫头真是,哪能跟你三叔动手!这我得好好说说你!” 薛老三愣住,很快明白薛灿打得什么算盘,“你你你,你休想,我要拉着薛庆林去见官!” 薛灿那只手还拽着薛老三衣领,半带威胁半是劝阻,“哎呀,三叔,你告薛庆林有什么意思,他身上没一个铜板,能赔你什么?你告我,我还能赔你钱呢,要不然咱们省点事,你说要多少钱吧。” 薛老三果然被吸引了,他眯着眼睛,心中小算盘噼啪响,他跟薛庆有闹,是为了争那口气,跟薛灿闹,可以占便宜啊。 那对比争气,还是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薛老三露出奸笑,“那我得考虑考虑,你先开个价,能给我多少银子?” 薛山水皱眉,真是看不惯薛老三这副泼皮样,一点不像个男人。 薛庆林一听要给银子,他上前两步急声道,“灿妹,不能给他银子!” 薛灿回头,厉声道,“你给我闭嘴!回头再收拾你!” 薛庆林哽住,恼恨地低下头,他倒是不后悔,薛老三该打,他更恨自己没钱,只能让灿妹破费帮他善后。 薛灿左右看看,院里所有人都盯着她和薛老三。 她想了想,给薛老三使个眼色,“三叔,我一时间想不好,等过完年,回头您单独找我,怎么样?” 薛老三一偏头,只见自己老娘和婆娘目光灼灼盯着他,顿时明白大侄女的良苦用心。 他咧起嘴笑,“行,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过完年再说!” 薛老三松口,薛山水又调和几句,这事勉强算揭过去了。 蒋氏扶着薛老三回屋,去给他找消肿的药膏。 薛山水拽起薛大川,去正屋说话,顺便把王氏也叫进去了。 眼见院里空了,薛老大一家也没什么好待的,便打开院门离开。 一出院门,薛灿双手叉腰,冷着脸说,“庆林哥,你先别回去,跟我走一趟!” 第107章 她不要没实权的虚名 薛庆林知道躲不过,跟家里人说了一句,让他们先回家,自己跟薛灿说点事。 薛老大不放心地嘱咐,“行,你去吧,可别再折回去找你三叔。” 薛庆林点头答应,薛老大双手背在身后,放心地离去。 薛宝莹对二哥做个鬼脸,让他自求多福,薛庆有拍拍弟弟的肩膀,紧走两步追上父亲,沿着小巷往后院去。 周围人走净了,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不禁打个冷颤,“太冷了,你跟我去家里说,我正忙着扫屋子,都没来得及穿皮袄。” 说着,薛灿往村西头走去,薛庆林跟上她的步伐。 薛灿一边走一边数落他,“都说读书使人明智,能修身养性,你看看你,读书读出来一个暴脾气,跟三叔打架,就跟狗打架一样,他咬你,你还能咬他一口啊。” 薛庆林没忍住笑了,笑完之后,诚挚地保证,“灿妹,我知道错了,绝没有下次,这回又让你破费了。” 薛灿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能拿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事,不过你可要记住,我能替你摆平三叔,你要是动手打了西护县权贵,那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赚再多钱都只是商人,很难拥有权势,要不然也不会积极主动送薛庆林去读书。 她还指望薛庆林出人头地,到时候护着她呢,这可倒好,要先操心薛庆林别折进去。 薛庆林不禁严肃几分,认真地说,“不会的,修远书院学风很好,没有爱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他们顶多背地里看不起我,当面大家都是谦谦君子,只有三叔这样的亲人,知道怎么戳我心窝子最疼。” 薛灿一听,感慨确实是这么回事,她不忍心再数落薛庆林,只劝他努力读书,离开大溪村,能躲三叔远远地,这辈子碰不上面。 等走到薛灿家门口,兄妹二人已经说开,一脸轻松地走进去。 为表歉意,薛庆林主动挽起袖子,帮薛灿登高扫屋顶,薛灿在一旁指挥,很快将五间正屋扫干净。 扫完屋顶,剩下都是地上的活,家里所有人手里一块旧衣改成的抹布,将各屋的箱柜桌凳擦得锃亮。 不知何时,薛庆林挪到叶正身边,两人一边卖力干活一边聊天。 薛庆林关心叶正的身体,叶正询问薛庆林的读书学问,最后大谈特谈仕途经济。 薛灿偷听一会儿,只觉得无聊,拿着抹布去另一边忙。 中午薛庆林留在薛灿这里吃饭,吃完午饭,薛庆林跟叶正去东里间喝茶,又聊了大半天才散去。 见薛庆林走了,薛灿放下手里的活进来,她似乎有心事,说话没有以往干净利落,“哎,我有事问你。” 叶正手里拿着两本书,回头望向她,“你说,什么事。” 薛灿转着手里的抹布,犹豫地问,“听你跟庆林哥聊得挺投机,你觉得他水平怎么样?来年县试,能有个结果吗?” 叶正将书塞到炕头木箱子里,头也不抬地说,“有希望,学问说不上精通,但好歹扎实,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书呆子,懂民生经济,写文章最忌讳言之无物,他有自己的优势。” 薛灿听叶正说得头头是道,手渐渐垂下来,靠在门框边上,似乎心事重重。 叶正久久听不到她说话,回头问道,“怎么不说话?庆林能考上是好事,瞧你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 薛灿抬眸,敷衍地笑笑,“不是,他能考上我自然高兴,只是……” 叶正转过身,察觉到她的纠结,“只是什么?你有什么顾虑跟我说,兴许我能出出主意。” 薛灿沉重一叹,重新晃悠起手里的抹布,装作轻松地说,“跟庆林哥没关系,我是想问你,你读书一定很厉害吧,之前因为体弱,没能参加科举,若是以后你好了,你想去试试,我支持你。” 其实薛灿不太乐意,她内心深处有个自私的想法,她希望叶正,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她愿意赚钱养着他。 叶正怔愣片刻,忽然一笑,“娘子,我没想过走仕途,这辈子懒散自由惯了,只想当个富贵闲人,不知……娘子是否会嫌我没志气?我知道别人家娘子,都指望夫君飞黄腾达,给自己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薛灿一听,高兴地往前两步,扬起笑脸说,“我不会嫌你没志气的,有空嫌你,不如自己多努力赚钱,我想要什么有什么,至于诰命夫人,我才不稀罕,那东西有什么用,根本没实权,你不是早知道,这辈子我图什么,都不会图一个虚名。” 说开这件事,薛灿那点纠结一扫而空,高兴地出去忙活。 叶正却沉默了,他垂下眸子,思考薛灿刚刚的话,她不稀罕没有实权的虚名。 若是有一天,他恢复自己的身份,那他该如何安置她? 将她接入东宫,她不仅没有实权,也会失去现在的自由,只拥有一个尊贵荣耀的虚名。 叶正的心,一下比一下沉重,他捏着手中的书本,渐渐动摇了。 若是有一天他必须回去,那么放薛灿自由,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房间外面,忽然传来薛灿的声音,“叶正,你过来搭把手!” 叶正回神,将不安和纠结压在心里,“好,这就来。” 算了,不想了,眼下过年最重要。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糊窗户纸,剪窗花,贴窗花。 二十六,准备各种炸货。 二十七,准备各种炖肉。 二十八,蒸各种面食,这一项薛灿不会做,是大伯娘和宝莹过来,帮她们蒸了两大锅,足够吃到正月十五。 二十九,写福字,写对联,糊灯笼。 忙完所有准备工作,薛灿长舒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过年这么累,因为东西都是自己准备的。 不过,也是年味最足的一次,她扬起笑脸,期盼明日的到来。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是个晴空万里,明媚寒冷的好天气。 虽然依旧没下雪,大家绝不会在这一日抱怨,村里人开开心心准备过年。 第108章 开开心心过大年 大年三十,清早起床,全家换成崭新的衣服,一半是许氏做的,另一半是从成衣店买的。 许氏给薛芸梳了一个双髻,绑上红色丝绸发带,配上一对红色绒花,打扮得喜庆又可爱。 薛灿看着高兴,同时反思自己,穿上新衣服,也要换个好看的发型。 她常年用一根木簪绑头发,着实有些敷衍。 想到这里,她找机会偷偷溜回后屋,从空间里找出一根红玉发簪,仔细地插在发髻上,为过年添了一份喜色。 这是她前世的东西,要是有人问起来,便说是从兴安府买的,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薛灿打扮好走出来,薛沐先看见了,扬声夸道,“姐,你今天真好看。” 薛灿骄傲的点头,“那是,过年了,当然要好看。” 走到堂屋,许氏和薛芸也夸她,薛灿笑得特别开心,并未觉得需要害羞,因为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直到她走进东里间,叶正抬头看过来,眼中闪过惊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薛灿是来拿对联的,昨日写好了,摆在东里间炕上晾干。 此时叶正坐在炕桌前,补写最后两个小福字,他写到一半,抬起头看见薛灿,便再也下不去笔了。 薛灿耳根发烫,强装镇定,虚张声势,“你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你看你那个福字写歪了,家里可没有多余的红纸,你快认真写吧。” 叶正勾唇一笑,将毛笔架到砚台边,继续盯着她,“我哪里见过,你平时懒得梳头,哪像今日这样特意打扮过。” 薛灿皱皱鼻子,故意挑刺,“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平时不修边幅?” 叶正目光深邃而温柔,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特意打扮过,出奇的漂亮。” 薛灿抿住唇,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没有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这个男人她选对了,读书人好啊,会说好听的话。 堂屋的许氏扬声道,“浆糊好了,把对联拿出来吧。” 许氏这一声,打破东里间暧昧的情绪,薛灿弯腰去拿对联,低声催促他,“别看了,快写字吧!” 薛灿拿着对联出去,许氏往门框上抹浆糊,薛灿虔诚认真地贴上去。 薛沐从后院跑过来帮忙,他认为这是一家之主该干的事,所以死活要插一手。 两进院,三道门,贴了正经的对联,其余厢房门贴福字,驴棚贴六畜兴旺,井口贴富水长流,屋内门框上贴抬头见喜,米缸面缸贴小福字。 贴完所有对联,满眼望去,到处红红火火,令人忍不住心生愉快。 中午相对简单吃一点,大菜硬菜留到晚上。 下午薛灿领着弟妹去老宅那边拜年,原本一大家子应该一起过年,结果因为薛老三和薛庆林那一闹,薛老爷子放话各过各的,薛灿乐得清闲。 不过,拜年的礼数不能少,薛灿过去的时候,手里也没空着,拎着一条腊猪肉,薛沐拎着一盒点心,薛芸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 老宅对联也贴好了,字写得歪歪斜斜,是个狗爬字,出自三叔之手。 不过爷奶滤镜很厚,加上他们不识字,认为小儿子写得特别好。 薛灿和薛沐对视一眼,这两个认识字的,偷偷嘲笑一番,笑够了去院里拜年。 见她们手上拎着东西,王氏难得露出个笑模样,说几句好听的软话。 薛元玉见薛芸穿戴漂亮,伸手要去扯她头上的绒花。 薛芸赶紧抱住姐姐的腿,躲避薛元玉的攻击。 薛灿发现,冷着脸训她,“你这孩子手真欠,抢别人的东西,小心以后变鸡爪子。” 王氏目光来回,发现薛芸脑袋上的绒花,不禁偏袒道,“哎呀,芸丫头脑袋上那是一对吧,分给元玉一支呗,自家姐妹戴一样的多好看。” 薛灿忍不住翻白眼,一把抱起薛芸,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薛沐那个小子,故意去逗弄薛元宗,薛灿知道他不会吃亏,便没有管他,抱着薛芸去后院给大伯一家拜年。 走到柴门前,薛灿定住,欣赏一番薛庆林写得对联和福字,规整中透着坚韧,不错不错,能让别人看得起劲。 薛灿推开门,扬声问好,宝莹出来开门,一脸笑容地叫她们快进去。 在大伯家多坐了一会儿,直到薛沐过来找人,三姐弟正式拜年,邹氏从袖口里掏出三个小红包给他们。 薛灿笑着接过来,让弟妹仔细收着,可别弄丢了。 从大伯家出来,日头偏西,将天地间染成亮橘色,家家户户门前贴着对联,薛灿一路走回去,不停跟人问好拜年,心中涌起一股安宁之意。 走到村西坡道,经过流民大杂院,久儿一人正在院里蹦蹦跳跳。 薛灿确认左右无人,捡起一个石子砸过去,久儿一回头,看见薛灿和薛芸,立刻高兴地跑出来。 薛芸牵起久儿的手,两个人头挨着头,也没说什么,光对着脸窃笑,像是有什么开心到不得了的事。 回到院里,许氏正在剁白菜,要开始包饺子喽。 那一年新年,在薛灿记忆中尤为深刻。 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个新年。 也不是因为,是她跟叶正在一起后第一个新年。 主要是因为,刚刚过完年,整个北堂县、甚至兴安府,陷入一种危机和混乱之中。 大年初二,村里人还未从新年的喜悦和懒散中抽离出来,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劈下来。 粮价崩了。 直接飙到一斤白米五百文,一斤白面四百五十文。 新年仿佛是一个节点,没过年有盼头,过完年没盼头。 敏锐奸诈的商贾,最先做出反应,直接将粮价飙到最高。 村里人心惶惶,围到里正门前讨主意。 里正强装镇定,安慰大家,“哎呀,你们闹什么,家里不是都有存粮吗?县里卖多少价,跟你们有啥关系,这年还没过完呢,听我一句,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自乱阵脚。” 安慰完大家,走回屋内,里正一脑门子汗。 他老人家三个儿子都在家,大儿子是个沉稳持重的中年人,他一脸严肃地开口,“爹,这世道,怕是要乱啊。” 第109章 别人卖地她买地 世道确实乱了。 大年初六,王家庄王老爷家遭遇盗贼,六百斤小麦不翼而飞。 王老爷气得厥过去,差点没救过来,闹得人粮两空。 县里派衙役过来调查,也没查出个什么东西。 消息传出来,十里八乡人心惶惶,家家户户把粮食搬到屋内,晚上搂在怀里睡,或者锁到箱子里。 许氏也要搬,薛灿拦不住,便随她去了。 有关打络子的活计,原计划是休息到正月十五,粮价的事情一出,村里妇人坐不住了,纷纷过来找薛灿干活,想抓紧时间赚钱,生怕哪一天这份活计也没了。 薛灿略一思索,点头答应,她新一年的赚钱大业,在混乱惶恐中宣告开始。 除了一拨抓紧时间赚钱的,另一拨村民,整日去里正家门口坐着,想知道第一手消息。 里正不得已,坐车去了一趟县衙,然而毫无收获。 主要是因为,北堂县没有县太爷,只有一个师爷管事,师爷能做的事,唯有写信上报给兴安府,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回话。 要问北堂县为什么没有县太爷,答案是因为穷,没有人愿意填补空缺,哪位举人老爷分到这里,都会想办法活动活动,举人老爷更想去南方。 同样是九品芝麻官,北方苦寒之地,没法跟南方鱼米之乡比。 兴安府知府大人,也曾想提拔当地人,然而北堂县只有一个老秀才,那就是教书的高老,根本无人可用。 没有县太爷的北堂县,比其余地方乱得更厉害。 某天不知是谁传言,不出三个月,他们准得逃荒去,村里人慌乱无措,开始出手卖地。 大溪村同样有人卖地,而且找买家时,第一个想到薛灿,因为大溪村她最有钱。 薛灿站在门口,跟要卖地的人说话,引着他去里正家里。 里正一听急了,训斥卖地的人,“这才哪到哪,逃荒是谣言,你怎么能卖地?农人没了地,等于没了根,等春耕时候,你去哪里刨食吃?” 卖地老汉一脸凄苦,弯腰蹲在里正面前,沉重叹息一声,“里正爷,我家里没粮了呀,我小孙女饿得整夜哭,不管逃不逃荒,我都要卖地买粮!” 里正欲言又止,最后亦是沉重一叹,“行,你要卖便卖吧,你们商量好价格,我给你们写地契。” 卖地老汉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满是期盼,“灿小姐,我知道您年前做过收粮生意,家里肯定有存粮,看在同村的情分上,您……直接出粮换吧,县里粮食一天一个价,到我手里一折腾,不知道还能买多少哇。” 卖地老汉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求薛灿用粮食换地,是知道薛灿行事大方,到时候给粮食,手一抖能让他们家多吃两口。 薛灿望着老汉沟沟壑壑的面庞,即便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忍拆穿较真。 她答应了,让里正帮忙估算,三亩上等田和六亩下等田以六两银子成交,最后折算成粮价,不过十斤米面而已。 薛灿唏嘘不已,等卖地老汉上门背粮,她直接给了二十斤,并对老汉说,“这粮食您拿着,要是今年大家都不好过,这事便算了,要是粮价能稳下来,您再过来重新算,同在一村住着,我肯定不会趁火打劫。” 卖地老汉背着粮食,感恩戴德,好半天才离去。 这事一传出去,更多村民来找薛灿卖地,薛灿来者不拒,最后直接传话,让大家去里正家见面。 里正不嫌烦,对每一个来卖地的村里人,他都会先劝说一番,然而一个也没劝成功。 趁着没有卖家的间隙,里正问薛灿,“灿丫头,你买这么多地,心里不慌吗?万一今年还闹旱灾,你准备怎么办?” 薛灿很淡定,“今年不行,那便等明年,土地买来放不坏,我等得起。” 里正一听这话,心中竟然神奇地安定下来,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汗颜,他一个快到七十的老东西,竟然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有定力,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等薛灿归家,叶正问出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地。 薛灿洗干净手,坐在炉子边的椅子上,舒服地长叹一声,“首先是想帮乡亲们一把,其次是我本就有买地的打算,最后我不信闹旱灾,能闹个十年八年,这话我只给你说,我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大旱不过三,今年春耕的时候,肯定会下雨。” 叶正坐在她身边,笑着感慨,“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神婆了。” 薛灿扬着下巴,很是得意,“我只问你,信不信吧。” 叶正偏头盯着她的眼睛,脑海中竟然浮现同样的预感,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他回答,“我信,特别信。” 薛灿弯起眼睛,笑得开心,明媚动人。 粮价飙升后,伴随着偷粮卖地,另一个重要价格也崩了,那就是彩礼钱。 之前彩礼钱随着粮价涨,如今粮价飙升,彩礼钱却砸到谷底。 原先有闺女的人家,是想靠嫁闺女赚一笔。 现在有闺女的人家,只想尽快把人嫁出去,省下家中的口粮。 有人发愁,自然有人欢喜,比如邹氏。 邹氏本就攒下了一笔银子,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想再多赚点,给薛庆有娶个好媳妇。 谁能想到,不用她多赚,现在彩礼价格直接崩了,二十斤白面能换个好媳妇,邹氏立即心动了,拎着半斤白面去媒婆家。 媒婆收了半斤白面,没出正月,给邹氏带来数十个好消息,都是附近村里门风清正好人家的漂亮闺女。 那段日子,邹氏无心做活,整日出门打听,对比相看,最后筛选到只剩下三家,邹氏哪个都满意,让薛庆有自己看画像选择,选个心仪的姑娘。 薛庆有对哪个姑娘都没兴趣,但他知道这是无法逃避的事,他秉承着要尽孝负责任的想法,艰难地进行选择。 恰在这时,他听到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 水各庄出了一桩大事,崔家婆娘疯了,她举着菜刀要砍婆婆和自家男人,整整绕着村里追了三圈。 那婆娘最后被休了,被撵回王家庄,她不是别人,正是他心爱的姑娘,杨花。 第110章 薛庆有的婚事 薛庆有一听到这条消息,心里跟煮沸的开水一样,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不敢想杨花吃了多少苦,被撵回去,下半辈子该怎么活。 这条消息是邹二姨带过来的,她嫁到了水各庄,对这桩震惊十里八乡的事很清楚,现在正撇着嘴,大骂崔家的疯婆娘。 这一天是正月二十二,邹氏选定三个人家,叫薛庆有看画像选择,姥姥和二姨三姨也过来了,帮忙一起拿主意。 大家坐在炕上,聊着聊着,聊到了二姨村里的事。 三姨在旁插嘴,“对了,我记得这个杨花,是不是庆有原先看中的姑娘?” 邹氏一脸尴尬,不愿意承认,“是吗?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我有点记不清了。” 二姨一砸手心,肯定地说,“就是她,我想起了,大姐你跟我提过一次,我还跟你说,崔家在我们村里是一等一的有钱,不是一般的人家。” 三姨幸灾乐祸,“庆有,你说你眼光真不怎么样,怎么会看上一个疯婆娘。” 二姨继续插刀,“不仅脑子疯,身子也不好,嫁到崔家一年多,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薛庆有心里那壶开水止不住了,沸腾飞溅出来,烫得他浑身发麻。 他豁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掀开门帘出去。 他走出篱笆小院,站在门口呆愣一会儿,转身径直向村西头走去,这时候只有灿妹能帮他。 村西头,薛灿正在西屋忙碌,忽然见到薛庆有掀开门帘进来,笑着问他,“你怎么过来了?选好新媳妇啦?” 薛灿知道这事,邹氏请假时,都跟她说了。 薛庆有站在门口,一脸隐忍与痛苦,不见一点笑模样。 薛灿见状,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出事了?” 薛庆有红着眼睛,重重地点头。 薛灿回头看了一眼西里间,那里有十余位妇人,一边扯家常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可不能让她们听见。 她给薛庆有使个眼神,两人从后门出去,穿过后院敲响后房门。 里面宝莹打开门,见到是薛灿和大哥,惊讶地问,“大哥,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宝莹讨厌二姨三姨,知道她们今天在,即便对大哥的婚事很有兴趣,她还是选择躲到灿姐家里。 堂屋一关门黑漆漆,薛灿往西屋走去,找个板凳坐在各种杂物中间,“这里方便说话,庆有哥你说吧,到底怎么了?” 薛庆有哀叹一声,找个空地蹲下来,也不开口讲话。 薛宝莹站在门口,忍不住催促,“哥,到底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净让我们干着急。” 薛庆有又沉默一会儿,抬起头说,“我……还是忘不了杨花。” 薛灿一听,惊讶地瞪大眼睛,跟薛宝莹使个眼色,两个人都没敢吭声。 薛庆有不在乎她们的反应,开始说起自己刚刚知道的消息,将杨花发疯砍人,被休回家的事,以及自己之前打听到的,她男人有病,总打杨花的事,全部告诉了薛灿和宝莹。 这回换薛灿沉默了,不仅沉默薛庆有是个情种,还沉默杨花是个彪悍的女子。 真的,她以为这个世道,女人挨打,会像桂香那样忍气吞声,没想到还有女人敢举着菜刀反抗,真是女中豪杰。 薛宝莹结结巴巴地先开口, 一问直指要害,“大、大哥,你不会还想……娶杨花吧!” 薛庆有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吓人的神采。 薛灿颤抖地伸出手,“冷静!冷静!你可要考虑清楚,你非要娶杨花,会气死大伯娘,整个村里人都会笑话你,而且还有一样,万一杨花真疯了,你娶她回来,是娶个累赘。” 薛庆有胸口起伏,沉重地呼吸,似是经历一番痛苦地挣扎,他忽然垂下头说,“我知道,我不该娶她,这事……算了。” 他说算了,薛灿反倒开始动摇。 这份真挚的感情太难得,说一句感天动地不为过。 还有杨花,是个命苦的可怜女人,要是能嫁给薛庆有,等于第二次新生,若是错过这一次,恐怕会面对更悲惨的结局。 杨花的爹,好吃懒做,肯定会抓紧时间把杨花再卖出去,被休回家的女人,不是嫁给七老八十的光棍,就是被卖到县里腌臜的地方。 薛灿站起身,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地思考,忽然脚步一定,抬头看向薛庆有,“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先去见一见杨花,问她有什么想法,万一人家不乐意呢,咱们激动半天有什么用。” 再一个,她想亲眼看看杨花,确认对方是不是精神正常,若是真疯了,她会竭力劝阻薛庆有。 杨花要是真疯了,反倒是解脱,无论日后去哪里,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兄妹三人很快商定好此事,薛灿跟叶正说一声,让他好好看家。 那边薛庆有已经套好驴车,薛宝莹强烈要求一起去,三兄妹利落地出门去。 王家庄里大溪村不远,抄近道过去,两炷香时间就到了。 王家庄刚经历一个偷粮大案,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全都猫在家里守着存粮。 偶尔路过一个人,也是步履匆匆,无暇顾及街道上出现的陌生驴车。 薛灿让薛庆有把车停在不远处,薛宝莹自告奋勇去敲门,要是开门的不是杨花,便说找错人了。 薛宝莹下车,一路小跑过去,敲响破旧的门板。 里面反应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清淡犹豫的女声,“谁呀?” 薛宝莹回,“过路人,姐姐,能给一碗热水喝吗?” 里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门栓重重拨开,一个身材高挑细瘦,脸色灰败的女人露出脸,“是你要喝水?” 薛宝莹呼吸一窒,简直不敢认眼前的人是杨花。 她上次见杨花,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的事,现在杨花像是老了十多岁,变得灰败而干枯,头发蓬乱,双眼无神。 薛宝莹张开嘴,颤抖地问,“杨花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第111章 跟杨花见面 杨花蓦地瞪大双眼,显然认出薛宝莹是谁,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没说出来,砰地一声关上木门。 薛宝莹急了,冲着门缝低声说,“姐姐,我们没有恶意,是我哥……我哥放不下你,他也来了。” 木门内安静片刻,又被猛地扯开,杨花焦急哀婉地说,“你们来做什么!要是被村里人看见,你们名声就毁了呀!快回去吧!” 薛宝莹抵住门板,想起灿姐的交待,不由得问,“姐姐,传言说你疯了,是假的对不对?” 杨花冷冷嗤笑,“真假又如何,根本不重要,你快带你哥走,不要跟我这个晦气的女人扯上关系。” 听到这句话,薛宝莹心中已有答案,她抬头望向简陋的小院,“姐姐,你家中没有人对吧,我叫我大哥过来,咱们屋里说话。” 说完,薛宝莹跑回另一条小巷里叫大哥和灿姐。 杨花根本拦不住她,只好追上去说,“我爹随时会回来,要是被他看见,这事就完了,你们……” 话未说完,杨花的话堵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了薛庆有。 薛庆有亦是怔怔地望向她,似有千言万语, 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薛灿推了薛庆有一下,“行了,趁着左右没人,赶紧去院里说话。” 事到如今,杨花不能再拒绝,她转身低着头,引着那三人走到自家小院。 一走进去,薛灿抬头打量,三间土坯正房,左右各有一间跨间,院里搭着简陋的小棚子,能看出来老杨家的日子过得一般。 这样中下水平的人家,嫁闺女能收二十五两彩礼,纯粹是卖闺女。 杨花没请他们去屋内,她站在院子中央,低着头开口,“我爹去县里了,傍晚前肯定会到家,你们有话快说,他是个泼皮无赖,要是他撞见你们,肯定会生事招惹麻烦。” 薛灿见她口齿清晰,心里便有数了,随即追问,“你爹去县里做什么?” 杨花还是没抬头,冷冷回道,“还能做什么,给我找买家,十里八乡容不下我,只能去别的县了。” 这回薛庆有忍不住了,他向前一步,焦急地说,“你爹能给你找什么好买家,你被他害了一次还不够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薛庆有对杨花说的第一句话。 此前他们仅仅通过动作和眼神交流,他们恪守礼法,从未离得这么近,从未直接说过一句话。 杨花仰起脸,看清楚薛庆有的一瞬间,忍不住滚下两行泪水,“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爹,他容不下我,我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看到眼泪,薛庆有心都碎了,他坚定地说,“你跟我走,我给你一个落脚的地方!” 杨花愣住,下意识地摇头,哀切地叹道,“庆有哥,我知道你人好,所以我更不能害了你,别说这种话,快回家去吧。” 薛庆有还想说什么,薛灿拦住他,“不要来回争辩这件事,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杨花你听我说,庆有哥是真心的,但这事光靠他的真心不够,还要你的勇气,你跟他去大溪村生活,会有吃不完苦,公婆不承认你们,村民耻笑你们,非要说有什么好,顶多你们两个关起门过日子时,说一句这辈子没有任何遗憾。” 薛灿知道,像杨花这样觉得自己卑微低贱的人,不能说以后会过上什么好日子,需要将苦难摆出来反过来激她。 果然,杨花擦干眼泪,苦笑一声,“这算什么,我根本不配过好日子,我不怕。” 薛庆有激动地说,“那你这是答应了?” 杨花脸色一红,急忙否认,“不是,庆有哥,你不要犯糊涂,没有我你能过上好日子!” 薛庆有不听那些,只一味重复,“你不怕跟我过苦日子,说明你心里有我,杨花,你是不是从来没忘记过我?” 杨花不想承认,慌忙背过身去,只能看到一双红到滴血的耳尖。 薛灿见状心里有数了,她扯住薛庆有,最后拍板钉钉,“杨花,你要是想跟庆有哥过日子,相信他能来娶你,就好好跟你爹周旋,不要被卖出去,三个月之内,他必然会来娶你。” 说完,她跟宝莹使眼色,两人合力扯着薛庆有,一同往院门外走去。 杨花听见木门打开的声音,狠狠咬住嘴唇,管住自己不要回头,直到脚步声消失了,她猛地跑到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巷喃喃自语,“庆有哥,我等你三个月……” 回村路上,薛庆有逐渐冷静下来,手里握着鞭子沉默不语。 薛灿安慰他,“庆有哥你放心,我看人特别准,杨花不是个软弱的女子,狠起来敢拿菜刀呢,只要她想,她一定能扛过去三个月。” 薛庆有点点头,闷闷地开口,“我现在不太担心杨花,我是担心我娘,她要是知道一定会气死。” 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没事,你要是过不了心里那关,这事可以随时叫停,我去帮你跟杨花说。” 薛宝莹插话,“哥,你好好想想吧,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薛庆有回头对妹妹笑笑,目光放远,心中那一锅煮开的水,逐渐平静下来。 两天过后,薛庆有再度找到薛灿,说出坚定的想法,“灿妹,我想好了,无论有多难,我要娶杨花,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娘开口。” 薛灿早就想好了,她起身披上皮袄,领着薛庆有往外走去。 他们走到山脚斜坡处,那里有一大片下等田,和一处破败的土坯房子。 薛灿指着那房子说,“看见那个小房子了吗?我知道你有私房钱,你尽快买料请人,把那小房子修好,大伯娘肯定不会同意你跟杨花的婚事,到时候把你赶出家门,你带着杨花来这里落脚,一年两年四五年,只要你跟杨花好好的,大伯娘早晚会松口原谅你们。” 薛庆有先是愣住,而后苦笑,倒是没有退缩,他只关心一件事,“那房子是谁的,能让我落脚?” 薛灿贼贼一笑,伸手圈了一大片,“这片地,连带那个小房子都是我的,庆有哥,以后你跟杨花一边过日子,一边给我看地吧。” 第112章 对大伯娘坦白 很快,薛灿挑到个好日子,让薛庆有对大伯娘坦白。 那是她从西护县回来的第二天,给邹氏结清一笔络子提成,薛灿直接送到她屋里,邹氏拿着银钱十分高兴。 邹氏热情地请她去屋内坐,薛宝莹早早得到消息,今天一大早回来,此时正坐在炕边,借着白天一点光亮补衣服。 薛灿坐在炕边,跟薛宝莹一起,陪邹氏聊天扯家常。 没过一会儿,薛庆有回来了。 他一身破旧衣服,浑身都是土,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修缮山脚的土坯房子。 这事对外宣称,是给薛灿修屋,村里众人没有怀疑,反正薛灿经常神神叨叨搞事。 邹氏见薛庆有进来,惊讶地问,“还没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你咋回来这么早?” 薛庆有先是看了薛灿和宝莹一眼,然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给邹氏跪下。 邹氏一惊,急忙走过来扯儿子,“你这是咋了,可别吓唬娘,有事你说啊。” 望着娘亲关切的面庞,薛庆有一张嘴,哽咽出声,“娘,我对不住您,我、我想娶杨花。” 邹氏愣住,好半天才回神,笑着对薛灿说,“你看这孩子,真会跟我开玩笑。” 薛灿站起来一脸严肃,“大伯娘,庆有哥没开玩笑,他就是想娶杨花,今天是他特意叫我过来,让我帮忙劝您两句。” 邹氏不敢信,直起身想走回炕边,结果刚一挪步,直接向后躺倒下去。 薛庆有连忙伸手去接,薛灿和宝莹一同帮忙,将邹氏放到炕上。 薛宝莹猛掐母亲人中,薛灿拿出早准备速效救心丸,往邹氏嘴里塞了两粒,又灌下几口温水。 邹氏悠悠转醒,一把拽住儿子的手臂,“庆有,你非要她不可?你不要娘,也非要她不可?” 薛庆有跪下给邹氏磕头,“娘,这辈子我认准她,别人家姑娘千好万好,可我心里只有她,求娘成全我!” 邹氏猛地直起腰,一巴掌甩在薛庆有脸上,“你、你……” 她是个温厚坚韧的女子,这辈子吃过不少苦,但没学会骂人,对儿子说不出重话,最后只让他滚。 薛庆有不意外,他去西屋背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拎着铺盖卷去了山脚破屋内。 薛老大正在山脚忙活,帮儿子和侄女主事,跟村里汉子打交道。 看见大儿子拎着铺盖卷过来,他疑惑地问,“你这是做啥?这地里什么都没种呢,现在过来看什么。” 薛庆有将铺盖放在早已晒干的土炕上,回头对薛老大说出实话。 薛老大是个宽厚的汉子,他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这个混账东西,我看你是想气死你娘!” 薛老大一甩手,急忙往家里奔去。 屋里的邹氏已经缓过来,捂着脸哗哗流泪,见到自家男人回来,她捶着胸口说,“这是怪我怪你,怪咱们没本事,要是当初能拿出来彩礼,早早将那女子娶回来,不就没现在这些事了?” 薛灿站在旁边,长叹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伯和大伯娘是一对很好的父母,至少会反省自己的不是。 直到中午,薛灿才离开大伯家,宝莹留在家里陪父母。 她离开的时候,觉得这事挺乐观,大伯娘的反应没有想象中激烈。 万万没想到,没过两天,薛灿便改变了这种想法。 因为那天杀的搅屎棍邹二姨和邹三姨来了,只要她们在一旁瞎撺掇,邹氏肯定会动摇,并且热血上脑犯糊涂。 这回邹氏在二姨和三姨的鼓动下,竟决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对付薛庆有。 邹氏要上吊的消息,很快传到薛庆有的耳朵里,也传遍了全村。 邹二姨说了,要让薛庆有抬不起头,让他尝尝被村里人嘲笑的滋味,他知道其中厉害,自然能回头。 邹氏一开始不乐意,不舍得让儿子丢脸。 邹二姨劝她,现在闹,是丢一时的脸,真把那个疯婆娘娶回来,是丢一辈子的脸。 薛灿知道后,只想评价一句话,好歹毒的计策,好阴毒的人。 她赶到时,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邹氏已经被救下来,跌坐在堂屋门口,靠在邹三姨怀里。 薛庆有跪在邹氏面前,邹二姨正指着薛庆有鼻子骂,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骂杨花是破烂货,说薛庆有眼瞎心盲,爱嚼人家吃剩下的。 薛灿的火气噌地一下窜上来,她拨开村里人走进去,一巴掌打翻邹氏的手指,冷着脸说,“你算哪根葱,我们薛家的事,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拿菜刀砍你?!” 邹二姨被吓傻了,随即气急败坏,“你你你,我是你长辈,你们薛家的孩子怎么都这个德行,怪不得总生破事!” 薛灿大声骂回去,“要说破事,谁有你家多啊!你男人整日逛窑子,十天八天不回去一趟,我看你是憋疯了,跑到别人家来指手画脚,自以为嫁个账房先生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看你大姐赚钱,要嫉妒死了吧,好不容易挑个错处,可不得暗地里使坏,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邹二姨气得翻白眼,她转过身去,求围观的村民帮忙,“让大家评评理,谁家正经男人,会娶个被休回家的疯婆娘,这事该不该骂?” 薛灿不甘示弱,“大家评评理,都说家丑不能外扬,现在一个外村人外姓人,踩在我们薛氏脸上撒欢,她配吗?要骂该我们薛氏族人骂,让我们薛家族长过来骂!” 薛灿的话,精准刺激到同为薛氏族人的集体荣誉感。 围观人七嘴八舌的应道,“灿丫头说得没错,这事该叫族长过来,庆有娶媳妇,入我们薛家族谱,关外人啥事呢?” 这么一闹,事情完全跑偏。 从批判薛庆有,变为批判邹二姨,说她长相刻薄,一看就是个搅家精。 薛庆有是有错,这个女人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怪不得家里男人总去逛窑子。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薛山水快步到来,“这又是咋了?庆有娘,你没事吧?” 第113章 跟二姨三姨断亲 在薛灿原来的设想中,薛庆有和杨花的事,会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和缓平稳地进行。 这阵子到处乱糟糟的,一天一个谣言,村里人心惶惶,各家都在操心吃不饱饭和逃荒的事,哪有心思管别人家娶谁。 等一切尘埃落定,薛庆有和杨花把日子过起来,村里人看他们过得挺好,加上薛庆有平时为人不错,至少当着他的面,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薛灿再找准机会,时不时传些情比金坚的好话,村里人自然而然就会接受了。 现在被邹二姨一闹,毫无预兆地挑破,大骂杨花烂货,说薛庆有眼瞎心盲,等于给事情定性了。 村里人随大溜,哪边话头占上风听哪边的,闹成现在这样,薛灿恨极了邹二姨。 她从前世到现在,都没想清楚一个问题,明明是亲戚,为什么比陌生人还能嫉妒,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见别人倒霉,非得上去踩一脚。 族长的到来,打断这场混乱,薛山水直到这时才知道,薛庆有想娶谁,庆有娘又为什么上吊。 薛山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这事啊……” 要是他的亲孙,非要娶那样一个女子,他肯定不愿意,虽然闹不到上吊的份上,少不了该骂骂,该训训,甚至断绝关系。 但站在族长的角度,薛山水要说一句公平的话,“诸位听我一言,男未婚女未嫁,这事虽不好听,但未犯法,我身为族长,除了不让杨氏女子拜祠堂入族谱,没有权力阻止庆有娶妻。” 不入祠堂不入族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大溪村薛氏,不是非常紧密的宗族关系,主要是因为穷,不善经商,不善科考,没有需要抱团的利益集团,顶多伺候几亩地,那是个人都能伺候,跟姓不姓薛没关系。 与之相对比的,大溪村徐氏是联系更紧密大家族,族长徐金亮,会带领徐氏族人去山中打猎,会一起出去跑商贩卖皮草赚钱,是真正的大家长。 若薛庆有在徐氏,他非要娶杨花,徐金亮会把他踢出皮草生意,那是有损生计的大事,薛庆有一定会忌惮。 有族长放话,村里人很快达成一致,大家认为,薛庆有脑子有病,非要娶个疯婆娘,但这事不值得这么闹,谁要管薛庆有怎么娶,大家还乐意看笑话呢。 薛灿目光一转,明白了村里人的态度,她抓紧时间怼邹二姨,“二姨,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薛氏族人都不管,你闹什么?咱们把话讲清楚,你要是看不上庆有哥娶杨花,你可以断亲啊,以后不要来往!你非要现在闹,让我大伯娘和庆有哥丢脸,就是红眼病犯了,还亲姐妹呢,你小肚鸡肠,恶毒至极,没盼着你大姐好。” 邹二姨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结结巴巴,最后指着薛灿的鼻子骂,“我早看不惯你了,你歪道理一套一套的,你鼓动庆有娶个破烂货,我看你才是不盼着你大伯娘家好。” 薛灿冷笑一声,将目光转向邹氏,她强硬地问,“大伯娘,您说句话,我盼不盼着您家好?您今天要是说,我薛灿是个搅家精,我立马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院,从此咱们两家断绝来往。” 人群中突然大声传来一句不行,薛宝莹拨开人群,跑到邹氏面前跪下,“娘,不要犯糊涂啊,灿姐对咱家多好,您还不清楚吗?单说银子的事,您借给二姨三姨多少次钱,她们一个铜板没还过,咱家现在能过上好日子,全是沾灿姐的光啊!” 邹三姨一听,急忙辩解,“嘿你这孩子,我跟你娘的事,轮得到你说话,我跟我大姐借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宝莹早已不是那个不敢说话只会哭的小女孩,有薛灿做榜样,她冷笑一声辩驳,“咋跟我没关系,我娘借给你钱,你闺女吃香喝辣穿好衣服,我吃糠咽菜浑身打补丁,我天生低你闺女一等?” 此话一出,终于刺激到邹氏混乱糊涂的大脑,她顿时清醒不少,猛地直起腰。 邹三姨还想骂宝莹,邹氏忽然大声道,“行了!” 她挥开三姨的搀扶站起来,对两个妹妹说,“二妹三妹,以后咱们三家,最好不要来往了。” 三妹一惊,带着哭腔呼唤,“大姐,你这话啥意思,咱们三姐妹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咋能说断就断了!” 邹氏理理发丝,对二妹和三妹笑笑,“从长大嫁人开始,情分就变了,咱们若是早断了,就没今日这丢脸的事!” 邹二姨气得差点厥过去,她嘴唇颤抖着,一把拉住三妹,回头啐道,“我呸!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多余管你!断就断,谁怕谁啊!” 邹二姨拉着三妹走后,邹氏努力保持笑脸,对围在篱笆外的村民说,“让大家见笑了,我想通不上吊了,大家快忙正事去吧。” 薛山水帮腔,“行了行了,回家看粮食去吧,小心被贼人偷!” 村里人散了,薛山水劝慰邹氏几句,跟着离开。 院内只剩下薛氏一家,薛灿刚想说话,邹氏转身进去,砰地一声把房门关紧。 得,这是懒得理他们的意思。 薛灿跟宝莹对视一眼,拉起跪在地上的薛庆有,三个人晃晃悠悠往村西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薛宝莹忍不住问,“灿姐,你咋知道我二姨夫逛窑子?” 薛庆有也被吸引,偏头看向薛灿。 薛灿双手背在身后,得意地笑笑,“这还不简单,我北堂县有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北堂县没有多少商铺,找齐老板一打听,说清楚姓什么是哪个村的人,很快便对上号了。 不仅对上号,还知道不少烂糟糟的事,比如这人去逛窑子钱不够,老板亲自去赎人等等。 薛宝莹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活该,让二姨嘚瑟吧,真是得意什么没什么,以后她再瞧不起人,我肯定要揭她脸皮!” 三兄妹一路说着笑话,渐渐地,薛庆有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不少。 经过这么一闹,杨花虽然还未到大溪村,但村里人已经默认,她是薛庆有的新媳妇,只等她过来看笑话。 第114章 薛庆林参加县试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转暖,村里人从屋里出来,往山坡田地里晃悠,盼着干裂的大地上,能尽快长出点野菜苗苗。 每年一到四月,属于青黄不接的日子。 冬日存粮一日比一日少,但只要春天到了,农人能靠着野菜,捱过春耕,迎来丰盛的夏日,等到丰收的粮食。 今年村里人盼野菜的心情格外迫切,因为外面粮价居高不下,他们买不起,只能等老天给口饭吃。 没想到,在村里人热切地期盼中,等来了大降温。 好好的二月,竟然比腊月还冷,冻得天地间起了一层冰蓝的薄雾,天地一片沉寂悲凉。 村里人被冻得缩回屋里,每日靠烧火炕熬着,等待真正春日的到来。 这场大降温中,村里冻死三位老人,因为又冷又穷,葬礼简单仓促,没有锣鼓班子,在冰蓝色的薄雾中,抬到祖坟堆里匆匆埋葬。 薛灿站在高坡处,遥望远处短短的送葬队伍,第一次对自己的直觉产生怀疑。 这天气反常啊,不会真再旱一年吧,到时候可怎么办哟。 在严寒压抑中,村里心思活泛的,渐渐开始想办法离开。 按照如今这世道的规矩,中原十六州以府城为界,府城之内,随意经商走动,若想出府城,需要去拿一份路引,没有路引会被视为流民。 一旦成为流民,自动归为匪徒,按照本朝治匪严格的惯例,恐怕会凶多吉少。 所有大丰朝的老百姓,都恪守这一条规矩。 一般平民老百姓,拿路引的理由有两个,探亲和经商,无论哪个理由都需要交一大笔押金,等人回到府城会退还。 这其中有一项例外,那便是嫁娶。 这一项需要夫家交押金,拿着路引来迎人,新娘离开本地,不需要交押金。 不过跨府城嫁娶,这一项少之又少,基本只有大家族世家会用到。 话说回来,大溪村想办法离开的村民,算是村里的富户,他们掏出全部家底,换出一张探亲路引,携家带眷逃亡南方。 第一户人家成功逃离后,带给村里人不少恐慌,毕竟大部分人没有钱,跑不掉。 那段日子薛灿一出去,村里人碰见她,都会神秘兮兮地问,“灿丫头,你跑不跑啊?” 在村里人眼里,薛灿脑子活泛能赚钱,只要她想跑,肯定能跑。 薛灿笑眯眯地回,“不跑,这是我家乡,根在这里呢,等我带着大家发财啊。” 得到这句话,村里人像是吃到一颗定心丸,从惶恐焦虑中解脱一会儿。 村里人觉得薛灿会跑,家里人自然也不例外。 薛老三一改嚣张本色,客气地登门,央求薛灿,“好侄女,你要是走,可得把你爷爷奶奶和我们一家都带上,咱们一家人在路上能互相照顾,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最可靠。” 薛灿侧目,鬼才信他,什么一家人最可靠,真要是逃跑,带着他一家纯粹是拖后腿。 薛老三问完,许氏也忧心忡忡地过来问,甚至最后叶正都来了。 他端坐在炕桌后,问起薛灿,“若是从这苦寒之地迁离,中原十六州,你最想去哪里?” 薛灿挠挠下巴,掏出那本中原十六州风物地理图志,从书本最后夹层页内,摊开一张小小的地图。 她趴在炕桌上研究,不停咋舌,发出不满意的否认,“你看你看,咱们安州苦寒,你家乡景州发大水,西面是高原,过生死关太危险,西南低矮潮湿,蚊虫遍地,再往南更可怕,全是瘴气毒蘑菇,东南勉强凑合,可是夏天太热,还会刮台风,往上稍微好一点,鱼米之乡,但人太多,竞争力太强,我不喜欢热闹,放眼望去整个大丰朝,竟没有一个我想去地方。” 叶正哭笑不得,谁能想到整个国家,竟没有一块地方能入薛灿的眼。 不过,她没提到一个地方。 叶正追问,“怎么不提京城?难道这里是你最合心意的地方?” “没有多合心意,”薛灿托腮,摇头晃脑地说,“不过这里是我最想去看看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安州,必然会去京城,看看天子脚下到底有多繁华。” 叶正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激动,他紧紧盯着她,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京城,是你想落脚的地方。” 薛灿摇头,“不是,看看就行了,那地方水深火热,时时刻刻如烈火烹油,我才没那么想不开呢,说来说去,还是这里最好,不过前提是今年别闹旱灾。” 叶正一愣,眼里光芒瞬间暗淡下去,她果然不喜欢的京城。 薛灿没当回事,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偶然的闲谈,叶正家里被淹成大湖,哪里对他不都一样么。 整个二月,在寒冷和恐慌中,缓慢地滑动过去。 进入三月,薛家迎来一件大事,三月初六,薛庆林即将参加这一年的县试。 从二月底开始,薛灿便开始计划去西护县陪考,要带薛沐一起去,让他长长见识。 叶正也要去,他身体大好,虽然西护县名医说喝完药不用再来,薛灿还是想去一趟。 除了这两个人,薛灿决定不带薛庆有去,她要带大伯和大伯母一起去。 带他们出门散散心,用二儿子的人生大事,冲淡逆子大儿薛庆有带来的伤心和郁闷。 薛灿一提这件事,本以为需要多劝几句,没想到大伯娘痛快地答应了,看来大儿子带来的刺激不小,让邹氏更看重二儿子了。 商量好所有事情后,让薛庆有和宝莹帮忙操持家中事务,薛老大赶着驴车,向西护县出发。 驴车上,薛沐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姐,县试县试,一县之试,为啥不在北堂县考呢?” 薛灿无奈轻叹一口气,“因为咱北堂县不争气,没有县太爷,只能合并到西护县去考。” 提起这事,叶正冷哼一声,不由得骂道,“嫌贫爱富,毫无担当,要是让我知道,谁拒绝来北堂县赴任,其他地方的官也不要当了,回家养老去吧。” 薛灿疑惑,“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要不然你也去参加科考,考上了给我们当父母官?” 第115章 公子百闻不如一见 叶正自知失言,连忙收敛表情,装作不在意地笑笑,“娘子,你不必拿话试探我,我只是感慨一番,没有要去科考的意思。” 薛灿嘿嘿一笑,故意逗他,“我也没说啊,夫君,是你多想了。” 叶正轻笑一声,不与她计较。 薛灿见他不理人,转头陪大伯娘说话。 自那天邹二姨大闹一场,邹氏闭门不理人后,薛灿以为大伯娘会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没想到第二天,邹氏跟没事人一样出现,笑着跟薛灿打招呼说话,跟西里间的村妇闲话家常。 唯独一样,邹氏不再提薛庆有,仿佛这个儿子消失了。 周围人看在邹氏的面子上,绝口不提此事,这场闹剧以诡异的速度平息下来。 事情发展成这样,薛灿对大伯娘生出几分敬佩,这也是她想带大伯娘出来散心的原因之一。 邹氏的平静,从大溪村延续到西护县,面对高昂的吃食和住宿价格,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而是飞快地接受了。 县试将至,西护县隐隐发生改变,街道摊贩叫卖声里,多了些奇异的东西。 比如步步高升鞋子,蟾宫折桂的发簪等类似图个吉利的小玩意。 还有卖笔墨纸砚,考篮、笔袋、蜡烛、牙粉、茶叶、香片、点心等进考场必备用品。 从客栈到修远学堂,这一路走过去,薛灿越看越心惊,不免懊恼地说,“哎呀,我不知道进考场要准备这些东西,都没提前给庆林哥准备,这是咱们的不对了。” 大伯娘跟着心急,“谁说不是呢,咱村里人没见识,哪知道这些事,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叶正忙安慰她们,“不必过于担心,庆林兄为人沉稳谨慎,又有老师同窗指点,我想他早就备好了东西,就算差什么,还有三天进考场,时间充裕来得及准备。” 叶正这么一说,稍微缓解了其余人的焦躁。 薛灿摸摸薛沐的脑袋,“这回好了,等你考试的时候,姐姐我有经验了,肯定给你备齐东西。” 薛沐紧张而期盼,他挠头傻笑,“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来参加考试,这大半年我好不容易认全字,才开始读论语。” 薛灿豁达一笑,“不急不急,等你像庆林哥这么大,再来考也不晚。” 薛灿想得开,太早成为童生乃至秀才,不见得是件好事,心智不成熟,混到读书人官人堆里,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家人急步走到修远学堂门口,这里反倒清净一点,学堂不许小摊小贩太靠近,怕太过于嘈杂影响学生读书。 临近考试,学堂没有像往常那般上课,准许学生自主决定,是临时抱佛脚,或者养精蓄锐。 所以此时学堂门口,时常有身穿蓝袍的学生出入。 薛灿上前去,拜托一位面善的小哥,让他帮忙去叫一声薛庆林。 小哥点头答应,急步走进学堂,很快匆匆折回,“姑娘,你哥哥薛庆林不在学堂。” 薛灿一愣,忙问道,“不在?那公子可知他去了哪里?” 小哥热心肠地回答,“我替你问了,跟他同屋的人说,这两天他跟周五公子在一起,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准备考试,好像在花芝巷,至于哪一间,你们过去问问吧。” 薛灿点头表示明白,对这位小哥千恩万谢,从袖口里拿出银钱当谢礼,那小哥摆摆手表示不要,转身快步走回学堂。 薛灿不好勉强,回到墙根底下,对一家人说明情况,往花芝巷走去。 他们一边走一边跟人打听,很快得知,原来这花芝巷离西护县衙不远,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好地方。 一路找过去,只见花芝巷内铺着青石砖,落脚处整洁干净,不见泥污。 周家是西护县有名的首富大家族,随便一打听,便得知周五公子住在花芝巷从东边数第六个人家。 转了一大圈,薛灿叩响院门,有位小书童来迎门,他探出头扫了一眼,谨慎地问,“你们来找谁?” 薛灿抱拳问好,“小兄弟,我叫薛灿,是薛庆林的妹妹,特来寻他。” 一听到薛灿二字,小书童眼睛一亮,显然早已听过她的大名,顿时露出热情的笑,“原来是薛姑娘,您稍等,我马上去里面通传。” 薛灿无奈地撇嘴,看来这周家上下都爱八卦啊,也不知道把她传成了什么样了。 很快,院里传来脚步声,薛庆林绕过影壁,惊喜出声,“灿妹!爹!娘!叶正兄,还有薛沐,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去学堂扑空了?这来回一趟多辛苦。” 薛灿露出笑脸,忙说无事,邹氏迎上去,握住儿子的手臂,不停地说又瘦了,薛老大不会说什么,只用温厚慈爱的眼神盯着二儿子。 里面又传来脚步声,这回是周五公子以及他的书童。 薛灿一见他,立即抱拳问好,感谢他照顾薛庆林。 周五公子谦让一番,目光落在薛灿身后,热情到有些激动,“想必这位便是薛姑娘的夫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气度过人风采夺目,容周某赞赏一句,公子世无双也。” 薛灿扶额,看吧,就说周家上下都爱八卦,周五公子从哪里知道的,必然是那两个小丫鬟传的! 面对周五公子的奉承,叶正一脸淡定,抱拳回礼,“周公子客气了,在下叶正,一介山野村夫而已,实在配不上那些说辞。” 周五公子朗声笑道,“叶公子谦虚了……” 一口一个客气,一口一个谦虚,薛灿受不了了,她连忙打断周五公子,“周五公子,站在院门口说话不方便,要不然我们……进去说?” 周五公子一拍脑门,“是我怠慢了,各位快快请进。” 走进小院,环境清幽雅致,进入正房,更是奢华温暖,薛老大夫妇局促不安,不敢踩到地上厚重的地毯。 薛庆林发现了,便跟周五公子招呼一声,带父母去自己所住的厢房。 留下薛灿和叶正以及薛沐,这三人陪周五公子说话。 聊到兴处,忽然院门一响,传来一道娇声,“五哥,庆林哥,我带着点心来看你们了!” 第116章 薛庆林和周六小姐 薛灿一听这声音,立即认出来是谁,不禁捂住脸,实在不想见周六小姐啊! 然而躲又躲不掉,只能出房门迎接。 周六小姐一身鹅黄俏丽的衣裙,后面跟着两个丫鬟一位老妈妈,三人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她咋咋呼呼跑到院里,一抬眼看见薛灿从正屋出来,不禁啊呀一声,然后一见叶正,更是惊叹连连。 周六小姐赞道,“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她感叹完,激动地跑上台阶,不停打量薛灿和叶正,双手一拍兴奋地说,“金童玉女,果真是良配,薛姑娘你好福气,我都嫉妒你了!” 周五公子猛咳一声,冷着脸说,“六儿,慎言!” 周六小姐嘻嘻一笑,不怕被哥哥骂,不过还是收敛了一些,“我带来好吃的糕点,大家一起来喝茶呀。” 另一边,薛庆林带父母一起出来见礼,薛灿很紧张,生怕周六小姐口无遮拦,让大伯和大伯娘下不来台。 没想到周六小姐很是沉稳,屈膝跟长辈见礼,吓得大伯和大伯母连连作揖。 见过薛老大夫妇,周六小姐从腰间荷包内掏出一个平安符,“庆林哥,这是我上次说的,去桐山寺求得平安符,我五哥有一个,这个给你,保你下笔如有神助,必定会金榜题名。” 周六小姐拿出来递给小丫鬟,小丫鬟递给薛庆林,保持男女之间的距离。 薛庆林没有拒绝,珍而重之握在手心,抱拳回礼,“多谢周六小姐。” 薛灿呼吸一窒,向后猛掐叶正的手臂,咬牙低声问,“叶正,你没有没感觉到……一丝不正常啊!” 叶正嘴唇一动不动,挤出几个字,“感觉到了。” 薛灿抱住叶正的手臂,根本站不稳,我的天呐,要是薛庆林跟周六小姐真有那意思,还不要了他们老薛家的命! 别说大伯娘,连她都接受不了啊! 周六小姐送来不少点心,包括这几日吃的,还有带进考场里的吃食。 薛灿看到准备的东西都是双份,不禁对周六小姐有些改观。 她悄悄打量,周六小姐模样漂亮,性格活泼,有些刁蛮骄纵,但是个明事理的大小姐。 要是她当自己嫂子,不行!还是无法接受! 薛灿想跟薛庆林聊聊,怎奈这几天是重要紧张的日子,她思虑再三没有开口,决定等县试结束后再说。 晌午前,周六小姐带着丫鬟和老妈妈起身告辞。 薛灿也跟着起身,不打扰周五公子用膳读书,即便周五公子极力挽留,薛灿还是带着家人离开了。 薛庆林跟着出来,一家人找到一处小馆吃饭,直到这时才能说些体己话。 薛庆林说起这事缘由,他跟周五公子交好,欣赏彼此为人,周五公子邀请他到别院小住备考,薛庆林盛情难却,便答应了。 薛灿咽下口中的饭食,装作不经意地问,“哦,那你跟周六小姐也是这么熟悉的?” 薛庆林点头,“她跟周五公子感情好,总过来送东西看望,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薛灿眯起眼,认真打量薛庆林的表情,见他一脸坦荡,并未表现出任何羞臊,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周家的事到此为止,薛灿没有再问,叶正自然而然跟薛庆林聊起考试的事情,说起进考场准备的东西。 薛庆林笑笑,让家人放宽心,他早准备好了。 邹氏不放心,不安地说,“要不然娘借周家的厨房,给你烙几张白面饼子,那东西顶饱,比花里胡哨的点心强。” 薛庆林理解娘亲的担心,温柔耐心地解释,“娘,县城里有卖烧饼的,那东西跟饼一样顶饱经放,您给我买几个烧饼就成。” 邹氏终于能为儿子做一件事,连忙点头说好,从见识到周家别院开始,一直紧揪成团的心,渐渐舒展开来。 吃完午饭,一家人在小馆门前分开,薛庆林回花芝巷温书,薛灿先送大伯夫妇以及弟弟回客栈,再带叶正去名医那里。 薛灿提前从空间里拿出一棵人参当谢礼,这次带叶正过去,致谢是大事,复诊是小事。 今日算是巧,名医并未出诊,他在坐堂看病,见到薛灿和叶正进来,高兴地露出慈爱的笑脸。 送走病人,轮到叶正坐下,薛灿将人参递出去,名医笑纳道谢,让小徒弟仔细收起来。 随即他转回身,开始给叶正号脉,他捏着胡子,不停地点头,显然叶正身体恢复不错。 号到一半,名医抬眸,看向薛灿问,“对了,你们二人最近可有生子的打算?” 毫不夸张地讲,那一瞬间,薛灿从后脚跟到后脑勺全麻了,她呆愣地发出一声,“啊?这……” 名医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结为夫妻,生子是头等大事,我每日不知要开多少方子,帮夫妻养身求子。” 薛灿低下头,脸红得要滴出血,这事说来有些复杂。 名医见状不为难薛灿,转而问叶正,“女子脸皮薄,那你说说,最近可有打算生子?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你这体弱之症,最受影响的地方便是这人之根本,你们若不急,那便慢慢养,等到夏天最燥热之时便能好了,若是着急,我再给你开副药方,这事看你们。” 叶正尴尬地挠挠鼻子,没话找话问,“不开药方,要等到夏天……才好啊。” 名医点头,“对,慢慢养着,天气转暖阳气厚重,有利于你身体恢复。” 叶正拿不定主意,偏头问薛灿,“你看呢?” 薛灿恼羞成怒,“你问我做什么?” 叶正没忍住笑了,“娘子,我身无分文,要靠你买药的。” 薛灿出一脑门汗,不知所措将问题抛回给名医,“您……您觉得要吃药吗?” 名医没忍住也笑了,这种事他见多了,提笔开始写药方,“我给你们开药方,至于买不买药,熬不熬药,喝不喝药,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名医写好药方,拿起来吹一吹,抬手递给那两人,“给你们,这回是真好了,无事不用再来,好好过日子去吧。” 那药方僵持在半空中,薛灿一咬牙,将药方接过来,叠好塞进袖子里。 第117章 他俩肯定不会生丑娃娃 走出医堂门,薛灿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在前面,走出去很远,才把尴尬的情绪压回去。 她缓过劲,回头望向叶正。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腰杆笔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街巷内不时有行人路过,无一例外都多看了叶正几眼。 无法否认的是,叶正长相、身量很出彩,配当她孩子的父亲,她长相也不差,肯定不会生出个丑娃娃。 薛灿琢磨着这事,叶正慢慢走近,似乎透过她的眼睛,知晓了她的想法。 叶正忍俊不禁地打趣,“娘子,你想去抓药便去,我肯定不会笑你。” 薛灿一哽,不愿意承认,傲娇地说,“想得美,你慢慢养着吧,我没钱给你抓药。” 其实叶正不急,只是薛灿的反应太好笑,自己总想拿这事逗她。 两人说说笑笑走回客栈,趁着时间还早,带大伯和大伯娘出去逛逛。 各个村庄被高昂的粮价和即将到来的干旱折磨,然而繁华的西护县内,并未受到一丝影响。 毕竟粮价高,不等于没有粮,县城里的人买得起。 吃穿用度涨价又怎么样,县里人赚的还多呢。 大伯娘见识到西护县的富足和安宁,不禁感慨道,“这里跟另外一个人间似的,怪不得都想当有钱人,有钱人真好啊。” 听见这句感叹,薛灿只觉得悲哀,她笑笑没说话,眼中蒙上一层忧虑。 若是旱灾不结束,早晚会影响到县城,到那时候,眼前的繁华会像纸一样脆弱,把这里变成人间炼狱。 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接下来三天时间,即便薛庆林说不需要,薛灿和邹氏还是给他买了不少东西。 在紧张的气氛中,终于到了县试开考时间。 在县衙所在的街道上,早早设好了关卡,由威严肃穆的衙役把守,考生经过三道关卡检查,进入县衙大院考试,那里早早搭建好了考场。 县衙门口的高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位身穿浅青官服的中年男人,那是本县县太爷。 距离太远,还有遮挡,根本看不清,薛灿眯起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 前来送考的家人,只能站在三道关卡外,此时这片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没有家人相送的学子,由学堂老师护送,跟同窗结伴排在前面。 有家人相送的,三五成群站在一起,温言细语地讲话。 薛灿该说的话早说了,此时好奇地左右打量,前来参加的考试的,有一脸稚气的少年人,脸上有皱纹的中年人,还有一身补丁的穷书生,身穿锦缎的大少爷,真是不拘一格,包罗万象。 忽然她看见一位面熟的中年男人,薛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位是谁,是何家大儿子,就是卖给她宅子的何家,曾经的大溪村人。 中年男人身旁有位面相和善的妇人,两个人不停地嘱咐,他们对面是位少年,大概跟薛庆林差不多的年纪。 薛灿看了一会儿,犹豫再三,没有上前打招呼。 她想起买房那日,里正和薛族长的对话,何家人早想改门换户了,估计也不想认同村人。 栅栏里面,教谕先生前来催促,让考生尽快入场,去里面要脱衣检查谨防作弊,小心误了时辰。 教谕先生一催,不少考生开始排队。 邹氏也催儿子快进去。 薛庆林看看,淡定地说,“不急,我等周五公子一同入内。” 花芝巷离这里不远,薛灿偏头望向那边路口,现在还不见任何人影,她不免感慨,“他倒是坐得稳,不怕迟到不让进啊。” 薛庆林笑笑,“确实不怕,他父亲跟知县大人有交情,绝对不会拦着他。” 薛灿撇撇嘴,呵呵,讨厌的有钱人。 又过了一会儿,周五公子带着书童姗姗来迟,跟薛家人抱拳问好。 薛灿忍不住催促,“好了好了,二位考生快去排队吧,等考完我们再聊。” 周五公子恋恋不舍,对叶正发出邀请,“叶公子,等县试结束,我请你吃鹿肉宴,你可一定要赴约。” 眼看人家要进考场,叶正不好拒绝,“好,周五公子,先去考试吧。” 周五公子满意地笑笑,同薛庆林一起,去关卡门口排队。 薛家人没有走,目送他们进去,隔着栅栏缝隙向里面看。 薛灿很快发现了不同,教谕先生检查一般考生的考篮很仔细,轮到周五公子和薛庆林,随便翻翻便放过去了。 薛灿啧了一声,感慨薛庆林脑子活泛会做事,他跟周五公子交好,算是交对了。 回去路上,大伯和大伯娘走在前边。 薛灿牵着薛沐,压低声音对叶正说,“你说,我庆林哥是不是个做官的好苗子,从村里出来,没人教他如何跟有权有势的人家打交道,他竟然能跟周五公子交好,你说这是不是有天赋。” 叶正点头表示同意,他早发现了,薛庆林虽然见识少,但很会察言观色,绝不会说得罪人的话,无论跟谁相处,会学对方的说话处事习惯,属于到哪都能混得开的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得到叶正的肯定,薛灿一脸坏笑,“庆林哥,你可一定要考上呀,我就指望你了。” 瞧她那副阴恻恻的样子,叶正哭笑不得,怎么好像要搞阴谋诡计似的。 薛沐晃晃姐姐的手臂,不甘示弱的地说,“姐,你还有我呢,我以后一定要当大官让你高兴。” 薛灿收敛表情,摸摸弟弟的额头,大声夸赞,“好,有志气,姐姐等着你!” 那晚回到客栈,大伯娘找到薛灿,说她跟大伯想先回去了。 薛灿惊讶,“大伯娘,您不等庆林哥考完了?” 邹氏想得开,“不等了,看他平平安安进去就行了,考成什么样我不在乎,我跟你大伯先回去,家里那么多事,我放不下心,你跟叶正带着薛沐多玩几天,要是有好消息,大伯娘等你回来报喜。” 薛灿听罢,没有挽留,隔天一早,大伯和大伯娘去车行蹭车,先回村里去了。 三天后,县试结束。 第118章 只给你一人梳头画眉 三天后傍晚,县试结束,虚弱的考生彼此搀扶着,一步一步挪出考场。 薛灿焦急地等待,终于看到薛庆林的身影,他倒是看起来挺精神,搀着脸色发白的周五公子。 一出栅栏门,周家下人连忙上去搀扶,周五公子客气几句,被书童和小厮抬上马车,先回周府休养。 薛灿拍拍薛庆林肩膀,关切地问,“你真没事?” 薛庆林活动活动筋骨,“没事,我比那些文弱书生厉害多了,他们不行,吃不了苦,闻不得臭味,周五公子吐好几次,坚持下来真不容易。” 三天内,考生吃喝拉撒在一个小格子间内,对于周五公子来说是天大的折磨。 对于薛庆林来说,无关痛痒,他以前没少跟着父亲掏茅坑扬粪,那才是真臭呢。 薛灿眉头紧皱,“行了行了,您别说了,再说我要吐了。” 薛庆林哈哈大笑,跟着家人回到客栈。 虽然他嘴硬说没事,不过吃完晚饭后,薛庆林早已睁不开眼,他回薛沐的房间,倒下去闷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 这天薛灿没有出去,在隔壁屋看话本打发时间,叶正陪薛沐练字,直到薛庆林敲响房门,他精神抖擞地进来,直呼这一觉睡得真满足。 四人下楼找地方吃饭,直到薛庆林吃饱了,薛灿才敢开口问,“庆林哥,你考的怎么样?” 这天早上,她出去悄悄打探过,考生聚集的茶馆内,都在说本次考题刁钻出乎意料。 以往县试,考四书五经,写经论律赋,最后一篇策论,一般围绕时政民生展开,大而空泛,学堂老师教了不少套话。 结果本次策论,让考生回答,若汝为当朝大员,该如何治水患,小而精准,让不少书呆子傻了眼。 现在薛灿一问,薛庆林表情沉重,谨慎地开口,“诗没写好,律赋一般般,其余尚可,我已尽全力。” 薛灿问,“都说最后一篇策论难,你答得可好?” 薛庆林自信地回,“这篇不错,说来也巧,叶正兄家乡遇水患,我们二人聊过此事,叶正兄说过不少高超见解,我很是敬佩,印象深刻,没想到这回用到了。” 薛灿一听,偏头高兴地拍叶正一巴掌,“真好,没想到还有你的功劳!” 叶正手一抖,茶水差点倒在自己身上,他无奈地笑道,“你看你,别这么激动,那是庆林兄运气好,跟我没关系。” 四人愉快说笑,吃完午饭,慢慢走回客栈,刚到门口,一个小书童出来,笑着递上拜帖。 小书童说,“我们周五公子,请薛氏一家到周府做客,吃鹿肉宴,喝金华酒。” 听到要去周府,薛灿有些为难,她犹豫地问,“我倒是想收拜帖,不过你能不能给你家公子带句话,我们约在花芝巷相聚如何?” 小书童像是有备而来,笑着说道,“薛姑娘,我们公子交代过,说您若是介意去周府,我便告诉您,我们太爷不在府上,他老人家去青风观修行,最近一月内不会归家,再说花芝巷是别院,去周府宴请客人,才不显失礼。” 薛灿脸上闪过尴尬,不过既然小书童挑明说了,薛灿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她只好接过拜帖,答应此事。 小书童离开后,叶正看出薛灿为难,在她耳边悄声说,“你不要担心,你带我去赴宴,更像是示威,不必感到尴尬。” 薛灿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骂,“你真是,哪来的自信,再说都去示威了,这宴席能好吗?” 叶正双手背在身后,悠然淡定,“只要你舒坦,那便是好宴席,你管其他人呢,顾虑太多,是自寻烦恼。” 薛灿一想也是,反正这事躲不掉,不如放宽心,当去见世面了。 隔天上午,薛灿早早起床,认真梳头,这是她见客最高礼仪。 叶正洗漱完回来,见她还在梳,便忍不住上前要发梳,“我替你梳。” 薛灿抬头,不可置信,“你还会梳头?” 叶正搬来凳子坐到她身边,“会,我不仅会梳头,还会画眉,等会儿我给你画。” 薛灿半信半疑地梳子递给他,一想到他为什么会这些,不免阴阳怪气,“夫君真是厉害,没少拿姑娘的头发练手吧,少说得有五十一百。” 叶正憋笑,一本正经地回,“差不多,我家是当地富户,不比周家差,从小我身边的丫鬟眼花缭乱,我都不记得有多少个了。” 薛灿知道叶正在夸张瞎说,肯定不会有五十一百来个,但不会少于十几位,这些已足够她生气吃飞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叶正没有说谎,从小伺候他的宫女,确实超过百人了。 至于叶正为什么会梳头画眉,那要说起一段他为遮人耳目,伪装自己的荒唐岁月。 那时他要做一个浪荡子,整日沉迷在脂粉堆里,跟身边的宫女耍笑嬉戏。 不过,那段日子早已过去,以后也不会重现。 叶正用沾满桂花油的梳子,缓缓梳着薛灿的发尾,半真半假地说,“娘子请放心,从今以后,我只给你一人梳头画眉。” 梳顺头发,绾好发髻,薛灿拿出她的红玉发簪,小心仔细地插入发髻。 叶正在她身后夸赞,“好看,红色最配你。” 薛灿傲娇地回,“哦,知道你懂得多,还知道什么颜色最配人呢。” 叶正憋笑,他喜欢薛灿跟他找别扭时,那个张牙舞爪要咬人的模样,格外明媚动人。 收拾妥当,临出门前,薛灿检查各位薛家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都是人模人样的。 手上拎着一点薄礼,四人向周府出发,很快走到正门口。 外人称呼周府为周府,周府正门匾额上,却未写周府二字,只写着五字家训“任时而知物”。 薛灿理解,周府是商人,再有钱也没有资格挂匾额。 薛庆林上前一步,敲响大门,自报家门。 里面看门小厮应声,打开门见是薛庆林,抱拳打招呼,客气地请他们一行人到门房稍事休息。 不多一会儿,周五公子书童赶来,引着她们向周府里面走去。 第119章 我们夫妻本是一体 周府在外看不起眼,只是个普通的小门楼。 然而一进到里面,才知道别有洞天,奢华讲究至极。 除了叶正,其余三人左顾右盼,看什么都新鲜。 对于薛灿来说,跟逛旅游景点似的。 因天气冷,树木和花草一片干枯景象,只有松树和假山可以欣赏。 但这些已然足够,能想象到,若是天气转暖,园中景色将会更上一层楼。 经过九曲连廊,穿过一道月亮门,到达一处精致的小院,周五公子早已在门前等候,请他们入内说话。 这里是一处小花厅,是周家专门待客的地方,墙上挂着不少字画,一面墙是书籍,另一面墙摆着古董。 周五公子请他们入座,随后招呼丫鬟上茶水点心。 小丫鬟应声,从另一道门鱼贯而入,端着托盘将东西送入花厅内。 送茶水点心时,薛灿发现这群小丫鬟没少瞎看,不仅看她,还看叶正,各个嘴角含笑,眉目飞扬。 由此可知,周家不是管束严格的沉闷大家族,反倒是轻松愉快,开明爽朗。 那些小丫鬟跟没学过规矩似的,各个胆子大得很。 薛灿心中产生一个疑惑,既然是这样的大家族,为何偏偏要给老太爷娶个小娇妻。 她正琢磨这件事,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五哥哥,她们人到了吗?” 哦,是周六小姐来了。 花厅门打开,先进来两位小丫鬟打帘,周六小姐脚步轻快地蹦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小公子和小姐。 两拨人互相介绍,薛灿认识了周七小姐和周八公子。 天呐,真是个大家族。 一想到眼前这群公子小姐差点叫她太奶奶,薛灿如鲠在喉,五味杂陈。 周八公子跟薛沐差不多大,从小备受宠爱,说话口无遮拦,于是他一脸真诚地说,“我喜欢薛姐姐,长得招人喜欢,要是她来咱们家就好了,比现在的太奶奶强。” 花厅内诡异地安静片刻,而后周五先反应过来,拿起一块果脯塞到周八嘴里,“小八,吃果脯,你最爱吃果脯了。” 薛灿两眼一黑,差点没绷住。 叶正悄悄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对小屁孩强调,“周八公子,薛姑娘已经嫁给我了,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会让我这位正经夫君伤心的。” 薛灿一惊,连忙反手掐住叶正的手背,示意他快闭嘴,说得越多越尴尬啊! 周六左右一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二位情深意笃,叶公子坦荡真诚,爱妻护妻,真叫人嫉妒,希望我日后也能觅得这样一位如意郎君。” 周六说话大胆,引得屋内一阵混乱,身后老妈子连忙过来捂她的嘴,周七小姐捂嘴轻笑,薛灿急忙观察薛庆林的表情,发现他淡定自若,专注品茶。 等到这场混乱平息,尴尬跟着消失,一桌人论起诗词歌赋。 周六小姐提议,一会儿鹿肉宴大家要对诗,谁对不出来,须罚一杯酒。 薛灿一脸震惊,她哪里会作诗!谁家请客吃饭还为难人啊!这鹿肉顿时不香了! 她连忙出声表示反对,周六小姐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撒娇。 薛灿何时见过这阵仗,顿时说不出话来。 叶正在旁宽慰她,“无妨,我替你多做一句诗,保证不会让你被罚。” 说话间,一位老妈妈前来传话,后院花厅内,东西已经备好,可以开宴了。 周五公子起身,请众人随他去后房,离老远闻见烤肉的香味,掀开帘子往里看,大圆桌上摆满各式菜肴,中间还有一个小炭炉,上面烧着铁篦,可以用来烤肉。 周五公子请叶正和薛灿上座,薛庆林和他各自陪在下手,薛沐挨着薛庆林,另一边是周八公子,对面是周六和周七小姐。 众人坐稳,还未开吃,外面传来一声通传,“二奶奶到了。” 二奶奶一出现,算是给足薛家面子,原本只是小辈相聚,喝酒取乐,二奶奶是当家人,她一来代表把薛家当周家正经贵客。 门帘掀开,二奶奶笑容爽朗,前来敬酒。 周六小姐抓住机会,让二奶奶给他们起句,他们接着对诗,谁对不下去要喝酒。 薛灿心梗,好吧,这回是真逃不掉了! 二奶奶欣然应允,先敬大家一杯酒,思索片刻,留下一句诗,在众人讨论中开心离去。 接下来开始对诗,薛沐和周八年纪小逃过一劫,正好从薛庆林开始。 薛庆林不擅长作诗,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出来,叶正显然游刃有余,不仅自己对出来,还悄声附耳告诉薛灿一句。 周六小姐跳出来,指责他们耍赖。 叶正脸不红气不喘,“这话不对,我们夫妻本是一体,我的便是她的,我若是对不出来,到时候一起喝酒。” 周六小姐勉强接受,撺掇桌上众人一起对付他们夫妻,必然要罚他们喝酒。 在一片喧闹说笑中,薛灿侧眸偷看叶正,心中一片滚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疯狂滋长。 这顿鹿肉宴热闹畅快,有老妈妈看管,众人并未喝多少,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回花厅喝茶。 前面叶正走在中间,薛庆林和周五一左一右相伴,正在讨论县试的考题。 后边跟着薛沐和周八,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一顿饭下来已成莫逆之交。 薛灿跟两位小姐走在最后边,她找准时机,悄悄开口问周六,“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你家太爷为什么非要娶妻,而且要黄花闺女,似乎不太合情理?” 周六双颊微红,爽朗回答,“哪有不合情理,我家给足聘礼,正经八抬大轿抬进来,不曾欺瞒,没有拐骗,这是一桩喜事啊。” 周七小姐聪慧沉静,她温声补充,“薛姑娘,我知道你好奇什么,我家太爷并非好色之徒,他娶妻是受高人指点,年初他病重,需要办一桩正经喜事冲喜,找姨娘纳小妾不作数,只有正经娶妻才行。” 薛灿到此时才明白,在周家人眼里,太爷娶娇妻不是一件错事,他们认为只要给足银钱,你情我愿,便是一桩圆满的喜事,没有伤害任何人。 薛灿竟然有点被说服了,此时她忽然担心起周家,他们知不知道,小娇妻的不甘和怨恨。 第120章 薛庆林通过县试 薛灿想提醒周家,但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犹犹豫豫间,他们已然离开周家。 回到客栈,薛庆林因多喝了两杯,头脑有些发晕,先回房休息。 薛灿让薛沐跟着去睡一会儿,自己拉着叶正回房。 房门一关,薛灿说起自己的担忧和纠结。 叶正知道先前小娇妻的事,在他眼里,小娇妻乱发火,本就是个糊涂人。 加上今日跟周五公子相谈甚欢,他自然而然站在周家这边,支持薛灿去提醒周家。 叶正一支持,薛灿反倒不想说了。 叶正坐在窗边椅子旁,忍不住笑道,“你这是何意,天生爱与我作对,我说东,你必然觉得西边是好的。” 薛灿不否认,“还真是,你说气不气人?” 叶正无奈,捏着自己的眉心,拿薛灿没办法。 最后只能妥协地安慰她,“算了,你不必提醒,周家不是糊涂人,我看那位二奶奶很精明,人家未必不知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位太奶奶家里是卖豆腐的,是个小门小户,比不过富贵人家有城府。” 这一点,薛灿倒是同意,她一扫纠结,开心地笑起来,“对对对,你说得对,我还是少管闲事吧。” 又过一天,巳时三刻,县试结果正式张榜通告。 天微微亮,考生和家人们便前往县衙门口等待,薛灿算沉得住气那一拨,等她们到达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薛灿踮着脚尖抱怨,“根本看不见嘛!” 薛庆林很淡定,“无妨,前排肯定会有人唱念大名,我们等着就是。” 日头高升,在众人期盼中,巳时三刻已到,县衙大门嘎吱一声开启,两个衙役清出一条道路,三个教谕先生护着一张黄色榜单出来。 衙役大声呵斥不要挤,一位教谕先生在墙上抹好浆糊,两个教谕先生配合粘贴,由上至下揭开榜单。 一道迫不及待的声音传出来,“县试案首何思明!” 那道声音如潮水般刮过来,也不知谁是何思明,众人便开始感叹道喜。 薛灿听到这个一愣,姓何,不会是她家宅子那个何吧,如果是同一位,那真是好厉害的何家! 县试案首,不用再经过府试,直接获得童生身份,保送到安州直接考秀才。 在寻找案首的同时,有人不停将通过县试的名字传出来。 有人确认自己通过,癫狂地跑出来,仰天狂吼,或者抱着家人痛哭。 听了好半天,没听见姓薛的。 薛灿心提到嗓子眼,抱住叶正的胳膊,颤抖地安慰薛庆林,“无事,今年考不上,咱们明年再来,反正你才读半年书,人家读了十多年都没过呢,你要是过了……” “第五十六名,薛庆林!” 声浪传过来,薛灿的话戛然而止。 薛庆林脸色发白,不敢相信,怕是以为听错了,用惶恐不安地眼神望向叶正和薛灿。 那道声浪又重复一遍,“第五十六名,薛庆林!” 叶正眼神一定,无比确信地说,“庆林兄,是你啊,恭喜你通过县试!” 薛庆林瞪大眼睛,“是我啊!” 他举起双手欢呼,难得露出孩童似的动作,“是我,第五十六名,薛庆林是我!” 周围人不管认识不认识,抱拳连声对他道恭喜。 薛灿激动地乱蹦,双手猛拍叶正的肩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周围人群混乱,叶正不得不伸出手臂护住她,薛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叶正怀里。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再度出现,她仰望男人的下巴,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趁着混乱,她踮起脚尖,在他的下颌角落下一吻。 叶正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薛灿。 薛灿双颊绯红,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大声笑道,“叶正,我好开心啊!” 叶正收紧手臂抱住她,她开心就好了,其余的事不重要。 半个时辰后,人群散去,薛家人终于挤到前面,确认薛庆林是五十六名。 同时,薛灿发现一件更幸运的事。 县试一共通过六十人,薛庆林是五十六名,好运气低空飞过。 更令人惊讶的是,周五公子没通过。 薛灿不敢信,想起昨日鹿肉宴对诗,周五公子才思敏捷,说出不少惊艳诗句,怎么会这样。 薛庆林悄声解释,“周五公子吟诗作赋堪称一绝,其余皆不太行,这是他第五次参加县试,前四次都没过。” 薛灿抿住嘴,不知该如何评价。 薛家人看完榜单出来时,正巧遇见知县大人召见前十名,薛灿仔细看了一眼,确认何思明是之前那位何家少年。 薛灿示意左右,告诉他们看为首那人,那何思明,便是卖给薛灿宅子的何家子孙。 其余三人很是惊讶,这等巧合真是神了。 不过,她随即嘱咐他们,“别拿人家当同村人,何家不认,别瞎攀扯关系,小心热脸贴冷屁股。” 薛庆林恍然大悟,连忙保证,“灿妹放心,即便他考中状元,我都不提这一茬。” 穿过热闹的人群,远远地看见周五公子站在通往花芝巷的路口,他抬起手臂招呼他们过去。 薛灿连忙调整表情,不敢笑得太开心,走到周五公子面前,只见他面带微笑,毫无沮丧之色。 周五公子坦然道,“我昨晚便知晓结果了,我们周家没有做官的运气,我二哥三哥亦是考了多年,从未有一次通过。” 薛灿干笑,不知该怎么安慰。 周五公子毫不在乎,请他们去花芝巷坐一坐,为薛庆林庆祝。 到达花芝巷,众人以茶代酒,再度热闹一番,随即说起薛庆林接下来的安排。 今年四月,他要去兴安府参加府试,再次通过后,便能成为童生,是读书人第一个正经功名。 周五公子热情邀请薛庆林继续在花芝巷住下,方便他通宵苦读,直到四月参加府试。 届时若薛庆林能通过,周五公子与有荣焉。 薛庆林看向薛灿,薛灿点头表示同意,拒绝的话,会伤了跟周家的交情。 商定此事,隔天一大早,薛灿启程归家,给大伯一家报喜去。 第121章 回村报喜 回到大溪村,已是傍晚时分,西里间的妇人散了,邹氏自然也不在。 薛宝莹过来开门,薛灿跳下板车,还未站稳,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告诉她。 薛宝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声尖叫,“真的?我二哥能当官了?” 村里没有多少读书人,即便有去私塾认字的,目标也是当账房先生,或者自己做生意记账。 科考入仕氛围不浓厚,导致大家对科考之事一知半解,根本不了解科考流程,还以为一次过了就能当官,就像薛宝莹这样。 薛灿失笑,连忙认真强调,“这话可不能乱说,等我给你好好解释。” 村里传话最爱夸张,要是不说清楚,没准明天就变成,薛庆林要当县太爷。 说着,一家人回屋,先打水洗脸洗手,又喝了一盏茶,舒服够了,薛灿拿来纸笔,招呼一家人围在炕桌前,给大家解释。 “读书人要想当官,需要过五关斩六将,庆林哥刚迈出第一步,离当官还远呢。” 薛灿在纸上画出一道线,“这是县试,通过不代表什么,只是获得了去兴安府考试的资格,在兴安府过了,叫童生,获得考秀才的资格,然后再去安州考试,在这里通过才能成为秀才……” 成为秀才后,见官可以不跪,家里能获得免税,算是读书人科考之路上第一笔回报,不过还是不可以当官。 说到这里,薛灿有些迷糊,她只听薛庆林讲过两遍,细节有些忘记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正。 叶正微微一笑,接过毛笔给大家讲,什么叫秋闱和春闱,成为举人后可以当官,什么叫解元,为何要去京城赶考,进士出身有多重要,成为状元郎有多难。 许氏和薛宝莹听到一半就晕了,只觉得好难好难,薛庆林通过县试,像是孩童走路迈出第一步。 薛沐倒是明白了,不知从哪来的自信,一拍桌子保证,“娘,姐姐,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给你们考个状元回来!” 围桌而坐的家人哈哈大笑,只当薛沐是童言无忌,没有人当真。 说笑一阵,薛灿对宝莹说,“宝莹,明天一早,你回家给大伯和大伯娘报喜,记得告诉他们,是高兴事,但别太高兴,怕村里人瞎传,万一庆林哥府试没过,会让他难做不敢回家。” 薛宝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隔天一早,薛灿醒得比较晚,她刚走到后院,便听见西里间内妇人说笑闲聊声。 她驻足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话题中心是薛庆林,她们七嘴八舌地恭维邹氏,说以后二儿子必要大作为。 邹氏倒是很谦虚,一直在说没有没有。 薛灿犯愁地挠挠脑袋,这事挺难的,村里人不可能了解那么清楚,算了,顺其自然吧。 很快薛灿便得知,薛庆林通过县试这件喜事,影响比她想象中还要广泛。 先是里正和薛族长给薛老大和薛老爷子道喜,薛老大还好,他是个闷性子,听从宝莹的劝告,没敢多招摇,怕给二儿子惹事。 薛老爷子则没有任何顾虑,他本就是虚荣好面子那一类人,这回更是把尾巴翘到天上,每日天不亮出门闲逛,接受村里人的恭维。 薛老三和蒋氏受到极大的刺激,他们两个根本不信薛庆林读书能读出什么东西,大溪村百年来没出过秀才,这地方人不杰地不灵,他们夫妻两个等着看薛灿笑话呢,谁能想到薛庆林真能翻出点水花来! 两个人郁闷两三天,忽然想通一件事,薛庆林能考上,说明他们薛家血脉里有灵气,这是好事啊! 再加上薛沐也去读书了,薛老三和蒋氏一合计,这回必须送薛元宗去读书。 原本薛老三还舍不得钱,这回他想通了,加上最近卖络子赚到一笔钱,他咬牙出血,送薛元宗去北堂县念私塾。 薛元宗根本不乐意,躺在地上打滚耍赖,薛老三下狠手抽了儿子一顿,揪着儿子的耳朵出门去。 王氏很心疼,想上去护着,蒋氏一把拦住婆婆,狠心说,“娘,您别管,这孩子不打不成材,庆林都能考上,我们元宗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薛元宗被送到私塾读书,别看他在村里横行霸道,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一去到陌生环境,吓得连话都讲不清楚,只能缠着薛沐。 薛沐不堪其扰,拼命读书,一年后去了西护县学堂。 薛庆林通过县试,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便是冲淡了薛庆有婚事带来的笑话。 三凤婶那一拨人,整天聚在一起嚼舌根,她本就跟邹氏有过节,这回必须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那一阵子,邹氏不敢出门,出门也躲着三凤婶。 现在邹氏底气十足,碰见三凤不躲不闪,一脸知足淡定的表情。 三月中旬,一个晴朗无风的好天气,薛庆有赶着驴车,低调地将杨花接回大溪村,住到山脚下修缮一新的小屋内。 杨花举着菜刀,跟父亲大闹一场,拎起包袱,头也不回跟薛庆有走了。 从此以后,这天地人间,她只有薛庆有一人,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这辈子绝不会后悔。 他们二人的结合,不仅没有热闹,还要避开人群。 薛庆有温声说,“杨花,跟着我委屈你了。” 杨花目光闪烁,低头害羞,“庆有哥,别说这种话,跟着你是我的福气。” 他们到达小屋没多久,门板被扣响,薛灿和薛宝莹来送东西。 薛宝莹拎来不少好吃的,还有一小壶酒。 薛灿送来各种喜庆的用品,比如红烛,喜字,红盖头等等。 她将东西放到炕上,语气轻松地笑道,“新婚夜不能凑合,东西我们送来了,你们二人可不要省事,拜堂,掀盖头,喝交杯酒,入洞房,样样不要少啊。” 薛庆有挠头憨笑,不知道该说啥,杨花脸颊绯红,低头躲到他身后。 薛灿和薛宝莹说了一会儿道喜的话,便起身离去了。 薛庆有送她们离开后,仔细插好门栓,一回头看见杨花站在屋门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第122章 土豆之神降临 杨花抿嘴一笑,“傻站着做什么,外面多冷,快进来吧。” 薛庆有应了一声,走进小屋内,尴尬地转一圈,坐在灶膛前,“我先把炕烧上,咱们这屋修好没多久,还没干透,晚上阴冷阴冷的。” 杨花走到桌子前,将薛宝莹带来的吃食摆出来,轻声应道,“不怕,这里有酒,我们多喝两杯暖暖身子。” 炊烟袅袅,夜幕降临。 薛庆有烧火,杨花做饭,弄出一桌热腾腾饭菜。 杨花将两根红烛点燃,倒出几滴蜡油,将红烛按在桌子中间,她叫薛庆有进来坐下,抬手给他倒酒。 红烛摇曳,两位新人举起酒杯,眼中只有彼此,然后一饮而尽。 他们两人皆不善言辞,习惯用眼神说话,以前是不能说,现在能说了,他们默契选择用以前的方式。 吃完饭,杨花利落地收拾好桌子,薛庆有小心地将炕桌挪到墙根处。 再一回头,杨花给他端来洗脚水,他急忙下炕,叫杨花先洗,结果被杨花强硬地按住。 两人先后洗漱完了,杨花端坐到炕中间,拿起红盖头,盖在自己头上。 薛庆有紧张得心脏狂跳,第一次有了娶妻的实感。 他好半天不敢动弹,杨花也不催他,直到红烛爆出一声响,薛庆有回神,颤抖揭开红盖头。 杨花缓缓抬眸,她清秀的面容染上粉红色,黑亮的眸子情意绵绵,薛庆有的心被狠狠一锤,曾经在梦中的场景,居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伸手去拿最后两杯酒,一杯递给杨花,一杯捏在自己手心,笨拙地跟杨花喝下交杯酒。 酒杯空了,礼成。 薛庆有将酒杯随意一甩,伸手抱住杨花,享受这一刻满足与喜悦。 杨花伸手抱住薛庆有的脖颈,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庆有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薛庆有带着醉意,毫不在意地说,“你说。” 杨花踌躇片刻,低声道,“那姓崔的不行,他因为这事打我,不许我告诉别人,婆婆又因为我没动静嫌弃我,左邻右舍也对我指指点点,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还是个清白之身。” 薛庆有一愣,低头看向杨花的眼睛,她黑亮的眼睛早已盛满泪水,薛庆有心中一痛,紧紧抱住她,轻声安慰,“你放心,从此以后,谁要敢打你,我跟谁拼命。” 杨花默默点头,她直起腰,含羞带怯地暗示,“庆有哥,我们快睡吧。” 炕上只有一条棉被,这是薛庆有花大价钱买的,根本买不起第二条。 他们躺到一处,一切自然而然发生了。 天微微亮,薛庆有早早起床,他站在小院门口,望着面前平坦的土地,以及后方的高山,心中满是温柔与踏实。 薛庆有又歇一天,开始到薛灿那里干活。 薛灿猛地一打眼,便看出薛庆有的不同,那种少年的傻气消失了,他仿佛参悟出什么人生真谛,嘴角经常上扬着,成为温柔可靠的大人。 薛灿很疑惑,这结婚娶妻就这么好啊,好像能让人脱胎换骨似的。 她感觉有点太神奇,回头问家里唯一一位成年男子,说起薛庆有的变化。 叶正手里举着书,同样一脸疑惑,“这……我还真不知道。” 薛灿侧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闻言转过去瞧他,“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你肯定有通房丫鬟吧。” 叶正放下书本,谨慎地坦言,“有是有,不一定用上。” 东宫形势复杂,有父皇的人,有兄长弟弟们的人,有母后和舅舅的人,他为减少事端,索性哪个都不用。 薛灿愣住,然后像是发现什么恐怖的事,渐渐向后挪开身体。 叶正目光一定,直言道,“娘子,你若是可怜我,便去给我抓药吧。” 薛灿干笑两声,溜下炕沿,“这事回头再说,回头再说啊。” 说完,她溜出去,去找薛庆有。 薛庆有正在后院东厢忙活,地上摆着一个大木头架子,分割成无数小格子,里面是填满松软的土。 靠窗边有一整袋土豆,薛庆有坐在一旁,手起刀落,将一个土豆分成四块,准备埋到小格子里育苗。 是的,即便还未落雨,薛灿已经开始准备春耕事宜,她要种土豆和花生。 她的空间里有不少存货,拿出来两袋土豆和花生,声称是从兴安府买的,薛庆有并未怀疑。 在她印象中,花生种子直接种,土豆总不能种一颗土豆吧,那太浪费了,切开好像也能发芽,她要先在家里试试。 每当到这时候,她便捶足顿胸表示很后悔,当初她囤各种粮食时,怎么就没想到囤各种树苗果苗和粮食苗呢。 唉,要怪就怪她没有这方面的常识,她原先不懂种地,根本想不到这么全面。 好在她有各式各样的种子,没走到绝路,靠自己慢慢种,一定能种出来。 薛庆有一边切土豆,一边仔细闻,只闻到一股土腥味,不禁疑惑道,“灿妹,这东西真能吃吗?” 薛灿热情推荐,“能吃,你等会拿回家一点,让杨花给你炒一炒,或者直接切片煮,切块蒸,放到火里烤也行,只要能弄熟,这东西好吃极了,据说还有一个土豆神教,专门奉土豆为神呢。” 薛庆有轻笑出声,点头表示肯定,“那要是真这么好吃,我也信奉土豆神教。” 临近中午,薛庆有拎着一小袋土豆回家。 薛灿也拿出不少,准备给家里人尝尝。 薛宝莹和许氏举着土豆细看,还问薛灿这东西为什么叫土豆。 薛灿哽住,她哪里知道,便敷衍道,“从土中长出来的,就叫土豆。” 薛宝莹哈哈一笑,按照薛灿的指示,洗干净去皮切丝,热锅放猪油,倒入土豆丝爆炒,最后放入一点盐调味。 即便如此简单,土豆丝出锅时,薛灿依旧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好久没吃薯条了呀。 炒土豆丝端上桌,还有一簸箩蒸土豆,薛灿招呼大家快吃,尝尝土豆之神。 叶正咬一口蒸土豆,被绵软充实的口感征服,“是好吃的,娘子,你从哪里找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123章 地震 薛灿嘿嘿一笑,夹起一筷子土豆丝送入口中细品,故意钓着叶正,钓够了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事说起来都是巧合,我跟一个老乞丐换的,据说他是丐帮帮主,从遥远的西方得来的好东西,别人没眼光啊,只有我乐意出钱买,你看我是不是买对了?” 前世她父亲很喜欢武侠小说,薛灿跟着父亲一起看,对丐帮帮主最为痴迷,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去讨饭。 现如今穿到异世,她还记得这件小时候的趣事,决定请丐帮帮主出来,帮她圆圆谎话。 叶正皱眉,“乞丐?丐帮帮主?讨饭之人,必定是懒散无用之人,怎会结成帮会?帮主又有何用,把人聚在一起讨饭吗?有这种本事,为何不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何必去讨饭。” 薛灿没想到叶正会问出这一大串,而且是典型的上位者思维,不理解底层人的生存方式。 与之相反的,薛灿很包容,她淡定地说,“你这人太狭隘了,难道在你眼里懒人不配活吗?只要不杀不抢,你管人家讨不讨饭呢,能讨到饭不被饿死,那是人家的本事。” 叶正一脸严肃,“若是人人都这样想,等待嗟来之食,岂不是国将不国,” 薛灿脑仁疼,大声反驳他,“你真爱瞎操心,是你的国吗?这皇帝老儿该操心的事,你赶紧吃饭吧。” 叶正一哽,这个国还真跟他有点关系,不过,唉,算了! 他们俩吵得热闹,许氏和宝莹以及薛芸不敢出声,她们听不懂也不敢劝,还是专心吃饭吧,这土豆真好吃。 吃完午饭,薛灿又拿来一把花生,让薛宝莹炒熟了,散发出浓厚诱人的香味。 除了给家人,还分给前来上工的妇人,给大家科普这叫花生。 薛灿没想藏着掖着,她欢迎大家一起来种,最好推广到中原十六州,大家吃饱饭,少战乱,给她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 薛灿笑眯眯地说,“这叫花生,种出来能生吃,炒熟可以当零嘴,用油炸熟当可以当下酒菜,还能做花生糖,榨花生油,总而言之,用处多多,等天气暖了我准备大范围种植,你们回家给左邻右舍带个话,谁要是有兴趣,过来找我入伙。” 那些妇人尝到了好吃的花生,再一听薛灿的提议,顿时两眼放光。 她们相信薛灿,跟着她肯定能发财。 晚上回到家,那些妇人立即撺掇自家男人,还有公公婆婆大伯小叔子等等,尽快去薛灿那里入伙。 然而,没撺掇动多少人,因为眼见大旱降临,谁有心思种地啊。 灿丫头再厉害,能厉害过老天爷?只要不下雨,一切都免谈。 薛灿等了又等,没人过来找她,知道原因后,倒是理解村里人的忧虑。 理解之余,又想抱怨,怎么都这么悲观,连一个有信心的人都没有吗? 抱怨完了,薛灿陷入沉思,要是今年真大旱,她能做点什么? 她的空间里有粮有水,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可村里人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薛灿坐不住了,起身出门去找里正,询问真要发生旱灾,村里人该如何应对。 一茬接着一茬人来找里正,里正都能沉稳淡定地面对,薛灿一来,他老人家真有点绷不住了。 里正愁眉苦脸,“灿丫头,不瞒你说,真没办法,只能硬扛,别说种地了,单说人吃水问题,若是村里水井干了,咱们只能去山里挑山泉水喝,到时候一桶水比金子还贵。” 薛灿皱眉,想了想问,“那官府呢,能不能发赈灾粮?总不能看着灾民饿死吧。” 里正长叹一口气,“这说不准,只要一天没饿死人,不会提前准备赈灾粮,等到开始饿死人,才会层层上报到朝廷,等朝廷发粮下来,已经饿死不少人,现在别提赈灾粮,连赋税都未能免除啊,上面的人不知道村里啥情况,也不懂农人的担忧,我上报县里不顶用,师爷告诉我,兴安府回话,不要杞人忧天,煽动民心。” 里正心里苦,一边写信上报不顶用,一边要强撑着安抚村民。 只有薛灿过来,他能诉诉苦,说几句大实话。 薛灿听完,大脑宕机了,这是真没办法,朝廷靠不住啊,死人无法避免,毕竟只有死了人,上面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然,逃荒更是不可能,除非朝廷特赦,不然私自逃荒是要杀头的。 到时候顶多去山里躲躲,吃树皮住山洞,捱过一日是一日。 半个时辰后,薛灿起身告辞,双手背在身后,满面愁容往回走。 走回自家小院,发现叶正站在井边,正吱呀吱呀转动辘轳,将深井里的水提上来。 薛灿站在门口,看叶正艰难地打水,不禁唉声叹气。 确实,最近能明显感觉到,家里打水愈发费劲,如果一直不下雨,等到天气热了,这水井肯定会干。 叶正听见动静,回头看到薛灿,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不问还好,一问薛灿憋不住,大骂朝廷和昏君,这日子没法过了。 叶正听完后,五味杂陈,不由得辩解几句,“若是允许提前申报赈灾粮,恐怕会生出许多虚报灾情之事,国库的粮和钱,一旦进入地方,很难再收回来,届时国库空虚,等有真正灾情之时,将陷入无粮可用的境地。” 薛灿语塞,她没想过这一茬,“你……说得也有道理。” 说完,她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质问叶正,“那你的意思是,非得死点人是吧,谁能想到,这天地间最贱竟是人命!” 薛灿越说越气,一甩袖子回到屋内。 叶正将小桶提出来,倒入井边大桶中,望着晃晃悠悠的水面,想起父皇一句话。 父皇曾说,他身为太子,最大的缺点是心软,拥有太多怜悯之心,反而是负累。 他原先不懂,他从小读圣贤书,学仁义道德,舅舅要他做心怀天下的明君,为何不能有怜悯之心? 现在,他有点懂了。 这天晚上,薛灿和叶正冷战,谁都不搭理谁,气氛很沉闷。 深夜时分,忽然一阵地动天摇,震惊了沉睡中的村庄。 地震了! 第124章 下雨 当时薛灿睡得正香,还以为自己身在摇篮。 是宝莹先一步醒来,惊慌失措地叫醒她,“灿姐,快跑啊,你、快起来,地震了!” 薛灿猛地惊醒,连鞋都没穿,抱着被子滚下炕,在漆黑一片中,循着记忆摸出门。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薛灿站在后院,仰头向天上望去,竟然看不见任何光亮,连星星都没有。 巨大的恐慌袭来,她一把扔掉被子,光脚跑向前房,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娘和弟妹救出来。 对了,还有叶正。 还有家里的驴和狗! 她安稳的小家内,不接受任何死亡。 当她使劲推后屋门时,东里间偏门砰地一声打开,叶正朝她跑来,一句话没说,帮她一起推门。 二人合力,后门猛地打开,只看见一个黑影抱着两个黑影,需要靠熟悉的气息辨认彼此。 叶正一把拽过薛沐,薛灿拉着许氏,许氏怀里紧紧搂着薛芸,一家人站到后院中间,在黑暗和寒冷中,等待大地的怒吼结束。 事后回忆,薛灿感觉地震只是两三分钟的事,在当时却极为漫长。 渐渐地,眩晕感消失,各种声音进入她的耳朵。 小黑尥蹶子的声音,来福和旺财呼哧呼哧喘气声,凉风吹过,茅草棚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散去,隐隐约约看到家人的轮廓。 叶正大手捏着她的肩膀,低声确认,“没受伤吧,大家没受伤吧?” 这一说话,似乎惊醒了吓呆的众人。 薛芸哼唧一声,小声抽泣起来,“娘,我怕……” 许氏回神,搂紧小女儿,“乖芸儿,娘在这里,不怕不怕。” 薛灿刚想说话,被冻得一个哆嗦,打出一个喷嚏。 叶正当机立断,“不行,不能在外边待着,大家去堂屋,穿好衣服裹紧被子,不要怕地震,再来一次我们也能跑出来。” 此话一出,薛灿感觉自己五感全回来了,浑身被冻透了,脚底踩在石板上,被冻得生疼。 她赞同叶正的说法,“对,赶紧穿衣服,不然没被砸死,先被冻死了。” 叶正先一步进到屋内,点燃油灯,那一点光亮,像是给家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薛灿拽着薛宝莹回屋,迅速穿好衣服,捡起丢在门口的棉被,跑到前房堂屋里。 等众人穿好衣服,又点燃几盏油灯,薛灿终于缓过劲来。 她在屋里待不住,跑到前院打开院门,举目眺望整个村庄。 只要看到一点火光,心中便安定一分。 叶正跟着她出来,陪在她身边,没有说一句话。 没过一会儿,叶正忽然握住薛灿的肩膀,指着西南方向,“你看,那边天空……” 薛灿偏头望过去,只见西南天空出现类似极光的光晕,先是绿色然后是紫色,晕染了大片黑暗的天空。 寂静的村庄里,不知是谁怒吼一声,紧接着传来敲响铁锅铁盆的声音。 声音迅速连成一片,村里人纷纷找出东西狂敲,没有东西便疯狂嘶吼。 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中,一点火光迅速变成一条火龙,村里人沿着街道狂奔,火龙疯狂而迅速的扭动,场景极为震撼。 薛灿懂了,“他们……这是想吓退天上的异象。” 跟吓退年兽和天狗是一个道理,用火光和声响宣示底层人的不屈,和敢于对抗的勇气。 要是之前听说这样的举动,薛灿一定会嘲笑村里人的愚昧无知,地震后天空出现异象,那是自然现象,敲锅点火有什么用啊。 然而身处其中,薛灿只觉得震撼,渺小又伟大的底层人,面对未知的恐惧,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迎难而上。 叶正同样深感震撼,脑海中想起薛灿的话,这世间最贱的是人命吗?不,绝对不是。 薛灿被感染,觉得浑身充满力气,也想找东西敲一敲,吼一吼,忽然一滴冰凉沉重的东西,砸到她的鼻尖。 她愣住,以为是错觉,接着又是一滴,重重砸在她的脑门。 这回清楚了,她激动拽着叶正,“下……下雨了?” 叶正摸摸脸上的雨水,“对,下雨了!” 薛灿喘不上气,站在门口高坡处,放声嘶吼,“下雨了!” 那条火龙扭动得愈发疯狂,只是各种嘈杂的声音,渐渐汇成一句话,下雨了,老天爷啊,终于下雨了。 沉重的雨滴汇聚成雨帘,噼里啪啦砸在瓦上,整个天地间陷入嘈乱之中。 薛灿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晚上特别黑,当然跟惊吓有关,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星光。 这是大溪村三年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雨。 后来渐渐变为雨夹雪,等到天光微亮时,小院内已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昨晚受惊受冻,紧接着降温下雪,简直太要命了。 薛灿吸吸鼻子,抓紧时间点火烧水,混入治疗感冒的药,家里人都喝过后,她才稍微放下心。 许氏抱着薛芸,薛沐倚在母亲身边,昏昏沉沉睡去。 薛灿浑身不对劲,但她不敢休息,想出去看看村里的情况,顺便给她担心的人送些药。 叶正站起来,坚定地说,“走,我陪你出去看看。” 薛灿一愣,“你别去了,你身体还未好利索,小心复发。” 叶正伸出手示意,“没事,我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有个商量。” 薛灿心中一暖,不再惧怕外面寒冷的风雪,以及未知的局面。 出来后,他们先到流民大杂院,薛灿也不管避不避嫌了,先看看久儿一家的情况,再给她们送点药,其余人家求药,薛灿也没有吝啬,一一给了出去。 再往村里走,薛灿发现这场降雪是福亦是祸。 青砖瓦房还好,土坯房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轻则开裂变形,重则房屋垮塌。 倒是没砸死人,只有几个人受伤。 关键是后来这场雨夹雪,对于开裂变形的房屋来说,简直是绝杀。 家里年轻力壮的,顾不得天气寒冷,冒着风雪修缮房屋,只为给家里老人孩子一处温暖的地方。 这一路过来,村里大多数人家无比凄惨,薛灿看得心惊,不由得加快脚步,往薛家老宅那边走去,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第125章 这回薛老爷子真摔了 这一路走来,风雪越来越大,叶正搂住薛灿的肩膀,二人相携相伴,好不容易从村西走到村东,走到薛家老宅前。 老宅大门半开半闭,青石台阶上布满杂乱的泥脚印,薛灿心里一紧,推开院门走进去,大声吆喝起来。 蒋氏掀开正屋门帘,头发乱糟糟,扯着嗓子嚷,“哎呦,是灿丫头,快进来,正想去找你呢,昨个老爷子摔了一跤,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薛灿赶紧进去,家里大人小孩都在东屋,连大伯和大伯娘都在。 薛老爷子躺在炕上,哎呦哎呦叫唤不停,鼻子和半边脸摔得青紫,这回不是装病,是真摔倒了。 昨晚地震,家里大人小孩往外跑,慌得头脑发懵,加上天黑看不见,老爷子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当时求生心切,老爷子赶紧爬起来跑出去,没觉得有什么事,等回头缓过神,只觉得浑身疼,瘫在炕上起不来了。 薛灿确认老人家真有事,也没含糊计较,当机立断说去赶车,准备去县里让李郎中看看。 薛老爷子伸直手臂,拉着长音说,“我不去,去县里多费劲呐,把胡先生找来,给我开……两副药膏就行了……” 薛灿眉头紧皱,“那就是个骗子,您找他看,不怕一下给您送走啊!” 王氏恼了,“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你去年脑袋撞伤了,不就是胡先生治好的,咋没见他把你送走?” 薛灿深呼吸,无奈地撇嘴,真想告诉王氏,那胡先生早把原来的薛灿送走了。 她不再跟王氏争辩,偏头看向旁边,“大伯三叔,说句话啊!要怎么治,总不能瘫在炕上不管吧。” 薛老三看向大哥,甩锅甩得极快,“对啊,大哥,你是家中长子,说句话啊!” 薛灿忍不住翻个白眼,按理说,分家后老两口跟三儿子过,那该薛老三说话,找什么家中长子。 薛老大不计较那些,他一脸沉重担忧,“先找胡先生看看,这外边大风大雪,出去太受罪了,等天晴了要是还不好,咱们再去一趟县里找李郎中。” 薛老三立即表示赞同,其实他根本不想去县里,一来麻烦二来费钱,只不过他不会先说,要让薛老大说,到时候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他头上。 两个儿子都表示不去,薛灿不再坚持,那就让胡先生看吧。 商定好此事,薛灿给蒋氏一个小药包,告诉她是预防风寒的药,用热水化开,一人喝上一碗暖暖身。 蒋氏接过来,眼里冒出精光,“才这么一小包啊,灿丫头,你看家里人多,你多给点,别这么小气嘛。” 薛灿还不知道蒋氏什么意思,她冷静地强调,“够了,是药三分毒,一个一碗够了,别都给你家薛元宗喝了,小心把脑子喝坏。” 说完,她又给了大伯娘一包,嘱咐他们一定要喝,随即要走。 薛老三拦住她,“灿丫头你别走啊,这老家生病,你不能不看着啊,等胡先生过来,你好歹听听人家怎么说。” 薛灿有点烦,“哎呀三叔,有你们两儿子伺候还不行,非要留我做什么,有事去叫我,我去看看庆有哥他们,咱们一大家子,就他跟杨花住土坯房。” 薛老三嘿嘿一笑,捻捻手指,“不用你伺候,那诊金你总得担一部分吧。” 薛灿反应过来,原来是要银子,直接把她气笑了。 胡先生治伤能要多少钱,薛老三这人真是占便宜没够,一点亏不乐意吃。 薛灿懒得纠缠,直接给他一两银子,随即带着叶正出门去。 薛庆有和杨花住在北边山脚处,只有一条田间小路能走,此时风雪呼啸,温度却没有很低,地上没冻严实,一脚踩下去是泥泞的土地。 她和叶正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好半天才走到小屋前,杨花过来开门,她一眼看到薛庆有在房顶上,正在修缮房屋。 昨晚地震,他们两个人没事,把房子震歪了。 原本没发现,后来一下雨,屋内开始漏水,他们只能先凑合一夜,天亮之后,薛庆有赶紧上房修缮。 薛灿担心地仰头望去,大声嚷道,“庆有哥,先别修了,你跟杨花收拾东西,先去我那凑合几天,等雪停了再说。” 薛庆有摆摆手,大声回答,“你们先去屋里避避风,小心别冻到,我马上修好了。” 叶正看不下去,跃跃欲试,“我上去帮帮他。” 薛灿一把拦住,“行了你,别捣乱,我们先去屋里吧。” 他们跟杨花进屋,杨花搬来小凳子,让他们坐在灶膛前烤火取暖。 她柔声对薛灿解释,“庆有哥不愿意总麻烦你们,你让他修吧,不修他心里不舒服。” 薛灿一听,没有勉强,同时感叹杨花挺懂薛庆有,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不会动不动意见不和闹别扭,倒是一对良配。 屋顶上传来各种响声,他们三人在屋里说话,过了一会儿,薛庆有跳下房屋,推门进来。 杨花赶紧起身过去,帮他拍打身上的雪花,给他打水洗手,特意兑了半舀子热水。 薛庆有一边洗手一边跟他们说话,问起家里人有没有事。 薛灿没有隐瞒,将薛老爷子摔伤的事情告诉他,也说了家里先决定找胡先生看看。 薛庆有一脸凝重,“唉,等晚些时候,我再回老宅看看。” 说完薛老爷子的事,薛灿又再三询问,他们小夫妻去不去她家。 薛庆有摇头,很乐观地说,“没事,这房子没塌,还能住人。” 薛灿见状,没有再劝,给他们一点预防风寒的药,眼见风雪没有变小的趋势,便不再耽搁,起身离开。 折腾一大圈,艰难回到自家,薛灿双脚打湿冻透了。 她脱掉鞋袜,将双脚举在炭盆前烤火,又喝了一杯热茶,终于缓过劲来。 许氏眯了一会儿,根本睡不踏实,将两个孩子哄睡后,出来找薛灿说话。 聊完家里的事,许氏长叹一声,“这风雪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 薛灿跟着叹一句,“是啊,瞧这架势,一时半会停不了。” 没想到,还真让薛灿说中了。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第126章 正式进入春天 这场雪,算是春天的大雪,温度降不下去,导致一边下雪一边化雪。 但并不代表不冷,化雪时会吸取热度,导致天气异常潮湿阴冷,钻到骨头缝里那种冷。 这三天内,家里的灶膛没停止燃烧,用水倒是方便,将大盆放到外面,很快收获一盆冰加雪,然后倒入大锅里,被迅速融化成热水,不断蒸腾被烧开,再加上一盆冰加雪。 下雪第二天,薛灿顶着风雪去了一趟老宅,确认胡先生来过了,薛老爷子依旧坐不起来,不过贴着膏药,他显然放心不少。 薛灿哭笑不得,行吧,不管她信不信,薛老爷子信就足够了。 除去看薛老爷子,其余时间,薛灿裹着被子,缩在炕上装死。 整个村庄的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妇人不来上工,薛沐不出去读书,村路上不见任何人影,大家缩在屋里,咬牙坚持,等待这场灾难结束。 薛灿与外界断联了消息,除了第一天送药,根本不知道村里人如何,那些被震坏的房子,能不能熬过这场无情的风雪。 地震后第四天,凌晨时分,风声渐渐小了,雪跟着停了,乌云缓缓散去。 等到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唤醒了沉睡的村庄。 薛灿走出院门,站在高坡处,伸直手臂感受阳光,望着清澈的蓝天,情深意切地喟叹一句,“啊,太阳,我万分想念您!” 日头高升,屋顶的雪受不住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屋檐处形成一道雨帘。 薛灿恢复精神,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心思收拾被地震搞乱的家。 将各种东西归置到原处,扫地扫院子,把泥污冲洗干净,环顾整洁一新的小院,薛灿长舒一口气。 然后叫薛沐和薛芸出来,让他们站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驱散地震带来的恐惧和阴霾。 忙完家里的事,薛灿踩着泥泞的小路,去看看村里是什么情况。 经过流民大杂院,薛灿进去看久儿,发现久儿这个柔弱的小屁孩,没躲过这一波寒冷摧残,果真被冻病了。 好在久儿娘有不少经验,知道怎么照顾久儿,没有显得很慌乱。 薛灿宽慰几句,留下退烧药和消炎药后,便起身离开了。 继续往村东走,忽然被一声凄厉的哭嚎惊到,她驻足片刻,周围街坊邻居也出来围观,很快一个身形岣嵝的老妇人走出来,请左邻右舍妇人进来帮忙。 她家小孙女,受惊受冻,脑门滚烫烧了三天,没熬过去,刚刚咽气了。 薛灿愣住,没想到体弱的久儿,竟是幸运的小孩,至少撑住了一口气。 她心口堵得慌,因跟这家人不熟,也没有理由进去,只好抬起脚步,继续往村东走。 先去看望薛老爷子,确认他老人家状态不错,便出门往回走。 这回她换了一条路,想去看看在她家上工的妇人们,她们本人和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 一路走过去,薛灿竟然听到不少哭声。 她听着左邻右舍的议论,大概听出来,去世的人里,老人小孩居多。 想想真是难受,大旱三年,如今下一场大雪,眼见今年会好过一些,竟然没能撑过黎明前的黑暗。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总得收回一点人命是吧,绝不会让他们过舒服了。 村里哭嚎声不断,为三年大旱,彻底划上一个句号。 天晴四五天后,又下了一夜细密的春雨。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夜雨,把大地滋润透了。 从那一天起,一天比一天暖和,遥北苦寒之地,正式宣告结束漫长的冬季,进入生机勃勃的春天。 几乎一夜之间,群山绿了,大地绿了,田地山沟间,各种野草在疯长。 蛰伏一冬的村里人,纷纷向田里和山中出发。 十岁以下的小孩挖野菜,十岁以上的小孩跟着大人下地,在正式春耕之前,要先将因干旱板结的土地翻腾一遍,土地翻得越松软,种子发芽越轻松。 薛灿从未觉得大溪村有这么多人,她站在高披上放眼望去,每一块田里都有人在忙碌,小孩子拉帮结伙,到处抢好吃的野菜。 薛宝莹也坐不住了,拉着薛灿和薛芸出门去挖野菜,什么婆婆丁、荠荠菜、小根蒜、大耳朵毛、山芹菜等等。 薛灿一边手忙脚乱挖野菜,一边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多野菜,不能匀一匀吗?她吃了一冬白菜萝卜豆腐,都要吃疯了! 各种鲜嫩的野菜摘回来,要么加鸡蛋炒,要么直接蘸酱吃,或者切碎做馅料。 无论什么样的野菜,无论是怎样的做法,薛灿一口吃进去,只觉得无比清爽,带着满满的生命力,像是吃到最好的滋补品。 叶正同样赞不绝口,对挖野菜产生兴趣。 薛灿笑他,“挖野菜是小孩的事,你看别家男人,都扛着锄头下地了。” 叶正一愣,不知想到什么,豁然站起身,坚定地说,“对,是该下地了,我要学种地,娘子你教我。” 薛灿哈哈一笑,“你娘子我也不会种地,你要是想种地,去找庆有哥,他什么都会,去跟他学吧。” 叶正二话不说,出门去找薛庆有。 薛灿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种地多辛苦,他一个富家少爷,纯粹是图个新鲜。 没想到叶正一走,大半天没回来,眼见日头偏西,薛灿出门去找他。 夕阳西下,一人两狗沿着田间小路慢慢走,薛灿举目望去,瞧见田地中间的叶正,大声对他嚷道,“叶正,该回家吃饭了!” 叶正和薛庆有一起直起腰,对她招招手表示听到了,两人将锄头扛到肩上,慢悠悠往回走。 薛灿瞧着叶正的模样,忍不住笑弯腰,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离得近了,薛灿才发现叶正挺狼狈,鞋子上全是泥,脸上也有泥印子,头发乱蓬蓬,显然没少受累。 薛灿不由得问,“种田好不好玩?明天还来吗?” 叶正一甩长袍下摆,将锄头戳在地上,“来,娘子你给我找身合适的衣服,一身短打最好,这长袍着实累赘,害我使不出力气。” 第127章 规划种田大计 天气转暖,一家人从炕上挪下来,改为坐在地桌上吃饭。 饭桌上,叶正三句话不离种地,看来是铁了心,绝对不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 对于他的决定,薛灿表示强烈支持,叶正喜欢种地,她能省多少心! 吃完饭,薛灿跟许氏翻箱倒柜,从薛老二留下的衣服里,给叶正找合适的衣服。 遥北普遍穷苦,人去世后,没有烧衣服的习惯,薛老二的衣服都被许氏仔细收起来,要留给薛沐穿,现在找出来,先给叶正穿。 当然给叶正之前,薛灿郑重问,“这几件衣服跟之前那件绸缎棉袍不同,棉袍我爹没穿过几次,相当于全新的,这几件衣服可不一样,都是他老人家常穿的,你介不介意?你要是介意,那再等几天,我去县里买布,让我娘给你做新的。” 叶正接过短打夹袄和肥大的麻布黑裤,放在自己身前比划,“我不介意,这是岳父大人的衣服,穿着多亲近,别让许姨瞎忙了,我先穿着,等你去西护县,再给我买几身合适的成衣。” 许氏整天忙着做绣活,是要赚大钱的,叶正认为没必要麻烦她。 薛灿心里一动,忍不住故意把话挑出来,“谁是你岳父大人,叫得真亲,当真是厚脸皮。” 叶正脱掉长袍,试穿旧夹袄,闻言侧目看向她,“娘子,你现在不承认,难道是想抛弃为夫吗?这可如何是好,我养不活自己,恐怕要去讨饭了,去当丐帮帮主。” 薛灿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胡诌的话,不禁哈哈一笑,心中甚是欢喜。 两人说说笑笑,试完衣服,叶正跟她聊起种地规划。 这是下午薛庆有对叶正说的,之前薛灿买了不少地,据说她有自己的安排,薛庆有不知道薛灿要种什么,叶正很好奇这件事。 说起这个,薛灿来劲了,拿出纸笔跟叶正讲起自己的种田大计。 大溪村的田地,基本上可以分为三个等级。 紧挨溪流的湿地,被称为上等水地,也叫天字号良田,一般种植水稻,这部分良田极少,大约只有七十亩。 离水源稍远的,平整的田地,被称为中等旱地,一般种植春小麦和粟子,村里大多数种旱地,总计约四百来亩。 其余斜坡处,碎石多,离水源远等各种地,被称为下等田,一般种黄豆黑豆或者高粱等等,大概有四百来亩。 不过下等地,没有多少人种,说是四百来亩,每年也就种上一二百亩等等。 薛灿现在手头上,有两亩上等水地,这是之前别人卖给她的。 有二十亩旱地,之前分家分到三亩半,其余也是村里人卖给她的。 还有就是山脚下,薛庆有所居住的地方,那一大片旱地加下等地,总计有四十亩,是她跟里正买的。 薛灿在纸上画圈圈,给叶正讲自己的规划,“那两亩水地,我决定租给原来的卖家,让他替咱们种,到时候直接分收成,各处零碎的旱地种小麦和粟子,这部分需要请长工,让庆有哥帮忙打理,剩余四十亩地,我决定全部种花生和土豆。” 叶正眉毛一挑,有些惊讶,“为何要种这么多花生和土豆?按照你之前所说,花生可以储存,但土豆容易发芽,且这东西不常见,你若是想卖,一时半会儿没有买家,恐怕会砸手里。” 薛灿很有信心,“绝对不会,我肯定会将土豆卖出去,并且会推广土豆的吃法,在不久的将来,中原十六州的人都会爱上土豆,种植土豆, 信奉土豆之神!” 叶正哭笑不得,面对薛灿的慷慨激昂,他冷静地劝她,“不会有人信奉土豆之神的,只是一个好吃的东西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 薛灿摇摇手指,一脸你不懂的表情,“不要小看土豆,这东西既是蔬菜又是主食,能让人填饱肚子,耐寒耐旱,产量极高,一亩地种小麦,顶多三五百斤,若是种土豆,三五千斤是正常的,这意味着什么,若是中原十六州接受土豆,将极大缓解饥荒,老百姓不饿肚子,国家少战乱。” 薛灿缓了口气,继续说,“土豆还可以充军粮,非常省事便捷,你想想,无论是做米饭饼子,还是蒸杂粮窝头,你需要水需要锅,需要专门的士兵负责,但土豆不用,烤熟了就能吃,行军打仗每个士兵背一袋,饿了自己动手解决,这事你细想,是不是越想越厉害。” 叶正本来没当回事,渐渐地愈发严肃,他沉吟片刻,“一亩地,真能种出那么多土豆?” 薛灿一哽,激动的神色稍缓,她挠挠鼻子,“嗯,大概吧,等咱们种出来,好好称一称。” 她其实不太确定,只记得土豆产量是一般粮食的十倍,这是她估算出来的。 要怪就怪她前世不是农业专家,一些常识问题,对于她来说,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能从各种记忆角落里,挖出些只言片语。 前世她在忙什么?从小学画画,大学先学服装设计,后来转商科,在父母庇护下,是个无忧无虑,无论闯什么祸,都有家世兜底的豪门千金。 后来父母去世,见识到了人心险恶,短时间内她飞速成长,跟亲戚大战三百回合抢家产,终于处理完那些破事,还未歇口气,便直接穿越了。 薛灿陷入回忆,叶正也没有出声,他在琢磨刚才的话,若是真的,那对于大丰朝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隔天早晨,叶正早早起床去找薛庆有,学习有关种地的事。 薛灿也没闲着,她去找里正,想购买她家小院西边的地,打算再盖一座院子,专门用来当作坊,将在她家西里间工作的妇人挪过去。 家是家,工作是工作,她不喜欢掺和在一起,以前天冷不好动工,只能先凑合凑合。 现在正是好时节,万物复苏,野蛮生长,她家也该换代升级,趁着东风好好长一长。 里正一听她要买地盖房,倒是不觉惊讶,之前村里人卖地,就她敢买地,她不赚钱谁赚钱? 里正没多废话,跟她过来丈量土地,站在西坡处问,“灿丫头,你准备要多大一片地方?” 薛灿大手一挥,“这一大片,跟我家两进院子对齐。” 第128章 久儿一家的生计问题 买地很容易,由里正一手操办,薛族长当见证人,很快签订好了地契。 接下来,里正会将留底送去县里上报公证,只要登记入册,将银子上交国库,这地契便生效了。 不过,薛灿不用等地契生效,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变动,她可以着手准备盖房了。 大溪村有位靠谱的老把式,相当于工头,薛灿特意请他负责,又请薛老大过来帮忙,负责跟村里汉子沟通,顺便当监工。 薛灿为了省事,决定一步到位,盖一座结实的青砖瓦房,顺便将伙食费一并交给老把式,请他全权负责。 老把式好久未见如此敞亮的主家,当即对薛灿心生佩服,连连保证一定会将院子盖得漂漂亮亮。 盖房正赶上春耕,大溪村招不到那么多汉子,老把式跑了好多个村子,好不容易将人凑齐,便迫不及待开始动工。 动工当日,薛灿悠然现身,站在自家侧门门口,也不走近,眯起眼遥望热火朝天的工地。 她看了半天,发现一位熟人,便是那位天煞孤星石磊,村里有名的几大闲汉之一,薛灿没想到,他还会来卖苦力干活。 石磊感受到薛灿的目光,直起腰对她微微一笑,接着弯下腰搬砖。 旁边跟他搭伙的小伙问,“哎,你认识咱东家啊?” 石磊点头,“认识,我奶奶死的时候,我没有钱发丧,是东家给我银子,让我好歹送我奶奶入土为安。” 小伙是个心思纯善的外村人,要不然也不会跟石磊搭伙,他憨笑一声,“那咱东家真是好人,我听说之前过年时候,她还给村里人发鸡肉呢,那我可要认真干活,给东家盖座好房子。” 石磊笑笑没说话,干得愈发卖力,谁说不是呢,他一直想报答薛灿,但找不到机会,那就好好卖力气给她盖房子吧。 薛灿没有看多久,见没有什么事,便回到小院里。 她穿过前房,走到前院,只见海棠树下,芸儿和久儿脑袋凑到一起看话本。 春天到了,前院那两棵树,枣树开始发芽,海棠树则开始长花苞,芸儿特别期待开花那一天,整天坐在树下玩。 薛灿见她们玩得开心,不禁走过去凑热闹,“你们两个在看什么呢?” 久儿合上话本,指着封面上几个字,缓缓念道,“花神下凡记。” 薛灿惊讶,“呦,久儿,你还认识字呢?” 久儿点头,“我爹教过我,我娘也教过我,我哥哥很会念书,他也教过我。” 薛灿一愣,不免涌出一股哀伤,久儿她爹和哥哥应该已经不在了,随即心中一动,忙问道,“你娘也认识字?” 久儿重重点头,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认识,我娘可厉害了,她是秀才的女儿,我奶奶常说,把她娶回来可不容易了。” 薛灿连连点头,原来久儿娘这么厉害,她摸摸久儿的脑袋,让她们好好玩,随即出门去。 天气转暖,流民大杂院里很热闹,毕竟是四户人家住一个院子里,想安静都安静不下来。 薛灿走进去,正撞见苗大嫂的儿子,就是那个苗鸿运,正光着膀子在院子洗头发。 真是一点不讲究,真当这里是自家院子么。 薛灿脚步一顿,差点退回去,后来一想,又不是她的不对,为什么要她走?所以她决定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苗鸿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薛灿那张白皙漂亮的面庞,吓得一个激灵,把铜盆摔在地上。 苗大嫂赶忙出来,“咋了这事?看你毛手毛脚的,把盆摔坏了可咋办,咱可赔不起啊。” 苗大嫂说完一大串,这才看见薛灿已走到西厢门口,她哎呦一声,尖着声音阴阳怪气,“我瞧着是谁呢,进来也不说一声,可把我儿子吓坏了,这要是吓出毛病可怎么办,有人住在大宅子里,偏偏成天往我们破落户院子里钻,真是显摆不够啊!” 久儿奶奶听见声音,连忙打开门,将薛灿请进来,往对面一啐,“呸,什么东西,不会说一句话人话,整天酸言酸语,听着扎耳朵。” 薛灿懒得计较,将久儿奶奶拉进来,“行了,别理她,我找您有正事。” 走到里屋,久儿娘正在编麻绳,这是无本的买卖,田间地头有很多磨盘草,茎皮可以用来搓麻绳。 久儿奶奶和娘,从冬天开始做这项活计,等到开春天暖了,她们拿出去换钱,还真换了二十文回来。 她们是妇人,没有什么力气,除了搓麻绳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决定先搓着,能赚一点是一点。 然后攒钱,买地,盖房,搬出这个大杂院。 薛灿听完,不禁有些佩服,又很担忧,“就靠搓麻绳,你们得攒到什么时候?” 久儿娘柔婉一笑,目光却很坚韧,“先搓着,等我想到其他赚钱的活,就不搓麻绳了。” 薛灿愈发觉得久儿娘靠谱,开口问道,“我听久儿说,你是秀才的女儿,认识字会写字?” 久儿娘有些尴尬害羞,“这孩子什么话都说,只是认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 久儿奶奶不乐意,“这话不对,你可是会识文断句的,当初方圆十里地,都知道你知书达理的贤名,我儿为了娶你,可没少花心思,弄得他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 久儿娘羞臊不已,“娘,说这些事做什么,再说少俊他……” 提到少俊,娘俩顿时有些悲伤,那是她们可以依靠的好儿子,好丈夫,如今已天人两隔。 薛灿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不说那些了,我来是想问嫂子您,要不要来我这帮忙记账,我给你开一份工钱,肯定比搓麻绳赚。” 久儿娘很惊讶,随即有些不自信,“我不会记账,也不会打算盘,肯定不行的。” 薛灿鼓励她,“行,我教你,在我这里记账,不用打算盘,只要你认识字,学得特别快。” 久儿娘还在犹豫,将目光看向久儿奶奶。 久儿奶奶稍一琢磨,对儿媳说,“去吧,搓麻绳辛苦,你看你的手都是血泡,少俊在的时候,哪舍得你干这些粗活。” 久儿娘眼睛一红,哽咽地说,“好,那我去,薛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永世难忘。” 第129章 雇佣长工 薛灿趁着去西护县送络子,给叶正买了几身短打成衣,顺便也给久儿娘买了两身粗布衣裙。 她还记得久儿奶奶的话,她们身上的衣服,有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加上穿了一冬,早已破旧不堪,根本没法见人。 薛灿买回衣服,送到久儿娘手边,让她收拾好后,体体面面来隔壁找自己。 久儿娘接过衣服,鼻尖一酸,差点又落下眼泪。 薛姑娘心细,还知道照顾自己的小心思,因为衣衫破烂,羞于出门见人。 久儿娘万分感动,不顾春寒料峭,认真将自己梳洗干净,换上新衣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走入薛灿家的大门。 别看两家住在坡上坡下,算是邻居关系,许氏从未见过久儿娘,但两人一见面,竟然非常聊得来。 久儿娘认识字,说话也好听,性格里沉静那一部分,非常招许氏的喜欢。 许氏不喜欢跟村里妇人来往,一是嫌她们吵得慌,二是她自己身为寡妇,不好出去串门,也不敢跟谁要好,怕被传闲话。 面对同样身为寡妇的久儿娘,许氏完全没有这层顾虑,加上同情心泛滥,不到半天时间,两人竟开始以姐妹相称。 薛灿惊讶之余,又为她们高兴,寡妇的日子不好过,抱团取暖挺好的。 除去这一点,久儿娘学习能力,也很令薛灿惊讶。 薛灿教她阿拉伯数字和乘法口诀,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久儿娘便背熟了。 薛灿想了想,聪慧占一部分,更多应该是窘境之下被激发的潜力吧,她们一家实在是太缺钱了,又没有个男人,日子着实辛苦。 三天后,薛灿坐在一旁,让久儿娘上手记账管钱,乔氏出来跟她配合验货,收村子里的散活。 大伯娘和桂香两人,负责和锦记私人订制的活。 薛宝莹负责腌蛋生意,现在春耕开始忙,薛庆有不能再帮她收鸡蛋鸭蛋,薛灿便将这事也交给她,让她全权负责,从收鸡蛋到去购买石灰,跟附近村民换草木灰等等。 还有去兴安府交货,薛宝莹也要跟薛庆有一起去,让她独自撑起一档子事。 薛灿语重心长地说,“宝莹啊,你要好好干,等你以后成婚,我把这桩买卖送给你当嫁妆。” 薛宝莹小脸一红,“灿姐,你瞎说什么呢,我才不嫁人。” 薛灿很宠,“嗯行,你不嫁给我干一辈子,我更乐意呢。” 薛宝莹恼羞成怒,追着打她,薛灿提起裙子跑出去,来福旺财忠心护主,对薛宝莹狂叫。 薛宝莹更生气了,“好啊,你们两个白眼狼,是谁一天三顿喂你们,给我过来!” 来福旺财夹着尾巴过去,薛宝莹狠狠蹂躏狗头。 薛灿趁机跑远,去找薛庆有。 家里已有生意安排妥当,薛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种花生和土豆的大业之中。 上次她用小格子育土豆苗,犯了一个很傻的错误,那就是把没发芽的土豆切块,埋到土里等着发芽。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发现一整个已经发芽的土豆,才发现自己犯傻了。 应该先把整个土豆埋土里,等待发芽后,再挖出来切块啊! 意识到这一点,薛灿羞得面红耳赤,怎么会这么蠢,真受不了啊! 薛灿一路小跑到田里,找到薛庆有跟叶正,他们正在进行埋土豆育苗的活计,杨花也在一旁帮忙。 薛灿蹲在地头当监工,薛庆有说完土豆的事,跟她聊起雇长工的事。 “我把雇长工的消息传出去,不少流民先找过来,他们没有地又离得近,选他们也不错,只是有几位年纪偏大,灿妹你看看,超过多少岁便不要了?” 薛灿仔细一想,不知为何想起流民到大溪村时,那位站出来说话的老者。 老人家情深意切,诉说不易,那么大的年纪,从洪灾死里逃生很不容易,没必要再断一条他们的生路。 她认真回,“无论多大年纪,只要干得动,不偷懒,不分男女,谁来都行。” 薛庆有停住动作,不免提出异议,“灿妹,这可是招长工,我们要管饭,给工钱分粮,你这样做我们会亏的,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 薛灿随手薅出一根草叼在嘴里,“能亏亏多少,庆有哥,我们是要发大财的人,不要斤斤计较。” 薛庆有急了,“这不是计较的事,谁家当长工这么轻松,想当初我当长工,那每天是要拼命的。” 薛灿把草薅出来,表情也严肃不少,“那我又不是王老爷,庆有哥,你这个行为不可取,这叫你自己淋过雨,也不想别人撑伞,大家跟你一样吃苦,你就好受了?” 薛庆有懵了,当即愣在原处。 杨花见状,赶忙送水壶过来,温言细语地哄,“庆有哥,你喝点水,有事慢慢说,别生气别着急。” 薛灿看得冒酸水,一个眼刀甩给旁边观战的叶正,“你笑什么笑,你给我说句话,我跟庆有哥谁对?” 叶正收敛笑意,故意逗她,“哪有我说话的份,我不就是你的长工,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 薛灿更气了,你看杨花多会哄人,叶正呢,什么也不是! 她捡起一块土疙瘩,狠狠砸向叶正。 叶正无奈地笑,“你看你,说不过只会砸人,真是蛮不讲理,是个刁儿。” 薛灿火气下不去,伸手挖土捏成一团,再度朝叶正砸去。 叶正把锄头一扔,弯腰捏土,开始反击。 薛庆有和杨花不想加入战场,坐到田垄处观战,两人一对视,忍不住憋笑,这两人真是幼稚。 打完泥巴仗,薛灿舒服多了,那边薛庆有也想开了,同意薛灿的决定。 隔天一早,薛庆有将招长工的事散出去,传到流民大杂院,引起一片欢腾。 不限年龄,意味一家子都能去,薛家还管饭,以后他们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在流民欢腾的喜悦中,唯独一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牙根痒痒。 那就是苗大嫂,她跟薛灿仿佛天生八字不合,自己有心想讨好,每次都弄巧成拙。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自己算了,那她男人和儿子能不能去? 第130章 有人要断她财路? 苗大嫂心中一阵盘算,回到自家屋里,房门一关,便撺掇自家男人带着儿子去薛家当长工。 苗大哥抹不开面子,断然道,“我不去,薛家明摆着嫌弃咱,我们上赶着去,人家把我和儿子撵回来多丢人,我宁可去县里当苦力。” 苗大嫂一脸焦急,“当苦力能赚几个钱,你去试试,面子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吗?被撵回来就罢了,万一没撵回来,咱岂不是赚了?” 苗大哥一听这话,顿时火了,瞪起眼骂她,“你这个婆娘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得罪人家,我和儿子用吃这么多苦吗?哦,丢脸不算事,你怎么不去?” 夫妻二人越说越气,从吵架转为动手,苗大嫂哭声传出来,夹杂着骂人的声音。 久儿奶奶坐在外屋,正忙着缝补衣服,听见对面的动静,忍不住骂一句,“鬼哭狼嚎的,真是晦气。” 苗家夫妻打得热闹,苗鸿运偷偷溜出来,一脸颓废沮丧地去外边晃悠。 别家都能去,就他家不能去,真是太丢脸了。 他蹲在一处土坡上,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以及远处的高山发呆。 忽然看见一道熟悉俏丽的身影,慢步走在田垄之间,他定睛一看,正是薛灿。 与薛灿面对面时,他从来不敢抬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现在他在远处偷看,便敢认真看仔细看,贪婪地看,直至生出一股邪念。 她真美,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娘曾经说过,她男人有病,要是她男人死了,自己便去当上门女婿。 可是,她男人怎么还没死? 与此同时,专注种田的叶正,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是谁又巴不得他死? 叶正心脏猛跳,自嘲地笑笑,他都躲到这里,还不放过他吗? 是啊,身为帝王家中的一员,根本没有退出的可能,除非真正死亡。 叶正举目眺望恬静安然的田园风光,脑中想得却是杀伐之事,没有找到他的尸首,那些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找到这里吧。 “好啊夫君,又让我逮到你偷懒,你还说是我的长工,谁家长工像你这么嚣张?!” 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传来,叶正一回头,正对上薛灿的笑脸,他瞬间忘却那些阴霾。 他转身问,“怎么了?” 薛灿说起话,不外乎只是一些琐事,叶正含笑听着,目光渐渐深情。 这样的日子真好,真希望永远保持下去。 又是一天清晨,薛庆有开始安排长工劳作,杨花负责做饭。 她一大早起来开始忙,一个长工分到两张杂粮饼子,配上炒野菜和咸菜,便是一顿顶良心的饭食。 薛庆有去忙那二十亩旱地,种春小麦和粟子,埋土豆育苗的事弄完了,叶正闲着没事,薛灿要他跟自己整理菜地。 她家宅子里,后院有两块地方能种菜,但她觉得不够用,想在宅子后面再开辟出一块菜地,种西红柿,辣椒等等。 村里种菜的菜地没那么多讲究,因为不涉及征税,大家想种哪里都可以,房前屋后甚至更远地方的空地,谁先占上是谁的,村里人默契遵守这条规则。 何家原来选址盖房,真的特别会选,处于高坡之上,从大门出去,能眺望整村的良田。 西边是空地,正好能再盖一所宅子,后面北面是个大斜坡,中间有道小沟,雨水丰沛时会形成一道沟渠,沟对面是另一户人家。 薛灿那天闲逛,发现另一户人家,把沟渠斜坡推平种菜了,她受到启发,决定好好利用自家这一边。 她跟叶正一起动手,正忙得热火朝天,忽然听见薛老大叫她,“灿丫头,你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薛灿扬起头,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爬上斜坡。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以为是宅子的问题,比如要买哪种石料或者木料,是便宜一点的,还是贵一点的。 类似的问题在薛灿眼里不是事,她会以最快的速度挑一挑,将结果告诉薛老大和老把式,接下来就不用她操心了。 这次她以为又是类似的事,哪想到一踏上斜坡,发现薛老大表情严肃,不似以往那般轻松。 薛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大伯,出什么事了?” 薛老大叹一句,略带愧疚地说,“这事是我没办好,当时招人的时候,我不想要那个石磊,我是看他可怜,同意他过来,没想到他……” 薛灿追问,“他怎么了?” 薛老大一脸愤恨,“他暗中在大梁里使坏,用血画了一道顶门闩,那是要断你的财路啊,幸好今木匠过来送檩条,他瞧出大梁不对,提前发现了这道顶门闩,这人心思太恶毒了,灿丫头你看,要不要把他送官,那上好榆木梁不能用了,必须要他赔钱!” 薛灿跟不上薛老大速度,什么叫顶门闩,怎么就恶毒了,说实话她不太相信是石磊使坏。 因为说不通,她给过石磊银子,说不上交情有多好,但绝对不是仇人,他没有理由断自己财路。 她一边琢磨这事,一边跟薛老大走到新宅子院里,堆木料的草棚子下面。 老把式早在那等着,没有对外声张,怕惊扰到做坏事的人,也怕传出这等倒霉事,给薛灿惹麻烦。 薛灿走过去细看,所谓顶门闩便是一道用血染红的横线,很小的一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老把式说,这要是一个没注意放到房子里,肯定会灾祸不断。 薛灿倒是不信,只是老把式和薛老大一脸严肃,将这件事当成天大的事,决不能轻易算了。 薛灿渐渐理解,村里盖房,极为看重大梁,那是一家顶梁柱,上梁那日要写梁书,喝上梁酒,图个好兆头。 薛灿意识到一点,她可以不信,但不能忽略做出这事的人,那人心思极为歹毒,并且看不惯她。 确实不能轻易算了,这回算了,那下回呢? 薛灿站起身,问老把式,“三爷,您怎么确实是石磊?” 三爷冷哼一声回,“因为他总是最晚一个回去,我还纳闷,他怎么突然转性变勤快了,原来是想做坏事!” 第131章 叶正吃醋 薛灿眉头一皱,觉得这理由有点站不住脚。 她慎重地问,“三爷,您亲眼看到过吗?或是其他人看见,悄悄告诉您了?” 老把式一顿,“那倒没有,不过看没看见有什么区别,那石家小子整日不干正事,到处闲逛,没事赌两把,一天天没个正行,他来这里干活,肯定不是图工钱。” 薛灿一脸不赞同,哪能因为猜疑断案,总得找到点证据,她提议,“这样吧,大伯,你把他叫进来,我们当面对质一番,看看他怎么说。” 薛老大迟疑,“直接问?那他肯定不承认,这事不能这么处理,最好找人诈一诈他。” 话说到这份上,薛灿依旧不相信是石磊,她看人的眼光从未出过错。 再说她还记得一件小事,薛灿让石磊别招村里闲汉去他家里赌博,他就真没再招过,现在村里赌博,去另一个老鳏夫家里。 就冲这一件事,薛灿觉得石磊心思没有那么恶毒,他只是顶着天煞孤星的名号,一个人活得懒散随意些罢了。 她跟大伯理论一番,薛老大同意去叫石磊,薛灿跟老把式在草棚子下面说话,商量怎么处理这两根大梁,用是不能用了,丢了又可惜。 等了一会儿,脚步声近,薛灿一回头,竟然看见叶正走过来。 她疑惑,“你怎么来了?” 叶正亦是不解,“大伯叫我过来的,说是要给你撑腰,出什么事了?” 薛灿恍然大悟,有些哭笑不得,薛老大肯定是怕待会对质,她这边吃亏,不过叫叶正过来顶什么用,真动起手,她更担心叶正呢。 毕竟给叶正治病没少花银子,他可比两根大梁贵。 叶正了解事情缘由后,忽然问起,“这石磊名字好耳熟,总感觉跟你有过什么事。” 他这么一说,薛灿还真想起来了,当初叶正问东问西,自己不乐意告诉他,两人因为这事生过闷气。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些尴尬,有什么不能告诉叶正的,她当初真是拧巴。 薛灿哈哈一笑,准备敷衍过去,“没有,你记错了。” 说话间,脚步声再度响起,薛老大带着石磊走过来。 草棚子搭在院内东南角,这边屋墙已经建好,瓦匠和打杂小工聚到西北角干活,这里倒是很适合问话。 薛老大叫石磊过来,是告诉他搬东西,石磊没有怀疑,直到走进草棚子里,看到其余人,直觉不太妙。 他站在边缘,没有往里走,擦擦额头上的汗,直接问,“要我搬什么?” 老把式冷哼一声,将气势做足,“先别忙搬东西,我有话问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最后一个走的?” 石磊回忆昨晚,点头承认,“差不多,我是最后一个走的。” 瓦匠一般会配两个打杂小工,一个负责递砖,一个负责装泥。 跟石磊搭配那个瓦匠,有点看不上他,有事没事找茬刺他两句。 要是换平时,石磊早翻脸了,这回他是想好好干,便一直忍耐。 昨晚上他走得晚,是在提前搬砖,省得那个瓦匠一早来又呲哒他。 石磊一脸不解,自己提前搬砖,这事哪里不对? 老把式一脸激动,回头对薛灿说,“你看看,他承认了!” 薛灿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承认。 她叫石磊过来,指着大梁上的血色印记说,“这叫顶门闩,据说是断人财路的诅咒,有这一道印,大梁就不能用了,你昨天走得晚,有没有看见什么异常?” 石磊一惊,随即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怎么回事,“薛姑娘,你是在怀疑我吗?” 薛灿笑笑,淡定地回,“随便问问,你别多想,就说你看没看见吧。” 石磊顿时面红耳赤,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目光扫过众人,从他们脸上看出鄙夷与嫌弃。 这种表情并不陌生,从小到大,石磊见多了,但这次格外让他感觉憋屈和伤心。 石磊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既已认定,那就算在我头上,说吧,是赔钱还是送官,随你们便!” 薛灿皱眉,一脸严肃地强调,“你这人真是别扭,我问你话,是就是,不是便不是,我可没算在你头上,你觉得委屈你倒是说啊!” 石磊声调拔高不少,气急败坏地嚷,“我说有什么用,我说你信吗?” 薛灿大声果断回答,“我信,你说不是你,我就信!” 石磊热血上脑,跟煮沸的水一样,薛灿这句话,像是往锅里加了一瓢凉水,锅里瞬间安静了。 他张张嘴,挤出一句话,“不是我,我走时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同一时刻,叶正忽然想起石磊是谁,薛灿对这小子不错啊,之前也有过这么一回,原来是他。 叶正不免仔细打量起来,石磊人长得算周正,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皮肤晒得黝黑,看起来不太聪明,没瞧出哪里有过人之处。 薛灿对他这么照顾,是因为他傻,还是有其他原因? 叶正一边琢磨,一边咕噜咕噜冒酸水。 呵呵,想他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庄稼汉! 另一边,薛灿点点头,“行,我信你,这事跟你没关系,不过你先别声张,耽误我抓真正的人。” 薛老大和老把式一听,同时望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薛灿重申,“真不是他,我在大溪村仇家不多,我心里有数,您二位放心,我会想办法查到是谁。” 在她的劝说下,老把式和薛老大将信将疑地走了。 随后,薛灿又交待石磊几句,让他回去继续干活。 石磊不走,追问道,“你怎么查,什么时候查?我给你当帮手,我能帮你追人,还能替你教训他们!” 薛灿皱眉沉思,“也行,等我准备好,哪天晚上要逮人,一定会叫你。” 石磊重重地点头,目光在薛灿身上停留一会儿,随即气势昂扬地离开。 那个眼神,让叶正浑身发痒,他沉下脸,显得不太高兴。 薛灿一回头,本想叫他继续忙活,一看他脸色不好,忙关心问,“你不舒服吗?要是累到了,先回去躺一躺,我自己去弄菜园。” 第132章 设套捉人 叶正憋闷,他何止不舒服,简直浑身难受。 但不能说出来,显得他心胸狭小,堂堂大男人怎可拈酸吃醋。 他敷衍一句没事,抢先走到前面,回到斜坡处继续忙。 薛灿一路跟回去,见他干活挺有劲,便没有当回事,开始琢磨起如何设圈套。 她一边干活一边想得入神,完全没有关注叶正。 而叶正很快冷静下来,他凑到薛灿身边问,“谁要诅咒你,你心里有数吗?” 薛灿点头,“有啊,而且特别明显,隔壁院那位苗大嫂,我看她恨不得我家破人亡。” 这事稍一琢磨,便能琢磨出来。 她在村里不说威望多高,但大部分人都挺喜欢她,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过不去。 要说闹过不愉快的,一只手能数过来,再把其中不可能的挑出去,剩下那个便有最大嫌疑。 比如,她最开始想到三叔,很快又否决了。 薛老三怎么会舍得她断财,他巴不得薛灿多赚点,他好过来占便宜。 还有邹氏家两姐妹,曾经吵得天翻地覆,闹到断亲。 但是她们绝不会大老远跑过来搞事,外人进村也很显眼啊。 剩下就是三凤婶和苗大嫂,这两个倒是都有可能,薛灿决定给她们俩个下套。 随即,她对叶正说起自己的安排。 叶正听完后表示可行,“行,你哪天设套抓人,我陪着你。” 薛灿下意识拒绝,“不用,没准要蹲一夜,太辛苦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叶正停住动作,站起来问,“哦,你不用我陪,那用谁陪?孤男寡女相处一夜,总归不太合适吧。” 薛灿也停住动作,直起身看向叶正,“什么孤男寡女,你阴阳怪气什么,到时候我叫庆有哥和宝莹陪我,你想到哪里去了。” 叶正矢口否认,“我没有,你刚刚说的话,你自己忘了?人家说了要来帮忙,你没有拒绝。” 薛灿眼睛一转,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哦哦哦,我明白了,你、吃、醋、了!” 叶正冷哼一声,拿起锄头继续翻地,低头不理她。 薛灿扔下锄头,贱兮兮凑过去弯腰看他脸,“哈哈,你真吃醋了,真没想到,你也会吃醋。” 叶正被她闹得不行,心一横,忽然伸手勒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居高临下凝视她的眼睛。 薛灿被吓了一跳,先是怔愣片刻,随即跟条泥鳅似的挣扎。 “叶正,你快放手!这是在外边,小心被人看见,有伤风化,你别闹了!” 薛灿慌得不行,不是她封建古板,是怕吓到路过的大爷大妈。 叶正不动如山,欣赏够她慌乱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放手,“知道怕了?看你下回还闹不闹。” 薛灿感觉到腰间一松,急忙后退两步,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路过。 她松口气,又来劲了,拿起锄头数落叶正,“呵呵,我看你是有本事了,力气大了不起,想当初你过来的时候,整天躺床上昏睡,出去上个茅房要半条命,想来真是唏嘘。” 薛灿嘴里念叨不停,忽然感觉气息不对,不知何时,叶正又凑过来,吓得她惊呼一声,赶忙跳着躲开。 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躲远了继续逗叶正。 两人玩笑不停,大半天没干多少活,眼见日头爬到中间,他们先回家吃午饭。 吃完午饭,叶正去屋里午睡。 薛灿则在西屋等着,等西里间妇人回来上工,找两个爱说爱笑的婶子,与她们耳语一番,让她们帮自己传话。 来西里间上工的妇人,可以说是薛灿的自己人,她们二话不说,也没多问,当即答应帮忙。 又过了两日,趁傍晚人少,村里木匠赶车,悄悄送来两根榆木梁。 薛灿让那两个婶子传话,说薛家房梁出问题,灿丫头以为惹到鬼神,一点不敢声张,据说灿丫头私下找人看过,只要再换两根房梁,一夜过去没问题,这次灾祸便过了,以后肯定顺风顺水发大财。 这样的说法,薛灿专门说给三凤婶和苗大嫂。 三凤婶好办,村里妇人找她唠闲嗑就行了,很快把这个说法传到她的耳朵里。 至于苗大嫂,那两个婶子来回在大杂院门口晃悠好几趟,看苗大嫂出去打水,她们抄近路走到井边附近,假装神秘兮兮对话。 苗大嫂一听到薛字,立刻把耳朵支棱起来,将薛家的事听得清清楚楚。 转眼到换梁当日,牛车嘎吱嘎吱经过大杂院,苗大嫂躲在门口偷看,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没错,那两道顶门闩正是她画的,她爹是木匠,她自小知道各种忌讳。 眼看薛灿又盖大宅子,她嫉妒得牙痒痒,便想给薛灿找点晦气。 没想到,真吓到薛灿了,好个蠢笨的人,竟然信是鬼神惩罚,那她今晚必须好好显灵,让那房子盖不下去! 很快天色暗下去,木匠牛车嘎吱嘎吱离开。 苗大嫂转身,先回去做饭,给男人和儿子烧水洗漱,等伺候爷俩睡下,她跟着躺一会儿,估摸到半夜三更,悄悄起来出门。 这一晚有星无月,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小动物刷拉刷拉飞速经过的声音。 苗大嫂不敢点火,摸黑爬上高坡,一路过去,差点被绊倒好几回。 她大气不敢喘,循着上次的记忆,走进盖到一半的西院,摸到角落草棚子处,正当她摸索着找横梁时,忽然呼的一声,周围火光四起。 骤然亮起的火把,让苗大嫂无所遁形,她哎呦一声遮住脸,跳起来想往外跑。 石磊怒目圆瞪,大声喝道,“往哪里跑?!事已暴露,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苗大嫂不怕恐吓,牟足劲往外跑,石磊一个跨步追过去,拽住那妇人肩膀,一个回旋,将她扔到薛灿跟前。 苗大嫂狼狈地滚了一圈,正对上薛灿冰冷蔑视的眼神。 这回被逮个正着,薛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苗大嫂想到这里,恶向胆边生,余光看到木头堆上有把斧头,她直接拎起来,朝薛灿砍去! 第133章 怎么就杀人了? 薛灿完全懵了,着实没想到苗大嫂一个村妇,居然敢砍人。 再说只是毁了两根大梁,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值得砍人吗? 果然恶毒的人,底线比别人低,更容易做出疯狂的事。 在薛灿忙着剖析人性的同时,两个男人先反应过来,忙去护着她。 叶正伸出去拽她,石磊则挡在她面前,一把推开苗大嫂。 电光石火间,苗大嫂被推翻在地,斧头砍偏了,划到石磊的肩膀和手臂,薛灿躲在叶正怀里,眼睁睁看着石磊表情僵住,伸手按住肩膀,随即飙出鲜血来。 薛宝莹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薛庆有算是比较冷静的,惨白一张脸,伸手夺过苗大嫂手中的斧头,一脚踹在她的后心,紧张得直喘粗气。 相对而言,石磊更镇定一点,毕竟他从小瞎混,还敢出去当劫匪,当即大声喝道,“按住她!这个毒妇,居然敢砍人!” 薛庆有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一把按住苗大嫂,震惊地感叹,“你、你居然敢砍人?!” 大溪村穷乡僻壤,民风淳朴,主要是大家都穷,多少年没出过激烈的争斗,更别说见血了。 薛灿眨眨眼,缓过神后,同样很震撼,“不是,怎么就砍人了?吓死我了,至于吗!至于吗!!” 当时情况危急,石磊只凭一个念头支撑,现在清醒过来,发现肩膀上的血止不住,他吓得双脚一软,向后躺在地上。 薛灿心梗,大声疾呼,“死人了?石磊,你没事吧!” 事已至此,全场只剩下叶正一个头脑冷静的人。 他推了薛灿一把,告诉她,“没事,死不了,你快用他的衣服按住伤口止血。” 薛灿得到命令,赶忙过去跪坐在石磊身侧,用他身上的外褂,包住他流血的肩膀和手背,并死死按压住。 另一边,叶正找来麻绳,跟薛庆有一起,将苗大嫂绑住。 苗大嫂一个妇人,本就力气不大,再加上她不是专业杀手,只是一时冲动起恶念,一次出手没伤到薛灿,也没有力气再战,所以一点没有挣扎,任凭被捆绑起来。 薛宝莹那声尖叫,吵醒不少人,特别是流民大杂院里的人。 被吵醒的人,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地震,毕竟刚过去不久,还有阴影在。 等他们拉着妻儿出来,发现不是,反复跟左邻右舍确认,“刚是有人叫吧,这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苗大哥扯着儿子苗鸿运出来,左看右看没看见苗大嫂,“诶?我家那口子呢?她怎么不见了,刚是不是她!她被歹人掳走了!” 苗大哥越想越害怕,赶忙出门去找人。 左邻右舍除了久儿一家,与苗家面子都算过得去,便跟着出去帮忙找。 这一出去,很快找到薛家西院,毕竟那里灯火通明,在黑夜里很显眼。 众人围过来,先看见躺在地上的石磊,又看见被捆起来的苗大嫂,一时间惊疑不定。 苗大哥冲出人群,站到自己婆娘面前,看见她五花大绑,愣愣地转了一圈,“这、这到底咋了?” 叶正冷静地开口解答,“你夫人三更半夜过来毁坏我家大梁,被我们当场逮到,她恼羞成怒,将人砍伤了,天亮我们送她去见官。” 苗大哥吓得一抖,完全没了主意,跪在苗大嫂面前,不可置信问,“真的?你砍人了!哎呀!这好好日子不过,你砍人做什么!你、你!” 苗大哥气急攻心,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他们一家三口,从洪灾中死里逃生,熬过漫漫逃荒路,熬过苦寒的冬日,眼见天暖和,能赚银子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怎会又面临灭顶之灾。 苗大嫂本来一直垂着脑袋,忽然仰起脸,双目射出恶毒的目光,恨恨地盯着薛灿,状若癫狂地骂,“我就是要砍死你!我百般讨好你,甚至给你下跪,你怎么就不把我当回事,你对村里人人都好,为何单独恨我,既然你恨我,我也要恨你!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这番话一出来,周围人俱是震惊不已,原来是这样,苗大嫂好可怕,怎么动不动砍人。 薛灿更是迅速冷静下来,庆幸自己的决定没错,苗大嫂这人不值得来往。 确实,从最开始见面,苗大嫂便想办法讨好她,然而薛灿只看到精明算计,这人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要是她当初没拒绝,让苗大嫂跟着她赚钱,肯定会被算计吸血,自己又不是软弱的人,到时候闹起来,没准也会动刀子见血。 总而言之,苗大嫂阴毒,碰见这种人,最好离得远远的。 苗大哥气得要死,一巴掌扇在苗大嫂脸上,恨恨地骂道,“你给老子闭嘴!” 他打完人,忽然跪倒在地,爬到薛灿面前,给她磕头,“薛姑娘,您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命吧,别将她送官,我愿意赔钱,要多钱都行!” 薛灿满手血污,冷笑一声回答,“别求我,你看谁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呢。” 石磊失血过多,大脑发懵,完全不顶事。 叶正过来制止苗大哥,“行了,先让他治伤,有什么事等明早再说。” 一夜在混乱中过去。 许氏昨晚根本没醒,一大早起来,便听见院里交谈声不断,她走出去一看,发现薛老大、老把式、薛族长和里正,以及一些村里好事的长辈都在。 许氏一惊,连忙回屋整理仪容,穿好衣服,出来查看怎么回事。 薛灿端着一盆血水从前院西厢里出来,告知各位叔伯长辈,“石磊好多了,只是皮肉伤失血过多,不会闹出人命。” 昨晚把石磊抬回来时,薛灿趁乱给他伤口处撒了不少云南白药,又往他嘴里塞了两粒消炎药,好在斧子上没有锈,破伤风几率大大降低。 这一套救治下来,石磊止住血,用干净的白麻布一包,薛灿确信没有生命危险。 听见这话,村里众人看向里正,等待他的决定。 里正一脸苦大仇深,经过深思熟虑,缓缓开口,“咱北堂县没有县太爷,若是送官,苗家妇人会被送到兴安府,一旦进了府城,恐怕回不来了。” 第134章 你搬回来跟我住 里正说完这些,看向薛灿,询问道,“灿丫头,你的意思呢?” 薛灿放下手中的铜盆,郑重地回答,“事情虽因我而起,但我只损失了两根大梁,不过是银钱问题,并不想将谁置于死地,可各位长辈想一想,昨天苗家妇人当众宣言要砍死我,众多村民亲耳听见,这事根本瞒不住,把人送到兴安府,是给村里一个平静。” 其实薛灿很想处置苗大嫂,但当着众人面,她要表现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并将村里人跟自己扯到同一条战线。 若表现得太恶毒,恐怕会招村里人反感,毕竟谁都讨厌极端的人。 果然,薛灿此话一出,院中长辈们连连点头,向着薛灿说话。 里正亦是想通了,他老人家本心纯善,可怜流民,本想争取些转圜的余地,想给苗家说几句好话,别将人逼死。 可若是跟整个村比起来,苗家人就不太重要了。 里正松口答应,决定先将苗大嫂绑到村中大槐树下,接受村里人监督,等到石磊好一些,他们一同去县里报官。 商定此事,里正叫上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将苗氏妇人带走。 其余人慢慢散了,薛老大和老把式继续去忙盖西院的事。 薛山水留到最后,跟薛灿聊了几句,背着手转身离去。 等人都走了,许氏凑上来,一脸惊慌地问,“灿儿,这到底怎么了?” 薛灿一笑,只觉得许氏好命,昨晚那么闹腾,她都没有醒,等到醒过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她端起铜盆,一边去后院一边跟许氏解释,等泼了那一盆血水,已经将事情讲完。 许氏吓得脸色发白,不断地重复确认,“这无冤无仇的,真要杀人?怎么就杀人了?” 薛灿安慰她,“娘,已经没事了,您快叫薛沐起来,一会儿赶不上赵叔的马车了。” 薛灿一提醒,许氏暂时被转移注意力,叫薛沐起床,给他做饭去了。 身边终于安静,薛灿伸个懒腰,只觉得无比疲惫,这一晚上跟做梦似的。 等到太阳出来,大溪村彻底苏醒,昨天流民大杂院里的人,陆陆续续去田里上工,将苗大嫂的事传出去。 久儿娘早早来到薛灿院里,昨晚她亲眼见证全程,对于苗大嫂的事,了解得无比清晰。 许氏一见到她,忍不住上前说起苗家的事,还在重复自己的疑问,怎么就要杀人呢? 薛灿哭笑不得,许氏的小玻璃心,完全无法承受,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大恶人。 好在久儿娘会说话,不停地安慰许氏。 薛灿听了几句,放下心来,想去后房东屋休息一会儿。 推开房门,掀开门帘,一眼看到躺在炕上的薛宝莹,发现她脸颊泛红,状态不对。 薛灿赶紧过去,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唉,这事闹得,把宝莹吓到了。 趁着她神志不清,薛灿往她嘴里塞上一粒退烧药,用温水给她顺了下去。 宝莹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后来清醒后,她对薛灿说,她梦见一个恶鬼,举着斧头砍人,跟砍菜瓜似的,把整个村里人都砍了。 说回当时,薛灿给宝莹喂完药,又担心起叶正,怕他也被吓发烧了,毕竟一个读书人,肯定没见过砍人飙血的场面吧。 薛灿从后屋出来,穿过小院,走到东里间偏门前,悄悄推门进去。 叶正面朝里,平躺在炕上,看起来睡得正香。 薛灿没出声,轻手轻脚爬上炕,想确认叶正有没有发烧。 刚爬到他身边,举起手想摸额头,叶正忽然睁开双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这场景似曾相识,薛灿哎呦一声骂他,“你这人,警惕心这么强,到底睡没睡着?是不是故意逗我?” 叶正眼神一定,看清楚是薛灿,勾起唇角笑着回答,“这要问问你,为何每次都来偷袭我。” 薛灿抽回手,翻身坐在他身边,切了一声,“什么啊,我是怕你被吓到了,特意过来看看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正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昨晚忙了大半宿,先绑人后救人,累肯定累,怎么会吓到。 薛灿一听,说起宝莹被吓发烧了,表明自己绝不是多事,故意来偷袭叶正。 她好奇问,“你真没事?砍人飙血多吓人。” 叶正毫不在意,“这算什么,我亲眼看过砍头,铡刀咔嚓落下,一个人头滚出来,血溅三尺高。” 薛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停停停,你别说了。” 好吓人,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类似场景,但叶正说见过,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一想到她生活在一个如此野蛮的世界,不禁悲从中来,搞不好要被砍脑袋的。 叶正瞧出她表情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你被吓到了?” 薛灿冷哼一声,骂道,“野蛮人,好好的,你去看什么砍头,不怕沾染血腥之气,小鬼把你魂勾走吗?” 叶正失笑,要说沾染血腥之气,他早沾透了,要是告诉薛灿,她一定会被吓死。 算了,还是别说了。 叶正清清喉咙,转移话题,问起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薛灿说起里正的决定,说着说着,她打了一个哈欠,显得异常疲惫,向后倒在炕上,拽过叶正的枕头,躺好后昏昏欲睡。 叶正把身上的被子让给她,仔细地盖好,让她安心睡,“你睡吧,家里有什么事,我来盯着。” 薛灿嗯了一声,双眼紧闭,很快要睡过去。 叶正盯着她的睡颜,侧身躺倒在她身边,伸手晃晃她的肩膀,“薛灿,你搬回来跟我住吧。” 薛灿本来要入睡,被闹醒后,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臂,“哎呀,你别闹,烦死了。” 说完,她翻过身背对他。 叶正不死心,凑到她耳后说,“你答应我,我就不烦你了,我早想跟你提这件事,我们是夫妻,总分房睡,既不合情又不合理……” 他压低声音,念念叨叨,效果跟蚊子有一拼。 薛灿被烦得不行,只好松口,“行行行,师父,您别念了。” 第135章 叶正暗中努力 薛灿一觉睡到快中午,想起宝莹还在发高烧,她立即清醒过来,一个翻身下炕去准备午饭。 家里那么多张嘴,还有两个病号,可不能饿到。 她走到东屋,发现没有人,再往外走,发现大伯娘正在前院西厢房里忙碌,许氏在里边帮忙,薛芸在后院里跟两条狗玩。 天气转暖,不用烧炕后,家里又用回前院西厢里的厨房。 邹氏已经知道宝莹生病发烧的事,是叶正告诉她的,还请她留下来准备午饭。 邹氏当然不会拒绝,看见薛灿出来,手中捏着一把小根蒜,一边摘一边走出来跟她说话,“灿丫头,你醒了,事我都听说了,你说真是人心隔肚皮,真看不出来还有这么狠的人,等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压压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薛灿笑着附和,“对没错,大伯娘,你给宝莹做碗面,卧两个鸡蛋,给她好好补补。” 她说完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补充,“哦,不对,是两碗,对面还有一个受伤的。” 邹氏瞄了一眼,表情严肃不少,“那个石磊没事吧?我没敢过去看,你说这人真是倒霉,家里人留不住,自己还遇上血光之灾,有时候不得不信命。” 薛灿干笑两声,“应该没事,我过去看看,一会儿过来帮您。” 邹氏急忙阻拦,“我不用你帮,你快去忙吧。” 说着大伯娘回西厢厨房里忙活,薛灿转身去东厢房。 她推开门进去,发现叶正在里面,搬个小板凳,坐在石磊旁边。 石磊已经醒了,但看起来非常虚弱。 他躺在一张由两个长板凳和木板组合成的简易单人床上,铺盖是叶正的被褥,昨晚临时把人搬回来,情急之下,只好先拿叶正的东西来用。 东厢房是薛灿存粮存货的地方,一直打扫得干净,再加上天气转暖,除了有一股粮食发酵的气味,倒是很适合人居住。 石磊见薛灿进来,抬起没受伤那只手臂,虚弱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我正跟叶兄弟说,找辆板车把我……送回家吧。” 薛灿走过去,站到他身旁,认真地说,“你家里又没人,回去谁照顾你,在这里住下吧,等你能动了再回家。” 石磊推拒,薛灿再劝,唯有叶正冷眼旁观。 呵呵,这人心思不简单,明知道他为薛灿受伤,薛灿一时半会儿不会让他走,故意做出这副嘴脸给谁看! 叶正心思急转,一脸正色提出建议,“先别说那些,等中午吃完饭,我们去县里请李郎中过来给你看看,先把伤养好要紧。” 必须尽快养好,不然薛灿总记挂着他。 薛灿同意,“对对对,我们先去请郎中,其余的事,回头再说。” 很快午饭做好了,邹氏先端出两碗加鸡蛋的汤面,叶正直接端起一碗,主动说,“我去照顾石磊,你去照顾宝莹吧。” 说完,他拿起一双筷子,转身去西厢。 薛灿愣住,觉得有些不对劲,叶正会不会太积极了,他一个大少爷,哪会照顾人。 不过她只是想想,并未前去阻拦,毕竟宝莹还需要照顾呢。 薛灿端着碗,一路走向后院,把宝莹叫起来,把碗送到嘴边给她喂汤面。 热乎乎一碗下去,薛宝莹出了一脑门汗,薛灿将被子给她盖严实,在她耳边嘱咐,“睡吧,等你睡醒一觉,病肯定好了。” 照顾完宝莹,她端着碗回去自己吃饭。 吃完午饭,薛灿和叶正没歇着,赶车小黑前往县里,去把李郎中接回来。 到了县里,说明伤者情况,李郎中二话没说,忙完手中的活,拎起药箱跟着薛灿走。 回村路上,李郎中盯着叶正瞧,看了半天一拍大腿想起来,“诶,这位兄弟,你是不是找我看过病,当时吐了一身血。” 薛灿惊讶地回头,“哎呦,李郎中,你记性真好,每天看这么多病人,居然还能记住他。” 李郎中哈哈一笑,“那倒没有,我记不住,只是这位兄弟一表人才,给人印象深刻,还有姑娘你,亦是容貌出色,难得看到一对如此般配的小夫妻,我自然记住了。” 听到这一番夸奖,薛灿还有些不好意思,连声说没有没有。 李郎中更来劲了,“你看吧,要说我记性不好,也是真不好,你们是因什么病来的,可否治愈,现在身体如何?” 叶正心中一动,回头对李郎中说,“还未完全治愈,有个小病根。” 李郎中为人豁达热情,“什么病根,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薛灿意识到什么,脸颊一红,狠狠瞪了叶正一眼。 这人真是,很会见缝插针啊。 叶正跟李郎中一路交谈,很快到达大溪村。 他们一进村口,村里人看见了车里的李郎中,不禁连连感叹,薛灿做人做事没话说,还给石家小子请县里的郎中过来,李郎中出诊一趟可不便宜,肯定得花不少钱。 三凤婶看不惯薛灿,虽然她没胆子做什么,不过敢说几句风凉话。 “她要真是会做事做人,也不会因为盖房见血,我听说啊,灿丫头请人算过财命,那石家小子和苗大嫂是给她祭天了,我劝你都小心点,离她太近,小心招惹是非。” 此话一出,还真镇住不少村民。 毕竟村里多少年没出过事,这又是砍人又是送官的,真是稀奇得很。 苗大嫂捆在村里大槐树下,没多少人敢过去看,只敢趁着打水时偷瞄一眼。 看过的人都说,苗大嫂青面獠牙,跟个厉鬼似的,可吓人了。 在村民的议论中,李郎中到达薛灿家,去西厢房给石磊看伤。 揭开伤口,李郎中很是惊奇,“这伤口不小啊,不过看你脸色不错,兄弟你命好,要是流血过多,谁都救不回来。” 薛灿在一旁没敢出声,能快速止住血,应该是云南白药的功劳。 李郎中先看伤口,然后号脉,接着翻开药箱,让薛灿准备一盆热水,再拿一盏油灯过来,他要给石磊缝合伤口。 薛灿震惊,居然要缝合,这也不是无菌环境,会不会感染啊! 叶正见她愣住,小声催问,“你怎么了?” 第136章 隐约闻到一股的醋味 薛灿摇头,“没什么,我去准备。” 这世上哪去找无菌环境,李郎中至少知道要热水和用高温消毒,已经很不错了。 等薛灿端着东西回来,李郎中正在给石磊灌药。 灌下去后,石磊很快昏睡过去。 薛灿大为惊讶,“什么药这么好用?” 李郎中一边洗手一边回答,“蒙汗药。” 啊?蒙汗药那不是专门用来绑票的! 薛灿感慨神奇的用药方式,眼见李郎中洗完手,用干净的白麻布擦干,穿针引线后,在油灯上消毒,然后眯起眼开始缝合伤口。 薛灿感同身受,一脸狰狞,好瘆人的画面。 叶正挡在她身前,“行了,既然害怕就别看了,你去外边,这里有我。” 薛灿没拒绝,给了叶正一个坚定的眼神,迅速跑出去。 她走到院里,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既然李郎中来了,不如把薛老爷子叫过来,让郎中一块看看。 薛老爷子在地震中摔过一跤,后来找村里胡先生贴膏药,凑凑合合治疗。 老爷子躺了半个月,开始下炕瞎溜达,等到春耕时,老爷子竟然去种地了。 薛灿佩服,去老宅一趟,劝薛老爷子歇一歇,非要干重活,先去县里看看病,确认没事再干。 薛老爷子摆手说不用,他已经好了,不用浪费银子。 结果一站起来,薛灿发现老爷子腰弯了,只能佝偻着背慢慢走。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她去找三叔,说要带薛老爷子去县里,薛老三不在意,说薛老爷子已经好了,让她别多事。 薛灿不死心,又去找薛老大,薛老大犯愁,“我跟老三提过,老爷子跟他都说不去,劝不动啊。” 后来是薛庆有给她解惑,“你别操心了,老爷子只听三叔的话,三叔说不去,谁说都不管用,老两口乐意为小儿子卖命,就说种地这事,我从来没看见三叔下过地,都是老两口在弄,外人少鸣不平,人家老两口乐意。” 薛灿能听出来,薛庆有话里的无奈和讽刺,她跟着叹一口气,从此没再提过去县里看郎中的事。 今日是凑巧,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便看看。 来都来了,仿佛是一条公认的定律。 薛灿因为这条定律去找薛老爷子,薛老爷子一听,想着来都来了,不如过去看看。 这一路过来,薛老爷子拄着拐棍走,薛灿在一旁念叨。 “老爷子,您老自己身体,要自己爱惜,能不干就不干,万一您瘫在炕上,难道还能指望三婶给您端屎端尿啊!” 薛老爷子气得脸色骤变,用拐棍指着薛灿,“你这丫头,嘴上没把门的,怎么能什么话都往外说!真是没点规矩!” 薛灿笑嘻嘻不在意,“这不是没规矩,这是大实话,我是提前跟您讲清楚,我知道您偏心三叔一家,您要真瘫了,别指望我去端屎端尿,到时候可别骂我不孝,骂也没用,我不在乎。” 薛老爷子给气笑了,“知道,我知道!早看出来了,你是个不孝的东西,我不指望你。” 爷孙俩一路大实话攻击,显得格外热闹。 走到薛灿家门前,看见李郎中和叶正站在院里说话,李郎中递给叶正一包什么东西。 薛灿眼神一定,直觉不妙,可是不好意思问。 叶正偏头看见她,以及身后的薛老爷子,连忙过来打招呼,“我还说你去哪了,原来是去叫老爷子了,老爷子,您身体还好吧。” 薛老爷子一肚子火,对叶正没有好脸色,“好个屁,要是好看什么郎中。” 叶正哽住,薛灿哈哈一笑,让他不要在意。 随即引薛老爷子到李郎中身边,让郎中给看一看。 李郎中早看出薛老爷子不对,当即走过来检查,按住薛老爷子的腰,让他跟着自己的手用劲。 结果薛老爷子被按得哎呦哎呦叫疼,还是使不上劲。 李郎中一脸严肃,对薛灿说,“老爷子摔伤未愈,没什么好办法,去药铺买些壮骨粉服用,不舍得买壮骨粉,那就买羊大骨炖了吃,重要的是,不要干重活,没事多躺躺,时常活动活动筋骨。” 薛灿连连点头,对薛老爷子说,“您听见了吗?不要干重活。” 薛老爷子一脸嫌弃,“说这些没用,庄稼人不可能不干重活,县里郎中不过如此,幸好当初没去,还不如胡先生给膏药呢。” 这话真是不好听,薛老爷子骂骂咧咧走了,薛灿给李郎中赔罪。 李郎中不在意,“无妨,让老爷子干吧,等他使不上劲,自然会在炕上躺着。” 薛灿愣住,感受到了李郎中的腹黑。 这年头能当郎中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啊,救死扶伤的同时,还把人性看得透透的。 三人站在院中说话,聊石磊的病情,确认无大碍后,薛灿拿钱付诊金,叶正让她在家歇着,他独自赶车送李郎中离开。 这样一来,薛灿愈发怀疑,这也太方便他们二人进行暗中交易了。 不过,她没有理由拦着。 叶正送李郎中离开,薛灿趁着这段时间,处理一些家中事务,又去后院看了看宝莹。 很快,天色暗下来,叶正赶着驴车归家,顺便把薛沐带回来。 吃晚饭时,宝莹烧退了,下炕出来坐在饭桌旁吃饭。 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稀饭,许氏一脸怜爱地看向宝莹,将手中鸡蛋剥干净,递到宝莹碗里。 薛灿哭笑不得,劝她们,“事情过去了,别往心里去,越想越难受,你们学我啊,做人必须心大一点!” 吃完晚饭,石磊醒了过来,叶正去给他送饭,还将他扶起来去一趟茅房,又用打湿的白麻布给他擦脸。 薛灿看得心惊肉跳,连连作揖,“辛苦叶少爷了,这不是您该干的活,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叶正冷哼一声回,“我不干这活,难道要你干,你想给石磊擦脸吗?” 薛灿隐约闻到一股的醋味,一本正经地说他,“少阴阳怪气,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大男人心胸宽广一点。” 叶正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想让我心胸宽广,你最好记得答应我什么事,今晚我等你。” 薛灿愣住,随即浑身发毛,想起自己答应的事。 第137章 卷铺盖搬回去咯 薛灿耳根燃烧,一拳捶在他胸口,恼羞成怒,“你少跟我提这事。” 叶正捂住胸口,轻咳两声,一脸失望,“娘子你……言而无信。” 薛灿内里心虚,外表嚣张,“是又怎么样,哎呀,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她快步跑走,一溜烟回到后房。 叶正无奈地摇头笑笑,并未追过去,算了,既然她不愿意,下次再说吧。 这样美好的春日夜晚,不值得着急上火。 薛灿回到后房,发现宝莹又睡着了,给她留了一盏孤灯。 她站在寂静中,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静静思考一会儿,她转身去堂屋打水洗漱,收拾完自己,她来到炕边,开始卷自己的铺盖。 叶正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现在是夫妻,当初还是自己选择的他,叶正不提算了,既然他开口提这件事,自己再拒绝的话,显得很装很无聊。 无论他们的开始,有多不正常和匪夷所思,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也该慢慢步入正轨了。 薛灿抱起自己的铺盖,吹灭那盏油灯,借着星光,穿过后院,推开东里间房门。 东里间内一片黑暗,没想到叶正睡得还挺早。 薛灿正犹豫时,叶正突然坐起来,点燃了油灯。 灯光摇晃,照亮他的侧脸,显得眼神格外黑亮。 他缓缓开口,“怎么改变主意了?” 薛灿扬起下巴,得意地说,“我是什么人,是你能轻易看透的吗?” 叶正轻笑一声,翻身下地,接过她手里的被褥,不带一丝犹豫的,挨着自己铺好。 薛灿顿时紧张起来,磨磨蹭蹭过去。 叶正翻身躺好,偏头看向她,“快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 薛灿哦了一声,深呼吸稳住情绪,慢吞吞爬上炕,吹灭炕桌上的油灯,僵硬地躺平,支棱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 叶正呼吸绵长,像是最好的催眠曲,薛灿眼皮逐渐沉重,昨晚闹一宿,白天又忙一天,她实在太累了。 即将沉入睡眠时,忽然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手心一热,是叶正握住了她的手。 薛灿啧了一声,不满地嘟囔一句,用力扯扯,没能抽回自己的手,便随他去了。 叶正翻身面对她,渐渐与她十指交握,随后安心地睡去了。 一夜无梦。 隔天一早薛灿醒来,身边早已没人,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舒服地伸个懒腰,慢吞吞下地穿鞋。 从东里间开门出去,来福和旺财围过来要吃的,宝莹身体大好,正在后院忙活,见薛灿出来,眯起眼一脸窃笑,“灿姐,今天你起得挺晚哦。” 薛灿站在原地摸狗,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宝莹话中的意思。 她睁大眼睛,板着脸威胁,“好啊,你一个姑娘家,居然敢说这种话,小心我去找大伯娘告状!” 薛宝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凑过来求饶,“可别,好姐姐,我错了,你快洗脸去吧,前院里正爷等你好一会儿了。” 一听这话,薛灿精神不少,赶忙去后房找自己的洗脸盆,蹲在菜地旁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又将头发挽好,薛灿从前屋穿过去,看见里正和叶正坐在海棠树下,不知在聊什么,聊得很开心。 看见薛灿出来,里正起身说明来意,今日要带石磊和苗家妇人去县里,这事不能再拖了。 主要是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流言,说苗大嫂是厉鬼,村里人心惶惶,昨晚来了好几拨,求里正赶紧把苗大嫂送官。 薛灿哭笑不得,她也想尽快把苗大嫂送官,主要是担心石磊,怕去县里一路颠簸,会撕裂他的伤口。 此时叶正开口,“无妨,我刚刚去看过他,李郎中的药挺有效,他恢复得不错,而且他也想早日报仇。” 既然如此,薛灿没有意见,转而问起要怎么去,到时要如何报官,要不要写诉状。 里正叫她不用担心,他早已安排妥当,薛族长还有老把式以及薛老大会跟着一起去,他再找两个年轻人帮忙,至于诉状,去县里说明情况后,会由师爷动笔书写。 薛灿皱眉,没想到流程如此不规范,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入乡随俗吧。 一切商量妥当后,里正先一步离开,叶正让薛灿去叫薛庆有,他趁着这段时间套车,等薛庆有回来,他们一起抬着木板,将石磊抬到驴车上,然后去村口汇合。 里正在最前面领路,中间是苗大嫂,后边是薛灿一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县城出发。 离开大溪村时,薛灿左看右看,没看见苗大嫂的男人和儿子,他们居然没有来送行。 叶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告诉她,“苗家男人病了,躺在炕上起不来,那个苗鸿运,应该在照顾他父亲吧。” 薛灿恍然大悟,感慨一句,“苗大嫂害人不浅,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大约过了三天,苗大哥重病去世,显然是被气死的。 苗鸿运一大早敲响邻居房门,请人帮忙埋父,邻居大哥哀叹一声,也没多说什么,拿起铁锨跟苗鸿运出门。 苗大哥裹了一层草席,在山脚处寻个地方,草草挖个坑被埋葬。 而后苗鸿运不知所踪。 至于苗大嫂,先被县城收监,后押送到兴安府,关到大狱里,等待知府大人提审。 然而由于无人替苗大嫂奔走,知府大人想不起这件小案,在一日又一日的磋磨等待中,苗大嫂死于狱中。 她的死并未引起任何波澜,狱卒早已见怪不怪,叫来两个小喽啰,让他们把死尸扔到乱葬岗。 这桩案子没有经过知府大人的手,由手下小吏写一封告知书,与诉状放在一起,退回北堂县内。 北堂县师爷也没有在意,随意压在书案某处,最后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通知大溪村薛家,薛灿也不在乎,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她把自己关在后院东厢房内,从空间里掏出西红柿,吃掉外边的皮,将种子小心用勺子刮下来,剩余的部分塞回嘴里,实在吃不下放回空间内保存。 除了西红柿,辣椒种子同样需要手剥。 苍天啊,谁让她前世没存菜苗,现在只能从果实里剥出来,自己制造种子。 第138章 来给薛家报喜 薛灿剥西红柿和辣椒种子的同时,叶正和薛庆有正在四十亩田地里忙碌,种植土豆和花生。 此时村里人的春耕已经结束,粟子和春小麦埋入了肥沃的土地,除了还要种一些黄豆、黑豆和高粱等,大部分人都闲了下来。 这一闲下来,他们想去薛庆有那里报名当长工,种那个什么花生和土豆,能省一顿中午饭,还能赚不少钱。 但是薛庆有用不了那么多长工,流民刚好够用,先前种了二十多亩春小麦和粟子,现在来种花生和土豆。 因此,他拒绝了村里人的请求。 没想到竟引起了村里人对薛庆有的不满,说他偏心外村人,背后嚼舌根说他没良心,怪不得气得老娘上吊。 这话传到流民耳朵里,他们自然为薛庆有抱不平,毕竟这十来天相处下来,薛庆有为人亲和,做事稳重,又很会种田,流民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对他很是尊重。 流民反驳村民的话,村民本来就因为赚不到银子,而对流民有气,这样一来,借机生事,越吵越凶,竟然动起手来。 村里男人干仗,村妇也不消停,有像三凤婶这样,专爱当搅事精的,还有之前因为络子的事,村里妇人早就分成了两派,这回正赶上薛家的事,像是一个小火星掉入麦秆堆里,瞬间把整个村点燃。 里正不知道怎么了,村里人忽然火气都那么大,乱糟糟打成一片。 薛灿更不理解,她正专心在白麻布上洒水,白麻布底下是西红柿和辣椒种子。 说实话,她更操心种子能不能发芽,根本不想去凑村里的热闹。 直到里正找上门,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薛灿听完感慨,“春暖花开,村里人也热闹了,一天天有使不完的牛劲。” 海棠花树下,摆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有一大壶茶水,周围还有五六个茶碗。 除了薛灿和里正,里正还把叶正和薛庆有叫了回来,商议如何平定这场争端。 叶正刚从地里回来,端起茶碗猛喝,越琢磨村里的事,越觉得有意思。 这一个小小村庄的争端,不比一国之争简单多少,他倒是好奇,村里人会如何解决。 薛灿最先开口发言,“不管怎么争,有一件事我很确定,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先雇佣了流民当长工,不可能做到一半,把人家轰走,也不可能招更多长工,别把我们薛家当冤大头嘛。” 里正一脸苦大仇深,“话虽如此,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流民和村民积怨会越来越深,恐怕会埋下隐患,早晚会生出大事。” 薛灿气闷,说得也对。 叶正眉头紧锁,忽然开口说,“如今之计,只能再寻个活计,招一部分村民,让他们和流民一起干活,大家一起赚银子,矛盾自然会化解。” 薛灿一听,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提出疑问,“说得容易,上哪找那么多活?这半年我只想种土豆卖土豆,种花生卖花生,没精力搞其他事。” 薛庆有心很细,还记得薛灿曾经提过的一件事,“对了,灿妹,我记得你曾经说,想招人合伙种土豆和花生,不如拉村民入伙,好歹算一份活。” 确实有这件事,她让这里打络子的妇人传话,发动家里人或者左邻右舍来找她,结果没有一个人来。 当时除了旱灾原因,村里人也不敢轻易尝试新品种,毕竟一季耕种,关系到一整年的收成。 现在旧事重提,薛灿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不错,先弄出一点活,别让村里人太闲,省得一天天有劲没处使,光想着干仗闹事。” 薛灿很快思索出一个方案,由她提供种子,收成出来五五分,愿意试试的来找她。 她说完后,看向里正,他老人家缓缓点头,总算是个办法。 里正起身去大槐树下,召集村民说起此事。 叶正和薛庆有继续去地里忙,薛灿则回到后院东厢房,趁着这段时间,再搞出五麻袋土豆和五麻袋花生。 说起来,她搞出这么多土豆和花生,家里人不是没怀疑过。 但是薛灿遵守一条原则,他们不问,她不说,他们一问,她表示惊讶。 她会糊弄家里人,“你不记得了?就是上次去兴安府,我拉回来的啊!” 问具体哪次,薛灿开始装傻。 好在家里人都不太聪明,叶正算是个有脑子的,不过先前他一直在养病,对家里有什么完全没数。 薛灿将这几麻袋东西放好,累得她直喘粗气,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回,要提防叶正,小心他发现什么不对。 另外一边,里正说跟薛灿合伙的事,村里人兴致并不高。 他们只想赚钱,对于种植新物种没兴趣,好歹先看一季,看看薛灿能卖出什么价,要是真能赚到钱,他们明年再种也不晚。 里正气急,指着昨天带头闹事那几人骂道,“你们一天天没事,不去县里找活干,只想蹲在家门口吃食,现在给你们找活了,你们又不乐意干,咋?非要惹事打架?” 那群汉子蹲成一排,傻笑不做声,他们尊敬里正,随便里正骂,不会窝火生气。 里正拿他们没辙,又耐着性子劝,“我说你们别太死心眼,灿丫头出种子,你们只需要出力,到时候五五分,这是无本的买卖啊,天大的好事,错过这次又要等一年。” 里正劝了半天,让那群汉子回去想想。 这消息扩散开,坚定站薛灿那边的妇人,再度鼓动家里去跟薛灿合伙种花生和土豆。 旱灾过去,这回鼓动奏效了,不少人家决定去试试。 隔天一大早,陆陆续续有人来领种子,薛灿叫薛庆有回来帮忙,一边帮忙称重,一边告知大家如何种植。 人群中,忽然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凤婶也来了。 三凤婶一脸贱兮兮的表情,“灿丫头,这回你不会把我轰出去吧?” 薛灿微微一笑,“不会,三凤婶您好好种,将来咱们一起赚大钱。” 她正跟三凤婶互相阴阳怪气,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紧接着一匹枣红色大马停在门口。 一个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下马,扬声问道,“敢问这里可是薛家? 我前来报喜!” 第139章 薛庆林通过府试 薛家小院内本来就挺热闹,村里人七嘴八舌地闲聊。 一听外人来报喜,大家顿时噤声,抻着脖子往外看。 来报喜的小哥站在门外,后边跟着一溜村里的孩童,一脸好奇地打量陌生人。 薛灿站起来,从海棠树下快步走到门口,抱拳问好,“正是薛家,不知小哥从哪里来,又是什么喜事?” 小哥一脸喜色,抱拳回道,“我是西护县周家人,周五公子特意派我回来报喜,您家薛二公子薛庆林,通过兴安府府试,现已成童生,恭喜薛家贺喜薛家!” 薛灿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着实没想到薛庆林会这么有出息。 三月初县试,薛庆林擦边通过,四月初去兴安府再考,薛灿根本没抱任何希望。 因为薛庆林也没底。 他先是在西护县温习备考,后又去兴安府赶考,期间薛灿想去陪他,薛庆林坚定地拒绝,说是家里人在,他倍感压力,无所适从。 听他这么一说,薛灿表示理解,只给他送过十两银子,没有陪他去兴安府。 不仅她没去,期间薛庆有带着宝莹去一品香送皮蛋,薛灿特意嘱咐他们,别去打扰薛庆林。 薛灿知道府试时间是四月初六,四月初十出结果,如今已是四月十五,在报喜小哥到达之前,薛庆林一直没有消息,薛灿死心了。 她安慰自己,薛庆林县试低空飞过,府试可是一府之争,好运气不会降临两次,没有通过才是正常的。 比起成绩,她更担心薛庆林,不过他没主动回来,薛灿也没敢去找他,准备再过一段日子,去西护县看看他。 未曾想她都做好心理建设了,惊喜从天而降。 惊喜过后,薛灿缓缓情绪,对报喜小哥说,“兄弟你等一等,我把庆林兄的家人叫过来,你再说一遍。” 薛灿回过头,推了一把发呆的薛庆有,“别愣着,快把隔壁把大伯叫过来。” 说完,她独自向里屋跑去。 外边这么热闹,西里间有妇人探头出来看怎么回事,但绝对不包括邹氏。 因为邹氏还没原谅薛庆有,大儿子在院里忙的时候,邹氏不会踏出西里间的房门。 薛灿让一位嫂子叫邹氏出来,她站在后房门处,叫在后院忙活的宝莹过来。 宝莹不明所以,薛灿懒得解释,一把拽住宝莹,另一只手拽住邹氏,带她们去前院门口。 另一边薛庆有把薛老大也叫了过来,等一家人到齐,薛灿请报喜小哥再说一遍。 报喜小哥理解,当即重说一遍,再度恭贺薛家,薛庆林考中童生。 薛老大和邹氏懵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倒是周围的村里人,早听过一遍,已经搞明白童生什么意思,他们大声道恭喜,围着薛老大要喜饼吃。 薛老大手足无措,一脸憨笑,“哎,行行行,回头去县里买喜饼。” 薛宝莹搂住母亲邹氏的手臂,激动地摇晃,“娘,二哥真厉害。” 邹氏跟着周围众人笑,其实她还没搞太清楚,二儿子到底怎么厉害。 薛灿笑得开心,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子,塞入报喜小哥手里,“辛苦你一路赶来,这点银子你拿着,沾沾喜气。” 报喜小哥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薛家出手大方。 要知周五公子派活的时候,府里跑腿小厮都不乐意来。 一则路途遥远,穷乡僻壤,二则他们都知道,薛家是曾经要卖女儿嫁给周老太爷的薛家,这样的人家,必然很是穷苦。 报喜小哥收下银子,打量薛家宅院,青砖黑瓦,两进大院,院内铺着青石板,他一路过来,村里没见过比这还气派的宅子,真真一村首富。 薛灿引着小哥去里面坐下,喝杯热茶歇歇脚。 薛灿在旁陪坐,问起薛庆林的事。 报喜小哥将知道的告诉她,薛庆林还未回西护县,周五公子是派人传话到府里,让他来报喜,至于他们什么归家,报喜小哥也不知道。 薛灿点点头,这事不急,薛庆林必然有自己的安排。 喝完一碗热茶,报喜小哥起身告辞,没有留下吃午饭,他要快马加鞭回去复命。 薛灿一听,没有挽留,送他出大门外,报喜小哥骑上枣红大马飞奔而去。 报喜小哥离开,村里人还未散,缠着薛家要喜饼,一定要沾沾喜气。 邹氏没了主意,村里这么多人,得准备多少喜饼,得花多少银子啊。 薛灿拍拍手,打断村里人热情地恭喜声,“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说,总得给我们薛家一点准备时间,我们薛家老宅子的人还不知道呢,大家先别急,明天中午发喜饼,大家再过来热闹热闹,现在我们先忙正事,这土豆和花生还没发完,还有谁没领,快点过来拿。” 跟村里人说完,薛灿回头嘱咐薛老大,“大伯,您回去老宅一趟,把这事告诉老爷子,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薛老大终于抓到主心骨,当即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说完这事,薛灿又对邹氏和宝莹说,“先把手头上的活放一放,东厢靠北墙角有一袋红豆,拿出来找盆子泡上,喜饼就做红豆饼。” 邹氏和宝莹自然没有意见,赶紧忙去了。 薛灿叫薛庆有继续称重,小院内看似恢复平静,欢乐的余韵还在徘徊。 没过多久,叶正回到院里,后边跟着石磊。 自从石磊能下地,叶正便叫他过来给自己帮忙,虽然他肩膀和手臂还缠着白麻布,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 薛灿心里明镜似的,叶正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让石磊独自留在院里养伤,这男人吃起醋来劲头真大。 她也没辙,一旦劝两句,叶正质问她,就那么心疼石磊? 后来便算了,随他去吧。 叶正走回院里,笑着跟村里人点头,扬声问,“我听说庆林兄他通过府试了?” 此话一出,再度挑起院里兴奋的情绪,大家又跟着高兴一回。 那天中午,薛家根本来不及庆祝,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开始忙碌。 整个村等着沾喜气,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第140章 这回终于报仇了 吃过午饭,薛老大赶车去县里,拉回来两袋白面和十斤红糖,邹氏心疼得直抽抽。 还未到秋收,虽然大旱已过,年后涨上去的粮价飞速下跌,但并未跌到往年的水平,现如今还是虚高,一斤白面九十文。 要等到秋收后,粮价才会真正降下来。 这两袋白面六十斤和十斤红糖,总计花费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要是搁以前,邹氏打死都拿不出来,现在她打络子,倒是存下来一点,本想攒够了先还薛灿的债,这一下又清空了大半。 但是没办法,二儿子成了童生,这是大溪村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她要是不请客,一定会被指指点点说闲话。 午饭过后,村里妇人回来上工,手里都拎着大盆,这是邹氏跟她们借的,用来泡红豆还有和面。 这一下午,邹氏和宝莹没闲着,在东厢阴凉处,摆出一溜大盆,里面都泡着红豆。 那边红豆泡好后,娘俩开始和面,里面混入面引子,和好面后盖上白麻布等待发酵。 好在薛灿这里宅子够大,要不然真折腾不开。 和完一袋面,邹氏累得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长吁短叹,“这活指望咱娘俩真要累死,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薛宝莹动作一顿,想到一个人,但没敢吭声。 要说做饭,不得不提杨花,她做饭可好吃了,宝莹觉得比她娘做饭还好吃,要是杨花能过来帮忙,她们娘俩能轻松不少。 见宝莹不吭声,邹氏竟然猜到宝莹在想什么。 主要是邹氏非常在意大儿媳,那是她心头一根刺。 她冷下脸,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想让我多活两年,最好断了那个念头。” 宝莹嘿嘿一笑,讨好邹氏,“娘,我什么都没说啊。” 邹氏气不顺,站起来去外面,没过一会儿,拉来久儿娘和乔氏帮忙。 两袋面和好了,已是夕阳西下,薛灿和许氏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后面跟着薛沐,他手里也提着不少东西。 这天晚上,他们薛家内部先进行一次庆祝,薛灿买了不少现成吃食,当然里面她偷偷塞了不少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不然凭着现在的物价,她也会肉疼。 四月中旬好天气,晚上不冷不热,将家里一张大圆桌和矮方桌,以及两个小炕桌都搬出来,摆到了小院里。 院里四周插着火把,照亮小院,以及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 薛灿亲自去请,老宅的人都过来了,除了薛家人,还有久儿一家以及石磊,热热闹闹坐满三桌子。 入座的时候,薛灿使了个心眼,薛老爷子上座,旁边是两儿子,大伯娘挨着薛老大坐,薛灿挨着薛老三坐,叶正挨着薛灿,另一边是宝莹,中间夹着许氏。 至于薛庆有,他不想撇下杨花,也不想让邹氏不高兴,他便没有来,薛灿给他拿回去一点吃食,让他们单独庆祝。 王氏和蒋氏带着孩子们坐在矮方桌,久儿一家和石磊围着炕桌坐。 薛灿这么安排,无人敢反对,她看见蒋氏难受地撇嘴,便打心眼里高兴。 想当初在老宅,她坐不到主桌,这回终于报仇了。 等大家坐稳后,薛灿举起酒杯,先说替薛庆林高兴,然后告诫家人不许飘,越受人捧的时候,越要低调稳住,别给薛庆林添麻烦,不然她饶不了他。 最后一句话,薛灿紧紧盯着薛老三,咬牙切齿地警告。 说完这一大段,她把话头递给薛老爷子,“老爷子,您有什么话要讲?” 薛老爷子被夺走一家之主最先训话的机会,心里有点不高兴,想给薛灿使脸色。 薛灿一看,懒得迁就,直接拍板做主,“好,既然您没话讲,大家开吃吧!吃好喝好!” 薛老爷子一愣,有苦说不出。 薛元宗早等不及,一把去抢最中间鸡腿,薛沐眼疾手快拦住他,先薅下一根塞嘴里,另一根塞到薛芸手里。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两只鸡腿全没了。 薛元宗怒目圆瞪,不敢相信,蒋氏忍不住训薛沐,“你这孩子,吃饭没有一点规矩!” 薛沐大口吃鸡腿,认错倒是很快,“三婶,您说得对,下次、下次我一定讲规矩。” 蒋氏气得差点背过去,这孩子真是滑不溜手,再看自家儿子,抢不到鸡腿,便去啃鸡翅,真是没有一点气性,还不如直接闺女。 只见薛元玉盯着薛芸手里的鸡腿,缠着薛芸分她一口。 薛芸侧身护住鸡腿,默默地搬起小板凳,去跟久儿一家坐。 久儿一家和石磊相处倒是很好,久儿一家不嫌石磊天煞孤星的名声,久儿奶奶还热心地为他夹菜。 见到薛芸坐过来,这一桌也没说什么,久儿娘自然而然照顾两个孩子吃饭。 主桌上,薛灿敬薛老三一杯,压低声音问,“三叔,您当初不让我庆林哥去读书,想没想过会有今天?告诉侄女一句实话,后不后悔啊?” 薛老三面色一僵,“灿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薛灿微微一笑,不打算放过薛老三,继续说道,“三叔,我知道你拿了我爹多少银子,你说说你多歹毒,明明够我庆林哥读书的银子,偏偏一毛不拔,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以后我庆林哥要是能高中举人当大官,好处全是我的,他不记恨你就不错了。” 薛老三缓过神,仰头喝下一盅酒,又拿来酒壶满上,“灿丫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奚落我两句,你就高兴了?” 薛灿点头,一脸得意,“对,我就是想趁此机会,用事实告诉您,三叔啊,您目光短浅,贪财愚蠢,一辈子成不了大事,您承不承认,我说得对。” 薛老三沉下脸,握着酒杯不吭声。 薛灿毫不退让,坚定地逼问,“您承不承认,我说得对,您这辈子屁事干不成,永远比不过我爹。” 薛老三阴冷一笑,“行,我承认,我承认行了吧。” 薛灿目光和缓,满上自己的酒杯,抬手跟三叔一碰,“行,特别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恭喜三叔,您今晚有了。” 她饮下一杯酒,心情无比舒爽。 薛老三仰头灌下一杯,脸颊火辣辣地疼,这辈子活到现在,他从未感到如此屈辱。 第141章 吟诗一首,哄娘子开心 家宴结束,薛家老宅的人先走,久儿一家留下来帮忙收拾。 收拾完杯盘,邹氏去厨房看了一遍盆里的发面,跟久儿娘说好明天早点过来帮忙,然后匆匆离去。 没过一会儿,久儿一家也走了。 薛灿插好大门,望着恢复平静的小院,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今晚是真痛快啊。 她抑制不住地高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背着手往里走。 叶正将桌子搬回屋内,一回头看见薛灿在海棠树下,仰躺在一把竹椅上,一条腿搭在膝盖处,晃悠着脚尖,显得格外悠然自得。 他先去井边洗干净手,站起来望了一圈。 东厢房内,油灯已经熄灭,石磊应该睡了。 堂屋前后门大敞,能看见宝莹在后院忙些什么,许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屋,应该在忙着洗漱。 总而言之,此时无人来打扰他们。 叶正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薛灿旁边,学着她的动作翘起长腿。 薛灿听到动静,睁开一条缝瞄向他,看见他的动作轻嗤一笑,“学人精,不过今天我高兴,不跟你计较。” 叶正偏头看向她,不知道为何有些嫉妒,便开口询问,“只是一个童生,根本算不了什么,值得你这么高兴?” 薛灿啧了一声,“你不懂,没听见村里太爷说嘛,大溪村几十年没出过读书人,夸张点说这是百年一遇,当然高兴啊,不过我更高兴的是,这件事证明我爹眼光好,算是完成了我爹一桩遗愿吧,要是他还活着,一定是薛家最高兴的人。” 说着说着,有些伤感。 薛灿感叹一句,“真是想不透,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爹命短啊,要不然我家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 叶正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现在也不错,要是岳父大人还在,你肯定不会遇上我。” 这话倒没说错,要是薛老二活着,不用薛灿顶上。 薛灿偏头望向他的眼睛,忍不住笑骂一句,“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跟我爹能比吗?” 叶正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保证,“我尽量,以后有我,我会好好护着你,让你天天高兴。” 薛灿憋不住笑,勾起唇角,难掩甜蜜羞涩,“说得好听,你最好做到。” 叶正轻笑一声,抬头望去,“今晚月色真美,想吟诗一首。” 薛灿抽回自己的手,“救命,谁要听你吟诗。” 叶正拦住她,“这是雅兴,你别走,听我念给你听……” 春日月夜,暗香浮动,吟诗一首,逗娘子开心。 隔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院子响起舀水烧柴的声音。 经过一个晚上发酵,几大盆面鼓胀起来,邹氏和宝莹以及久儿娘揉面,乔氏和久儿奶奶淘洗红豆,放入锅中煮熟熬成红豆馅。 红豆煮熟,用篦子沥出来,倒入盆中用木勺碾碎,再加入红糖搅拌均匀,那边面揉好了,揪成均匀的小剂子,也不用擀面杖,直接用手按平,放入红豆馅封口搓圆,放到面板上一按,一个红豆饼便做成了。 做得差不多,放入另一个锅中开始蒸,水开后一盏茶时间,热腾腾的红豆饼出锅。 等薛灿醒过来,发现邹氏她们已经蒸了一大笸箩,搁在院子中间放凉。 她走过去拿出一个掰开品尝,面皮松软,红豆软糯香甜,味道真是不错。 虽然自己做很辛苦,但能省不少钱,这要是去外面买点心,能让大伯一家倾家荡产。 日头高升,来上工的妇人自然地帮忙做喜饼,这是喜事,大家乐意沾沾喜气。 妇人们围在一起说笑,时不时恭维两句邹氏,邹氏面色红润一脸喜色,累并快乐着。 眼见快到中午,薛家小院门口开始有人聚过来,等待邹氏发喜饼。 邹氏端着小笸箩出来,挨个给村里人发喜饼,感受到了什么叫脸上有光,这辈子没这么舒坦过。 薛灿从地里忙完回来,村里人聚众起哄,问她什么时候摆上梁酒。 薛灿头疼,老把式倒是说了,上梁也就这一两天的事,选个黄道吉日,好好热闹一番。 她原以为这个热闹的范围,只限于盖房的匠人们,现在村里人一起哄,估计大家都乐意来。 薛灿挠挠头,豪爽一挥手,“明后天吧,到时候大家过来喝杯酒,我先提前说好,那天只有酒,别的什么都没有。” 即便如此,村里人毫不介意,等到上梁那日,鞭炮噼里啪啦响,村里人喜气洋洋,说着吉祥话,来讨薛家一碗酒喝。 接连热闹四五天,薛家小院终于恢复平静。 邹氏捶着后腰,跟薛灿感叹,“不知道庆林现在在哪,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 薛灿一想也是,“等我忙完这两天,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去西护县看看,要是不在,就去兴安府找他。” 那这两天薛灿忙什么?忙着种西红柿和辣椒。 她精心照顾的种子发芽了,她一点不敢怠慢,想抓紧时间将种子送入土地里。 除了后院那一片斜坡地,还给杨花送去不少,让她种在小破屋周围。 忙完这件事,薛灿正计划出门事宜,两辆豪华马车出现在村路上,忽地一只玉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俏丽粉嫩的面庞。 她身穿男装,声音娇嫩清脆,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庆林哥,你就住这里?苍天啊,我竟不知还有这种地方。” 薛庆林在前边赶车,闻言回头望去,温雅一笑,“对,你看不远处那些房子,那就是大溪村,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周六小姐凝神细看,啧啧两声,“真是没想到,这等穷乡僻壤,竟然也能养育出灵秀人物,堪称奇闻也。” 周五公子连忙阻拦,“六儿,不许瞎说。” 周六不服,“我说的是实话。” 周五公子语气严肃,“实话也不许说!” 马车内兄妹两个斗嘴,薛庆林摇头苦笑,真是没办法,盛情难却,他根本不想带这两位贵客回来。 薛家小院内,薛灿坐在树荫下,趴在桌上仔细算账,最近可出去不少银子,她发誓从今天开始要节约省钱。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马车声音,有个小厮提前跑过来禀报,“薛姑娘,我们五少爷和六小姐到了!” 第142章 去山中游玩 薛灿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小厮是熟脸,经常跟在周五公子身边那位,他笑着拱手作揖,“薛姑娘,我说我们周五公子和六小姐,随着薛二公子回家,一起前来拜访您。” 薛灿愣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苍天啊,又要花银子了。 而且是不必要的银子。 她愣神间,两辆豪华马车停在薛家院门口,薛庆林跳下马车,一脸激动地说,“灿妹,我回来了。” 直到薛庆林出现,稍微冲淡了薛灿的不情愿,她开心地跳起来,走过去猛拍对方肩膀,“你还知道回来!我都以为你去安州考秀才去了!” 薛庆林爽朗一笑,“惭愧惭愧,我心知通过府试已是走大运,安州万万不敢去,再给我一年时间,明年更有把握。” 周六小姐跑过来,打断他们的话,“哈哈,灿丫头,没想到吧,我来你家里做客了。” 薛灿收敛笑意,给她一个友好的眼神,然后推薛庆林,“快去屋里,大伯娘在西屋,宝莹在后院,大伯在隔壁给我盯着盖宅子的事。” 薛庆林走后,薛灿回过头,先跟周五公子抱拳问好,最后回周六小姐的话,“知道了,大小姐,您大驾光临,让我小院的蓬荜生辉。” 周六小姐很兴奋,抬手拨弄拨弄海棠花枝,“我该早来的,你看这海棠花要开败了,真是可惜。” 薛灿哭笑不得,心道你们周府里,各种奇珍异草早已开成一片,她一棵普通海棠而已,哪里可惜? 堂屋内传来说笑声,随后薛庆林让家人一起出来,见见周家两位贵客。 另一边,薛老大看见马车,没用别人请,疑惑地回来看看,一眼看到院中的二儿子,亦是喜不自胜。 小院里异常热闹,薛老大和邹氏围着儿子问东问西,周家两位围着薛灿说个不停。 薛灿好不容易止住周六的话,“你先坐,宝莹,给他们倒茶,我去把叶正叫回来。” 一听叶正,薛庆林好奇,“对了,怎么不见叶正兄?” 薛灿回他,“在地里忙活呢。” 薛庆林大为震惊,提出要跟薛灿一块去,周五公子和周六小姐也有兴趣,吵着要一起去。 薛灿没辙,抬手示意,“那走吧,我带你们去。” 她在前边领路,顺便跟薛庆林说起家里种田的事,买了多少亩地,种了些什么东西。 薛庆林惊讶,“土豆和花生,我从未听说过。” 薛灿脸上带笑,轻松地说,“等中午,给你们炒两盘尝尝鲜。” 说话间,他们到达山脚下,只见一望无际的田地里,几个农人散落其间,正在弯腰除草。 薛灿找了一圈,看到了叶正,双手圈在嘴边,大声嚷道,“叶正,有客来。” 嚷完之后,她没看见薛庆有,便指着那处小院,对薛庆林说,“庆有哥应该在家,你过去看看?顺便见见你的嫂子。” 薛庆林略一犹豫,决定先去看大哥。 他顺着小路快步跑走,那边叶正扛着锄头回来。 周五公子确认叶正真在种田,震惊地说,“这这这,叶公子,凭你的才学,陷入污泥之中,真是暴殄天物。” 叶正嘴角含笑,语气淡定,“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能将这一片地种好,不枉我这一身才学。” 周五公子佩服,抱拳感叹,“叶公子通透豁达,是在下浅薄了。” 那边两人互相恭维,周六小姐横插一嘴,“叶公子整日种田,整个人黑了不少,也壮了不少,更显男子气概。” 她还是口无遮拦,气得周五瞪她,周六笑语连连,把薛灿也气笑了。 不久后,薛庆林回来,与叶正热络地寒暄,一行人回到小院。 那日中午饭,薛灿绞尽脑汁,多做了几个素菜,摆在桌上绿油油,荤菜只有一条鱼和一道河虾,这是村里人从大溪里捞出来的,卖得挺便宜。 重点是一盘炒土豆丝,和一盘油炸花生米。 这一桌吃食没花多少钱,周家两位贵客却极为满意,周六小姐感慨,“我从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看她如此真诚,薛灿有些心虚,心道都是野菜嘛,周六小姐吃过才怪。 吃完午饭,喝过茶,周六小姐吵着要去山里玩。 薛灿愣住,“周六小姐,去山里不方便吧,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别耽误你启程回县里。” 周六小姐一脸坦然,“谁说我要回,我打算在你这里住两天的,你看我那辆马车里,除了给你带的礼品,其余是我的铺盖和衣物。” 薛灿不敢相信,竟然还要住两天! 但是她没好意思拒绝,周六小姐一脸纯真,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喜爱,即便薛灿心中有抱怨,也不忍泼她冷水。 薛灿咬牙应承,“好,那便住吧,我带你上山玩。” 话音刚落,周六迫不及待显示出她的任性,抬手指向最远处,“我要去那座大山里玩。” 挨着大溪村的山,分为大山和小山。 小山离得近,村里人一般砍柴去小山。 大山连着山脉,里面有猛兽,亦有不少山货,薛老大和邹氏,曾经去大山里踩松子和找榛蘑,那里格外危险。 薛灿不乐意,周六坚持要去,她保证不去太里面,并且大伙一起去,能出什么事。 薛灿不服,去问薛老大的意见,没想到薛老大竟然同意,“这时候山里到处是吃的,猛兽都去山顶了,你们要是随便玩一玩,不会有事的,那山里可漂亮了。” 周六一听,激动地直晃薛灿手臂。 薛灿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他们一行九个人,除了周家二位贵客,薛灿带上叶正,叫上宝莹,薛庆林去请大哥大嫂,最后还有石磊,浩浩荡荡奔向大山处。 薛灿一开始不乐意,但她不是扫兴的人,随着一行人开始爬山,见识到大山内秀美景色,她便敞开心扉,跟大家一起游玩。 爬上去半个时辰左右,忽闻流水声,一行人过去寻找,见到一条犹如白练的瀑布。 周五公子诗兴大发,非要作诗一首,叶正和薛庆林表示支持。 薛灿不感兴趣,站到一旁往密林中看,忽然周六小姐一声尖叫,“呀,有虫子。” 她一不小心撞过来,薛灿脚下一滑,不受控制地滚下去,“我……救!” 第143章 意外发现蜡虫 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薛灿凭借本能,一把薅住灌木树枝,稳住自己下滑的身体。 她喘着粗气,听见上边一阵混乱尖叫,低头向下看去,发现一块凸出的石头。 薅着灌木手疼,她慢慢松开下滑,站到凸出的大石头上,仰头向上望去,大声喊道,“我没事,你们找根绳子,把我拉上去!” 喊完这句话,薛灿松了一口气,紧张情绪稍缓,发现掉下来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里都是虫子,密密麻麻一大片。 薛灿挥手驱逐,仔细看哪来得这么多虫子,发现不远处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细小的虫子。 有不少飞虫,落在薛灿手背上,她举起手细看,发现这小虫子通体灰色绿,有细密的黑点,脑袋尖长,翅膀宽胖,看起来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这种小虫子,薛灿皱眉细想,抬起头目光放远,忽然灵光一现,这不是蜡虫么! 前世她创业搞香薰时,那位老师特意放大蜡虫照片给她科普,现在不少人迷信纯天然,用蜡虫制作的天然蜡,更受高端客户青睐。 真没想到,她会在异世,看到前世搞创业时知道的东西。 这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令她异常欣喜,连看这一群小飞虫都不那么烦了。 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上边传来灌木断裂的声音,薛灿仰头一看,是叶正下来了。 她惊讶焦急地嚷,“你下来做什么?不是说给我找根绳子,哎呀,你小心。” 叶正攥着灌木下来,站到那一块石头上,一把抱住薛灿,“在上面听不到你的声音,也看不见你,大家以为你受伤了。” 石头不大,薛灿不敢乱动,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忍不住埋怨,“那你也不该直接下来,连根绳子都没带,你看现在好了,我们怎么上去?” 叶正不急不恼,温言低语,“我担心你,上去的事不急,庆林他们去找绳子了,我们两个一起等。”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薛灿心中一甜,忸怩地答,“那好吧,是你乐意的,可别说我多事。” 俩人没等多久,很快一条麻绳垂下来,叶正背起薛灿,让她踩住自己肩膀爬上去。 这回薛灿没有忸怩,踩在叶正的肩膀上,努力地爬上去。 薛庆有和薛庆林早已趴在坡顶等候,看见薛灿上来,俩人分别拽住她的手臂,将人拉下来。 薛灿刚一落地,周六扑上来,已经哭红了眼,“是我不好,一个没注意把你推下去了,我给你道歉,你一定要原谅我。” 其实薛灿没有生气,她知道周六不是故意的,不过她不介意趁机好好整治一番这个大小姐。 她一脸严肃,苦大仇深地说,“六儿,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六儿,你要好好反省,不要一惊一乍的,否则日后定会闯下大祸啊!” 周六含泪点头,周五公子在一旁,连连作揖赔礼。 说话间,叶正也爬了上来,薛庆林确认两人无事,依然心有余悸,提议快点下山,这次游玩便算了。 薛灿伸手阻拦,“无妨,来都来了,我又没有受伤不如好好玩,不能因噎废食,人生有意外,兴许还有惊喜呢。” 在薛灿的劝说下,一行人继续在山里闲逛。 薛庆有以前随父母来过山里,认识一些野果,能吃是能吃,但还未成熟,异常酸涩,然而众人竟然都想品尝挑战一番,比谁能忍耐酸涩,当真是乐趣十足。 再往上走,他们到达刚刚那处瀑布的上游,溪水清澈,奔流不停,站在溪边,能看到不少小银鱼和虾米。 周六欢喜极了,又开始得意忘形,非要下去踩水。 薛灿冷脸瞪她,周六声音一哽,悻悻地回,“这水太凉,我不玩了。” 众人憋笑,难得看到无法无天的周六主动收敛。 一行人不打算往上走,便在溪流处各自结对玩耍。 薛灿对溪流不感兴趣,一个劲往周边看,果然又看到不少蜡虫,趴在树干树枝处拼命进食生长,真是越看越令人欢喜。 估计一个月后,能采到第一批蜡。 她已经开始琢磨,这么多天然蜡,收集起来可以做蜡烛,或是做口红,无论做什么,都能大赚一笔。 薛灿专注看树,脸上露出迷之微笑,叶正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打量,“你在看何物?” 薛灿嘿嘿一笑,一脸阴险,“好东西,这大山真好啊,到处是宝藏。” 叶正无奈,这等好时候,这等好风光,别人赏景谈心,唯独薛灿不解风情。 溪流边,薛庆有给杨花捉鱼,薛庆林给周六采花,石磊和宝莹在比谁堆得石头高。 周五拉着叶正谈诗词,叶正看见别人种种,觉得不是时候,回头去找薛灿,结果薛灿懒得理他。 真是,没处说理去。 日头西斜,薛庆有招呼大家早点下山,走到山脚处,正赶上落日时分。 只见一轮巨大橘红色落日,要坠入西边天际,将整个天地间染得通红。 周六一时间看痴了,喃喃自语,“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色。” 这趟真是来值了,她要收回之前的话,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会孕育出灵秀的人物。 回到薛家小院,天刚刚擦黑。 家里早已准备好饭食,邹氏不敢怠慢,村里没有好东西,那就多费费心思。 邹氏用野菜染色,做出一锅翡翠饺子,饺子馅是荠菜虾米和鸡蛋,鲜香入味,周氏两位贵客皆赞不绝口。 晚上睡觉时,薛灿好一番腾挪,终于安排妥当。 石磊回自己家,叶正跟周五公子睡前院东厢,薛灿跟周六小姐睡东里间,小厮睡马车里。 周六一开始还疑惑,指着后院道,“那么多房子不能住人吗?为何偏要去厢房住。” 薛灿按下她的手,理直气壮地说,“别问,那是我发财的地方,外人不许去。” 周六一听,当即缠着薛灿,非要知道那里有什么。 薛灿自有办法治她,带她去东厢房休息去也。 等洗漱完了,二人躺在炕上,周六毫无睡意,一脸窃笑问,“这是你跟叶公子的房间,那你们洞房花烛夜,是不是在这炕上?” 第144章 西院建成,搬家啦 薛灿一吓,被自己口水呛到,她震惊地看向周六,“不是,大小姐,你自小怎么长大的?有人教你规矩吗?这话你也敢问?” 吓死人了,这周六小姐,竟然比她还开放。 周六趴在自己带来的蚕丝被褥上,双手托着下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又没当着外人面说,这叫闺中密话。” 薛灿浑身泄力,摊平在炕上,真想回她一句,她们不是闺中密友啊! 周六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无比自信,非常自来熟,只要她喜欢的人,默然对方也会喜欢她。 她见薛灿不吭声,凑过去晃她的肩膀,“你别装睡,还没回答我呢。” 薛灿睁开一只眼,决定以毒攻毒,“你问我,我也想问问你,你跟我庆林哥,有没有那个意思?” 要是换做别人,薛灿一定不敢问,特别对方还是个富家小姐。 但周六不一样,她是封建大家族里,开出的一朵奇葩。 周六果然不介意,坦荡地回,“有,我跟我娘提了,我娘询问过我爹的意见,我爹的意思是,要是庆林哥能中秀才,在西护县置下一份产业,就能来我家提亲,要是能高中举人,便不用置业,由我们周家陪嫁,他可以空手来提亲。” 薛灿沉默了,她早该看出来,从周家给他们老太爷买娇妻开始,这一家从上到下,并没有恪守礼教的想法。 也挺好,至少活得肆意开心。 薛灿闭上装睡,不敢跟周六小姐深入聊天,怕被逼问出什么可怕的话。 又一天早上到来,依旧是陪玩的一天。 第三天一大早,周家两位告辞,薛庆林送他们到北堂县,他再回来住两天。 周家一走,薛灿开始分周家留下来的礼品,分给邹氏一大半。 邹氏不敢要,连连推拒,薛灿塞到她怀里,心道这是您未来儿媳妇给的,快快收下吧。 周家人一走,薛家小院迎来真正的平静。 四月末,是大溪村最美好季节,天气不冷不热,路边沟渠处,各种繁花盛开,一眼望过去姹紫嫣红,令人心情愉悦。 隔壁西院竣工,好一处气派的青砖灰瓦两进大院,正房厢房算在一起,共有十八间房。 大门跟隔壁一样,有一处正门,后院有一处东偏门。 竣工那日,老把式和薛老大陪着薛灿验收,走到后院处,发现人还未进来,早有燕子在屋檐下筑巢。 老把式哎呦一声,叹道,“燕来福气到,这是好兆头。” 薛灿点头表示同意,她转了一圈,之前存放大梁的草棚子,已经被拆除,变成一间青砖垒砌的茅房,那个充满血腥和诅咒的夜晚,仿佛没有发生过。 逛完整个院子,薛灿十分满意,她决定用前院当打络子的地方,后院正好可以搞她的香薰或者口红大业。 这回前院和后院都没铺青石板,只用青砖小道连接各处,空余的土地,她决定都种上菜,看她空间里能搞出什么种子,通通都种上,总要试试能不能成功。 话说回来,这院里有这么多东西,晚上不能一个人没有,薛灿瞬间想到久儿一家,让她们过来看门,真真不要太合适。 那日薛灿回到自己小院后,立即找到久儿娘,跟她说起此事。 久儿娘激动地站起来,红着眼眶又跪下,“灿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虽说久儿娘现在赚得不少,但盖房子尤其费钱,她本来计划,趁着夏天不忙时,找一处小地方,盖两间土坯茅草房,好歹先有个自己的家。 大杂院破败拥挤,邻里邻居摩擦不断,没有个平静时候,她和婆婆都异常厌烦。 现在薛灿请她们过去看门,那是直接住上青砖瓦房,这等好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又过了两日,西院收拾完杂物,村里木匠装好四扇大门,在薛灿小院上工的妇人们,便可以直接搬家了。 趁着搬家的契机,薛灿还宣布一件事,从今天开始,她这里不再收散活,只招妇人上工,扩大精品络子产出量。 随着大半年发展,起初几样络子,不仅大溪村妇人会做,连周围村的妇人都学会了。 会得人多了,质量参差不齐,薛灿不收,她们便独自去县里卖。 这样一来,流入市场的络子太多,价格一降再降,薛灿也没了赚头,不如放弃低端市场,让村妇们赚个小钱补贴家用,她主攻精品。 西院建成,有地方上工,招村妇过来,签订保密契书,不怕随意泄露编法。 再加上西里间那十来位妇人,经过一冬时间可以出师了,能当个小组长教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村妇搬家的同一天,久儿一家也搬了过来,住进前院西厢里,门窗严丝合缝,不再受漏风之苦。 同住在大杂院的流民格外眼红,他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久儿一家已经搬进青砖瓦房。 大杂院一位妇人感叹,“久儿娘真是厉害,一到村里跟对了人,真是比不过人家。” 另一个妇人回,“这是苗家人不在了,要是苗家人还在,指不定怎么闹呢。” 两位妇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把苗家当成个笑话。 搬完家那日下午,薛灿走回自家小院,站在院中感受那一份宁静,心中无比舒坦。 再往西屋看去,成堆的丝线没了,木架也搬走了,原来那张架子床,露出原本的模样。 薛灿一边琢磨着,一边往西里间走,里边同样空荡荡,只余下一张架子床。 是时候好好归置一番了,薛灿决定添点家具。 她正凝神细想,堂屋传来脚步声,叶正掀开门帘进来,“原来你在这。” 薛灿回头,“有事?” 叶正点头,“你不说要在西院种菜,我叫回来两个长工,交予你指挥。” 薛灿失笑,“什么指挥,种菜而已嘛。” 叶正一本正经,“娘子之事无小事。” 薛灿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说你会木工,这两间屋里空出来,你要不要做点家具?” 叶正愣住,想起自己曾经撒过的谎,这可如何是好,他根本不会木工。 第145章 请石磊来家当仆人 之前薛灿发现叶正手上有薄茧,是他从小练武造成的,当时他不想说实话,随意找个借口,说是因他从小把做木工当消遣。 隔壁西院里的家具,有从村里木匠手里买的,有从北堂县买的,薛灿从未提起,让叶正去做。 谁能想到她还记得这茬,冷不丁提起来,叶正一时间愣住,露出心虚的微笑。 薛灿见他不说话,从西里间走到西屋门口,仰起头冷眼逼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会,当初你在诓我?” 叶正清清喉咙,极力否认,“不是,娘子误会了,我是说我会雕刻,不会做家具,咱们还是花钱买比较好。” 薛灿静静凝视片刻,忽然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虚伪的假笑,“会雕刻也行,赶明儿给你买把刻刀,你给我刻出来个东西瞧瞧。” 她掀开门帘要走,又退回一步补充,“夫君,你知不知道,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我劝你早点承认,早点解脱。” 说完这话,这回她是真走了。 叶正思索片刻,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跟谁认过错,一来他做事严谨,二来没人敢揪着他不放。 这承认自己撒谎,真是件非常羞耻的事。 叶正摸着下巴思索,要不然去学下雕刻,总比低头认错简单。 另一边,薛灿又回到西院,前院里两个中年妇人正和久儿奶奶聊天,等待薛灿分配活计。 见薛灿过来,三人齐声问好,叫她灿小姐。 这称呼是桂香先叫的,现如今村里除了同族长辈,其余人出于尊敬或者巴结,都爱叫她灿小姐。 薛灿劝了几回,发现没有用,便随大家去了。 分配活也是一样,她越客气别人越不自在,不如大大方方分配,指明说要做什么。 薛灿让她们把小院内的土地全翻一遍,遇见碎石挖出来,摆到墙根底下,然后再拌一遍草木灰,每隔两步隔出一道垄,划分出一道道长条菜地。 她吩咐下去,那两位妇人立刻动手忙起来,久儿奶奶本来今日休息,用来搬家打扫房屋,现在不忙家里的事,先给薛灿干活。 薛灿很无奈,她嘱咐两句,告诉她们要是累了,就去旁边喝水歇歇,然后便去屋子里面,看看打络子的妇人们收拾得怎么样,缺不缺什么东西。 她一开始问,众人皆是摇头说没有。 薛灿装作生气的样子,逼问大家说,有个妇人才提出来,搬来西院什么都好,只是喝水没有以前方便了。 薛灿一拍脑门,她就说有什么不对,盖西院没打井。 话说回来,如今这世道打井很贵,村里人普遍挑水喝,她当初建房时没想到,老把式和薛老大也没提醒她,因为不打井才是正常的。 现在重新打井不现实,不仅妇人们吃水成问题,更重要的是,她要浇菜啊。 薛灿思来想去,她绝不会自己挑水,那请个人打杂正合适。 不仅有挑水的活,还有给小黑打草以及给家里砍柴的活。 现在是宝莹给小黑打草,每日出去背草很是辛苦。 砍柴是薛老大帮忙砍,考虑到薛庆林,这差事不太合适了。 薛灿越琢磨越有道理,随即想到一个人,石磊。 石磊最合适,一来经过共患难那一晚,这人可靠值得信任,二来他孤家寡人,不怕家里人嫌丢脸,不同意他来别人家当仆人。 村里人认为最丢脸的事,卖儿卖女,给别人家当丫鬟小厮,那说明家里人没本事,活得太失败,不如死了算了。 找石磊的话,完全不用顾虑这一点。 薛灿佩服自己的机智,事不宜迟,她撩起裙子快步跑向石磊家,跟他商量这件事。 她完全没想起来,这件事要跟叶正商量,她做主惯了,向来说一不二。 因周家两位贵客过来,石磊顺势搬回自己家。 他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小院,冷清得令他心里发慌,不禁怀念起在薛家的日子。 石磊躺在炕上,活动活动自己受伤的手臂,难过地闭上眼睛。 这伤好得太快,要是能再住一段日子多好。 从薛家回来这段日子,他懒得出去干活赚钱,无聊地躺在炕上发呆。 直到这一天,薛灿过来找他,说起给薛家当打杂仆人的事,石磊几乎没有犹豫,立即答应了。 薛灿哭笑不得,“冷静,我还没说工钱呢。” 石磊笑得满足,“多少银子都行,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这事爽快地定好了,说好明早上工时间,薛灿满意地回家。 直到那天晚饭时分,她才跟家人说起此事,而且是轻描淡写顺嘴一说。 叶正筷子一顿,“让石磊来家里打杂?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跟家里商量商量。” 薛灿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可商量的,家里缺个劳力干活,难道你要我整天挑水浇菜?” 叶正沉默,他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说了。 薛灿没察觉出他生气,跟许氏聊起家常,说要重新布置家里,给她买个梳妆台。 许氏很欢喜,聊起该选什么样式,话题自然而然转变。 等到该入睡时,薛灿才发现叶正不对,这人板着脸,似乎不太高兴。 薛灿皱眉,无奈地问,“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叶正矜持,优雅一转身,躺平在炕上,“无事。” 薛灿恼火,懒得纠缠,只问他,“那明早去县里,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叶正闭眼回答,“跟。” 好家伙,真是会气人。 他向来如此,生气的时候,不会不理人,只会冷脸闹脾气。 给薛灿的感受,没到冷暴力的份上,有点像熊孩子耍性子。 可是他都多大了!怎么好意思! 薛灿生气,学他的样子摆脸色,吹灭蜡烛准备睡觉。 躺平后越想越气,忍不住抬腿狠狠踹了叶正一脚。 叶正一声闷哼,显得这一脚踹得不轻,但他依然装死,没有跟薛灿纠缠。 薛灿不管他疼不疼,她心里舒坦不少,翻身抱住枕头睡去。 隔天一早,石磊过来干活,薛灿交代好他要忙的事,随即坐上叶正的驴车,出发去北堂县。 第146章 夫妻演戏砍价 这一路上,两人谁也不理谁,叶正当好一个车夫,薛灿拿出小本,琢磨自己今日要买的东西。 到了县城,薛灿先去卖缸的地方,一口气购买六个水缸,让老板安排马车,送去大溪村村西,薛家宅子,找一个叫石磊的人,他知道该放在哪里。 叶正一听石磊的名字,双手抱臂,脸色又冷了几分。 卖缸老板狂擦汗,眼前这位玉面郎君,虽然一言不发,但气势骇人,真真好吓人。 薛灿看在眼里,真是哭笑不得,她瞟了叶正一眼,暗示他收敛一点。 买完缸,下一个任务,是去添几件家具。 卖家具的铺子里,只摆放日常所需的桌椅板凳,还有小木马摇摇椅等小玩意。 薛灿提出想买大物件,掌柜眼睛一亮,请二位去他家里挑选,那有上好的存货。 薛灿自然同意,两人坐上驴车,掌柜赶着马车在前领路,一行人来到姚家庄。 姚家庄离北堂县不远,不过半个时辰,村子不大,挨着山脚,没有多少田地,村里大多数人家以当木匠为生。 掌柜挺有生意头脑,他在县里开铺子揽活,雇佣村里木工干活,靠赚取差价为生,成了村里富户。 他家院子尤其宽敞,有三间大草棚,专门存放各类家具。 掌柜一边动手扯开家具上的油布,一边给他们介绍,“这一批原是县里有钱人家订的,想给儿子娶媳妇用,哪知儿子有出息,在兴安府立足了,这批家具没用上,姑娘你看看,这都是上好的枣木。” 薛灿眼睛一亮,真是不错,村里木匠一般用便宜木材,比如柳木松木,都没有枣木好。 她相中了,决定买这一套,不过要先跟掌柜砍砍价。 薛灿偏头给叶正使个眼色,让他配合自己演戏,随即嗲声嗲气地说,“夫君,你看呢?” 叶正都不用演,他冷着问掌柜,“这一整套要价多少?” 掌柜心里一抖,讨好地笑,“不贵不贵,您看这么多东西,一口价五十两银子。” 叶正毫不犹豫,“太贵了,不买。” 薛灿可怜兮兮哀求,“掌柜的,便宜点吧。” 掌柜一脸为难,“那您说个价?” 薛灿竖起三根手指,“三十两如何?” 掌柜连连摆手,“哎呦,姑娘,这不够成本价啊,您再往上提点。” 叶正一把拽住薛灿,作势要走,“算了,不买了,哪有那么多闲钱给你花。” 薛灿一脸焦急,拽着叶正,回头对掌柜急声说,“三十两,只要您松口,我们立马交银子。” 掌柜看出来了,这家是夫君不乐意花钱,怪不得一直冷脸,小娘子只能拿出三十两。 三十两也行,他还是能赚的,当积德了! 掌柜一咬牙,松口答应,薛灿笑逐颜开,伸到怀里掏钱。 商定好明日送家具的时间,二人坐上驴车离去。 买到满意的家具,薛灿心情不错,她侧目扫了一眼,跟叶正搭话,“哎,刚刚配合得不错,我谢谢你。” 叶正瞟了她一眼,淡声回,“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听听这话说的,真是见外。 薛灿收起笑容,偏头紧紧盯着他,“昨晚我踹你疼不疼?” 叶正目光放远,面无表情,“不疼。” 薛灿冷笑一声,“行,既然不疼,今晚我接着踹,踹到你求饶为止。” 叶正身体一僵,那不行,还是有点疼的,偶尔一脚可以,整天踹受不了。 薛灿看出他是在嘴硬,忍不住笑出声,有点心软了,“你说你,跟我生什么气,你撒谎说你会木工,我都没计较,真要掰扯清楚,你先告诉我,你手上茧子到底怎么来的,难道你不是富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只会读书吗?” 叶正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复杂,犹豫片刻依然回答,“别问了,就是因喜欢做雕刻,磨出来的茧子。” 薛灿眨眨眼,本来还在生气,随即想到什么,不禁愣在原地。 本来会读书,已非寻常人,若是文武双全,那岂不是人中龙凤? 若真如她所想,叶正并非池中物,现在他愿意留在她身边,待在穷乡僻壤,自己该好好珍惜才是。 薛灿抿住嘴,想了好半天,轻声说,“我不踹你了,你爱生气便生气,我受着,谁让你是我娶回来的。” 叶正本来一脸沉重,听到这话,没忍住勾起嘴角笑出声来。 薛灿也笑了,指着他的脸说,“你输了,你被我逗笑了,哈哈,现在看你还怎么生我的气。” 那确实没办法再置气,笑出声意味着破功,那一口气散了,再也聚不起来。 叶正挥着驴鞭,又跑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开口说,“我生气是因为你叫石磊来家打杂,根本没跟我商量,在你眼里,我是你自立门户的幌子,替你种田的长工,反正不是你的夫君,你没把我当个人。” 薛灿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你还真别说,这事不是他无理取闹。 她思索片刻,挪动自己的身体,靠在叶正身边,软下声音说,“是我疏忽了,以后家里大事,我一定与你商量,你也要理解我,你躺在炕上大半年,我习惯照顾你了,确实没把你当成……那个什么可靠的人。” 叶正表情稍缓,偏头盯着薛灿,不知想到什么,沉声提出要求,“你亲我一下,我便不生气了。” 薛灿一吓,环顾左右,他们赶着驴车走在乡间小道上,周围倒是无人。 她舔舔唇角,紧张到口干舌燥,心中一横,决定速战速决,凑过去想亲叶正的侧脸。 结果叶正像是算计好了一样,猝不及防地转头,她碰到了他的唇。 薛灿目光颤动,倒是没想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结结实实吻上去。 随即两人分开,像是没事人一样仰望多云的天空。 薛灿没话找话,“我感觉明日会下雨。” 叶正同意,“对,会下雨。” 隔天果然开始下大雨,没办法送家具,也没办法下地。 她跟叶正闲来无事,坐在堂屋赏雨,忽见一个蓑衣人前来拜访,摘下斗笠一看,原来是薛庆林。 第147章 薛庆林的志向 薛庆林将蓑衣挂在门口,笑着打趣,“你们夫妻二人倒是悠闲,喝茶赏雨,好不美哉。” 薛灿拉来一张小板凳,“坐,你也跟着美美。” 另一边,叶正抬手给他倒茶,“庆林兄,请喝茶。” 薛灿操心地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 薛庆林落座,抬手抿了一口茶,稍稍歇口气,说起重新整修家里的事。 薛家老宅那边,分家时急促草率,直接从后院拦了一道院墙,遮挡住薛老大家窗户,屋子内黑咕隆咚,白天也要点灯。 薛老大和邹氏都是能忍的人,眼见天气转暖,屋内密不通风,也没想着改建。 薛庆有倒是记挂此事,想让父母住得舒服点,可是不知道怎么提。 正好薛庆林回来,薛庆有私下找他,让他出面提出此事,薛庆有出钱,他们兄弟合力将房子的事弄好。 巧合的是,薛庆林正有此意,他没让薛庆有出全部银子,各自负担一半,将房子改建,重新凿出窗户,将后窗堵严实,又盖了围墙,将小院收拾齐整。 薛灿点头表示认可,“不错不错,早该修了,那房子不伦不类,看起来别扭,我还怕风水不好,会影响你考试呢。” 薛庆林哈哈一笑,“我不信那些,不过收拾好之后,我看得出来,我爹娘很高兴。” 薛灿顺着话题聊开,问起薛庆有的事,大伯娘那边有没有松动之相。 薛庆林摇头,无奈地叹道,“并无,大哥出一半钱修房子的事,我没敢说实话,只说是我从兴安府领到的赏银。” 兴安府商业繁荣,商人为图个好彩头,会给通过府试的童生发赏银。 有钱人家自然看不上,认为这是乞讨行为,丢读书人的脸。 薛庆林则完全没有这层顾虑,他在兴安府走街串巷,拜访各家商户领取赏银,还真被他讨到不少,这也是他迟迟未归的原因。 后来周五公子去兴安府找他,同情他辛苦委屈,劝他不要再去讨赏。 薛庆林不在意,说这又不是真乞讨,商家看重读书人,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哪来的委屈。 周五公子说不过,只好陪他一起讨赏,期间聊起报喜的事,得知他舍不得雇人花钱,周五公子便主动揽下此事,让家中小厮来大溪村报喜。 整整讨了五日,薛庆林满载而归,拿出一部分银子,给家人同窗老师买谢礼,路过北堂镇,给他的铁匠师父和高老也送了一份礼。 回到大溪村,他拿出早已备好的礼品,送给家中众人,还能用剩余的银钱给家里改建房屋。 薛灿听他讲这些,不禁一脸好奇,“你到底讨了多少银子?” 薛庆有笑而不语,气定神闲,“不可说,说了引人嫉妒。” 说完,他从袖口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薛灿,“这是十两银子,有我父母攒下的三两,其余由我补齐,请灿妹收下。” 这银子跟读书无关,是由薛庆林出面,替家中跟薛灿借的那一笔,这回他有余钱,想留给邹氏当家用,邹氏不要,非要他将银子先还给薛灿,了却她一桩心愿。 然而薛灿也不想收,她将钱袋推回去,“我不要,你拿着吧,你读书要用钱,反正我都要给你,何必来回折腾。” 薛庆林眼神清明,语气郑重,“说起此事,是我今日过来主要目的,灿妹,你供我读书辛苦了,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给我银钱,我已经童生,公认的读书人身份,能做不少赚钱的活,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薛灿恍然大悟,薛庆林这是想半工半读,不过她有点心疼,反对道,“家里又不是一贫如洗,我负担得起,你将所有精力放在读书上不是更好,时间最宝贵,小心得不偿失。” 薛庆林摇摇头,“非也,经过两场考试,我见过各色读书人,发现一恐怖之处,若娇生惯养不能自理,如何能成国之栋梁,我必须尝试一番,我能养活自己,日后若是为官,必能养育一方,若是不行,书读得再好又有何用?” “说得好!” 叶正拍案叫绝,伸手抱住薛庆林的拳头,惺惺相惜,“庆林兄,有你今日这番话,我信你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薛灿欲言又止,很是无奈。 她供薛庆林去读书,是想借他的光,当自己的保护伞,只盼他读书高中,至于当官嘛,差不多就行了。 谁能想到薛庆林还有如此高远清正的志向,但是她又不好说什么,显得她市侩虚荣,惹人鄙视。 最终,薛灿收下那十两银子。 薛庆林满意一笑,目光愈发坚定。 那日大雨过后,隔天是个大晴天,经过一夜雨水滋润,田间秧苗飞速生长,好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一大早,薛庆林背起包袱,未惊动任何人,再度踏上求学之路。 薛灿一觉睡到大天亮,开门出去,走到后院伸懒腰,偏门吱呀一响,石磊背着一筐草回来。 他笑着打招呼,“灿小姐,您早。” 薛灿一愣,赶紧收敛动作,双手背在身后,客气疏离地开口,“嗯,早,你忙吧。” 可不敢太热络,怕叶正闹脾气。 石磊毫无察觉,应了一声,专注忙自己的事。 喂完小黑去挑水,将隔壁六口水缸倒满,其中一个水缸在久儿家屋里,是薛灿给她们买的,石磊按照薛灿的吩咐,每天一早给她们挑水。 久儿奶奶很心疼石磊,见他进来,关心他有没有吃早饭。 石磊回答吃了,久儿奶奶依旧不放心,非要塞给他一个野菜杂粮窝头。 石磊心里暖洋洋,接过来三两口吃掉,继续给久儿家里挑水。 渐渐地,石磊有事没事,更爱往西院跑,跟久儿一家熟悉起来。 又过了两日,太阳晒干泥泞的路,送家具的两辆大马车,终于驶入大溪村,送到薛灿家门口。 薛灿站在门口迎接,指挥伙计搬到屋里,放到指定的位置,一番腾挪过后,这住处看起来愈发舒心。 处理完家中的事,薛灿背起小背篓,叫上叶正一起,准备再度进山看看蜡虫去。 第148章 去山中采蜡 自从上次在大山中发现蜡虫,薛灿回来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回忆出不少东西。 她回忆出做香薰和口红的配料和程序,虽然看起来不可能,但她相信只要一步步摸索,总能找出各种替代品。 首先要解决的是,确认山中蜡虫是否会真的产蜡,如果产蜡,一棵树上能收集多少,估算出整个大山产量有多少。 这些事,薛灿没有对任何说。 她叫叶正一起进山,叶正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想去山中捞鱼。 薛灿听见后哈哈一笑,否认说不是。 叶正疑惑,“那你去做什么,这个时节没有多少人上山。” 五月份,山中景色不错,但没有多少好吃或值钱的东西。 野果未成熟,山货要等到秋日,至于那几尾银鱼,山下大溪里更多,没必要特意跑到山上捞。 薛灿环顾左右,他们已走出村庄,乡间小路僻静无人。 她压低声音,告诉叶正真相,“上次我去山里,发现一个值钱的东西,这回进去再确认一番,要是真的有,咱们又可以赚大钱啦。” 叶正回忆起上次进山游玩,薛灿表现确实很怪异,原来如此。 他问起是什么东西。 薛灿卖关子,说等他进去便知道了。 二人沿着上次的老路,一路爬上大山,薛灿一边走一边估摸方向,让叶正用开山刀,开出一道山路,去她上次摔下来那处的下坡。 上次她摔下来的地方,那山坡挺陡的,不能从上边下来,最好从下坡上去。 叶正听她描述,仰头看日头辨别方向,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找对了地方。 此时竟然已快到中午,薛灿看到熟悉的蜡虫,松了一口气,大呼先歇一歇。 叶正找到一处倒塌的树干,招呼薛灿过来坐,两人挨着坐下,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点心和水壶。 薛灿猛喝两口,舒爽一叹,此时微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真是人间一大享受。 她靠在叶正肩膀上,嘴里嚼着点心,凝神打量不远处的树枝,隐约发现一处呈现白色,应该是第一批雄蜡虫分泌出的蜡质。 在她的记忆中,雄蜡虫会分泌蜡质,雌蜡虫负责产卵,等到七八月份交配后,雄蜡虫会用蜡质包裹全身而亡。 那时候叫采蜡花,现在只能采树枝和树干上的蜡质,相对而言,现在比较麻烦一点,好处是可以循环利用,雄蜡虫会一直分泌蜡质。 薛灿想得入神,忽然感觉后背痒痒的,她一个激灵,浑身开始发麻。 这是……虫子爬到身上的感觉! 她猛地蹿起来,脸色铁青,低头一看,果然在倒塌的树干上看到扁扁黑黑的小虫,挥动着许多长腿爬得飞快。 这种小东西看起来没毒,不过太恶心了,还贴着她的皮肤爬! 不行不行,薛灿二话不说,背对着叶正,催促道,“你快掀开看看,有虫子爬进去了!你给我捉出来!” 叶正放下水壶,只见薛灿蹲在自己面前,撩开衣衫下摆,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 他愣住,所谓非礼勿看,他哪敢动作。 薛灿回头瞪他,“你发什么呆?快点啊,等会咬到我怎么办?” 叶正回神,在薛灿的催促中,稍微撩开衣服,思来想去,他决定将手伸出去,直接捉虫,总比瞎看好。 薛灿挺直腰,急声指挥,“对,往左边,就在那边爬。” 叶正很快摸到一个凉滑潮湿的东西,反手一捉,从薛灿后背里退出来。 薛灿松口气,站起身嘀咕,“这倒是个问题,下次进山来,要把腰间袖口和裤脚要扎紧了,幸好这里不是热带雨林,不然肯定遍地是蚂蟥。” 如果叶正认真听,会发现薛灿说出一些异常之词。 可惜他还在发愣,伸手放走那只恶心的小虫,指尖还留有一丝温柔。 薛灿感叹完,催促叶正起身,不休息了,早点忙完下山才是正事。 再往里走两步,薛灿惊喜发现一大滩白蜡,那棵大树树干中央有处凹陷,蜡虫分泌的蜡质汇聚,填满了那道缝隙。 薛灿指给叶正看,这时候叶正才知道,薛灿所谓值钱的东西,原来是白蜡。 确实很值钱,叶正是流落到此处,才知道蜡烛极贵,民间一般用油灯,只有红白事时,会点上两根珍贵的蜡烛。 薛灿告诉他,现在做蜡烛一般用蜂蜡,那东西能吃,是珍贵的甜品,拿出一部分做蜡烛,自然价格昂贵,只有顶顶富贵的人家,才舍得整日点蜡。 说完这些,叶正唏嘘感慨一番,更觉蜡虫珍贵。 薛灿揭晓谜底,拉着叶正快步走过去,先挥手赶走蜡虫,蜡虫受到惊吓乱飞,薛灿赶紧后退两步,又记下一事,进山采蜡最好戴上口罩。 赶走蜡虫,叶正拿出小刀,仔细沿着边缘撬开,居然获得一块完整的蜡质原料,看起来特别舒爽。 薛灿毫不吝啬夸赞,“夫君您真棒。” 叶正哭笑不得,做这点小事而已,哪里值得夸赞。 将这一块放入背篓,二人继续往里走,又发现一棵树,不仅树干上附着一层,上面树枝分叉的三角处,更是积攒成一团。 薛灿看得眼馋,可惜树木太高,不好爬上去。 她再记下一事,招采蜡的人,最好招几个会爬树的,专门踩上面的蜡质。 二人边走边采,很快装满两个背篓。 薛灿停止采蜡,开始在山中转圈考察,确认不仅山下这一片有,山上还有一大片林子,可谓存货多多。 很快日头西斜,两人不敢在山中久留,抓紧趁着天黑前下山。 下山路上,叶正趁着轻松时刻,提出自己的疑问,“娘子,我有一事不解,为何你一看到这白蜡,便确定能做蜡烛?这山里人人都能进,先前肯定有人看到过,为何他们没有想到?” 薛灿开始施展敷衍大法,“我怎么知道,别人不聪明,难道还能怪我头上?夫君,我就是一等一厉害,我有好多赚钱的法子,你且看以后吧,定会让你惊喜连连。” 第149章 指明一条赚钱的路 叶正释然一笑,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好,我等着,日期夜盼,决不懈怠。” 说完此事,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继续聊采蜡的事。 薛灿早有计划,她向叶正一一说明,这回没嫌麻烦,把叶正当成个人。 叶正一边听她讲,一边仔细琢磨,很快发现不妥之处,“娘子,这大山并无主人,你若是不做一点准备,将来此事传出去,众人知晓蜡虫价值,必然会趋之若鹜,到时他们可以自制蜡烛售卖,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赚不到分毫?” 这一点薛灿早想到了,所以她打算做口红和香薰,并没有想直接卖蜡烛。 薛灿笑道,“能赚,我会按照市场价收蜡,再进行一轮秘密加工,去卖更有价值的稀罕物,反正靠我自己采不完那么多蜡,要是瞒着藏着,日后被人发现,肯定会说我小气,不如直接给村民指出一条赚钱的法子,他们还会念我的好。” 叶正目光灼灼一脸钦佩,他敢说这等济世之心,超过世上九成九的人。 要是换做其他人,发现此处珍贵的蜡虫,要么雇人圈山,不流出一丝一毫,要么秘而不宣,私底下偷偷赚钱发财。 叶正心潮澎湃,有感而发,“娘子是大善人,心胸豁达,对比之下,我只在乎自家之事,真是狭隘至极,令人羞愧。” 薛灿连连摆手,“别别别,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不是大善人,我是聪明人,你说我要是善,为什么不把皮蛋和变蛋的秘方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享受到美食?” 叶正一想也是,追问道,“为何?” 薛灿一脸得意地答,“因为少吃两口美食,不耽误生存大计,所以我死守秘密,还故意控制产量,炒高价格赚大钱,在想吃的人眼里,我定是奸诈之徒。” “但有关改善百姓生存条件之事,我绝不会藏着掖着,天下穷我独富,那是活靶子,早晚会被群起而攻之,大家都过得好,我是最有钱那个,这样的生活才安稳。” 叶正听完后,由衷地感叹,“娘子有大智慧,我受教了。” 薛灿听到夸赞愈发开心,忍不住说起日后的大计,“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西行去胡州,听说那里盛产棉花,我要去买棉花苗,推广种植到中原北方八大州,将价格打下来,到时人人有件棉衣穿,有棉被盖。” 现在棉花贵,主要是因为种植太少,而且需要从胡州运过来。 之前冬天时,薛灿琢磨过要不要种棉花,可惜她翻遍自己的空间,没找到一粒棉花种子,因为她储存的棉花都是处理过的,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后来她打听到,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棉花都来自胡州,只是没有人贩卖棉花苗,也没有人想买。 因为没有棉花,大家靠皮毛、麻衣、稻草和麦秆等等,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棉花默认是贵族所用的东西。 薛灿想做的是,打破这种默认规则,推广种植棉花。 叶正听完薛灿一番陈词,澎湃的心绪转为平静,一个念头浮现,并且愈发清晰。 他用此生最郑重真诚的语气保证,“这件事你一定会做成的,我们一起去胡州。” 然而当时,薛灿并未听出有什么不同,叶正向来会说她喜欢听的话,绝不会泼她冷水,她说去胡州,他自然会说一起去。 那时的她,不知道事情真相,亦不知道这个承诺有多重。 二人回到薛家东院,天已微微擦黑,薛宝莹在西厢厨房忙碌,石磊在给她烧火添柴。 薛灿放下背篓,看看天光,略微一犹豫,决定趁早去里正那里一趟,跟他老人家说采蜡的事。 她今晚说清楚,明天一早里正能召集大家说此事,兴许下午便能进山,这样一算能省出一天的时间。 薛灿跟叶正一说,叶正也同意,并随她一起去。 两个人冲屋里交代一声,随即又出门去。 宝莹拿着勺子追出来,不解地大声问,“要吃饭啦,怎么还出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无人回答她,宝莹郁闷地一跺脚,石磊看着她笑。 宝莹一转身,举起勺子凶他,“你笑什么笑,他们不回来,你跟着挨饿。” 石磊并不在意,他在东院吃不上饭,跑去西院也能蹭上几口。 另一边,薛灿和叶正到里正家时,正赶上人家的饭点。 里正三个儿子都在外忙碌,平常很少回来,大儿媳在隔壁县,照顾家中孙辈读书,饭桌上只有老二和老三儿媳和她们的孩子,满满当当挺热闹。 里正见到薛灿进来,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座,一起吃点东西。 薛灿连连摆手,说是有正事要谈。 一听说是正事,里正不敢怠慢,放下吃食站起身,引他们去书房谈。 里正夫人一如既往会招待人,送上两杯茶水,还有一小碟绿豆糕,让他们两人先垫垫肚子。 薛灿忙碌一下午,此时真饿了,便将绿豆糕塞进嘴里,甜滋滋的粉末炸开,她又赶紧喝茶往下顺。 里正瞧她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灿丫头,你这么着急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要不然也不会在饭点过来。 薛灿连连点头,等喝完一杯茶,迫不及待地开口,“是大事,今日我和叶正去山里寻野果,意外发现一个好东西,不知里正爷您是否听过蜡虫?” 里正眉头紧皱,连连摇头,“这是什么东西?” 薛灿开口解释,在大山深处林子里,有这样一种小虫,能直接分泌出蜡质,煮开过滤杂质,等到再次凝固,便能得到能燃烧的蜡烛。 里正一开始不信,他在大溪村生活这么多年,从未听说山里有蜡烛。 薛灿不急,反问里正,“那您去过我所说的那一片林地吗?” 里正摇头,“不曾。” 大溪村按照祖辈传下来的经验,一般会去半山腰以上的松林里采松子和蘑菇,猎户会去深山里打猎。 至于大山半低不高的地方,很少有人探访,因为没发现有能吃或值钱的东西,砍柴的话,村里人习惯去离得更近的小山。 薛灿一拍大腿,义正言辞地说,“所以您没去过,又怎么能否定呢?” 第150章 鼓动大家上山 里正一想也是,表情有些松动,再说凭借薛灿的为人,她不会拿这种事来说笑。 薛灿见状加大火力,强调这可是让村民赚钱的好活计,要是犹豫的话,小心传出去,让别的村捷足先登。 前边说了那么多,里正一直踌躇不定,说到最后一点,里正立即心动了,当即拍板保证,明天一早召集村民上商议此事。 反正现在农活不忙,不论真假,大家去山里一趟,耽误不了什么事。 从天刚刚擦黑,到月明星稀,聊了好半天,终于说清楚所有事情,薛灿和叶正起身告辞。 回去路上,叶正感慨,“连里正爷都会怀疑,怪不得这么多年无人发现。” 薛灿同感叹,“所以说机遇多么重要,运气好也是实力一部分,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叶正一愣,乍一听这话有点奇怪,仔细一琢磨,居然挺有深意。 回到小院,家里人已先用过饭。 宝莹端来提前留好的饭菜,嘴上不停抱怨,“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在饭点跑出去,也不给我留句话,下次要是再这样,我肯定不给你们留饭。” 薛灿饿得不行,拿起筷子吃饭,嬉皮笑脸求饶,“知道了,肯定不会有下次,不过这次情有可原,确实是件顶顶要紧的事。” 宝莹不信,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去后院忙碌。 吃完饭,尽管忙了一天浑身疲惫,薛灿依旧没歇着,先将那两筐虫蜡收到后院,又回屋借着油灯,将采蜡过程中各种细节要点记录下来。 她相信在其他地方,一定还会有蜡虫,只不过还未发现,自己这份记录,说不定能给予其他人启示与参考。 叶正坐在另一边,看见薛灿写字不由得头疼,伸手示意,“把笔给我,你说,我替你写。” 薛灿抬眸,嘿嘿一笑,把笔递给他,二人互相配合,一直忙到深夜。 隔天一早,二人又早早起床,去村中大槐树下,等待里正召集村民,说去大山里采虫蜡的事。 里正来得挺早,将人召集起来,却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 村里人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说什么山里有蜡烛,鬼才信呢。 里正不知具体情况,说不过村民,气得一脸无奈。 叶正看不下去,主动站出来,劝大家至少要去山里看看。 村里人不为所动,要么坐在树荫底下,要么蹲在墙根凉快处。 有那油嘴滑舌的汉子,见叶正说话文雅,忍不住逗他,“薛家的,大家更想知道,你媳妇一个月给你多少钱,你手上有银子没?” 叶正哽住,想他从小尊贵,金口玉言,没有人不敢当回事。 没想到在这小小村庄里,不仅没人听他的话,还敢胡搅蛮缠,拿他当笑话。 薛灿看不下去,站起来跳到废弃的石碾上,站得高高的,双手叉腰说,“这还用问,我男人吃穿用度是村里顶顶好的,你们就是嫉妒,各位老哥大叔,我劝你们好好巴结我男人,少拿他寻开心,谁要是跟他好,他就请谁喝酒吃肉。” 叶正摇头苦笑,他倒是不在乎笑话,只感慨与村民交流之难。 说了好半天,薛灿放弃一步到位,转而跟村民说,她要雇人上山干活,半天二十文一天四十文,有没有人报名? 此话一出,各位大哥大叔,嫂子婶婶们,大爷大妈们立刻心动了,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我我我。 叶正失笑,还是这招最管用,有时候不能对人太好,别人会以为你要害人。 薛灿摆出一副高傲的面孔,选出十个年轻男人,准备安排他们去干树上的活,又选了十个村妇干树下的活。 选完人,薛灿开始交代注意事项,要穿长裤长褂,袖口裤脚扎紧,最好带块干净的麻布,遮掩口鼻用,最后每人带个背篓,拿把小铲或者小刀,午饭过后在大山脚下路口集合。 闹哄哄一早上结束,薛灿回到家里歇口气,吃完午饭后,又跟叶正一起进山。 叶正在前领路,沿着昨日刚开辟出来的陡峭小道,踏着一路碎石枯枝,艰难地爬到那处林地。 薛灿找到一棵有虫蜡的树,给大家展示如何采集。 在众人开始前,她一脸严肃地嘱咐,“各位,蜡虫结蜡不易,采蜡过程中需要小心,不要将蜡虫弄死,否则便是竭泽而渔,我想大家一定明白,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道。” 村里人连连点头,薛灿一招手,示意大家各自分散开,开始忙正事吧。 随着村里人亲自动手,摸到虫蜡的质感,他们开始相信,原来这真的是蜡。 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以前没人发现? 村里人惊喜之余,愈发敬佩薛灿,庆幸自己过来,不过这种喜悦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大家很快意识到,这一筐虫蜡肯定值不少钱,薛灿半天只给二十文啊,那岂不是亏死了! 薛灿站在下坡处,悠闲地晃悠一根树枝,笑着对叶正说,“你猜,我们今天能顺利收到多少蜡,又有多少人会反悔?” 这是一场人性考验,叶正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揣测,“我赌三七,我们能收到五六筐,就差不多了。” 薛灿略一沉思,“我赌四筐,看咱们两个谁更准,你要是赢了,我给你一两银子。” 很快日头西斜,薛灿招呼大家集合,准备下山去。 结果等了半天,只有十六人回来,跑了四个。 薛灿不介意,确认那四人没出意外后,招呼大家尽快下山,到她家里交货拿钱。 没想到众人不动,他们推举出一个领头人,那是一位能说会道的妇人,而且还跟薛灿是同族。 她笑着站出来,有些愧疚和忸怩,最后大着胆子说,“灿丫头,有件事大家伙想跟你商量商量,这林子也不是谁家的,你看你半天给二十文钱,拿到一筐东西,是不是有点少啊?” 薛灿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村里人会想到谈判,也不是很糊涂。 她跟叶正对视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淡定地反问,“那大家想要多少?” 第151章 肯定会出乱子 那位站出来的妇人不好意思张嘴,另一个男人忍不住站出来,大着胆子说,“一百文,这一筐至少给我们一百文。” 薛灿失笑,好吧,也没有那么精明。 她爽快地答应,“行,下山吧,去我那里一手领钱一手交货。” 众人见薛灿答应得如此痛快,不禁愣在原地,有的人在想是不是要少了,有的人反思自己,这事是不是做得太过分,说好的事,怎么能临时变卦。 薛灿见大家不动,回头笑道,“各位别多想,里正早上鼓动大家来山里采蜡,根本没提银子的事,我是想让大家一起发财,没想到诸位不信,我只能说花钱雇人引大家上来,大家不用愧疚,要是真过意不去,只需做好一件事,日后你们采到的蜡,优先送到我那里如何?” 村里人明白过来,七嘴八舌地答应,欢欢喜喜跟着薛灿下山。 回去路上,她跟叶正走到最前边,小声对他说,“没想到我们两个都猜错了。” 叶正回头望向众人一眼,感叹一句,“是啊,人心果然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不过薛灿还是掏出一两银子,张开手心送到叶正面前,“这银子给你,要是有人找你喝酒吃肉,别拿不出来丢人。” 叶正一笑,欣然接过来,揣到怀里赞道,“娘子英明,希望日后我们能多多打赌,给我一点赚钱的机会。” 薛灿忍不住笑,跟他斗嘴闲聊,一路缓缓归家去。 到家后,薛灿去找久儿娘,让她带着钱箱过来帮忙给村里人发工钱。 薛灿拿出她第三个小本子,在一个春末夏初的美好傍晚,开启她第三桩生意。 薛宝莹听见前院乱糟糟的声音,好奇地过来查看,看到一筐筐白色东西,惊觉她的灿姐又在忙活大事。 薛宝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一切,直到这天晚上吃饭时,她才从石磊嘴里得知,白色东西叫虫蜡。 石磊很少在东院吃饭,这一晚他过来是想问薛灿,他能不能去采蜡,采到蜡算谁的,他能不能再赚一份钱。 薛灿很大方,“行,前提是你不要耽误家里的事,你要是不嫌累,随便干多少活都行。” 石磊连声保证,绝不会耽误家里的事,随即端起饭碗,开心地喝起粥来。 薛宝莹眉头紧皱,关心地问,“灿姐,要是谁都能去,会不会出乱子?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薛灿依旧淡定,“乱子肯定会出的,打起来也没办法,谁让大山无主,不过总比上报到县里被圈起来强,到时候指不定谁家发财,乱有乱的好处,大家都能赚上一点。” 薛宝莹听不懂大道理,她更担心石磊,“你听见没,去山里时候小心,要是别人打起来,你躲远一点,别没赚多少钱,反倒把自己赔进去。” 石磊一边喝粥一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薛灿在旁听着,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对话也太自然了,这两人什么意思? 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石磊可是天煞孤星,大伯娘肯定不会愿意。 苍天啊,可怜可怜邹氏吧,三个儿女的婚事,没一个顺心。 薛灿如鲠在喉,眼睛左右打量,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她不想当封建大家长,可是这两人真不合适!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她必须想个完美的解决方式。 隔天一大早,薛灿早早起床,默默在后院整理菜地,顺便观察薛宝莹和石磊,每到二人独处时刻,她便会悠然现身,打断他们的相处。 石磊没多想,忙完家里的事,赶早去山里忙活。 他一走,薛灿也没闲着,去村里木匠那里,拿出自己昨晚画的图,定制几个模具,包括香薰造型模具,还有简略版口红管。 香薰模具好弄,至于口红管,木匠老哥看了半天,自叹不如,愧疚地说,“灿小姐,这个这个滑槽套筒,太过于精巧了,我估计得找京城里的能工巧匠,一般木匠做不出来啊。” 薛灿见状连忙安慰木匠老哥,“没事没事,那您做模具吧,您看这东西也精巧,要费不少功夫呢。” 木匠老哥接下香薰模具的活,薛灿将口红管图纸揣到怀里,一脸凝重地思考,要是做不成口红管,她该拿什么代替呢? 快到门口时,看见叶正从另外一个方向往回走,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 薛灿站定等他,叶正离得近后,一眼发现她不开心。 他关心地问,“谁惹你?” 薛灿重重叹一口气,掏出怀里的图纸递给他,“村里的木匠说不会做,还劝我去京城找能工巧匠,正为这事发愁呢,想起某人说自己会雕刻,要是真的该多好。” 叶正失笑,一把抢过图纸,凝神细看一番后,“我试试,没准能成,下次你去县里,记得给我买一套木匠用的工具。” 薛灿愣住,“你是认真的,不是逗我吧?” 叶正一脸高冷地跨入院门,“逗你没意思,区区雕刻而已,难不住我。” 薛灿忍不住笑,快步追上去,“你小心吹破牛皮,到时候别觉得丢脸,反倒来恼我,我可不会哄你。” 二人说说笑笑,站在井边打水洗手。 恰在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石磊背着箩筐,风一样跑进来,看见他们二人,上次不接下气地讲,“今天山里可热闹,哈哈,看了好几场大戏。” 薛灿眼睛一亮,“快跟我讲讲都是些什么大戏?” 石磊跑过来,先灌下半舀子凉水,然后坐在柴房台阶前,一甩手卸下箩筐,薛灿看见只有半筐虫蜡,还掺着不少杂物。 看来石磊这大半天,根本没干多少正经活。 他歇了两口气,迫不及待开始讲。 原来昨日提前溜走的四个人,他们结成一伙,回家后召集家中老小,天不亮摸黑上山,等到天一亮,他们立即开始动手。 等其余村里人慢一拍上山的时候,那一片林子早采光了。 后来的人肯定不乐意,大骂先前四家人不要脸皮,不守规矩,这虫蜡是大家伙的,凭什么他家独占? 那四家人骂回去,这虫蜡没有主,谁家腿脚勤快是谁的,他们犯懒活该没饭吃。 双方越骂越起劲,然后动起手来,男人推搡扭打,妇人薅头发撕嘴,石磊看得特别过瘾。 石磊眉飞色舞,讲得正开心,薛家小院外一阵吵嚷声传来,大叫灿小姐出来评评理。 薛灿震惊,原来是打架的那伙人,打到她门口了! 第152章 大溪村村约 薛灿走到门口,看见不少人挂彩了,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衣衫沾满污泥和绿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们明显分为两个阵营,别看吵着要让薛灿评理,其实还在你一拳我一脚的不消停。 薛灿头疼,扬声道,“各位老哥大叔,婶子大娘,给自己留点脸吧!都多大岁数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扯皮,这要是传出来,会被人家笑话死。” 此话一出,热血上脑的斗殴人群,终于开始冷静了,确实不成样子。 薛灿长叹一口气,摆摆手说,“别聚在我家门口,大家去村中槐树底下,我们去那边说话。” 村里人一听没意见,他们倒是习惯去村中大槐树下说事。 这两拨人缓缓移动,薛灿叫来石磊,交代他,“你抄近道跑快点请里正爷,请完里正叫薛族长,再把那个徐氏徐金亮也请过来。” 石磊答应一声,飞速跑出门去。 叶正站在薛灿身旁,发现她神色笃定,猜测道,“你有主意了?” 薛灿点头,她是有一个好主意,自从发现蜡虫后,她便开始琢磨这件事。 大溪村民风淳朴,虽然有几个不成器的混混,游手好闲爱赌钱,却并无大奸大恶之徒,村里人只关心吃饱穿暖两件大事,一心只想发财。 这样的环境下,薛灿琢磨着只要出一份村约,能让大家发财,大家一定会遵守。 叶正听到村约两个字,瞬间领略到了薛灿的用意,“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薛灿备受鼓舞,“是吧,合理分配,互相监督,共同富裕,村民自治,这多好啊。” 叶正连连点头,真诚地说,“娘子有治世之才,我看这北堂县县令,该由你来担任。” 薛灿不领情,横眉冷竖,“少拿我寻开心,再说当官有什么好,我没有远大志向,也不图虚名,要是我当官,一定是个大贪官。” 叶正被逗笑了,二人一路闲聊,走到村中大槐树下。 里正和薛徐二位族长已经到了,里正站在正中间,薛徐二人各自分立。 巧合的是,先前偷跑四家中,有两家姓徐,后来上山的村民里,大部分姓薛。 里正瞧见村民挂彩,忍不住连连叹息。 他算是发现了,大家都穷,老老实实种地,根本没有什么事。 只要有那么一点好处,前有跟流民争长工,后有村民互争虫蜡,他每天有操不完的心,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 眼见今天薛徐两大族要闹起来,里正更是头疼。 所以里正看见薛灿,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连忙将她请进来,让她快点说句话。 薛灿示意里正莫慌,她站到废弃的石碾上,清清喉咙扬声说,“各位听我一言,大山无主,村里人闹是小事,别村过来抢是大事,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信不信这么闹下去,再过两天别村听到消息,肯定会过来抢,到时候大家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村里人一愣,他们只顾眼前利益,倒是没想那么长远。 此时薛灿点出来,他们察觉出危机,立刻交头接耳,互相嘀咕起来。 薛灿并不着急说解决方式,她又起一个话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采虫蜡简单,大家想好怎么卖了吗?这东西别处可没有,外边不一定认,大家伙扪心自问,有多少人会做生意,保证不会被外人诓骗压价?” 此话一出,村里人顿时安静了,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人,根本没有那本事。 有本事赚到大钱的,都会想办法离开村里,比如之前的何家,还有逃荒去南方的人家等等。 现如今整个大溪村,说起只有四户人家有本事,里正家,薛山水薛族长家,徐金亮徐族长家,还有就是薛灿,和她那个三叔,这个算到一家里。 薛灿目光扫视一圈,声音沉缓郑重,“大家一定要意识到,发现虫蜡是好事,但要将好事平平安安地变为赚钱的事,没有那么容易。” 薛灿的话,像是一瓢冰冷的凉水,彻底让村里人清醒了。 徐金亮露出一丝佩服的目光,原先他没拿这个小丫头当回事,认为她那些生意,只不过是仗着父辈积累的财富胡搞,根本没有几分真本事。 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看人了。 徐金亮环视左右,决定率先表态,“薛姑娘,你一定已想到解决办法,既如此我便起个头,我代徐氏一族保证,只要合情合理,我们听你的,谁要是有意见,我徐金亮不饶他。” 薛山水一听瞪大眼睛,两位族长暗地里不对付很多年,薛灿姓薛,哪里轮得到徐氏一族先说话。 他赶紧出声,表示支持薛灿,说完还瞪了徐金亮一眼。 薛灿最后看一眼里正,里正一脸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支持薛灿。 得到这三位认可,薛灿便大着胆子说出自己想法,包含村约,巡逻队,蜡虫保护条约,统一命名定价条约。 村约主要是明确投票权,有关村中大事,每户十六岁以上成年男女,拥有投票表决权,少数人服从多数。 巡逻队是明确大山所属权,只要村里齐心协力,统一咬定虫蜡属于大溪村,外村人不敢轻易来抢。 蜡虫保护条约,意在约束采蜡行为,保护珍贵脆弱的蜡虫,防止出现竭泽而渔的事。 统一命名定价条约,大家打着一个旗号,卖出同一个价钱,防止出现被骗,压价的事。 至于叫什么名字,定什么价格,巡逻队怎么组建,要不要发工钱,发的钱从哪里出,这些问题回到第一条,大家按照村约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决定。 薛灿讲完这些事,立刻功成身退,交给里正和两位族长推动。 有关村约的事,很快传遍全村,大家聚集在大槐树下,七嘴八舌地讨论,眼中满是期待。 薛灿出完主意,根本不想再管,她嫌这些事烦。 然而里正不踏实,非要拉薛灿入伙,薛灿眼睛一转,把叶正推出去,让他在旁出谋划策。 叶正倒是很乐意,对于他来说,这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大多数时候,他在一旁听着,里正语塞时,他会提点两句,然后将大家决定的事,写成书面用语,上面五个大字,大溪村村约。 众人经过一天商量,最先确认采蜡章程,默认天明上山,擦黑下山,晌午一个时辰休息时间,谁都不许偷抢,谁要是抢了便失去采蜡资格。 白天村里人忙活,晚上吃完饭,大家聚在大槐树下,点着篝火燃着艾草,一样一样商量出各种村约。 半个月后,第一轮采蜡结束,村里人商定好名字,大溪白蜡。 第153章 村人守护战 虫蜡确定好名字后,价格一时半会定不下来,主要是村里人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表决。 徐金亮从外面打听到,一斤上好的蜂蜡,大约二两银子,最劣质的蜂蜡,都要卖上一千二百文左右。 一部分人提出要跟蜂蜡价格齐平,另一部分反对,直言虫蜡比不上蜂蜡,真要一样的价格,小心卖不出去。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以里正为首的村约委员会犯难了。 然后村约委员会一致决定,让叶正回家问问薛灿的意见。 薛灿也犯难了,她凝神细琢磨,最后给出建议,“别琢磨定价了,先把虫蜡熬出来吧,然后点燃跟蜂蜡对比一下,看看有多大差距。” 叶正将话传出去,很快家家户户架起小锅,开始熬煮虫蜡。 熬煮虫蜡最重要一步,便是过滤杂质,第一轮过细筛,是较为优质的头蜡,第二轮过粗筛,产出较为次等的黄蜡,最后剩余的边角料,留给家中点燃,被称为散蜡。 村里第一批虫蜡,薛灿大约收了三分之一,她没急着熬煮,先存到后院厢房内,这段日子她忙着寻找合适的配料。 比如给口红染色所需花瓣,起调和作用的杏仁油等等。 现如今没有杏仁油,倒是能买到杏仁,如何把杏仁变为杏仁油,薛灿又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她在忙碌的同时,大溪村也很热闹。 正如薛灿所言,别村知道消息后,肯定会过来抢,村里巡逻队发挥作用,跟村外人发生好几次冲突。 巡逻队早有准备,异常勇猛,村外人打不过,几次下来威名远扬,村外人便渐渐绝了心思,默认那座大山属于大溪村。 抢是抢不过,消停没几天,又出现了贼。 最开始村里人还以为是偷王老爷粮食的那伙大盗,后来一想不对啊,大盗要是过来,应该直接去家里偷,偷偷摸摸往山上跑做什么? 这么一想,村里人便有数了,这根本不是大盗,肯定是哪家不着调的小毛贼。 巡逻队刚刚赢得几场胜利,正是越战越勇的时候,他们轮班埋伏,昼夜不休,终于让他们逮到了小毛贼。 那小毛贼一行三口人,是个中年汉子,带着两个儿子过来偷。 巡逻队下手凶狠,那汉子吓破胆,一下子全秃噜出来,他是三凤的哥哥二柱,他妹妹嫁到了大溪村,他算半个大溪村的人,求各位手下留情。 此话一说,巡逻队犹豫了,原来是三凤的哥哥,三凤是薛家的媳妇,看在薛族长和薛灿的面子上,应该从轻发落吧? 巡逻队一时间没了主意,把三人捆绑起来,送到村中大槐树下,等待天亮后再处置。 天一亮,村里人发现外村人,再一细看,是三凤的哥哥。 三凤得到信赶忙过来,哭着求饶,一个劲说哥哥可怜,来偷蜡是迫不得已,求求各位村里人高抬贵手,饶他哥哥一次。 除去外村人过来抢,这倒是第一次逮到有人来偷,村里众人没了主意,叫里正过来主持公道。 里正也为难,叫来薛山水。 薛山水脸色铁青,怎么偏偏是薛家的媳妇丢人,真是气死他了! 他让人叫来三凤婶的男人和婆婆,怒气冲冲地要求休妻。 休妻二字一出,真真吓死三凤婶,赶紧跪到自家男人面前求饶。 三凤婶婆婆受不了村里人指指点点,心一横放狠话,也命令儿子休妻。 三凤男人怒目圆瞪,嘴角颤抖,眼见要答应此事,三凤婶白眼一翻,倒在地上装死。 围观的村里人中,有那心善的动了恻隐之心,劝三凤男人先把人抬回去,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别闹出人命来。 这场闹剧闹了大半天,直到晌午时分结束。 三凤婶被她男人扛回去了,虽然没说休妻两个字,估计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 至于二柱和他两个儿子,巡逻队进行一番恐吓,捆到傍晚将人放走了。 二柱一家被捆了一天,滴水未进,手脚红肿,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还被众人围观羞辱,冠上了小偷的名声。 这事传出去后,意外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从此外村人不再惦记大溪村虫蜡。 话说回当时,那一天晚上,薛灿知道三凤婶的事,笑得前仰后合,只评价两个字,“活该。” 三凤婶这个嘴碎贱兮兮的性子,早该吃点苦头了。 薛灿美滋滋的吃饭,吃完晚饭,跟叶正一起去村中大槐树下议事。 从人群中穿过去时,不少婶子大娘塞给薛灿一点果子,比如野桃山杏,还有各种小浆果,什么狗蛋子,蛇泡等等。 薛灿没有推拒,开心地接过来,这都是村民喜爱和尊敬的证明,哪能不收呢? 她自己拿不了,便让叶正帮她拿,等二人走到最前边,已是收获满满。 村中用石板搭成高台上,燃着四根蜡烛,分别是从外面买回来的高等蜡和低等蜡,以及村里自制做出的高等蜡和低等蜡。 今晚风不大,烛光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村里人以虔诚的目光注视着,比较四根蜡烛的燃烧速度。 低等蜡含杂质多,燃烧肯定是最快的,低等虫蜡最先燃到尽头,没过一会儿,低等蜂蜡结束生命。 村里人将目光放在剩余两根蜡烛上,高等虫蜡先熄灭的时候,众人哎呀一声很是遗憾。 薛灿站出来安慰大家,“本来就不一样嘛,蜂蜡多难得,而且采蜡的时候多危险,对比咱们虫蜡多乖,各位乡亲能省不少事。” 薛灿这么一调动情绪,众人很快又开心起来,开始商议虫蜡的定价。 大家各抒己见,经由三轮投票决定,大溪白蜡定价约为蜂蜡的三分之二,家庭小作坊制作,质量参差不齐,价格低一点,买家更容易接受。 商定价格后,脑子机灵能说会道的村里人,拿一批自家做的,又收一批邻居做的,背着小包袱去县城里兜售,敢闯敢拼的,直接去西护县。 从此世代务农的大溪村,借由贩卖蜡烛的机会,成就了一批买卖人。 一切尘埃落定后,薛灿搓搓双手,斗志昂扬地准备开始她的大业。 第154章 香坊开工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准备,薛灿终于备齐所有原料。 首先是口红,染色原料来自胭脂水粉铺子,主要是红蓝花、重绛、黑豆皮、石榴等等,薛灿基本都买了,各种不一样的红,能调出各种色号。 除去能直接购买的染色原料,她还自制了一批,主要是凤仙花和蜀葵,采集新鲜花瓣,洗干净后晾干,放入石臼中,捣出汁水过滤出来,放入小罐中备用。 口红另一大原料杏仁油,薛灿一开始找不到,经由齐老板介绍,从干货铺购买大批杏仁。 怎么把杏仁压榨出油,薛灿也费了好一番功夫,还是齐老板帮忙出主意,送入一家药坊压榨成功。 说来也是神奇,这药坊是做养生丸的,将各类草药压榨出汁水,混入面粉和猪油,搓成各类丸子。 薛灿很有兴趣,想知道人家是怎么压榨的,奈何那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不会轻易透露给外人。 薛灿只好作罢,拉着三大罐杏仁油和三麻袋杏仁渣子回村。 回村的路上,薛灿第一次知道,杏仁渣特别香,那股坚果醇厚的香味,馋得她直流口水。 到家之后,薛灿叫来石磊卸车,把杏仁渣交给宝莹,让她琢磨琢磨做点心。 宝莹哪里会,正犯愁的时候,她灵机一动,拿着东西去找杨花。 杨花手艺好,她一定能琢磨出来。 结果不负宝莹期待,还真让杨花做出一种美味醇厚的杏仁酥。 薛灿一尝赞不绝口,配料没什么新奇,主要是杏仁渣、面粉、白糖和猪油,杨花厉害的地方在原料调配和火候掌控。 这时候可没有烤箱,杨花用泥巴和石块砌成烤炉,先把木头放里面烧,烧热了拿出来放点心,出口用锅盖堵上,至于什么时候能成,用鼻子闻香味,差不多端出来即可。 薛灿听杨花轻描淡写地讲述,不禁竖起大拇指,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她让宝莹把剩余的杏仁渣都给杨花,让杨花做点心,慢慢做慢慢吃。 杨花羞赧一笑,忽然问薛灿,“灿妹,你看这么多杏仁渣一时半会儿用不完,咱们也吃不完,你说我要是烤出来一批,拿到县城卖能行吗?” 薛灿一听,连连点头,“行啊,这有什么不行,可以先烤出一点试试,定价的话,你自己算一算,利润要有成本的一半。” 杨花愣住,“哎呦,这什么利润和成本,我听不懂。” 薛灿一摆手,“无妨,庆有哥懂,让他教你,你们两个晚上闲来无事,关上门慢慢学。” 旁边宝莹忍不住噗嗤一笑,杨花亦是羞红了脸。 三人在山脚小院内,说说笑笑,不断给杨花出主意。 跟杨花聊完,薛灿私下找到薛庆有,让他尽心尽力帮杨花做小生意。 她跟他讲,杨花没少受苦,性格敏感,做点有成就的事,会让她变得更自信和开心,抵消不被薛家认可的痛苦。 薛庆有一听立即把这事放在心上,保证一定会好好帮杨花。 后来薛灿没再管这件事,因为她开始去寻找各种香精。 如今大丰朝,主流香精是桂花油,上到皇后公主,下到农家村妇,只要是个女子,都知道用桂花油护头发。 除去桂花,另外两种香精是玫瑰香和佛手柑,其余便没了。 薛灿了解到,现如今富人更爱熏香,比如麝香和檀香,或者直接晒开制作香囊,比如艾叶、辛夷、丁香等等。 没有人会制作香精,因为根本用不到。 薛灿想要各种香味,除了桂花、玫瑰花和佛手柑,其余只能自己制作。 这部分制作香精的原料,一部分来自药铺,比如肉桂、山奈、白芷、陈皮等等。 另一部分来自大山,比如薄荷、紫苏、松树枝等等。 各种配料搞定,接下来是模具和包装。 香薰好解决,模具由村里木匠老哥制作,包装用白纸,用浆糊封口。 口红犯难了,薛灿想了好久,某日灵光一闪,想到了竹子。 竹结中空,自带隔断,是个完美的外壳。 至于里面,经过深思熟虑,薛灿决定做成冰棒的形状,中间是木棍,附着一层口红,下面有底托,正好可以卡进竹结里。 薛灿先做出一个试验品,每次拔出来涂口红的时候,都有种吃冰棍的错觉。 不过这已经是能做出来,同时节约成本和人工的最好办法。 总不能真去京城找能工巧匠,那得花多少银子,这生意不做也罢。 搞定原料,搞定包装,接下来是招工。 薛灿这一次特意招年轻的女孩子们,这活相对而言没有那么累,最主要是做口红和香薰,女子们对其有天然的兴趣,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换到工作里,大家一定会尽心尽力,不会懈怠。 招工的消息传出来,村里人第一次庆幸,家里生了女儿,迫不及待送去薛家宅子面试。 薛灿亲自面试,她发现这年头村里的小姑娘,大多数自卑害羞,连句话都不敢说。 唉,也是能理解,谁让现在评价一个女子好不好的标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话懂事能吃苦。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第一个让薛灿眼前一亮的女孩,同是薛家族人,叫薛麦穗。 论起辈分,薛灿一拍脑门对上号,这是七叔婆的孙女。 七叔婆人不错,曾经拿着粟米上门道歉,是个敢作敢当的小老太太,她教出的孙女果然不错。 薛麦穗年纪不大,却老成稳重,说话落落大方,不认生不怯场。 薛灿将麦穗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决定好好教教她,日后能做自己的二把手。 六月初六,六六大顺的好日子,薛记香坊正式开工。 地点在西院后房,蔬果茂盛,繁花盛开的好地方。 总计十六位员工,八人熬蜡,四人负责口红调配,四人负责熬香精。 第一天并不顺利,各种小问题不断,什么烫伤,失手打翻一罐虫蜡,工序不对,导致两个女孩吵嘴等等。 薛灿不急不恼,慢悠悠解决,劝女孩们不要生气,给她们去院里摘番茄吃。 一整天忙碌下来,成果只有五根松香味道的香薰,并且因为工序错误,被染成了粉红色。 薛灿当是意外之喜,毫不嫌弃,拿回家里自用。 夜深人静,睡前时分,薛灿点燃松香蜡,叶正闻到香味,凑过来细看,却先被颜色吸引目光,他抬眸盯着薛灿,认真地问,“娘子,你这是何意?” 第155章 红烛之论 薛灿趴在炕桌前,抬眸望向对面,眼中很是困惑,“嗯?什么何意,我只是在试用,你觉得这香薰如何?松香味重不重?” 叶正单手撑着下巴,一脸不可置信,“娘子是真不懂?这红烛只有在洞房花烛之夜才会点燃。” 薛灿一愣,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随即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怀疑你是色盲,你仔细瞧瞧,这哪里是红烛,明明是粉色的!” 叶正瞟了一眼,依然不改语气,“有何不同,只要沾了红色,必然是跟喜事有关,谁家闲来无事会点一根红烛,若是换做别人,肯定也会误会。” 听到这话,薛灿忽然一拍桌子,“还真是,我本来瞧这粉蜡挺漂亮,还想多做出一些呢,这回你提醒我了,粉蜡和红蜡一样,只能当特殊产品,不能做太多。” 她是有计划做红蜡香薰,不过只准备做一小部分,毕竟香薰是日常消耗品,不是婚庆用品,一辈子只用一次那种。 想到这里,薛灿立刻翻身下炕,去另一张桌子前翻自己的生产计划表,准备更改一部分。 叶正偏头地盯着她,天气热了,薛灿衣衫愈发单薄,弯腰写字时,勾勒出紧绷的身条,他一时间看呆了。 薛灿改完后,一转身发现叶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她下意识抬手抱住自己,脸色微微发红,怒斥道,“你看什么呢?” 小心思被挑破,叶正丝毫不觉害羞,反而理直气壮地回答,“看我的娘子,花容月貌,身姿窈窕,君子好逑。” 薛灿羞恼,这话说得好听,让她浑身不自在,心头又泛起几丝甜蜜。 她站在地下,好半天晃悠到炕上,慢悠悠开口打趣,“我明明点得是松香,怎么把你脑子烧坏了,净说些胡话。” 叶正轻笑一声,目光缠绵,温柔郑重,“不是胡话,我想娘子一定明白,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薛灿瞄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躲开,趴在炕桌上,鼓起勇气问,“对了,我一直没敢问,你从李郎中那里,得过什么药?你可吃了,身体可好些?” 叶正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浮上几分兴奋,他撑着手臂凑近,压低声音,甜蜜私语,“原来娘子早知道了,怎么不早说,让我一人躲躲闪闪,着实难受,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做不成了,真是好生遗憾。” 薛灿抬眸,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什么遗憾,你、你那个惊喜,我才不想要呢,还不把人吓死。” 这话一出,叶正忍不住低头,笑得肩膀颤抖,此时万籁俱寂,不敢笑得太猖狂。 薛灿恼羞成怒,她抬腿踹人,从炕桌底下伸过去踹,踹到男人的膝盖和小腿。 接连踹了好几脚,叶正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腕。 他的手温热粗糙,对比之前,因为他沉迷于农事,手上又添了几分薄茧。 薛灿脚腕被握住的瞬间,那种刺刺的感觉,从脚腕飞速传到后脑勺,令她浑身发麻。 她想抽回来,叶正紧握住不放,二人对视着,烛光摇曳,松香沉静,生出几分微妙的情丝。 从他们相识起,叶正便叫她娘子,一开始是讨好与尊重,如今是越叫越真了。 薛灿脑海中浮现一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为眼前人,乃人生幸事。 她不再挣扎,转而问道,“夫君,你还没说呢,李大夫的药可好用?” 叶正长叹一口气,“李大夫为人精明,只给我最便宜的药,却不是最好的药。” 薛灿忍俊不禁,晃晃自己的脚腕,“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找药方,你难道不想要吗?” 那当然很想要,叶正松开手,一脸期盼地看向薛灿。 薛灿翻身爬去炕边,打开箱柜寻找,实则趁机从空间里拿出那张西护县神医所开出的药方。 找到药方,又去拿钱袋,然后跪爬回来,统统交给叶正,“这里大约有七八两银子,还有西护县那位神医的药方,我今日全都给你,你自己做主,想治便去治,我不管你了。” 这句不管,不见冷漠,反而含着几分害羞与娇嗔。 叶正温柔含笑,伸手去接银子,连带握住薛灿的手,两人别别扭扭,好半天才松开。 隔天一早,薛灿起身的时候,叶正已不在身边,被褥叠得整齐,她竟然看出几分迫不及待。 薛灿坐在炕上发呆,一想到未来不远会发生的事,她有几分忐忑,又隐隐有些期待,搞得她心烦意乱,最后哎呀一声,决定不想了。 想什么想,兴许治不好呢。 还是赚钱要紧。 薛灿翻身下炕,利落地起身梳妆,简单吃些早饭,步行两分钟去上班。 时间还算早,久儿奶奶在清扫西院门口,薛灿过去打声招呼,跟老人家闲聊起来。 期间石磊来回挑水,水缸挑满后,准备浇菜地。 薛灿过去监督,顺便查看各种蔬菜的长势,辣椒长得最好,其次是茄子,最后是番茄,其余冬瓜南瓜西葫芦,叶子长得热闹,也会爬藤开花,只是不见结果,薛灿观察一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种这一院子菜,没有技术,全凭玄学,只能看谁争气了。 反正她不急,今年种不好,明年再来一遍,她空间里的存货,足够她折腾好几年的。 浇完菜地,村里妇人和小女孩们过来上工,西院莺声燕语,笑声不断,好生热闹。 第二天开工,明显顺利很多,一早上忙碌完,成功制作出一锅火红,倒入竹制模具中等待凝固。 又过了三天,经过磨合期,大家形成了固定工序。 早上来先熬虫蜡,然后熬香,调配口红颜色,上午制成口红倒入模具中等待凝固,下午制作香薰,倒入香薰模具中等待凝固,期间包装前一天制作好的口红,转天一早过来,包装制作好的香薰,再度开始熬虫蜡,以此类推。 小小作坊,效率比薛灿想象中高很多。 很快她拿到第一批货,薛灿手握香薰蜡烛,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个商标? 第156章 香车宝马 薛灿想着,既然要做商标,那就一步做到位,不仅要印在口红和香薰上,以后卖土豆要印,卖花生或者花生油也要印,将品牌价值最大化。 所以说,这个品牌名称和标识,要大俗大雅,主打一个品类通用。 那叫什么合适呢? 薛灿冥思苦想,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纠结不停。 叶正从外面回来,站到她身后,倾身细看,轻笑一声评价,“娘子这是在做什么,研究鬼画符?” 薛灿抬眼瞪他,“会不会说话,这哪是鬼画符,这是我薛家的商号,你来得正好,你觉得叫泽阳好,还是叫荣惜好?” 叶正迟疑,坐在她对面,认真问道,“泽阳和荣惜,出自何处,又有何意?” 薛灿一挥手,不在乎地说,“没有出处,我选几个好听的字,闭着眼抓阄选的。” 叶正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岂不是太过随意?” 薛灿不赞同,摇头晃脑地宣言,“随意好啊,意在人生逍遥,再说我也不是瞎选的,至少先选出了几个寓意好的字,其余交给老天爷,这叫天人合一,必能保佑我发大财。” 叶正拿过她手中的纸张,仔细端详一番,“确实,泽阳、荣惜都很大气,不过在外做生意,多些谦虚内敛之意更好,我认为荣惜寓意更佳,至于泽阳,以后留给孩子当名字吧。” 薛灿一听,恼火地抢回纸张,“你瞎扯什么,说商号便认真聊商号,扯什么没影的事。” 叶正双眼含笑,那股宽容笃定的劲头,弄得薛灿浑身不自在。 算了,还是忙正事吧。 确定商号是荣惜后,接下来要设计标识,毕竟这世道没有几个人认识字,标识同样重要。 这难不倒薛灿,她有画画的功底,很快设计出几款标识,其中有复制她前世创业的品牌,再加上现想出来的几款,加起来一排,交由叶正选择。 叶正一眼望过去,竟然选中了她前世创业的标识,“此为最佳。” 薛灿愣住,该说是缘分吗? 话说回来,她前世创业并不认真,灵光一现创作出标识,前后没花五分钟,是一只大象简笔画。 那时她刚读完一本书,房间中的大象, 隐喻某件明显却被集体视而不见、不做讨论事情。 薛灿明白隐喻后,心高气傲的她中二病犯了,迷恋这种嚣张庞大,让所有人看不惯又干不掉的力量。 所以她用大象做自己的品牌标识,后来得益于父母保驾护航,她的创业挺成功,赚到人生第一桶金。 当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才,她的成功是因为房间中的大象,别人不敢惹她。 结束回忆,说回现在。 薛灿相信,叶正没见过大象,其余标识更是她这几日冥思苦想所得,为何他偏偏会选中大象? 面对疑问,叶正颇具自信地回答,“因为笔力不同,我能看出来,你最爱哪个标识,既然你心中已有答案,我自然会顺着你的心意选。” 薛灿很是惊讶,她认真端详那张纸,她自己都没看出来。 她豁然一笑,打趣他,“瞧把你厉害的,跟我肚子里的虫子似的。” 叶正啧了一声,认真强调,“应该说心有灵犀,谁要当你的虫子,说起来一点都不文雅。” 薛灿站起来,懒得跟他瞎扯,“管你文雅不文雅,我去木匠老哥那一趟,既然定好商号和标识,我让他尽快给我刻个章。” 说着,她要往外边走,叶正忽然叫住她。 “等等,你说要刻章,我给你刻吧。” 前阵子薛灿给叶正买了一套雕刻所需的刻刀,本意是想羞辱这个撒谎的人,没想到叶正竟然真开始琢磨起来,每日拿块木头练手,不过没见他刻出什么东西。 薛灿一脸为难,显然不信任他,又不忍伤他自尊,好声好气地讲,“你刻你的,我再去找木匠老哥刻一份,哎呀,主要是着急,没有那么多时间。” 叶正保证,“给我三天时间,我肯定能刻出来,到时候你觉得不行,再去找木匠。” 他将话说到这份上,要是薛灿不答应,显得特别不近人情。 她犹豫片刻,松口答应,“好,那你便试试吧,我等你。” 叶正露出笑脸,极为高兴。 商号和标识,是薛灿极为看重的东西,并且不会轻易更改。 要是他能刻出来,让薛灿满意,那么从此一生,他们便产生了牢不可破的牵绊。 叶正斗志满满,拿出刻刀,闭门修炼。 薛灿趁这段时间,去找村里赵叔,在他的陪同下,买了一匹枣红大马,又去请北堂县车行老板帮忙,找到一辆极好的二手马车。 拿到马车后,薛灿进行一番精心修缮,重新抛光上漆,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弄出一辆无比奢华气派的马车。 将马车拉回来,薛灿请许氏帮忙,用之前的绣品,改出一套精致华美的窗帘和门帘。 这还没完,薛灿又请桂香和乔氏以及大伯母来帮忙,四人用丝绸编制出一套渐变帐幔,罩住整个车身,在此基础上,还在车顶周围挂了一圈蝴蝶络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怎么夸张怎么来,怎么显眼怎么来,她将自家的马车,变为一辆显眼的香车。 这辆香车,将开往兴安府,吸引富家小姐的目光,兜售荣惜记的口红和香薰。 利用香车卖货,一来省去开店租金,二来顺便打广告,等到荣惜记名声大噪,她再考虑开店也不迟。 毕竟她不能保证,这生意一定能成,开店成本太高,万一砸手里怎么办? 这一世她没有富豪爹妈,没有人能保驾护航,还是踏踏实实一步步来吧。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叶正的商标和标识。 说起来这三天,他把自己关在后院东厢房内,不许任何人打扰,薛灿也不知道他进度如何。 眼见三日之期已到,薛灿从早上睁开眼便开始期待。 一直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她搞定自己的香车,又出去忙了一圈,叶正还没有动静。 她回到自家小院,盯着东厢房门,不禁开始操心,他到底行不行? 第157章 珍贵的心意 薛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叶正玩砸了,没有脸出来。 哎呀,要是真的,她该如何安慰他? 薛灿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凝望着东厢门发呆。 渐渐地,天色暗下去,宝莹来回忙碌,厨房燃起炊烟,散发出饭香味。 各屋亮起灯,薛沐归家喊饿,堂屋传来碗筷声,要准备吃晚饭了。 薛灿溜下马车,悄悄走到东厢门前,正准备顺着门缝偷瞄,叶正忽然打开房门,低头看见薛灿,冷静地交代,“娘子,烦请你给我送来一份饭食,我饿了。” 薛灿愣住,仰头望向他,露出讨好的微笑,“你饿的话,那去堂屋吃嘛,也没什么急事,咱们踏踏实实吃更好,你说对不对?” 别看平时薛灿敢对叶正横眉冷竖,动不动发脾气阴阳怪气,真到叶正脆弱的时候,她生怕一句话不对,惹到他伤心难过。 怎奈叶正不领情,他站在门口,不动如山,“不必,我怕出去会打断我的好手气,娘子还是给我送过来吧。” 说完,叶正利落地关上门。 薛灿无奈,心道什么叫打断他的好手气,必定是胡诌出来的,看来真要完啦。 唉,真不知该如何安慰此人脆弱的小心灵。 薛灿回到堂屋,给叶正端来一份饭,放到门口窗台处,敲门嘱咐他快点出来吃,省得招蚂蚁。 叶正嗯了一声,烛光晃动,并没有立即出来。 薛灿叹气,已经做好以后天天给叶正送饭的准备。 她转身回屋吃饭,吃完饭又等了一会儿,困得她打哈欠,便去前院打水洗漱,等到一身清爽,她躺倒炕上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暗,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光亮。 有人叫她醒来,薛灿不耐烦,挥手装死不理,直到那人捏住她的鼻子。 薛灿呼吸不畅,还以为是鬼压床,她噌地一下坐起来,盯住眼前人,惊魂未定,“怎么了?” 叶正一脸志得意满,示意她去看炕桌,那里从小到大,摆了两排印章,一排为商标荣惜,一排为标识大象。 薛灿精神一振,立刻抛去不快,凑过去拿起来一看,惊喜出声,“看起来真不错,挺像一回事的。” 叶正拿来一张纸,以及由花瓣自制出来的印泥,叫薛灿亲自盖章试试。 薛灿迫不及待地尝试,别说这一排印出来,各个规整圆润,纤毫毕现,煞是好看。 她眼中闪烁着愉快的笑意,“真不错,不瞒你说,你总不出来,我以你不行呢,可把我担心坏了,准备一箩筐安慰你的话,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人了,我给你道歉。” 叶正脸上的笑意不曾褪去,他温柔而坚定地说,“只要你喜欢,不枉我三天的努力。” 薛灿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瞥到叶正的手,发现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 只怪之前烛光昏暗,她根本没发现。 薛灿笑容僵住,猛地握住他的手,翻过来细细端详,心疼得不行,“哎呀,你看看这弄的,早知这么费劲,你何必揽这份活,我从没指望你能做,给你买刻刀只是开玩笑,你这人玩不起,以后我不跟你玩了。” 这是薛灿的真心话,她跟叶正两人平日里拌嘴,互相阴阳怪气,那是一种情趣。 一旦将话当真,那这情趣便成了无趣。 叶正反手握住薛灿的手,轻声安慰道,“我知道,只是我想给你做,一点小伤而已,换来这一套东西,我认为很值。” 薛灿心道这哪里是小伤,她刚想出言反驳,忽然对上叶正的目光,顿时愣在原处。 有些话他没说出来,她却明白了,这是一份珍贵的心意,再揪着伤口不放,那她便成了扫兴的愚人。 她抿住嘴角,目光闪动,轻声回答,“好,我知道了,我必会万分珍惜小心使用。” 隔天一早,薛灿醒来先去找一个木盒子,将这套木质印章装起来,去隔壁西院上工,在香薰蜡烛的封口处,郑重地按下印章。 这一套印章只用了半年,因为后来薛灿改换包装,用上更为精致的拓印包装纸,然后她把这套印章珍藏起来,陪她走遍了中原十六州。 话说回当时,又过了两日,薛灿备齐所有货物,把香车上所有装饰物卸下来,将香车变为普通的马车,再去赵叔家牵回自家那匹枣红色大马,出发去兴安府。 这匹马买回来后,原本是拴在自家后院,跟小黑共享一个牲口棚。 哪知小黑闹脾气,当晚跟枣红马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薛灿没有办法,只好将枣红马送到赵叔家寄宿,等回头修个牲口棚,再把枣红马接回来。 出发去兴安府的路上,叶正手持缰绳,看出来极为喜爱这匹马,他为其打抱不平,让薛灿把小黑卖掉。 薛灿更喜欢小黑,一听这话当即反驳,“你这人真是偏心眼,那牲口棚是小黑的,它不乐意分享,那就给小红新建一个,怎么能把小黑卖掉!” 叶正不理解,“这马跑得快耐力好,小黑能干的活它能干,小黑不能干的活它也能干,小黑没有用,当然可以卖掉。” 薛灿嗤之以鼻,“你这人没有一点同情心,我没把小黑当畜生,那是我儿子,它没有用我也要养着它。” 这就是头胎的优势,薛灿可舍不得小黑。 叶正震惊,“你认一头驴当儿子?” 薛灿理直气壮,“是又如何?” 叶正经由一番纠结,郑重地表态,“我不给它当爹,我宁可认小红当女儿。” 薛灿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捶男人肩膀,“你这人讨厌,你要是较真,那就没趣了。” 叶正一本正经,“不跟你开玩笑,以后小红就是我女儿,你疼你儿子去吧。” 薛灿笑得前仰后合,真没想到,他们俩会因为这事吵嘴。 不过小红确实是个乖女儿,她是一匹强健的小母马,而且聪明乖巧,知道沿着路边奔跑,给赶车人省去不少力气。 一天半后,他们一家三口,刚过晌午便到达了兴安府。 还是那家客栈,薛灿不急着卖货,准备先好好休整一番,给小红梳理下鬓发,再把香车装点好。 然后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第158章 荣惜记出品,必属精品 薛灿入住的那家客栈,主要提供给往来商人,所以院子很大,牲口棚很多,还提供存货的仓库,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下午薛灿开始装扮香车,刚弄到一半,就引来不少人围观。 香车花枝招展的样子很惹眼,众人很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在外经商的小贩,很是外向善于攀谈,他们凑近询问,薛灿不嫌啰嗦麻烦,一遍遍回答,还给他们发名片,告诉他们哄娘子女儿开心,要买香薰胭脂,请认准荣惜记。 别看这么随意推销,没想到还真有人买。 商户本就有钱,而且大白天在客栈闲着这一批,估计是做完了买卖准备归家,正愁不知道买点什么送给家中妻女。 薛灿运气不错,还没开张,便遇到了目标顾客,迎来开门红。 一支口红二两银子,香薰蜡烛一两银子,乍一听很贵,其实对比下来,她卖得很便宜。 薛灿先前做过市场调查,如今一盒上好的胭脂要六两银子,中等要三四两,大部分女子买不起,她们会选择自制。 香薰蜡烛亦是如此,现如今只有贵族世家常用蜡烛,其中顶有权势那一批,会将龙涎香,沉香混入蜂蜡中,制作成最高级的香薰蜡烛,那价格自然是天价。 薛灿的香薰蜡烛卖一两银子,那简直是跟不要钱一样。 别说哄妻子女儿,拿出去送礼也不掉价。 有那心思活泛的,直接要了十支香薰蜡烛。 当天下午,薛灿就卖出去五分之二,晚上她数钱的时候,忍不住啧啧称奇,“这真是出乎意料,照这么下去,我那个小院根本应付不了,要建个小工厂才行。” 叶正在一旁与有荣焉,“娘子有惊世之才,只要你想做,一定会取得成功。” 薛灿脸色一红,板着脸呵斥,“少拍马屁,我不会给你银子的。” 叶正一脸失落,故意卖惨,“可是我听庆有兄讲,他每次陪你出来,你都会给他分红。” 薛灿理直气壮,“那不一样,我跟他不是一家人,自然要算清楚,也不看看你是谁,做人心里要有数。” 叶正连连摇头,长长一叹,默默起身去休息,留给她一个悲伤的背影。 薛灿忍不住抿嘴低笑,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 隔天一早,薛灿起身时,叶正已不在身边。 她抓紧时间洗漱梳妆,出门去找人,发现叶正在院子里,正跟一个年轻伙计交谈。 叶正见到她出来,招手示意她过去。 薛灿一脸疑惑地走近,叶正向她介绍,“这是我找来的伙计,特意来给你牵马。” 薛灿眼睛一转,甚是不解,“那你要做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当然是叶正牵马,她在车上卖货。 叶正认真回道,“我坐在车里边,替你找银子记账。” 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薛灿有点生气,要不是有外人在,她一定会跟他吵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这笔账先记下,等她忙完这一趟,再好好教训他。 薛灿一脸温柔地假笑,跟小哥说工钱,又商量好路线,然后牵来枣红马,去仓库套上马车,缓缓驶出客栈大门。 叶正竟然真心安理得坐入车内,薛灿脑仁疼,很快想到一件事,难道他因为昨晚自己说不给工钱的事生气了? 要是真因如此,那只能说,这夫妻做得好没意思。 事实上,叶正不想在外牵马的原因是,兴安府繁华,肯定有来往京城的人,或许还有各家眼线,他不敢冒险,怕被认出来。 原本他没有这层顾虑,昨日见到香车能吸引这么多商人,他顿时想到这一层,是自己疏忽大意了,不应该陪薛灿来做如此显眼的事。 这话他没法对薛灿说明白,只好找借口补救,没想到一来二去,竟弄出了误会。 香车一驶入主道,立刻吸引不少目光。 薛灿在内点燃一根香薰,用作招揽顾客的手段,所过之地,留下一阵香风。 马车很快离开主道,驶入城东富人区,那里道路平整,往来安静,薛灿又挂出一个风铃,随着马车摇晃,发出好听的铃音。 薛灿稳坐车内,并不着急,等待好奇的人拦住马车,她今天主打四个字,愿者上钩。 又逛了两条街,一位婆子拦住马车,扬声问道,“敢问可是荣惜记。” 薛灿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的名号传得这么快。 她打开车帘,笑语相迎,“正是,不知嬷嬷有什么事。” 只见这位婆子衣着打扮不俗,想必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她说话很是随意,笑着打趣,“我说你这位姑娘,做生意哪有不吆喝的,要不是我家姑娘听说了香车的事,我哪敢上前拦你。” 薛灿笑容不变,不动声色地拍马屁,“我卖得是好东西,在等识货的人,想必您家姑娘极有见识的,不然也不会拦我。” 这马屁拍得好,婆子笑得开心,让他们赶车去后门,去那里见这家姑娘。 薛灿乐意之至,到了后门才知道,今日凑巧了,一群富家小姐在后园赏花,后门一打开,涌出七八位娇俏小姐,莺声燕语,十分热闹。 她们身旁有丫鬟婆子相陪,各个穿金戴玉,显出不俗的身份。 薛灿跪在车门处,不停从车棚内拿出好东西,不仅有香薰和口红,还有绣帕,裙带,络子等等,只要是她薛家出品,全部归到荣惜记名下。 小姐妹凑在一块,薛灿当一回美妆博主,在手臂处给她们试色,演示口红用法,引来惊叹声不断。 演示完口红,再推荐各种香味的香薰蜡烛,顺便把绣帕,裙带,络子拿出来展示,小姐妹们看得激动,没想到香车里有这么多好东西。 薛灿笑眯眯地重复,“我荣惜记出品,必属精品。” 小姐妹三五成群,互相交换意见,你买我也买,喜欢的要买,纠结不出哪个颜色最好,那就全都买。 在这家后园门口停留半个时辰,薛灿哗啦哗啦卖出不少东西,不仅卖出了香薰和口红,还有绣品和络子,顺便让小姐们深深记住了,荣惜记出品,必属精品。 第159章 这生意太好了 丫鬟婆子们手里拿满东西,小姐们往回走,薛灿扬声宣传,“若是这些东西用得满意,还请小姐们替荣惜记美言两句。” 小姐们纯真可爱,连连应声,不忘嘱咐她一句,“若是你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再来此处,先送给我们瞧瞧。” 说完,小姐们笑个不停,莲步轻移,回到后园中。 结束这一笔生意,薛灿干劲满满,让伙计继续赶车。 又逛了两条街,再次被拦住,不过这次是位浪荡公子哥,他不知道香车是做什么的,还以为是哪家青楼头牌的花车。 薛灿不急不恼,拿出香薰和口红,“公子,我向您推荐此物,只要您送出去,无论多高冷的姑娘,您都能讨到对方的欢心。” 浪荡公子哥一愣,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结果仔细一瞧,香车上的姑娘笑靥如花,虽布衣荆钗,难掩貌美,他顿时动了邪念。 他驱赶胯下骏马靠近,拿出扇子挑起车帘,刚想说几句轻薄的话,忽然一只大手撑住车门门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浪荡公子哥吓了一跳,没想到车里还有个男人。 薛灿笑容不变,热情地介绍,“这位是我夫君,我们小夫妻做点小生意糊口,公子您瞧瞧,若是有喜欢的,那就照顾照顾我们生意。” 浪荡公子哥被人家夫君当场抓住,实在有些心虚,掏出银子随便选了两样东西。 薛灿笑眯眯递出去,“好的,荣惜记出品,必属精品。” 这本是一次尴尬事件,没想到后来这位公子哥将香薰和口红带到了万花楼,获得了花魁娘子的喜爱,阴差阳错帮薛灿扩大了一群客户。 话说回当时,那位浪荡公子哥带着小厮灰溜溜逃跑,薛灿回眸瞟了叶正一眼,心情稍稍平复,算他还有点用处。 马车继续前行,逛遍城东富人区,基本两条街一停,十个人拦住询问,至少有七个人会买点东西。 眼见快到中午,薛灿让伙计赶车去一品香,决定去那里买点好吃的。 香车一路过去,此时经过大半天时间,兴安府爱热闹的人,都知道了有辆香车在招摇过市。 一走到主路,拦车询问的人更多了,他们远远吆喝一声,“伙计,你们这是卖什么的?” 薛灿听到一问,便探出脑袋回答,“荣惜记出品,必属精品,卖香薰、口红、绣品、络子。” 主路人多热闹,薛灿不好停车,便没有停下来推销,反倒引起更多人兴趣。 众人一路目送,直到车子停在一品香门口,薛灿没让叶正下车,交代他先看东西,自己去一品香买点好菜好饭带走吃。 没想到薛灿刚一下车,众人便围过来,这回不光有富家小姐,而是男女老少,不论贫穷富有统统围过来。 有那手贱的,去拽她香车上的络子,薛灿连忙让伙计去赶人,然后笑着招呼大家,即便心中恼火,也不敢对顾客摆脸色。 后来是曹掌柜发现门口热闹,叫酒楼两个伙计去帮忙。 薛灿一边道谢,一边更恼叶正。 好啊,这个男人真靠不住,都不知道出来帮帮忙。 酒楼门前本就热闹,还有不少富人公子在酒楼内吃饭,此时正值初夏,一品香早已卸除窗户挡板,让楼上的顾客可以随意欣赏街景和风景。 所以他们早就注意到了那辆招摇的香车,自然也产生了兴趣,派随身小厮去打听,听闻是卖小女儿闺房物件的,大部分人没了兴趣,小部分人让小厮买回来几件,准备送家中爱妻宠妾。 一位富人老爷在饭香中,闻到一股幽幽松香,他吸着鼻子猛嗅,从另一位小厮手里发现香薰,急忙问道是在何处购买。 小厮告知是楼下香车,富人老爷叫来自家小厮,指明要买松香蜡,这味道祛浊凝神,适合在读书时熏燃。 后来这位富人老爷向友人推荐,经过口口相传,松香蜡成为读书人挚爱的香薰味道,效仿者不断,成为稳定的客户群体。 薛灿忙得满头大汗,饿得前胸贴后背,等到凑热闹的人群散去,竟然发现车内存货寥寥无几。 叶正端坐在内,身旁钱箱早已盖不上,碎银子高高冒出一个尖。 薛灿自己都惊讶,这生意简直太好了,她以为至少要在兴安府待上两三天。 见香车周围人群散去,曹掌柜走过来,抱拳恭维,“薛姑娘真是经商奇才,没有你做不成的事。” 薛灿连忙谦虚,“过奖过奖,我这些只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还要谢谢曹掌柜帮忙,要不然我一人真是应付不来。” 曹掌柜有意维护薛灿这条人脉,又赏识她的为人,不免提点几句,“薛姑娘,你是个外乡人,在兴安府无根基,一次出风头大家看热闹,次次出风头,定会引来嫉恨,我劝你要早做打算,省得日后措手不及。” 薛灿正色几分,连连点头,再度对曹掌柜表示感谢。 又聊了一会儿,薛灿饥饿难耐,便跟着曹掌柜去里面,拎出来一盒饭食。 她不敢在香车里吃东西,怕沾染上气味,便让伙计去找一处空旷安静的地方,有地方停香车,又有地方吃饭。 伙计住在兴安府城内,对各处很了解,一路往南去,最后停在一处河堤。 岸边杨柳依依,斜坡绿草如茵,一道河水蜿蜒远去,流出城墙,不知去往何方。 河水湿地旁,有不少水鸟踱步觅食,顽劣的孩童跑过,惊起一串飞鸟。 这地方不仅空旷安静,而且风景优美,薛灿十分满意。 薛灿将吃食分给伙计,伙计点头哈腰接过饼子,发现里面夹着满满的羊肉,他双手抱住,很有眼色地到一旁吃。 薛灿叫叶正下车吃饭,俩人坐在树荫下,望着远处美景,在沉默中吃饭。 吃到一半,薛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说起正事,“刚才听曹掌柜的提醒,我打算多待两天,准备买个铺子,你觉得如何。” 叶正知道薛灿不高兴,但他没办法解释,只能顺她的话讲,“甚好。” 薛灿一听这两个字,心底燃起一团火,她不是能憋住话的人,冷脸质问,“不是,你到底闹什么别扭,就因为我不给你银子?你把话讲清楚!” 第160章 在兴安府租铺子 面对质问,叶正目光放远,良久幽幽一叹,“娘子,说来惭愧,我见兴安府繁华富庶,勾起了我的伤心事,下次你进城来,还是叫别人陪你吧,我想留在家里种田,反而更自在畅快些。” 叶正绞尽脑汁,短时间内想出一个略显牵强的答案,他心里完全没底,不知道薛灿信不信。 薛灿愣住,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羊肉卷饼,送到嘴边咬一口,一边慢慢嚼着,一边缓解自己的惊诧。 闹了半天,原因竟是这,她好像也能理解,平时叶正不说,不代表他没有心理创伤。 唉,自己不该那么凶的,逼一个人揭开自己的伤疤,显得她好残忍。 薛灿咽下嘴里的羊肉,火气散了不少,放缓语气道,“行,这次回去,你就好好守着家里吧,有你在家我更放心,以后我主外你主内,这样行不行?” 叶正一惊,没想到薛灿信了,她……还真挺好哄的。 他露出笑脸,点头答应,“行。” 薛灿拿出水壶,递过去示好,“渴不渴,喝点水吧。” 叶正接过去,两人闹了半天的别扭,就此打住。 填饱肚子,薛灿靠着树桩休息会儿,然后叫伙计回来,又叫叶正起来,三人互相倒水洗干净手,随即卸下香车上的络子和丝绸。 将香车变为马车,那边小红也吃饱了草,一行人慢悠悠回到客栈。 到达客栈,薛灿给伙计结清工钱,伙计千恩万谢,连声请求,要是薛灿再招人帮忙,他随叫随到。 薛灿心中一动,细细打量这位伙计,觉得还不错,便问他,“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的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小哥回,“我今年十六,叫潘大福,兴安府本地人,父亲是皮匠,我嫌那活又臭又累,便出来混口饭吃。” 薛灿连连点头,也算是有点家底,怪不得如此活泛,想必家中父母挺疼他,不然不会由着他出来瞎折腾。 这人挺机灵,又是本地人,薛灿决定将他留用,要是自己开铺子,可以让他来当个伙计。 薛灿跟潘大福聊完,回头去马车内,清点一遍货物,让叶正背起钱箱,叫来伙计帮忙,将车停在仓库内,再照顾好小红。 来应声的是位老熟人,就是来福和旺财的人爹,自从薛灿收下他两条狗,每次来住这家客栈,人爹都格外热情上心。 薛灿寒暄两句,觉得这小哥也不错,喜欢狗,有善心,还念旧,是个挺靠谱的人。 叶正背起钱箱走在前边,薛灿背着包袱走在后面,里面是账本和笔墨纸砚。 回到屋内,薛灿一刻不停,跟叶正一起,认真对了好半天的账,最后发现少了三两银子,大概是乱糟糟中算错了。 这额度薛灿能接受,让叶正记下一笔坏账,便没再纠结此事,当务之急,是快点租到一间合心意的铺子。 有铺子就好了,不会忙中出错,做事会更从容。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薛灿算完账,交代叶正看好银子,她一个人起身出门去,寻找合适的铺面。 兴安府主街呈十字型,是各大商家追捧的热门地段,能在主街开酒楼开钱庄的,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背景。 比如一品香的东家,不仅根基深厚,家境殷实,还跟兴安府知府大人是姻亲。 要是只有钱,没有背景,只能抢占别的地方,比如德继堂,任凭他们在京城中有人,来到兴安府,只能去次一级的二大街。 薛灿转一圈,心中已有计较,她抢占不了主街,主街与次街交口第一家,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东西南北挨个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一间位置合适,生意冷清的茶楼。 薛灿跨步走进去,掌柜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她咳嗽两声,对方毫无知觉,薛灿只好敲敲桌子。 掌柜一个吸溜醒来,只见他不过二十来岁,肤白无须,文质彬彬,像是个读书人。 他清醒过来,立刻站起来招呼薛灿,语调极为兴奋,“客官好,客官请坐,请问您要什么茶,月娘快去烧火准备。” 居然还要现烧水,可见生意有多冷清。 薛灿一听,连忙阻止,“不必不必,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是有事想跟您聊聊。” 白面书生一愣,随即一脸失落,哀叹一声坐回去,“好吧,好不容易来一位,竟然不是顾客,这是老天亡我啊。” 薛灿趴在柜台处,笑着说道,“掌柜别灰心,我不是来亡你,是给你带来好消息的,敢问您这铺子,是租来的还是自家的?这茶楼冷清,不如租给我吧,您能及时止损,再寻一个好活。” 白面书生很冷静,摆摆手说,“不瞒姑娘,这是我自家祖产,随意做点生意糊口罢了,您不是第一个来问的人,我只有一句话,不卖不租,您再去别处寻吧。” 薛灿心道,哪有那么多合适的,她找了大半天,要说生意不好的只此一家。 她毫不气馁,苦心劝说,每月收一笔租金,亦能够糊口,还能省下不少心,何乐而不为? 说罢,她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根香薰,借来火折子点燃,大力推销自己的生意,保证稳赚不赔,他能按时收到租金,绝不会随意拖欠。 白面书生嗅着香味,还在犹豫,后堂门帘一动,出现一个极为清雅俏丽的美人。 薛灿忍不住赞叹一声,想起白面书生叫她月娘,果然是人如其名啊。 月娘对薛灿点头微笑,走到白面书生身后,双手搭在男人肩膀上,轻言慢语地开口,“原来这就是香薰蜡烛,要是我没猜错,姑娘是香车的主人吧,你今日名动兴安府,未曾想下午我便能一睹真容,当真是好运气。” 白面书生愣住,抬眸看向娘子,“名动兴安府,我怎不知道。” 月娘抿嘴一笑,葱葱玉指轻点男人额头,“呆子,你知道什么,我早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要我看啊,不如趁此机会,租给这位姑娘,你卖茶,她卖香,同是清雅之人,何不惺惺相惜。” 第161章 和好如初 月娘可真会说话,想必是读过书的,薛灿听得浑身舒坦,愈发觉得月娘招人喜欢,想叫一声姐姐。 白面书生更甚,他注视着月娘,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傻气,“既然娘子有意,那我听你的,租就租吧。” 薛灿心中欢喜,将香薰蜡烛往前推推,“那太好了,多谢月姐姐美言,你若是不嫌弃,这香薰蜡烛便当见面礼吧。” 月娘笑如春风,倾身摆手细闻,优雅回道,“怎会嫌弃,这味道真好闻,不知是什么香?” 薛灿热情回道,“佛手柑和野菊花,我住在大山脚下,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添加进去,全凭天意,当是妙手偶得。” 其实她没说实话,主要是佛手柑和野菊,还有一点薄荷和丁香,这比例由她严格掌控,绝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月娘没有怀疑,她连连称赞薛灿蕙质兰心,是调香圣手,二人闲聊一番,甚至开心。 眼见天色渐晚,薛灿起身告辞,约好明日一早带着牙人来谈价钱。 牙人,即是中介,兴安府商业繁华,比别处讲究,买卖租赁习惯找牙人,他们不仅帮忙谈价,还会写劵书,一般牙人在官府也有关系,懂里面的规矩,省得买卖人来回跑。 虽然要多给牙人一笔银子,薛灿决定入乡随俗,不省这笔钱。 从茶楼出来,薛灿一路询问,找到兴安府最大的牙行,说明来意,请到一位口齿伶俐的小哥。 商定好明早见面的时间,薛灿心情愉悦地回客栈。 如今天气转暖,兴安府形成夜市,一路回去灯火通明,叫卖声不停,薛灿被吸引住,逛得很是开心。 开心之余,她不免有些遗憾,要是叶正能一起出来更好了,肯定会双倍开心。 薛灿这样想着,美美地咬一口肉串,手上拎着各色小吃,加快脚步回去。 回到客栈,薛灿一推开门,发现叶正端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打坐,显得孤清冷寂,很是可怜。 薛灿心里不太好受,赶忙将东西放在桌上,关心询问叶正饿不饿,招呼他快来吃点东西。 叶正应一声,下床穿鞋,坐到屋内方桌旁,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薛灿调亮油灯,给他倒茶,聊起今天下午找铺子的事,说起明日的安排。 她说完自己的安排,不免关心对方,“你要是实在不习惯,不如赶马车先回去,换庆有哥过来,我租完铺子,要准备开店的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回去正好给家里带句话,让我娘她们放下心。” 叶正手一顿,放下手中的吃食,经过一番慎重考虑,还是拒绝了,“我不走,你无事便罢,若是有事,我能及时知晓,总算是个照应。” 他不放心把薛灿独自留在兴安府,万一她出事,那他的顾虑便不算是顾虑。 薛灿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叶正的意思,对于这等关心,她很是受用,“我无所谓,全凭你决定,你要是不嫌闷,那就在这里待着吧。” 叶正一脸愧疚,“我没能帮上娘子的忙,娘子不嫌弃我,我怎么会嫌闷。” 薛灿眼含笑意,说话恢复以前那般逗趣,“你知道就好,在客栈可老实待着,不许拈花惹草,要是被我发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正释然一笑,重新拿起筷子,与她拌嘴说笑,“那娘子可要随时回来查看,你若是一走一天不回来,又哪里能管住我?” 二人桌前对坐,闲聊逗趣,好不快活。 聊完闲事,叶正说起正事,“你明日带钱箱出去,叫上潘大福一起吧,能帮你省些力气,还能有个照应。” 薛灿没意见,点头答应下来。 说起来叶正眼光不错,寻到的人挺靠谱,她想起另一个人,想询问下叶正的意见,“你觉得冯壮为人如何?” 冯壮,就是来福旺财的人爹。 叶正知道这个人,来客栈后又接触过,当即说出自己的想法,“不错,唯一缺点有些心软,我看其他伙计偷奸耍滑,故意把脏活累活扔给他,他抱怨归抱怨,还是动作干完了,是个老好人。” 薛灿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总体而言优点大于缺点,是个能用之人。 隔天一早,薛灿起床,叶正送她去附近墙根底下寻潘大福,潘大福一般在这里蹲活。 果然没一会儿,潘大福到了,薛灿叫他过来,叶正把钱箱交给他,又嘱咐几句,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看不见薛灿人影,叶正转身往客栈走,因为房间里没有了需要看管的东西,他也不急着回去。 路过客栈搭在外面的茶棚,他坐下去要了一壶茶,随意打发时间。 正值早上,客栈院内很热闹,来往商队轮换,做完生意的离开,刚进城的商队入住。 又是一队人马进来,叫来伙计照顾牲畜,他们一群人向茶棚走来,一屁股坐下,拿出随身干粮,跟伙计要一壶热茶,准备先填饱肚子。 吃到一半,这群人闲聊起来,只听一人道,“我听说当今圣上要给亲王封地了,咱们这片要划给寿亲王。” 另一人惊疑不定,“哟,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最先开口那人,显然最有见识,他答道,“那要看寿亲王好不好,他是明主就是好事,他要是个糊涂的,咱们就要遭殃喽。” 第三人比较年轻,经不住这一吓,连连哀叹,“我觉得现在挺好,圣上为什么突然要封地?这么些年也没提过这一茬啊。” 最开始那人嘿了一句,压低声音,用炫耀的语气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寿亲王得罪了太子爷,太子爷可是未来的圣上,那现如今的圣上,自然要为最疼爱的儿子,惩罚不怎么疼的儿子。” 年轻人听这话笑了,“呦,原来皇上当爹也会偏心啊。” 一桌人跟着笑,“那可不,不仅当爹偏心,他媳妇多,疼老婆也偏心。” 这群人嘎嘎大笑,用圣上的闲话,当下饭的调料。 然而隔壁桌的叶正,却一点笑不出来,并且精神高度紧绷,这是自从他中毒遇刺以来,第一次听到有关皇家的消息。 第162章 装修铺子找伙计 叶正一动不动,假装无事人一般低头喝茶,实则心底已掀起滔天巨浪。 从那伙人闲聊中得知,父皇并未对外宣告他的死讯,在天下人眼里,他依然是那位受宠的太子爷。 这其中必有母后和舅舅的功劳,这意味着他们不相信他死了,必然在努力寻找他。 至于封地的事,更值得琢磨了。 按照皇家律例,亲王封地后,必须在三月之内离京,从此非召不得回京,若回京视同谋反。 大丰朝百年以来,只有三位亲王有过封地,巧合的是,这三位亲王都没有后人,封地又转回皇帝手中。 早有宫中秘闻传言,那三位亲王离京之前,被灌下皇室秘药,从此不能再孕育子嗣。 叶正对于这等秘闻,大概是有七八分相信的。 亲王拥有封地,远离繁华和权力中心,并不是一件好事,就说这遥北苦寒,天潢贵胄哪里待得惯。 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要给寿亲王封地。 寿亲王排行老三,自幼聪慧,才华横溢,长大后通晓政务,在朝中很有威望。 叶正一直觉得,老三寿亲王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 想到这里,叶正目光一沉,父皇给老三封地,或许是个不得已的举动,有人拿住寿亲王的把柄在逼他。 那是什么把柄呢?答案显而易见。 叶正喝完最后一杯茶水,告知伙计记在薛灿账上,他再也坐不住,准备去其他地方打探一下消息。 另一侧,薛灿带着牙人和潘大福到了茶楼门口。 茶楼老板,即那位白面书生姓曾名寻瑜,往上数三代也是兴安府大户,可惜如今家道中落,他又是个不争气的,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只能靠祖产度日。 月娘是他青梅竹马,两家人自小相识,他们二人门当户对,父母有交情,年满十六岁便拜堂成亲,如今已相伴八年,感情依旧如少年时。 薛灿听得一脸羡慕,同时觉得这两人不错,主要是月娘靠谱,想必她的男人也不会差。 等到商定价格,签好劵书,牙人去府衙存档登记,薛灿留在茶楼等待,跟这两人聊起生计问题,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在荣惜记谋一份差事。 曾寻瑜与月娘对视一眼,其实二人早有想法,只是拉不下脸开口,他们自诩清高读书人,视沾染铜臭味为耻。 可惜开茶楼生意惨淡,这么多年耗尽家底,昨晚趁着出租事宜,他们翻出家底一算,才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拿到手的租金,足够过日子,却不足享受。 他们不开茶楼后,整日闲着不是事,正琢磨怎么跟薛灿开口,没想到薛灿先提了。 彼此有意,一拍即合,曾寻瑜当账房先生,月娘当掌柜。 薛灿在心中默默算计,潘大福和冯壮当伙计处理杂事,顺便保家护院,那么最好再招个女伙计,供月娘差遣。 不一会儿,牙人回来,送回两份盖章劵书,铺子一月租金二十五两,一年总计三百两,一次结清,若是有反悔者,需付双倍租金。 薛灿将钱箱递出去,总计一百八十两,这是昨日赚来的银子,她又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金,称出十二两补齐。 这一大笔钱给出去,薛灿内心十分空虚,自从穿越以来,这是她最渴望赚钱的时刻。 不过急也没用,租好铺子只是开始,接下来还要忙里边的事,薛灿决定一步到位,好好规整一番。 茶楼总计三层,一楼大厅后面连着跨间,正是原先煮茶的地方,走出跨间便是一个小小院落,四四方方很是规整,有三间后房以及左右厢房,正是曾寻瑜与月娘居住的地方。 薛灿转了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她决定大改一楼,至于二楼和三楼,本就是茶室雅间,只要添置一些摆件,可以用来当做贵宾室。 既然有了决断,要抓紧时间开工,毕竟租期从明日算起,她一日不赚钱,等于在亏钱。 薛灿撸起袖子,当天回去画图,转天一早去找曹掌柜,求他帮忙介绍靠谱的匠人,来帮她装改茶楼。 曹掌柜作为头牌酒楼大掌柜,认识不少人,这点小事难不倒他,当即给薛灿指出一条明路。 薛灿马不停蹄去找人,发现兴安府的木匠极为厉害,只瞄了图纸一眼,便知道薛灿想要什么东西。 薛灿很是惊讶,想把口红壳图纸掏出来,找了半天想起来这东西在叶正那里,哎呀好可惜,真是耽误事,等下回再来她必须问问。 交定金,又付了加急的工钱,商定好工期后,薛灿再三抱拳,请木匠师傅抓紧时间干活。 而后她转身离开,去找其他匠人帮忙刷白墙,白墙晾干后,开始做吊顶,原先能看见房梁,薛灿糊上一层白纸,整个大厅瞬间亮堂起来。 忙完这些事,早已过去八天,事情告一段落,木匠还未完工,薛灿决定先回家一趟。 一来她不放心家里,二来提前调好的香料配方估计要用完了,三来要把叶正送回去。 她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叶正一人在客栈内,闲得要长毛了,快点将他送回家里种田才是正事。 说走便走,小红在牲口棚里闷了好些天,估计也要长毛了,果然它一到官道上便疾步如飞,叶正并未阻拦,把薛灿癫得魂飞魄散。 中途休息时,她双脚一落地,差点跪在地上,多亏叶正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衣领。 薛灿唇色苍白,回头露出一个惨笑,“谢谢你啊,不然要摔个狗吃屎。” 叶正很是心疼,扶着薛灿走到一旁,“上午跑得太快,下午我跑得慢些,你便不会难受了。” 薛灿坐在阴凉处,拿出水壶喝了两口,缓过劲来打趣,“我看你真是归心似箭,谁都拦不住你。” 叶正畅快一笑,连连点头,“确实如此,走时不觉得,归家时才觉思念。” 其实叶正也很意外,那处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思念?没想到他住了一段日子,竟真把那里当成故乡。 薛灿瞧他一个劲地出神,心一横站起来说,“走吧走吧,我歇好了,快走吧。” 第163章 不如自己的狗窝 薛灿没让叶正缓速,一路快马疾驰,加上如今白天变长,他们狂跑一日,天黑时到达北堂县,又趁着月色赶路,一个时辰后到达熟悉的乡间小路。 左右皆是高高麦田,微风一吹犹如海浪,送来令人舒爽得青草香。 薛灿靠在马车上,深呼吸长长一叹,“真舒服,有句话说得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兴安府再好,也不过我的狗窝啊!” 叶正失笑,“这是从何说起,明明是倦鸟归林。” 薛灿嘿嘿一笑,与他斗嘴,“狗窝跟鸟巢有何差别,都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说话间,二人驶入村西,停在自家门口,薛灿跳下马车去敲门。 开门的人竟是石磊,他作为小厮,这些日子住在前院东厢,见到薛灿归来,万分开心。 屋内亮起灯光,许氏总算舍得点蜡,一脸欣喜出门迎接。 薛灿一走这么些天,许氏很是担心,连连埋怨她怎不知给家里传个话。 薛灿坐了一整天疾驰的马车,累得浑身要散架,她摆摆手说不出话,只草草洗漱一番,倒到炕上便睡。 这一睡,睡得昏天暗地。 隔日醒来,发现上午过半,叶正早已不见踪影。 她立即翻身下炕,去东屋找许氏,娘俩这才有空说话。 薛灿先告诉她自己租铺子的事,许氏连连惊叹,并无反对,她早已习惯女儿雷厉风行。 说完自己的事,薛灿问起,家中可有什么事。 许氏摇头,笑着答道,“都是些小事,薛沐跟元宗打了一架,你三婶过来跟我理论,被我打发走了。” 如今的许氏,也是有些长进的,她万事不操心,专注做绣活,修炼出一股气定神闲的性子,不会再慌里慌张,不知所措。 薛灿抿嘴一笑, 离开东屋去打水洗漱,宝莹听见动静,跑过来找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薛灿左耳听右耳冒,忽然打断她,“对了,你下次去兴安府送货是什么时候?” 薛宝莹掐指一算,“二十天送一次,下一次是五天后。” 薛灿点头,愉快地说,“五天后我们一起去兴安府,你准备准备,跟我在那边住一段日子。” 薛宝莹眼睛一亮,兴奋地点头,“好啊好啊!” 薛灿洗完脸挽好头发,扔下兴奋的宝莹,出门去西院,看看那边有什么事。 她一进大门,久儿娘立刻迎上来,刚说没几句话,桂香掀开帘子出来,显然有不少事要商量。 久儿娘说完有关络子的事,又递给薛灿一句话,“那位周家二奶奶让我转告您,听说您在做自己的商号,周家有意与您合伙开铺子。” 如今去西护县送络子,由薛庆有和石磊护送久儿娘和桂香过去,薛灿不管这事很久了。 所以二奶奶要传话,只能经由久儿娘帮忙。 薛灿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心中有数,等回头她亲自去找二奶奶一趟。 久儿娘说完此事,没有要停的架势,这回凑到她耳边,说起后院几个姑娘家的事。 薛灿一走,由久儿娘代管香坊,不过久儿娘一个外乡人,不好处理本村人的矛盾,只好压下来告知薛灿。 薛灿脸色愈发凝重,让久儿娘别担心,她会仔细查清楚此事。 久儿娘又说了两件小事,得到薛灿的回话,才转身离开,然后换桂香过来。 桂香的事比较简单,跟人情世故无关,都是有关络子的事,有几个难处,让薛灿帮忙指点两句。 跟桂香说完,大伯娘出来找她,又回到了人情世故。 原来是一个远房亲戚家,七扭八拐找到她,想让自家女儿来薛灿这里干活讨口饭吃。 邹氏一脸为难,“我原本不想麻烦你,只是那位表舅以前救济过我家一包粮食,要是没有那包粮食,我兴许就饿死了,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说的话我良心不安。” 薛灿心道,那包粮食是给一家人,要报恩也该邹家报,哪能单找到大伯娘,不过算了,大伯娘这人心软,平时能沾到她的好,也别嫌弃她带来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点头应允,让大伯娘给那头传话,抽空过来让她见见,没问题的话,能留在香坊干活。 反正她正准备谋划建厂,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事情都说完,薛灿双手背在身后,通过生机勃勃的菜园,到达后院香坊。 香坊的混合香味,在远处闻挺怡人,离得近闻脑仁疼,因为太浓郁了。 薛灿屏住呼吸,走近敞开的房门,里面人抬起头来,此起彼伏跟薛灿打招呼。 薛灿连连点头,先是检查一番存货,又看了看今日的出货,确认没有大问题后,叫来薛麦穗去外面单独说话。 一直以来,薛灿很看重麦穗,这次离开之前,正式任命她为组长,负责香坊出料和检查成品入库的事,比别人多受点累,多领一份工钱。 薛灿当时认为,除去麦穗,只有十五个女孩,都是本村人,能出什么事。 结果是她小看了女孩们之间的嫉妒心和竞争力,另一个女孩不服,趁着薛灿不在,故意跟麦穗捣乱,气得麦穗直哭。 好巧不巧,另一个女孩也姓薛,论关系跟薛灿更近,她爷爷跟薛老爷子有同一个爷爷,她们管同一个人叫老老太爷。 麦穗拿对方没辙,哭完后没有闹,选择把这事告诉久儿娘。 薛灿认为她处理方式挺好的,先表扬她一番,然后安慰她几句,最后说起具体的事,告知她一码归一码,这事是她不仔细,让对方抓住了漏洞,以后要记住教训,不要再犯了。 麦穗重重点头,薛灿说完事情,便叫她先回去。 然后叫那位薛家姑娘,薛银珠出来。 薛银珠人如其名,长得特别亮堂,肤白,大脑门,大眼睛,厚嘴唇,与传统的受气包老二不一样,她是拔尖爱闹腾的老二,甚至敢骂她妈和她奶奶。 薛灿佩服她是个人物,不过她太闹腾了,薛灿不敢让她管事,怕把整个香坊带偏了。 不过,薛灿对她印象不差,便没有多严厉,很随和地问,“银珠,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抓着麦穗不放,其实是针对我吧?” 第164章 收薛银珠当伙计 薛银珠不怕薛麦穗,敢故意生事刁难对方,但她怕薛灿。 一来薛灿是姐姐,天生自带威严,二来怕薛灿把她撵走,她娘和她奶奶一定会往死里打她骂她。 想到这里,薛银珠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全然没有先前嚣张的气焰。 薛灿冷脸逼问,“别怂,你要是不说话,那我给你结清工钱,明日你不用来了。” 一听这话,薛银珠猛地抬起头,连声哀求,“灿姐姐,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薛灿冷哼一声,“还知道错,说说你哪错了?” 薛银珠扭捏地回,“不该跟麦穗过不去,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这话明显是知道错了,薛灿却没有打算放过银珠。 她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为难麦穗,麦穗是我任命的,你不服她,就是不服我,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也想当小组长?” 作为同村,还是同一个姓的姐妹,薛灿不想对薛银珠太无情,想给她讲清楚道理,为什么她不合适当小组长,省得她以后心里别扭。 哪知薛银珠猛摇头,否认这个原因。 只见她气鼓鼓地说,“麦穗整日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我才不稀罕当小组长,不过谁让那日她奶奶去我家里炫耀,回头我奶奶和娘冲我发火,我心里委屈,就把火撒在了麦穗头上……” 薛灿一挑眉,闹了半天原来是这回事。 薛灿知道薛银珠家里的情况,极其重男轻女,有金珠、银珠、玉珠、翠珠,生了四个女儿后,才生到一个男孩。 儿子是大宝贝,四个女儿是臭大粪,她家奶奶和娘,把四个女儿当成使唤丫头,辱骂是轻的,急了还会打。 四个女儿其中三个是软蛋,当时她们四姐妹一起来面试,那三个畏畏缩缩连句话不敢说,唯独银珠眼神坚定,敢大声说话。 由此,薛灿留下银珠,没要她三个姐妹。 知道缘由后,薛灿火气渐渐消了,不是因为嫉妒就好,因为嫉妒生事,说明这人心思不正。 事实是因为麦穗奶奶炫耀,银珠拿麦穗撒气,勉强能算是情有可原。 薛灿细琢磨一番,忽然心思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压低声音问,“银珠,现在有个好机会,我要在兴安府开铺子,你愿不愿意去那给我当伙计,工钱翻倍,每月有二两银子,还包吃包住。” 薛灿原本想在兴安府雇佣个女伙计,后来一想,这样一来四个伙计加上账房先生都是兴安府的人,而且跟她交情不深,总觉得不太稳妥。 不如让银珠去,她胆子大,嘴巴厉害,重要的是她是同村同族的自家姐妹,她肯定会向着自己。 银珠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北堂县,兴安府在她眼里,像是远在海角天涯。 她激动地结巴,“我、我,我娘和我奶奶肯定不让我去。” 薛灿不以为意,“无妨,只要你想去,我肯定能带你走,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兴安府离得远,那里举目无亲,一切靠自己,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害怕就别去。” 银珠咬紧嘴唇,激动地手抖,“我不怕,家有什么好的,我要去外面,这是天大的好事。” 她在家里,每月工钱要给她娘,出去外面,每月二两银子全是她自己的。 薛灿满意一笑,跟银珠说好五日后离开的事,顺便嘱咐她,暂时不能往外说,省得招来别人惦记,来薛灿这里撬墙角。 银珠重重地点头,保证不会乱说。 说完这件事,薛灿让银珠回去忙,她开始检查自己的菜地。 几天不见而已,这些蔬菜长势颇猛,原来只有一点小番茄能吃,现在成串的番茄红了,凑凑能炒一盘番茄炒蛋。 至于大西红柿,长得比较慢,才刚刚结出青色的果实,要等果实长大,再变红估计还要一个月。 再看隔壁的辣椒,长势比番茄还好,薛灿挨个检查,最后摘出来一把二荆条。 其余茄子、胡萝卜一般般,没发现果实。 至于西葫芦、南瓜和冬瓜,这三位还是一如既往,只长叶子不见果实。 从西院出来,薛灿拐弯到宅子后面的斜坡地,这一片薛灿都种上了玉米,由石磊每日浇水,长势挺喜人,叶子绿油油,同样不见抽穗结果。 薛灿撇撇嘴,心中有点失望。 这次在兴安府,曹掌柜没少帮忙,她下次过去,想准备一份谢礼,结果家里东西拿不出手,只能从空间里拿东西。 也不是说空间里的东西不好,空间里的东西,早晚有用完的那一天,从土地里种出来的东西更踏实,不怕以后接不上茬。 薛灿兜着衣襟,里面装着二荆条和小番茄,回到东院时,看见薛芸和久儿在房檐底下玩耍,她走过去把小番茄分给她们,又把二荆条放到厨房里。 放好东西,她转身出门,往山脚下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忙碌的村里人,各个身后背着箩筐,肩上扛着镐头,皮肤晒得黝黑,一脸满足欣慰的笑。 夏天真好,让所有村里人都有盼头。 今年雨水挺足,料想一定会是一个丰收年。 薛灿被感染,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跑到自家田地里。 此时快到中午,日头正旺,薛灿把手搭在额头处,放眼望去寻找叶正。 找了半天,没找见。 她便不找了,蹲下来检查土豆和花生的长势。 这片地离大溪远,山上也没有水源能引下来,所以属于下等地,还好土豆和花生不需要太多水份,只靠着老天爷下雨,和长工挑水浇灌,勉强满足长势需求。 薛灿找来一个树枝,蹲在低头开始挖,想看看土豆有没有结果。 地里很干,薛灿跪在地上使劲,正要挖出一大块土,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哪来的小贼,敢偷我的庄稼!” 薛灿吓了一跳,恰好手中树枝折断,她收不住力,猛然向前一扑,摔了个大马趴。 “哎呀!” 薛灿哀嚎一声,回头怒视叶正,大声骂道,“你、你、你要死是不是!” 第165章 去嫂子家蹭饭 叶正先是一惊,然后忍不住笑出声。 被薛灿骂完后,他知道自己错了,收敛笑意去扶她,结果看到她一脸土,忍不住又笑起来,而且这回收不住了,笑得肩膀颤抖。 薛灿恼羞成怒,攥住一把土往他脸上砸。 叶正躲闪不及,土粒飞到眼睛里,痛得他紧闭双眼,这回笑不出来了。 他连声喊疼,蹲坐下来用手揉眼。 薛灿一看,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过去查看,“你没事吧,哎呀,别用手揉,多流点眼泪就好了。” 叶正灰头土脸,不停地流眼泪,结果就是在脸上和泥,弄得跟花猫似的,可怜又好笑。 这回换薛灿憋笑,她趁着叶正眼瞎,从空间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棉布,仔细给叶正擦脸。 擦了半天不起效果,她只好拉叶正起来,赶紧往薛庆有的小院那边去。 快到中午,杨花正忙着做中午饭,院门一响,杨花还以为薛庆有回来了,哪知一抬头,看见薛灿扶着叶正进来。 杨花连忙将锅里半熟的面饼拿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快步走出来问,“这是怎么了?哪里伤到了?” 薛灿尴尬地笑笑,“没事,嫂子,给我们打点水,让叶正洗洗脸,他迷眼睛了。” 杨花应了一声,赶紧去旁边水缸里打水,端着木盆过来,放到他们二人手边。 不过,她还是有疑问,“这天气挺好,又没有起风,怎么会迷眼?” 薛灿羞愧地低下头,杨花一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忍不住数落她,“你弄的?哎呦,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薛灿不服,“他也有错,他故意跳出来吓我。” 叶正低头捧水洗脸,连连洗了三把,终于好受多了,勉强睁开眼反驳,“吓你是我的错,你树枝断了,不关我的事,你拿土砸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杨花见叶正没事,便放下心来,对于他们二人的争辩,她连连摇头,懒得当判官。 她两个人一起数落,“我看你们快些要个孩子吧,等当了爹妈,自然不会再为这些小事争吵。” 此话一出,两人想到某件事,瞬间闭嘴不再争论。 杨花无奈地摇头,走回草棚底下,继续忙着烙饼准备午饭。 她一边忙活一边问,“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我这正好多做了,有你们的份。” 杨花手艺好,再加上薛灿有事找薛庆有说,便答应下来,“好啊,嫂子不嫌麻烦,我们蹭上一顿。” 中午留在这里吃,他们两人顺势坐在墙根阴凉底下,跟杨花聊天说话。 说起杏仁饼生意,杨花说做得不错,只是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大概四五天做一轮,去北堂县卖半天,每次庆有哥陪她一起去,半天能赚上一二两银子,是个挺好的活计,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薛灿连连点头,听到薛庆有每次都陪她一起去,便放下心来,赚多赚少无所谓,主要是给杨花一点成就感,当然要是在此基础上,能赚上一点钱,那是再好不过了。 正聊到兴处,院门吱呀一声,薛庆有扛着农具回来,见到他们二人蹲在墙根底下,很是诧异,“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瞧见叶正不在,还以为他归家吃饭去了。” 薛灿笑嘻嘻,“嫂子做饭好吃,我们来这里蹭饭,你可别嫌我们贪吃。” 薛庆有假装生气,“这叫什么话,山珍海味吃不起,家常便饭管够。” 说话间,杨花炒完菜了,招呼他们去堂屋吃饭。 方桌上,摆着一笸箩刚出来的面饼,还有四盘炒菜,分别是小葱蒜炒蛋,凉拌柳蒿芽,清水煮河虾,还有芥菜丝炒豆皮。 都是极为简单的家常菜,却馋得薛灿食指大动,积极地入座准备开饭。 杨花又端来一碗豆酱,和一笸箩新鲜的野菜心,绿莹莹沾着水珠,极为鲜嫩可口。 薛灿拿出来一张薄饼,用筷子夹出一点酱涂在饼上抹均匀,抓上一把野菜心,放入饼中卷好,然后狠狠咬上一口,麦香混合青草香,夹在一丝丝甜味和苦味,当真是满足极了。 记得刚穿越时,薛灿时不时要从空间里掏出点食物打牙祭,现在她已经爱上这个世界的食物,不吃两口野菜不舒坦。 吃完半张薄饼,薛灿舒服了,开始跟薛庆有说正事,说起兴安府的铺子,以及五天后他们过去,需要薛庆有在那边待上几天的事。 这一走估计至少八天,家中大小事宜要安排妥当,小屋这边远离村子,杨花一个住不太安全,最好搬去东院那边等等。 四人慢言细语,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吃完饭,商定所有事,薛灿带叶正离开,回到刚摔倒的地方,叶正举起镐头,帮她刨土豆。 知道这土豆是薛灿想送给曹掌柜的谢礼,叶正收起开玩笑的神色,认真帮她准备。 几个镐头下去,刨出一个大坑,薛灿拔起土豆秧子,发现下面一串土豆蛋蛋。 薛灿笑得开心,“真不错,长得这么多,这要是全长成了,到时候肯定是大丰收。” 叶正蹲到她身边,一同感慨,“是啊,这土豆真好种,从未操心灌溉的事,只靠老天下雨,特别适合种在远离水源的旱地。” 薛灿很骄傲,“都说了是土豆之神嘛,不要怀疑我说的话,有关吃饭的大事,我是不会说谎的。” 叶正连连点头,表示她最厉害,不过在薛灿看向别处时,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愁绪。 等到秋日丰收,薛灿出去卖土豆,名声一旦打出去,早晚会引起注意。 万一那时兴安府已变为寿亲王封地,只怕会引来祸事。 叶正目光放远,打量眼前的田地,在心中设下一个期限,秋日丰收前,他必须跟舅舅联系上。 正沉思时,薛灿大声叫他,“发什么呆,我跟你讲,下午你找人给我挖出两筐,有没有听到?” 叶正回神,扬声应一句,“听到了!” 全部听到了,为了她,他要豁出去试试,早做一番打算。 第166章 熬大夜画图纸 接下来五天,薛灿干了不少事。 先是将之后半个月内需要的香精配好,锁到后院西厢房,将钥匙交给麦穗保管。 然后骑着小黑出去逛一圈,琢磨要是建厂的话,选哪块地方合适。 西院再靠西的地方不行,那里是村子边界,有一个大深坑,里面布满杂草石块,要当地基需要先填平,实在是太费功夫,划不来划不来。 其余方向,南边是良田,东边是斜坡,坡下边是大杂院,北边是有道沟,沟那边是邻居。 总而言之,不可能在家周围建厂,只能在村里另外选址。 她在村里绕一圈,又去里正家坐一会儿,里正拿出村里分布图,替薛灿一起想办法。 琢磨来琢磨去,倒是薛庆有小屋附近最为合适,周围无良田,土地开阔,离小山近,方便搬运山石建造房屋。 薛灿连连点头,她不舍得毁坏自己的土豆和花生,又琢磨好一会儿,终于圈出一片地,半在山坡上,半在山坡下,正好利用地势高低差进行过滤,能省下不少力气。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想法,薛灿当晚熬大夜,用炭笔在纸上描描画画,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 举起图纸,薛灿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将睡在一旁的叶正叫醒,非要给他讲自己的计划。 叶正迷迷糊糊,撑在桌子上哈欠连连,根本听不进去。 薛灿揪他耳朵,“你仔细听,等我去兴安府,你跟大伯和老把式负责建厂的事,你帮我盯着,要是盖岔了,我拿你是问。” 叶正努力睁大眼,“好,我听着。” 但看那样子,只是强撑罢了,不值得信任。 薛灿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从旁掏出一锭银子,送到叶正面前诱惑,“我给你开工前,想不想要银子?” 叶正顿时清醒不少,接过银子,郑重保证,“银子不重要,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竭心尽力替你办到。” 薛灿嗤笑一声,无奈地摇头,这男人变脸之快,真让人叹服。 要不是无人可用,她才懒得理他。 薛灿讲图纸摆到他面前,一样样讲清自己的想法,图纸和实际肯定有差别,在动工中遇到问题,一切要以她的需求为主,进行调整修改。 两人一直讲到后半夜,深觉疲惫不堪,不知何时倒头睡去。 隔天早上,薛灿是被热醒的,还感觉胸口憋闷,喘不过气。 她本能地挣扎,意外摸到一条手臂,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去推身后的男人,“你离我远点,热死了。” 昨晚两人累得睡过去,没有躺回各自位置,而是横睡在炕桌旁,经过一晚腾挪,二人挤在窗台和炕桌之间狭小的缝隙,睡得特别香甜。 叶正被叫醒,很痛苦地皱起眉,反手压住薛灿,不满地抱怨,“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他这一动,紧紧抱住薛灿的腰,薛灿靠在男人怀里,吓得汗毛竖起。 她僵住不动,心脏狂跳,感到这等亲密的接触,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腾,不太对劲,又没有那么讨厌。 身后的男人装死,忽然闷声道,“很怕吗?你心跳好快。” 薛灿被戳穿,心底燃起怒火,弯起手肘用力向后猛击,叶正疼得闷哼一声,痛苦地出声,“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趁他松劲的间隙,薛灿从那条缝隙里滑出去,翻到一旁坐起来,抬脚踹他小腿,“你这人总是装神弄鬼,我看你该杀。” 叶正连连闪躲,忽然一个翻身,向薛灿扑去。 薛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跳下炕,连鞋都没穿好,得意地开门跑出去。 叶正没有追,他平缓呼吸,盘腿端坐在炕上,默念一遍静心经。 不念不行,他吃了那么多副药,今日突然有作用了。 薛灿早已跑远,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她在后院逗狗摸驴,两只大黄狗被宠得不成样子,后院全是它们刨得大坑,种下去的蔬菜,要么没长出来,要么落到狗嘴里,根本没有机会长大。 眼见这一后院荒凉,薛灿转一圈,无奈地摇头。 这狗和这驴,全被她宠的不成样子。 小红还住在赵叔家,那匹马一回来,小黑就尥蹶子,完全没有办法共处。 薛灿摸着狗头,陷入沉思,小红总放在别人家也不是办法,若是厂子建好,不如让马儿住在那边,这样一来,她的图纸还得改,要留出一个牲口棚。 想到这里,薛灿站起来,快步跑回屋,一推门撞见叶正入定。 她顿住脚步,一脸惊疑不定,“不是,您老在练什么功,不会走火入魔吧。” 叶正睁开一只眼,看薛灿一脸天真灿烂的样子,他确实离入魔不远了。 薛灿不理他,跑到炕桌旁,拿笔在图纸上修改,“我刚刚想到了,要给你的乖女儿留出个位置,你看这里如何?” 叶正歪头去看,两人很快商定此事。 转眼间到了第四天,明天一早薛庆有要带宝莹去送皮蛋,他们二人赶驴车去。 薛灿装了一批口红和香薰,叫石磊过来赶车,带上薛银珠一起,赶马车去。 带走薛银珠过程很简单,薛灿亲自登门,跟银珠她娘商量,只说带银珠出去一趟,每天多算三十文工钱。 银珠她娘一听能赚钱,自然喜不自胜,满口答应让银珠走。 薛银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大人总是教训她,说瞎话的人下地狱后要吞一千根针,没想到受人尊敬的灿姐姐,那瞎话张口便来。 她之前连连保证说自己有办法,原来竟是撒谎。 薛银珠受到极大的冲击,这件事留给她深刻的记忆,因为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面真好啊,没有辱骂与恐吓,没有干不完的活,每顿饭能吃饱。 后来她能拥有美满畅快的人生,都源自那个下午,薛灿所说出口的谎言。 第五日清晨,夏天亮得极早,石磊起得更早,去赵叔家牵马,给牲口喂草饮水,又帮薛宝莹装货。 薛银珠换上一身最好的衣服,没有一个补丁,裤子却短了一截,露出晒黑的脚腕,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 薛灿走出门,身后跟着许氏、薛芸和叶正。 她一一跟他们讲话,最后接过许氏怀里的包袱,走出大门口招呼,“人到齐了吗?到齐了,出发!” 第167章 去见周家二奶奶 骏马配马车,小驴配板车,一离开颠簸的村道,石磊一挥鞭,想让小红跑起来。 薛灿阻止他,“行了行了,别想着显摆,你要是把小黑甩得太远,小心它记恨,回头给你一蹶子。” 石磊哈哈一笑,不信这个邪,不过还是听从薛灿的安排,没敢让小红走太快。 幸好小红是个脾气温和的小马驹,不让她跑快,她也没闹脾气。 这一路走得极慢,整整走了一天,到达西护县城外。 因为时间太晚,城门已关闭,他们只能在城外一家客栈留宿。 石磊和薛庆有要睡在车上看货,薛灿便带着两个女孩去房间里睡。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见外,三个人便挤在同一张床上。 薛银珠很自觉地给两位姐姐打水,拿出使唤丫头的姿态,这是她唯一知道能讨好人的方式。 自小便是如此,她们姐妹亦是如此,谁最能干活,谁最能吃苦,谁能赢得夸奖。 薛灿却恼了,因为薛银珠要给她洗脚,她严厉地说,“你给我起来,我有手能自己洗,你这是做什么。” 薛银珠站起来,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 薛宝莹见状,忙拉过银珠安慰,“没事没事,哪里要你给她洗脚,叫她一句灿小姐,别真当她是小姐。” 薛灿把脚放入盆中,舒服地长叹一句,“对啊,银珠,你这样可不行,你又不是使唤丫头,我告诉你,在兴安府铺子里干活,你就是我薛灿的脸面,可不许卑躬屈膝,那是丢我的脸,明白吗?” 薛银珠懵懵懂懂地点头。 薛宝莹在旁温言细语地解释,“在外面干活,多看少说,不许张狂惹事,也不用怕别人看不起,那铺子姓薛,你怕什么,要是有什么事,灿姐肯定站在你这边。” 薛灿倍感欣慰,指着薛宝莹说,“这话说得对,真是有长进了,想当初你还不如银珠,至少银珠敢当面骂她奶奶,你只敢在背后翻白眼。” 薛宝莹被揭穿糗事,很是恼火,薛银珠忍不住笑出声,褪去不少窘迫感。 等三人洗漱完毕,挤在一张床上,吹熄油灯,又聊了好半天才入睡。 隔天一早进城,薛灿去老熟人客栈,还是要一间客房,石磊和薛庆有依旧要看货。 因为她要去拜访周家二奶奶,时间来不及,要在西护县停留一晚。 在客栈简单吃些早饭,石磊和薛庆有不宜外出,薛灿便叫宝莹带银珠在附近逛一逛,她自己一人前去周府。 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到周府门前,轻轻扣响门环。 很快门内传出一声应和,看门小厮探出脑袋,见到是薛灿,露出热络的笑容,“原来是薛姑娘,快快请进,容我去禀报一声。” 自从上一次,周家小厮去大溪村报喜,领到不少赏赐,那位回来便嘚瑟一圈,奚落周围人没眼光。 这样一来,周家下人都知道了,薛姑娘出手阔绰,此时对她万分客气,争取给她留个好印象,万一日后能领赏呢。 薛灿自然也感受到了,无论是门房小厮,还是领路老妈子,见到她跟亲人一样。 她哭笑不得,心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领到赏赐,那得多少钱,她可花不起。 上次来周府,沿着连廊走过好长一段路,去到周府深处,去见周五公子和周六小姐。 这次见二奶奶,明显离得近了,进府往东一拐,穿过两道角门,便来到一处小院前。 老妈子问站在门口的小丫鬟,“二奶奶可醒了?若是醒了,你去回一声,薛家薛姑娘到,若是没有醒,便去找柳妈妈,告知她老人家,薛家薛姑娘到。” 薛灿站在门口,算是听明白了,柳妈妈地位仅次于二奶奶,二奶奶要是没醒,便叫柳妈妈来招待她。 小丫鬟应了一声,回身往里跑,薛灿顺势向里望去,只见平整的四合院内,中间摆着一个大水缸,里面有几只荷叶,还有一只粉嫩的花苞。 水缸周围,摆着一圈盛开的茉莉花,散发出幽幽清香。 正房有五间,雕梁画栋,色彩缤纷,左右两家抱厦,东西两间厢房,比正房稍矮,其余一应装扮,毫不逊色。 薛灿不禁感叹,有钱,有情趣,有审美,真让人羡慕。 正想着,正门竹帘掀开,柳妈妈一身翠色绸缎衣裙,快步朝她而来。 柳妈妈笑容亲和,还未走近便先开口,“哟,薛姑娘,快快请进,今日来得真是凑巧,我们二奶奶洗漱停当,刚要传饭呢。” 薛灿含笑点头,心里暗道,当少奶奶真好,这都快中午了,居然才吃早饭,真是神仙日子。 跟随柳妈妈往里走,经过大水缸时,她往里瞧一眼,居然看到几条小银鱼,当真是生动有趣。 来到正房门口,小丫鬟掀开竹帘,薛灿打眼一瞧,只觉得眼花缭乱,屋里的装饰,跟二奶奶的装扮一个风格,珠光宝气,金光绚烂。 正厅无人,柳妈妈走到东屋珠帘前,悄声对里面道,“二奶奶,薛姑娘到了。” 二奶奶爽朗的声音传出来,“快快请进,可千万不能怠慢,那是我的贵客。” 话音落下,有两个大丫鬟打帘,柳妈妈弯腰示意,薛灿走近东屋,只见二奶奶上身家常橘色小衫,下身水红色百花裙,发髻微歪,只用一根金钗挽发,富贵中透着闲适慵懒。 薛灿再一细闻,居然闻到熟悉的香味,正是自家出产的香薰。 她很是惊讶,第一批香薰是在兴安府走街串巷胡乱瞎卖的,这样都能落到周府里,可见他们的人脉关系有多强。 换句话说,她搞出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二奶奶。 二奶奶心照不宣地微笑,说话更添几分亲近,“听说薛姑娘在做一个商号,叫荣惜记?” 第168章 合伙开铺子 薛灿正愁该如何应对,正巧柳妈妈来送茶,她端起来抿了一口,趁这段时间定了定神,这才回答二奶奶的话,“是,小小商号不值一提,我只是想趁年轻,多多闯荡一番,跟周家比起来,那真是自残形愧。” 二奶奶诶了一声,表示不赞同,她眼冒精光,直奔关键处,“薛姑娘谦虚了,你弄出好东西,其余地方没有,名声打出去,早晚会成大商号,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所产出的香薰和口红,不会对外供货吧。” 薛灿微微一笑,谦虚道,“都是玩闹的小东西,今日得了,兴许明就没了,对外供货麻烦多多,还是自家随意卖卖比较稳妥。” 她这番话,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会将口红和香薰分销。 二奶奶一个人精,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她不会强求。 今时不同往日,薛家有位读书人,再加上她欣赏薛灿,不想用什么龌龊的手段,便早早想出另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合伙在西护县开铺子。 保留荣惜记商号,由薛灿供货,其余杂事由周家负责,包括选址,买铺面,选掌柜伙计,日常买卖,每年赚来的银子六四分。 薛灿六,周家四。 二奶奶提出这个想法,主要是为抢占先机,西护县每个赚钱的行当里,都能看到周家的身影,这回薛灿搞出的新东西,亦不能例外。 她知道薛灿舍不得供货,那就抢占另一头,将卖货的权力抓在周家手里。 这样一来,不怕某一天薛灿转头回来开铺子,她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周家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薛灿听完后二奶奶话,心道这不就是加盟商模式,二奶奶不愧是大家族当家人,脑子转得飞快。 至于六四分,薛灿细细琢磨一番,竟然觉得还不错,关键是省心。 再一个,她知道周家在西护县的分量,那真是一个大地头蛇,经过几代人累积,无法轻易撼动,想在西护县出头,不是一件容易事。 对比之下,兴安府更像群魔乱舞,一条街上各个背后有人,他们彼此忌惮,不会轻易针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 想到这里,薛灿松口应允,“二奶奶豪气大方,能与您合伙,是我的福气,不过还有一个附加条件,这铺子要交给周六小姐管理,日后她要是出嫁,这铺子便是她的嫁妆。” 薛灿想得开,要是日后周六能嫁给薛庆林,这对薛家来说是大好事。 要是这婚事没成,薛灿也不遗憾,她觉得周六小姐挺讨人喜欢,就当做一件善事。 薛灿知道这二人有意,周家也懂自家女儿心思。 周家原本看不上薛家,一个穷乡僻壤的庄稼户,往上数三代,或许是要饭的,这样的人家,都配不上周家的后脚跟。 但薛庆林上进,在兴安府通过府试,已是个有脸面的读书人。 他们周家人丁兴旺,唯独没有读书的苗子,所以对读书人高看一等,再加上薛灿经商有道,隐隐有发家之势,周家便觉得这桩婚事可行。 可行归可行,但并未答应,为保全女儿名声,他们明面上全当没这回事。 此时薛灿提出让周六小姐管铺子,二奶奶心照不宣一笑,她懂薛灿的小算盘,却没有点破,略一思索,觉得这事对周家来说没有坏处,便松口答应下来。 周家不会亏待自家姑奶奶,三姑娘四姑娘出嫁时,嫁妆丰厚,围观之人无不赞叹。 六姑娘和七姑娘也不会差,总归是从周家分出去的东西,多分这一家铺子,她还省了其他铺子呢,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薛灿见二奶奶爽利,她也懒得绕弯子,当即说起开铺子的事宜,以及劵书该怎么写。 说话间,柳妈妈进来禀报,说是早膳预备好了,若是再等要该凉了,她先叫人送回厨房温着。 二奶奶一摆手,亲近地道,“不必,让她们端进来吧,薛姑娘不是外人,正好一同吃一些。” 薛灿抬头看看日头,估计都快十一点了,这哪里算是早饭。 后来她得知,周家按照周老太爷的规矩,一天只有两顿饭,早上十点一顿,下午四点一顿,其余时间不进食,是为养生之道。 周老太爷痴迷长寿之道,连娶小娇妻,都是为了冲喜治病,最令人佩服的是,还真让他冲好了。 自从娶完小娇妻,周老太爷像是吸了阳气,如今生龙活虎,不见一丝颓气,当真是神奇。 说回二奶奶的早饭,不,应该说是早午饭,极为丰盛精致。 两位小丫鬟抬着小炕桌过来,放在二奶奶和薛灿中间,薛灿低头一看,约有十来碟东西,她居然没认出多少来。 柳妈妈站在一旁布菜,顺带给薛灿介绍,这道是鱼羹,那道是鲜笋丝,这道是栗子糕,还有燕窝粥。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薛灿没看出来是什么菜,是因为人家费功夫去做,早已失去原本的形状和颜色。 不过,这一回薛灿算是开了眼,知道大家族的私厨,跟一品香酒楼差距有多大。 想想也是,大家族厨子伺候一家人吃饭,一品香大厨忙起来脚不沾地,心境不同,这做出来东西自然不同。 薛灿吃得舒心,与二奶奶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重要事宜基本都商量好了。 薛灿大约要在兴安府待上十天,这十天内二奶奶准备铺面,十天后她回程去看铺子,到时若无意外,便正式签订劵书。 正午时分,薛灿告别二奶奶,跟随老妈子出门去。 二奶奶站在门口,用团扇搭在眼前遮阴凉,望着薛灿的背影叹道,“是咱们周家没福,要是这位来当周家太奶奶,我每日上赶着去伺候她。” 柳妈妈在一旁回,“二奶奶说笑了,薛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二奶奶哟了一声,酸溜溜地道,“柳妈妈,您老可真会偏心,她跟咱们周家没关系,您哪能站到她那边说话。”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与此同时,薛灿一身轻松,快步走出周府大门。 走出来后,她被艳阳晃了眼,忽闻一声蝉鸣,她抬头望去,却不看到树,皆被高高的院墙遮掩。 她喃喃自语,“好晒好晒。” 说完,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周五公子外宅方向走去,准备去看看薛庆林。 第169章 薛庆林的事业 薛灿这一段日子很忙,不是在家研究东西,就是出来直奔兴安府,根本无暇顾及薛庆林。 她还是听薛庆有提过一句,薛庆林一直住在周五公子那里,只知道他不缺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事。 今日她过去,倒是要看一看,薛庆林在搞什么名堂。 周府离县衙不远,县衙离周五公子住处不远,薛灿穿过小巷,很快到达熟悉的小门前,院内一颗杏树伸出来,上面结满杏子,一眼望去很是可爱。 薛灿敲响大门,久久未得回应,她不免开始担心,是不是薛庆林不在,这个点应该在学堂附近吃饭吧。 又等了一会儿正想走,木门吱呀一声,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周五公子的小书童。 小书童认识薛灿,当即热情地招呼,“薛姑娘,您来了,快快请进。” 薛灿回头一看,很是惊喜,“原来你们在家,我见无人应门,正打算去学堂看看呢。” 小书童欠着身子回答,“这个点正是午歇,小的跟着迷糊了,所以一时间没有听见。” 从小书童话里得知,薛庆林跟随周五公子同吃同住,早已形成习惯。 原本中午时间,薛庆林会跟同窗随意在学堂附近吃饭,吃完饭回到书桌前接着读书。 如今他跟随周五公子的作息,先回到小院吃饭,吃完休息半个时辰,再前往学堂读书。 薛灿连连点头,看来这两人相处挺好,没有因为一人考中,另一个人没考中,而变得生分,这倒是一件难得的事。 说话间,薛灿走到正屋,她随意在桌边坐下,小书童先去叫醒周五公子,再去厢房里叫醒薛庆林。 周五公子听闻薛姑娘在外面,忙叫书童打水进来,他要整理仪容,否则不会见客。 薛庆林则没有这层顾虑,他开门出来,一边套着外衫,一边快步走到堂屋,远远地呼唤,“灿妹,你今日怎会过来,怎么没提前给我送个信,我好去接你。” 薛灿站起来,笑着回道,“不必,我说不准几时到,提前给你送信,白白耽误你一天功夫,还不如随找随见,全凭缘分。” 薛庆林哈哈一笑,他穿好衣服,跟薛灿坐下来,热络地闲聊。 从家中琐事聊到生意,薛庆林事无巨细,样样不落。 聊到兴处,周五公子终于一应穿戴俱全,走里间走出来见礼打招呼,见到桌上空空,又催小书童赶快准备茶水干果,特意交代要摘几个杏,洗干净一并端上来。 这外宅没有多少奴仆,全靠小书童一人忙活,薛灿看不下去,让周五快快入座,不要着急上火。 她笑道,“这天气热,周五公子不要急,小心上火,再说我不渴也不饿,我今日有口福,从你二嫂那里吃饱喝足才出来。” 周五公子一听,很感兴趣,“你怎会去我二嫂那里,是有什么事?” 由此话引出,薛灿告诉他们二人,自己要跟二奶奶合伙开铺子的事,当然不包括周六的事,此事不宜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二位听得连连称奇,他们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像二奶奶那样消息灵通,还不知道香薰与口红的事。 今日听薛灿讲,像是听一个话本故事。 故事说得差不多,小书童泡好茶端上来,还送来一碟新鲜的黄杏。 薛灿正好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一枚杏子掰成两半,将果肉送入嘴中一咬,酸甜可口,很是美味。 吃完杏子,又聊了一会儿,薛灿起身要走,让薛庆林送她出去。 薛庆林一看她的眼色,明白她有事要单独说,便爽快答应下来。 走出院门,兄妹俩沿着窄巷并肩前行,拐到一道弯,前面有处空地,一棵垂柳树下,有两块大青石,青石表面磨得光滑,显然经常有人过去坐着休息。 薛灿指指那处,提议道,“那里有块阴凉,我们过去坐坐吧。” 薛庆林赞同,二人坐在树荫下,薛灿开门见山,问他有没有赚到银子,要是没有话,不要嫌丢脸,她很乐意供他读书。 薛庆林爽朗笑道,“灿妹请放心,赚到了,不仅够日常开销,还能为我去安州赶考攒下一笔银子。” 薛灿惊奇,她当然不会怀疑薛庆林逞强或者撒谎,只对一件事好奇,“你靠什么赚的,说来给我听听。” 薛庆林挺直腰板,清清喉咙回答,“我发现一事,历年县试府试考题,多存于老师脑海中,他们平时讲题,信手拈来,随心而至,要是学生聪慧,过耳不忘倒也可行,可惜大多数学生资质平凡,全靠努力,每次老师讲课结束,学生都要东问西问,我便借着探讨由头,跟各位老师闲聊,记下往年考题,集结成册,悄悄卖给学生,赚得不多,一册八百文而已。” 薛灿一挑眉,听得有点耳熟,这不就是历年真题集,薛庆林还挺机灵。 不过话说回来,他说得轻松,找老师闲聊记下考题,还要附上解题思路,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想必他没少费功夫。 薛灿很是钦佩,真诚地夸赞,“真是份好活,不仅能赚钱,还有助于你成为考神,咱们不是读书人,不会自诩清高,追求品行高洁,这招数有投机取巧之嫌又如何,只要能中举,管他有没有才华。” 这说到薛庆林心坎里了,要说他做这事,头一份抄出来先送给周五公子。 哪知周五公子郑重道谢,却不赞同用此法,怕会消磨自身灵气,成为只会拉磨的驴。 说实话,好友的否定,让薛庆林一度很失落,还好薛灿支持他,又让他心情飞扬起来。 薛灿不仅支持,还给他出主意,“历年真题可以搞,进士文集也能搞啊,还有名师讲解,速记大纲,只要学生所缺,都是你能赚钱的招数。” 薛庆林激动地附和,脑海中浮现很多想法,“对对对,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薛灿谦虚地回,“过奖过奖,我只是耍耍嘴皮子,其余要靠庆林哥你自己,有多辛苦外人无法体会,我祝你早日赚大钱。” 第170章 给员工置办衣服 谈完正事,薛灿没有闲聊,直接起身告别,不想耽误薛庆林读书。 薛庆林没有挽留,二人一同走出巷口,准备各奔东西。 临别前,兄妹二人互道珍重,期盼下一次再会,各有一番新天地。 薛灿回到客栈,与其余人汇合,趁着半天闲暇时间,吃饱喝足睡大觉,隔天一早启程出发去兴安府。 依旧是按照小黑的步调,慢悠悠地前行,整整走了一天,这次运气比较好,赶在关城门前,成功进入兴安府。 赶车前往客栈,薛灿要了一间上房,薛庆有和石磊去睡大通铺,货物可以锁在货仓内,不再需要用人看管。 颠簸一天,疲惫不堪,再加上最近总来兴安府,薛灿提不起兴致,懒得出去游玩,躺在床上倒头便睡。 另一边,薛宝莹和薛银珠一点都不累,特别是薛银珠,既兴奋又害怕,两只眼睛不够用,站在窗户前向外看,只见一条街上挂满红灯笼,黑夜亮如白昼,她做梦都没梦见过这样的奇景。 薛宝莹洗漱完凑过来,小声跟她说话,“在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 薛银珠小声感慨,“在看人,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过这样的日子,跟人家一比,我像猪圈里的猪,整日就知道吃,只为抢那一点泔水,活得又蠢又笨,脏兮兮像茅坑里的臭石头。” 薛宝莹一脸同情,她倒是理解薛银珠为何会这么狠骂自己,想她第一次来兴安府,不也是这样又惧又怕又卑微。 她凑过去,跟薛银珠并肩而立,小声开解她,“不要看低自己,等你在兴安府待久了,便知道人都是一样的,你有你的本事,只要你好好当伙计,别人还不是要跟你搭话,你若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谁愿意搭理你。” 薛银珠被逗笑了,想想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她心中惶恐不安褪去不少。 两个少女站到窗前,遥望兴安府繁华夜景,嘀嘀咕咕好久才去入睡。 隔天一大早,薛灿第一个醒来,把薛宝莹和薛银珠叫醒,让她们去洗脸漱口,赶快把自己收拾干净。 三人收拾好下楼,托伙计叫醒薛庆有和石磊,五个人聚在一起简单吃过早餐,然后薛灿开始说今日的安排。 石磊留下看货,其余人去一品香,除去日常货物,重要的是那一批特产,薛灿要亲自过去说明介绍,为以后合作事宜打好基础。 从一品香离开,去自家香坊铺子认认门,再让薛庆有赶驴车回来,带着石磊赶马车过去,这样一来两不耽误。 商定好所有事,薛庆有起身去赶驴车,薛灿嘱咐石磊两句,带上宝莹和银珠,一同向门口走去。 站在门口等驴车时,薛灿不禁回头打量身后两人,越看越觉得别扭。 薛宝莹还好,上身浅青色棉布对襟长褂,下身一件细麻白裙,混在人堆里不上不下,没什么要紧的。 反观薛银珠,一身青黑色短褂配长裤,用得是下等粗麻布,裤子还短了一截,看起来又丑又窘迫,在西护县勉强能看,在兴安府格外扎眼。 薛灿眉头一皱,决定先给薛银珠买两身衣服,毕竟她不好看,丢得是自己的脸。 说话间,薛庆有赶着驴车过来,三人上车坐稳,薛灿开口交代,先去城北二街一趟,她有东西要买。 薛庆有点头答应,这半年他没少来兴安府送货,各处地点方位,早已烂熟于心,很快抄近道到达城北二街。 说起来人人知道,兴安府十字主街最为繁华,但其中还是分了档次,城南为尊,城东次之,城西排第三,城北最末等。 薛灿租来的铺子,在城南和城东交口二街,算是上好的位置。 现在他们所在的城北二街,是最差的位置,这里的成衣铺子,自然也没有多上档次,正好给薛银珠挑两身衣裙。 薛灿跳下板车,嘱咐薛庆有等她们,叫上宝莹和银珠,往里面去。 直到这时,宝莹和银珠,都以为薛灿是要给自己买衣服,直到她挑出一件普通青色小褂往银珠身上比划,银珠这才知道,是要给她买衣服。 薛银珠连忙摆手拒绝,“这可使不得,我身上没多少铜板,根本买不起衣服,再说我这身衣服是新的,哪里不能穿呢。” 薛灿认真道,“在村里能穿,在城里不能穿,别忘了一件事,你可是我的脸面,穿成土包子,是给我丢人,这套衣裙你去里面试试,我再给你挑一套。” 薛银珠接过一件青色小褂和米黄色麻布裙,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薛宝莹见状上前一步,拉着她去里面试衣服。 底层百姓常穿土布颜色,多以青黑和土棕为主,稍微鲜亮的颜色,比如白、青、绿、蓝,稍微贵上那么一点。 至于各种大红大紫大黄,那是富贵人家才能穿得起的颜色。 薛银珠脱去厚重压身的粗布衣裤,换上一身合适的青白色衣裙,一走出来眼前一亮,连人都显得机灵不少。 薛灿拍手叫好,“好看好看,这身要了,再来一身,以后在铺子里干活,不许穿粗麻衣服,听到没有。” 薛银珠讷讷的点头,抬手抚摸细密的棉布,她从未穿过这么柔软的布料,一点都不扎人,可真舒服啊。 买下两身衣服,直接穿上一身,粗麻衣服包起来,拎起来走出门去。 等到走出去,薛银珠反应过来,买衣服的钱是薛灿付的,她当即提出来,“灿姐姐,那个衣服钱,你从我工钱里扣吧。” 薛灿摆摆手,不是很在意,“不用,当我给你置办的工作服吧,只需你日后多上心干活,不用在意这一点钱。” 薛银珠咬紧唇角,感觉浑身充满干劲,她郑重地点头,发誓一定要好好干,回报薛灿的恩情。 三人找到薛庆有,上车坐稳后,薛庆有一挥鞭,小黑迈起脚步向一品香出发。 从城北二街一路穿过去,走到城南最为繁华处,便到了一品香的后院。 此时正值早上,来送菜的小贩络绎不绝,薛灿混入其中,将驴车赶入院内。 车子停稳后,她跳下马车,直奔后堂去找曹掌柜。 第171章 推销土豆 曹掌柜一抬头,看到薛灿进来很是稀奇,“薛姑娘,你今日怎么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变动?” 薛灿抱拳问好,“没有变动,倒是得了几件新鲜玩意,先送来给曹掌柜掌掌眼。” 曹掌柜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薛灿所说的新鲜玩意,必然是好东西。 话说这大半年来,一品香大厨没少研究琥珀蛋和青玉蛋,想琢磨出配方,不再受制于人。 哪知各位大厨琢磨半天,只琢磨出是腌蛋,拿各种香料腌制尝试,大部分成了臭蛋,小部分成了五香蛋,倒是也能吃,只是对不起那个价钱。 总而言之,经过这一遭,曹掌柜愈发敬佩薛灿。 此时薛灿搬进来两大筐和一小筐东西,曹掌柜兴致盎然地凑过去看。 薛灿掀开小筐上的麻布,只见里面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正是半熟不熟的青椒和小辣椒以及小番茄。 薛灿挑出一把全红的小番茄,递给曹掌柜,“您去洗一洗,这东西能直接吃,酸甜可口,很是美味。” 曹掌柜看着手心里像是枣又像桑葚的东西,叫来伙计去冲洗一番,拿回来甩甩水珠放入口中,一口下去连连点头,“哟,味道真不错,这到底是何物?” 薛灿兴致勃勃地推荐,“叫做番茄,也叫西红柿,这东西不仅能生吃,还能炒菜,与鸡蛋一起炒,红黄搭配,好看又好吃,叫做番茄炒蛋。” 曹掌柜很是敏锐,一听薛灿说起菜谱,连忙叫伙计去关门,并且不许旁人凑近。 一看到这架势,薛灿忍不住笑道,“曹掌柜,不必如此紧张,这东西我种在村里,人人可得,一品香不可能独占,顶多抢占一阵风头而已。” 曹掌柜一听,很是惊讶与可惜,连忙劝道,“薛姑娘,你若是力所不及,可以选择与我们东家合作,无论是要地还是要银子,一切好商量。” 薛灿不为所动,一脸深沉地讲,“曹掌柜,做人切不可太贪心,贪多嚼不烂,您最先有这东西,已经赢过大多数人。” 曹掌柜还是不死心,正要再劝,薛灿又拿起另一样东西,“曹掌柜,想不想知道这是何物?” 曹掌柜顿时被吸引注意力,薛灿开始讲辣椒,青椒和二荆条的区别,哪个适合爆炒做调料,哪个不辣适合做配菜。 薛灿讲得头头是道,曹掌柜意识到这事不简单,恭请薛灿稍等,他去叫一品香掌勺大厨,前来一起倾听。 薛灿请曹掌柜随意,她坐到一旁喝口茶缓一缓,又给自家人示意,让他们都坐,看来他们一时半会走不了。 很快一位白胖圆润的中年男子,跟随曹掌柜一起来到后堂。 这位掌勺大厨,是东家的家生奴才,自小被老东家选中,送到京城跟从御膳房出来的师父学艺,历时八年,学成归来,将一品香送到第一的位置。 掌勺大厨自诩见多识广,京城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脚下,什么新鲜东西都要往那里送,可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腌蛋难住。 是的,掌勺大厨早已听说薛灿大名,全因他没研究出如何炮制出青玉蛋和琥珀蛋。 今日见到真人,听闻又有新鲜玩意,这位掌勺大厨态度很是尊敬,不敢瞧不起薛灿。 薛灿见这位老哥很是诚恳,便也没藏着掖着,将番茄、青椒、土豆以及相对应的做法统统告诉他。 番茄和青椒好说,单说土豆的吃法,那一时半会说不完,煎炒烹炸,哪个都行。 能跟笋丝一般爆炒,能跟栗子一样放入肉锅中炖熟,还可以放到油锅里炸,也可以蒸熟碾碎,做成绵软的土豆泥,里面混入各种调料,入口即化,香醇可口。 掌勺大厨一边记到脑子里,一边看那两筐灰突突的小土豆,手心痒到不行,迫切地想去试试。 薛灿看出来,抓紧时间说完,便将这两筐土豆送出去,示意掌勺大厨随意。 掌勺大厨要让伙计带走,曹掌柜突然出声阻止,“等等,这还未称重,让伙计先过过秤,不然一会儿不好算账。” 薛灿潇洒一挥手,“不必,这东西是谢礼,不要银子。” 曹掌柜很是惊讶,“这不太合适吧。” 薛灿笑道,“没有不合适,再说这东西只是尝鲜所用,番茄和青椒我没有多少存货,至于土豆还未成熟,一品香就是想买,我也没东西卖。” 原来如此,曹掌柜略一思索,便不再纠结,只嘱咐掌勺大厨不可浪费,这东西做成后,先送给东家尝尝。 掌勺大厨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带走那一批东西。 留下薛灿与曹掌柜继续聊此事,若是掌勺大厨搞出来的东西让一品香满意,那等她秋日丰收时,头一份供货肯定给一品香。 只不过这次不是独家,但也不会给别人,到时她要做自己的商号,还叫荣惜记。 是的,薛灿的计划,夏天开香坊,赚到银子再找个铺面,等到秋日丰收时,再开一间食肆。 既然要自己开铺子,那为什么还给一品香供货? 薛灿思虑周全,一是跟曹掌柜有交情,二是给自己找个靠山,三是借着一品香的名号打广告,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做出一品香同款。 这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曹掌柜也是人精,稍稍一琢磨,便懂了薛灿打得什么算盘。 他抱拳表示佩服,并保证会尽快把此事告知东家。 说完这事,那边算清楚青玉蛋和琥珀蛋的数量,曹掌柜结清银子,薛灿一行人就此告辞。 等到薛灿一走,曹掌柜立即跑去东家院里,简略说清楚薛灿的事,并请东家去一品香尝菜。 另一边,薛灿一行人驱赶驴车,很快到达香坊铺子。 薛灿头一个跳下车,只见香坊铺门大敞,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只等柜台和货架搬入,也不知兴安府木匠那边进度如何。 她提起裙摆走入店内,扬声吆喝,“掌柜的在吗?” 月娘听到声音,撩起帘子出来,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呦,我还道是谁呢,如此不客气,原来是我们东家。” 第172章 仇家来寻 薛灿笑吟吟,与月娘寒暄几句,环视店内一周,发现打扫得很是干净,她心中满意,对月娘愈发和颜悦色。 又把银珠叫进来,介绍给月娘。 薛灿话说得谦逊,“银珠是我同族妹妹,村里的孩子没有多少见识,好在皮糙肉厚,是干活的好手,以后还请月娘多多提点照顾,银珠,你要好好听月姐姐的话。” 银珠小脸紧绷,重重地点头,干巴巴地问好,“月姐姐好。” 月娘笑得温柔和煦,一把拉过银珠,上下打量几眼,连声夸赞,“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 又对薛灿保证,“交到我手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她。” 银珠不敢正眼看月娘,只觉得这位姐姐仿佛天仙一般,长得特别好看,对于她的夸赞,银珠不敢当真。 她黑瘦粗苯,哪里跟俊俏沾边。 银珠心里暗道,这月姐姐长得漂亮,心眼又好,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从那一天起,银珠便视月娘为榜样,学她待人接物,言谈举止。 月娘教她识字,银珠拼命苦学,后来她真成了月娘一般的女子,知书达理,富有才情,温柔动人。 她帮薛灿打理香坊,一生过得富足畅快。 说回当时,月娘引着薛灿一行人去后院,在西厢一楼寻个房间,安顿银珠住下。 薛灿打量一圈,看看缺什么东西,带银珠出去买齐,除去必备生活用品,还给她买了一小瓶桂花油和头绳。 银珠拿着这些东西,心头滚烫,再度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薛灿。 薛灿嘱咐她,“在店里迎客,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些,每日仔细梳头,可不能随意应付,这点东西够你用一个月,等月初给你发月钱,你要自己买,别舍不得花钱,听我一句话,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懂不懂?” 银珠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记得一句话,要好好打扮自己。 带银珠回来,那边薛庆有和石磊也到了,薛灿紧走两步回去,一帮人在她的指挥下忙碌起来。 先收拾出楼上一间房当做库房,将货物搬进去摆放整齐,钥匙由月娘保管。 忙完搬货的事,又把原来罩在马车上的丝绸络子拿进来,让薛庆有登高挂在墙壁四周,剩余的小络子也不浪费,挨个挂在门庭处,主打一个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转眼到中午,曾寻瑜从外面归来,他肩上背着包袱,里面是按照薛灿的交待,雕刻得各种木牌,木牌上写有各色商品名。 别看曾寻瑜考取功名路不顺,但他并非不学无术,写得一手好字,这商品名皆由他所写,找木匠精心雕刻,薛灿拿出来一一欣赏,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她大手一挥,豪爽发言,“等我去叫来一桌好酒菜,犒劳一下大家。” 众人笑容满面,皆热情响应,直呼东家大方。 薛灿心情愉悦,出门订一桌上好饭菜,有酒有肉,荤素对半,大家围桌而坐,美美饱餐一顿。 午饭过后,薛灿带薛庆有和石磊去木匠家,看看自己定制的柜台和展示柜,发现已经做成一半多,还有一半进入收尾阶段,只差打磨上桐油。 那么多钱没白花,这木匠手脚利落,定是熬夜点灯在忙碌。 薛灿与木匠交谈一番,确定好最后的工期,让薛庆有和石磊动手,先搬一部分柜台回去。 接下来几天,薛灿专注忙准备开店的事。 除去柜台展示柜,还要布置楼上雅间,买屏风摆件,绫罗铺盖,而且不能买太便宜,太掉价的话,不符合目标客户定位。 这样一来,那银子花花往外流。 薛灿抽空那么一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她临出门前,给叶正留了一笔银子建工坊,现在她在兴安府布置新店,两边往外流,竟然把这大半年的收益,都投了进去。 薛灿算完账,不禁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千万别赔啊。 虽然赔了也不碍事,她空间里的存货足够东山再起,可失败的滋味不好受,她一点不想品尝。 忙了五六天,木匠那边完工,店里面布置得当,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牌匾,以及确定开张的日子。 曾寻瑜过来询问,“东家,牌匾您准备找谁写,兴安府我认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要不要我介绍一番?” 薛灿心中一动,这牌匾她不想让外人写,要说合适,家里有个最合适的人选。 她笑着回绝,“不必,我找好人了,等我下次过来,会带着牌匾一起来。” 香坊这边忙得差不多了,薛灿让他们休整几日,待她回来便是开店之时。 薛灿收拾好准备离开,临行前她再次嘱托银珠,这次却无比宽和,“银珠,我们一走,你独自在兴安府,要是觉得不好,下次我过来带你回去,不用憋着难受。” 不过几天时间,薛银珠已经迷恋上繁华的兴安府,她抿嘴一笑,“放心吧,灿姐姐,我会好好的。” 她才不会回去,打死都不回去。 薛灿瞧出她所思所想,不禁会心一笑放下心来。 坐上马车,挥手告别,薛灿慢悠悠离开兴安府。 又是一天路程,傍晚到达西护县,薛灿不着急回去,她入住客栈,准备明天去见见二奶奶。 客栈掌柜见她进来,很是热情,“薛姑娘,你来了,正巧我有事找你。” 薛灿走过去,脸上带笑,熟稔地调侃,“什么事,是不是您要给我介绍大生意。” 掌柜连忙摆手,“姑娘真会说笑,我一个看店的,哪里有那天大的本事。” 薛灿哈哈一笑,靠在柜台处,神色收敛几分,“不闹了,有事您说。” 掌柜左右一看,确认周围无人注意,他压低声音道,“我前两日跟张快腿喝酒,他提起一件事,我觉得姑娘有必要知道。” “瑞大婆子带人来找张快腿,来打听你家男人的下落,他见那伙人气势汹汹,不是好惹的,便撒谎说人早死了,扔到了乱葬岗。” 掌柜一顿,声音愈发严肃,“姑娘,看样子是遇到仇家了,这事你可知情?” 薛灿心里咯噔一声,有仇家来寻叶正,这事要说知情吧,她不是很清楚。 要说不知情,叶正曾经暗示过,警告她别多问,她心有所感,此时并没有特别意外。 不过依然犯难,这可如何是好。 第173章 讲究一斩草除根 薛灿心思急转,既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如多问点有用的东西。 思及此处,她压低声音道,“掌柜,辛苦您递个话,我想见张老哥一面,切记要隐秘,只说你要请他喝酒,别提我的名字。” 掌柜是个聪明的,他知晓其中厉害,点头答应,“薛姑娘放心,我有分寸,明晚我请张快腿到我家里,你趁着夜色过去一趟便是。” 说定明晚的事,薛灿抱拳道谢,忧心忡忡上楼。 回到房间,随便跟薛宝莹聊了几句,她借口看账,坐在桌前独自沉思。 叶正的仇家,能是什么仇? 欠钱的话好办,她乐意替他还。 若是人命官司呢? 薛灿摇头否定,她信自己的眼光,跟叶正相处这么久,她确信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那会不会是失手杀人?若是那样,不论人品,总归是杀人。 薛灿长叹一声,她纠结一阵,发现无论是欠债还是欠人命,自己竟然舍不得不管叶正。 哎呦,这可是稀奇事。 薛灿不自觉地挺直腰身,在这个充满危机与不确定的夜晚,她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意。 这样不怕连累的感情,算得上是……喜欢吗? 一事未解,又添一事,薛灿心绪起伏,一晚上没睡好。 即便如此,隔天一早,她还是准时醒来去见二奶奶。 再担心叶正的事,也不能耽误她做生意。 无论如何,多赚点银子总没错。 薛灿带薛宝莹一起去,三番五次来周府,她跟小厮妈妈们混成了熟人,一路说笑过去,很快见到了二奶奶。 二奶奶笑意盈盈,让她们姐妹坐,叫妈妈们上茶水点心,又吩咐个小丫鬟,让她去叫周六小姐。 上一回薛灿提出来,两家合作的铺子,交由周六小姐打理,二奶奶这是应了,准备带周六小姐一起过去。 薛灿很是满意,热切地与二奶奶交谈起来。 话说到一半,外面传来周六小姐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阵风似的进来,见到薛灿喜上眉梢,“呦呦呦,薛姐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上次你来府上,我紧赶慢赶过来你却走了,真是好生绝情,跟我连句招呼都不打。” 薛灿疑惑,“周六小姐,上次我在二奶奶这里待了大半天,你若是想见,有大把时间能过来,为何要怪罪我呢?” 二奶奶在旁拆台,“还不是因为我们六小姐爱睡懒觉,你来了半天,她却是才睁眼。” 屋内哄笑一片,周六抱着二奶奶撒娇,三人插科打诨,好半天才动身去铺子那边。 二奶奶选的铺子,就在和锦记旁边,薛灿记得原来是一家裁缝铺,这才短短几天,竟然换成了新铺面,里面按照薛灿的规划,放上了新柜台和展示架。 对比之下,薛灿到处找人,弄兴安府的铺子,前前后后一个月才弄得差不多。 二奶奶短短半个月,就已经安排妥当,实在让人佩服。 薛灿真心赞叹,二奶奶一摆手,不以为意,“嗨,这算不得什么,裁缝铺是我周家的,只是换个地方,至于这柜台架子,家里养着木匠,又有现成的木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瞧瞧这话说得,不愧是大家族,真有底气啊。 薛灿很是羡慕,畅想以后自己也能弄个这么高效的团队。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薛灿没挑出毛病,这边掌柜伙计都不用她操心,真是乐得轻松。 聊到最后,二奶奶说起牌匾的事,“你说要用一样的牌匾,我便没找人做,这事可有眉目了?” 提到牌匾,薛灿还未改变主意,依旧想让叶正写。 想到这里,她笑着回答,“有,二奶奶放心,等我回家一趟,这事就办妥了。” 中午二奶奶做东,请薛家姐妹去酒楼吃饭,周六小姐在旁作陪,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完饭,周六小姐缠着薛灿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日头偏西,薛灿带着薛宝莹回到客栈。 薛灿和宝莹中午吃多了,午后又吃了果子,晚上没有胃口,让薛庆有和石磊出去吃,她们两人躺在房中歇息。 没过一会儿,宝莹睡着了,一直睡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薛灿翻身起来,悄声走出门去,独自一人绕到后院,顺着小偏门拐到小巷里。 掌柜告诉她,他家就在客栈后面左拐一条小巷内,从东数第二家,门口有个大石墩子。 薛灿一路找过去,果真很显眼,她轻轻叩响门扉,里面传来脚步声。 掌柜今日特意早回来在家中等待,他没问是谁,一把拉开大门,请薛灿进去。 这是一个四合小院,收拾得干净利落,掌柜引她去东屋,掀开竹帘往里一瞧,张快腿早已在内等候。 一段日子不见,张快腿依旧干瘦精神,脸上带笑,似乎并没有因为叶正的事而感到困扰。 三人落座,简单寒暄几句,薛灿迫不及待发问,请张快腿说起那日之事。 张快腿也没绕圈子,直言道,“小老儿我混了大半辈子,别的事说不准,看人是一绝,那天四个大汉推着瑞大婆子过来,走路不带飘,一看就知是有功夫在身上,他们说话也硬气,连威胁带恐吓,我怕惹麻烦,便跪地求饶,只说你家男人死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这伙人可厉害,我说死了,他们不信,又跟在我身边大半个月,没发现我通风报信,这才作罢。” 别的不提,光凭张快腿守口如瓶,薛灿必须道谢。 她立即起身,双手抱拳,深深一拜,“多谢张老哥帮忙遮掩,这等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张快腿连忙扶起她,“不不不,算不上大恩大德,我跟姑娘说句实话,我不说,是我自己怕麻烦,我瞧那仇家的派头,就想你家男人也不简单,我就说嘛,你看你男人那通身气度,怕不是个流落民间的王孙公子吧,咱小老百姓,哪敢掺和进去。” 掌柜在旁附和,“说得是,那戏里经常演,大家族争权夺利,那都是下死手啊,讲究一斩草除根!” 薛灿心里咯噔乱跳,是她浅薄了,还猜什么欠钱杀人,原来竟是如此可怕! 第174章 根本找不到机会 听完张快腿和掌柜的猜测,薛灿心里吓得够呛,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 人和人之间相处,讲究你来我往,别人帮了她大忙,薛灿必须表示一番。 送出两份答谢银子,又说了好话,薛灿起身拜别。 临出门前,张快腿再三表示,“薛姑娘,这事你回去可要好好合计合计,做好万全的准备,我瞧着那伙人的架势,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过了今日,你不要再来寻我,即便在街上遇见,也要装作不认识。” 薛灿重重点头,再次道谢,趁着夜色悄然回到客栈。 宝莹睡醒了,见薛灿回来,问起她去哪里。 薛灿笑笑,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她不准备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至于叶正那边,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这天晚上她心事重重,睡得极不安稳。 隔天一早,一行人早早启程回村。 薛灿瘫在马车里,提不起精神,半睡半醒间,一路摇着回到村里。 傍晚到家,天还未全黑,她跳下马车,腿一软差点跪下。 宝莹就在旁边,连忙扶住她,“哎呦,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薛灿确实不舒服,有心事加上缺觉,这一路下来头疼得厉害。 一圈人围过来嘘寒问暖,扶着她回到东里间。 薛宝莹给她弄来一碗爽口的酸梅汁,薛灿喝了半碗,好受多了。 她目光转了一圈,没发现叶正的身影,遂问起他人呢。 许氏回答她,“在北山根底下呢,这阵子他一心扑在工坊那边,天全黑了才回来。” 薛灿幽幽叹气,“他倒是个大忙人,不管我死活。” 薛宝莹闻言打趣,“怎么,出来这么天,现在想姐夫啦。” 这个死丫头,薛灿瞪她一眼,回到熟悉的环境,躺在硬邦邦的大炕上,她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瞥见烛火微明,这一睡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 东偏门吱呀一声,叶正推门进来,最近天气热了,他只穿着一件无袖汗衫,身上还带着水珠,显然刚从外边洗漱回来。 他察觉到薛灿的目光,一脸关心地询问,“醒了?听宝莹说你头疼,现在可好些?” 薛灿抬手捋捋汗湿的发际,目光扫过叶正的手臂和肩膀,莫名地焦躁起来。 归来路上,她想过很多方式要怎么跟叶正开口。 如今真到了合适的时机,她话到嘴边不敢提,怕提了后叶正离开。 可是不提又不行,她心里很清楚,早一天说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哎呀,真是生生折磨人。 薛灿越想越憋屈,一句话没说,挪到炕边穿上鞋,直接拉开门大步离开。 叶正瞧着薛灿不对劲,还以为她发癔症了,急忙站起身跟着出去。 许氏带着薛沐和薛芸已经睡了,薛灿怕打扰她们,特意从后院绕到堂屋穿过去,来到前院井边打水。 叶正默默跟在她身后,站到旁边看着她,不敢说话,怕惊扰到眼前人。 夜色如水,明月皎洁,银辉落满青石板小院。 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好时节,偶尔传来虫鸣,显得格外静谧。 薛灿倒出半桶水, 掬一捧泼在脸上,一整天的烦闷稍稍褪去,她忽然有勇气出声,“叶正,我有话对你说。” 叶正迟钝地应声,“你说。” 薛灿又洗了一把脸,站起来走到叶正身边,鼓起勇气要张嘴,忽然叶正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自己上臂处。 他低声道,“有蚊子,好痒。” 突如其来的打岔,把薛灿的勇气拍没了,哎呀好烦! 她气恼地哼了一声,迈起大步离开。 叶正不明所以,在后边追问,“你不是有话说?” 薛灿懒得理他,躺回炕上继续睡,很快沉入梦乡。 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身边无人,叶正早起来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薛灿缓了缓神,伸个懒腰,昨日疲惫头疼一扫而空,只觉得神清气爽。 焦躁消失不见,心态也稳了,她利落地下炕往外走去,准备再寻个机会跟叶正说开。 哪知她一回来,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叶正倒是在她身边,却没机会说旁的事。 先去西院看看,处理下银钱问题,再去小北山工坊。 临行前,她给叶正留下一份图纸,不过在建造过程中,总有些意外,叶正做了不少调整。 叶正想尽快告诉薛灿,若是她不满意,还可以趁早修改。 薛灿转了一圈,心中甚至欢喜,回头夸赞他,“挺好,改得几个地方不错,你还是很靠谱的嘛。” 她不是专业人士,绘制的图纸多多少少有些疏漏,叶正在建造的过程中,都帮她补上了,真是一个好帮手。 俩人开开心心在工坊转了一圈,出来跟老把式和薛老大交谈,聊些买料和招人的杂事。 聊到快中午,薛庆有来招呼工匠去吃饭。 薛灿和叶正跟着一起过去,跟工匠一起吃,这帮人说话荤素不忌,不停地讲笑话,席间很是热闹。 吃完饭,工匠散去,各自找阴凉的地方午歇。 那边薛庆有正在和叶正说话,问起地里的情况,扛起锄头就要走。 叶正也要跟他一起去。 薛灿瞧着不妙,连忙叫住叶正,“诶?这大热天的,你要去哪?” 叶正回头瞧她,“趁着工匠午歇,我去地里看看,你有事?” 多么上进,多么合理的安排,种地监工两不耽误。 薛灿不好打扰,结巴地讲,“行,你去忙,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回头再说吧。” 叶正一听,摆了摆手,跟着薛庆有走出门去。 薛灿跟杨花聊了一会儿天,最近天气热了,做点心遭罪,她劝杨花不要勉强,小心别中暑。 从杨花家里出来,薛灿一路回到西院,去库房盘点存货,跟久儿娘和麦穗对账,一直忙到傍晚。 好不容易对完账,她刚要走,有个老太太来堵她,正是银珠的奶奶,来询问银珠怎么没回来。 好家伙,这都过了一整天,这家人才想起银珠,可见平时有多不重视这个女儿。 薛灿没说实话,好声好气地跟银珠奶奶讲,说让银珠在兴安府的铺子里帮两天忙,过段日子就回来。 银珠奶奶信了,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了。 应付完老太太,薛灿回到东院,已到掌灯时分,依旧不见叶正身影。 怎么就这么忙!天黑还不回家! 第175章 坦白局 该说不说,自从叶正病好以后,他先是跟家里长工混,后来跟盖房的工匠混,平时闲暇时分跟里正混,在村里混得如鱼得水。 他长得俊,说话谈吐不俗,再加上有薛灿当靠山,村里谁见到他都礼让三分。 这都天黑了还没回来,指不定被哪个大爷大叔留下来吃酒。 如今村里人手头上松快了,再加上正值夏季,地里长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有很多不要钱的美味,平时抠搜的村民,也爱摆两桌酒,大家凑到一起热闹热闹。 薛灿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等人,生怕叶正喝多了。 等着等着,忽然觉得有点可笑,真没想到向来洒脱的她,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爱操心的怨妇。 唏嘘啊!这就是婚姻带来的伤害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间,一个人影踏着月色悠悠归来,正是叶正。 薛灿瞧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忘记哪是家了呢。” 叶正脸上带笑,好脾气地说,“回来路上遇见熟人,多聊了一会儿,让娘子久等了。” 这话说得顺耳,再一闻他身上没有酒气,薛灿便气消了,“行了,先回去吃饭。” 两人相伴往里走,叶正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从别人那里知道个好地方,水特别干净,晚上我带你去洗澡。” 说到洗澡这事,还真是薛灿的心结。 村里洗澡不方便,而且只能用浴桶,洗得一点都不爽。 天气转暖后,村里男人顽童敢去溪水里洗,小一点的女孩也敢,一过十岁的女孩以及村妇们就不敢了。 毕竟女子清白重要,万一被人看光了,这辈子就毁了。 薛灿路过几次小溪,看见嬉闹的孩童,眼馋到不行,念叨好几次她也想游泳。 没想到叶正还记得这事,这一问,真问到了薛灿心坎里。 薛灿停住脚步,先是眼神一亮,看出来很想去,随即又犹豫,“大晚上出去不安全,再说还有蚊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 叶正不赞同,“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蚊子的话,点些艾草就行了,趁着蚊子不多快去,等真到三伏天,你想去也去不成了。” 这话说得有理,薛灿又心痒了。 对于一个穿越人士来说,洗个痛快澡的吸引力太大了。 她忍不住露出笑意,“行,去就去。” 两人在院中说好这事,没敢跟家里人说。 要是让许氏知道,她肯定不让薛灿去。 吃完饭,两人装模作样歇了一会儿,薛灿突然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要去找里正商量商量。 叶正立即表态要陪她一起去,许氏没有怀疑,只嘱咐他们早点回来,便去到东屋忙活自己的事。 薛灿偷摸拿出提前收拾好的小包袱,跟着叶正愉快地开溜。 月光皎洁,照亮村中小路,两侧绿草茂密,虫鸣阵阵,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薛灿挺紧张,不动声色地凑到叶正身边,两人一路往大山方向走去。 很快,前方透出一点篝火,传来男人们的说话声。 他们是村里的守山人,山脚新搭出来一个草棚子,供巡逻交班的人歇脚。 叶正握住薛灿的手,暗中示意往旁边小路走,避开巡逻队,悄声进入大山。 一进山,树荫遮蔽,月光照不进来,薛灿有些怂,抱住叶正的手臂问,“到底在哪,你有谱吗?天这么黑,别再迷路了。” “不会,你相信我,”叶正很有耐心,甚至还打趣一句,“不往里走随便找个地方,万一被村里人撞见我们两个洗澡,传出去没脸见人了。” 薛灿一想也是,没有再抱怨,乖乖跟叶正走。 先是沿着山脚绕到西南方,渐渐地听到流水声,薛灿对这地方有印象,是一处小泉眼,但水量不大,没什么稀奇的。 这里能洗澡?她不禁产生怀疑。 又往前走了两步,踩着石头走到尽头,正是一处绝壁。 没等薛灿开口,叶正一脚踩在石头上,三两下爬到最高处,伸手对她示意,“上来。” 薛灿不明所以,乖乖伸出手,叶正一个用力将她拉上去,两人站到两块巨石中间,薛灿这才发现,巨石中间竟然有道缝隙,正好容纳一人通过。 错身钻过去,眼前景象令人惊讶,这里有一处凹陷,竟然存着一汪泉水。 原来这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汇聚到此处,水多了存不住,便会沿着石缝渗出去,又因水量不大,未曾引人注目,谁知里面别有洞天。 薛灿开心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激动地晃着叶正的手臂。 叶正声音中含着笑意,“你快去吧,我去把艾草点燃。” 薛灿没有谦让,将包袱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脱去外衫和长裤,仅着小衫滑入水中。 水微凉,但她不在意,畅快地游两圈,感动到想落泪。 正当她出神享受时,身后传来水声,回头一看是叶正过来了。 这里水不深,叶正完全可以走,但他选择了游过来。 薛灿瞧着他灵活的姿态,不得不再次感叹他深藏不露。 她忽然发现眼前是个好时机,两人独处,无人打扰,适合密谈。 “叶正,我有话跟你说,”薛灿顿了顿,继续补充,“与眼前的生活无关,跟以前的你有关。” 叶正闻言,收起玩闹的心思,站到薛灿面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很是平稳淡定,“你说,我早发现了,从昨天回来,你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所以他才会想办法哄她开心。 “你早发现了?”薛灿一恼,撩起水花砸他,“那你怎么不问我!” 叶正含笑一躲,“我怕你不愿意说。” 这是什么绕口令,薛灿闭上眼缓了缓,懒得再废话,直言道,“我这次去西护县,遇见一件奇怪的事,有人来找你……” 薛灿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叶正。 最后问道,“所以,你撒谎了,什么家破人亡是假的,你还有家人。” 月光下,男人表情不甚明朗,薛灿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答案。 第176章 心中石头落地 出乎薛灿意料的是,面对谎言揭穿,叶正特别冷静。 他没有逃避退缩,甚至往前凑了凑,开口夸赞道,“你做得很对,这事不能声张,那位姓张的老者机敏过人,阴差阳错救了我们一命,日后有机会,我定会好好感谢他一番。” “停停停,”薛灿有些紧张,咽了一下口水,“不要扯别的,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家破人亡?” 月光落在男人的眉宇间,薛灿看得很清楚,他挑了一下眉,淡定地回答,“没有。” 薛灿本以为自己会发火,未曾想被叶正平静的态度震到了,她愣愣地应了一句,“哦。” 叶正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你不生气?” 薛灿缓过来长叹一句,“唉,生气有什么用,不过是气我自己罢了,瞧你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能怎么办,老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吃亏得总是我。” 她念叨完,脚下踩着水,忽悠悠远去,潜入池水中游了一圈。 叶正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月光下如一条灵秀的人鱼。 他心中一动,转身拦在薛灿面前,郑重地保证,“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薛灿从水中钻出来,将湿发撩到脑后,怔愣片刻问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要问问你,家中有正妻吗?” 叶正摇头,“未曾娶妻。” “有妾吗?” “也无。” 薛灿不太信,“真的?你今年一十九岁,又是大户人家公子,婚事不该早早订下吗?” 叶正很洒脱地回答,“性命不保,又怎能谈婚事,我一人流落街头,能被你捡回去,若是拖家带口,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薛灿皱眉细想,想通其中关窍,理解了叶正的意思。 大家族纷争,叶正险些连命都保不住,哪里有精力谈婚事。 知道叶正没有妻子,薛灿心里最大那块石头落地,不由得轻松几分,开心地游来游去。 叶正瞧见她扑腾,忽然伸手捉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薛灿疑惑,“怎么了?” 月光下,叶正眸子亮得惊人,他郑重地问,“说了这么多,我想问你一件事,知道我家中不太平,你不怕吗?还愿嫁给我吗?” “瞧你这话问的,”薛灿失笑,无奈地感叹,“这世道本就不公平,男人能三妻四妾,身为女人再嫁就难了,我怕有什么用,十里八乡都知道你是我男人,除非你不要我,我还能不要你?” 说到这里,薛灿有些生气,抬手泼了男人一脸水花,咬牙威胁,“说起这事,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定会跟你拼命,出了这口恶气再去找别的男人!” 叶正被泼了一脸水,反倒感觉一阵畅快。 他脸上浮现笑容,忽然一把抱住薛灿,倾身凑得极近,压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男人问得含蓄,薛灿却秒懂他的意思。 仔细想想,没有什么不可以。 知道叶正是个大麻烦时,她没有想过远离他,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这个世界上,除去家人以外,叶正是她最想与之产生牵绊的人。 思及此处,她主动伸出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 在月色之下,波光粼粼池水之间,倒是有几分浪漫。 洗完澡,玩过水,薛灿心情十分爽快。 回家路上,叶正握住她的手,两人乘着月色慢慢往回走,心平气和地谈起有关家里的事。 叶正保证,“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我不愿意见他们,但若是他们找来,也不会怎么样。” 这并不是安慰的话,叶正确实心中有数。 刺杀太子是惊天大阴谋,一击不中其力必将反噬于己。 他在朝中并不是孤立无援,舅舅和母后一定在想办法追查真凶,对父皇施加压力。 寿亲王被发配到安州,这事本就很微妙。 即便寿亲王发现他,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假如太子在他的地盘上出事,寿亲王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不过话说回来,叶正不会坐以待毙,他决定找个时间,独自去一趟西护县。 既然有人找到了张快腿,想必另一拨人也快到了,追查他下落这件事,敌友之间都在拼速度。 叶正这么说,薛灿便没有再追问。 说句自私的话,她巴不得叶正跟家里断亲,好好当她的上门女婿,才不会劝他回家去。 她晃晃叶正的手,想起一件正事,“对了,这几天有空的话,给我写几个字吧,店铺要开业,现在还缺个招牌。” “哦?”叶正很惊讶,欲盖弥彰地反问,“你要我给你写?” “不然?”薛灿毫不留情地戳穿,“少得了便宜卖乖,你不愿意写算了,我去找别人。” 说着,她要甩开叶正的手。 叶正反手握住,笑得很是开心,“怎么能去找别人,要论靠谱,还是自家相公最靠谱。” 他太过得意,声音大了一些,引来巡山人的注意,大声喝道,“什么人?” 吓得两个人一个激灵,叶正一把拽住薛灿,拉着她在黑暗中逃跑。 这叫什么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薛灿原本想数落叶正几句,结果跑出去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倒觉得万分有趣。 一直跑回村里,两人放慢脚步,一本正经地走回家中。 家里人都睡了,只有来福和旺财两条狗知道他们回来。 它们喘着粗气凑过来,薛灿趁着天黑,分别往狗嘴里塞入几粒肉干。 缓了口气,又去打水漱口,收拾完自己,薛灿舒舒服服回屋准备睡觉。 叶正早躺下了,见她进来一个翻身凑近,非要挨着她睡。 薛灿推了几下,没有推动,便随他去了。 哪知叶正更过分,伸手抱住她的腰,整个人贴在她身后。 薛灿啧了一声,“你好烦。” 骂归骂,终究是没多说什么,在男人怀中安然入睡。 隔天一大早,叶正没有出门,忙着裁纸磨墨,准备给薛灿写招牌。 薛灿洗完脸凑过去,在旁颐指气使地监工。 叶正一脸平稳,下笔如有神,完全没有被薛灿影响。 甚至还能一边写,一边说自己的事,“对了,过两天我想去趟西护县。” 顿了顿,补充一句,“我一个人去。” 看似是商量,其实是告知。 薛灿犹豫片刻,点头答应,“行,你一个去吧。” 反正也拦不住,不如做个明事理的人,反而讨人喜欢。 第177章 开工厂 三日后一个清晨,叶正骑着他的爱驹小红,从家中出发去西护县。 薛灿给足他银子,前天夜里又嘱咐他好半天,然而依旧是担心。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嗯,她就是那个操心的老母亲。 这是叶正第一次独自出门,周围人免不了惊讶操心,询问叶正要去做什么,生怕他一去不回。 薛灿替叶正遮掩,对众人说道,“他替我办事去了,至于具体什么事,不方便透露,日后再说吧。” 即便她给出理由,村里谣言还是传开了,说叶正养好病,抛弃薛灿逃跑了。 世人最爱看别人家里忘恩负义的戏码,也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自己说得开心。 薛灿懒得解释,一来几句闲话对她没什么损失,二来她有很多事情要忙。 小北山工坊进入收尾阶段,可以往里安排各种制蜡熬香的工具了,叶正一走,薛灿要去当监工,安排工坊里的各种事。 与此同时,也可以开始招工了。 关于招工这事,薛灿仔细盘算,觉得自己亲自做不太合适。 当初面试西院香坊里十来个女孩,她整整花费了三天时间,现在工坊至少需要五十多人,若她还是自己来,恐怕要累死。 思来想去,薛灿觉得是时候了,她的小生意要从家庭作坊迈入下一个阶段,成立一个小公司。 她要当老板,不能事事亲为,要给自己找几个好帮手。 盘算下目前手上能用的人,大伯娘邹氏、桂香加上久儿娘,这三人负责络子业务,其中久儿娘表现最为突出。 她不仅会识字做账,还敢抛头露面出去谈事情,前阵子薛灿把采买丝线原料的事情交给她,久儿娘消化得很好,基本上没出过差错。 薛庆有、薛宝莹加上石磊,这三人算一个业务部,主打地里和田里的事,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可能腾挪出来。 等到土豆和花生收获的季节,肯定还要招人,这三人不能动。 香坊这边,一个小管事的麦穗,一个初出茅庐的销售银珠,这两个还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只能算是个管培生。 工坊那么大的摊子,等于要从零开始。 薛灿拿出小本本,开始仔细谋划。 首先是工坊看门人,这必须找一个最信得过的人,首选自然是薛老大,他身为家中长子,虽然不太聪明,还有点古板迂腐,但心地纯善,绝不会偷奸耍滑。 其次是人力总监,这是帮她招人的,薛灿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族长薛山水。 他老人家太合适了,担任一族之长二十年,了解各家各户的情况,而且做事公正严明,在村里很有威望。 唯一的缺点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要是搁在现代已到退休年龄,不过在这一世完全不是问题,大家主张活到老干到老。 工坊的技术工人,肯定要从香坊里抽调,这个她暂时还没主意,要问问麦穗的意见。 还有负责工坊原料的采购,这可比络子那边油水大,薛灿思来想去,决定先自己来,同时慢慢寻摸合适的人。 认真写完计划,薛灿又仔细核对一番,确认没有疏漏后,开始行动起来。 先去找薛老大,这件事最为好办,薛灿开口一提,薛老大满口答应下来。 说到工钱的事,薛老大还在推拒,只说都是一家人,这是他该做的,让薛灿看着给。 薛灿无奈地笑,不过也没办法,薛老大就是这个脾气,来回说了好半天,才商定这件事。 从薛老大家出来,薛灿直奔族长家,她说明来意,薛山水也是痛快地答应。 大溪村另一个大姓族长徐金亮,带领自家兄弟族人搞皮货生意,他们那一圈都是富裕人。 薛山水看见人家齐心协力发大财,那不眼热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有心想为薛氏出一份力,奈何能力有限,两个儿子也资质平平,翻不出什么水花。 如今借着薛灿的势,薛山水老当益壮,决定大干一场。 薛灿被他老人家的热情吓到了,不由得正色道,“族长爷爷,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招人不是为了做善事,那要看能赚多少银子的,万一赚不到我要关门,您可不能怪罪我,让我成了薛氏的罪人。” “诶?不会不会,”薛山水捋着胡子,“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灿丫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事,当成自己家的事。” 薛灿笑着应承,擦擦额头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事靠谱中透着不靠谱。 隔天一早,薛山水便开始忙碌起来,照着薛灿提出的标准,挨家挨户去谈。 薛灿的招工标准说来也简单,年龄十二岁以上未婚配的女孩,身体健康,做事踏实,手脚勤快都能来面试。 她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帮家族乃至村里、以及附近村里的小女孩们提提身价。 有个能赚钱的活计,娘家能多留她们两年,同时嫁出去后,在婆家说话也硬气些。 她倒是没想改变这世道的想法,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让单独的个体过得好些,也算是积大德了。 她活了两世,有些玄学不得不信,积德行善很有必要,万一还能活第三世呢。 招人过程中,算是比较顺利,不过也免不了出一些小插曲。 招人消息传出去两天后,大伯娘领着两个干瘦的女孩走进来,有些难为情地对薛灿讪笑。 “这是翠芝和秀芝,”大伯娘笑笑,对薛灿介绍,“是我表舅的两个孙女,先前说她们家里不好过,求我帮忙找点事,灿丫头你看……” 薛灿一拍脑门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她给忘了。 大伯娘不提,她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既然带人找过来,薛灿不会拒绝。 她打量翠芝、秀芝两姐妹,正低着头抠手,一看就知道是连话都不敢说的怯懦女孩。 原先她是看不上的,就像银珠的姐妹一样。 现在她缺人,倒是没有那么挑,便答应下来。 听见她的允诺,两个女孩如同听到什么圣旨一样,扑通一声跪下来,吓得薛灿直跳脚。 “使不得、使不得,”薛灿连忙叫大伯娘,“您快把她们扶起来,怪吓人的。” 邹氏笑着把两个拉起来,对薛灿千恩万谢,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带她们离去。 诸如此类的事,还发生两三起,比如她奶奶王氏,从王家庄带来两个远房亲戚。 薛灿瞧着那两个女孩倒是机灵,便不计前嫌留了下来。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转眼五天过去,叶正依然没有回来。 晚上睡觉时,薛灿独自一人躺在炕上,会不由自主地想有关叶正的事。 这几天叶正在忙什么,事情进展可否顺利。 第178章 参见太子殿下 叶正一路骑马到达西护县城外,谨慎地将马寄存在城外驿站,选择混入百姓中,步行进入城内。 他一身布衣,花钱从一位老人家那里买来一个扁担两筐菜,将自己伪装成走夫贩卒,头戴斗笠,佝偻着腰,慢悠悠地走街串巷。 整整两天时间,他逛遍了西护县,终于发现一点苗头。 京城里来的人,到这座偏远小县城里,即便再小心谨慎,也会因格格不入留下一些痕迹。 当时他正蹲在街角,一伙人匆匆掠过,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有功夫在身。 叶正往下压压斗笠,等了好一会儿才抄起扁担跟过去。 那伙人早已消失不见,叶正回忆刚刚的画面,确认没有熟脸,所以并不知道这群人是敌是友。 不过他有办法,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在沿街墙上留下几个长矛图案。 此图案是极为隐秘的暗号,只有他身边以及舅舅身边的心腹之人明白其中意思。 他在那伙人中,没有看见熟人,很大可能他们都看不懂。 但万一有人能懂,那必然是值得信任之人。 叶正赌得就是这个可能。 傍晚他将菜贱卖了,找个买卖人爱下榻的小店入住,跟一群人挤在一起住大通铺。 隔天一早他挑着扁担出去,花钱从别的小贩手里买来新鲜的菜,再度走街串巷。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昨天留下的暗号,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是没有人发现。 叶正很淡定,知道这事不能急。 无论如何他相信舅舅,在没找到他之前,舅舅一定不会放弃寻找。 留个暗号在此,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叶正决定再等一天,若是还没有结果,便先回村一趟,过几天再来。 又是装模作样的一天,傍晚叶正处理便宜蔬菜。 有位大娘看他卖得实在便宜,大手一挥直接包圆,付钱后请他送回家里。 叶正欣然应允,挑起扁担跟着大娘回家。 转过几个弯,到达一处僻静的民巷,大娘就住在中间那家,只见院门半敞,她扬声冲里面嚷,叫儿媳妇出来拿菜。 房门里面应一声,跟儿媳妇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四五岁的孩童。 一家人热热闹闹围过来,跟大娘一起拿菜。 叶正瞧着孩童挺可爱,把一个大萝卜塞入他怀中。 正忙碌着,对面大门吱呀一声,走出两个壮年男人,做小生意人打扮,但各个膀大腰圆,肌肉鼓胀,一看就是练家子。 两个男人出来后,又出来一位较为文弱清秀的年轻男子,反手关上门,他打头向外面走去。 瞧见别人家门口的热闹,他第一眼并未放在心上,不就是个卖菜的。 走出两步后,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怎么那个小贩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随即他又否定,不可能,他一定是最近急疯了,看谁都像太子殿下。 他继续往前走,到达转弯处,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成全了他这辈子的荣华富贵。 伍东青猛地停住脚步,直直地看向那个小贩。 大娘和儿媳妇收完菜,客气地跟叶正告别。 叶正挑起空扁担,转身向外走出,一眼看到不远处矗立着三个男人。 他心里一紧,提高警惕,略微垂下头,慢慢向他们走过去。 是敌是友?此时他的状态,可以用命悬一线来形容。 叶正缓步走过去,隔了两步远的距离,伍东青忽然一抱拳,直直要下跪。 他竟然真找到了太子殿下! 苍天啊,他激动地说不出话,谁能想到他伍东青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真是祖上积德,上辈子得来的福报。 叶正目光一凝,看出那人要下跪的动作,开口厉声道,“不许跪!” 跪了就露馅了,哪有给一个小贩跪下的。 伍东青连忙止住动作,喉咙因为激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此时他身后的两个大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叶正抬手支起斗笠,上下认真打量一番,发出疑问,“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伍东青,”伍东青声音略带颤抖,他极力稳住自己,“是首辅大人府上的幕僚,与太……您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这一面之缘,让他记住了太子殿下。 也是因为一面之缘,叶正不记得他。 “既是府上幕僚,那肯定知道前年八月十五,我去首辅大人家里做客,大家饮酒作乐,写了十篇菊花诗,你背出我所写的那一篇。” 伍东青微微弯下身子,不敢直视叶正的眼睛,恭敬地回答,“您当日未写菊花诗,因观府中残荷有感,写了一篇咏残荷。” 叶正听到答案,略微放下心,这人有几分靠谱。 他想了想,再度询问,“首辅大人书房内,挂着三幅画,你一一说来。” “秋沐烟霭图、竹石图、锦标图、续高僧传、登高观雁秋爽图。” 不是三幅,是五幅,他作为幕僚时常会去首辅大人书房,对此十分熟悉。 再度确认,叶正满意地点点头,扫了他们一眼,低声说,“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伍东青连忙示意,“不如回民居内,那里还有我们的人,十分隐秘安全。” 叶正同意,回头看见大娘已经掩上院门,便放心地跟伍东青回去。 等回到院里,锁上院门,那两个大汉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连忙去屋内叫自己的兄弟们。 随即哗啦一声,院内跪倒一片,压抑地声音中掩盖不了激动,“参见太子殿下!” 第179章 又开始作妖 整整一夜,叶正没合眼,询问伍东青京中的形势变化。 朝堂对外宣称,太子爷偶发疾病,需要静心调养,闭门谢客。 大哥和六哥一派,各种试探,想冲到东宫,把他不在京城的事捅出去,做实太子已经亡故,重新挑起立储之争。 他舅舅和母后想尽各种办法,总算勉强将事情压了下去,另一边派出人去,全力寻找太子殿下。 这时候舅舅和母后处于下风,他父皇不表态,看来是想隔山观虎斗。 转机出现在内讧,不知是哪位爷,供出了谋杀太子计划的主谋是八爷寿亲王。 寿亲王其人,勤勉谦和,学识渊博,不争不抢,在朝中人缘很好,众多大臣与他私交甚密。 他舅舅身为首辅,虽权力不小,在朝中也有政敌,更何况他不想让太子失踪的事摆到明面上。 经过全盘考虑,双方各退一步。 他舅舅没有跟寿亲王死磕,皇上下旨让寿亲王离开京城,有意将安州赏给他做封地。 一旦有了封地,意味着寿亲王失去了争储资格,所以现在只是人来了,还未颁发圣旨昭告天下,恐怕还处于拉锯阶段。 据伍东青透露,朝中大概有四方势力在找太子殿下。 以他舅舅和母后为代表的万家。 皇上也曾亲自下旨秘密探查。 还有就是大哥和六哥一派,恨不能置他于死地。 最后一方,自然是被供出是主谋的八爷寿亲王。 叶正皱眉沉思,听伍东青这么一讲,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原先他也猜测寿亲王是主谋,现在捋了一遍,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蹊跷。 他还想了解更多,但伍东青区区一个幕僚,也不是舅舅的心腹,并不知道更隐秘的事,叶正只得暂时放弃。 话止于此,伍东青问起太子殿下接下来的安排,是否要尽快秘密回京。 叶正很是果断,“不回,我自有安排。” 伍东青吃惊,“太子殿下,如今京城风声鹤唳,首辅大人日夜操劳,小生斗胆说一句,您早日归京才是上上之策。” “我明白,只是我已成家,不能说走就走,当个负心之人,”叶正思索片刻,已有主意,“这样,你找人秘密回京城送信,告诉我舅舅,另派可信得力之人与我汇合,到时再做打算,切记要嘴严,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伍东青更吃惊,声音都变调了,“太子殿下,您、您成婚了……” 太子殿下的婚事,一直以来都是万众瞩目的,是各个世家权贵必夺之地。 再加上还有诸位之争,其中复杂程度,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 太子殿下年满十五岁时,皇帝曾把他的婚事提上日程,经过一轮轮筛选,选中的宗室之女、重臣之女都已宣召入宫。 眼看要尘埃落定,前朝乱了。 重臣互相揭发攻击,想把对方拉下水,亦有其他皇子从中作梗,硬生生把婚事搅混了。 此后,皇后有意将万家女儿嫁入东宫,皇帝又迟迟不下旨。 谁都能看出来,皇帝忌惮万家,不想皇室再出万家皇后。 一来二去,太子殿下的婚事就这样僵持住了。 正妃难娶,立侧妃的事也搁置了。 京中有传言,有说是太子殿下嫌麻烦,又一说是太子跟皇后一心,只为倒逼皇帝下旨,让太子娶万家女等等。 众说纷纭,并无定论。 没想到太子殿下突遭大难,死里逃生后,居然还把婚事定下了,怎叫人不吃惊意外。 随即,伍东青想到,在这等穷乡僻壤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太子爷,等回到京城后,顶多做个九品奉仪就不错了。 这边伍东青胡思乱想,那边叶正淡定地回道,“嗯,成婚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如实禀报给首辅大人,不得隐瞒。” 哦,原来还是救命恩人,那能做正五品良媛。 伍东青出门去,叫来两个可靠之人,压低声音嘱咐一番,命令他们连夜赶回京城。 那两人得令,等了两个时辰后,城门一开,立刻策马离去。 趁这段时间,叶正闭上眼休息一会儿,等到天一亮,他立刻清醒过来,开始新一天的打算。 叶正叫来伍东青和剩余六人,目光来回几圈,想着如何安排他们。 他有意独自回去,带着他们这群人回村,恐怕会太过引人注目。 伍东青急声说,“太子殿下,您孤身在外,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怎么行,小生愿誓死相随,护您周全。” 其余人附和,“属下愿誓死相随,护您周全!” 叶正坐于上首,经过仔细考虑,决定带他们回去,有人可用总是好的,整体衡量一番,利大于弊。 他留下两个人在西护县等消息,其余五人跟他回村。 不过回去之前,要先换换装束,穿上粗布麻衣当农民,叶正还花了一天时间,叫他们改口癖和态度,省得回村之后露馅。 叶正这边一来一回,总共耽误了七天,第八天清晨,他才带人打道回府。 这一趟出来时间不长不短,叶正收获颇丰,开心归去。 这期间他偶有想念,但并没有担心薛灿,她是大溪村人,身边有大伯和堂兄,还有族长和里正,谁能欺负她呢。 别说,叶正还真忘了一人,那就是薛灿的三叔薛老三。 这一段日子,薛老三靠着折腾络子和蜡烛,倒是没少赚钱。 按理说是高兴的事,然而他赚得越多,心思越膨胀,越看薛灿不顺眼,想要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出一口当初被这死丫头羞辱的恶气。 一直以来没找到机会,这几天听说叶正跑了,薛老三支棱起来,想着趁机去找薛灿麻烦。 他算计了好几天,在叶正离开第八天中午,薛老三换上一身新衣服,耀武扬威地出门,准备去薛灿跟前说说风凉话。 正是午后燥热时分,薛灿正在院子里打水,泼在院子里降温。 哗啦又是一桶,传来哎呦一声,薛老三跳脚,“诶诶诶?干什么呢,看着点人呐!” 薛灿一抬头乐了,“这不是我三叔么,有日子没见了,您今儿过来有何要事?” 第180章 买荒地 但仅仅一瞬间,她很快清醒过来,冯灵这番话,反而坚定了她的决心。 要是冯灵是个胡搅蛮缠,自私自利的无赖,薛灿绝对有多远躲多远,谁来道德绑架都没用。 偏偏她是个明事理的可怜人,落难的大小姐,薛灿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说起他们冯家人最近的生活,能不能维持生存。 冯灵笑了笑,只说都好,卖柴赚了一点铜板,买了小麦回来,这几天吃上了麦粥。 薛灿知道这话里肯定有夸大成分,不过没有拆穿,只嘱咐冯灵实在熬不下去,一定要来找她。 冯灵点头应了,见快到中午,便起身告辞。 送冯灵出去,家里也准备吃午饭了。 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薛灿端着饭食去后院陪叶正一起吃,顺便聊了聊冯灵的事。 叶正有同样的感慨,冯灵品行不错,值得一帮。 听他这么说,薛灿更有信心了。 说干就干,吃完中午饭,薛灿打发石磊去跟叶正认字,她独自出门去找孙里正。 孙里正一见她来,笑容可掬地请她进来坐,还让里正夫人煮一壶好茶。 薛灿感受到里正的热情与看重,心里很是受用,与里正聊起最近县里和十里八乡的消息。 等到里正夫人送上茶来,薛灿才开口说正事,“里正爷爷,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您买荒地的事,我听庆有哥讲,咱们这边一亩荒地五百文?现在还是这个价格吗?” “你要买荒地?”孙里正诧异地问,“那有什么可买的,你不仅要花钱买,以后还按亩数交赋税,你随便去种,没人管的。” 关于村里土地情况,薛灿从薛庆有那里了解到不少常识。 他们这地方穷乡僻壤,地广人稀,田地不是很值钱,但也分出三六九等。 上等田自然是挨着大溪的水田,主要种植水稻,一亩能卖三四两银子。 中等田是稍微离大溪远一点的旱田,能够挖沟浇水,主要种小麦,一亩能卖一二两银子。 下等田是离大溪更远的土地,大部分还是上坡,挖沟不顶用,得用人力挑水浇,这种田一般种植粟米、高粱、各种豆子等等,一亩七八百文。 其余全是荒地,离水源远,离大山近,土地里掺着砂石,不是肥沃的田地。 对于荒地,里正的态度是睁一眼闭一只眼,随便大家种,收成算自家的,不在收赋税的范围内。 话说回来,村里也没有多少人种荒地,收成太差,而且完全靠天吃饭,万一雨水不足,还要损失一批种子。 特别是近两三年,已经没人种了,伺候好自家那几亩田地才是正事。 而薛灿说想买荒地,一旦登记在册,那就在收赋税的范围内,孙里正想装看不见都不成,万一上面查出来,他和薛灿都得吃官司。 所以他才劝薛灿随便种,他当不知道就是了。 薛灿懂孙里正的好意,她却考虑到另外一点,她不买荒地,那就是无主之地,到时候种出来的东西,谁都可以来抢。 这么看来,还是花钱买了好,地契在手才踏实。 孙里正听完薛灿的话,沉思片刻说,“你考虑得也对,那就听你的吧,你要买多少?” 第181章 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孙里正掏出自制地图,抬手圈了两大片地方,“加起来估计有百十来亩,你看你要买多少?” 薛灿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荒宅所在的那片地方,“这一大圈,先买五十亩吧。” “成,明个我去找老薛,让他找几个靠谱的人,一块给你量地去,”孙里正说完这事,又好奇地问,“你买这么多荒地要种什么?连高粱都长不好,可是要种牧草?” 不怪孙里正这么猜,是因为选择确实有限。 薛灿神秘一笑,“种好东西,您等着瞧好吧。” 除了荒地,薛灿又请薛大伯出面,在村里人手里买了十亩旱田,和二十亩下等田。 薛灿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备受瞩目,她这边传出点什么动静,村里人很快都会知道,更别提买地这种大事。 村里人很快议论起来,都不是很理解她的做法。 要说做粮食买卖,是一桩明摆着有赚头的生意,那买地真是个傻子才会做出的决定。 这年头谁还买地,年年闹旱灾,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人人都琢磨卖地去城里讨口吃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薛灿也不是第一次犯傻,她先买男人,后来雇佣石磊那个天煞孤星当长工,又收养两个小乞丐,还送其中一个去县里读书,真是有钱烧得慌。 聊到这一点,村里人又提起薛老三,据说跟薛灿大吵一架后,薛老三带着两个孩子跟蒋氏回娘家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真搞不懂灿丫头怎么想的,对自家人绝情,对外人热乎,谁家好人像她这样啊。 当然,有不理解的,也有帮薛灿说话的。 特别是跟她混过一段日子的兄弟们,无比相信薛灿,说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这些议论,薛灿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但她毫不在乎,专心忙自己的事。 这几天她一直跟薛大伯和庆有哥学习这个时代的种植知识,还整天下地转悠,看看土壤情况,以及溪水流向。 大溪村的大溪,来自北面两座大山。 天气回暖化冻后,山中泉水以及雪水会在两山中间汇合,受地势高低影响,大溪由东北向西南蜿蜒而下,最后流到低洼处形成一大坑的水,村里人称之为南水坑。 所以大溪村上等水田大部分在村南头,荒地在北边,特别是西北,正好跟薛灿的宅子是一个方向。 薛灿出大门下坡,再上一个高坡,便能看见远处两座大山,冯家所在的荒宅,以及她购买的大片荒地。 说起来,她家大门口前有大片空地,也因为那里是荒地,由着他们操练的时候随便踩。 这天,薛灿指着远处大山,大言不惭地问薛大伯,“您说我要是在山中开个口子,把溪水从东北边引下来,那这片地不就成良田了?” “这事还真发生过,你猜那荒宅怎么来的,大概十五六年前吧,你那时候刚出生不久,就在那荒宅上边突然出现个泉眼,流下来形成一处小溪,这片地突然成了抢手的地方。” 薛老大饶有兴致地说起往事,“有个外村人,好像就是这个老何家的什么亲戚,人家是真有钱啊,直接大手一挥全买了下来,还开始动工建宅子。” 薛灿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第182章 过完年再说 “后来,那泉眼只坚持两年就没水了,”薛大伯提起这事,唏嘘不已,“那老何家的亲戚就收了两年粮食,估计没赚多少钱,一开始他们不死心,到处请人来看,想再找一处泉眼,还请来一个大和尚,折腾两年没什么用,他们才死心搬走了。” “我听说他们还花钱去县里划了档,这片地才不作数,要不然每年还得交赋税,你说这多坑啊。” 薛灿附和,“坑,太坑了!” “对了,听说老何家非要搬走,也有这个原因,”薛大伯皱着眉头回忆,“有个瞎眼的算命先生说,这水没了,福就没了,他们家后代注定不会有大出息,要想改命必须搬走,找个风水宝地续上福气。” 薛灿恍然大悟,理解了何家为什么要卖这么好宅子,以及他们家那个儿子,为什么不愿意跟薛庆林结交,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突然觉得这事太奇妙了,怎么都让她撞上了。 不对,应该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她有钱,自然会选村里最好的宅子,薛庆林去西护县读书,那里只有三家学堂,与何家人撞上概率极大。 冯家人都是流民,不让他们进村子,只能去住山脚下那处荒宅。 而她因为冯家人,只会买西北这片荒地。 这一连串的巧合,让薛灿激动不已,她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薛大伯不知道薛灿在想什么,还在那边安慰,“不过这都是闲话,你听一听便算了,什么有福没福的,我不信这些,这事多简单,泉眼没水了而已,兴许过个十年八年泉眼水满了,又开始往外流呢。” 薛灿回神,笑嘻嘻地说,“您说得对,这些事就是凭运气,我也不信什么有福没福的。” 大不了从空间里拿出点炸药,炸出一个泉眼出来。 薛灿脑子里一会儿一个点子,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边薛大伯还在问,“灿丫头,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要在这片荒地上种什么?” “不急,”薛灿老神在在地说,“过完年再说。” 没人能抵抗这句话,薛大伯憨厚一笑,果然不再问了,“行,过完年再说。” 这还是薛灿穿越过来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因此她十分重视。 她认真准备年货,谨慎地从空间里掏出各种东西,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高先生私塾那边,按照官学制度放假,从腊月二十三放到正月十五,估计西护县学堂也会按照这个制度放假。 大伯娘得知这个消息后,笑得合不拢嘴,感叹道,“哎呀,可算是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是真想他啊,之前他在县里铁匠那里当学徒,我要是想他了,还能坐车过去看看,这西护县离得太远,我想去也去不成。” 薛灿笑道,“这有什么,您什么时候想去跟我说一声,我带您过去就行了,来回也就两三天的事。” 邹氏连忙推拒,她可舍不得,去一趟还要住客栈,这得花多少钱。 娘俩正聊得热闹,薛宝莹忽然跑进来,猛地站到西厢房门口。 她气喘吁吁地站定,用不可思议地语气说道,“那个、那个舅爷来了,奶奶叫我过来,叫咱们两家人赶紧回去待客。” 第183章 舅爷来访 薛灿惊讶,“舅爷,王家村那个舅爷?” “咱们有几个舅爷?我爹叫舅舅的,应该就那一位吧。”薛宝莹不确定地回答。 她从未见过舅爷,往年她爹和叔叔们去王家村拜年,从来不带家里的丫头去。 薛灿哦了一声,转瞬间心里已有了猜测。 这么多年没来过的舅爷,突然登门来访,能有什么好事,肯定跟那一百石糙米有关,大概率是发现那一屋子糙米不见了。 这阵子她太忙,没能空出时间去王家村,原本想着过完年再去,没想到舅爷先来访。 不错,她倒要看看,舅爷来这一趟会有什么说辞。 想到这里,薛灿很是期待,进去叫许氏和薛芸,安排好叶正的中午饭,一大家子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来到老宅,刚到大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撩开帘子进去,堂屋正中间一左一右坐着薛老爷子和王家舅爷,舅爷旁边坐着他儿子,对面是薛大伯作陪,薛庆有坐在最外边。 奶奶王氏正端茶倒水,往外掏各种干果点心招待她的好弟弟,脸上笑出一朵花来,看起来早已忘记舅爷给她的羞辱。 对于娘家弟弟能过来探望,奶奶王氏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见两个儿媳妇和三个孙女进来,王氏立刻开始耍威风,“瞧你们金贵的,家里来客还这么慢悠悠的,一点不知礼数,说出去让人笑话死,还不快过来打招呼问好,打完招呼赶紧去后院准备饭菜,还要我一样一样教你们吗?!” 薛灿皱眉,这老太太真讨厌,只会一味地挑剔贬低人来显示自己的权威,真该让她的好弟弟再好好收拾一下她。 邹氏和许氏逆来顺受惯了,没想过回嘴,连忙笑着问好,几句寒暄过后,转身出去到后院忙碌。 薛灿混在其中,也准备跟着出去。 舅爷突然出声,装出一副慈爱的语气,“灿丫头,你别走了,听说你最近在忙大事,过来跟舅爷念叨念叨。” 毫不夸张地讲,薛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假装出来的亲昵劲儿,真是怪恶心人的。 不过她没拒绝,淡定地入座,笑着跟舅爷搭话,“村里人还能有什么大事,买几亩地,祈祷明年风调雨顺,每亩地多收几斤粮食呗。” “这话说得在理,”薛老爷子插话,吧嗒吧嗒抽着烟袋,自豪地说,“我这几个孙辈里,属灿丫头最有出息,能赚钱又孝顺,走出去见到谁都要夸她两句。” 薛老爷子说得高兴,王氏一撇嘴,显然不爱听这话,连忙给薛老三说话,“瞧你这话说的,村里种几亩地有什么出息?真有出息那是要出去闯荡的,老三都去西护县做生意了,也没见你夸他两句,真是偏心眼!” 最近一阵子,薛老爷子在薛灿糖衣炮弹的攻打下,早已经倒戈,他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谁给我养老我偏心,你有本事找你儿子去,别整天吃我的饭!” 王氏噎住,脸色发红,指着薛老爷子骂道,“你、你!” “行了!”舅爷突然出声,嫌弃地说,“二姐你也真是的,这么大岁数还没长进,爷们聊天有你插嘴的份吗?赶紧出去忙吧,在这儿捣什么乱。” 不等王氏说话,舅爷又对薛老爷子道,“姐夫,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二姐真是不像话。” 王氏气得脸通红,但她不敢跟娘家弟弟吵,竟然一扭头出去了。 薛灿暗中拍掌叫好,精彩,实在是精彩啊! 第184章 粮食不翼而飞 王氏出去后,没有她插嘴吵架,堂屋内几个人说话聊天倒是一片和乐。 聊着聊着,舅爷不动声色地试探薛灿,“你既然要种地,那一百石糙米准备何时出手?” “不急,等到闹春荒的时候,要是今年朝廷不发救济粮,粮价肯定会飙到一个最高点,到时候我再出手,肯定能大赚一笔,”薛灿笑眯眯地说,“舅爷您放心,我赚了钱,肯定不会让您吃亏,该给多少租金给多少租金。” 舅爷哈哈大笑,显得很欣慰,实则细看的话,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很快到午饭时间,王氏下血本给娘家弟弟弄出一桌好吃的。 现杀的老母鸡炖蘑菇,大葱炒鸡蛋,鸡蛋蒸肉饼,焖豆干,炒豆芽,萝卜豆腐汤,猪油炒白菜等等。 薛老爷子还拿出一瓶珍藏的老酒,陪小舅子好好喝了一顿。 饭桌上,除了家里的老爷们,只有薛灿一个丫头上桌,其余人在后厨吃饭。 薛灿不免感叹,也不知道王氏图什么,对娘家弟弟这么好,舅爷都没叫她这个二姐过来一桌吃饭。 吃完午饭,喝完一杯茶,舅爷带着大儿子起身告辞。 王氏还在那挽留,见留不住,不知道从哪掏出一袋上好的松子,让舅爷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薛灿无语,心道还是别同情这个老太太了,娘家弟弟对她冷嘲热讽、毫不尊敬又怎么样,她乐在其中啊。 他们一大家子送舅爷和他大儿子出门,目送他们的驴车消失在村道上才回去。 舅爷一走,王氏立刻开始甩脸子,到处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薛宝莹凑到薛灿耳边抱怨,“也不知道奶奶在气什么,中午把炖鸡盛出去后,她老人家一舀子凉水倒下去,又扔下几个菜叶子,跟我们说吃吧,吃什么啊,吃刷锅水吗?气死我了!谁乐意上赶着来受这份罪!” 薛灿心疼不已,安慰她,“别气,晚上咱们炖排骨吃,把中午的全补回来。” 薛宝莹立刻露出笑脸,抱着薛灿的手臂嘀嘀咕咕,姐妹俩个连体人似的离去。 另一边,舅爷的小驴车上,他大儿子不解地质问,“爹,您怎么不跟那丫头说实话,到时候她来要粮,咱家拿不出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还能告我去吗?”舅爷一脸阴沉地说,“这事能拖一天是一天,到时候装死就是了,有我二姐、她奶奶在,我谅她绝不敢告我!” 是的,舅爷确实发现满满三大屋子的粮食全没了。 本来他想偷偷卖出去一石,换点钱好过年,哪知撬开房门,屋内空空如也,一百石粮食不翼而飞。 舅爷呆愣半晌,吓出一身冷汗,不敢相信那么多粮食,怎么就不声不响地没了? 要说闹土匪,土匪抢王老爷家没抢成,从此以后没再来过,他家的粮食怎么会没了? 舅爷头脑发晕,差点坐不住,缓了一会儿后赶忙出去把门锁好。 再看他家祖屋,总觉得透着一股妖气,不然那粮食怎么会不见。 舅爷不敢声张,只把这事告诉了大儿子,爷俩儿一合计,决定先来试探下薛灿。 看提起这一百石粮食,她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她在搞鬼。 第185章 准备过年,人都回来了 当然,经过大半天的试探,舅爷和他大儿子没看出薛灿有什么破绽。 期间大儿子多次向他爹使眼色,他的意思是,不如主动向那丫头捅破这件事,再说点好话诚心道歉,大不了赔点钱,这事总能过去。 可王家舅爷越想这事越来气,他活了大半辈子,只有他占别人便宜,没有他吃亏的份, 他拉不下脸向薛灿道歉,更不想赔钱,决定装死装过去。 对于这件事,薛灿无所谓。 要是舅爷主动道歉,她便羞辱一番,把庆有哥被坑走的银子要回来,这事便过去了。 到时候她去西护县,偷摸把一百石糙米卖掉,闷声发大财。 现在他没道歉,薛灿也不急,她准备过完年大张旗鼓地去拉粮食。 那么多粮食凭空消失又出现,这等离奇的事还不吓死舅爷,薛灿想想这事就觉得开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转眼间,到腊月二十三。 一大早薛灿和薛庆有去县里,给高老和夫人送节礼,顺便把两个皮猴连带行李接回来。 至于薛庆林,薛灿倒不是很担心。 流民和土匪风波过去后,走商贩卒渐渐恢复了从北堂县到西护县的往来。 薛庆林手里有钱,薛灿相信他能自己回来。 到北堂县更好说了,遇上熟人可以搭车,遇不上自己走回来,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 果然,腊月二十四傍晚,接近天黑的时候。 薛庆林背着包袱,敲响薛灿家大门。 薛宝莹闻声去开门,一见是薛庆林,惊喜地叫出声,“二哥!是二哥回来了!” 屋内众人正在吃晚饭,前院后院十来口人呼啦一下全出来,簇拥着薛庆林进屋。 薛庆林见到家人的笑脸,心里直发烫,笑着说道,“我先回咱们自己家,哪知没见到亮,就知道你们在灿妹这里,赶紧从村那头过来。” 薛宝莹和薛庆有接过他身上的包袱,邹氏拉着儿子坐下,捏他肩膀手臂,心疼地说,“你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外边读书太累了。” “不累,坐着读书有什么累的,比打铁轻松多了,”薛庆林笑着解释,“我瘦了,那是因为不用干力气活,养出来的。” 邹氏还是心疼,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净会胡说,哪里有养瘦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薛宝莹拿来一副碗筷,让薛庆林先入座先吃饭。 薛庆林扫视一圈,见屋里多了两个孩子,不见叶正,便问道,“叶正兄呢?” “在后院,天太冷怕他冻着,我把饭端过去给他吃。”薛灿回道。 听见叶正无事,薛庆林放下心,又看向两个小孩子,“这两位是?” “哦对,你没见过他们,说起来还是上次去西护县看你,回来路上见这两个皮猴可怜就带了回来,”薛灿笑眯眯地对两个小孩说,“这位是庆林哥哥,你们要感谢他,要不是去看他,我也不会遇见你们。” 耗子和二狗一听,站起来躬身作揖,齐声说道,“见过庆林哥哥。” “快快请起,”薛庆林连忙扶起两个孩子,见他们生得机灵可爱,也心生欢喜,笑道,“好好好,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186章 婚事,愁得慌 吃完晚饭,薛庆林打开带回来的包袱,给家里人分东西,是他用抄书赚来的钱买的。 大人一律是一块细麻布料,能扯一件上衣,小孩子是糖果和点心,唯独叶正是一本书。 薛庆林略带歉意地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过年凑个热闹,等以后我赚了大钱,再给大家买好东西。” 薛灿赶忙说,“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一样,你送什么我都稀罕。” 许氏也附和,“谁说不是,按理说你还在读书,二婶还得补贴你呢,哪能收你的礼。” 一家人说笑打趣,温馨热闹极了。 聊了好一会儿,薛庆林去后院给叶正送书,简单说了几句话,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说好明日再来。 来到前院,跟家人汇合,一家五口开开心心地回家。 回到自己家里,点火烧炕烧水,简单洗漱收拾完后,一家人围在炕桌旁说话,薛庆林从他们那里知道不少事。 从土匪抢赵叔的马,到村里人去救赵叔,再到一拨流民在村外落脚等等。 说完大事,还有家里的小事。 比如薛家有几位长辈去世,以及三叔跟薛灿闹矛盾,一气之下去西护县,到现在还没回来等等。 大事小情,家里人一样不落,统统告诉薛庆林。 薛庆林唏嘘不已,“没想到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大哥小妹,多亏有你们在爹娘身边,我才放心出去读书,我得好好对你们说声谢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薛庆有身为大哥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以后你放心出去读书,小妹放心嫁人,家里有我,我一定会好好孝敬爹娘。” 提到嫁人,薛宝莹脸颊绯红,羞恼地说,“大哥你胡说什么,我才不嫁人呢,跟你一块在家照顾爹娘。” 邹氏笑道,“哪能不嫁人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娘早就给你攒上嫁妆了。” 薛宝莹羞恼不已,赶忙转移话题,“娘,您与其操心我嫁人,不如先想想大哥的婚事,那媒婆收了您的银子,怎么这么多天没动静?” 提到这事,确实是薛老大家第一要紧事,薛宝莹成功转移话题。 邹氏叹道,“谁说不是,大过年的不好上门催,只能等过完年再说。” “我觉得那个老婆子就是不靠谱,”薛宝莹偏头问薛庆有,“大哥,你有没有看上的姑娘?不如咱们直接去提亲,总比等着那媒婆说话强。” 薛庆有黑脸一红,结巴地说,“这、这没有,你把大哥当成什么人了,没有没有真没有!” 薛庆林在旁瞧着,别看宝莹爱说爱笑,似乎与他更亲近,其实作为兄弟,他更了解大哥,总觉得薛庆有那个说没有的样子,像是说有。 事实上,薛庆有确实有看上眼的姑娘,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很丢脸。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那姑娘家名声不好,父亲是酒鬼家赌鬼,她母亲是破鞋,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薛庆有虽然对她有意,但从来没想过把她娶回来,怕把爹娘气死。 第187章 过年,逃不过催婚 隔天一大早,薛庆林起床洗漱,迎着寒风出门,先去前院拜访爷爷奶奶。 以往热闹的院子,伴随着分家,以及薛老三去西护县,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老两口。 薛庆林心里有些发酸,大声叫爷爷奶奶,送上过年的节礼,陪着他们二老说话。 自从薛灿开始负责薛老爷子的吃喝,老爷子变得安逸慈祥,对谁都是一副好脸色,问薛庆林过得怎么样,叫他认真读书等等。 薛庆林连连答应,都要感动哭了,未曾想奶奶王氏兜头泼来一盆凉水。 奶奶问他有没有在西护县见过三叔,薛庆林答没见过,他一直读书,不方便出学堂。 王氏一听,冷着脸批评他,“你是晚辈,还等着你三叔来拜见你吗?当然是你要去主动去拜见他,读那么多书读狗肚子里去了?一点不懂规矩。” 薛庆林瞬间冷静,他到底在瞎操心什么啊,这家分得好,有句话叫远香近臭,跟爷爷奶奶面上过得去就成了,千万别期望亲近,能把他气死。 他敷衍地笑笑,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起身离开老宅,直奔薛灿家而去。 来到村西头高坡上,他遥望山脚,看见那处荒宅,知道那就是流民落脚的地方。 正看得入神,薛灿扬声叫他,“庆林哥,你看什么呢?” 薛庆林回头,见薛灿站在大门口,便快步往上爬去,“我在看那处荒宅,流民的事我听说了,灿妹,真是辛苦你了。” “哦,这事啊,不辛苦,”薛灿双手背在身后,摇晃头脑地讲,“孟子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都是修行。” 薛庆林被逗笑了,“灿妹果然是人杰,什么都知道,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少拍我马屁,”薛灿侧身示意,“我知道你肯定是来看叶正的,我不耽误你们讨论学问,你直接去后院找他吧。” 薛庆林也不推辞,跟二婶打过招呼后,直接去后院见叶正。 薛灿懒得管他们,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忙。 眼看到年底,她要犒劳一下自己的员工石磊,亲自拎着东西去石家,给石磊奶奶拜年,顺便给石磊发年终奖。 石磊奶奶是个干瘦的小老太太,平时不怎么出门,村里人也没人搭理她,怕沾染上晦气。 见到薛灿拎着东西进来,小老太太老泪纵横,差点给她跪下,幸好有石磊在旁拦着,要不然薛灿肯定得折寿。 到屋内坐下,薛灿四处打量,别看石磊家是土坯房,收拾得还挺干净,屋内烧着火炕,也不算太冷。 小老太太拿出藏到柜子深处的瓷碗,洗干净后,给薛灿倒了一杯热水,双手捧着送过来,笑眯眯地说,“这碗是我给孙子媳妇预备的,灿姑娘你别嫌弃,一点也不脏。” 石磊脸色涨红,无奈地说道,“奶奶你别瞎说,哪有什么孙子媳妇。” 薛灿眼神一转,察觉到老太太眼中的苦楚与期盼,笑着问石磊,“对了,你今年多大,应该张罗婚事了吧?” 第188章 她凭着良心做事 石磊跟薛灿同岁,属实不小了,但因天煞孤星的名头在,哪家好姑娘愿意嫁到石家。 这一点,石磊明白,石老太太也明白。 可石老太太不愿死心,她知道薛灿是个厉害的人,抱着一丝希望试探,希望薛灿能帮自家孙子寻一门亲事。 要不然等她死后,这世上只剩下石磊孤苦一人,她真是死不瞑目。 薛灿自然是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她沉吟片刻,正色说道,“老太太您别急,婚姻大事看缘分,缘分到了谁都拦不住,这事我记在心上,一定会替石磊张罗。” 石老太太感动到不行,不停地拭泪,说了很多感恩戴德的话。 石磊在旁劝慰奶奶,心里很不是滋味,奶奶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他操心,这事说来说去,都怪他命不好。 劝住石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家常,薛灿起身告辞,石磊送她出门。 走到大门口,石磊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奶奶听不到,连忙对薛灿说,“东家,刚才的话你别当真,我也不会当真的,当是哄我奶奶开心罢了。” 薛灿停住脚步,回头盯着石磊,秒变严肃脸,“石磊,你告诉我一句实话,真不想吗?” 石磊愣住,说实话他家冷冷清清,怎么会不想多个人,只是…… “想不想是一回事,”石磊呆呆地回答,“能不能是另外一回事。” 薛灿露出笑脸,轻松地说,“知道你想就成了,这事交给我,我总能给你安排妥当。” 说罢,她摆摆手,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石磊挠挠头,忍不住勾起嘴角,对往后的日子又多了一个盼头。 薛灿从石家出来,拐弯去赵家,看望赵叔一家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赵叔已经能下炕,扶着墙慢慢走动,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至于他两个儿子,大儿子按理说应该能动了,不过他还躺在炕上要人伺候。 小儿子是真不能动,依旧躺在炕上休养。 对此,薛灿不好多嘴,她凭着良心做事,只当是帮助赵叔,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赵婶接过东西,感恩道谢,“灿丫头,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这段日子你真是帮了我们家大忙,要不然光指望我,早就乱成一团了。” “都是小事,您别放在心上,”薛灿走到屋内,看望赵叔,“赵叔,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赵叔说话慢吞吞,脸上表情也有些僵硬,努力歪嘴笑着,“灿丫头,多谢你总来……看我,你一来……我打心眼里高兴。” “应该的,当初我撺掇您打土匪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一切由我负责,”薛灿拍着胸脯说,“做人要守信义,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您。” 赵叔笑得更开心了,“这一点……像你爹,你爹……也重信义,当初他带我去兴安府跑商,一趟……下来赚了二两银子。” 薛灿听赵叔讲过去的事,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临近中午才起身告辞。 出了大门,开开心心往家里走,按照往常的习惯走村外围小道。 经过一处稻草垛子,忽然从上边滚下来一个黑影。 吓得薛灿一个激灵,“我x!什么东西?” 第189章 一见钟情 薛灿定睛一看,原来是薛德彪这个缺德玩意在呲着大牙笑。 她恼火地抬脚踹他,“你多大了!还用这种事找乐子,活该你……”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她本想说活该你无家可归,话到嘴边觉得太残忍,又咽了回去。 “活该我什么?”薛德彪不在意,抖抖身上的狗皮袄子,“逗你玩玩,还真生气啊?” 薛灿翻个白眼,懒得理他,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哎,你过年往哪去啊?” “往村里去呗,你放心,我能找到地方吃饺子。”薛德彪混不吝地说道。 “行了你,大过年的别去别人家里讨人嫌,”薛灿抬手示意,“走吧,去我家吧,匀你一口东西吃。” 薛德彪一挑眉,喜笑颜开,追上薛灿的步伐,同她一起回家。 说是匀一口东西,其实是管饱。 薛德彪找个小板凳,坐在西厢厨房里,吃了一大盆鸡肉汤拌糙米饭,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吃完午饭,又躺倒柴房里,晒着太阳睡一觉,当真是舒坦极了。 直到薛灿踹醒他,“别睡了,起来干活。” 薛德彪迷迷糊糊起来,在薛灿的指挥下,背上小半袋糙米,跟她出门一路往北。 走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哦,咱们是给流民送米去啊。” “对,人家都是懂礼的人,不像你似的,敢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饭,”薛灿说完,话锋一转,说起年后的安排,“对了,我年后要出门做生意,卖那一百石的糙米,你别到处乱跑,到时候跟我一块去。” 薛德彪扛着糙米,嗯了一声,“成。” 薛灿嗤笑一声,抬眼问他,“不问我去哪里,给你多少工钱?” “你看着给,管我饭就成,”薛德彪嘿嘿一笑,“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啊。” 薛灿也忍不住笑,算他有良心,没白管他的饭。 来到荒宅前,只见木板斜楞楞地挂在门框上,能听见院内传来交谈声,小孩子的笑声以及婴儿的啼哭声,倒是很热闹。 薛灿抬起手敲门,扬声问道,“冯灵在吗?我有事找她。” 院内安静一瞬,很快有个妇人出声,“在,是薛姑娘吗?” 伴随着说话声,久儿娘小心地拉开大门,一脸热情欣喜的笑意,“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您,快进来,冯姑娘正在屋里忙活。” 薛灿踏进院门,四处打量,几日不见,破败的房屋又修缮好了几分,越来越像个人住的地方。 冯家人见薛灿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跟她笑着问好。 薛灿有些别扭,连忙说道,“你们忙,不要管我,我来找冯灵说几句话。” 正说着,冯灵从里屋出来,两手上满是污泥,羞赧一笑,“薛姑娘,你看我一身污泥,真是见笑了。” “没事,你忙什么呢?”薛灿问。 “在修火炕,不太会弄,忙活好半天了。”冯灵又是一笑,害羞地搓着手上的污泥。 “这种活你哪里会干,”薛灿回头问薛德彪,“你会吗?帮帮他们的忙。” 薛德彪望着冯灵的笑脸,一时间看呆了。 薛灿眉头一皱,狠狠踩了他一脚,“问你话呢!” 薛德彪回神,“啊?哦,我会、我去帮忙。” 他猛地放下小半袋糙米,大步跨进正屋,走到门口又看了冯灵一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爷啊,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第190章 穷有穷的过法 薛灿皱眉,真看不惯薛德彪那个没出息的样。 她怕冯灵看出来丢脸,连忙指着地上的糙米说,“袋子里是糙米,够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吃顿饱饭,过年嘛,不能太差。” 冯灵感激不已,“多谢薛姑娘惦记,这真是我们冯家……” “停停停,差不多就成了,别弄得太累,”薛灿笑道,“我来送糙米,是真心希望你们能过个好年,不是为了听感恩戴德的话。” 她连忙转移话题,回头打量院子,与冯灵聊起房屋修缮的事,还跟久儿娘俩说了一会儿话。 大约半个时辰后,薛德彪从里面出来,拍拍手上的土,憨厚地笑笑,“火炕修好了,还剩下一点活,屋里的人说他们会干。” 听他这么说,薛灿怕薛德彪又做出什么丢脸的举动,赶忙起身告辞,带着他出去。 直到走出很远之后,薛灿偏头瞪薛德彪,“瞧你那点出息,瞎看什么啊,没见过女人吗?” “没见过那么好看女人,”薛德彪挠挠脑袋,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荒宅,“原来冯家姑娘这么漂亮,怎么没听说过呢,要是知道她这么好看,肯定有不少人给她送吃的。” “你说为什么,防得就是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臭男人,”薛灿停住脚步,严肃说道,“薛德彪,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瞎说话,或者去骚扰冯灵,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薛德彪被戳破小心思也不生气,笑着应承,“知道了知道了,有你发话,没人敢惹那个冯姑娘。” 薛灿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回头冷冰冰地说,“告诉你一句实话吧,冯灵其实是个大小姐,她不会看上你这个大字不识的乡下穷小子,少痴心妄想,最后受伤的还是你。” 薛德彪笑意凝在脸上,这回是真听进去了,“哦,她是大小姐啊,她……长得确实像大小姐。” 薛灿翻个白眼,呵,男人,真是没救了。 接下来几天,随着除夕夜临近,村里人人喜气洋洋,兴致高昂地准备过年。 薛灿第一次见识到,穷有穷的过法,是怎样一个过法。 准备的年货相当简单,用省下一年的钱,切上一斤猪油,给孩子买点麦芽糖,买不起新衣服,便扯上一尺红头绳。 再去村里磨坊排队磨面粉,准备出能包一顿饺子的白面,这就算备齐了。 村里没有多少人识字,有钱的去县里买春联,没钱的去孙里正或者薛族长家里求个福字,当然是不用给钱的。 今年情况有变,薛灿家里出了两个读书人,村里人转移目标,来薛灿家里求福字。 这是喜庆事,没有办法拒绝。 薛灿买回来一沓红纸,让薛庆林和薛沐好好给人家写。 哪知薛庆林面色微红,拒绝道,“灿妹,不是我谦虚,我这个字确实不算好。” 薛沐也犯愁,“高先生评价我的字,说我有进步,终于不想狗爬了,这样的字哪能挂人家大门上呢!” 薛灿气恼,“那怎么办?都知道我家里有读书人,结果连个福字都不能写,岂不是丢死人了!” 薛庆林轻咳一声,迟疑地说,“要说这写字最好的人,当属叶正兄,说实话我在学堂看过那么多人的字,我敢说连以一手好字出名的先生都比不过他。” 第191章 三叔回来了 薛灿看过叶正写得字,确实叫人舒坦。 没有办法,她可不想丢脸,一溜烟跑去后院,笑嘻嘻地求叶正。 叶正当然不会拒绝,他让薛灿给他磨墨,一口气写了一堆福字。 他写一张,薛灿赞叹一声,“哇哇哇,写得真好,能去卖钱了。” 叶正忍不住笑,不由得想起他的舅父。 他三岁开始学写字,由舅父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从此他便有写不完的大字,还有舅父挑剔的评语。 印象中,舅父从未夸过他,现在想起这些,竟像上辈子发生的事。 叶正放下笔,薛灿以为他累了,连忙过来捶肩捏背,“累了?那歇一歇,歇一会儿再写。” 叶正偏头,盯着薛灿的笑脸,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她。 直把薛灿看心虚了,“怎么了?我脸上有金子?” “没有金子,”叶正忽然起了玩心,提起笔往她脸上写去,“想给你写个福字。” “不是,你抽什么疯,”薛灿连忙往后躲,笑着拍他的肩膀,“你真讨厌,不想理你了!” 叶正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笑,久久未散去。 一大摞福字写完,交给薛沐、耗子和二狗,三个皮猴跑出去,给村里人送福字。 而叶正还要接着写,薛灿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一口气把家里的对联全写好,早写完早省心。 叶正没意见,将长长的红纸铺在长桌上,叶正下笔如游龙,提笔写下春联。 上联: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 下联:创业难,守业难,知难不难。 横批:业精事成 薛灿读完,拍手叫好,“写得真好,写到我心坎里去了!” 比什么春回大地,福满天下的吉祥话有意思。 叶正眼中带笑,也很是开心,她喜欢就好,不枉自己费了一番心思。 写完大门对联,还要写房前屋后的,墙上要贴抬头见喜,水井上要贴井祥水瑞,驴棚上要贴六畜兴旺。 前世薛灿生在富贵家,这些琐事由家中保姆打理,现在自己过日子,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当真是有趣极了。 忙活大半天,将写好的对联放在空屋内,只等除夕那天将满院贴得红红火火。 日头西斜,薛沐带着耗子二狗风风火火跑回来,站到薛灿面前,鬼鬼祟祟地说,“我看见三叔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薛灿不在意,“总要回来过年的。” “不是,”薛沐抬手比划,“三叔赶着一辆大马车回来的,村里人都说他了不得,肯定在西护县发了大财。” “哦?”薛灿来了兴趣,眼神晶亮,“这是好事啊,看来今年过年肯定不缺热闹了。” 转眼到除夕,一大早薛灿被噼里啪啦的声响吵醒。 她伸个懒腰,兴致高昂地起身,故意冲到叶正屋里,大声疾呼,“过年了!过年了!快点起来过年!新年快乐!” 叶正早醒了,只是还未穿衣洗漱,被薛灿这么闹他一点也不恼,只含笑望着她,轻声说道,“新年快乐!” 薛灿优雅一躬身,“同乐同乐。” 说完,她笑着跑出去,准备去闹别人。 第192章 除夕 薛灿闹醒一大家子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放鞭炮。 一长串价格昂贵的鞭炮放完后,薛灿神清气爽,只觉得一年的晦气都被崩走了。 简单吃完早饭,一家人各自忙碌起来。 打浆糊贴春联,挂灯笼扫院子,西厢房冒出炊烟,将提前准备好的腊肉咸鱼蒸起来。 日头高升时,薛大伯一家人到了,薛灿邀请他们一起过来吃团圆饭。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薛灿需要大伯娘的手艺,单靠她自己,弄不出来太多好吃的。 有大伯娘在,薛灿只需要动动嘴,告诉大伯娘怎么做,大伯娘就能做出差不多的东西来。 之前因为打土匪垒得土灶还没扒,此时燃着火,里面蒸着一锅白米饭。 薛宝莹坐在旁边看火,薛灿忙完从西厢房里出来,就见薛宝莹在对她招手。 薛灿秒懂,搬个小板凳过来,薛宝莹凑到她耳边,告诉她三叔三婶的事。 “三叔是真发财了,整日在院里嚷嚷,那叫一个中气十足,还有三婶,穿着一身艳红的绸缎衣服,要多显眼有多显眼,等你看见就懂了,那个劲头特别讨人嫌。” 薛灿听得津津有味,问道,“三叔因为什么发财,你有听到什么有用话吗?” “还真让我听到了,昨个傍晚三婶跟大旺娘吹牛闲聊,说三叔是跟一个柳管家做事,”薛宝莹激动起来,说起往事,“灿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家里来一对穿金戴银的阔主,我还以为人家来是买人的,是不是就姓柳?” 薛灿恍然大悟,激动地拍薛宝莹,“对对对,姓柳,来相看我的,要让我给他们家老太爷当续弦!” 原来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三叔在西护县的人脉,除了这个柳管家还能有谁,给首富周家办事,确实是个不错的活。 薛灿想到这里,跟薛宝莹交代一声,起身跑到后院找薛庆林。 她压低声音,叽里咕噜说了一番,最后嘱咐他,“你可别透露你跟周家公子交好的事,要不然三叔肯定会缠上你,等年后你去学堂,一定要跟周家公子搞好关系,顺便打听一下三叔在搞什么事,懂了吗?” “懂了,”薛庆林无奈叹道,“三叔还真是本性不改,看来他并不觉得把你嫁到周家有错。” “何止,他只会觉得我不识抬举,”薛灿安慰他,“好了好了,三叔就那个德行,你别想改变他,不如想着怎么对付他。” 薛庆林听劝,抬头笑道,“你说得对,这事包在我身上。” 伴随锅里散发出的阵阵香味,薛灿家的团圆饭终于准备好了。 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 有薛灿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作弊菜品,比如酱鸭、腊肉、梅菜扣肉。 有用现世食材做出来的佳肴,比如炖肘子、炖鸡、蒸咸鱼。 还有各样爽口素菜,凉拌菜心,清炒豆芽,凉拌豆腐,凉拌萝卜丝。 以及一大盆肉丸汤,油汪汪的,谁见了都要流口水。 薛德彪闻着香味来了,站在门口傻笑。 薛灿一招手,“进来吧,今天过年,坐下来一起吃。” 第193章 团圆饭 薛德彪一进来,打眼看见叶正,不由得一愣,“哎呦,这是……妹夫吧,没见过面,我叫薛德彪,打扰了打扰了。” 薛德彪没见过叶正,叶正却见过他,而且对他印象不错,“客气了,德彪兄,请坐。” “坐坐坐,大家都坐,我来给各位倒酒,”薛灿拎起酒壶,兴致高昂地笑道,“首先给大长辈,大伯大伯娘,这一年你们辛苦了。” 邹氏连忙推拒,“我哪会喝酒,可别糟践了。” “这酒我特意买的,度数不高,今天过年高兴,您尝一口就成了,”薛灿又给许氏倒,“您看我娘都能喝,您别推拒了。” 许氏笑着劝邹氏,“嫂子,我陪您喝一杯,分家后您每天来我家里做饭,我打心眼里谢谢您。” 邹氏眼圈红了,心里直发烫,“行,这么多年没在薛家喝过酒,这杯我陪你喝。” 薛灿笑笑没说话,接下来给薛庆有和薛庆林倒,然后是叶正和自己,最后把酒壶给了薛德彪,“剩下全是你的。” 小辈们不能喝酒,面前一人一碗肉汤,早就预备好了的。 薛灿举起酒杯,一一看过去,心满意足地说,“承蒙各位关照,我这大半年没少瞎折腾,幸好越折腾,这日子越好,来年我还要瞎折腾,大家要接着关照,多余的话不说了,大家干一杯!” 家里人笑呵呵地望着薛灿,应和她的话,“来来来,喝一杯,来年越来越好!” 喝完这一杯,大家开始动手吃饭,这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直把所有人吃得肚子溜圆。 邹氏眼疾手快,端走半条咸鱼,笑道,“这可不能吃了,鱼要剩下一部分,这叫年年有余。” 除了那条鱼,其余菜汤肉汤伴着大米饭,全进了薛德彪的肚子。 薛灿叹道,“你是真能吃啊。” 薛大伯笑着说起往事,“彪子出名的能吃力气大,别看他没庆有壮,那力气可比庆有大。” 薛德彪点头哈腰,“见笑了见笑了,不瞒各位说,我一年吃不上几顿饱饭,今天是借了大家伙的光。” “行了行了,先别谢,”薛灿一脸认真地开玩笑,“丑话说在前边,我可不会让你白吃饭,来年我要把你当牛使。”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薛德彪这个没脸没皮的,还学了一声牛叫,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吃完团圆饭,薛家孙辈们除了叶正,其余人要去老宅那边拜年。 按理说,老家跟着三叔过,应该由三叔张罗过节,请他们两家过去吃团圆饭。 三叔没张嘴,那就是分开过的意思。 不过该拜年还是要拜年,不能让别人挑礼。 薛庆有和薛庆林走在最前边,薛沐领着薛芸走在中间,薛灿和薛宝莹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三叔的事。 “一会儿肯定有好戏看,”薛灿激动地说,“我可太期待了。” 薛宝莹忍不住笑,一想到三叔鼻孔朝天的嘴脸,谁不期待呢。 说话间,他们从村西头来到村东头,跨进老宅的大门。 一进门,薛元宗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用线香点燃鞭炮,直接往他们脚下扔。 “哎呦,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讨厌!”薛宝莹骂道。 第194章 拜年大戏 薛宝莹在薛灿身边久了,学得硬气不少,要是以前她绝不敢这么骂。 话音落下,西厢房门豁然拉开,三婶一脸阴沉地从里面走出来。 “元宗才多大,宝莹你至于跟他计较吗?果然是个乡下丫头,白长那么大个子,一点也不懂事。” 薛宝莹被三婶损了一通,气得满脸通红。 薛灿偏头看过去,发现三婶虽然穿着艳红色绸缎衣服,却显得比以前更阴沉刻薄。 按理说不应该啊,三叔赚了大钱,三婶穿上了好衣服,应该更底气十足,容光焕发才对。 薛灿眼睛转了转,笑着回道,“三婶说得对,宝莹才多大,您何必跟她计较,您是城里的小姐,应该更懂礼数吧。” 三婶被堵回来,气得咬牙切齿,刚要开口教训她,王氏一掀帘子从堂屋出来。 “大过年吵吵什么,你们也不嫌晦气!”王氏乜斜着眼睛,扫了一圈孙辈,最后落在元宗身上,顿时变了神色,“元宗你过来,外边冷,跟奶奶去屋里玩。” 薛灿看到奶奶王氏神气的样子,暗道这才对嘛。 要知道自从那次在舅爷家里受气回来,奶奶王氏着实萎靡了一阵子,不吵不闹安心料理家务,伺候薛老爷子。 后来三叔又走了,奶奶王氏愈发做小伏低,对薛老爷子都不敢大声说话。 以上这些都是薛宝莹告诉薛灿的,她整日给薛老爷子送饭,这些事瞒不住她。 现在三叔回来了,还赚到大钱,奶奶王氏终于扬眉吐气,恢复了往日刻薄的样子。 薛庆林冷眼旁观,深觉无奈,奶奶和三婶是长辈,他不好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奶奶三婶,我们来拜年,咱们屋里说话吧。” 王氏冷哼一声,半搭不理地说,“那进来吧。” 薛元宗有娘和奶奶护着,得意地冲薛沐吐个舌头,一溜烟先进屋去了。 接着是三婶和奶奶,最后才轮到他们这帮不受宠的孙辈。 排队进入东屋一瞧,薛老爷子坐在炕头,王氏坐在炕尾,三叔坐在靠墙椅子上,三婶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薛元宗和薛元玉已经到炕里头玩去了。 他们这帮人进来,没有地方坐,还要折回去自己找凳子,凳子不够坐板凳,天生矮人一等。 三叔就那么看他们忙活,拿捏着做派,慢悠悠地开口,“灿丫头,听说你又买了不少地?别怪我说你,你太糊涂了,也不看看如今什么形势。” 薛灿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形势,三叔您说说?” “入冬到过年,全是大晴天,一点雪没下,这什么形势还用我说么,人家城里富户都琢磨卖地呢,你这时候买地,不如琢磨做点小生意,”三叔连连摇头,啧啧有声,“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咱们走着看,别怪三叔我没提醒你。” 瞧瞧他那个自以为是的臭德行,真是爹味熏人,想上去扇他两巴掌。 薛灿笑嘻嘻地说,“哪能怪三叔呢,我也是没办法,没有三叔有见识,除了买地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要不然三叔您给我介绍一个好活,村里人都说您有辆大马车,一定是发大财了吧。” 三婶本来死气沉沉,忽然眼睛一亮瞪过来,生怕三叔招惹上他们这帮村里的穷亲戚。 薛灿故意装瞎看不见,接着问三叔,“还有,既然三叔您发财了,应该把奶奶接到城里去享清福,这乡下破地方有什么好住的,大家说是不是?” 薛灿一出声,薛庆林、薛宝莹、薛沐甚至薛庆有都开始附和,连声说对呀,是这个道理。 薛庆林一脸真挚地说,“奶奶要是能去西护县,我也能常过去探望您尽孝心了,说到这个,三叔您在西护县住哪里?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奶奶前几天还怪我没主动去拜访您呢。” 这一连串的挑拨和攻击,气得三婶面色发青,三叔坐立不安。 三叔算看出来了,比阴险,薛庆林不输薛灿,这几人凑到一起,只会合起伙来气他。 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王氏,发现老太太一言不发,那样子是真想跟他去城里。 这哪成啊,他们现在借住在蒋氏娘家,每天厚脸皮地蹭饭,其实根本没赚多少钱,倒是送出去不少银子。 给柳管家送礼,还要给蒋氏买新衣服,租马车回家撑脸面,用得全是他的私房钱,弄得他真是心肝肉一起疼。 三叔眼睛乱转,干笑两声转移话题,“这事过完年再说,别总说我了,庆林呐,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薛灿不依不饶,插话对薛老爷子讲,“爷爷您别担心,奶奶走了之后,我肯定更孝顺您。” 听听这话里的意思,仿佛把奶奶王氏去城里的事定下来了。 薛老爷子一脸知足,笑着点头,“都好、都好。” 三婶忍不下去,噌地一下站起来,狠狠瞪了薛灿一眼,假惺惺地说,“娘,是不是该包饺子?晚上还有来拜年的,咱们得早些准备。” 奶奶王氏目露精光,心里转了好几个心思,她是真想跟着三儿子走,不想留在乡下受薛老爷子的指使还有薛灿的鸟气。 要是想跟三儿子走,那必然不能得罪三儿媳妇。 想到这里她笑着站起来,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走,咱们娘俩出去准备。” 王氏和蒋氏逃了,薛灿便觉得没意思了。 又假模假式唠了一会儿,孙辈们站起来给薛老爷子拜年,完成主要任务后,排队离开老宅。 出大门走远,薛宝莹回头看看,确认老宅门口无人,跟薛灿对视一眼,俩人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局,他们完胜。 薛灿开心地对薛庆林说,“庆林哥,你真厉害,太会搭话了。” 又对宝莹嫌弃地说,“你不行,三婶一句话就把你气死了。” 薛宝莹也很苦恼,“哎呀,我嘴真笨,没有灿姐你聪明,总能想出回嘴的话。” 薛灿饶有兴致地开课,“那我教教你,跟人吵架最忌讳自证,就是三婶说你不懂事,你不能回嘴说我怎么不懂事,你要变着方说她更不懂事,一开始学不会也无所谓,我教你一个初级的,用藐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冷哼一声撇撇嘴,来你试试。”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这些,薛宝莹老实惯了,努力学了半天,只是在挤眉弄眼。 把兄弟姐妹几个逗得哈哈大笑。 薛宝莹恼羞成怒,“哎呀,你们讨厌死了,拿我找乐子。” 他们一路笑着回去,那样畅快的心情,他们多年后依旧能想起。 第195章 福气分你一半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家各户早早包好饺子,放在家里最高的柜子顶上,以防被拜年的人碰到。 两扇大门全部打开,从大门口到屋内全部点上灯,红红火火等待来拜年的人。 除夕夜来拜年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孩子,吵吵闹闹地进来,齐声拜年说吉祥话,等待主人家拿出瓜子和糖果招待。 村里穷,孩子们吃不上什么零嘴,全指望这一次拜年来解馋。 机灵的小孩子们都知道往阔主家里去,去晚了糖就没了。 所以今年,他们当然会选择先来薛灿家。 天刚刚擦黑,小孩子便提着灯笼跑过来了,大冬天的出一脑门子汗,争前恐后地拜年说吉祥话。 薛灿早有准备,晃晃手里的袋子,“不要吵不要挤,每个人六块糖,祝你们新一年的六六大顺。” 小孩子尖叫嬉笑,排队领糖,又去许氏那边抓瓜子,一人两大把,装得口袋满满的,开心地跑开去下一家。 刚送走一拨,又迎来一拨,薛灿发糖发到麻木。 熬到亥时末,差不多消停下来。 出去拜年的薛沐、耗子和二狗也回来了,显摆他们拿到的糖,显摆完通通给了薛芸。 许氏急忙拦住,“不能全给她,小心牙疼,你们自己吃。” 家里又热闹起来,大伯娘看看外面,笑着说道,“我看差不多了,咱们烧水煮饺子吧。” 平常她们家在西厢房做饭,大过年的就在堂屋灶火里。 家里人一边闲聊一边烧火,水开后一掀开锅盖,白茫茫的水汽盈满半个屋子。 薛芸笑个不停,薛庆有抱起她,让她伸手摸“云彩”。 薛大伯把饺子从柜子顶端下来,邹氏小心翼翼地接过,挨个下到锅里。 等到饺子煮得差不多,准备盛出来的时候,再放一挂鞭炮。 伴随着鞭炮声,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 两家人外加一个薛德彪,大家围在桌子前吃饺子。 饺子馅由大伯娘精心调制,虽然还是猪肉白菜,但放了很多调料,除了盐葱蒜外,还有酱油以及韭菜酱,味道顿时丰富了许多,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薛灿一边吃一边回忆,自己前世吃饺子,调料都放些什么来着,印象中好像有现成的饺子调味料。 对了,晚上去空间里翻翻,看看她有没有买现成的调味料。 如果她能模仿出来,以后卖调料也是一桩好生意啊。 正想这些有的没的,薛灿又咬开一个饺子,忽然尝到一股甜味。 “诶?我吃到糖饺子了!”薛灿惊喜地说。 桌上人纷纷恭喜她,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伯娘笑道,“我只包了这一个,怕包多了谁都能吃到太没趣,这可是实打实的有福气。” 薛灿一听,愈发觉得这饺子珍贵,是好运气的象征。 她想了想,把糖饺子递给叶正,笑着说道,“我吃了一半,福气分你一半,祝你一天比一天精神,快快好起来。” 叶正一愣,没有去接饺子,呆呆地看向薛灿,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她愿意把福气分给他一半,她对自己真好,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吃过糖饺子。 皇家宫宴,谁敢搞这种东西,当然事事以天子为尊,他们按照规矩吃御膳罢了,现在想来真是无趣得很。 许氏附和薛灿,“对对对,该给叶正吃,来年快快好起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许氏已经接受叶正当自己的女婿,一开始刚来的时候,她其实不太在乎叶正的生死。 现如今她已改变了想法,只盼着叶正早日痊愈,跟女儿好好过日子。 再换个男人,万一遇见个厉害的婆婆怎么办? 她受够婆婆的气,希望女儿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除了许氏,旁人也在催。 叶正回神,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接过薛灿递过来的饺子,送到嘴中慢慢咀嚼,想要拼命记住这个饺子甜美的滋味。 热热闹闹吃完饺子,薛灿又给大家送礼物。 她照顾到每一个人,甚至连薛德彪都有,他得了一双趁脚的棉鞋,当然不是许氏做的,是薛灿从北堂县买回来的。 薛德彪喜不自胜,立马脱掉他那双破棉鞋,换上新棉鞋后美滋滋地走了。 薛大伯一家也离开,薛灿关上大门,剩下他们一家人守岁。 薛灿瘫在炕上,觉得嘴巴里有些无聊,忽然有点想吃橘子。 她空间里倒是有,只是不好拿出来。 说起来,她真没在西护县见到过橘子,便问起叶正知不知道什么叫橘子。 “橘子,知道啊,南方的福橘最有名,半青不黄时摘下来,沿水路送到北方,刚好变成黄澄澄的颜色,这便是熟透了,吃起来最是酸甜可口。” 薛灿馋得直流口水,“送到北方,那我怎么没在咱们这边见过,连西护县都没有。” “这里太偏了,水路顶多到京城,再往北要换车,福橘最怕颠簸,谁吃力不讨好往遥北运,怕是得不偿失。” 薛灿一想也是,遗憾地说,“哎呀,住得太偏也不好,没了不少口福。” 许氏疑惑地问,“灿儿,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叫橘子,我从未听说过呢。” 薛灿回神,连忙找个借口,“我听齐叔说的,他说以前跟爹出去跑商,见过这种东西,谁知道真的假的,这不想起来随便聊聊。” 许氏信了,顺口说起往事,每逢过节她都无比想念那早死的老公,这一晃都过去六年了。 一家人坐在暖炕上闲聊,直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这说明子时已过,新的一年到来了。 薛灿开门出去,呼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新的一年,她一定会过得更好。 大年初一,村里人互相串门拜年,妇人们三五成群要好的凑在一起说闲话。 男人们去给族长拜年,拜完年也不着急走,大家坐着聊天,聊着聊着,说到了今年的生计问题。 说起这事,喜悦中总是透着一股焦躁和不安。 这一冬没下雪,马上立春了,还会下吗? 要还是一个大旱年,他们该怎么办? 族长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慢条斯理地说,“咱们挨着两座大山,就算没雪水也还有点泉水,种不成水稻,那就改种小麦,只要手脚勤快些,总不会饿死。” 第196章 熬春荒 说是这么说,把种水稻的水田改种小麦,那原来种小麦的旱地,只能种高粱杂豆了。 这样一来,少了价格最高的稻米,等于少了一半收成。 确实饿不死,但也仅限于此。 新的一年比去年还难熬,这日子过得没有一点盼头,越想越觉得活着没劲。 一时间,屋内寂静一片,烟雾缭绕,都在发愁这件事。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吆喝,薛老三掀帘子进来,乐呵呵地说,“呦,这么安静我以为屋子里没人呢,在聊什么悄悄话?也跟我说说。” 见他进来,有个汉子羡慕地说,“能有什么,在聊今年种地的活,说起来还是老三你机灵,早早跑城里去了,不用为这一亩三分的事操心。” 薛老三一听这话,顿时翘起尾巴来,在西护县受得那些鸟气都不算什么了,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说实话,当初他咬牙离开,一是因为蒋氏寻死觅活,二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走。 从薛元宗受伤的事,薛老三算是看出来了,村里的人偏向薛灿,看不起自己,处处挤兑他。 他咽不下这口气,必须出去混个名堂,回来打村里人的脸。 此时,他更是添油加火,酸溜溜地说,“说到一亩三分地的事,我们家那位大小姐不是买了五十多亩地,你们看她怎么着呗,她多机灵,一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有他一提醒,村里人顿时精神不少,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 薛老三得意一笑,他不信薛灿能种出什么花样,他这么捧她,就是想看全村人跟着她一起倒霉,到时候她成了臭狗屎,自己再回来看笑话。 与此同时,薛灿没想到三叔又在给她挖坑,她还在开开心心地过年。 她可太爱听村里的婶子大娘聊八卦了,谁家炕头上的事都知道,跟趴人家炕底下似的。 过完初一,到了初二。 大伯娘一家回娘家去了,薛灿不免想起许氏的娘家。 她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想起来许氏曾经说过的话,她的父母死得早,跟着比她大十岁的姐姐长大,也就是薛灿的大姨。 许氏出嫁后,大姨跟着姨夫一家到处做生意,听说是去了庆安府,姐妹俩渐渐断了联系。 薛灿问起这事,许氏唏嘘不已,险些掉下泪来,“是啊,这女人一嫁出去就身不由己了,你大姨十年前给我捎信,说是去了庆安府,等她安顿下来回来看我,结果就再也没信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薛灿见状连忙安慰,“娘,您别伤心,不就是庆安府,也不是什么天涯海角,等天气暖和了,我带您去庆安府找大姨,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许氏一听,笑着应答,“好好好,娘全指望你了。” 其实许氏心里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庆安府那么远,至少要在路上走三四天,哪能说去就去呢。 薛灿却从不说虚话,她将这事放到自己的备忘录中,早晚有一天会实现。 转眼到大年初四,薛灿赶着马车去北堂县给齐叔和马叔拜年,她本意是维持人脉,没想到从两位嘴里听到不少重要的消息。 齐叔告诉她,正月十五过后,县里粮行依旧不会开门,因为没粮食了。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县里粮行等于定海神针,粮贩子根据粮行定下的价格,来进行各种买卖,太高或者太低都没人买账。 粮行不开门,释放出两个信号。 其一粮库里没粮食了,其二粮贩子们可以坐地起价,到他们说了算的时候了。 齐叔抿着茶,说起往事,“上次粮行不开门,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把白米炒到了一两银子一斗,就你买粮那家的王老爷,据说那一年他赚了上千两银子。” 薛灿回忆自己看到的库房,感叹说道,“那他今年还会赚,他卖我一百石粮食只为了腾库房,他还有好多存粮呢。” “比不了,是真比不了,”齐叔连连摆手,语气中透出羡慕,“人家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只做大生意,只会发大财。” 薛灿倒是不羡慕,她在心里琢磨着,她空间里有不少存粮,不知道她能不能借此机会,也发一笔大财。 告别齐叔出来,薛灿又去马叔那里。 马叔跟齐叔是好友,他自然知道同样的消息,还比齐叔多一点从西护县传来的消息。 “西护县粮库也没多少粮食了,那地方不比咱们穷县,贵人多钱多舍得花钱买粮,”马叔自信地说,“你等着看吧,西护县能炒到二两银子一斗米。” 薛灿眼睛一亮,乖乖,她怎么闻到了赚大钱的味道。 她还想听马叔聊两句,哪知马叔话锋一转,问起薛灿打土匪的事。 “我听说是大溪村的薛家姑娘,”马叔好奇地问,“我寻思那不是你么,这事可是真的?” “村里人看我是个女的,故意捧我的,开玩笑叫我女中豪杰,”薛灿谦虚地说,“其实是村里人一起打跑的,我只是过去凑个热闹。” 马叔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你敢去凑热闹,你就是女中豪杰,大侄女你真厉害!那土匪长什么样,是不是红毛绿眼睛,你给叔说说……” 薛灿忍不住笑,马叔都是从哪听来的胡话,她只好半真半假地讲起土匪的故事。 聊到夕阳西斜,薛灿从马叔家里出来,赶着小驴车回家。 路过粮行时,她特意多看了两眼,感慨民生多艰,该来的日子还是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最后的狂欢,一直到正月初十,村里在外面干活的人陆续离开。 薛老三也走了,不仅没带走王氏,还把女儿薛元玉扔在家里,独独带着薛元宗去了西护县。 薛灿听说这事后,忍不住偷笑。 爱去不去,只要能给王氏添堵,她就开心了。 过完正月十五,县里人去粮行排队买粮,左等右等不等粮行开门,只等来一张告示。 识字的人挤到前边给大家念,念完之后县里人全炸了,粮行竟然不开门了! 什么时候开?静候佳音! 那不等于废话吗! 消息很快传到十里八乡,人人意识到一点,熬春荒饿肚子的时候,到了。 第197章 全村人的希望 从正月到四月初,满打满算三个月时间,属于春荒阶段。 在这个时间段内,气温虽然略有回升,但大地依旧一片枯黄,直到四月初才会有野草冒出头。 野草等于救命草,能吃上野草糊糊,等于又续了一年的命。 在这之前,全靠存粮过活。 而且今年还雪上加霜,往前朝廷会发救济粮,今年是没指望了。 薛山水听到县里粮行不开门的消息,立刻去找里正,他们一起去找徐金亮,召集全村人到村中央空地,给大家开一场紧急会议。 会议目的只有一个,告诉村里人做好准备,从现在开始一天一顿饭就成了,千万别把种子吃掉。 种子是命根子,不要想着自己吃掉再找别人借,这次形势很严峻,没了就是没了,来年一年都没指望。 村里人或站或蹲,愁眉苦脸地看向里正和两位族长。 薛山水接着里正的话说,“这可不是吓唬你们,别不当一回事,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四月初耕地,你们没有种子可别来找我哭,公平起见我谁家也不借!” 薛山水家底厚,确实有那么一点余粮,但不能给全族人兜底,到时候借给这个不借给内个,再闹出不少闲气来,他图什么呢。 族长在那边苦口婆心地劝大家,薛氏族人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族长没粮,薛灿有粮啊,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她新买了五十多亩地,那得留多少种子,匀出一口给他们,就够他们一家人活着了。 相对而言,徐氏里没有多少人有这种想法。 只有部分跟着薛灿混过的人,想着实在混不下去,就去薛灿那里找活干,总能混到一顿饱饭。 总而言之,薛灿就这么成了全村人的希望。 而此时全村的希望——薛灿,并没有去村子空那边开大会,而是在准备去西护县的事。 她要先去实地考察一下,看看那边卖粮的情况,打听一下价格,再寻摸一下买家,都准备好了之后,再去她的好舅爷那边去拉粮食。 如今薛灿能用的人手多,她决定让薛庆有留在家里,帮忙照顾家里人,以及冯灵那边。 她要带石磊,以及薛德彪这个家伙,拜托他照顾冯家,她怕照顾出事来。 安排好家里的事,薛德彪和石磊赶车,薛灿带着薛宝莹,一行四人向西护县出发。 上次来遇到的惊险还历历在目,然而西护县早已恢复宁静与繁华。 一进城门,薛宝莹立刻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住了,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 她不由得感叹,“这跟上次来的不像是一个地方。” 薛灿深表赞同,上次太萧条了,现在才是第一大县该有的气势和模样。 还是之前那家客栈,掌柜依旧记得薛灿,双方一见面先问候新年好,再聊起其他消息。 掌柜的消息灵通,也会做人,他这里客人主要是来往商贩,他平时就爱多说两句招揽客人。 听到薛灿打听粮食的事,掌柜压低声音说道,“城里确实缺粮,于大人怕再生事端,私下传出话来,这段日子大家怎么卖、卖多高的价,全都各凭本事,官府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灿听得激动,沉住气问,“那以您的见解,城里有几个大户能收粮?” “这个简单,咱们这里的生意人谁不知道,”掌柜伸出手来,一个个给她数,“头一个当属首富周家,其次是城东佟家,再有是城北张家,除了这三大家,城里全是粮贩子,你往卖粮食一条街,自然有人跟你搭话。” 薛灿连连点头,向掌柜的诚心道谢。 那天晚上,在客栈一楼吃饭时,薛灿发现周围四五桌全在聊粮食的事,并且人人都显得急切亢奋。 商人不考虑这一缺粮会有多少人饿死,他们只知道这次机会千载难逢,手里有粮食便能入局赌一把,要是赢在最高点,必能赚上一笔大钱。 薛灿暗道,这不是跟玩股票差不多,买入卖出,看谁能抄底,又有谁能在最高点抛售。 薛灿一晚上没怎么睡,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最终决定必须尽快入局。 第二天一大早,她精神抖擞地起来,叫上自己人出门,直奔粮食一条街。 掌柜的说得不错,这里实在是太热闹了。 一半是买粮的人,一半是炒粮的人。 往来小贩也多,卖早点、卖茶水,叫卖声不断,那叫一个热闹。 薛灿紧紧牵住薛宝莹的手,石磊和薛德彪护在左右,顺着人群往中间挤。 只听一阵锣鼓声响,有个嗓门嘹亮的男声唱道,“今日开市,昌运粮行定价,糙米一斗一百二十文,精米一斗一百五十文,小麦一斗一百文,上等白面一斗一百四十文。” 薛灿惊讶,这粮价涨得真快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人群汹涌而去,嘴里还不断嚷嚷着,“真便宜!”“良心价啊!”“快点买!”“这没多少啊!”“哎呦,哪个孙子踩我脚了!” 人群过于拥挤,薛德彪都有点招架不住了,赶忙扬声说,“灿妹,咱们去边上吧,快走快走,真怕被踩死啊!” 四个人挤了大半天,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一处稍微宽松点的墙根底下。 薛宝莹拍着胸口,笑道,“哎呦呦,挤得我想叫娘了,何时见过这等架势,太吓人了。” 石磊点着脚尖遥望,忽然震惊地说,“卖完了?昌运粮行开始上板了!” 薛灿跳起来看,果然见粮行开始往外轰人,“乖乖,这是真饥饿营销啊!” 卖得这点粮食,跟做个广告似的。 有个老伯路过,不住地感叹,“今儿又没买到,等明儿一开张,估计又得涨十文钱,这谁受得了啊!朝廷也不管管!” 薛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位熟人。 她顾不得礼貌,扬声叫道,“张快腿!” 那个干瘦精明的老头转了一个圈,才看到站在墙根底下的薛灿。 “这不是薛姑娘嘛!”张快腿笑眯眯地过来,老头还跟以往一样精神,亲切地问道,“你家夫君身体可好啊?” 第198章 卖粮食 “借您老的光,他好得很。”薛灿笑着答话,随即与张快腿寒暄起来。 张快腿算是个消息通,在西护县混了大半辈子,靠到处帮忙张罗事赚钱,有个专门形容这类人的词叫掮客。 这会子他在粮食一条街,正是在到处打探,想靠着这些消息大赚一笔。 薛灿眼睛一亮,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正好需要这些消息,连忙请张快腿去茶馆坐坐,听他讲一讲目前城里的形势。 张快腿爽快地答应,赚谁的钱不是赚,更何况薛灿是熟人。 茶馆包厢内坐定,薛灿亲自为张快腿倒茶。 张快腿也不废话,当即与薛灿念叨起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昌运粮行背后是周家,周家根基深厚、财大气粗,现在每天还卖点粮食,其余商户是一点也不卖,全等着涨价呢。 说起整个西护县里的存粮,依照张快腿的经验看,要是敞开卖,顶多够城里人吃一个月的,还有一个月的缺口。 城里人心里也有数,大部分人家开始往老家乡下送人,想着乡下踩着土地,总能从哪抠出来一口吃的。 城里有什么,光有银子也买不到粮。 薛灿连连点头,又问现在城里商贩子的收购价。 张快腿说,“那可是一会儿一个样,卖家买家都吊着胃口,只要你敢开,别人敢买,就能做成一桩生意。” 薛灿沉思片刻,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她粮食不多,也不想跟这帮人玩心跳价格战,只想找个买家,用高出预期的价格把粮食稳稳当当地卖出去。 薛灿问张快腿,“您瞧着哪位老爷实诚些,我想卖一百石陈年糙米和二百石精白米,还请您当个中间人牵下线,到时候生意成了必有重谢。” 张快腿惊喜笑道,“原来姑娘你有这么多粮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 薛灿笑着应承,“借您吉言,我以后若是没有大作为,都没脸见您了。” 一桌人说说笑笑,喝完一壶茶,张快腿起身告辞,出去给薛灿找买家。 包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薛灿捻起一块点心吃,抬头看见那三人全都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们有话直说,”薛灿笑道,“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那三人对视一眼,示意薛宝莹先说。 薛宝莹见推拒不过,便开口说道,“灿姐,这粮食一天一个价,你为什么不等等再卖,这么着急做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事像赌博,风险太大,不想专门干这个,从中赚一笔银子,落袋为安才是最好,”薛灿耐心地解释,“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没种出粮食前,粮价一直能往上涨?” 那三人纷纷点头,不是这样吗?春荒缺粮食,在没种出粮食前,除了能指望朝廷救济,还能怎么样。 “那你们就想错了,西护县粮价越高,必能吸引周围粮商蜂拥而至,”薛灿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写画画,“你们看这是咱们大丰朝,咱们这里缺粮,南方的府城可不缺粮,一旦他们的粮食运到,粮食价格必会腰斩,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薛德彪愣愣地问,“为什么南方不缺粮,他们不熬春荒吗?”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以为所有地方都像咱们这里一样啊,事实上越往南越暖和,人家那边四季如春,一年能收三茬水稻,真正的鱼米之乡,”薛灿兴致勃勃地讲,“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们出去看看。” 三个人六只眼睛放光,都对薛灿说得地方心生向往。 当天下午,张快腿带来一个好消息,城南张家对薛灿的粮食有兴趣,约她明日见面详谈。 说来有趣,城南张家本来不愿意,认为跟一个女人做生意不靠谱,而且他们家门风清正,怕惹出不必要的闲话。 还是家里一位帮工,听见薛家姑娘大名,想起了过年回老家听说的事。 若是大溪村的薛姑娘,那不是一位普通的姑娘,可以说是女中豪杰,她带着村里人打跑了土匪。 张家人一听,敬重薛姑娘果敢勇猛,当即答应见面,商量买粮食的事。 得知此事后,薛灿汗颜,没想到打土匪的事能传这么远,竟然还能帮上她的忙,真是妙啊,太妙了! 隔天一大早,由张快腿带路,领着她们四人,到一处茶楼包厢与张家人见面。 张家人诚意十足,张老爷和大儿子亲自过来,一见面与薛灿寒暄,免不了说到打土匪的事。 这事薛灿讲起来觉得太尴尬,幸好有薛德彪在。 他早就把这事编成故事,当即天花乱坠给张老爷父子讲了一通,特别是讲到天谴时,张老爷父子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张老爷对薛灿说,“薛姑娘,你能得天助,必然是个有福之人,我们诚心与你做生意,你开个价吧。” 薛灿哭笑不得,没想到能因为这事做成生意,不过在开价之前,还是要按照流程来。 她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两个布袋,递给张老爷子查看,“开价之前,您二位先看看我的糙米和精白米,糙米是陈米,成色一般般,我的精白米却是极好的。” 张老爷父子接过布袋,先掏出糙米一看,果然成色一般般,可以说下等货色。 但一拿出精白米,这两人都惊了,白米颗颗饱满圆润,如珍珠般晶莹,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道程序打磨,才能做出如此精致奢侈的白米。 张老爷大儿子急切地问,“姑娘你有多少货,我们都要了,价格好商量。” “不多不多,我也只是偶然得之,”薛灿伸出两个手指比划,“只有二百石,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二位可别怪我狮子大开口。” 张老爷沉稳多了,笑眯眯地说,“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 薛灿伸出手指示意,“糙米我不多要,一斗二百文,精白米一斗八百文,如何?” 价格一出,石磊脑中飞速转动起来,他这段日子学算术有很大进步,已经学会了乘法。 他默默背诵口诀,得出的结果让他发晕,乖乖,居然要这么多银子。 张老爷会答应吗?还是会砍价? 第199章 调味料大业 石磊比薛灿还紧张,心吊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张老爷父子的反应。 只见那两位互相对视一眼,轻轻松松地答应,“薛姑娘说话爽快,我们爷俩也不说虚话,今日相谈甚欢,何不再成就一桩美事,这价格我们应了。” 石磊狂喜,余光瞥见薛灿淡定的表情,他强行把喜悦咽回去,也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价格谈妥后,双方接着谈细节,再写契书,一口气谈成生意,张老爷做东叫了一桌上好的席面。 薛灿不禁感慨,古往今来,生意场的应酬都一个样。 这场面薛灿很熟,一点也不拘谨无措,与张老爷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说了一大堆吉祥话,酒杯里的酒是一点也没少。 她不喝,有人帮着喝,那就是张快腿和薛德彪。 特别薛德彪,他戒酒有一阵子了,这会子得了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喝酒,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似的,那喝得叫一个痛快。 石磊最会察言观色,他看出来会喝酒是件挺重要的事,特意多喝几杯,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酒量。 要说这桌上最开心的人,当属薛宝莹。 不用她喝酒,也不用她应酬,她放开手脚大吃特吃,吃到很多从未见过的好东西,那美妙的滋味,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同样是炖肉,人家怎么能把滋味做得那么足,她真是没见识,回头一定要问问灿姐。 这顿酒一直喝到午后才散去,薛灿雇来两顶小轿,将烂醉如泥的张快腿和薛德彪抬回客栈。 掌柜的见是老熟人,直接让张快腿睡他休息的小房间,有他看着就成,不用薛灿费心。 薛灿笑着道谢,叫石磊照顾薛德彪,自己带薛宝莹回房喘口气。 回到房间里,薛宝莹迫不及待聊起中午的大餐,“城里的厨子好厉害,同样是炖肉,人家把滋味做得真足,好吃到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薛灿回忆中午的席面,她倒是随便吃了两口,心道哪有薛宝莹说得那么夸张,其实道理很简单。 她为薛宝莹解惑,“厨子手艺是一回事,用料是一回事,人家炖肉舍得放糖放调味料,你吃起来自然滋味足,只要你放足够的调味料,也能跟人家做出一个滋味来。” 这里的调味料,特指茱萸、花椒和酸梅粉。 薛灿尝出来一点辣味,这一点着实难得,不愧是城里顶尖大厨,会用的东西就是多。 茱萸比辣椒用起来麻烦,一般要捣烂过滤取汁后,做成辣米油,再放入菜肴中调味。 因为着实费功夫,一般人家懒得弄,特别是乡下常年吃糊糊,温饱都成问题,谁会考虑滋味足不足。 所以也不怪薛宝莹没见识,尝不出那么丰富的滋味。 说起这件事,薛灿兴奋地说,“调味料的讲究多了,咱们后日回去,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正好这阵子她也在琢磨调味料的事,从空间里翻出了卤料包,她想试试能不能在此世配齐,配齐的话需要多少成本。 心情舒畅地休息一整晚,隔天一早薛灿带着薛宝莹出门,二人一边走一边打听,来到了卖调味料的一条街。 中间最大的铺子是盐行,一般人进不去的行业,要在官府挂牌拿到盐引子才有资格贩卖。 薛灿走过去细看他们的幌子,发现跟北堂县的一样,乖乖,这应该就是垄断产业吧,哪哪都是他们的生意。 薛灿不缺盐,感慨完便走了,拉着薛宝莹往里逛,看见了酱油铺子,卖醋的铺子,甚至卖酒的铺子,就没看见卖调味料的。 最后她实在没辙,拿出来提前用白布包好的卤料跟人打听,一个大娘告诉她,“呦,姑娘你找这些东西,应该去药铺和香料店啊,在这里哪有卖的。” 薛灿恍然大悟,忍不住拍自己的脑门,是她想当然了,认为调味料应该来盐行附近找,其实这时候,应该尊称人家一句香料或者药材。 两人找了半天,惊喜的是,终于在香料店和药材铺子里找齐了。 令人沮丧的是,调味料真贵啊。 比如说桂皮和丁香,有倒是有,但没人拿来炖肉,被有钱人拿来去除口臭,那价格可想而知。 还有八角和茴香,现在一般用作药材,西护县的药材行业本就水深,这两样价格也不便宜。 薛灿掐指一算,她的调味料大业,一时间实现不了啊。 有那功夫不如先种辣椒,给她的调味料大业打好基础,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眼看临近中午,薛灿带着薛宝莹回到客栈,看见薛德彪和张快腿已经醒来,坐在一楼大堂闲聊。 薛灿很是高兴,走过去跟他们说话,顺便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食。 下午他们一伙人出去,要去租赁两个大仓库用。 本来可以直接将粮食送到张老爷家里,不过薛灿有自己的大计,想通过两个大仓库作为周转,来给她的精白米,以及土豆、花生、玉米和红薯安排一个合理的出身。 石磊曾经问过薛灿,那二百石精白米是从哪里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薛灿淡定地回答,“是北堂县的齐叔帮我牵线介绍的,你知道他跟我爹有老交情,这么多年情谊未变,还想着帮助我,真是令人感动啊。” 石磊信了,而且按照薛灿的说辞,精白米会早一天送到这里的库房。 等他们的糙米到了,再一同送到张家。 至于薛宝莹和薛德彪两个人,根本不用敷衍,这两人心思不在生意上,整天跟着薛灿瞎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样的弥天大谎,全靠各方不熟,薛灿利用信息差,安排好所有事情。 又过一晚,薛灿四人一大早出发回家,傍晚到达大溪村。 到家一口气没歇着,薛灿让薛德彪去找人,让薛庆有去借车,自己去赵叔家借马,再去村里另一户人家借骡子。 很快,他们安排好四辆车,以及十六个人,说好明天一早,去王家村舅爷那里搬粮食,然后直接出发去西护县,将一百石糙米卖掉。 消息一出,村里人先慌了。 灿丫头怎么卖粮呢?她把粮食卖掉,他们还能去哪借啊! 第200章 只有买卖,没有情分 这是一个相当忙乱的夜晚,薛灿卖粮的消息传出去后,没过半个时辰,就有一帮人堵在薛族长家大门口。 他们不敢直接得罪薛灿,便来逼迫族长出头。 可怜薛山水一把年纪,大晚上的还要操心这些事。 他早知道薛灿要卖粮,薛庆有来他这里借板车时,说了卖粮的事。 薛山水当时就感慨,卖得好啊,佩服薛灿的眼光。 想当初他还劝过薛灿,别一口气做这么大的生意,那么多陈年糙米砸手里怎么办。 没想到真如薛灿所说,景州一闹水灾,朝廷今年发不出救济粮,导致粮价飞涨,结结实实让她赚了一大笔。 薛山水打心眼里为薛灿高兴。 至于这帮族中人过来,让他劝薛灿不要卖粮的事,薛山水表示不理解。 他老人家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是早跟你们说过省着点吃,还没到春耕的时候,一天一顿就成了,咋总想着借粮,再说灿丫头卖得是陈年糙米,根本当不成种子,你们借来有什么用?难道就为了一个吃?” 薛山水越说越气,这帮人什么心思,他心里清楚得很。 说实话,他身为族长,不会不为全族人考虑,若薛灿卖得是新粮,他豁出老脸去求她,让她给村里人留下两麻袋糙米当春种。 但那陈年糙米有什么可留的,能卖出去赚钱是好事。 那帮人被教训了一通,依旧不死心,低声嘟哝一句,“为了吃又咋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她不顾全族上下死活,把粮食卖出去赚钱就是自私!” 一听这话,薛山水气得差点晕过去,他气愤地说,“你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总想着别人锅里的饭,先前灿丫头招人跟她打土匪,你们是不是都没去?现在舔着脸说这些,我看你们真是欠打!” 薛山水说着,转着圈找到一根木棍,当即跟这帮不成器的后辈动起手来。 大晚上的,寒风瑟瑟,族长院里格外热闹。 族长媳妇劝不住,怕老头子直接气死,赶忙叫儿媳妇去找薛灿,让她过来说几句话。 薛灿听到消息赶忙过来,那一帮人见到薛灿,立即围上去,非要她给个说法,不许她卖粮食。 薛灿冷眼看过去,心道又是这帮人,一直以来没少跟她作对。 她先劝族长消消火,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表态,“粮食我是一定要卖的,不过我也不会不顾族中人死活,你们要是真活不下去,可以上山砍柴来找我换粮食,一担木柴一个黑面馒头,如何?” 那群人顿时火了,“一担木柴才给一个黑面馒头,这也太黑了吧!” “黑?你们去外面问问粮价,就知道我有多善心了,”薛灿笑眯眯地说,“我给大家指好道了,走不走是你们的事,趁这个机会我把话挑明,无论是谁别想从我这里借东西,我这里只有买卖,没有情分。” 这话说得冷血,那群人还想骂,却不知道骂什么。 薛灿确实不用讲情分,只要她肯花银子,就能找到很多人来帮她,甚至跟薛家人反目也无所谓,她可以找徐家人帮忙。 他们能气到族长,那是因为族长还对这帮族中后辈有感情、有期待,这招对薛灿没用。 又僵持了一会儿,那帮人讪讪散去。 薛山水感叹一句,“哎呦,我真是老了,管不住事了,灿丫头,还得是你,咱们薛家有你我就放心了。” “跟老不老没关系,是您宅心仁厚,太讲情义,”薛灿笑着解释,“对付这帮好吃懒做,只想占便宜的无赖,就得摆出老爷的架势,他们欺软怕硬,我一治一个准。” 薛山水目露赞赏,心道薛灿要是个男人,他必然让她当下一任族长,自己三个儿子都比不过她。 忙到大半夜,薛灿才回到家,想着明一大早还要出去,她连大棉衣都懒得脱,直接躺在炕上睡过去。 隔天一早,天蒙蒙亮,薛灿一个激灵醒来,直接翻身下炕去洗脸。 家人听见动静也开始忙碌,准备吃食和热水,一齐放到驴车里。 没过一会儿,大门外传来说话声,是薛德彪带着人到了。 知道要跟薛灿出去赚钱,这帮人兴奋极了,一大早上精神抖擞,上蹿下跳跟猴子似的。 等薛宝莹和石磊过来汇合,将家里交给薛庆有,薛灿一声令下,四辆板车排队启程,向王家村出发。 她们一行二十人,除了薛灿、薛宝莹和石磊,其余人全都身强力壮,看起来颇具气势。 薛灿很满意,这样杀到舅爷家里,不怕他们狗急跳墙使出什么狠招。 说实话,她很期待舅爷的反应,会给她什么扯淡的说法。 太阳高升时,他们来到王家村,引来不少人围观。 有人认出薛灿,跟旁边人说,“是王井仁他外甥孙女,买了一百石粮食那个,看这架势是来拉粮食的。” “呦,王井仁真舍得吐出来吗?如今这一百石粮食少说值一百五十两银子,这么多钱啊,那还不急红了眼!” “就是,他平时多小气一人,一个铜板都要较真,可招人嫌了。” “我赌他肯定舍不得,这不得闹起来。” “走啊,咱看热闹去?” “走走走,看热闹去!” 村民们乌泱乌泱地跟过来,薛灿发现了,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没办法,国人历来传统,管不住一颗想看热闹的心。 说话间,来到舅爷大门前,薛灿让他们在外面等,她自己独自进去,手里还提着东西,讲究一个先礼后兵。 “舅爷舅奶,表叔表婶,有人在家吗?”薛灿扬声叫道,“我来看看大家伙,顺便来拉粮食。” 门帘掀开,露出大表叔的脸,正是他跟着老爹去过大溪村,是唯二知道真相的人,当即就慌神了,“是灿丫头啊,哎呦,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你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预备东西是不是?” “不用,一家人客气什么,”薛灿晃晃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我来给舅爷舅奶送礼,顺便给下租金,外边一大帮人等着拉粮食,要是管饭的话那可管不起,我哪能让舅爷吃亏。” 薛灿越是通情达理,大表叔越慌,他冲着屋里嚷道,“爹,你快出来啊!” 第201章 舅爷疯了 其实舅爷早听见动静了,他倒是一点也不慌,吃准薛灿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慢悠悠地说,“吵什么吵,是灿丫头吗?进来坐坐。” 薛灿跨进门槛,目光往里一扫,看见舅爷坐在堂屋八仙桌旁,东屋门帘挂在门上,舅奶和两个孙辈在里面,西屋也有动静,猜测应该是大表婶。 薛灿笑着打了一圈招呼,将手中的东西送出去,谦虚地说,“这几包点心和茶叶请舅爷收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至于租金另算,绝对不会让您吃亏。” 舅爷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冷淡,舅奶也没多热情,连碗茶都没送上来。 薛灿不禁想起薛庆有的话,他说自己在王家村干了几年的活,没喝上舅爷家一口水。 想来这才是常态,上次送粮食那么热情反倒不正常。 薛灿也不恼,笑眯眯地算起帐,“我打听过县里库房的租金,一间屋子一个月三百文,咱们也按照这个价,三间屋子我租了将近三个月,那就按三个月算,总计给您二钱七百文,您看没算错吧?” 舅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这么点钱也不重要,你看着给吧。” 薛灿脸上笑意不变,心里早已破口大骂,什么玩意,瞧你那个德行,不重要怎么不说给我免了! 他明明知道后院没粮,还敢厚脸皮要钱,这是明摆着是欺负人,毫无愧疚之心。 呵呵,等她待会儿从后院搬出粮食来,倒要看看这个老登会有什么反应。 薛灿早就准备好了租金,直接放到八仙桌上,也没多废话,站起来说道,“还得麻烦舅爷给我开下后院的门。” 舅爷强装镇定,扬声说道,“贵文,你去把后院门开开。” 被点名的大表叔有些惊慌,“啊?我?爹,让我去?” “对啊,瞧你那个懒养,真是没出息,让你开个门怎么了,”舅爷呵斥,“快去,少废话!” 大表叔没办法,找出后院大门的钥匙,慌慌张张地离去。 薛灿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笑眯眯地跟舅爷舅奶告辞。 也没人送她出来,这倒是正合薛灿的意,她没走正门,从偏门穿过去,先一步来到后院祖屋的院子里。 说实话,事情比她想象中顺利多了,她还怕舅爷跟着她,她必须要玩一次生死时速,用两三秒钟的时间把粮食搬出来。 薛灿站到屋门前,假装掏出钥匙开锁,实则是闭上眼睛,把一百石糙米从空间内里搬到祖屋内。 事情办妥,她慢悠悠地打开屋门,与此同时,靠东边的大门也传来动静。 大表叔一推开大门,看见薛灿已经站到屋门前,吓得留下一句话就赶紧跑了。 薛灿嗤笑一声,“真是个废物东西。” 她利落地推开屋门,将门锁钥匙收回空间内,走进屋内转了一圈。 这一百石糙米一直在她的空间内,自然不用担心受潮发霉,或者被老鼠偷吃什么的,甚至没有落灰,跟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薛灿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出去绕过小巷,对等在正门的人招手。 石磊来过一趟,知道薛灿的意思,立刻招呼大家,“走了,咱们去东大门。” 围观村民惊讶,就这?也没吵架嚷嚷,他们就把粮食拉走了? 不是吧,王井仁转性了?居然真当一回好人了? 薛灿懒得管周围的人怎么想,一辆小板车三辆大板车停在东门,她开始指挥人搬粮食。 与此同时,前屋内,大表叔急得脸色发白,怕薛灿看到空荡荡的屋子,直接来跟他们拼命。 他刚刚跑回来时,偷偷瞄了一眼,外面可来了不少壮汉,真要闹起来,他家肯定吃亏。 舅爷心里也慌,看到大儿子那个不争气的样子更是火大,气得破口大骂,“瞧你这点出息,被一个丫头片子吓破胆,这么多年白活了。” 大表叔干咽唾沫,心虚地说,“爹,这事咱们不占理啊。” “什么不占理,”舅爷理直气壮地说,“我是长辈,我的话就是理!” 然而他们等了半天,没等到薛灿过来。 舅爷觉得有点不对劲,命令大儿子,“你出去看看。” 大表叔怂包一个,想说他不去,但一看老爹的脸色,他扬声冲着西屋嚷,“桃花,你去后院看看,他们粮食搬得怎么样了。” 大表婶本来懒得动,这阵子她没少跟这混蛋男人吵嘴,根本不想理他。 奈何大表叔急眼了,她不得不起身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能怎么样,搬完一车了,正搬第二车呢,你瞧瞧人家多有本事,这一出手能赚一百多两银子,都是亲戚,你怎么没沾上光呢?” “你说什么?”大表叔愣愣地问,“他们搬完一车粮食了?” “对啊,这有什么不信的,”大表婶烦躁,“就这两步路,你要是不信,自己出去看看呗。” 大表叔还没反应,舅爷猛地站起来,快步冲了出去。 他走偏门来到后院,果见一帮人正热火朝天地搬粮食,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确定祖屋里有粮食。 不可能啊,他之前转了好几圈,还叫大儿子来看,那屋里确实空了。 舅爷瞪眼发呆,连薛灿跟他说话都听不见了,脑袋里嗡嗡作响,感觉自己是遇到了精怪。 一想到这里,他吓得一抖,总觉得祖屋里有双眼睛盯着他。 “有……有鬼,饶命啊,有鬼饶命啊!”舅爷嘴里念念有词,一步步后退离开后院。 薛灿瞧他那个心虚样,别提有多爽了。 她这一招,只对贪心的人有用。 要是舅爷不贪心,不打强占粮食的主意,他永远不会发现祖屋里没有粮食。 那天薛灿成功拉走了一百石粮食。 没过多久,她听说舅爷疯了,整天念叨有鬼什么的,还请人写符封了后院。 薛灿只想送给舅爷四个字,作茧自缚。 说回当天,薛灿带着一百石粮食,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中离去。 薛灿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押着这么贵重的货物,走这么远的路。 她早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就当积累经验了。 没想到刚走出三里路,她就发现了问题。 第202章 吸取教训 薛灿的小板车本来就小,还要留出地方放东西和坐人,一共才拉了四袋粮食。 即便如此,走出三里地后,她发现小驴越走越慢,怎么挥鞭子都不管用。 薛灿跳下驴车,看后面的车队,发现马和骡子还成,没有被累到的样子。 “这样下去不行啊,”薛灿对石磊说,“小驴明显使不上劲,拉咱们几个人还成,一旦拉上粮食就比不过马和骡子了。” 石磊点头附和,“对啊,我看人家大商队都是用马和骡子,驴耐力强,用来拉磨最好,比拉重的话,肯定比不过马和骡子。” 薛灿想了想,对后面的人吆喝,“大家有力气的,过来帮忙推一下驴车,等到了北堂县我请大家吃白面饼子夹肉。” 此话一出,小伙子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能把小驴抬起来,一溜烟冲向北堂县。 他们忙活一早上,加上驴车走得慢,过了中午才到北堂县。 薛灿带着车队到马叔的车行,让薛德彪带着兄弟们去吃白面饼子夹肉,她跟马叔聊起拉货的事。 马叔一眼看出问题,给薛灿传授经验,“一头驴最多能拉八百多斤,马和骡子差不多,能拉三千斤左右,但你也得考虑道有多远,你这是去西护县,一辆马车两千多斤就行了,再加上四个人,富富裕裕地走,千万别把马累趴下,那马多贵啊,来回一趟不够赔马钱的。” 薛灿掐指一算,驴车上三个人三百多斤,四袋粮食大约有六百斤,乖乖,怪不得小驴走不动了。 幸好来马叔这里问一问,真要是咬牙直奔西护县,半路趴窝子了,还有一百石粮食,她哭都哭不出声。 在马叔的建议下,薛灿又租了一辆马车,将粮食匀到第五辆车上,再用油布盖好。 马叔转了两圈帮她检查,欣慰地说,“这还差不多,虽然东西贵重,你们人也不少,我倒是不担心,今下午你们再走两个时辰,歇在陈家堡,明一早在赶路去西护县,这样安排最妥当。” 薛灿连连点头,向马叔道谢,出门去外面小铺子结账,没想到直接花了她将近二两银子。 一问得知,现在一张大饼卷猪肉要五十文钱,这帮人倒是没放开吃,奈何粮价太贵,带动大饼也一天一个价。 薛灿结完账出来,心里琢磨着又受到一个教训,以后再带人出来做生意,要考虑伙食问题,自己动手做永远比外面省! 车队再出发,这回小驴车上没了粮食,小驴脚步轻快多了。 薛灿趁着薛宝莹困得东倒西歪时,偷偷从空间里拿腊肉塞到包裹里,想着晚上好好犒劳一下这帮人。 大约两个时辰后,夕阳西斜,他们正好到了陈家堡。 陈家堡是从北堂县到西护县路上第一个歇脚点,这么多年成了规模,村里人开茶水铺子和饭铺,都有大院子供往来客商存货歇脚。 薛灿找了一家人少的饭铺,是一个中年夫妻店,这两位也不是厨子,只提供简单的杂粮窝头和热水。 薛灿不介意,找这家婶子借来一口锅,自己出米和腊肉,煮了一大锅白米腊肉粥,配上自己带的干粮和这里提供的杂粮窝头,这帮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一天连续两顿肉,这帮人个个情绪高昂,薛灿说要轮流守夜,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薛灿让薛德彪去安排这件事,她叫石磊到屋里一起算账。 薛宝莹在炕上整理稻草铺盖,薛灿和石磊坐在桌子前,说起今日的花销。 如今石磊已认识不少字,也学会了加减乘除法,乘法口诀能背到九开头。 他在薛灿的监督下,一笔一划认真写下今日支出。 写完之后一算,石磊震惊,“今天怎么会花了这么多银子?” “有些是必要支出,有些是咱们准备不充足,”薛灿有意考验石磊,“你说说,咱们原本可以不花哪笔冤枉钱?” 石磊跟在薛灿身边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一点长进,一眼看出问题,“吃饭,咱们做得是粮食生意,怎么能忽略一大帮人的吃饭问题,这不就是前两天学得那句诗,看不见这座山,就是因为咱们在山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薛灿笑着接话,“该怎么说你,背不下来这句诗,倒是还记得诗里的意思。” “是姑爷讲得好,”石磊拍了一句马屁,随即收敛笑容,开始发愁,“咱们这一趟至少要七八天,伙食费怕是要二十两银子,这可怎么办。” “放心,只是在路上,”薛灿早有应对方式,“一到西护县,我就去买个锅,咱们自己做饭吃,就是要辛苦宝莹了。” 宝莹已经铺好了被褥,笑着应道,“不辛苦,我也有工钱拿呢,这事包在我身上。” 三人笑着商量好事情,薛灿又出去跟薛德彪问话,确定他安排好了守夜的事。 薛灿见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简单洗脸漱口后,倒在炕上安心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薛灿翻身起来,出门见到五辆车安然无恙,心情舒畅地开启美好的一天。 早上拿干粮凑合一顿,太阳升起时,他们启程出发,奔向西护县。 中午在一间茶水铺子歇脚,喝口热茶喘口气,顺便解决午饭,还是花了将近二两银子。 吃饱喝足全力奔走,没过多久就见到了西护县城墙。 这帮人里,除了薛灿一行四人,其余十六人没出过远门,一见到城墙激动得上蹿下跳。 薛灿不得不嘱咐他们,“进城不许乱跑,要是惹是生非,别怪我不救你们。” 私下她又嘱咐薛德彪,让他管好这帮人。 很快,五辆车排队进城,车上货物盖着油布,但凭着车辙印子,众人依旧能看出来拉得是重物。 “这是哪家的商队,瞧着脸生,你见过没有?”有人问。 旁边的人回,“没见过,看样子车上拉得是粮食?” “像是,走,咱们跟过去看看?” “走走走。” 薛灿没想到,西护县炒粮食已经炒到疯魔的程度,自己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第203章 心生间隙 薛灿早就安排好了西护县城里的事,他们一行五辆车,直奔提前租好的库房。 一进院里关上大门,薛灿心中的石头落地,这一路上总算没出现什么岔子。 她跳下驴车,指挥大家卸车搬粮食,自己瞧准机会,用上茅房当借口,爬到库房二楼,将二百石精白米从空间里拿出来。 说起来这二百石精白米,薛灿没少在空间里费功夫,将原来的编织袋换成这个世界里常用的麻袋。 一个个拆出来倒进去,那过程跟玩游戏似的,薛灿玩得还挺上瘾。 将二百石精白米安排好,薛灿接着在空间里翻找,找出一口合适的铁锅,又拿出一袋糙米和白面,当做这几天的口粮。 准备好这些东西后,她才下楼叫人来搬,对外说是那位卖精白米的叔叔送的。 这些人毫无怀疑,欢天地喜地搬锅抬粮食。 薛灿租库房时,主人家特意嘱咐过,库房里不能见火,这一片全是商户存货,要是谁家着火,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所以他们安顿好粮食后,薛德彪带着四个人看守,其余人跟着薛灿去别的地方住。 人多了不适合住客栈,薛灿早就租了一个院子,将车马安顿好以后,她便带着薛宝莹出门采购,买点猪肉和盐巴之类的东西。 她们一走,薛德彪又不在,只剩下石磊。 别看石磊整日跟着薛灿,但村里没人服他,当他不存在。 其中最不服的当属大旺,他见院子里没人,便撺掇大家出去看看。 石磊听见后,赶忙出来阻止,“你们要出去,也得跟着东家出去,不能自作主张,这地方你们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事怎么办?” 大旺早就看石磊不顺眼了,家里他爹娘没少在背后嘀咕,石磊一定是个马屁精,要不然薛灿怎么会用他,都不用他们这帮本家兄弟。 大旺早就取而代之的念头,现在石磊出来管,他当即呛回去,“我们薛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石磊面色如常,“随便你们怎么说,但你们不能给东家惹事,我有责任替她看住你们。” 这话一出,大旺更来气了,“那你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管,走,兄弟们,我们出去看看!” 说着,他们要推门出去,石磊立刻上来阻拦。 大旺一把推开他,院里这帮人顿时吵嚷起来。 正吵得热闹,薛灿一把推开大门,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卖猪肉的就在巷口,她来去一趟不需要很多时间,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院里就吵起来了。 说实话,薛灿很意外,她原以为经过这么多事,这帮人早就成了生死兄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闹起来。 薛灿恼火地问,“说,怎么回事?你们要是不说清楚,以后别想再跟着我干活。” 一帮人默不吭声,都觉得这事丢脸,难以启齿。 薛灿偏头看向石磊,“石磊,你说。” 石磊也不吭声,毕竟他是外人,这帮人里大部分姓薛,跟薛灿沾亲带故,他们是一大家子。 薛灿气死,没想到自己的领导能力居然弱于薛德彪,看不起她是个女的吗? “好好好,不说是吧,那你们这十二个人一起从我这里除名,以后再有这种活,我绝对不叫你们。” 此话一出,有些人怂了,毕竟事关吃饱和丢脸,有人小声说,“是大旺和石磊,他们两个有矛盾,我们只是劝架。” 薛灿紧紧盯着大旺,其实她对大旺印象还行,他们原先是邻居,薛庆有跟大旺关系很好,虽然他随了他娘有些碎嘴子,但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大旺见有人供出他来,气急败坏地说,“对,我就是看不惯石磊怎么了?灿妹,我实话跟你说,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薛灿惊讶,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大家面上不说什么,实则心底还是嫌弃石磊。 她瞄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石磊,火气也上来了,强硬地说,“那好,我告诉你,以后我这边就是有他没你,你们还有谁看不惯石磊,一起说出来,我这就找人送你们回村,以后也别跟我说话了!” 其余人不吭声,其实他们不是很在意石磊,也不明白大旺是从哪里来的火气,非要跟石磊过不去。 大旺见没有人站在他这边,薛灿说话又狠,脸上挂不住,当即抬脚跑出门去。 谁都没反应过来,也没人能拦住他。 薛灿又气又想笑,跑吧,看他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反正她不吃这一招。 薛灿缓了缓,提着猪肉往里走,笑眯眯地说,“大家找地方歇着,晚上吃炖猪肉加糙米饭,宝莹,愣着干嘛?过来厨房里看看,还差什么东西,我一会儿再出去买。” 薛宝莹快步走进来,将手里的大葱和白菜放下,压低声音说,“灿姐,你不管大旺哥,就让他那么……走了?” “十几岁的大男人,出不了事,等他饿了自然会回来。”薛灿没好气地说。 她转了一圈,瞧着厨房能凑合用,便将这里的事交给宝莹,她走出去找石磊。 石磊蹲在大门口,看见薛灿走出来,一脸苦大仇深地站起来。 薛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二人去屋里说话。 门一关上,薛灿气呼呼地说,“我知道你有委屈,我问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呢?你不硬气,我都没办法给你撑腰,气死我了!” 石磊讷讷地回答,“你们都姓薛,我是外人,不好说什么。” 薛灿更气了,“石磊你真是,你这名字真没错,我尽心尽力地培养你,还捂不热你的心,都姓薛怎么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亲兄弟。” 石磊一愣,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烫,“我……是你亲兄弟?” 薛灿没好气地说,“那不然呢,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当长工待遇这么好?” 石磊嘴一撇,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没想到越抹越多,根本擦不干净。 薛灿见状欲言又止,一个跑出门,一个擦眼泪,男的都怎么了? 话说回来,跑出门的那个,一跑出巷口便晕了,怂怂地想回去。 恰在此时,有个中年人过来搭话,笑眯眯的样子极为面善,“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没地方去的话,我请你喝酒去。” 第204章 局面开始不受控制 薛大旺初来乍到,还是个愣头青,瞧见人家身穿绸缎衣服,打扮得像个老爷,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那中年人见他那个傻样,笑容越发亲切,半拉半拽地将他带到酒楼里。 等鸡鸭鱼肉一端上来,薛大旺更晕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光是闻闻都要香晕过去。 恰在此时又过来一个中年人,他们两个笑容满面,一个倒酒一个夹菜,薛大旺彻底晕了。 酒过三巡,薛大旺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鸭腿,嘴里塞得满满的,别人问什么他说什么。 他告诉那两个中年人,他们是北堂县大溪村薛氏,来西护县卖粮食的,有一百石糙米,还有二百石精米。 卖粮食的人叫薛灿,对,是个女的,是他本家妹妹。 问她有多少钱?薛大旺回答,特别有钱,白面饼子管饱,让他们随便吃。 两个中年人对视一眼,接着问,“小兄弟,你们那么多粮食,是准备卖给谁?” 薛大旺打个酒嗝,糊里糊涂地说,“不知道,这事她没说过。” 薛大旺这么一说,两个中年人默认薛灿还没找到买家,他们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现在的西护县,有点闲钱的人都在炒粮食,拼高价买粮食,再转手卖出去,这一买一卖之间,都不用见到粮食,就能赚上一大笔钱。 这两个中年男人,能力门路一般般,一开始没赶上趟,就再也没能跟上去,看别人赚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现在遇到三百石没买主的粮食,这样送上门来的好机会,他们拼死也要抓住。 当然,凭借他们两人的家底,是绝对买不起这三百石粮食的,不过他们可以先找买家。 给买卖双方牵线两头骗,他们动动嘴皮子就有一大笔进账。 两个中年人合计一会儿,薛大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他们商量一下,让店小二帮忙把薛大旺扔回巷子口,他们二人连夜去找买家。 说回另一边,薛大旺跑出去后,薛灿该忙什么忙什么,宝莹做好饭后,薛灿去给薛德彪他们送饭,顺便告诉他薛大旺的事。 薛灿批评他,“你什么眼光,我让你给我找点靠谱的人,你找什么薛大旺,净会给我惹事,村里没别人了?” “你说大旺啊,他不是跟你家关系好么,”薛德彪挠挠鼻子,心虚地说,“你也没说不行,人家又主动过来找我,我不好拒绝。” 薛灿听完,叹了一口气,明白村里人情不好处理,跟薛德彪发火也没用,她正色提醒道,“这回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不要考虑谁家跟我家关系好,也不要听我家里人的话,甚至我娘都不行,只选你认为靠谱的,一定要为我着想,明白了吗?” 薛德彪一边快速扒饭一边点头答应,“明白了,我以后六亲不认就是了,只选对你有利的。” 薛灿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终于舒坦了。 拎着食盒往回走,薛灿琢磨薛大旺的事,想着他要是今晚不回来,明天托张快腿去找找,一个十几岁的大男人,在外面过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刚走到巷口,看见墙边躺着一个黑影,薛灿第一反应是流民乞丐。 再一想不对啊,城里早已没有流民,都被那个铁血手腕的于大人消灭掉了。 好奇地凑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是自己人。 薛灿弯下腰,刚想开口说话,闻道一股熏人的酒气。 不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薛大旺喝醉了?他可真有本事啊。 薛灿气笑了,回到民宅里叫人,把薛大旺抬回去。 他醉得不省人事,薛灿再生气也只能明早拷问,她郁闷地拍桌子,双手抱臂气呼呼地不说话。 宝莹劝她,“好了灿姐,先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千万别因为大旺哥耽误正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偿失?” 薛灿被她逗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一句成语了?” “家里成天念叨,我随便听听就会了,”薛宝莹下炕来拽薛灿,“好了,快睡吧。” 薛灿长舒一口气,“好,先睡,有事明天再说。” 隔天早上,薛灿还没醒来,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示意薛宝莹别怕,她连忙套上大棉袄出去。 石磊已经出来了,还有两个兄弟,都担心地看向薛灿。 薛灿示意他们冷静,她走到大门口,扬声问,“谁啊?有什么事?” “薛姑娘,我们是张家人,”一个浑厚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家老爷派我过来问一句,姑娘为何要背信弃义,明明已经签好契书,还要另寻买家?你若是说不清楚,我们家老爷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拉着你去见官!” 薛灿听得糊里糊涂,不过听见是张家人,她稍微放下心,让石磊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往外面一看,好家伙,十几个家丁带着木棍,各个面色不善,显然不是开玩笑。 薛灿拱手一拜,朗声说道,“壮士,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说我另寻买家,有什么证据吗?” “这还要什么证据,”为首壮汉双眼一瞪,“西护县都传遍了,北堂县大溪村薛灿,三百石粮食急寻买家,价高者得!” “口说无凭,我要人证、物证!”薛灿沉着应对,又补充一句,“再说传这些瞎话没用,我和张家说好今日交易,我把三百石粮食交给张老爷,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壮汉一听,是这个道理,正要相信薛灿所说的话,另一拨人风风火火赶来。 “薛姑娘,我们佟家愿意出高价,无论张家出什么价,我们一斗贵十文!” 还有人插嘴,“我们一斗贵二十文!” “贵三十文!” 大门口瞬间变成拍卖现场,薛灿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人嚷道,“让一让,周家人来了!” 周家,西护县首富之家。 薛灿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偏头看过去,只见柳管家款款而来,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狗腿子,正是她三叔! 这局面真是风云变化,越搅越乱啊! 第205章 等来一个救星 薛灿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会变成这种局面。 她当然知道三叔在西护县,也知道他在为周家干活,但碍不着她什么事。 按照计划,她会在今日跟张家完成交易,粮食一卖出去,就算碰见三叔也不怕。 没想到事情这么寸,粮食还没卖出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了,全知道了! 薛灿压下心中慌乱,露出和善的微笑,对大家说,“我和张家已经商定好,无论谁出多少钱,我都不会卖,只会信守承诺,卖给张家!” “慢着!”薛老三得意洋洋地走出来,站到薛灿旁边,油腔滑调地说,“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薛灿她三叔,薛明礼,卖粮食的事,我侄女年龄小不懂事,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薛灿毫不留情地骂回去,“大家不要被这人骗了,他侵占我爹财产,跟我家势不两立,他做不了我的主。” 恰在此时,柳管家慢悠悠地出声,“薛姑娘,这话你说得不对,你们是血亲,他是你亲三叔,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 本来众人还觉得莫名其妙,不太相信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是薛灿三叔,但柳管家一出声,大家全信了。 柳管家是谁,那可是周家响当当的大主管,他没必要说谎。 众人一片哗然,在这个世道,大家默认家中男人说话更有分量,更别提是长辈。 所以薛灿三叔说从长计议,那这事就是还有得商量。 张家人气愤不已,但他们不敢跟周家硬碰硬,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薛灿也明白了柳管家和薛老三的意图,这两人是想联手占她便宜,特别是薛老三,从里面捞一笔。 他们利用权势和孝道来混淆视听,薛灿气归气,同时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她这次要是屈服了,以后一定会被同样的方式拿捏。 特别是薛老三,一定会借着她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 她必须趁此机会,向大家证明,她薛灿是个独立的人,所有事情由她自己说了算! 这一招不亮明,以后没办法做生意! 薛灿死死盯着三叔,忽然冷笑一声,向后退一步叫来石磊,轻声交代几句,而后冷静地说,“各位,粮食在我手里,无论你们从哪听到的消息,一律都不作数,现在咱们面对面好好聊聊,大家伙都别急,等我先去洗个脸,给大家煮碗茶。” 薛灿说着,一扭头回到宅子里去了。 薛老三一看机会来了,当即翻身做主人,招呼大家去屋里坐,还吆喝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跟薛灿一同来的本家兄弟们,见到薛老三都得叫一声三叔。 薛老三高傲地应了,指挥他们说,“你们去别的屋,把堂屋给我们让出来,豆根,你去点个炭盆来,让我们大家暖和暖和。” 众人一一落座,唯独张家那个壮汉没有进来,他留下两个人盯梢,他自己飞奔离开,给张老爷报信去了。 另一边,薛灿慢悠悠地烧水洗脸,整理发髻,实则是在拖延时间。 薛宝莹透过门缝往外看,回头对薛灿说,“灿姐,你有办法了?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薛灿一边整理发髻,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急也没用的时候,不如不着急,再说三叔是个雷,早炸了早好。” 宝莹点点头,又气恼地说,“三叔这人真是讨厌,这辈子怎么就跟他成了一家子。” 薛灿被逗笑了,伸手捏宝莹的脸颊,“骂得好,不过骂归骂,你不用为这事犯愁,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三叔,你等着看热闹吧。” 薛灿收拾完,慢悠悠地出来,刚走到院子中央,又进来一拨人。 她本以为是石磊回来了,惊喜地看过去,没想到不是他,而是张家人。 薛灿认识来人,是张家的管家,比起那个壮丁头头,管家地位更高一点。 “张管家,幸会幸会,”薛灿热络地招呼,“我知道您为什么事情来,您屋里坐,我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张管家板着脸,冷淡地嗯了一声,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想保持体面,抬起脚步款款向里走去。 这处民宅布置一般,本来只是对外出租用的,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窗户还漏风。 屋里人全冲着三百石粮食忍着,但总有忍不住的,第一个当属柳管家。 柳管家那吃穿用度,跟个老爷似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给薛老三使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想办法。 薛老三得令,赶紧出门去找薛灿,薛灿就站在院子中间,望着大门外面发呆。 薛老三得意一笑,走过去说,“灿丫头,你别瞎琢磨了,这事你没招,还以为是在咱们村里,有族长给你撑腰吗?我实话告诉你,外面这群人最讲究礼数,你要是敢跟我犯浑,你也没什么好名声,没人愿意跟你往来。” 薛灿偏头看向他,忽然露出一个笑脸,假装服软说,“三叔,有事好商量,我想问假如、假如我愿意跟柳家做生意,他给我开价多少?” 一听这话,薛老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连声夸赞,“灿丫头,我没看错你,做生意就得这样,心眼得活泛,哪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至于价格你交给我,我去跟柳管家商量。” 薛老三开心不已,立刻进屋给柳管家答话,凑到他耳边嘀咕一阵,柳管家露出满意的笑容。 众人见状,明白薛灿松口了,有意跟柳管家做生意,他们当即大声叫起来,让她进来说清楚。 张管家脸色铁青,没想到薛灿真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且周家势力大,她要是跟周家做生意,他们张家只能吃闷亏。 薛灿听见屋内的动静,刚准备进去拖延一下,大门外传来马蹄声。 薛灿眼睛一亮,得知自己的救星来了。 石磊先一步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东家,事情办好了。” 薛灿赶紧出门迎接,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个小厮打开车门,先跳出来一个书童,然后是一位身穿月白棉袍,做书生打扮的少年。 这位少年,便是周家五公子,也就是柳管家的主子,薛灿的大救星。 第206章 她来头不小 正如薛庆林所言,这位周五公子一脸天真相,虽然身份尊贵,但看上去很好说话。 事实果然如此,他看见薛灿,主动出声问候,“想必你就是灿妹,庆林兄说你人如其名,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必定是你。” 薛灿听得头皮发麻,连忙谦虚说,“过奖过奖,周五公子才是,早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周五公子爽朗大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奉承话了,你不是来找我救急,咱们先说正事。” 薛灿巴不得早点说正事,见周五公子这么上道,对他印象又好了几分。 她在前领路,周五公子迈着四方步,款款走入小院中。 周五公子的书童是个极机灵的人,他快跑两步踏上门廊,掀开帘子嚷道,“柳管家,你快看看谁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柳管家自然认识五爷的书童,赶忙站起来,笑容可掬地说,“呦,这不是墨君小哥么,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五爷也来了?” “对啊,我也来了,”说话间,周五公子抬脚跨进屋子,一屋子男人味道不太好,他嫌弃地皱眉,“柳管家,不是我说你,如今你是越来越猖狂了。” 柳管家点头哈腰,不敢反驳。 周家这一辈三女二子,虽说现如今当家的是二爷和二奶奶,但五爷是老来得子,在家中备受宠爱,周家上上下下没人敢惹他。 屋里其他人也知道这些事,纷纷站起来跟周五公子问好。 周五公子傲娇地嗯了一声,刷地一声打开折扇,想扇掉不好闻的味道,他不想废话,直奔主题,“我今天来是受人所托,来给你柳管家传句话,薛家姑娘不想跟你做生意,你别仗势欺人,要是再胡作非为,我定会向二嫂嫂去告状。” 柳管家不住点头,但也想为自己分辩两句,“五爷误会了,我哪敢仗势欺人,在座众人可以作证,这里不止我一个买家,全看薛姑娘想要什么价。” 薛灿适时开口,“是吗?我若是真说了算,柳管家何必带着我三叔过来捣乱?” 薛灿一提醒,周五公子想起这茬,接着说,“柳管家,你糊涂啊,你不知道薛家姑娘和她三叔已经分家了吗?你掺和这里边的事,不就是仗着周家的势,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我都替你感到汗颜!” 柳管家百口莫辩,周五公子是主子,他哪敢说反驳的话。 柳管家不敢说,薛老三无知者无畏,他大言不惭地开口,“五爷,您这话就错了,我们薛家的事您不了解,我是过来帮忙的,我可是她亲三叔,还能害她不成?” “哦?你没害过我?”薛灿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将矛头对准柳管家,“柳管家,我要是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件事挑明……” “不不不,”柳管家反应过来,赶忙暗戳戳地求饶,“薛姑娘,咱们万事好商量,出门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慎言、慎言呐。” 周老太爷娶娇妻的事,本来就是西护县一大笑话,周家人其实也不赞同老太爷的所作所为,奈何他是大长辈,没人能忤逆他。 他们好不容易寻到一名合适的女子,足足给了五百两白银当彩礼,才将年方十六的周太奶奶抬进家门。 对外周家人嘴硬说是你情我愿,其实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好在这些都是去年的事,大家已经不议论了。 眼见事情平息,柳管家可不想再将这些事翻出来,万一让大家伙知道他们周家曾经想强买民女,又是一桩大笑话。 到时候二奶奶一定饶不了他。 柳管家想起初见薛灿,这丫头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她可不是好拿捏的柔弱女子,这事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柳管家深深一拜,“薛姑娘,是老头子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跟我一般计较,五爷,我知道错了,看在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也别跟我一般计较。” 围观众人惊讶不已,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三言两语间,柳管家就对薛灿卑躬屈膝了。 这丫头,大有来头啊! 薛老三瞧薛灿那个得意样,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热刚想破口大骂,柳管家直接踩他一脚,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时候捣乱,真给他脸了! 薛老三可不敢惹柳管家,讪讪地闭嘴。 薛灿见状,明白这一回,又是她大获全胜。 事情了结,周五公子不愿意多待,起身往外走,薛灿送他出门,后边跟着柳管家和薛老三。 周五公子与薛灿说笑几句,约定有机会请她喝茶,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柳管家跟在后面,薛老三也要走,薛灿适时出声。 “三叔,”薛灿笑眯眯地说,“我劝您还是死心吧,你永远斗不过我,我都替您累得慌。” 薛老三冷哼一声,满脸不服,“你放心,我不累,咱们走着瞧。” 薛老三放完狠话,甩着袖子一摇一晃地走了。 薛灿不以为意,转身回过头,见到院里众人,立刻变出一张笑脸,“诸位,别急着走,咱们进去聊聊,说起来你们到底从何处知道我要卖粮?我对天发誓,我这人最讲诚信,这事我只跟张家说了。” 这帮人见薛灿跟周五公子是朋友,早已对她大为改观,格外尊敬。 薛灿问起这事,他们便仔仔细细地说了。 薛灿一听,很快跟薛大旺联系起来。 好啊,正纳闷他从哪喝到的酒,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可真能闯祸! 气归气,薛灿保持微笑,要先忙生意上的事。 张管家一直在旁观,心情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此时尘埃落定,他一点也不想耽误,立刻派人回去跟张老爷汇报。 薛灿也不想耽误,留下两个人看着大旺,这倒霉玩意还没醒酒,其余人都跟着她去库房那边,等着张家人过来交易。 一个时辰过后,张老爷大儿子带着人和车队过来了,他笑容满面,绝口不提之前的尴尬事,热情地跟薛灿闲聊、攀关系。 中午没歇着,大家伙随便吃了一口东西接着忙。 直至午后,库房搬空了,薛灿收了一匣子沉甸甸的金子,这桩充满波折的生意终于结束了。 不过,她没有特别高兴,因为民宅那边,还有个倒霉玩意等着她处理! 第207章 想吃肉,没那么容易 薛灿一脸阴沉,回头看到忙了大半天的兄弟们,又露出笑容,“辛苦大家,事情办完了,咱们松口气,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兄弟们一阵欢呼,两眼放光,都在期待晚上的好酒好肉。 薛灿将库房大门锁好,跟着大家一起回民宅,走到一半让薛宝莹跟薛德彪一起,去昨天那家肉铺里再买两斤猪肉,她自己带着石磊去买酒。 去买酒的路上,薛灿假装借口有事,让石磊自己去买两坛酒,她转身去另外一个地方,实际上是偷偷回民宅。 一回民宅,她把自己关在厨房内,从空间里拿出不少炖好的鸡肉和肘子,直接放到大锅里,伪装成买回来的样子。 不一会儿,薛宝莹和薛德彪买完猪肉回来了。 薛宝莹一进厨房,看见半锅炖好的鸡肉和肘子,惊讶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肉?灿姐你买回来的?” “嗯,炖肉多麻烦,不如买现成的,用你买来的猪肉炒两颗大白菜,再煮上一大锅糙米饭,足够咱们这些人吃了。”薛灿云淡风轻地说。 薛宝莹还在震惊,绕着锅看那些鸡肉和猪肉,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些得花多少钱啊?” 她买两斤猪肉,都花了一两银子,给出去的时候心疼得要命。 其实没有多少,这些都是预制菜,前世薛灿直接去工厂购买,对方给了她批发价。 “该省省,该花花,”薛灿站起来,给薛宝莹捏肩,“行了,别想这些事,赶紧烧水煮饭,这些鸡肉和猪肉也得热一热。” 薛宝莹回神,一边感叹着,一边蹲下来抱柴点火。 正如薛灿所说,不需要炖肉,晚饭很快准备好了。 屋里薛德彪带着大家摆桌子,哪条桌子腿短,就用砖头垫一垫,很快安排好了吃晚饭的地方。 薛宝莹走出厨房,叫几个人过来搬晚饭,一大锅炖鸡肉和肘子,一小锅白菜炒猪肉,还有一大锅糙米饭。 三个大锅摆到桌子上,色香味俱全,重点是足够多,看得众人眼睛放光,想着今晚能吃肉吃到撑,就算死也无憾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各自准备了粗陶大碗和筷子,此时人人抱着碗,只等薛灿一声令下开始狂吃。 “大家先别急,”薛灿不紧不慢地开口,偏头示意石磊,“石磊,你先给大家倒酒,分得均一点,争取人人都能尝到一口。” 石磊按照薛灿的吩咐倒酒,一共买回来两坛酒,除了薛宝莹之外,总计十九个人分,一人能分到小半碗。 薛大旺已经清醒过来,此时见到酒,心里直发颤,总觉得事情不太妙。 他深深地垂下头,根本不敢看薛灿一眼。 薛灿起身,端起自己的酒,目光掠过大家,缓缓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昨晚上还有今早,咱们这边出了不少乱子,我心里很不好受,为了防止以后再出乱子,我现在要把话挑明。” 薛灿看了石磊一眼,语气愈发坚定,“你们认我是大当家的,石磊,就是你们二当家的,以后我不在,你们都得听他的话,谁要是不听,就别来我跟前晃悠,咱们不是一路人,大家听懂了吗?” 屋内燃着两个炭盆,还有摇晃的油灯,明黄的光亮映在众人的脸上,显得他们如雕塑一般沉默。 诱人的肉香和冰冷的话语同在,弄得众人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瞧着这情形,谁要是不听薛灿的话,还有脸吃肉吗? 薛灿微微一笑,叫石磊站起来,“石磊,你过来敬大家,喝了这杯酒,从此以后大家就是兄弟。” 石磊心脏狂跳,他活这么大,腰杆没挺过这么直,他双手举起碗,目光中映着火焰,“我跟大家都在一个村里长大,以前没有私怨,希望以后也不会有,我只有一个心愿,跟大家好好相处,帮着东家赚钱,这碗酒我先干为敬!” 石磊说完,将小半碗酒一饮而下,喝得干干净净。 屋内还是沉默,薛灿一点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大家。 薛德彪受不了,先站起来说,“好,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事我先应了!” 说完,他一饮而尽,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对众人吼道,“行不行说句话啊!别磨磨蹭蹭的,耽误老子吃肉,你们要是不服,端着碗出去喝西北风吧。” 豆根豁然起身,他本来也不觉得石磊怎么样,只是随大溜不理他,现在让他二选一,还是吃肉最重要。 “石磊,我敬你!”豆根也端起碗一饮而尽,“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兄弟。” 话音落下,又有人站起来,大家渐渐认同石磊,最后只剩下薛大旺。 在众人的注视下,薛大旺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大旺哥,”薛灿突然出声,“你要是不认,我还佩服你是个有骨气的男人。” 薛大旺抖着手,明白了薛灿的意思,她不想认他当一路人。 薛大旺胸口发闷,浑身无力,又一屁股坐下了。 薛灿露出微笑,对大家说,“别愣着了,肉都要凉了,大家赶紧吃!” 众人还是不敢动。 薛宝莹适时插话,“哎呀,快吃吧,要是凉了我还得烧火去,你们这是累傻子吗?” 大家伙笑出声,气氛缓和不少,站起来去锅里夹鸡肉和肘子。 很快,兄弟们迷失在肉香里,也不装矜持了,扔下筷子用手啃,那叫一个过瘾,气氛也热烈起来。 唯独薛大旺,默默吃着糙米饭,坐在众人中央生不如死。 薛灿冷眼旁观,终于觉得这事过去了,她开始琢磨别的事。 接下来两天,薛灿让宝莹、石磊和薛德彪带着兄弟们在西护县逛逛,长长见识。 而她独自出街,到处闲逛,假装谈成两笔生意,晚上就跟宝莹念叨念叨。 宝莹听得糊里糊涂,“土豆和玉米,这些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说过。” 第208章 开展她的种植大业 薛灿气定神闲地说,“好东西,等我明天给大家弄回来一点尝尝。” 又过一天,薛灿早早归来,手里还提着一兜子东西。 她叫大家出来,就在院子里点燃火堆,然后从兜子里掏出一个土豆展示,“这个稀罕东西叫土豆,我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他说这东西能烤能煮能炖能炒,熟了之后软软糯糯的,吃起来跟馒头似的,还特别管饱。” 兄弟们围城一圈,认真看那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乍眼一看像土坷垃,不敢相信这玩意能管饱。 薛灿也不废话,将这东西扔到火堆里,不一会儿他们闻到一股焦香的味道,纷纷惊喜出声。 “我闻到香味了!”豆根激动地说,“灿妹,这玩意真能吃吗?” “能吃,我吃过了,挺好吃的,”薛灿趁机给大家科普,“而且还好种,那个西域商人说,在他们老家吃不起粮食的人,就会用土豆充饥,一亩地能养活一大家子。” 众人齐齐哦了一声,目光灼灼盯着火堆,迫不及待想知道这玩意有多好吃。 不一会儿,薛灿用木棍扒拉出一个,用刚才的布兜子垫着,用力将土豆一分为二,看到里面金黄软糯的样子,她激动地说,“熟了熟了,大家快扒拉出来,一人分一个尝尝。” 大家伙赶忙动手,纷纷扒拉出来,也不嫌烫,一边折腾一边拨开了土豆皮,闻到了淡淡的甜味。 也不用薛灿再说什么,他们一口咬下去,尝到了软糯的口感,惊喜地连连点头,“好吃诶,是真好吃。” “对啊,真不错,还有点甜。” “像是豆沙馅,比馒头可好吃多了。” 薛灿很满意,分一半给薛宝莹,“你也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薛宝莹吃了一口,疯狂点头,“原来这就是土豆,灿姐你果然没有吹牛,你不是说还有玉米,那个东西好吃吗?” “好吃,不过我还没有拿到,等有机会再给你们尝尝,”薛灿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说起自己的安排,“土豆很好种,我打算从那个商人手里买一批种子,回到咱们村里去种,你们觉得可不可行?” “可行!”薛德彪大为赞同,忽又想起来,“这玩意怎么种啊?” “那个西域商人告诉我,一颗土豆能发好多个芽,发芽之后分块,晾干后拌上草木灰埋土里,”薛灿依据前世的经验,以及从薛大伯那里学来的种田技巧推测,“然后就跟伺候小麦一样,出苗的时候浇一遍水,快要结果时候再浇一遍水就成了。” 大家一边点头一边将土豆吃得干干净净。 有心思活泛的,吞吞吐吐地提起来,“灿妹,你说这个东西,我能不能入伙,跟你一块种啊?” “当然能,”薛灿笑眯眯地说,“这次出来说好一人给你们两斗小麦,也可以换成半袋子土豆,正好能种一亩地。” “好好好,那我入伙!” “我也入伙!” 薛灿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她一个人力量有限,大家伙一块种才好呢。 到时候万一丰收了,她可以收回来再卖出去,肯定能赚到不少钱。 当晚,薛灿描绘着未来美好大业入睡,隔天又带来红薯和花生,更把众人吃美了,由衷敬佩薛灿厉害,能搞到这么多稀罕东西。 薛灿看大家晕陶陶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大手一挥明日去库房装车,后日启程回村。 停留在西护县的四天内,村里这帮人完全没来过库房这边,直到薛灿再次打开门,他们才发现里面早已塞满了东西。 薛德彪有些心疼,忍不住数落薛灿,“我说灿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不来叫我们帮忙?还拿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了?” “就是拿你们当一家人,才不舍得让你们忙,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在西护县逛逛吧,”薛灿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说,“再说卖我粮食的人,人家包送货,我不用白不用。” 薛灿安排薛德彪装车,她带着薛宝莹和石磊出门,去修远学院看薛庆林,顺便给周五公子送谢礼。 这一次薛庆林完全没露面,也拜托周五公子别说漏嘴,所以外面人完全不知道薛灿怎么跟周五公子交好的,只当她有通天的本领。 薛灿笑着说,“我现在可厉害了,往外面茶馆一坐,不少人跟我过来打招呼,也算是借到周家的光,成一方名人了。” “只要你觉得好就好,”薛庆林叹道,“当名人有好处,也有负累,你只捡好听的与我说,我知道这世道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有多难,灿妹,你辛苦了,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考个功名出来给你撑腰。” 薛灿倍感欣慰,不过面上却轻松地说,“你别太有压力,考不上功名也无所谓,你回来帮我经商,我们兄妹联手,照样能打出一片天地。” 薛庆林听得心潮澎湃,重重点头,愈发觉得不能辜负灿妹的辛苦。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薛灿给薛庆林留下一笔银子,还有一个水晶酒杯,托他转送给周五公子当谢礼。 水晶酒杯是原先家里的东西,薛灿闲着无聊收到空间内,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这时候当个稀罕玩意来送礼,绝对不掉价。 告别薛庆林,薛灿让薛宝莹和石磊先回去,她独自去了一趟张家,给张老爷送了一份虾饺和羊肉烧麦当谢礼。 这些东西都是薛灿前世爱吃的,从空间里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装到一个讲究的食盒里,平时拿不出手,这时候却是一份好礼。 张老爷收到后很是惊喜,拉着薛灿热络地说话,好一会儿才放她出来。 处理完这些事,薛灿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回家了。 回到库房,见四辆大车已经装好,分别装着土豆、玉米、花生和红薯。 薛灿满意地点点头,铺垫够多了,她再从空间里拿出什么稀罕东西,都能用此次西护县之行当借口。 隔天一早,薛德彪带人从客栈那边牵回来寄存的牲口,薛灿拜托张快腿处理退租的事,同时给他四十两银子当酬金。 张快腿接了银子,脸上的皱纹笑得跟菊花一样,目送他们的车队远去。 薛灿坐在小驴车里,心已经飞了起来。 回家喽,可以预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用出来奔波,因为她要开展她的种植大业啦! 第209章 回家!见见她的便宜夫君 回程路上,薛灿闲来无事,拿起账本仔细算账。 一百石糙米总计卖了二百两,二百石精白米总计卖了一千六百两,张家给她换成了一百六十两黄金。 别看这数目夸张,她这几天花钱也如流水。 除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只要从这个世界花钱买,所有东西都是一天一个价,比如一担柴火,四天内从三百文直接涨到一两。 猪肉从二斤一两,涨到二两一斤。 还有她寄存在客栈里的牲口,吃得草料也在飞涨,最后四天总价花了她五两银子。 薛灿感叹,好一个魔幻的世界,等到粮价崩塌那天,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家破人亡的事。 不知道当官的都在干什么,也不出手管一管,从这件事看出来,朝廷也不行,官场一片混乱啊。 幸好她赚了一笔及时抽身,以后真出什么事,绝对波及不到她。 想到这里,薛灿笑出声。 薛宝莹回头看她,薛灿笑眯眯地说,“没事,一想到回家就高兴。” 薛宝莹也笑了,“是啊,还是头一次离家这么久,我也怪想家的,不知道家里人这几天在忙什么,有没有念叨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中午在茶水铺子歇口气,他们抓紧时间赶路,在傍晚到达北堂县。 薛灿没去齐叔、马叔那里打招呼,想着先回家再说,其余事情明天再处理。 如今已是农历二月份,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白天已经越来越长。 他们回到村里时,天还亮着,家家户户出来迎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小孩子追在他们大车后面,所有人都在好奇他们拉了什么东西回来。 难道粮食没卖出去?不太可能吧。 可要是卖出去了,这满满四大车东西又是什么? “是好东西,灿妹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豆根仗着知道的事情多,无比嘚瑟地说了一句。 薛德彪看不惯,点了他一句,“你收收心吧,少在外面胡说。” 豆根一惊,想起薛大旺的惨样,赶紧闭上嘴装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边,许氏她们早听到了信,站在高坡上等薛灿,见到车队出现,高兴地扬起手。 二狗早就待不住了,一路小跑下来,爬上薛灿的驴车,亲热地叫道,“姐姐,你们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薛灿捏他的脸,笑着说,“没有什么好吃的,西护县一包点心卖到二两银子,我买不起,你死了这条心吧。” 二狗惊道,“二两银子?难不成掺了金子?” 薛宝莹被逗得哈哈大笑,安慰二狗,“虽然买不起点心,但我们买到了稀罕玩意,等我回去给你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完下坡,所有人下来推车,一鼓作气爬上空地,停在薛灿家大门口前边。 薛灿先跟家里人打招呼,回头对众人说,“辛苦大家,趁着天还有点光亮,把东西抬到院子里,娘,给我们大家烧点水喝,一路回来要渴死了。” 许氏应了一声,连忙去院里忙碌,邹氏也来不及跟女儿说话,去里面帮忙烧火。 薛大伯和薛庆有过来帮忙抬东西,一摸麻袋手感有些陌生,但他们没有问,也没有打开看,完全听从薛灿的指令,把东西搬到厢房内。 前院东厢房堆满了,存到后院东厢房,最后忙到要点起火把时,终于全部忙完了。 不过还不能歇着,薛灿让薛庆有和薛德彪去还马、骡子和板车,她跟兄弟们说话,告诉他们明天过来领东西,今天太晚了,大家先回去歇歇。 兄弟们点头答应,喝完水后陆续离开。 石磊点完货,确定一袋不少,将账本交给薛灿,背起自己的包袱也着急回家去了。 薛灿终于能松口气,坐在堂屋小板凳上喝水,问起家里的情况。 许氏回答,“都好都好,咱们家里好,你爷爷奶奶家里也好,石磊家里我两天过去一趟,冯灵那边一直由庆有照顾,你出发前交代的事,我们一样没有落下,你就放心吧。” 薛灿故意板起脸夸赞,“这么看来,这阵子我娘也长进不少了啊!” 许氏哭笑不得,抬手点了一下薛灿的脑门,“你这孩子没个正型,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家里人说笑一阵,趁着吃晚饭前,薛灿起身去后院,见见她的便宜夫君。 一阵子不见,叶正看起来气色不错,薛灿笑嘻嘻地说,“夫君,看来你没有想我,气色养得真好,一点也不憔悴。” “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哪里舍得憔悴,”叶正放下手中的书,温和地笑道,“你生意如何,这一趟去西护县还顺利吧?” “何止是顺利,简直是大顺特顺,”薛灿坐到他对面,一脸感慨地说,“你绝对想不到,西护县热闹到什么程度,粮价翻倍往上涨,所有人都疯了,拿出家底来买卖粮食,我看他们早晚要遭殃。” 叶正笑意渐渐淡去,愁绪爬上眉头,等到薛灿奚落朝廷没用时,他直接被气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薛灿骂得没错,他还是忍下吧。 叶正还想多问两句,薛宝莹来叫他们吃饭。 薛灿一个翻身下炕,扶起叶正一起往前院去。 饭桌上,薛灿和薛宝莹以及薛德彪一唱一和说起西护县的事,听得众人津津有味,连饭都忘了吃。 这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才吃完,薛灿起身帮忙收拾碗筷,一起送到西厢房里。 西厢房里,许氏和邹氏正在聊天,见到薛灿进来,神秘兮兮地叫她过来。 大伯娘邹氏略带腼腆地开口,“灿丫头,有件事大伯娘想问问你的意见。” 薛灿把碗筷放下,笑着说道,“有事您直说,跟我还客气什么。” 许氏也劝道,“对啊,嫂子您直接说吧,我看这事挺好。” 薛灿一听更好奇了,什么事这么好? 大伯娘笑了笑,压低声音说,“灿丫头,这阵子你不在,庆有一直往冯家那边去,有一回我看见冯灵,呦,长得真是水灵,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你看她跟庆有……” 薛灿懂了,大伯娘是要拉郎配啊。 薛庆有和冯灵?乍一想这两人还挺合适的。 第210章 薛庆有的婚事 薛灿知道,大伯娘一直在为庆有哥的婚事着急。 其实按道理讲,他们家家境算中上,有村里为数不多的青砖瓦房,薛庆有长得不错,个子高身体壮,人也踏实肯干,应该有不少人来说媒才对。 事实上确实如此,薛庆有刚满十五岁时,就有不少人来跟大伯娘聊亲事,其中自然有性格、人品、相貌哪哪都好的姑娘,差点跟人家聊成了婚事。 最后怎么黄的呢?还得说奶奶王氏这个老妖婆。 那时候还没分家,王氏掌控家中财政大权,她老人家舍不得出彩礼,总用各种借口搪塞大伯娘。 大伯和大伯娘老实,不会吵架也不会要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儿子的婚事黄了。 这样一来二去,给薛庆有说媒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亲戚邻居都知道薛庆有不行,他有个厉害的奶奶,宁死不愿意出彩礼。 后来随着闹旱灾,彩礼钱水涨船高,薛庆有更娶不起了。 去年分完家后,大伯娘和薛庆有来给薛灿干活,加上薛大伯卖柴,他们终于攒下一笔银子。 年前大伯娘花钱请了媒婆,求对方好好给薛庆有说一门亲事。 哪知道年后又闹起春荒,日子不太平,正经人家不愿意嫁女儿,不正经的人家倒是愿意嫁,可惜狮子大开口,非要一笔高价彩礼。 大伯娘有苦说不出,偶然撞见一次冯灵,就动起了心思。 冯灵样貌好,看起来脾气也不错,而且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不用担心她要高价彩礼。 而对于冯灵来说,嫁给薛庆有是个好选择,从此有了依靠,不怕再被人欺负。 薛灿沉默不语,说是这么说,可她还记得薛德彪这小子也对冯灵有意思。 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再闹出什么狗血的三角恋情,她可不想看见那样的局面。 想到这里,薛灿连忙出声问,“说了这么半天,大伯娘您问过庆有哥的意见吗?他喜欢冯灵吗?” 大伯娘一边刷碗一边笑着说,“问过,他说都听我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操心。” 薛灿瞪大眼睛,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 还未等她开口,大伯娘又接着说道,“灿丫头,我知道你跟冯家关系不错,又跟冯灵年纪差不多,你看你能不能当个媒人,跟冯灵提下这件事?” 薛灿恍然大悟,原来大伯娘找她过来最终目的是为了这事。 她想了想,这事确实由她出面最合适,里面还掺和一个薛德彪呢,她必须处理好。 “好,这事交给我,”薛灿爽快地答应下来,又给自己找补一句,“不过我这几天有些忙,大伯娘您别急。” 大伯娘连忙说,“成,这事你看着安排。” 走出西厢房,薛灿想去找薛庆有聊聊,一眼看到他和薛德彪正聊得开心,她愣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算了,今天她好累,明天再说吧。 结结实实睡了一个安稳觉,薛灿一睁眼,又开始忙碌起来。 派薛德彪去北堂县还马和板车,顺便结清租金。 一大早兄弟们过来领东西,麻袋一拆开,薛灿给家里人科普,什么叫土豆,什么叫红薯,她从哪里买来的,到时候该怎么种。 忙了一上午,薛宝莹炒出来一锅花生,中午还炒了一盘子土豆丝。 大家一边吃一边赞叹不已,吃饭都堵不上嘴,一直激烈地讨论,围着薛灿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吃完午饭,薛灿一个晃眼不见,薛庆有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薛灿无奈,决定先拎着东西去看看冯灵。 来到荒宅前,薛灿放眼看去,一阵子不见,这宅子又修缮了不少地方,越来越有人住的样子。 薛灿很是欣慰,冯家人历尽磨难没有自弃,还在积极努力生活,这样的人帮起来才会觉得值。 她站到门前,轻轻叩响大门,久儿一眼看到她,飞快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这孩子还穿着破布烂衣,不过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起来弯成一个月牙,特别讨人喜欢。 薛灿摸摸她的脸,偷偷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轻声说,“偷偷吃,别告诉别人。” 久儿娘从后边赶来,急声说,“哎呦久儿,你那身上太脏了,别碰灿姑娘的衣服。” 薛灿笑着说没事,跟久儿娘寒暄两句,问起冯灵在不在。 久儿娘回,“这个点大家伙都在山上,就我和一个婶子在家,我们两个看孩子,顺便给大家伙做饭。” 薛灿明白了,将手里东西递给久儿娘,自己转身向山上走去。 顺着山道没走一会儿,便听见砍木柴的响动,薛灿扬声叫冯灵,很快她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林子里钻出来。 “灿姑娘,”冯灵微微屈膝,给她行了一礼,脸上笑靥如花,“你回来了,这一趟西护县之行可顺利?” “顺利,没少赚钱,也得了稀罕东西。”薛灿说着打量起冯灵,她整日上山干活,即便天生丽质,也粗糙了几分。 倒不是不美,只是这样的美人干粗活,让薛灿有种暴殄天物之感。 她收了几分笑意,正经问道,“冯灵,你别嫌我唐突,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重要的事。” 冯灵也收敛笑意,“你说。” 薛灿挠挠耳朵,确认左右无人,郑重开口,“冯灵,你有考虑过终身大事吗?我想你这样聪慧的女子,应该能看出来薛德彪对你有意,以及我大伯娘想要撮合你和庆有哥。” 冯灵脸色一红垂下眼睛,转身不看薛灿,揪起旁边树枝上的枯叶。 薛灿赶忙表态,“你别害羞,我不是来逼迫你的,你要是喜欢其中某一个,我去帮你说媒,你要是一个也不喜欢,我帮你回绝这件事,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冯灵回头,目光盈盈如水,鼓起勇气开口,“灿姑娘,我不怕你笑话,我在家乡已有意中人,我知道为了报恩,我应该嫁给你指定的人,可是我……” 薛灿连忙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要你报恩可以让你干活,没必要逼你嫁人啊!” 她可是穿越过来的,绝不会干这种封建的事! 这么说来,冯灵一个也不喜欢,薛家两个傻小子都没有希望,她庆有哥真要成老光棍了! 这事可真不好办啊,大伯娘一定会很失望。 不行,这事她要插手,努力帮他们想想办法! 第211章 原来庆有哥早有意中人 薛灿从山上下来,正发愁该怎么跟大伯娘说,一眼看见薛庆有从坡下走过来。 可算逮到机会了,薛灿站在披上,疯狂向薛庆有招手。 薛庆有看见后,紧走两步过来,抢先开口问道,“灿妹,我正好找你有事,大旺娘过来找我说大旺病了,我过去一看他还真病得不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看别人都没事,怎么就他一个人累成这样。” 薛灿把话咽回去,说起大旺的事,觉得有些好笑,“庆有哥,你怎么知道他是累的?大旺他娘跟你说的?是不是还想跟我要点赔偿?” 薛庆有憨笑,“灿妹你真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大旺他娘确实有点那个意思,不过我没有接话,我觉得这事应该先听听你怎么说。” 薛灿一听,感叹薛庆有真是长进了,不像以前那么呆愣,做事越来越靠谱。 多么优秀的小年轻,怎么就沦为老光棍了,说起来薛庆有今年才十九岁嘛,这什么鬼世道。 但一想到大旺都要当爹了,薛灿又开始为薛庆有着急。 “大旺的事你别操心了,他娘要是去烦你,你就让她来找我,”薛灿敷衍完这事,话锋一转,终于说到重点,“庆有哥,你知道我刚刚干什么去了吗?” 薛庆有放眼看看北边,笑着说道,“这还用问,去看冯家人了吧,又给他们送东西去了?” “对,也不对,”薛灿招招手,示意薛庆有跟上,两人走到空地那边说,“我去给冯家送东西,顺便跟冯灵聊了聊,人家明确表示暂时不考虑终身大事,庆有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薛庆有顿住脚步,脸色一红,憨厚地笑笑,“我懂,就是没看上我呗,其实也正常,冯姑娘是大小姐,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乡下穷小子。” 薛灿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发现他有多伤心,好奇地问,“庆有哥,这事没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不着急,你看德彪哥都二十二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薛庆有长叹一口气,忧愁地说道,“就是我娘,知道这件事又该着急伤心了。” “那倒是不用跟薛德彪比,他脑子有毛病,”薛灿哭笑不得地说,“不过我跟你想得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对大伯娘开口。” 薛庆有一咬牙,将这事揽过来,“没事,我去跟娘说,你整天那么忙,别操心这些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薛灿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庆有哥,我愿意为你出一笔高价彩礼,娶个合适的姑娘回来,总拖着也不是事,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要说服大伯和大伯娘接受这笔钱。” 薛庆有犹豫,他心里有数,高价彩礼大概要三十两银子,这是一笔他不敢想的数目。 他们一家努力半年,总共攒下了八两银子,其中他们还欠灿妹十两银子没还,以及薛庆林去西护县读书,他们一分钱没出。 这样的情形下,他实在拉不下脸再要薛灿出一笔彩礼,那他们一家成什么人了。 薛庆有眼睛坚定,缓缓摇头,“不行,彩礼钱我们自己攒,娶不起就不娶了,反正已经拖到现在,大不了再拖一年。” 薛灿气急,用手点着他,“哎呀,你呀你,真是死心眼,跟你说不通!” 薛庆有笑了,笑着笑着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其实我知道一个人,我要是娶她的话,肯定不需要高价彩礼。” “嗯?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说?”薛灿问。 薛庆有挠挠耳后,尴尬地说,“她家……名声不好,她爹是个赌鬼,她娘跟别的男人跑了。” 薛灿恍然大悟,这可不叫好事,这叫一个大麻烦。 不对,薛灿转念一想,知道人家名声不好,薛庆有还惦记人家,那不就说明,“你不嫌弃她?你喜欢她?” 薛庆有脸色爆红,眼神躲闪,一个大男人蹲到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画圈,讷讷地说,“她其实很好,跟别人说的不一样。” 薛灿也蹲下来,着急地问,“行了行了,别磨叽,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你确定她对你也有意思?” “应该有吧,她给我送过吃的,”薛庆有慢吞吞地说,“她叫杨花,是王家村的……” 薛庆有和杨花的故事,说起来挺简单淳朴。 杨花家里有块地跟王老爷家挨着,薛庆有当长工干活的时候,一眼看到旁边田里那个瘦弱的身影。 当时他就纳闷,她家里没男人?怎么就她一个人顶着大日头干活? 瞧她那个小身板能撑得住吗? 薛庆有擦擦脑门上的汗,低头继续干活,然后越干越偏,帮杨花把地里的草除掉了。 杨花一抬头看见男人结实的后背,不禁小脸一红,低头假装没看见。 两个年轻人,没说过话,只在干农活那几天频繁地接触过。 最后一天,杨花忙完地里的活,偷偷送出一个杂粮馒头。 薛庆有的短褂和水壶放在地头,她便假装路过,把馒头放到他的衣服上。 薛庆有忙完去喝水,发现了那个馒头,也没多犹豫,直接塞到嘴里三两口吃完。 后来,他便有心打探有关那个姑娘的事。 知道她叫杨花,也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一个好赌的爹和一个搞破鞋的娘。 薛庆有无所谓,该干什么干什么,到了秋收的时候,还是那一片地,他接着帮杨花偷偷干活。 杨花注意到了,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次农活结束,杨花特意挑个没人的时候,站到地头等薛庆有。 薛庆有看见她,似有心灵感应一般,默默地走过去。 两人隔着两步远,杨花问他,“知道我叫什么吗?知道我家的事吗?” 薛庆有默默点头,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杨花一扬手,把怀里的东西扔给他,强硬地说,“知道就成了,省得我废话,我这辈子嫁不去的,你自有你的缘分,以后别帮我干活了。” 说完,她一扭头跑了。 薛庆有抬头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又酸又苦又忘不掉。 不过,他没敢跟任何人提,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没戏。 一晃过去两年多,薛庆有还时时念着她,偶尔会偷摸打听她过得好不好。 薛灿听完,震惊不已。 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庆有哥,竟然还是个纯爱战士! 这事她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得想办法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啊! 第212章 我们就认她这个儿媳妇 说干就干,薛灿一点也不耽误时间,回去就让石磊悄摸去王家村,好好打探一下杨花的事。 有没有婚配,家里有没有男人,有没有欠债等等。 与此同时,薛灿并没有告诉大伯娘冯灵婉拒做媒的事。 她想缓缓,等石磊打探清楚了 ,再决定怎么说。 不过,没告诉大伯娘,不耽误她告诉薛德彪。 她叫薛德彪跟她一起出门看荒地,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对了,说起来你还惦记冯灵吗?” “这话说得,什么叫惦记,”薛德彪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说,“我就是看看,我心里有数,我拿什么娶人家,我自己还没有个窝呢。” 薛灿惊讶,“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个窝就想娶人家了?” “对啊,不然嘞,”薛德彪好笑地问,“她长得漂亮,谁不想娶她。” “你想都别想,死了这条心吧,”薛灿站定,正色说道,“实话告诉你,我问过冯灵了,她对你们这些大字不识的穷小子没兴趣,你还是琢磨点别的事吧。” 薛德彪眨眨眼,反应很平静,“哦,我知道了。” 薛灿有些疑惑,“就这样?你不伤心吗?她不喜欢你。” “多大点事,不至于,”薛德彪洒脱地笑笑,“以为谁都跟你们女的一样,什么情啊爱的,嫁不到情哥哥就不想活。” 这是什么屁话? 薛灿没忍住翻个白眼,自己真是多余关心他。 她也懒得考察荒地了,一扭头往家中走去。 过了中午,石磊悄摸回来,跟薛灿说起杨花的事。 “没嫁人,也没定亲,”石磊压低声音说,“不过她爹一直想把她嫁出去,可惜没有人理,还被村里人嘲笑,就他女儿那样的倒贴都没人要,不如……” 薛灿追问,“不如什么,你接着说啊。” 石磊露出一言难尽地表情,“不如直接卖到窑子里去,我听卖包子婶子讲,不少男人趴他们家墙头,得亏杨花是个厉害的女子,手边放着菜刀,不然早叫人糟蹋了。” 薛灿听得瞠目结舌,还有没有天理?这杨花过得什么日子,也太惨了吧。 “行,我知道了,”薛灿深吸一口气,对石磊摆摆手,“你去后院吧,趁这段时间多学几个字,不许偷懒,到时候我会检查的。” 石磊答应一声,起身往后院走去。 薛灿双手抱臂,认真琢磨一会儿,决定先拉个盟友过来。 她去找薛宝莹,凑到耳朵边,把这些事叽里咕噜说了一遍。 薛宝莹不可置信,连连惊呼,“什么?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天呐,不行不行,我娘一定不会同意。” “可是你大哥喜欢她,”薛灿语重心长地说,“宝莹,你知道吗?多少人凑合过一辈子,娶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你大哥就差这一步,你不想帮帮他吗?” 薛宝莹被说动了,犹豫一会儿说,“我帮是能帮,但不一定能成啊,娶个那样的嫂子,我娘不得哭死。” “你嫂子什么样?她要真是个破鞋,还用拿着菜刀睡觉吗?”薛灿坚定地说,“我倒觉得她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女孩,还手脚勤快,自己能种一大片地,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人,庆有哥跟她很相配。” 薛宝莹懵懂地点头,彻底被说服。 就在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薛灿和薛宝莹一同帮着邹氏去收拾厨房。 把西厢房门一关,灶膛里还有余温,熏得厨房里暖烘烘的,倒是别有一番舒适。 薛灿让大伯娘坐下,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先说起冯灵的事,说她暂时不考虑嫁人,对谁都没有意思。 大伯娘虽然失望,但还算平静,甚至还笑了笑,“唉,我知道了,也不勉强人家,没缘分的事没办法。” “不过,我倒是听说另一个女孩,跟庆有哥挺有缘分的……”薛灿做好铺垫,将话题转到杨花身上。 她先说杨花的好,再说她家里的情况,眼看大伯娘从一脸期待,变成一脸灰败。 “不成,这样的女孩子谁敢娶回来,往后还有消停日子过么!” 薛灿从未见过大伯娘这么斩钉截铁的模样,连忙向薛宝莹求助。 薛宝莹用围裙擦擦手,坐在邹氏旁边劝道,“娘,那个杨花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她在村里受尽欺负,以后要是跟了我大哥,一定会对我大哥特别好,不怕他们红脸吵架。” 邹氏不出声,只重复那一句,“不成,大不了让你哥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许她进门。” “娘,你不要说气话,”薛宝莹搂住邹氏手臂撒娇,“我不信您不心疼我大哥,这不是没办法么,婚事拖这么多年都没成,到了这个岁数好姑娘都有主了,杨花姐姐只是名声不好,她除了这一点哪哪全是好处,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随便他们外人怎么说。” 薛灿赶忙补充,“大伯娘,等庆有哥成婚后,我给他们小夫妻弄个小生意,到时候赚到大钱,不怕堵不住村里人的嘴,谁要是说闲话,我不给谁好脸色看。” 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终于把邹氏说动了。 邹氏捂住嘴,又揉了揉眼睛,感叹道,“要怪就怪我和你大伯没本事,早几年攒下彩礼给庆有定下婚事,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邹氏不得不埋怨婆婆,她真是偏心到底了,眼里只有老三,不顾其余儿子孙子的死活。 她也怨自己,早该强势起来闹分家,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那天他们回到自己家里,一家四口围着炕桌聊到大半夜。 薛庆有跪在地上给爹娘磕头,“爹,娘,我是真心喜欢杨花,以前不提是怕二老生气,如今婚事拖到现在了,这是我跟杨花的缘分,我不在乎那些话,我愿意跟杨花好好过日子。” 薛老大垂着眼睛,沉默不语,一声接着一声叹息,但没有说反对的话。 邹氏抹抹眼睛,伸手去扶薛庆有,“好孩子,快起来吧,既然你愿意,爹娘不会反对,我们把攒下的银子全给你,你要是能说动她那个好赌的爹,把杨花带回来,我们就认她这个儿媳妇。” 第213章 去见杨花 薛庆有从来没想过能得到爹娘的允许,他怔愣半响才反应过来,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天晚上,他根本没睡觉,一直在想该怎么去见杨花,见面第一句该说什么话。 这天一大早,天蒙蒙亮,薛庆有便起身去外面扫院子。 家里这边三间瓦房,东西屋是睡觉的地方。 孩子们大了之后,邹氏跟宝莹睡在东屋,薛老大跟两个儿子睡西屋。 薛宝莹被扫院子的声音吵醒,坐起来透过窗户缝看看,一回头看见娘也醒了,哭笑不得地说,“娘,你看大哥多高兴。” 邹氏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虽然松口答应认杨花这个儿媳妇,但心里依旧难受,不敢想村里人会怎么笑话他们家。 现在看见儿子这么高兴,邹氏也有些释然,“唉,早该给他娶媳妇的,我也不指望什么了,只要他高兴就好。” 想通这件事,邹氏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 听说杨花她爹是个赌鬼,想必也是个泼皮无赖,邹氏怕儿子吃亏,想叫薛德彪和石磊陪他一块去。 他们这几个孩子日日相处,跟亲兄弟差不多了,求他们帮忙一定能成。 至于正经提亲那些事就别想了,肯定没有媒婆乐意去,怕沾染上不好的名声。 话虽如此,邹氏还是让儿子换上最好的细麻衣服,收拾得板板正正,干干净净,再把八两银子郑重交给他。 “儿啊,你愿意娶杨花,就该知道往后日子不好过,”邹氏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去吧,自己去提亲,这都是你该经历的事。” 薛庆有接过银子,重重地点头,这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长大了,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他出门先往灿妹家中去,要借小驴和板车,顺便叫上石磊和薛德彪。 与此同时,薛灿刚醒,在后院绕圈子锻炼身体。 许氏打开前后屋门透气,看见薛灿醒了,与她闲聊起来。 娘俩没说两句话,听见大门被敲响的声音,薛灿疑惑地说,“谁啊,这么一大早过来,怕不是有什么急事。” 她两三步跨过堂屋,径直去前院开门。 一打开门,见薛德彪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掩饰不住地紧张与期待。 “庆有哥,你怎么了?”薛灿好奇地问。 薛庆有害羞一笑,“那个,我娘答应我跟杨花的婚事了,我想借驴车去王家村接她。” 薛灿瞬间清醒,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好啊,她以为这事至少要磨几天呢,没想到大伯娘这么快就答应了。 听薛庆有讲一遍来龙去脉,薛灿开心得要跳起来,激动地说,“你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们三个大男人去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抢亲呢,由我出面当个说客,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薛灿赶忙去洗脸漱口,把头发梳得光亮,还特意换了一身能出门见人的棉袍。 二狗看到有热闹,非要跟着去,薛灿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便松口答应了。 那边薛庆有已经套好了驴车,三人赶车出去,刚一下坡碰上石磊,直接叫他上车,再解释他们要干什么去。 找薛德彪花费了一点时间,他居无定所,随便睡在村里的空宅子里。 等找到了薛德彪,他们径直出村,往王家村而去。 路上薛德彪听说整件事,佩服地拍薛庆有的肩膀,“是条真汉子,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这辈子没白活!这事包在我身上,那姑娘她爹要是不答应,我把他打到答应!” “胡说什么呢!”薛灿在后面赶忙叫停,“别动不动打人,咱们先礼后兵,先礼后兵懂不懂?” 薛灿嘱咐一路,叫他们一会儿好好说话。 说话间,他们来到王家村,薛庆有知道杨花家住哪里,赶着驴车往她家中去。 离得越近,他心跳越快,根本坐不住,跳下车牵着驴往前走。 很快他停下脚步,回头对车里说,“到了,那就是她家。” 薛灿从车棚里探出脑袋,只见这是一处土坯瓦房,看起来有些衰败,灰瓦缝隙里长着枯黄的草。 院墙也是土坯围成的,看起来有年头,底下都崩开了,一副随时要塌的样子。 薛灿想起传言,不少男人来趴墙头,如今这院墙都要塌了,以后可以直接进,到时候杨花又该怎么办。 她默默叹息一声,跳下驴车站到后面,示意薛庆有过去敲门。 薛庆有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敲响摇摇欲坠的木头门。 里边好半天没动静,就在薛灿以为没人的时候,传来吱扭一声,一个警惕的女声问,“谁?有什么事?” 薛庆有听出来是杨花,赶忙回答,“杨花,是我!” “庆有哥?”杨花显然也听出来薛庆有的声音,连忙过来开门,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薛灿偏头看去,只见杨花身材细瘦,穿着一件宽大灰布棉袍,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头发枯黄,一张容长脸,五官清秀,该说不说相貌不错,很招人怜爱。 怪不得庆有哥一见倾心,二见钟情。 薛庆有紧张地说,“杨、杨花,我把我们的事跟我爹娘说了,他们答应了,我来接你跟我走。” 杨花怔愣地望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人和车,像是受惊一般猛摇头,厉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什么事,你走!我说过我们这辈子不要再见面!” 说完,她要关上大门,薛庆有伸手去拦,急声说道,“杨花,你别急,我知道你怕什么,我跟我家人说了,他们不在意,我愿意娶你!” “我看你是魔怔了,给我放手!”杨花急得脸通红,眼看要哭出来。 薛灿刚想出声劝,院里出现一道醉醺醺的声音,“谁啊,大早上的吵什么吵!来要债的话,我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不用问,这肯定是杨花她爹。 一听到声音,杨花不关门了,抬脸看向薛庆有,留下两行清泪,“我让你走啊,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就是个大麻烦!” 薛灿抓住时机,赶忙插嘴道,“杨花你先别哭,这来都来了,让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事,你看行不行?” 第214章 迎娶杨花 杨花她爹晃晃悠悠地过来,见门口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真以为是来要账的。 不等薛庆有他们开口,杨花她爹猛地推了一把杨花,开始耍泼皮无赖,“我真没钱,我把这死丫头抵给你们了,你们随便玩,别找我麻烦就成!” 杨花被这一推,差点跌倒在薛庆有怀里。 当然更让她崩溃的是,她爹作践她的话,一字不落全被她的心上人听去了。 杨花强忍泪水,恶狠狠地瞪向她爹,真想一刀结束这个老东西,自己再来一刀跟着去,下辈子宁可为畜生,也不生在这样的人家。 薛灿震惊不已,不敢想这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女儿说得话。 她真想给薛庆有使个眼色,让他直接抢走杨花得了,跟这老登有什么可商量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薛灿明白,还是尽量让这桩婚事名正言顺一些更好。 薛灿深吸一口气,笑着向前一步,“叔儿,我们不是要债的,我们是来提亲的。” 一听这话,杨花她爹清醒几分,直愣愣地盯着他们,挨个打量过去,露出一个惊喜的笑,“那感情好,我早就想把闺女嫁出去了,你们准备多少彩礼。” 薛灿伸出手指,比出一个八字。 杨花她爹认真看了一会儿,大言不惭地猜测,“八十两,八百两?” 薛灿笑眯眯地说,“八两!” “去你的,滚滚滚!”杨花她爹过来关门,“打发要饭的吗?我这么漂亮一黄花闺女,就值这个价,你们想得美!” 薛庆有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眼疾手快地挡住大门,不想就这么错过杨花。 薛灿盯着杨花,抓紧时间开口,“杨花,你可要想好了,也许这辈子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你松口答应,我们把银子给你爹,今天拼死拼活也要带你走!我庆有哥是真心待你!” 杨花脸色苍白,望着固执顶住大门的薛庆有,嘴唇颤抖着,心一阵一阵抽痛。 “杨花,杨花!”薛庆有低声唤她的名字,眼神急切而真挚,“跟我走,以后我护着你,跟着我过安稳日子,不用在担惊受怕,你要相信我!” “我、我……”杨花心生动摇,这样的日子她确实过够了,每天睁眼就想着死。 薛灿及时补充一句,“杨花,你看你家院墙都要塌了,你真的还要留在这里吗?” 这是压垮杨花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确实整日在担心这件事,而且心里很清楚,她家没有钱重修,以后谁想来,可以直接大摇大摆地进来。 杨花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捂住脸崩溃大哭。 薛灿给薛德彪使个眼色,“叔儿,你先别急着拒绝,咱们凡事好商量。” 薛德彪得到信,向前一跨推开院门,拎起杨花她爹往屋内走去,“叔儿,走走走,咱们屋里坐。” 杨花她爹嘿呦一声,开始奋力挣扎拳打脚踢,奈何他的身子早就被酒掏空了,根本打不过薛德彪。 薛灿跟着溜进门,一把扶起杨花,对身后那两人说,“愣着干什么,快进来,顺便把门关上。” 石磊先反应过来,将薛庆有推进院里,反手关上大门,一同往屋里走去。 东屋内,薛德彪押着杨花她爹,天南地北地胡侃,杨花她爹不听都不成。 西屋内,薛灿给杨花擦眼泪,火力全开劝解她,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最后保证,“杨花,只要你点头,我们一定带你走,你爹那边我们自有办法处置。” 薛灿早看出来了,杨花是个刚强性子,只要她点头答应,没人能阻止这桩婚事。 杨花哭得双眼通红,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咬牙说道,“横竖不都是一个死,我答应,我宁可死在别处,也不死在这个家里!” 薛灿心中一喜,大声赞道,“好!你去收拾东西,收拾好东西去给你爹磕头,我们把彩礼给他,这桩婚事就成了。” 杨花站起来,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好收拾的,你看这家里有什么,走吧,我去给他磕头。” 杨花昂首阔步走出去,带着一腔孤勇,愿意豁出命去赌一把。 掀开西屋帘子,一眼看到站在东屋门口的薛庆有,她放缓脚步走过去,柔声说,“庆有哥,我只有贱命一条,以后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薛庆有目光一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杨花,你、你……答应了?” 薛灿推了他一把,“好了,快去给你老丈人磕头吧。” 杨花她爹听见,梗着脖子大嚷,“我不同意,你们这是强盗,我要报官!你们强抢——” 话没说完,薛德彪大手捂住杨花她爹的嘴,笑呵呵地说,“别理他,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他不应也得应。” 薛庆有和杨花同时偏头,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跪下来给杨花她爹磕头。 磕完三个头,薛德彪大声嚷了一句,“礼成,快起来吧。” 薛庆有扶着杨花站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薛灿小声提醒,“别愣着啊,把彩礼给你老丈人。” 薛庆有赶忙掏出银子,将布包打开,露出八颗雪白的银锭子,恭恭敬敬地送到杨花她爹手边。 杨花她爹闹归闹,一见银子双眼放光。 薛灿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事,趁着众人没注意,从空间里掏出一张纸,“来来来,叔儿您按个手印,证明您收了银子,同意嫁闺女。” 虽然纸上一片空白,薛灿要先按手印再补内容,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们没带红印泥,石磊从外面寻到一把刀,薛德彪道了一声得罪,割破杨花她爹的大拇指,在雪白的纸上按下一个血手印。 薛灿拿起纸端详一下,美滋滋地收起来,“不错不错,这样就齐活了。” 最后他们离开时,把杨花她爹用麻绳绑得结结实实,还给他手里塞了一把小刀,估计割开至少要有一个时辰。 “叔儿,您慢慢忙,我们这就走了,咱们回头见。”薛灿笑眯眯地说,顺势关上房门。 杨花她爹气急败坏,奈何嘴里塞着布,根本骂不出来,扭了一阵后,认命地拿起小刀割绳子。 另一边,杨花坐上驴车,毫无留恋地离开王家村。 虽然她心中忐忑,不知道前路如何,不过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第215章 杨花进门,拜见公婆 接杨花这事办得利落,他们一大早出门,赶在中午前就到家了。 杨花眼看驴车直奔那座青砖大宅子而去,心下不免震惊。 她一直以为薛庆有是乡下普通人家的孩子,毕竟稍微富裕些的,都不会去王老爷家里当长工。 再一个,杨花虽然生活在王家村,但跟周围邻居不往来,也没有要好的朋友,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事,也不知道有关薛灿的传言。 驴车停在薛灿家大门口,薛灿抢先一步跳下驴车,去院里边叫人。 她知道这个点大伯娘和宝莹肯定在,便叫她们出来见人。 石磊牵着驴车,薛庆有把手伸进车棚内,扶着杨花下来,贴心地低声介绍,“这里是我二叔家,我二叔已经过世,现在是灿妹当家,我们两家交好,我娘每日过来做饭,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吃。” 杨花默默点头,跟随薛庆有进来,后边石磊一挥鞭子,赶着驴车去后院。 那边薛灿已经将一大家子叫了出来,杨花一看那么多生面孔,一下子手足无措,局促不安地拽住薛庆有的衣角。 邹氏抬眼扫过去,用最苛刻的目光打量杨花,看她个子够高、五官清秀倒还算满意,只是太瘦了,破旧宽大灰布袍子套在身上跟麻袋似的。 而且头发枯黄,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不好。 薛灿见杨花进来,瞄了一眼大伯娘的脸色,见她还好,赶忙出声,“杨花,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娘,这个是我妹妹薛芸,这是我弟弟二狗,我夫君身子不好,他在后院养病,等回头再出来见你。” 杨花怯怯地抬起头,一一跟家里人问好。 薛灿缓了一口气,拉着薛宝莹出来,“她叫宝莹,是庆有哥的亲妹妹。” 薛宝莹一见到杨花,就觉得这个嫂子是好人,亲热地拉起她的手问好,“嫂子,从今日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要麻烦你多多包涵。” 杨花抬头一看,薛宝莹漆黑的圆眼睛里满是笑意,心下稍微定了定,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 薛宝莹搀着她的手臂,将她往里带了带,接替薛灿介绍,“嫂子,这便是我娘。” 杨花缓缓抬起头,看到邹氏板着一张脸,心知婆婆是不愿意的,当即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婶子,我知道您不愿意,我也知道我贱命一条,今日见了您,我想先说几句心里话,”杨花在来得路上已经想好,此时一股脑说出来,“我来您家里,愿意当庆有哥丫鬟,当牛做马伺候您一家,不敢奢求一个名分,以后庆有哥娶妻,我便伺候当家夫人,此生此世绝无怨言。” 谁都没想到杨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全部愣在原处。 还是薛庆有先反应过来,向前跨两步扶住杨花,想把她拽起来,心疼地说,“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要你当丫鬟,我是那样的人嘛?哎呀,你先起来!” 邹氏呆愣片刻,回过神来,竟有些心软。 她本就是老实和善的人,现在强撑出一副冷面孔,只是怕新媳妇不好相处,先来一个下马威罢了。 现在看杨花言辞恳切,又瘦成那副可怜样,一下子冷不起来了。 “行了行了,你起来说话,我们又不是什么恶毒人家,要你跪来跪去的。” 薛灿赶忙打圆场,“就是就是,起来说话,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宝莹打点热水来,我们先洗洗手。” 薛灿拉着杨花进屋,给许氏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劝劝大伯娘,给杨花说两句好话。 许氏会意,跟着邹氏进西厢房,真心实意地劝慰,“嫂子,我看杨花这孩子挺好的,样貌跟庆有挺般配,就是瘦得不成样子,想想也是,她有那样的爹娘,想必没少吃苦受罪,也是个可怜人呐。” 邹氏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木柴,长叹一声,“哎呦,谁说不是呢。” 许氏一听,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东屋内,薛宝莹打来一盆热水,薛灿拿出一块细麻布,让杨花洗洗脸和手,又重新梳了头发。 薛灿让薛宝莹陪杨花说话,她去后院自己屋里,给杨花找出一件她的旧棉袍。 直接给新衣服不合适,杨花肯定也不会要,这件旧棉袍正合适。 虽说是旧的,至少没有补丁,比杨花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好。 她送去前院,让杨花换了棉袍,这样一收拾杨花精神多了,看得很讨人喜欢。 很快到中午,邹氏先盛出一份饭菜来,薛宝莹拎着篮子给老宅那边送去,顺便叫她爹过来吃饭。 薛老大一进门,杨花给公爹磕头问好。 薛老大赶忙叫宝莹把人扶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跟儿媳妇相处,看起来比杨花还紧张,支支吾吾说了几声好,就没话说了。 “咱们吃饭吧!”薛灿适时出声,“忙了一早上饿死我了,宝莹杨花,快过来跟我一起收拾桌子。” 今天多了一口人,薛灿把小桌子抬过来,跟大方桌拼在一起,将家里各屋的凳子找出来,那架势跟过年似的。 杨花跟着一起忙,显然自在多了。 摆好桌椅碗筷,又去西厢房端饭。 别看大伯娘冷着脸,她还是用心准备了午饭,比平常多炒了一个菜。 薛灿去后院扶着叶正过来,笑嘻嘻地介绍,“这是庆有哥的新媳妇,诶?这该怎么叫人?” 许氏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跟着你一样叫嫂子,杨花,这是你妹夫。” 杨花赶忙跟叶正问好,叶正也还了一礼,心道不愧是薛家人,每个人的亲事都是这么匆匆忙忙、简单仓促的样子。 难道乡下人真不看重三媒六聘、拜天地这等嫁娶习俗? 薛灿让杨花坐在薛庆有旁边,让他照顾她吃饭,记得给她夹菜。 薛庆有应了一声,脸上掩饰不住喜色,拿过一个白面饼子塞到杨花手里,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多吃点,我娘手艺可好了,你肯定喜欢吃。” 杨花手里拿着白面饼子,看着眼前碗里多出来的炒鸡蛋和炸豆腐,以及一大块排骨和萝卜,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她长这么大,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抱着过苦日子决心过来,哪里会想到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她这样的贱命,真有资格享福吗? 不会是一场梦吧,明天一早醒过来,她又回到那个破败陈旧,岌岌可危的家中。 第216章 那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杨花第一天到家,看起来挺顺利,但薛灿知道还有很多隐患。 比如杨花她爹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大伯娘,虽然面上看起来还成,心里肯定有疙瘩,没有完全认可杨花。 这个关头只要出点意外,大伯娘一定会动摇。 薛灿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稳妥点好,把杨花留在了她这边,叫薛宝莹陪着,两人一块住前房西屋,那里有一张空床。 进入三月份,虽然还是冷,但比数九寒天日子好多了,之前不睡在火炕上不成,现在用炭盆对付一下也能过去。 薛灿一提出来,自然没有人反对,全家人都听她的安排。 薛庆有虽然不舍,但他家里就两间能睡觉的屋子,杨花跟着他回去,也是有些尴尬,在灿妹这边住一阵挺好的。 不过晚上回去后,他立刻跟爹娘商量起房子的事。 邹氏确实有考虑,开口说道,“过年回娘家的时候,我大姐听说咱们家的事,说只开个后门不好,房子倒着住那是门风不正。” “要我说干脆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咱们把房子扒了重新盖个院子,起东西厢房,这样庆林回来也有地方住,孩子们大了,早该分开了。” 邹氏说完,看向薛老大,示意他说两句。 薛老大表示赞同,“我觉得挺好,旧房的砖瓦还有大梁能接着用,新房咱不用全青砖了,底下用青砖垫一垫,上边用土坯,这样能省下不少钱,再找几个亲近的人帮忙,咱们自己多干点,总能把房子弄起来。” 邹氏点点头,心下很是满意,偏头对薛庆有说,“庆有,你别急,咱们总得把房子收拾好了,再把杨花接回来。” 爹娘都这么说了,薛庆有自是没有意见。 其实邹氏有自己的私心,两人没住到一块,还留有一分余地,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好应对。 邹氏的担心没错,隔天就有人上门来闹事了,正是杨花她爹。 不过薛灿早有准备,嘱咐薛德彪这几天别走远,再叫上几个混不吝的兄弟,专门对付杨花她爹。 这一天大清早,薛灿还是惯常时间早起,在后院转了一圈,开门往前院走。 一走到前院吓了一跳,竟然看见杨花抱着木柴往西厢房走去,院子里也扫得干干净净。 “杨花你什么时候醒的?”薛灿连忙走到她跟前说话,“不用起这么早,你非要起的话,这个时候起就成,我也不拦着你烧水,但不用着急扫院子,你乐意扫的话,吃完早饭再扫。” 杨花柔柔一笑,“没事,我习惯了,反正睡不着。” 薛灿想到那些传言,紧紧握住她的手,诚恳地说,“这样不行,你看你这么瘦完全是熬的,以后你放心睡,没有人敢来我这院子放肆,你没听说过我的大名吗?我薛灿可是女中豪杰,之前打跑了土匪。” 杨花惊讶地瞪大眼睛,默默地摇头,她什么都没听说过,村里没有人乐意跟她说话。 薛灿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回头让宝莹给你讲,我跟你一块烧水去。” 烧水洗脸,煮稀饭、煮鸡蛋、热一下昨天剩下的白面饼子,薛灿不把杨花当外人,耐心地教她这个家里的生活习惯。 她们做好了早饭,家里人陆续醒过来,各自打水洗漱,凑到一桌上吃早饭。 吃完一顿饱饭,宝莹带着杨花去后院忙碌。 薛灿要实施她的种田大计,这几天家里人都在整理那一屋子土豆和红薯,把发芽的挑出来,放到一边备用。 薛宝莹告诉杨花,灿姐说要先种出来一拨,测试什么发芽率。 杨花从未见过这样的稀罕东西,薛宝莹耐心地解释,还告诉她,“等中午炒一盘土豆吃,这东西可好吃了。” 说着又给她拨开一个花生,“你尝尝这个,灿姐说能直接吃,是不是挺好吃的,炒熟了更好吃。” 杨花尝了尝,眼睛一亮露出笑容,重重地点头。 这对姑嫂正聊得开心,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杨花身子一抖,若是她没听错的话,那是她爹的声音。 这样的好日子果真是美梦,她爹过来一闹,她的梦就要醒了。 薛宝莹也听见了,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胆小怕事小女孩。 她按住杨花的手臂,镇定地说,“你别怕,灿姐在外面,她一定能处理好。” 薛灿确实不慌,听见吵闹声出来,就见杨花她爹在大门口撒泼打滚,后边还跟着一圈看热闹的村里人。 杨花她爹见到薛灿,激动地嚷,“就是你,把我闺女交出来,你们这是强抢民女!大家快来看一看,这家人是强盗啊!我看你挺有钱的,住这么好的大宅子,咋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薛灿双手抱臂站在家门口,也不说话,扬起脸给薛德彪使了一个眼色。 昨天他们就商量好了,薛德彪也不废话,带着兄弟们过来,直接把杨花她爹举得高高的,抬着他向村子外面走去。 杨花她爹震怒,“你们干什么?放我下来!救命!杀人了!” 薛德彪熟练地捂住他的嘴,笑呵呵地说,“叔儿,您别怕也别急,我们几个送您回家。”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脚步飞快,抬着杨花她爹直奔王家村。 这就是薛灿的对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必要废话,杨花她爹乐意来,她就找人把他送回去。 看谁能折腾过谁。 杨花她爹走了,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 有人贱兮兮地问,“灿丫头,听说庆有娶亲了?娶得哪家媳妇,怎么没见着你家办喜事?” 薛灿目光定住,气定神闲地说,“三凤婶,你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总爱掺和我们家的事,你不是托族长来问我买土豆的事吗?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卖给谁也不卖给你,别怪我六亲不认,谁说我们家坏话都这个待遇!” 三凤婶恼羞成怒,“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没有!村里人谁不知道,我薛灿眼睛长到脑瓜顶上了,想让我高看一眼,也不先问问自己配不配!”薛灿大声说,目光那么一扫,看热闹的人都吓退一步。 三凤婶左右一看,见没有人给自己说话,气得差点厥过去! 她灰溜溜地走了,走到半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直奔薛家老宅,找薛灿她奶奶王氏去了。 三凤婶可知道不少事,要是王氏知道她家大孙子娶个破鞋,那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哼,看她灿丫头狂得,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她吗? 第217章 我让你再骂!我打死你! 自从过完年,王氏没能跟着薛老三去城里,家里还多出一个小孙女要吃饭,她一下子老实不少。 不老实不行啊,她自己舍不得花钱,全指望薛老爷子给她一口饭吃,可不敢再瞎闹。 薛灿每次送来的饭菜不多,只够一个人吃,肉顶多送两块,煎鸡蛋送半个。 薛老爷子为人自私,每次只舍得分出去一点点,还要数落王氏,让她老实点别惹灿丫头生气,万一惹到她,连这点好东西都没了。 王氏好脾气地答应,一点不敢回嘴。 要问王氏憋屈吗?当然憋屈,但她抠门,为了省下口粮宁可受这份气。 直到三凤婶上门,叽里咕噜说了薛庆有的事,说他娶了王家村破鞋的闺女杨花。 王氏一听,火噌地一下冒出来,把先前的憋屈一起点燃。 她是王家村人,知道杨花她娘不少事,那可是搞过半个村子的男人。 真不敢想她闺女竟然嫁到了他们薛家,无异于往他们头上拉屎,老脸都丢尽了! “反了天了!是要气死我啊!”王氏站起来撸袖子,嗓门久违地扬起来,回头看向薛老爷子,“你不管?你要是不管这事,我看你下去之后怎么跟你爹交代!” 薛老爷子不是不生气,他只是反应慢一点,站起来虎着脸说,“走,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居然敢弄出这样丢脸的事!” 三凤婶暗暗偷笑,这才对嘛!闹起来打起来,看她薛灿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王氏和薛老爷子怒气冲冲地出门,三凤婶美滋滋地跟在后面,抬眼看见大旺娘在门口张望。 见到三凤出来,大旺娘问,“三凤,出啥事了?” 三凤招手叫她过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大旺娘心中一喜,跟着去看热闹。 要说现在村里有谁不喜欢薛灿,三凤排第一个,大旺娘排第二个。 问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大旺跟着薛灿出去干活,回来之后大病一场,薛灿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别人都说薛灿大方,那她这么对大旺,说明她看不起他们家,从此大旺娘就记恨上薛灿了。 时间还早,薛老大和邹氏还没出门,他们两个正在收拾木柴,薛老大准备一会儿出发去北堂县卖木柴。 见到薛老爷子和王氏怒气冲冲地过来,两人停手问道,“爹娘,怎么了?” 后院是篱笆墙,王氏没进门就开始骂,“你们还好意思问?做出这样的丑事,你们也知道磕碜吧,要不然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偷偷摸摸把那个破鞋娶回来!” 说话间,薛老爷子走进门,指着薛老大的鼻子开始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真是白养你了,丢尽我们薛家的脸面,我死了都没脸见你爷爷!” 薛老大脸色涨红,哆嗦地嘴唇说,“爹,我也是没办法,庆有都十九了,婚事还没个着落,我能咋办!” 王氏理直气壮地说道,“这算啥事,就算娶不上媳妇,也不能娶破鞋啊!” 听到这句话,邹氏的心猛地一沉,彻底对公婆绝望了。 “娘!”邹氏往前走两步,颤抖地问,“您说庆有的婚事不算啥事?啊?他是您亲孙子啊,他的婚事咋就不算啥事!” 邹氏眼前一阵阵发黑,抹着眼泪控诉,“四年前,有人给庆有介绍临水村一个姑娘,什么都说好了,人家也是实诚人家,就要六两银子彩礼,您不乐意拿钱婚事就黄了,这些事您都忘了?要是您那时候拿钱,还有今天这些事吗!” 王氏梗着脖子,不觉得自己有错,“乡下丫头哪值六两银子,我不给是为家里好,娶个好吃懒惰的媳妇回来,有你们受的!” 邹氏被气得站不稳,想起了更多往事。 想当初王氏给薛老大娶媳妇,只愿意出一两银子彩礼,婚事差点黄了。 还不是她看薛老大老实,哀求爹娘答应,爹娘心疼她,才答应收一两银子的彩礼把她嫁过来。 邹家五个姐妹,数她样貌最好,却收了最低的彩礼。 嫁进来三年后,薛老二娶许氏,二叔脑子机灵会做生意,他自己攒了一笔彩礼钱,花费二十两银子,把许氏娶回家。 六年后,薛老三看上了西护县的蒋氏,明明够不上人家,非要撒泼打滚娶城里的媳妇。 王氏逼着老大老二想办法,总共给老三拿出来了五十两彩礼,把蒋氏娶回来。 娶蒋氏进门的时候,邹氏瞧着人家的排场没少偷偷抹眼泪,觉得三个儿媳妇属她最不值钱,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她就得矮人一头。 要不是有了孩子,她真想咬牙回娘家,不跟薛老大过了。 三个儿媳妇都进门后,这种差异对待更明显。 那时候二叔还没出事,他有本事能赚钱,还特别疼媳妇,王氏不敢使唤许氏。 至于老三媳妇蒋氏,人家是小姐,自从进门后没干过什么粗活。 王氏只能使唤她,什么都叫老大媳妇,把她当驴似的使唤。 这种偏心和压迫,不仅害了她一辈子,也害了她儿子一辈子。 邹氏豁然抬头,热血一阵阵往上冲,愤怒地嚷,“娘,咱们分家了!分家了!我当家我娶什么样的儿媳妇,轮不到您来说三道四!” 王氏吓了一跳,没想到老大媳妇敢这么大声跟她说话。 她气得捂住心口,偏头叫大儿子,“老大你不管管,你就让你媳妇这么跟我说话!” 薛老大眼睛扫视一圈,默默地蹲下来,垂着脑袋不吭声。 他没什么可说的,巧珍说得对,这家都分完了,他们娶什么样的儿媳妇轮不到爹娘管。 但凡他爹娘上点心,庆有的婚事早订下来了。 薛老爷子见大儿子沉默,儿媳妇发火,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三凤婶赶紧加把火,“那个破鞋住在灿丫头家里,您二老跟这闹,不如去那边闹,直接闹她个没脸!” 邹氏一听,狠狠瞪向三凤婶,气得嗓子嘶哑,“你说闹个谁没脸?有你什么事!” 三凤婶刚受完薛灿的气,哪还受得了邹氏的气,当即尖酸刻薄地挖苦,“谁当破鞋婆婆谁没脸!” 邹氏脑袋嗡嗡作响,左右一看抄起扫帚,冲着三凤婶的脸打去,“我让你再骂!我打死你!” 第218章 春荒加剧 薛灿听到大伯娘和三凤婶打起来的消息,还以为听错了,“谁,你说我大伯娘跟人打起来了?” 那个老实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的大伯娘,跟人打起来了? 薛灿回头,一一朝薛宝莹、薛庆有和杨花看去,他们正聚在一起说杨花她爹的事,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伯娘那边又出事了。 几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废话,立刻朝老宅那边跑去。 从村西头到村东头,跑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 薛老大门口前已经聚集不少人,三凤婶披头散发哭天抢地,大伯娘站在院里,脸色铁青,头发乱了左脸颊有一道血痕,看起来有点吓人。 薛宝莹疯了似的挤过去,抱住邹氏的手臂,带着哭腔说,“娘,你没事吧,娘!” 薛庆有拽着杨花的手,跟着挤到院子里。 杨花一看到婆婆的样子,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都不许哭!”邹氏大喝一声,强硬地说,“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薛家好欺负呢,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前凑,真当我没脾气吗?” 三凤婶又被骂,气得抬起头来,一眼看到杨花,像是蚊子见了血似的,立刻叮了上去,“你们看,那就是他们家娶得那个破鞋!” 村里人看过来,杨花脸色爆红,羞愤欲死。 邹氏一把将杨花护在身后,大声反驳,“我家儿媳妇是出身不好,但她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你们去王家村问问,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我儿媳妇跟谁牵扯不清了,你们再胡说,别怪我拿扫帚抽你们嘴!” 薛灿惊讶,想不通大伯娘受了什么刺激,转变居然如此之大。 话说回来,又是这个三凤婶,真搞不明白,都是姓薛的一家人,她怎么就这么跟她们家过不去! 不过想不通就不想了,可能天生坏种吧,唯恐天下不乱。 薛灿深吸一口气,替大伯娘撑腰,“既然闹到明面上,我薛灿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家伙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我们薛明德、薛明义两家,跟薛山林那一支彻底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不再往来,谁要是反悔谁是个活王八!” 薛山林是三凤婶公公,他们一大家子四个儿子,三凤婶是老三的媳妇。 他们这一大家子本就不睦,一听说薛灿跟他们一大家子断绝关系,三凤婶顿时抖了抖,想到她大嫂一向跟她不对付,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收拾她。 三凤婶眼睛转了转,事到如今,既然已经得罪了薛灿,不如趁机搞臭她,让村里人都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里,她直起腰还要骂,一个黑影过来,劈头扇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臭娘们,真不嫌丢人现眼啊,闹什么闹!” 三凤婶抬头一看,是他男人薛明祥,不可置信地控诉,“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行了,明祥,快把你媳妇领回去,成什么样子!”又是一声断喝,这回是族长薛山水。 薛山水头疼,他跟薛山林是堂兄弟,闹出这样的事,他真嫌丢脸啊。 “各位,要是还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子,听我说一句要紧的话,”薛山水苦口婆心地说,“你们哪来的心思闹,家里还有多少余粮,确定饿不死人吗?这都要饿死人了,你管人家娶什么媳妇!” 众人听到这一句,顿时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 确实缺粮,一天两顿糊糊,吃得人眼睛发绿提不起劲,唯有看热闹能痛快一下,然而仅限于此了。 人群渐渐散了,薛宝莹和杨花一人一边搀着邹氏,扶着她去屋里。 别看邹氏刚才挺强硬,其实全靠一口气撑着,这口气一散,一下子病了好几天。 宝莹和杨花轮流照顾,薛灿请了大马沟村的郭郎中过来,给大伯娘扎了一针,隔天就渐渐好转起来。 杨花她爹又来了几趟,都被薛德彪带人抬了回去。 杨花她爹毕竟身子虚,后来变成三天来一趟,七天来一趟,渐渐地不来了。 村里热闹地议论一阵,随着春荒加剧,也没了说闲话的力气。 这时候已经是四月份了。 苍白的太阳依旧整日挂着,不见雪不见雨,天地间一片枯黄,不见一丝绿意。 薛灿站在高坡上,遥望北边大山,感慨这里不愧是苦寒之地。 阳春三月,本该杨柳依依,桃花争艳,结果他们这里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真是没盼头啊。 她昨天听说村里死了个孩子,是大旺的儿子,好好的孩子刚两个月,无声无息地没了。 大旺他媳妇哭诉,家里整天吃黑面糊糊,连口荤腥都吃不着,她的奶跟水一样,那孩子就是饿死的。 薛灿心道,村里能吃上黑面已经算好的了,更多人家连黑面都吃不起,整日吃麸子米糠冲成的糊糊。 薛灿信守承诺,一担木柴换一个黑面馒头,结果很多人连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一动就饿,还不如躺着吃糊糊。 没办法,真是没办法。 薛灿仰头望望天,暗暗祈祷,快来场雨吧,要不然就不是死一个孩子的事,他们整个村子全得遭殃。 冯灵跟她感叹,去年夏天她们那边整整下了一个月的雨,怎么就没往这边匀一匀呢?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孙里正三天两头往北堂县跑,打听朝廷发不发赈灾粮,要是今年闹旱灾的话,朝廷准备怎么应对。 师爷坐在衙门门口,抽着烟袋发愁,“你问我,我哪知道皇上的意思啊,要不然你去京城问问?” 孙里正碰了一鼻子灰,无可奈何地回来了,但他不死心,过两天又往北堂县去。 薛灿佩服他,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里正。 站在高坡上发了一会儿呆,她往家中走去,先去西厢房看了看。 这屋里点着五六个炭盆,在适宜的温度下,四十个小格子里,总共发出来三十多个小苗,绿油油看起来煞是可爱。 薛灿看着土豆苗和红薯苗,心情逐渐好转。 这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到底什么时候下雨,她今年能不能种地啊! 第219章 北山被雷劈了! 四月下旬,温度逐步上升,晚上已经不上冻了。 薛灿脱去厚重的棉衣,换上薄一点的夹袍,整个人清爽不少。 村子里依旧死气沉沉,薛灿却不想坐以待毙。 她叫上自己家人、冯家人、还有薛德彪那帮兄弟们,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土。 一镐头下去,扬起一阵尘土,往下挖了一尺深,才见得一点湿意。 众人围过来,薛老大用力捏碎一个土坷垃,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愁绪,“这地都晒成石头了,能种什么啊,种啥死啥,以前咱们这里,土地被雪盖了一冬,那等春天一化冻,放眼望去全是黑土地,看着就有劲。” 大家齐齐叹了一声。 薛灿不死心,吆喝大家继续往前,“走,我们去良田那边看看。” 良田挨着大溪,众人走到溪边一看,只有一条巴掌宽的小溪缓缓流动,水实在太少,流到一半就停了,南水坑里还没存到一点水。 这回他们也别叫大溪村了,改叫小溪村吧。 沿着溪边走一阵,来到薛灿的良田里,薛大伯又是一镐头下去,这里比荒地那边好点,毕竟挨着溪流,土地还算湿润。 薛老大依旧愁眉苦脸,“照这样下去,今天别想种水稻了,改种小麦吧,还能有点收成。” 薛灿倒是很乐观,能种小麦就能种土豆和红薯,虽然她就五六亩良田,但总比没有一点收获好。 他们这群人正在地里研究,另一群人从山上下来。 薛灿抬头一看,是孙里正带着薛、徐二位族长,以及村里的几位老人。 双方碰面,薛族长带来一条不好的消息,“我们刚从山里回来,往年有好几个泉眼,现在冒水的只剩下三个,连续三年没有雪水补充,我看大山都要干了。” 薛灿心里咯噔一声,遥望北方的山脉,像是看见一头濒死的巨兽。 不要这样吧,那也太惨了。 他们在这头说话,有村里人站在村头张望,一张张满是愁绪的脸,不知道今年的着落在哪。 薛灿一咬牙,还是坚持鼓励大家,“春耕是下个月的事,万一这几天下雨呢,这谁都说不准的事。” 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做流民。 看冯灵她们就知道了,一旦上路九死一生,处处受排挤,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村里人无力地笑笑,算是给薛灿一个面子,但谁都清楚这事不可能。 抬头望望瓦蓝的天,不见一丝云彩,哪里有会下雨的样子。 晚上吃完饭,薛灿去厢房巡查一圈心爱的小苗苗们,见它们个个茁壮,才心满意足地去后院准备休息。 时间还早,她跟叶正闲聊,免不了说到今天地里的事。 “南方下雨北方干旱,要是今年还没好转,怕是乱世之兆。”薛灿发出一声感叹。 叶正呼吸一窒,真想冲过去捂住薛灿的嘴,他定了定神,温言细语地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哪朝哪代都闹旱灾,这并不是亡国主因,遥北地广人稀,大不了我们往南迁移,这只是一个小难题,有很多应对之策。” “什么小难题,这是天大的事,”薛灿大胆猜测,“去年淹了景州,今年遥北三州闹旱灾,大丰朝一共才十四州,经得起这么霍霍吗?谁来当皇帝都一样,粮食产量提不上去,老百姓吃不饱饭,闹是一定要闹的。” 叶正眉头紧皱,心下焦灼,忍不住咳嗽两声。 父皇啊父皇,真希望您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薛灿侧身躺在炕上,支着脑袋看向叶正,笑着安慰,“你不用怕,再乱的世,我都能护你周全,我不会抛下你的。” 叶正哭笑不得,天下都乱了,他要自己周全有什么用。 不过还是有点开心,她心里有他。 隔天一早,薛灿又带人出去了,依旧不死心地去翻地。 来往的村里人劝她,“灿丫头,别折腾了,省点力气吧,只要不下雨,这地硬不硬有什么区别。” 薛灿笑笑没说话,她也知道没区别,只是她在家干坐着焦虑,不如出来翻翻土。 有薛灿带动,有些村里人跟着下地开荒,估计也是在家里待不住的主。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今年没指望了。 又一日过去,村子里早早陷入沉睡,后半夜从西北方悄悄爬过来一大片厚重的云,遮住皎洁的月亮。 隔天早上薛灿准时醒来,透过窗户纸看到外面黄澄澄的,透着诡异的光,吓得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她赶紧披衣服起来,到外面一看差点坐在地上。 云,翻滚的乌云遮天蔽日,将天地间变成焦暗的黄。 很快家里人全醒过来了,一块站在院子里望天。 许氏捂着自己心口说,“乖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天,这是咋了!” 薛芸被吓到了,缩在许氏怀里,小声哭着说,“娘,我怕。” “芸儿乖,不怕不怕,有娘在。” 薛灿望着满天乌云,心里明白这是要下雨的样子,明明是好事,不知为何却如此不安。 她连脸都没洗,将头发挽起来,直接出门去找薛族长。 村里人也出来了,大家聚在村里中心空地,七嘴八舌地议论。 薛灿随便听了两句,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天。 直到她到了薛族长那里,听一位白胡子长辈说,“这恐怕是要地震啊,我听我奶奶讲过,她小时候遇见地震,天地间就是黄的。” 薛灿猛然想起一些前世信息,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确实也像,经历三年旱灾后,憋出一个大招,不给他们这些屁民一个活路。 不过即便老天爷残忍,薛灿也不准躺平等死。 她赶紧回去通知大家,晚上别在屋里睡,怕是要地震,尽量做好准备。 这天从早黄到晚,没有了太阳,大家判断不出时间的流逝。 村里人心惶惶,大家凑到一块,说不出来一句话,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天。 天渐渐黑了,一阵凉风吹过,带着一股土腥气。 薛灿站在外面高坡上,凝望着北山和整个村子。 突然,毫无预兆的,北方天空亮起一道闪电,接着一道炸雷以毁天灭地的架势劈下来,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薛灿捂住耳朵缓了好半天,见宝莹冲出来拉她回去,忽然她一脸震惊地指向北边。 薛灿偏头看去,见到北山上燃起一簇火光。 天呐,北山被雷劈了! 第220章 祸福相依 薛灿遥望北山上腾起的火焰,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无助,对大自然的力量心生敬畏。 能去救火吗?不能,这样恶劣的天气上山无异于送死。 那就这样放着不管,万一烧到村里怎么办? 没办法,到时候收拾铺盖逃跑呗。 这回连尽人事都做不了,只能听天命。 恍神间,西北方又亮起一道闪电,极具威压地布满半个天空。 薛灿猛地回神,拽住薛宝莹的手,拼命地往家里跑,“快点!快点!” 刚刚跑到大门口,又一道炸雷劈下来,薛灿整个人都麻了,硬拼着一口气关上大门,趁着打雷间隙跑回屋里。 跑回堂屋关上房门,又插上木栓子,薛灿这才稍微定下来。 屋内一片漆黑,几盏油灯摇晃,照亮家里人惶恐不安的脸。 “没事,看起来快下雨了,这是好事。”薛灿咬牙说道,完全没提北山着火的事。 话音落下,又是一道闪电。 薛芸缩在许氏怀里,二狗缩在叶正怀里,薛庆有抱着杨花,薛宝莹钻到邹氏怀里,只剩下薛灿一个孤家寡人。 因为有地震的传言,薛老大去老宅那边陪爹娘。 薛灿后来才知道那天大伯娘和三凤婶打起来,其中还有奶奶王氏的功劳,自那之后大伯娘就跟王氏翻脸了,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踏入老宅一步。 这回炸雷没有那么急促,如车轮碾压过石桥,一声声放大累积,再咔嚓来一下,震得门框来回颤动。 薛灿深吸一口气,刚想定定神,忽然听见后院有尥蹶子的声音,她凑到门缝里看,勉强能看到一个活物,心中默默为小驴祈祷。 小驴啊小驴,靠你自己了,总不能把你牵屋里来。 她正看得专注,忽然一阵凉风透过门缝扎进来,她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随即听到外面狂乱的风声以及雨点子砸下来的声音。 下雨了,不对,下冰雹了。 外面乒铃乓啷一阵乱响,打雷大风冰雹,似乎要把整个屋子连根拔起。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渐远去,冰雹也不下了。 雨却是越下越大,仿佛天破了一个口子那般不要命地下。 不打雷之后,许氏抱着薛芸回屋睡,薛灿巡视一圈,催其余人也去睡。 因为害怕地震,她先来守夜,等她困得不行,再叫薛庆有来换她。 薛庆有答应了,抱起二狗去东偏间,杨花和宝莹扶着邹氏,一起去西屋床上睡。 这样一来,堂屋就剩下薛灿和叶正。 外面瓢泼大雨,两人守着一盏油灯,薛灿劝叶正去睡,叶正坚持要陪她待一会儿。 薛灿凝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见他不闪不躲,也就没再劝了,低声与他聊起来,“看来这大丰朝命不该绝,我前几天还说它不行了呢,你瞧这大雨,看起来又行了。” 叶正已经习惯,不再劝她慎言,低声附和道,“当今圣上是真龙之子,老天爷会庇佑他的。” 薛灿闷笑两声,看起来并不信这话。 叶正好奇地问,“我说得不对?” “对也不对,他不是真龙之子,只是运气比较好的普通人,”薛灿大放厥词,“他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他生在帝王家,所以能当皇上,他要是生在乡下,那就只能当农民。” 叶正无法反驳,只是默默摇头。 真不敢想,等到薛灿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那一天,会不会把自己吓死。 薛灿没有时间概念,感觉熬了大半夜,换薛庆有出来守夜,让叶正去陪二狗睡。 薛灿就睡在许氏旁边,听着汹涌澎湃的雨声,还以为自己睡在了大船上。 囫囵睡了一觉,晕晕乎乎起来,薛灿发现天已经亮了。 雨依旧没停,好消息是天不发黄了,而是变成正常的灰白。 看来天发黄不是地震的预兆,就是剧烈天气带来的异常表现。 她揉揉眼睛,小心翼翼打开后屋门,一阵水汽伴随着大风席卷而来,把薛灿浇了一个透顶。 她赶紧关上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好大的雨,真是玩命地下啊!” 这一下,整整下了八天。 木柴都潮了,根本生不了火,幸好家里有足够的存粮点心,勉强用木炭烧了一点温水,这样就算是有吃有喝了。 雨下到第四天的时候,薛庆有穿着蓑衣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时整个人冻得发白。 他说,老宅那边挺好的,还有足够的干粮。 村里好几家土坯房塌了,左邻右舍救人,倒是没砸死人,只是很多人冻得发起高烧,这天点不着火,只能靠自己硬扛着。 听庆有哥这么一说,她担心起冯灵来。 不顾家人阻拦,薛灿披着蓑衣站在高坡上向北看去,透过层层雨幕,确认荒宅还没有塌,她稍微放下心。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转身回家,又鬼使神差地望向北山。 好像有哪里太不对劲。 她看了好半天,忽然灵光一现反应过来。 是山!北山被雷劈后,多出来一个豁口! 薛灿想起薛大伯曾经说过的话,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回去找薛庆有过来看,确认北山确实被雷劈得多了一个豁口。 “天爷啊,这么大劲,把山都劈没了,这要是劈在人身上是不是就直接化成灰了!”薛庆有不停地感叹。 薛灿往前走两步,她有个大胆的猜想,要不是眼前一片汪洋,她真想过去一探究竟。 接下来几天,薛灿焦灼地等雨停。 等到第八天,雨势渐小,薛灿立即披上蓑衣,叫上薛庆有一起,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荒宅走去,拍响冯家大门。 冯灵顶着小雨过来开门,薛灿确定他们一切都好就放心了,顺便又给了他们一袋炒面。 炒面,就是把白面炒熟,加点水搅拌一下,就成了能直接吃的食物,最适合现在的天气。 告别冯家,薛灿继续往前走,来到大山脚下。 她抬头望去,果见一道小溪顺流而下,汇入下面的一片汪洋中。 薛灿振奋不已,若是这条小溪连着山上的泉眼,那么她这五十亩荒地就变成良田了! 若是没能连上泉眼也无所谓,雷给她劈了一道缝,她不会辜负老天的好意,她豁出命去自己动手,也要连上一个泉眼! 现在就等晴天了,看这条溪水能坚持多久! 第221章 春耕! 这一场持续八天的大雨,直接把死气沉沉的村庄浇活了。 人活一世,最怕的是没有盼头。 有了盼头之后,即便饿着肚子,大家伙脸上依旧喜气洋洋。 八天后,雨势渐小,虽然还没有彻底放晴,村里人都坐不住了往地里跑。 给旱田放水,给水田蓄水,忙着热火朝天。 又下了两天小雨,天彻底放晴,温度飞速回暖,催得天地间生出绿意。 薛灿站在高坡上遥望北山,简直一天一个样。 孙里正不停敲锣,将村里人聚到村中空地,再三强调不要错过春耕,抓紧时间翻地挑种,五月一到,顶多半个月,必须把该种的全种上,要不然追不上秋收。 遥北三州一年一季,五月到九月,无比珍贵的生长季。 薛灿听完孙里正的嘱咐,心中暗暗盘算起来,冯家劳动力大概有十六口,这是她唯一能用的劳动力。 薛德彪和他那帮兄弟们不成,他们人人家里都有地,不可能到她这边来帮忙。 甚至连大伯一家,以及石磊都不成。 她们家只有她自己、许氏和二狗,能够去地里忙活,勉强算两个劳动力。 她越琢磨越觉得形势紧迫,必须好好规划一番,才能把该种的全种下去。 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先跟薛大伯和庆有哥商量,能不能挤出时间帮她种地。 薛大伯和庆有哥对了一下,分家后他们土地少了些,顶多五天就能忙完,其余时间过来帮她。 再去找冯灵,提前跟人家商量好这事,问问工钱是想要银子还是要粮。 冯灵询问左右,很快做出决定,一半银子一半粮食。 没有粮食,他们吃不饱,也没有力气干活。 薛灿一一答应,决定明日得去趟北堂县,看看薛沐和耗子,以及齐叔和马叔他们,顺便买回来点粮食、猪油和盐。 从冯家出来,再去找薛德彪,询问他和兄弟们的安排,忙完家里的活,能不能来她这里上工,价钱好商量。 薛德彪痛快地应下,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会尽快给她一个靠谱的回话。 安排好这些事,薛灿飞速跑回家,左右看了一圈,跟家里人商量起春耕时做饭的事。 依照薛灿的意思,大伯娘不能去地里忙活,她手艺最好,要在家里做好吃的犒劳大家。 大伯娘笑道,“做饭算什么事,你放心,地里的活跟做饭两件事都不耽误。” “不能全干,”薛灿严肃地说,“大伯娘,您病才好多久,可不能累垮了,这事您听我的,不能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宝莹附和,“娘,灿姐说得对,我身体结实下地多干点,不差您这一个劳力。” 杨花也表态,“对啊婶子,今年还有我呢,原先家里五亩地都是我一个人干,我能顶一个男人用。” “家里有男人,哪用得上你,”大伯娘板着脸,话语间却掩饰不住关心,“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我更怕你累病了。” 杨花抿嘴一笑,害羞地低下头,心里暖洋洋的。 “大家别争了,听我安排,”薛灿一拍桌子决定,“大伯娘和杨花负责一日三餐,地里的活少干点,其余人全部下地,能干一点是一点。” 隔天一早,薛灿跟薛庆有去了一趟北堂县。 原先压得结结实实的土道,现在成了一片泥泞,原先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两个时辰。 到了县城,才发现县里也是一片狼藉,塌了不少房子,还淹了不少货物。 齐叔正在收拾杂货店,薛灿和薛庆有上前帮忙,顺便聊了一会儿。 看完齐叔,又去看马叔,正巧在那里碰见刚从西护县回来的商贩们。 听商贩讲,这一下大雨,彻底把西护县的粮价下崩了。 不少人都欠了一大笔账,收不上钱,也看不见粮食,闹得家破人亡。 薛灿默默地摇头叹气,这就对了,炒粮食能有什么好结局,幸好她及时抽身,该赚得钱都赚了。 北堂县粮行大门依旧紧闭,屠户那边也没有猪肉。 薛灿逛了一圈,只买了俩罐子盐回来,然后趁薛庆有不注意,往车棚里塞了一袋麦子和一袋精白面。 最后去看看薛沐和耗子,他们两个聪明机灵,高老先生和夫人又没有子女,早把他们当成孙辈疼爱,他们两个在私塾里混得如鱼得水。 薛灿送上一包茶叶,给薛沐和耗子请假,让他们五月初回家忙春耕。 读书归读书,她可不想两个弟弟变成书呆子,村里的孩子不能忘本,该种的地还是要种。 高老想了想,答应这件事,顺便教育薛沐和耗子,“粒食伊始,农之所先,古今修赖,是曰人天,去吧,回家好好干。” 转眼到五月初,遥北大地彻底苏醒,树枝上鼓出花苞,野草茸茸连成一片,天地间彻底换了一个颜色。 天还没亮,家家户户点灯烧火准备早饭。 吃糊糊不顶用了,挤也得挤出来一点黑面馒头或者糙米窝头。 村里人饱餐一顿,迎着朝阳下地去了。 种水稻要先育秧,选一块最肥沃的土地,将精选过的糙米撒下去,再盖上一层薄薄的土,等待种子发芽长成秧苗,再去水田里插秧。 村里一般五六家一起育苗,轮番照顾,这样的话均摊风险,省得育苗失败,今年就没法种水稻了。 等待水稻发芽的同时,村里人会去播种小麦、高粱、以及各种豆类,最后再去插秧。 插秧结束,等于春耕结束,村里人便可以喘口气了。 薛灿这边却与村里人的节奏不同,她没有跟任何一家合作育苗,将水田全部交给薛老大耕种。 她带着自家人和冯家人,先从旱田开始忙活,种下一亩亩土豆、花生和玉米。 忙完那十几亩旱田,迅速转移战场,来到北山脚下,五十亩荒地所在处。 遥望北山,那一条小溪还在,薛灿早已经挖好一道水沟,引着小溪贯穿五十亩荒地,留作备用水源。 沿着水沟两侧,优先种了土豆,然后是花生和玉米,最外围全部种了红薯。 薛灿印象中,土豆最怕旱,红薯对土地要求最低,希望她没有安排错。 忙完耕种,薛灿双手合十祈祷,各路神仙老爷,保佑今年风调雨顺,让她有个大大的丰收年! 第222章 她的蔬菜大业 好不容易忙完春耕,薛灿没有歇一口气,将目光瞄准自家大门口前那片空地,准备开始种辣椒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蔬菜。 之前她在空间里翻腾,发现不少种子,包括辣椒、西红柿、黄瓜、胡萝卜等等,以及后世改良过的大白菜、卷心菜等等。 她当初购买这些种子时,幻想自己是诺亚方舟,会成为一个新世界的救世主。 现在看来,救世主没当成,倒是帮她赚大钱了。 在各类种子中,薛灿还发现一个神奇的种子,甜菜。 甜菜是什么东西,她没吃过啊,为什么会混在热门蔬菜种子里。 过了好几天,她才想起一个知识点,南蔗北菜,这个甜菜是专门制糖用的! 薛灿欣喜若狂,要知道这个世界目前只有蔗糖,从遥远的南方运过来,卖得特别贵。 对于村里人来说,红糖是药,一般谁家生孩子,才会买一点给孕妇补身体。 至于白糖,据说是贡品,优先给京城里的主子们,很难流到市面上来。 经过她的精心挑选,最终选定了七种蔬菜,再加上甜菜,总计八种。 大门口那片空地,薛灿请薛大伯目测一下,大约有五亩。 她默默在心里计算,五亩地?肯定不够种,不过用来育苗是够了。 对,经过春耕,薛灿感觉自己进化了,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进化为颇为专业的种地少女。 她一看那些细小的蔬菜种子,就明白不能大咧咧地种,要像种水稻一样,一茬一茬精心伺候。 理清楚这些事,薛灿先去里正家中把门口那片空地买下来,再去车行马叔那里拉回来一车马粪。 最后她聘请冯家人和薛德彪那帮兄弟们,将五亩地来回翻腾的三遍,最后均匀混入马粪,将那五亩地升级为顶级优质土壤。 她这么精心伺候那五亩地,春耕结束的村里人过来围观,问她是要种什么。 薛灿并不隐瞒,笑着说道,“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种子,人家告诉我不好种,要花心思好好伺候。” 村里人一听是西域商人,他们见怪不怪。 因为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件事,村里还有不少人跟着薛灿一起种土豆。 不过他们不敢像薛灿那样冒险,顶多种一亩地土豆,其余该种什么粮食,还种什么粮食。 五亩地翻腾完以后,薛灿特意在村中找来一帮好说话的妇人,请她们帮忙播种。 这些种子珍贵,薛灿不想出任何差错,还是交给有耐心、脾气好的妇人最为放心。 播种结束后,许是老天爷听见她的祈祷,竟然下了一晚上的小雨,帮她省去了浇水之苦。 转眼来到六月,薛灿终于能松口气了。 她来到院子中,猛然发现那棵海棠花期已经结束,另一棵枣树正值花期,开了满满一树细碎的小花。 天气热了,院子里大小房间都支起了窗户,前后门大敞,穿堂风悠然吹过。 薛灿眯起眼睛,说不出的舒坦,一转头看见叶正从后房出来,他身上一袭月白色长衫,愈发显得清逸俊秀。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虽然同住在一个院里,甚至他们还住隔壁,但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说话了。 实在是罪过、罪过! “叶正!”薛灿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地问他,“你要去哪里,最近身体觉得怎么样,我看你好多了,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叶正一脸无奈,抬手指向茅房,“如厕,这种事就不劳烦娘子陪伴了。” 薛灿没忍住笑,顺势坐在门口椅子旁,目送叶正去上茅房。 后院有两块土地,按照许氏的意思,种上了葱姜蒜和韭菜。 此时发出了一层绿茸茸的小苗,看起来甚是可爱。 小驴终于吃上了新鲜的草料,嚼起来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能听出来草料十分水嫩。 薛灿双手枕在脑后,由衷地发出感慨,这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 怪不得遥北苦寒,依旧有这么多人不愿意离开,只因春夏两季过于美好。 叶正缓缓走过来,投下一片阴影,了然说道,“你今天不用忙了,才有空来搭理我,对不对?” 薛灿嘿嘿一笑,并不否认,“昨天晚上不是下了一场小雨,要是没那个雨啊,我今天得去浇地。” 叶正并不生气,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她旁边,两人一起晒太阳。 “我身体确实好多了,可能天气转暖,万物生长,天地仁慈,让我这个病秧子跟着一块受用。”叶正悠然说道。 “我觉得你说得有理!”薛灿兴奋地提议,“既然如此,趁我这两天有空,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你想去哪?” 叶正微微一笑,“不想去哪,我觉得这里很好,你带我去山上瞧瞧吧。” 这还不容易,说去就去。 那日吃完中午饭,薛灿带着叶正出门,两人顺着高坡下去,转弯向北走。 北山脚下五十亩荒地,已经被薛灿梳理成整齐的田地,田埂横平竖直,看起来跟棋盘似的。 薛灿意气风发,一脸骄傲地介绍,这里是土豆,那里是玉米和花生,再远些全是红薯。 叶正连连点头,不禁想吟诗一首,“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 薛灿皱眉,根本接不下话,却又不服气,硬逼着自己说,“不就是诗么,我也会说,眼前的景色可以称之为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她还能记得两句诗。 没想到叶正眼睛一亮,称赞道,“妙极,娘子真厉害,文能做诗,武能种田,不愧为女中豪杰。” 薛灿得意地谦虚,“还好啦,你不要硬夸,我会当真的。” 两人一路闲聊,说说笑笑,往北山走去。 村里人往北山去,一般走挨着大溪旁的大路,那里人来人往,村里人整日上山找各种野菜充饥。 而薛灿喜欢抄近道,走挨着自己这边的小路。 这条小路平时只有冯家人走,来回十分僻静。 薛灿扶着叶正上山,欣赏沿途美景,根本没注意到一个黑影悄然跟上了他们。 第223章 骤变遇险 他们爬了一段山路,叶正体力不支,薛灿给他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休息。 薛灿陪他坐下,指着上边黑黢黢的林子说,“那里就是被雷劈着火的地方,据说雷焦木能辟邪,是挺值钱的东西,最近村里不少人爬上去找,不过什么都没找到,那里只有烧坏的林子,真是可惜呀。” 薛灿说得没错,那个黑影就是来找雷焦木的,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她气愤不已,沿着小溪往山下走,一脸嫉妒地盯着那五十亩良田和远处的宅子。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竟然看见薛灿带着她那个病秧子夫君上山来,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顿住脚步,陡然生出一股歹念。 薛灿带着她那个病秧子夫君,旁边还没有别人,这要是摔一跤死在山里,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心脏狂跳,出了一身热汗,眼神愈发阴狠恶毒。 此人正是三凤婶。 话说自从上一回,薛灿当众宣布跟薛山林这一支结仇后,没有一个人站在三凤婶这一边。 村里人势利眼,他们自然站到薛灿那边,不再跟他家往来。 家中更是不消停,公爹薛山林破口大骂,大嫂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她男人更是无比嫌弃,连她的孩子们都埋怨她,说村里的孩子都不跟她们玩了。 三凤婶痛哭一场,恨薛灿恨得牙痒痒,怪薛灿做事太狠,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一个人上山来找雷焦木,也是因为家中不给她饭吃,饿得她呕酸水,迫切想要赚一笔钱填饱肚子。 可惜,她没找到雷焦木,却得了一个报仇的机会。 叶正点头附和,“确实有这种说法,雷焦木十分难得异常珍贵,以前烧窑的人试过伪造雷焦木,却从来没有成功过,我小时候见过一块,通体乌黑,质地坚硬,闻之有墨香,摆在书房里最合适不过了。” 薛灿惊讶,“你怎么什么都见过,看来你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跟了我委屈你了!” 两人说笑一阵,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山中小道两旁,开满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薛灿摘了一大把,非要给叶正编个花环。 编到一半,忽然看到一丛特别漂亮的蓝紫色小花,薛灿特别激动,非要挖回去种在家里。 叶正劝不动,只好站在小道旁,看着薛灿小心翼翼踩着石头下去,嘱咐她,“小心,你慢点。” 薛灿踩到一块结实的石头,开心地扬起脸,笑意还未达眼底,骤然变了脸色,失控地大嚷,“小心!叶正!后边!你身后!” 话音未落,叶正只感觉背后受到猛烈一击,他都来不及回头,直直地朝坡下栽去。 薛灿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下意识的动作,拼尽全力抱住叶正的脑袋,两人一起朝山沟深处滚去。 一阵天旋地转,撞在各种石头上,幸好山沟里长满了野花野草,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直到他们停在了沟底。 不知过了多久,薛灿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视线内满是野草,和一小片蓝天。 她呼吸着清新的草香,渐渐缓过来,虚弱地出声,“叶正,你没事吧,叶正?” 毫无回应。 她拼命坐起来,先抬起头看了一眼坡上,确认凶手已经离开,没有被赶尽杀绝的危险,这才环视左右,在野草堆里找叶正。 转了一圈,终于看见月白色的布料,薛灿连滚带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叶正翻过来,轻轻拍他的脸,“叶正,你醒醒!” 没有反应。 薛灿慌得不行,强行稳住自己,先摸脉门再试呼吸,接着掐人中,这一番动作下来,叶正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薛灿想起赵叔,怕不是也摔到脑子了吧,她抬头看向山坡顶,明白当下只能她先爬上去,再叫人回来救叶正。 不对,还有一个办法。 薛灿灵光一现,心脏止不住地狂跳,她可以把叶正收到……空间里吗? 她不知道空间里能不能收活物,前世她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没有机会尝试。 薛灿深呼吸,连忙左右寻找,很快在草丛里找到一只蚂蚱。 她确定蚂蚱的位置,然后闭上眼睛,空间里突然出现一只蚂蚱,它还保留着即将跳跃的形态。 薛灿懂了,空间内吃的东西不会腐坏变质,那么活物的话会保持时间静止。 她再次闭上眼睛,手心里突然出现一只蚂蚱。 蚂蚱奋力挣扎想要离开,薛灿张开手心,释然一笑,蚂蚱飞快逃走。 好好好,这回她放心了。 薛灿再次确认叶正昏迷不醒,闭上眼睛将他收入空间内,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根登山绳索,开始向上攀爬。 得益于前世她喜欢吃喝玩乐,对攀岩有一点研究,爬这样一个小山坡倒不是难事。 只是因为刚摔下去浑身疼得厉害,她动作迟缓,拼了半条命才爬上来。 爬上来后,她丝毫不敢松懈,怕那个杀人犯还在周围,不顾山路崎岖,以最快的速度奔逃下山。 直到来到山脚下,冯家荒宅近在咫尺,薛灿才敢呼出一口气,爬到野草丛中,将叶正放出来。 放出来后,薛灿还是习惯性摸脉、试探呼吸。 这一摸不得了,她竟然发现叶正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了。 “不不不,你不能死,”薛灿赶紧做心脏复苏,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可是天生富贵命,还没跟着我享福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说你多冤啊。” 念叨完,想起还要人工呼吸,她赶忙趴下去给叶正送了两口气,然后再做心脏复苏。 做到一半又想起来,她空间里有速效救心丸,还有肾上腺素。 薛灿赶忙找出来,也顾不上看用法了,直接把速效救心丸塞到叶正嘴里,又拿出一管肾上腺素,扒开叶正的衣服,对准他的上臂扎下去。 忙完这一切,薛灿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恍然间,叶正咳嗽一声,像被速效救心丸呛到了。 薛灿心提到嗓子眼,怕是自己的幻觉,猛拍他的脸,“叶正?叶正!争点气,快自己呼吸啊!” 忽然,叶正猛地挣扎一下,倒抽一口气,然后身体又软了下去。 薛灿吓哭了,不会……真没了吧…… 第224章 您放心,还没死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薛灿家小院灯火通明,宝莹和杨花轮番往外端出一盆盆血水。 邹氏扶着许氏,薛芸抱着许氏的腿,三人站在后房堂屋,不停地向东屋内张望,神色焦急,惶恐不安。 东屋内,薛灿坐在椅子上,左臂绑着布条,呆呆地看向炕上。 炕上,郭郎中正在为叶正施针。 叶正不知怎的,一直在吐血还有流鼻血,二狗不停地为他擦拭,却根本擦不干净。 前房堂屋内,薛山水还有孙里正以及薛大伯都在,薛庆有、薛德彪和石磊等一众小辈陪伴在侧,一边担忧地望向后院,一边说起今日的事。 薛庆有告诉长辈们,他们把叶正抬回来时,薛灿明确说过,他们是被推下去的,至于是谁没看清,只记得穿青布褂子黑裤子,看身姿像是个妇人。 一听这话,薛灿虽没有指名道姓,大家伙心里全有数,这肯定是三凤造得孽,毕竟村里跟薛灿有仇的人不多,摆到明面上来的只此一家。 薛山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三凤是他侄媳妇,说起来还是比较近的,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么畜生的事,真是恶毒至极。 更何况她们都是薛家人,闹出这样的事,真是狠狠抽他这个当族长的脸。 薛山水坐不住了,本想先等后院的消息,现在看来不如去见见三凤,看她有什么话说。 他把这事处理好了,无论叶正怎么样,都算是给薛灿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薛山水给薛德彪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慢慢走出院子。 薛山水声音沉缓,“你再去找几个人,只找我们薛家的子侄,跟我走一趟办点正事。” 薛德彪明白,一溜小跑去叫几个跟他最熟且靠谱的兄弟,他们跟在薛族长身后,来到薛山林家门口。 薛山水抬手敲门,提起声音唤道,“大哥,嫂子,我是山水,给我开门。” 院里点着灯,还有说话声,很快有人来开门,是老大媳妇。 她看见门口站那么多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哎呦,二叔您来了,快进来,这是有什么事?” 薛山水双手背在身后跨进院里,看见他堂哥和嫂子出屋,迎上来问,“这是咋了?” “老三媳妇呢?”薛山水说话不紧不慢,极具威严,“把她叫出来,我有话问她。” 老大媳妇一听,三凤这是又惹事了啊! 她们本就不睦,老大媳妇积极地说,“我去叫她!” 等三凤过来时,薛山水叹了一口气,对大哥和嫂子说,“灿丫头家里的事你们听说了吧,她和她男人被推下山沟,村里谁和她有仇,这还用问吗?” 薛山林脸色顿时涨红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嘿呀,山水,我真是丢尽了老脸啊!怎么就娶回来这么一个儿媳妇!” 薛山林和薛山水是堂兄弟,弟弟是族长,他沾光也成了说话有分量的大长辈,平时出门干活谁不尊敬地叫他一声大爷爷。 自从跟薛灿闹僵,薛山林地位没了,到哪都没人乐意搭理他。 这回可好了,还沾上人命了。 薛山林痛心疾首地说道,“山水,我真不懂,你说老三媳妇哪来那么多恨,非要跟灿丫头较劲,人家娶什么媳妇关她什么事!诶呀!” 要说哪来的恨,原本只是碎嘴斗气,奈何三凤又蠢又毒,一步错步步错,闹成现在这样。 说话间,老大媳妇哎呦一声,摔倒在厢房门口。 三凤婶双手掐腰破口大骂,“想看我笑话,没门!” 紧接着她一抬头看见一院子人,顿时怂了,回手把三个孩子都扯出来,一路哭闹地跪到薛山林面前,“爹,您不能不管我啊!三个孩子都还小,您不能让她们没有娘啊!” 这是不打自招,薛山水眉头紧皱,气得浑身发抖,果真是她干的! 薛山林家大院子里闹了一整晚,把事情说清楚后,薛山水让薛德彪动手,把三凤捆了关到一处荒宅里,他们轮流负责看守,回头交给薛灿处理。 处理完这些事,薛德彪抬头一看,东方渐渐发白,天亮了。 薛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梦见各种光怪陆离的事,忽然一脚踏空惊醒,抬头一看郭郎中还醒着。 他端坐在炕上给叶正摸脉,一脸迷惑不解。 二狗趴在炕桌上睡着了,手上还攥着一块带血的帕子。 叶正不再吐血,只是脸白得像纸一般,看起来怪吓人的。 薛灿起身,忍着浑身酸疼过去,轻声问道,“郭郎中,他……他怎么样了?” “稀奇,甚是稀奇,”郭郎中转头看向她,郑重说道,“我觉得他死了,但他又活了,从山上摔下去吐血不停,按理讲应该是内脏破碎,神仙来了都难救,但他吐了一夜血之后,这脉搏又强了起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薛灿瞪大眼睛,默默点头,稀奇。 她昨晚是同样的看法,吐血肯定是内脏受损,这个世界又不能动手术,这人肯定是完了呀。 没想到,过了一夜,这人还没完。 郭郎中翻身下炕,对薛灿一拜,“薛姑娘,是我医术不精,琢磨不明白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他何时会醒,也不知道状况会不会恶化,依我见你快去请个名医,他不能移动,将名医请回来看吧!” 薛灿一颗心七上八下,拼命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请,我知道西护县有位白老先生,他给叶正看过病,我这就找人去西护县。” 她语无伦次,跨出门去找薛庆有和石磊,他们两个跟她一起去过白老先生家,再去一趟轻车熟路。 这一大早往西护县去,明日晚上就能把人带回来。 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薛大伯一家和石磊都没走,此时薛庆有和石磊就睡在前房西偏间。 薛灿将他们叫起来,三言两语说清楚,掏出五两黄金塞到薛庆有手里,“庆有哥,石磊,就等着你们来救命了,一定要尽快赶回来。” 这二人从睡梦中醒来,一听这话顾不上洗脸吃饭,套好驴车打开门,扬起鞭子直奔西护县。 等他们走了,家里人才陆续醒过来。 许氏出来,捂着自己的胸口,颤声问,“庆有和石磊干什么去了,莫不是……” 莫不是买香烛棺材去了吧,要不然怎会走得这么急。 “不是,”薛灿苦笑一声,上前安慰许氏,“您放心,还没死,去西护县请名医去了。” 第225章 他现在只差一口气 虽说叶正还没脱险,薛灿却莫名自信起来,觉得叶正一定会没事。 她不再失魂落魄,打起精神处理各种事情。 她留郭郎中在家照看叶正,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安慰长辈和弟妹,让他们好好吃饭和休息。 族长过来跟她说三凤婶的事,薛灿意外的平静,一来是因为猜到了,二来生气也没用,跟一个村妇较劲太掉价。 “族长爷爷,我看人先关着吧,要是叶正好不了,那就一命抵一命,要是他死里逃生,我也不要三凤婶的命,但是咱大溪村容不下她了,给她写封休书,赶出去自生自灭。” 薛山水点头,一脸愧疚地说,“灿丫头,这三凤是我侄媳妇,我得向你谢罪,是我没尽到规训之责,愧对族长这个位置。” “您别这么说,咱们不论连坐那一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为自己负责,”薛灿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族长爷爷,你回去给大爷爷带个话,我之前说跟他们家不来往,是因为三凤婶在他们家里,只要三凤婶不在他们家,结仇就算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薛山水一听,心下十分感动,“灿丫头,你有这等胸怀气度,咱们村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过你,你是这个!” 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薛灿笑笑,领了族长的情,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叶正的情况,薛灿起身送族长出去。 转身回来,头有点发晕,她知道自己这是缺觉。 她慢吞吞地走回去,跟家里人交代一声,她回自己屋里睡会儿,有什么事一定要叫她。 躺到炕上,本以为会睡不着,想着安安神也是好的。 未曾想很快陷入深眠,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她错过了午饭,整整睡了一天。 没有人叫她,证明叶正没事。 她坐起来缓口气,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一大块巧克力,慢慢地咀嚼吃掉。 甜食令人振奋,她吃完后心情好了些,翻身下炕悄声去隔壁。 二狗守在旁边,叶正悄无声息地躺在炕上,她示意二狗不用出声,悄悄探头过去看。 叶正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弱不可闻,只有把手搭在他脖子上,才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 她自己手臂不方便,示意二狗给她倒点水,用勺子舀出来一点沾湿他的唇。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看着好看点了,全当是心里安慰。 郭郎中悄声走进来,一句话没说,直接去给叶正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叶正手臂,这才对薛灿说道,“你放心,他没有事,脉象虽然很弱,但是很稳当。” 薛灿点点头,感激地看了郭郎中一眼。 就这样,又一夜熬过去了。 天色再度亮起来时,薛灿站到大门口看日出,再看一眼五亩菜地,舒缓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转身回到院里,杨花已经开始烧火做饭,炊烟升起,满院子的木头香。 薛灿想,这样美好的日子,是个人都舍不得走。 叶正也不例外。 吃过早饭,薛灿搬出一把椅子坐在前院,盯着大门口,期待听见驴蹄子和板车摇晃的声音。 这期间不停有人坐在她旁边,她们也不说话,就是陪她坐一坐,然后去忙自己的事,另一个人再坐过来。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薛灿随意吃了两口,继续坐在前院等。 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驴蹄子的声音,和她那辆小板车特有的吱呦声。 她以为是梦,没有睁开眼睛。 宝莹猛地推她,“灿姐快醒醒,我大哥他们回来了!” 薛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见薛庆有和石磊一边一个架着白老先生,后边跟着他那位小药童,小药童背着大大的药箱,一行人踏进院里。 “白老先生!”薛灿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差点跪下,拼着最后一口气说,“您可来了。” 白老先生一脸慈和,伸手扶她一把,沉稳地说,“我们一路赶回来,看你这门口还没有挂白灯笼,我就知道这人还有救,你信我一句话,死不了人就是死不了。” 看似一句废话,却直接镇住薛灿的心神,她这回觉得自己是真行了。 “宝莹,快点给白老先生泡茶,要最好的茶!”薛灿激动地说。 宝莹应了一声,赶紧去西厢房烧水。 许氏和邹氏都在堂屋,恭敬地白老先生问好。 薛灿在前引路,薛庆有和石磊脚步不停,一路将老先生送到叶正面前。 白老先生也不说话,先是观其色,又掀开眼皮看了看,再试探下呼吸,回头对薛灿说,“不急,先让我喝口茶,再来一盘点心垫垫肚子,让我缓缓神再给他号脉。” 薛灿没有一点异议,转身出去给白老先生安排点心茶水,前院几个人一块动手准备,很快将东西预备齐了送到白老先生手边。 除了给白老先生的,薛灿也没忘了那位小药童。 小药童道谢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见他如此,薛灿又想起薛庆有和石磊,她赶忙转身出去,见他们两个蹲在西厢房门口,一口白面饼子一口咸菜吃得正香。 这两人模样狼狈,头发乱糟糟,一看就知道这两天没少受罪。 薛灿关心地问,“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早?我原以为至少要到傍晚。” 石磊咽下嘴里的饼,忙回道,“白老先生医者仁心,一听说这事立刻收拾东西跟我们走,我们昨晚就出城了,走了一段官道歇在外面,天不亮又接着赶路,可算赶回来了,生怕耽误姑爷的病。” 薛灿很是感动,遇上的全是好人,大家全在拼命努力,就冲这个叶正一定不会死。 她转身来到后院,白老先生已经吃了两块点心喝完一碗茶,要来一盆水净手,端坐在炕上给叶正号脉。 足足半个时辰后,白老先生睁开眼,偏头对薛灿说,“真是奇了,我原先说他天生体弱,现在看来又不像,只是过于虚弱,莫不是因祸得福,这一摔把他的病根摔没了?” 薛灿有些茫然,“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白老先生道,“他现在只差一口气,只要咱们把这口气补齐了,他自然能醒过来,身体也会好转。” “补气,怎么补?”薛灿急声问。 “人参,上好的千年人参,一片即可。”白老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头,郑重地说。 这回换薛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上哪找千年人参去,这无异于登天难题。 第226章 叶正苏醒 前世她往空间里搬东西时,带了各种保命药物,从未想过要带人参。 遇到叶正后,见他身体如此虚弱,她动过给他买人参的念头。 她先去北堂县问,那个小伙计笑着回,“咱这个破地哪有卖人参的,您得去西护县、兴安府去买。” 薛灿一想也是,回头跟齐叔聊天,齐叔告诉她,“这等珍贵的东西,哪能是你想买就能买的,你光有银子不成,还得有人,不然没人卖给你。” 后来薛灿才明白,在这个世界里,人参属于皇家,由专门的官员负责看管和挖掘。 每年挖出来的人参,要先全部送入京城,只会流出来一小部分,来自皇帝的赏赐,或者从内务府里偷出来卖,后者有很大风险,一旦发现是要被杀头的。 了解清楚后,薛灿断了买人参的念头。 没必要,叶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事,她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谁能想到今日,又从白老先生嘴里听到人参二字,还是上好的千年人参。 她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去皇宫去偷吧。 郭郎中身为郎中,自然了解这些事,他率先出声反对,“老先生莫要开玩笑,咱老百姓哪里寻得到人参,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薛灿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白老先生一笑,解释道,“有千年人参最好,若是没有的话,古儿,把九转回春丹拿出来。” 名唤古儿的小药童应了一声,麻利地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恭敬地递给白老先生。 白老先生告诉屋内众人,“这瓶九转回春丹,是我历经十年收集药材,又经一年炼制才制成的,包含人参、白术、茯苓、肉桂、五味子,虽比不上千年人参,但已是我能寻到的极品良药,只是……价格嘛。” 薛灿懂了,幸好对于她来说钱的事不是事,“您尽管提。” 白老先生医者仁心,热爱制药,但在要钱方面绝不手软,他伸手一比,“十两……黄金。” 郭郎中倒抽一口凉气,那可是十两黄金啊。 他还没感叹完,就听薛灿果断地回答,“没问题,您尽快用药。” 郭郎中暗中钦佩,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愿意为自家男人花这么多钱。 他见过太多因为几百文钱就放弃医治的,儿子放弃母亲,丈夫放弃妻子,父亲放弃女儿等等。 他苦练针灸,练到针到病除,正是因为发现大多数人家不乐意买药。 请他来治得好便治,治不好就拉去埋了。 人和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郭郎中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白老先生已经吩咐薛灿先准备一碗温水,再找一个有力气的男人过来。 薛灿不解,“找男人干什么?不会是当药引子吧!” 白老先生哈哈一笑,“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村野偏方,离谱得很,我让你找个有力气男人过来,是为了撬开你家男人的牙关,快去吧。” 薛灿的心放回肚子里,幸好不是什么偏方,她第一个受不了。 她飞快出去找人,见薛庆有和石磊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她心疼地叫醒他们,“快回去睡去,叶正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这两人不行,她又出去找,正好看见薛德彪,她心中一喜,暗道这才是最好的人选。 将人叫过来,一同来到后院,白老先生已经化好了药。 薛德彪跪在炕边,伸手用大力气撬开叶正的嘴,白老先生叫小药童过来,用筷子压住叶正的舌头,他老人家面不改色,一抬手将药给叶正灌了下去。 薛灿见状十分佩服,心里直呼学到了学到了,下回她也这么灌。 灌完一碗药,白老先生又让他们再拿来一个枕头,将叶正的上半身垫高,防止他把药吐出来。 忙完这一切,白老先生道,“你们不用都在这里守着,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有事我叫你们。” 薛灿长舒一口气,这一回她五脏六腑都舒坦了,脚步虚浮像是踩在云朵上,坐在后院门口坐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郭郎中走过来问她,“薛姑娘,我看这白老先生医术高明,我暂时不想走,想跟老先生对谈一下,这次我不收你诊金了,就当我这几日的留宿费和伙食费如何?” 薛灿提起一口气,站起来笑着说道,“郭郎中,你多虑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去里面找白老先生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薛灿家里乱了三天,上上下下都是随便吃一口对付。 直到今晚白老先生的到来,她们认真做了一顿讲究的晚饭,炒了一大桌子鲜美的野菜。 到了春天就是这样好,有漫天遍野的野菜充饥,用猪油肉沫一炒更是难得的美味。 白老先生赞不绝口,大伯娘得了县里名医的赞赏,更是掩饰不住笑容和喜悦。 这一夜,薛灿睡得极其安稳,隔天一早醒来,白老先生告诉她,“今天的脉象比昨日好多了,你放心吧。” 薛灿放心,一出门看见石磊在喂驴,他心疼地说道,“这两天可把小驴累坏了,早知道那天走的时候,应该先去赵叔那里借一匹马,我们兴许能回来得再快点,小驴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薛灿心里一动,确实,应该把买马和大板车的事提上日程了。 聊完小驴的事,石磊突然有点扭捏地开口,“东家,我有个不情之请,既然白老先生在这里,我能不能叫我奶奶过来,让他老人家给我奶奶把把脉?” “当然行啊,也是凑巧了,你回去接你奶奶,我去跟白老先生说,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薛灿猜得没错,白老先生一口答应,就坐在前院枣树下给村里人看病。 不仅给石磊奶奶看了,全村老小身体不舒服的全过来看了。 这样一来,村里人愈发感恩薛灿,真心实意地为叶正祈福。 多好的人啊,可千万不能出事。 三天后,在一个平静安逸的午后,叶正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时候白老先生、小药童和郭郎中都在前院给村里人看诊,屋内只有薛灿守在一旁,闭着眼睛养神。 叶正看她憔悴的眉眼,心中不禁感慨,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却还这样待自己,这份真心实意,他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第227章 只有一颗真心 薛灿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对上叶正的眼神,还以为是在梦里。 她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跪起来,弯下腰仔细看他的脸,感慨万千地说道,“您老这一回,花了我十五两黄金啊。” 叶正目光缓缓转动,虚弱地低声说,“辛苦娘子了,我……无以为报,只有一颗真心。” 薛灿如释重负,有心情跟他开句玩笑话,“成,我收下了,您也没别的东西了不是。” 她让叶正躺好,翻身下炕出去叫人,白老先生和一众家人赶来,还有来看病的父老乡亲,里屋外屋站了一大群,却无一人敢吵闹,静等白老先生发话。 白老先生镇定摸脉,良久长舒一口气,一脸慈和的笑,“叶小兄弟你吉人自有天相,性命已无大碍,接下来好好养着便是,只要多加注意,定会福寿绵长。” 喜讯从屋里传到屋外,大家连声叫好,真心为叶正感到高兴。 当天晚上,一大家子关起门来好好庆祝一番。 隔天一早,薛庆有和石磊送白老先生和小药童回西护县。 听闻白老先生要走,村里人十分不舍,他们看病是没有付诊金的,连夜收拾出新鲜的野草野果送给白老先生,直送出村口才依依不舍地停住脚步。 白老先生辛苦一趟,收获十五两黄金,还有这么多人的爱戴,心里十分受用。 “这倒是个好地方,真有些舍不得走。”白老先生感叹。 石磊笑着回,“这还不容易,您老什么时候想来便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您。” 车轮滚滚向前,车内欢声笑语不断,忽见前方路口有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郭郎中。 薛庆有拽住小驴,扬声问道,“小郭郎中,你这是去哪里,我捎你一段。” 郭郎中走到车前,深深一拜,“我来找白老先生,不知您老说话还算数?” 白老先生笑眯眯地说,“自然算数,我就知道你会来。” 三日相处,白老先生对这位小郭郎中印象不错,听闻他为了帮村民省钱苦练针灸,明白他有一副医者仁心,便动起了收他为徒的念头。 郭郎中原本只想跟白老先生讨教一二,没想到老先生如此大度,竟然要收他为徒。 只是一想到要背井离乡,他又犹豫了。 年前闹土匪他堂哥去世,大伯家没了儿子,而他亦是家中独子,一大家子指望他,长辈们肯定不同意他离开。 但机会难得,郭郎中昨日归家一夜未睡,终于说服家中长辈,赢得一个精进医术的机会。 石磊一听明白了,连忙请郭郎中上车,心里也跟着高兴。 要是郭郎中学到白老的本事,以后他奶奶看病更方便,这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啊。 确定叶正没有性命之忧后,薛灿便去找薛族长,按照之前说好的,她不要三凤婶的命,但是要把三凤婶赶出大溪村。 这事没有异议,薛山水叫来孙里正和徐族长,还有薛家几个长辈,在他们的共同见证下,薛山林三儿子写了一封休书,按上了血手印。 这个老实的汉子觉得丢脸,早就叫来三凤娘家人,他把休书交给他们,扯着孩子们回家,不许三个孩子去送她们的娘。 三凤婶被关了三天,没有人给她送吃的,她只能靠吃野草充饥,已经饿得浑身无力,两眼发黑。 突然房门被踹开,她看见她娘家嫂子一脸嫌弃地进来,“别躺着了,快起来吧,跟我和你哥回家。” 三凤身子一抖,直觉不妙,“跟你们回家?不,老三呢,我要见老三!” 她娘家嫂子说,“还见什么老三,人家把你休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把咱们老孙家的脸都丢光了!” 三凤婶不信,扯着嗓子叫老三,叫她的孩子们。 她哥嫌丢脸,一把将她扯起来丢上驴车,鞭子一甩便走了。 三凤婶扯着嗓子喊了一路,喊自家男人喊孩子们,喊她知道错了,到处求饶。 村里人站在大道两旁看她离开,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这样歹毒的祸害精,早走早省心,要不然指不定会霍霍到谁家头上。 后来薛灿听村里人闲聊,三凤婶回家后很快又被她哥嫁了出去,对方是个打光棍的瘸子,没过多久便大了肚子,从此以后老老实实跟人家过日子了,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薛灿一连忙好几天,没有关注大门口的菜地。 某一日清晨醒来,她站到大门口疏散筋骨,赫然发现五亩菜地已经成了绿绒绒的一片。 这可不得了,她赶忙下去查看,知道要把开垦菜地的事赶紧提上日程。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不该把那五十亩地全种上粮食,应该留有一部分种菜。 现在怎么办?买地来不及,只能去开荒了。 好在她有钱,村里有很多闲人,大家伙也愿意来她这里干活,因为能混上一口干粮吃,整天吃野草糊糊,吃得人眼睛发绿。 开荒完十亩地,还顺便挖好了沟渠,不敢歇一口气,赶紧给她的菜地间苗,现在挤成一堆都快营养不良了。 忙完菜地里的活,又要忙荒地里的活,她的土豆、玉米、花生和红薯们长得飞快,需要间苗除草施肥,一刻也不能耽误。 薛灿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农忙,每天睁开眼一大堆事,累得直不起腰,她一顿要吃一大张白面饼子,人却瘦了不少。 她捏捏手臂上的小肌肉,不禁感叹干农活好啊,比她花大价钱请健身教练还好用。 唯一能休息的时候,就是下雨的时候。 她早上爬起来转了一圈,发现不用下地,美美地躺回去睡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快到中午,她起身醒醒神,翻身下炕来到叶正的屋里,发现空空荡荡。 她一路寻到前院,问正在收拾桌子的许氏,“娘,叶正呢?” “跟庆有石磊他们出去了,说是去地里看看,二狗也跟着去了,”许氏望望大门口,“应该快回来了吧,我嘱咐他们别耽误吃中午饭。” 薛灿看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丝,不由得有些担心,“他怎么就出去了,这还下着雨呢,万一生病可怎么办?” 第228章 好舒心的夏天 薛灿在家里担忧,叶正自己却觉得无妨。 说来奇怪,又经过一次死里逃生后,他还像往常那样养着,却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先前他整日躺平静养,吃不下去饭,也使不上力气,丹田空虚,吃再多的药都是一个样,只是让他的脸色好看见,触及不到根本。 他知道这是中毒的原因,所以并未强求,死不了就成了,在这村野之地难道还想解了宫闱秘制毒药? 未曾想这次醒过来之后,偶然一天他发现自己丹田处竟然能发力了,一开始以为是错觉,他并未放在心上。 等他一觉醒来,只觉得精力充沛,身心通畅,那种凝滞虚无之感消失不见。 他愣了半晌,盘腿坐稳,尝试调动丹田之气,竟然能缓缓流动。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一个事实,他的毒解了? 叶正并未声张,还是装成那副病弱的样子,假装不在意地向薛灿打听,“你花十两黄金给我的药,是些什么药?” “主要是人参,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薛灿跟他说起之前的情况,“白老先生说你只差一口气,最好用千年人参,我寻不到人参,就从白老先生那里买到了药丸,据他说他用得那根人参不过几十年而已,好在有用,这是你的福气。” 叶正缓缓点头,其实不大相信一根人参能解了他的毒。 但事实如此,只能说他自有老天庇佑,命不该绝。 叶正垂下眸子,掩饰住自己的激动与感慨,还跟平常一样休养。 直到他坐不住,感觉心里发闷,正巧外面降下细雨,庆有叫石磊去地里转转,叶正便自告奋勇一起去。 在外转了一圈,他发现不过短短数日,田地间又换了模样。 田里庄稼猛涨,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他听薛灿讲过土豆、玉米、花生和红薯,真正见到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土豆秧苗和红薯秧苗长得很像,藤蔓趴在地上向四周蔓延。 花生小叶秀气,直挺挺地立在田里。 玉米像高粱,一根根秸秆长得高,像是雄赳气昂的卫兵。 他看着成片的田地,心里喜不自胜,第一次觉得尔虞我诈,争权谋利好没意思,眼前才是最真实,最本质的东西。 食者,民之本也;粟者,王之本事也。 他戴着斗笠在田里转了好几圈,直到石磊叫他回去吃饭,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一到家门,见到薛灿冷着一张俏脸,嗔怪他,“你是真有本事了,下雨天往外走,这田有什么可看的,你若是喜欢,以后天天往田里去,你看我拦不拦你,不去也得去!” 叶正一张笑脸,也不生气,顺着她说道,“好啊,那我以后便随着娘子常去,全家人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我一人躺在家里于心不安,让我跟着去,我心里能舒服些。” 薛灿侧眸,实在是不懂这个人,竟然还上赶着去种田。 她是没办法,那么多东西第一次种,她必须亲自经手总结出经验,以后成了章法,她便花钱雇人去种地,自己躺平才好呢。 不过,不懂归不懂,她也没拦着叶正,出去转转总是好的,在家里躺着容易出心理问题。 当然,这一条不包括所有人。 赵叔家大儿子现在还在家里躺着,按理说只是骨折早该好了,他为了躲懒不出屋,别人也没法说他。 先前春耕的时候,他家里只靠赵叔赵婶,以及两个儿媳妇,哪里忙得过来。 最后还是薛灿带着冯家人前去帮忙,紧赶慢赶没有耽误春耕。 薛灿向赵叔暗示,说腿骨折不能一直躺着,肌肉会萎缩,要时不时下地走两步,腿不用就好得慢。 赵叔哪能不懂,只是他心疼儿子,想着自己拼命多干点,也不算什么事。 薛灿很是佩服,暗道老天不开眼,凭什么好父母要配个赖儿子。 而无赖父母却会拥有一个好儿子。 要问无赖父母是谁,当然是薛老爷子和奶奶王氏。 当初分家分地,薛老三没有多占,成为唯一实打实平均分的家产。 老爷子和老太太留了一亩菜地和两亩旱田,其余三兄弟均分,按照优劣分到八亩到十亩不等。 春耕时,各家忙各家的,薛老三人在西护县,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 薛老大一家人忙完自家的,去给薛灿帮忙,这可把王氏急坏了,连夜去找薛老大,让他帮忙给薛老三种地,都是兄弟计较什么。 邹氏跟婆婆闹翻了,冷着脸坐在一边,绝不开口接这个话茬。 薛老大却没办法,那毕竟是亲爹老娘,他不去帮忙,怕把二老累死。 结果就是邹氏带着杨花和宝莹去薛灿地里忙活,薛老大和薛庆有帮薛老三种地。 薛灿这边人多,除了有冯家人,还有来打短工的,结果他们忙完了,薛老大和薛庆有还在忙活,累得吃不下饭。 薛灿气得不行,去跟薛老爷子叫板,直说人不回来地就该荒着,哪有这么帮的,二老这么偏心眼,克死一个二儿子,难道还想再克死一个大儿子? 王氏被薛灿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骂混蛋玩意。 薛灿跳起来对骂,骂一句混蛋玩意停一天的饭,长辈不慈晚辈不孝,她走到哪里都有道理。 薛老爷子一想到饭,立刻叫王氏闭嘴,也不叫薛老大干了。 薛灿这才满意离去,心道我还治不了你们,小意思啦。 要说她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夏天,忙归忙,累归累,却过得无比舒心。 遥北冬日苦寒,夏天自然也不热,在太阳底下能晒出汗,但只要往阴凉地方一站,便能感受到惬意的凉风。 第一声蝉鸣响起时,山上田里的小野果子便成熟了,穷人家的孩子买不起零嘴,全靠这个时候解馋。 摘野果,吸花蜜,嚼甜根,烤蚂蚱,还有去小溪里玩水,抓小鱼小虾,这是难得的荤腥。 二狗玩疯了,这日天不亮就出去,中午拎着一兜子小鱼小虾回来,叫大伯娘帮忙过油炸了,再撒上一点盐巴,那叫一个香,吃起来特别上瘾。 薛灿一吃便被俘虏了,也想去小溪里捞小鱼,她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去,便叫叶正跟他一起。 “走啊,上山捞鱼去!” 第229章 都没有娘子厉害 叶正款款走出来,笑着问她,“弦哥捞得不够你吃么,还要亲自去。” 弦哥是二狗,叶正坚决不叫二狗,只叫他弦哥,家里人已经习惯了。 “吃归吃,捞鱼是另一种乐趣,”薛灿走过来拉他,“你陪我一起去,要不然村里人会在背后笑话我,你来当我的挡箭牌。” 叶正无异议,任由她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拽着自己出门。 这一次上山,他们没走挨着自家荒地上边的小路,而是去大溪那边走大路。 要问原因,自然是有心理阴影了,薛灿发誓只要没大事,绝不会再走小路上山。 出门往东走,走到村中间沿着溪流往北,一路上看到不少村妇在洗衣服,她们笑着与他们打招呼,问薛灿干什么去,叶正身体可好了? 这就是薛灿叫叶正来的好处,要不然无法通关。 带着叶正,薛灿便能说,“好多了,我带他去山上遛遛弯,总在家里待着闷得慌。” 叶正笑而不语,装聋作哑地配合她,二人很快走入山中。 一进入大山,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凉爽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倍感舒爽。 走出一段路,薛灿回头看他,见叶正脸不红气不喘,笑着问,“夫君,我看你这身体是真好了,白老先生说你因祸得福我还不信呢,你说你病了这么多年,你家里要是狠心让你摔一跤,是不是早好了?” “是有这番道理,但谁敢反其道而行之,我自己都未曾想过,说起来还要感谢娘子,没有你就没有我今日。”叶正真诚回答。 薛灿望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见左右无人,伸手抱住他的手臂,心里甜滋滋的,竟有些春心萌动的意思。 叶正吓了一跳,前后左右看看,见没人才放心,低声笑问,“娘子这是何意?” “装什么傻?”薛灿横了他一眼,“我听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十三四岁便通晓人事,那个叫什么……通房大丫鬟教你,你敢说你不懂?” 叶正咳嗽一声,虽然周围没人,但青天白日之下,他羞于谈及这种事,只低声说,“我身子那么弱,没有通房大丫鬟,不过……我该懂的还是懂,从书中学到的而已。” 他说得是实话,母亲管他极为严格,怕他沉迷女色,荒淫无度,东宫那些女孩子都对他敬而远之。 曾有一两个宫女对他示好,只是送茶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他与对方笑了一下,隔天那个宫女就被母亲打发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连累了小宫女,从此以后只让太监贴身伺候,避免许多麻烦。 若他在青云州没出事,回去行完弱冠礼,大婚之事便会提上议程。 算算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不过他没有任何遗憾,因为身边已经佳人相伴。 二人相依相伴往前走,时不时对视一眼,有种看破不说破之感。 很快他们来到缓坡处,看到很多半大孩子在这里玩耍,用石头垒大坝,蹲在水里摸鱼,还互相比拼谁最多,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薛灿自然不能在这里玩,她拉着叶正往上走,记得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缓坡。 很快,他们听见激荡的水流声,前方有一处小瀑布,瀑布之上就是一处平缓的溪流,一眼望去更像是小池塘。 小孩子们不会来这里,因为太远靠近深山,要是被父母知道,少不了一顿打。 只有大人会路过,却没有人停在这里玩水。 薛灿满意极了,把鱼篓扔在一旁,甩掉鞋子直接跳了下去。 这大热天的,村里人大多数是短打装扮,方便下地干活,只有讲究人才会穿长袍,比如叶正。 薛灿是大多数人,穿着单裤短褂,泡在水里勉强能游泳。 她很久没洗过这么富裕的澡了,顺手拔下头上的木簪,开心地洗起头发来。 说起洗澡这事,冬天的时候不能洗,洗了会出人命,顶多半个月洗一次头发,擦擦身子而已。 薛灿一开始觉得,自己三天不洗澡就会死,后来竟然也习惯了。 等到五月份,天气回暖后,便可以重新洗澡了。 不过因为没有淋浴,只能用澡盆洗,终究是有限,哪有泡在溪水里舒服。 薛灿洗完头发,还游了一会儿,叶正就坐在大石头上,含笑望着她。 薛灿心里一动,整个人沉入水中,慢慢游过去突然伸出脑袋想吓他一跳。 叶正笑道,“这溪水清澈,你哪里吓得到我。” “不是吓你,是逗逗你,”薛灿抬手撩了一把水花,“你想不想下来玩玩,会凫水吗?” “倒是会凫水,只是这里不是自家院子,你一人下去是摸鱼,我们一同下去,要是被别人看见一定会惹来闲话是非。”叶正一本正经地说。 “哦?这是什么说法,一人是摸鱼,两人就不是摸鱼了?”薛灿明知故问。 叶正笑而不语,坚决不从。 薛灿说不过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她从水里边爬上来,坐到叶正身边,再度确认左右无人,勾勾手指叫叶正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那自然是想听的,叶正倾身凑过来,薛灿嘴角含笑,飞快亲了他一下。 眼见叶正红了耳朵,偏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薛灿大笑,跳入水中欢快地说,“这是不是比两个人一起摸鱼厉害?” 叶正用手指向她,一脸生气又无奈的样子,最终还是笑了,“都没有娘子厉害。” 他说得是真心话,她会吵架打人,敢抛头露面做生意,能寻来别人找不到的好东西,还敢下水摸鱼,天底下没有比她更鲜活有趣的女子。 薛灿乐不可支,再次潜入水中,忽见一团小银鱼飞快游过,她赶紧伸手去捉。 十条里跑了八条,最后还剩下两条在她的手心。 她激动地站起来,赶紧叫叶正把鱼篓撑开,将两条小银鱼扔到里面,开心地扬起水花。 忙活一下午,才捉了十几条小鱼外加几只小虾。 这回做不成菜了,被大伯娘做成了鱼汤,薛灿美滋滋地喝完,心情无比舒畅。 吃完饭,大家坐在院子乘凉闲聊,薛灿想回去算算账,叶正便陪她一起回去。 后院东屋内,两盏油灯摇晃,艾草静静地燃烧着。 叶正给薛灿磨墨,看她写着一大串数字,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着看着,他起了坏心思,用手点墨,在她唇边画上一抹黑须。 薛灿愣住,抬手摸了一下,佯装生气道,“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第230章 薛老大终于硬气一回 叶正唇角带笑,睁眼说瞎话,“你这样好看。” 好看个屁,他真会戏弄人! 薛灿好胜心上来,举起毛笔要报复回去,“是个男人就不要躲,你不说好看么,我也让你好看一回。” 不躲才怪,叶正作势要起身,薛灿一个饿虎扑食掐住他,两人笑着纠缠,谁也不愿意退让。 忽地,他们四目相对,竟有心意相通之感。 薛灿扔掉毛笔,抬手轻抚男人的脸颊,下一瞬间他们唇齿相融。 油灯摇晃,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叶正抵着薛灿的额头,呢喃细语,“娘子,我们什么时候拜堂成亲?” 薛灿靠在男人肩头,懒懒地回,“都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提这事?”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叶正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没有拜天地,以后到了地下,人家不认我们是夫妻怎么办?” 薛灿想笑他封建迷信,后来一想,他不就是封建社会人么,这迷信得信。 “成,你让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办,”薛灿纠结道,“我不想摆酒席,也不想太敷衍,你等我琢磨琢磨。” 叶正深情地凝望她,忽然笑道,“你现在像个花脸猫。” 薛灿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墨水,恼羞成怒打了男人肩膀一巴掌,翻身下炕洗脸去了。 隔天是个好天气,一大早一家人往地里去,趁着天气凉快给地里除草。 忙活大半天,薛灿和许氏先干不动了,娘俩走到地头树荫下歇会儿,逗一逗薛芸,再喝一碗凉茶。 没过一会儿,大伯娘也过来了,三人坐在地头闲聊,趁着没有旁人,邹氏说起盖房子的事。 “杨花来咱们家有段日子了,这丫头脾气好手脚勤快有孝心,我挑不出她的错处,想着该给她一个名分,只是住在哪里是个难事。” 薛灿想到大伯娘家的小院,只有两间睡觉的屋子,原先是大伯娘和宝莹一屋,大伯跟两个儿子睡一屋。 如今庆有哥要娶妻,人家小两口总要住在一起,这屋子就不够分了。 薛灿提出来,“要不然让宝莹住到我这边,腾出一间屋子给庆有哥和杨花?” 大伯娘摇头,“总是这样对付也不成,家里还是得有一间宝莹的屋子,以后出嫁回家,在娘家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些事得早做打算,我和你大伯之前就是吃了不急的亏,弄得三个孩子都耽误了。” 薛灿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同时佩服大伯娘,知错就改,绝不犹犹豫豫,吃过的亏绝不会再吃第二次。 “那您是怎么打算的?”薛灿问。 大伯娘回,“我和你大伯是这么想的,把原来的老房拆了,用旧砖旧瓦加上土坯重新盖个小院,不求多高多宽敞,盖得稍微紧凑些,三间正房加左右厢房,给孩子们一人一间屋子。” “有旧砖旧瓦,加上先前分家盖小院时,庆林从你这里借来的十两银子,当时花了不到一两,剩余九两多银子我一直没动,如今全拿出来,足够请人盖房的钱了。” 薛灿早忘了这茬,心道大伯娘真能藏,她以为当初给杨花她爹那八两银子已经掏空家底了,没想到还有一笔钱,大伯娘真厉害,钱握在手里真稳当。 “这主意不错啊,”薛灿赞道,“小点就小点,总比一家子挤在一个大屋子里好。” “只是有一样,老房子是二叔盖的,”说到这里,大伯娘面露愧疚之色,看了一眼许氏,又对薛灿说道,“我们要拆房,总觉得对不起二叔。” “您想多了,我爹要是知道咱们好好一个家变得四分五裂会更难受,”薛灿开解大伯娘,“分家都分完了,拆房子算什么事?” 许氏附和,“是这个道理,我了解明义,他多稀罕庆有,这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呢,知道是为了庆有的婚事,他千百个愿意。” 提到往事,大伯娘眼眶微微泛红,要是二叔还活着该多好,看到灿丫头这么有出息一定会高兴。 盖房子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正值七月初,属于春耕秋收之间相对清闲的日子,也是盖房子的好时候。 薛老大和邹氏带着儿女和儿媳妇花了一天时间搬家,将原来老房子里的锅碗瓢盆、桌椅铺盖等物件,全搬到了薛灿前院西厢房里。 清空老房子,薛大伯出去找人帮忙,拆房不需要技术,不用请瓦匠木工,本家兄弟搭把手便成了。 这日一大早,一帮人就上房顶了,将瓦片掀起来叠好往下送,这还要用的,可不能摔碎了。 正忙着热火朝天,王氏听到动静走到后院,一看他们拆房顿时急了,连嚎带嚷叫他们停手。 是的,要重新盖房的事,薛老大根本没跟二老说。 他知道爹娘一定会反对,会撇着嘴说,瞎折腾啥,有那钱不如存着,一家人睡一个炕上怎么了,别人家都这么睡,哪来得那么多讲究。 薛老大想到这些便没有提,搬完家后直接动手拆房子。 站在房顶上的中年汉子不知道咋回事,笑着对王氏道,“婶子好福气,等盖完新房庆有就成婚,您马上就能抱重孙子喽!” 王氏根本不听,连忙跑回前院拽着老头子出门绕到后院,非要拦着大家不许动手。 邹氏、宝莹和杨花不在,这娘仨在薛灿院里准备中午饭,人家过来帮忙肯定要管饭的。 院里只有薛老大和薛庆有,见老爷子和老太太过来,薛老大闷声问,“爹、娘,咋了?” 王氏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在薛老大后背上,“我看你是魔怔了,好好地拆什么房子,你叫他们停手,不许拆了!” 薛老大把铁锹插在土里,叹了一口气才道,“娘,庆有要娶亲了,总得有间屋子,您当初要是把后院分给我,我也不至于重新盖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敢顶撞你娘,还有没有天理了?”王氏靠这招治了大儿子好多年,屡试不爽,这次依然用这招,“你但凡还有点孝心,赶紧叫他们停手,不许拆家里的房子!” 薛老大早料到会有这些事,他终于硬气一次,“分家了,这是我的房子,我说拆就拆,我看谁敢拦着?” 王氏差点气晕过去,比起拆房子,她更气大儿子跟她顶嘴。 “我敢!”王氏眼神发狠,推开那群人躺到房门口,“不怕砸死我,你们就拆!” 第231章 薛老大搬家盖新房 王氏在老宅那边闹,气得薛老大没办法。 倒是薛庆有,跟薛灿混这么长时间,脑子活泛些了,拉过来一个本家小兄弟,让他赶紧去灿姐姐家里,把这里的事告诉她。 那小伙子一点头,撒丫子跑向村西头通风报信。 薛灿正在门口菜地里忙活,她所种的蔬菜中,辣椒、白菜、胡萝卜、甜菜、豆角、洋葱长势最好,完全不用操心,三五天浇一次水就成了。 番茄和黄瓜可不一样,那叫一个娇贵。 比如番茄,从分苗时开始死,陆陆续续死到搭架子开花,好不容易剩下几颗结出果子,薛灿发现果子还没红倒是先烂掉了。 这可气死她了,真是不争气。 本来心情就不好,得知王氏闹事阻止大伯家拆房后,薛灿火冒三丈,撸起袖子恨不能当场跟这个老太太干一架。 还是宝莹和杨花拉着她,让她冷静一下想想对策。 薛灿气道,“我哪里冷静得下来,我跟你们讲,老太太闹事也不为别的,她就是看不惯咱们过得好,都捧她那个宝贝小儿子的臭脚她才满意呢!” 谁说不是,道理都懂,但没有办法,谁让她是长辈。 邹氏正在揉面,面色平静如水,不着急也不吭声。 宝莹左右看看,小声问,“娘,您是咋想的?” “她是长辈,咱们能咋办,她愿意躺就躺吧,今天干不成那就明天再干,”邹氏叹了一口气,偏头对杨花说,“就是委屈你了,来家里这么多天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杨花拼命摇头,柔声说道,“婶子,我不委屈,我知道您不容易,这事我不急,全听您的张罗。” 邹氏很欣慰,杨花这孩子真贴心。 越是这样,薛灿心里越憋屈,凭什么老实人吃亏,找茬生事地活得爽快。 她倒是有办法治一治老太太,可是治标不治本,拆房的时候生事,盖房的时候生事,以后过日子还得生事,真是没完没了。 想到这里,薛灿冒出一个念头,对邹氏说道,“大伯娘,拆房顶多两三天的事,盖房至少要一个月,哪能由着老太太成天闹事,要我说您不如搬过来,平一平西边的空地,正好能盖一个小院子,离老太太远点,以后日子也消停。” 邹氏还没出声,宝莹迫不及待地附和,“真是个好主意,娘,咱们搬过来吧,也省得您成天来回跑,反正都要盖房,盖在哪里不一样。” 邹氏也心动了,谁说不是这番道理,“成啊,一会儿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就跟你大伯商量一下。” “不用,我这就去一趟老宅,把大伯叫过来说话,”薛灿起身往外走,回头对宝莹和杨花说,“不用你们跟过来,你们接着忙,我自有办法收拾老太太。” 出门下坡往村里走去,她没有直接去老宅,而是去找了几个熟悉的、且身体强壮的婶子。 薛灿摸出一把铜板,递给她们当工钱,她们先是推脱一番,然后笑眯眯地接了,表示全听薛灿的安排。 薛灿微微一笑,凑到她们耳边嘀咕几句,带着她们直奔村东头。 还没到大伯家,老远看见薛老爷子蹲在大门口抽烟,见薛灿过来立马推脱责任,“灿丫头,这可不能怪我,这老婆子非要瞎折腾。” 薛灿敷衍地点头,“知道了,不怪您。” 她早已看穿薛老爷子,他老人家什么事都不想管,一心只想享受。 这不是好事,当然也不是坏事。 比如当她让那几个婶子把王氏连扶带拽拖出来时,薛老爷子没管。 当她把王氏锁到西厢房,告诉薛老爷子三天别开门时,薛老爷子摆摆手,也答应了。 薛灿很是满意,笑眯眯地说,“您歇着去吧,咱中午吃鸡蛋韭菜盒子,您不最好这口么,保准您吃得过瘾。” 薛老爷子笑着点头,王氏气得在西厢房大喊大叫,他老人家充耳不闻,进去歇着去了。 后院继续拆房,薛灿绕过去,叫大伯放下手中的活,来她家里一趟,大伯娘有事跟他商量。 薛老大跟着薛灿离开,路上薛灿就提起搬家的事。 薛老大从来没想过这事,对于他这个老实人大孝子来说,守着爹娘才是正确的道理。 可是经过早上这么一闹,薛老大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真想过个安生日子啊,再说都在一个村里,也没有离得多远。 等走到薛灿家里时,薛老大已拿定主意,跟邹氏一商量,二人一拍即合,这就出门去看地。 薛灿家靠西头,在一个高坡之上,下坡往东走是村里,西边有一大片空地,乱石嶙峋寸草不生,再往西是大片荒原。 荒原没有开垦价值,一铲子下去全是小石子,但盖个房子绰绰有余。 当天下午,薛老大请来一个老瓦匠,两人绕着西边空地量尺寸,商量怎么打地基。 主意已定,价钱好商量,老瓦匠很快拿出章程,说好明日就带着徒弟们过来动工。 就这样,两边一起开始忙活,村东头拆房,村西头打地基。 村东头房子拆完,一趟趟往村西头运青砖和瓦片,那段时间薛灿家里那叫一个热闹。 她整日出去忙活,偶尔站起来,看到自家旁边起了一个小院子,说不出的心情愉悦。 至于王氏,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天出来后,后院已经拆完了。 她气得躺在炕上好几天,嘴里不停地咒骂。 薛老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聋作哑,什么事都懒得管。 整个七月,又下了两场大雨,小院不得不停工,但对于田里的庄稼来说是个好消息。 正值水稻麦子抽穗,土豆、花生结果关键期,两场透雨来得正好,省得他们累死累活地去浇地。 小院一直拖到八月初,终于完工了。 当然只算是毛坯房,还没打火炕,地上没铺青砖,窗户和房门也没安,然而这些阻止不了大伯娘高兴。 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欣慰地说,“可算是有个家了。” 伴随着小院落成,还有一个好消息。 下完雨,薛灿去地里转了一圈,随手拔了秧苗,发现土豆和花生已经能吃了! 丰收的季节到了! 第232章 挖土豆去 薛灿很是激动,连续抽查好几块地,确认土豆确实可以开挖了,花生和红薯还差点火候。 玉米差得最多,剥开玉米皮一掐,玉米粒崩出奶黄色的汁液,尝一尝是苦涩的草腥味,离能吃还有段日子。 不过能开挖土豆,薛灿已经很满足,总比所有庄稼一块成熟好,那她能忙到飞起。 她开心地往回走,发现村里不少人肩上扛着一捆青麦苗。 薛灿不明所以,心道这麦子还没熟,怎么就开始收割了? 她仔细回忆,从原身记忆中想起来,青麦能吃,饿了大半年的村里人,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从春耕开始熬,那时候吃糠喝稀。 直到五月份,大地回暖,吃野菜糊糊充饥。 等到八月份,麦苗抽穗长出饱满的麦粒,不用等成熟,就能开吃了。 青麦苗用火烤一下,将麦穗撸下来用手搓搓,直接吃焦香的麦粒。 经过摔打去皮,收获一盆子麦粒后,可以直接蒸麦饭,也可以放到石碾里碾成面鱼儿,放到水里煮熟了,再放上一点浇头,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薛灿一看还有这种好东西,也叫大伯娘做了一锅。 她再去大门口菜地里,挑了好半天,挑出几颗没有烂掉、半青不红的番茄,拿回来洗干净,用猪油鸡蛋炒了,做成番茄鸡蛋卤子,倒入面鱼儿里拌匀,那叫一个酸甜可口,异常美味,重点是稀罕。 家里人震惊了,谁让薛灿整日愁眉苦脸,家里人都以为那片菜地没种出东西呢。 曾经有小孩子到地里偷果子,据说有的苦、有的辣,大家都说薛灿被骗了,那西域商人把她当猴耍。 薛灿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美滋滋地说道,“那是他们不懂、不会吃,你们瞧好吧,我没有被骗,以后咱家稀罕又好吃的东西多得是!” 吃完这顿饱饭,薛灿叫薛庆有、石磊、薛德彪和冯灵过来,召开第一次挖土豆动员大会。 叶正坐在旁边听着,看薛灿条理清晰地安排各项事务,眼中难掩骄傲和赞赏。 几个大男人看不出来,冯灵是个机灵通透的,眼神左右一瞟,她抿嘴轻笑,羡慕人家这对小夫妻琴瑟和鸣。 又想到自己的意中人,怕是在洪水中已经丢了性命,这辈子无缘,下辈子有缘再续罢。 “冯灵!怎么不说话,不满意工钱吗?”薛灿扬声问她。 冯灵回神,含羞笑笑,“不是,是我走神了,这天气太热,实在是受不住,工钱没问题的,全听薛姑娘安排。” 她说话坦诚,又生得貌美,谁会忍心责怪她,只想嘱咐她好好休息。 薛德彪看呆了,积极地表态,“你若是不好受便歇着,有什么活招呼一声,我三两下能替你干了,这都是小事。” 薛灿瞧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儿,怕冯灵觉得为难,赶忙替她出声,“薛德彪,你少说大话,你嫌活少直接说,我再给你安排点!”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你嚷什么,” 薛德彪连忙往回找补,生怕在冯灵面前丢脸,还想拉个帮手,“叶正兄,你看她那个泼辣样,你也不管管她,以后怕不是要上天。” “上天也没什么不好,”叶正一本正经地回,“她若是成仙,我脸上还有光呢。” 几个年轻人一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小院里凉风送爽,一片快活气息。 这是最后的清闲时刻,隔天大家便进入忙碌的挖土豆阶段。 薛灿分工明确,冯灵带着冯家人干,薛德彪带徐家人干,薛庆有带着薛氏族人干。 石磊负责汇总记录,薛灿负责核对发工钱。 至于怎么算工钱,挖满一麻袋土豆五十文钱,童叟无欺,多劳多得,当日结算,绝不拖欠。 那可是五十文钱,而且是一麻袋,两袋是一百文钱,二十袋就是一两银子啊! 消息一传出,村里但凡手脚勤快些的,全来薛灿家报名。 薛灿不慌不忙,把人群分流,因为薛家人太多,薛庆有一人忙不过来,薛山水亲自过来帮忙。 “都别吵,那土豆种了二十多亩,能没有你们赚钱的地方!”薛山水一声断喝,镇住自家人,然后示意薛庆有接着说。 薛庆有说道,“大家先别急,挖土豆这活不好干,首先得自备工具,铁扒拉、铁铲子等等,只要大家用得顺手什么都成。” “然后要一直弯腰,把土豆从地里刨出来,用手把上面一圈土蹭掉,才能装入麻袋里。” “土豆在地里不老实,能长到一圈全是,大家伙得把土翻透了。” “最后,验收时候我们要检查土豆,挖过的土地也要检查,谁要是耍小聪明,别看咱们都姓薛,大家都知道灿妹的脾气,她真能翻脸不认人!” 说到翻脸不认人,大家伙立即想到三凤婶,薛山林一大家子到现在还抬不头来。 薛庆有把薛灿搬出来,立刻断绝了大家想要偷奸耍滑的心思。 上午吵吵闹闹说这些事,下午开始干活。 有的一大家子只有一个铁扒拉,他们便轮流干,轮流歇着,倒是提高了不少效率。 薛灿这次没有亲自下地,她站在高坡上,望着远处的热闹景象,体会到了身为大地主的爽感。 她正开心着,看见叶正换掉长袍,穿着旧褂子、挽着裤腿,头上还戴着一顶草帽,慢悠悠地从家里走出来。 “诶?你干什么去?”薛灿问。 叶正拎起一个麻袋,手里拿着铁铲子,理所当然地说,“这还用问,挖土豆去。” “不是,用不着你啊,这活也不急,而且你看有那么多人抢着干,你瞎凑什么热闹。”薛灿非常不理解。 叶正一本正经地说,“我缺钱,不是说要娶你,总得攒点钱当彩礼。” “什么彩礼,你别忘了你是入赘!休想反悔!”薛灿警告他。 叶正脚步不停,回头对她笑道,“那我攒点钱当嫁妆,这样总行了吧。” 总而言之,谁都不能阻止他去挖土豆赚钱。 薛灿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有点后悔娶个能说会道的男人。 早知道应该找个老实人,任她摆布那种! 第233章 收获两万斤土豆 薛灿第一次种土豆,对所有事情都没有概念。 她翻阅登记在册的人数,薛家十八个名额,徐家十个名额,冯家十二个名额,总计四十个名额。 之所以说名额,是因为除了冯家人,本村人都是一大家子占一个名额,实际人数会更多。 薛灿想,这么多人挖二十亩土豆,顶多两三天,肯定能干完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么多人不满一天,就把二十多亩土豆全挖出来了。 这一回,薛灿终于有了清晰的概念。 二十亩土豆总产量大约两万斤,平均亩产一千斤左右。 一麻袋土豆大约一百斤,干得最多的一家人,总计挖了十袋,这一天赚了五百文钱。 当然这只是个例,平均下来一个人一天大概能挖三四百斤,赚个两百文钱。 人多地少工钱高,晚上吃饭时,薛庆有和薛德彪告诉薛灿,有几家人为了抢活差点打起来。 幸好冯灵聪明,偷偷告诉薛德彪,让他警告大家,谁打架生事一视同仁,统统轰出去,并且从此以后别想再来这里干活。 此话一出,大家伙全老实了。 薛灿目露赞赏,心道冯灵真不简单,大家闺秀出身,会读书能认字,但并不刻板迂腐,懂得人情世故,真是个上好的管理人才。 她暗自琢磨着,得好好拉拢冯灵,让她死心塌地给自己当副手,以后用处大着呢。 简单吃完晚饭,大家伙还不能歇着,因为要把将近两万斤的土豆安置好。 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土豆,薛灿有些后悔,大意了,应该早点挖地窖,或者建粮库,得给那么多粮食安置好地方。 现在土豆全堆在外面,她祈祷这几天最好别下雨,要不然铁定会发芽,还不如在地里埋着。 薛灿有点焦虑,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后院。 她撩开门帘往东屋炕上看去,叶正侧躺在炕上,正在看一本书。 他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里衣,因为洗过很多次,变得轻薄柔软,老老实实贴在他身上。 他并未束发,一头黑发散落下来,发梢还带着湿意,显然刚洗完澡没多久。 炕桌上一盏油灯,还有一壶茶和一个小碟子,小碟子里摆着几颗洗干净的野毛桃。 “你倒是惬意,”薛灿双手叉腰站在炕边,笑着问,“忘记问您了,挖了多少土豆,赚了多少钱?” 叶正抬眸看过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铜子,很是开心地回答,“挖了半袋,石磊见我是熟人,给了我三十文钱。” “哟,可真多啊,干得高兴吗,以后还去吗?”薛灿故意说反话,想气气这人。 怎料叶正完全不吃这套,兴致勃勃地回,“高兴,还去,这土豆挖起来源源不断,谁看了不高兴?我听旁人讲,一亩麦地年景好的时候,顶多能产二百斤,土豆随便种种能有八九百斤,若是大家不种麦子,都改种土豆,以后还用担心饿肚子吗?” “不错,你说到点子上了,”薛灿激动上前,盘腿坐在炕边,跟叶正说起这事,“不仅是土豆,你等红薯熟了,就会知道这玩意更厉害,是充饥的好东西,不过该种小麦还是要种,土豆和红薯只能当添头,若是人只能吃这两样东西,会把人吃坏的。” 叶正坐起来,与她严肃说道,“既如此,你为何要种这么多?将近两万斤土豆吃不完,你准备如何处理。” “为何要种?当然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在没多少人种植之前,我先大赚一笔,”薛灿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两万斤土豆,我势必要赚到一万两银子,咱们走着瞧。” 叶正默默点头,其实他心中还有另一个想法。 若是原来的他,一定会认为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应该献给朝廷,由官方负责调配,命令各地方种植,造福江山社稷。 这是他身为一国太子,应该做得事情。 但他现在隐居在此,独身一人,心境早已发生变化,这样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更何况他不想让薛灿伤心,她愿意卖就卖,江山社稷与她何干,别耽误她赚钱。 不过,该提醒的事还要提醒。 “这东西太过稀奇,你若是卖不出还好,若是卖出去了,一定会惹来官府注意,到时候你准备如何应对?” “啊?”薛灿卡壳,疑惑地问,“官府这么闲,还管我卖土豆。” “当然,每年各府城都要搜罗稀罕东西当贡品送入京城,所以你要早做防备,早做打算,你要知道一旦被选为贡品,那是要直接拿走的,选你的东西当贡品是荣耀,人家可不会给你钱!” “凭什么!皇帝老儿坐拥四海什么没有,跟我争什么土豆,再说这玩意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啊,我不信老皇帝眼皮子这么浅!”薛灿气得拍桌子。 “你说得对,”叶正勾唇浅笑,他现在挺喜欢听薛灿骂朝廷,有提神醒脑之感,“皇帝老儿不喜欢,不代表底下的官员不喜欢,打着皇帝的幌子,谋一己之私,这样的事历来不少,我不是说这些事一定会发生,我只是提醒你一定要注意。” 薛灿沉思片刻,默默点头,她确实听进去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屋内,躺在炕上思考到后半夜。 隔日再次醒来,她已下定决心,不能因为害怕未知的事,就束手束脚的不敢干。 被选为贡品只是损失一部分钱财,又不是掉脑袋的事。 所以不要怂,一个字就是干。 这一日,薛灿将家中事宜交给薛庆有和石磊,自己带着薛德彪和冯灵去北堂县。 她需要一支大商队,运土豆到西护县,那里是她锁定的目标市场。 北堂县不行,市场太小,有钱人也少,卖不了高价。 薛灿一大早离开,傍晚擦黑才归来,这一日别提有多忙了,好在已把事情敲定下来。 隔日清晨,十匹高头大马拉着大板车,气势昂扬地进入大溪村,直奔薛灿家。 领头人是马叔的儿子马壮,他来给薛灿送马和大板车。 薛灿站在门口,很是心满意足。 她将用这十辆马车,一口气将两万斤土豆全部运到西护县。 西护县颤抖吧,她来赚大钱了! 第234章 去西护县卖土豆 这次西护县之行,薛灿心里没底,她怕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要将家中事宜安排妥当。 留薛大伯和薛庆有在家,帮忙照看田地,万一她回不来,田里的庄稼又熟了,由他们安排收割。 叶正和二狗留下来看家,帮她看管大门口前的菜地以及不远处的辣椒地。 至于要跟她去西护县的人,薛灿按照功能性分为三组。 烹制美食组:大伯娘、杨花和宝莹。 记账管事组:石磊和冯灵。 安全守卫及喂马小组:薛德彪以及他的兄弟们,这一次薛灿还特意请赵叔帮忙,与她一路去西护县,沿途照顾牲口。 那可是十匹马啊,她买不起只能用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她还得赔钱。 安排好这些事,薛灿左看看右看看,决定把许氏和薛芸也带上,剩下她们孤儿寡母留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家里人都走了,只剩下四个男人,以及薛老爷子那边还要每日送饭。 薛灿特意请四伯娘和青二婶过来帮忙,家里米、面、盐、猪油备齐,她们每日过来只做饭,还按照老规矩,每人每天二十文。 最后,薛灿还去了一趟薛族长和孙里正家,拜托他们照拂家中,有事帮忙说两句话。 薛族长爽快地答应,他看薛灿这么有出息,自己脸上也有光,并不吝啬帮忙。 安排好一切,薛灿并未多停留,跟族长告辞往家中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跟她打招呼,村里人看到了她的十辆大马车,都知道她要出去做大生意,对她愈发尊敬。 薛灿尴尬微笑,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拍马屁的场面。 迅速溜到村子外围,沿着小道回家,离很远看到荒宅,她一眼看到薛芸和久儿正在荒宅大门口前疯跑。 说起来投缘这事真稀奇,薛芸的性子像极了许氏,娘俩都是社恐,最喜欢窝在家里。 薛芸从小到大,许氏极少抱着她出去玩,所以她没有要好的小伙伴。 直到遇见久儿,这两个小丫头一见如故,整日黏在一起,一起玩布娃娃,看蚂蚁,玩捉迷藏,背三字经。 薛灿特意观察过,这两个小丫头不怎么说话,只拿眼神交流,便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真是天生一对的好朋友。 薛灿一边看着荒宅门口一边往家中走去。 眼看着冯灵一人出门来,一手牵住久儿一手牵住薛芸,顺着小道往南边走来。 薛灿知道她们肯定是往自己家里去,她便站在高坡上等她们过来。 薛芸和久儿一看见她快乐地跑过来,围着她叫姐姐。 薛灿心都要化了,捏捏她们的小脸,让她们回家去玩。 冯灵慢一步过来,薛灿瞧她笑吟吟模样,脑海中浮现一句话,虽布衣荆钗,亦难掩绝色。 好看的人披着粗布麻衣都好看。 不过薛灿还是有些心疼她,眼睛转了转,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严肃说道,“冯灵,你别怪我说话直,你这身衣服真拿不出手,等到西护县我先给换套看得过去的,你可不要拒绝,到时候丢得是我的脸。” 冯灵闻言一愣,心中浮现一股暖意,她自是明白薛灿的好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的话,便是不识抬举。 冯灵浅笑答应,“如此,全凭东家安排。” 跟薛灿身边那帮人熟悉了,她也改了口,随石磊一起叫薛灿东家。 薛灿心里受用,忍不住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拉着她往家中走去,“这样才乖嘛,对了,家中的事都安排好了?咱们这一走,少说得十天半个月的。” 起初冯灵有些别扭,她这样勾肩搭背的像是地痞流氓,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直接说起正事,“都安排好了,朗生哥是个踏实稳重的,家里的事交给他没问题。”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绕到前门处,只见一大帮人忙得热火朝天,正在往车上装土豆。 石磊和薛德彪在旁监工,指挥大家怎么装,绳子该怎么系。 宅子西边,依次拴着十匹大马,赵叔和薛大伯两人一边喂草料,一边兴致勃勃地议论这些马的品相,说得不亦乐乎。 薛灿笑了笑,没有打扰他们,转身往前院走去。 东屋内,许氏正在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肉眼可见地焦虑。 西屋内,宝莹开解大伯娘,“娘,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万事有我呢,再说您过去一趟能看见二哥,难道您不想二哥吗?” 薛灿抿嘴笑笑,直接穿过堂屋来到后院,听到二狗对叶正抱怨,“师父,为什么就咱俩不能去啊?” 叶正淡定地回,“因为咱们两个最靠得住,要留下来看家守着菜园子,你可不要小看这个活,打起精神好好看,要是丢了一果子,我罚你写一篇大字。” “哎呀,师父您就放心吧,我早把那帮小子收拾好了,他们没人敢来咱们家菜园子里捣乱!”二狗连忙保证,听得出来他最怕写大字。 薛灿挑帘子进去,笑着说道,“二狗,你师父说得对,不要为这事伤心,姐姐是看重你,才会把家交给你,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二狗欢呼一声,“姐姐最好了!” “出去玩吧,”薛灿把二狗打发走,回头看向叶正,敛起笑容说道,“这家真托付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看好,别惹出什么乱子,万一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找族长和里正商量,我跟他们提前说好了,他们肯定会向着你说话。” “知道了,”叶正答应一声,他本来侧躺在炕上,这时候起身坐起来,伸出握住薛灿的手腕,温情脉脉地说,“家里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薛灿抬眸与他对视,忍不住笑起来,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叶正本来握着她的手腕,顺着腕骨慢慢向上挪,最后握住她的肩膀,将人拽到怀里,趁着四下无人,倾身去吻她的侧脸…… 隔日一大清早,商队早早出发。 薛德彪在最前面开路,后面依次跟着九辆大马车。 队伍最后还有一辆马车以及小驴车。 第十一辆马车由赵叔亲自赶车,车里坐着一堆女眷。 最后一辆小驴车,由石磊赶车,里面装着行李以及大量吃的喝的。 一行十二辆马车加驴车的大商队,浩浩荡荡向西护县驶去。 第235章 带娘亲见世面 从大溪村到西护县,这一趟线薛灿跑了很多次,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什么时候休息,在哪里吃饭喝茶,她掐点掐得很准,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们这一行十多辆车,走在路上十分惹眼,碰上同行的跑商人,都好奇地问一句,这是哪家大户?怎么以前没见过。 知道底细的茶铺老板娘告诉他们,“姓薛,大溪村的薛家。” 众人恍然大悟,那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了。 之前一口吃掉王老爷家陈粮,又带人打跑土匪的薛家娘子。 有一阵子没听到她的消息,还以为赚够一笔银子歇着去了,如今看来,这生意是越做越大啊。 傍晚时分,赶在城门关闭前,一行人准时到达西护县。 薛灿跳下马车,快步跑到前面,除了名义上的进城税,还给守城官差头头一小块碎银子。 那位官差头头掂量掂量,眉开眼笑,都没有检查她的货物,直接抬手放行。 薛灿笑着道谢,有了前次运粮进城的经验,现在她做这些事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前次运粮进城没经验,只老老实实交了钱,结果被官差们戳了好几个洞,洒出来不少粮食,薛灿心疼得要命。 后来她把这事跟张快腿说了,张快腿告诉她,想让人家手松,要送上孝敬钱。 薛灿恍然大悟,将这些事记在心里。 心道也没什么稀奇的,经商之道古今通用,这些事她一点就透。 进入西护县,直接往左拐,来到她熟悉的大院客栈,还是那位熟悉的掌柜。 来回这么多趟,这位也成了熟人,掌柜一看薛灿带来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货,亲自跑前跑后帮着安排,算房钱时还给她便宜不少,那叫一个会做生意。 薛灿让宝莹带着一众女眷上楼,先让她们喘口气,要点水洗把脸,等一会儿再叫她们下楼吃饭。 宝莹应了一声,她跟薛灿出来那么多趟,见过世面能撑事,已经不是那个无知懦弱的乡下丫头了。 她带着家中女眷去楼上,给她们安排房间,叫伙计送水上来。 邹氏坐立不安,“哎呦,哪用他们打水送上来,问问他们水井在哪,咱们下去洗就是了。” “娘,您坐着吧,”宝莹按着她娘坐稳,“水井在后院大通铺那边,周围全是男人,您怎么洗?这里跟咱们乡下不一样,您得听我的,可不能乱跑。” 薛芸累得睡着了,许氏一边哄她一边对邹氏说,“是啊嫂子,咱家几个孩子都出息了,咱们听她们的就行了。” 邹氏一想也是,便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大院内,薛灿安顿好十一匹马和一匹小驴,将赵叔叫过来嘱咐两句,又安排两个人供他使唤,让他们帮着赵叔一起照顾马匹。 又叫过来薛德彪,让他安排人轮班守夜,看好十车货物。 薛灿嘱咐他,“你告诉兄弟们,只要看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去租仓库,后面几天便没这么辛苦了,今晚打起精神来。” 薛德彪点头应下,回大通铺那边安排活去了。 薛灿一转身,看到石磊匆匆从外面回来,站定她面前说,“东家,晚饭安排好了,我找到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包圆了,一会儿那个小哥就挑着担子过来,总共三百文钱。” “这么便宜?”薛灿惊喜道,“看来西护县的粮价已经降下来了。” “那是,我随口打听了一下,今年年景好雨水足,九月份大量新粮入市,眼下是粮食最便宜的时候。” 冯灵一直跟在薛灿身边,敏锐地问,“眼下粮食最便宜,怎么会是好事呢,咱们卖得也是粮食啊。” 薛灿目露赞赏,“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咱们要是卖普通的粮食,那当然不值钱,可是咱们卖得是稀罕东西啊,卖多少钱还不是我说了算。” “而且还有一点,只有在能吃饱的时候,大家伙才愿意尝试稀罕东西,你想想你要是在饥荒年,手里只有一两银子,是愿意买一袋米,还是愿意买没见过的土豆?” 冯灵连连点头,“原来还有这番道理,是我多虑了。” “不多虑,等以后人人都种土豆的时候,你就得考虑这件事了,”薛灿耐心地解释,“到时候要提前挖地窖,或者晒土豆干,想办法把土豆储藏起来,等到高价的时候再卖,这才能赚到钱,懂了吗?” 冯灵和石磊一同点头,皆是受教不少。 安顿好里外,又安顿好兄弟们的吃食,薛灿带一家女眷和石磊出去吃饭。 没去大酒楼,只找了一个小摊子,大夏天的吃绿豆凉糕,喝酸梅汤,那叫一个开胃爽快。 夏时白日长,天气也不冷,西护县夜市愈发热闹,各种小摊叫卖声不止,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薛灿和宝莹来过几回,冯灵是见过世面的,许氏、薛芸、邹氏以及杨花这四人初见此景,又害怕又激动,眼睛用不过来,连连感叹没有白活一世。 薛灿心疼又好笑,搀着许氏的手臂说道,“这才哪到哪啊,以后我带您去兴安府,去安州,有见不完的世面,您早点习惯吧,省得每次都要说没有白活,那得没有白活多少次。” 许氏笑得满面红光,说不出的喜悦和欣慰。 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们打道回府,薛芸手里拿着一块甜瓜,又累得睡着了。 回到客栈,就连邹氏这样身体好的,都说累得不行,大家伙抓紧洗漱入睡,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薛灿早早醒来,站到窗前伸懒腰,很快醒神完毕,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今天可有不少事啊,租库房,租临时落脚的小院,先安顿好,再开展她的卖土豆计划。 客栈陆续传来动静,等到大家都醒来收拾好,薛灿便叫大家一起去楼下吃早饭。 吃完早饭,薛灿安排事宜,决定兵分两路。 石磊和宝莹带着邹氏、杨花、许氏、薛芸去看薛庆林。 她带着冯灵和薛德彪去找张快腿,一同去租库房和落脚的小院。 其余人留在客栈守着粮食、守着马。 事情说定,并无异议,大家伙很快忙碌起来。 第236章 考虑在西护县置办产业 薛灿再次找到张快腿,这对忘年交碰见,相谈甚欢。 从张快腿嘴里,薛灿知晓了西护县粮价飙高到跌落的全过程,那叫一个精彩刺激,会赚的人赚得盆满钵满,不会赚的人妻离子散,要多惨有多惨。 薛灿连连点头,最后关心地问,“那张家没赔吧?” 张家,之前跟薛灿做粮食生意那家,西护县三大家族之一,一口吞掉她的精白米和糙米,让她赚了一大笔银子。 这次她带着土豆来还想卖给张家,万一他们上次赔了,这回她怎么好开口呢。 “放心,谁赔了人家大户都不会赔,”张快腿压低声音,“人家财大气粗,根基深厚,各有各的门路,坑得全是小门小户的。” 薛灿秒懂,这就跟股票坑散户是一样道理。 这事没法说,算了,不耽误她做生意就成,别的她也管不了。 有张快腿从中张罗谈价,他们很快租好了一个大库房。 这个库房还有一个好处,大门左右各有三间倒房,简单收拾一下能住人做饭,不用再单独租院子去了。 只是距离有些远,客栈在城北边缘,这家库房在城南边缘,到城中主道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有车的话,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库房主人是个老者,白发苍苍,看起来身体不怎么好,跟张快腿是老相识。 交完一个月租金后,张快腿陪薛灿她们出来。 走出小巷后,张快腿压低声音询问薛灿,“薛姑娘,不知你是否有意在西护县置一份产业?我实话跟你讲,我这位老哥命苦,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死在前头,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带着一个儿媳和小孙子,他想趁自己说话还算数,把家里的摊子收拾收拾,将这处库房卖掉,给小孙子多留点金银。” 薛灿愣住,稍微思索后回,“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房屋放在这儿又不会烂,为什么要卖掉?给小孙子留着也好啊。” “卖掉,银子是自家的,要是一直不卖,等我这老哥一去,他那个儿媳妇不撑事,孙子又小,这库房怕是要被家中子侄强占了,到时候一分钱都捞不到,还平白受窝囊气。”张快腿回答。 薛灿明白了,这种事怎么说,也是人之常情。 “那我考虑考虑。”薛灿笑着回。 张快腿笑着点头,又低声嘱咐,“这事你别往外说,别人问你,你就说是租户,千万别透出话音说要买。” 薛灿点头答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张快腿是故意给她介绍这家的,还特意压低了价格,正是为了给他老哥找买家。 果然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个老狐狸!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吃亏,就当是做善事吧。 有张快腿这么一撺掇,她倒是真动起了置产业的念头。 西护县,兴安府第一大县,除去府城外最繁华的地方,在这里买房不会吃亏。 再说接下来她有好几笔生意要做,每次来都要租库房太麻烦,要不……就买了? 她一路沉思往回走,中午前回到客栈,没过一会儿石磊和宝莹,带着许氏和邹氏她们回来了。 邹氏笑容满面,显然见到儿子很是开心,其余人亦是如此。 人都回来了,薛灿安排大家吃饭,热热闹闹吃完一顿,因天气炎热,薛灿让大家去午歇,等过了这个热劲再忙活。 客栈上房内,薛灿刚想眯一会儿,宝莹敲门来找她,神秘兮兮地说有事。 薛灿让出身旁的位置,让宝莹一块躺过来。 宝莹应了,躺到她身侧,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正是薛庆林让宝莹帮忙传话,告诉她有关三叔的事。 话说自从过年时,薛庆林知道了三叔在西护县周府柳管家手下干活,便时不时通过好友周五公子打探消息。 周五公子只是读书不行,并非什么事都不懂,家中的事他稍微一打探便明白,转头全告诉了薛庆林。 总体而言,薛老三过得还不错,至少比年前过得好。 花出去的那一笔大银子终于有了效果,柳管家给他安排了好几个活,比如给周家采买花草,给家中仆役采买布料做衣裳等等,薛老三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 他赚了钱,租到一处小院,从蒋氏娘家搬了出来。 还有,他不知又给谁塞了钱,把薛元宗塞到了周家私塾读书,现如今也认识几个字了。 薛灿惊讶不已,“哟,没想到他混得还不错,说起来这还是我的功劳,没有我在后边逼一把,三叔哪会有今天的出息,肯定还在家里窝着呢。” 薛宝莹不解地问,“灿姐你不生气?三叔他人那么坏,没少找你麻烦,现在他混得那么好,没有遭到一点报应,反正我很生气。” “你先别生气,听我一句话,”薛灿胸有成竹地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据她对三叔的了解,三叔一百个看不上她,一心想把她踩在脚底下。 她若是老老实实还好,一旦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赚到大钱,有了炫耀的资本,三叔一定会气死,从而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一不理智,自然会做出蠢事,到时候必会遭到报应。 她等着看笑话喽! 午歇结束后,薛灿安排人手,开始陆陆续续往城南搬运土豆。 赶车拉过去不是难事,只是往库房里搬运时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下午半天只搬完了一万斤,休息一夜过后,隔天上午才把两万斤土豆搬完。 那日下午,薛灿开始给一部分兄弟们结账算工钱,由薛德彪带队,将十匹马和板车先送回北堂县马叔那里,顺便跟马叔结清账目。 只留下赵叔的马车和她自家的小驴车,刚好能停在库房院子里。 剩余兄弟们和家人们一起搬过来,女眷们住东倒房,兄弟们挤在西倒房,他们这一帮人算是彻底安顿下来。 当天晚上,由邹氏掌勺,他们开始自己做饭吃,这样的话又省下不少银钱。 转眼到隔天清晨,这已经是她们到西护县的第四天。 薛灿醒后来到院中伸个懒腰,转圈打量这处库房。 别说,还真挺不错的。 她决定了!要是这回她真能赚到一万两银子,一定要把这里买下来! 第237章 做出一桌土豆宴 安静的库房大院渐渐热闹起来,东倒房里升起炊烟,不一会儿传出米香味。 早饭是稀粥黑面饼子加一人一个鸡蛋,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吃完,薛灿开始忙正事。 她嘱咐兄弟们看好门,让邹氏和许氏还有薛芸在家中歇息,她带着其余人出门买东西。 买猪油、排骨、和鸡肉,接着去香料店,买了桂皮、八角、花椒、香叶等东西。 再去西护县最大的杂货铺,一口气买到了酱油、醋和白糖,还有一摞陶盆和瓷碗。 回来路上,又在街边小贩筐里买到了葱姜蒜还有芫荽等各式各样的配菜。 不出一个时辰,一大帮人满载而归。 邹氏和许氏迎出来,看到薛灿买回来这么多东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能表情中看出来很心疼。 薛灿连忙劝慰,“娘,大伯娘,你们别心疼,这都是为了赚钱应该花的钱,就像溪流一样,有进有出才能源源不断,要是只进不出,那不成了臭水坑了。” 她说得形象,许氏和邹氏瞬间被说服,只是还有些不理解。 邹氏猜测问,“这是要送礼吗?” “不是,是为了做土豆宴,”薛灿站起来,潇洒地一挥手,“石磊,搬一袋子土豆出来,今天我让大家开开眼。” 在大溪村,薛灿炒土豆丝,烤土豆块,只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土豆能吃,并没有仔细研究土豆的吃法。 这回要拿出去宴客,趁机推销土豆,薛灿必须挖空心思做出一桌子美味的土豆宴。 她不会做饭,大伯娘会做饭但没有做过土豆,所以她要提前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先在家里试验一番。 薛灿让大伯娘去熬猪油,指挥杨花和宝莹收拾各种肉类,自己跟许氏择菜,让石磊带人出去打水,再买一担柴回来。 大院里忙活起来,很快飘出油香味,馋得一帮人直流口水。 猪肉熬完之后,各种配菜以及土豆都洗好了,土豆皮也用石头片刮干净了。 薛灿拍拍手,雄心壮志地走进东倒房,开始跟大伯娘一起琢磨土豆宴。 她说,大伯娘做,很多事情第一次尝试,她们试了好多遍才成功,比如用白糖炒糖色,好在最后成功了。 那几块猪肉炖苦了,也不会浪费,外边好多人等着吃,乡下人家一年吃不起几次肉,根本不介意发苦。 薛灿还告诉大伯娘很多做菜小知识,比如炒菜加一点糖提鲜,酱油醋从锅边淋入会激发特有的香气,炖肉加香料能去除腥味,还有炒糖色是为了上颜色。 邹氏一边做一边感叹,“放这么多好东西下去,这饭菜能不好吃吗?哎呦,有钱人真会享受。” 这一点邹氏倒是说得没错,所以薛灿除了土豆排骨和土豆鸡块外,做了更多关于土豆本身的菜肴。 首先必须要有炒土豆丝,凉拌土豆丝,还有炸土豆饼,炸土豆条,以及烤土豆块,烤土豆片,最后一道是鸡蛋土豆泥。 炸烤的重点是调味料,薛灿想到了椒盐,她当然知道烧烤料不止如此,还缺辣椒和孜然等等。 但这事不能着急,最好一步步慢慢来,用现有流通调味料做土豆,更方便推广出去。 从一早到忙到傍晚,东倒房里的锅没有停过,烧得整个屋子热气腾腾,薛灿直呼失策,今晚这屋子没法住人了。 不过付出是值得的,土豆宴一道道端出来,大家聚到一起拿着筷子品尝,连连称赞不停。 最受好评的当然是土豆排骨和土豆鸡块,都说土豆比肉还好吃。 薛灿却明白,他们是缺荤腥了才会那么说,其余纯素菜也不差,至少她觉得很好吃。 折腾一天,大家吃得满足,却又累得够呛。 薛灿让大伯娘早点休息,最快明天,最晚后天,土豆宴还要重新做一遍。 她要请客吃饭,专请张家人。 隔天一早,她收拾齐整,带着石磊和冯灵出门,直奔张家而去。 来到张府门前,青砖灰瓦四合院,朱红色大门半敞半开。 薛灿站定在门口,冲着里面嚷道,“有人吗?北堂县薛灿特意来拜访张老爷。” 门房里钻出一个半大的小子,愣愣地问,“你是谁?” “北堂县薛灿,找你们张老爷,或者张管家也成。” “谁找我啊?”院内传来一道声音,张管家踱步出来,惊喜道,“原来是薛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年初张家从薛灿那里买来一批粮食,那陈年糙米不提也罢,重点是那精白米,他们家老爷一转手卖到兴安府,妥妥赚了一笔大钱。 再加上薛姑娘讲信义,没有抛弃他们张家去跟周家做生意,所以张管家对薛灿印象不错,认为她是个值得来往的生意人。 有张管家安排,薛灿无需废话,很快被安排见到了张老爷。 有日子不见,张老爷胖了些,满面红光,见到薛灿笑得睁不开眼睛。 听闻薛灿要给他介绍稀罕东西,还要请他吃饭,张老爷颇有兴趣地答应了。 薛灿很是满意,张老爷人不错,跟他做生意心里舒坦。 说定明日一早借用张府后厨做菜,薛灿起身告辞,赶在中午前回大院。 中午随便吃点东西,下午她带着家里人上街,补充一些明日做土豆宴需要用到的香料和调味料,还特意去肉铺,提前预定排骨和猪板油。 回来路上,顺手买了两只活鸡,先养在家里,明日直接拎到张府上去。 邹氏知道自己明天有这么重要的任务,心里紧张得突突乱跳,好在有宝莹和杨花陪在左右,更有薛灿的肯定和夸奖,她渐渐安定下来。 隔日一大早,薛灿带着邹氏、宝莹、杨花,以及冯灵和石磊,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张府。 张管家早已等候,见薛灿到来,亲自引她们去后厨。 后厨由两位厨娘带着小丫鬟负责,在管家的交代下,她们不敢怠慢,热心地介绍厨房各种用具。 薛灿笑盈盈地说,“这里不用二位帮忙,婶子们找个地方喝茶歇着吧,等东西做好了,中午我请二位尝尝鲜。” 两位厨娘乐得清闲,很快带着小丫鬟们离开厨房。 没有了外人,薛灿一声令下,众人赶紧忙碌起来。 第238章 卖土豆,赚大钱 张府后厨内,大家伙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邹氏昨天已经做过一遍,今日再来,即便心中紧张,也很快上手了。 其余人跟着邹氏的节奏,各司其职,配合默契。 唯有薛灿是最轻松的,在一旁挑好看的菜叶,用水洗干净了,准备一会儿摆盘用。 很快,厨房内传出阵阵饭香味。 张府的厨娘在自己屋内,隔着窗闻到饭香味,跟身旁人说道,“倒是挺香,但我也没闻出来什么稀奇的,你们闻出来了吗?” 另一个厨娘答话,“谁说不是,我才不信一个乡下妇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怕不是一会儿要闹笑话,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不仅厨娘这么想,张管家自己来探,回头跟张老爷汇报,也是同样的想法。 张老爷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不差这一口吃的,薛姑娘非要来请他吃饭,重点是情谊和人情往来,无论端上什么东西,他只管说好吃便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快来到中午。 张老爷起身去小花厅,那里四面透风,正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因薛灿是女眷,张老爷特意叫了夫人作陪,他家两个儿子出门在外忙生意,今日并不在家。 薛灿那边,邹氏不敢露面,薛灿也没有勉强她,让宝莹和杨花在厨房陪她,自己带着石磊和冯灵过去。 圆桌上摆了八盘菜,分别是排骨炖土豆、鸡块炖土豆、爆炒土豆丝、干煸土豆片、油炸土豆条、香煎土豆饼、清蒸土豆泥,还有一道炙烤土豆块,只撒了椒盐调味。 打眼扫过去,黄澄澄一片,张老爷挨个看过,惊讶道,“这是萝卜宴吗?” 薛灿笑道,“张老爷说笑了,萝卜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里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请您品尝,您快快入座,听我慢慢道来。” 张老爷和夫人入座,身后站着张管家和一个丫鬟,薛灿坐在对面,石磊和冯灵站在她身后。 薛灿坐定后,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这还要从年初说起,某日我在城里闲逛,遇见一个西域商人,上来问我想不想看点稀罕东西……” 薛灿给土豆编出一个合理的身世,对面张老爷连连点头,显然是信了。 薛灿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这一桌子菜都是我大伯娘做的,她是乡下农妇,不是手艺精湛的厨娘,我之所以选择让她来做,是想向张老爷证明,这土豆随便做做便是极美味的东西,您先来尝尝这鸡肉炖土豆,炖得软烂,吸满了肉汁,便有肉香了。” 张老爷一脸好奇,示意丫鬟布菜,他用筷子夹起来,迫不及待地放入嘴中,露出惊艳的神情,“果然是极好吃的,入口即化,一股肉香,这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吃啊,真是不错,夫人,你也来尝尝。” 接下来薛灿又为他们介绍了其余菜肴,都是极简单的烹饪方式,味道却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好吃。 都尝过一遍后,薛灿笑道,“这土豆还有一大好处,不知张老爷品出来没有?” 张老爷疑惑,“还请薛姑娘明示。” “说不上明示,”薛灿连忙谦虚说道,“是这土豆吃起来特别顶饱,您看您每样只吃了一点,是不是就饱了?” 张老爷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薛灿趁热打铁,“不瞒您说,这土豆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便是产量极高,亩产少则七八百斤,多则能到千斤,种起来极为容易,存贮也很简单,要是储藏在地窖内能吃一冬,粮食不够了,用火将土豆烤熟了,随便吃点就能果腹。” “张老爷,”薛灿目光炯炯有神,语气深沉,“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一季我只种出来两万斤。” 张老爷眼睛一亮,表情严肃不少,显然明白了薛灿的用意。 他要过帕子擦擦嘴,很快有了计较,“不知薛姑娘,要开什么价?” 薛灿露出笑容,“我敬重您的人品,咱们还是老熟人,我保证给您最低价,一百文一斤,说实话这土豆容易种,一旦传出去,明年必定会有很多人种植,咱们属于抢占先机,您一百文一斤收了,转头再卖多少钱,还不是您说了算。” 张老爷捻着胡须,着实心动了,主要是他亲自尝过,这土豆是真好吃啊。 张老爷挥手,让丫鬟们把饭菜撤下去,特意交待不要乱动,叫张管家和账房先生都尝尝,回头他要问话。 又叫丫鬟们送上清茶,与薛灿商量了两个时辰,终于敲定了数目。 张老爷愿意先收四千斤,总计四百两银子。 说好明日上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薛灿心里乐开花,带着自己的人开开心心回去,半路上去肉铺将剩余的猪肉全买了,又买了一口铁锅。 晚上回到大院,在院子里架上铁锅,所有人痛痛快快大吃一顿。 隔天一早,张老爷来取货,运走了四千斤土豆。 西护县三大家族,彼此都盯着对方,张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周家和佟家很快会知道。 三大家族一知道,整个西护县都差不多知道了。 薛灿乐见其成,土豆小分队再次出发,这次的目标是西护县大酒楼的掌柜们。 她如法炮制,一顿土豆宴请了一桌人,总计卖出去五千斤,共入账一千二百两银子。 很快,西护县各大酒楼推出新菜,都说是自家招牌菜,一时间品尝土豆宴,成为了西护县有钱人追逐的潮流。 直到此时,周家和佟家终于坐不住了,不等薛灿登门拜访,主动送来拜帖请她吃饭。 薛灿坐在椅子上,弹了弹手中的信封,志得意满的说,“大鱼终于上钩了,看我狠狠地赚一笔。” 她看来看去,决定先去见佟家,想将周家这条大鱼留到最后。 未曾想,这日刚一开门,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薛灿倒是见怪不怪,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三叔么,咱们小半年没见了吧,您近来可好啊!” “多谢大侄女关心,我好得很,”薛老三抻着脖子往里看,“大侄女,不请我去里边坐坐吗?” 第239章 报一个陈年老仇 “库房里边哪有地方坐,”薛灿挡住他的视线,笑嘻嘻地说,“三叔您是谁啊,怎么说我都得请您下馆子吃一顿。” 不等薛老三出声,薛灿回头对里面嚷道,“薛德彪,叫上两个兄弟过来,我请三叔下馆子,你们借光一起吃一顿。” 嚷完回头,笑容不变,“三叔,都是咱薛家本家兄弟,我知道您肯定不介意,是吧。” 薛老三几次想打断,都被薛灿堵了回去。 他暗自恼火,却不敢跟薛灿翻脸,因为他有事相求,只能硬生生忍下去。 要问什么事,自然是有关土豆的事。 先是张家将土豆贩卖到兴安府,狠狠赚了一大笔银子,然后是县城酒楼接连推出新菜,把土豆宴炒得火热。 然而作为西护县首富的周家,却没能从中分上一杯羹。 周家如今的主事人是周二奶奶。 周二奶奶知道这些事后,思虑再三,狠下心主动给薛灿发帖子,拉下脸来跟她谈生意。 帖子虽发出去了,但周二奶奶还是不高兴,翻来覆去咽不下那口气。 柳妈妈是周二奶奶身边的亲近人,她知道最近周二奶奶心情不好,回家跟柳管家念叨,夫妻两人一合计,要给主子解忧。 所以柳管家命令薛老三来见薛灿,好好敲打薛灿一番,让她痛快地将土豆奉上,哄周二奶奶开心。 离库房不远一处小饭馆内,薛灿点了三荤三素,还要了一壶好酒。 她给三叔倒酒时,听明白他的来意,手一顿将酒撤回去,酒杯里的酒还没有倒满。 “三叔,你这话就不对了,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公平公正,我卖多少钱那是我的事,我又不是周家的奴才,我才不会上赶着赔笑脸拍马屁。”薛灿气道。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家炕头那一亩三分地吗?”薛老三数落她,“你在村里有人护着敢横行霸道,但要是在西护县跟周家叫板,我看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薛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是什么屁话。 她要是什么都怕,还怎么在外边混,区区一个周家而已,给他们几分敬重已是不易。 要知道周家曾经想买她,嫁给他们七十多岁的老太爷,要不是看在周五公子的面子上,薛灿才懒得搭理他们。 薛老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薛灿低眉垂眼专心吃菜,最后气得薛老三拂袖离去。 薛灿冷哼一声,回头叫隔桌的薛德彪还有两个兄弟,“你们过来,将这饭菜打扫了,这一顿我没少花钱,可不能浪费。” 回到库房,许氏和邹氏迎上来,问起薛老三的事,担心他来找麻烦。 薛灿摆摆手,“他算个什么东西,您二位就放心吧。” 薛灿确实没把薛老三放在心上,隔天一早直接去见佟家,彻底将周家排在最后一位。 柳管家知道这事后,一巴掌扇在薛老三脸上,“废物!” 薛老三委屈,“您是不知道,我那侄女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根本劝不动她。” “你一个大男人弄不过一个小女子?”柳管家冷哼一声,目光阴狠,“软得不行,不会来硬的吗?” 薛老三眼睛一瞪,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的谋划。 他当初想过要将薛灿绑了卖掉,可惜那时候不舍得花钱,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往事重提,旧仇加新恨,一个阴谋渐渐形成…… 薛灿跟佟家谈得不错,当家人是个儒商,说话客气,给足她尊重,最后以二百文一斤成交,总共卖了四千斤,收获八百两银子。 截至目前,她共卖出去一万三千斤,还剩余七千斤,全是给周家留的。 她虽然心有芥蒂,但尊重周家首富的身份,没有看不起人家,知道人家一出手必定是大手笔。 正琢磨什么时候去拜访周家,外面传来敲门声,薛德彪去开门,传来一阵惊喜的说笑。 薛灿侧耳倾听,听出来是薛庆林,赶紧起身一脸惊喜地迎出去。 到外面一看,才发现不止薛庆林,周五公子也来了。 一番热闹的寒暄过后,女眷们坐到里屋,薛灿招呼周五公子坐在堂屋,薛庆林在旁作陪。 周五公子说话爽直,直接开口说道,“薛姑娘,我今日来是代周家来问一问,你与西护县大小商户打得火热,偏偏不理我们,这里边有何缘故?我们家可是诚心想与你做生意的。” 薛灿脸上带笑,偏头看了薛庆林一眼,薛庆林微微摇头,意思是他什么都没说,周五公子还是不知道她与周家那点恩怨。 她思忖片刻,笑着说道,“确实有个缘故,周五公子不知道,当初柳管家夫妇打着为周老太爷寻妻的名号,跟我三叔合谋,要把我卖到周家,咱们差点成一家人呢。” 周五公子惊讶,回头看向薛庆林,“庆林兄,这是真的?你早知道?为何你不告诉我?” 薛庆林笑道,“灿妹不让我说,但凡我早说了,咱们怕是做不成朋友。” 薛灿哈哈一笑,附和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你不要怪罪庆林兄,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我料想柳管家私下做得龌龊事,周家肯定不知情。” 周五公子面红耳赤,他虽然文章做得不好,但一向以读书人自居,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肮脏事,真是无地自容。 薛庆林见状连忙劝道,“慎悟兄,你不必介怀,我们知道这事肯定跟你无关。” “对呀,”薛灿笑道,“再说我还记得周五公子帮过我,这些事咱们一笔勾销,其实我已经准备明日去拜访周家,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回家替我传个话,让柳管家两口子少插手这笔生意就成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周五公子沉默片刻,站起来躬身一揖,“如此,便谢过薛姑娘了。” 周五公子知道事情真相后,回家告诉二嫂这些事。 周二奶奶一听,忍不住叹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彩云,去叫柳妈妈过来。” 柳妈妈过来,周二奶奶让她详细说说这事。 柳妈妈老实说了,只不过全是为自己开解的话,“当初他们薛家穷得揭不开锅,要薛姑娘嫁过来,也是为他们一家子好。” “你说得没错,她要是个寻常女子,这确实是好事,”周二奶奶冷笑一声,“谁让人家如今发达了呢,你们啊,是得罪人了。” 周二奶奶发落一通,柳妈妈灰溜溜地回家,跟柳管家抱怨。 柳管家震怒,一拍桌子骂道,“这个小蹄子,真是不知好歹,居然还敢告状!”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准备给她点厉害瞧瞧。 第240章 一脚踹飞薛老三 隔天一大早,薛灿按照原来的打算,带着冯灵和石磊前往周府。 在西护县混这么多天,薛灿知道了不少有关周家的事。 周家如今的当家人是周二奶奶,也就是周五公子的二嫂。 非要黄花大闺女当续弦的,是周五公子的爷爷,人称周老太爷。 别看周老太爷年逾七十,仗着家里有钱,还真让他娶到了。 听说是离西护县不远的一个村里,卖豆腐人家的闺女,嫁人的时候不过十七岁,彩礼给了二百两银子,八抬大轿抬进了周家。 十七岁配七十多,薛灿想起这事就觉得惨,然而西护县众人却不以为意,顶多调侃两句。 因为在他们眼里,这种事很正常,甚至还会夸赞周家办事体面,愿意明媒正娶,那个女子往后不用操心吃喝,周家能养她一辈子。 这种话听多了,薛灿渐渐动摇,心态渐渐平稳,再加上周五公子的原因,她愿意主动上门拜访,只不过要放在最后。 来到周府正门,薛灿仰头一看,这可比张家气派多了,不愧是西护县首富。 朱红大门半开半合, 几个小厮坐在大门楼里闲聊,薛灿摆出架势,石磊上前去跟小厮们说话,告诉他们大溪村薛氏前来拜访周二奶奶。 年纪最大那位小厮往外瞧了一眼,见两位年轻姑娘站在大门外,虽穿着粗布麻衣,一身乡下人打扮,但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还以为又是他们家二爷惹下的风流债。 那小厮鬼机灵地一笑,让他们等等,飞快地进去通报二奶奶。 见面禀明白事情,还笑嘻嘻地瞎出主意,“奶奶要是不想见,我将她们打发了去。” 周二奶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骂道,“你浑说什么,真是狗眼看人低,人家是大财主,看不上你家二爷,快请去前厅,好茶奉上,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小厮发懵,虽听得糊里糊涂,但还是按照二奶奶的吩咐,恭恭敬敬地将薛灿一行人请到前厅,让小丫鬟送上茶水。 薛灿落座,冯灵和石磊站在她身后,别看她穿得不怎么样,却派头十足。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两个小丫鬟进来掀开帘子,周二奶奶进门来。 薛灿站起来,大眼看过去,周二奶奶穿金戴银,上身紫色绸衫,下身湖绿长裙,扑面而来的贵气,再看她的面相,一双厉眼,高鼻薄唇,显然很是精明。 薛灿笑意盈盈,却没有主动开口,直到周二奶奶先跟她说话,她才笑着应了。 来回几句话后,薛灿对周二奶奶印象还不错,不是昏庸霸道的土财主,是精明强干的生意人。 探到人家的底,薛灿也不绕圈子了,直接报出价格和存货。 她手上还有七千斤土豆,一斤二百文,若是周家有意,她愿意全卖给周家。 周二奶奶笑容不变,略微沉吟片刻,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周家的生意能做到安州,对比砍价省下那几两银子,周二奶奶更想抓紧时间抢占先机。 兴安府已经被张家和佟家占领,周家一定要在安州拔得头筹。 见周二奶奶如此爽快,薛灿心里乐开花,面上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两天后,七千斤土豆被运走,薛灿收获一千四百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来西护县一趟,她总计赚了三千八百两银子。 虽然离一万两银子的目标还差很远,薛灿还是大手一挥,花五百两银子买了那处库房,从此以后在西护县有了落脚的地方。 买完库房,薛灿掐指一算,她们出来将近二十天,是时候启程回去了。 她提前给兄弟们发工钱,还给他们放一天假,让他们出去买点特产带回去。 薛灿带着一帮家里人,带着她们去看薛庆林,一起吃顿午饭,顺便告诉他她们明日就要回村。 吃完午饭,薛灿给薛庆林留了一笔银子,然后带着家里人去逛街买东西。 一整天下来,所有人满载而归,脸上喜气洋洋。 隔天一早,两辆马车加上一辆小驴车启程回村。 库房这边,薛灿请张快腿代为看管,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回去路上没有货,他们走得快,傍晚便到了大溪村。 正值夕阳西下,薛灿放眼望去,稻子麦子由翠绿变为焦黄,山上的树叶也隐隐泛出一层红色,显出秋景之色。 薛灿感叹,不过短短二十天,大溪村已经由夏入秋。 他们一回来,村里就热闹了,家家户户出来迎接,看见自家孩子拿着东西回来,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薛灿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说得口干舌燥,才拐进通往自家的小道,抬眼一看,就见坡上站着一排男人,正是薛大伯、薛庆有、叶正以及二狗。 薛沐和耗子这两个,在北堂县念书,要不然也会在这里排排站,望眼欲穿地看着他们。 薛宝莹坐不住了,抢先一步下车,往坡上跑去,嘴里还嚷嚷着我们回来了! 家人团聚,有说不完的话,车子还没停稳就聊起来,一直聊到月上中天,还意犹未尽。 薛灿更是忙个不停,查看菜地,遥望自己的荒地。 家里收了一部分水稻和小麦,至于薛灿新种的那些红薯、花生、玉米等等,薛大伯和薛庆有一律没动。 薛大伯说,“我每日去地里看,那东西埋在地下,稳稳当当的,还有那玉米长得壮实,不像麦子水稻风一吹就倒了,自是不着急收。” 薛灿点头,表示薛大伯安排得没错,正好等她回来收。 菜地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西红柿、黄瓜全灭,产量极低,算是种植失败,只够家里人尝尝鲜,别想拿出去卖了。 其余凑合,白菜和卷心菜这种,属于正常水平。 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只有两样,辣椒和甜菜。 薛灿大半夜还在菜地里转头,手上举着一把燃烧的艾草对付蚊子,乐此不疲地到处查看。 直到叶正来找她,“明日再看吧,这菜地跑不了,你在急什么?” 薛灿偏头望去,月光映衬下,愈发显得此人清俊飘逸,她好心情地逗弄,“着急看地里少没少东西,若是少了,我好对你发火。” 叶正漫步过来,站定在她面前,笑道,“没少东西,你依然能对我发火,你骂我两句,我还能还口不成。” 薛灿心里甜滋滋的,她知道这就跟谈恋爱差不多,真是越看这小子越顺眼。 她也往前挪动一步,盯着叶正的脸仔细瞧,“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你舍得让我骂,难道我就舍得骂你?” 叶正轻声一笑,握住她没拿艾草那只手,从指尖捏到手背,把薛灿捏得心脏狂跳。 别说,够含蓄的,也够滋味。 她倾身一靠,依偎在叶正身旁,压低声音撒娇,“走了,我们回去吧。” 洗漱完,薛灿带着一身凉意,躺在叶正身边,两人聊了大半天庄稼里的事,直到疲惫地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 薛灿醒来时,叶正早出去了。 后院里传来说话声,薛灿听出来是石磊和薛庆有,她一个翻身又睡了一个回笼觉,才心满意足地起来。 走出屋子,后院空空荡荡,连小驴都不见了。 薛灿继续往前院走,发现家里没人,许氏和薛芸也不在家。 正愣神间,薛宝莹推门进来,薛灿这才得知,家里人全下地去了。 都说秋收累人,不仅是因为活多,更重要的是要集中干完,一旦迟了遇见下雨天,这一年收成就没了。 薛灿一听心生愧疚,连忙洗漱梳头,吃了一块点心,也赶紧去地里。 中午一家人是不回来的,宝莹回家做饭,拎着糙面饼、炒咸菜和煮鸡蛋过来,还有一大壶茶。 一家人坐在地头,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薛灿手里拿着饼子,悄悄凑到叶正跟前,小声问,“昨天回来太晚没仔细瞧,这在白天一看,你怎么晒黑这么多?” 不仅黑了,还壮了,薛灿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美男病弱夫君,现在这个看起来不好对付。 叶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饼子,闻言侧眸看向薛灿,嘴角含笑问,“怎么?你嫌弃我?” 薛灿笑而不语,只拿眼睛瞧他。 叶正明白了,眼睛一眯,透露出一丝危险。 薛灿眉毛一挑,心里直呼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感觉,此人真变得不好对付了。 另一侧,薛庆有将鸡蛋剥好,递给一旁的杨花,杨花含羞接了,将鸡蛋一分为二,又递回给薛庆有,薛庆有嘿嘿傻笑,美滋滋地吃了。 邹氏看在眼里,转头低声跟薛老大商量,“等过了农忙,咱们把两个孩子的事给办了吧,杨花是个好孩子,能娶到这样的儿媳,是咱们的福气。” 杨花跟着邹氏出去二十天,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邹氏把杨花看得透透的,知道她不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人,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孩子。 薛老大没意见,附和道,“你张罗吧,这些天你们不在,庆有白天干活,晚上回家打柜子做桌子,收拾他那个小屋,他虽然不说,我看他是急得不行了。” 邹氏无奈地笑,看向大儿子的目光里满是慈爱心疼。 秋收满打满算十天,地里的活干完了,回去还要打麦舂米,将粮食收拾得差不多了,里正开始挨家挨户串门,说交秋粮的事。 薛灿第一次经历这事,去年这时候还没来,今年第一次经历,发现朝廷赋税真黑啊。 一般人家交三分之二,像薛灿这样的种地大户,不仅要把辛辛苦苦收回来的麦子水稻全交上去,还得额外补充一点,要不然不够。 孙里瞧薛灿脸色不好,耐心地解释,“我说让你随便种荒地吧,你非要登记,一旦记到册子上,你要是交不全,可是要坐牢的。” 薛灿无力地笑笑,她这回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之前那户人家,拼着要行贿,也要把自家地从册子上划下来。 叶正在旁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出声说道,“朝廷并没有这条政令,赋税交不上,那便来年再补,怎么会去坐牢呢?” 孙里正笑道,“朝廷是朝廷,下边是下边,皇帝想要个好名声,说是那么说,底下的官员收不齐,你看他恼不恼。” 薛灿附和,“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屁民还是老老实实交了吧。” 薛灿只是有点不高兴,那地里还有红薯花生呢,她包赚不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倒是叶正,听着这话陷入沉思,换成他脸色不太好看。 带兵出去打仗之前,叶正没吃过苦,今年第一次经历秋收,累得他头晕脑胀,没想到辛辛苦苦收回来的麦子水稻,一下子全没了,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啊。 麦子水稻收完,又交完秋粮,薛灿估摸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召集人手准备收花生、红薯还有玉米的事。 因有挖土豆的事在前,这回她一招呼,村子里的人争前恐后地过来。 今年年景好,雨水足,家家户户收下不少粮食,再从薛灿这里赚上一笔,别提有多美了。 村里人干劲十足,薛灿和薛庆有他们安排起来也得心应手,很快一批批红薯花生被挖出来,排着队往薛灿的院子里运。 这一日,正干得热火朝天,薛灿忽然听见一阵吵嚷,抬头望过去,只见一大群人沿着小道过来,看样子是往她家里去了。 有村里人干活,就不用家里人干了,所以许氏和邹氏她们都在家里,家里的男人们跟着她出来干活。 还未琢磨明白怎么回事,薛宝莹站到坡上,一边对薛灿招手,一边飞速跑过来。 薛庆有就在她旁边,见状问道,“这是咋了?” 薛大伯也过来,对薛灿道,“咋来那么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薛灿心里想着或许是来跟她谈生意的,之前在西护县,她跟张老爷提过一嘴,她家里还有好货。 “不知道,等我回去看看。”薛灿说着,便抬脚往回走。 走到一半,跟跑过来的薛宝莹汇合。 她一把抓住薛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灿姐,你快回去看看吧,出事了。” 薛灿定住,“怎么了?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薛宝莹深吸一口气稳住,“三叔带着一大帮混子来了,那帮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我看他就是犯了眼红病,来找你麻烦的。” 薛灿听明白了,她眼睛一转,交代薛宝莹,“你别停,去叫你爹和你大哥,还有叶正石磊薛德彪他们,还要叫族长和里正,总之人越多越好。” 薛宝莹猛点头,薛灿没再犹豫,抬起脚步奔家中而去。 还未进家门,便听见里面吵吵嚷嚷,薛灿稍微定一定神,冷静地迈进大门。 只见从院子里到堂屋,站了一大群混子,他们有的胖、有的壮,各个满脸横肉,眼神不善,或是一脸色相,显然都不是正经人。 许氏和薛芸不在外面,邹氏和杨花在跟薛老三说话。 薛老三翘着二郎腿,流里流气地反驳,“嫂子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我还能害灿丫头吗?” 邹氏被他的厚脸皮气得不行,正不知如何反驳,薛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哟,这不是三叔么?真是稀客。” 薛老三眼神瞄过去,笑里藏刀,“灿丫头回来了,老远看见你在忙,这不么,我给你带来一群劳力,咱们肥瘦不留外人田,三叔给你干活。” 薛灿搬过来一个凳子,端坐在薛老三对面,冷漠淡定地开口,“三叔,您少来这一套,我有句丑话说在前边,您别给脸不要脸,您有人我也有人啊,真打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薛老三不惧威胁,贱兮兮地一笑,“大侄女,您现在家大业大,可不比以往,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您受得了吗?” 薛老三没想跟薛灿打起来,他就是带着一帮兄弟来堵门捣乱,这是柳管家给他出的主意,不得不说相当阴毒无解。 薛灿也听懂了,当即被气笑了,不得不说对付无赖,还真得下点功夫。 她凝眸看向薛老三,片刻后开口,语气软了下来,“三叔,开个价吧,咱们凡事好商量。” 薛老三眼睛一亮,他跟薛灿斗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说实话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他在西护县混得不错,本来不想跟薛灿较劲了,这次要不是柳管家鼓动,他根本不会回来。 没想到这一次,还真让薛灿服了。 薛老三心花怒放,一脸得意洋洋,不知羞耻地开价,“我知道你在西护县没少赚钱,我也不多要,一千五百两银子,我拿到手,我立刻带着兄弟们走人。” 这真是明抢了啊,不要太嚣张。 薛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敲着,心道家里的男人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她真要忍不住动手了! 她一忍再忍,就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薛大伯和薛庆有他们回来了。 不光他们两人,还带着村里一帮兄弟们,乌泱泱堵在门口,横眉冷目瞪向院子里那群混子。 经过这么多事,薛老大脾气硬了很多,他沉着脸进来,开口教训薛老三,“老三,你回来不去看爹娘还有你闺女,跑这里来做什么,真是不懂一点人事,白活这么大岁数。” “诶?大哥,你怎么说话的,”薛老三站起来,一点也不服气,“我来到大侄女说事,都是一个薛,我怎么不能来,咋了,你还要六亲不认啊,我还要问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呢!” 薛老大气得脸色涨红,胸口起伏,“好好好,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 说罢,也不等薛老三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就往院子里扯,想把他从屋里扔出去。 薛老三争不过薛老大,对那帮混子嚷,“别光看着啊,快过来帮忙!” 那群混子提前拿足钱,倒是听薛老三的话,一听他招呼,赶忙上前想要扯开薛老大。 村里人一看薛老大受欺负,轰的一声被点燃,冲进院子里就跟那帮混子干起来了。 与薛灿交好的这群人里,大多数跟她上山打过土匪,基本上都会几下子,跟这帮混混对上倒是不会吃亏。 薛灿站在门口,激动地叫嚷,“打!给我使劲打!只要不出人命,受多重的伤我兜着!” 邹氏和杨花看得心惊胆战,连声哎呦,不停地对薛老大和薛庆有嚷着小心。 叶正去最远的地方收玉米去了,同行的还有石磊和二狗,他们是最晚赶回来了。 叶正一看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立在门口,气沉丹田,拿出他当太子的架势,大声呵斥,“都给我住手!!!”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通通看向大门口。 叶正一脸威严,气场不凡,缓缓扫视那群混子,冷声说道,“你们这样闯进别人家里捣乱,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王法,真当没人能收拾你们吗?” 这一点薛老三早有预备,他从人群里出来,走到叶正面前,笑嘻嘻地说,“侄女婿,这么多长时间没见,你身体好些了?咱们日常不走动,可能你忘了,那我提醒你一句,我是你三叔,咱们再闹也是家务事,有一句话说得好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叶正皱眉,目光沉沉地看向薛老三,没有再说一句废话,利落地出手拽住薛老三衣领,身子一转,抬脚一踹,直接将薛老三踹了出去。 “诶诶诶,哎呦,”薛老三摔了个狗吃屎,翻身指向叶正,手指颤抖地骂道,“好啊你,敢跟长辈动手,我给你脸了!” 薛灿从屋门口冲过来,来到叶正身旁,兴奋地拍手,“踹得好踹得妙!” 又压低声音对叶正道,“真厉害,不枉我给你花钱治病,也没白喂你那么多粮食,关键时刻你还挺有用的嘛!” 叶正微微一笑,侧身护住薛灿,偏头深情地保证,“你放心,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吃亏。” 薛灿心里一动,越琢磨这句话越觉得甜,越看叶正越顺眼。 她想,自己是真的爱上他了,从这一刻起,她会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男人。 第241章 拜堂成亲 薛老三爬起来,这一脚令他分外恼火,竟生出鱼死网破的心思。 他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对里面的人嚷,“都别停!给我砸!全都给我砸了!” 薛灿愣住,没想到薛老三这么狠,不留一点余地。 刚安静下来的小院,因为薛老三这一句话,又乱成一锅粥。 薛灿气得不行,跳起来要跟薛老三拼命,叶正一把拦住她,亲自动手收拾薛老三。 叶正是会功夫的,而且是跟大内高手学的,薛老三一个乡下无赖怎么会是他对手。 叶正三两下将他制服,向后掰着他的手臂威胁,“叫他们停手,不然我把你胳膊卸了。” 薛老三疼得吱哇乱叫,就是不松口。 院里的打斗也进入白热化阶段,有无赖被踹出来,也有无赖闯入厨房,将里面的面盆、罐子扔出来砸得稀碎。 邹氏看得心疼不已,大声哀嚎,“你们这样!还让不让人过了啊!” 薛庆有护住他娘和杨花,急声道,“娘您别管了,快去屋里躲躲!” 薛老大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冲出来,冲着薛老三就是一巴掌,“你这个混账玩意,我打死你!” 恰在此时,传来一声尖叫,“老大,你这是干啥呢这是,你要打死你兄弟吗?” 薛灿往坡下一看,正是薛老爷子和老太太领着薛元玉过来,后边还跟着薛山水和孙里正还有徐金亮一大帮人。 几乎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过来了,乌泱泱一片。 薛山水看见薛灿小院里一片混乱,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对后面跟过来薛家子侄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里面帮忙!真当我们薛家是好欺负的吗!” 那群混子见外面围了那么多人,渐渐心生胆怯,一个个被逮住赶出来。 大门外,王氏抱着小儿子哭,指责薛老大和叶正不是人,居然对自家人下手。 叶正敬她是薛灿的长辈,又是个乡下老太太,忍下心中不悦没说什么。 薛老大对别人还行,对自己亲娘说不出来什么,任由王氏打骂。 薛灿不惯着王氏,在旁大声辩解,顺便跟薛山水告状。 薛元玉咧嘴大哭,不停地喊爹啊爹啊。 薛老爷子一脸皱纹,只会叹气说,哎呦哎呦,这可怎么是好啊。 总而言之,薛灿家大门口,比唱堂会的还热闹。 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所有混混都轰出来,此时小院内已是一片狼藉。 那帮混子一见形势不好,脚底抹油溜得特别快。 很快只剩下薛老三这个罪魁祸首。 但他毫无惧意,甚至不是很在乎,因为他知道只要有王氏在,薛灿不能拿他怎么样。 薛山水也拿他没辙,顶多骂两句呵斥他一顿,动不了他一根汗毛。 薛灿瞧着薛老三那副赖皮样,一瞬间真动了杀意,她要宰了这个混账东西,不然后患无穷。 仅仅是一瞬间,她恢复理智,看着周围的父老乡亲,露出委屈的表情。 就算要薛老三的命,也要从长计议,不能在村民面前展现出可怕的一面,毕竟她还要做生意,有个好名声很重要。 薛山水气得不行,当着全村人的面大骂薛老三,王氏在旁求饶,薛山水连她一块骂,最后还骂上了薛大山,指出他们偏心的事实。 可以说这种做法,是相当不留情面的了。 但对于不要脸的薛老三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事,躺在地上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薛山水越骂越生气,骂到最后捂住胸口,差点厥过去。 薛灿见状连忙上前劝阻,不得不安慰老族长,不值得为那个狗东西生这么大的气,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王氏一听抬头瞪她,“你骂谁狗东西?再怎么说他是你三叔,他是狗东西,你是什么东西?” 得,这娘俩一块不要脸了。 薛灿直接被气笑了,怎么就摊上这么极品的家人,根本没有好的解决办法,除非薛老三折腾不动了。 怎么让他折腾不动,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话说回来,薛灿怕把薛山水气死,便主动说这事算了,跟前来帮忙的村民、兄弟们道谢。 薛老三见薛灿服软,便得意一笑,大摇大摆跟着王氏回老宅那边去了。 从头到尾,薛灿以及薛山水还有里正等等,没想过报官的事。 一是因为清官难断家务事,二是因为北堂县没有县太爷,告状得去西护县,大家伙都不乐意动弹。 叶正却满脑子王法,他们忙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收拾好小院,安抚好家人,又吃饭洗漱完了,躺在炕上时,他依然在想这件事。 “真就没办法治你三叔了吗?”叶正义正言辞地说,“他这样带人闯进院子,完全是土匪行径,我们去告他,把他关到大牢里去。” 薛灿平躺在炕上,睁开一只眼看向叶正,“太费劲了,我又没真伤到,县老爷才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除非我们花大价钱送好处,但有那个钱,还不如我们自己解决他。” 叶正一挑眉,似乎有些明白了薛灿的想法,“你是说……” 薛灿睁开另一只眼,眼中精光闪烁,贼贼一笑,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收敛了笑意。 “叶正,说真的,”薛灿翻过身,支起脑袋正视他的眼睛,极为认真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不是良善之辈。” 在薛灿心里,一直认为叶正是正人君子,读书知礼,难免会有些迂腐。 之前她并不在意这一点,随便叶正怎么想,她会干自己想干的事。 只是如今不同了,她在意叶正的看法,她希望这个人也喜欢她。 当然,如果叶正跟她持反对意见,她不一定会妥协,但最好情投意合一点嘛。 叶正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抬手捏捏薛灿的脸,认真地回,“不会,我只会觉得你厉害,你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凶一点,还不让人欺负死。” 薛灿心中一甜,盯着叶正那张脸,再也忍耐不住,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送入他怀里。 叶正哎呦一声,躺平在炕上,怀中是又软又香的佳人。 薛灿眼睛亮晶晶的,抬手捧住叶正的脸,气息不稳地宣布,“叶正,我们拜堂成亲吧,然后做真正的夫妻。” 叶正先是一愣,接着涌上一股狂喜,“真的?你愿意?” “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薛灿有些害羞,移开目光,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村里人谁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我还能怎么办。” 叶正宠溺一笑,也不拆穿她,倾身过去狠狠亲了她一口,“好娘子,我知道你是为我,我先谢谢你。” 薛灿没忍住笑了,侧眸瞟过去,眼中满是爱意。 隔天一早起来,薛灿表面上照常出去忙碌,实则交代二狗,让他这个鬼机灵出去盯着薛老三,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回来告诉她。 二狗得令,怀里揣着薛灿给的鸡蛋,一溜烟没影了。 安排好盯梢的人,薛灿略略放下心,继续忙地里的事。 薛老三越是闹事,她越要稳住,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地里的东西全收回来了,家里前院后院厢房里堆得满满当当。 薛灿感受到什么叫丰收的喜悦,看着满院子的粮食就开心。 当然这还没完,还有辣椒和甜菜没有收。 不巧开始下小雨,不得不停了两天。 雨一停,气温骤降好几度,出门必须穿夹袄了。 薛灿怕地里上冻,不顾地里还没晒干,催着冯家人和自家人赶紧下地干活,摘辣椒挖甜菜。 正忙得焦头烂额,二狗带来一个好消息,薛老三离开了。 薛灿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这几天你辛苦了,准你明早睡个懒觉。” 走了就好,等她忙完这一阵,再好好琢磨整治三叔的事。 又忙了三天,地里的辣椒和甜菜也全收回来了。 不少人问薛灿这两样东西是什么,薛灿都没有仔细说,只说是好东西。 薛灿的想法是,解释起来太难,不如直接做出来给他们尝一尝。 不过这些事要先往后放放,因为秋收完毕到入冬前,是村里办喜事的好时机。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有余粮,手头上富裕,再加上天气不太冷,适合村里人凑热闹。 前两年一直闹旱灾,闹得人心惶惶,没有多少人家办喜事,就算是办喜事,也没有招待村里人,一辆架子车把媳妇接回来就算完事了。 今年雨水充足,粮食丰收,村里人心定了,便开始张罗婚事,将之前定好的亲事,趁着年景好抓紧时间娶回来。 这段日子,陆陆续续好几户办了亲事,还有钱买鞭炮,给村里人发喜饼,摆上两桌酒热闹一番。 作为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孙里正、薛山水和徐金亮,这阵子没少喝喜酒。 也有人来请薛灿,薛灿操心收粮的事,都没有参加,都送了一块红布当贺礼。 等到薛灿这边忙完,天气已经有点冷了,邹氏便赶紧张罗起薛庆有和杨花的婚事。 薛灿等得就是这个时候,连忙插一嘴说,她和叶正也要办,一块热闹热闹。 此话一出,最激动的人是许氏。 当初薛灿自作主张带叶正回来,家里乱事情多,就这么糊里糊涂在一起了。 许氏一直很遗憾,自家女儿受委屈,没能风风光光地出嫁。 后来叶正病好以后,许氏看他一表人才,又知书达理,怨念才少了一些。 如今再把婚事补办了,那许氏便没有遗憾了。 邹氏一听也很开心,当即表示赞同,拉着许氏就开始商量办喜酒的事。 薛灿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意见。 大溪村穷,向来没有办酒席的传统,一般只发喜饼,顶多办三四桌酒席,家里人热闹热闹,顶多再请上里正和族长。 薛灿有钱,但不愿意做出格的事,她对邹氏说,“大伯娘,咱们也按照村里规矩请人,请族长、里正、还有徐族长,再加上一个赵叔,其余一律发喜饼,喜饼做多点做好点,让村里人都吃上,这也就够了。” 要是请全村人吃酒,薛灿不是怕费钱,是怕麻烦,这得折腾多少天。 邹氏点头附和,“行,全听你的。” 她们在厨房里商量,中间杨花过来帮忙,一听她们在说婚事,顿时羞红脸跑掉了。 薛宝莹一手拽着薛芸一手拽着久儿从外面回来,见到杨花那个样子,忙问怎么了。 杨花也不说话,躲到西屋去了。 直到晚上吃饭时,邹氏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堂屋饭桌上,顿时笑成一片。 薛老大欣慰地笑,薛庆有憨笑,杨花害羞地笑。 宝莹和二狗激动地笑,薛芸也在旁拍手凑热闹。 薛灿得意地笑,给叶正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你看我是不是说话算话。 叶正勾唇浅笑,略微点头表示肯定。 隔天一大早,全家上下一齐动起来,忙着办喜酒的事。 一大家子先去一趟县城,邹氏带着薛庆有和石磊去买酒买肉还有鞭炮。 许氏带着薛灿宝莹和杨花去买红布和绒花还有红烛等物件。 办完货,薛灿去私塾,给薛沐和耗子请假,让他们三天后回家吃喜酒。 薛灿没有告诉齐叔和马叔,她准备事后给两位叔叔送喜饼,省得他们跑去村里吃喜酒,她和叶正只是补办,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他们拉着两车东西回来,当晚就开始忙碌。 邹氏忙着炸猪油做喜饼,许氏忙着给她们缝嫁衣。 薛灿看着就觉得累得慌,幸好一切从简,要是真摆酒请全村人,还不得累到脱一层皮。 隔天一早,家里人继续忙,薛灿和薛庆有出门去请人,先后去了薛山水、孙里正和徐金亮以及赵叔家里。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都笑出花来,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开心,并保证一定会按时到。 消息就这样慢慢传开,村里人碰见薛灿,都会问一句是不是真的。 薛灿便笑着说是,请他们到时候听到鞭炮声来她家里吃喜饼。 又一天过去,这日她帮邹氏烧火,邹氏突然说起来,“灿丫头,老家那边你准备怎么办?不请不合适吧。” 老家,是指薛老爷子和老太太。 薛灿倒是把他们二老给忘了,邹氏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 “哦,该请还是要请的,”薛灿皱着眉头,嫌弃地说,“不过我不想去。” 自从上次王氏护着薛老三跟薛灿对骂,薛灿也想跟这个老太太闹掰了,多看一眼都嫌烦。 邹氏了然,笑着说道,“你不去,让你大伯去,我跟他说一声,至于他们来不来都成,咱们不能不请,省得他们占理,咱们让别人说闲话。” 要给大儿子办婚事了,邹氏心情好了很多,也懒得跟王氏置气,千事万事没有孩子的婚事重要。 晚上邹氏就跟薛老大提了。 薛老大早就想着这件事,只是邹氏不开口,他不敢提。 现在邹氏这么一说,他自然乐意跑一趟。 到了老宅,薛老大把事情一说,请爹娘过去喝喜酒。 薛老爷子抽着烟袋,爽快地答应,这事他早听说了,就等儿子过来请呢。 王氏却一脸不耐烦,冷嘲热讽地说,“喝不起你们家的喜酒,我不去!别叫我!” 薛老大胸口堵了一下,笑笑没跟他娘争辩,转身出了院门。 薛老大不懂,如今家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庆有娶媳妇,灿丫头补办喜酒,这是多开心的事,为啥他娘就是不开心呢?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老三?都是儿子,怎么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薛老大琢磨一路,没琢磨明白,回到村西头,瞧见两家院子里里外外都很热闹,便会心一笑,不再琢磨这些烦心事了。 隔天一大早,天刚刚亮,许氏就把薛灿叫了起来。 薛灿昨晚睡在许氏屋里,许氏很是趁手,一把将她薅起来,欢欢喜喜地给她开脸梳头。 薛灿自己梳头没那么多讲究,整天顶着一个毛躁的发髻,今日许氏用桂花油,给她梳得油光水滑的。 她们在东屋忙碌,外面也传来了动静,是宝莹带着四伯娘和青二婶过来,她们受大伯娘所托,来给杨花梳妆打扮。 至于新郎那边,叶正有二狗、耗子和石磊帮忙,薛老大和邹氏操心薛庆有。 等太阳爬到屋顶,薛老大用竹竿高高挑起鞭炮,薛沐伸手去点火,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鞭炮一响,村里小孩子先跑过来,然后是村里人,来到薛家院子里凑热闹,讨喜饼吃。 薛老大和邹氏站在门口迎客,给大家发喜饼,这样的活许氏干不来,她很开心能在大哥大嫂后面躲清闲。 先是孩子长辈,然后是村里同龄人,拿完喜饼还吵着要见新郎,薛庆有出来待客,叶正也从后院来到了前院。 叶正瞧着大家的笑脸,心道这婚宴简陋,情谊却是不差的,倒是比那些繁荣缛节有意思。 闹到临近中午,薛族长、孙里正和徐金亮全来了,薛老爷子最后到,笑着接受大家的恭喜。 村里人都默契地没有问王氏怎么没来,大喜的日子,不能给主家添堵。 在村里人的围观以及长辈们的见证下,两对小夫妻先后拜堂成亲。 礼成后,村里人渐渐散去,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饭。 邹氏忙活了三天,精心准备出三大桌宴席,除了村里人平常吃的那些,还有薛灿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 辣椒第一次出场了,那种热热烫烫的口感令人上瘾。 还有炸花生米,这可是下酒的好玩意。 孙里正眼睛放光,他一心想着村民,趁机询问薛灿,“灿丫头,你有这样的好东西,明年让村里人跟你一起种,你看行不?” 薛灿笑着回答,“这事不需要问我,有心的人早早藏了种子,明年我不说他们也会种,那不想种的人,您把种子塞到他手里,他都不会动弹。” 薛灿在村里招工帮忙干活,有心人早在怀里揣上一把花生或者一块红薯或是一根玉米,或者去地里翻剩下的土豆花生还有红薯,准备明年跟着种。 薛灿不在意这一点,只要不是大规模偷盗,村里人想拿便拿。 但她绝不会主动号召大家跟着她种,因为管太多会招来埋怨,大家偷着种反而会干劲满满。 孙里正一听,连声夸薛灿聪慧懂人心,这事是得这么办。 大家说说笑笑,喝到后半晌,心满意足地散去。 趁着天还没黑,邹氏、许氏和宝莹动手收拾起桌子,杨花走过去也要帮忙。 邹氏连忙拦住她,温和地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用你动手。” 说罢,又叫来庆有,嘱咐他,“你带杨花回去歇着吧,等晚饭好了,我叫你们过来。” 杨花离得近,听见这话脸色爆红,薛庆有也一脸憨笑,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去旁边的小院里。 薛老大家的小院,虽然不大,但屋子多了,收拾得也很干净。 薛庆有和杨花住在东厢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是灶火房,角落里有个水缸,水缸旁边是碗柜,碗柜旁是一个小木桌加上两个小凳子。 里间是炕,炕上铺着大红床单,还有两床被褥,靠墙那边摆着一个小梳妆台,上面还有一个木盒子。 薛庆有拉着杨花过去,把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盒香粉,一把木梳,一个银簪子,还有几两碎银子。 薛庆有憨憨地说,“这是我给你买的东西,和我攒下的钱,以后都是你的,你好好收着吧。” 杨花从没有来过这个小院,她是未过门的媳妇,没有拜堂不敢胡乱串门,她因为名声不好,格外注意这些规矩。 今日一进来,见到这么干净舒适的屋子,还有面前可靠老实的男人,杨花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的苦日子结束了,她相信跟着眼前这个男人,以后会越来越好。 薛灿和叶正那边,倒是另一番景象。 薛灿靠在炕头嗑瓜子,看着叶正考薛沐、耗子和二狗的学问,见那三个臭小子答不上来,她便在旁哈哈大笑。 薛沐恼火,“姐姐你这样,不怕姐夫被吓跑吗?” 薛灿自信地说,“他能跑到哪里去,这辈子他是我的人了。” 叶正偏头望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确实是这样,这辈子他只认定她了,不会再有第二人。 第242章 身份暴露 夜深了,连续热闹三天的薛家小院安静下来,家人也累得沉沉睡过去。 当然,不包括两对新婚小夫妻。 对比薛庆有和杨花这两位含羞带怯、在炕上装睡、只敢拉小手的年轻人,薛灿和叶正可就大胆多了。 一来他们早早睡在同一个屋里了,二来除了最后那层窗户纸,他们亲过、抱过,甚至都看过。 想当初叶正病重躺在炕上,他又是极爱干净的人,薛灿在帮忙的时候,总会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他们的新婚之夜,一切水到渠成。 红烛高燃,薛灿盯着男人的睡颜,心道这个男人不错,这辈子就是他了。 摆完喜酒后,天气又冷了些,冬季要来临了。 去年因为干旱,天天出太阳,其实不太冷。 今年就不一样了,雨水充足,时不时来一场小雨,或者雨夹雪,冻得人骨头缝里冒寒气。 再加上天一下雨,柴火潮了,点火困难,更是雪上加霜,村里不见人影,都窝在家里取暖。 趁着这个时候,薛灿整日在家研究新东西。 辣椒椒盐面,花生酱,爆米花,还有用甜菜熬糖。 甜菜熬糖说简单也简单,切碎煮软榨汁熬干,倒入磨具里定型再切开,便是深棕色的红糖块。 第一次做出红糖块,家里的女眷眼睛都直了,这可是坐月子才能吃到一点珍贵东西,就这么让薛灿做出来了? 薛灿也意识到不同寻常,什么花生土豆红薯玉米,村里人捡了便捡了,不值得保密。 唯有这甜菜能变成红糖一事,必须保密,她要先利用这件事赚上一大笔再说。 家里人连连点头,捂住嘴保证不说。 但种植甜菜,再怎么说都是明年春天的事了,而且还要建工厂,做一条流水线出来,薛灿暗自琢磨着,准备回去写个计划书。 在当下,在这个冬天,薛灿决定先做烤红薯、爆米花和炒花生的生意。 跟卖土豆不同,薛灿这次不搞批发了,决定试试零售。 总要多多尝试,才知道哪种方式更赚钱嘛。 在下雨降温的日子里,薛灿召集冯家人和亲近的朋友们,跟他们说起卖红薯的事,大家都热烈响应,并很快学会了怎么烤红薯、爆米花和炒花生。 毕竟这太简单了,基本上都是一看就会。 连绵十来天的小雨和阴天过后,迎来一个舒爽的大晴天。 村里人陆陆续续挑着担子出发了,有的去附近几个大村,比如王家村、水各庄。 有的去北堂县,准备走街串巷卖。 薛灿把小驴和小架子车给了薛庆有和杨花,让他们去齐叔门口摆摊,试试一天下来能赚多少钱。 薛家只有他们两个去了,邹氏不放心,嘴里一直念叨着,“哎呀,庆有行不行啊,这孩子从小笨嘴拙舌的。” 薛老大宽慰她,“行了,你别瞎操心了,庆有成家了,又不是小孩了,也该学着顶事了。” 薛灿在旁默默点头,对,她跟大伯是同样的想法,庆有哥也该学得顶事了。 零售生意进展很是顺利,爆米花是小孩子的零嘴,烤红薯老少皆宜,炒花生越嚼越香,还可以拿来下酒,村民们口口相传,买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东西稀罕,这几样东西定价不低,大家都狠狠转了一笔,争先恐后跟薛灿来拿货。 薛灿趁机给大家上课,“村里人手里没多少钱,新鲜劲过去,大家还能赚多少钱?还有我这里存货也不多,卖没了也就歇了,要是你们能抓住机会去远处,狠狠赚上一笔,今年就不愁了。” 这帮由薛灿精心挑选的合作伙伴,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经过她一点拨,大部分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始向远处发展。 薛灿很是欣慰,她给这帮人都是亲情价,基本上赚不到什么钱,目的是培养自己的亲信和人才。 薛庆有和杨花那边进展也不错,他们占据有利位置,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 又过了半个月,薛灿见大家生意做得都不错,便将家中的事情交给石磊打理,她决定向下一个大目标出发,那就是兴安府! 不能总在西护县晃荡了,没出息,她要带着自己货物,去兴安府挑战一番,看能赚到多少钱。 这次是大行动,薛灿掐指一算,来回至少两个月,能赶在过年前回来。 家中要好好安置,这次不带许氏和薛芸了,幸好大伯和大伯娘就住在隔壁,两家离得这么近,薛灿没有不放心的。 薛庆有和杨花不走,石磊留下,薛灿决定带冯灵和宝莹出去,再加上薛德彪,还有叶正和二狗。 众人对此无异议,全凭薛灿安排。 二狗兴奋得上蹿下跳,薛灿哭笑不得,真是把这孩子给憋疯了。 经过三天的安排,这次是八辆大车,趁着还未落雪,薛家商队再次出发了。 一日过后到达西护县,薛灿将货物存到库房,又在西护县停留两天,看望薛庆林和周五公子,给张家、佟家、周家送礼。 薛灿还特意跟张快腿聊了大半天,只为对付薛老三。 从薛庆林口中得知,薛老三最近这段日子过得不开心。 他没能报复到薛灿,柳管家将他一脚踢开,薛元宗也从周家私塾退学了。 虽然不知道细节,只知道这几件事,薛灿都能想象到三叔的日子不好过。 没有钱赚,儿子也退学了,三婶一定会跟薛老三闹,闹得翻天地覆,整日不得安宁。 薛灿幸灾乐祸地笑笑,同时又警惕起来,把薛老三逼到一定程度,他肯定还会回去找事。 薛灿跟张快腿密谋一番,布置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薛老三落入其中,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处理好这些事,留下六车货物,薛灿带着两车货物,启程出发去兴安府。 除了大溪村的兄弟,薛灿还请了马叔的儿子马壮作陪。 马壮不愿意困在北堂县那个穷地方,更爱天南地北地跑,最远去过安州,是个老城稳重的人。 有他作陪,薛灿不用操心路上的安排,全听马壮的话就行了。 同时他还能给薛灿说一些有关兴安府的事。 马壮一说这些,不仅薛灿,叶正也听得津津有味。 叶正发现,马壮讲得兴安府,比舅父讲得兴安府有趣生动多了。 兴安府,是安州第一大府城,赤河穿城而过,商贸繁荣,坐船去安州只需一天,去京城只需五日。 从南方运来的布匹、大米、糖块、福橘、竹笋等等,最远只到兴安府,基本上不会再往北运,因为成本太高,赚不回来本钱。 这也是遥北物资匮乏的原因之一。 薛灿频频点头,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兴安府是个繁华大城,有不少新鲜玩意,这样一来那里的有钱人肯定更容易接受她的货物,她一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说说笑笑间,他们爬过最后一段上坡路,马壮兴奋地说,“到了,咱们今晚就留宿在这儿,大亨村。” 薛灿向下望去,不禁惊讶道,“这也是村?比咱们县城都热闹。” 马壮笑着回答,“这可是离兴安府最近的村,供往来客商歇脚,当然会比咱们县城热闹。” 薛灿不住地点头,心中很是雀跃,催促大家伙上车坐稳,她要好好探一探这个大亨村。 下坡路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村口。 只见一条宽阔平坦的土道通向远方,冯壮说沿着这条路再走三个时辰,便能到兴安府。 从道边往下一拐,便是大亨村,是个交通极其便利的地方。 说是村,薛灿觉得跟镇差不多,主街是一条石板路,左右商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 薛灿略微看了看,感觉比西护县卖的东西还丰富。 而且这里的人心思很活泛。 比如薛灿一行人刚入住到客栈,就有人上来搭话,问她们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生意的。 薛灿还未答话,冯壮替她挡了,回头交代她们,出门在外要记住时常笑,但话不能乱说,什么都不能说。 这里的人都是人精,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薛灿一行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晚她们没出去乱逛,连续几日的奔波实在太累,薛灿决定早早睡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兴安府,那里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一夜好眠。 隔日一早,天微亮整个村子就活了起来,空气里飘着肉包子和炸物的香气。 薛灿精神抖搂的起来,先带大家出去饱餐一顿,然后回来驾着马车上路。 沿着官道行走,还未看到兴安府,便感受到了府城的繁华。 因为来往都是商队,道路两旁都是小店,卖茶卖酒卖包子,像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等一看到赤河,周围更热闹了,还遇见一拨杂耍的。 穿过一片小树林,冯壮指向远方,对薛灿道,“看,那就是兴安府。” 薛灿立即抬头望去,果然见到天边一处宏伟的城池,四周光秃秃的,一马平川,只有连绵不绝的商队向兴安府聚集。 薛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世道树木是燃料,这么一大座城,肯定会把周围砍光。 越大的城,周围越秃,柴火越贵。 再加上是初冬时节,不见一丝绿意,到处是土黄色,更显得青色的城墙厚实坚固。 四面八方的商队,渐渐汇成一条,排队进去兴安府。 进城人要交税,货物也要交税,薛灿有了在西护县进城的经验,这次主动奉上另一笔贿赂金,官差果然没有仔细检查,挥挥手就让她们进去了,货物完好无损。 叶正很看不惯,皱着眉头念叨,“他们还真敢收,要是人人都送,一个城门小吏一年能捞的银子,抵得上一个知府一年的俸禄了。” “那没有吧,不是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薛灿笑着回,“他们才赚多少,比不上一个知府。” 叶正不知道想到什么,哀叹一句,“官场黑暗,百姓苦,朝廷苦,唯有这帮蛀虫享福。” 薛灿侧眸看去,以为叶正读书人忧国忧民的毛病又犯了,笑骂一句,“呆子,想这些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叶正一愣,回过神来,笑着附和,“你说得对,关我什么事。” 薛灿见他这么说,便没有在意,偏头跟宝莹和冯灵她们说话去了。 进入兴安府,主街宽阔平坦,商铺能盖到四五层,繁华程度不用多言。 除此之外,薛灿只有一个感觉,快。 往来人脚步匆匆,吆喝声急促响亮,交谈声也快,而且总会听到让一让、借过类似的话。 身处其中,薛灿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催促大家快走,很快找到了入住的客栈。 说起来这个客栈,还是张家安排的,离张家的铺子不远。 安顿好后,薛灿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货物,她带着其余人出门,先去拜访张家。 张家的铺子不在主街,在城东一处次街上,即便如此,也是很好的位置了,街道上来来往往,到处是摊贩和小生意人,或大声说笑,或低声交谈。 薛灿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张家的招牌,带着人径直走过去。 张家经营一间杂货铺,主要卖药材和各种山货,有需要时也可以卖粮食,当然也可以卖土豆。 张老爷在西护县,接待她们的是张老爷的大儿子。 张大公子跟薛灿见过面,再加上张老爷早就写信交待过,因此张大公子待薛灿一行人极为热情,还要邀请她们去兴安府最好的酒楼一品香吃饭。 薛灿没有多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人情往来,讲究一个有往有来,这次张大公子请她,下次她请张大公子,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越来越牢固。 喝完两盏茶,天色渐晚,张大公子起身,请薛灿一行人随他去一品香。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主街上越发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看得人眼花缭乱,抑制不住地兴奋。 张大公子笑道,“兴安府每晚都这样,你们不要急,有的是机会,我们先去一品香。” 一品香是兴安府第一大酒楼,共有五层楼高。 据说坐在最高那层,可以俯视兴安府全景。 不过那里一般人上不去,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上去,像张大公子和薛灿这样的商人,再有钱也只能坐在一二层。 张大公子平时请客只坐在一层,今日为了请薛灿吃饭,特意在二楼包了一个雅间,比较安静方便说话。 一进一品香,薛灿四处打量,感叹不愧是府城,这个大酒楼挺像那么回事,对比之下,县城的酒楼灰扑扑的,很是朴素简陋。 在雅间落座,伙计殷勤地为客人倒茶,口齿伶俐地报菜名。 兴安府挨着赤江,这时候的鱼肉很是鲜美,酒楼特色菜之一就是炖鱼。 张大公子要了一条特色炖鱼,又点了鸡鸭等荤菜,再点上几道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饭菜上齐,大家先举杯敬酒,然后动手吃菜。 薛灿挨个仔细打量,不愧是大酒楼,饭菜做得精细,而且味道很是不错。 只不过,没看见土豆。 薛灿觉得有些意外,她知道张家和周家将土豆贩卖到了兴安府,按理说应该会在这时候看见啊。 她向张大公子请教这件事,张大公子笑道,“土豆只有那么多,酒楼不会摆到明面上,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点到,话说回来,薛姑娘甚是低调,不让我们在外报你的名号,要是兴安府众人知道你来了,他们肯定会争先恐后过来与你结交。” 薛灿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她明白了。 话说回来,她之所以不让张家和周家报她的名字,是因为她没有存货,等她弄出稳定的产业链,自然要扬名天下。 一顿美味的晚餐结束,她们与张大公子辞别,回到客栈内休息。 美美睡上一觉,隔天精神抖擞地起来,薛灿立即开始忙活。 先按照约定,给张家送去一部分货物,这次不是一次性买卖了,而是寄卖。 由薛灿定价,给张家一成的抽成。 这样主动权全部掌握在薛灿手中。 张大公子原本不愿意,他还是更喜欢土豆的买法,由他们张家定价,那才是真的赚钱。 那晚在酒桌上,张大公子用各种方式试探过,可惜薛灿坚决不松口,他只能选择退让。 将货物摆在店铺门口,他这里生意一般,因为不是自家的货,张大公子也懒得花心思售卖。 即便如此,每一个上门来的人,都会问这是什么,怎么吃?好不好吃? 张大公子按照薛灿说辞的介绍,其实他自己也尝过,说实话挺好吃的,特别是炸花生米。 听完介绍,十个人中八个人会问价格,一听价格,八个人中只有两个人会买,但那两个人,转天会带三个人过来买。 贵是贵,挡不住新鲜好吃啊。 另一边,薛灿租了个小院,自己备货,弄出了一盆烤红薯,炒花生以及爆米花,拉出去走街串巷去售卖。 她专往东边去,那里住得全是贵人,能卖出高价。 转了一圈,挑个宽敞的路口,薛灿将马车停在角落,将招牌摆出来,上写薛记炒货。 接着将炭盆摆出来,她烤红薯,薛宝莹炒爆米花,不一会儿香味便飘出去老远,飘过高墙,飘进小姐们的院里。 后门吱呀一声,有个小丫鬟探头出来打量,很快换个老妈妈出来,问她们卖得是什么东西。 薛灿一一介绍,还大方地给妈妈一把炒花生品尝。 老妈妈一吃,惊为天人,便开始询问价格。 薛灿笑眯眯地答了,说实话价格不低,一包炒花生二百文,一包爆米花一百文,烤红薯分大中小,分别为八十、五十和三十文。 但对于兴安府的小姐们来说,这点钱她们拿得出来。 老妈妈大手一挥,每一样都买来尝尝,薛灿一口气赚了四百六十文。 老妈妈拿好东西回去,薛灿继续摆摊卖货,卖出两个烤红薯后,那院门砰地一声打开,那个老妈妈又来了。 这一回,她买了十包炒花生,还有三包爆米花,和三个烤红薯。 老妈妈还好奇地问,“姑娘,你从哪淘换来的稀罕东西,我们家夫人小姐都喜欢得紧。” “从西域传来的,您记住我家招牌,薛记炒货,以后还有稀罕东西呢。”薛灿口齿伶俐地说着,开始推销自己的招牌。 老妈妈连连点头说记住了,又闲聊两句,抱着东西急匆匆回去了。 薛灿在东区卖了三天货,生意还不错,回头客尤其多。 忙完三天后,她决定歇一天,在主街租了一个摊位。 有了固定的摊位,她就可以备更多货,将薛记炒货的名头彻底打出去。 这样一来,需要更多人干活,叶正也加入其中。 说实话,他挺喜欢这样的市井生活,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事,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道理。 出摊后,因生意不错,很快招来砸场子的人,假装中毒讹钱的人,装可怜偷东西的人。 叶正同薛灿一起,处理这一桩桩乱子,对下要硬气,不能让别人认为他们好欺负。 对上要圆滑通透,舍得花钱,到处拜山头,学会借力打力。 想要立足,没有那么容易。 经过这些事,叶正收获颇多,他想争皇位不就跟立足一个道理吗? 他之前错就错在,对兄弟们太好,让他们以为自己好欺负。 错就错在,他自视清高,不屑于跟大臣结交,没有拜到自己的山头。 他以为他这样,会博得父皇的信任与喜爱,结果他出事了,父皇为保全皇家颜面,并不愿意公开处置兄弟们。 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他有太子的身份又如何,没有太子的实力,依旧会沦为弃子。 父子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叶正顿悟,一时间想通很多事。 兴安府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 薛灿不能出摊,依旧很高兴,她站在屋檐下仰望天空,脸上满是笑容,“好啊好啊,再下大点,瑞雪兆丰年啊!” 叶正缓步出来,站在她身侧,附和道,“说的是啊,瑞雪兆丰年。”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雪停后,薛灿继续出摊。 这样寒冷的天气,烤红薯卖得尤其快。 一伙人按照往常那样忙碌着,叶正被派出去买羊肉汤。 买完他拎着瓦罐往回走,穿过大街时,余光扫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叶正停住脚步,凝眸看过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确实是自己熟悉的人,是他的近侍,在青云州护着他到最后的,那两人中的一个,陈伯安。 不过,叶正没有上前打招呼,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角落,继续打量陈伯安,以及他的四周。 他是信任陈伯安的,但不代表他周围是安全的。 叶正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 眼见陈伯安要走,叶正怕这次错过,二人很难再相遇,便赶紧找到一枚石子,精准地砸到他的后脑。 陈伯安一愣,猛地回头朝后方看去。 这个力道,这个位置,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与太子爷从小一起长大,太子爷很喜欢用小石子砸他,就是这样的力道! 陈伯安眼睛瞪得溜圆,心脏止不住地狂跳,都不敢喘气,生怕有什么变动,发现刚刚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太想找到太子爷了,找不到太子爷,他就去死! 忽然他目光一定,对上角落处叶正的目光。 叶正面无表情,抬起下巴示意,让陈伯安到小巷子里来。 陈伯安从小练武,别的不敢说,至少是东宫数一数二的高手。 此时他却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来到叶正面前,腿一软跪在地上,双目通红,颤抖地说,“爷……太子爷,我可算是……找到您了……” 第243章 大结局(上) 叶正神色沉静,没有任何波动,他声音平稳地命令,“起来,不要随便跪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要假装我们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陈伯安哽住,眨巴的泪眼,结巴地说,“爷,哎呀,我我我……” “我什么我,瞧你那点出息,”叶正露出点笑模样,表情松快不少,“行了,快起来吧,跟我说说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还有其他人吗?” 陈伯安猛地摇头,很快从巨大的惊喜中冷静下来,像以往那样回太子爷的话,“没有其他人,经过青云州的事,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只能自己一点点慢慢找。” 说着说着,陈伯安眼圈又红了,悲悲切切地说,“爷,恕小的无能,现在才找到您,您受罪了,您身子还好吗?当日我去引开追兵,您都动弹不了了。” “你做得不错,怎么会是无能呢?”叶正眼神透出几分赞赏,沉吟片刻嘱咐,“快把眼泪擦擦,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景州的老乡,逃难落到兴安府,随便混口饭吃,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少说多听,别给我露馅,不然我给你好看。” 陈伯安重重地点头,“爷,知道了,您放心吧。” “诶?这个称呼就不行,当着外人的面叫我叶正。”叶正严肃地纠正,说着抬起脚步就走。 陈伯安一想就明白了,霍正晔,叶正,这是太子爷把名字倒过来了。 但他还是不敢叫,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哪敢叫您的名,我就称呼您为您吧,咱不叫爷就成了。” 叶正闻言一笑,懒得跟陈伯安较劲,忽然他停住脚步,指着一个中年男子说,“你去跟那个人换换衣服,他要是不愿意,你再加点钱。” 陈伯安一身锦袍,穿得跟个大家少爷似的,带到薛灿面前肯定会露馅,要换身平民的衣服才成。 陈伯安得令,他没有问为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太子爷吩咐什么,他做什么就成了。 很快,陈伯安换衣服回来,叶正又将他的发髻弄乱,在他脸上抹了两把灰,这才满意地带他回小摊面前。 薛灿已经等急了,瞧见叶正露面,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不回来,我差点找你去,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肚子饿了吧,我没事,只是碰见个熟人,”叶正笑眯眯地说着,把瓦罐递给宝莹,将身后的陈伯安拉出来,“他叫陈伯安,是我景州的老乡,也是一同逃难过来的,不过他比我运气好,在兴安府落脚了,今日实在是太巧,竟然在大街上遇见了。” 薛灿惊讶,赶忙站起来向陈伯安问好,开心地说,“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这么有缘,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陈伯安脸上带着笑,实则内心早已震惊不已,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敢这么跟太子爷说话。 不过他谨记太子爷的嘱咐,少说多听,千万不能露馅。 瓦罐放在炭盆里,很快热好了。 薛灿招呼陈伯安过来吃饭,将一大碗羊肉汤送入他手中,“中午先凑合吃,等到我们收摊,晚上让叶正请你喝酒。” 陈伯安接过来,偷摸拿眼神看向太子爷。 叶正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别不知道好歹,赶紧吃就是了。 陈伯安收到指示,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薛灿,心里暖呼呼的。 整个下午,陈伯安坐在角落,看这一家人摆摊,看太子爷给人算账收钱,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家人肯定是太子爷的恩人,太子爷娶了薛家姑娘为妻。 陈伯安悄悄打量薛灿,见她一身厚重的棉袍,脸也冻得通红,但能看出来颇有几分姿色,倒是能配得上太子爷。 其实这样也好,救命之恩难以报答,太子爷娶了这姑娘,等回到京城,纳入东宫,至少能有个美人的位份,这样一来,她们整个家族算是改换门楣了,足以报答救命之恩。 天色渐渐暗下来,等到收摊的时候,陈伯安已经想清楚所有事,也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机敏。 他上前帮忙收摊,跟着薛灿一行人回到小院。 期间薛灿问他,住在哪里,身边还有亲人朋友吗? 陈伯安已经想好说辞,摆出了一副可怜样,“跟人挤在城南破庙里,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出来随便找点活,混口饭吃。” 薛灿点头表示理解,想在兴安府安家不容易,多亏他是个年轻男人,能在破庙里混着。 看他衣着打扮,想必混得一般,如果他想投靠叶正,薛灿没有意见。 薛灿这样想着,找机会附在叶正耳边轻声说,“我给你银子,你带你的老乡出去喝酒吧,顺便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正好我缺人手,不介意再找个伙计。” 叶正很是惊讶,偏头看向薛灿,低声笑着感叹,“娘子真是厉害,你怎么会猜到这些,我正愁怎么跟你开口呢,怕你嫌我多事。”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将人带回来,那人又老老实实等你半天,明显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薛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灾民不容易,我收了二狗耗子,又帮了冯家,不差你这个老乡,你跟他说不要不好意思,就这么留下吧。” 叶正盯着薛灿,眼中满是赞赏与爱意,他永远会为这一份善心动容。 经历过太多阴谋诡计,帝王无情,唯有她是一团火,能暖他的心。 送薛灿她们回到小院,叶正转身带陈伯安出去。 他们找个不起眼的小饭馆,在角落里,叶正第一次问起陈伯安引追兵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陈伯安挑着重点,如实回答。 那日他们挑了一名护卫假扮太子爷,由他和瑞轩护着假太子爷杀出去,追兵们果然上当了。 他们一口气跑出二十里,跑到青云州边境,被八王爷的人救走。 陈伯安体力不支晕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京城。 而瑞轩,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陈伯安哽咽一下,叶正亦是心中一疼。 陈伯安和瑞轩,可以说是叶正的左膀右臂,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他竟就这么去了。 陈伯安接着说,他不知道瑞轩怎么死的,那名假扮太子的护卫也不知所踪。 他关在一个院子里养伤,大约半个月后,他被相爷救了出来。 相爷,指得是当朝丞相,首辅大人,叶正的亲舅舅,坚定的太子党。 陈伯安一见到相爷,像是看到了大救星,有一肚子话要说。 相爷却摆摆手,让他别说了。 陈伯安回到自己家,这才发现京城一片风平浪静,太子已经班师回朝,在东宫休养。 陈伯安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他肯定,太子爷没有回京。 若是太子爷回京,不可能不召见他。 陈伯安不死心,想办法去东宫,求见相爷,甚至拜托母亲,进宫见皇后。 但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来,我决定独自出来找您,”陈伯安脸涨得通红,目光灼灼,满是愤恨与不解,“我不懂为何京城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找您吗?若是陛下愿意下令,我早找到您了。” 叶正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并没有愤怒不解,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陈伯安本来满腔愤慨,看到太子爷那么冷静,他也跟着冷静下来,那些委屈不接烟消云散了。 他说到最后,小心翼翼地问,“爷,您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叶正抬起眸子,盯着陈伯安,沉吟片刻开口,“不急,先稳下来,以不变应万变。” 陈伯安一脸严肃,担忧地问,“爷,您一直不回去,我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叶正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有真龙坐镇,老虎和猴子谁都不能称王,还有你放心,只要东宫没有传出太子的死讯,我的位置便是稳的。” 叶正不着急回去,是想站在局外多看看,想知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他身为太子,又该如何保命。 保住命了,再想报仇夺权的事。 就这样,陈伯安跟着叶正,在薛家安顿下来。 他被安排跟薛德彪住在一起,两人年纪差不多,薛德彪又是个心无城府的人,陈伯安很快跟他混熟了。 从薛德彪嘴里,陈伯安知道薛灿许多事,也知道了太子爷是入赘到了薛家。 刚知道这件事时,惊得陈伯安好半天没说出话,脑子里全是大逆不道、成何体统等说辞。 后来他便接受了,看开了,也认识到薛灿不是个普通女子,她可厉害着呢。 因此,陈伯安对薛灿越发尊敬,打心眼里,把她也当成了主子。 薛灿倒没怎么在乎陈伯安,她每天有一大堆事要忙。 她自己生意不错,张家那边生意也不错,很快两车存货卖完了,她安排薛德彪回西护县取货,叶正让陈伯安也跟着一起去。 等待他们归来时,又有不速之客上门,竟是一品香的掌柜。 该说不说,一品香能做成兴安府第一酒楼,掌柜的有两把刷子,什么事都能赶到前边。 他是特意前来拜访,想要薛灿给他供货。 薛灿并不感到意外,一切在她预料之中,兴安府这么大,必定有识货的人。 她很有诚意,不仅答应供货,还给一品香掌柜介绍了一个好东西,辣椒。 一样的菜码,多了一味辣椒,便多了不一样的味。 一开始肯定有人不习惯,但薛灿敢保证,一旦有人爱上这口,必定会上瘾。 薛灿在这边说着,那边薛宝莹下厨,给一品香掌柜做了三盘菜,分别是油炸花生米,酸辣土豆丝,和辣椒炒鸡。 掌柜的一一看过去,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尝了尝,没想到尝过之后,惊为天人。 就是这个味,确实令人上头。 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薛灿又谈成一桩大生意,做一品香的秘密供货人。 她依旧不想太出风头,专注卖她的炒货。 等到薛德彪从西护县回来,薛灿又派他回大溪村拉辣椒。 忙忙碌碌中,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他们出来一个月了。 临近年关,薛灿的炒货越卖越快,她不得不增大产量。 薛德彪刚拉着辣椒回来,薛灿又让他回去,从大溪村请两个帮手,同时再拉一车玉米和一车红薯过来。 陈伯安跟着薛德彪来回奔波,竟然开始理解太子爷为什么不想走。 这样踏实忙碌的日子,过起来还挺开心。 然而,陈伯安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到一条不妙的消息,八王爷来兴安府了。 名义是巡查,但陈伯安肯定,八王爷大概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是冲着太子爷来的。 毕竟遥北这个地方,历来没有皇子出巡,来安州都稀奇,更别提来兴安府了。 陈伯安买完东西,不敢耽误,飞速跑回薛家小院里,一刻不敢耽误,将从街上听到的消息告诉太子爷。 叶正手一顿,紧接着淡定地说,“来就来吧,挡不住他。” 陈伯安紧张到喉咙干哑,压低声音说,“爷,这是冲着您来的,八王爷身边肯定有不少人,您眼前只有我呀,真要出了事,我怕我护不住您。” 说到最后,陈伯安话里带了哭腔。 他是真着急啊。 叶正偏头看他,啧了一声数落道,“你慌什么,八王爷这么大动静来兴安府,我舅父能不知道吗?他来,我舅父肯定也会派人来,来的人越多越好,反而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陈伯安听得一愣一愣的。 “再说,”叶正看向门外,薛灿正在跟薛宝莹和冯灵说话,“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咱们该回去了,让他们找去吧,得找一阵子呢。” 薛灿确实打算回去了,生意超乎想象地顺利,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天这么冷,回家等着过年去喽。 陈伯安心神稍定,他跟着薛德彪去过大溪村,那地方太偏了,躲到那里去,想找人是得找一阵。 薛灿开始安排回程的事,给一品香送去一批货,最后剩下一点交给张家。 然后大肆采购,买了满满三大车年货,开开心心启程回家。 经过两天的奔波后,他们到达西护县,薛灿让大家休息两天,在西护县逛逛,而她有事情要办。 她有什么事情办呢?明面上是去探望薛庆林,跟周二奶奶见一面,谈谈有关生意上的事。 实际上,她的重点是薛老三。 她找个时间,单独请张快腿出去吃饭,询问起之前的计划进展如何。 张快腿抿了一口酒,满足地咂了咂舌头,“那自然是顺利极了,你那个三叔给酒就喝,给钱就赌,女人拿眼神一勾,他便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薛灿听得高兴,“这么说他全上当了?” 张快腿点头,语气里满是调侃看不起,“对,也算是人中龙凤,太会享受了。” 薛灿开心地笑,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张快腿,感谢他老人家替她做这些腌臜事。 薛灿知道,薛老三离死不远了。 处理完这几件事,薛灿再次带人启程,这回能一口气到家了。 到大溪村的时候,正赶上傍晚,胭脂色的晚霞染红半边天,村舍和土地上还留有残雪,炊烟袅袅升起,一派闲适安然的景象。 薛灿的大车吱呀吱呀地进入村道,乡亲们出门来看,笑着打招呼,“灿丫头回来啦!哟,带这么多东西。” 薛灿笑眯眯地回,“不是我一个人的,出去一趟不容易,大家伙赚钱买点东西好过年。” 早有小孩子回薛家报信,许氏邹氏还有薛老大,以及薛庆有杨花夫妇,都站在坡上迎接她们。 薛灿离很远就冲他们招手,大声叫嚷着她回来了。 等到大门前,却来不及说话,薛灿先指挥人搬东西,分东西。 这回跟她去兴安府的,除了她自己家人,还有八个兄弟和两个婶子,薛灿除了给工钱,还给他们分了一份相当厚实的年礼。 就是要让全村人知道她大方,这样她以后才好找人给她干活。 忙到天完全黑下来,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冯灵回荒宅那边去了,石磊也拿着东西回了家。 将车马安置好,小院门一关,里边只剩下薛家人,当然还有一个陈伯安。 前房堂屋和东西屋坐满人,火炕烧得热热的,大家围着炭盆有说不完的话。 聊到兴起处,二狗上完茅房跑回来,推开门笑道,“下雪了!外面好大的雪。” 家里人挤到门口去看,鹅毛似的雪片飘落下来,很快地上就全白了。 薛老大感叹,“好啊好啊,这雪就该这么下,真痛快啊!” 家里人笑着附和,对啊,遥北就该下这么大的雪,不下雪的遥北,才会让人忧心呢。 那天晚上,薛灿听着落雪沙沙声入睡,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 隔天睡到自然醒,炭盆灭了,她冷得缩到被子里,不愿意动弹。 叶正早醒了,去外面扫出一条小道,回来后带着一身清爽的雪味,将冰冷的手塞到薛灿怀里。 薛灿冻得一个激灵,仰起脸来骂他。 叶正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恼,反倒觉得很有趣。 陈伯安端着炭盆站在门口,不敢出声打扰。 薛灿跟叶正闹了一阵,彻底清醒过来,慢悠悠套上棉袍去洗漱。 雪已经停了,天空阴沉沉的,积雪有半尺厚,倒是没有太冷。 等到下午的时候,开始刮西北风,薛灿知道,真正冷的时候到了。 不怕下雪,就怕下完雪后刮大风,雪粒砸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这回是真不能出门了,也干不了什么活,家家户户缩在家里烧火取暖,熬过这个冬天。 薛灿没闲着,趁这段时间又在研究制糖的事。 她算亩产,一斤一斤地熬糖,算出平均出糖量,再搜刮空间里的甜菜种子,算算明年能种下多少亩,能产出多少糖。 她又想到,既然要开厂,地理位置很重要,大溪村太偏了不适合建厂。 兴安府周围不错,最好挨着赤河,走水路一天到安州,四五天到京城,这样才能节省时间成本,更方便她打开销路。 薛灿开始算这一年赚到的钱,决定全部投资到新厂里。 她雄心壮志,自信满满,相信自己一定成就一番大事业。 西北风呼呼刮了半个多月,太阳终于出来了,天空一片湛蓝。 趁着天气好,薛灿拎着东西去老宅转一圈,又去看了看薛族长和孙里正,最后去荒宅那边转了一圈。 等她回到家里,她瞧见薛德彪和石磊都来了,帮着喂马扫雪。 薛灿立在他们身边,说起自己的安排,“趁着天好,明日跟我去趟北堂县吧,把马和车送回去。” 顺便在拜访下齐叔和马叔。 薛德彪和石磊点头应和着,手上的活忙个不停。 冬天下雪比夏天下雨好,土路会上冻,倒是比泥泞的道路好走些。 薛灿是这么想的,有一伙人也是这么想的。 偏僻宁静的小村庄,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身着亮闪闪的盔甲,骑着高头大马,踏在雪地上飞奔而来。 村民听到动静,出门来查看,他们看见这一伙人气势汹汹,下意识以为他们是土匪。 吓得他们砰地关上门,搂着孩子赶紧躲进屋里去。 有个串门的汉子手脚慢些,被这伙人逮住,询问薛灿家住在哪里。 那汉子膝盖一软跪下,哆哆嗦嗦指向西边,“村西头,那个高、高坡上的宅子。” 为首那人一点头,看也没看那个汉子一眼,一摆手骑着马向村西走去。 薛族长听到动静,从巷口出来,只瞧见一群黑影。 他看向跌坐在路边的汉子询问,“顺子,怎么回事,那群人是谁啊!” 顺子结结巴巴地说,“来找灿丫头的,各个凶神恶煞的,怕不是来寻仇的。” 薛族长一听,这可不得了,赶忙转身回去叫人,要去给薛灿撑腰。 薛灿家院子和薛老大家的小院都敞着门,他们一边忙碌一边闲聊,说起今年要怎么过。 正聊得开心,远处传来马蹄声。 薛灿觉得疑惑,出门左右查看,看到从东边来了黑压压一大群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气势不凡。 她愣住,一时间想不出来,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派这样的人过来。 就为了生意上的事?不至于吧! 第244章 大结局(下) 不过薛灿不是怕事的人,再说她早有心里准备,总是掏出新鲜玩意,即便她低调再低调,借由张家和周家以及佟家的手卖出去,但只要有心人一打听,总能打听出大溪村薛家的名号, 是的,薛灿以为这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群人气势汹汹包围了小院,吓得家里人缩到门口里。 薛灿淡定地站出去,抬手抱拳,仰头问为首那人,“这位……大人,不知来草民家里有何贵干?” 那人稳稳地勒住缰绳,抬眸扫过这处青砖院子,再低头对上薛灿的眼睛,看出来满是怀疑不定。 “你姓薛?听说去年你从春和院买来一个男人,可有这事?”那人粗声粗气地质问。 薛灿对春和院三个字很是陌生,但对后半句很熟。 她很快想明白,反问道,“你们是来找叶正的?” 她说完又有些后悔,警惕地补充一句,“你们是谁?先自报家门,不然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薛灿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祈祷叶正机灵一点,要是这帮人是来寻仇的,他最好从后墙翻出去,要么躲到后院地窖里。 可惜事与愿违,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叶正从院门出来,站到薛灿身旁。 他抬眸看向来人,淡淡一笑,“原来是付大人,好久不见。” 付孝武瞪大眼睛,愣了又愣,忽从马上滚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叶正面前,“爷,我可找到您了!罪臣来迟,求您降罪。” 付孝武一跪,其余人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很快跪了一地。 薛灿左右看看,吓得后退一步,心脏被紧紧攥住,她从未这么怕过,“不是,这帮人是谁啊!叶正?” 付孝武眉头一皱,显然很不喜欢薛灿不懂规矩的样子,他立刻叩头行礼,带着人高呼太子千岁,想要震慑薛灿,让她也赶紧跪下。 “太、太子?谁啊!”薛灿猛地看向,紧紧盯着叶正,声音都变调了,“你?你是太子?当朝太子!” 薛灿立刻想起自己曾经大放厥词,骂皇帝老儿,骂朝廷,骂贪官污吏。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呢。 薛灿又怕又恼火,这个死男人,他是真能装啊! 她狠狠瞪着他,腿却软了,踉跄一下要跌倒。 叶正眼疾手快扶住她,笑眯眯地说,“走吧,太子妃,我带你回京城,你不是说你想去京城看一看吗?” 对,薛灿说过这话,昨晚说的。 她要建厂制糖,还想卖到京城去,昨晚她对叶正说起自己的规划,提起过完年要去京城看一看。 但这是两回事,他休想和弄过去。 薛灿反应过来,怒火中烧,她讨厌叶正的欺骗,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她没有理他,甩开他的手臂,转身回到院里,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转过身,看到家里人都愣在院里,怔怔地看着她。 被热血冲昏的头脑稍稍冷却下来,薛灿想起了自己身份,她不是原来那个大小姐,她是身处于封建社会的一个小平民。 她怎么敢得罪太子爷,即便他是叶正。 他一句话,可以要了她们全家人的命。 陈伯安小心翼翼地过来,他被关在了院里,这时候正好能替太子爷说句话,“薛姑娘,我们爷不是故意隐瞒的,他是有苦衷的。”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敲门声。 叶正低沉的低声,透过门缝传到薛灿的耳朵里,“灿儿,我错了,你先开门。” 薛灿热血下去,又红了耳朵。 灿儿,是他们床笫之间最隐秘的称呼,薛灿嫌肉麻,不许叶正叫。 叶正便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只在私下叫,绝不让外人听见。 此时他叫她灿儿,是想唤她想起两人之间的亲密,以及无法回头。 薛灿深吸一口气,她是个聪明人,她明白叶正的意思。 她略微思考片刻,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转过身,她一把拉开大门,她还未习惯他的身份,语气依旧凶巴巴的,“进来,我要跟你说几句话。” 叶正眉眼温柔,笑着点点头,撇下院内院外一大群人,跟着薛灿进到屋子里。 薛灿反身关上房门,前方堂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光线不甚明亮,薛灿上前一步,盯着叶正的眼睛,沉缓清晰地说,“叶正,你承不承认一件事,如果没有我,你早死了。” 就在刚刚,薛灿想明白最重要的一点。 她为什么会穿越?是因为她要救这位太子。 或许在平行世界内,叶正死了之后,因为夺嫡之争,这个世界会天下大乱。 所以那个神秘的力量,才会把她从另一个世界揪过来,来救叶正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就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不过薛灿不是付出型人格,她完成了她的任务,必定要讨一些好处。 叶正郑重地点头,“这是自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愿以身相许,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属。” “不不不,太子妃就免了,”薛灿才不想掺和宫斗,她要自由身,她要经商当首富,“叶正,我要你给我薛家无上的荣耀,我的哥哥,我的弟弟,和我薛氏族人,乃至大溪村的村民,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 薛灿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但我要自由之身,叶正,你不能辜负我。” 叶正怔住,他以为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拒绝太子妃之位,这就是无上的荣耀。 没想到,她不要。 叶正失笑,认真地解释,“太子妃之位,和你要的家族荣耀并不冲突,我可以都给你。” “叶正,”薛灿语气和缓不少,她笑了笑,将手放在男人的胸口,“我知道你是君子,必定会对我好,太子妃之位只是个虚名,再说我不想当个靶子,我是商人,我要规避风险,只要最实际的好处。” 叶正按住她的手,郑重地许下承诺,“好,都依你。” 从此以后,直到生命尽头,他从未违背过对她许下的承诺。 他们两人在屋内谈话时,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院内的薛家人都很惶恐,认为大难临头了,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太子爷做出过大不敬的举动。 院外付孝武焦虑不安,太子爷不发话,他不敢进去,但他实在担心那个妖女,居然敢对太子爷呼来喝去,他应该进去护驾的。 薛族长带着族人赶来,他们面对凶神恶煞的官兵,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又因担心薛灿不愿离去。 好在经过一炷香的功夫,叶正开门出来了,薛灿紧随其后。 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事情很快有了妥当的安排。 付孝武是舅父的心腹,叶正很信任他,他赶在八王爷之前找到自己,说明这一局舅父赢了。 叶正决定跟随付孝武连夜回京,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同时他带走薛德彪和二狗,将陈伯安留下,再从付孝武带来的人中抽调出四个人供陈伯安差遣,保护薛灿的安全。 叶正的话,没人敢不听,很快他安排好了一切。 安排好之后,他没有多停留,甚至没有留下来吃顿午饭,披上付孝武递过来的斗篷,翻身上马,深深看了薛灿一眼,然后策马扬鞭,带着人飞快离去。 薛灿没有挽留,叶正告诉她,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只要没有到京城,时刻有生命危险。 薛灿学过历史,知道皇权斗争的残酷,比如玄武门之变什么的。 她可不敢拿这些事开玩笑,催着叶正快走,并要他一定要赢。 叶正不赢的话,她薛家的荣耀怎么办? 当然,薛灿也很有信心,叶正一定会赢,不然她穿越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上天注定的。 那伙人离去后,薛灿先谢过薛族长,让村民先散了。 薛族长糊里糊涂,问薛灿,“叶正这就走了?他们都是什么人啊?” “叶正的家里人,”薛灿很快编出一套谎话,“这次我们去兴安府,遇见他老乡了,他家里有事,必须赶回去一趟。” 薛族长警惕起来,“那你怎么不跟着回去?他、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薛山水说得委婉,其实他是担心薛灿遇见负心汉怎么办。 “不会,我相信他,再说他还留下人呢,”薛灿指指陈伯安,“他要是不回来,这小子会带我去找他,族长爷爷,您就放心吧,我不是会吃亏的人。” 好说歹说,薛山水被说服,回家吃午饭去了。 外人一走,关上院门,薛灿开始安抚家里人。 她宽慰大家,“没事,这事我早知道了,我不说是怕大家害怕,其实没什么,大家只要记住一件事,咱们薛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咱们。” 这些话对于有见识、有智慧的人家来说,或许是件喜事。 对于老实巴交的薛家人来说,这等同于噩耗。 薛宝莹结结巴巴地说,“灿、灿姐,咱们又不缺吃喝,要什么荣华富贵,不掉脑袋就成了,我害怕。” 其余人跟着点头,邹氏揪着胸口,脸色惨白,来回来去说那几句话,“谁说不是,哎呦,叶正在咱们家,也没吃上什么好东西,哎呀,真对不起他。” 薛灿无奈地摇摇头,知道对于家里人来说,只能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消化。 薛灿转头去招呼陈伯安,以及留下来的四位兄弟,“进来坐,说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这段时间先跟着我,你们放心,以后太子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天中午家里人都没吃饭,大半天过去,直到晚上,家里人终于都缓过来了。 邹氏和杨花做了一大桌子饭菜,薛灿让石磊也留下,她郑重地说起叶正的事,让大家不要声张,还让大家放心,以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会有影响的。 许氏却想偏了,担忧地问,“那他还回来吗?灿儿,你以后怎么办?” 薛灿给许氏夹菜,“我不怎么办,还带着咱们一大家子种地赚钱呗,你们说,现在的好日子是不是我过出来的?有没有他都一样!” 家里人被说服了,拿起筷子吃饭,很快到了睡觉时间,这难熬的一日总算过去了。 薛灿对家里人说,有没有叶正都一样。 实际上回到俩人的睡房内,薛灿只觉得空空荡荡的。 她四处打量,桌边还有翻到一半的书,椅背上搭着一件半旧的袍子,炕桌上摆着一叠干果,叶正读书时,喜欢时不时往嘴里送一颗松子。 薛灿坐在炕边,向后躺在炕上,体会到了思念是什么滋味。 叶正,你一定要赢啊,然后回来找我。 村庄陷入寂静,隔天还是一个大晴天。 即便薛灿再三说没事,村里还是谣言四起,说叶正是大家公子,家里人来找,他就跑了,不要薛灿这个糟糠之妻了。 薛灿哭笑不得,但也懒得管,随便村里人说吧,以后有他们打脸的时候。 不过很快,村里人没人提叶正了,一来是他们敬重喜欢薛灿,不愿意在她伤口上撒盐,二来是因为过年了。 去年过年时,大家笼罩在荒年的阴影下,过年随便应付过去,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今年可不一样了,村里迎来丰收之年,再加上给薛灿干活,又赚了一笔钱,更别提种土豆那几家,可以说发了一笔小财。 村里人手头上松快不少,愿意买肉买鞭炮做新衣服,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全村人都高兴,可比一家人高兴有趣多了,薛灿莫名想到一句至理名言,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啊! 不仅如此,还有一件更令薛灿高兴的事,那就是薛老三回来过年,除了三婶和薛元宗,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风尘气,眼睛里带钩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却最会装可怜,将薛老三拿得死死的。 蒋氏憋了一肚子气,一进门抱着王氏就开始哭,指责薛老三不要脸,没良心,竟然要将那个狐狸精娶回来做小,这日子没法过了。 薛老爷子和王氏都傻眼了,他们没经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像当初薛灿带叶正回来,只要她话语坚定,不容置疑,王氏虽不高兴,但也忍了下来。 这次她还是想忍,嘴里念叨着别吵别闹,大过年的,家和万事兴。 蒋氏却不想忍,她看婆婆那个和稀泥的样子,知道这老太婆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蒋氏直接爆炸了,闹得天翻地覆,哭爹喊娘,到处砸东西。 周围邻居凑过来看热闹,还有人去叫薛山水和薛老大。 薛老大听闻这事赶紧起身,薛灿给薛宝莹使个眼色,跟上去一起看热闹。 来到薛家老宅前,蒋氏头发蓬乱,哭得死去活来,但不耽误说话,她声音铿锵有力,一桩桩一件件数落起薛老三,生怕周围邻居不知道家里那点腌臜事。 薛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蹲在门口抽焊烟。 王氏劝慰蒋氏,被蒋氏趁乱扇了一个嘴巴子。 薛老三气得团团转,想要上前打蒋氏,却被那个狐狸精缠住手脚,在原地转圈圈。 薛山水和薛老大去劝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那个狐狸精荤素不忌,朝薛山水和薛老大抛媚眼,把一老一中年汉子吓得后退两步,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薛灿站在门口,透过人群缝隙往里看,不住打量那位狐狸精,心里感叹道,张快腿真会找人,这姑娘真不错,五十两银子没白花! 是的,这姑娘是薛灿出钱,让张快腿帮忙找的,到薛老三身边用温柔刀,他早晚会死在温柔乡里。 薛灿看够了,拉着薛宝莹回家住,一路上笑得无比畅快。 这一年,就在这样的热闹中过去了。 过完年,又下了两场大雪,终于等到一个大晴天,薛灿赶紧带人出发。 她要趁着春耕前,在兴安府买好地,然后种上甜菜再建厂,这一年有很多事要忙呀。 到了兴安府,她忙着自己的事业,不忘让陈伯安出去打探有关京城的消息。 陈伯安每日出去,然而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还给家里写过信,但如同沉入大海,没有什么回音,他也不敢再写一封,怕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看陈伯安一脸愧疚,薛灿却不以为意,反倒安慰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别瞎操心,早点回去睡吧。”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要是叶正真出事,一定会昭告天下,她不会不知道。 买完地,紧接着春耕来临,薛灿把在空间内找到的所有甜菜种子全部种了下去,总共种了十亩左右。 剩余的地,她全部种了花生。 将石磊和冯灵留在兴安府,薛灿赶回大溪村,看看家里的春耕怎么样。 家里有薛老大和薛庆有,安排得明明白白,薛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彻底放下心。 除了家里,村里其他人家也跟着种了土豆、花生、红薯和玉米。 正如薛灿所说,上赶着号召大家种,大家会起疑心。 不提这茬,大家偷偷摸摸种,那叫一个积极。 忙完家里的事,薛灿去找薛族长,告诉他老人家有事没事在村里传传话,秋收的时候,村里人要是懒得自己出去找买家,她薛灿愿意出钱收购,保证不让大家吃亏。 薛族长笑眯眯地点头,没问题,这事交给他吧,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的。 说完正事,薛族长犹豫地开口,说起家里事,“你这回出去一个多月,还不知道你三叔的事吧?” 薛灿摇头,“不知道,我哪有功夫关心他,整日忙得要死了。” 薛族长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告诉她,“那我跟你念叨两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听听就得了,你三叔染上病了,如今躺在炕上动弹不得,是……那种不光彩的病,没有多少人知道。” 薛灿装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这样?请郎中看过吗?大马沟村那个郭郎中医术不错,他跟西护县那位神医学习过一段时间呢。” “看过了,请的就是郭郎中,你大伯去请的,”薛族长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嘱咐薛灿,“你知道就行了,家里的事有你大伯和庆有,再不济还有我呢,我替你盯着。” 薛灿重重地答应一声,感到底气十足的开心。 这种有人帮她稳住大后方的感觉真好,她可以放心出去闯,出去飞。 从薛族长家中出来,薛灿往自己家中去,路过看见不少人家趁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收拾房屋,把茅草屋顶换成瓦片,更能遮风挡雨,抵御寒冷。 日子越过越好,真是让人看着就开心。 在大溪村待了两天,薛灿折回兴安府,开始忙建厂的事。 与其说厂,不如说是个小作坊,很快就建好了。 倒是在制作各种器具上面,薛灿费劲了心思,参考做豆腐的人家,弄出一整条生产线。 忙完这些,薛灿直起腰歇口气,恍然听到蝉鸣的声音。 她惊觉原来已经入夏了,那这样算起来,叶正离开快半年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怪想他的。 一旦开始想叶正,思念如同藤蔓一般飞速蔓延生长,爬满她整个心房。 她开始瞎捉摸,或许叶正会为了皇位,彻底将她抛弃。 她只是一个普通小民,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助力。 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 想到这里,薛灿叫来陈伯安,以及当初留下来那四位兄弟。 他们跟在薛灿身边半年多,少了些凶悍之气,变得憨厚忠诚可爱。 薛灿问他们,“想不想家,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们几人愣住,还是陈伯安先反应过来,“薛姑娘,您什么意思?” 薛灿知道他是聪明人,便笑着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陈伯安猛地摇头,如临大敌,谨慎地开口,“薛姑娘,没有太子爷的命令,我们是不会离开的,他要我们誓死保护你的安全,决不能做逃兵。” 薛灿见他那么严肃,耸耸肩不置可否,没敢继续往下说。 陈伯安往前凑凑,语气很轻,却像是在发誓,“薛姑娘,您要相信太子爷,他一定会回来找您。” 薛灿彻底认输,“好啦,我信,我信还不成么。” 其实她心里还是没谱,陈伯安也跟着着急。 焦虑不安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很快所有人都察觉到薛灿隐而不发担忧与伤心。 冯灵看不下去,悄悄给薛灿出主意,“不然,我们去京城看看吧,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城吗?” 薛灿怔愣片刻,坚定地摇头,“不去,谁稀罕去京城。” 谁稀罕那个人回不回来。 他要是不回来,她一辈子不去京城! 对,她就是要争这口气。 从此薛灿只在外人面前露出假笑的脸,私下越来越紧绷,跟个满是怨气的女鬼似的。 这根弦越绷越紧,眼看要绷断了,天气也跟着应景,开始打雷下雨。 雷鸣电闪,狂风骤雨,人躲在屋子里心惊胆战。 担心房子漏水,被大风吹飞,田里的农作物淹水,一年的收成毁于一旦。 就在这样的时刻,院门被拍得震天响。 这时候谁会来,难道是仇家? 薛灿猛地站起来到门口,陈伯安护在她身旁,让一个兄弟去开门。 那个兄弟冲到雨幕里,打开院门,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声音。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个兄弟粗声质问。 门外的人一把推开他,话中含着笑意,“好大的胆子,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个兄弟愣住,门外的人已经大步踏进院内,直奔房门而去。 那个兄弟还没反应过来,付孝武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没长眼的狗东西,真是欠收拾,在外边待大半年,脑子待傻了,别说你是我的兵!” 那个兄弟终于反应过来,开心地嚷,“是太子爷!太子爷回来了!” 在这句话之前,薛灿已经看出来来人是叶正了。 她不顾风雨,站到屋檐下,扬起手臂狠狠抱住来人,“你可来了!” 叶正也拥住她,大雨滂沱下,他的声音饱含歉意,“是我不好,耽误那么多时间,我,回来迟了。” 薛灿猛地摇头,仰起脸看他,笑容无比灿烂。 他回来就好,自己没有看错人,这辈子就是他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