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请自重》 第1章 魂穿 1 苏窈死了,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京城她成亲半载的秦府的闺房之中。 苏窈又活了,活在了现在这具身体里面。 她躺在这冰冷的炕上,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里,她是怎么从那带着沁香温暖的被窝里,穿到这具身体里面。 穿过来整整两天的时间,她都无法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从小不喜琴棋书画,针蔽女红,只喜舞刀弄枪,策马扬鞭。她爹娘疼爱她,就帮她请了武艺师父,教授她武功。 她祖父继承衣钵,一身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爹爹却从小只对做生意感兴趣,不喜学医。祖父被父亲气得要死,时时感叹他的一身医术要断了传承。 直到她的出生。 偶然的一次机会,祖父发现,她在医学上竟然有惊人天赋,从此悉心教导,更是将自己的一身绝学传授于她。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环,个个更是不凡。 白芷从小文静,喜欢看医书,所以一手医术和她不相上下。 竹苓从小脑子活络,善经营,所以她的嫁妆铺子都由她打理。 曲莲和连翘是孪生姐妹,一个从小和她一起学武功,手脚功夫和她不相上下。 一个喜欢研究吃食,并且喜欢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所以她的饮食都是由她负责。 她始终不明白,这样的她,是什么原因,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命呜呼?或者是说让她神魂离体。 她躺在这冰冷的被窝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天晚上穿来至今,她想了整整一天两夜,也没想明白。 寒冬深夜~~ 北风肆虐~~ 苏窈缩在被窝里,冷得瑟瑟发抖,身上的衾被又薄又破。她嫌弃这被子上那潮湿的霉味,可又不得不盖着这唯一的衾被。 她使劲裹了裹那又薄又破的衾被,但好像没什么用。她只能抱紧胳膊,将自己缩成一团。 似乎没有一点用处,全身像是浸泡在冰潭中一样,寒气直透肺腑。 她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即使在和师父游历的那几年,也没经受过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 她不知道,京城里的那个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她成亲半载的夫君会不会伤心难过?她的爹娘有没有收到消息?会不会经受不住打击? 他们那么疼爱自己,如果知道自己死了,应该会伤心欲绝吧! 半年前,她带着大半苏家家业,千里迢迢从金陵嫁到京城,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大理寺少卿秦衍。 陌上人玉,公子世无双。 京城的女子谁不对她羡慕嫉妒? 那样一个惊才绝艳,谦谦君子的人物,却娶了她这么一个商贾的女儿,多少人替秦衍连连惋惜。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能嫁给他,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只有爹娘愁眉不展,夜夜叹息。 他们家虽是金陵首富。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永远处在最低的阶层。 即使他们家再富可敌国,年年成为皇商,即使曾祖父也曾入朝为官过。但这些也抵消不了,他们现在商人的身份。 拥有这样身份的她,却嫁给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在世人的眼中,那也是攀上了高枝。 虽然在父母眼里,她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但爹娘仍是日夜忧心劝阻,从金陵到京城,更是相距千里,到时在婆家受了委屈都无处可诉。 但那时的她,满心欢喜,期待着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听得进去爹娘的劝说。 为了她,爹娘无奈之下,只能舍了大半家财作为陪嫁,只为她在京城生活顺遂。 成亲半载,婆母慈爱,小姑亲昵,夫君更是温柔体贴。 后宅里除了她,连一个通房丫环都没有,根本就不存在爹娘担心的那些事情。 苏窈想,她何其有幸,嫁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家,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虽然没有了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只能龟缩在这小小的后方宅院之中,虽然她也时常怀念和师父在外的那些时光。 但人生哪有那么完美,有得必有失,为了爱情,她只能舍去曾经的自由。 也许是连老天爷都在嫉妒她,这一切的一切,都终止在了那一天。 她的奶嬷嬷,她的四个大丫环,她的陪房,她所有的嫁妆,通通都留在了京城的秦府。 而现在的她只能躺在这冰冷的被窝里,因为太冷,脑子更是反应迟钝,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前天晚上死了,与此同时,她的魂魄就出现在了这具的身体里! 她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就像突然进入这具身体时一样。 既然睡觉时穿过来,那么是不是只要她再睡着了就能再穿回去? 所以这两天,她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让自己睡过去。 可惜,再睁眼,她仍然是在这所破旧的房子里。 苏窈实在冻得受不了,她爬起来找了半天,才看见一件破旧的棉袄,正枕在自己的头底下。 苏窈有点茫然,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竟然还会有人能够穷成这样? 自她出身以来,就锦衣玉食,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数不胜数。哪怕是她们家最低等的丫鬟小厮,也不会过成这样。 她没敢想太久,即使再嫌弃,她也只能将那件又破又薄的棉袄穿在了身上——其实穿和不穿也没什么差别。 她躺在床上,只能放空脑袋,静等天亮。 她觉得动脑子也是要消耗热量的,现在她最缺的就是这个东西。 天色终于在她的期盼中慢慢地露出一丝白光。 苏窈连忙从冷如寒冰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找了一圈,才发现了一条破旧的灰色棉裤。 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机械地将裤子套在身上,下地找鞋子。 然后,一双破旧的棉鞋出现在眼前。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昭示着,她确实是穿到了一具陌生人的身体里了,而且还是一个穷得连床被子都买不起的穷苦之家。 苏窈猜这个原主估计就是被活活冻死的。冰冷的屋子,单薄的衣服,在这寒冷的深夜,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她哆哆嗦嗦地穿好鞋,出了房间,堂屋里一片昏暗,只有从窗户里隐约透进一丝光亮。 她朝手心呵了一口气,打开了堂屋的门…… 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即使她的身体素质再好,也抵不过这天寒地冻。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堆积,外面早已白茫茫一片,破败的庭院里早就看不见地面。雪仍在下着,漫天飞舞的雪片,似棉絮一般,随风而动,使天地和远处的山峰都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苏窈再看了眼脚上破旧的棉鞋,这只要一脚踩下去,估计就要湿透了吧。 “既然起来了,就去做早饭吧。”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第2章 做饭 2 苏窈整个人愣住了。 秦衍曾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比秦衍还要好看上三分。 苍白的面容上嵌着一双墨黑的眼眸,桃花眼尾微微上扬,压下了眼中那一丝冷冽。清冷的面容却压不住透出来的艳骨,微抿的薄唇带着点异常的红润,更是增添了羸弱之感,有一种病态之美,真正是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 苏窈怔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素色青色云纹的暗花锦袍,腰上系着一根同色系腰带,从上到下,再没有其他的点缀。即使这样,苏窈也知道,这样的衣服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苏窈家里做生意,从小耳濡目染。 她一眼就能看出男人身上的衣服,乍一看很普通,实际上是上好的蜀锦,一年也产不了几匹。 再看他浑身上下,即使身体孱弱,也掩盖不了他通身的贵气,只是面容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漠和防备。 苏窈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想也知道,他们之间,应该什么关系都没有。 哪怕是主仆,她的穿着也配不上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男人暂时借住在这里。 “是没钱了吗?”男人见她不动也不说话,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她,“你先拿去买点吃的。” 苏窈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那块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碎银子,心里感到很荒谬。 以前在家中,她打赏丫鬟婆子也不止这一点点,可是现在,她竟然为了这点子东西,而折腰。 男人见她还是不动,眼睛里的暗芒闪了闪。“暂时只有这么多,你先拿去应应急。等……” 话还未说完,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苏窈见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腰腹上,以为他是咳得岔了气,也没在意。 苏窈虽然看不上男人递过来的银子,不过看到原主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肯定是一文钱都找不出来的。 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银子。 只是在接银子的瞬间,他的手指无意中触到了她的手掌,冰冷一片。 苏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温度冷得有点不正常。 但,想到他眼中的防备,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苏窈接过银子也不再看他,准备出去。烧饭她肯定不会,不过烤个野鸡兔子什么的还是勉勉强强凑合。 以前在金陵,她家有一片很大的山林,里面野物很多。那时候学习烦了,她就偷偷地溜出去打点野味,师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出去撒个欢再回去。 每次打完猎,看见手底下人在烤野鸡野兔,她好奇之下也烤过几次,一来二去,竟学会了这项手艺。虽不说多好吃,但勉强能入口。 可现在这么大的风雪,她出去说不定不用半天就能被活埋。 想到这里,只能乖乖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厨房在屋子外面,是独立的一间屋子,和它连在一起的还有一间柴房。 如果要过去,要踩过庭院里的积雪才能到达厨房。 苏窈看了眼脚上唯一的棉鞋,想了想,在堂屋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一双木屐,套到了脚上,朝厨房走去。 这个家,可真的是家徒四壁。 厨房里只剩下一点米,玉米面和几个鸡蛋,一棵蔫了吧唧的大白菜。柴火也少得可怜,估计也只能烧个几天。 难道真的要等死? 苏窈不愿再想,先填饱肚子。 再不弄点吃的,她估计得和原主一样,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她看了看灶台下的火折子,幸好以前和师父出门游历,什么事情都干过,要不然估计连火都生不起来。 别看她从小锦衣玉食,但和师父在外游历的那几年,她也没少吃苦头。 所以,她和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千金小姐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京城的那半年时间,把她养得娇气起来,也把她曾经的肆意和张扬一点点消磨干净。 回过神,苏窈将嘴对着火折子使劲的吹,可是这东西好像和她作对一般,只见烟,不见火。 “力气不能太大,轻轻地吹,耐心一点。”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苏窈一跳。 她抬头,才看见正靠在厨房门边的男人,身高腿长,一下子就将厨房里的光线遮挡了起来。 昏暗的厨房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发现,在白雪的映衬下,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 苏窈没搭理他,不过还是按照他的方法试了试,果然点着了。 火着了,但柴点不着。 靠在门边的陈彦州,终于无奈地慢腾腾地移过去,坐在灶台下,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生了火。 “你不会做饭?”男人的眉头皱了皱。 “不会。”苏窈回答得理直气壮,她又不是老妈子,不会做饭怎么了? 管他有什么怀疑,反正他和原主也不熟。 其实她是会熬粥的,以前和师父错过客栈,只能在荒野里露宿,总会弄点吃的,熬粥算是比较简单的。 只是柴火太湿,并不容易点。 她抓了两把米,找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一口大缸,里面大概有半缸水,她连忙舀了点水,洗了洗放进锅里。 锅里加了点水,不知道是不是锅太大,看着锅里的水好像有点少,她又舀了一瓢,想了想准备再加一瓢。 “再加水我们估计只能喝米汤了。”男人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苏窈有个优点,不懂的事情绝不逞强。 她很听话地放下瓢。 这人是不放心自己,在这盯着呢。 “我很怀疑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点疑惑和试探。 “要你管!”这次苏窈没忍住,直接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冷冷道。 她这样的行为,反倒让沈彦州放了心。 只是,这样的性格,真的是这种偏僻的小山村里能养出来的吗? 第3章 活着最重要 3 苏窈将盖子盖上,准备转身出去。 “再放两个鸡蛋进去。”男人又开了口,声音明显又虚弱了几分。 “啊?放……放哪里?” “锅里面。” “怎么放?” “直接放进去就行了。” “哦,好!”苏窈抓起俩鸡蛋,就准备扔进去。 “你不洗洗吗?” 沈彦州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阻止。 差点毁了一锅粥。 他开始怀疑,这孩子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将他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做饭都不会。 苏窈下意识的低下头,一眼就看见,鸡蛋上还黏着已经干涸了的黑乎乎的东西。 她恶心得差点扔出去。 奇怪,以前她吃的鸡蛋上面,都是干干净净,怎么会这么脏? “丢了你早饭没得吃。”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苏窈莫名就听出了一丝阴森的感觉。 估计他能说到做到。 苏窈有点憋屈,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哦,不,是这个原主的家,凭什么听他的。 她抬头想要瞪他一眼。 可是看见男人那清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时,她感觉后背一阵发凉,立刻垂下眼帘。 苏窈一把捏住快要被丢出去的鸡蛋,忍住了想要将鸡蛋砸向他的冲动。 舀了水放进盆里,开始清洗。 一股寒意通过指尖直透心脏,冷彻心扉,冻得她直打哆嗦。 苏窈没忍住,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哪怕是和师父游历那几年,师父也将她护得很好。 沈彦州在灶膛里添了柴,抬眼无意中扫了站在灶台前的少年,即使穿着破旧的棉袄,也能感受到他的单薄瘦弱。 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的缘故,个子大概只到他的腋下那么高,年纪应该不大。 那瘦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从借宿那天开始,他整整昏迷了两天,滴水未进,今天好不容易醒过来,本来以为能直接吃口热乎的。 结果,就是自己亲自坐在这里。 沈彦州正准备收回眼神,眼尾却瞥见一滴眼泪落到了水盆里,荡起一点涟漪,融入水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是一滴…… 他神色一僵,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就哭了? 还是年纪太小,脸皮薄,受不得委屈。 他按了按眉心,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头疼,反思自己是不是语气过重。 “我没有凶你的意思。” “啊?”苏窈抬头,神色有点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感觉脸上有点凉,抬起胳膊擦了擦被冻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连鼻涕感觉都要流出来了,她又吸了吸鼻子。 “委屈什么?”男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苏窈这时才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 哦,不是她想哭,是她眼窝子太浅。 “没有,风雪迷了眼。” 因为这个,没少被师父嘲笑过。 有点丢脸。 不过,既然他误会了,她也不想解释。 让他心怀愧疚也不错。 苏窈快速地洗了鸡蛋,又哆哆嗦嗦地将鸡蛋扔进了锅里,快速地跑回了房间里。 苏窈站在房间里,有点无处安身。 房间里还没厨房暖和。 她默默地来到柴房,看了眼不多的柴火,没有一丝犹豫,抱起一摞,将她房间的炕给烧了起来。 今朝有柴今朝烧。 沈彦州默默地往灶膛里加了几根柴,火势立马大了起来。 沈彦州看着跑远的身影,只能自己从灶台下起身。刚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形晃了晃,又坐回凳子上,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腹部。 他知道自己的烧还没退,本想让他做点吃的。只是没想到,简单的一日三餐,那个少年竟然都不会。 本来给银子想让他去买点吃的,但看了眼外面肆意的风雪,他终究没开口。 如果沈砚和沈墨在的话就好了。 不一会儿,锅里传来阵阵米香。 闻到粥的香味,苏窈又来到了厨房,现在可不是要面子的时候。 “好了,可以吃了。”沈彦州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地站起来。 苏窈盛了两碗粥,一碗多一些,一碗少一些。她将多的那碗递给了沈彦州,“给!” 又拿出一个煮好的鸡蛋,递给他。 沈彦州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碗和鸡蛋,坐到了厨房里一个破旧的桌边,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即使在这破旧狭小的地方,哪怕吃的只是一碗简单的白米粥,男人仍然显得从容淡定,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与这破旧的厨房格格不入。 沈彦州整个人昏昏沉沉,嘴巴里淡而无味,但他仍勉强将鸡蛋和稀饭吃了下去。 不吃点东西,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今晚。 苏窈也端起碗,坐到他的对面。 沈彦州顿了一下,一般人看见他浑身的气势,都不敢靠近他,更不要说和他同桌吃饭。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少年,却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就那么自然而然、大大方方地与他同桌而坐,完全没有流露出丝毫局促不安之意。是那种真正源自内心的随性洒脱,没有丝毫伪装或故作姿态。 苏窈专心致志地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根本没有发现对面的男人正在打量审视她。 她觉得今天的粥特别好喝,比她曾经吃过的所有的粥的味道都好。可能是因为太饿了,她已经有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哪怕只是清淡的白米粥。 吃完早饭,苏窈想了想,准备收拾碗筷拿去洗。 “啪……”一只碗从她的手里溜达到地上。 “我说手滑,你信不信?” 苏窈抬头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耳尖慢慢地变成绯色,声音有飘渺。 她有点高估了自己,她也是干不了活的人。 “我信。”男人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在嘲笑她的笨拙。 摆明了不信。 苏窈气呼呼地只拿着自己的筷子,直接扔到了盆里,碗都不用洗了,挺好。 沈彦州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筷。 不知道沈砚和沈墨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沈彦州再一次的冒出这种想法。 洗好自己的碗筷,沈彦州又回到房间,躺到了床上。 这两天身体不对劲,估计伤口感染得很厉害。 可他现在没有一点力气,根本处理不了。 他想先休息一会儿,实在是头太晕了。 他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吧?如果是这样也挺好,这些年来,他活得也累了。 这是他在睡过去,或者是晕过去之前,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第4章 昏迷 4 苏窈回到房间,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盯着陈旧的窗户纸发呆。 房间里昏暗一片,透过那黑沉的窗户纸,外面的光亮根本照射不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了下来。 苏窈吓了一跳,别是房子被大雪压塌了吧?她飞快地从房子里窜出来,连身上的被子都没被松开。 等她出来,并没有发现房子要倒的痕迹。 这个房子是她现在唯一的避风之所,她还是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除了对面的房间她没敢进去。 苏窈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这屋子就他们两个人,如果真发生了意外,她也是有嘴说不清。 最重要的,她现在身无分文,如果想要回到京城,她说不定还要依靠眼前的这个人。 她敲了敲门,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应声。 这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不请自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脑子还没想完,脚已经踹开了门,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应该是那个男人出事了。 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人正躺在地上,像是已经昏迷不醒。 苏窈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如果不是想到他可能还有点用处,她真不想多管闲事去救人。 她走过去,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伸出两条胳膊使劲地往上一抬,结果,她一个趔趄差点没趴下。 这,不能怪穿过来的这具身体太瘦弱,怪只怪他太重。 她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最终将人搬到了床上。 很好,现在再不觉得冷了。 她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密的汗珠。 摸了摸男人的额头,确实是发烧了。 苏窈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轻轻翻了一遍,又恢复原样。 除了一张床,一个破旧的衣柜,还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椅子,还有他的一些私人物品,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人看着身份就不简单,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爹常说,好奇害死猫。 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翻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值钱东西,譬如……银子。 看样子这男人也很穷,也或许藏得紧。 她又叹了口气,认命地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 苏窈看了眼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男人,她拿起毛巾放在温水里搓了搓,然后开始擦他的额头,胳膊,手心…… 然后让又拿了条毛巾,在外面弄了点积雪,包裹之后,放在他的额头上……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个男人却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他全身热得发烫,犹如被火舌舔舐过一样。此刻,男子的体温已经高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因其炽热而变得扭曲变形。 他紧闭着双眼,好看的眉毛紧蹙,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原本的温润俊朗的面容此刻也因为生病而变得憔悴。 苏窈无奈,只能放下毛巾,抬手按在他的手腕上。 她的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换了一只手,又摸了一会儿,脸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的手。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脱了他的衣服。 医者眼里无男女。 苏窈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默念。 衣服半敞,苏窈才发现男人的身体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瘦弱。 腰腹的肌肉坚硬而紧实,每一块都充满了力量感。这些肌肉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收缩与舒张,散发出一种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只是身上,到处都是细密的伤疤,有陈旧的,也有新添上的。 果然不是一般人。 男人的腰腹上胡乱地缠了几圈白色纱布,上面还氤出一片血迹。她找到一把剪刀,将那块纱布给剪开,下面露出的伤口让她愣了一下。 狰狞的伤口破坏了身体的美感,让人不忍直视。 她看了眼伤口,一个圆形的孔洞,深可见骨,皮肉外翻。明显是箭伤,而且伤口周围发黑,里面已经化脓。 看样子高烧不退,就是这个伤口引起的。 伤口已经开始感染,伤口的腐肉必须清除干净,否则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可,要剔除腐肉,就必须要消毒,得弄点烧酒回来。 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将他的衣服掩上,走出房间。 苏渺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发呆。 她又回头看了眼男人的房间一眼,如果他把命交代在这里,自己会不会引火烧身? 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终,还是穿上木屐,朝隔壁走去。 站在篱笆墙外,她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娘,是我。”苏窈回应道。 大娘打开门,“是阿霄啊,快进来,找大娘有什么事吗?” 苏窈有些不好意思,“大娘,这雪太大了,去不了镇上,我想问一下,您家有没有烧酒卖点给我?” 葛大娘笑了笑,“巧了,你叔昨天刚好从镇上买了两坛回来,送你一坛。你等一下……” 转身进屋拎了一个小酒坛子出来。 “不用,不用,我买……”苏窈边说边从怀里掏出男人给她的那粒碎银子。 “你这孩子,跟大娘还客气,这酒不值钱,拿回去喝就是了。你爹在世时没少帮衬乡亲们。”葛大娘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想到她爹,又不禁长叹口气。 “那……就谢谢大娘了。”苏窈也没再拒绝,接过烧酒,接受了她的好意。 “嗯,有事就来找大娘。” “好,知道了。” 苏窈点点头,转身正准备回家。 “哎,阿霄……”身后又传来大娘的喊声。 苏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面露困惑,“大娘还有事吗?” “你们家来客人了?”葛大娘突然靠近她,小声问道。 “哦,那是我表哥,上次我爹生病,特意给家里去了信,谁知道……因为大雪,路上耽误了很长时间,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苏窈面露哀伤,像是因为又想起父亲的离世而心中难过。 “唉,人死不能复生,阿霄别太难过。”大娘长叹一口气,像是因为引起他的伤心事而惴惴不安。“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和你表哥归家去?” “嗯,在外漂泊太久,想回家了。再说,我爹肯定也是想要落叶归根。”苏窈使劲揉了揉眼角,像是擦去眼泪。 她的眼尾开始泛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柔的。 “没错。”大娘点点头,很是赞同她的想法。 外面风雪肆虐,不过一刻钟,站在院门外的苏窈,全身都落满了雪花,连眼睫上都沾上了雪白,不过一转眼就被融化在眼中。 “阿霄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小心冻感冒。”大娘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催着他回去。 “好的,大娘。”苏窈长嘘一口气,这种闲话家常不适合她。“大娘,再见。” 她连忙转身快步朝家走去,就怕身后之人,突然心血来潮再聊一段。 第5章 医治 5 苏窈快步回到家中,拿着烧酒走进男人的房间,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她站在床边垂头看了眼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前虽然经常和祖父出诊,但大多数都是祖父救治,她在旁边帮衬。 外出历练的那几年,每次行医,师父都会在她的身边,她也都是打着师父的名号,所以真正知道她会医术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一次,她只能自己来。 苏窈伸出手,正准备去解男人的衣袍。手指刚搭上男人的领口,一只手突然擎住她的手腕。 即使受伤,男人手上的力道也是惊人的大,差点要将她的手腕给捏断。 沈彦州凭借本能的警觉,一手抓住面前的物体。等握在手中,才发现是一只手。 他没有放开,勉力地睁开眼睛,即使在高烧之中,他的眼神中仍透着警惕和防备。 “你干什么?” 因为高烧的原因,沈彦州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沙石刮蹭着岩壁。 此时的沈彦州,其实已经被烧得昏昏沉沉,脑子里根本思考不了,他只是凭着本能抗拒一切接近自己身边的人。 苏窈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折断了,痛得差点要叫出声,她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道:“放开手,我是来给你治疗伤口的。” 沈彦州松开了她的手,但眼神中的戒备并未减少。 “不用你管。”说罢,他一手抓着她苏窈的手腕,一只胳膊撑在床板上,试图坐起来。 苏窈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的伤口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有生命危险的。” 男人用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扫了她一眼,“我死不了。” “行,算我吃饱了撑的,自己找罪受。”苏窈用力挣脱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红肿一片。 苏窈轻轻碰了一下,就痛得龇牙咧嘴。 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揉了揉手腕,没再看床上的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刚跨出两步,身后传来重物跌落和沉重的呼吸声。 苏窈深吸口气,念了两遍静心咒,才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窈心中默念。 最关键的是,她回京还要指望他。 她转过身,就看见刚才还挣扎着要起身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我再问一遍,需不需要我救?我这人做事一向不喜欢强求,如果你不让我救,我会尊重本人的意愿,绝不会勉强。” 男人的意识早已经不清醒,但眼中的防备却依然浓烈。 就在苏窈以为他会抵死不从时,男人却在苏窈的面前,华丽丽的再一次的晕死过去。 苏窈无了个大语。 这是想让她救,却又不想承认她的救命之恩,所以装晕是吧?! 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苏窈还是坐回到床边,将衣服和纱布重新揭开,开始仔细地为他处理伤口。 伤口已经发黑腐烂,应该是箭上有毒,在拔箭的时候毒素没有清除干净,所以才会引起发黑腐烂。 苏窈点了盏灯,将烧酒放在一边,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棉布,拿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又薄又锋利的匕首,还是她在男人的身上搜出来的,三十公分左右长,手柄上镶嵌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来剔除腐肉再合适不过。 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 苏窈将伤口和匕首消毒,开始动手。 没有麻弗散,只能加快速度来减少疼痛感。 即便男人处在昏迷之中,口中仍然发出了闷哼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额头沁出大颗的汗珠。 苏窈也不管他,咬着牙低着头,专心地清除伤口已经化脓的腐肉。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麻药的情况下,帮人处理伤口。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角慢慢地沁出,然后又一点点汇聚成大大的一滴,顺着苏窈的脸颊滑向下颚…… 等处理完这一切,苏窈累得瘫坐在床边,两人俱是满头大汗。 苏窈拉起他的衣袖,给他胡乱地擦了擦汗,自己也随意地抹了一把。 然后将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上好的金疮药,倒在了伤口上,用纱布重新包扎好。 苏窈避开他受伤的部位,开始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一个时辰后,男人身体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苏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已经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苏窈看了眼仍昏迷不醒的男人,将借用匕首和金疮药放了回去。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仍然阴沉沉的,看这样子,估计还有一场大雪。 一阵寒风从堂屋门口吹进来,苏窈刚才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被冷风一吹,浑身冷得哆嗦了一下。 正好趁着男人昏睡过去,她可以安安心心地沐浴一番。 烧好热水,她回到房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仍旧穿上那身破旧的棉袄。 不是她喜欢,而是原主只有这一身。 估计值钱的东西都典当出去给她爹治病了。 原身至少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她刚才看见男人的房间里有一件斗篷,而且好像还是狐裘材质,可以先借来穿穿。好歹救了他一命,不至于这么小气。 斗篷刚穿上身,苏窈就感觉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真暖和! 她把男人房间的炕里又添了点柴火,至少在病死之前不会被冻死。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很多事情都是她曾在外游历时见识过的,虽然没做过,但至少,知道要怎么做。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出去弄点吃的回来,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找点去毒的草药回来。 伤口的毒素虽然已经清除干净,但看他伤口的样子,受伤应该已有几天,毒素估计已经进入了身体里面,必须找点草药回来,将身体里的毒素清理一下。 看了眼脚上的鞋子,又跑回到男人的房间。刚才她就看见他的箱子里还有一双新的皮靴。 嗯,是鹿茸皮靴,暖和。 她为了他的身体才进山,所以借用他的东西也不算过分吧。 苏窈穿得毫无愧疚之心。 又去柴房里拿了一把镰刀,掂了掂。心里突然想到之前的那把匕首,连忙放下镰刀,回了趟房间。 出来时腰间多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背上背篓就出发了。 今年的雪,异乎寻常的大,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被冻死饿死在这寒冷的冬日。 苏窈虽心有怜悯,但终究再无法如以前那般,广开粥棚药堂,施粥赠药。 现在的她,连自己的明天是何模样,都无法保证。 如今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自己和家中躺着的那个人,能够活下来。 苏窈坚定地朝山中走去。 道路早已被大雪覆盖,-脚踩下去,整个靴子都陷了进去,半天才走了一小节路,浑身都发热起来,这下不用担心要被冻死了。 第6章 进山 6 终于到了山脚下,苏窈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雪地上,除了她的,一个人的脚印都没有,倒是有一些动物的脚印。这也很正常,这么大的雪,估计没人敢出来。 看见动物的脚印,苏窈心情好了起来,看样子,和她一样,出来觅食的动物应该不少。 大雪封山,人要吃东西,动物也要填饱肚子,那,就看谁的运气好。 谁,成为谁口中的食物。 她捡了一些小石子放在了口袋里。 之前她有一个师父,专门教她暗器,还特意给她做了个暗器手环,套在手腕上。平时看着就像是手镯,但里面却藏了二十根带麻醉的细如牛毛的银针。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按下上面的一个小按钮,银针就能从里面射出来,一般人根本躲不了。 只可惜,留在了秦府里。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点想念秦衍了,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死了,或者昏迷不醒的模样,该是何等的伤心难过。 一想到他,苏窈对回家就有了更急切的期盼。 她继续往山里走,外围的动物少,而且,她想进去找点药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寻到解毒的药材。 又往里走了大概半里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苏渺立刻屏息缩到一棵树的后面。 过了一会儿,一只野鸡从枯萎的矮树丛里钻了出来,正在一片积雪稍薄的地方划拉着爪子,寻找着食物。 苏窈连忙掏出一颗石子,在手指上捏了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只野鸡估计没想到,这么冷的天气,竟然有人和它一样出来觅食。自己没找到吃的,倒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一阵凌厉的劲风响起,然后便是“噗”的一声响,那只野鸡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直接倒在了雪地里。 苏窈连忙走过去,拎起了野鸡,估计有三斤多。她从身上解下一根带子,直接绑在它的腿上,然后挂在了屁股后面,继续朝前走。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大浓密,里面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 这一路上,药材还真是不少,她不时地挖到了一些黄芪,当归,三七,放到身后的背篓里,不过,挖的最多的要数鱼腥草,积雪扒开之后,几乎遍地都是。最后,她竟找到了一株蛇不见,这个对男人体内的毒素应该有帮助。 苏窈刚挖出蛇不见,眼睛突然瞟到雪地里露出的一点点绿色的尖尖,她连忙走过去,双手扒拉着周围的积雪,很快就露出里面的东西。 竟然是一颗人参。 今天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苏窈连忙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趴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挖周边的土。 被风雪冻过的土地坚硬无比,幸好这把匕首削铁如泥。 她很有耐心地趴在那里一点一点地挖着,整整花了估计有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将那颗参给完整地挖了出来。 苏窈万分小心地拿在手中看了看,这颗参估计有五十年了,如果卖了的话,她进京的盘缠绝对是够了。 但,这也是进补身体最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刚刚兴奋的情绪又消退了几分,她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苏窈有点走不动了。 这具身体的体质太差,她能走到这里,估计已经是极限。 找了个背风的石头,瘫坐下来。 又累又饿。 苏窈抬首看了眼天空,没太阳,所以也不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时辰。 不过应该已经过了午时。 不能再往里走了。 今天什么都没带,如果天黑了还没下山,那她真要饿死冻死在山里面。 歇了一会儿,苏窈刚准备起身往回赶。 身后传来一阵异响,耳尖微动,苏窈屏住呼吸,慢慢地握紧匕首。 呼吸声清晰可闻,还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这东西应该就在石头后面,离她很近。 苏窈贴着石头,敌不动,我不动! 现在只能看谁的耐心好。 那个东西似乎终于不耐烦,直接站在石头上,从苏窈的头上一跃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 苏窈拿着匕首的手直接挥出,顺着头顶的黑影,想从头到尾直接来个开膛破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听到了动物受伤后的嘶吼声。 等她终于冷静下来看过去时,才发现是头野猪。 她长松了一口气,不是狼就好。 狼是群居动物,如果出现一匹,那么附近很可能就有狼群。 一头野猪,对她来说,危险性相对来说较小。 只可惜皮太厚,刚才那一下,也只是让它的下颚受了伤,肚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但流得血不是很多。 苏窈有点可惜。 野猪怒了,它抬起獠牙,猛地朝苏窈冲去。苏窈快速侧身闪过,同时挥舞匕首刺向野猪的背部。 匕首整个没入野猪的背部。 受伤的野猪更加的疯狂,它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地冲撞。 因为匕首插得太深,一时难以拔出来,苏窈差点被它的獠牙掀翻。 抗争了一番,最终还是将匕首拔了出来。 苏窈心知不能与野猪正面对抗,她一边灵活地躲避着野猪的攻击,一边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此时的野猪早已经发了狂,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是刺激了它的神经。它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朝她直直去撞过去。 苏窈来不及闪避,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尖利的獠牙一下撕烂了他的棉袄,直至皮肤。 皮肉翻飞,鲜血渗了出来。苏窈根本顾不得胳膊上传来的剧痛。她纵身一跃,避开了野猪的猛扑,并将匕首用力刺向野猪的颈部。刀刃深深地嵌入了野猪的身体,野猪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苏窈疲惫地喘着粗气,望着倒地的野猪,再看了眼受伤的胳膊,直接瘫倒在雪地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捕猎。 以前每次去山林里狩猎,都是前呼后拥,不可能受一点点伤,现在…… 她苦笑出声。 低下的温度让流出来的血液很快凝固起来,她从衣服上撕下一条碎片,随意地包扎了一下。 今天的收获不小,她还是早点回去吧。 看了眼地上的野猪,虽然不是很大,但保守估计也有百八十斤,以她现在的体力,肯定扛不回去。 苏窈在林子里砍了一根枯藤,将野猪绑了个结实,直接在雪地地上拖着走。 她背上背着背篓,手上拖着野猪的尸体,缓缓朝山下走去。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这最起码能管几天的伙食。 第7章 相互试探 7 走五步,歇三步。 等苏窈终于看见村里的房子时,天已经快黑了。 “阿霄,又进山了?” 苏窈只能抬起头,朝对面的女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村里人,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对,露出马脚。 “你这孩子可真够可怜的,这么大的雪还进山。要怪只能怪你摊上那么个爹,吃药看病,一分钱没给你留下。”对面的女人挎着篮子,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着头,避着寒风,“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吧。” “嗯。”苏窈怕多说多错,只能言简意赅地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错身而过,女人下意识地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看着身材瘦弱的少年身后拖了一捆东西,也没看清是什么,以为是柴火。 只是心里有些奇怪,以前的柴火都是背在身上,今天怎么拖着走? 当苏窈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天边的最后一道亮光也落了下去,院子里只剩下积雪反射出的冷冷的白光。 堂屋的门虚虚地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看样子那个男人已经醒了。 苏窈放下拖着的野猪和身后的背篓,整个人都失了力气,慢慢地移到了厨房灶台下的小凳子上,无力地跌坐了下来。 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又累又饿。 厨房里现在其实没什么吃的,大概还剩几个鸡蛋和米缸里的几把米。 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动,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屋子里还躺着个病人。 以她现在的状况,想要回京城,还要指望屋里那个人。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休息了好一会,她才开始做晚饭。 一回生,二回熟。 至少生火熬点粥应该是没问题。 苏窈刚点燃灶膛,一道高大的阴影出现在门口。 她头都没抬,只是冷淡地开口:“醒了。” 不是疑问,只是一句随口的问话,也没有想要他的回答。 “你进山了?” 沈彦州斜靠在厨房的门口,眼睛审视着坐在灶台底下的清瘦少年。 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衣,头发挽了个道髻,被一根树枝随意地固定在发顶。脸颊消瘦,面色有点发黄,身材矮小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表现。 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更加的大而漆黑,鼻子小巧圆润,嘴唇微抿。整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模糊成一片,只剩下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眼看去,像是能将人深深地吸入其中,不能自拔。 棉衣已经破旧不堪,上面沾染了血渍,不知道是野猪的还是他自己的。再往下,沈彦州看见他脚上穿着的竟是自己的那双鹿茸皮靴时,眼神暗了暗,却什么都没说。 进来之前,他就看见了扔在院子里的那头野猪,应该是进山了。 只是,这么瘦弱的身体,真的能打死一头野猪? 心里莫名的,似乎就相信这野猪应该就是他独自狩猎的,所以,他没有问。 没听见少年的回答,他抬手在腰腹上轻抚了一下。 见他不语,他又换了话题。 “我身上的伤……是你处理的?” “这个家里除了我和你,还有其他人吗?”苏窈最烦这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怀疑态度。 “你如果对我不放心,可以离开这里。你放心,你的行踪我不会吐露一个字。” 沈彦州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有人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了。 他强压下心里翻涌而出的那股不悦,额角青筋微跳,深吸一口气,才转移了话题:“你学过医术?” 苏窈刚刚怼得一时爽,可抬头看见男人那变幻不定的脸色,她心里又一阵后怕。 她对这人的身份一点不了解,谁知道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虽然她救了他。 可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人还少吗?! 现在听他说话的语气,竟然没生气,连忙软化了语气:“跟我爹学过几年。” 反正死无对证。 苏窈在心里默默地对原身的爹说声抱歉。 “谢谢。”沈彦州真心道谢,他救了他是事实。 “不用,”苏窈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那双皮靴,还有被她随意地扔到椅子上的狐裘披风。“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了你的靴子和披风,就当两相抵消了。哦,对了……” 苏窈边说边从腰上抽出匕首,扔给了他。“今天谢谢你的匕首了,要不然说不定没命回来。” 苏窈是懂得以退为进的。 沈彦州接过匕首,上面还带着没清理干净的血渍。 他低垂着眉眼,看着一张脸映衬在火光里的少年,没说话。 他说得轻松,他却不能真的忘记这救命之恩。 他身体受的伤自己心里有数,箭头本身带着毒,一路上为了躲避追杀,根本没有好好的清理伤口。 为了引开敌人的追捕,他不得不派出沈墨和沈砚。 因为毒素的侵蚀,他这两天一直高热不下,他以为自己的这条命,这次要交代在这里了。 谁知道…… 看着眼前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奇之心的少年,他突然对他产生了好奇。 一个乡野之人,不会做饭,却懂医术,更是凭着瘦弱的身躯,单枪匹马地跑去深山杀了一头野猪。 对他的衣着没有一丝的艳羡和惊讶,即使用了自己那明显的昂贵之物,也没有一丝的忐忑不安。可见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常见之物。 或者更有可能,他自己就曾拥有过。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也许曾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人,出现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里。 “你叫什么名字?” 沈彦州心里的那点火气早就消散了,他找了张椅子,慢慢地坐下来,像是无聊至极的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但问话的口气,无形中又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像是在……审问。 “和着你在我家住了这么多天,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苏窈听他那样的语气,心情又不好了。 她又不是犯人。 “你也没告诉我,之前因为你爹离世,你心情不好,也不和我搭话。” 沈彦州也不生气,还好脾气地向他解释。 “苏霄。” 见他放缓了语气,苏窈见好就收,她也不能真把人得罪狠了。 “还没请教怎么称呼?”苏窈随口问道。 沈彦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沈彦州。” 苏窈莫名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但一想到他想那么久才回答,心里又不禁嗤笑,想这么久,估计就是临时编的。 但她也不在意。 管他是张三还是李四,只要能带她回京城就行。 第8章 良药苦口 8 她不再说话,站起身抓了两把米,舀了水放进锅里,又熬了一锅粥,煮了两个鸡蛋。 熟悉的配方。 坐在门边的沈彦州,发现他一直用一只手在干活,心念一动,一把抓住少年的左胳膊,只听到“嘶嘶”的吸气声。 “你……有病吧?”苏窈的伤口正被男人一把抓个正着,痛得声音都变了音,尖利中带着沙哑的虚弱,脸色也变成不正常的白。 沈彦州连忙放开,脸色也变了变,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觉得你更像是杀人灭口。”苏窈惨白着一张脸,没好气地回道。 听到他的话,沈彦州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还有力气反驳。 他发现,这孩子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高傲和骄矜。 这样的性格…… 可不像个村野的孩子。 “我帮你包扎一下。”沈彦州的手换了个地方,抓着她的手腕没放。 少年的手腕被他的大手包裹着,显得过分纤细,像是他稍一用力就要折断似的。 他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点。 “不用。”苏窈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沈彦州没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按在椅子上。 看了眼伤口,一条长长的血痕,应该是被野猪的獠牙划的。幸好穿了厚棉衣,伤口虽然不深,但看着有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这样的伤口,出现在那过分纤细白皙的胳膊上,让人难以直视。 这皮肤,比女人的还要好。 沈彦州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静静地拿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又拿出纱布,轻轻地包扎起来。 冬日的房间里,光线昏暗,苏窈低垂着眉眼,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包扎着伤口,带着说不出的性感。 真是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但又匀称修长。 直至伤口包扎完成,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谢谢!”苏窈起身准备出去。 “这点事情都要说谢谢,那你救我一命,那我岂不是更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彦州嘴唇紧抿,心里似有一股郁气,突如其来。 “也不是不可以。”苏窈歪了歪头,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彦州神色一顿:“那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 “俗话说的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沈兄不妨考虑考虑。” 苏窈这下反倒不急着出去,又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悠悠地说道。 “我没有此种癖好。”沈彦州沉下脸,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啧,有点可惜。”苏窈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起身朝外走去,“我目前只有这一个愿望,既然沈兄满足不了,那就等我想到了再说吧。” 沈彦州坐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这样的要求,从少年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来看,就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他只要不理睬就行了,可是心里却有种压不下去的烦闷。 两人吃过晚饭,苏窈直接让男人去洗碗。 总不能光吃不干活吧。 这活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 她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呢,却坐在这里生火做饭。 如果说给她爹娘听,估计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所以说,她这个人还是比较容易适应环境的。 沈彦州:“……” 这辈子没干过的事情,这两天都干了。不过,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容忍。 只是,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苏窈抿抿唇。 心情莫名就好了很多,就是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吃饭的碗筷。 苏窈将从山里采回来的草药整理了一下,拿出那颗蛇不见,放进药罐熬煮。 等男人洗好锅碗,苏窈又烧了满满一锅热水。今天出了太多的汗,她必须好好洗洗。 将男人赶回房间,她直接在厨房里用盆兑了热水慢慢地擦洗,那只受伤的胳膊却没有沾水。 白天才洗了澡,所以她也只是随便擦拭了一下。 包扎的伤口她没有碰。 等一切忙好,她又去看了眼熬煮的草药,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便从药罐里全部倒出来,正好一小碗。 端着碗从厨房回到堂屋,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苏窈直接朝男人的房间走去。 敲了两下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应答的沈彦州:“……” 你这还不如不敲门。 苏窈根本没心思揣测男人是不是不高兴。她累了一天,又困倦又疲惫,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她半眯着眼,直接把碗递给了刚准备换药的男人。 看了眼拆下来的纱布,上面带着不少的血渍。她转开眼,根本没有给他换药的自觉。 “这是什么?”沈彦州抬头看着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毒药,爱喝不喝。” 苏窈也懒得应付,看他不接,直接将碗放在了桌上,转身哈气连天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 “怎么了?”苏窈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这里有瓶金创药,你拿去用。”沈彦州从怀里掏出瓷瓶递给他。 “不用,我有药草。”说完也不等他回话直接走了出去。 沈彦州看了眼消失在房间里的背影,慢慢站起身来到桌边,盯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看了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端起碗一口饮尽。 浓浓的苦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舌根,直至整个口腔,充斥着他的味蕾和神经。 沈彦州连忙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早冷透的茶水,一口饮尽,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而起的恶心。 沈彦州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的故意报复。 这个药,是他迄今为止,喝过的中药当中最难喝的,没有之一。 第9章 处理野猪 9 回到房间,苏窈直接倒在了床上。 烧饭的时候,她顺便把她屋里的炕给烧热了起来。 今天晚上再不用担心冻死在床上。 苏窈还想要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可身体的疲惫让她头挨着枕头,立刻陷入沉睡中。 第二天一大早,苏窈是被隔壁的公鸡打鸣声给惊醒过来。 她按着胀痛的太阳穴,走出房间。 打开堂屋的门,看向外面。 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只是天还是阴阴沉沉的,像蒙了一层灰蒙蒙的布,让人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她来到男人的房间门口,手刚按在门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缓缓地开了。 苏窈:…… 男人正坐在桌边,只穿了一件中衣,衣裳敞开着,露出紧致的腹肌,冷白的皮肤在晨曦的微光中白得有点耀眼。 苏窈转开眼,耳尖似乎染上了点点粉红。 “我想敲门的,结果它自己开了。” 这个锅她可不背。 男人坐在那里,清冷的眼中不含情绪地凝视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淡声开口:“能不能帮我把药拿过来?” 苏窈这时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被拆下来的纱布,上面还带着血迹。 苏窈从小跟着祖父学医,也出过很多次的诊。所以对于病患,会有一种本能的关注。 她立刻丢掉了心里的那点羞赧,来到男人身前,微低着头看着男人的伤口。 昨天晚上是他自己换的药。 现在一看,伤口周围已经不再发黑、化脓,只是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从伤处散发出来。 苏窈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严重的伤势想要完全恢复如初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精心的调养才行。 苏窈有点着急,她还指望跟着他回京城。 但看他这个伤势,最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大半。 看来她那支五十年的人参是保不住了。 有了这支参,他最起码能提前个十天半个月。 “药在哪?”苏窈直起身问道。 沈彦州朝床尾堆放的衣服抬了抬下巴。 苏窈走过去,在他外袍的袖兜里摸到了那瓶金疮药,正是上次她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瓶。 男人朝他伸出手,苏窈没理睬,站在他身前,直接打开盖子,弯下腰朝他的伤口撒了上去,一股淡淡的中药香气弥漫开来。 苏窈一眼就看见,男人腰腹的肌肉紧缩了一瞬,整个身体也绷紧了。 苏窈知道,上好的金疮药恢复效果好,但对伤口的刺激性也很强,这种痛一般人会受不了。 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看着温润如玉,忍痛的功夫挺厉害。 上了药,拿了纱布重新包扎。 苏窈长嘘一口气,这么好的金疮药,再加上她的五十年人参,她不信半个月好不了。 沈彦州一垂眼就看见一颗黑黑的脑袋,离自己的鼻尖很近,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飘进他的鼻子里。 昨天晚上,眼前的人沐浴之后来他的房间时,他发现他的皮肤变得细腻白嫩。 今天再一看,还是蜡黄粗糙。 他想自己昨天应该是眼花。 只是那股清淡的香气,慢慢地渗入他的鼻腔,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淡淡的气息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令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连呼吸瞬间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彦州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现在必须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他一把推开眼前的少年,声音比刚才冷了很多。 “我自己来。” 被推得差点跌倒的苏窈,连忙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有病吧,这人! 她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开。 好像她稀罕给他上药他似的。 她转身就来到厨房,无声叹了口气。 苏窈知道自己也不擅长厨艺。 所以,擅长的事情就应该交给擅长的人做。 她用青盐粉刷了牙,洗了一个冷水脸,就去了隔壁的大娘家。 用昨天男人给的那块碎银子买了只老母鸡,和一些包子馒头。 这些东西乡下人平时是舍不得做许多。但一到年底,家家都会备上一些。 老母鸡让大娘炖好了送过来,否则以她的厨艺,她又怕给糟蹋了。 乡下人一年都存不了几贯钱,这么一块估计有二两的碎银子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葛大娘当然是激动地去准备苏窈需要的东西。 二十个包子加二十个馒头她先带了回来,老母鸡汤等葛大娘炖好了直接送过来。 苏窈真诚地道了谢。 葛大娘一边笑呵呵地摆手不用,一边在心里嘀咕。 这个苏霄性格变化有点大,以前见到人不打招呼也不爱说话。 自他爹走后,性格反倒是变了很多,不像以前,整个人孤僻又清冷。 苏窈如果知道她的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告诉她想多了,她也可以一秒变清冷。 苏窈一回到破落的院子里,就看见高大的男人,两手背后站在堂屋的门口,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苏窈没看他,直接进了厨房,煮了稀饭,蒸了两个馒头,两个包子。 厨房的活干得越来越顺手。 苏窈从小就知道自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跟在祖父后面学医术的时候,再复杂的药草和功效,大多教一遍她就能记住。 吃完早饭。 苏窈开始处理昨天背回来的野猪。 放在院子里冻了一个晚上,整个身体又硬又冷,根本不好处理。 苏窈弄了半天,出了一身汗,才整出四分之一。 刚准备歇一会儿,门外传来葛大娘的声音。 苏窈连忙开了院门。 葛大娘手上端着一个很大的陶罐,笑吟吟地看着他。 “阿霄,大娘帮你把鸡汤炖好了。” “谢谢大娘。”边说边接了过来,“罐子等我用好了就给大娘送过去。” “不急不急,那我就回去了。”葛大娘说着转身要走。 “等等……”苏窈连忙拿了一块野猪肉,跑到门口,“这块野猪肉您拿回去尝尝。” “使不得,使不得……”虽然嘴里说着使不得,葛大娘的手却无比诚实地一把接了过去。 开玩笑,他们一年都难得能吃上一回肉。这么大一块,能吃好多天。 “那大娘真的谢谢阿霄了。”葛大娘接过野猪肉,咽了咽口水,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头朝院子里瞅了一眼,就看见还没处理完的野猪。 她瞪圆了双眼,大吃一惊。 “阿霄哪来的这么一大头野猪?” “哦,我昨天进山打柴,运气好,在一个大石头边捡到的。应该是不小心撞死的。” “阿霄运气就是好。”葛大娘信以为真,不由羡慕他的好运气,“以前你爹经常能捡到野物,现在你又能捡到。你们爷俩都有好运气。唉,就是你爹…… 哎哟,看我这张嘴,一不小心又说起你的伤心事。” 苏窈也很及时地表现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那大娘走了,有事就来找我。” “好,大娘慢走。” 苏窈关上门,收起脸上的笑容。 一转身,看见男人仍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嘲笑她,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苏窈的耳尖又开始慢慢地红起来。 其实她脸皮挺厚的,但让人当面听见她说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转瞬间心里又是一沉,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没有出差错,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没什么毛病。 有怀疑又怎么样,再查也查不出换了芯子。 想到这里,她又恢复一脸的淡然,接着处理野猪。 “要不要帮忙?”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苏窈下意识想点头,可一想到他腰腹上的伤口,如果崩裂开来,岂不是要耽误恢复的时间,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 沈彦州拿了把椅子,就坐在堂屋门口,看着认真处理野猪的少年。 也许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身形矮小,瘦弱单薄。坐在厨房的门口,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但就是这小小的身躯,却杀了他手里的那头野猪。 要知道,野猪的凶残程度其实不亚于一头狼,一般的青壮年都很少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眼前这瘦小的少年,不但完好地活了下来,还反杀了它。 正低头认真处理野猪的他,手法却很娴熟,皮肉和骨头的分离又快又干净,一看就是熟能生巧。 沈彦州心念一动,也许,还要试一试他的身手…… 沈彦州唇角微勾,他还从来没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这么多让人感兴趣的事情。 他想,这无聊的日子,好歹还能找点子乐趣,终于让他不再觉得无聊。 花了整整一个上晌的时间,苏窈才全部处理完手里的野猪。 看着这些野猪肉,苏窈就想起了连翘,如果她在的话,能用野猪肉做出上百种花样吃食。 想到连翘和她做的美食,苏窈都觉得口舌生津。 坐在堂屋门口的沈彦州,很肯定那个低头看着野猪肉发呆的少年,正在咽口水。 别问他怎么知道,隔得这么远,他不可能看得见,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沈彦州伸了伸有点发麻的腿,慢慢起身回房间,坐了半天,身体有点累,他要回去躺躺。 问他为什么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门口,而且一坐就是半天,什么也不干,就盯着人处理野猪,沈彦州解释不清。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凭着感觉做一件事,没有任何理由。 如果硬要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这个人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第10章 过往 10 苏窈其实和现在那些世家贵女完全不一样。 她出生在金陵城。 她父亲苏永霖是金陵百年世家苏家的嫡幼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全都是一母同胞。 当时的苏家,因祖父一心只研究医学,早已经渐渐没落。 上面两个伯父通过自身的努力,都在朝廷为官,但官职都不高。 大伯父苏永康在金陵底下的柳县当了十几年的知县,去年才升了金陵城的州同知,从六品,还是在她定亲之后。 二伯父苏永宁在京城吏部任吏部左侍郎,正四品,这应该是他们苏家官位最高的一位了。 所以二伯父一家在他们苏氏家族中,地位除了族长之外也最高。 她父亲因为从小不喜读书,就跟着外祖一家做生意。 谁都没想到,不喜欢读书的父亲,却有着极高的经商头脑,几年的时间,就让苏家从渐渐没落的状况,一跃成为金陵城首富,隐隐可与京城首富相抗衡。 母亲是金陵世家贵女,偶然的一次相遇,父亲对母亲一见倾心,而母亲也被父亲俊朗的外表,豪爽的性格所吸引。 父亲带着官媒亲自上门求娶。以父亲的身份,外祖母原不同意这门婚事,但父亲在他们面前发誓,此生永不纳妾。 这才打动外祖母,将母亲下嫁与他。 父亲也如他所承诺,即使在只得苏窈一个女儿的情况下,也只有母亲一人。 苏家的地位在金陵开始慢慢地提高。 姑姑苏清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京城的淮阳伯府嫡次子王成渝。 虽无一官半职,但也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高攀不起的。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淮阳伯府却向他们苏家求娶了姑姑。当时父亲本不答应,但无奈姑姑一心求嫁,只能同意。 十里红妆,也是倾尽四分之一的身家保姑姑在淮阳伯府顺风顺水。 苏窈母女私下聊天时也曾谈起过这位小姑子和淮阳伯府。 淮阳伯到了王成渝大哥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袭爵,也是最后一代。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这一代再没有人建功封赏,那么他们的下一代就成了平民百姓。 有过风光的伯爵府,又怎么甘心从云层跌落谷底。 当时的淮阳伯府表面风光,内里早就捉襟见肘,逐渐式微。所以才让他们的嫡次子娶了富甲一方的苏氏女。 她那姑父王成渝婚后就得了个翰林院典簿的官职,而淮阳伯府的日子也明显的好了起来。 这一切都预示着银子的作用。 她姑姑苏清霜在生下嫡子之后,在淮阳伯府的地位一下子就水涨船高起来,也渐渐地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苏窈在十四岁之前,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位姑姑。 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没时间。 她从小就跟着师父学习武功,又跟着祖父学习,闲暇之余,还要看书练练字。 除了弹琴画画,针箅女红什么的她不愿意学,其他的东西她都是凭着兴趣,随性而为。 十二岁那年,她跟在师父后面游历,经常露宿野外。 那时候师父打了野兔或者野鸡,就会直接处理,然后在野外生火烤着吃。 后来师父偷懒,就手把手地教她处理这些。到后来,师父就全部丢给她去弄,自己只等着吃就行了。 那三年应该是苏窈过得最灰头土脸的时候,但也是她活得最肆意潇洒的两年。 后来因为年纪见长,母亲一天一封信催着她回家。师父不得不结束游历,带着她回了家。 从此野人变淑女,天天被逼着在家装大家闺秀,学习针箅女红。 就在这个时候,她姑姑一封书信写给母亲,邀她去京城游玩。 母亲不同意,被关在家里快要被逼疯的苏窈,只能去求她爹。 她爹是个宠女狂魔,在她的撒娇痴缠之下,最终说服了她的娘亲。 十五岁的苏窈在行过及笄礼之后,摆脱了母亲的管束,满心欢喜地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第一次来到了京城,见到了她这位久闻大名的姑姑。 苏清霜对她不可谓不热情,好得连她的亲生女儿王月婧都嫉妒不已。 在京城的日子里,苏窈见识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还结交了不少朋友。 她的活泼开朗和率真个性似乎赢得了众人的喜爱,其中就包括了她的夫君,大理寺少卿秦衍,正四品官员。年轻有为,是多少京城少女的梦中人,却对苏窈,一个商贾之女一见钟情,惊掉多少人的眼珠。 秦衍虽不是京城世家子,但他父亲也曾任扬州同知。只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发妻和一儿一女。 秦衍从小就显现出读书的才华,十三岁考上童生,十六岁中了秀才,十八岁参加乡试,拔得头筹,中了解元。第二年春天直接参加会试得了会元,同年,在殿试中,只因长得好看,被皇上直接点为探花郎。 差一点就成为三元及第。 仅仅四年的时间,秦衍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京城中有多少达官贵人,世族大家想要和他结亲,他都委婉回绝。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竟然喜欢上了她。巨大的惊喜几乎将苏窈砸晕过去,同时也搅动了少女的一池春水,让她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她的姑姑更是笑得眉眼起了褶皱,夸她有手段,轻易地就抓住了男人的心。当时她听了这话心里虽不喜,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父亲母亲在得知此事时,将她急召回去,威逼利诱,软语温言的对她进行劝说,秦家,不是良配。 可早已深陷情网的她,又怎能听进去。 最终妥协的只有爹娘。 后来,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两人很快地定了亲,第二年的六月,便成了亲。 婚后的秦衍,对她宠爱有加,婆母也没有任何刁难,小姑子和她更像是闺中密友。 当时的苏窈,真的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如父亲一般专情的男子,宠她,爱她,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曾经的苏窈,觉得自己这一生是何其幸运,得夫如此。又想自己这一生,是何其不幸,寥寥半年时光,就香消玉殒。 苏窈这几天其实都不愿意去想,好像曾经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京城的那半年生活,像虚幻的泡影,虽五彩斑斓,却很快在阳光下消散。 第11章 对弈 11 苏窈从回忆中醒过神。 她将鸡汤重新加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根层层包装的五十年的人参,切了薄薄的几片放了进去。 她的五十年份人参! 心疼一万分。 当苏窈将人参鸡汤摆在沈彦州面前时,脸色还是很难看。 沈彦州抬头看了眼她那张要债的脸,莫名勾唇。 “这是什么?” “鸡汤加人参,五十年的。” 苏窈强调,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主。 她还等着他报答救命之恩呢。 沈彦州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把苏窈曾借用过的匕首,小心地擦拭着。 苏窈目光闪了闪,看样子这把匕首对他来说很重要,幸好当时她没有因为过于喜欢而直接昧下。 苏窈见他不动,想了想,舀了一勺喝了。 “没下毒,味道不错,你尝尝。” 说完转身要走。 沈彦州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头到脚打量的一遍,什么话也没说,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他。 “将就着穿。” 苏窈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再低头看了眼身上那又破又脏的棉衣,终究什么话也没说,接了过来。 再不待见他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沈彦州看着离开的背影,放下手中的匕首,不紧不慢地端起放在桌上的那只碗,动作轻缓而优雅,眼角上扬,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拿起苏窈刚才用过的勺子,淡定从容地喝起了鸡汤。 如果沈墨哥沈砚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话,估计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曾经因为被女人不小心碰了一下手背,就差点将手给洗脱皮的人,现在竟然和人共用一个勺子? 现在如果有人告诉他们,打死都不会相信。 当沈彦州再次看见苏窈的时候,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好的一套锦服,为什么穿在他的身上就那么的……违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你……要不让隔壁的大娘改改?” “不用,这样挺好。”苏窈将袖子卷起两道,腰带紧了紧,勉强凑合凑合,比她之前那破旧的棉衣强多了。 “你……还有银子吗?” 晚上喝鸡汤的时候,苏窈忍不住开口。 “前两天给的银子呢?”沈彦州抬头,神色不变。 “给你买了只老母鸡补身体了,我可没有贪你的银子。”苏窈回答得理直气壮,她还不至于为了那点银子说谎。 “那银子起码有二两。” 沈彦州无奈叹气。他发现,这孩子真是对银子没有半分概念。 “按现在的物价,一只鸡最多七十到八十文钱,一两银子就能买到十几只鸡。” 结果,他用二两银子只买了一只鸡。 苏窈面色讪讪,不能怪她不懂,她买东西,从来就没自己付过银子。 “那,我已经给了,总不能再问大娘要回来。” “你要银子干什么?”两人现在都待在家里不出门,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我想让大娘给我们换换口味,除了早餐,剩下的两餐,让她做好了送过来。” 沈彦州点点头,这两天的吃食确实是,一言难尽。 他又从怀里掏出银子,和上次差不多,递给了他。 “这些管几天膳食应该够了。” 苏窈难得的,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银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沈彦州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 这两天虽然没太阳,但也没再下雪。 苏窈又进山了两次。 这回她没敢再深入,只是在外围挖了点需要的草药,打了两只野鸡回来。 苏窈将自己采回来的中草药全都熬成汁,进了男人的肚子。 除了中药,就是补品。 吃完了老母鸡人参汤,又吃了野山鸡人参汤,然后是野猪肉。 这几天因为伙食的改善,再加上隔壁大娘的好厨艺,苏窈早上在洗脸的时候发现,那张瘦巴巴的小脸明显圆润了起来。 沈彦州的精神状态也明显好了很多,白天不用一直躺在床上休息了。 晚上,苏窈进房间给沈彦州换药,伤口已经结痂,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狰狞恐怖。 苏窈低头换药,沈彦州发现每次靠近他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不像是熏香的味道。 没发现他带什么香囊,或者香包。 沈彦州下意识地靠近了一点,想闻得仔细一点,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味道,却发现他脖颈上的肌肤白皙细腻,与脸上的肤色有很大的差异。 他神色微动,想要再看清楚一点,少年已经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 “好了。” 苏窈正打算离开,沈彦州却忽然开口:“谢谢。” 他的嗓音低哑,语气真挚。 苏窈微微一怔,随后笑道:“不用谢,我可等着你报恩呢。” 沈彦州看着她,神色莫名。 苏窈看他那样子,估计是误会了她,以为她真的在惦记他以身相许呢。 男人突然开口,“会不会下棋?” “会一点。”苏窈被这突然的话题弄得愣了一下。 她在棋艺方面确实一般,师父很喜欢下棋,两人在外游历的那段日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拉着她下棋。 只是,师父是个臭棋篓子,动不动就耍赖悔棋,弄得她的棋艺不进反退。 在成婚的那半年,秦衍问她会不会下棋时,她怕自己的棋艺太差徒若笑话,不敢承认,只说自己不会。 “陪我下一盘?”沈彦州从他柜子里的包裹里拿出棋盘和棋子。 苏窈:“……行吧。” 别人出门在外,都带银票和衣物。他倒有雅兴,竟然带这些。 这几天确实无聊,心里藏着事情,更觉得日子过得缓慢,简直度日如年。 下下棋打发一下时间,也好过自己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我棋艺不太好,你……多担待一下。” “没事,打发时间而已。”沈彦州温声道。 沈彦州以为他是谦虚,结果…… “哎,等等,等等,刚才我手抖了一下,放错位置了,应该是这里。” …… “不对不对,这步我没想好……” “落子无悔。” “这棋子还有一半在我手上呢,怎么就落子了?” …… “等等……” 自两人坐在炕上对弈以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悔棋了。 沈彦州按着眉心,捏着黑子的手指青筋暴起,他现在很后悔提议下棋。 他以为他也只是棋艺不好,没想到的是,棋品更差。 “你确定?”沈彦州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 “……确定。”苏窈抬头就看见对面男人那黑如浓墨的脸色,知道他应该是生气了,于是点点头,语气肯定。 沈彦州看他确定之后,就落下一粒黑子,一片白子被他捡了起来。 “不是,怎么可能?”苏窈一脸的不可置信,低头看盘面。 怎么看,她都已经溃不成军。 “你输了。”沈彦州将手里的棋子扔进了棋盒里。 “再来一盘。”苏窈不服气,以前和师父对弈,五盘至少能赢三盘。 沈彦州眉心跳了跳,他就不该提什么下棋。 这人就是典型的“棋艺菜,瘾还大”。 “天太晚,我要休息了。”沈彦州现在无比后悔,他这是给自己找罪受。 第12章 夜半来人 12 苏窈这才惊觉,已经将近子时。 她心里一慌,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都怪他提什么下棋。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要是被秦衍知道,她有嘴说不清。 “……”沈彦州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也许是今晚下棋有点兴奋,苏窈躺在炕上睡不着。 脑子里又开始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月,不知道离她的死,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里离京城距离有多远。 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对她已经放下戒心。但实际上,他很敏锐。 如果自己莫名其妙地提出和他一起上京城,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有所图谋。 所以,哪怕她再心急如焚,也不能表露半分。 她要想办法让他主动提出带她回去,才能打消他的疑虑。 只是,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主动提出带自己回京城呢?这个目标有点难。 除非自己对他有用。 她会医术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但京城之中,比她医术好的肯定比比皆是,他又怎么会看中自己这个乡野郎中。 实在不行,就用救命之恩来换,让他将自己带到京城。 可一旦真用了救命之恩,他肯定不会再留自己在他身边,到时即使去了京城,也无落脚之处。 想到这些,苏窈烦躁不已。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 院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踩积雪的沙沙声。 苏窈一把握住枕头下的竹制匕首,屏住呼吸。 这把匕首,是她这几天闲着无事的时候用竹子做的,虽有点粗糙,但,不影响杀人。 堂屋的门被打开,一阵冷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苏窈紧紧握住匕首。 接着,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的房间,苏窈的心跳越来越快。 然而,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了下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苏窈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像是朝男人的房间走去。 苏窈侧耳听了好一会儿,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窈猜测,应该是和对面的男人是一伙的,否则早打起来了。 她躺在床上没动,精神仍处于紧绷状态。 对面没有任何的动静,苏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睡了过去。只是手里,仍紧紧握着匕首。 同屋的另一个房间里。 沈彦州看着进来的两人。 “事情都安排好了?” 沈墨和沈砚立刻单膝跪下。 “嗯。对不起,爷,和追兵激斗的时候受了点伤,一时没能回来,请主子责罚。”沈墨垂下头,沉声开口。 沈彦州看了眼他腿上的伤,让两人都起来回话。 “确定后面没有尾巴?” “爷放心,我们绕了很远。本来应该能早点过来。因为下了大雪,主子留下的记号很多都被掩盖了,所以晚了几天。” “人证和物证呢?”这个才是沈彦州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们已经派人护送着,乔装改扮,从另一条隐秘的小路去京城。” “山西赈灾银粮贪墨一案,牵连甚广。拔出萝卜带出泥,京城里参与的人必定不少,他们不会让我们平安地回去。从这次他们派过来一批又一批的杀手就知道,那些老狐狸都坐不住了。现在我们手上的证据,是关键。” “主子放心,阿风和沈一亲自带人护送,那边绝对安全。就是爷这边,我们很担心,现在没几人护在身边。”沈墨低声回答。 沈砚瞥了一眼另外一个房间,“那个人有没有问题?要不要我们……” 他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动作。 “不用,好歹救了我一命。” 两人大惊失色,“咚”地两声,双双跪下。 “是属下无能,请爷责罚。” 沈彦州轻“啧”了一声,“我说过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膝盖不疼么?” “那个,当然疼了。”沈砚摸了摸鼻子,连忙爬起来,又扶起沈墨。 “主子现在怎么样了?我看看伤口。” “不用了,已经好了大半。” “不可能,当时我拔箭的时候,看了伤口很深,而且那箭矢上好像还带了毒。” 沈砚一脸的急色,上前一步,就差将男人的衣服直接扒拉干净。 沈彦州也只能随他,将里衣敞开给他们看。 原本狰狞可怕的伤口如今已渐渐愈合,表面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痂,宛如一道坚硬的护盾,守护着下方正在恢复的肌肤。这层痂呈暗褐色,与周围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按照时间来算,能恢复成这样让人感到意外。 “以往伤成这样,最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七八分,这次好像不到半个月吧?”沈砚满脸不解。 沈彦州重新系好衣服,抬头朝对面的房间看了一眼。 “天天汤药加鸡汤,还有五十年的人参进补,能不好吗?” “五十年的人参?这么个偏僻的山村哪里能买得到。” 沈墨和沈砚都不相信。 “那孩子自己山上采的。”沈彦州神色淡然。 “主子的意思,他懂医术?”沈砚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他怎么窝在这个穷苦的山村里?” “你问我?”沈彦州抬起头,眼里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但沈砚就是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透后背,窜起一股颤栗。 “没,没……那意思。”沈砚缩了缩脖子,总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这次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皇上那边估计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准备一下,就这两几天动身,正好可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 “爷,这样会不会太危险?”沈墨和沈砚都不赞成他以身试险。 “我们大张旗鼓的回京,他们反而更不敢轻易动手。”沈彦州边系衣带边低声应道。 “知道了。那,那小子……”沈墨和沈砚知道,主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至于对面的小子,将他留在这里,万一被那些杀手找到,很有可能出卖他们的行踪,而且小命也难保。 只能二选一,要么杀了,要么带走。 “明天你们俩,去查一下他的身份背景。” “是。” 沈彦州说完这句话,就朝床边走去。 很明显,话题结束。 两人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边。 “这里晚上不用守,你们俩好好去休息。”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沈墨和沈砚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主子好像还从来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能这样放心地休息。 第13章 双方的试探 13 第二天早上,苏窈坐在炕上顶开窗户,想要透透气,就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铲院子里的积雪。 雪虽然停了几天,但一直没有太阳,而且气温一直很低,所以没有融化的迹象。 苏窈连忙起身,打开房门,走到堂屋门口,就和一个男人正眼对上。 身着一件深灰色棉布直缀,腰上束了一条同色腰带,脚蹬一双防水皮靴。直襟下摆被挽起直接塞进腰带里,裤脚和袖口都被扎带束缚,身姿显得灵活矫健。 一头长发被整齐地束于头顶上方,显得干净利落又精神焕发。一张圆润可爱的脸庞散发着满满的朝气与活力。 一看见她,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让人对其生出了极大的好感。 “你醒了?”男人停下手中的活,上前一步,“我叫沈砚,里面那位是我们二爷。” “你好,苏霄。” 苏窈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说完四字就绕过他,朝厨房走去。 她很早就明白一点,看人千万不能只看外表,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早饭我大哥已经做好了,”沈砚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我和大哥都很感激你救了我们爷。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们能办到,都会满足你的。” “不必了。” “那怎么行,你不要报酬,反而让我们难以心安。”沈砚半开玩笑半试探。 “我没说我不要报酬啊,我已经和你们爷说了我的要求,就看你们爷的决定了。”苏窈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再说了,我救了你们爷,为什么让你们来报答?我又没救你们。”苏窈停下脚步,不高兴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沈砚立马道歉,能屈能伸,没有一点不快。 “不过你们要真的于心难安,想要报答我,我也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你们的谢意。”苏窈话锋一转。 沈砚:“……” 说好的不要他们的报答呢?! “那……那你想要我们怎么报答你?”沈砚难得地结巴起来。 “这不应该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吗?是你们主动要求报答我,可不是我强求的。”苏窈笑得真诚。 “为了你们能安心,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你们的心意。我这人一向很心软,见不得别人为我伤神。” 沈砚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沈砚不想再讨论那个话题,直接坐在她对面,托着腮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哎,你医术这么好,跟谁学的?怎么待在这么个地方?” “跟我爹学的,只是一点皮毛而已。一年前我爹身体也逐渐不好,所以只能暂住于此。” “你爹呢?” “死了。” “抱歉……死者已逝,请节哀!” 沈砚有点不好意思,没想揭人伤疤。 “生死由命。”苏窈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语气沉沉。 其实这些话半真半假,都是她最近去葛大娘那里探听来的。 “你医术这么好,都没能……?”话虽没说完,但两人都懂。 “再厉害的大夫,也不是所有的病都能医治。” 苏窈神色恹恹,像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沈砚看她伤心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点慌,连忙转移话题。 “以前你和你爹四处游历,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以前都是我爹做主,我只是跟着他。” “那,你们去过京城吗?”沈砚试探地问道。 “在我记事起没去过,我爹说……”苏窈摇了摇头。 “说什么?”沈砚下意识地接话。 “说京城是他的伤心之地,所以不愿意再踏足。”苏窈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边思索边琢磨要怎么回答才能不露出破绽。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不再踏足京城,但在他生命垂危之际,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我想,他应该对那里有留恋吧。” “这样啊……”沈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想不想去京城?” “京城,真的有那么好吗?那里可能是我爹的伤心地,我想,他可能,不希望我去吧?” 少年的语气里既有对京城的向往,又因着离世的爹而生出一点排斥。 “我觉得你爹是希望你去京城的。”他想起了昨日主子跟他说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如果你暂时不知道要去哪里的话,不如随我们一起入京吧。” “你不是大夫嘛,路上正好可以照看一下我们爷身上的伤。你顺便去京城里看看,真的是很繁华。你去了肯定就会喜欢的。我想你爹有可能就是京城人士,到时说不定你还能找到其他的亲人。” 苏窈心里一阵激动,面上却犹犹豫豫。 “我,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去了我都不知道在那里怎么生存下去。” “可以找我们爷啊,我们爷在京城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沈砚一脸的傲娇。 “真的?难道你们爷是哪个皇子或者王爷?”苏窈一脸的不可思议,眼睛里隐隐带着一丝惊叹和崇拜。 “哼,我们爷和他们比可不差什么。”沈砚对那些皇子没好感,他们爷可比那些皇子厉害多了。 “这么厉害,那我救了你们爷,以后岂不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苏窈露出星星眼,像是想到以后美好的生活就开心不已。 “那当然,我们爷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沈砚听到他的话,知道有戏,喜出望外,“你考虑考虑,我等你消息。” 两人对这样的结果都比较满意。 沈砚站起身。“我先去看看我们爷。” 看着沈砚离开的背影,苏窈才慢慢地勾起唇角。 沈砚回到沈彦州的房间,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 “你说,是你主动要求带他回京城,他没同意?” “是的。我觉得这个苏霄应该没什么问题。”沈砚得出结论。 沈彦州轻笑出声:“你被这个苏霄牵着鼻子走,还替他说好话。” “什么?难道他说的都是假的?”沈砚气得差点跳起来,“我要去找他算账。” 沈彦州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技不如人,还好意思丢人现眼。让你去套话,反而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他的话未必都是假的,但他想去京城这一点是肯定的。 人家想去却一字不说,就想让我们能主动带他去,结果你就上了勾。” “那,他说还要考虑考虑,要不就当没说过。”沈砚后悔得想撞墙。 “不必,就带他一起上京城,我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彦州的那双桃花眼涌上晦暗莫名的光。 “那,万一,他要对爷下手……”沈砚着急起来。 “他真想对我下手,你们来了还能看见我?”沈彦州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出去,看见你就觉得碍眼。” 沈砚一肚子委屈的出了房间的门。 想去找苏霄算账,但想到被一个孩子耍得团团转,又觉得丢脸。 沈彦州坐在桌前,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他现在对这个苏霄越来越好奇。 他能肯定,这个人身上有秘密。 费力遮掩,不提一句想去京城,但,字里行间,却又句句不离京城。 没关系,回了京城,不怕他跳出自己的手掌心。 第14章 返京 14 “爷,十一发来了消息。”沈墨收到飞鸽传书,立刻将密信递给了沈彦州。 “他们五天后在宜州的白水镇和我们汇合。”沈彦州看完便放在油灯上点燃。 “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沈墨几人收拾东西准备这两天动身。 苏窈答应了和他们一起去京城。 她将剩下的野猪肉做成肉干,拿了一点去葛大娘家,换了点包子馒头。 又将家里的钥匙给了她,里面的东西让她能用的都拿去用。 “阿霄,你不准备回来了?”葛大娘接过钥匙,还有点不舍。 苏窈“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和我爹本来就不是葛家村人,我爹走了,我想让他落叶归根,带他回家。” “也是,”葛大娘长叹一声,“可惜你爹那么好的人……” “谢谢大娘这一年来对我们父子的照顾。”苏窈不想再多说,怕多说多错。 “那大娘就不留你了,有空就来看看。” 苏窈摆了摆手,两人心里都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一辈子。 回到家中,苏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只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听到外面的马车声和沈砚的叫声,苏窈被背着包裹出了门,没再回头。 一出门,苏窈不禁倒吸一口气,一辆普通的马车,竟然配置了两匹良驹。 她们家以前可以算是金陵首富,也没敢用这种配置。 “你就这么个包裹。”沈砚惊讶出声,他们爷在这边只住了不到半个月,东西都比他多多了。 “嗯。”苏窈不想和他多费口舌,直接来到马车边。 沈墨和沈砚已经站在了马车边。 三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边上,等着沈彦州上车。 沈彦州来到马车边,上下审视了苏窈一遍。 还是他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头上随意地挽了一个道髻,用一根简单的竹制簪子固定住。簪子应该是自己随手做的,看起来就很粗糙。 脚上穿的仍是自己那双不合脚的鹿皮靴子。 脸颊的肉似乎多了一点,看起来圆润白皙了一些。只是,脸色还是那么蜡黄,连手上的皮肤都比它好看很多。 沈彦州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样子,心念一动,随后抬起胳膊…… 苏窈正站在边上等着他上车,却听到一声轻咳。 她斜眼看过去,沈砚对她挤眉弄眼,又指了指胳膊。 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等着她伺候他上车呢! 苏窈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她都是被伺候的那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上前一步,伸出胳膊。 沈彦州却已经收回了手,直接一个跳跃,上了马车。 苏窈的胳膊举在半空中,有点呆滞。 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这样耍她很好玩? 沈墨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沈砚也赶紧爬上车,挑开帘子进了车厢。 沈墨看了眼仍站在马车边生闷气的人,面上波澜不惊:“上来!” 苏窈咬咬牙,提着包袱爬上了车,坐在了沈墨的旁边。 马车慢悠悠地驶出了葛家村,北风刮得人脸生疼,像是刀割一般。 哪怕被冻得瑟瑟发抖,苏窈也不想进车厢看见那张讨厌的脸。 “去镇上找个成衣铺子停一下。”沈彦州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并没有喊苏窈进去。 “是。”沈墨低声应道。 车子外面看着很普通,里面却另有乾隆。车内空间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 整个车厢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最里面靠厢壁摆放了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泥茶炉,茶炉旁摆放着几碟点心。桌子下面点了炭盆,里面已经放满了银丝炭,让整个车厢温暖如春。右边是一张睡榻,睡榻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锦被,沈彦州正斜靠在睡榻上闭目养神。 村子离镇不是很远,驾车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停在一家成衣铺子门口。 “爷,到了。”沈墨言语简洁,能说一个字绝不会说两个字。 “让苏霄去挑两身衣服和鞋子,阿墨去结账。” 一句话,让三个人都愣住了。 “还不快去,我们要赶时间。”沈彦州看几人都傻愣着,不禁轻斥。 苏窈面色复杂地跟在沈墨后面进了成衣铺子,然后又进了隔壁的鞋铺。 等她一身簇新的装扮站在马车前,正探出头的沈砚不禁看直了眼。 “阿霄,你小子可以啊,没想到一打扮起来,那唇红齿白的样子,说一句风流倜傥不为过。就是皮肤有点黄,要不然,妥妥一个翩翩美少年啊。” 苏窈咬紧唇,有点后悔没在唇上抹点药粉。 “行了,你那唇够红了,可别再咬了,再咬可真的是鲜红欲滴了。” 沈砚大大咧咧,真是想什么说什么。 苏窈连忙上车,仍旧坐在沈墨身边,不想再听到那二货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沈砚放下车帘,嘴上话仍不停。 “苏霄这小子,没看出来,一打扮起来,竟然比我和沈墨还好看。” “怎么,你嫉妒?”沈彦州闭着眼,淡淡开口。 “嘿嘿,那倒没有,就是没想到,看着比女人还漂亮。”沈砚露出一口大白牙。 “之前天天穿着他那不合身的衣服,看着像个孩子,结果一打扮…… 嗨,别说。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就是太瘦了点,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要不然,我觉得他都赶得上爷的艳色无双。” 沈彦州蓦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一眼。 沈砚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沈彦州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那张脸说事。 一时之间浑身都冒出了汗来,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热得。 沈彦州刚才那一眼,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沈砚就是知道,他,肯定生气了。 虽然平时沈砚没大没小,但如果沈彦州真的发怒,他是半点不敢玩笑。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沈砚如坐针毡,看男人紧闭的眉眼,悄悄地溜出车厢外,要和苏霄换位置,哄着让他进车厢里面。 苏霄眼都没眨一下,坐在沈墨旁边,屁股像是生了根。 沈砚没办法,只能挤在两人中间,打死也不进车厢。 官道上的积雪全都结成冰,走一步,滑三步,马车根本跑不起来,只能慢悠悠地朝前走。 一个上午,大概只走了十几里左右。 比预估的要慢很多,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人只能随便吃点干粮。 沈砚看见苏窈掏出来的肉干,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馍馍,有点吃不下。 “阿墨,你为什么光买馍馍,不买点肉干什么的。” “没钱。”沈墨的回答简单明了。 “怎么可能?我记得你身上有不少银票。”沈砚一脸的不信。 “买了马和马车。” 想到车厢里的豪华配置,沈砚一时无话可说。 只能咬牙切齿地啃着馍馍,像在咬仇人。 沈砚厚着脸皮凑到苏窈的面前。 “阿霄,你那肉干能不能分我们点啊,我也想尝尝什么味道。” 苏窈拿出几块肉干递了过去。 “哎呀,阿霄够意思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沈砚连忙接过肉干,怕晚一秒他都要反悔似的。 沈砚也不吃独食,将肉干分了一块给沈墨,就兴冲冲地进了车厢。 “爷,尝尝阿霄做的肉干,味道真不错。”沈砚边吃边递了一块给沈彦州。 “不吃。”沈彦州闭着眼,一动不动。 “那我正好多吃一块。”听到沈彦州不吃,沈砚更高兴。 本来他就舍不得,看在他是主子的份上,不得不分他一块。 是他自己不吃的,不能怪他。 沈彦州太阳穴两边的青筋直跳。 好一会儿才消了下去。 沈砚正吃得开心,突然手上一空,那块还没来得及吃的肉干就消失不见。 他怔愣了半天,才转过脸看着罪魁祸首。 沈砚:“……” 说好的不吃呢? “味道不错。”罪魁祸首一脸的淡然,还漫不经心地作出评价。 沈砚默默地啃起了馍馍,早说,自己那块就留着慢慢就这馍馍吃。 现在只能边吃馍馍边回味肉干的味道。 第15章 回程第一天 15 随意地吃了点东西,几人下午继续赶路,沈砚受不了外面的寒气逼人,直接钻进了车厢里,苏窈仍坐在沈墨的旁边。 下半晌行了大约二十里路程。 等他们找到一家客栈,天已经黑得彻底。 冬日的夜里更是冷得彻骨,苏窈的两只脚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四肢也僵硬异常。 苏窈心里后悔万分,早知如此,在沈砚喊她的时候,就顺势进了车厢。 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自尊御不了寒冷。 因为手脚僵硬,下车的时候她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沈砚扶了她一把。 她抬头朝沈砚露出感激的笑,比平时面对沈彦州时真诚了很多。 沈彦州刚掀开车帘,就看见少年呲着牙对着沈砚露出一脸谄媚的笑,碍眼极了。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浑身散发着寒意,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冰冷,没再看两人一眼,直接朝客栈走去。 紧随其后的沈墨看了眼两人。 沈砚早就放开了少年的胳膊,看着爷远处的背影。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那冰冻三尺的冷,明显是极怒的表现。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沈墨:“哥,我哪里做错了?” 沈墨一脸莫测高深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跟上前面的身影。不是他不愿说,他也一脸的懵。 四人开了两间上房,上了二楼,并吩咐小二将热水和饭菜送到房间。 苏窈有点傻眼。 两个房间四个人,怎么睡? “两个人怎么睡?”苏窈看了一眼简陋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连张软榻都没有。 她想将就都没得将就。 “这床三个人睡是有点小,不过两个人挤挤没问题。放心,我和阿墨要轮流守夜,所以不会三个人挤一起。” 苏窈差点晕过去,两个人都没办法接受,还三个人? 这是玩什么三人行么? 可她身无分文,想重新开间房都不可能。 让沈彦州给她单独开间房,不知道行不行?想到刚才门口男人那如丧考妣的样子,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去。 沈彦州的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炭盆,热乎的晚饭也已经上了桌。 行走在外,吃饭没那么多的规矩,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沉默又压抑地吃了晚饭。 等小二将碗筷收拾走,沈砚和沈墨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苏窈仍待在沈彦州的房间里磨蹭。 “有事?”沈彦州正拿着锦帕放进小二送来的热水里,准备梳洗一番。看见仍站在房间里的人,冷着脸问道。 苏窈看着正在洗漱的男人,脑子里不自觉地浮起妖孽一词。 以前苏窈觉得秦衍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剑眉星眸,长身玉立,随意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水墨画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可是见过眼前的男人,她才知道,男人也能美得惊心动魄,漆黑的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潋滟,淡漠疏离的眉眼掩不住骨子里的艳色,真正是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 只是,这样的男人眼中却冷冽如冰,让人不敢靠近。 “二爷,能不能帮我再开一间房?”苏窈不想和男人睡一张床,只能顶着压力咬牙开口。 “可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 苏窈有点不敢相信,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那颗激动的心脏一秒钟落到了胸腔里。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人参鸡汤都喂了狗。狗见了她说不定还会摇摇尾巴,讨她欢心。此人真正郎心如铁,一点旧恩都不念。 不过,她救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挟恩投报。 苏窈站在房间里进退两难。 她有时候真的琢磨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你说他小气吧,苏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这话说不出口。可要说大方,现在连一间房都舍不得给她开。 沈彦州梳洗完直接坐到了床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也不催促他。 “或者,陪我下几盘,赢了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苏窈面露难色,以她的棋艺想要赢他,那是比登天还难。 这不是送分题,这是送命题。 “可以让你三个子。”沈彦州瞥见他一脸的纠结,又抛出一个诱饵。“只要赢一局就算你赢。” “真的?说话算话。”苏窈听到这里,心动不已,搏一搏,馒头变烧鹅。 “那我要是输了……” “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沈彦州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行。”苏窈咬咬牙,实在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就拿救命之恩相抵。 以她的正常水平,想赢他那真是太阳底下看星星——白日做梦。 但他让了三个子,自己再超常发挥一下,赢一局也不是没希望。 苏窈搬了张矮桌放在床上,正准备脱鞋上床。 沈彦州张开五指抵在她的脸上,一脸的嫌弃:“麻烦把你的脸洗洗干净,别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的沈彦州早已散去满身的冷意。 苏窈脸色爆红,她深呼吸两口气,才忍下心里升起的想要狠揍他一顿的想法。 之前怎么就没想着往鸡汤里放点泻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准备站起身回房间,就听见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阿墨……” “属下在。”门外响起沈墨的应答。 “让小二送点热水进来。” “是。”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热水很快送进房间,苏窈发现洗脸架上只有一条锦帕,是之前沈彦州用过的。 出门在外,她也只能将就。 既然已经被男人发现了,她直接将脸上的伪装清洗干净。 等苏窈带着一身水汽再次回到床边时,棋盘早已经摆好。 沈彦州抬头看向对面,眸光一怔。 对面的少年,肌肤如雪,面若桃花,眉如远黛,唇不点而朱,褪去了伪装后,整张脸显得精致水嫩,竟是雌雄莫辨。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清澈明亮。 难怪白天他要在脸上涂上伪装。在京城那遍地王孙贵族之地,像他这种没有任何依仗的普通百姓,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他正低头脱鞋,轻快地坐在矮桌前,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长相给人带来多大的冲击。 “开始吧。”沈彦州压下心里的异样,执起黑子。 没一会儿,就听到少年那特有的清脆声音。“等等,这一步我下错了,应该放这里……” “那你确定好了?”随后便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出来。“这次可不许在反悔。” “嗯,确定好了。” 站在门边的沈墨心里难掩惊讶,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从他们爷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愉悦。进客栈的时候还一脸的阴云密布,现在听他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恼怒。 爷的心思千万别猜。 “为什么会这样?你……你是不是偷我的子了?”苏窈看着棋盘上陷入困境的棋局,不愿相信。 “你觉得以我的棋艺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吗?”沈彦州斜睨着他,声音里带着让少年不易察觉的愉悦。 “不对,你说让我三个子,刚才你是不是没让……” “我让了。” “你没让,这盘不算,再来……” 半个时辰后,苏窈看着棋盘上输了一子的白子,有点不甘心。 不过只差了一子,下局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有赢的希望。 沈彦州眼角余光看见少年那满满的战斗力,嘴角勾起,也不枉他费尽心力地下成只赢他一子的局面。 第三局在苏窈无数次的悔棋和沈彦州的努力下,局面终于势均力敌起来。 苏窈早已经哈气连天,困倦不堪,可是为了赢这一局,她强撑着自己。那双本就清冷冷的大眼里,带着将落未落的生理性泪珠,更显潋滟之色。 沈彦州看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立刻三下五除二,以一子的优势结束了这一盘的厮杀。 苏窈看了眼已经结束的棋局,终于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棋盘上,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第16章 同榻 16 沈彦州将棋子慢慢地收到了棋盒里,伸手想要将对面的人推醒。 手指刚戳到少年的额头,一阵热意通过指尖慢慢来传到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沈彦州来说很陌生,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沈彦州自三岁开蒙以来,身边接触的除了他的奶嬷嬷,几乎都是男性。 他从小长得就过分的漂亮,父亲母亲怕他被丫环教坏,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 随着年龄的增长,习惯变得根深蒂固。 家中长辈日夜心急,漂亮的丫环送了不知道有多少,他全无兴趣,都打发了出去。 后来,母亲亲自求到宫里的贵妃娘娘,给他赐了两个美人,他只能放在后院。 人人都为他高兴,只是带着真心的不知道有几人。 大多数应该都是想看他的笑话罢了。 沈彦州很早就觉得,小厮和侍卫虽然没有丫环细心,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用起来既方便又省心。 他不想每次回到家中,还要紧绷着神经,担心哪个丫环爬他的床。 在那一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他能够彻底的放松下来,让自己的不停运转的大脑能够得到休息。 因为不近女色,京城很多人私底下议论,他有龙阳之好,他只是一笑置之,并不辩解。 在他眼中,男人和女人,只分有用和无用,并没有其他的区别。 可这一次,眼前的少年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他想要将他身上那神秘的面纱一层层扒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的手指慢慢地从额头滑向脸颊,指尖下的肌肤光滑柔嫩,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 他倾身凑近他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 少年浓密卷翘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在昏黄的烛光上投下一片阴影,鼻梁挺翘,肤如凝脂,他的唇不像一般男人那样薄,厚厚的唇瓣小而水润,带着莹莹的光泽,嘴里不时地在嘟囔着什么。 沈彦州凑得更近,耳朵几乎贴在他的唇边,想要听清他梦中呓语。 “娘,我要吃……桂花糕,栗子酥……师父,烤兔子……” 沈彦州退开身体,有点啼笑皆非。 他还想着,能不能从他的呓语中知道点什么秘密,谁知道竟是个吃货,睡梦中都在惦记着吃的。 不过,他有见过他的娘亲吗?这个疑惑在他心中一闪而逝。 沈彦州将人放倒在床上,拿走了矮桌,回到床边时,就看见刚才还缩在床上的人,已经无意识地拉过棉被盖在了身上。 沈彦州站在床边很久,神色不明。 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灭了烛火,躺在了床的外侧。 守在门口的沈墨看见房间里陷入黑暗,眉眼动了动,心里再次涌上一股异样。 沈彦州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不懂得怜香惜玉。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除了极个别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其他人很难近他的身,更不要说和他共处一室。 这个叫苏霄的少年,二爷不仅同意带他回京城,现在还和他同榻而卧。 想到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人能入了二爷的眼,就连府里那样一个娇弱漂亮有气质的表小姐,都打动不了二爷的心。 他们爷不会,真的如传闻中那般…… 沈墨感觉自己真相了! 苏窈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 这是她穿到这具身体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昨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睁开眼,入目的全都是陌生。 她躺在床上懵了很久,大脑才开始运转,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里应该是沈彦州的房间,她昨晚直接睡在了他的床上? 想到那男人一脸生人勿近的脸孔,有点怀疑他会那么好心。 即使她再不相信,现在最终的结果就是,她确实躺在了他的床上,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睡在了哪里。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苏窈对他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 那个男人,不喜欢和人太过于亲密接触。 那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又重新开了间房? 苏窈虽然有点脸红自己的厚脸皮,但是,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满意。 终于一个人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 苏窈连忙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就回了和沈砚合睡的那个房间。 没有意外的是,房间里也空无一人。 苏窈连忙拿起自己的包裹就下了楼。 大堂中央的一张四方桌上,坐了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吃着早饭。 没一个人有良心,都不喊自己起来吃早膳,估计早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苏窈感觉自己的脸皮被练得越来越厚。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坐到了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垂着头,脸上似乎带着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桌上的另外两个人,眉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儿吃着早膳。 只有沈砚一看见他,就满脸的笑容:“霄弟,你终于起了。我早上准备去叫你起床,结果发现你根本不在房间,你昨晚睡哪了?” 苏窈一本正经的回道,“我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不能和人睡一张床。” “啊?什么毛病,那要是睡了会怎么样?”沈砚一脸的惊奇。 桌上的另外两人也抬起头,看这少年睁着眼睛能编出什么花来。 苏窈将头朝沈砚那边侧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秘密似的。沈砚下意识地也侧过头,靠近他。 苏窈用只有四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我从小就有迷症,经常做梦梦见切西瓜,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捧着别人的脑袋。 我爹吓得要死,好不容易才把我这毛病治好了,不过在陌生的环境里,偶尔会再犯那么一两次。 后来,我晚上睡觉就都是一个人,不敢和别人睡一起,就怕把别人的脑袋当西瓜切了。” 沈砚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吓得脸色都变了。 此时的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苏霄说了这么多,好像没有一句解释他昨天晚上到底睡在了哪里。 苏窈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喵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心里有点期待,说不定从今天开始她就能自己睡一间房了。 沈墨听了她的话脸色也是一变,想到昨天晚上二爷处在那种危险之中,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后怕。 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发现男人仍淡定自若地吃着早膳,心里对少年的话又产生了一丝怀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二爷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看二爷这态度,估计不可信。 沈墨又扫了眼左手边的少年,对他多了一份警惕,无论真假,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苏窈有点失望,与她预想的有点不一样。除了沈砚这二货,另外两个人似乎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 不过没关系,如果今天晚上还是避免不了要和沈砚他们同睡一张床。她可以假装得了迷症,吓唬他们一下。 第17章 赶路 17 因着要赶时间,几人吃得很快,补充了点干粮和水,就上了路。 今天天气仍旧不好,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很像是暴风雪之前的宁静,但好歹没下雪。 路上几乎没有赶路的人。 听说最近两天又有大暴雪,几人都有点心急,争取这两天多赶点路。 “墨兄,我们大概还有几天能到京城?” 苏窈仍旧坐在马车车辕边上,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忧心忡忡地问道。 “十天左右。”沈墨吐出几个字,不再多说一句。 苏窈这时沉默下来,眼睛盯着前面发呆。 以沈墨的性格,十天肯定是最保守的估计。一旦下起暴风雪,那更是寸步难行,到时候肯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正发呆时,肩上被一只大掌拍了一下。苏窈下意识抬手一把按住,另一只胳膊肘直接后顶,想将人整个扔出去。 突然清醒过来,连忙收胳膊放开手,将肩膀侧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沈砚的爪子撇开。 沈砚也不在意,开口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窈面色淡淡:“就想着这种天气,不知道能不能按照墨兄说的时间能到京城。” 沈砚叹气:“估计有点难。” “外面这么冷,要不要去车厢里暖和一下?” 苏窈:“不用,我不冷。” 苏窈边说边暗暗地动一下两只被冻僵的脚。 沈砚:“……” 他感觉鼻子都要冻掉了,这家伙竟然说不冷。苏霄这么个小身板竟然都不觉得冷,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身体变差了? 沈砚陷入自我怀疑中…… 本来只是想出来喊苏霄进去的沈砚,也不进车厢了。虽然里面暖和得让人怀念,但他不能连苏霄这么个小身板都比不过吧。 里面的主子像个挂在墙上的画一般,好看,但没有一丝生气。 待在里面憋闷得难受。 所以天再冷,沈砚也不愿意进去,只坐在苏窈的后侧方和她聊天。 “这外面我感觉鼻涕都要冻成冰棍了,阿霄竟然不冷?” 苏窈:“……” 他这到底是来聊天的还是恶心人的。 沈砚:“阿霄今年多大了?” 苏窈默了默,其实她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十七。” “看着不像啊,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沈砚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有点意外。 原主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在女人当中,这个身高还算正常。但作为一个男人,尤其在眼前三个高大的男人面前,他确实显得过于瘦小了。 “我还会再长的。”苏窈面无表情地回道。 “哈哈,我没嫌弃的意思啊。”沈砚看他那受伤的眼神,连忙安慰,“个子不高不是你的错,以后娶个比你更矮的娘子就行。” 苏窈淡淡看着他:“……” 你这是安慰还是再补一刀? 你还是别描补吧,越描越黑。 沈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没安慰到心上,连忙转移话题。 “阿霄,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皮肤变白了?” 沈砚惊奇出声,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苏窈:“……” 还不如聊刚才的话题。 她心里有点忐忑,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 就听他接着说道:“估计我之前没看仔细。今天这么一看,果然是一白遮三丑,你现在就是个翩翩美少年啊。” 苏窈:“……” 挺好,连理由都不用她找。 沈砚看着眼前少年这两天明显圆润起来的漂亮脸蛋,感觉手指有点发痒。 “阿霄,你这皮肤看着怎么这么好,粉粉嫩嫩的,能不能让我捏一下?” 苏窈实在受不住他的喋喋不休,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有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扬,即使生气,也像是带着点娇嗔。 沈砚:“哎哎哎,阿霄,你别对我抛媚眼,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苏窈只能默默收回眼神,跟这种二货计较,她估计得心梗而死。 她正神游太虚,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放大的手掌,连那厚厚的茧子都清晰可见。 苏窈吓了一跳,抬手挡住那只伸到她面前的魔爪。 “你干嘛?”她的声音里带了点恼怒。 “我就摸一下……” 车厢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吓得沈砚缩回伸出一半的手。 苏窈垂下眉眼,不着痕迹地拉开与沈砚的距离。 她有点不明白,这么少根筋的人,是怎么成为里面那个挑剔男人的贴身侍卫的。 她真的不想被他烦,还不如她掌握话语权,套点有用的信息。 “我们现在离京城大概还有多远?” “大概三四百里左右。”沈砚果然不负所望,一吐为快,“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快马加鞭,大概五天左右就能到。但现在这天气,十天能到那都算快了。” 他长叹一声,似有烦恼。“等我们赶回京城,说不定要休沐了?” 苏窈神色一怔,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她记得自己是嘉德二十五年,五月十八和秦衍大婚,婚后半年和夫君琴瑟和鸣。 十一月十九,她在她和秦衍的主卧内一睡不醒。 这个日子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正好是她婆母的生辰,也是她婚后第一次操办的大型宴会。 为了尽快融入京城贵族圈子,她拿出自己的嫁妆,将这个生日宴会办得精致又高雅,邀请了秦衍官衙的各位同僚,京城和他地位相当甚至更高地位的有头有脸官家夫人,就为了给婆母撑场面。 可谁知道,一场宴会,成就了秦衍在官场上的美名,也成了她的催命符。 苏窈的思绪慢慢回笼,她想问沈砚一些问题,但想到旁边坐着一个心思敏锐的沈墨,出口的话又吞了下去。 她的问题如果太过奇怪,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苏窈:“砚兄今年多大了?” 沈砚:“二十有二。” “砚兄跟在二爷身边应该很多年了吧?” “嗯,整十年了。” “那么小?”苏窈挺惊讶,“这么说,嘉德十五年你就跟在二爷身边了?” “是嘉德十六年,”这次轮到沈砚惊讶起来,甚至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你爹是不是从小就不教你算数。” 苏窈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呆立当场,脑中空白一片。只回响着“嘉德十六”四个字。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沈砚的意思是今年是嘉德二十六年。 可她明明是嘉德二十五年离奇昏迷,她从这具身体里醒来也只是转眼之间,为什么一夜之间,竟然过去了一年的时光。 “阿霄,阿霄……”耳边的呼唤惊醒了苏窈。她茫然地看向身边的人,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她真的无法平静的接受。 苏窈想,自己的脸色一定惨白得吓人,否则她不会在沈砚的脸上看见担忧的神色。 “阿霄,你没事吧?” “没……事……”几个字像是从牙齿中间挤压出来般,苏窈说得异常的艰难。“今年是嘉德二十六年吗?” “是啊,怎么了?”沈砚即使再大大咧咧,也发现了苏霄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就是……我脑子一时糊涂,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窈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沈砚扶了他一把,差点栽倒在车轮底下。 “阿霄,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白得像鬼一样,你要不去车厢里休息吧?”沈砚一脸的担忧。 “不用……”苏窈话音未落,车厢里响起清冷的声音。 “阿砚,将他扶进来。” 沈砚听到主子的话,二话不说,像老鹰抓小鸡似的,直接拎起了他,塞进了车厢里。 苏窈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也许是因为空间的狭小,虽只点了一个炭盆,车厢内仍是温暖如春。 心思本就恍惚的苏窈觉得头晕目眩,她坐在矮榻对面的锦凳上,没看对面的男人一眼,直接倚靠在厢壁上睡了过去。 第18章 发烧 18 天色越来越暗,但目力所及,仍是一片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荒野,没有村庄,更不要说歇息的客栈。 “爷,今天晚上估计得在外面打尖。” 驾车的沈墨对着马车里的人回话,声音低沉,神情严肃,带着说不出的冷峻。 “那就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息一晚。”车厢里终于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找片树林,整顿休息。” “树林里属下怕不安全。”沈墨有点犹豫。 “就怕他们不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冷冽的杀气。 “知道了。” 沈墨很快找好了安顿的地方。 一片树林,旁边正好有一个突出的小土丘。 他将马车停在土丘背风的地方,遮挡住呼啸而来的北风。沈砚和沈墨都下了车。 沈墨在铲雪,清出一块空地,准备生火。 沈砚下了车就不见踪影。 苏窈睡了一天,感觉好了一点,不好意思再躺在车厢里,自己起来去捡一些枯枝回来。 这时候她才隐隐约约有点明白,选这样的地方落脚的原因。 进可攻,退可守。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及时发现。 等苏窈抱了柴火回来,沈墨已经清出了一块空地,架起了架子。 点燃了柴火,沈墨从马车车底的箱子里拿出吊罐,将身边水袋里的水倒进去。 水烧开之后,沈墨拿进了马车里。 没过一会儿,沈墨出了马车,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雪装进罐子里,又架在火上。 这才是他们该喝的水。 苏窈昏昏沉沉的时候,脑子里竟然还想着,人与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她坐在火堆边,头埋在膝盖间,双手抱着腿,脑袋里像是有个大铁锤,不停地敲打着,一下,两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吵闹声,像是沈砚的声音。 没过多久,鼻子里传来阵阵香气,很像她和师父游历时经常烤的野鸡的味道。 闻起来很香,吃起来——更香。 苏窈有一种时空的错乱感,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和师父游历的那几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耳边响起喊声,很吵,吵得她都不能好好地睡一觉。 她想让刘嬷嬷将几个吵闹的丫环赶走,一天天都没大没小,不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一犯错就找刘嬷嬷求饶。 这次她绝不心软,不会就这么轻易饶了她们。 沈砚看着趴覆在自己腿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喊了好几声都不理睬。 他拿着一个野鸡腿走过去,推了推他,想要将人喊醒。 少年顺着他的力道,直接倒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直接将沈砚给震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扔下鸡腿,一把抱起他,这才感觉到苏霄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他看了一眼他的脸,眼睛紧闭,整个脸都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在发着高热。 沈砚将人抱着朝马车奔去。 “爷,爷,阿霄好像发烧了。” 沈彦州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沈砚怀里的人,这才淡声开口。 “放到车上来。” 沈砚将苏霄小心地放在锦凳上,然后焦急地看着自家主子。 沈彦州蹲在他身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不已。 恰在此时,苏窈感觉浑身难受,翻了个身。然后,直接从锦凳上掉进了沈彦州的怀里。 沈砚:“……” 他想以二爷从来不允许别人触碰他身体的洁癖,苏霄这次惨了,估计有被丢下马车的危险。 他正准备要为他求情时,却发现自己的主子下意识地一把抱住少年,将他放到榻上,将榻上的被子扔到他的身上,自己坐到了对面的长条凳上。 态度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有沈砚预想的那样将人扔下去。 “二……二爷,要不,我还是把他移到锦凳上吧。”虽然跟了沈彦州十年,但沈砚还是很怕他的怒火。 沈彦州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沈砚一眼。沈砚感觉后背一凉,再不敢多说一字,直接窜到了车厢外,乖乖地坐到沈墨的身边。 也许是受了打击,也许是寒气入体。苏窈感觉整个脑袋里像是要炸裂一般,即使裹着锦被,她仍觉得冷得浑身发抖。 沈彦州看了眼榻上的人,整个人包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着。 沈彦州紧皱眉头,不再开口,垂眸继续看手里的书。 只是,半晌时间,手里的书页却没有翻动一页,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浓。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局面。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榻上,少年因为发烧脸颊通红,嘴唇开始发干。 他深深叹了口气,好歹曾救过自己一命,他不能不闻不问。 放下书,沈彦州坐到了矮榻边,抱起少年的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放在他的唇边。 因为高烧带来的脱水,让苏窈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很快地喝光了茶盏里的水。 沈彦州又倒了一杯给他喂了下去。等他喝完,他正准备将人放下,才发现他鬓边出现细细密密的汗。 想了想,他伸出手想解开他的衣襟,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他的手指刚搭上少年衣襟上的扣子,就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像是在阻止他的动作。 沈彦州嗤笑一声,准备缩回手,却没有抽出来。 他垂下头,紧紧抓着他的那只手,看起来比他的手小了很多,白皙修长,掌心却带着的一层薄薄的茧。 沈彦州从来没想过,男人的手竟然也能这样柔软。 他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用力的抽出。少年因为发烧的原因,整个掌心都汗津津的,连带着他的手上都沾染了一层薄汗。 沈彦州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汗。“阿砚……” “属下在。” “看看他的包裹里有没有药。” 沈砚这才想起少年出门时背在背上的包裹。连忙手忙脚乱的打开包裹翻找起来。 包裹里瓶瓶罐罐倒是不少,没什么其他的东西,换洗的衣服也只有两套。 沈砚在那一堆的瓶瓶罐罐里翻找。 “找到了。”他一脸的掀喜的拿着一个瓷瓶,跑进车厢里。“爷,你看看,这个是不是?” 沈彦州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标注得清楚明白,大差不差。 他打开盖子,倒出一粒,塞进少年的嘴里,给他灌了一杯温水。 沈砚接过杯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人一条。”沈彦州从车厢内的箱底拿出两条毯子,递给沈砚。 “你晚上和阿墨轮流值夜,注意警醒一点。” “知道了。” 沈彦州看了眼睡在矮榻上的人,面上仍是绯红一片,呼吸粗重,嘴唇因发烧变得更加的嫣红欲滴,带着一种羸弱的美感。 他转开眼,眼神无波,淡然地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苏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的她,非常调皮,没有什么是她害怕的,真正的小霸王一个。 听说冰湖下的鱼味道非常鲜美,她吵闹着要抓两条上来,给娘亲尝一尝。 所有人都当她小孩心性,过些时候也许就忘了。 她感觉自己的真心受到伤害,拿着工具偷偷地一个人跑去凿冰抓鱼。 结果,冰层碎裂,整个人掉进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冬天的裘衣厚重,浸了水后更是重逾千斤,她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叫出,便开始沉入湖底。 那时候的她,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疼爱自己的爹娘。 就在她心生绝望,逐渐陷入昏迷时,她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出湖底,将新鲜的空气渡入她的口中,将她从恐惧的深渊之中解救出来。 那种恐惧,即使在梦中,她都感觉犹如实质。 她在模模糊糊中,看见一个似仙女一般的漂亮姐姐,朝她露出温柔的笑意,眼角之下,一颗泪痣,更添无边的妖娆。 她被发现时,一个人躺在一块避风的石头上,昏迷不醒,身上,盖着一件狐裘披风。 当她醒过来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说的姐姐是谁。但苏窈自己知道,她被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从冰湖里救了起来。 这世上,再没有比姐姐更漂亮的人,哪怕是人称金陵第一美人的她,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如果她再次遇见她,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她想。 只可惜,直到她身死,也没再见过她。 “娘……姐姐……”苏窈不断地呓语,额头上不停地沁出汗珠。 沈彦州低头看书,耳中却不时传来身边少年的梦呓声。 沈彦州心里有一种怪异感,这个人明明从小只和父亲相依为命,为什么潜意识里却喊母亲和姐姐? 第19章 遇袭 19 夜半时分 苏窈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感觉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般,疲惫不堪。 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那双似能看透人心、让人无所遁循的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浓密卷翘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之上,让整张脸看起来都柔和下来,无端增添一点少年之感。 苏窈有点呆愣,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还没等她从迷茫中醒过神。 外面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从不同的地方,射向同一个目标——她所在的马车。 苏窈条件反射般,一手按住躺着的男人,一手无比熟练地从绑腿中,抽出她那把竹制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劈向极速而至的箭矢。 苏窈感觉手臂一麻,匕首差点脱手而出。 苏窈心里暗骂。 竟然是袖箭。 这种暗器力道十足,最要命的是它能几支连发。 想到这里,她连忙将榻上的人往里一推。果然,紧随而来的又是两箭。 这次苏窈有了准备,并没有直接硬碰硬,她的匕首只是竹制,硬刚的话很有可能报废。 她有一位师父,很喜欢研究袖箭,也曾研究过它的破解之法。 她的匕首刚触到袖箭,她便手腕一沉,整个匕首像是黏在袖箭之上,然后手腕翻转,运用内力,改变箭头方向,匕首顺着箭身卸去大半力道。 实际上只是一瞬间,两只袖箭就被迫改变方向,射在车厢内壁上。 在破空声袭来之时,外面也早已响起了打斗声。 “爷,没事吧?”顺着风声,隐隐传来沈砚焦急的询问声。 “……没事。”沈彦州看着仍按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只手,静默了一瞬间。 “可以放手了吗?”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 苏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放置的位置。难怪触手一片温热。 她尴尬地收回手,没有看沈彦州,直接来到车门边,掀开帘子的一角。 虽然是深夜,但在清冷的雪光的映照下,外面的人影仍清晰可见。 沈砚和沈墨两人,正和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苏窈观察了一下战局,黑衣人们配合默契,招招狠辣,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再看沈砚和沈墨,虽然暂时没有落入下风,但以二敌十几,长久下去,必定体力不支。 苏窈并没有出去加入外面的战局。实际上,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何许人。 他们也一直对自己保持戒心。 既如此,她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只要保全自己即可。 突然,两位黑衣人直奔马车而来。 苏窈放下车帘,靠近车壁,屏气等待。 “接着。”一个物体迎面而来,苏窈下意识一把抓住。 借着清冷的雪光,她认出,正是她替他清除伤口的那把匕首。 苏窈心中一喜,有了武器,她的胜算多了几分。 苏窈下意识地看向榻上之人。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车帘一断两半。一个黑衣人刚探进半个身影,苏窈紧握匕首,便朝着对方的脖颈抹去,身影快狠准。 另一人见状,提剑刺来。苏窈侧身一闪,躲过攻击,同时抬脚踹向对方膝盖。黑衣人吃痛,身子往前一扑,苏窈趁机将匕首送进对方胸口。 解决完这两个黑衣人后,苏窈靠着车壁微微喘气。幸好换成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否则,她还真不敢保证能不能这么顺利地杀了这两个人。 又有几名黑衣人试图靠近马车,苏窈握紧手中的匕首,严阵以待。 一黑衣人突然跳上车顶,另有两人跃上马车。 苏窈眼神一冷,匕首短小,只适合近身搏斗。她拿着匕首贴近刚上马车的黑衣人,只见刀光闪烁,血花四溅,黑衣人惨叫着跌落马车下。 顶上黑衣人直接掀翻车顶,正想跃进马车,不知何故,突然惨叫一声,直接摔下马车。 最后一人见同伴惨死,一剑刺向苏窈,见她避开,也不和她纠缠,直接扑进车厢,像是要同归于尽一般。苏窈身形一晃,还是慢了一步,情急之下,整个人扑了过去,生生挨了一剑,趁着机会手起刀落。 她快速解决掉靠近马车的黑衣人,局势瞬间扭转。 车外的沈砚和沈墨压力骤减,很快,黑衣人全部倒下。 他们本想抓一个活口,结果,眼见刺杀失败,被抓的黑衣人全部咬碎牙齿里的毒液,直接自尽。 战斗结束后,苏窈将匕首递还给沈彦州。 沈彦州定定地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道:“送你了。” 苏窈心下一喜,连忙道谢。 她很喜欢这把匕首,心里正想着能不能讨要过来呢。 “不必感谢,你又救了我一命,就当是我报答你救命之恩的答谢。” 苏窈:“……” 他的命就值一把匕首的价值?! 沈砚和沈墨快步来到马车上,神情焦急。 “爷,您没事吧。” “没事。”沈彦州神色未变,仿佛刚才的那一场刺杀,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属下无能,没能抓住一个活口,请主子责罚。” 沈砚和沈墨直接跪了下来,心中愧疚。 “无妨,不用审问,也知道是谁。”沈彦州淡声开口。“你们起来吧。”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打扫战场。 马车早已被砍得面目全非,不能再用。 其他三人都面不改色,苏窈却心疼了半天。 因为发烧,她一晚上没吃东西。刚才她看见里面桌子上摆了几碟子糕点,还没等她吃上一口,就全毁了。 经过一番激战,几人也没有了任何的睡意,天边似乎慢慢地有了一丝光亮。 马除了受到点惊吓,并没有受伤。在沈墨的安抚下,渐渐镇定下来。 苏窈这时候才感觉自己整个人疲惫不堪。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贴在身上,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沈砚无意中扫了身边的人一眼,看见他肩膀上渗透出来的血迹,脸色大变,“阿霄,你受伤了?” 他伸出手想要扒开他的衣服,看一眼伤口。 苏窈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肩膀,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等会儿上点药就行了。” “那我帮你上点药。”沈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和之前沈彦州身上的那个很像。 应该是金疮药。 “不用了,我自己来。” 苏窈淡定地从他手中接过药,拿出包裹里的衣服,去树林里找个隐蔽的地方上药换衣。 “哎,我帮你啊……”沈砚看着空了点的手掌,有点呆愣。 “随他去。”身后传来清冷熟悉的声音。 沈砚不敢再说话。 第20章 共骑 20 苏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好药换好衣服回来,三人已准备妥当。 天色也渐渐地亮起来。 马车损坏严重,根本用不了,四人只能弃车骑马。 “阿霄,你和我共乘一骑吧……”沈砚心里高兴,正准备拉苏霄上自己身边的那匹马。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墨直接拖走,并留下了另外一匹马。 沈彦州看了眼少年的脸色,本就因为生病脸色不好看,再加上一场激战,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苍白。 沈彦州没再说话,直接跨上马,朝他伸出一只手。 “上来。” 苏窈看着沈彦州朝她伸出来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似有无尽的力量。 她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绯红。 现在只剩下一匹马,看着已经远去的那两个背影,即使她再怎么不情愿和他共乘一骑,现在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除非她想一个人跟在后面跑。 她可吃不了这种苦。 她只能抓住沈彦州的手,在他的帮助下,轻轻一跃,便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身前。 沈彦州两手拉着缰绳,缓缓前行,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一般。 苏窈尴尬又不自在,只能僵直着身体,尽量不碰触身后人的胸膛。 沈彦州看着少年那僵直的脊背,也不提醒,他知道这样的姿势坐不了多久就会腰酸背痛,既然他想吃这种苦头,他也不阻拦。 骑行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苏窈确实腰酸背痛。 因为路面的不平整,苏窈的后背仍会时不时就撞上身后男人的胸口。 本来就因为生病发烧,现在又遇刺受伤,苏窈没坚持多久,就感觉头又开始昏沉起来。 只不过坚持一小会儿,苏窈整个身体开始慢慢放松下来,直接依靠在沈彦州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一丝淡淡的幽香飘进沈彦州的鼻尖,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即使面色苍白,也难掩潋滟的眉眼。 看着身前的少年,沈彦州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虽然没有下雪,空气的温度仍然低下,地面的积雪没有一丝融化的痕迹,全部凝结成冰。 他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将身前的少年整个搂在了怀里,避免他因为颠簸而掉下马。 四人整整骑行了两个多时辰,才到达了最近的城镇,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今天休息半天,明天再赶路。”沈彦州直接抱着苏窈下了马。 沈砚站在沈彦州的身边,下意识的想要接过他怀里的人。 沈彦州侧了一下身体,直接朝客栈里走去。 “二爷……”沈砚有点莫名其妙,他明明记得他们主子不喜欢和人接触,更不要说抱别人了。 所以他主动想将人接过来,谁知道…… 沈墨终于忍不住朝身边的沈砚翻了个白眼,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货是要有多憨才能傻成这样? 正傻傻盯着前面主子的沈砚疼得叫出声,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抱怨:“好好的你打我干嘛?” 沈墨根本没理他,直接进了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半梦半醒间,苏窈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像是被喂了一碗药下去,口中一直充斥着苦味,久久不散。 苏窈直接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冬日的天亮得晚,一丝微暗的雪光从紧闭的窗户透进来,房间里昏暗一片。 因为刚醒过来,苏窈有点懵,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沈彦州共乘一匹马,现在怎么就躺在了床上?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还好衣服完整。就是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不舒服。 她起身坐在床边,缓了缓神,房间里空无一人。 苏窈打开门喊小二帮她送点热水上楼。 热水很快送过来,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碗熬好的中药。 店小二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是看见银子一般。 苏窈一句话没说,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简单清洗了一下,顺便给伤口换了药,便下了楼。 因为昨天耽误了半天时间,四人吃了简单的早饭,就上了路。 出了客栈门口,就看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门口,比上次的还要宽敞明亮。 她仍坐在之前的位置。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如果不是她肩膀上的伤疼痛难忍。 “哎,阿霄,没想到你的功夫这么好,是跟谁学的?”沈砚坐在她的身后,好奇的问道。 苏窈有时候也怀疑,沈砚这个人是真傻还是装傻,什么话都好像是无心之言。 但她相信,里面那个男人身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的侍卫。 装成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轻易地就能博取他人的信任,让人对他毫不设防,不知不觉就能套取想要的信息。 太有心计了。 沈砚:你想多了,我没那么聪明。 “以前和我爹到处流浪,救了一个人。他也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就和我们结伴同行,他武功非常高,我爹就让他教我武功,我就跟他后面学了几年功夫。” 苏窈这话,其他都是真的,只有一点是假的。 她当时和师父在外游历,确实救了一个人。后来那人也确实跟在他们身后,她也确实跟在那人后面学了点功夫。 只是这一系列的机遇是她苏窈,而不是苏霄。 她对苏霄的经历一无所知,当然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将自己的经历按上去。 幸好她也曾在外游历几年,很多事情倒也不会让人怀疑。 “后来他的仇家找过来,他为了不连累我父女二人,就独自离开了。” “那真怪可惜的。不过……”沈砚转脸高兴起来,“你真的很厉害,昨晚一个人就干掉五个。你,以前杀过人吗?” 苏窈:…… 不知道他这话是无心还是试探? 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以前和我爹一起流浪,什么人都遇见过,还进过土匪窝,当然杀过人。” 这也是苏窈的亲身经历。 有一次,苏窈和她师父听说路过的地方盗匪出没,于是花了点钱跟在押镖的镖局后边,本想寻求点庇护。 结果,镖局押镖的货物被盗匪看中,直接打劫了回去,那些镖师死的死,伤的伤。苏窈和她师父也被抓进了山寨。 本以为两人凶多吉少。 谁知道里面的二当家的竟然好男色,而且喜欢的还是那种稚童,看中了苏窈。 她外出游历那几年,都是女扮男装。 苏窈被恶心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假意顺从。 二当家为表示对她的喜欢,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和她成亲。 趁着那晚热闹间隙,土匪戒心降低,她在他们喝的酒水里下了蒙汗药。 她特制的蒙汗药,无色无味,效果极强。 等所有人都被迷晕过去时,她砍了三个当家人的脑袋,救出师父,两人趁着天黑溜之大吉。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师父安慰她,每个人第一次杀人时都会经历这样一个心理过程,需要适应的时间。 后来果然慢慢就好了。 等她第二次杀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慌感。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人生经历还挺丰富。”沈砚不由地感慨,这次的语气真诚很多。 他的话将苏窈从回忆里拉回来。 “因为从小就在外流浪,遇到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苏窈前天就开始发烧,昨天几乎睡了一整天。但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没精神。 她看着前方,不想再理他,管他是真聪明,还是假憨直。没证据的事情,他们能拿她怎么样? 怀疑又怎么样?好歹她救了里面那人两次。 难不成他还能恩将仇报。 沈砚看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的闭了嘴。 苏窈早上因为刚起床,没什么胃口,早膳只吃了一点点。昨天一整天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肚子里都是空的,一会儿功夫就觉得饿了。 她打开水囊,灌了几大口冷水,才令饥肠辘辘的胃好受一些。 她想起包裹里还有点肉干,拿出来几根,递给身边的两个人。自己也拿了一根啃了一口,味同嚼蜡。 她勉强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必须补充点体力,否则,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京城。 沈砚什么时候回车厢内的苏窈不知道。 她刚想打个盹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男人清冷飘渺的声音,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进来。” 苏窈没动,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叫自己。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沈砚如鬼魅般地出现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 “爷叫你进去呢。” “叫我吗?没弄错?”苏窈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本来就生病,再加上受伤,她脑子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别傻愣着了,快进去。”沈砚语气急促,他也怕里面那位突然变了主意。 苏窈慢腾腾地爬起来,钻进车厢。 “有事?” 她说话有气无力,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可能是脸色太难看,沈彦州瞟了她好几眼。 然后,抬了抬他那高贵的下巴,指着矮榻对面的锦凳:“休息一下。” 主人的邀请当然要遵从,苏窈没多说一个字,直接躺了下去。 一条毯子扔到她的脸上,她没在意,扯下来盖在身上,很快睡了过去。 等苏窈再一次醒过来时,马车停了。她朝对面看了一眼,竟然没有人。 苏窈刚坐起身,车厢门被打开。 沈砚躬身走进来。 “醒了?饿了吧,赶紧喝点粥,暖暖胃。” 他将手上端着的碗递过来。 苏窈没客气,接了过来。“谢谢。” “什么时辰了?”她边喝粥边随口问了一声。 “午时三刻。” “这么晚了?”苏窈有点惊讶,她这一觉睡得够久。 喝完粥,苏窈准备起身,沈砚接过碗。“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苏窈说完又躺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又有点发烧了,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 可惜荒郊野外,抓不了药。 她从她的包裹里掏出瓷瓶,倒了粒药出来,就着桌上的茶水吞了下去。 这个药丸不是太对症,但聊胜于无。 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还要露宿荒野。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了一会儿,人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是被人摇醒的。 “阿霄,到客栈了,赶紧下来。”沈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窈一骨碌爬起来,钻出车厢,看见近在咫尺的“东来客栈”四个大字,有点热泪盈眶。 她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是和谁睡一间房,但今天晚上她希望自己能单独睡一间房。 她救了沈彦州两次,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第21章 客栈 21 这次,沈彦州终于给她单独开了间房。 苏窈问小二借了笔墨,开了一个药方,让小二帮忙去抓药。 小二笑眯眯地接过药方,站着没动。 苏窈这才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她只能来到沈砚的房间,不好意思的开口:“砚兄,能不能……借我点钱?” 沈砚下意识地捂紧口袋,面露犹豫地问道:“你……借多少?” “十两?” 沈砚瞪大双眸,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五两?”苏窈一看那表情,连忙改口试探。 沈砚摸了摸身上唯一的五两银子,咬咬牙,掏了出来,递给她:“你什么时候还我?” 苏窈:“……” 这银子还没到她手上呢,就想着让她还了。 “等我挣了银子就还你。”苏窈使劲抠了抠他那握得很紧的手指,终于拿到银子。 “你什么时候能挣钱?”沈砚一脸的痛苦,“那是我全部的家当。” 苏窈给了店小二三两银子,让他把药买回来煎好了送上来。 “抓药剩下的钱当你的小费。” 店小二笑成了一朵花,连忙应声跑了,生怕她后悔。 “你……你……”沈砚一脸的不可置信,“三两银子你就这么给出去了?” 苏窈:“……” 以前随随便便打赏一下下人,都是好几两银子。 今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败家。 但送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她总不能再从店小二身上抢回来。 “你一个月月钱多少?”苏窈问得小心翼翼。 “二十两。” 苏窈:“……” 她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作为曾经的金陵首富之女,苏窈对二十两的月银是真心看不上。但作为孤女的苏霄,她现在穷得一文钱都没有。 也许以后她都只能过这样贫穷的生活,确实不能再任意挥霍。 可沈砚打工十几年,总不至于就存了这么点的银子吧? 沈砚看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什么意思,露出讪讪的笑:“爷怕我乱花钱,一个月只给我五两,剩下的帮我存着。” 苏窈长出口气。 她还以为那位克扣月钱呢。 一个月二十两,这个月钱不算低。 她之前身边的几个一等丫环,也才十两银子。而且这个月钱在金陵城几乎没人能超出,就是到了京城,那也几乎比绝大多数人家高。 她现在已经不是金陵城首富的女儿苏窈,而是身无分文的苏霄,即使到了京城,那也是寸步难行,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如果自己去找其他的事情做,首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其次,即使找到了工作,月钱也不一定有这么高。 沈彦州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物。 怪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朝堂之事。嫁进秦府的那半年,自己也只着顾和秦家处好关系,两耳不闻窗外事。 看沈彦州这个男人的气度,她猜想应该是朝堂官员,而且官职不低,至少应该不比秦衍这个大理寺少卿官职低。如果跟在他身边,那接近秦府应该更容易点。 “砚兄,你们二爷应该官职不低吧,不知道身边还缺不缺人?”苏窈小心地问。 “我们二爷身边有我们这些人就够了,哪里还缺人?”沈砚还在心疼他的五两银子,神色恹恹。 苏窈有失望,“他府上都不需要府医吗?我的医术虽说不能和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媲美,但和那些民间大夫相比绝对不会差。” “怎么?你想到主子身边做事?”沈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是啊,京城那么大,我孤身一人,无处落脚,如果能入了你们二爷的眼,留在他的府上,那是我三生有幸。你要不……帮我问问?” 苏窈问得直接,面子也不能当饭吃。 沈砚沉思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行,我帮你问问。你武功这么好,医术也不错,应该没问题。但,我不敢保证。” “那真是太感谢砚兄了,不成也没关系。”最差不过就是到了京城,自己再谋其他的差事。或者直接问沈彦州要一大笔银子,就当是他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那我就不打扰砚兄休息了。” 苏窈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身上的衣服,将伤口重新上了药,包扎了一下。 整个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和衣躺在床上。 正昏昏入睡间,传来敲门声。 连忙打开门,是小二送来了煎好的药。 苏窈接过直接一口而尽,将空碗又还给了小二,“谢谢。” “不谢不谢,客官有事再叫我。”小二笑得谄媚又真诚,犹如看见再生父母。 “好。” 苏窈打发走了店小二,想继续睡觉,但已经了无睡意。 她坐在房间里发呆,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沈砚来到沈彦州的房间,向主子汇报了自己和苏霄说过的所有对话,一字不漏。最后,将苏霄的诉求告诉了他。 “你们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去京城到底有什么意图?” 沈彦州端起茶盏,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熟悉的孟顶黄芽茶香味,一下子消除了路途的疲劳。 他轻抿了一口,滋味鲜醇回甘,甜香浓郁。 “我觉得阿霄挺可怜的,从小就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又成了孤儿。他现在想去京城,我觉得应该是想要揭开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的亲人。说不定就是哪个皇亲国戚或者达官贵人流落在外的孩子。” 沈砚是真的憨傻又耿直,苏窈如果听见他的话,就知道自己之前想多了。 “以后少看点话本子。” 沈彦州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旁边的沈墨。 “我觉得这个人挺矛盾。”沈墨淡声开口,不偏不倚,不带个人情绪,“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说的那些经历不像是说谎。但又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和他现在的身份匹配不上,就像是分裂的两个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对主子应该没有什么企图。至少,不是那些人派来的。” 沈彦州两指轻捏着茶盏,微微摇晃,轻笑出声:“我也很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去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且,一个从小流浪的人,竟然对银子,没有一点概念。 他现在身无分文,留在他身边,无非就是想临时找个落脚的地方。 也或许,还有其他的图谋。 不过,没关系,时间久了,他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沈彦州喝完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地对沈砚道:“你告诉苏霄,我同意了他来我身边当贴身侍卫,但,月银……十两。” 沈砚本来还很高兴,一听月钱少了这么多,不由得有点呆傻:“啊?为什么他比我们少这么多?” “你难道一开始当差就有二十两的月银?”沈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沈砚想了想也是,他刚开始来主子身边时,才五两月银。 这么一想,他觉得十两月银也不少了。 然后,喜滋滋地跑出去,告诉苏霄这个好消息了。 沈彦州看见跑得飞快的背影,不由头疼,“这傻子,就怕别人把他卖了,他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爷放心吧,苏霄那边我会看着他。” “嗯,注意他的动向,尤其是入京之后,派人跟着他。” “知道了,爷。” 第22章 贴身侍卫 22 沈砚来到苏霄的房间,将他们爷的决定告诉了他,他很喜欢这个长得过分漂亮的少年,想到以后可以和他一起待在二爷身边,沈砚就非常开心。 “如果你能当爷的贴身侍卫,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当差了。” 苏窈根本没听见他刚刚说了什么,而是被他刚刚带回来的消息炸懵了。 “贴身侍卫?” 她说的明明是府医,贴身侍卫是个什么鬼?她难道还要去伺候他? 更过分的是,月银比沈砚的少一半。 十两银子一个月,谁能告诉她,凭什么她当侍卫月银一下子就少了十两,而且还是贴身侍卫。 “我们爷说……你第一次当差,只能这么多。” 沈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觉他们爷有点记仇。但他不敢说,只能在心里为他点了根蜡。 “不过你放心,以后肯定会涨的。我刚来到爷身边的时候,一个月的月银才五两呢。” 苏窈不想和他说话。 沈砚看他一脸鄙视他的样子,连忙闪人。“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溜之大吉。在主子和兄弟之间,他只能对不起兄弟了。 苏窈刚开始气得胃痛,这是瞧不上自己呢? 后来想想,是自己强求了,人家对她的身份本来就存着怀疑,肯定不想把自己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但因为自己的救命之恩不好明面上拒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她直接去了沈彦州的房间,面露歉意。 “对不起,二爷,是我一时糊涂才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您就当没听到。等到了京城,我会直接离开。虽说不能挟恩投报,但我这里有个小小的请求,没有任何的伤害性,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沈彦州坐在矮榻上,悠闲自在地喝着茶,“说来听听。” “您……这边能不能给我点银子,这样……就当抵消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您就当买个心安,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所有恩怨一笔勾销。等到了京城,我就会离开。” 苏窈将刚才在心里已经酝酿好的话说了出来,虽然她觉得自己以救命之恩来索取钱财有点卑鄙,但现在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沈彦州握在茶盏上的手指顿了一下,慢慢地无意识地收紧,他抬眼静静地看着站在两米开外的少年。一脸平静,神色从容,没有他以为的以退为进。 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处处堤防。 现在看着他这样急切的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沈彦州的心里莫名烦躁,火气上涌。 他重重地放下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骨节分明。 “哦,你想要多少?”坐在榻上的男人面无表情,淡漠开口。 “这……”苏窈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早已尴尬万分,面红耳赤。“几百两足矣。” 沈彦州:“我的命就值几百两?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苏窈有点无语,要少了还不行? “那,您看着给……”苏窈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彦州冷冷看着他:“我的命岂是这些黄白之物能抵消的。等回到京城,我会回报你一份大礼。” 苏窈:“……” 她不想要什么大礼,她就想要银子。 看着他森冷的目光,苏窈后背惊出冷汗。这看着不像是要报恩,感觉像是要报仇啊。 行,人家要选择报恩的方式,她也不能拦着。 苏窈以为一切谈妥,准备回房间休息。 “我记得我们之前还有一个赌约,你输了。”沈彦州没有抬头,慵懒地倚靠在榻上,淡淡开口。 苏窈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几天出的事情太多,她早忘了这一茬。但,这男人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估计没什么好事。 “确实,不过……”苏窈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沈彦州打断。 “既然你愿赌服输,那我希望你现在能兑现承诺。”沈彦州勾了勾唇角,“来我身边当三个月的贴身侍卫。” 苏窈有点懵。 她是想在京城找个落脚的地方,但她不想把自己给卖了。 为什么非得是贴身侍卫,府医不行吗?今天过不去贴身侍卫的坎了是吧? “要不,我在你们府上当三个月的府医,行吗?” “我们府上不缺府医。”沈彦州神色淡淡。 “我的医术真的不错。”苏窈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 沈彦州抬眸:“京城医术高明的人不在少数。” “我……”苏窈想说她尽得她祖父真传,即使不能像她祖父那样称为神医,但医术绝对算得上个中翘首。 但这话,以她现在的身份,绝对说不出口。 沈彦州轻嗤:“君子一诺千金,你不会想反悔吧?” 苏窈想说她不是君子。 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的事,为什么非得让人不痛快。 苏窈真想硬气地转身就走,但脚步却似有千斤重。 她会武功会医术,如果只是想糊口并不难,但难的是,以她的身份怎么去接近秦家。 在这莫名其妙消失的一年时间里,会不会又发生了其他的变化?这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她不能保证,等她回到京城之后,一切还能如之前一般。 苏窈低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沈彦州并不着急,又重新端起茶盏,神色淡然,不露任何端倪。 只有那只握着茶盏的手指似乎微微泛白,像是昭示着他心里的紧张。 “好,我答应你。”苏窈终于抬起头,面上已经一片平静,“我想问一下,我有月银吗?” 沈彦州心下一松,面上带了丝温和:“和刚才说的一样。” 苏窈淡然开口,态度恭敬:“好,我知道了。那,二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她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贴身侍卫的角色。 也许,做他的贴身侍卫,更容易打探京城那些高门大户的消息。 苏窈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直接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苏窈十两银子就把自己卖给了沈彦州。 这天晚上无事发生,苏窈一觉到天亮。 一夜好眠,心情也好了不少。 苏窈的烧终于彻底的退了,人也精神了很多。 第23章 第二波刺杀 23 后来的两天,一路相安无事。 这几天虽然没有太阳,但也没有再下雪,这给他们的赶路带来了便利。 因为苏窈生病,耽误了半天的时间,四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五天,赶到了宜州的白水镇。 几人休整了一下,第二天出发时,苏窈就发现,马车边多了几个骑马的人,看他们的装扮,应该都是练家子,武功不俗。 沈砚终于也下了马车,和那些人一起骑马围在马车周围。 他们这一行人终于从四个人变成了十几个人,有了点气势。 自那晚之后,白天赶路时,苏窈就没再进过马车车厢内,一直安静地坐在沈墨的旁边。 风平浪静地赶了几天的路,终于离京城越来越近,明天天黑之前就可以入城。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沈彦州带着他们住进了离京城最近的驿站。 苏窈只看见沈彦州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令牌的东西,随意地递给了驿臣。 那人看了一眼,神色大变,双手恭敬地将令牌递还给他,脸上带了点谄媚和讨好之意,将他们引进里面最好的上房。 沈彦州仿若未见,只是对身边的人淡淡的吩咐道:“今晚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进城。” 说完便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这几天沈彦州周身自始至终带着那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比这北方的冬夜还要冻人。 相处了这么久,苏窈也早已经习惯。 管他是高兴还是生气,她只要负责好他的人身安全就行了。 沈墨来到她的面前:“苏霄,今晚你和我一起值夜。” 苏窈点头轻声应好。 看样子,今晚又要有一场拼杀。 自从答应做沈彦州的贴身侍卫以来,她还没值过夜。 因为发烧和受伤,沈墨贴心地没有安排她值夜,这点也挺让人意外。 她一直以为,沈墨是那种冷酷无情,不知变通之人。 所以说,人还是要长久的相处和了解,才能真正认识一个人。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吃过晚饭,一切就绪。 沈墨抱剑站在房间门口,并没有进屋。 沈彦州斜靠在驿站为他准备的高枕之上,随意地翻看着手里的书。 锦被全都是新的,花团锦簇。男人那张貌似潘安的脸,在烛火和锦被的映衬之下,带着说不出的妖娆之美,像是话本小说里的狐狸精,蛊惑着人心。 靠坐在房梁之上的苏窈不禁想,这世上会有什么样的女子,站在他的身边不会被他的美色给比下去,他的夫人该是怎样的人间绝色,才能毫无心理负担,自信地站在男人的身边。 正闭眼养神的苏窈感觉眼前一黑,她豁然睁眼。 原来是房间里的人已经熄了烛火,准备就寝。 苏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熬过这一夜,就能好好的休息。 黑夜里,所有的声音都逐渐地放大。 窗外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越来越大。这几天一直悬在心里的暴风雪,终于在这一夜静悄悄地来临。 门外传来一阵细小轻微的呼吸声,苏窈知道,那是守在门口的沈墨。 与此同时,床上的男人也发出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如果不仔细聆听甚至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苏窈分辨不出,床上的男人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 除此之外,似乎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冬日的夜晚,一片万籁俱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两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 苏窈听见了另外的声音。 像是人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声,轻微得像是她的错觉。她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下了一夜雪花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片脚印,然后又被新的雪花慢慢地覆盖住,消失不见。 苏窈集中注意力,声音越来越近,她甚至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打斗声。 苏窈并没有动,她的任务,是待在沈彦州的身边,保证他的安全。 忽然,房顶传来一阵窸窣声,一道光亮透了进来。 苏窈轻点脚尖,身形直冲而起,手上寒光一闪,屋顶上便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窈很快地回到地面,手握着剑鞘,带着防御的姿势,守在了床榻之前。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剑了。这把剑还是沈彦州赐给她的,作为她的防御武器,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床上的沈彦州也早已醒了过来,衣裳穿戴整齐,静静地斜靠在床榻之上,像是根本没将那些黑衣人放在眼里。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一夜未眠。 房门被猛地撞开,两个黑衣人拿着剑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朝着床上刺去,另一人提剑刺向苏窈,苏窈侧身躲过,随后挥剑反击。 看着扑向沈彦州的黑衣人,苏窈直接丢下和她缠斗的黑衣人,一剑直接朝另外一个人刺去,不管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另一个人黑衣人可能没料到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愣了一下,就这一秒钟的迟疑,胸口被刺了个对穿。 另一个人黑衣人则直接一刀砍向她完全暴露在外的脊背。 只是在剑距离苏窈的后背还有一寸的距离时,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喉咙,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睛,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才解决完两个,又进来三个。 其他人仍在外面和人缠斗,看样子这次来的黑衣人,要比上次还要多。 苏窈有点想回家。 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一个人去京城的,就是花费的时间多一点而已。 总比现在这样,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强。 沈彦州看了身前的少年好几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难得地带了点情绪波动。 他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好似风一吹就倒似的,人也非常的娇气,冻一夜就能高烧。但真到了危机的关头,却又有着一股子狠劲。 他们认识并没有多长时间,虽说现在成了贴身侍卫,但两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远远达不到为他拼命的地步。 但每每在危机时刻,他都能豁出性命一般来保护他。 从离开葛家村跟在他身边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那么执着地去京城,肯定有所图谋,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连性命都不顾,都要去京城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第24章 包扎 24 沈彦州抿了抿唇,看了眼冲进来的三个黑衣人,似乎想要抬手,最终还是静坐在床榻上。 苏窈早就和三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其中一人朝着苏窈后心刺去,苏窈快速躲闪,但仍未能全部避开,被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涌出,浸湿了衣衫。 沈彦州心中一紧,沉声喊道:“小心!” 然而,苏窈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转身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肚子。黑衣人吃痛倒地,另外两人见状,一同袭向苏窈。 苏窈身形一闪,躲过了攻击。但她毕竟体力消耗太多,逐渐处于下风。 外面突然又闯进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苏窈觉得自己今晚估计小命不保。 在她绝望之间,巨变突生,最后进来的人一剑结果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然后手脚不停地攻向了另外一个。 苏窈有点懵,但很快就专注地和一个黑衣人缠斗起来,多了一个人帮忙,室内的三个黑衣人很快就被解决了。 外面的打斗声似乎也已经消失。 很快有人进来将房间清理干净。 苏窈正在发愣时,身边人突然跪了下去,抱拳道:“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原来是同伙……啊不对,是同盟。 苏窈上下扫视了一下他的穿着,有点嫌弃。 能不能别和刺杀的人穿一样的黑衣服,很容易当成同伙好吧。 “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男人并没有让他起来,只是低着头淡然地看着他。 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是,属下该死。” “自行下去领三十板子。” “多谢主子不杀之恩。”黑衣人说完就站起身,也不看身边的苏窈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苏窈有点傻,这两人莫不是有毛病,一个刚救了他一命,他却要打人三十大板。另外一个也不遑多让,被罚三十板子,还要感谢眼前这个男人。 苏窈弄不懂这些世家贵族达官贵人的想法,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伤,转身准备出去。 “站住。”身后传来冷玉般的低沉嗓音。 苏窈这时候才想起来,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连忙转过身,弯腰拱手,“属下知错,忘了规矩。” 沈彦州一噎,他有那么冷血吗,对刚救了自己的属下会在乎这点规矩? 苏窈:你刚刚还打了赶来救你的属下三十板子呢。 “过来。”见他站着不动,沈彦州的语气倒平和了不少。 苏窈只能上前几步,距离沈彦州还有两步间隔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有那么可怕吗?”男人的声音又沉了下来,冷冷地盯视着她。 苏窈偷偷抬眼,和男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里面似乎蕴含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 她心下害怕自己 会像刚才那人一样被打板子,只能乖乖走到他的面前。 沈彦州拉起受伤的胳膊看了一眼,将他按坐在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和上次一样的瓷瓶。 苏窈知道那是什么,没敢动弹,心下有点害怕。 眼前的男人性格阴晴不定,说不定一个不高兴,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他的手里。 她现在很珍惜这条命。 “为了十两银子,这么拼命,值得吗?”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彦州拿起瓶子,将药粉轻轻撒在苏窈的伤口上。 “嘶......”苏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苏窈抬头看向他,有点傻眼。 她为眼前这人拼了一晚上的命,结果这人不领情不说,还讥讽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心里的怒气,慢声开口。 “砚兄和墨兄都在拼力厮杀,我又怎么能当个缩头乌龟。既然跟在爷后面做了贴身侍卫,那保护爷的性命就是我的责任。”苏窈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彦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给她包扎。 “倒是个有责任心的。” 苏窈听不出他情绪里的话语,也捉摸不透眼前之人,不知道他是真心夸她,还是带着讥讽,她只能保持沉默。 “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跟了我十几年,说是家人都不为过。” 沈彦州虽然在说话,但手上没停,动作熟练地将她受伤的地方绑了个结实。 苏窈像是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爷说得对,拿十两的月银就应该干十两银子的活,我逾矩了。抱歉,下次不会。” 沈彦州被噎得喉咙一紧,差点气笑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顶撞他。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覆在那双带着点妩媚的桃花眼上,看不清眼里的神情。 因为生病,本来就尖细的下巴变得愈发的消瘦,脸颊微鼓,那张比女孩还漂亮的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倔强。 沈彦州突然手指有点发痒,想捏捏他的脸。 这么想着,他也无意识地这么做了。 当沈彦州的手捏上苏窈脸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苏窈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一派平静之色。 以前听丫环们私下里议论,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许多人都喜欢去那些风雪场所,有的找女人,有的找小倌,有的甚至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想到这里,苏窈不禁一阵恶寒,这个家伙不会也喜欢男人吧? 她吓得连退几步,突然听见头上传来一声轻笑,仿若春风拂过耳畔,带来一丝丝酥麻的痒意。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男人看着她的眼眸深沉幽静,黑色眸子映衬在的水润的眼波中,像月夜下的古潭,静谧、深不见底。 而苏窈一眼就被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眸给吸引住了。 平时清冷疏离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仿若海棠花盛开般绚烂,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里有着柔和的光,令人沉醉其中。 她有一瞬间呆愣住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笑,那张平时冷若冰霜的脸上仿佛被春日暖阳照耀着一般,又似浸润在温泉之中。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样的男人,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他愿意,估计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吧。 见她突如其来的呆愣,男人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淡漠疏离的表情,站起身来,“今天之事,你护主有功,自己去沈墨那里支取五十两银子当做奖赏。” 说完,朝她挥挥手,“出去吧。” 苏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门口,她没听错吧?五十两银子!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可是笔巨款啊! 原本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心里的郁闷和怒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跟在这人后面,除了时不时来个惊吓,其他的,比如坏脾气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第25章 赏赐 25 苏窈告退后便转身离开。 刚跨出房间门槛半步,沈墨和她错身进了房间。 苏窈顿了一下,想和他提一提主子刚赏了自己五十两的银子。 脑中突然浮现出房间里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的脸,又放弃了。 和苏窈交错而过的沈墨,无意中瞥见苏窈被包扎好的伤口,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但,直接进了房间。 “爷,您没事吧?”沈墨焦急的声音传出了房间。 沈彦州有点心不在焉地站在那里:“没事。” “爷,这次派过来刺杀的全都是死士,我们活捉了两个,已经将他们藏在牙齿里的毒囊取出来了。剩下的不是被我们杀了,就是服毒自尽。” 沈墨平静地汇报刚才的战果,眼神微微扫过站在床边的男人。 男人肩宽腰窄,身高腿长,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浑身少了森冷的寒气,反而添了几分温润之感。衣饰干净整洁,没有沾染上一丝的血迹,脸上也少了以往的淡漠疏离,眼底似蕴藏着点点笑意,仿佛刚才的那一场刺杀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看到自家主子安然无恙之后,沈墨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去。 “辛苦了。”沈彦州的声音似玉石。 沈墨:“爷,接下来怎么办?” “先返回京城!此次贪墨案件所涉及的金额极其庞大,牵涉其中的官员数量众多。 若继续深入彻查下去,恐怕整个朝廷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里面也许还会牵涉到那几位,真不知咱们这位圣上将会采取何种行动,究竟是下定决心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呢?还是大事化小……”沈彦州的声音冰冷而带着丝丝寒意,脸上带着一丝讥诮。 “爷说的不会是那几位吧?咱们三番五次险些丢掉性命,这么辛苦才得到那些证据,还有被那些人吞下去的那么多的银子,圣上难道会这样放弃?” 沈墨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惊诧的表情。 沈彦州弹了弹袖口,淡声道:“圣意难测,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一切还是等回京之后,再作打算吧。” “那两个人怎么处理?”沈墨请示道。 “你让沈一立刻带人将他们护送回京城,悄悄地关至刑部大牢,等我回去再做定夺。”沈彦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有一个半时辰天就要亮了,你让留下的人好好休息一下,天亮就出发。” “是,属下这就去办。”沈墨转身正要退出房间。 “今晚为什么安排苏霄值夜?”他刚转身,沈彦州突然发声。 沈墨沉默了下来,没有替自己辩驳。 以前遇到到这种情况时,一般都是他和沈砚值夜。他今晚安排苏霄值夜,确实带有自己的目的。 这个人来历不明,又对主子具有一定的影响,他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他。 他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为主子挡刀。 “对于你的自作主张,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下去自行领三十板子吧。” “等等,苏霄那边赏银五十两,算是对他护主的奖励,下去吧。” 沈彦州挥挥手。 “是。” 最近主子反常的事情已经做得太多,听到沈彦州的吩咐,沈墨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波澜。 不过那个少年,小小年纪就能拼命护主,就凭这一点,这赏他就该得。 沈墨安排好事情,来到苏窈的房间。 憨货沈砚还坐在苏霄的房间里,看着他那只受伤的胳膊,一脸的心疼。 “你说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前几天才受的伤,今天又伤了。” 苏窈已经被他念叨得耳朵快起茧了。 她这是自己想要受伤吗?还不是他那主子招惹的是非,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惹来的祸事。 沈墨敲了敲门。 “进来。”苏窈回答得有点急切,她被身边这人烦得有点受不了。 “这是五十两银票,爷让我给你。”沈墨手刚伸出一半,就被人打劫过去。 “阿霄受伤了,爷想要什么,我去帮他买。”边说边准备将银子塞进怀里。 沈墨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淡定地从他手中抽出银子,递到苏窈的手中。 “这是爷给的奖励,你也想拿?” “啊?我没有,我不是……”沈砚摸着后脑勺一脸的呆愣。 沈墨根本不看他,只对着苏窈说道:“马上就要天亮了,你先眯一会儿,等天亮我们就要出发去京城。” 说完就拎着沈砚的衣领,将他从苏窈的房间里带了出去。 苏窈长出口气,耳朵终于清静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去打扰某人的好事,也省得让自己难受了半天。 她赶紧走过去关上门,不远处还飘来沈砚的声音。 “为什么阿霄有奖励,我没有,我要找爷……” 后面的话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消失在喉咙里。 苏窈忍不住咧开嘴,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张薄薄的纸张,放在昏黄的火光下看了很久。 嘴角不停地上扬,这下子身上终于有银子了,她再也不用为了银子愁得睡不着觉。 以前不要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五千两,她也没觉得多,她陪嫁的铺子,田庄,一年就要好几万两收入。 她压箱底的银子就有十万两,这还不包括她那些古董字画和珠宝首饰。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为了五十两的银子高兴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吃过早饭,便出发赶往京城。 官道之上,天地间一片苍茫,白色成为了唯一的色调。昨夜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将一切都掩盖在它冰冷的怀抱之中。 雪花依然在空中飞舞,它们像是无数个小精灵,轻盈地跳跃着、旋转着,然后悄然落地。每一片雪花都是那么纯净无瑕,仿佛是大自然赐予人间的礼物。 而原本应该留在官道上的那些痕迹——车辙、脚印以及其他各种印记,此刻也都被这无情的风雪所吞噬。它们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洁白的雪地,平静而又安详地展现在人们眼前,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伟力。 马车上了路,苏窈才发现,这次除了上次护在马车周围的那些人,后面又多了几个骑马之人,不远不近地缀在了马车后面。 她猜测,应该是昨天晚上最后赶到的那一批人。 第26章 回府 26 苏窈正对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雪地发呆时,车厢里传来了沈彦州的声音,清冷疏离。 “苏霄。” “哎……”苏霄的话音还未落,其他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她。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属下在!” “进来。” “哦。”苏霄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直接钻进了车厢里。 掀开厢帘,就看见桌子底下的炭盆里,放着上好的银丝炭,矮桌上放着一个红泥茶炉,上面的茶壶正冒着热气。 因为车厢里温度很高,沈彦州随意地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正慵懒地靠在矮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热茶,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本,一张好看至极的脸,在炭火的映衬下更显魅惑。 苏窈被男人的美貌又冲击了一次,无论看多少次,她都感觉世间的大多数人都逃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美色诱惑。 她也不能免俗…… “过来。”沈彦州放下手中的书,朝苏窈看过来。 苏窈很乖觉地移到了茶几边,坐到锦凳上。主子发话,他们只有听从的份。 上面放了几盘点心,她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还有她最爱吃的栗子酥。 她对着点心咽了咽口水。 “纱布换了没有?” “啊?”因为太过专注于那几盘点心,苏窈没听见沈彦州说了什么。 “衣服脱了。”男人的声音清冷一片,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苏窈直接跳起来。 “干……干什么?”突然被惊醒的苏窈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她以为是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被暴露。 “除了换药,我还能干什么?”沈彦州对着她那充满警觉的脸,不由“啧”了一声。 “我已经换过了。”苏窈这次声音镇定了很多。 昨天衣服破了可以直接包扎,今天这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要包扎还得脱衣服。 “谁帮你换的?”一句平平淡淡的问句,苏窈愣是在里面听出杀气。 “我,我自己……”她想说沈砚帮忙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如果她说出沈砚的名字,估计她和沈砚都要倒霉。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准。 沈彦州的脸色明显的阴转多云,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栗子酥推到她的面前。 苏窈抿了抿唇,虽然想吃,但她没动。 她谨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你不仅是我的贴身侍卫,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私下里不必如此拘谨。”沈彦州头都没抬淡声开口。 苏窈很想朝他翻个白眼,男人心,有时候比女人还难琢磨。 苏窈也不再跟他客气,拿起一块栗子酥,就当是对她昨天晚上以命相护的酬劳。 味道还不错,虽然没有金陵那家老字号的好吃,但这样一个小地方能买到这样的味道也不易。 栗子酥味道虽然不错,但苏窈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沈彦州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盘子,递给她一杯热茶。 苏窈脑子里想着事情,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地接过杯子,喝了口热茶,顺了顺差点被噎住的喉咙。 身心舒缓。 苏窈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主子伺候了一回。 她立马讪讪地放下茶盏,朝着沈彦州露出一点谄媚的笑,忙拿起红泥炉上的茶壶,给他的茶杯里续了杯热茶。 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 好歹她是他的贴身侍卫,这种事情以后肯定少不了,就当是提前练习。 伺候了男人一回,苏窈就放下了茶壶,掀起马车边上的窗帘,朝外看了一眼。 她现在最急切的就是回到京城。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下了一夜加一晌午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 马车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一行人终于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 马车一路向前没有停。 城里和城外截然相反,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即使是这么冷的天气,街道上仍是热气0腾腾,路边各种小摊传来阵阵香味,还有杂耍卖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苏窈撩起窗帘一角,向外张望着。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房顶上覆着的那厚厚的积雪,看不出一点冬日的寒冷。 行驶了一段距离,商贩和行人逐渐地减少,道路也变得宽敞起来。 道路两边的房子,从马车上就能看见那隐在屋檐后的富丽堂皇。 这些,都是曾经的苏窈很少见到的。那时难得出门一趟,全程都会坐在马车内,当一个京城贵女眼中合格的大理寺少卿夫人。 收敛起往日所有的恣意张扬,学做秦衍喜欢的一个大家小姐,变成不像自己的自己。 结果…… 苏窈不想再沉浸在过去的那些往事里。 这一次回来,她只想找到自己真正的死因,将那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安排好去处,或者,将他们送回金陵。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大宅院门前。 苏窈钻出车厢直接跳了下来。天色太黑,大门两边的气死风灯在北风中摇晃,光线更加的昏暗。苏窈盯着大门牌匾上的字,似乎好像是“国公府”三个字。 马车直接驶进大门。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院子里站了寥寥几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个下人,旁边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的少女,身边带着个丫环。 因为天太黑,根本看不见长得何等模样。苏窈不禁猜测她的身份。 福伯一看见沈彦州,激动不已。 他上前一步,语气里带了点哽咽。 “二爷,您可回来了,这半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吧,看您,都瘦了好多。” 沈彦州难得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福伯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太夫人已经交代过,您这一路劳累,今晚回来就好好休息,不必前去请安了。夫人那边……” 福伯欲言又止,有些话他这个做下人的听了心里都难受,更何况亲生的孩子。“也怕你一路劳累,让你直接回院子休息就好。” 福伯从小看着沈彦州长大,那时候夫人还很疼爱他,一个粉雕玉琢,聪明可爱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和夫人的关系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吧。 沈彦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太了解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替他考虑。不过就是那些难听的话罢了,他早就听习惯了。 沈彦州点头,告别福伯,准备回自己的院落。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弱的女音,中间还夹杂着咳嗽声:“表哥……” 沈彦州似才看见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 他朝刚才说话的少女微点了点头,声音更加的温和:“冬夜寒冷,表妹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咳咳咳……”王念雪刚说出一个字,喉咙突然传来一阵痒意,她没忍住,手拿帕子按在唇角,弯腰不停地咳了起来。 沈彦州本已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转身来到少女的身边,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将少女整个人包裹住。 “身体本来就不好,何苦在这里等。”转头对她身边的丫环说道:“还不赶紧扶你们小姐回去,要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小心夫人饶不了你。” 书画吓得连忙屈身应道:“是,奴婢这就送小姐回去。” 听到她的话,沈彦州这才放心地转身朝紫竹院走去。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这外面太冷了,您的身体受不了。”王念雪身边的贴身丫环书画小声的劝导。“你可别再让二爷担心了。” “嗯。”王念雪轻应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便在书画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吟雪居走去。 她从小父母双亡,被姨母接到沈府。因为沈府没有女孩,所以被姨母当成亲女儿一般养着,琴棋书画,针箅女红一样不落,全都请了名师来府里教学。 她也不负姨母的厚望,在京城之中,成了名副其实的才女,容貌和才情都是首屈一指。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以后会嫁给国公府的世子,成为国公府的世子妃。 她也一直努力朝着这个目标来要求自己。 可谁能想到,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世子的突然离世给姨母带来了巨大的打击,而她这个世子妃的身份也成了尴尬的存在。 她以为,她这辈子就只能陪着青灯古佛过一生。 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曾经的绝境竟然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她无意中得知太夫人想让二表哥兼祧两房,承继世子之位时,她的心里带着怎样隐秘的欢喜,她终于能嫁给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哪怕是让他兼祧两房,娶两房妻子,她也不在乎。 可自从世子表哥离世之后,姨母却和二表哥离了心,她想要扶持三表哥成为世子,让他兼祧两房,娶了自己。 王念雪很感念姨母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但她不想嫁给三表哥,所以对于姨母的多番试探加暗示,她只能选择装傻充愣。 哪怕让姨母对她有怨言,她也想要为自己争取一回…… 沈彦州几人绕着回廊,走了一刻钟,来到了一座庭院。 苏窈抬头,在昏黄的光线下,门头上似乎写了“紫竹院”四个大字。 院门敞开,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见沈彦州立刻迎了上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二爷……” 沈彦州点点头朝里走去,沈墨紧随其后。 苏窈正准备跟进,被沈墨拦住,“你先下去休息吧。” 随后安排沈砚将她带去侍卫的憩房。 苏窈知道,这是不信任自己。 不过苏窈并不在意,她只需要待在沈彦州身边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她一点也不在乎。 连日的奔波,身体早就疲惫不堪,沈彦州穿过卧房,直接朝浴房走去。 “水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二爷。”青风跟在他的身后。 热水和换洗衣物早已准备妥当。 沈彦州全身浸泡在浴桶里,才感觉到整个人都舒缓放松下来。 行程比预计的早了两天到达京城,不过路上也花费了八天的时间。这对于身受重伤的沈彦州来说,确实有点吃不消。 青风站在屏风后面,将京城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还有被秘密送回京城的人证物证,都已经安排妥当。 沈彦州闭着眼,胳膊搭在浴桶的边沿,整个人都处在放松的状态。 “知道了,下去吧。”过的好一会儿,才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青风应声告退。 沈彦州低头看了眼伤口,黑色丑陋的痂已经掉落,只剩下一条很明显的粉红色的凸起。 伤口在少年的精心养护下,已经好了大半。 想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沈墨。” “属下在。”沈墨连忙上前一步,靠近屏风。 “苏霄呢?” 沈墨停顿了一瞬,心里的惊讶越来越多,但面上却不显。 “我已经安排他下去休息了,二爷要见他吗?” “……不用,明天将他安排到紫竹院东边靠近书房的厢房里住下。”浴房里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在京城的这段日子,继续派人跟着他,不要让他发现了。” “知道了,二爷。但住的地方……”沈墨面露难色,书房是何等重地,二爷竟然将一个认识不过月余的人安排在那边,“书房重地,是不是不妥?” “我自有用意,下去吧。”沈彦州闭着眼不再开口。 沈墨只能退下。 这一次沈彦州泡了很久,起身穿了里衣,青风进了浴房,帮他穿好衣裳。 一身天青色的直缀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天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白玉发箍。 穿戴完毕,沈彦州就去了老夫人的禧寿堂。 曹嬷嬷看见他进了院子,连忙迎上来,满脸笑容:“二爷回来了,这一出去就半年多,老夫人嘴里天天念叨你呢……” 话没说完,屋子里传来急切的声音,“是彦儿来了吗?还不快进来。” 曹嬷嬷亲自打起了帘子,边笑边自责:“都怪我话多,二爷赶紧进去吧。” 沈彦州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槛,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沈老夫人今年五十多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才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青丝梳得光滑平整,似乎不见一根白发。 肤色白皙,只眼角隐隐露出笑纹,上身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夹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从现在的面相上,就能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绝色美人。 “晚饭吃了没?”沈老夫人脸上带着隐隐的急切和温和的笑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让沈彦州坐了下来,转头吩咐曹嬷嬷,“赶紧吩咐厨房给彦儿弄点宵夜,还有和彦儿一起回来的那些人,送一桌席面过去”。 “老夫人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曹嬷嬷笑着应道。 沈老夫人点点头,这才转头详细地问了他这半年多的状况。 “一切顺利。”沈彦州挑了能说的些许事情说了说,至于自己的伤势只字未提。 “皇上那边……”沈老夫人话未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沈彦州。 “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数,一切听从皇上决断。”沈老夫人话虽没有明说,但祖孙的默契让沈彦州立刻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温声安慰。 “你能想得开,那就好。”沈老夫人微松口气,“你母亲那边去了没?” 沈彦州沉默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淡声开口:“见了祖母就过去。” “那你赶紧去吧,别到时候她又找到理由发作你。”沈老夫人站起身,扶着曹嬷嬷的手臂开口,“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你了。” “是,那祖母注意身体,孙儿告退。” 沈彦州出了禧寿堂,就朝国公夫人的归来居走去。 归来居里一片静谧,灯火昏暗,门口站了一个人,看不清面容。 沈彦州面上波澜不惊,他知道这个等候他的人绝不可能是他的母亲。 随着距离的缩短,身影更加的清晰。 是国公夫人身边的方嬷嬷。 “二爷回来了,这一趟辛苦了吧。”方嬷嬷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现在是夫人做功课的时间,夫人正在小佛堂里做功课,所以不能出来接二爷,特意派我出来迎一迎。” 沈彦州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 “既然母亲不便相见,那儿子就先行告退。辛苦方嬷嬷,好好照顾母亲。” 沈彦州对着方嬷嬷温声道,随后朝着佛堂的方向拜了拜,稍微提高了声音,“母亲,儿子告退。” 说着躬身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也不强求。 第27章 国公府 27 苏窈睡了一个长久以来最为踏实的觉。 等她醒过来时,天色早已经大亮。 她看了眼自己这个休息的房间,不是很大,里面摆放了两张床,一左一右,中间一张方形桌子,两张凳子,一张衣柜靠墙放着。看着干净整洁,可惜的是房间里没有窗户,光线不是很好。 昨天晚上她被沈砚领到房间之后,因为太累,都没梳洗,整个人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看了眼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两个人合住,隔壁床铺的人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苏窈看着自己居住的房间有点头疼,如果长期和别人合住,说不定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苏窈梳洗好后就去找沈砚,既然进了这国公府,当了沈彦州的贴身侍卫,就要对府里有一个详细的了解,以防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主子,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在侍卫的憩房里转了一圈,苏窈也没看见人,正准备回房,却看见沈砚从房间里出来。 沈砚看见苏窈立刻高兴地跑过来,一手圈住他的肩膀:“阿霄,吃早饭没?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 苏窈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胳膊,“你今天不用当值?” “二爷心疼我们几个,给了一天的假,明天才开始轮值。不过……”沈砚又笑了起来,“阿墨可没这个福气,他一大早就陪着爷去上值了。” 苏窈奇怪:“为什么?” 沈墨应该是二爷得力干将啊,这么压榨他真的不心生抱怨吗? “谁让他是我们的头,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二爷可离不了他。”沈砚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走,哥哥带你逛逛繁华的京城。” “你的零花钱不是都借给我了吗,你现在身上哪来的钱?”苏窈和他拉开点距离。 沈砚拍了拍胸口,靠近她耳边小声道:“我昨晚从阿墨的口袋里摸了二两银子过来……” 苏窈一脸无语,瞪着一双清冷冷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沈砚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眼神,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清泉,要把人给吸进去。 他抬手张开五指,一掌按在他的脸上,粗声粗气。“你别这么看我,我就借几天,等发了月例就还给他。” “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苏窈收回目光,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把钱借给她,他也不至于这样。 “我之前不是得了五十两奖励嘛,等我换成碎银子,正好将你借给我的钱还给你。你知不知哪里有兑银子的地方?” 沈砚满脸喜色,大手一挥,“这你可就问对人了,等会我就带你去。走走走,哥哥先带你去吃早饭,再带你出去溜溜,看看这京城的繁华。” 两人朝外面走去。 路上碰见几个侍卫,看见他们都热情的招呼。 “阿砚出门啊?” “阿砚别又把钱花光了,哈哈哈。” “阿砚不会是要带新来的这位小兄弟去明月楼吧?” 苏窈看着身边的男人,“砚兄看样子很受欢迎啊。” “那是,这些人里,除了阿墨,就数我功夫最好,他们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苏窈不知道,但她发现沈砚确实挺受欢迎。 “砚兄,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正走得威风八面的沈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苏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沈砚神色慌张,含糊其辞,“就是喝酒聊天的地方,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去那里,听见没?” “知道了,砚兄。” “之前就说过了,别叫得那么生分,如果你看得起我,还是叫我一声砚大哥。”沈砚拍了拍他的肩。 “砚大哥。”苏窈淡定从容地改口。 “国公府坐落在西城区的景阳胡同,距离宫门只有半个时辰。” 沈砚靠近苏窈的耳边:“从地理位置就能看出,沈国公府在皇上心目中有着何等的地位。而且我听说这国公府的牌匾好像还是太祖皇帝亲笔题词……” 苏窈回头看去,昨天晚上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 现在她站在国公府门口,才真正感受到国公府巍峨的气势。 崭新的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国公府”三个大字,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石狮,显得更加的威严。 苏窈从这金碧辉煌的府邸,似乎都能感受到沈国公府在朝堂和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不知道,这如烈火烹油般的地位,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二爷在朝堂上担任何职位?” 苏窈对沈彦州这个人还是比较好奇的,年纪轻轻,看他的样子官职应该也不低。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秦衍曾和她聊过的几位让他赞赏的有能力和魄力的年轻一辈,好像并没有这号人物。 “我们二爷就是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一说起沈彦州,沈砚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一种自豪感。 “刑部尚书?我听说刑部尚书应是一位叫沈靖元之人,怎么又成了二爷?” 苏窈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也是和秦衍在一起时,时时听他提起,语气里既有对他的钦佩,也隐隐带着一丝嫉妒。 “哈哈哈,阿霄,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靖元是我们二爷的表字吧?我们二爷字彦州,表字靖元。” 苏窈一时愣住,她根本没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实在是沈彦州太过于年轻,在他这个年纪竟然能坐上刑部尚书这个正二品的位置,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如果没有沈彦州这个珠玉在前,秦衍应该是京城中人人称颂的天才少年郎吧。 难怪秦衍曾经对他是又羡慕又嫉妒。 “那二爷应该也有御赐的尚书府吧?” “有啊,就在前面不远,隔了一条街的榆林胡同。二爷偶尔也会过去住,但大多时间还是在这边。因为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在这边。” 苏窈了然地点头,父母健在,一般人不会开府别居,否则,会被言官弹劾不孝。 两人出了角门,沈砚带着她走了一截宽广的街道,穿过两条胡同,苏窈看见了尚书府。再往前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又看见大理寺卿府。 之前秦衍作为一个正四品官员,没有资格得皇上御赐的府邸,只能在东城区自己购买私宅,所以苏窈和西城区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接触并不多,更加的不了解。 东城区应该算是达官贵人的另一个集中之地,并不是说有钱就能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想要在那里买上一座宅院,既要有一定的钱财,还至少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当时的秦衍作为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员,虽无御赐的府邸,但是有资格在东城区寻一个好位置置办私宅。 但秦府并没有多少积蓄,所以买的只是两进的小院,位置距离皇城相对来说比较偏远。虽然不大,但只有他们几口人,住也是够住的。 苏窈当时从一个占地几十顷的大宅,突然住进那么小的院落,还很是适应了一番。 整个秦府还没有她在娘家自己住的青窈居大。 她在东城区靠近中心地带有一个带亭台楼阁的五进院子,当时本来想告诉秦衍,看能不能带着婆母和小姑子一起搬过去。 还没等她开口,秦衍便说他官职不高,不好住得太过张扬,两进的宅子住着正好。 苏窈听到他的话就没再提搬迁之事。 “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哪位?”回忆起过往,苏窈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为了转移思绪,苏窈随口问道。 沈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是秦衍秦大人。” 苏窈一下子怔愣住。 这个消息太过于意外,让苏窈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阿霄认识秦大人?”即使是沈砚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发现了苏霄的不对劲。 “哦,听说过……”苏窈回过神,收起脸上的神情,敛下眉眼,声音淡淡,“不过我听说有位大理寺少卿叫秦衍,莫不是我听错了?” “你这消息有点滞后啊,这位秦大人上个月就升职了。”沈砚斜睨了他一眼。 “上个月……”苏窈面上一阵恍惚,她离开秦府也不过月余的时间,哦,对他们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她和秦衍成婚时,他刚坐上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没想到一年半的时间,他就升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他应该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了吧? 这样的升迁速度不得不让人心惊。 但又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中间,是否又隐藏了什么秘密? 苏窈心里有了更迫切的愿望。 苏窈还在神思恍惚中,就被沈砚直接拽出了巷子口,街上的景象和刚才清冷的街道截然不同。 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沈砚带着她直接来到了一个馄饨摊子前,径直坐下。 “陶伯,来两碗馄饨。”沈砚点了早餐,转过头来。 “陶伯的馄饨味道很好,而且分量很足。” “哟,是阿砚啊,老规矩?”陶伯乐呵呵地来到他们身边,“这位小兄弟吃什么?” “和他一样。” “好嘞,两位稍等。” “砚大哥,麻烦你和我说说沈国公府的事,要不然我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趁着等早食的空档,苏窈小声的提出要求。 “行,那我就和你讲一讲沈国公府。”沈砚拿起桌上的茶壶,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正说话间,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了桌。 沈砚不再说话,拿起汤匙,就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苏窈只能也低头开始吃起了馄饨。 味道确实不错,分量也很足,和连翘的水平不遑多让。 吃了两口馄饨,苏窈就不由地想起了连翘来。 她突然苦笑一下,自己是真的太过于想念她们几个了,一吃到美食,就想起连翘。 等一碗馄饨下去,沈砚才开始慢慢地说了起来。 “沈国公府祖上跟随开祖皇帝一起打江山,并数次在战场上将祖皇帝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可以说这大兴王朝的建立,起码有沈老太爷的一半功劳。 先祖皇帝建立新朝之后,沈老太爷立刻上交兵权。先帝既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惦记战场上兄弟之间的生死情谊,于是将沈老太爷封为沈国公,赐丹书铁券,享受一等公爵位和俸禄,并且世代承继爵位。 除非是叛国或谋反的大罪,否则沈家人皆可免死,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沈砚眼里满是崇敬,“近百年来,沈国公府一直屹立不倒,在朝堂上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现在的国公爷是嫡长子,出生不久就被册封世子,在老国公去世之后就继承了国公之位。 国公爷之下还有一个妹妹,与他一母同胞,现已成为宫里的明妃娘娘。 只是如今的国公爷……” 对于现如今的国公爷,苏窈也曾听秦衍提起过,有一点点了解。 现如今的国公爷,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长了一张貌若潘安的脸,没有任何的优点。 自从娶了太傅嫡女做了世子妃后,更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 除了世子妃生下三个嫡子之外,好像也只有姨娘生了两个女儿,其他的都再无所出。 “国公爷还是世子时,和世子妃成婚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国公爷平庸了一辈子,生下的长子却继承了先祖遗风,从小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才华,不仅武学天赋极高,还熟读兵书,可谓是文武双全。 只可惜…… 或许是天妒英才,也或许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少爷在十五岁那年,死于一场意外。 二爷和大爷不同,他自小体弱,所以在武学上难有建树。但他却拥有一种惊人的天赋——过目不忘!他对知识的领悟力和吸收能力都极高,仿佛能够将所见所闻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而这种特质在读书方面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 他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三中举,十六岁就中了状元,并且三元及第,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更是当仁不让的成为京城第一才子,当时轰动整个京城。 比那个秦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媒婆把家里的门槛差点都踏破了,更有那丞相府和侯府想要和沈府结为姻亲。 但我们二爷全都拒绝了。” 苏窈心念一动,她正不知道要怎么打听秦衍的消息。 “我听说那个秦衍也差点三元及第,而且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不对,现在人家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职。这在京城之中应该也是让人难以项背了。” “哼,我们二爷今年才二十二岁,比他还小一岁,现在已经是刑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妥妥的正二品官职,哪里是那个秦衍比得上的。” 苏窈低垂着头,像是问得漫不经心,“那倒是,听说那个秦衍都已经成亲了,不知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沈砚对秦衍还是比较关注的,毕竟和他们爷是对立的关系。 他们爷常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那个秦衍,听说去年就成亲了,我们二爷和他是死对头,根本就没去参加他的婚宴。不过听说他娶的是金陵城一位商户之女。” “是吗?士农工商,秦衍如此年轻有为,怎么会娶一个商户女,不会是看中姑娘家的钱财了吧?” 苏窈勉强压住心里的酸涩,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异样。 “那他和他夫人如今的感情如何?” “哈哈哈,阿霄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沈砚站起身,付了馄饨的银钱,便拉着苏窈往外走。“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自从他成亲后,好像就很少听人说起他的夫人。估计现在整个京城都忘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第28章 逛京城 22 “哎,不说那个人,晦气。”沈砚边走边兴致勃勃,他已经很久没逛京城了。 “我们二爷别看他看着特别冷,但相处久了就知道他那人,面冷心热。” 苏窈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我们只要保护好二爷就行了,至于国公府里的其他人,我们一般接触不多。” “哦,对了,偶尔可能会遇到表小姐和二爷的两个姨娘……” “谁?……”苏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她好不容易对沈彦州有了点改观,被这个消息差点惊掉下巴。 亏她还以为那个男人是个断袖,谁知道,竟然冒出来两个姨娘。 这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竟然是个好色之徒? “其实……一言难尽,这牵涉到沈府的隐私,我不好多说,以后你也许能慢慢地了解。” 沈砚也不知道有些事能不能说,“反正不是二爷主动要纳妾的,是夫人硬塞给他的。” “你们夫人不是二爷的亲娘?”听了他的话,苏窈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我们二爷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亲娘。” 沈砚大声辩解,二爷可是正经的嫡子,他的出身可不容置疑。 苏窈撇了撇嘴,既然是亲娘,那他刚才说的强行让他纳妾的说法就有待考证。 谁家的亲娘会不盼着儿子好。 苏窈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苏府其他人呢?” “三少爷沈平州,字元清,不过从小记在夫人名下,当作嫡子教养,夫人对他……比对二爷还好。” 沈砚鼻子里轻哼出声,像是在为沈彦州打抱不平。 “等等……”苏窈一脸惊讶,“不是说国公夫人生了三个嫡子,怎么说三少爷不是国公夫人生的?” “那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沈砚轻嗤出声,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耳语,“国公府三少爷托身在芳姨娘的肚子里,一生下来就抱到了夫人身边,除了府里的几个老人,几乎没人知道。” “夫人对他,那真的,比我们二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沈砚对这一点,始终耿耿于怀。 “那可不能看表面。” 苏窈却心下了然,这就是那些世家大族最喜欢干的事,表面上对他好,实际上就是往废了养,这就是她们惯用的“捧杀”伎俩。 沈砚也不和他争辩,继续介绍。 “三少爷虽然还没娶妻,但纳了四个姨娘,通房丫环更是一堆。 三少爷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沈时微,也是芳姨娘所出,前岁嫁给南阳伯府的庶子,生了个儿子。 五小姐叫沈柔微,今年十二岁。” 说到这里沈砚长出一口气。 “其实我最烦这些人际关系,我们只要把二爷保护好就行了。 但想在京城立足,这些人事是必须要了解的,尤其是你。” “啊?”苏窈有点呆愣,怎么她就必须要了解了? “你不是想到京城寻亲吗?那肯定是要对各家各户有详细的了解才行。等以后有机会,你让二爷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二爷对京城里的所有人事不说了如指掌,最起码都有几分了解。” 沈砚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听到他的话,苏窈心下一喜。 如此说来,沈彦州对秦衍和秦家的事情应该也有所了解,到时可以向他打听。 不过,沈彦州就是头老狐狸,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 “哦,对了,沈府还有位表姑娘,叫王念雪,是国公夫人的姨侄女,从小父母双亡,被接到国公夫人身边教养,很得夫人喜欢。 本来她是内定的世子妃,可惜……之前国公夫人还想把她嫁给三少爷,可是表小姐不表态,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看吧,苏窈就知道夫人不可能真心喜欢那个三少爷,否则怎么会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嫁给他。 她要是真不喜欢自己的亲儿子,就应该把那个表小姐嫁给二爷,让他没有妻族势力依靠。 “那个表小姐到现在还没嫁?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嗯,今年已经十八。听说是她自己说舍不得国公夫人,要在家侍奉夫人。”沈砚感慨了一下,“表姑娘的孝心还是挺感人的。” 苏窈不由轻笑出声,男人的心思就是太单纯,怎么能看穿那些女人的小心思。 以她的猜测,那个表小姐肯定是爱慕二爷,也有可能是两情相悦,但是国公夫人不同意,所以只能慢慢筹谋。 要不然,这两个人都年纪一大把了,为什么都不嫁娶。 说不定早就暗度陈仓了。 苏窈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到的真相。 就是可惜不能和别人分享这种秘密,心里有点憋得慌。 别看苏窈从小信马由缰,恣意飞扬,她的爹娘更是恩爱无比,她似乎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从来不曾接触过,但奈何她还有伯父那一家。 她那大伯父官职不高,刚开始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后院的姨娘却纳了不少,庶子庶女更是有七八个,大伯母从早到晚都和那些个姨娘庶子女斗智斗勇,每每心烦,就到她母亲这里大吐苦水。 苏窈从小就听多了那些事情,自然也懂得了其中的勾心斗角。 她当时同意嫁给秦衍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秦衍来她家求亲时,曾亲口许诺过,一辈子不纳妾,她爹娘后来才松了口。 苏窈从小就见证了她爹娘的恩爱模样,当然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那个人。 她以为秦衍就是那个人,只可惜…… 这京城可不是她曾经想象的安宁祥和。 在这繁华似锦的表象之下,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和杀戮。 她找到了一家钱庄,将五十两银票,换成了四张十两的银票和十两的碎银。 然后将五两银子还给了沈砚。 “为了感谢砚大哥借给我银子,中午我请客。不知道砚大哥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 沈砚接过银子,假意推脱,“就借了你五两银子,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苏窈:“虽然钱财不多,但真正是雪中送炭。” 一说到吃,沈砚明显的很兴奋。 “那为兄也不客气了。要说这京城最好吃的酒楼,当属东城的春景楼。里面装饰得古朴雅致,高贵典雅,里面的东西精致不说,味道那更是一绝。就是太贵,像我们这种人根本吃不起。我以前也只是跟在二爷后面去过几次。” “那砚兄知道这背后的东家是谁吗?”苏窈像是随口问的。 沈砚突然环顾四周,靠近她的耳边,“我听说背后的东家,好像是那个秦衍,但自古皇亲国戚,朝廷官员不可经商,所以这个消息也没有证实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春景楼,苏窈当然熟悉,是她的陪嫁之一,每天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掌柜的都是她娘家陪嫁过来的,绝对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只要每月看看账本就行。 成婚的第二个月,她就告诉了秦衍。也带他去过几次,在她的暗示下,掌柜的也都将秦衍当成春景楼的半个主子。 苏窈很想去,但那里的消费确实太高,两个人没有几十两都吃不下来。 “不过东城和西城交界处有一家酒楼,地方不大,但他们家的卤牛肉是一绝,味道特别好,而且环境也不错,我们去他家怎么样?” “行,随你。”苏窈点点头。 对于去哪里吃饭,苏窈不在乎。 她知道,像酒楼茶馆这些地方的消息最灵通,她想去碰碰运气。 第29章 回味斋 29 两人来到沈砚所说的酒楼,苏窈抬头看了一眼,“回味斋”三个草书,苍劲有力。 名字别具一格,幕后东家的身份估计也不凡。 门面不大,只有两层楼。一楼是大堂,装饰清新雅致,简洁大方。里面摆了八张桌子,窗明几净,干净整洁。 从这里就能想象,东家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 刚到门口,就有店小二出来殷勤招呼,笑容满面地将两人迎进去。 苏窈和沈砚在大堂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来。 这里的视角不错,而且四面八方都能听见其他人的说话声。 除非是特意压低。 现在大概因为时辰还早,大堂里没几桌客人。 “小二,上茶。”沈砚喊了一嗓子。 “来了……”店小二很是热情,连忙给二位上了茶。“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阿霄,你说。” 吃什么当然是请客的人做主,沈砚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苏窈言笑晏晏,“我对这里不了解,还是砚大哥点吧。” “行,那就把你们的招牌卤牛肉来两斤,再上两个招牌菜就行了。”沈砚也不客气,直接点了餐。 “再来坛烧酒。” 店小二应声而去。 苏窈坐在位置上正百无聊赖地看向门外,耳边飘来闲聊的声音。 “听说那个刑部尚书的沈大人回京了,这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可不是嘛,那沈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每次出去办案回来,都有一批人要倒霉。” “听说他亲生母亲都不待见他,可见此人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听说已二十有二,却至今未有婚配。” “虽说长得好看,但他那个名声,京城稍有地位的世家贵女,谁敢嫁他。” “所以京城惊才绝艳拔得头筹的世家公子,是那个大理寺卿秦衍,而不是他。” “是啊,听说那个秦衍真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仅长得好,脾气也温和。” “我倒觉得,有沈彦州这样的人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 “那倒是,有他在,那些贪官估计晚上都睡不安生……” …… 苏窈没想到,第一天来酒楼,就听到沈彦州和秦衍的八卦。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沈砚,发现他面色如常,像是没听见一般。 苏窈有点好奇。“人家背后这么议论主子,你都不生气吗?” 沈砚:“刚开始也很生气,后来二爷说,不过是无聊之人口舌之快,何必与他们计较。” 苏窈有点惊讶,她还以为沈彦州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 牛肉很快上了桌,苏窈又上了一壶酒。 她给沈砚斟了一杯,像是闲聊一般:“之前听你提起那个叫秦衍的人,刚才那些人又提到他。按理来说他们都算是少年成名,应该惺惺相惜,能成为朋友吧,怎么我感觉二爷好像不喜欢这个人。” 苏窈又给他斟了一杯。 “也许是难得有一个人能和二爷棋逢对手,总归是相互看不顺眼吧。” “既然那个秦衍那么优秀,按说娶个郡主县主什么的都不为过,他怎么会娶一个商户之女?” 苏窈心里虽激动万分,努力控制好自己,面上一片平静之色。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为低下。不是我对商人有什么偏见,只是不太明白,像他那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娶一个商户之女。” 沈砚夹了筷牛肉放进嘴里,半晌才开口:“其实这个我也不太懂,不过我们二爷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苏窈神色带了点急切。 沈砚靠近她的脸,“他说秦衍这个人不简单,心思深沉,和他表现出来的温和无害不一样。” 苏窈的心往下沉了沉。 说得直白点,就是秦衍这个人表里不一。 可是,她和他同床共枕半载有余,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仍和她初见时一样。 但沈彦州这个人眼光毒辣,而且多年和秦衍打交道,肯定是比她多有了解。 想到这里,苏窈感到一阵森冷的寒意,从心里一点点往外扩散。 也许,是沈彦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苏窈不敢再深想。 沈砚朝店小二喊了一声,“我们还有几个菜呢?” “马上来。” 店小二急忙送上他们的菜。 一道松子桂鱼,一道羊肉汤。一个色泽明亮,一个汤底浓郁,看起来就非常诱人。 最后还有一道烩三鲜,看着也鲜嫩可口,吃起来不比想象的差。 苏窈也不再打听,只是此刻的心情,一言难尽,再好吃的菜,现在到了她的嘴里,都味同嚼蜡。 她怕问得太多,反而引人怀疑。 “要不要喝点?”沈砚举着酒坛子问苏窈。 苏窈摇了摇头。 她酒量不好,怕醉酒之后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沈砚也不勉强,自斟自饮起来。一坛酒对他来说正好,既不会醉酒,又正好解了馋。 平复了一下心情,苏窈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吃了几口菜,发现这家菜的味道确实不错。 她停了筷子转身让店小二上碗米饭,又去后院转了一圈。 等她再转回来,桌上的三菜一汤全都见了底。 对面的男人还很给力的打了个饱嗝,心情舒畅地看着他:“今天吃得不错,阿霄,下次咱们还来。” 苏窈:“……” 没有下一次。 “小二结账。”店小二拿来了账单,顺便拿了份米饭。 看了眼桌上比脸还干净的盘子,店小二犹豫了一下,“这米饭……” “放下吧。” “好嘞,客官,一共十两五钱。”店小二面露笑容,声音清脆,扫了一眼白米饭,多加了一句,“等会给客官送一份免费的小菜。” 苏窈手抖了一下,十两?这叫不贵? 她一个月的月钱也才十两。 难怪店家这么大方,还免费送小菜,合着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苏窈抠抠搜搜地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了店小二,心里在滴血。 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自己还没吃上两口,剩下的都进了对面那人的肚子。 早知道,还不如请他吃俩肉包子。 沈砚看着那碗白米饭和干净的菜碟子,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我……” 苏窈没理他,面无表情地就着小二送来的一碟子咸菜,干完了米饭。 擦了擦嘴,就站起身朝外走去。 “哎,阿霄,等等我啊。”沈砚连忙跟上,“阿霄,还要不要再逛逛……” “不了,我要回去休息。” 再跟他逛一圈,估计兜里要比脸干净了。 来日方长。 今天也没了心情。 第30章 早朝 30 金銮殿 四十几岁的明宣帝,一身明黄,端坐大殿之上。 只是脸色憔悴,眼下青黑,那张看起来还算俊朗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显老。 他扫了一眼殿下站着的那乌鸦鸦一片的人,太阳穴更加的痛。 他不知道,这每天为那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好吵的。 估计也是怕拿着自己的俸禄,心里有那么点难安,好歹找点事情做,也好显得自己不那么无能。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有事上凑,无事退朝。” 皇帝发了话,刚才还吵得像菜市场的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估计都听出来明宣帝今天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触那个霉头。 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安,正准备宣布退朝。 人群中站出一人,一身绯色锦袍,身材挺拔,姿容绝艳。 除了沈彦州还能是谁。 常安还没说出口的“退朝”俩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臣有本启奏。”沈彦州手拿白笏,从人群中跨步而出,走到大殿正中央。 “原来是沈爱卿,”明宣帝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好像让他去查江南赈灾银贪墨一案。 “既然已经回来,那赈灾银贪墨案应该是有了结果吧?” “皇上,江南赈灾银贪墨一案,臣幸不辱命,相关的人证物证,终已带回。” 沈彦州声音清冷,眉眼平淡,不疾不徐地开口。 “后期如何审理,还请皇上明示。” 明宣帝看着底下不急不躁的沈彦州,思绪有点恍惚。 他知道沈彦州这个人,从小就才华出众,惊才绝艳,且孤独清冷,清高自傲。 这种人,很难被银子所收买,也不会轻易地去站队,对他来说,谁坐在这个位置上,他都会倾力辅佐,是皇帝很好用的一把刀。 明宣帝听他说完,才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淡声开口:“众位爱卿,对这次的贪墨赈灾银一案,有什么想法?” 内阁首辅张正清出列,声音沉稳有力。 “臣以为,应当交由三司会审,务必彻查清楚,还百姓一个公道。” “臣以为,既然沈大人已经查清真相,人证物证俱在,可直接将江南贪墨之人定罪,无需再审。” 紧随而出的是太子太傅梁仲明。 “沈大人这半年在外辛苦了,此事可交由大理寺办理。”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列附和,表示赞同。 明宣帝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彦州身上,说道:“沈爱卿可有其他的想法。” “一切听从陛下安排。”沈彦州低头拱手。 明宣帝点点头,摆了摆手,“沈爱卿刚从江南回来,一路奔波,劳累不堪,先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谢陛下。”沈彦州躬身行礼后,退回队列之中。 退朝后,明兴帝留下了几位大臣在宣承殿商议此事。 其中一位名叫李阁老的老臣忧心忡忡地说:“陛下,此次贪墨案牵涉甚广,如果深究,只怕会引起朝堂动荡。” 明宣帝眉头紧皱,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若不彻查此案,难以向天下交代。 “无论如何,这些人竟敢贪墨赈灾银,绝不能姑息。但……”明宣帝揉了揉额头,面色苍白,“李阁老也言之有理。既如此,那就让大理寺去刑部提人去吧。” 明宣帝按了按太阳穴,挥了挥手。 几位大臣不敢再多说什么,安静退下。 “沈爱卿留下。” 沈彦州停下脚步,其他几人对看一眼,很快退出宣承殿。 明宣帝看向站在一旁沈彦州,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情,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和欢喜。 “沈爱卿这次一路辛苦,又立了大功,该赏!不知沈爱卿有何要求,朕可以帮你实现。”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不敢求赏。”沈彦州脸上仍一如既往的平静。 明宣帝坐在桌后看着沈彦州,神色不明。 忙活了半年,他让他将这起贪墨案移交给大理寺时,他好像没有一点的抵触和生气。 办好了差事,却没有半点的居功自傲,被人摘了桃子,也没有半点的不满。 臣子如此贴心,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爱卿今年应该二十有二了吧?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说孩子满地跑,妻妾成群肯定是少不了的,听说沈爱卿到如今连个枕边人都没有。 不知沈爱卿有没有心仪之人,如果有的话,朕可以帮你赐个婚,让你得偿所愿。” 沈彦州连忙跪下。 “皇上,对微臣内宅之事应该有所耳闻,不敢耽误姑娘幸福。” “行吧。既如此,朕也不能勉强。”明宣帝长叹一声,似带着一丝没促成姻缘的遗憾。“那等会就赏赐点东西去尚书府。” 皇帝也知道点国公府后宅里的隐私,他心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这国公府越来越难成大器。 既如此,他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赏赐直接送到尚书府,而不是国公府。 “谢皇上恩典。”沈彦州垂下眉眼,身姿笔挺,只是那轻颤的眼睫似乎透露出他一丝内心的起伏。 退出宣承殿,沈彦州刚走出宫门,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 “沈大人……请留步。” 沈彦州转身看去,秦衍正好来到他面前,在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面上一如既往的清朗温润,言笑晏晏。 “沈大人,不知您这边,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人去刑部提取人证和物证。”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都方便,你们可以随时来提人。”沈彦州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的不虞。 秦衍也没有因为男人的冷淡疏离而不快,脸上仍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那我在这里就多谢沈大人了。” 沈彦州:“嗯,秦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一步。” 秦衍作了一揖,“抱歉,耽误了沈大人,大人请!” 沈彦州没再看他一眼,大步离开。 秦衍静静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突然低头,轻笑一声,便朝府衙走去。 “二爷……”沈墨看见沈彦州出了宫门就迎了上去。“我听说江南贪墨案,让大理寺审理,这……” “回去再说。”沈彦打断他的话,两人朝停靠在一边的马车走去。 沈彦州因为身体上的伤还没好全,所以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马车。 这辆马车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进去就能发现里面另有乾坤。 车内的装饰精致而华丽,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主人的品味和财富。柔软的坐垫和靠垫以及精美的地毯则增添了一份温暖和质感。 车厢内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感到放松和愉悦。木质的四方桌固定在车厢内,桌上放置了一个红泥碳炉,上面放置的小茶壶正“咕咕”地冒着热气。 沈彦州斜靠在榻上,稍微活动一下冻僵的手脚,拉了一条狐皮毯子盖在腿上。 忙好一切,才慢悠悠地斟了一杯茶,握在指尖。 “二爷,江南贪墨案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要移交大理寺,是真的吗?”沈墨拨了拨桌子底下的炭盆,低声问道。 “嗯。”沈彦州面色淡淡。 “我们辛辛苦苦忙了半年多,凭什么给他们大理寺做嫁衣啊?这一路上爷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将人证物证安全带回,结果便宜了他们大理寺。这陛下……” 连一向奉行言多必失的沈墨,都难得的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只有他们这些跟在二爷身后的人,才知道,为了调查这件贪墨案,这一路上他们吃了多少苦,遭遇到多少次暗杀。 “慎言。”沈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彦州打断,“都是为陛下办事,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回府。” 沈墨有一瞬间讶异,试探地问道,“今天不上值吗?” “皇上允了我几天假。”沈彦州闭着眼,靠在锦被上休息。 腹部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热水里泡得太久的缘故,有点隐隐作痛。 “等会你派人去尚书府那边通知一声,等会皇上会有赏赐到,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喝了几口热茶,沈彦州那冻得发僵的身体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今天沈砚和……苏霄都不当值?” 正在给沈彦州斟茶的沈墨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表情。 以前二爷可从来不关注他们属下当值情况。 “这一路上两人都辛苦了,所以放了他们一天的假,明天开始进行排班上值。” 沈彦州点点头,不再开口。 第31章 春景楼 31 苏窈和沈砚一起回了国公府,在里面转了一圈,又悄悄地从西侧小门出了国公府,朝东城最大的酒楼春景楼走去。 春景楼里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兴隆,大堂里的位置早已经坐满。 苏窈刚走进去,店小二就迎了过来,态度很客气,语气也很诚恳。 “客官,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客满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苏严东的人?” 春景楼的大掌柜叫苏严东,是她爹特意在京城尽心栽培的人,办事能力很强,也很有生意头脑,在京城几年时间,便把春景楼发展成京城第一大酒楼。 嫁来京城之后,曾向她汇报春景楼的盈利情况,她见过两次。 对于苏严东这个人,她不是很了解,但她相信她爹看人的眼光。 苏窈今天来,就是想稍微打听一下秦府的情况。 距离她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而对他们来说,苏窈应该已经有一年多未曾露面。 作为春景楼的大掌柜,不可能不产生怀疑。 她扫了一眼在柜台上忙碌的那个身影。 那不是苏严东。 “你找我们大掌柜?” 小二听到他的话,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少年,身穿青色棉袍,虽然干净整洁,但从衣服的材质,就能看得出来,家境应该一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 但长相出众,眉目清秀俊朗,浑身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骄矜之气,这种气质在贫苦人家是养不出来的。 穿着普通,但气质出众,小二一时摸不准这人的底细。 不过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店小二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而态度轻慢。 “对,我受人所托,有点东西要交给他,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通传一下?” 苏窈在外游历了那么多年,人情世故她早就明白。 边说边掏出点碎银,悄悄地塞到店小二的手上。 “麻烦小二哥了。” “我们大掌柜的现在不在京城,要不你把东西给我,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 店小二收起了银子,虽然他不会看人下菜碟,但送上门的银子他也不会拒绝。 “啊?不在京城?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苏窈心里着急,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太过急切,容易引起旁人的误会,连忙向小二解释。 “不好意思啊,小二哥。朋友再三强调,让我一定把东西亲自交到他手里。 我这从金陵来京城也不知道能待多久,就怕到时候辜负了她的嘱托。 你知道掌柜的去哪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你从金陵过来?”小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那真是不巧了,我们大掌柜的就是去的金陵,前两天才刚动身。这要想回来,估计要到一个月之后了。” 苏窈这时候真的有点懵了。 一个酒楼的大掌柜,亲自去金陵,那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就是不知道,这大事,到底是京城的秦家,还是金陵城的苏家? 苏窈还准备再问点什么,大堂里的其他客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要不客官过段日子再来吧。” 店小二扔下她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苏窈只能出了景春楼。 大掌柜苏严东亲自去了金陵,肯定是出了事情。 苏窈心乱如麻,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明白。 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师父的脑子聪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两人游历的那几年,她跟在师父后面,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师父也曾说过,这个世界无奇不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那些《奇书杂记》《志谈怪论》里,既然有人写出来,也许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我们没有碰见过而已。 鬼怪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她想,如果她找到师父,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她,她肯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吧?! 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师父了。 可师父那人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她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找到她。 苏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她记得在她远嫁金陵之前,师父曾说过,她有一个朋友在京城开镖局,如果有急事找她的话,可以去镖局给她留言,她会不定期的和镖局的朋友联系。 那时候,她还开玩笑,说师父的朋友比她重要,要不然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写信。 师父只是摸摸她的头,笑她是个傻瓜。 现在想来,师父应该是不想把她们的关系暴露给别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会多一重保障吧。 那个镖局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天一镖局。当时她还问了,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吗? 师父哈哈大笑,说她那个朋友就是个大老粗,哪里有什么典故,就是想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但又怕别人说他太狂妄,上门找茬,所以就缩成天一镖局。 天一镖局。 苏窈一下子就有了精神,等师父来了,她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慢慢来,不着急,她先回去给师父写封信。 苏窈回国公府之前,买了点自己要用的东西。 一天的时间,苏窈就花去了小十几两银子,有点心疼。 这还是她第一次心疼花出去的银子。 以前从来没为银子发过愁的苏家大小姐,现在也终于体会了一把。 苏窈刚到房间门口,就被沈砚拦住了。 “刚才去你房间,你怎么不在?” “哦,肚子有点不舒服,更衣去了。” “哈哈哈,阿霄,你挺逗的,上茅厕就上茅厕,还说什么更衣,说话就像那些世家贵族里面的公子小姐。” 沈砚一掌拍在苏霄的肩上,觉得这少年说话太过于讲究。 苏窈心里也是一惊,连沈砚这个大老粗都能感觉不对劲,如果是沈彦州,岂不是更要怀疑。 看样子,以后说话行事,还是要更加的注意。 “你找我有事?”苏窈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转移了话题。 “对,你的侍卫服还没领吧,我陪你走一趟,正好对国公府熟悉熟悉。” 这样的好事苏窈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领了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就慢慢地往回走。 “砚大哥,我房间里住的另一位是谁,我昨天晚上怎么没看见他?” “哦,你说的应该是谷雨,他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估计最少要十天半个月的。” 苏窈:“……” 她有点无语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一般出去执行任务,不应该是机密的事吗?这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沈砚看他直直地看着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点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再一眼。 “其实,不是什么保密的任务,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是从你这儿知道的吧?”苏窈一针见血。 “也……也不是,当时派任务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知道,说明这不是什么机密。另外一点,我从不在外面胡说。”沈砚连忙洗白自己。 不在外面乱说这点应该是真的,否则他也不会待在沈彦州身边这么多年。但是…… “你能保证二爷身边的这些亲卫个个忠心,没有仇家安插的探子?” 苏窈很想朝他翻个白眼,这男人,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沈彦州的贴身侍卫。 估计也就忠心这点能被看上吧。 “你说得很对,阿霄,你脑子很聪明,和阿墨有得一拼。” 沈砚难得的佩服一个人,在他心里,只有二爷和沈墨是值得他尊敬佩服的。 现在又多了一个苏霄。 苏窈现在不想听他聒噪,就保持沉默。 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不了太长时间,总有下场的时候。 果然,等到两人又回到侍卫宿房,沈砚终于住了口。 “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找我啊。” “好的,砚大哥。” 苏窈进了房间就倒在床上休息。 在路上奔波了那么久,休息不好是肯定的。 难得有这么松快的一天。 第32章 安排住宿 32 沈砚来叫她的时候,苏窈发现,自己竟然一个梦都没做。 两人结伴去了专供侍卫吃饭的膳堂。 八个人一桌,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米饭和白面馒头管够。 国公府的伙食还真不错。 应该说,当沈彦州的侍卫,待遇不错。 等苏窈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米饭,再抬头时,桌上只剩下了菜汤。 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呆愣在那里,有点傻眼。 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 以前都是一大堆人伺候她吃饭,时不时地劝她多吃一点。 现在,劝吃的没了,抢吃的一堆。 沈砚坐在旁边,看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既想笑,又有点同情他。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吃饭就是这样,你习惯习惯就好了。要不……你拿馒头沾点汤汁就着吃点?” 说完,还好心地将那剩了点菜汤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苏窈一想到,刚才那么多双筷子,在盘子里颠来倒去,她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馒头都不想吃了。 她回到房间,就直接躺到床上,睡觉是抵抗饥饿的法宝。 可惜,饿肚子的时候,很难睡着。 他躺在床上,烙了几次大饼……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苏窈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 “沈墨。” 苏窈有点意外。 起身开了门。 沈墨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窈。 “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 苏窈呆愣:“去哪?” 苏窈腹诽:不会是要把她赶出国公府吧? 沈墨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她。 苏窈很想硬气一回,告诉他不说清楚就不走。 但想到这里是国公府,心里所有的郁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她转身回房间,将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包裹直接拎在手上。 沈墨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裹,转身便走。 苏窈:真被撵走也好,这国公府里也不太平,她还不想待了。 她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银子。 早知道这么快丢了差事,她今天就不应该乱花钱。 五十两银子省着点花,管一个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也够她再找一份新差事。 苏窈正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却被一阵轻咳声惊醒。 苏窈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院子。 当然,还是在国公府里。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贴身伺候二爷。” 沈墨的那张冰块脸上带了点耐人寻味的表情。 说完话也不作解释,就转身离开。 对于主子的安排,沈墨一言难尽。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主子的命令绝对执行。 只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将人放在身边,真的好么?! 要是被那些言官知道了,弹劾的折子怕是能把皇帝的案桌给淹了。 “哎,等等……”苏窈站在院子里,一脸的茫然。 她明明只是个贴身侍卫,怎么就变成了贴身小厮? 贴身伺候?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还是,因为她失去了一年的时光,思想跟不上这些人了?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沈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苏窈深吸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 推开眼前的门,房间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苏窈把包裹放在桌上,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床铺上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被褥,显然是为她准备的。窗边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看见房间里的书桌,苏窈心中一喜。有了这张书桌,想要写信就方便多了。 至于贴身伺候沈彦州,需要做些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苏窈放下包袱,来到书桌前,研墨写信一气呵成。 放下笔,看了眼写给师父的信。 里面的内容很平常,即使被人看见,也没有任何的不妥。 长嘘一口气,苏窈抬起手腕,揉了揉。 “呵……”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 苏窈心下骇然,身体作出本能反应,身体前倾,手腕翻转,抽出腰间的匕首朝身后刺去。 速度快如闪电。 只是刚抬起的胳膊就被人压得动弹不得。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男人几乎贴在她的身后,如果想要取她的性命那是轻而易举。 苏窈面上不显,心下骇然,这个人的功夫显然不低,如果自己轻举妄动,怕是性命不保。 “阁下是谁?为何擅闯我的房间?”苏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谁?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男人轻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苏窈慢慢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神中透着几分玩味。 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她心里忍不住问候了一遍他祖宗。 人吓人,真的能吓死人! “警惕性不够,站在你身后那么久,竟然都没能发现。”沈彦州眉眼淡淡,松开了苏窈的胳膊。 “二爷怎么会在这里?”苏窈沉声开口,很想送他一个白眼,在他府里,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是我的紫竹院主院,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主院?”苏窈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了要来贴身伺候的吗?”沈彦州挑了挑眉,“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苏窈这才想起之前沈墨的话,原来所谓的“贴身伺候”竟然是这个意思…… “可是……”苏窈的脸色难看起来,咬紧后槽牙,“之前说好的只是贴身侍卫……” “我的贴身侍卫干的就是贴身小厮的活。”沈彦州打断了她的话,“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苏窈听了这话,忍了又忍,最终忍下了骂人的冲动。 她本以为只是换个地方当值,没想到竟然成了沈彦州的贴身小厮…… 这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沈彦州看了看桌上的信件,“寄给谁的?” “嗯......是寄给我师父的。”苏窈眼神闪了闪,有些紧张。 沈彦州拿起信封,看了看上面的字,嘴角微微扬起,“想不到你的字写得如此漂亮。” “谢二爷夸奖。”苏窈低垂着眉眼,看不见神情。 沈彦州站在苏霄面前,看着毛茸茸黑乎乎的后脑勺,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的冲动,最终转身离开。 第33章 表妹 33 沈彦州回到紫竹院,直接朝浴房走去。 里面早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 沈彦州整个人泡进了浴桶里,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浑身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没过一会儿,沈彦州带着一身的湿气出了浴房,边擦着头发边朝寝室走去。 “二爷,刚才方嬷嬷来回话,说小厨房里还温着银耳羹,问你要不要用点宵夜?” “嗯,送过来吧。”沈彦州脚步没停。 “把今天跟苏霄的人叫过来。” “好的,二爷。”沈墨转身朝外走去。 跟踪苏霄的人很快就来到了寝室,将今天苏霄的所有行踪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事无巨细,连今天和所有人说话的内容都一字不漏。 沈彦州散漫地靠在软榻上,漆黑的眼中一片清冷之色。 听完汇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沈彦州沉思。 有人托他带口信,找春景楼的大掌柜。这一路走来,并没有人和他接触过。 在葛家村里,就更不可能有人会认识这京城春景楼的大掌柜。那这所托之人,最起码是他到达葛家村之前认识的。 之前苏霄说他从未来过京城,但他却知道春景楼的大掌柜。 要么是他说谎了,要么确实存在这么一个人,至少这个人是来过京城并认识春景楼的大掌柜。 苏老爹从小带着他四处流浪,而不是找个地方落脚。 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二就是为了掩盖苏霄的身份。 除了这两点,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其他原因,能让他们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时间。 但苏霄和他爹四处流浪也只是他的片面之词,并没有得到证实。 所以,也不能尽信。 苏霄这个人的身份还真是扑朔迷离。 沈彦州不禁轻“啧”了一声,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沈墨站在阴影之中,神色冷漠,似乎除了沈彦州,谁都不能影响他的情绪。 “阿墨,明天让苏霄当值。” “是。”沈墨面上波澜不惊,但语气里隐隐带着担忧,“但……” “放心吧,他的目的肯定不是我,至少不是我的命,否则你们早就见不到我的人了。”沈彦州坐在软榻上,慢悠悠地倒了杯热茶。 “江南贪墨一案,明天秦衍肯定会让刑部移交大理寺,如果真是为此案而来,他肯定会有所动作,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沈彦州一口饮尽杯中热茶,起身朝内室床榻走去。 “阿墨,让苏霄来一趟。”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二爷。”沈墨转身出门。 银耳羹刚放到桌上,苏窈也到了门外。 她今天晚上只吃了几口米饭,一个馒头,肚子早就饿了。 她的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躺在床上感觉难受时,沈墨又来喊她。 “二爷,您找我?”苏窈有点有气无力。 “进来。” 苏窈顿了一下,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没有地笼,但靠近书桌旁边点了火盆,虽不说温暖如春,但比她那睡觉的房间暖和多了。 男人身穿月白色休闲锦袍,半湿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手里拿着本书,正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随意地翻看着,没有说话。 苏窈不知道他喊自己过来干什么,这位爷的脾气古怪,所以她静静地站在离桌子两尺远的地方,也不开口。 书房里一片静谧,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 “过来帮我擦头发。”清冷的声音如敲击的玉石,好听却不带一丝暖意。 苏窈想说她又不是丫环,可想到她现在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里,哪有反抗的权利。 只能乖顺地走过去,拿起锦帕,开始慢慢地擦拭着男人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二爷,表小姐求见。” 沈彦州的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不过很快消失不见,嗓音又恢复一贯的清冷。 不过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来一丝丝暖意。 “让她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推开,苏窈就看见,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 一件月白色外衫,绣着细碎梅花的锦缎交领,下面穿着一件淡紫色百折锦缎玲珑罗裙。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紫玉孔雀簪,耳带同色系的玉石坠子,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摇晃着。 外罩一件白色狐领的淡紫色斗篷,衬托得那张小脸更加的精致白皙。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朱,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纯而又不失丝丝妩媚。 真正是一位绝色少女。 连同为女人的苏窈都看呆了,正在擦头发的手一下子没掌握好力度,扯下了男人一根乌黑的发丝。 “嘶”的一声传入耳中,惊醒了苏窈。 她吓得一个哆嗦,心想要完,以这男人的脾气,不会要受罚吧? “出去。”男人的声音低了几度,一听就知道是发怒的前兆。 正拎着食盒走到桌前,将里面的东西慢慢拿出来的王念雪,听见男人的这句话,抬起头,眼里雾蒙蒙一片,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那要落未落的泪珠就挂在眼睫之上,真正是惹人怜爱。 苏窈愣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到底让谁出去也不说清楚。 书房里一片静谧,对面的少女最终没忍住,眼中本就泫然欲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无声的滴落,苏窈感觉自己都要为她的眼泪心疼不已,更何况是男人。 “还不出去?”男人侧过脸,一把拽过她手中的锦帕,声音比刚才还要冷。 哦,原来是说她。 苏窈连忙退出书房,并细心体贴地关上书房的门。 但沈彦州把她叫过来,什么事都还没交代,她也不敢贸然离开,就怕一不小心又惹到这男人。 “表哥,这是我亲自炖的血燕,整整炖了两个时辰,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书房里,王念雪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脸上却已经带上了笑容。 她就知道,表哥不可能用那种语气和她说话的。 王念雪打开白瓷汤盅,拿起汤勺搅拌了几下,然后递到沈彦州面前,眼神温柔地看向他。 沈彦州低垂下头,就看见一双青葱瓷白的柔荑,出现在自己的眼中。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上染了桃红色的蔻丹,将柔荑衬得更加的白嫩。 沈彦州看了一眼王念雪,并没有伸手去接。 “放下吧。” “是。”王念雪神色黯然,将燕窝放在书桌上。 “天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男人的声线低沉和缓。 “没关系,我等表哥喝完,正好把食盒拿走。” 王念雪听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娇俏。 沈彦州抬眸看向王念雪,缓声道:“以后别做这些了。” 王念雪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表哥是不喜欢吗?可是,这是我特意为表哥学的......” “家里有厨娘,并不需要你做这些。”沈彦州顿了顿,声音终究和缓下来。 苏窈站在外面,发现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 她下意识地将头往门边倾了倾。 第34章 来京城的目的 34 “表哥……”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翻年我就十八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男人的声音响起,“我说过,我不会继承世子之位,兼祧两房。” 王念雪轻咬嘴唇,“可,姨母已经同意。” 沈彦州难得地耐心十足。“母亲同意兼祧,但那个人选不是非我不可。” “可,我……”王念雪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果不是为了他,她又怎么可能占着世子妃的名分不肯另嫁。 自世子离世后,她心里就有了隐隐的期盼,可以如愿以偿嫁给二表哥。 弟弟娶了哥哥的未婚妻,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只要能嫁给心爱之人,她并不在乎。 二表哥兼祧两房,继承世子之位,和她成婚生子,延续大房一脉。 同时,他会再娶一房正妻,成婚生子,作为二房血脉的延续。 虽然知道一旦兼祧两房,那么他必定会娶两个妻子时,她心如刀割。 但只要想到自己能够如愿以偿地嫁给他,两个妻子又能怎么样。 她代表的是大房,永远排在另一个女人的前面。 “表妹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沈彦州脸色终于淡了下来,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瞥见门外的人影。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和母亲说的。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二表哥……你曾说过,会答应我一个要求,还,算数吗?”王念雪扶着书桌,神情惶恐,满脸泪痕。 沈彦州沉默片刻,抬头凝视:“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王念雪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看见男人那一脸的冷漠,只能努力稳住自己,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不远处传来丫环书画的轻声细语,沈彦州没有在意。 待她走后,沈彦州看向门口,语气冷淡地吩咐道:“进来。” 苏窈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被叫进去,心里有点忐忑。 这点秘密不至于被灭口吧。 正在发愣时,怀里扔过来一物。 苏窈低头一看,是锦帕。 她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走到男人的身后,又擦起了头发。 桌子上摆了两份吃食,一碗银耳羹,一盅血燕窝。 苏窈咽了咽口水,本来就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在觉得更加的难受。 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窈自己也懵了一下,整个脸一下子涨红起来,真是丢脸丢到外祖家了。 “饿了?”沈彦州拿书的手顿了一下,嘴角向上勾了勾,他没有回头,甚至眼睛都没有从书上移开,只是漫不经心的吐出两个字。 “嗯。”反正已经被他听见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苏窈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 “吃了。”沈彦州抬了抬下巴,指着桌上的两碗吃食。 “两碗都给我吃?”苏窈有点奇怪,既然他让人送宵夜过来,那肯定是饿了。那现在又都不吃,是几个意思? “嗯。怎么,吃不完?”沈彦州侧头扫了他一眼。 苏窈感觉自己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看着那两个巴掌大的小碗,估计两三口就没了。 不要说两碗,十碗估计都能吃得下。 “吃得完。”苏窈放下手里的锦帕,朝书桌边走去。 既然男人不吃,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不想亏待了自己的胃。 况且,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 拿起那盅血燕,三两口就吃完了。味道确实不错,也不枉费那漂亮美人炖了两个时辰。 和她家以前炖的血燕味道差不多,看样子,这沈国公府家底还挺厚实。 吃完血燕,她又拿起那碗银耳羹。 因为肚子有东西垫了底,这次她吃得比较慢。 刚吃了血燕,再吃这个银耳羹,突然就有了种山珍海味变窝窝头,难以下咽的感觉。 这银耳羹,和血燕简直没法比啊。 早知道她应该先吃着银耳羹。 沈彦州抬眼,就看见少年那一脸的嫌弃样。不过,脸上虽带着嫌弃,却不耽误他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吃得虽快,但举止却很有教养,并不显难看,一看就知道是刻在骨子里的。 沈彦州盯着她的侧脸,鼻梁挺翘,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低垂着头,正专心地吃着碗里的东西。脸颊在不时的鼓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彦州有点晃神。 “我吃好了。” 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沈彦州恍然回神,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出息,两碗夜宵就让他高兴成这样,沈彦州有点没眼看。 “陪我下一盘。”沈彦州放下手中的书,坐到书房的软榻上,在茶几上摆上了棋盘。 “现在?”苏窈有点意外,时间都这么晚了,他竟然还不睡觉?不过她今天睡得挺多,陪他下棋也不是不行,就是……他别抓狂就行。 “陪你下棋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这棋艺,等会不许骂我啊。”苏窈也知道自己下棋的臭毛病,但,积习难改嘛,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没事。”沈彦州摆好棋盘,执黑子。 苏窈也没再客气,坐在软榻另一侧,拈起一枚白子直接放在棋盘上。 “今天做什么去了?”沈彦州随手放下了黑子,声音温和,少了平时的冷冽和淡漠。 “就……随便逛了逛。”苏窈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行踪了不了解,不敢随意地说谎,但也只能一言带过。 “一个人?”沈彦州抬头盯视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一点害怕和惊慌。 但,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真的很坦然,还是心理素质强大。 一般人在面对他的直视时,都会不自觉地选择回避。他知道,那些人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害怕和恐惧。 但,眼前的少年,好像从来没有害怕过他。无论是之前在乡下,还是现在。 “和砚大哥一起。”苏窈回答得很坦然。 她没有说谎,虽然后来是一个人,但她上晌确实和沈砚一起的。 “苏霄,今天给你一个机会,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或者说,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沈彦州落子的速度很快,几乎每次苏窈刚放下棋子,他紧随其后。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只要我能做到,必尽全力。” 苏窈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步,迟迟不敢落子,突然听见沈彦州的话,脑子有点懵。 “我……” 她差点脱口而出,想让他帮忙打听大理寺卿秦衍,以及作为秦衍夫人的苏窈的消息。 可一旦开了口,她或许就要暴露自己的女扮男装,以及借尸还魂。 前者还是解释得清,后者即使她说出来,又有几人能够相信? 脑子里虽然酝酿半天,但嘴巴却像是被沾上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这么难以启齿,莫非和国公府有关?”沈彦州捏着黑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眼中闪过的冷芒让人心惊。 “不是。”苏窈连忙否认,她又不是不想活了,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我承认,我来京城确实有目的,但绝不是国公府,也绝不会危害任何人。我可以发誓,如果所言有假,就让我……一辈子娶不了媳妇。”苏窈煞有介事的发誓。 媳妇肯定娶不了,但不妨碍她嫁人。 “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娶妻生子。”沈彦州眸色深了深,“莫非已有了心仪的姑娘?” “怎么会?”苏窈脸色一变,这人不会脑子一热,要给她来个配婚吧。 沈彦州看见他微微变色的脸,反而加深了心中的怀疑。莫非真的已心有所属,或者……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看着给他送宵夜的表妹那发呆的模样,沈彦州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再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他将棋子直接扔进了棋盒里,脸上冷了下来,语气懒散。 “不下了。” “……”苏窈一脸的莫名,这一盘还没下完,她刚起了点兴致,怎么突然又不下了? “出去。”看着对面的人那一脸呆愣的神情,沈彦州更加的烦闷,声音也更冷了。 苏窈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棋子,在心里朝男子翻了个白眼。 好吧,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第35章 早膳 35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苏窈就被叫了起来。 苏窈半梦半醒地穿好新领的侍卫服,洗了个冷水脸,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等她来到沈彦州的房间时,男人已经穿戴整齐。 苏窈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连衣服都要让她伺候着穿。 她退回到房间门口,静等沈彦州收拾好自己。 看见少年脸上带着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沈彦州皱了皱眉头,心情莫名不爽。 沈彦州:“进来。” 苏窈暗暗地朝男人翻了个白眼,但双脚却跨进房门,朝他走去。 现在她是他的贴身侍卫,她没有反对的权利。 沈彦州站在盥洗架前,抬了抬下巴。 “净面。” 苏窈脑子里开始回忆,自己以前的丫环是怎么伺候她的。 苏窈先将铜盆上的锦帕放到水里,浸湿后拧干,然后递给男人。 沈彦州并没有接她手里的锦帕,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伺候过人?” 明知故问,苏窈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沈彦州闭着双眼,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苏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长得极为俊美,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 她只能拿着锦帕开始往男人的脸上招呼。 只是个子差距太大,苏窈只能踮着脚尖。 感受着脸上的轻柔触感,沈彦州心中竟升起一丝异样。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人,以前他不喜欢别人近他的身,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而此刻,他却并不觉得反感。 感受到越来越快的心跳,沈彦州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折磨眼前的少年,还是他自己。 待苏窈将脸庞擦拭干净后,沈彦州坐到凳子上,再次开口道:“梳头。” 苏窈拿起一旁的梳子,轻轻梳理着沈彦州的黑发,动作忙乱而生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听见苏霄的声音:“好了。” 沈彦州睁开眼睛,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向淡漠疏离的表情终于慢慢地皴裂开来。 他转身面对苏霄,目光幽深:“你觉得我这样能出门见人?” 苏窈讪讪一笑,无言以对。 她只有这个手艺,谁让他强求自己做这些她不擅长的事情,她已经尽力了。 “抱歉,我从没做过这些。”苏窈小声道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彦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喊了青风进来。 青风走到沈彦州的身后,动作轻柔而熟练,很快就将他那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的长发轻轻挽起,将其整齐地盘绕于头顶之上,并以一只精美的玉质发箍将其稳稳地固定住。 这只发箍由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细腻的质感与他那柔顺的发丝相得益彰,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优雅高贵。 苏窈站在身后看得呆愣住。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手也可以这样灵巧。 沈彦州终于收拾好自己,抬脚朝门外走去。 苏窈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作为贴身侍卫,她只能紧跟其后。 刚出房门,就看见沈砚正站在门口,朝她挤眉弄眼。 沈彦州冷眼扫过去:“眼抽筋了?” 沈砚一秒钟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三人穿过了一条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长廊,廊檐下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帘,微风拂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们又绕过了一座精致典雅花园,因为是冬日,里面少了一些花红柳绿的景致。园中有一座假山,即使在冬日,山上仍有清泉潺潺流下,汇聚成一汪碧绿的湖水。 沈彦州直接朝里走去,苏窈紧随其后,胳膊却被身边的沈砚一把抓住。 “那是内宅,我们不能进去,在这里等着就好。” 苏窈这才停下脚步,长出一口气。 这才是第一天,她就感受到男人的喜怒无常。 三个月的时间,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沈砚伸出手指戳了戳站在他对面的人:“你早上怎么起那么早,我去你房间找你的时候,你都已经不在了。” 苏窈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说自己换了房间的事情。 但,解释不清,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苏窈:“二爷去内宅做什么?” 沈砚:“只要在国公府,二爷早上都会去内宅给太夫人和国公夫人请安。” 苏窈恍然。 不能怪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出嫁之前,爹娘疼爱她,从来不让她早起请安。 在她嫁给秦衍的那半年,婆母也是把她当女儿般疼爱,从来不给她立规矩,只要让她伺候好秦衍就行。 一时之间,她真的没想到,他一个堂堂尚书大人,竟然会每天去内宅请安。 这也许就是他们读书人讲究的规矩。 沈砚看着发呆的苏窈:“你早膳吃了没有?” 苏窈:“没有。” 沈砚咧嘴笑:“我就知道,所以特意给你留了两个馒头。” 他边说边从胸口掏出馒头,递给对面的少年:“赶快吃,还是热乎的。” 对于沈砚这样热情的人,苏窈其实有点不习惯。 早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苏窈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她刚拿出一个馒头,准备往嘴里塞,就看见高大的男人大踏步而来。 经过两人身边时,沈彦州扫了眼苏窈手上的馒头。 一口没吃上的苏窈,只能将馒头又塞进怀里,又在心里问候了一遍沈彦州。 沈彦州又回到紫竹院,青风远远看见主子,立刻安排人,将早膳送进了偏厅。 沈彦州直接进了偏厅,坐在饭桌前。 沈砚和苏窈站在门口。 苏窈瞟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吃食,精巧的糕点,爽口的小菜。 尤其是鸡丝黄瓜和佛手金卷 ,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还有那道翡翠虾仁水晶饺,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味道了。 苏窈不自觉地咽了咽快流出来的哈喇子。 沈彦州看了他们一眼,“过来一起吃。” 沈砚笑嘻嘻地将苏窈推过去。“我已经吃过了,阿霄还没吃。” 苏窈并没有真的没有分寸的直接在沈彦州面前坐下,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侍卫。 因着昨晚男人那无缘无故的怒气,苏窈今天格外的小心,本来想着,能远离就绝对不靠近。 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站在男人的身边。 她希望沈彦州把她当个隐形人。 沈彦州刚吃了个水晶蟹黄包,眼角就瞥见那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的身影。 昨晚好不容易消散的郁气又涌上心头,他冷冷地看着那道略显瘦削身影。 “既然不想吃饭,就好好地伺候着。” 苏窈垂头沉默,也不反驳。 沈彦州:“隔那么远,你怎么伺候人?” “我伺候你……祖宗。”苏窈心里腹诽,脚步却上前两步,面露僵硬的笑容,拿起桌上的筷子,给男人夹了个虾饺放到了碟子里。 沈彦州看见那一脸的假笑,嗤笑出声,不留一点情面:“笑得那么假,我怕我吃了早膳会消化不良。” “噗呲。”站在门口的沈砚实在憋不住笑出声。 看着少年那一脸的憋屈,沈彦州本来有点烦闷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面带愉悦,指了指对面,“坐下吃饭。” 苏窈破罐子破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既然他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她不伺候了,爱咋咋地。 第36章 审问 36 苏窈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膳。 一不小心,撑了肚子。 苏窈站在门口,时不时地摸一摸肚子。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一身绯色的官袍,衣服上的锦鸡绣的得栩栩如生,衣领处绣着赤火之纹,同色玉色犀带系于腰上,云凤绶带缀着同色的玉佩,晶莹通透,罗袖微垂,将男人的身姿衬托得更加的修长挺拔。 苏窈是第一次看见他穿着正式的官服,脑中不自觉地将他和秦衍穿着朝服的样子作出比较。 秦衍曾是京城里温润如玉的俊秀公子,多少大家闺秀倾慕于他。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沈彦州,比秦衍还要艳上三分。 “走了,发什么呆,被二爷的美色迷住了?” 沈砚推了推身边的人,靠近她小声嘀咕。 他才不会告诉他,他以前刚到二爷身边的时候,也经常被二爷的美色所迷惑。 这么丢脸的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够了。 苏窈回过神,朝沈砚翻了个白眼,连忙跟上前面高大的身影。 他们跟着沈彦州直接去了属衙。 刑部六扇漆黑的大门显得威严肃穆,门口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刑部”。 门前左右两侧各有一只威严的石狮子,它们蹲坐在那里,仿佛在守护着这座神秘而庄严的建筑。这两只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毛发飘逸,眼睛炯炯有神,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锋利的牙齿,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刑部,一股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敞的庭院内铺满了青石地砖,四周种植着高大的树木,给人一种宁静而庄重的感觉。 前院正对着大堂,左边是一排厢房,是刑部官员办公的地方。右边是供官员休息的厢房,按照级别的不同,规格大小各不相同。 刑部左侍郎梁广德看见沈彦州,立刻迎了过来,面露意外。 “大人今天怎么过来了,皇上不是让您休沐几天?” 沈彦州:“过来处理点事情,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远。 苏窈很快发现,他们走过的路像是通往地下,越走越偏僻阴森。 隐约间,还能听见人的呻吟声和惨叫声,像是从地狱中传来一般。 苏窈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鸡皮疙瘩顿起,下意识地靠近沈砚。 沈砚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里面是刑部大牢,那些声音都是犯人发出来的。” 苏窈心中恐惧顿生,面色发白。 虽然她艺高人胆大,但像地牢这种血腥的地方,她真的没来过。 沈砚看了一眼紧紧捏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等会儿你要是害怕的话,就闭着眼睛抓着我的胳膊。” 越往里走,凄厉的惨叫声越清晰,苏窈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幸好地牢里光线昏暗,看不见人脸上的表情。 苏窈努力克制心里的恐惧,只是人的身体肌肉有一种本能的反应,让她浑身僵硬,每走一步腿脚都似艰难,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正大步向前走的沈彦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两人冷声开口:“你们俩就守在这里,不要让人进来。” 苏窈像得了敕令一般如释重负。 沈砚看了看已经朝里走去的主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年,最终和他一起守在靠近牢房的一个拐角处。 这还是第一次,主子不让他们跟进牢房里。 沈砚看了眼站在通道另一边的少年,若有所思。 他虽心思简单,但不代表他是个笨蛋。 今天的主子,有点反常。 里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沈彦州刚踏进阴暗潮湿的地牢,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早已看不出外貌,勉强称之为人型物体挂在刑架之上。 他面色不变,径直走到面前。 “审问得怎么?有没有交代出什么?” 正在审问的两人转过身,一个正是沈彦州身边的侍卫首领沈墨。 另一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瘦削高挑,却没有丝毫的单薄之感,反而给人一种精壮有力的感觉。 眼神阴冷,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眼神中透露出淡漠无情,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阴森狠厉,令人望而生畏。 他身穿官服,只是上面已沾满了鲜血,右手中正拿着一根鞭子,上面布满倒刺。整根鞭子早已被血水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此人正是刑部最擅长刑讯,掌管刑部司的寇正敛,字承章,也是沈彦州最为忠心手下。 他一看见沈彦州,立刻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和愧疚。 “大人,那两个黑衣人是死士,什么都没审出来。至于其他几人……” 话音停顿一瞬,他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沈墨。 沈墨上前一步:“那江南知府刘明海今天要移交到大理寺,所以我没太敢用刑。不过……” 沈墨靠近沈彦州,压低声音:“刘明海府上的一个师爷倒是交代了一些事情。说曾在刘明海的书房里见到一个人,那人很像跟在成王身边最受重视的那个侍卫。他也只是无意间见过一次,不敢肯定。” 沈彦州面上波澜不惊,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几人正准备再审问一次,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沈彦州朝两人看了一眼,沈墨和寇正敛两人意会,配合默契地将那两个黑衣人和那个师爷移到了最隐蔽的牢房里。 沈彦州看了一眼忙碌的两人,转身抬脚朝外走去。 距离牢房最近的通道里,两班人马正在对峙着。 牢房里光线昏暗,但苏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人群最中间的那个人。背着光,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她的脚下。 熟悉而又陌生。 对苏窈来说,他们也只仅仅分别两个月。但,对秦衍来说,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光。 苏窈印象里的那个秦衍,还带着点少年的意气风发。 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再像过去那样冲动和情绪化,已经变得沉稳内敛,。 他的周身似乎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不禁产生敬畏之情。那是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仿佛他已经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于发号施令。 这种改变让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曾经的那个秦衍好像离她已经很遥远。 第37章 大理寺提人 37 沈砚双手抱剑,站在通道中间,脸上带着冷意,和他平时的嘻嘻哈哈大不相同。 “秦大人,这里是刑部大牢,擅闯者死。” 京城里秦衍应该是沈砚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每次见到他那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样子,沈砚都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脸上那层伪善的面具。 秦衍站在对面,一派云淡风轻,对于他的态度并不生气,抬手整了整没有折痕的袖袍,慢条斯理道:“我等奉皇命来刑部提人,何来擅闯,沈侍卫莫不是想要抗旨不尊?” “你……”沈砚气得咬牙切齿,他笨嘴拙舌,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反驳秦衍。 早知道应该让阿墨来守着这里,让秦衍尝尝他的毒舌。 苏窈思绪有点恍惚。 和秦衍的第一次相遇来得猝不及防,让她一时之间怔愣出神。 眼前的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那么温润如玉。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怎么都不能重合在一起。 他们也只是分别了两个月而已。哦,对他来说,已经度过了一个春秋,在他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失去妻子的悲痛和难过。 苏窈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相遇中,就发现沈砚被气得满脸通红,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现在是苏霄,不是苏窈。 “秦大人,皇上让刑部将案件移交给大理寺,应该没有说,让大理寺直接到刑部大牢提人吧。” 秦衍这时候才发现站在另一边,像个隐形一般的人。 光线昏暗,但能看出,个子小巧,身材瘦弱单薄,应该是个年轻人。 沈砚他认识,武功不弱,是沈靖元身边的贴身侍卫,经常能看见。 这个年轻人却面生的很,但看他的穿着,应该也是跟在沈靖元身边的侍卫。 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不引人注意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尽管他的身影清晰可见,但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使得人们很容易忽略掉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开口,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看来,又是一位武功高手。 沈彦州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个人存在。 秦衍脸上露出少有的趣味,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苏窈平静地迎视着他的目光,之前的失态早已被她隐藏起来。 现在,他们彼此只是陌生人。 “无名小卒而已。” 秦衍面上一片柔和,笑了笑,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小兄弟言之有理,是我们打扰了。那我们马上出去,在大堂等着。” 他身后一人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他,面露焦急:“大人……” 秦衍轻轻抬起手,那人未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悻悻地退后一步,不再说话。 秦衍几人正准备退出刑部大牢,里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秦大人既然已经来了,那正好将江南贪墨一案的所有人证物证,带回大理寺。”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朝转角看去。 因为光线的原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绯色官服,正朝他们缓缓移动。 慢慢的一张绝色俊朗的容颜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正好停在苏窈的身边。 两个官场上最得皇帝倚重,最有前途,最年轻的人,就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彼此对视着。 苏窈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带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沈彦州朝后招招手,立刻有人将几个人犯带了上来。 几人虽然穿着白色的囚服,但干净整洁,虽然面色憔悴,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一看就知道在刑部大牢里并没有受刑。 罗跃海一看见秦衍,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秦衍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抬起手轻轻一挥,他身后立即走出几名身着大理寺服饰的衙役。 他们步伐稳健,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息。这几个人迅速走上前来,伸手接过了被押解的人犯,动作熟练而专业。 秦衍微笑着对沈彦州说道:“多谢沈大人如此配合,那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沈彦州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那几个人脚步沉稳有力,一看功夫就不弱,不像是大理寺里的普通衙役。 只是来刑部提取几个人犯,秦衍怎么会如此重视。 而且,差点直接强闯他们刑部大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意思! 作为一个纯臣,这秦衍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或许,他早已经站了队。 沈彦州看着隐在一边的苏窈,听到他和秦衍说的话,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沈彦州:“表现不错,有赏。” 边说边朝外走去。 沈墨一脸平静地跟在他身后。 寇正敛对沈彦州也是非常的了解,他从说话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沈彦州的好心情。 他诧异地看了眼站岗的两人,一个是熟悉的沈砚,一个却是个陌生的少年。 沈砚他们都太熟了,沈彦州的好心情肯定不是因为他。 那,就是因为那个陌生的少年。 寇正敛又看了一眼。 出了牢房,来到外面,光线很明亮,寇正敛一下子就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漂亮得过分。 寇正敛用胳膊戳了戳沈墨,朝着苏窈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好奇,压低声音问道:“大人身边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人?” 沈墨:“从江南回京城的途中。” 寇正敛一脸的八卦,和他周身那阴郁森冷的气质一点不匹配:“你说大人到现在都不成亲,不会是因为……” 他朝沈墨眨眨眼,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沈墨眼风都没给他,面无表情回道:“寇大人如果好奇,可以直接去问二爷。” 寇正敛乖乖地闭上嘴。 老虎头上拔毛的事情,他可不敢做。 几人刚来到刑部大堂,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跑来。 沈墨一看就知道是尚书府里的下人,他连忙迎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气喘吁吁:“皇……皇上的赏赐马上要送到尚书府了,大管家让……让我来通知二爷……” 沈墨:“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快步来到沈彦州的身边,低声说了刚才的事情。 沈彦州点点头,看向身后的寇正敛:“我这边还有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几天我休沐,如果有急事就派人去国公府找我。” 寇正敛垂眸敛眉:“好的,大人。” 沈彦州带着沈墨三人很快离开刑部,去了尚书府。 第38章 皇帝的赏赐 38 和秦衍的意外相遇,给苏窈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她整个人的情绪都有点低落起来。 沈彦州眼尾瞥了一下,抿了抿唇。 沈墨和沈砚突然感觉,这大冬天的,周围的空气竟然又冷了几度。 几人来到尚书府,门口已经热闹非凡,几个太监正抬着箱子往里走,门口的车上还有大半没有搬完。 刚走进尚书府大门,就看见院子里已经摆了很多的箱子。 常安正站在院子中央,不停地指挥着。 “那边,放那边……你,你们,往这边放,摆整齐一点。都给我小心一点,里面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宝贝,摔坏了一件,砍了你们的脑袋都赔不起……” 尖细的声音直接穿透人的耳膜,直击大脑。 苏窈戳了戳耳朵,觉得他的声音真的能杀人于无形,比那些武功高手都厉害。 常安话没说完,就看见沈彦州大步朝他走来,连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哟,沈大人回来了,皇上特意命奴才咱家跑一趟,看看您这边还有没有其他的需要,好向皇上回禀。” 沈彦州拱了拱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辛苦公公跑这一趟,寿伯,麻烦你带公公去喝杯热茶,稍后我会亲自去宫中向皇上谢恩。” “不用,不用,咱家还要回宫中复命。”常安笑得一脸真诚。“皇上口谕,沈大人不必再去皇宫谢恩,如有其他要求,可让咱家转述。” 作为皇帝身前第一大太监,他已经在明宣帝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对皇帝的心思揣摩得十分透彻。 他作为大内总管,皇上身边最为信任的秉笔太监,底下早已经培养了一批各司其职的小太监,一般很少再做这种跑腿的事情。 这次皇上既然派他来,那就是存着安抚沈大人的心思,他的态度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态度,当然不能在他面前摆出傲慢的姿态。 “那就烦请公公回去帮臣叩谢皇上,感谢皇上的厚赏。寿伯……”沈彦州边说边向后招了招手。 尚书府管家寿伯连忙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常安的手中。 “我们大人的一点心意,请公公买点酒喝。” 常安也没推辞,接过荷包,暗暗捏了捏,薄薄的纸张,应该是银票,估计不少。 常安眉眼舒展。 处在他们现在这个位置,银子的多少对他们来说,其实早已不重要。但有时候,银子的多少,代表的是自己的位置。 这一趟他是代替皇上安抚沈大人,即使没有收到这银子,他也得恭敬着。 现在能收到这个荷包,这代表的不仅仅是钱财,而是沈大人对他的态度,说明沈大人对他的看重。 常安告辞离开,脸上的笑容更加舒缓,灿烂。 苏窈长出一口气。 送走了常安,沈彦州又恢复成一张冷淡疏离的脸,“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院子里摆了差不多有二十几口箱子,里面都是一些奇珍异宝。 不过最让苏窈眼馋的是那一箱子金子和两箱银子。 保守估计,应该有千两黄金和白银。 “如果有喜欢的,挑一件。” 苏窈看着金子和银子,蠢蠢欲动。 沈墨和沈砚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 沈砚本来都已经提起了脚,可是看见沈墨冷冷盯着自己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又放了下来。 苏窈看了一动不动的两人,抬起的脚又放下,只能眼巴巴地望金兴叹。 沈彦州沿着打开的箱子转了一圈,眼睛突然被一物吸引。 那是一只精雕细刻而成的紫檀木簪,色泽深沉而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簪头简单雕刻着云纹,没有其他的装饰,简洁大方,整个发簪都透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气质。 沈彦州将木簪拿在手中,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少年。 他的头上簪着的果然还是那支竹簪。 沈彦州将簪子递了过去:“赏你了。” 苏窈愣愣地接过,低头看着手里的簪子。 她从小出身于富贵之家,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东西的好坏。 这是支上好的紫檀木簪,而且皇上赏赐的东西肯定是精品。 只是,她现在对这些东西没一点兴趣,皇帝的御赐之物,又不能随意的变卖,再值钱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无用之物。 “沈墨沈砚,各赏银一百两。” 本就郁闷的苏窈,听见这句话,神色更加恹恹。 她抬头看向沈砚,眼里的渴望明晃晃,让人忽视都难。 沈彦州心里好笑,面上不显,又淡声开口:“苏霄再赏银百两。” 惊喜来得太快,苏窈有点不敢相信,怕自己出现幻听,直愣愣地看着身边的沈砚:“你掐我一下试试。” 沈砚哈哈大笑,推了他一把,“快去领赏。” 沈砚从不知道,苏霄竟然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其实当沈彦州的贴身侍卫也不错,苏窈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赏银多,还能接触到秦衍。 此时此刻,苏窈决定要尽心尽力当好沈彦州的贴心小侍卫。 “老远就听到这里热闹非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着进来瞧一瞧就走,幸亏进来了,否则岂不是要和阿彦错过了。” 人未见,先闻声。 一锦衣华服的少年走了进来,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侍卫。 看如此阵仗,身份肯定不低。 沈砚靠近苏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此人是威远将军姜守坚和佳慧郡主的独子姜云铮,早已继承威远侯府的世子之位……是我们二爷不多的好友之一。” 沈彦州抬头,脸上难得地露出温和的笑容,“原来是子钰兄。” “走走走,自你离京办事,小爷我已经有半年多没和你痛快畅饮了。今天好不容易遇见,可不许推脱。” 姜云铮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搂上沈彦州的肩膀。 只是他个子比沈彦州矮了一点,所以看起来有点吃力又滑稽。 沈彦州不喜肢体接触,即便两人是好友,也不习惯。 他推开他的胳膊,交代了寿伯几句,就带着苏霄几人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第39章 对饮 39 姜云铮钻进沈彦州的马车,打发走身后一众侍卫,只留下常伺候他的流云。 沈彦州:“我走的这半年,京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青天白日,你身边怎么突然跟了那么多人。” “唉,别提了……”姜云铮拿起马车内桌上的红泥炉,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自你走之后,京城这半年可不太平……” 姜云铮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这半年以来,京城已有不少人莫名失踪,踪迹全无,大多都是十几岁的清俊少年。小爷我长得如此玉树临风,当然要保护好自己。” 沈彦州一贯淡漠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我回来这两天,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刚开始大多是小官之子或是商贾之子,所以无人关注。直到最近,户部尚书最小的嫡子失踪,才引起人们的关注。说不定等你休沐结束,皇帝老儿就要找你……” 姜云铮话没说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车旁传来沈墨的声音:“二爷,姜世子,春景楼到了。” 此时,苏窈站在春景楼大门前,心中一阵感慨。 她以为以她现在的身份,估计很难再踏足这里。谁知道,这刚回京,就跟着主子来了这里。 以沈彦州的俸禄,这春景楼可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地方。看样子,他这官当得也不清白啊! 小二早已站在门口恭候。 “小二,爷的包厢可留好了?” 姜云铮跳下马车,一马当先,打开手上的折扇摇了起来。 小二弓着腰,满脸笑意:“姜世子,沈大人,里面请,你们的包厢早已留起来了,就是二位常用的清幽居。” 姜云铮心情愉悦:“办得不错,有赏。” 身后的流云掏出一块碎银,扔给了小二。 小二脸上笑开了花。 这些公子哥儿,虽然脾气喜怒无常,不好伺候。但出手都极为大方,只要伺候好了,赏赐肯定少不了。 他将银子塞进口袋,连忙引了几位去了三楼定好的包厢,转身就去安排上了上好的碧螺春。 沈彦州和姜云铮进了包间,流云也跟着进了包厢,沈墨和沈砚默契地站在了包厢门口。 苏窈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不知自己是进是退? “还不进来?”里面传来沈彦州的声音。 苏窈只能抬脚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姜云铮看向刚踏进厢房的人,是个陌生的少年,作侍卫打扮,男生女相,漂亮得过分。 姜云铮面露惊讶,这个人他从没在沈彦州身边见过。 “这位小兄弟……” 沈彦州眉眼不抬:“新收的贴身侍卫。” 苏窈站在他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除了秦衍,其他人她一点不感兴趣。 姜云铮一脸的兴味:“啧啧,阿彦,你这侍卫长得也太俊俏了吧……” 沈彦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剩下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姜云铮收起手中的折扇,恢复一本正经。 “流云,和这位小兄弟一起去回味斋买点酱牛肉回来。” 苏窈一动不动,只是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主子。 沈彦州点了点头,她才跟着流云出了厢房,去买姜云铮想吃的酱牛肉。 房间里,姜云铮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俊俏的小侍卫。我说这京城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的安乐郡主,怎么都引不起你的兴趣,原来你竟好这一口。” 沈彦州斜睨了他一眼,“你舌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 姜云铮一点也不害怕,仍旧笑嘻嘻:“不过说真的,你这小侍卫眉眼精致,肌肤更是白皙细腻,竟比那明月楼的小倌还要美上三分……” 沈彦州沉下脸:“姜云铮!” 姜云铮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收起嬉皮笑脸。 厢房的酒菜很快就送了进来。 姜云铮拿起酒坛,给自己和沈彦州面前的酒杯都满上,举起酒杯:“弟弟口无遮拦,自罚三杯,还望阿彦莫同我计较。” 说罢,连饮三杯。 沈彦州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才开口:“这玉露白百两一坛,不对外出售,且每个厢房只能购一坛。你这是酒瘾犯了,想着法子的骗酒喝?” “我哪有?我是真心赔罪。”姜云铮为自己叫屈。 他收起脸上嬉笑的神情,一脸认真:“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这贴身侍卫长得这么好看,你最好还是注意一下,小心成为下一个目标。” 沈彦州面色不变:“以他的身手,足可自保。” “你心里有数就好。” 姜云铮突然放下筷子:“对了,长公主过几天要开个赏梅宴,你应该也收到请帖了吧。” 沈彦州面色平淡:“我刚回京城,还未听说此事。” 姜云铮:“我可听说了,这次的明面上是赏梅宴,实际上就是为安乐郡主挑选夫婿。那安乐郡主对你情根深种,你这次可要小心了。” 沈彦州低垂眉眼:“尚未娶妻,内宅就纳了两个姨娘,只要有点家世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将女儿嫁进来的,长公主不会同意的。” 姜云铮一脸急色:“你别不当一回事,我可听说了。自你离京的这半年,长公主不知道给安乐郡主相看了多少上京贵公子,她一个都不满意。而且还放出话来,非你不嫁。这次的赏梅宴,我怕就是冲着你来的。” 沈彦州露出一丝讥诮:“国公府这龙潭虎穴,竟然也有人心甘情愿往里跳。” 姜云铮盯着他的脸,恨恨不平,小声嘟囔:“就冲着你这张脸,要是我,我也愿意跳。” “这姨娘是娘娘赏赐给你的,又不是你自己要纳的。”姜云铮说到这里,心里都替他委屈:“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有哪个亲娘会求着宫里的娘娘,给自己的儿子房里塞姨娘的,你说你这亲娘心里怎么想的。” 沈彦州轻嗤,低低开口:“怎么想?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罢了。不过这样也好,倒避免了一些烦心事。” 刚开始他也伤心过,争取过,努力做到最好,想要得到母亲的关注和认可。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他那所谓的母亲,早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的期望。因为不抱任何希望,也就不会再有失望。 姜云铮不赞同他的话:“你这只是纳了两个姨娘,又不是生了庶长子,怎么就不能结一门好亲。” 沈彦州漫不经心:“你觉得我那个母亲会给我结一门好亲?” “这倒也是。不过……”姜云铮话锋一转,“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你心仪哪个女子,你不会……真的不喜欢女人吧?” 两人正聊着天,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姜云铮皱眉:“阿墨,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流云那个家伙,买点东西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40章 惊马 40 回味斋距离春景楼距离不是很远,苏窈和流云走了一个来回,大概花了两刻钟。 两人快要到春景楼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周围慌乱的惊呼声。 苏窈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一匹马朝他们快速冲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着大红衣裙的少女,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 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苏窈拉着流云下意识地转身朝一旁躲去。 “我的孩子……”一声凄厉的叫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只见一位妇人扑向早已吓得呆愣在街道上的小童,抱着孩子跌倒在地,眼看着那匹马就要从孩子身上践踏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窈松开流云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一个抓起母子二人,直接跃了起来,一脚踩在马的头上,翻身而过。 骏马疾驰而过,带起的劲风将苏窈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苏窈缓缓起身,先将母亲放下,再将受到惊吓的孩子抱还给妇人。 此时妇人才如梦初醒,直接抱着孩子跪了下去,满脸惊慌害怕。 “谢谢,谢谢这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流云也跑了过来,查看苏霄是否受伤。 这可是沈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卫,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时出了事,他也难辞其咎。 那骑马的红衣少女,调转马头,停在不远处,满脸傲慢地看着苏窈和身后的两人。 “你是何人,竟敢从本公主头上翻身而过,来人……” 随着她的娇斥,不远处跑来一群丫环侍卫,均是气喘吁吁。 “公主……公主你等等奴婢……” 一个丫环模样的少女跑到她的跟前,抬头看她,面露焦急:“公主,你没事吧?” 苏窈从怀里拿出刚刚才买的栗子糕,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受到惊吓的孩子。 这才转身看向马上的罪魁祸首。 刚才因为太过慌乱,她没有看清骑马的人。现在仔细看去,才发现竟还是老熟人——嘉善公主谢凤霓。 苏窈皱了皱眉。 这谢凤霓从小刁蛮任性,蛮横无理,和她的封号名不符实。 自她从金陵到京城之后,就和这个公主不对付。尤其是她和秦衍定亲之后,这个谢凤霓更是处处刁难。 后来她才知道,谢凤霓很早之前就心仪秦衍,一直将秦衍看成自己的所有物,只等着自己及笄之后,让皇帝下旨将他赐为驸马。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苏窈截了胡。 苏窈成亲后的那半年很少露面,也有谢凤霓找茬的原因。 谢凤霓毕竟是公主,苏窈作为秦衍一个正四品官职的夫人,并不想和她正面对上。因为除了吃亏,什么好处都没有。 后来,就听说这个谢凤霓因为爱而不得,便开始养面首。 据传闻所说,公主府养的这些面首,无论是外貌还是神韵,总是或多或少地带有一点秦衍的影子。或眉眼相似,或气质神韵相同。 这一度让那些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纷纷上书,弹劾公主的荒唐。 但因为皇帝对贵妃的偏爱,将这些弹劾的折子压了下去,还处理了一个反对最为激烈的御史中丞,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皇帝在大殿公然维护谢凤霓:“嘉善只是喜好美色,不过是几个男人罢了,又不会动摇国之根本。诸位爱卿如果真的闲来无事,还是多多关心北方的战事吧。” 自那以后,朝上便再也没人敢提这事。 这些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苏窈只不过半年就换了身体,也没有时间去求证这一切。 站在马前的红玉看公主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厉声呵斥:“你们有几个脑袋,胆敢惊了公主的马,来人,将这几个刁民……” 此时沈墨正好从春景楼的大门出来。 看见对峙的双方,面上不显,心里却一惊,连忙赶了过去。 “见过公主。”沈墨朝着嘉善公主行礼。 “原来是沈侍卫长。”谢凤霓看见沈墨,也认出了他,面色缓和了一些,“本公主今日闲来无事,出来逛逛,没想到这些刁民惊了我的马。” “公主息怒。”沈墨看了一眼苏窈,“这位是沈大人的贴身侍卫,才入京城,未曾与公主谋面,想必不是故意惊扰公主的。” 谢凤霓目光紧紧盯着刚才出手救人的少年,眼里闪过惊艳之色。 刚才过于惊怒,却未曾注意这人的长相,现在才发现,此少年面如冠玉,艳若桃花,尤其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竟比秦衍还要漂亮三分。 “既然是沈大人的贴身侍卫,那就算了。”嘉善公主语气慢悠悠,随意挥挥手,示意那些侍卫退下。 “在下替苏霄多谢公主。”沈墨抱拳行了一礼。 “不知是公主殿下,在下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苏窈紧跟着也行了一礼。 苏窈知道,在这些强权面前,像她们这样的人,活得就像一只蝼蚁,别人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两位不必过早言谢,沈侍卫长既在这里,想必沈大人现在正在春景楼饮酒。正好,我有点事想找沈大人。” 嘉善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缰绳扔给跟上来的侍卫。 “你们等在外面。” 说完一马当先,朝春景楼里面走去。 沈墨面色快速地闪过惊色,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窈却没有一点惊慌的神色。 她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中,找了一个好心人送那对已被吓傻的母子回了家,这才不紧不慢地朝春景楼里走去。 刚进门,就看见秦衍一行人,正站在三楼的栏杆处,看着进门的嘉善公主和沈墨几人。 苏窈心里有点想骂娘。 看见那位刁蛮的公主出现在这里,她就应该想到秦衍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红颜祸水,有时候真的不一定就是女人。 “秦大人……”谢凤霓看见秦衍,忘了自己刚才的目的,面露惊喜,快速跑上三楼,这才看见他身边另外几人,“皇兄也在啊。” “疯疯癫癫,成何体统。”谢承继轻声呵斥向他们跑来的嘉善,但语气却带着隐隐的宠溺。 身后几人都向谢凤霓行了君臣之礼。 第41章 嘉善公主 41 谢凤霓径直走向秦衍:“秦大人,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这样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 身后的一众人:“……” 有缘分的不止秦大人一个啊。 秦衍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嘉善公主的手。 “臣等有幸得恵王相邀,于春景楼有公事相商,就不多打扰公主了。” 意外之意,就是不想和谢凤霓扯上关系。 春景楼的大堂里本来就坐满了客人,看见这一幕,很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这嘉善公主一心想要嫁给这位秦大人,不知为何却没有如愿。” “这人还真是不知好歹,这公主要是喜欢我,招我为驸马,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嗨,你以为被公主看上是福气啊?我可听说了,这位公主放浪形骸,公然在公主府养面首。这要是真做了驸马,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活活气死。” “这倒是,娶了这么个金尊玉贵的女人放在家里,被戴了绿帽子都不敢吭声,确实憋屈,糟心。” “我要是秦大人,对这样的女人,我也会敬而远之。” “听说这秦大人早已经成亲了。而且自成亲以来,洁身自好,从不去那些青楼烟花之地,对自己的夫人那是一心一意。我还听说,他身边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就这一点,不知道羡煞京城多少名门闺秀。” “对对对,我还听说他那夫人,成亲半年就得了怪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请了多少名医,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跑了无数趟,但都没找到病因,束手无策。即便如此,秦大人仍对那位夫人不离不弃,不改初衷。这样的深情真真令人感动……” “还有这种事?那现在这个什么公主,岂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厢情愿了?” “是啊,说着死缠难打都不为过……” 大堂里议论声此起彼伏,全都传入了楼上几人的耳朵里。 谢凤霓脸色一变,正要下去找人算账,谢承继冷喝一声:“够了,嘉善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宫去。” 谢凤霓脸色黑得难看,虽然心有不甘,但谢承继真的生气起来,她还是很怵他的。 谢承继这人的脾气阴晴不定,有时候看人的时候阴森森的。两人虽然一母同胞,但如果真的损害了他的利益和名誉,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谢凤霓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就朝楼下跑去。 苏窈回来京城也有两天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消息。 只是这消息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价值。 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秦衍对她的感情竟然会有这么深? 乍听到这个消息,如果说苏窈内心没有任何的触动,那是假的。 只是经历过这匪夷所思的一件事,苏窈总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一丝警惕、怀疑的态度。 苏窈边注意着大堂里的闲聊,边朝楼上走去。 一时没注意,和下楼的谢凤霓碰了个正着。 谢凤霓看见这样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才恍然想起自己进春景楼的目的。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脸上一下子就多云转晴,目不转睛地看着拾级而上的少年,话却是对着沈墨说的。 “沈侍卫长,我突然想起来,我正好找沈大人有点事,那就麻烦你带我去找他一下。” “这位小侍卫怎么称呼?” 谢凤霓边问边和他并肩向上而行,眼睛放肆地盯着他上下打量,就好像,他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苏霄。”苏窈收回思绪,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不想搭理这个脑子不好的女人。 要不是她有个公主的身份,她前世就想揍她一顿了。 几人很快就到了沈彦州所在的包厢。 沈墨敲了敲门。 “快进来,买个酱牛肉……”姜云铮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飘了进来。 “呃,原来是嘉善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莫怪。”姜云铮站起身,不太用心地行了一礼。 沈彦州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让人寻不到一点错处。 谢凤霓心里装了事,也就心不在焉地免了两人的礼。 “沈大人,我正好找你有点事。”谢凤霓难得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姜云铮一听她这和善的语气,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公主找下官有何事?”沈彦州站起身,面色淡淡。 谢凤霓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本公主今日在街上偶遇了你身边的一个小侍卫,觉得他长得甚是好看,所以想跟沈大人讨个人情,把他让给本公主。” 沈彦州抬头看向苏窈,只见他一脸淡漠,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沈彦州面色平静:“下官怕是不能答应……” “怎么,沈大人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本公主吗?”谢凤霓收起脸上的笑,露出一贯的傲慢。 “公主误会了,苏霄不仅仅是下官的侍卫,还是下官的贴身小厮,下官的衣食住行都离不了他。”沈彦州说道,“所以公主的要求,下官怕是无法满足,还望公主恕罪。” 包厢里的所有人听到沈彦州说出来的话,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么暧昧的话,竟然会出自大名鼎鼎的冷面阎罗的口中,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差点惊掉下巴,包括苏窈…… 姜云铮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不认识一般。 这话就这样被他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估计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在这上京,本来就有沈彦州许多不好的传言,这样一来,岂不是坐实了他是个断袖的传闻? 这沈彦州现在是一点都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 谢凤霓冷哼了一声:“本公主在京城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除了秦大人,沈大人是第二个。今天可真是让本公主开了眼界。” “公主息怒,改天下官一定亲自向皇上赔罪。”沈彦州说道。 谢凤霓脸色更加难看:“沈大人这是拿父皇来压我?” 沈彦州垂下眼眸:“下官不敢。” 谢凤霓阴沉着一张脸,咬牙瞪着他看了许久,让那张本来漂亮娇俏的脸都有点扭曲变形。 “好,很好,你们等着瞧。”谢凤霓甩下这句话后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沈彦州面上波澜不惊,只是扫了一眼门边的少年。 苏窈则是低头沉思,心中暗自哀叹,得罪了这个神经病,以后麻烦大了。 姜云铮长嘘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阿彦果然勇猛,小弟佩服。” 姜云铮又露出八卦的神情,眼睛盯在两个当事人的身上。 “阿彦就不怕公主到处宣扬你刚才说的话?” 沈彦州勾了勾唇角:“嘉善公主最爱脸面,被人拒绝这么丢脸的事,掩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大肆宣扬。” “这倒也是。”姜云铮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不过,你们可要小心,就怕到时候她背后下手。” 沈彦州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胜过阿霄。” “阿彦对你这小侍卫竟然这么有信心?那什么时候让流云和他切磋切磋。” 姜云铮一脸的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沈彦州这么偏爱一个人。 这下他对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第42章 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42 谢凤霓风风火火地来,又气急败坏地走了,除了让春景楼的食客看了场笑话,什么也没捞着。 听说她回到公主府里,发了好一顿脾气,连最宠爱的面首,也被她狠抽了几鞭子,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当然,这些都是人们道听途说。 至于真假,谁也不关心。 春景楼清幽居厢房内。 沈彦州早已经坐回到食桌前,打开苏窈买回来的酱牛肉,夹起一片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离京半年多,他也确实很惦记这口吃食。 还是那个味道,令人回味。 姜云铮看看一脸平静的沈彦州,再看看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小侍卫,有点发傻。 “阿彦,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好男风的名声传出去啊?小心你回家要家法处置。” 姜云铮满脸担心。 在这繁华热闹、人口众多的京城之中,那些达官显贵和富家公子哥儿们,好男风的大有人在。但都是私底下玩得疯,谁也不敢真的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这样做不仅可能让家族蒙羞,甚至还会给自己招来大祸。 沈彦州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不是你说这次长公主府上的赏梅宴是为我而设吗?正好趁这个机会,堵住她们的口,让她们知难而退。” “你这,你这……”姜云铮连连摇头,气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啊,亏大了。” 沈彦州侧头:“倒酒。” 苏窈上前一步,伸手拿起酒坛,给两人斟满酒。 “阿霄,来来来,坐下一起吃。” 姜云铮一把抓住苏窈的手腕,这才发现少年的手腕格外的纤细,好像他稍微用点力道就能将它折断似的。 他不由地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整个手掌都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一看就是做活留下的。 他的手掌比一般男人的手要小了很多,而且皮肤细腻白皙,握在手里柔若无骨,就像是握住了一团棉花,柔软而温暖。 姜云铮无意识地捏了捏他的手,触感柔腻,让人舍不得放手。 苏窈脸色一变,正想抽出自己的手。 沈彦州眼神暗沉,更快一步地捏住姜云铮的手腕,手指用了力,将她的手从男人的手中解救出来。 “啊,痛痛痛……”姜云铮这时候才如梦初醒,松了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对面的男人脸色难看,眼中带着森冷的寒意,比这冬日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姜云铮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虽然喜欢吃喝玩乐,但取向一直很正常,他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女人。 今天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被一个男人迷了心志。 他自己都一阵恶寒。 “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酒多了有点上头。”姜云铮连忙解下腰上系着的玉佩,塞进少年的手中,“这样,这玉佩是我秋猎时得来的赏赐,希望阿霄别嫌弃。稍后我再带上礼物登门道歉。” 苏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佩,羊脂玉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瑞兽,一看就价值不菲。 “如此贵重,属下惶恐。”苏窈将玉佩推了回去。 “哎,拿着吧,本世子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姜云铮见他不收,心里更加发慌,怕沈彦州事后修理自己,强行将玉佩塞到苏窈手中,“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 “既然姜世子诚心送你,你就收下吧。不过,”沈彦州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几分。“阿铮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得改一改。” “是是是……”在这寒冷的冬季,姜云铮的后背却惊出一层薄汗。 “那就多谢世子了。”苏窈微微躬身行礼。 “坐吧。”沈彦州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凳子,看了眼少年的手腕。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上面已经红了一圈,看着有点触目心惊。 沈彦州捻了捻手指,众目睽睽之下,他忍住想要将他手腕抓过来细看的冲动。 为了不让苏窈觉得别扭,沈彦州让流云也坐在了他主子的身边。 苏窈也就不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闻着这熟悉的酒香,苏窈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这玉露白的酿酒方子,还是她和师父游历的时候,一个好酒的道士给的。 当时苏窈想用银子买下这个方子,还被道士骂了一顿她俗气,差点收回方子。 最后老道士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每年必须给他留二十坛玉露白。 只是这玉露白,酿酒工序复杂,时间周期长,并且产量不高,所以成本相对来说也比较高。 苏窈从小生长在商贾之家,天生就有做生意的头脑。 她很快将这玉露白放在了春景楼里售卖,不许外售,不许多买,哪怕你身份再高贵,再有钱,也只能亲自来春景楼,尝一尝这令人心生向往的佳酿。 也正是苏窈的这种售卖方法,让春景楼成了京城最受欢迎的酒楼,真正是日进斗金,让多少人羡慕眼红。 只是不知道,自她出事之后,这春景楼所得的盈利落到了谁的手里。 苏窈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绝不可能仅仅是意外。 谁从她的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那么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阿霄,发什么呆,快喝酒……”姜云铮被吓了一回,心情郁闷,只能“借酒消愁”,又连饮三杯。 一坛玉露白很快见了底,姜云铮拿过酒坛使劲摇了摇,滴酒不剩。 姜云铮长叹一口气,意犹未尽。 “阿彦,你说这春景楼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这脑子……”姜云铮不由感慨,“真想见见这位商业奇才。” 苏窈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面不改色地埋头干饭。 她肚子早就开始唱空城了,刚才好不容易假公济私买了喜欢吃的栗子酥,因为哄孩子又送了出去。 “我听说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真假。”姜云铮神秘兮兮地将脑袋凑到桌前,用只有四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听说这春景楼是秦衍去年新娶夫人的陪嫁,后来他夫人昏迷不醒,这春景楼就落到了秦衍的手中,成了他们秦府的钱袋子。” 苏窈本来胃口极好,结果,因为姜云铮的这几句话,让她一下子失去了食欲,就连那道她最爱的秘制烤鸭吃到嘴里都味同嚼蜡。 她和秦衍成亲半载,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秦衍对她的好,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她不相信秦衍会算计她的嫁妆,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深厚的感情。 但如今她以这副面容出现在京城,让她不能轻易与秦衍相认,否则可能会带来更多麻烦。 想要安稳留在京城,她必须先去寻找她身边的那四个大丫鬟。 这四个大丫鬟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们不仅是她的侍从,更是她的朋友和知己。她们了解她的一切,知晓她的喜好、习惯以及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找到她们,或许能揭开自己身上的秘密。 沈彦州看着他冷笑:“看样子我在京城的那些传言,也有你一半的功劳。” 姜云铮虽然没有醉,但那大半坛玉露白,已经让他的脸色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晕晕乎乎的脑袋在男人那冷飕飕的目光中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冤枉,也就是因为是秦衍的事情,我才听了一耳朵,和你闲聊两句。” 这么大一口锅扣在他身上,他可背不动。 第43章 拉拢 43 清幽居隔壁的包厢内。 谢承继亲自给秦衍的酒杯倒满酒。 “秦大人,本宫此番前来,是受了父皇嘱托,来大理寺历练一番。本宫初入官场,许多事情都不了解,日后还要仰仗秦大人多多指点。” 秦衍连忙起身,拱手道:“殿下言重了,下官不敢当!能得殿下信任,乃是下官之荣幸。” 他低垂着眉眼,态度恭敬,但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感。 秦衍这个人出身一般,但能力出众,尽管身后的势力相对薄弱,但其凭借自身卓越的智慧与才干赢得了广泛赞誉。正因他的背后没有世家大族的影子,才深得皇上器重,年纪轻轻便登上了大理寺卿这一重要职位。 这样的人一旦能够站在自己的阵营之中,那必然会成为一把无往不利、锋利无比的刀,能够轻易地刺穿敌人的防线,斩断敌人的喉咙。 他的存在将会给自己的夺嫡之战带来巨大的优势和胜利的希望,而这一切都取决于能否成功地争取到他的支持与加入。 谢承继静静地看着男人低垂的脑袋,面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温和。 “秦大人不必如此拘谨,本宫知道你为人正直,能力出众,所以父皇才会将大理寺交由你来打理。如今本宫也来了,希望能与秦大人一同为父皇效力,为百姓谋福祉。” 秦衍面色平静,回的话滴水不漏:“多谢殿下夸赞,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和殿下所托。” “如此甚好。”谢承继举起酒杯,与秦衍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他转身面向包厢内的其他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各位大人随意就坐,今天我是以同僚的身份来和大家相聚,希望大家能够忘记我皇子的身份。” 众人纷纷响应,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谢承继趁机与在场的官员们交谈起来,他本身就谈吐不凡,幽默风趣,很快就拉近了与大家的距离。 然而,秦衍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偶尔插上两句话,既不亲近,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逐渐进入尾声。 谢承继站起身,再次向众人表示感谢。 “今日与诸位大人相谈甚欢,期待日后在朝堂之上能与诸君共同进退。” 几人在春景楼门前纷纷告辞,各回各家。 “秦大人今天酒有点多,不如让本宫送你一程。”谢承继对秦衍存了试探之意,便开口邀请他与自己乘坐一辆马车。 秦衍稍一犹豫,便上了马车。 谢承继为君,他为臣,他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这秦衍本就是他今天想要拉拢的主要对象,其他那些人,都不过是为了掩护他的目标的障眼法。 谢承继的马车宽敞明亮,里面装饰豪华。矮几底下燃着银丝炭,温暖如春。 他亲自给秦衍倒了杯热茶。 “秦大人,听说尊夫人卧病在床已有一段时日,不知道本宫这边,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多谢殿下的关心,已请过太医,只是查不出病因,所以也无法对症下药。只能……” 秦衍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带着深深的无奈和哀伤。 “早就听说秦大人对夫人不离不弃,情深义重,作为夫君,你的深情专一让我等深感佩服。只是可惜了,秦夫人不能陪秦大人白头偕老。但……”谢承继露出痛心之意。 “作为儿子,秦大人应该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秦大人还是要多为秦老夫人考虑。秦老夫人如今年纪渐大,想必也希望看到秦大人能早日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秦衍沉默不语,他低头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谢承继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本宫的妹妹嘉善公主的心思,早已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想必秦大人也是知道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嘉善从小就被父皇宠溺,性格有些娇蛮任性,但她对你的感情是真心实意的。这些想必秦大人也是看在眼里,感受得到的。” “本朝并没有律法规定,驸马不可参政。所以秦大人如果真能和嘉善喜结连理,官职不会发生变化。说不定……还能再上一层楼。” 谢承继话里的暗示非常明显,但秦衍却只是装傻充愣,不接他的话。 谢承继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点恼怒这秦衍的不知好歹。 他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却始终不接自己这一茬。 “殿下,承蒙厚爱,只是下官如今只想好好照顾夫人。”秦衍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谢承继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秦大人不愧是重情重义之人,令人钦佩。既然如此,本宫也不便强求。不过,如果秦大人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本宫。” 马车缓缓停下,秦衍下车后,对着马车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看着秦衍远去的背影,谢承继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这个秦衍果然不好对付,看来要想拉拢他,还需从长计议。 …… 姜云铮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就不该找沈彦州出来喝酒。 后半场在沈彦州冷冷的目光中,他吃得胆战心惊。 “真是个小气鬼。” 他想出门就和沈彦州分道扬镳。 结果,刚出春景楼的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坐的是沈彦州的马车。如果真想拍拍屁股走人的话,那只能顶着北风走回家。 思虑不过一秒钟,他就直接钻进了沈彦州的马车。 气节哪有小命重要。 有福不享那才是傻子。 苏窈出门前朝柜台前看了一眼,还是之前的那个掌柜。 苏窈转开眼,不着急,她可以慢慢等。 等她师父的到来,等她先找到她身边的那四个丫环。 第44章 醉酒 44 沈彦州前脚刚回到紫竹院,曹嬷嬷后脚就跟了过来。 沈彦州接过苏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二爷,曹嬷嬷在院外求见。”沈砚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收拾锦帕的苏霄,有点替他可惜。 阿霄武功那么好,还有一手好医术,怎么就沦落到当小厮的命了。 不过,能伺候他们二爷,那也不算辱没了他。要知道这上京城,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他们二爷的紫竹院。 沈彦州坐在桌案前,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请她进来。” 午膳饮了点酒,虽不多,但书房里点了炭炉,室内的温度慢慢地攀升,他整个人氤氲在这温暖之中,感觉有了点醉意。 曹嬷嬷是沈老夫人的陪嫁丫环,跟在她身边几十年。看着沈彦州从小长大,沈彦州对她也很是尊敬。 “老奴参见二爷。”曹嬷嬷进来后,先是给沈彦州行了一礼。 “嬷嬷不必多礼,不知找我何事?”沈彦州放下手中杯盏,看向曹嬷嬷。 “今日老夫人那里得了新鲜鹿肉,她老人家知道二爷喜欢吃,所以特意差老奴来告诉二爷一声,晚上去她那里用膳。” “替我多谢祖母。”沈彦州难得地露出笑容,脸颊上熏染出点点红晕。 曹嬷嬷站在那里,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二爷是不是饮酒了?” “和阿铮喝了一点,但并没有醉,嬷嬷不用担心。”喝了酒的沈彦州,整个人温和许多,话也比平时多了点。 “我让厨房送点醒酒汤来。”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曹嬷嬷少不得心里担心。 “让嬷嬷操心了,这点小事就别和祖母说了。” 沈彦州笑了笑,转头看向站在旁边,像个隐形人的苏窈。 “听见没有,作为贴身小厮,要好好用心记住,以后需要做的事情。” 曹嬷嬷有点呆愣,自大少爷离世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二爷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二爷身后的人。 是个面生的少年,不是以前常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位。 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漂亮得过分,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能在房内近身伺候,可以看出二爷的看重。 “那我就不打扰二爷了。” 曹嬷嬷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很会察言观色。 她很快就告辞离开。 从书房里退出去后,曹嬷嬷脚步匆匆,快要出紫竹院门口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书房。 书房的门已经关了,站在门外的,是以前经常跟在二爷身边的那两人。 曹嬷嬷的心往下沉了沉,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书房内 桌案上摆了厚厚一摞公文,沈彦州扫了一眼,第一次生出一种倦怠感。 他起身走到靠窗的软榻边,闭着眼倚靠在衾被上。 “醒酒汤呢?”语调慵懒,带着点说不出的风情。 “我去看看。”苏窈垂下头,面无表情。 刚打开门,一只食盒就怼到她的面前。 “我刚准备送进去,你就出来了。阿霄,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沈砚笑嘻嘻地看着苏霄,无意中扫向书房里,就看见他们主子正睁着眼,冷冷地盯着他。 一句没说完的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沈砚发现,他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他们主子的想法了。 苏霄挺可怜,天天要伺候阴晴不定的主子。 沈砚连忙将手中的食盒,塞进苏霄的手里,关上了书房的门。 死道友,不死贫道。 苏窈看着被沈砚关上的门,沉默了一瞬。 “我真谢谢你!”苏窈在心里“问候”了一句。 从食盒里端出醒酒汤,递给沈彦州。 刚才还催着要醒酒汤的人,现在却闭着眼睛,倚在榻上一动不动。 男人脾气古怪,苏窈不敢叫他,正准备将醒酒汤放在案桌上。 一只大掌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苏窈差点尖叫出声,一碗醒酒汤,撒了大半。 沈彦州坐起身,接过醒酒汤,放到软榻的矮几上。 轻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泛红的手腕。“疼不疼?” “不疼。” “身上的伤呢?” “嗯,好得差不多了。” 苏窈心里涌上怪异的感觉,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后退两步。 沈彦州顺着他的力道放开他的手,懒散地倚靠在衾被上,轻嗤出声。 “怎么,姜云铮能握,我就不能握?” 苏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只可惜现在不是夏天,否则说不定还能看见六月飞雪。 她是想挣开来着,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 人家是世子,还是他的朋友,她总不能上去揍一顿吧。 “不是,我……” “头疼,帮我按按。”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男人打断。 她很想将手中的醒酒汤泼到男人的脸上。 不过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以下犯上的事情她还没那个胆子。 只能站在他的身后,抬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按揉起来。 白芷以前就是这样帮她按揉的,很舒服。 苏窈的手法似模似样。 至于力度,那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轻了……” “重了……” 男人轻启朱唇,不时出声。 苏窈咬牙忍着,深呼吸,在心里口吐“芬芳”。 “死男人……狗男人……” 苏窈有时候真怀疑,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三个月。 “紫竹院里有单独的小厨房,以后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去拿。” “知道了。”苏窈无语,这是提醒自己,以后提前准备好醒酒汤呢。 室内一片安静,只偶尔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苏窈看着男人渐渐沉睡的眉眼,少了点淡漠疏离,多了点温柔平和。 比醒着的时候亲切多了。 苏窈放下已经酸软的手,拿起他脱下来的那件黑色大氅,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又将炭炉移到软榻边上,给炉子里添了点银丝炭。 屋外滴水成冰,屋内温暖如春。 想到此时站在门外被寒风侵袭的几人,苏窈就觉得,和肆虐的北风相比,男人的坏脾气也不是不能忍。 估计男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苏窈整个人放松下来,坐到了桌案前的椅子上。 看了眼桌上随意堆着的公文和各种信件,苏窈并没有翻看。 桌上摆放着一只精巧的画缸,不是很大,里面插了两幅画卷。 苏窈随意地拿出一幅,本想打开看一看。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放了进去。 也许是昨夜没睡好,也许是书房里太过于暖和,让人昏昏欲睡。 苏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当苏窈清浅的呼吸声传出来时,躺在榻上熟睡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点睡眼惺忪之态。 沈彦州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那些公文和信件,又看向趴在桌上沉睡的人,像是要确认他是否真的熟睡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彦州慢慢闭上眼。 玉露白的后劲似乎有点久,直到此时,沈彦州才真正有了一丝朦胧睡意。 第45章 !齐聚禧寿堂 45 沈彦州来到禧寿堂,其他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前。 他那个四处留情,外面一堆红颜知己的爹今天竟然也在。 “彦儿快来,就等你了。”沈老夫人一见他,脸上就露出笑容。 “祖母,父亲,母亲……”沈彦州向三人行了礼后,便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夫人的左手边坐了沈国公夫妇,表妹王念雪正站在国公夫人的身后,正拿了个手炉递给国公夫人。 老夫人的右手边坐着沈平州,在老夫人和沈平州之间空了一个位置,那是沈彦州的位置。 “哼,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人用膳,你有没有时间概念。”国公爷沈德璋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露不满。 要不是因为他,他怎么会被老夫人叫到禧寿堂听训。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席吧。”老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沉声开口。 对她这个儿子,沈老夫人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只要他不在外面招惹是非,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国公府里,国公爷最怕的就是他这个母亲。 老夫人发话,他只能闭了嘴。 国公夫人拉着王念雪的手,坐在自己的下手,心疼道:“雪儿赶紧坐下来,身体本就不好,家里这么多丫环,哪里就要你伺候了?” 王念雪顺势坐了下来,轻咳了声,如弱柳扶风:“能伺候姨母,是念雪的福分,不辛苦。” “阿芳,将这盘鹿肉,放到彦儿的面前,让他尝尝。” 沈老夫人指着刚端上来的盘子,对身后的曹嬷嬷说道。 “是,老夫人。”曹嬷嬷端起鹿肉放到沈彦州的面前。 刚伸出筷子准备夹鹿肉的国公爷:“……” 我就不配吃鹿肉。 “母亲,你这也太偏心了点,你这是不让我们吃了?”国公爷“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越发看老二不顺眼。 “想吃让丫环帮你夹就是了。”沈老夫人很想朝他这个拎不清的儿子翻个白眼。 不过一想到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这种行为过于不雅,她只好忍了又忍。 “彦儿出门半年多,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说多关心一下,竟然还和他争这点吃食,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国公爷这时候才想起来,他这个儿子离家半年多。 如果不是老夫人说起,他都没想起这一茬。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坐在旁边的国公夫人,不时地吩咐丫环给沈平州和王念雪布菜。对于沈彦州这个亲生儿子,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连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沈老夫人看她这儿媳妇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瞧不上她这种做派。 她这个儿媳妇,虽说是太傅家嫡女,但被养成自私凉薄的性子。 自大儿子离世之后,她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老二身上。 但这明明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看顾好,却相信那些无稽之谈,所有的过错和责任推给别人。 她这装模作样的作态,不就是为了刺激自己的亲生儿子? 小事上斤斤计较,大事却拎不清。自己的儿子不心疼,反倒心疼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既然她不心疼,那她就多疼疼这个孙子。 沈彦州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并没有朝他母亲那里看一眼,只是低头吃饭,神色淡然。 看见母亲那厌恶的眼神,他早已经习惯,心里再没有一丝波澜。 心里的那道伤口也早就结了厚厚的痂,变得坚硬如铁,不再轻易被外界所影响。 饭后,沈老夫人打发了其他人和屋里的丫环,只留下沈彦州和曹嬷嬷。 “长公主府过几天要举办赏梅宴,给国公府下了帖子,还特意单独给你下了一份。” 沈老夫人接过曹嬷嬷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长公主的意思,不言而喻,你这边是怎么想的?” 沈彦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祖母这里的茶就是好喝。” “你这孩子,一说起这事,就喜欢顾左右而言他。”沈老夫人嘴里虽然嫌弃,但转头就吩咐曹嬷嬷,将她屋里的茶叶包一些给沈彦州带回去。 “祖母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沈彦州整了整衣袖,语气温和。 沈老夫人长叹一声。 她当然了解他的性子,但这个安乐郡主在她看来确实不错,长相端庄大气,又素有才女之名,和彦儿挺相配。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难道你真的要娶你那个表妹?”沈老夫人话锋一转,右手摩挲着左手上的佛珠。 即使她再心急孙子的婚姻大事,也看不上这个王念雪,和养大她的国公夫人一个性子,矫情又装模作样。 沈彦州:“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那就好,不是我要针对她。”老夫人抬眼看了看他,“你母亲真的不会养孩子,你看看她,把你那个表妹,还有你三弟,都养成什么样子了。 幸好你从小没放在她身边,要不然,这国公府就要被她给毁了。” 沈彦州抿了抿唇,他知道祖母这是变相的在安慰他。 “至于兼祧两房的事,那只是你母亲的一厢情愿。国公府还有你和你三弟,没必要兼祧。”沈老夫人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 “按道理来说,早就应该给你请封世子之位,要不是你母亲……” “这世子之位还是给三弟吧,我不需要……” “胡闹,难道你真的想看着这国公府衰败下去吗?”老夫人沉声呵斥,怒极攻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那个三弟是什么德行,你难道不清楚?” 沈彦州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看着祖母一脸的倦怠,沈彦州心里一阵懊悔。 曹嬷嬷连忙从内室拿出一指长的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就着茶水送进老夫人的嘴里。 沈彦州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祖母这吃的是什么药?谁给开的方子?” 曹嬷嬷看见老夫人的脸色,慢慢地好起来,这才叹了口气:“这半年多你不在京城,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毕竟是主子的事情,曹嬷嬷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夫人这半年身体越来越差,也请了太医来看,可就是找不出什么毛病,只能配了点固本培元的药丸,慢慢养着。”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能不告诉我。”沈彦州难得的在禧寿堂里发了脾气。 “明天我在外面找找大夫……”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来,“曹嬷嬷派个丫环去紫竹院请我的侍卫苏霄过来一趟。” “这……”曹嬷嬷有点为难,这外男一般是不允许进内宅的。 “他懂点医术,请他过来替祖母看看。”沈彦州明白她的顾虑,“作为一个大夫,出入内宅也是合情合理。” 第46章 诊断 46 苏窈准备今天晚上先去秦府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发现在自己身上奇怪事情的蛛丝马迹。 顺便看看她的那些陪嫁丫环,说不定从她们那里也能发现一些问题。 苏窈打开衣柜,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裹。 这里面都是她的宝贝。 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些瓶瓶罐罐。这还是她在葛家村的时候,自制的一些药丸。 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跟在祖父身边学医术时,祖父总抱怨她,好好的医术不钻研,非要研究那些毒物。 尽管祖父一直抱怨,但他仍然耐心地教导着她。每次她向祖父请教关于毒物的问题时,祖父都会详细解答,并想方设法给她找来那些研制毒药的孤本。 所以,她在治病救人方面继承了祖父的衣钵,但在识毒用毒方面,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可惜,在葛家村受银子和药材的限制,她也只研制了一些比较简单的药物。 譬如,迷药和软筋散。 她从瓶瓶罐罐里挑出这两样,放进怀里。 还没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门口传来敲门声。 苏窈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药瓶。“谁?” “是我。”门外的沈墨顿了一下,他似乎听见少年语气森冷,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二爷让你去禧寿堂一趟。” “知道了。”苏窈收起自己的宝贝。 整了整衣服,打开了门。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苏窈打了个寒颤。 她在心里将沈彦州骂了八百遍。 这么冷的天气,也不能消停点。 苏窈跟着丫环来到禧寿堂,才知道是让她来给老夫人看病。 看着老夫人那带着点青灰的脸色,苏窈皱了皱眉,这脸色,怎么像…… 她连忙坐到软榻边的锦凳上,给老夫人把了脉。 这次把脉的时间有点长。 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看见小侍卫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间越长,心里越不安,曹嬷嬷想开口询问,但看见旁边的二爷一脸认真专注的表情,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主子面前,没有她问话的资格。 过了约两盏茶x的功夫,苏窈放开手站起身,面带笑容:“老夫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忧思过重导致睡眠不足,引起心悸。我这里开个药方,喝上几天,可缓解病情。 不过,要想彻底恢复,还需慢慢调养。我先出去写个药方,嬷嬷可派人按方去抓药。” 苏窈出去之前,扫了沈彦州一眼。 她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曹嬷嬷:“嬷嬷按照此方抓药,一天三次,连喝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复诊。对了,老夫人目前有没有在吃的药?” “目前只有一种固本培元的药丸。”曹嬷嬷看着手里的方子,有点犹豫。 “药丸先停一停,等身体恢复之后,可继续服用。” 曹嬷嬷心中犹疑。 不能怪她不放心,这小侍卫看着年纪轻轻,这医术还能超过太医不成? 她又看了看沈彦州。 “按他说的去办。”沈彦州面色沉冷,挥了挥手。 刚才他看见苏霄的眼神,知道祖母的病情,也许不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 煎好的汤药很快送进了禧寿堂,沈彦州亲自服侍老夫人喝下。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夫人的脸上青灰之色果然消退了一点。 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沈彦州上前一步,扶她坐了起来。 身后的苏窈开口:“老夫人需静心修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沈彦州扶着老夫人的手一顿,斜睨了他一眼。 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吧。 沈老夫人坐了起来,长出一口气。 她感觉胸口少了窒闷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沈彦州见老夫人的状态好转,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转头看向苏窈。 “这次你立了大功,去沈墨那儿领赏。” 苏窈垂首低头,“谢二爷赏赐。若没其他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等等,阿芳……”沈老夫人转身看向身边的曹嬷嬷。 曹嬷嬷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手拿一个托盘,上面盖了红绸,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曹嬷嬷径直来到苏窈面前,将托盘递给她。 沈老夫人看着他:“这是我老婆子的谢礼,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苏窈后退一步,垂首应道:“二爷是我主子,为老夫人诊治,乃属下份内之事,万不敢居功。” 态度不亢不卑。 沈老夫人点点头,也再不勉强。 待苏窈离开后,沈老夫人想起曹嬷嬷之前从紫竹院回来所说的话,刚刚的好心情全没了。 她将房内所有人都挥退下去,让曹嬷嬷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彦儿年岁也不小,早已到了娶亲的年龄。 那安乐郡主你既不喜,你心中若有心仪女子,直接告诉祖母,祖母定然为你求娶。 我家彦儿如此出色,这上京城连公主都能配得,更何况其他女子。” 沈彦州面色淡淡:“孙儿并无心仪的女子,暂时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那,你如果实在不着急成亲,就到后院多走走。” 沈老夫人心里着急,也不再隐晦试探,直接挑明。 “那两个姨娘虽不是你自愿收的,但好歹是娘娘的一片心意。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 “祖母。”沈彦州打断老夫人的话,面上冷了下来。 沈老夫人知道他这是羞恼了。 但为了国公府的未来,她也不能不将话说完。 “彦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现在都不成亲,也不去后院的姨娘那里歇息,是不是,是不是……” 沈老夫人缓了口气,面上带着少有的凝重。“喜欢男人?” 沈彦州被老夫人的话炸得目瞪口呆。 “祖母,你,竟然也听信外面的那些谣言?” “你别转移话题,只管回答我。”沈老夫人这次不再让他蒙混过关。 沈彦州无奈:“孙儿取向正常。” “那好,你既然没有心仪女子,那祖母就直接替你相看,如有合适的就直接帮你定下。” 这一次沈老夫人态度强硬,不再给他留一点余地。 沈彦州:“祖母,孙儿不想将就。” 沈老夫人:“你已二十有二,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能满地奔跑了。你再不成亲,别人会认为是你身体有问题,会用何眼光看你。” 沈彦州:“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老实告诉我,你迟迟不愿成亲,到底是因为,对你有救命之恩的表妹?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小侍卫?” 第47章 中毒 47 哄好了祖母,沈彦州出了禧寿堂。 寒冷的冬日夜晚,一片漆黑,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之中,只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沈墨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狐裘大氅,披在他的肩上。 沈彦州抬手裹紧大氅,朝紫竹院快步走去。 刚踏进紫竹院,就看见少年的身影,正站在书房门前等着他。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祖母所说的话。 他从小体弱,又因多居于崇明寺,所以对于男女之事看得很淡。 唯一曾强求的也不过母子之情。 只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自那时起,他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君子之交,不期望便没有失望。 对于苏霄,他确实多了一份关注。 但,那也只不过是,他隐秘的身份让他产生了好奇,想要剥去他身上包裹的层层外衣。 他虽然不喜欢和女人接触,但也绝对不会像祖母担心的那样,去喜欢一个男人。 “阿墨和阿砚守在门口。”沈彦州径直越过苏窈的身边,带起一股寒气。“苏霄进来。” 苏窈站在门口,轻微地跺了跺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脚,才慢腾腾地跟在沈彦州身后走进书房。 书房里的炭炉早已熄灭,里面冷得像冰,也不比外面的温度高多少。 “爷,要不,点个炭炉?”苏窈感觉自己说话都带着颤音。 沈彦州扫了他一眼,解开斗篷,苏窈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搭在横架上。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连苏窈自己都有点呆愣。 她才做了几天的贴身侍卫,怎么就有了这个习惯? 沈彦州看着这有点憨傻的人,心里的那点郁气突然就散了开来。 祖母要是看到眼前人是这个样子,就绝对不会说他会喜欢上他。 看在他取悦了自己的份上,可以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 “阿砚,点个炭炉来。” “是。”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书房门被推开。 “阿霄,快来烤一烤。”沈砚将炭炉放在苏窈的身边。 沈彦州:“……” 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侍卫。 书房里的炭炉慢慢地燃起来,火势来越旺。 里面的温度开始慢慢地回升。 苏窈这时候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谁说功夫高的人不怕冷? 想到此时正站在门口遭受寒风肆虐的两人,苏窈默默为他们竖了大拇指。 “说说我祖母的身体状况吧。”沈彦州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盯视着苏窈。 苏窈就知道,他应该是看懂了她在禧寿堂里的眼神。 “老夫人身体状况不太妙。”苏窈也不客气,直接将两只手拢在炭炉上烤火。“如果我没诊断错误的话,她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沈彦州心神一颤,瞳孔骤缩。 他想过祖母的身体状况可能不妙,但没想到竟然是中毒。 “你确定?” 苏窈:“百分之八十。如果二爷不放心,可以再找几位太医或者大夫来看看。” 沈彦州眼神冷如冰:“祖母每个月都会有府医请平安脉,有时候也会有太医进府把脉。只说有心悸之症,情绪不可过于激动。” 没有一个人说沈老夫人中毒。 这说明什么?要么是所有人都没有诊出中毒之症,要么是国公府有人一手遮天。 沈彦州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苏窈点点头,像是预料之中:“老夫人的症状确实和心悸之症很相似,如果不是我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这种症状反应,恐怕也不敢确认。” “下毒之人极为谨慎,每次下的毒量很少,而且是慢性毒药,所以很难察觉。” 苏窈尽量说得清楚一点,“但时间一长,毒素积累,便会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最明显的表现,便是脸上出现青灰之色,心悸头疼,失眠多梦。” “这国公府里敢如此胆大妄为的人,也不过就那几个。”沈彦州脸色阴沉,拳头紧握,“能查出祖母中的是何毒吗?” “我恰巧认识此毒。但下毒之人必须尽快找到,否则即便我解了毒,也难免会有下一次中招。”苏窈点点头。 沈彦州:“能诊出中毒有多久吗?” “起码有三年之久,如果这次没有发现,最多撑两年。”苏窈声音低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国公府里的人,竟有如此用心险恶之人。 人性的恶毒,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来,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内宅之中,都少不了争权夺利。 沈彦州的脸上早已一片风雨欲来。“解此毒需要多长时间?” “老夫人因为中毒已久,所以想要完全根除,起码要三个月之久。”苏窈一脸正色,“而且最好是将老夫人送离国公府,离开中毒源头,才能将毒彻底清除干净。” 沈彦州神情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三个月,正好是你当贴身侍卫的时间。” 苏窈摸了摸鼻子,讪讪开口:“这,完全是巧合……巧合。” “谅你也不敢做什么手脚。”沈彦州听到能彻底将祖母体内的毒解除,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被我知道你有其他的小心思,后果自负。” 苏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心虚:“我怎么可能拿老夫人的命来开玩笑。” 她只是将解毒的时间说长了那么一点点。 沈彦州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彻底冷了的茶,饮了一口,“你将需要的药材全部列出来,不管是什么珍贵的药材,我都会为你寻来。” 苏窈已经朝着沈彦州的书桌走去,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开始写起了药方。 “其实,大部分的药材都不难找,只有一味药引,相对来说比较难寻。” “是什么?” “是百年黑灵芝。黑灵芝的生长环境比较苛刻,所以比较稀有,百年以上的更是少之又少。” 苏窈知道她祖父手中曾有一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爷如果实在找不到,我……” “不用担心,我正好知道,京城中有一人手中有此物。”沈彦州打断她的话,“你把方子给我,我让人尽快收集齐全上面所有药材。” 既然京城中有此药材,那再好不过。 苏窈直接开好了药方,吹了吹,递给了沈彦州。 沈彦州接过方子,扫了一眼,除了百年黑灵芝,其他的药材确实不难寻。 他恰好知道,长公主府上,就有一颗黑灵芝。 看来,几天之后的赏梅宴,他不得不出席。 第48章 莫名的心跳加速 48 至于府上的牛鬼蛇神…… “阿墨,去将青风叫来。”沈彦州朝门口喊了一声。 可怜已经躺在暖和被窝里的青风,不得不穿上衣服,匆匆忙忙地赶到书房。 “爷,您找我?”青风系上腰带,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才站在门外开口。 沈彦州:“进来。” 青风推门而入。 书房里,两个人一站一坐,靠得很近,虽没有交谈声,但莫名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和谐感。 青风使劲甩甩头,两个大男人,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此刻坐在椅子上的,是主子这次刚带回来的那个男生女相的小侍卫。 而他们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主子,却站在小侍卫的身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张。 青风心头莫名一跳。 只能垂头,眼观鼻,鼻观心。他什么都没看见。 自这小子来到主子的身边之后,他的工作几乎都被他替代了。 他以为他已经被主子遗忘了在国公府的角落里。 没想到,今天晚上,他终于又被主子召唤出来了。 “按这张方子去抓药,实在找不到的告诉阿墨,让他去想办法。” 沈彦州将手中的纸递给青风。 青风接过一看,药材种类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寻常药材,药铺里就能抓到。 有几味药比较稀缺,但也不是不能找到,只有…… 青风皱眉,“主子,这黑灵芝怕……” “那个不用你管,先把其他的找齐。”沈彦州打断他的话。 青风:“那这药按几天的量来抓?” 沈彦州:“……” 他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已经开始打瞌睡的人。 脑袋不时地磕在桌面上。 看着都觉得疼。 沈彦州一把按住他的脑袋。 满头黑发落在他的掌心里,出乎意料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一番。 沈彦州忍住了冲动,很快地放开手。 苏窈终于清醒了一点。 但脑子还处在混沌中,抬起眼,有点迷糊地问道: “怎么了?” 沈彦州,青风:…… 看这还没睡醒的样子,刚才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这药需要几天的量。” “哦,你们看着抓吧,多多益善。” 青风更是无语。 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就这样的,主子还敢让他开药方?而他,竟然是被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人给顶了职。 沈彦州盯着那苏窈那蠢蠢的样子,扶额轻叹。 既然说了要三个月才能彻底清除,那药材多抓一点也无妨。 尤其是那些比较稀少的药材,可以多囤一点。 沈彦州将沈老夫人中毒的事情告诉了青风,叮嘱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对于下毒之人,在府中要暗中调查,不能打草惊蛇。 青风脸色突变,难掩惊惧。 他根本没想到,这国公府里,竟然有人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连老夫人都敢谋害。 “明天,你让福伯找个理由,让老夫人先去明光寺住几天。” 沈彦州说完就低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少年。 好巧不巧,苏窈正好抬眼…… 就这样,她与沈彦州那双看狗都沈彦州的深情的桃花眼对视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苏窈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内心深处缓缓绽放。 水光潋滟。碧波荡漾。 她一把按在胸口,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沈彦州。 “你是不是对我用毒了?” 刚刚还有点旖旎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干净。 沈彦州被她的话整得无语:“我能有那么大本事,能神不知觉鬼不觉地在你这个解毒高手面前使毒?” “那倒也是。”苏窈点点头,但是转眼她又面露疑惑,小声嘟囔:“真是奇怪,我没中毒,为什么心会跳得这么快?” 耳力极好的沈彦州,清晰地听见苏窈的低喃,心脏也不可控制地加速了跳动。 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升腾起热意,像被碳炉炙烤过一般,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一直情绪稳定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从苏窈的身上移开。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哦。”苏窈反应有点呆愣。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点反常,她要回去自己检查一下。 今天晚上她还有大事要干,可不能临到头出岔子。 苏窈站起身准备离开。 不知道是她睡迷糊了,还是因为有点心慌意乱。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整个人朝前倒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桌角,苏窈吓得紧闭双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完了,她要毁容了。 预计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苏窈慢慢地睁开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的腰正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禁锢着。 苏窈整个人像是被火炉包围一般,热浪滚滚。 她挣扎着想要站直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腰被箍得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这个姿势有点暧昧。 她虽然是女人,但在沈彦州的眼中,她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他连姨娘都娶了,应该不可能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吧? “爷……二爷……”苏窈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沈彦州。 沈彦州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香,不像任何一种熏香,也不像是香料。 从来没有闻过,但像是带着魔力,让他忍不住靠近。 那从衣领里露出来的一节脖颈,皮肤更是细腻光滑,白皙得近乎透明,连那细细的绒毛都根根分明。 沈彦州的脸越看越近,他突然很想要触碰一下那瓷白的肌肤,到底有着怎样的柔软。 “二爷……”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能颠倒众生的脸,苏窈这次声音大了很多。 突然的喊声惊醒了似被蛊惑的沈彦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妥,他连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沈彦州的语气冷冷,似恢复到往日的冷淡疏离。 “我没事。”苏窈长嘘一口气,这样的他才正常,刚才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飞快地走出了书房,但心跳依然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看着少年仓皇逃离的背影,沈彦州有点怔愣。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失控的行为? 第49章 夜探秦府 49 苏窈逃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时,心脏仍在“砰砰”跳个不停。 完了,完了,苏窈觉得自己有可能生病了。 本来想要美美睡一觉的苏窈,最终没能如愿。 她睁着一双眼睛,听见了三更的棒子声。 她连忙起身,将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思绪抛到脑后,换上了夜行衣。 这衣服还是她今天白天给沈彦州和姜云铮买酱牛肉,借口去茅房的时候,从那个叫流云的身边溜走偷偷去买的。 苏窈悄悄打开门,却发现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落地无声。 这晦气的天气。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这样的天气,夜探秦府,岂不是明晃晃地留下把柄。 苏窈并没有取消计划。 她轻巧地翻过紫竹院的院墙。紫竹院属于外院,一边的院墙紧邻后门的一条胡同,晚上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幸好雪才开始下,落到地上有的化成了水,并不会留下脚印。 苏窈白天就已经观察好了地形。 秦府地理位置有点偏,几乎靠近外城门,距离国公府有点远。 因为中间隔了很多胡同,弯弯绕绕,苏窈怕自己一晚上估计都绕不出去,索性跃上房顶,找到方向,直接施展轻功。 苏窈一路向着秦府的方向而去,她身轻如燕,在屋顶上跳跃着前进。 因为急速的奔跑,寒风呼啸着吹过她的脸庞,雪花打在脸上,像针扎般的疼。 不久后,苏窈来到了秦府的屋顶上方。她静静地趴在屋顶上,观察着秦府内的动静。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给整个夜晚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秦府里面万籁俱寂,昏暗一片。苏窈察觉到有人影在府内移动,她定睛一看,发现是几个守卫在巡逻。 秦府什么时候竟然也有守卫巡逻了?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的视线,寻找着进入府内的机会。 趁着守卫转身的瞬间,苏窈迅速跃下屋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秦府。 秦府并不大,可以说很狭小。 她以前住的玉窈苑,算是秦府里面最大最精致的院落。 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熟悉,苏窈很快来到了她曾居住过的玉窈苑。 她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翻进院子。 院门敞开,里面漆黑一片,连院门口挂着的那两盏灯笼都没有点。 苏窈有点幽怨地盯着那敞开的院门,早知道她直接从大门进来就好,还翻什么院墙。 她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半年多。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但又是带着陌生。她曾经让人精心侍弄的花草,也早已凋零,显得更加的荒芜。 这里,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苏窈站在墙角久久没有移动。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苏窈。 她快速闪到墙角的阴影中,等了片刻,并没有人出现。 苏窈小心地靠近她曾住过的寝室,推了推门。 如她所料,门轻轻地被推开。 她闪身进去。 里面的摆设和她居住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用点灯,她脑子里都能想象得出来,这屋子里的摆设。 一座落地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左边靠窗户的下面放置了软榻,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珍珠梅,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枯死。 软榻后面是一张书桌,她平时练字或看账本都会在这里。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书桌后面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瓷器古玩,还有一些是她爹娘给她到处搜罗来的精巧玩意。 转过头去,对面是一座珍珠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串罕见的倒架念珠。 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里面是她的寝室,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一切都是她离开前的样子。 只是这里早已经没有了人间烟火气,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出了她的闺房,她又去了几个丫环居住的房间,不出意外,里面早已没有人住,连桌上都覆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她的陪嫁丫环都去了哪里? 难道秦衍已经搬离了这里?可这里明明有侍卫在巡逻。 苏窈凭着记忆来到外院的书房。 这里是秦衍办公的地方,因为涉及到朝廷的许多公文和信件,她以前很少进去。 书房外有人在值守。 看样子秦衍应该在书房里办公。 苏窈趴在屋顶上,揭开了一块瓦片。里面果然点着灯。但光线昏暗,洞口太小,视线受阻,看的范围并不大。 她想了想,又揭开了一块,这一次书房的大半范围都映入眼帘,但还是没有人影。 苏窈盖上瓦片,来到后窗边,试着推了一下,果然没有插上。 她轻巧地翻进书房,快速地扫视了一遍,看到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显然秦衍还在这里处理公务。 苏窈走近书桌,试图找到一些关于她的线索,却不经意间碰到了书桌上的花瓶,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她心中一惊,暗呼不好,一阵脚步声传来。 苏窈立刻从后窗翻出,隐到屋檐的阴影里。 “谁在那里?”随着脚步声的临近,秦衍的声音冷冽中带着一丝疲惫。 书房里一片宁静。 秦衍打开书房的门,阴沉着脸问道:“刚才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属下什么都没听到。”门口的两个侍卫对看一看,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 秦衍关上门又快步来到窗户边,推开窗户朝外看去。外面的雪花越飘越大,地上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 雪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人的脚印。 苏窈紧紧地贴着屋檐,屏住呼吸。 秦衍终于关上了窗户,并插上插栓。 “子归兄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你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一般人不会想到来这里。”里面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慵懒中带着点调笑。 “还是小心为上。”秦衍心中隐隐地感到不安。“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行,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话音刚落,书房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离开。 第50章 秦府的秘密(微修) 50 直至男人的身影消失,秦衍才转回身,脸色沉了下来,对门口的侍卫吩咐:“你去通知下去,再加强巡查力度,尤其是偏僻的角落。” “是。”一人应声快步退下。 秦衍又扫视了一眼书房四周,并没有任何的异状,这才转身回了书房。 回到书房的案桌前,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和密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只是刚才,他分明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异响。 也许是他太过于紧张,产生了幻听。 回到书桌前,他打开了一个密封的信件,看完上面的内容,不禁皱了皱眉。将密信放到油灯上点燃,很快变成了灰烬。 苏窈紧贴在屋檐下,整个人思绪都处在混乱之中。 那个书房不大,进去以后,除了屏风隔断后面,差不多一眼就能看见全貌。 她在屋顶上看过,里面分明没有人,为何秦衍会从里面出来,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在书房里,那么大的活人,她不可能看不见。 而如果真的存在什么密室或者暗门之类的东西,那么最有可能隐藏的位置,就是书房后面的那两排书架。 毕竟那里是整个房间中最隐蔽、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角落。 苏窈看着眼前的秦衍,是如此的陌生。 在这一刻,苏窈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尽管他们成亲半载,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秦衍,早已收敛了锋芒,变得内敛沉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他,曾经是否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或许,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虚幻的假象,而她一直活在秦衍给她编织的美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秦衍终于离开了秦府书房,带着那些人直接离开了秦府。 书房门口,他留下了两个人,在暗中看守。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发现,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空宅子里面,竟然会有人在此处秘会。 整个秦府终于恢复了宁静,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苏窈又等了一刻钟,才翻身出了秦府的院墙。 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些脚印。 此时,雪花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她知道,等到天亮,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覆盖在这一片皑皑白雪之下,不留下一丝痕迹。 苏窈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身体,开始往回赶。 这次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不知道会不会被沈彦州发现。 翻进紫竹院,里面寂静一片。 沈彦州的房间里有沈砚在值夜,从他房间经过,有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她绕过沈彦州的寝室,从另一条偏僻的小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里屋外,简直像两个世界。 苏窈没有点灯,摸黑脱下了夜行衣塞进柜子里,然后快速地钻进了被窝里,整个人才感觉活了过来。 这一夜,给她带来冲击的事情太多,她怕是要失眠了…… 另一边 苏窈刚进房间,就有一个黑影来到沈彦州的房间门口。 里面很快燃起昏黄的烛火。 黑衣人闪身进了屋。 苏窈以为早就进入梦乡的沈彦州,此时正坐在宽大的拔步床上,慵懒地倚在床边,听着黑衣人的汇报。 黑衣人将今晚所有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叙说了一遍,包括秦衍夜会神秘人。 沈彦州轻笑出声,真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收获意外之喜。 他想看一看,苏霄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秦衍此人行事小心谨慎,在朝廷之上,他一直秉持着中立的立场,很少站在某一方阵营之中。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纯粹的臣子,只为皇上效力。 今天,终于露出了点狐狸尾巴,虽然不多,但总有一天,他会把他的整条尾巴给拽出来。 “看清是谁吗?”沈彦州闭着眼,左手撑着头。 他今天晚上因为书房里发生的事情,毫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出现苏霄当时的模样,清凌凌的双眸里像是含了一汪清泉,鼻端似乎一直萦绕着那股淡淡的幽香。 “那人出来时身上裹着斗篷,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不过身高大概一米八以上。” 黑衣人边说边回忆。“我没敢离书房太近,所以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苏侍卫当时进了书房,应该听到些什么。” “他那边我自有主张。”沈彦州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黑衣人突然跪下,低声说道:“属下失职,今天不小心踩在积雪上,发出点轻微的声响,差点被苏侍卫发现。” 沈彦州勾了勾唇角,脸上带了点愉悦:“阿霄很敏锐,一不小心确实容易被发现。下次换小十,他武功虽不如你们,但他轻功最高,让他跟在阿霄后面。” “是。”黑衣人应声退下,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他今天失职,还以为逃不过一顿板子的责罚。 结果却全身而退。 今天的主子,有点不太一样,心情似乎很好。 房间里的沈砚,看见爷脸上的笑容,更是目瞪口呆。 难道他又错过了什么八卦? “爷今天心情不错。”沈砚没忍住自己的舌头。“是不是阿霄立了大功?” 沈彦州掀了掀眼皮,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底下正一脸八卦盯着自己的手下,有点没眼看。 他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傻兮兮的人在身边。 “出去,灭灯。”沈彦州根本没理睬他,直接躺了下去。 “如果还想要你的舌头,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提。” 黑暗中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沈砚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可不想变成个哑巴。只是有点奇怪,这明明是好事,为什么不能说。 而且只有阿霄听见那个秦衍和神秘人说了什么。如果不问的话,那岂不是永远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沈彦州躺在床上,脑子慢慢升起疑虑。 苏霄为什么会夜探秦府?他又为何会对秦府如此的熟悉?这一切都像是迷雾般遮挡住事情的真相,让人无法一探究竟。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找出,背后隐藏的真相。 窗棱里慢慢地透出一丝光亮。 沈彦州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竟然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第51章 做了个梦 51 沈彦州从床上坐起来,掌心撑在额头上。 在这寒冷的冬夜,他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身体里的燥热余韵未消,汗涔涔的胸口仿佛还贴着柔软的身躯。 即使醒来,梦里那香艳入骨的画面仍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一头长发如瀑布般铺散在衾被上,发丝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让人血脉偾张。 他低头看去,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一张脸。 他黔首微抬,欣长的脖颈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双眼迷离,脸上泛着迷人的绯色,仿佛熟透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是他熟悉的幽香! 勾出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身下的人手指紧紧地蜷起,揪着柔软的被褥,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床上的帐幔不停地晃荡,耳边似乎响起暧昧的呻吟声。 …… 沈彦州闭着眼,狠狠地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些清晰的画面给抛开。 他不愿承认的心思,却在一场梦境中显露无疑。 掀开被子下床。 刚站起身,沈彦州整个人都僵住了,感觉一股寒意传来,仿佛直窜到心里。 除了少年成人的那一次,这种事就再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过。 如今,却再一次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令他如此失态的人竟然是…… 他很肯定,自己不喜欢男人。 看来,他真的是需要个女人了。 “来人。” 沈砚抱着剑,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守了一夜。 要不是他话多惹了爷厌烦,他应该可以守在爷的身边,说不定还能在爷的脚榻边美美地睡上一觉。 听到沈彦州的声音,他活动了一下已经被冻僵的手脚。 打开门,沈砚一眼就看见自家主子正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爷……”沈砚感觉主子周围的温度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冻人。 这一大早的,他应该没惹爷生气吧? “备水沐浴。”沈彦州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啊?”沈砚呆了一瞬,这么冷的天,大早上的就要沐浴,他们爷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正想问出心中疑惑的傻小子,抬头就看见主子那黑沉的脸色,一秒变鹌鹑。 “是。”他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跑向苏窈的房间。 半路上被沈墨截住去路。“你不守在爷身边,这是要去哪儿?” 沈砚急得跳脚:“爷今天心情不好,我去找苏霄那小子过来伺候。” 沈墨:“……” 你可真有兄弟义气,有福自己享,有难兄弟担。 苏窈今天不当值,难得睡个懒觉。 昨晚熬到将近四更天,刚刚才进入甜美的梦乡,就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谁?”苏窈扒了扒头发,脸色难看地打开门。 “是我。”沈砚一下窜进苏窈的房间,拿起床头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她怀里。“快快快,二爷找你。” “我今天不当值,二爷找我干什么?”苏窈一脸烦躁,因为睡眠严重不足,她满肚子火气。 “呃……”沈砚满脸心虚,不敢看他的脸,只一个劲的催促她。“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窈只能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哈气连天的跟在沈砚屁股后面,来到沈彦州的寝室。 “快进去,爷还等着你伺候呢。”沈砚也不等敲门,直接将苏霄推了进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将门给关上。 爷说过苏霄是他的贴身侍卫兼小厮,那爷的怒火,让他去应对也是天经地义。 苏窈被沈砚推得差点摔倒。 她心头火起,转头正要质问沈砚。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房门就在她眼前被关了起来。 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苏窈那点瞌睡虫早跑到了九霄云外。 她环视了一眼房间,并没有看见沈彦州。 隔壁的浴房传来水声,估计正在里面沐浴。 真是有病吧,一大早上就沐浴,还非要她来伺候。 苏窈深吸口气。 虽然伺候了沈彦州几天,但像沐浴这种私密的事情,他还没让她伺候过,今天是第一次。 没关系,就当是看了一幅美人出浴图。 被看光的又不是自己,怎么想自己都不吃亏。 做足了心理建设的苏窈,掀开了浴帘,走了进去。 一座屏风隔开了视线,苏窈只看见上面搭了一套雪白的内衣。 整个浴房里氤氲着水汽,让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一股朦胧之感。 屏风后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进来帮我搓背。”沈彦州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沈砚进来了,直接命令。 苏窈知道自己既然进来这里,肯定逃不过这一劫。 她在心里默念:“我不吃亏,吃亏的是他……” 苏窈边默念边转过屏风。 即使在脑子里想象了无数次他现在的样子,但真正面对男人那裸露的紧实后背时,苏窈还是没忍住红了脸。 她闭上眼,抓起浴桶边沿上的浴巾,在男人的后背上胡乱地擦着。 沈彦州好不容易将脑子放空,正闭着眼坐在浴桶里,让全身放松下来。 背后擦拭的力度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人的本能让他一把抓住那只手,将人直接拽到自己的面前。 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猝不及防中,沈彦州撞进那双漆黑水润的眸子里。 他的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谁让你进来的?滚……”沈彦州脸色变了又变,咬着牙低声怒喝。 本来尴尬万分的苏窈,此时早将那丝羞囧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你让我进来伺候的吗,你以为我想进来?” 苏窈怒火中烧,死死地盯着男人的眼睛,胸口起伏不定,满脸绯红,不知道是被羞的,还是气的。 她捏住那条浴巾,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将那条浴巾仍到男人的脸上。 转身快步离开了浴房。 沈墨和沈砚正站在门外守着,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沈砚心知不妙,主子今天的心情看来是非常的糟糕。 “沈墨,沈砚擅作决定,拉下去领三十大板,以作惩戒。” 第52章 挨板子 52 沈彦州的话音刚落,苏窈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沈砚看见她出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手,哭丧着脸,问道: “阿霄,怎么回事,我哪里做错了,爷要打我板子?” 苏窈甩开他的手,看着他冷笑一声:“是谁假传命令让我过来的?” “啊……”沈砚呆愣住,“爷发脾气是因为这个?” 苏窈本就没睡好,又莫名其妙地被骂,心里郁结难消,朝他翻了个白眼。 和这个蠢货多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人是真的蠢而不自知,而不是她曾以为的装傻。 沈砚转头看向另一个门神。 “阿墨,你说,爷到底是因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还要打我的板子。”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墨冷冷睨了他一眼:“擅作主张,让苏霄替你去伺候主子,不罚你罚谁。” “不是主子说的,让阿霄当他的贴身侍卫,在房里伺候。”沈砚感到无比冤枉。“我这不是按照主子的心意来办事的嘛。” 这就是主子的原话,当时还让阿霄郁闷了半天。 沈墨怀中抱剑冷冷道:“这个苏霄来历不明,主子沐浴的时候,岂能让他靠近。你自作主张,让主子陷入危险之中,三十板子都是轻的。” “不至于,不会的,我不信……”沈砚低声嘟囔。“主子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这次沈砚倒是歪打正着,猜对了一半。 想到那三十大板,沈砚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开始痛起来。 沈墨:“还不下去领罚?小心主子等会儿出来看见你又发怒。” 沈砚只能哭丧着脸,自行下去领罚。 沈彦州终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但阴沉的脸色却让人不寒而栗。 沈墨默默后退两步。 俗话说的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可不希望这把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沈彦州正要前往禧寿堂,青风突然急匆匆跑进来。 “二爷,宫里来人,让你立刻进宫面圣。” 沈彦州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吩咐青风去老夫人那里告罪,不能去请安。 “备车。”边说边朝门外走去。 昨天听到姜云铮说的话,沈彦州就猜到会有这一刻。 马车上,点心和茶水早已准备妥当,里面炭炉也已经烧了起来。 “爷,你早膳还没用,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沈墨将盘子朝沈彦州面前推了推。 看见盘子里的栗子酥,沈彦州脑子里瞬间想起一个熟悉的画面,少年正捧着手里的盘子,嘴里塞满了糕点,像只松鼠,吃得欢快。 沈彦州按了按额角,心里莫名烦躁。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接触和他相关的事情,自己脑子里就会浮现他的影子。 “沈砚怎么样?”沈彦州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皱眉问道。 “打了三十板子,送回房间休息。”沈墨垂下头,“他这次擅作主张,我作为领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主子责罚。” “罚你半年的月例,下不为例。”沈彦州淡淡开口。 “多谢主子。”沈墨长嘘一口气,知道这次的事情就此揭过,主子不会再予以追究。 沈砚,作为兄弟,他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了一整夜,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一片洁白之中。此刻,天空中依然有雪花在飘舞,但与昨夜相比,已经明显小了许多,如同轻柔的羽毛缓缓飘落。 道路上早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白色地毯。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压过雪地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伴随着马蹄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由于积雪深厚,马车的行进速度变得十分缓慢,就像是在冰面上艰难前行一般。 沈彦州进宫面圣之后,沈墨只能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着。 直到申时三刻,沈彦州才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昨天晚上没睡好,再加上被皇上压榨了大半日,沈彦州略感疲惫,闭着眼养神。 沈墨开口:“二爷,现在已经申时,要不要先去用膳?” 沈彦州:“不用,皇上留了午膳。” 虽然他只吃了几口,但好歹肚子垫了点东西。“去明月楼,再派人去威远将军府喊姜世子过去。” “是。”哪怕沈墨眼中仍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不过,主子是否需要换身衣服?” 沈彦州从不喜官场应酬,更加很少涉足这些风月场所。每次同僚相邀,他都冷然拒绝。 沈墨是真没想到,这次主子竟然会主动去这样的地方。 沈彦州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官服,马车很快拐进隔壁的一家成衣铺子。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踏进明月楼,老鸨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她们这种人,早练就一副火眼金睛,阅人无数,打眼就知道,这人穿着看似普普通通,但头戴白玉玉冠,一看就价值连城,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此人非富即贵,得罪不起。 “这位爷好眼生,应该是头一次来我们明月楼吧?”老鸨捏着帕子掩唇轻笑。 沈彦州知道姜云铮在明月楼有一个常用的包厢。 他朝沈墨看了一眼。 “姜世子在你们这里应该有固定的包厢吧?”沈墨上前一步,隔开了主子和老鸨的距离,开口问道。 老鸨很会察言观色,她立马后退两步,笑得谄媚:“原来是姜世子的朋友,他的包厢正好空着,公子这边请。” 进了包间,沈墨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老鸨。 “妈妈先上点好酒好菜,等姜世子来了领上来即可。” 老鸨笑迷了眼:“好的,两位爷稍等,我这就下去安排。” 老鸨揣着银子高高兴兴地出了包厢。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这声音里,就能听见主人急切的心情。 “嘭”地一声,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 沈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见姜世子那熟悉的声音。 “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阿彦来明月楼。” 第53章 明月楼里度春宵 53 姜云铮手摇折扇,一屁股坐到了沈彦州对面。 “哎,阿彦,你快跟我说说,怎么突然就开了窍?” 沈彦州拎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姜云铮倒了杯酒。 沈墨和姜云铮的贴身侍卫流云一起退到了厢房外面,守在了门口。 沈彦州开门见山,没有和他绕圈子。“关于京城男子失踪的事件,你知道多少。” “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姜云铮端起酒杯,浅抿一小口。“据说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人,而且都是些年轻俊秀的男子。” 沈彦州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报官?” “怎么没有。我听说这些人失踪之前,都曾和嘉善公主打过照面。所以都说是被嘉善公主抓回去当了面首。”姜云铮露出一脸兴味的笑。 “衙门一听和公主有关,谁敢接这个案子。不但不接,他们为了讨好公主,不是将那些原告封了口,就是将他们驱出京城,所以京城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要不是前两天户部尚书的小儿子也失了踪,这事也不会闹出来,惊动了皇上。” 沈彦州知道姜云铮这个人,看起来虽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但三教九流,认识的人不少,京城里一些小道消息,他知道的肯定比衙门里的更详细。 沈彦州:“你觉得,这个案子和嘉善公主有没有关系?” 姜云铮凑到他面前,嬉笑道:“你先和我说说,你今天怎么想着来明月楼,以前可是请都请不来。” 显然他对失踪案没半点兴趣,和公主有没有关系,他也不关心。反而是对眼前的男人,竟然会踏足青楼更加好奇。 沈彦州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既然是诚心请你帮忙,当然是要投其所好。” 姜云铮斜睨了他一眼,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信你个鬼。 “既然你要投其所好,”姜云铮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那我现在还缺个红颜知己……” “阿墨,”沈彦州抬了抬眼皮,“让妈妈将楼里最好的姑娘叫进来,要干净的。” 厢房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没过一会儿,门被敲响。 “进来。”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 门被推开,一水儿的姑娘挨个走了进来,个顶个的漂亮。 老鸨紧随其后,来到两人面前,指着一排的姑娘,热情地介绍:“这些,可都是我们明月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爷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姜云铮也不看,只对着老鸨说道:“你把常伺候我的云珠姑娘叫来。” 老鸨露出一脸的为难:“云珠现在有客,我也不能强行将她从客人那里带出来。不过……” 她从那一排姑娘里拉出一位:“云绵可是我们明月楼刚培养出来的,和云珠相比也不差,她的一手琵琶弹得更是出神入化。最重要的是…… 她至今还是个清倌,如果今天能入了世子的眼,那也是她的造化了。” 姜云铮听说云珠有其他的客人,不太高兴,不过不想扫了沈彦州的兴致,就朝老鸨手里的姑娘看了过去。 螓首蛾眉,玉肌凝霜,长得确实比云珠还要略胜一筹,而且还是个清倌。 他点点头:“就她了。” 然后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你要不看看有没有顺眼的留一个?” 姜云铮本只是随口一提,这人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洁身自好,似有洁癖一般,连女人都不让近身。 可这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沈彦州竟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反对的话,反而朝那一排姑娘看过去。 沈彦州的目光在一众女子身上掠过,并且在其中一个身穿素淡衣裙的姑娘身上停顿了片刻。 姜云铮观察细微,看向那位姑娘,眉目如画,面若桃花,自带一种清冷出尘的气质,在这明月楼中,倒显出一丝与众不同的独特来。 “就她吧。”姜云铮指向那名女子。 老鸨见状,连忙笑着应道:“好好好,爷可真是好眼光,我们秋瓷姑娘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客…… 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见过两位爷。” 名叫秋瓷的女子微微一愣,随即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走到沈彦州的身边跪坐了下来。 那名叫绵的姑娘跪坐到了姜云铮的身边。 姜云铮见沈彦州没有反对,这才确信,这家伙今天是真的开了窍。 他连忙挥了挥手,让老鸨带着剩下的姑娘退了出去。 包厢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彦州那张冷淡疏离的脸让人有点害怕,两位姑娘都有点战战兢兢。 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位置上,拿起酒壶给身边的男人斟酒。 几杯酒下了肚,姜云铮面上带了一丝醉意。 美人在侧,酒不醉人人自醉。 姜云铮浪荡不羁惯了,一把抓住身边女人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醉眼迷蒙,邪魅一笑:“今天伺候好了爷,想要什么赏赐都好说。” 怀里的姑娘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娇柔地靠在姜云铮的怀里:“奴家这是第一次伺候,还望爷到时能多疼疼奴家。” “那是自然。”姜云铮点着她的朱唇轻笑。 他抬头看向对面。 沈彦州的眼中仍是一片清明,给人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姜云铮心念一转:“云绵姑娘不若弹一曲助助兴。” “是。”云绵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抱起放置在一边的琵琶,弹了起来。 “那奴家就献丑舞一曲。”秋葵姑娘也从凳子上站起身。 “你怎么回事?这周围的空气都快被你冻成冰了。”姜云铮靠近他身边,小声道:“你看你把美人吓得,既然来了,就放松放松。” 沈彦州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饮酒,一杯接一杯。 “你这有点不对劲啊,阿彦。”姜云铮一把抢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不会是借酒消愁吧?我告诉你,用酒消愁没用,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美人,你听我的准没错。” “阿彦,春宵一刻,切不可辜负。”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美人身边,拿下她的琵琶,直接搂着人去了专供人休息的雅间。 秋葵姑娘也停了舞,走到男人的身边。 这一次,她拿起斟满酒的酒杯,直接递到男人的唇边,轻声细语:“奴家喂公子一杯酒。” 沈彦州低垂着头,看着眼前的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眼中带着点羞涩之意,没有沾染上半点风尘气息。 美人看见他虽没有接受她的酒,但也没有拒绝。 于是便大着胆子,将手轻抚上男人的胸口。 她的第一夜,如果能和这样一位翩翩如谪仙的男人共度,也不枉此生。 第54章 大理寺卿府 54 因为女人的靠近,鼻端传来浓浓的脂粉味,让他心生不适。 梦中的幽香仿佛如影随形。 沈彦州一把挥开女人的手。 女人的碰触不但勾不起他一丝的兴趣,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恶心感。 “滚出去。”他沉下脸,低声呵斥。 “可是奴家哪里伺候的不好,惹爷生气了?”被推得跌倒在地的秋葵姑娘,连忙趴伏在地,惊恐万分。 看着趴伏在地的女人,沈彦州又想起了梦中那人,臣服在自己身下的模样。 心中更是烦躁不安。 “我不想再看见你。”一句简短的话,却让人听出了话里的厌恶和暴怒。 秋葵姑娘只能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厢房。 沈彦州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朝外走去。 是他失策了,竟然指望能在这里找到心里的答案。 国公府里 因为不用当值,苏窈这一觉睡到了午时三刻。 她是被饿醒的。 这个时间,国公府里早已过了午膳时间。 她准备去外面吃点,顺便去找找线索。她可没忘自己来京城的最终目的。 突然想起早上挨了三十板子的沈砚,她从柜子里拿出之前沈彦州给的伤药,去了沈砚的房间。 虽然他这顿打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好歹相识一场,她也应该去看看。 她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沈砚的声音,带了点气息不足的沙哑。 苏窈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趴在床上的男人,还有,那白花花的一片。 苏窈还没反应过来看见的是什么,沈砚快速地拉过被子盖上。 只是,被子触碰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嗷”地一声痛叫出声。 苏窈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刚才自己看见的竟然是沈砚的屁股和腰肢。 因为皮开肉绽,所以他只能光着腚才能不触碰伤口。 作为一个医者,救死扶伤的事情苏窈没少做,亲自给男人处理的伤口,也数不胜数。 但直接光腚的,她还是第一见。 “你没事吧?”苏窈轻咳一声,尴尬地移开视线,将伤药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 “谢谢。”沈砚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苏窈本想立刻离开,但看到沈砚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你的伤……涂药了没有?” 沈砚愣了一下,以为苏窈要帮自己涂药,脸上露出一抹红晕,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已经有人帮忙涂了。” “哦,那就好。”知道沈砚误会了,她也没多做解释。 如果不是那个特殊的部位,她给他涂药也不是不可以。 棉被的重压让伤口疼痛难忍,沈砚的额头冷汗直冒,但他紧咬着牙关,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窈见他这样,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影响他伤口的恢复,就准备离开,却被沈砚叫住,“等等……阿霄,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窈微微皱眉,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挨板子的又不是她。 “我早上……骗了你,害你被二爷骂,你一定怪我吧?”沈砚的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苏窈摇了摇头,“沈彦州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我早习惯了。” 沈砚听到他的称呼,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你竟然直呼二爷的名讳?你就不怕主子责罚?” “怕什么,他又不在这里。”苏窈不以为意,“再说了,我只不过在他身边当差三个月,又不是卖身为奴。他可不是我的正经主子。” 只不过在外人面前,该给的体面她不会忘了。 沈砚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竟然一点也不惧怕他们二爷。 苏窈看见他疼得冷汗直流,想了想,找了两个枕头过来。 “你拿这个干什么?”沈砚不解。 “我看你这盖着棉被不舒服,我帮你弄一下,保证压不到你伤口,还不用受冻。” 苏窈将枕头塞进他身体两侧,将棉被高高顶起,正好避过了他受伤的部位。 这样,也不用大冬天的将整个下半身,暴露在冷空气中。 “唉……确实好多了。”沈砚惊喜出声,对苏窈更是崇拜万分,“阿霄,你真的好厉害。” 苏窈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刚受伤,还是要多加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好吧。”沈砚有点不舍,这一晌午都没人来陪他说说话,他真的好无聊。 兄弟们手下留情,下手的轻重把握得很好,他的伤口看着严重,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 沈砚依依不舍地看着苏霄的背影:“阿霄,没事多来陪我聊聊天。” 出了国公府,苏窈朝手心呵了口气,搓了搓手。没有狐裘斗篷,这天气还真是冷得让人受不了。 她找了个面馆,吃了碗面条。 下了半晌午的大雪终于停了,屋顶上堆了厚厚的积雪,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人们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本的石板路和青石板,显得格外整洁。 也许是快要到元岁,即使在这寒冷的冬日,京城的街道上仍然无比热闹繁华。 路上行人如织,有挑担卖货的、摆摊做小生意的、还有街头艺人表演杂耍的…… 苏窈曾经虽然在京城待了半年,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像是有一条分割线,将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的生活完全割裂开来。 如果不是换了一个身份,她即使在京城待一辈子,估计也见不到这样的人间烟火气。 她只能待在秦衍为她打造好的囚笼里,抛开她以前的生活,当一辈子的高门贵妇,虚度一生。 也许,这样的日子更适合她。 苏窈目标很明确,很快就来到大理寺卿的府邸。 牌匾上龙凤飞舞的写着大理寺卿秦府,苏窈一看就知道是秦衍亲笔书写。 上一次只是随意扫了眼,所以根本没看清,否则她早应该想到他们搬离了那里。 毕竟,以秦衍现在的身份,住在那个狭小的院子里确实不勘匹配。 苏窈站在对街的角落,盯着秦府里进出的人员。 她希望能遇到她的那些陪嫁丫环或者陪房,才能打听到秦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苏窈等了半下午,也只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进出,再没有其他人。 苏窈使劲搓了搓脸,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再这样下去,她怕人没等到,自己先倒下了。 还是先回国公府从长计议吧。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中看见,秦府的大门里终于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55章 跟踪秦琼 55 苏窈转回身,贴近墙角。 出来的是秦琼,秦衍的妹妹,她曾经的小姑子。 她身穿火红的狐裘斗篷,满头珠翠云簪,显得华贵又奢靡,和苏窈记忆里的那个胆小又寒酸的小姑娘,已是云泥之别。 苏窈皱了皱眉。 秦琼身边只跟了两个丫环,两人上了停在角落的马车。 马车倒不显眼。 内里布置不得而知,但外面看着毫不起眼,没有任何的标识,走在街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苏窈感觉更加的违和。 这辆马车和秦琼的盛装打扮格格不入。 秦琼,和她记忆中的相比,也是如此陌生。 马车已经缓缓移动,苏窈连忙跟上。 马车专挑僻静的道路走,七拐八弯,所以路上没什么行人。 苏窈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处宅子的侧门。 此处对苏窈来说更加的熟悉,是她的陪嫁之一,也是她曾经想住进去的那栋五进庭院。 苏窈更加疑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院子是母亲私下里给她的,并不在她的陪嫁单子里。 知道这个院子的人很少,除了她的四个陪嫁丫环,几乎没人知道。 秦琼怎么会来这里? 看她这架势,应该来了很多次。 苏窈正在猜想秦琼为何会知道这里,就看见一个青衣少年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向侧门,推门而入。 苏窈虽没看见她的脸,但她凭着女人的直觉,知道那应该就是秦琼,只是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女扮男装。 马车很快离开了那里。 苏窈没有贸然上前,她正在犹豫,是跟着马车,还是进院子探一探。 眼看马车马上就要转过小巷,苏窈不再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那个少年,至少现在不会离开那里。 这次马车专挑繁华的路段,来到了落玉轩门口。 马车里跳下来一个姑娘,正是刚才跟在秦琼身边的丫环。 苏窈以为她会独自进去,却没想到,她竟站在马车边,对着马车里说道:“小姐,落玉轩到了。” 马车里缓缓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紧接着那道熟悉的装扮出现在苏窈的眼前,只是面上多了一道幕篱,看不见面容。 苏窈有点呆愣,看她的装扮,赫然就是秦琼。 那刚才下马车的又是何人? 头戴幕篱的秦琼扶着丫环的手,进了落玉轩的贵宾雅间。 落玉轩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银楼,专门售卖各种精美的女子首饰和发簪。这里的饰品设计独特,工艺精湛,深受京城贵妇和小姐们的喜爱。 这也是苏窈的陪嫁之一,是由赵掌柜打理。 苏窈现在做男子装扮,并不适合进去。 她只能去对面的茶楼,找了个正对落玉轩门口的位置,点了一壶茶。 苏窈的脑子有点混乱,她本来以为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人是秦琼。 可现在,秦琼却来到落玉轩里挑选首饰。 那刚才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苏窈一壶茶都喝完了,秦琼的身影仍没有出现。 苏窈心念电转,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她连忙结了账,朝刚才的院子跑去。 这次她没有绕路,很快就来到了刚才的侧门。 和她预想的一样,门并没有锁。 苏窈推开门,悄悄走进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个院子很大,阁楼假山,汀兰水榭,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湖泊。 如果真要一间一间的去找人,即使她使用轻功,估计都要一个时辰。 她没有再去找,只是在院子里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正好对着刚才的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冬日的天气黑得很快,刚才还光线明亮,一会儿的功夫就昏暗起来,夜色慢慢降临。 苏窈隐在黑暗之中,并没有一丝不耐。 只是手脚被冻得僵硬起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苏窈终于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听声音似乎是有两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其中一人脚步沉稳有力,听起来竟是个会武之人,而且武功不弱。 苏窈屏住呼吸,尽力隐住自己的气息。 刚才的青衣少年和一个侍卫打扮之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天色昏暗,看不清面容。 苏窈一动不敢动。 两人很快就到了侧门,少年出了门,作侍卫打扮的人很快落了锁,原路返回,消失在苏窈的视线中。 苏窈考虑片刻,翻出围墙,仍是去追那辆马车。 那个侍卫武功很高,她不能保证自己跟踪不被发现,到时反而打草惊蛇。 苏窈很快就追上那辆马车。 借着夜色的掩护,苏窈钻进了马车底下。 马车里 秦琼开始脱自己身上的男装:“荷香,赶快把身上的衣服脱给我。” “是,小姐。”穿着一身华贵服饰的少女连忙解身上的腰带,将身上的襦裙一件件地脱下来。 “今天没出什么意外吧?”秦琼看着两人问道。 “没有,我和荷香进了落玉轩,在雅阁里待了将近半个时辰,然后又去了飞羽阁,很多人都看见了。” 另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边回答,边将脱下来的的衣服一件件的帮她穿上。 “那就好。”秦琼闭上眼休息,下午被折腾得太厉害,现在整个人都很疲惫。 雪柳无意中看见秦琼脖子上的斑斑点点,手不知觉地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秦琼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没,没什么。”雪柳惊慌了一下,连忙垂下头,掩住眼里的惧色。 “你们最好闭紧你们的嘴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秦琼冷冷地看着两人,眼中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奴婢知道。”两个丫鬟神色惊慌,连忙应答。 “明白就好。”秦琼抬手整了整穿好的罗裙,淡淡开口。“你们对我忠心耿耿,我绝不会亏待你们。但…… 如果背叛我的话,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奴婢绝不会背叛小姐。”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跟在我身边多年,我也相信你们的忠心。” 秦琼态度软和下来,唇角勾起,随手从头上取下两根金镶玉发簪,随手递给她们。 “今天表现不错,这是给你们的赏赐。” “谢小姐。”两人连忙接过,面露喜色。 “回家如果我大哥问起,也是按照刚才的说法。” “知道了,小姐。” 雪柳膝行至茶几边,倒了杯热茶,递给秦琼。“那个院子毕竟不是小姐自己的,就怕时间长了会被大人发现。” “哼,等我和他定下亲事,成了准王妃,我就让大哥将那个院子给我当陪嫁。” 秦衍对她这个妹妹还是比较疼爱的,这个小小的要求,她相信他不会不答应的。 “可这毕竟是少夫人的陪嫁,只怕大人没那么轻易答应。” 荷香连忙出声,她不能让雪柳一个人出尽风头。 “苏窈那个蠢货,现在就是活死人,她的陪嫁,迟早都是我们秦府的。我只要这一个小小的庭院作陪嫁,我大哥不会那么小气。” 秦琼哼笑出声,“他如果真的不愿,我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第56章 被发现 56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的车夫回禀:“小姐,已经回府了。” 马车里的三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秦琼从马车上下来,正准备朝内院走去,却与刚下衙的秦衍碰了个正着。 秦衍一身绯色官服,衬得整个人气势斐然。即使累了一天,也不见一丝的疲惫。 他看了眼刚下马车的妹妹,皱了皱眉。 “怎么又出门了?一个大家闺秀,成天往外面跑,成何体统?” “母亲都不说什么,你管我?”秦琼不以为然, 轻哼一声,“你操心操心自己好了。要我说,你还不如娶了嘉善公主得了,她心仪你已久,整个京城皆知。” 秦衍温和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更冷:“一派胡言,我已娶妻,怎能再迎娶公主?” “苏窈都变成那样了,说不定这辈子都醒不了。你难道真的一辈子就这样守着她吗?” 秦琼极力劝说。 “那嘉善公主对你痴心一片,并且非你不嫁,她肯定也不会在乎你曾娶过亲的。 如果那苏窈有一天真的醒了,大不了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她一个商户之女,让她当一个贵妾已是绰绰有余……”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秦衍冷着脸,甩袖离开。 “切,以为我喜欢管你的事。”秦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的无语,转身回了内院。 马车停到了车马房里。 除了马咀嚼草料的声音,外面一片寂静。 苏窈从马车底下钻出来,整个人仍处在震惊中,有点懵。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会出现在秦琼的口中。 她根本没想到,曾和她亲密无间的小姑子,竟然会变成这样。 或许,她根本就没变,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她而已。 吹了好久的冷风,苏窈才彻底地平复心绪,接受了现实。 既然秦琼曾经对她的交好都是假的,那么秦衍呢? 苏窈甩了甩头,她不愿相信,曾经的一切都只是虚情假意。 至少,在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她不愿意相信。 苏窈看了一眼四周,漆黑一片。 既然阴差阳错进了这里,她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苏窈开始了有目的的闲逛。 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 她逛了一会儿,发现大部分的院子都是空的。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点了灯的院子,她从院墙翻了进去,就看见秦琼的贴身丫环荷香,正站在廊下训斥着另一个小丫头。 看样子这是秦琼居住的院子。 苏窈本想转身就走,但一想到今天在车底下听见的那些话,才知道自己的一厢真心全都喂了狗。 想了想,她又转身摸进她寝室的窗户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顶开窗户,朝里面撒了点东西,就快速离开了。 当天夜里,秦琼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地爬进去许多稀奇古怪的虫子,吓得她做了整整半个月的噩梦。 当然,这都是后话。 撒了药粉的苏窈,就朝不远处另一个院子探去。 这里显然比秦琼的院子安静了很多。 苏窈正准备进去,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正着秦衍。 送他出来的,是她曾经的婆母身边的冯嬷嬷。 想来这应该是秦老夫人的院子。 “嬷嬷先回去吧,我母亲的病还要你多加照看。”秦衍面带忧色,仔细叮嘱冯嬷嬷。 “明天我再请太医来看看。” “少爷说的哪里话,照看夫人本就是老奴的本分。夫人这是陈年旧疾,少爷也不用过分忧心。” 冯嬷嬷安慰他,她从小照看他,对她来说,他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一般。 “说来奇怪,少夫人在的那半年,夫人的喘鸣倒没怎么犯过……” 话未说完,冯嬷嬷突然觉得不妥,连忙打住。“少爷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母亲那里就要嬷嬷多加费心了。”秦衍说完便朝外面走去。 听到冯嬷嬷的话,苏窈的思绪又飘到了她来秦府的那半年。 她不想在人群面前暴露自己会医术,所以在知道婆母的顽疾后,暗地里给她把了脉,又私底下给她配置药膳,调理她的身体。 只可惜只调理了半载左右,没有得到彻底的根除,再次复发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自己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苏窈正陷入回忆中,秦衍已经走出了很远。 苏窈回过神,正准备提步跟上。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种危险的本能让她急速闪身。 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响起轻微的“噗噗”声。 苏窈知道那是暗器盯入地面的声音。 她没想到,秦府竟然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如果不是她闪得够快,她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了刺猬。 还没等苏窈缓过神,破风声迎面而来,她并不恋战,只是急速闪退。 苏窈借着黑夜的掩护,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去的方向,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跟随着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苏窈察觉到有人跟踪,她加快了速度,试图摆脱身后的尾巴。但黑影的身手异常矫健,丝毫不落下风。 突然,苏窈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后方逼近,她猛地转身,只见黑影手持长剑,朝着她刺来。 她侧身闪避,并不应战,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朝黑影扔去。 黑影以为是暗器,抬剑一挡,却见那东西在空中散开,他突然浑身无力,这才知道中了软筋散。 苏窈趁机施展轻功,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57章 调查毒源 57 沈彦州回到紫竹院,难得地有了一丝醉意。 看了眼隔壁漆黑一片的厢房,他脚步顿了一下。 “苏霄呢?” “下午出去了,还没回来。” 沈墨作为侍卫首领,可谓是尽职尽责,连不当值的下属的去向都一清二楚。 当然,这仅限于苏霄。 “让他回来了来书房一趟。” 沈彦州直接进了书房。 沈墨关上书房的门,让人去熬醒酒汤。 他感觉二爷最近有点不对劲,很少喝酒的人,最近却连醉两场。 更让人惊讶的是,从来不去秦楼楚馆的人,今天居然主动去了明月楼,叫了姑娘。 虽然,好像,貌似什么都没做,这也让沈墨够吃惊了。 主子以前见到女人都会退避三舍,更不要说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他后院的两个姨娘,就完全是个摆设,连房间的门朝哪边开的,估计都不知道。 现在竟然会去那种地方找女人。 他隐隐感觉,这种变化似乎和那个新来的苏霄有关。 “阿墨……”沈彦州按着太阳穴,感觉昏昏沉沉。 “属下在。”沈墨推门而入,“我已经吩咐人去熬醒酒汤了。” “苏霄呢?不是说这事以后都让他负责吗?”男人靠在椅背上,思绪有点混沌。 沈墨无言以对。 他想二爷这是真的喝多了。 “二爷,苏霄还没回来。” 喝完醒酒汤,沈彦州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等苏霄回来,你让他和青风一起,查一查祖母那边的事情,这几天就不必来我这里当值了。” “那,等会儿还让他来书房见您吗?”沈墨试探着问道。 自从这个苏霄来了之后,他现在也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了。 “不用了。”他现在不想看见他的那张脸。“程先生回来了没有?” 沈墨低声回道:“上次收到程先生的信,估计就这两天能到京城。” “知道了,你下去吧。”沈彦州闭着眼摆摆手。 沈墨欲言又止:“那,等会儿小十回来,要让他来汇报苏霄的行踪吗?” “不必。”沈彦州沉默了一瞬,最终露出淡漠的表情,“以后都不用跟了。” 沈墨惊讶地抬眼看了男人一眼。 双唇紧抿,眼眸低垂,看不清眼中的神情。 沈墨应声退出书房,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收回心思,沈墨对守在门外的两个属下交代:“守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两人抱拳应是。 苏霄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国公府,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倒在床上,思绪又回到了秦府。 秦琼早已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和她亲密无间,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秦衍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身边却有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暗中保护。 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颠覆了她的记忆。 是秦家的人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 今晚她虽然没有将整个秦府“逛”完,但她能肯定,秦琼口中那个“活死人”的她,并不在秦府。 包括她所有的陪嫁丫环,还有那些陪房,甚至她嫁妆铺子的掌柜,好像都消失不见。 苏窈细思极恐。 秦府,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苏窈出了房间,正准备去上值。 沈墨喊住了她:“苏霄,爷让你这几天和青风一起,查老夫人那边的事情,这边暂时不用你当值了。” “好的,沈统领。”苏窈爽快应下。 不用去伺候那个脾气古怪,性情不定的男人,她简直不要太开心。 吃过早饭,她就去找了青风。 青风这边也早已收到了消息,和她一起来到禧寿堂。 有了这么个懂医术的帮手,他们做起事情来,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尽管他们对老夫人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检查,包括日常的饮食和与她接触过的一切事物,但始终未能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或异常之处。 整整三天时间,所有的细枝末节,他们都没有放过,但事情毫无进展。 苏窈陷入沉思。 老夫人所中之毒,是必须要和人体有所接触或者通过饮食进入体内。 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月。 那么这个毒肯定是下在她长时间服用之物里,或者长时间佩戴的贴身之物中。 苏窈目光扫视了房间里站着的几个心腹丫环,轻声问道:“这些年里,老夫人有没有一直坚持吃喝的某种食物,或者配制的药丸什么的?” 其中一个丫环微皱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夫人平日里饮食较为清淡,并无特殊之处。不过,我记得有一味人参养荣丸,老夫人已经吃了好几年。” 苏霄眸光微亮,连忙问道:“这个养荣丸是谁配制的?有药方吗?” 那个丫环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这个养荣丸,是宫里的明妃娘娘赐下来的,没有药方。” 苏窈和青风对视了一眼,又看向那个丫环:“你们这里现在有没有这个药丸?” 丫环摇摇头:“娘娘每次赐下来的数量有限,老夫人一起带走了。” 她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那么,老夫人身上可有什么经常佩戴的饰品或物品吗?” 丫环低头思索一番,然后点点头道:“老夫人常年佩戴一串佛珠手串,从不离身。” 苏窈微微一怔,继续追问:“这串佛珠手串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丫环回忆着说:“这串佛珠手串由沉香木制成,质地坚硬,香气淡雅,老夫人很喜欢,所以常年盘在手上。” 苏窈:“知道是谁送的吗?” 这个丫环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是国公爷。”另一个丫环突然出声。 苏窈和青风同时看向她。 她连忙解释:“几年前国公爷去外地办差回来,给老夫人带了礼物,就是这串佛珠,那天我正好当差,所以记得。” 苏窈了解完所有的情况,和青风退出益禧寿堂。 现在最可疑的,就是这人参养荣丸和佛珠,现在都被老夫人带走了。 如果要调查,就必须将这两样东西带回来。 而这两样东西,一个是女儿送的,一个是儿子送的,无论哪个查出了问题,对老夫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苏窈和青风将查到的信息,汇报给沈彦州。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就不是苏窈该操心的事情了。 第58章 老夫人回府 58 沈彦州盯着站在离他不远的苏霄。 自从上次做了那个荒唐的梦之后,他已经有三天没有见他了。 虽然不是刻意去回避,但,一个在外调查京城人员失踪事件,一个在府内调查老夫人中毒一事,竟真的再没有相见过。 沈彦州坐在书桌前,仰靠在椅背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窈和青风站在书房里凝神屏气,就怕那位爷莫名发火。 “青风你明天把老夫人接回来,就说……”沈彦州慢慢抬起头,看着下首的少年,一字一顿,“就说,过两天长公主府举办的赏梅宴,还需老夫人亲自走一趟。” 青风惊讶不已,之前听爷的意思,是不愿这门婚事,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 “是。” 不过,主子的决定,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置喙的。 苏窈和青风退出书房。 第二日,老夫人很快就被接回了国公府。 禧寿堂内 老夫人看着沈彦州满面笑容。 “彦儿能想通,那是再好不过。明天就是赏梅宴,老婆子已经好久没去各位府里走动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长公主府走走,将你的婚事定下。” 国公夫人面色僵硬,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对这个儿子,她心中没有一点慈母之心,有的只是怨恨,恨不得他能永远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如果他真的娶了安乐郡主,那以后这国公府里哪里还有她一点位置。 坐在她下首的王念雪,则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手中的帕子被她死死地捏成一团。 她从没有想到,他竟然要定亲了,而且还是和长公主之女,安乐郡主。 那她曾经所期望的一切,所作的种种努力,岂不是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姨母本就不希望她嫁给二表哥,如今,只怕更加渺茫。 “一切当凭祖母做主。”沈彦州面色淡淡,没有即将定亲的欣喜,像是置身事外一般。 “我不同意。”国公夫人突然出声。“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我已经为彦州看好了一门亲事,和对方父母也已经私下接触过,如果突然悔婚,只怕于名声有碍。” “哦,那我倒想听听,你这个母亲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寻了怎样的一门好亲事。” 沈老夫人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着自己这个心思狭隘~的儿媳妇,淡淡开口。 国公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自己的婆母当着丫环的面下了面子,她心里恨的咬牙切齿,但面上却仍是一派恭敬。 “国公爷手下有一副将叫杜胖海,他曾在战场上拼死救了国公爷一命,为此还失去了一条腿。 如今他膝下正好有一女,芳龄十九,正值青春年华,且与彦州年龄相当,二人甚是相配。 若能促成他们的亲事,也算是报答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到那时,世人必定会称赞我们国公府深明大义、知恩图报。 如此一来,不仅可让世人看到我们国公府大义,更能彰显出我们对恩情的珍视。” 沈老夫人没再看她,只是盯着国公爷冷冷地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国公爷看了眼自己的老娘,有点坐立难安。表情讪讪地开口:“我觉得,这个亲,也不是不能结。” 沈老夫人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当想到这一对不靠谱的爹娘,竟然要将自己的孩子作为报答救命之恩的牺牲品,她感到无比愤怒和失望。 他们怎么能如此无情?难道亲情在他们眼中只是一种交易吗? 她知道,如果此刻晕倒,那个狠心的亲娘可能真的会立刻行动起来,毫不留情地为彦儿定下婚约。 “彦儿是我们国公府未来的希望,他的婚事不是能被你们随意左右的。国公府现在还不是你们当家做主,如果不经我同意就给他胡乱指一门婚事,别怪我到时候不给你们脸面。” 沈老夫人看着两个自私自利的人,将手里的佛珠一把拍在桌上,冷笑一声:“彦儿的婚事自有我来筹谋,就不必你们多费心了。 阿彦留下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国公夫人跟随着国公爷出了禧寿堂。 一出禧寿堂,国公夫人就满眼憎恨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你怎么这么没用?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会嫁给你这么个窝囊的男人。” 国公爷:“……” 他很想说,像她控制欲那么强的人,要不是他窝囊……哦不,是不计较,他们俩说不定早和离了。 国公爷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直接走了。 王念雪最后一个从禧寿堂里走出来。 她整个人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书画连忙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胳膊,满脸担心:“小姐这是怎么了?” 王念雪失魂落魄,她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安乐郡主。 她从来没听过二表哥喜欢谁,怎么突然就要定亲了? “书画,二表哥要定亲了。”王念雪一把抓住书画的胳膊,满脸不甘:“他竟然要和安乐郡主定亲了,那我这么多年的筹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姐,你千万别慌。”书画紧紧扶住她,靠近她小声开口:“这不是还没有定下吗,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应该放弃。” “你说的对,赏梅宴上如果出了意外,这桩婚事说不定就成不了。” 王念雪慢慢地松开被指甲掐出血的手心,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禧寿堂内 沈老夫人轻叹口气。“阿彦,你,也别太伤心。” “我没事的,祖母。”沈彦州神色淡淡。 “那就好。”老夫人微松口气,看着这个优秀的孙子,认真问道:“对于安乐郡主的这桩婚事,你真的想好了?” “嗯,一切但凭祖母做主。”沈彦州说着就将手里的一个锦盒递了过去。“这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是崇明寺的德一大师开过光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曹嬷嬷连忙上前接了过去,打开盒子,递给了老夫人。 里面竟是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老夫人满心欢喜地拿出来,仔细端详着,眼中满是喜爱。 沈彦州见状,站起身:“祖母喜欢就好,孙儿特地挑选了这串佛珠,希望它能给祖母带来平安和健康,我帮祖母戴上吧。” 边说边将老夫人手上原来的佛珠拿了下来,把那串小叶紫檀佛珠戴了上去。 第59章 养荣丸 59 老夫人满面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嗔怪:“你都回来这么多天了,现在才拿出来,莫不是不诚心送我的。” 沈彦州无奈:“之前特意供奉在崇明寺,昨天程先生才带回来的。” “行了,祖母开玩笑的,你的孝心收到了,去忙你的去吧。”老夫人心情不错,不停地把玩着手里的佛珠。 沈彦州看向老夫人身后的曹嬷嬷:“祖母这几天身体如何?” “自从吃了苏小大夫的药,老夫人的精神状态果然好多了。而且,最近睡眠也好了不少。”曹嬷嬷看着沈彦州一脸的欣喜。 “那就好。” 沈彦州从禧寿堂出来,回到紫竹院。 不久,曹嬷嬷来到书房求见。 书房里除了沈彦州,还有青风和苏窈,另外还有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 “二爷……”曹嬷嬷见了礼。 “嬷嬷东西带来没有?”沈彦州开门见山。 曹嬷嬷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锦盒,手掌大小。 打开看时,里面已空了大半,剩余的十颗黑色药丸,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 “苏霄。” 苏窈立刻上前一步,小心地拿起一颗药丸,放在鼻下闻了闻。 她放下药丸,轻轻点了点头。 沈彦州脸上冷若冰霜。 须臾才开口:“明妃娘娘每次赏赐给祖母的养荣丸有多少颗?” 曹嬷嬷虽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诚实回答:“每次三十粒,每个月月头派人送来。” 沈彦州看了眼剩下的数量,脸色更沉。“喝药期间,为何没有停用?” “娘娘曾说,此药丸不会和任何药物相冲,可一直服用。” 曹嬷嬷心中惊骇一片,她心中已然明白,必定是娘娘赐下的养荣丸有问题。 “此药丸不必再服用,如若祖母相问,就说里面有一味药和大夫开的汤药相冲,等身体恢复后再用。” “至于娘娘那边,什么都不必说,赏赐的药丸直接送来紫竹院即可。 兹事体大,禧寿堂里除了嬷嬷之外,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知晓。” “是,奴婢明白。” 曹嬷嬷惊慌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四人。 沈彦州手指轻敲桌面,“如果不破坏,阿霄能否知道里面的成分?” “不能。”苏窈放下药丸,很干脆的摇头。 她虽能闻出里面绝大部分药材,但如果不亲自尝试,她不敢保证不出错。 苏窈有点想骂娘,她要真是这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药丸的成分,她早成神医了。 神农还需尝百草,何况她一个普通人。 “那如果给你一颗,你能做出相似的药丸吗?”沈彦州看着他。 苏窈:“我尽力而为。” 她明明是来当侍卫的,为什么还要做大夫。 又是解毒,又是制药,真是怕她太过清闲是吧。 沈彦州转头看向中年男人。“程先生对此事怎么看?” 原来此人正是最得沈彦州信任的幕僚程方生。 程方生眼角扫了一眼站在沈彦州身边的陌生少年。 他昨日回来,就已经知道二爷身边多了一个贴身侍卫。 他只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得二爷的信任,这么机密的事情,二爷似乎也没想过避讳他。 心念电转间,程方生面上一片平静。 “如今朝堂的局势扑朔迷离,皇上的龙体一天不如一天,却迟迟不立太子。皇后膝下并无嫡子,其他几位皇子自然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明妃娘娘为二皇子筹谋,必定是希望国公府成为他们母子俩的坚实后盾。 但老夫人曾扬言,国公府永远只会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程方生抬手摸了摸长须,继续道:“但,如果国公府由夫人当家,则形势必然有所改变。” 书房内,除了苏窈,其他三人心中都明白。 这几年国公府逐渐势微,国公夫人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让国公府再现辉煌,那势必会选择站队。 一旦成功,国公府将再上一个台阶,成为这天下最顶尖的勋贵之家。但若是失败了……那必然是抄家灭族之罪! “我真没想到,我这位好姑母,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就是不知道,这是她一人的算计,还是和我那位母亲大人里应外合。” 良久,书房内才响起沈彦州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戾气。 “青风……” “在。” “告诉福伯,内宅里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还有……” “我姑母送的那两个美人,找个借口打发了。也是时候敲打一下我那位好姑母,让她的手,不要伸的太长。” “是。” 程方生难得见沈彦州如此震怒,便转移了话题。 “这次江南的赈灾贪墨案,确实和三皇子有关,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只不过皇上如今并不愿彻查到底,只怕是心中已有猜疑,只是不舍得这个儿子罢了。” 沈彦州冷笑出声:“谢承启此人表面看着温和谦逊,但实际上却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江南赈灾贪墨一案就能看出,此人根本不是一个明君。” “确实。”程方生点点头,“不过谁能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我们也不必急于早早站队。” 沈彦州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会小心行事的。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养荣丸的事情。” 他看向苏窈,“此事就拜托你了。” 苏窈拱手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沈彦州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青风。“还有,派人暗中保护祖母的安全,不能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苏窈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验出了药丸里的药材成分。 除了那一味毒药,其他的确实都是大补的药材。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两只熊猫眼,找到了沈墨,写有药材成分的纸递给了他。 沈墨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你要不亲自给二爷?” “不用了。”苏窈连打几个哈欠,摆摆手,“你按照上面把药材找齐给我就行了。昨晚一夜没睡,我先去补个觉。” 说完径直回了房间睡觉去了。 第60章 赏梅宴 60 长公主府内 一位绝色少女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倒映出她俏丽的容颜,肌肤赛雪,峨眉淡淡,一双眼眸乌黑明亮,此时里面正盛满了不耐。 “我母亲起来了没有?”安乐郡主看着身后的丫环问道。 她轻皱眉头,心烦意躁。 紫苏正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梳子,正仔细地为她梳妆。 “长公主已经起来了,就等郡主过去。郡主今天的装扮,肯定能惊艳四座。” 在紫苏装扮的整个过程中,安乐郡主一直保持着安静,今天的她有点心不在焉。 穿戴完成后,安乐郡主抬起头来,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便懒懒地站起身。 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十七年,即使再如何装扮,也惊艳不了自己。 “那快过去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安乐郡主带着几个丫环去了长公主的院落。 一进长公主的抱香居,安乐郡主的脸上便带上了娇憨的笑容。 “母亲,你看我今天的装扮……” 边说边在长公主的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吗?”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门口的安乐郡主。 上身淡紫千瓣菊纹锦缎小袄,下穿逶迤拖地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白色缎带围在腰间,中间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段带左侧一块上等琉璃玉佩挂在腰间,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更显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 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满面:“今日打扮得不错,我想那沈大人看见乐儿这等模样,必定会惊艳不已。 乐儿,今天这赏梅宴本就是为你而设,这次母亲可是随了你的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乐儿明白,乐儿在这里多谢母亲成全。”安乐郡主一把抱住长公主的胳膊,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客人过不了多久就要上门,今天来的小姑娘,母亲就交给你去招待。”长公主朝身后的玲珑招了招手,“玲珑你今天就跟在乐儿身边,哪里有需要的地方,你帮衬一下。” “是。”一个丫环移步上前。 “那就多谢母亲了。”安乐郡主请了安,就退出了抱香居,朝着梅园走去。 紫苏立刻跟上,将一件白色貂皮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今天的宴会就设在梅园里。 此时的红梅竞相开放,正是赏梅的好时光。 梅园里有两处暖阁,里面的地笼也早早地点燃,里面温暖如春。 第一个上门的竟是大理寺卿府的秦琼。 “阿琼……”安乐看见她,欢快地跑过去,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我正在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来呢。” “公主府的赏梅宴,我当然要早点来了。”秦琼一把握住她的手,开玩笑道。 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聊得热乎。 “我还得迎客呢,不能进去陪你。”安乐小脸皱了皱,一脸的烦闷。 “没事,你不能陪我进去,我可以陪你在这里迎客啊。”秦琼朝她俏皮地眨眨眼。 安乐撇了撇嘴:“那真是太好了,就是要辛你陪我一起挨冻了。” 秦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姐妹。” “……”安乐犹豫了半天,才小声开口:“秦大人来了吗?” 秦琼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我哥去上值了,要到下晌才能过来。” “不过……”秦琼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开口:“我听说长公主办这个赏梅宴,就是为了撮合你和沈大人。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心仪沈大人已久,这次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安乐郡主听到她的话,不仅没觉得开心,反而露出一丝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你还打趣我。”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秦琼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 “我……” 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已经有客人开始上门。 两人只好结束话题,招待来参加赏梅宴的小姑娘。 今日来公主府参加赏梅宴的全是五品官员以上的人家。 即便如此,公主府门前的那条路还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国公府的马车也被堵在了胡同之外。 沈老夫人掀开帘子一角,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不禁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堵,她就应该早半个时辰出门。 以现在这个速度,午时都未必进得了公主府的大门。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曹嬷嬷。 曹嬷嬷立马出了马车,吩咐人去前面打听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儿便有消息传回来。 原来是沈彦州办案正好路过,发现这边马车堵到了两条街之外,已经严重影响了正常秩序。 所以特意赶过来,帮忙处理公主府门口的拥堵情况。 经过疏通,道路很快畅通无阻,国公府的马车也很快到了公主府。 沈老夫人刚下车门,长公主就迎了过来。 “老身惶恐,怎敢劳动长公主大驾亲迎。”边说边朝长公主叩行大礼。 “沈老夫人这是干什么?”长公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扶着她朝里面走去。“今天这里,只论老幼,不论尊卑。” 两人相携着去了梅园的群芳阁。 群芳阁是一座建在离梅园不远的二层小楼。 地势颇高,是赏梅最好的视角所在。 长公主和沈老夫人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官家夫人。 看见两人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行礼。 长公主平时本不喜欢应酬,这次要不是为了安乐的婚事,她才不想举办什么赏梅宴。 所以看见这一堆的夫人,就感到头疼。 这么多的人,要怎么和沈老夫人谈论婚事? 长公主心不在焉地和众人应付了几句,就朝着身后的安嬷嬷使了个眼色。 安嬷嬷太了解自己的主子,知道她这是不耐烦去应酬人,想要回去。 可这一屋子的人,没主人招待像什么。 想了想,她只能悄悄找到佳慧郡主,让她帮公主主持大局。 佳慧郡主对她这个堂姐也是很了解,知道她这是不耐烦招呼人了,只能起身帮忙招待。 长公主这时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和沈老夫人直接去了她的抱香居。 第61章 密会 61 这次的赏梅宴,大多是未婚的男女,这也正好让那些还未定亲的少男少女们蠢蠢欲动。 男子个个都穿得人模狗样,女子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为了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心上人,真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梅园本就有两个暖阁,相隔不远不近,正好可供男女歇息。 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气氛好不热闹。 只是男女赏梅的位置各有不同,且男宾和女宾之间,都会有丫环婆子把守,只要不是故意避人耳目,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安乐坐在暖阁的内室,神情恹恹,对外面的热闹一点不感兴趣。 坐在她旁边的秦琼,看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心念一转,抿唇笑道:“你今天可是主角,怎么能躲在这里偷懒,被长公主知道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没意思,不想出去。”安乐随手拿了一块马蹄酥,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你说,那些当值的人,什么时候能来参加赏梅宴?” 秦琼看了眼桌上安置的沙漏:“应该,快了吧。” 安乐依靠在床榻上,看着远处嬉笑的人群,眼中露出不耐的神情。 真是聒噪。 秦琼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掩唇轻笑:“你说,这沈大人颜绝京城,听说要和长公主府的安乐郡主结亲,伤了多少女子的心。要是被别人知道,你竟然看不上人家……你说有多少人会来找你报仇。” “哼,任他沈彦州长得再好看,就那一身的戾气,谁敢和他待在一起 ,怕不是晚上要做噩梦吧。” 安乐皱了皱她那小巧的鼻子,语带嫌弃。 “京城里可还在流传着,你对人沈大人痴心一片,非君不嫁呢。要不然,你母亲那么懒懒散散的一个人,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达成所愿。 虽说你母亲这是乱点鸳鸯谱,但好歹出发点是好的。” “她对我再好,也不过是移情作用。如果哪天她……” 两人正闲聊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喜声。 “怎么回事?”安乐站起身,朝外走去。 紫苏连忙拿了个手炉递给郡主,然后拿起那件白色的貂皮斗篷跟了上去。 秦琼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看着暖阁里突然兴奋的那些少女,她看了看紫苏。 紫苏连忙出去。 不过一盏茶时间,她进来靠近安乐小声说道:“是大皇子和嘉善公主来了。” “大表哥怎么来了?”安乐低声嘟囔。 她和嘉善从小不对付,听到她的名字她选择自动忽略。 她突然眼睛一亮,如果大表哥来了,那,那谁应该也来了。 她连忙提起裙摆,正要向外跑去。 身后的玲珑突然轻咳一声。 安乐这时候突然醒过神,连忙放下裙摆,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见过大皇子,看见他那空无一人的身后,安乐状似无意地问道:“大表哥独自一人来的吗,二表哥他们呢?” “我和秦大人,沈大人他们几位一起,你二表哥他们稍晚一点应该也会到。” 谢承继站在她面前,笑得温润:“安乐今天很漂亮。” 听到大皇子这么直白的夸赞,安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找他打听点消息的念头也放下了。 回到暖阁,就看见嘉善正坐在桌前发呆,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和她针锋相对。 安乐心里有点奇怪,但今天她确实没什么精力和心思,和这位脾气暴躁的公主吵架。 大皇子来到男宾的暖阁里,所有人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今天本就是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办得赏梅宴,都随意一点。” 说罢边秦衍和沈彦州走去。 “秦大人和沈大人在聊什么,不妨也让给本宫听听。” 谢承继一派随和,笑得温和。 “见过恵王。”两人同时起身。 “只不过是和秦大人讨论一下,最近京城里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 “沈大人说的莫不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失踪的那件案子。” 沈彦州垂首敛目:“正是。” “那沈大人这边可有什么进展?”谢承继看着沈彦州,“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沈大人尽管开口。” 沈彦州:“多谢恵王。如果有需要,下官一定会及时上报。” 谢承继点点头,不再开口。 一次两次的被拒绝,他堂堂一个皇子,没必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我记得沈大人新收了个小侍卫,怎么今天没贴身伺候?” 谢承继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墨,悠悠开口:“是新来的不合沈大人的心意么,要是沈大人不喜欢了,不如把他送给我。” 沈彦州在听到谢承继让他把苏霄送给他的时候,脸色早已黑沉如墨。 “阿霄今天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哦,这样啊,那挺可惜的,我还挺喜欢你那个小侍卫的。长得挺漂亮,有点男生女相。”他的语气里带着戏谑与调侃。 突然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来找秦大人。 秦衍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这充满硝烟味的地方。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闻言立马起身离开。 天色昏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被人惦记的苏窈,此时正站在公主府门口,无奈地叹口气。 她好不容易不用伺候沈彦州,过两天清静日子,这苦差事就砸头上了。 要不是沈砚那小子,屁股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这差事怎么也轮不上自己啊。 “这位小哥,我是刑部尚书大人的贴身侍卫,有急事找他,能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苏窈抱拳行了一礼。 门房的人看他长得眉清目秀,也不像个坏人,但规矩不能坏。 只能语气和善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苏窈想了想,从腰上拽下一物,递了过去。 “此乃我的侍卫令牌,是尚书府独有,你可以查验。” 门房接过细细查看,确认无误才放他进去。 “进了门往左拐,穿过长廊再向右拐,再穿过荷池向右再向左……就到了。”门房详细地说了一遍线路,“那边不远处有女客,莫言冲撞了。” 苏窈道了谢,按照门房的指引,向里走去。 公主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亭台楼阁,假山荷池,一眼望不到头。 走了两刻钟的时间,仍不见一个人影。 估计人都被调到梅园那边去了。 其他个别留守的人,估计这大冷的天气,跑到哪里去避风了。 她明明是按照那人的指示走的路,为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 她对她的记忆力向来很有信心。 她正茫然四顾,突然听见一阵说话声,心下一喜,终于逮着了一个。 苏窈快走几步,却仍不见人影,以为刚才莫不是出现幻觉。 “秦大人……想见你一面真的好难……”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苏窈一跳,而且似乎距离苏窈不远的地方。 苏窈直接闪身到一座假山的背后。 第62章 疯狂的念头 62 此时假山内,又传出女人的声音。 “我母亲……大人就眼睁睁看着么……”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要我等多久……” “……说过会娶我的…………看我嫁给别人吗……” 山洞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只有女子的声音,苏窈正猜测这女子脑子是否有问题,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那些都不过是年少无知的轻狂罢了,……我已经娶妻,从前的种种……莫要再提。” 这声音,苏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竟是她从前的那位好夫君。 苏窈有一瞬间的怔愣,心脏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轻微却让人难以忽视。 自她从这具身体里醒来后,她唯一的信念,便是回到上京,回到他的身边。 她极力的想要证明,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都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她曾希望,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她回来了。 她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在没有她的这段时光里,会有人慢慢取代她,陪在他身边。 苏窈静静地站在假山背后,两手慢慢紧握成拳,甚至还能听见手指的指骨“咯咯”作响的声音。 “你那夫人,早就成了活死人,你守着她还有什么意义?”女人的声音突然尖厉起来。 “你当初娶她,不就是……” “……还请慎言……我已表明态度……不必多言……” 秦衍沉声打断她的话,隐含怒气。“……先行一步。” 假山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朝外走来。 里面的人应该是要出来。 苏窈心下一惊,四处张望,正想找地方躲避一下,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了另一个假山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苏窈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把捏住了来人的阳池穴。 只听到轻微的闷哼声响起。 苏窈心中一惊,刚想转身拿下此人,却见另一只大掌突然唔住了她的嘴,与此同时,一个低不可闻的熟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别出声。” 男人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后面敏感的肌肤上,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灼伤她一般。 苏窈突然心跳加速,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她僵直着脊背,有些不知所措。 但身后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此时,站在苏窈身后的沈彦州,呼吸渐渐地粗重起来。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掌心,带来酥麻的触感,像一支羽毛轻拂过他的心尖,带来阵阵颤动。 身前的少年,后背正紧贴在他的胸前,衣领里露出来一截秀气的脖颈,白皙纤细,那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流出水来。 而最致命的,是那股熟悉的幽香,淡淡地钻进他的鼻尖。那香气像是毒药一般,迅速弥漫至全身,令他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去感受那香气的源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截白皙的脖颈上,想象着自己的嘴唇轻轻触碰上去时的触感。 那会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感觉? 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渴望着品尝那白嫩的肌肤,想在上面啃咬,再将它撕碎。 就像梦中那样,让他在自己的身下颤抖,求饶,绽放…… 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以的,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在燃烧。 他想要他。 这是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念头…… 沈彦州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猝然松开手,迅速将双手背到身后,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慢慢地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没一会儿,又一道脚步声急匆匆地离开。 苏窈知道是刚才说话的女子。 她正想探头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谁。 身后的沈彦州一把按住她的肩:“别动。” “秦衍此人心思深沉,向来做事缜密。 在公主府里与女子密会,这种隐秘的事情,他必定会千倍小心。 现在他肯定正藏在某个地方,偷偷观察这假山周围是否有人。” 假山的另一边,被苏窈猜中心思的秦衍,走出假山,在隐蔽小路的拐角处,回转身隐在暗处,停了一刻钟。 直到什么都没发现,才径直离开。 “要等到什么时候?”苏窈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 沈彦州放下按在肩上的手,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唇角微勾,声音暗哑:“我发现,阿霄好像对秦大人有些过于关注。 我很好奇,不知道阿霄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的眼中,直直看进他的心里。 苏窈微微一怔,抬眼就看见男人黑不见底的眼眸,里面像是藏了一头凶兽,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跑出来,一口将她吞噬。 苏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 沈彦州轻轻一笑,笑声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意:“哦?是吗?那阿霄觉得他哪里不一样?难道……也是被秦大人的美色所惑?” 苏窈脸色涨红,连忙打断他的话:“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他是大理寺卿,又与主子您,被京城之人放在一起竞相比较,自然会多留意一些。” 沈彦州勾了勾唇,眼中却是寒凉一片:“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想了。不过,作为我的侍卫,阿霄还不如把对秦大人的这份关注,放在我的身上。” 苏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作为主子的贴身侍卫,属下自当尽职尽责。” 她不等沈彦州再说什么,连忙再次开口:“属下这次来公主府,是有要事要向主子禀报。” “说。” “下午刚接到消息,又有一男子失踪。沈侍卫长让我来请您回去。” “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你竟然还有心思看人私会。”沈彦州声音幽幽。 第63章 约见 63 秦衍在园子里绕了一圈,才回到男宾聚集的暖阁里。 他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眼暖阁里的人,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来了。 沈彦州却不见踪影。 秦衍脚步微顿,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状似无意地问身边的人:“沈大人怎么不在,不会是私会美人去了吧?” “他那人你还不了解,向来不近女色。听说是被长公主叫走了。”身边的人转过头,朝他挑了挑眉。“你懂的……” 秦衍听到沈彦州的去处,身体才完全放松下来,也朝他露出会心一笑。 沈彦州带着苏窈出了假山,转身朝长公主的抱香居走去。 苏窈默默低头,紧随其后。 如果说她不是故意偷听,不知道前面的男人信不信。 估计不信。 就像沈彦州突然出现在那里,她也不相信,那只是巧合。 抱香居内 长公主正和沈老夫人聊得热火朝天。 看来双方长辈,对这桩婚事都是相当满意。 “公主,沈大人求见。”门外传来丫环的通传。 室内一下安静下来,沈老夫人和长公主面面相觑,不知道沈彦州为何这个时候来求见。 应该是有要事。 长公主连忙让他进来。 沈彦州进入正堂后,先向长公主和沈老夫人行礼问好,这才说明来意。 “刚刚府衙派人来通知我,说是有要事需要商议。下官身为朝廷命官,职责所在,不敢耽搁。因此,还请两位长辈见谅,下官失礼,要先告辞。” 长公主和沈老夫人同时皱了皱眉,不知何事如此紧急,竟让府衙派人来叫沈彦州。 可今天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两人相见。现在人还没见到,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沈大人,今天这赏梅宴,我想沈大人应该也心知肚明。你和安乐还没见上一面就要走,这……” 长公主想了想,“要不这样,离我这抱香居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专供客人休憩的院子,那院子前面有一临水而建的望梅亭,视野极好,里面可以将整个梅园的景致一览无余。 沈大人可以去那里稍坐片刻。公务也不急在这一时,沈大人觉得呢?” 沈彦州沉默片刻,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刚才在假山里的一幕。 越来越难以压制的情感让他心惊,他必须让自己断了这份念想。 他点了点头,哑声回道:“好。” 长公主见他爽快答应,心中很是高兴,连忙安排丫环,领着人去了望梅亭。 又喊了自己的心腹丫环,低声吩咐,让安乐去望梅亭赏梅。 另一边暖阁内 难得没有长辈的约束,女孩子玩得很开心。 坐在一边王念雪有点心不在焉,默默地坐在一角,把玩着手中的酒盏。 本来老人今天只准备带沈柔微一个来参加这个赏梅宴,还是她哄了姨母好久,又给沈老夫人抄了一个星期的经书,才换来了这次机会。 想到今天之后,二表哥有可能会和安乐郡主定下子亲事,她心里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每一个细胞都透着绝望。 她喜欢二表哥这么久,从懵懂少女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份感情早已深深地扎根在她心底。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别人订婚,这让她如何甘心? 今天也许就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放手一搏,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不会留下遗憾。 她身边的丫环书画突然突然来到她身边,在耳边低语几句。 “你确定?”王念雪睁大眼睛,眸光微闪。 书画使劲点点头。 王念雪立刻放下酒杯,站起身准备朝外走去。 “表姐,你去哪儿。”身边的沈柔微怯生生地问道。 “多饮了几杯酒,有点头晕,我出去散散酒气。”王念雪笑了笑。 沈柔薇听了她的话,有点担心地问道:“那要不要我陪表姐一起?” 王念雪微微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就在这梅园里走一走。” 说完便带着书画悄悄地退出了暖阁,目标明确地朝望梅亭走去。 沈彦州跟在丫环身后,慢慢朝望梅亭走去,苏窈跟在他的身后。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声,只听见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沈彦州听着积雪的声音,眼角余光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少年。 此时的他正满眼好奇地四处打量,眼中闪着惊奇的光芒。乌黑明亮的眼眸里,像是藏着璀璨的银河。 看见他如此的没心没肺,沈彦州心绪更加烦躁,一口闷气哽在心头,郁结难消。 自己在这里心烦意乱,郁结难解。 他倒好,一派怡然自得。 “乱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沈彦州没好气。 苏窈无语至极。 只是看看风景而已,要不要如此血腥暴力。 沈彦州这个人有时候很是莫名其妙,心思深沉难猜。 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风雨欲来。 让人受不了。 她很同情贴身伺候他的人,总要承受他那古怪的脾气。 譬如她自己。 “我只是觉得公主府真的非常漂亮。这里的建筑独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草树木点缀其间,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尊贵和奢华,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跟着这样的主子,身累,心更累。 还不如和前两天一样,将她放逐。 他好,她好,大家好。 终于看见临水的亭子,苏窈松了一口气。 还是让他去霍霍别人去吧。 望梅亭越来越近,一位少女,身披月白色斗篷,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亭子里。 引路的丫环看见亭子里面有人,就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告退。 沈彦州怔怔地来到望梅亭外,没有立刻迈步进入。 他知道,今天的自己,一旦踏进这座亭子,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如果自己答应了这门亲事,那么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他,将再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就在这时,沈彦州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噗通”一声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目光迅速扫过周围,却发现原本站在亭子里的少女,此刻竟然消失不见。 刚才的声响,是人落水的声音。 沈彦州脸色微变,不再犹豫,冲向亭子里,撩起衣摆,准备跳入水中救人。 第64章 落水 64 然而,当他刚迈出脚步,一个身影比他更快一步,从他身旁冲了出去,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朝湖里挣扎的身影奋力游去。 冬日的衣裙厚重,浸了水后更是重如千斤。 冰冷刺骨的湖水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冻僵,不断涌入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她紧紧搂住女子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向岸边游去。 每一次划动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她的身体也逐渐被冻得麻木僵硬。 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什么,女子挣扎得很厉害。 苏窈虽然有功夫在身,体质和力气非一般女子可比,但毕竟不能和男人相提并论。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人紧紧抱着,向岸边一点点靠近。 落水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长公主府的其他人。 所有人都往湖边赶来。 最早赶到的是一批丫环婆子,看见慢慢靠近的两个人影,连忙七手八脚的将人拉上岸。 当苏窈精疲力竭地将女子抱上岸时。 跟在丫环书画身后的一众贵妇恰巧路过…… 长公主正搀扶着沈老夫人漫步经过…… 还有被丫环领着,不情不愿来望梅亭的安乐郡主。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见证了这一高光时刻。 苏窈根本顾不了他们,匆忙将人放在地上。 女子已经昏迷不醒,苏窈一步步回忆救人的步骤,将手放在女人的胸口开始按压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过去救人。” 长公主几欲昏厥过去,此时突然惊醒,厉声呵斥。 她整个人手脚发软,却又不敢声张。 如果此事被叫嚷出来,安乐的名声就完了。 一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小侍卫从水中救起,又搂又按。 她除了嫁给这个人,尼姑庵就是她唯一的归宿。 只要按下此事,即使嫁不了沈彦州,她还可以给她挑选京城之外的百年世家子弟。 众人此时才如梦初醒。 很快有懂得急救的婆子,挤开苏窈,上前几步,几个按压,熟练地施救起来。 苏窈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又因为救人力竭,差点被人挤倒在地。 正在她被冻得瑟瑟发抖,摇摇晃晃时,突然感觉身上一暖,一件大氅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将她紧紧地包裹住。 脑子开始迷糊的她被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两只大掌扶住了她的胳膊,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让她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须臾功夫,地上的女子终于醒了过来,咳嗽不止。 站在不远处的书画,浑身发抖,不敢上前。 “书画,书画……”刚醒过来的王念雪,以为自己是被沈彦州救起,得偿所愿,故意道破自己的身份。 书画只能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女子,将她搀扶起来。 早有婆子上前,将温暖厚实的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 随着女子柔弱地叫唤,长公主和在场的贵妇这才发现,落水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长公主身边的沈老夫人,却脸色难看,差点昏死过去。 这些贵妇个个都是人精,这点幼稚的手段,谁能看不出来? 这个王念雪,平时在国公府里一直安安分分,人也乖巧懂事。最主要的是,她小时候对沈彦州有一份恩情。 这些年因为这份恩情,她们也是将她当成国公府里正经的小姐养着。 甚至在国公夫人擅自做主将她许配给大儿子,成为国公府的世子妃时,她也是强压怒火,最终什么都没说。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终日打雁,却反被大雁啄了眼。 今日竟被她摆了一道。 为达自己的目的,竟不顾后果,让国公府颜面扫地。 这让国公府里未出嫁的姑娘,以后如何被人看待。 早知道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带她来参加赏梅宴。 沈老夫人差点气得心梗。 发现不是安乐的长公主,彻底的冷静下来。 “还不赶紧扶这位姑娘去厢房,白玉,你派人去拿一套安乐的衣服过来,安嬷嬷,安排厨房……” 安嬷嬷上前一步:“厢房已经安排好,奴婢也已经让人熬了姜汤,熬好就送去厢房。还有……” 她顿了一下,方才开口:“沈大人,我让人领这位侍卫大哥下去……” 众人这时才想起下水救人的侍卫。 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聊得热火朝天。就差没搬来桌椅,上点茶水糕点。 有人说小侍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一步登天。 也有人嘲笑说,心机女想攀上名冠京城的沈二爷,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有人说,这两人说不定早有私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私定终身变成光明正大,得偿所愿。 还没走远的王念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救他上岸的,竟然是沈彦州身边的那个小侍卫。 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将她劈晕了过去,被众婆子直接抬到了厢房里。 另一边的沈彦州,站在苏霄的身边,两手背在身后,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将人揽入怀里的冲动,阴沉着脸:“不劳大家费心,我正好有事,就带他先行告辞。” 长公主看了眼那不知是该感叹可怜,还是幸运的小侍卫,委婉劝道:“沈大人,这么冷的天气,湿衣服如果不赶紧换下来,再强的身体只怕也扛不住。 我看这位小侍卫脸色发白,唇色开始发紫,还是就近找个厢房换身衣服吧。” 沈彦州看了苏霄一眼,确实被冻得浑身哆嗦,嘴唇乌紫。 真是自找罪受。 不过一想到,人被救起的那一刻,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差点被人算计。 虽然他逃过一劫,但想到如今的局面,他脸色更加冰冷。 他从没想过,他当成妹妹一般看待的王念雪,竟然会在公主府的赏梅宴上公然设计自己。 长公主让人领着苏窈去换衣服,沈彦州虽然脸色难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公主府,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沈墨被沈彦州打发出来,提前安排好马车,根本不知道公主府里面发生的事情。 但看见男人那张能冻死人的冰块脸,向后却没看见那道熟悉的矮小身影,不必猜都知道,肯定又是两人闹矛盾了。 沈墨有时候真的挺佩服苏霄。 一个小小的侍卫,却总能轻易地激起他们那位万年如一日、沉稳如山的二爷心中的怒火。 就这不怕死的精神,他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65章 紧逼 65 沈墨看了眼过分安静的马车车厢,想开口询问苏霄去了哪儿,是否需要等他。 但想到主子刚才进马车前,那冷面修罗的样子,最终还是将疑问咽了回去。 既然爷没吩咐离开,他猜测,应该就是要等的意思。 沈墨搓了搓面颊,无声叹了口气。 自从苏霄当了爷的贴身侍卫,他发现自己没轻松一点,反而更累。 心累! 他跟在爷身边十几年,不说对爷百分百了解,但爷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可自打这个苏霄跟在爷的身后,爷就像是变了个人,性格阴晴不定,脾气喜怒无常。 连他都摸不准爷的心思。 “墨大哥,爷出来了没?”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沈墨的胡思乱想。 他这才看见苏霄已经站在他面前。只是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连头发还带着湿冷的潮气。 “爷已经在车上等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难得地皱了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霄可是他们爷的人,他们爷欺负可以,别人欺负可不行。 “没有,只是出了点状况,不小心落进了湖里。” 苏窈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脸色仍旧苍白,看着不禁让人生出一股怜惜。 沈墨正要再说什么。 车厢里传来“嘭”的一声响。“还不赶紧上车?” 得,这位爷又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劲,莫名其妙地发火。 沈墨退开半步,让苏霄上了车。这才坐到车夫的位置上,驾了马车离开。 车厢里 沈彦州冷冷地看着进来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也是离他最远的位置。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湿漉漉地直接用簪子挽在头顶上。 “坐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沈彦州依靠在矮几旁边,冷冷地看着他。“过来。” 苏窈磨磨蹭蹭地移坐到桌边。 沈彦州将火炉朝他身边挪了挪,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苏窈连忙捧起茶盏,喝了整整一杯热茶。 滚烫的热茶,一直暖进她的胃里,驱散了她浑身的寒气。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今天要挨一顿训,没想到得到如此待遇,都有了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今天看你如此奋不顾身,莫非对我这表妹早已情根深重?” 沈彦州看着他,语气温和,嘴角似乎还微微勾起,带着点笑意。 但眸中却带着冰冷的寒意,和他说出来的语气完全不同。 突如其来的话,吓得苏窈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我没有……” 话还没出口,就被男人冷冷地打断。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将我这表妹许配给你,英雄配美人,也算是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 “不,不,不……”苏窈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吓得连连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如果当时我不去,那主子势必就要跳下水中救人。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怎么能让主子陷入危险之中。” 苏窈说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理由。 她当时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脑子里只是想到,一个女子掉进水里,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救上来,有了肢体接触,那名节就全毁了。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她只是忘了,现在的她是女扮男装。 在别人的眼中,她也是一个男人。 “但众目睽睽之下,你将她抱上岸,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如果你不娶她,那我这个表妹,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或者是三尺白绫结束生命。” 沈彦州斜倚在车厢内的软榻上,直直地盯着苏窈,眼中神情莫名,让人琢磨不透。 苏窈的脸色本就因为在湖水中泡得太久,寒气入体而显得苍白,现在,因为他的话更显难看。 她要是个男的,咬咬牙也就娶了。 可她一个女的,想洞房也是有心无力。 苏窈低低开口。“二爷,我真的娶不了。” “怎么?难道我国公府娇养着长大的表小姐,苏侍卫竟看不上眼? 我这表妹虽不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人,但姿容也堪称一绝,楚楚动人。我想配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应该也是绰绰有余吧?” 沈彦语气咄咄逼人。 “不不不,二爷误会了。”苏窈急忙解释道,“表小姐身份尊贵,属下只是一介小小的侍卫,实在高攀不起。” 沈彦州眼神愈加寒冷,“或者说,你是嫌弃表妹的身份?觉得她不是国公府正经的小姐,所以看不上?” “属下绝无此意!”苏窈头摇得像拨浪鼓,“属下对表小姐只有敬畏之心。” 这位爷今天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话都听不明白? 她什么时候嫌弃人家了?她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 沈彦州冷哼一声,“不必多言,等回了国公府,我就和祖母商议此事。” 苏窈心中叫苦不迭,这可如何是好。 苏窈被逼得无路可退。 她咬咬牙,从锦凳上直接滑下来,跪在男人面前,压低声音:“实不相瞒,属下有难言之隐,确实不能娶表小姐。” 沈彦州挑了挑眉,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终于缓和了语气。 “哦,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身体状况,我想阿霄本就是医者,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 “或者我去宫里请太医过府一趟。今天阿霄救了表妹一命,我相信祖母也会非常关心你的身体。” 苏窈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劫。 她闭了闭眼,只能拿出最后的必杀技:“我,我……” “我其实不喜欢女人。如果真的和表小姐成了亲,我怕误了表小姐一生的幸福。” 沈彦州听到这句话,唇角慢慢地勾起弧度,像是一个猎人,终于等到了心仪的猎物,自投罗网。 他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慢慢地靠近跪在车厢里的少年。 单薄的身体,纤瘦的身形,跪在那里,就像是等待着人去将他压倒。 沈彦州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头,一张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展露在他的眼前。 他的脸距离他极近,连脸上那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晰非常。 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乌黑透亮的眼眸里,湿漉漉的,带着令人心颤的潋滟。 唇瓣水润粉嫩,泛着诱人的光泽,像是在邀请人去采摘。 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在他手指的按压下,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诱惑。 梦里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沈彦州的面前。 比在梦里时,更让他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沈彦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他缓缓地靠近了苏窈的耳边,如同在她耳畔低语一般,一字一句缓慢轻问:“阿霄竟然不喜欢女人?难道说,阿霄喜欢的是——男人?” 第66章 选择 66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苏窈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的主子,看她的眼神像是一头饿狼,像是要把她一口吞噬。 她吓得连连后退。 只可惜下巴被捏住,动不了分毫。 “爷……二爷……我,我也不喜欢男人……” 苏窈吓得也顾不上是否以下犯上,直接抬手想要掰开捏住自己下巴的大掌。 手腕却被男人紧紧地握住。 男女的力量悬殊太大,更何况她跪在地上,整个人被男人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制住,半分动弹不得。 “巧了,爷……也不喜欢男人。”低低的笑声在苏窈的耳边响起,带着满满的戏谑和愉悦。 苏窈大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喜欢男人就好。 不是,喜欢男人也不关她的事,她又不是男人,担心什么。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阿霄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等她完全松懈下来,男人的一句话响在她的耳边,将她整个人炸得头晕眼花。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自己听到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爷,不是马上……要和安乐郡主定亲了吗?” 苏窈勉强露出点笑意,试图将男人拉回现实。 “啧,这不是还没说出来,就被搅和了。”沈彦州终于放开了她,又靠坐了回去,平复了一下心绪。 “这还要托你的福。”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为了一个人失控如此,哪怕只是无意的靠近。 苏窈早在他放开自己的那一刻,就退回到安全地带,揉了揉泛红的手腕。 “和我有什么关系……”苏窈低声嘟囔。“明明是你的烂桃花。” 明明是他自己惹的风流债,她替他扛了,现在却扣在她的头上。 真是好心得不到好报。 “原因和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沈彦州又恢复了慵懒的姿态,慢悠悠地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苏窈。 “可以给你两个选择,是娶了我表妹,还是,待在我身边。” 看着男人那赤裸裸的眼神,如果苏窈到现在还不明白沈彦州的企图,那她就是真的傻。 她更明白,一旦她答应他的条件,到底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她,心慌意乱,心绪不宁,郁气难消,没接他的茶。 但她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她自己将自己陷入这样的绝境。 她真想打折自己的腿,谁让它自作主张,不听大脑的指令,跳下湖去救人。 她又怎么会料到,沈彦州这个变态,竟然会真的喜欢男人。 明明他纳了两个姨娘,还要和安宁郡主定亲,怎么突然就看上了女扮男装的她? 沈彦州因为心情好,也不和他计较,收回手,自己将茶喝了。 “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苏窈现在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僭越了侍卫的本分,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彦州眉眼舒展,看着他一副有委屈无处申诉的表情,轻笑出声。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样故作凶狠的表情,有多么的撩人。 心脏深处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拂过,带来阵阵酥麻。 他捏了捏手指,强忍住想要捏上他脸颊的冲动。 沈彦州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么想好像也不全对,他喜欢的,好像也仅仅是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性别,而只是一个走进他心里的人,而恰好,这个人和他一样,是一个男人。 他甚至觉得,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女人,说不定会更好些。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万般抵触,一看到他,就像是被惊吓到一般,想要逃离。 但,是个男人也关系。 他会让他慢慢地习惯自己,接受自己。 慢慢来,他不想吓跑了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狸猫。 真要是被逼急了,说不定就被他伸出来的爪子给挠伤了。 他想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的身边,臣服在自己的身下。 坐在驾驶位置的沈墨,听见车厢里主子那愉悦的笑声,心里早已没有一丝起伏,见怪不怪。 爷上车前还一脸的阴沉,心气不顺,苏霄进去才多久,就将主子哄得喜笑颜开。 能有这个本事的,除了苏霄,再找不出第二个。 “阿墨,去尚书府。” 车厢里传来的声音,惊醒了胡思乱想的沈墨。 “好的,爷。” 马车很快地朝着目的地驶去。 哒哒的马蹄声敲击在清冷的街道上,同时也敲在了苏窈的心上。 她静静地靠在车厢的角落,心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以为来到上京,只要找到曾经的身边人,找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一切都能回归原位。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的一击。 苏窈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她一无所获。 她无处可去。 而面前唯一的路,似乎只有待在沈彦州的身边。 可她并不是真正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当沈彦州发现这个真相时,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尚书府到了。 沈彦州掀起车帘下了车,回身站在了车辕边,等着车里面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苏窈才掀开车帘,看都没看朝她伸出来的那只手,直接跳了下去。 沈墨站在马车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当场石化。 他那张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龟裂开来,布满了各种表情。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了幻觉。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 那本应该站在主子身后的少年,正安静地站在主子的身后。 他长嘘一口气,果然,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估计昨晚没休息好,所以才会眼花。 苏窈低垂着头,安静地站在沈彦州的身后,并不看他。 沈彦州收回手,面色如常地对着沈墨说道:“去把程先生请过来。” 说完又转头看向苏窈:“赶快进去,我让人给你熬碗姜汤,刚落了水,别冻感冒了。” 语气温柔得有点过分,似乎还带了点心疼。 沈墨觉得今天如果有太阳,估计要从西边升起来。 马车就跑了这么一段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主子变成了这样。 或者是今天长公主府里有什么脏东西,上了他们主子的身? “还不快去。”沈彦州转身看见仍在发呆的人,微扬的唇角一秒钟抿紧,冷冷道。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变得呆呆傻傻,难道都被沈砚影响了? 沈墨听到自己主子的话,一秒钟回神。 得,还是那个人,和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没变。 他急忙转身离开。 沈墨现在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爷对那位新来的小侍卫有企图。 原来真的不是他多心,他们爷就是喜欢上了男人。 沈墨愁眉不展,他们爷以后绵延子嗣的事情可怎么办? 第67章 别苑山庄 67 听到又有人失踪的消息,沈彦州就知道,姜云铮这边有了新进展。 沈彦州带着苏窈直接进了尚书府,来到了一座精致的院落,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归元居”三个大字。 进了正屋,里面家具齐全,摆放整齐,装饰雅致,打扫得一尘不染,看起来十分舒适宜人,一看就知道主人经常在这里居住或小憩。 “我偶尔会来尚书府见一些重要的人,处理一些机密事务。”沈彦州边说边解开身上的大氅,露出里面一身精致的华服,衬得整个人郎艳独绝,艳色无双。 他轻轻地将大氅放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转过身,眼露笑意,对苏窈解释道:“这间寝室是我临时休息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在这里过夜。” 苏窈:“……” 真不必向她解释这么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青竹……”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很快小跑进来。 “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熬碗姜汤送上来。” 青竹眼露焦急的神色,“二爷是生病了吗,那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 “不用。”沈彦州轻抬了一下手,“姜世子那边……” 青竹连忙回话:“风悠亭里面寿伯都已经安排好了,姜世子已经过来有半个时辰了。” 苏窈这才想起自己去长公主府的目的。 不过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她把这件事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窈一时之间羞愧不已,连忙道歉:“是属下办事不力,让姜世子久等了。” “不用管他,反正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正好等等程先生。” “你坐那里。”沈彦州坐到了靠窗的矮榻上,指了指棋盘,看向苏窈:“要不要来一局?” 苏窈有点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这么悠闲自得。 这皇帝亲自交代下来的男子失踪案,如果不能尽快破案,他就不怕皇帝老儿雷霆震怒吗? 苏窈站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她现在不想看见他的那张脸。 虽然好看,但是有毒。 沈彦州轻笑了声,也不勉强,自己和自己下了起来。 姜汤很快送了上来。 “喝了它。”沈彦州指着放在桌上的姜汤,温声细语。 苏窈怕他有其他的动作,端起碗一饮而尽。 沈彦州看她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轻“啧”了一声。 到底什么也没说。 青竹很快来报,程先生到了。 沈彦州扔了手里的棋子,向外走去。 苏窈看了一眼挂在架子上的大氅,本想装着没看见。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拿下来赶了上去。 好歹他现在还是她的主子。 既然现在她还是他的贴身侍卫,就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两人来到了一座四周挂了厚实帐幔的四角亭子。 亭子里的地笼早早地就烧了起来,里面温暖如春。茶水点心已经准备好,姜云铮和程先生正坐在里面聊着。 一看见沈彦州,姜云铮就气愤不已:“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为了你的事情东奔西跑,你不说感谢我,还让我在这里白白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 “抱歉,有事耽误了。”沈彦州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下。 他将身上的大氅解开,一把扔给了站在亭子外面的沈墨。 “进来。” 沈墨以为有事情要交代,连忙抬脚跟上。 沈彦州回头冷冷地瞪视着他。 沈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连忙退出亭子,对站在他对面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爷让你进去。” 苏窈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这有外人在的地方,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她另眼相看,真不怕别人看出他的别有用心? 可她能怎么办,他现在还是她的主子,她如果这么毫无顾忌地和他唱反调,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苏窈只能走进去,站在沈彦州的身边。 姜云铮看了一眼,随口说道:“要不让流云和沈墨都进来吧,外面是挺冷的。” “人多太挤。”沈彦州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 姜云铮看了眼他身后的人,没再说什么。 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说说今天的事情。”沈彦州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丢开了脑子里的那点疑惑,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之前我们根据失踪男子分析出,这些人都在十二到十六之间。 所以我找了个十五岁的少年,让他扮成一个外地小官之子,来京城赶考,就住在那些考生常租住的状元胡同。 这条胡同里住的大部分都是有些背景的考生。要么就是家里特别有钱,要么就是家族在外地有些权势的。” 沈彦州闻言顿了一下,“你安排的那个人身份被人发现了?” 姜云铮摇了摇头,“不会,因为确实有这么个人,我只是找了个和失踪人员相似的人替代了他。 之前我让他在京城转了几天,今天去了明光寺。 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果然被人掳走。 不过那人武功极高,我派去跟踪的人,跟了一段距离,就被他发现了。然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不过我们猜测,那藏匿之所应该就在那附近。” 沈彦州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在什么地方?” “距离京城大约二十里的陵阳县。”姜云铮脸上难得地露出严肃的表情。“那里正好有座皇家别苑。” “皇家别苑?”沈彦州轻声低喃,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难道真和嘉善公主有关?” “那座皇家别苑确实是在嘉善公主名下。”姜云铮点点头,“但那附近还有几座私人别苑和田庄,所以我们现在也不能一口认定,就是嘉善公主所为,还是要找到失踪人员,才能真相大白。” 站在身后的苏窈眉眼微动。 陵阳县。 她记得她有个陪嫁的别苑山庄就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说的是一个地方。 “我打听到,那边有个别苑山庄是属于秦衍的。”姜云铮又小声加了一句。 “秦衍的可能性很小。”程先生摸了摸胡须,眯着眼思考了一下。“我听说那座别苑是他夫人的陪嫁,他那昏迷不醒的夫人就是在那座别苑里修养。所以,这失踪案如果和他有关的话,他应该不会把人放到那里……” “哐啷”一声巨响从沈彦州身后传来,几人同时转头看去。 第68章 惩罚 68 苏窈弯腰将面前被她踢倒的凳子扶了起来,脸上带着苍白的惊慌。 她抬头看了眼桌前的沈彦州,连忙单膝跪地:“惊扰了各位,还请主子责罚。” 沈彦州静静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年,看着他脸上还有着没来得及掩饰的慌张,并没有立刻让他起身。 他现在能够很明确地肯定,他的失态绝对和秦衍这个人有关系。 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能令他如此失态。 从回到京城那天开始,他就小心翼翼的打探,然后再到半夜三更的夜探。现在更是因为一个名字,就能让他一贯的淡定从容消失不见。 他只是没想明白,两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他。 沈彦州的心里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他伸出手,缓缓地拿起刚刚斟满热茶的茶盏,动作缓慢而沉稳,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深思熟虑。 他低下头,轻轻地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茶香四溢,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茶水对他来说毫无味道。 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而下,他但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股灼烧的刺痛感,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座冰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凝重起来,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亭子里的另外两人,明显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姜云铮平时虽然和沈彦州打闹习惯了,但一旦他真的生气时,他根本不敢和他打闹说笑。 他只能使劲地朝桌上的另外一个人挤眉弄眼,想知道这人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刚才进亭子时能感觉得出来,心情明明很愉悦。 程先生朝他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出去跪着。”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哎……”姜云铮刚想说不至于,只是一个小失误而已。 可一对上男人那双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想说的话都消失在嘴边。 好吧,是他的贴身侍卫,他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他没意见。 就是有点可怜这小侍卫,这么大冷的天,跪在冰天雪地里,还不如刚才和沈墨流云他们守在外面呢。 苏窈看他如此生气,也是一脸懵。只不过是不小心踢倒了凳子,她都已经半下跪了,还不能消了他的气? 可主子已经发话了,她只能走出去,跪在了雪地里。 苏窈跪在地上,心里问候他八百遍。 之前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对她有想法,看来真是她多虑了。 他应该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使劲地折磨她,以满足他那变态的心理。 看着笔直跪在雪地里的单薄身影,门口的沈墨和流云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点同情他。 “此事,程先生怎么看?”沈彦州不再想那个气得他心肝脾都疼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到讨论的案件中。 程先生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点头说道:“所有失踪的人均是一些长相俊美、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而且他们的年龄都未满弱冠。由此可以推断出,此凶手喜好男色,尤其偏爱那些面容姣好、性格柔顺的男子。我们可以根据这些特征来寻找嫌疑人。” “这妥妥就是个采‘花’贼啊。”姜云铮不由感叹:“最近京城不是都在盛传,嘉善公主在府中养了很多的面首,会不会是她把这些人掳走的?” 沈彦州摇头:“这不像她的行事作风。嘉善公主向来脾气骄纵,行事张狂,她如果真的看中谁,可以直接抢回府,没不要弄得这么迂回曲折。” “照你这么说的话,连嘉善都没这个胆子,那还能有谁……”姜云铮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了双眼:“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彦州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不可能。” “我们现在没有抓住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不可能对私人别苑和皇家庄园进行搜查,所以只能暗地里查探。 不过,既然有了目标,那我这边再派几个人过去,和你那边的人汇合,尽快将失踪的人找到。 皇上只给了我半个月的时间。” 姜云铮担心道:“这事你这边看着安排,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别到时打草惊蛇,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几人在亭子里讨论了一下午。 但自从苏窈出去,跪在亭子外面接受惩罚之后,亭子里的气氛就热络不起来。 即使姜云铮再怎么调节气氛,无奈有人不接招。 天色渐暗。 三人散了场。 姜云铮早就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事情商讨一结束,他立马开溜回家。 苏窈终于结束惩罚,从冰冷的雪地里站起身。 她起身时,因为跪的太久,两条腿几乎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站在她旁边的沈墨伸手扶了她一把。 经过他身边的沈彦州顿了一下脚步,最终什么都没说,朝外走去。 今天晚上,他必须回国公府,下午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还等着他回去处理。 苏窈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向沈墨道了谢,然后跟在他身后,慢慢地向外挪动。 沈彦州和程先生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苏窈这次很自觉地坐在了沈墨的身边,没敢进马车的车厢里。 沈彦州闭着眼,静静地靠在厢壁上,心里总有一股戾气无法排解。 程先生像是没感觉到他浑身冷冽的气息,指着矮几上的棋盘看向他:“来一盘?” 沈彦州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拿起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现在下棋,也许能让他能够静下心来。 几人刚进了大门,福伯已经早早地候在了门口。 “二爷,老夫人让你回来就去福寿堂。” 沈彦州温声回道:“等我回紫竹院洗漱一番,再去和祖母请安。” “老夫人说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在乎那些虚礼。” 福伯垂眸:“老夫人还说了,让你把表小姐的救命恩人一起带过去。” 沈彦州无奈叹口气,看样子祖母这次被气得不轻,事情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沈彦州瞥了眼跟在身后一瘸一拐的人,心中的那股郁气,在看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时,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那就烦请福伯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沈彦州说完转过身,眼神并没有落在苏窈的身上,只是看着沈墨:“回去拿点治冻伤的药膏给他。” 这个“他”不用点名,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 “是!”沈墨点头应下,转身就扶着苏霄朝紫竹院走去。 还没离开的福伯:“少爷,这……老夫人要见他……” 沈彦州对福伯还是相当的尊重,说话的语气和缓:“放心吧福伯,有事我担着。” 说完直接朝禧寿堂走去。 福伯也只能跟在后面离开。 第69章 三堂会审 69 禧寿堂内 沈老夫人下午在长公主丢尽了见面,人差点晕厥过去。 长公主也担心她受到刺激,身体承受不住,特意请了府医把了脉,缓过精神,才派人将她们直接送到府中。 老夫人一回到府中,就将今天的罪魁祸首关进了祠堂里。 虽然她不算真正意义上沈家人,但好歹和国公府的世子定过亲,所以让她跪在沈家祠堂,也让她想想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担心,今天王念雪在长公主府闹了这么一出,只怕彦儿和安乐郡主的婚事难成。 不过幸好他身边的那个侍卫机灵,将人救了起来,没有被人抓住阿彦的把柄。 她再舔着老脸去求一求长公主,这桩婚事也未必不成。 至于表姑娘,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救了起来,那她就出一副嫁妆,将人给嫁出去。 那个侍卫好歹也是阿彦的亲信,现在还年轻,再等个几年,也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到时候再让阿彦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多加提携,日子也可以过得舒心。 就看王念雪她能不能想开。 如果她真的不愿,那只能送到尼姑庵里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老夫人,二爷来了。” 曹嬷嬷在老夫人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她。 “让他进来。”老夫人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上,语气沉沉。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坐在了下首位置。 屋里除了站在老夫人身后的曹嬷嬷和这三人,再没有其他人。 沈彦州一踏进屋子,就能感觉到屋子里沉重的气氛。 “就你一个人?”沈老夫人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沈彦州径直走到国公爷的下首坐了下来,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祖母和父亲、母亲这是要‘三堂会审’吗?” 国公爷看他那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厉喝:“逆子,还不跪下?” 沈老夫人本来气得不轻,但听到国公爷这不分青红皂白就让自己的儿子下跪,心里更加不爽,淡淡开口:“这事本就不关彦儿的事,他为何要跪?” 国公爷一腔怒火,被自己的母亲灭个干净,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整个国公府,就没他说话的地儿。 老夫人又瞪了眼神自己的孙子:“你还笑得出来,今天本来是要去长公主府帮你相看的,结果……却弄成这样了局面,你让我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既然没成,说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祖母就不必强求了。”沈彦州淡淡开口。 “胡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像长公主府这么好的姻缘。”老夫人手上的佛珠盘得越来越快,越说越生气。 “都怪你,弄了这么个东西在家里,当正经的国公府的小姐养着,真是把心思都养大了,什么事情都敢做。”老夫人说着说着,又把矛头指向了右下首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垂着头,一句话不敢说,但手里那条被揉成一团的锦帕,彰显了她心中的恨意。 她这个婆婆,经常当着下人就落她的脸面,根本不顾及她国公夫人的身份。 还有雪儿,她将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以前让她当上世子妃,后来世子去世,她又费心筹谋,希望她能嫁给平儿。 结果她倒好,私自做出如此不顾脸面之事,枉费她的一片苦心。 “你那小侍卫呢,怎么不让他一起过来?我还有话问他呢。” 沈彦州:“他今天因为下水救人,身体不适,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他根本没提他下午被罚跪的事。 沈老夫人听到这话,想到他毕竟替彦儿挡了一劫,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那让府医去帮他看看。” 沈彦州:“那倒不用,他自己就是个大夫,一般的小病小痛难不倒他。” “这倒也是,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如果少了什么药材,直接去找福伯。” 老夫人点头。 “今天下午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自当商量一个解决之法。” 沈彦州:“祖母和父亲、母亲应该心中已有定论。” 国公爷:“……” 我没有,我只是一幅背景墙。 老夫人长叹一声:“你身边那个侍卫,年纪轻轻,就得你看重,想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既然此,我们就将你表妹下嫁于他,他定会对你这个主子感恩戴德,以后也定能忠心耿耿为你。” 国公夫人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落得一个顶撞婆母的名声,尖声大喊:“母亲,怎可如此随意,将就雪儿许配给此等低下之人。” “那你说还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吗?雪儿现在虽然想不开,但我自会让人开解她。” 沈老夫人心里当然也心疼,好歹是从小养在国公府,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国公夫人一脸恨色:“凭他一个小小侍卫,竟敢肖想我们国公府的小姐,说不定这次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沈彦州听到国公夫人的话,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但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只能强忍怒意,看着老夫人淡淡开口:“只怕此事成不了。” 老夫人叹气:“我会派人去劝劝雪儿。你以后也可以多多提拔那少年。而且我听说,他还屡次救你性命,身手定然不错。此人品性不错,能力又出众,还有一身的医术傍身,将来必定也大有可为,这样也不算太过委屈你表妹。” “祖母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说的是我那侍卫不可能同意。”沈彦州漫不经心地顺了顺衣袖。 国公夫人惊怒交加,一掌拍向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差点摔到地上。 “放肆,他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敢看不上我国公府的表小姐?” 她虽然看不上那个小侍卫,但被人拒绝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老夫人冷冷扫了眼下首的国公夫人,然后看向沈彦州,也是被气得不轻。 要不是被国公夫人抢了先,这拍桌子的就是她了。 沈彦州知道老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连忙朝她身边的曹嬷嬷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曹嬷嬷立刻上前一步,低声劝解:“老夫人何必如此震怒,小心气大伤身。再说,您在这里为表小姐如此筹谋,她也未必感念您的一片苦心。” 沈老夫人这才消了心中的怒火,想到国公夫人的态度也歇了心思。 “罢了罢了,你说得没错,要是知道我极力将她许配给一个侍卫,心里还不知如何记恨我,她的事情我不管了。” 第70章 爆雷 70 她看向下首的儿媳妇,除了那张脸,真的是,再找不出一点合人心意的地方。 “既然你觉得我乱点鸳鸯谱,那这件事我就不管了,随你们折腾去。只有一点,别打我孙子的注意,无论是彦儿,还是平儿。” 沈老夫人虽然恨沈平州不争气,但好歹是她嫡亲的孙子,她可不想将那样一个人留在国公府,弄得家宅不宁。 国公夫人被面色一僵,像是被说中心思一般,面色讪讪,只能偃旗息鼓。 “明天我再去一趟长公主府,尽力将彦儿的这桩婚事定下来。听说那安宁郡主对彦儿倾心已久,想来应该不会太过于在乎昨天之事。” 沈彦州站起身,来到正堂中间的位置,掀起衣袍,直接跪了下去。 此一举动,不禁让沈老夫人大惊失色,就连那一向不怎么过问他的父母,也是一脸惊诧。 “彦儿这是做什么?”沈老夫人边说,边着急地让身边的曹嬷嬷赶快将人扶起。 曹嬷嬷连忙上前几步,想要将人扶起来。 却不料沈彦州跪得纹丝不动。 “祖母,恕孙儿不孝,不能娶安乐郡主。” “为何?”沈老夫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起。她一把抓住曹嬷嬷的手,像是要抓住一块浮木。 “孙儿……”沈彦州顿了一下,最终轻声回道:“孙儿不喜女子,如果真娶了安乐郡主,只怕会误了她终身的幸福,” “你……”沈老夫人豁然起身,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终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祖母……”沈彦州惊慌起身,将老夫人抱到寝室的软榻上。 国公爷看见自家母亲,被亲生儿子惊世骇俗的言论气得晕了过去,不禁暴跳如雷。 “逆子,你这个逆子……快将家法拿过来,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孙……” 国公夫人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 自大儿子离世以后,她对这个儿子,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他如果是想通过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来吸引她的注意,那他真是打错了主意。 对他的任何行为,她都不会在意。 曹嬷嬷现在也顾不上沈彦州是否被家法伺候。 她匆忙跑出去,派人去请府医过来。 安排好事情,自己又连忙回到内室伺候。 禧寿堂里一阵兵荒马乱。 没过多久,外面的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像是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 …… 沈墨将苏霄送到房间后,就去找了一瓶冻伤药膏和一瓶活络淤血的药膏过来,准备给他上药。 苏窈连忙接过药膏,抬眼看着沈墨:“墨大哥,小弟这里有一事相求。” 沈墨也没勉强:“你说。” “这这边开个药方,能不能麻烦墨大哥派人帮我抓点药回来煎一下。” “可以。”沈墨点点头。 苏窈来到书桌前,写了一张药方,轻吹了吹,递给了沈墨。 “那就麻烦墨大哥了。” “小事一桩,那你好好休息,等药煎好了,我让人送过来。” “多谢墨大哥。”苏窈目送沈墨离开,才关上房门,撸起裤腿,看向自己的膝盖。 上面早已青紫一片。 苏窈又在心里将沈彦州这变态的男人问候了一遍。 她呲着牙,忍痛揉散了淤血,将药膏涂上,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这才彻底松散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就被送到了她面前。 与此同时,还有一份精致的晚餐也一起被送了过来。 这份晚餐比起她平时所吃的要丰盛许多,菜品也更加精致,可以看出国公府对于她的感激之情。 苏窈拿起筷子,还没吃上一口,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阿霄,开门,是我……” 苏窈叹口气,就这架势,谁不知道是他。 她只能小心挪步去开了门。 沈砚一阵风般跑进来。 “阿墨说你受伤了,特意过来看看。你这……” 上下左右将苏窈打量了个遍,才疑惑地开口:“伤在哪儿呢?难道也是屁股。” 边说边去扒拉他的裤子。 苏窈脸色一白,慌忙退开两步:“没有,没有,只是膝盖受了点伤,已经涂过药。” “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她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已经好的八九不离十。”沈砚看他确实没有行动不便,这才放心。 看向他桌子上摆的菜色,眼馋不已:“你小子可以啊,才来爷身边多久,就混成这待遇啦。” “要不,砚大哥一起……” “好啊,那就多谢阿霄的盛情邀约,正好这几天天天清粥小菜,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 沈砚没等他话说完,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因为看见美食,连自己屁股上的伤都忘了,直痛得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苏窈看着都觉得疼。 “没事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因为受伤的部位特殊,苏窈也不好多问,只得坐下来,两人一起用了餐。 酒足饭饱,沈砚拍了拍她的肩:“阿霄,今晚我就不走了,留下来照顾你。等你晚上起个夜,喝口水什么的,我还能帮你一把。” 边说边往她的床榻而去。 苏窈吓得,连哄带骗地将人送出了门,这才安安心心地睡到了床上。 这一天,过得可真够惊心动魄。 先是撞见一场男女秘会,男的还是她那个“前夫”。 说前夫也不太准确,毕竟现在的她和他,其实只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那个女人的声音没听出来,但既然能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必定也是官家女子。 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认识了很久,至少在秦衍和她成亲之前就认识了,而且似乎还有一段故事。 既然秦衍在成亲前明明有心上人,为什么还要向她家提亲? 她本来想问问沈彦州,认不认那个女人。可惜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也失去了问的机会。 不过她不急,所有的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包括她突然的昏迷不醒。 还有沈彦州这个人,她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前一秒她还怀疑他是不是个断袖,并喜欢上了她。结果下一秒,他就因为屁大点的事情,让她直接跪在了冰天雪地中。 这种人,难怪长得那么好看,也没女人喜欢他。 男人估计也不喜欢他。 第71章 家法 71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苏窈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阿霄,阿霄……” 苏窈刚做了个美梦就被惊醒,简直生无可恋。 外面一听就是沈砚的声音。 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他也不会来打扰她这个病患。 刚打开门,沈砚就一脸的急色,拉着她就往外跑。 “等等,等等……”苏窈被他拽得差点摔倒在地。“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病患的身体。” “对不起,我忘了。”沈砚忙放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脸上仍带着焦急。 “二爷受伤了,你赶紧跟我过去。” “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受伤了。” 苏窈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也顾不得自己膝盖上的伤,跟在沈砚后面朝他们主子的房间走去。 没办法,主子的身体矜贵。 来到沈彦州的寝室,沈墨正站在房间门口。 “不是说二爷受伤了,墨大哥怎么站在外面。” 苏窈一脸的疑惑,难道沈砚逗她玩。 “爷不让我们进去。”沈墨脸上难得地露出急色。 “哦。”苏窈一听,转身就往回走。 “你干嘛去?”沈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这好不容易把人找来了,怎么连门都不进就要走。 “回去睡觉啊。不是说不让进吗?”苏窈打了个哈欠,她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继续刚才的那个美梦。 “二爷指明了只要你进去,其他人都被他骂出来了。” 沈砚急得差点跳脚,将沈墨手里拿着的药,抢过来塞进苏窈的手里。 “你快进去看看二爷吧,他伤得很严重。” 伤得重还不让人进去帮他上药,他又在作什么妖。 苏窈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可不想进去挨骂。 谁还不是个伤患 了? 谁还没脾气了? 她也想骂人! 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能忍着自己的脾气,小声问道:“爷是怎么受伤的?” 知道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不知道二爷说了什么话,把老夫人气晕了过去,国公爷气得上了家法,罚了三十鞭子。” 沈砚低声耳语:“你等会儿别再提这一茬,伤自尊。” 苏窈倒抽一口冷气,这沈彦州越来越目无尊长,连老夫人都敢忤逆。 活该挨打,苏窈心里忿忿不平。 让他动不动就罚她。 她现在两只膝盖都受了伤,他还不忘折腾她。 但,苏窈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她推开门,“一不小心”地踩过沈砚的脚,进了二爷的房间。 沈砚没敢发出声音,只能抱着脚在原地转了几圈。 门在苏窈的身后无声地关了起来。 苏窈没在意,她转过镂空金丝楠木双插屏风,过屏风便看见男人正趴在那张钳压丝紫花金丝楠木雕花架子床上,床上挂着的青色织锦床幔被白玉帐勾高高挂起。 “滚。”男人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被褥传了出来。 苏窈转身就走。 跟谁想伺候他似的。 她来到门口伸手拉门栓,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 苏窈这才发现,自己又被那两个家伙给卖了。 窈听着外面一片寂静,只能认了命。 门外的沈砚听着门内的声音,有点于心不忍:“阿墨,你说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点不地道,阿霄的腿还受着伤呢。” “要不,换你进去伺候爷?”沈墨斜睨了他一眼。 “当我什么都没说。”沈砚转身,在门口站得笔直,满脸认真的表情。 今夜外面的空气真不错,他可以呼吸一晚上。 “阿墨,你说二爷为什么只让阿霄进去伺候?好歹我们也跟在他后面这么多年,怎么还比不了才来几天的阿霄?”沈砚忍不住又凑近沈墨。 “就你这脑子,再在二爷身边待二十年,也只能是这个待遇。”沈墨有时候真要被这个家伙给蠢哭了。 “我怎么了,我觉得我挺聪明的,要不爷也不会留我在身边这么多年。”沈砚不服气。 沈墨不想和他说话,整个人从里到外,除了忠心,也再找不出其他的优点了。 “这几天我不当值,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沈砚忍不住又八卦了起来。 沈墨掏了掏耳朵,身体转了个方向。 苏窈又回到了床边。 “滚,没听见吗?”男人的声音暗哑中带着冷厉。 “二爷,是我。”苏窈小心地回答。“属下来给你送药。” 她不知道,沈彦州是真的下令让她来帮他上药,还是和上次一样,外面那两个家伙假传圣旨。 沈彦州这才侧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床边的人。 只看见了半截腰身。 “蹲下来。”男人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有气无力。 苏窈只能半蹲下身体。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沈彦州的视线里。 他现在浑身无力,整个后背似火灼烧一般的疼痛,整个神经都痛得麻木起来。剧痛顺着脊椎一路蔓延至大脑,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你怎么才来?”冷厉的声线早已转成了轻软的嘶哑,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 苏窈浑身抖了一下,手上的药膏差点掉到地上。 “我……属下,刚知道二爷受了伤……”苏窈感觉浑身像蚂蚁爬过一般,密密麻麻的痒意包裹着全身,说不出来的黏糊,难受。 她连忙站起来,“我给您上药吧。” “嗯。”低低的闷哼声传来。 苏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穿的还是下午的那套衣服。这套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尤其是后背部分。衣物被撕裂成碎片,与血肉模糊的伤口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作为一个医者,苏窈虽然有点不忍直视他的伤口,但也没觉得有多害怕。 她立刻来到门边,“墨大哥,麻烦你让人送点东西进来,要尽快。” 沈墨立刻吩咐了下去,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就是主子不配合,他们也没办法。 剪刀,热水,高度白酒,和纱布等,很快就送进了房间里。 苏窈熟练地将沈彦州身上的衣服剪了开来。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变得坚硬而干燥,紧紧地黏附在衣服和皮肤之间。衣服与肉体的结合使得它们仿佛成为了一体,难以分离。 想要将衣服彻底揭下来,势必对身体的主人来说,又像是经历一桩酷刑。 “二爷,我要揭开衣服了,可能有点疼,麻烦忍一忍。”面对如此的惨状,苏窈的声音难免温柔了下来。 第72章 照顾 72 即使再小心,苏窈也能感受到手底下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栗。 但苏窈没有犹豫,动作更加的迅速。 作为一名医者,她早见识过各种不同的恐怖伤口,也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破碎的衣服,终于从沈彦州的背上被完全揭下来时,苏窈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整个后背遍布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苏窈不太明白,沈彦州作为一名刑部尚书,二品大员。究竟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是话,才会惹得老夫人昏厥,国公爷动了家法。 苏窈脑中想了千百种理由,手下却不停。 擦拭,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即便如此,等她处理完整个后背,也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苏窈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手下的男人安静得过分,苏窈心里有点发慌,面前却不显。 她拿起床里面的锦被,和上次帮沈砚一样,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尽量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然后蹲在床边,朝沈彦州看去。 此时,沈彦州紧闭双眼,脸色过于苍白,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多了一份破碎的脆弱感。 苏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手背下意识地贴到男人的额头。 果然滚烫得吓人。 苏窈脸色微变。 受伤之人,最怕的就是高烧,如果一个处理不好,不仅仅他性命不保,连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难逃一劫。 她连忙起身,准备去开药方。 衣袍的下摆却被一只手突然拽住。 苏窈以为沈彦州醒了,急忙转身。却发现男人的眼睛仍然紧闭,呼吸轻缓。 她只能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男人虽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但仍力大无比,根本掰不开。 苏窈心里腹诽,昏迷了都不消停一点。 她只能拿起旁边的剪刀,心疼地剪开衣角。 她总共也就这么几套衣服,今晚又毁了一套,明天要让这人赔一套给她。 她快速写了个药方,就来到门边:“墨大哥,我这里写了一个药方,麻烦你抓紧安排人,煎了药送进来。还有……” “再送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来。” 沈墨接了药方,想了想,特意将药方拿给恰巧来国公府小住两天的沈老看了一眼。 沈老接过药方后,仔细地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个药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主要功效就是用来降烧的。 不过其中有一味药用量比较大,这倒是有些冒险,但如果用对了地方,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这么说吧,按照这个药方抓药熬制出来的汤药,其药效起码会比普通的退烧药高出两倍……” 沈墨没等他废话说完,一把抓过药方,派人按方抓药。又吩咐人送了热水。 这老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有心情在这里研究药方。 老头仍在耳边喋喋不休:“老夫没想到,苏小侍卫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真正是深藏不露。” 沈墨面无表情地又回到了门边,沈砚则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沈老,没想到还能从你嘴里听到夸赞别人的话,让您佩服的人,阿霄的医术真的有这么厉害?” 这个老头,向来看不上宫里的那些太医,经常对他们冷嘲热讽,说他们尸位素餐,欺世盗名。 没想到他竟然对阿霄如此赞赏。 别看他只是一介游医,那是他根本不愿进太医院,否则那太医院院使的职位哪轮得到别人。 沈老摸了摸胡子,认真点头:“既然有苏小大夫在这里坐镇,老夫也不用担心二爷了,这就回去休息。”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 沈砚高兴地笑眯了眼,好像被夸的是他自己一样。 连站在旁边,向来没什么多余情绪的沈墨,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二爷正在里面受苦,这家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 沈砚估计也知道时机不对,连忙收了笑。 忙乱了一晚,终于将汤药喂进了某人的肚子里,苏窈直接瘫在了沈彦州的脚踏上。 她这是和他什么仇什么怨,不支使外面两个孔武有力的人,非要折腾她这细胳膊细腿。 怕他高烧反复,苏窈也不敢离开,只能搬了个矮凳放在他的床边,不时地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 也许是药效不错,也可能是他身体体质好,温度终于缓缓降了下来。 因为沈彦州受了伤,他向来不点炭炉的房间里,难得今晚点了两个。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苏窈靠在床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落到了床幔之上,洒落了一地细碎的温暖。 今天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太阳,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苏窈是在那一缕明亮的光线中慢慢地醒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就发现沈彦州已经醒了过来,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沈彦州眼尾上扬,眼中像是带着光,整个脸都柔和了下来。 “醒了?” 声音温柔得让苏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二……二爷,您醒了。” “嗯,辛苦阿霄照顾了我一晚上。”沈彦州声音暗哑,还带着一点虚弱。 “不,不辛苦。”其实她也不想照顾一晚上,这不是他强行要求的吗? “二爷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彦州似乎考虑了一下,才点点头:“有。” “还有哪里不舒服?”苏窈紧张起来,怕他会不会还有其他没发现的内伤。 “疼,整个后背都很疼。”沈彦州抿了抿唇,语气里像是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幽怨。 苏窈吊在喉咙里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整整挨了三十鞭子,不疼才奇怪。 看到男人那奇怪的眼神,苏窈连退几步。 自从这男人醒了之后,她发现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娇气,怕疼,可怜兮兮,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助和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这还是那个让京城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沈彦州吗,难道和她一样被人附了身? “那,要不我给你开点止疼的汤药?”苏窈只好开口。 “好啊,那就麻烦阿霄了。”沈彦州趴在床上,眉眼含笑。 苏窈撇开眼,不是说疼吗,还能笑得出来? 苏窈只能又开了一张药方,交给了沈墨。 第73章 沈老夫人的担忧 73 沈老夫人第二天醒来,才知道沈彦州昨晚挨了三十鞭子的家法,烧了整整一夜。 虽然她被沈彦州的话气得晕过去,但好歹是她最爱的孙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连早膳都没吃,扶着曹嬷嬷来了紫竹院里。 苏窈正站在床边,弯腰给沈彦州换药。 沈老夫人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看着他那皮肉翻飞,惨不忍睹的后背,再大的怒火都变成了心疼。 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那个父亲也真够狠心的,这是要往死里打啊。” 说着心里又怨恨起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祖母,我这伤就是看着恐怖,其实不是很疼。”沈彦州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窈。 苏窈心领神会,接过他的话,轻声安慰:“老夫人请放心,二爷这伤也就是看着可怕,其实并没有伤及筋骨,养个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老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眼角余光无意中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心脏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 她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前的少年,身姿纤细,眉眼精致如画,整个人干净,纯粹。 从他的脸上能看出彻夜未眠的疲累,但他的眼神仍然清澈明亮。 沈彦州昨天突然说出那样的话,那必定是心中有了心仪之人。 他刚从江南回京城没多久,不可能是京城之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待在江南的这半年。 从江南回来,他的身边,除了多了这么一个少年,再没有其他人。 如果是个女子,那让她的孙子收到房里也未尝不可,可偏偏……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就感到气血翻涌,可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孙子,一旦做了决定,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如果强行将他们分开,只会适得其反,让人更加惦记,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这上京城养男宠的的纨绔子弟不在少数,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样样优秀的嫡孙,竟然也成了其中一员。 老夫人还想要再劝说一番。 沈彦州挥了挥手,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沈老夫人。 沈彦州这才低声开口:“祖母,传言不可信,那安乐郡主喜欢的另有其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就是不想结亲,也不能拿这种话来糊弄我。这上京城,谁不知道,安乐郡主心悦于你。” 沈彦州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胳膊,这才淡淡开口:“昨日赏梅宴上,我亲耳听到,亲眼看见。” “竟有这等事情,那她为何不直接求长公主?长公主那人我还是了解的,并不太看重家世,地位。”沈老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竟猜不透现在这些女子的想法。 “祖母只要知道,这安乐郡主估计也并不愿意和我定亲,其他的不必多管。” 沈老夫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知道这桩婚事不可再强求。 “阿彦,既然你做好了决定,那祖母也不想多说。但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老夫人既然有了决断,也不再犹豫。“既然你真的对安乐郡主无意,那祖母今天就亲自带着厚礼,去一趟长公主府,和长公主赔罪。只是推了这么一桩婚事,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多谢祖母成全。”沈彦州一听老夫人的话,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真心道谢。 沈彦州心下微松,只要过了祖母这一关,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要让阿霄,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至于他父亲母亲那边,他一点都不在意。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发现自从她松了口,他整个人都变得眉眼飞扬起来,这样的沈彦州,自十三岁之后,她从未再见过。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行了,那你好好休息,我这个老太婆就不打扰你了。” 沈老夫人扶着曹嬷嬷,慢慢地离开了紫竹院。只是整个人精气神都泄了出去,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两人慢慢地朝禧寿堂走去,身后的丫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 曹嬷嬷轻扶着她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老夫人,您这就真的不管二爷了?那这偌大的国公府以后交给谁?” 沈老夫人哼了一声:“他现在正在兴头上,我管得狠了,反而过犹不及。先让他放在身边,等他感情淡了,再想个办法,把他弄走。 至于这国公府,我知道阿彦根本看不上,也就他那个拎不清的娘,天天在为阿平筹谋世子之位。” “那也不能交给三公子啊,如果国公府真到了他手里,只怕……” 曹嬷嬷跟在沈老夫人身边多年,所以有些话私底下也敢说出一二。 “这国公府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一个世子之位对彦儿来说,可有可无。不过这样也好,无论哪个家族,太过鼎盛,都会如烈火烹油,引起皇帝猜忌。 就像当年的镇国公,就是因为功勋卓着,功高震主,引皇帝猜忌,最终难逃衰落的命运。 这些年要不是我那儿子不学无术,风流浪荡的名声在外,你以为国公府还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 曹嬷嬷:“这世子之位迟迟不定,关键夫人那边只怕……” “随她折腾去,实在不行到时让阿彦开府别居。”绕过长长的回廊,看着不远处湖面的残荷,沈老夫人烦不胜烦。 曹嬷嬷大惊失色:“此事万万不可,到时候整个国公府岂不成了京城的笑话。” “哼,你以为现在的国公府,还有什么好名声。”沈老夫人叹口气。“彦儿的亲事本就艰难,现在……” “老夫人别担心,二爷也许只是一时新鲜,等过了这个劲头,您再给他多相看一些女子。”曹嬷嬷顿了一下,小声建议。 “二爷本身长得好看,最好给他挑一些容貌上乘的女子,家世不重要。” 沈老夫人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刚才看见阿彦房里的那个少年,生得极好,站在阿彦身边,颜色也不输半分。想要让他丢手,只怕容貌要比那人更漂亮三分。” 第74章 上门道歉 74 沈老夫人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回到禧寿堂,用了早膳,她就带着礼物,去了长公主府。 见了长公主,说明了来意。 因为之前在赏梅宴上就闹了绯闻,这次又来放弃结亲一事,沈老夫人姿态放得极低。 长公主性格大大咧咧,看见沈老夫人如此,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毕竟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有定下婚约。 “唉,我原本还想着,两家能结亲,也是美事一桩。不过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虽觉惋惜,但也并未强求。 “是我那嫡孙没有福分,安乐郡主温柔漂亮,端庄大气,肯定能找到更合心意的夫婿。” 沈老夫人连连告罪,又与长公主寒暄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另一边,沈彦州得知祖母去长公主府并没有提起结亲的消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受伤,沈彦州今天休了一天假。 “苏霄呢?”沈彦州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晃荡的沈砚,心烦不已。 “阿霄昨晚一夜没睡,阿墨让他吃了早膳回去休息,晚上再来当值。” 沈砚给他拿来了一本书,让他用来打发时间。 沈砚觉得自己脑子挺聪明的,不禁给自己点了个赞。 沈彦州想到早上看见的那两个黑眼圈,终于歇了让他来伺候的心思。 他心不在焉地打开沈砚拿过来的书,打开一看,看着里面那两个打架的男男,他瞬间热血上头,脸色爆红。 “沈砚!……”沈彦州一把盖上书,咬牙切齿地低吼。 “怎,怎么了?”正在外面和青风唠嗑的沈砚,听到主子那声怒吼,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磨磨蹭蹭地来到房间里,站在距离沈彦州床边两米远的距离。 “二,二爷……您找我?” “你这书哪来的?”沈彦州冷冷地盯视着他。 “是姜世子早上特意送过来的,说二爷肯定喜欢看。我,我就……”沈砚心知不妙,悄悄地又后退两步。 心里把姜云铮骂了个狗血淋头。 难怪自己不亲自送过来,原来是埋了个坑让自己跳啊。 自己还真傻傻地跳了进去。 “他的话你也信?你干脆去给他当侍卫。” 想到手里的东西,沈彦州的后背更加的痛起来。 “爷,二爷,您可千万别不要我,谁身边我都不去,我只待在二爷身边。” 沈砚突然跪倒在地,直接膝行至床边,一把拽住沈彦州身上的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凄惨。 本来心中恼怒不已的沈彦州,被他这么一闹,心里的火气去了大半。 “罚三个月月例,不想看见你,赶紧滚出去,唤沈墨进来。” “好勒。”沈砚一秒钟收了哭声,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麻溜地滚出了房间。 沈彦州:“……” 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自己这个蠢得没边的侍卫气死。 他拿起手里的书,正准备毁了。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夜的梦境,鬼使神差地,又将书塞到了枕头底下。 “二爷,您找我。”沈墨很快来到沈彦州寝室。 沈彦州:“昨晚去陵阳县的人,回来没有?” 沈墨:“已经回来了。” “那让他们进来回话。” “是。”沈墨欲言又止。 “姜世子也来了,正在和程先生下棋,要不要让他过来。” “先让他进来,我正好有事找他。”沈彦州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 “顺便请程先生一起过来。” “是。”沈墨退了出去。 “阿彦,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姜云铮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不一会儿,姜云铮那张欠揍的脸就出现在沈彦州的房间里。 他凑到沈彦州的耳边小声问道:“听说你为了你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卫,挨了一顿鞭子,是不是真的?” 沈彦州眉心跳了跳。 这种隐秘的事情不可能人尽皆知,姜云铮是如何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沈砚说你被你老子甩了一顿鞭子,高烧昏迷的时候,除了你身边的那个小侍卫,谁都不让近身伺候。” 姜云铮一手摇开纸扇,拈了一块盘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得意的笑起来。 “再结合你平时对待你那小侍卫的态度,不难推测,你是为了谁挨得这顿揍。” “我真是没想到,阿彦,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难怪这么多年,都不让女人近身。” 姜云铮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抱住自己的胳膊,一脸的害怕。 “我先声明,我不喜欢男人。以后你要离我远点,不许靠近我两丈之内。” 沈彦州闭了闭眼,咬紧牙关。 如果不是后背有伤,他真想起来将人暴揍一顿。 这人,小聪明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就是欠收拾。 还有沈砚,看样子挨打少了,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让阿砚送过来的书,你看了没有?” 姜云铮又凑到他的身边,笑得一脸的淫荡。 “你要是学会了上面的招式,我保证,你那小侍卫以后再也离不开你。” 沈彦州额角青筋暴起,可见被气得不轻。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他的右手。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痛痛痛……”姜云铮没防备被他抓个正着,惨叫出声。 “二哥,二爷,我以后再不敢胡说……” 沈彦州这才放开他的手。 这时,程先生也走了进来。 沈彦州向回来的人,询问了一番陵阳县的情况,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但仍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陵阳县了。”沈彦州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也要去!”姜云铮自告奋勇。 沈彦州思考了片刻,失踪人员里还有一个是他的内应。 如果有姜云铮同行,到时和那个内应取得联系,必定事半功倍。 沈彦州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那就准备一下,明天出发。” 姜云铮兴奋地拍了拍手,突然又安静下来。“你这伤……能行吗?” 沈彦州:“没什么大问题。” 姜云铮得到肯定的回答,便离开了国公府,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行程。 苏窈一觉睡到未时,这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洗漱一番,吃了午膳,就去了沈彦州的房间。 结果一进房间,就得到了明天去陵阳县游玩的劲爆消息。 第75章 巧遇 75 苏窈内心激动不已,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这可是一探别苑山庄的好时机。 苏窈今天心情好,看谁都顺眼,对沈彦州更是殷勤了不少。 想到他那后背的伤,她决定亲自调配治伤的药膏。 沈彦州听说苏霄要亲自出去采购药材,为他配药,心情不错,连后背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他慢慢地坐起身,趴着睡了一夜,两条胳膊又麻又僵,像举着石头一样沉重。 “过来。”他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两丈远的人。 “帮我按按。”他稍稍抬起一只胳膊。 苏窈心里有再多的怨念,也不敢表露,只能乖乖走过去。 走到近前,一股若有似无的檀木香气,和着淡淡的中草药药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苏窈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跳加速跳动,脸颊的温度似乎也在慢慢地升高。 她感觉到了一股热意。 这炭炉的火燃得有点旺。 苏窈有点心浮气躁。 她低着头,伸出手,轻轻地揉捏着沈彦州的胳膊。 沈彦州坐在床榻上,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少年,给人一种乖顺的错觉。 个子似乎比之前长高了一点。 确实和他之前说的那般,他还能再长。 “个子长高了一点。” 苏窈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 自他们相识以来,也不过一月有余,这都能看出来? 不过,这一个月的伙食确实好了很多。 以前和她那个爹饥一餐饱一餐,吃得又不好,所以营养不良,养得又瘦又小。 现在正是她长个子的年岁,营养充足的情况下,身体应该长得快。 不过,这样看起来,应该更像个男子,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 沈彦州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指骨纤细,柔软灵活。 不过,这个身高其实也不错。 如果靠在他的怀里,正好可以到他的下巴。 嗯,最适合的高度。 “等陵阳县回来,让青风安排给你做几身衣裳。” “啊?……”苏窈有点意外,不过有新衣服穿,不要才是傻子。“谢二爷赏。” 苏窈心里一高兴,连手腕的酸痛都减轻了几分。 高高兴兴地又给他换了个胳膊按摩。 看他为了几件新衣就高兴成这样,沈彦州的心脏,突然有点酸软。 他轻轻地捏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眉眼轻扬。 他的手柔软小巧,他的手掌能直接将它包裹在其中。 他从来没想过,男人的手竟然也能这么白皙好看。 “送你的簪子怎么不戴?” “那个,太贵重了,和属下的身份不配。” 苏窈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升了上来,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他说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喜欢男人? 可她不是男的啊啊啊! 到时候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那岂不是死定了。 她心里忐忑不安,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沈彦州愉悦的表情明显地消失,上扬的眉眼慢慢压了下来,嘴唇抿成直线。 “我说能戴就能戴。” 沈彦州声音懒散,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拒绝。 “我希望明天能看见它。” 他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收回来,只是将它摊开在眼前,随意地把玩揉捏。 嗯,真的很软,难怪按摩得很舒服。 “知道了。”苏窈又用力挣扎了一下,戴个簪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真的没必要做这种让人心生不安的事情。 这一次,沈彦州很快就放开了他。 “出去吧,早点回来。” 苏窈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连告退的话都忘了说,麻溜地从他面前消失。 苏窈出了主子的房间,和沈墨打了招呼,就出了国公府。 她目标明确,直奔天一镖局。 她写给师父的信送出去也有几天,不知道师父收到没有? 天一镖局里安静得有点过分,苏窈站在院子里喊了半天,才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天一的大当家。,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镖局大当家的大徒弟孟祥。 苏窈一说出师父的名字,他就知道了她是谁。 “你是苏小姐派来的吧?”孟祥露出笑容,“我师父特意叮嘱了我,如果有找姚红婵师父的,就让我把一封信交给他,你稍等一下。” 说完,就进了里面的一间房,很快手里拿了一封信出来了。 “诺,这是昨天刚收到的姚师父的信。”说着伸手递给了苏窈。 苏窈接过,低头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迹,正是她师父的笔墨。 苏窈连忙道谢离开,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拆开了信封,师父那潇洒飘逸的字体跃然纸上。 简单的一页纸,苏窈却看得泪水涟涟。 孤单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来自曾经的亲人的关心。 她将这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太好了,师父很快就会来京城,最晚不会过元日。 得到师父上京的确切消息,苏窈心情都好了不少,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这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苏窈心情一好,不仅买了做药需要的药材,还特意绕道去了一趟真味坊,买了几盒点心。 跟在沈彦州这么长时间,也受到沈墨和沈砚不少的照顾,就当是感谢他们。 刚走出真味坊的大门,就和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是谁不长眼,竟敢撞本公主,找死!” 随着话音刚落,一股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直直地朝着苏窈袭来。 苏窈心头一惊,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猛地朝后方闪躲而去。 嘉善看见撞她的人,竟然躲过自己的鞭子,心中的怒火更盛,正要再甩鞭过去,却看见了一张曾令她难忘的脸。 她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原来是你,刚才没伤到你吧?” 变脸比变天还快! 苏窈知道这位公主的脾气,不愿多做纠缠。 “刚才是在下一时没留神,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本公主今天心情好,就原谅你了。”嘉善一脸开心地看着她,“真是巧了,我正准备去国公府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苏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公主找在下何事?” 嘉善上前一步,用手里的鞭子直接抬起苏窈的下巴:“上次一别,本公主可是念念不忘了很久。这才几天没见,我发现你倒是长得越来越合本公主的口味了。” 第76章 狭路相逢 76 苏窈撇开脸,后退两步,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以前她就曾听说,这嘉善公主母妃虽然位份不高,不受皇帝宠爱,但她是皇帝的长女,所以小时候也曾有一段时间很得皇帝喜欢,所以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后来皇帝的女儿越来越多,而这嘉善公主脾气暴躁,骄纵任性,渐渐地也就不待见这个长女。 但她仍我行我素,除了她同父同母的恵王,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关系都不好。 这种人,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苏窈转身刚想离开,面前突然闪现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哦,还真的躲不起。 苏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抱剑的冷面人,想了一下取胜的可能性不大,淡定地转过身。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喝杯茶。”嘉善公主轻轻甩了甩手上的鞭子,露出轻松的笑意。 “多谢公主美意,”苏窈嘴角微微勾起,语气温和地说道:“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叨扰公主了。” 说罢,又转身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开口:“麻烦让一下。” 然而,眼前的男人纹丝不动。 身后的嘉善公主冷笑一声道:“怎么,本公主的邀请,你也敢拒绝?本公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苏窈心中暗叹倒霉,难得出一趟门,怎么就遇到这位祖宗。 苏窈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公主误会了,我真的有事在身。” “哼!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嘉善公主满脸不耐,刚才的几句话,早用完了她那仅剩一点的好脾气。“桑达……” 抱剑的男人眼神冷冽,面无表情。 他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的长剑轻轻颤动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苏窈并不想在大街上打架,她身上除了那把防身的匕首,什么武器都没有。 如果真打起来,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气氛正紧张时。 真味坊对面的茶楼里,突然走出两道身影:“嘉善......” 嘉善公主眉头微皱,不耐烦地转头看去,就看见谢承继和秦衍的脸出现在她的眼中。 嘉善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露出一脸笑容,走过去抱着谢承继的胳膊撒娇道: “皇兄怎么也在这里,你和秦大人在这里见面都不告诉我一声。” “怎么,难道你不是听到秦大人在茶楼里,才特意过来的?” 谢承继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抬手揉了揉嘉善的头,无奈地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才不是。”嘉善跺了跺脚,一脸的娇羞。 “这位是沈大人身边的那位苏小侍卫吧。” 谢承继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苏窈身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真切的温柔和关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皇妹年岁小,脾气难免骄纵。刚才多有冒犯,我在这里代她向你道歉,还请苏侍卫大人大量,原谅她一次。” 嘉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她拉着他的衣袖使劲地摇着,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皇兄,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怎么受得起你的道歉。 再说了,我又没做错什么。 我刚才只是想请他喝杯茶而已,是他不识好歹,连我堂堂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嘉善,不可无礼。”谢承继收起脸上的笑意,难得地露出一丝责备。 “人家既然说了有事在身,你又何必勉强。” “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桑达,让他走吧。” 嘉善公主狠狠地瞪了苏窈一眼,转身拉着谢承继走进了茶楼。 苏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被秦衍叫住。 “苏侍卫,可否借一步说话?”秦衍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淡疏离,侧身朝她伸了伸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秦衍来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苏窈沉默片刻,“秦大人想说什么?” 秦衍直接开门见山:“我只是想问问,苏侍卫是不是认识我?” 苏窈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慌,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开口:“秦大人在上京如此出名,想不认识都不难。”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感觉……苏侍卫好像对我有意见,我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你?” 秦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慢慢说道。 “而且……苏侍卫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苏窈这时候才真的有点心慌。 眼神有一瞬间飘忽了一下。 她没想到秦衍会如此敏锐。 他们也只是偶尔见了几次面,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就让他感觉熟悉了? 苏窈定了定神,垂眸说道:“秦大人多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会对您有意见。 至于熟悉,也可能是秦大人的错觉。” 秦衍目光如炬,似乎要透过苏窈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苏窈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也许是我的感觉出错了。”秦衍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过……” 他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身边,低声耳语:“我想给苏侍卫一个忠告,最好离恵王殿下和嘉善公主远一点。” 说完,秦衍便退开两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苏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恍惚。 秦衍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离嘉善远一点,她能理解。 但是离恵王殿下远一点,到底是何意? 秦衍这个人她还是有点了解,至少,他说的每句话,都不会无的放矢。 恵王殿下! 作为皇帝的长子,他一直以来都是备受瞩目的焦点人物。 他的母妃虽不得皇帝喜爱,但他自小就认真刻苦,在学习和武艺上,都展现出非凡的才华和毅力。他的脾气温和谦逊,朝堂上很多官员都对他赞赏有加,他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选之一。 这样一个看似很完美的人,本身就让人琢磨不透。 但秦衍,自从在秦府发现了他的秘密,苏窈现在对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人与人之间,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再建立起来。 第77章 表面的风光 77 嘉善刚随着谢承继踏进二楼厢房,身后的门便“嘭”的一声被关上。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回荡。 嘉善的脸上立刻浮现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却站在那里,一声不敢吭,身体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声音惶恐:“皇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谢承继眼神阴冷,脸上带着森冷的戾气。 “我让你拿下秦衍,结果如何,你还敢给我惹事。” “秦大人,他……”嘉善连脸上的痛意都不敢表现出来,“他根本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不喜欢又如何,在权势面前,喜欢算什么东西。”谢承继牵起衣摆,坐了下来。 “只要有了权势,什么东西得不到。他既然不肯乖乖就范,你不会用点手段,难道连这点还要我教你?” “皇兄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秦衍,他家族不盛,根基浅薄,最让人看得上的大概也就他自己稍有能力。” 嘉善不理解,问出心中的疑惑。 “对,还有他妻子丰盛的陪嫁……” 说到这里,话音渐低,脸色微变。 “不该你问的别多问。你要记住,你现在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没有我的庇护,你会被人吃得连渣子都不剩。”谢承继冷冷地盯视着她。 “我知道了,皇兄。”嘉善慢慢地挪到他身边,拉了拉的衣袖,顶着紫红的半边脸,哀求道。 “皇兄,我只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把苏霄送给我。” 谢承继没说话,抽出衣袖,点了点桌子。 嘉善立刻上前一步,倒了杯热茶,端起放到他的手上。 “你如果一直这样听话,我又怎么会忍心打你。” 谢承继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才幽幽道。 “疼不疼?” 嘉善连忙乖巧应声:“不疼,是我的错,皇兄教训皇妹是应该的。” “这么喜欢苏霄?”谢承继笑得意味深长,轻拍了拍她完好的半边脸。 “只要你拿下秦衍,我就把苏霄送给你。” “真的?”嘉善高兴地扬起笑脸,却忘了受伤的脸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皇兄说话算话。”谢承继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像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嘉善虽然痛得脸颊哆嗦,却不敢哼一声。 谢承继见她终于乖顺,这才朝后招了招手。 阴影出走出一人,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丢在人群里,都让人无法记住长相的那种。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恭敬地递给嘉善公主。 “把你的脸擦一擦,别让人觉得是皇兄欺负了你。”谢承继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等谢承继走了有一炷香时间,包厢里才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门外的丫环和侍卫已经见怪不怪。 嘉善平复了一下心情,收起眼中的怨恨,这才叫了丫环进去,帮她敷药。 近身伺候的丫环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不会有任何的疑问,只默默地上药。 “给我拿个幕篱过来。” “是。”很快有人拿了上来。 这是她们出门常备的物品,不知何时就要用上,比如——现在。 出了厢房的门,嘉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 此时的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苏窈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到国公府时天都差不多黑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沈彦州脸色微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苏窈有点无语。 一个病患,不好好休息,非要坐等她回来。 看来伤得还不够重。 不想过多解释,她灵光一闪,连忙将手里提的点心盒子递过去。 “路过真味坊,给爷买了点点心,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苏窈边说边将点心放到桌上。 沈彦州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 “嗯。”沈彦州看了眼精致的点心盒,心里竟有一丝期待,这还是苏窈第一次给他买东西。 站在身后的沈砚连忙上前一步:“阿霄,你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二爷的喜好,二爷最讨厌吃甜的东西,尤其是点心。不过幸好有我,要不然岂不是浪费……” 他边说边喜笑颜开地伸手去接点心盒子。 “出去。”沈彦州发现这傻子真是处处碍眼,早知道还不如打发他跟沈墨一起去。 “二爷,其实阿霄也是好心一片,您就原谅他这一……”沈砚接过点心,帮苏窈说起了好话。 “沈砚,放下东西,给我出去。”沈彦州咬着后槽牙,感觉整个背都疼起来。 “啊?……”沈砚呆愣地看着他主子,这才知道主子让出去的是他。 他直到站在房间外面,还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以前有很多姑娘给他们爷送点心,爷不是扔了就是赏给了他们。 今天竟然留下了点心。 看来他们这些人在主子的心中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以后他也要多拍拍主子的马屁。 寝室里。 沈彦州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六块糕点,每一块都做成了不同的形状,颜色也各不相同,看上去十分诱人。“这是……” “这是真味坊的招牌糕点,名为六色糕。”苏窈主动介绍道,“我想着您受伤了,吃些甜食也能让心情变好。” 沈彦州心中一动,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散开,口感软糯,甜而不腻。 从来不喜甜食的他,发现糕点原来竟如此美味。 “不错。” 沈彦州露出一丝微笑,将盒子朝他推了推,“你也尝尝。” 苏窈笑了笑,“爷您先吃着,属下还得抓紧去调制药膏。” 说完,她微微欠身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苏窈将沈砚拉到一边:“对不起,下次给你和墨大哥带点心。墨大哥呢,怎么不在爷身边?” “带人去陵阳县了。”沈砚有点泄气,“我也想去,可阿墨说我和他必须留一个人在爷的身边,这样才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是说明天吗?”苏窈皱紧眉头,这是准备暗度陈仓吗? 苏窈此时明白计划有变。 第78章 陷进? 78 沈彦州看到苏霄安然回来,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这时候才感觉,后背的伤口灼烧般的刺痛感,他又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等他醒过神时,外面已经点起了的灯笼,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朦胧一片。 “阿霄……”沈彦州有点恍惚,看见桌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以为是苏霄。“什么时辰了?” “二爷,你醒了?”房间里燃起了光亮,沈砚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主子坐起来。 沈彦州摆了摆手,径自坐了起来。 他按了按额头,整个人有一种昏沉之感。 他看了眼身边之人。 沈砚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子时了。二爷,您饿不饿,小厨房里一直将您的晚饭预备着呢。” 沈彦州脸色微变,他睡觉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苏霄呢?” “阿霄调好了药膏,给你的后背上了药,就回去休息了。” 沈砚没发现自己主子难看的脸色,仍在絮絮叨叨。 “他说您这伤必须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所以特意给您点了安神香……” 沈彦州根本没听完沈砚的的话,站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苏霄的房间和他的房间只隔了一个书房,沈彦州很快来到房间外面。 里面漆黑一片。 沈彦州敲了敲门,门从里面上了插栓。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嘲笑自己有点紧张过度。 跟着来的沈砚,看自己的主子站在门口发呆,有点奇怪。 “二爷,您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那我喊阿霄起来帮你看看?” 沈彦州斜睨了一眼身边人,他有时候也挺奇怪,自己怎么会找这么个二傻子当侍卫。 “不用。”说完便转身离开。 可沈彦州心里总有种不踏实感。 苏霄向来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主,他又是主动上药,又是为他点安神香,这一看就是有所图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阿墨走了有多久?”沈彦州摸了摸大拇指指腹,这是他每次思考问题的习惯。 “已有两个时辰。”沈砚不明白二爷为什么突然问他。 “阿霄帮我上药是什么时辰?”沈彦州停下脚步。 “这我倒没在意,估计也有一个时辰了吧。阿霄说了,这药是他新调配的,效果很好,您睡一晚上,明天起来能打死一头牛。” 沈砚以阿霄为荣,他真的太厉害了。 沈彦州像看个白痴一样盯着他看了很久。 沈彦州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总觉得苏霄的表现很怪异,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你从他房间的窗户翻进去看看。”沈彦州决定还是弄个明白。 “这,这不太好吧。”沈砚面露难色,“等会儿他要是把我当小偷怎么办?” 沈砚怕自己被苏霄揍。 他们主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非要和阿霄过不去。 “还不快去。”沈彦州面色一沉。 “是。”沈砚连忙闪身。 主子生气还是很可怕的。 他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扇窗户。 轻推了一下,没有落栓。 沈砚心中一惊,立刻闪身进去,借着月光,他看到床上竟空无一人。 完了完了,苏霄那小子竟真的不在房间。 这次他玩完了,被主子抓个正着。 沈砚原路返回,来到沈彦州的身边。 “爷,苏霄那家伙,竟然真的不在房间。 不过也许是上茅房了也说不定?” 沈砚想为苏霄辩解几句。 “这话你问问自己相不相信。”沈彦州冷冷地看着他。 “更衣要从窗户出去?” 沈砚闭了嘴,他要是相信他就是傻子。更何况是他们聪明的爷。 苏霄,我也帮不了你啦,你就等着承受爷的怒火吧。 “你去安排人手,立刻去陵阳县。”沈彦州转身朝外走去。 沈砚大惊失色,“二爷,不行啊,你身上的伤,根本经不起颠簸。再说,阿霄也不一定就是去了陵阳县……” “沈砚,你要是不想干了,我立马换人。”沈彦州面沉如水。 “这可是阿霄千叮咛万嘱咐的,你不听就不听,干嘛威胁人。” 沈砚用两人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嘟囔。 沈彦州听到他的话,心中的一腔怒火突然就熄灭了。 “你去准备马车,多准备点裘皮锦被。” “哎……”沈砚这才高高兴兴地下去准备。 他发现了,二爷生气的时候,只要多提提苏霄,好像就能让二爷消火。 下次他要问问苏霄,到底给他们主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这么听他的话。 这边沈砚一切准备就绪,沈彦州带了十几个人就出发了。 此时的苏霄,正绕着皇家别苑慢慢地观察。 这皇家别苑竟然就在她陪嫁的山庄隔壁,两家的围墙只隔了百十来米的距离,到时撤退时可以借山庄一用。 不知道沈墨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家别苑里悄无声息,想来是他们还没有动手。 苏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翻进了围墙。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别苑太大,她也不知道沈墨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不过找有人值守的地方应该不会错。 她正在里面绕得晕头转向,突然听见一阵吵闹之声,然后是刀剑相击的声音。 苏霄连忙往声音的地方移去。 苏霄趴在房顶上,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大吃一惊。 院子中间十几个黑衣人被团团围住,周围的侍卫是他们人数的几倍,个个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一看这架势,就是早有准备。 难道这竟是个陷阱? 苏霄心中暗叫不好,她四处打量,寻找沈墨的身影。 被围在中间的一人,虽然身穿黑衣,面上围着面巾,但苏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家别苑!”一名侍卫大声喝道。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沈墨和里面的另外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配合默契地朝一个方向攻去。 苏霄心急如焚,她必须想办法救沈墨出去。 下方的战斗越发激烈,沈墨等人身陷重围,难以脱身。苏霄伸手摸向腰间的荷包,里面有她特制的烟雾弹,里面含有软筋散。 她深吸一口气,计算好时机,将烟雾弹扔向下方的战场。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侍卫们顿时乱作一团。苏霄带上面巾,趁机跳下房顶,冲向沈墨几人。 “吃了解药,跟我走!”她从怀里拿出解药,分给几个黑衣人。 第79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79 “苏霄?”沈墨看着眼前人,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二爷知不知道你来这里?” “先出去再说。”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关心这种问题。“有没有落下人?” 沈墨闭了嘴,地点确实不太对。 他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数。“没有,都在这里。” 苏窈点点头,“跟我来。” 说着就带着几人,直接翻进了隔壁的院子。 “这怕是不妥。”沈墨停下脚步,小声开口:“他们如果进来搜查,只怕我们一个也跑不了,这岂不是带累了别人。”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苏窈边说边在里面绕来绕去。 最后,几人停在一座假山前。苏窈伸出手,在假山上随意地按了一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墨:“……” 他怎么对别人家的地方这么熟?连密室机关都知道。莫不是真如他们爷所预料,他就是秦大人派到他们身边的奸细? “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 苏窈推了沈墨一下,这人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沈墨没防备,被苏窈直接推了进去,其他人看他进去了,也紧随其后。 苏窈看人都进去了,准备关上机关。 沈墨一把按住洞口,心里又有点慌:“你不进来?” 他知道二爷对苏霄的看重,如果为了救他们出了事情,到时他如何向主子交代。 “我还有事……”苏窈话还没说完,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们应该来这里搜查了,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沿着里面的隧道一直走,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直接合上密道的门。 沈墨来不及细想,只能按照苏窈的指示前进。 隧道里很黑,大家小心翼翼地走着。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亮光,原来是到了出口处。 众人走出隧道,发现来到了一座荒僻的山丘。 “这里是哪里?”有人问道。 “我也不知道。”沈墨朝周围看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我们要怎么办?今天的事情明显不对劲。” 沈一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从胸前掏出一瓶药膏,给旁边受伤的沈五上药,包扎。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陷阱。” “不一定。”沈墨也开始给其他人包扎伤口。 “那个院子明显有重兵把守,也许就像刚才那样,那里面也有地下室或者密道什么的,所以我们才没找到人。”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今天不但没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还差点全军覆没。”想到刚才的一幕,沈一还心有余悸。 他们也不一定不能突出重围,但肯定会伤亡惨重。 现在,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再等等吧。等天亮看苏霄那边怎么样。” 沈墨现在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任务,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苏霄,只要他不出什么问题,主子那边就不会有太大的火气。 几人坐在冰天雪地里,心思重重,仿佛忘记了寒冷的存在。 正当几人神思不属,担心该如何向主子交代这次的事。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和车轮声。 沈墨和沈一立刻对视一眼,朝后摆摆手,隐藏了身体。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怎么就让咱们兄弟碰上这种事情。” 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抱怨,传入几人耳中。 “这大冷天,非让把人给拉走。要我说,放在那里不是挺安全的。” “行了,这是主子的决定,你就别抱怨了。我们只要安全地将人送到就行了。”其中一个护卫说道。 粗犷的声音则淫笑着说:“哎,大哥,你别说,这些公子个个细皮嫩肉的,难怪主子喜欢玩这些。连我都忍不住……” 第二个护卫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这些都是主子的人,你要是动什么歪心思,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粗犷声笑了笑:“大哥,我也只是有色心没色胆,想想而已。”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二个护卫冷冷地说道,“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们都要倒霉。所以,还是小心点吧。” “后面的,赶紧跟上。”边说边驱着马朝后面跑去。 一众人马护着三辆马车往前走去。 沈彦和沈一同时面露喜色。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看了眼护送的人马,大概三十人左右。 以他们的实力,拿下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沈墨眼神凌厉,做出了一个简洁而有力的手势。这个手势就像是一道命令,让身后的几个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们动作敏捷地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敌人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沈墨毫不犹豫地率先发难。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冲向其中一名敌人。 他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寒光,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直取对方的首级。他的攻击速度极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沈一紧跟在沈墨的身后,手持短剑,以一种迅猛的姿态扑向另一名敌人。他的动作犹如猎豹一般,充满了爆发力。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迅速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一时间,刀剑相交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异常混乱。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除了抓的几个活口,其他人都被他们抹了脖子。 几人连忙来到马车旁边,打开帘子,里面赫然躺着几个少年,每个马车里都有几个。 只是都处于昏迷之中。 这应该就是主子要找的失踪少年。 沈墨长嘘一口气。 这次没辜负主子所托,还要感谢苏霄的帮忙,否则不要说救下这些人,就连他们自己,说不定都自身难保。 不过,苏霄竟然能知道秦衍别院山庄里的密道,这一点实在让人感到奇怪。 此刻,他心中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主子。 毕竟,这苏霄虽然身份可疑,但好歹也救了他们一命。如果因为自己的告发而让苏霄遭到主子的厌弃,那岂不是有些过意不去? 然而,如果不将此事告知主子,又担心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万一这苏霄与其他势力有关联,或者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他们主子的安全就可能受到威胁。 想到这里,沈墨决定还是要告诉主子。 主子的安危高于一切,哪怕他救了自己一命,他也不能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 大不了以后他在主子面前多美言几句。 “沈首领……”沈一来到他的身边,“你看现在这些人怎么处理?” 沈墨:“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等天亮主子来了再做打算。” “行。”沈一点点头,转身去安排。 第80章 搜查别苑山庄 80 另一边 苏窈陪嫁的别苑大门被敲得震天响。 苏窈想了想,在里面转了一圈,摸进一个有人居住的房间,进去借了套女装换上。 苏窈看了眼身上的丫环服饰,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光明正大地朝前院走去。 大门已经打开,一群官兵站在门口,虽然没有直接强闯,但是态度蛮横无理。 “刚才有几个盗贼偷了东西,经过追捕,有人看见他们翻进了你们的院落,现在我们要进去搜查一番。” 一个丫环模样的少女上前一步,语气激烈:“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盗贼跑进了我们院子。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们说搜就搜,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丫环一脸的气愤,义正言辞。 苏窈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曾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大丫环连翘。 能说会道,性格泼辣。 没想到竟然在如此境况之下见到了她。 苏窈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 既然连翘在这里,那么是不是代表,其他几人都在这里? 苏窈这边正处在兴奋激动之中,另一边却剑拔弩张。 侍卫头目冷笑一声,手放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之上,满含威胁之意。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你们不让搜,就是心里有鬼!” 连翘跟在她们小姐身后,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并不受他的威胁。 “你们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撒野。这里可是秦大人的别苑,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虽然不知道你们要搜什么嫌犯,但此处乃我家小姐的修养之地,岂能容你们这些外男入内。你们若强行闯入,那就是对秦大人的大不敬,后果自负!” 侍卫头领并不买秦衍的账。 “哼,少拿秦大人来压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有人举报说嫌犯逃到了这里,我们必须要进去搜查。你们要是再阻拦,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谁敢动一下试试!这里是秦大人的地方,你们没有证据就敢乱闯,简直不把秦大人放在眼里。若是秦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少废话!我们有上头的命令,必须要将嫌犯捉拿归案。你们若是识趣,就让我们进去搜查,否则我们只能采取强硬措施了。”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连翘神色隐隐带着些惊慌和焦急,毕竟是一些带刀的人,她们这里全都是老弱病残,如果真的要硬闯,她们真的拦不住。 “这位爷,您说是奉命捉拿嫌犯,那敢问是奉谁的命令,可有手谕?不是不能让你们搜,只要你们拿出手谕或是搜查令,我们绝不阻拦。但……”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衣着普通,一身丫环装扮,但整个人气度不凡,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的存在,很难忽视。 苏窈慢慢走出来,步伐优雅而从容。 她的目光如寒星般冷冽,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如果你们想要硬闯,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将此事闹到御前。”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和自信,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刚才还一脸凶相的侍卫,听到她的话不禁犹豫了一瞬。 他后退几步,和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那人很快离开。 两方人马,就这样僵持在大门口。 最为震惊的要算连翘。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子,想要质问她为何出现在她们的别苑里。 但一想到她刚刚还帮她们解了围,又连忙闭紧了嘴巴。 非常时刻,是非好歹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人刚刚才帮她们解了围。 “这位大哥如果有雅兴在雪中月下品茶,我们可为各位准备茶点。连翘……” 苏窈说完话,朝朝连翘使了个眼色。 “还不给各位大哥准备桌椅茶点。” 苏窈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将这些人拖在这里,没有精力去其他地方追查。这样,才能为沈墨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沈墨,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苏窈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上了几炷香,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远在五里之外的沈墨连打了几个喷嚏。 本来跟在连翘身后的一众丫环婆子,对着刚出现的陌生女人心存疑惑,但听到她喊出连翘的名字,所有的疑惑都烟消云散了。 连翘本来就是夫人的大丫环,这个女人既然能一口喊出她的名字,那肯定是和连翘相熟。 连翘本身更是处于云里雾里。 此人竟然认识她! 她根本就不记得,她的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她曾自诩记忆力过人,是小姐身边记忆力最好的人,她敢拿她所做的糕点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还不快去。”女人的轻斥声传来,语气里竟还隐隐带了点激动。 “哦,好的。”连翘下意识地听了她的话,连忙安排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大门前的空地上摆了一溜排的桌椅茶点。 外面的侍卫反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还没遇到过如此境况。 “连翘,派人伺候各位大哥。” “好嘞。”连翘说完拍了几下手,旁边的几个年纪大的管事马夫什么的立刻站到门外。 门内留守了别苑里仅剩的几个年轻的小厮和一些体格魁梧的婆子。 门内门外,俨然两种氛围。 “各位大哥,吃好喝好,我们几个就先行退下了。”苏窈朝连翘又使了个眼色。 两人这才领着剩下的丫环婆子朝内院走去。 转过一座假山,看不见大门外的人,连翘这才忍不住使劲拍了拍胸口。 其实刚才她已经吓得都快腿软了,幸好有…… 此时连翘拍在胸口的手还没放下来,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言听计从。 这辈子,除了她们家小姐,她还从来没这么乖顺地听过别人的话,就连她们的姑爷也不行。 “喂,你……”连翘抬起手,指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正要开口质问。 谁知她将食指放在唇边,朝她“嘘”了一声,然后朝他们的身后扫了一眼。 第81章 挚友 81 连翘想到身后跟着的一众丫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人带回到自己休憩的房间。 “说,你到底是何人?如何混进山庄里的?还有,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一连串的疑问扑面而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气。 苏窈笑了笑,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奔波了大半夜,早就口干舌燥。 冰冷的茶水顺喉而下,冰得她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你……”连翘正要发飙。 少女突然转过身,对她粲然一笑,连翘立刻被她的笑容晃了心神。 “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才好?” 连翘被她的话惊回了神:“一个一个回答即可。” 苏窈指了指凳子,“先坐下吧,你这问题有点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能说得清。” 连翘整个人都有点懵,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姐还在的日子。 小姐外出游历归来,也是这般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们,让她们围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起游历的那些事情。 苏窈坐下身,看着仍呆呆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人,像是只要她有任何的不轨,她就立刻上前发难。 苏窈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明明自己没有任何的武功,却总是将她护在身后。 “我和你家小姐是旧相识,这次进你们这别苑山庄确实是和外面的人有点关系……” “难道你们真偷了东西?”连翘心下一惊,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惹了大麻烦。 “那倒不是,我们是……”苏窈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刑部尚书沈大人的贴身侍卫,奉皇命追查一桩男子失踪案,正好追查到隔壁的皇家别苑。谁知道一时不察,打草惊蛇,这才惹来了这些人。” “我好像也听过一耳朵。你的意思是,偷人的人就在我们隔壁?” 小丫头倒吸一口气,转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点点头。 “那失踪的那些男子估计都长得好看。” 小丫头的关注点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莫非最近你见过什么人来隔壁的皇家别苑?”苏窈心念一动,试探地问道。 “当然知道,还不就是那……”连翘连忙收住口,警惕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到现在还没说,你是怎么认识我家小姐的。” 苏窈不禁笑了,小丫头,还挺警惕的。 连翘使劲瞪了她一眼。 苏窈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和你家小姐,在外游历时相识,因为志同道合,所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然后说了自己游历的一些趣事,将原来的二人行变成所谓的“三人行”。 连翘仍带着疑惑:“那我们小姐,怎么从来没提起过你?” 苏窈轻咳了一声,想了想解释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也是女扮男装,当时还闹了不少的乌龙事件。所以,她可能不好意思提起吧。” 连翘总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苏窈接着说道:“我知道她的身边有四个大丫环,分别叫白芷,连翘,曲莲,竹苓,一个善医理,一个善理财,一个善美食,一个武功高。” “这些事情在京城里仔细打听,也不是不能知道。” 连翘仍旧嘴硬地小声嘟囔,但她的态度开始软化,有点相信眼前女子说的话。 “我还知道一个别人绝不会知道的秘密。”苏窈决定放个大招,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秘密?”连翘一脸的好奇,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凑到她的面前,早忘了自己对她的防备。 “你家小姐……”苏窈像是下了狠心才说出这个秘密。“她的后背上有一个蝴蝶型胎记……” 连翘吓得一下子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 这下子是完全相信了她的话。 否则这么私密的事情,一个陌生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话姑娘可不能对外乱说,要不然会毁了我们家小姐清誉的。” 苏窈拉下她的手,露出温和的笑意:“我知道,这种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连翘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姑娘什么时候来了京城?为什么之前不来找我们家小姐?” 苏窈看了她一眼:“我因缘巧合之下,成了沈大人的贴身侍卫,一个多月前来京城。本来是想拜访旧友,但听说……” 连翘本来还挺欣慰遇到小姐的故友,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时悲痛,眼泪一下子没忍住,落了下来:“姑娘要是早来一两个月,说不定还能见我家小姐一面……” 苏窈听到她的话,一时怔愣住,一两个月前还能见一面,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们小姐,昏迷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连翘哽咽难言。 苏窈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然作响,被一团迷雾缠绕,她的记忆明明停留在去年婆母的生日宴,她以为在她昏迷的时候,时间不知何故消失不见。 现在连翘却告诉她,她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两个月前才开始昏迷。 那她中间那一年的记忆去了哪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记忆全无。 她的脑海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苏窈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连翘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小姐伤心难过,不由得轻声安慰。 “姑娘,你放心吧,我们姑爷正在想办法,他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都会救活小姐的。” 苏窈被她的这声姑爷给惊醒,百转千回间,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姑爷,对你们家小姐好吗?” 连翘点点头:“要我说,这世间能找到像我们家姑爷这么专情的男子,已经不多了。” 苏窈脑子里突然就想起,在长公主府的假山里听见的那些话,不由轻笑出声,轻声低喃:“是吗?” 像是在问连翘,又像是在问自己。 连翘使劲点点头:“我家姑爷……”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停了话头,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连翘出了房间,皱起眉头,大丫环的气势立马显现了出来:“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连忙跑过来:“连翘姐,外面,外面又来了两拨人。一个是咱们姑爷,还有一拨人听说是沈大人……” 第82章 三方人马 82 苏窈心中诧异,她没想到沈彦州会来得这么快,至于秦衍…… 她看向连翘,连翘这才向她解释:“之前那些人来势汹汹,我怕我们这些人拦不住,所以让人快马加鞭赶回去报信。” 苏窈点点头,知道今天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 “外面的那边侍卫……”连翘看向来报信的小丫环。 “有几人跟大人一起,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外面。”小丫环有点着急,“大人已经带着他们进庄子了……” 连翘豁然起身,脸色都变了:“他们凭什么……” 苏窈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朝她摇摇头。 人都已经进来了,而且还是秦衍亲自带进来的,那就说明他们早已协商好。 她一个丫环,反对又有什么意思。 苏窈本想换上夜行衣离开,可没想到秦衍一行人竟然已经绕过了前面的庭院,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之中。 苏窈想躲都已经来不及。 现在离开,反而更容易引人怀疑。 看着一群人靠近,苏窈只能站在连翘的身后,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行人站在离内宅园门不远之处,苏窈耳力极好,几人谈话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几位大人,我身后的洗尘居是我夫人修养之所,我亲自进去查看,以确保我夫人的安全,至于其他地方,就辛苦各位了。”秦衍朝几位带刀侍卫拱了拱手。 那几人也慌忙见礼,再不见刚才的嚣张。 “那我们哥几个就多有叨扰了。” 说完这话,那几人使了眼色,便各自分开搜寻。 秦衍装着没看见,只是对沈彦州抱了抱拳,“沈大人……” 沈彦州朝他摆摆手,“秦大人可先去看看夫人,本官就在这里稍等片刻。” 秦衍也没再客气,直接转身朝内院急步而来,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焦急。 当男人离苏窈越来越近时,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让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也慢慢地涌上了心头。 她试图摆脱这种情绪,但却发现自己越是努力,这种情绪就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很模糊,快得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就已经消失了。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记忆,却让她感到一阵刺痛,就像是有人用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脑袋里一样。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要抓住那个画面,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个画面都如同烟雾般消散了,再也无法找回。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秦衍跨进内室的那一刹那,苏窈的身体又恢复了原状。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她的错觉。 她抬手按在了心口上,那种窒息感早已消失不见。 这是从来就没出现过的情况。 之前苏窈也不是没见过秦衍,根本就没有刚才的反应。 为什么这次会这样?难道,和躺在床上的那个“她”有关? 苏窈很想进去看一眼,也许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朝旁边的连翘使了使眼色。 可连翘正抬手招呼一个小丫环过来,然后小声吩咐她们,将会客厅清扫一遍,点上炭炉,准备好茶水。 苏窈只能无奈放弃。 没关系,现在她已经和连翘混了个脸熟,以后再来找她,就容易多了。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环,只有连翘在这里,那其他的三个人呢? 这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到她们,那只能说明,她们根本不在这里。 也有几个陪房的熟面孔在这里,但并不是全部。 那是不是代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在她们的身上…… 苏窈正胡思乱想着,一声轻咳声惊醒了她。 连翘正朝她挤眉弄眼,然后朝不远处努努嘴,小声道:“不知道这位沈大人,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苏窈想到自己的擅自行动,摸了摸鼻子。 这次回去,怕不是也要挨一顿板子。 苏窈这时候才看向站在院外的沈彦州。 本来漆黑一片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慢慢地变亮。 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孤寂地站在萧瑟的寒风中,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和难掩的焦急。 苏窈这才想起,他身上还带着鞭伤。 这一路奔波,估计刚稍微愈合的伤口,都裂开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苏窈在沈彦州的脸上看见了不一样的情绪。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秦衍就从内室里出来。 这次的神色平静了很多。 当他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苏窈却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 “沈大人,实在抱歉,下官担忧夫人身体,情急之下,多有怠慢,还请见谅。连翘,赶紧差人将会客厅打扫一遍……” “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姑爷。”连翘上前回话。 苏窈被这声姑爷叫得懵了一下。 以前在秦府,他们也没这么叫过啊,怎么现在就称呼姑爷了? 秦衍面色不变,继续朝外走去,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所以,到底在她忘记的这段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翘牵了牵她的衣袖,苏窈只能和她一起,快步跟在秦衍的身后,朝沈彦州走去。 沈彦州看似闲散地站在那里,其实心里很急。 刚才沈墨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阿霄将我们藏进密道之后,自己并没有进来。” 这就说明,他现在还在秦府的别苑山庄里。 外面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出去。 沈彦州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苏窈看着越来越近的沈彦州,只能靠近连翘轻声耳语:“我之前在沈大人那里当差,一直女扮男装,他不清楚我的身份,你千万别说出去。” 第83章 露馅 83 连翘并没有说话,苏窈侧过头去看她,却发现她只是沉默地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两人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不远不近。 差点将头埋进地里的苏窈,后悔不迭,早知道刚才就直接闪人。 现在离沈彦州这么近,她真怕那男人,一个眼神就扫到自己这边。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在那两人眼中,就是个摆设,她只想当个小透明。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跟随秦衍正往待客厅走的沈彦州,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的鼻间似乎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熟悉的幽香,很像是某人身上的味道。 但他停下脚步仔细寻找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沈彦州有点自嘲,自己这是关心则乱。 苏窈即使隐藏在这座山庄里,或者经过这里,味道怎么可能一直留到现在,这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怎么了,沈大人?”秦衍看见他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沈彦州慢慢地摇了摇头,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继续抬腿脚往前走。 苏窈刚才看见沈彦州停下脚步,吓得心惊胆颤,以为自己被发现,结果,虚惊一场。 等她僵硬着脖子,慢慢抬头,看到沈彦州的背影越走越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拍了拍胸口。 “在外候着。” 秦衍对着连翘两人丢下这句话,就领着沈彦州进了正厅。 两人都是一副老狐狸做派,言笑晏晏,话说得不少,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进去搜查的几人又回到了刚才在地方。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几人面面相觑,面色阴沉。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被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他们回去根本没办法向主子交代。 不过幸好及时将里面的人转移出去,还不算一败涂地。 “秦大人,今天多有冒犯,改天再登门谢赔罪。”几人只能向秦衍告罪离开。 外面呼啦啦一批人很快就撤走了,连大门口都冷清了不少。 看着那些人一无所获的离开,沈彦州那颗悬了半夜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苏窈既然不在山庄里,那必定是已经离开。 他喝完最后一口茶,才慢悠悠站起身:“秦大人家的茶果然不错,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煮酒烹茶。今天多有打扰,沈某也该告辞了。” “沈大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秦某都怕请不来沈大人……”秦衍笑得越发温和,如春风拂面般让人感到舒适和亲切。 沈彦州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道:“秦大人言重了,能有机会来贵山庄一游,也是沈某的荣幸。这就告辞了,多谢秦大人的盛情招待……” 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官场中的虚伪和客套,但又不失礼貌和风度。 苏窈站在门外,静静地聆听着屋内的动静,不禁腹诽。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什么时候游山庄了,他又什么时候盛情招待了? 苏窈心中暗自感叹,这两人可真是会演戏,明明心里各怀鬼胎,表面上却还能如此客气地交谈。 “这两个老狐狸,也不嫌累得慌。”苏窈低声嘟囔道。 沈彦州踏出房门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幽香。 沈彦州转回身,看向门边穿着丫环服饰的女子,正想要说什么。 大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声,然后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彦,我来了。秦大人,你这庄子上的不厚道啊,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 姜云铮那大嗓门,估计几里外都能听见。 沈彦州按了按太阳穴,脑子里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全忘了,直接朝外走去。 “你们俩,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秦衍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眼门口这个个子高挑的丫环。 苏窈满脸懊恼,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发现了。 作为苏霄的身份被他发现倒无所谓,别让他看出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女人就行。 秦衍出去只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苏窈连借口都还没想好。 “你们俩,随我来书房。”秦衍丢下一句话,脚步都未做停留,直接朝书房走去。 连翘苦着一张脸,磨磨蹭蹭。 她虽说是她们小姐的陪嫁丫环,可她是真的挺怕她们家这位姑爷。 平时看着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但只要他用那双狭长的凤眼冷冷地看着一个人时,那真的莫名地就让人感到胆寒。 两人刚进了书房,就听见冷冷的声音响起。 “关门。” 苏窈:“……” 她怎么就莫名想到了“放狗”俩字。 连翘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抬头。”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窈不用想也知道,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 她深吸口气,知道这次是避无可避,于是面色平静地抬起头直视着对方。 秦衍在看见她眼睛的刹那间,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秦大人……”苏窈直接抱拳,“在下实在情非得已,还望秦大人见谅。” 秦衍这才回过神,眼神更冷了几分。 “我说沈大人这天寒地冻的,为何来这里,原来是为了你。只是……” 秦衍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睛落在了她那微微突起的喉结上,这才转开眼。 “苏侍卫一个外男,却擅闯我夫人的内院,这笔账不知该如何算?” “今天情急之下,确实是在下冒犯了。”苏窈有点羞愧,她当时只记得自己是女子,待在内院无可厚非,可她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男扮女装,本质还是一个男子。 这幸好是院子主人昏迷不醒,要不然清誉早被自己毁了。 “今天就当在下欠秦大人一个人情,来日秦大人若有需要相助之处,苏某必定倾尽全力。” 秦衍绕着苏窈转了一圈,轻笑出声,“不愧是沈大人的身边人,那秦某……” “不必!”书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沈彦州大跨步走进来,一把抓住苏窈的胳膊:“这次,就当沈某欠秦大人一个人情。 以后若有任何需要,只要不违背做人的基本道德,沈某定当全力以赴。” 说完,沈彦州拉着苏窈直接离开。 第84章 引诱? 84 沈彦州拉着苏窈直接朝马车走去,将她塞进自己的那辆马车里。 大门外面站着的一群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沈砚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手指着刚从他面前飘过去的两人:“阿墨,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看见爷,他,他……他牵了一个女人?” 最淡定的莫过于沈墨,以前他还有点看不上苏窈那过于瘦弱的小身板。 经过昨晚一事,他对苏霄明显有了很大的改观。 一个人的能力强弱,和他的体型真的不成正比。 看沈砚就知道,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而苏窈却凭着一己之力,将他们这些人,完好无损地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足以证明他的聪明才智和心性能力。 也难怪他们主子,会对他另眼相看。 “你不是眼花,你是眼瞎。”沈墨跟上主子的脚步,嫌弃地回了一句。 他现在发现,自己越来越嫌弃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了,怎么办! 沈砚一脸的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突然骂人呢?” 沈墨刚走到马车边,里面就传来主子的声音:“回京。” “哎,等等,等等……” 一阵风过去,沈墨和沈砚就看见那个,穿得像花孔雀似的姜云铮,快速地跳上他们主子的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阿墨,我们还没找到阿霄呢,怎么就回去了?” 沈砚一把拉住正在安排回程事务的沈墨,满脸焦急。 他是真的把苏霄当成自己的亲兄弟,这看见人还没找到,就要回京,心下着急。 沈墨觉得,沈砚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给蠢死。 沈墨没有理睬他,除了一队人马护送被救回来的失踪人员和几个疑犯先行一步之外,现在这里剩余的侍卫不多。 姜云铮也带了人过来,都交给了沈墨做统一安排。 队伍很快就出发往回赶。 “阿墨……”沈砚这次抬高声音,是真有点生气了。 “怎么,你想违抗主子的命令不成。” 沈墨冷冷地看着他,就不告诉他真相,想看他满脸着急的样子。 沈砚的那点怒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泄了气。 但他仍梗着脖子,大声道:“那阿霄……” “砚大哥你叫我?” 从马车的车厢窗户里,探出一张熟悉的脸,也仅仅只能看见一张脸,身体和头发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沈砚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苏窈笑得满脸真诚地看着他:“我早就上来了,多谢砚大哥惦记我……” 沈砚看见他激动不已,立刻打马上前,靠近马车窗户边。 “嘿嘿,你什么时候上的马车,我都没看见,真的是让我好一阵担心。” 苏窈:“……” 我刚刚从你眼前经过,上的马车。 “阿霄,马车里多憋屈,你要不也出来骑马得了。正好,咱们可以来场赛马比赛。” 一遇到苏霄,沈砚就变成了一个话痨。 主要是,他天天接触的另外两人,都是锯嘴的葫芦,他说话都没人理他。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他当然喜欢和他待一起了。 苏窈也想出去离沈彦州远一点,不想待在车厢里被审问。 可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女装,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沈砚还想要游说一番,苏窈的脸突然从窗户口消失,落下的窗帘都荡起了一阵风。 沈砚只能歇了心思。 不过苏霄既然已经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行了。 马车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外面听到的人都觉得浑身一疼。 苏窈摸着被撞得红肿的额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应该说,是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个人。 苏窈脸皮再厚,也被他们盯得不自在。 沈彦州有点后悔刚才拽得太过用力,想要上前查看,想到旁边又有一个碍眼的人,最终忍了下来。 姜云铮凑到苏窈的面前,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扒了衣服看。 “啧啧啧……真没想到,阿霄穿上女装,竟比那京城第一美人安乐郡主,还要美上三分,真正是‘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要不是看见你平时的样子,我都要以为你是个女人了…… 哎,阿彦,不过幸亏阿霄不是个女人,要不然你岂不是太惨了,好不容易喜欢上……” 沈彦州的脸早已黑得像块云烟墨。 他一掌按上姜云铮的脸,堵住他的嘴,直接将他推到了车厢门边。 “干嘛,阿彦你干嘛……” “滚下去。” “阿彦,你不能这么对我,难得看见阿霄男扮女装的样子……” 看到沈彦州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姜云铮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悻悻地下了马车,麻溜地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去。 车厢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苏窈却感觉整个车厢内,比刚才三个人的时候,空间还要逼仄。 苏窈不自在地牵了牵裙摆,心中有些慌乱,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向沈彦州。 她已经很久没穿女装了,不要说沈彦州他们觉得奇怪,就是她自己都觉得不自在。 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模样,沈彦州有一瞬间恍惚,仿佛这应该就是他本来的模样。 但眼睛偶然间扫到,他脖子上那微微突起的点,神思清明了起来。 沈彦州压下心里的那丝悸动,直直地看着他。 “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苏窈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幸好歪打正着,救了沈墨他们。 但这也不能抹杀她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苏窈乖乖地低头认错:“属下知错,不该一声不吭擅自行动,请主子责罚。” 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苏窈不禁抬头。 此时的男人正半散着头发,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亵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下来,垂落在衾被之上,铺满了整个软榻。 苏窈:“……” 刚刚还穿戴整齐的人,什么时候就脱得只剩下…… 这是要勾引谁?! 苏窈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第85章 上药 85 “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男人的声音里似乎都充满了撩人的诱惑。 “二,二爷……”苏窈感觉整个人的脸颊都开始发烫了起来,两只胳膊下意识地环胸抱住,脱口而出,“我,我不卖身的。” “呵……”沈彦州轻嗤出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过去。 苏窈一个没防备,跌倒在软榻之上,整个人像是被他拥在了怀里。 男人慢慢地低下头,那张充满魅惑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苏窈下意识地紧闭上自己的眼睛,没有了视觉的冲击,反而放大了其他感官的敏感度。 她的鼻端传来熟悉的清冽的檀木香,让她整个人的身体都处在紧绷的状态,像一张拉满的弓,只要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让之断裂。 就在苏窈考虑是要一掌将人打飞,还是一脚让人报废时,她的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男人的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昨天才调制好的药膏,在给自己额头上的红肿涂抹药膏。 沈彦州看见她睁开了眼,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没,没什么。”苏窈尴尬地牵了牵唇,是他的所作所为误导了她,这不能怪她。 “怎么,没按你心里的想法来,是不是有点失望?” 涂抹的药膏冰冰凉凉,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更加的冰凉,在这温暖逼仄的车厢内,反而让她多了一丝清明。 苏窈只能笑笑不说话,让他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估计更生气。 “好了。”沈彦州涂完药膏,又低头轻轻地吹了吹,然后将药膏塞进她的手里。 此时的苏窈脑子早就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躺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他。 沈彦州感觉整个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即使他只穿了薄薄的亵衣,也让他有种烈火焚心的感觉。 “好了,帮我上药。” 沈彦州连忙转开眼,边说边转过身体,背对着苏窈,声音沙哑得出奇。 苏窈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整个后背早已濡湿一片。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所有旖旎的画面全部消失,这才明白沈彦州的意思,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连忙从软榻上爬起来,让他趴在了柔软的衾被上。 脱下上衣,整个后背猩红一片,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全都崩裂开来,看起来触目心惊。 苏窈有点内疚,知道他变成这样,最起码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擅自行动。 她从桌上的红泥茶炉里倒了点热水,从暗格里拿出锦帕,开始清理伤口。 所有的血污清洗干净,她才开始慢慢地涂抹药膏。 沈彦州:“失踪的男子全都解救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找到的?”苏窈万分惊奇,她以为是沈彦州安排的其他人。 “就是沈墨他们被你送出去之后,在路上正好恰巧遇上。” 沈彦州和沈墨汇合之后,听他汇报了详细情况,才知道苏霄还在秦府的别苑山庄没出来,这才急忙赶了过去。 “你对这次的事情怎么看?”沈彦州和他说了沈墨从密道里出来后发生的事情。 “我刚开始还以为,这是个专门引杀我们的陷阱。” 苏窈沉下眉眼,开始慢慢地思考。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那就说明,我们刚开始的猜测是对的,那些人就藏在皇家别苑里。 当时他们在缠斗的时候,我在屋顶上朝房间里看了看,里面并没有人。 那很有一种可能,就是那间房子里有密室或者密道,在沈墨他们和那些侍卫缠斗的时候,他们就从密道里……” 说到这里,苏窈突然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她对秦府的别苑山庄为何如此熟悉,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嗯?……”沈彦州见她突然停下话头,不禁疑惑地转过头。 苏窈见他并不问秦府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 “既然失踪的人都找了回来,那幕后之人应该很快就能抓住了。” “只怕,很难。”沈彦州又转过头,轻叹了口气。 “二爷是说很难定罪,还是很难找到主谋?”苏窈若有所思地问道。 “哦,展开说说……” 沈彦州发现,苏霄的脑子,真的挺聪明,反应很快,常常能给人惊喜。 “首先,这些失踪的男子并不是在皇家别苑里找到的,所以凭这一点并不能认定背后的主谋就是皇家之人。 我们这些夜探皇家别苑的人更不能出庭作证,人家现在说别苑里遭了贼,正到处找我们呢。 其次,墨大哥抓住的那几个人,只怕都是些没有什么身份的人,估计从他们口中也很难问出幕后之人。 即使人证物证具在,找到主谋,只要皇帝不想追究,恐怕也会大事化小。毕竟人都毫发无伤地找了回来,左不过是一些男女风月之事。” 苏窈看了眼已经涂好药膏的后背,用手扇了扇,帮他换了一件干净的亵衣。 “阿霄分析得不错。”沈彦州坐起身,坐到了矮桌边,倒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给苏窈。 苏窈一晚上没休息,上了马车就忙到现在,早累得浑身发软。 看见沈彦州递过来的茶,也没客气,接过茶盏,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到了另一边的锦凳上,两口就喝光了茶水,将杯子递给了他。 “再来一杯。” 沈彦州斜睨了他一眼,苏窈这才反应过来,把他当自己丫环使唤了,连忙讪讪地放下杯子,伸手去拿茶壶。 “我自己来。” 沈彦州拎起茶壶,侧身绕过她伸过来的手,给她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转身从软榻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套男装,朝苏窈扔了过去。 “赶紧换上。” 沈彦州看他穿着女装,随意地坐在那里,简直没眼看,所有的旖旎心思消失殆尽。 苏窈从头上默默地拿下衣服,心里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没被怀疑就好。 当着沈彦州的面,她就开始脱起来了衣服。 她裹了胸,又穿着中衣,所以苏窈一点也不担心会露出破绽。 沈彦州看着对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伸手解开上衣的衣带,快速地脱掉外衣,没有一丝的犹豫。 里面白色的中衣,包裹着纤细修长的身材,更显少年身形的单薄。 沈彦州别开眼,脑中却不禁一直浮现出衣领下那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却似解不了心中的饥渴。 第86章 神秘人 86 沈彦州拿起桌上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引诱谁?! 平时被人盛赞的自制力,在此时却发挥不了一点作用。耳边一直传来窸窸窣窣衣服的摩擦声,带着无尽的诱惑,引人遐想。 “好了没?”沈彦州感觉这种折磨,似比后背的鞭伤更让人难以忍受。 “好了。”苏窈正在整理穿好的衣服,头发也重新用簪子束了起来。 只是衣服过于宽大,有点不合身。 沈彦州扔了一只软枕给他,“到京城的时辰还早,先休息一会。” 苏窈感受了一下马车的行进速度,以现在的这种龟速行进,估计要大半天才能到京城。 昨晚一夜没睡,她现在确实很累。接过软枕放在锦凳上,直接躺了下去,然后,一秒钟入睡。 沈彦州听着轻缓的呼吸声慢慢走传入耳中,不禁苦笑出声。 他在自己的身边,好像从来没有防备,不知道是对自己的信任,还是,根本没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陵阳县皇家别苑的书房里。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书房里的紫檀雕花椅上,身穿一件紫色的直襟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他的脸上覆盖着半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让人无法看清他究竟是何等姿容。 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玉色酒坛,轻轻地摇晃着,里面的酒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并没有用酒杯,而是直接将酒坛凑到嘴边,随意地喝着。 书桌前方的地面上,正半跪着一个人,正在将昨晚的事情汇报给上面的男人听。 仔细一看,正是昨晚率侍卫将别苑山庄团团围住的领头人。只不过,此时的他,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像是害怕到极致。 等他将昨晚所有的事情都汇报完,却没有听到回答。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下去吧。” 他如蒙大赦,大喜过望:“谢主子不杀之恩。” 他躬身退出书房。 就在他迈出书房房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放松心情,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袭来。他感到自己的头部似乎与身体失去了联系,接着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不已——他的头颅竟然莫名其妙地滚落向前方! 他的双眼仍然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笔直地站立在门口,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然而,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具躯体终于如重物坠地般轰然倒下。 书房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身影。 “主子,人已经处理了。今晚被救走的那些人……” “不必理会,正好人都玩腻了,换点新鲜的也好。这次不要再京城闹这么大动静,去其他地方弄点更新鲜的货色,这样才能令我们的客人更加的满意。 至于被抓的那几个人,让人去处理了。” “是,主子。”黑影正准备退下。 “等等。”男子突然开口叫住了黑影,“沈彦州身边的那个小侍卫,找个机会,给我弄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属下明白。”黑影应了一声后,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坛,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正在睡梦中的苏窈,连打了几个喷嚏。 倚靠在软榻上的沈彦州皱了皱眉,起身将睡在锦凳上缩成一团的人,抱上了睡榻。 苏窈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懵,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身下一阵摇晃,她才记起来自己应该在马车上。 苏窈闭上眼想再睡一会,突然脖颈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苏窈惊得睁开了眼,转过头去,就看见沈彦州近在咫尺的脸。 此时的他正睡得香甜,脸上难得地带着点点笑意,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苏窈的脸瞬间红了,她试图挪动身体,离沈彦州远一点。可是狭窄的床榻上,哪还有空余的位置。 距离没拉开,她的动作倒惊醒了沈彦州,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两张脸的距离过分的靠近,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醒了。”看着苏霄正满脸尴尬地看着他,沈彦州才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很想伸手捏一捏那光滑水嫩的脸颊,尤其这刚睡醒的模样。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手指刚触碰上,少年惊吓过度,头朝后仰去,直接撞到了车壁上。 “咚”的一声巨响,沈彦州听着都觉得疼,他只能缩回手。 是他太心急了! 这时,马车外面传来沈墨的声音,“爷,没事吧?” “没事。”看着一个翻身直接从榻上滚下去的少年,无奈地叹口气。 “爷,马上进城了,我们先去哪里?” “去刑部。”沈彦州坐起身,“怎么,怕我让你负责?” “不,不是,是属下僭越,不知道怎么会爬到榻上去了。” 苏窈有点怀疑会不会是沈彦州将她抱过去的,但想到他那后背的伤,她又摇了摇头。 “想到什么了?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惑。”沈彦州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是不是,爷抱我去的榻上?”苏窈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不然呢,你以为是梦游过来的?”沈彦州斜睨了他一眼,“还有,以后别随随便便谁的榻都上。”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下车。 苏窈气得朝他的后背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把她抱上去的,她什么时候随随便便上别人的榻了。 “还不下车?”沈彦州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朝他翻白眼,不禁气笑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白眼狼。” 好心让他睡了他的榻,没一句感谢的话就算了,竟还敢嫌弃他。 苏窈被抓个正着,脸色爆红,连耳朵都开始发烫了起来。她一下子老实下来,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被憋了一路的沈砚,立刻靠近马车:“人呢?” “什么人?”苏窈被问得莫名其妙。 “女人啊,女人,我明明看见爷拽了一女的上了马车,中途也没见下来过,人去哪儿了?” 沈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就差把马车给大卸八块,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找到。 “人呢?我明明看见她上去的,阿霄,你一直待在车厢里,没看见女人吗?” 他们二爷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他还准备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绝色佳人,竟让他们高高在上的爷,跌落凡尘。 第87章 查验尸体 87 “什么女人?我没看见。”苏窈故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车厢里只有我和二爷啊。” “不可能。”沈砚急得差点跳起来,一手死死地抓着苏窈的胳膊。 “我亲眼看见的,从我眼前直接过去的。” 他特意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两只眼睛,表示亲眼所见。 “蠢货。” 身后的沈墨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拎着他的衣领,跟在沈彦州的身后进了刑部大门,朝天牢走去。 “怎么又打我脑袋,我变得这么笨都是被你打的。”沈砚不敢再反抗,只能小声嘟囔。 几人很快进去了刑部大牢的最里面,这次沈彦州没有让苏霄等在外面,而是跟在他的身后。 听到几人的脚步声,正在里面审问的寇正敛,快步迎了出来。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沈彦州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侧身看了眼身边的人,好像没什么反应。 “大人……”寇正敛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沈彦州猜到可能是出了意外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语气平静,并没有受到影响。 寇正敛正拿着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您早上派人押送来的那三个人,都死了。” 他根本还没怎么用刑,那几人就已经不行了。 “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是关键的人证,按道理来说,寇正敛不可能把人给弄死。 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讯官,这点分寸的把握他还是有的,除非是那几人的身体本身就有问题。 “我也不清楚,人刚上刑架,我还没怎么开始,直接就死了。找了大夫过来看,只说是得了心悸之症,惊吓而死,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出。” “人在哪?”沈彦州边说,边随手将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来,递给身边的苏窈。 “披上,地牢里阴冷。” 其他几人齐齐停住了脚步,看向苏窈。尤其是寇正敛,那张长年阴郁森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惊诧的表情。 苏窈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死死地盯着罪魁祸首,不明白这男人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自从那晚挨了鞭子之后,不对,应该是自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 沈彦州见他不接,转身停下脚步,直接将大氅披到了他的身上,认真地帮他系好带子。 八只眼睛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们爷是不是吃错药了?”沈砚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转头看向沈墨,像是求证一般。 沈彦州像是根本没看见几人的目光,自顾自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拢了拢厚重的大氅,这才往地牢里面走去。 来到了地牢最阴暗的一间小房子里。 刚走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苏窈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上次进来地牢,只在走道里待了一会儿,根本没受到这么大的冲击力。 沈彦州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放在了她的鼻子下面。 一股薄荷的清凉味道直冲脑门,让她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沈彦州见她好了很多,将瓷瓶塞进她的手里。“难受的时候,就闻一下。” 苏窈知道这个是专门用来提神醒脑的药,也没和他客气。关键是这里的血腥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 等她脑子清明几分时,人已经站在了一个小房间里。 这是间小小的审讯室,里面的墙上挂满了刑讯的工具,屋子中间摆放了一张长条桌子上面也是各种各样的刑具。 整个房间充满了恐怖和压抑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这里就是一个地狱般的存在,只要进入这里的人,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此时刑房里并没有其他的犯人,只有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 “阿霄,你来看一下,看能不能查出这三个人的死因。”沈彦州朝身后的人招招手。 苏窈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面巾——正是昨晚夜探皇家别苑带的那条——戴在脸上,这才上前两步,来到尸体面前,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着尸体。 苏窈将三个人的尸体,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花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结束了检查。 苏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阿霄,可是发现了什么?”沈砚好奇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被送来之前,就已经中了毒。”苏窈如实说道。 “中毒?”沈彦州眼神微眯。 “看这些人眼下青中带紫,应该长期服用一种叫情花的药物,此药单独服用不会致人死亡。但……” 苏窈冷静地分析道,“只要受到外界强烈刺激,就会触发诱因,引起心悸,直至死亡。” “如此一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沈墨眉头紧皱。 “未必。”沈彦州看向苏窈,“既然对方一早就做下防范,那就说明他们所谋甚大。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会查到些蛛丝马迹。” “二爷,此三人的情况,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但还需要等仵作给他们进行尸检之后,才能确定。” “好。”沈彦州看向寇正敛,“将这三人的尸体抬出去吧,等仵作验完之后再说。” “是。”寇正敛连忙让人将尸体抬了出去。几人出了地牢,来到署衙书房内,书吏给几人上了茶,沈墨和沈砚守在书房门口。 沈彦州和寇正敛相对而坐,苏窈则坐在了靠窗户的软榻上,吃着条几上的点心。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被送回来的那些失踪的人,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沈彦州扫了眼正一心填饱肚子的馋猫,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醒是醒了,但……”寇正敛欲言又止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脸色难看。 今天是他办差以来最失败的一次,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沈彦州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淡淡。 “我让他们提一个人进来,您亲自问问吧。” 寇正敛觉得,还是他亲自审问一下比较好。 第88章 失踪少年 88 很快的,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就被带到了书房里。 即使被关了几天,容颜有点憔悴,但无损他的漂亮。 没错,这个少年真正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只是身形略显单薄,眼下青黑,明显的是睡眠不足,让人看见不禁心生怜惜。 他一进书房,立刻跪了下来,“见过各位大人。” “起来回话。”沈彦州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年。 “把你们被抓的之后的事情详细说说。” “是,大人。”少年人特有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娓娓道来。 “我叫陈同轩,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前不久才从老家赶到京城,就租住在状元胡同……” 沈彦州一听他的身份,就知道此人是姜云铮派过去的人,便打断他的话:“其他的不用说了,你从被抓之后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就行。” “好的,大人。”陈同轩神色淡定从容,“我被抓之后,就被蒙上了双眼,被带到了一个地下密室里。 那里大概关了有十几个像我这样的少年。我们都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被抓的当天晚上我就被他们伺候着沐浴了一遍,然后蒙着眼睛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关押我们的地下室应该还挺远的,因为我感觉是坐马车过去的,大概花了有小半个时辰。” 我能感觉到,那里应该是一间卧房,而且里面还点了熏香。后来……后来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沈彦州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们进了房间之后事情就不清楚了?” “是,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的……”陈同轩涨红了脸,有点难以启齿。 沈彦州心里有点了然,这些人被掳去这么久,表面看却毫发无损,可以想象他们是去被迫做了什么。 “那你知道,在房间里见到了什么人吗?” 陈同轩苦笑着摇头:“我们每次进房间,都是被蒙着眼睛,进去之后就会喝杯茶,然后我们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事后清醒过来,连和自己行鱼水之欢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苏窈听到眼前少年如此直白的描述,简直三观炸裂,脸色爆红,恨不得直接捂住自己的耳朵。 早知道她也和沈墨沈砚他们一样,去门外守着去了。 而姜世子则一脸的向往:“天呐,京城还有这种地方,我怎么就没进去见识见识过。” “你要想进去也很简单,我把你直接扔到皇家别苑里,人家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连个手指头都不用动。”沈彦州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睨了他一眼。 “无福消受!”姜云铮连连摆手。他也只是想想,过过嘴瘾罢了。 “也就是说,你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沈彦州不想理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神色凝重。 陈同轩点点头,“不过,我有一次隐约听到马车外面的人闲聊时说的话。” “哦?”沈彦州顿时来了精神,“你听到了什么?” “那两个人口音不像是京城人,而且说话粗俗,好像提了一句‘祥……寨’什么的。”陈同轩回忆道。 沈彦州心中一惊,距离陵阳县十里之外,确实有一个叫祥云寨的土匪,占山为王。因为地势险要,朝廷一直没有人能将其收服。难道幕后黑手竟然还和土匪勾结? “他们还说了什么?”沈彦州追问。 陈同轩摇了摇头,“当时我迷迷糊糊的,他们声音又小,只听到了这句话,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沈彦州陷入沉思,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哦,对了,其他人有一次听到他们说什么‘客人……腻了,想换点新鲜的……’。” 几人越听越心惊,看来幕后黑手根本没打算收敛,还要继续为非作歹。 如果不能尽快破案,只怕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既然如此,我们得尽快有所行动。”沈彦州眼神坚定地说,他挥了挥手,“陈同轩,你先下去,有需要的话我会再找你。” 送走陈同轩后,沈彦州转身对姜云铮说:“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小心应对。明日我便入宫面圣,请求派兵清剿祥云寨。” “此事怕没那么容易。”姜云铮老神在在,并不显着急。“现在朝廷无人可派。” 沈彦州紧皱眉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土匪与幕后黑手如果真有勾连,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要从祥云寨入手,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出幕后真凶。” “祥云寨易守难攻,朝廷以前又不是没派人清剿过。但,没有一次成功的。”姜云铮提出疑问。“你这次只怕不能如愿。” 沈彦州看了看眼前人,思考片刻:“合适的人选我倒是有一个……” “谁,说来听听……”姜云铮一下子来了精神。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彦州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姜云铮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你是文官,皇上会让你领兵?” 沈彦州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姜云铮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不对劲,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你说的是我?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沈彦州想了想,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摞信件递给他。 “这是什么?”姜云铮下意识地接了过去,不知道沈彦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打开看看。”沈彦州也不催他,只是给两人都斟了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姜云铮则是越看脸色越难看,到后来直接将那些东西拍到了书桌上。 “岂有此理,这些人怎么敢的,你怎么不交给皇上。” “你觉得我交给皇上,皇上会怎么做。”沈彦州反问道,“皇上已经老了,身体也一直不好,这也是为什么最近几个皇子蠢蠢欲动的原因。 皇后无所出,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机会,谁不想搏一搏?我即使交给皇上,也只会不了了之。”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姜云铮不停地来回踱步,一脸的暴怒。 沈彦州帮他认真地分析:“这次是你的一个机会,你现在是御前带刀侍卫,说出去很有面子,但没有什么实质的权利。如果这次你能一旦剿匪成功,必将得到重用。” “我,我从来没带过兵,考虑考虑……”姜云铮停下脚步,一脸的纠结的看着他。 “你可以回去和你爹商量一下,这件事也不是说成就能成的。如果皇上真的同意,也要等明年开春以后。” 沈彦州说完话,眼尾无意识地扫向了软榻上的人,发现少年正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第89章 新人,旧人 89 冬日的天黑得早,几人从刑部衙署出来时,外面已经黑透了,只余下清冷的雪光映射在街道上。 “阿彦,我已经饿得走不动道了。”姜云铮一脸的生无可恋。 “去春景楼。”沈彦州想了想吩咐沈砚,“先去定个包间。” 他看了眼一群人中个子娇小的少年,身形单薄,瘦弱。今天一天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正餐,也应该是好好地补一补,要不然一直长不高,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是,二爷。”沈砚一听有好吃的,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还是阿彦与我心有灵犀。”另一个高兴的莫过于姜云铮,他把搂住沈彦州的肩膀,笑嘻嘻地摇起了他那把装逼的桃花扇。 刚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哪还有半点的萎靡。 “你冷不冷?”沈彦州挥开他的胳膊,冷冷地看了眼他手中的折扇。 “嘿嘿,彦哥,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我姜小世子风流人物的装备,就像侠士手中必须有佩剑是一个道理,必不可少。” 姜云铮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加起劲,一脸的得意洋洋。 沈彦州看他那一脸的得瑟样,只能转开眼,快步朝春景楼走去。 和这么个傻子待在一起久了,他觉得自己智商都要被拉低。 “哟,好冷。”姜云铮连忙停下手中摇得飞快的扇子,朝前跑去。“哎,阿彦,等等我啊……” 好巧不巧,在大门口正好遇到了也来吃饭的秦衍。 “哟,秦大人也来吃饭。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不如和我们一起。” 姜云铮知道这两人平时不对付,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必了。”秦衍眼尾扫了几人一眼,淡淡开口。 “怎么,秦大人是怕我们在春景楼和你一起吃饭不给钱啊。”姜云铮声音都高了几分。 “秦大人这是瞧不起谁呢,放心吧,这次肯定是我——家阿彦付钱。” “秦大人,一起吧,就当是为我这小侍卫昨夜的无礼行为赔罪,请……”沈彦州停下脚步,侧身朝秦衍神伸出手相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秦衍心中很是讶异,面上却不显,露出招牌笑容朝他点了点。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竟得沈彦州如此看重。 早上沈彦州亲自将人从他的山庄带走,他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没想到,沈彦州维护得这么明显,丝毫不避嫌。 看样子,那些谣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沈砚正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迎接几人。“二爷,姜世子,老地方。”就当没看见秦衍一般,直接忽略过去。 沈彦州眼风扫了他一眼,沈砚后背一凉,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一句:“秦大人,请。” 作为当事人的苏窈,心里更加的纠结。 她一个小小的侍卫,哪有什么脸面让主子为她还人情。可难得碰上这两人一起吃饭,她又不愿放弃这个打探的好机会。 还没等她纠结完,几人已经进了包厢。 得,也不用纠结了。 春景楼的二掌柜看见自家的东家来吃饭,当然是亲自上门服务。 “秦大人,沈大人,姜世子,三位同时光临春景楼,真是令敝店蓬荜生辉。” 二掌柜笑得一脸谄媚。“不知三位想吃点什么?” 苏窈站在沈彦州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个过于圆滑之人。她很不喜欢这个人,眼睛过于灵活精明,一看就是善于钻营之人。 她不明白,苏严东怎么会将这种人留在春景楼。 亦或者是,这个人就是秦衍安插在春景楼的亲信? “掌柜的,把你们家的好酒好菜都上上来。”姜云铮坐在位置上,大手一挥。 “放心,这次是我们沈大人请客,不会让你们春景楼亏本。” “姜世子哪里的话,几位能来我们春景楼,那是我们的荣幸。” 二掌柜嘘了一眼秦衍,接着道:“这一顿就当是春景楼……” “既然沈大人要请客,春景楼怎么能辜负客人的心意。” 秦衍打断了他的话,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才淡淡地开口。 二掌柜面色一僵,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连忙应道:“是是是,是小人擅作主张,扰了各位雅兴,这就下去安排。” 二掌柜正准备退下。 “掌柜,帮忙再整一桌同样的菜色放到隔壁。”沈彦州交代了一句才放人离开。 “是,这就安排。”二掌柜连忙退下。 “掌柜的,看在秦大人的面子上,把你们家的玉露白多上几坛哈。” 姜云铮念念不忘的,就是这春景楼的好酒。 二掌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只能苦着脸回道:“姜世子,这小人恐怕做不了主。” “你们主子就坐在这儿呢,也不能例外?”姜云铮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二掌柜瞟了眼坐在位置上,眼都不抬的人,进退两难。 “这春景楼是内子的陪嫁,这规矩也是她定下来的,我也不能破坏。”秦衍淡声开口,一句话就绝了姜云铮的心思。 “下去吧。” “是。”二掌柜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退下。 这些贵族公子哥儿可不好伺候。 “唉,真扫兴,还以为今晚的玉露白能喝个够呢。” 姜云铮又捡起他的折扇扇了扇,降降火气。 秦衍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仍悠闲自得地品着茶。 沈彦州也当没听见,扫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苏窈,指了指还剩下的一方空位。 “坐下。” 苏窈没动:“属下不敢。” “哟,还有我们阿霄不敢的事情?”姜云铮听到她的话不禁调侃了一句。 她确实不敢,关键这就是一个修罗场。 一边是她的“前夫君”,一边是她的新主子,等会如果两人意见不合打起来,她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 那还不如远离战场,只在旁边为两人加加油打打气就好。 第90章 机会来了 90 沈彦州直接将人拽到座位上,将桌上的一碟点心推到她面前:“这桂花栗粉糕味道不错,尝尝。” 苏窈看了眼面前的点心,有点愣神。 她当然知道这点心是什么味道,这就是她的大丫环连翘研究出来的,她当时觉得味道很不错,才推荐到春景楼,当成了特色点心。 但现在的她,确实没尝过。 “挺好吃。”苏窈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但没有连翘做的口感好。 “确实不错,这还是我夫人亲自研究出来的。” 秦衍也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语气里似带着无限的怀念和情谊。 “咳咳……”秦衍的话让苏窈呛到了,她抬眸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其实也不算她研究出来的,她只是提供了一下想法,动手的一直是连翘。 苏窈总感觉秦衍的身上覆着一层面纱,始终让她看不透。 酒菜很快上了桌。 “来来来,两位难得坐在一起喝酒,不醉不归。” 姜云铮一看见玉露白,两眼就放光,连忙站起身给几位满上。 “阿墨,阿砚,流云,你们也去隔壁吃饭,这边不用守了。”沈彦州朝门口的几人看去。 “是,谢主子赏。”沈砚喜笑颜开,率先去了隔壁包厢。 沈墨和流云对视一眼,无奈跟上,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嫌弃。 “听说秦大人的夫人生病了,不知道现今如何?”沈彦州端起酒盏和秦衍碰了碰。 秦衍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一筹莫展。” 从他整个人的状态,能看出心情不好。 “抱歉提起秦大人伤心事。”沈彦州夹菜的手顿了顿,看向秦衍。嘴里虽说着抱歉,面上却不带一点歉意,反而带着点漫不经心。 “我倒是想起,之前还曾见过令夫人一面,当时便觉得她气质不凡,后来才知竟是秦大人的夫人。” 秦衍看向她,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你见过内子?” 沈彦州笑了笑,“是啊,在一处宅子外面,当时发生了点小意外,所以与她说了几句话。” “啪嗒”一声,秦衍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脸上也变了颜色。 桌上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秦衍这时才清醒过来,连忙道歉。 苏窈对于沈彦州的话,更是莫名其妙。在她的记忆里,她根本没见过沈彦州。 他长得这么好看,如果见过,还说过话,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什么两个人的记忆会有偏差,那只能有一个解释,她失去了某一段记忆。 而在这段记忆里,她曾遇到过沈彦州。 而且听他的语气,那次应该也不是一次美好的遇见。而且和秦衍有一定的关系。否则,他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是吗?”此时的秦衍有点心不在焉,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我这个小侍卫,医术还不错,秦大人要不要让他去试一试。” 沈彦州并不想挖人隐私,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再多言,转移了话题。 秦衍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多谢沈大人关心。内子她......病情复杂,只怕一般人治不了。” 说完,他又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心中的痛苦。 “秦大人这话不对,你都没有试试,怎么就知道阿霄不行。”姜云铮站起身,又给他的酒杯满上。 “秦大人对夫人如此情深意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都不应该放弃才对。” 秦衍像是有了点醉意,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着姜云铮,“真的能医好我夫人吗?” 姜云铮将他的脸转了一个方向:“那你要问他。” 苏窈看见男人那一脸的痛苦,不禁有点怔忪。 他流露出来的那种心痛不像作假,但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沈彦州看见苏窈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衍看,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他将自己的酒杯放到苏窈的面前:“斟酒。” 拿起酒壶给沈彦州斟满酒。 “阿霄。”耳边传来手指轻击桌面的声音,男人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份冷意。 苏窈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酒漫到了桌面上,沿着桌面又流到了沈彦州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摆。 “主子,对不起……”苏窈慌忙站起身,从身上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苏窈正专心致志地帮他擦拭衣服上的酒渍,突然发现男人的腰部以下的位置,被顶起了一个像帐篷似的地方。 苏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会儿,手腕就被男人一把抓住,沈彦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够了。” 里面似乎还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窈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一眼,就发现男人的耳尖竟然红了,而且还有蔓延的趋势。 她此时才反应过来,刚才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大夫,她本来应该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可是看着男人那越来越红的耳朵,她感觉自己也受到了传染。 她轻咳一声,收回思绪,连忙看向秦衍。“我可以去看看尊夫人的病症。” 苏窈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沈彦州既然给她创造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秦衍猛地抬头,看着苏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你真的可以治好她?” “这我不能保证,我需要看过之后才能确定,只能说我会尽力一试。”苏窈如实回答。 “好,只要你能治好她,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秦衍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一把抓住苏窈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像是看见了希望。 周围空气的温度突然冷了下来,像是低了好几度。 姜云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觉得一下变冷了,赶紧喝口酒驱驱寒……” 姜云铮边说边一口干了杯中酒。 苏窈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吓得连忙挣脱开秦衍的手。 “明日我便派阿霄去你那别苑山庄。”沈彦州收回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转头看向秦衍,“我正好休沐,到时陪他一起去。” 听到他的话时,苏窈一阵激动,之前自己想尽办法,都接触不到秦衍,真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91章 迷茫 91 姜云铮想喝的玉露白只得一坛,心有不甘,让小二将店里每个品种的酒都来上一坛。 结果就是,除了沈彦州,另外三个人全都醉了。 难得的是,平时很自律,在外很少醉酒的秦衍,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杯接一杯。 姜云铮:“……” 他本来还想趁着今天大好的机会,将人给灌醉,从他嘴里套点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 结果根本不用劝,人家自斟自饮,不一会儿,就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 唯一令人不满意的就是,喝醉酒的秦衍乖顺得不像话,直接睡了过去,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郁闷的姜云铮,一不小心也把自己给灌醉了。 看了眼已经趴在桌上不醒人事的两人,再看向那个还在举着杯子,要和人不醉不归的苏窈,沈彦州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阿墨,流云……”沈彦州朝外喊了一声。 “属下在。”已经吃完饭守在门外的几人,推门而入。 “各自认领自家的主子。”沈彦州指了指趴在桌子上两人。 流云连忙上前,扛起他家的主子走了。 跟着秦衍身边的侍卫,也上前搀扶起自家的主子,和沈彦州告了退。 刚被侍卫搀扶上自家马车的秦衍,立刻睁开了眼,眼眸幽深乌黑,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去别苑山庄。” 秦衍按了按不停跳动的太阳穴。虽然他人没醉,但酒却实实在在地喝了不少,头痛在所难免。 “主子,那边来了消息,让你今晚务必去一趟秦府。” 贴身侍卫连忙靠近低声汇报。 这个“秦府”指的是哪里不言而喻。 秦衍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很快消失不见,只能叹了口气,吩咐车夫:“你先回府。” 他的贴身侍卫很快接手了马车,调转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春景楼的包厢内 苏窈心情颓丧,一杯接一杯。 酒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暂时忘却烦恼。 难怪古人都喜欢一醉解千愁,她也想体会一把。 来到这个新的身体里已经快两个月,她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在支撑着她,才能走到今天。 努力回到京城,找到自己的家,回到夫君身边,告诉所有爱她的家人,她没有死,她又回来了。 可是,一步步走来,她发现一切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慈爱的婆母,单纯的小姑,都只是蒙蔽她双眼的假象。 就连曾经以为深爱自己的夫君,也早已和其他的女人牵扯不清。所有的深情,都只不过是虚假的表演。 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她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是真的。 沈砚跟在沈墨的身后,走进包厢,就看见苏霄正乖乖坐在位置上,睁着那双清泠泠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惹人怜爱。 沈砚心中一软,正准备上前扶他一把,被身边的沈墨一把拉住,朝他使了个眼色,才转身看向沈彦州:“二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沈彦州点点头,看向坐在桌边头正一点一点的人。 “阿霄……” 没有任何的回应。 “苏霄。”沈彦州站在他的身边,低头看向他的后脑勺。 “苏霄是谁?谁是苏霄?”苏窈抬起头,茫然四顾。 “你啊。”沈砚觉得苏霄醉酒之后还挺可爱。 “我?我不是……”苏窈指了指自己,又使劲地摇摇头。 沈彦州无奈叹气,酒量不行,还这么爱喝酒。 就像下棋。 他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半抱着他,慢慢朝外走去。 苏窈整个人身体都是软的,两条腿使不上劲。 在平地上都走得歪歪扭扭,更不要说走楼梯。 一脚踏空,直接朝下栽去。 沈彦州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才避免酿成悲剧。 走在他们身后的沈砚和沈墨,都替他捏了把汗。 尤其沈砚,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直接将他扛回去…… 沈砚还没从惊吓中回神,就看见自家主子,一把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大踏步朝外走。 “他,他,他……”沈砚手指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什么他,那是主子,是二爷,注意你的称呼。” 沈墨冷冷看了他一眼,就紧随其后。 “爷,爷身上还有伤呢……”沈砚喃喃道。 这不是他最想表达的意思,他觉得爷的行为,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妥,但具体的他又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冬日的夜虽然深了,春景楼的大堂里的客人不多,但零零星星还是坐了几桌客人。 所有人都看见,京城里那位惊才绝艳又冷酷绝情的玉面阎罗,竟然手上抱了一个人。 而且似乎还是个……男人。 一夜之间,不近女色的沈大人果然是个分桃断袖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是后话。 出了酒楼,一阵冷风吹来,苏窈打了个寒颤,身体下意识地往沈彦州怀里缩。 “冷?”沈彦州单手解下身上狐裘披风,裹在了他的身上。 “嗯......”苏窈脑袋靠在沈彦州的胸口,半闭着眼睛,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前走。 难得地看见他这么乖顺地任由他靠近,沈彦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下意识地又搂紧了一分。 沈彦州抱着苏窈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车厢内,苏窈安静地靠在沈彦州的怀里,突然,她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沈彦州。 “你是谁啊?”苏窈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沈彦州的脸。 沈彦州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揉捏着,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愉悦,“我是沈彦州。” “沈彦州......”苏窈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你是谁了?” “哦?那我是谁?”沈彦州挑了挑眉。 “不能提,提了他会不高兴的。”苏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沈彦州本来心情很愉悦,等听到她的回答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冷冽,满脸的戾气:“他是谁?” 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他,就能真正体会到“玉面修罗”的称号绝非空穴来风,也不会想要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第92章 冰山一角 92 苏窈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歪着头盯着他看,自顾自喃喃自语:“沈靖元就是沈彦州,沈彦州就是沈靖元,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说完她又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原来他一直嫉妒的人就是你……” 沈彦州心里原本燃烧着一股熊熊怒火,但在对方那如水般明亮的眸光中,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莽撞地挑衅下,这股怒火竟然奇异地开始消散。 就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散的烟雾,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他感到自己心中的那份愤怒正在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平静和冷静。这种变化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沈彦州捏住他下巴的大掌,慢慢地抚上这张令他日夜困惑的脸,带着薄薄茧子的拇指从他的唇上滑过,比想象的还要柔软。 也许是饮酒的缘故,唇色鲜红欲滴,带着淡淡的酒香,即使没喝酒,也能令人熏熏欲醉,像是要让人一亲芳泽,尝一尝那让人渴望的甘甜。 沈彦州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那股强烈的冲动,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一般。 他的嘴唇轻轻触碰着对方的唇角,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带来一丝温暖的触感。 这个吻宛如一阵微风拂过,温柔而细腻,一触即离。 “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沈彦州终于退开那令人恋恋不舍的甘甜,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他啊,一个我曾以为的熟悉的陌生人。” 沈彦州眉头微皱,“熟悉的陌生人?”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烦闷,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捏了捏他的耳朵,“他到底是谁?” 苏窈吃痛,秀眉紧蹙,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你弄疼我了......” 沈彦州心中一惊,瞬间放松了力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苏窈垂下眼帘,神色带着说不尽的落寞,又有点茫然。 “这个‘他’是指……秦衍吗?”沈彦州语气艰涩,短短几个字,却让他用尽了力气才问出口。 从很早之前,也许在他想方设法想要跟着他来京城时,他就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为了接近秦衍。 他猜测过很多次,两个根本不可能相交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 可惜,曾被京城誉为第一神童的他,曾作为最年轻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却怎么都猜不透答案。 “秦衍?秦衍,是啊,一个惊才绝艳,郎艳独绝的翩翩少年郎,为什么会看上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沈彦州听见他的话,眉心微动,小心地试探:“你,是为了他的夫人而来?” “没错,他的夫人,一个可怜的女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到这陌生的京城,却葬送了自己的命。” 沈彦州呼吸一滞,眼神微黯,“所以,你是为了给他的夫人报仇?” 沈彦州根本没想到,他是为了另一个女子而来。 他不禁苦笑,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要防的秦衍。却完全忽视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喜好。 可换个角度,作为一个男子,爱慕一个女人,为了女人来报仇,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沈彦州闭了闭眼,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无力感。他从来没想过,他喜欢的人,竟然心仪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 这样的感情,让他连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无法去争取。 苏窈闭着眼,喃喃自语:“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我要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自己这两个月以来所受的苦,她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 沈彦州见状,一下慌了神,所有的不甘以及旖旎的心思都消失不见。 下意识地将她揽进怀中,边擦拭着眼泪边轻声安慰道:“好了,想哭便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苏窈伏在他的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才渐渐停歇。 沈彦州半天都没听到声音,于是低头看着她,才发现人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只是那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令人心生怜爱。 马车外面的沈砚听到苏霄的哭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马冲进马车里。 要不是沈墨拉着,他恐怕早冲就进去了。 “阿墨,你拉着我干什么?”沈砚急得骑马绕着马车跑了两圈,还是不敢擅自闯进去。 “这肯定是二爷在欺负苏窈。好阿墨,你就帮我一起求求二爷……” 沈墨难得地朝沈砚翻了个白眼:“你就放心吧,咱们二爷做事向来有章程,不会平白无故地欺负人的。” 再说,他的“欺负”可不一定是他所理解的“欺负”。 沈彦州轻轻抱起苏窈,动作极轻地将她放在软榻上,生怕惊醒了她。 他看着苏窈安静的睡颜,心中满是疼惜,同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郁闷。 他伸手替苏窈掖好被角,正准备坐到对面的锦凳上,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拉住了衣袖。 “不要走……”苏窈低声呢喃道。 沈彦州的身子猛地僵住了,他回头看向苏窈,只见她紧闭着双眼,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的心中一阵柔软,倚靠在软榻上,将人半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沈砚在马车外听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下来,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张望,却被沈墨一把拉了回来。 “非礼勿视,懂不懂你!”沈墨没好气地道。 “我这不是担心嘛,怕咱们爷心情不好会欺负阿霄……”沈砚小声嘟囔着。 “有二爷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沈墨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有点同情这个傻子,“你以后还是离阿霄远点。” 省得以后被主子责罚,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93章 问诊 93 苏窈一睁眼,入目的就是一顶陌生的青纱帐。 这不是她的房间。 苏窈大脑里的第一反应发出了预警,她一个翻身就朝地下滚去,半躬着身体,右手伸向了绑腿里的匕首。 “嗤……”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嗤声。“醒了人倒是警觉啊,喝多了之后人事不知,再警觉都没用。” 苏窈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尴尬地站起身,摸了摸鼻子:“对不起,二爷,以后再不会喝多了。” 她以前可是千杯不醉,谁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这么差。 拍了拍脑袋,昨晚的事情苏窈怎么都想不起来,忘得一干二净,连怎么回来的都毫无印象。 而且还睡在了主子的床上。 苏窈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她记得她以前倒醉过一回,和师父一起在外游历的时候。 第二天醒来被师父嫌弃的要死,平时看着挺爽快的一小姑娘,醉酒之后却像个唠叨的老太婆,差点把家底都抖落干净。 她,昨天晚上,应该,或许,大概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二爷,我……”苏窈想要试探一下,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醒了就赶紧收拾一下吃早膳,没忘记昨天晚上答应了秦大人的事情吧?” 沈彦州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头都没抬。 “是。”苏窈讪讪地退出他的房间。 看他那态度,自己昨天晚上应该没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吧?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又回到了沈彦州的房间。 外面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沈彦州看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吃饭。” 苏窈发现,沈彦州现在在她面前,越来越不像个主子,她再如何反抗都没用。 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管它什么主仆规矩,反正她也当不了多久的侍卫。 听到沈彦州的吩咐,苏窈就直接坐到了对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因为心里藏着事情,再好吃的蟹黄汤包,蒸饺等,进了她的嘴巴里,都味同嚼蜡,提不起她半点兴趣。 她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经过昨天晚上的试探,沈彦州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他的秘密,看见他现在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也堵得慌。 “知道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啊?我,我说了什么?”苏窈本来在想心思,被他这么一问,心脏都差点蹦了出来。 “你说,你喜欢的是男人。”沈彦州故意忽悠他。 苏窈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全部喷到对面的男人脸上和桌上的早膳里面。 “对不起,我……”苏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昨天晚上难道她真的如此说过? 她是个女的,喜欢男人再正常不过。 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听在别人的耳中就有点惊世骇俗。 她这张破嘴,什么时候能不惹祸。 苏窈抬手掌了一下自己的嘴。 沈彦州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去脸上的水渍,吩咐人撤了早膳。 沈彦州看他那一脸急切却又隐忍的模样,憋屈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吩咐沈墨去准备四匹快马。 “二爷,你后背的伤还没好,要不我自己去吧。” 苏窈极力劝说,她其实不想让沈彦州陪她去,这件事本来就匪夷所思,不要说别人能不能相信,就是她自己,有时候一觉醒来,怕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再说沈彦州本身就受了伤,自前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好好休息过。 做主子的体贴,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能不厚道,苏窈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内疚和不安。 一个人去,来回骑马,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半天。 “昨晚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的伤。”沈彦州边往外走边戳破他的虚情假意。 苏窈:“……” 沈彦州你这么嘴毒,难怪没朋友。 几人很快上了马。 苏窈一骑绝尘,不过转眼间,就只看得见一个黑点。 沈彦州:“……” 沈墨:“……” 沈砚:“……” 这是有多急切,连自家的主子都顾不上了。 沈彦州抿紧唇,打马紧随其后。 虽然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可醉酒之后的话不可尽信,他本想等他清醒之后,认真地问一问。 可是看见他这急切的心思,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彦州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就是少了甜。 嫉妒,苦闷,不甘,暴虐的情绪在沈彦州的心里翻滚,最后都化成一声无奈的苦笑。 谁让他没有在恰逢其时的时候遇见他,如果他或者他,两人之间有一人身为女子,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更简单。 至少在遇见的那一刻,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看着前面竭尽全力奔跑的少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偶然几次遇见的秦衍的夫人。 那也是一个姿容绝色的少女,笑容明亮,性格爽朗,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即使在身受打击的那一刻,背脊也挺得笔直,维护自己仅剩的那点自尊。 她的性格和苏霄很像,也难怪苏霄会喜欢上她,喜欢到她已成为人妻却仍念念不忘。 难怪他走过那么多地方,却独独不愿来京城,原来是这里有令他伤心之人。 在知道她出了意外之后,又千方百计地来到京城护佑她。 她何其有幸,得到了他的爱,而他又何其不幸,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人就到了陵阳县苏窈的别苑山庄。 刚翻身下马,早已等候多时的连翘就迎了上来,面露惊喜:“苏……公子,奴婢听我们家姑爷说,您会医术,早知道这样,上次就让你帮我们家姑娘看看了。” 她还没说话,沈彦州带着沈墨和沈砚就到了她身边。 连翘看见沈彦州,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这人浑身的气势过于冷厉,让人害怕。 “我家大人一早就吩咐,今天有贵客到,几位大人里面请。” 说话间,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从门内迎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一个个都神情恭敬,显然对他们几人很重视。 第94章 面对自己 92 “秦大人不在吗?”沈彦州随意地扫了面前的人几眼。 “我们大人,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下,等会儿就到,沈大人可先行正厅喝杯茶。” 管事的腰躬得更厉害,擦了擦额头隐隐渗出的虚汗,内心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人想要作什么妖。 他们家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招待好今天的几位贵客。 “看来秦大人也像没外界传说的那样,对自己的夫人情深意重啊。” 沈彦州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秦衍好过,没事就想在苏霄面前给他上点眼药。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一点点苗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毫不留情地将其掐灭在摇篮之中,绝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在苏窈心里的地位。 管事低着头,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连翘姑娘,既然秦大人不在,那就麻烦连翘姑娘领我去你们夫人那里。” 苏窈发现沈彦州有时候也挺幼稚的,不想和他计较。 连翘之前听说她和小姐相识,本来就有了不一般的情意,这次听说要来给他们小姐看看,不知道有多激动。 “苏……大人,这边请。”她老是忘了她现在是女扮男装的身份。 两人穿过外院的长廊,绕过假山,眼前出现一片梅林。 红梅花开,似火一般浓烈。 苏窈一阵恍惚,她不曾记得,这里什么时候种了一片梅树。 连翘看她直盯着那片如火的梅林,便小声解释:“这是我们姑爷特意为小姐种上的。” 声音里隐隐还带了点自豪。 “什么时候种的?” 苏窈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关于此事的记忆,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去年我们小姐身体已经很不好,就来到这个别苑山庄来避寒,当时小姐随口说了一句,冬日的山庄太过萧条,当时姑爷就移栽了这些红梅。只可惜……” 连翘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眼中含泪,“可惜小姐没等到红梅花开。” 苏窈低垂着头,静静地凝视着那片梅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没想到秦大人竟是如此深情之人。”苏窈轻笑出声,那声笑里面包含着让人无法猜透的深意。 连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说:“姑爷对小姐的好,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小姐虽然变成这样,但姑爷从来没放弃过为她寻找神医。” 苏窈不置可否, “走吧,连翘。带我去看看你们小姐。”苏窈转身说道。 两人继续前行,穿过梅林,来到了一座雅致的阁楼前。 连翘推开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竟然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上三分。 苏窈不禁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走进房间。 整个房间都摆满了一位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清丽脱俗,笑容明艳大方,正是她“自己”。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些画的中间,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冰棺,远远就能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女子,红衣墨发,像是睡着一般。 苏窈面色微变,不禁看了眼身边的连翘。 连翘低垂着头,引着她慢慢上前,眼眶微红:“我们小姐,其实已经……只是姑爷不信,非要寻遍世间的神医。 如果不是明光寺的德一大师曾说过一句话,我也早就放弃了。” “什么话?”苏窈低垂着头,看向躺在冰棺里的人,面容安详,确实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死亡的那刻便是重生的开始。” 连翘抹了抹眼泪,又恢复了点精神:“所以,姑爷和我,都相信小姐肯定能回来。” 苏窈:“……” 你这份自信有点盲目。 不过苏窈倒是明白了,德一大师那句话的含义。 她确实回来了,但是是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想替你们家小姐诊诊脉。” “可以,姑爷说了,一切都听苏侍卫的。” 连翘说着,就在冰棺上一通乱按,然后,上面的盖子开始缓缓移开。 冰棺里面的温度更低,简直像是身处极寒之地。 苏窈伸出手,搭在了“自己”手腕的脉搏上。 如她所料,没有任何的脉搏。 即使他们再如何不愿承认,其实“她”已经死了。 苏窈缩回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已经被寒气侵入,直透心脏。 “我听说你们小姐身边应该有四个大丫环,除了你,其他三人怎么没见着。” 苏窈状似无意地问道。 “白芷听说有一种不死仙草,生长在北方极寒之地的雪山上,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所以两个月前她出发去找不死草。 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叫曲莲,会点手脚功夫,怕白芷一个女孩子路上危险,就陪她一起去了。 至于竹苓,我们小姐所有的产业都交给她打理。自从小姐走后,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我们姑爷有关,所以她不听劝告,直接南下,回了金陵,说是要找我们老爷做主。 现在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小姐。我也不知道,除了守着小姐,我还能干什么。” 连翘边说边泪水涟涟地将冰棺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带着点希翼看着她。 “苏侍卫,你觉得我们小姐还有没有希望再醒过来,那不死草到底存不存在?” “无论不死草存不存在,你们小姐却已是无力回天……” 苏窈垂眸看着静静躺在冰棺中的女子,脑子里回荡着连翘所说的话。 竹苓是专门帮她打理嫁妆铺子的大丫环,从小聪明能干,心思细腻,脑子灵活。 连翘说她怀疑她的死和秦衍有关,那么竹苓一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否则她不会武断地说出这样的话。 “胡说八道,苏侍卫医术不精,不代表这世上不存在能救活我夫人的神医。” 不知何时,秦衍站在门口,眼神冷冽地看着苏窈。 苏窈直直地看向他,眼神没有一丝闪躲:“尊夫人到底能否救活,我想秦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秦大人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听说秦夫人的祖父更是一位神医,怎么秦大人不请苏老入京一看。” 秦衍眼眸通红,浑身散发着冷气。自他进了房间以后,眼睛就没离开过冰棺里的女子。 “他是阿窈的祖父,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苏窈看着男人的脸,像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也不知道是这个男人真的伤心欲绝,还是他的演技太好。 苏窈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95章 明光寺 95 苏窈很快向秦衍告辞,连口热茶都没喝。 沈彦州本就不愿两人有过多的交集,心中自然高兴。 只是看他那难看的脸色,只怕秦夫人不好。 几人一路无话,只一心赶路。 只不过回程的心情不像来时急切,再加上沈彦州本身就有伤,几人的速度慢了很多。 苏窈的心情明显丧了很多,嘴唇微抿,满脸郁色。 沈彦州和他并排前行,看见他如此神情,心里也是堵得难受。 “秦夫人身体如何?” 苏窈摇了摇头,心里一片空茫。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见“自己”就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心里还是压抑得透不过来。 自打她回到京城以来,没有一人知道作为秦夫人“苏窈”已经离世。 她也以为,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能够以她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作为秦夫人的“苏窈”早就已经离世。 她自己也一直不愿相信,直到今天。 过了很久,苏窈才哑着嗓子回道:“秦夫人她,早已离世,只是秦大人不愿相信而已。” 沈彦州一时心里是又酸又涩,不知道是该替自己高兴,还是该为他难过。 看着前面并列而行的两人,沈砚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阿墨,我觉得阿霄有点逾矩了,他怎么能和爷并行呢?我得提醒他一下,要不然等爷发现了,又要惩罚他。” 沈砚说完就想打马上前。 沈墨一把拽住的衣领,无声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好,否则到时候挨打的绝对不会是苏霄。” 沈砚朝着沈墨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看向前面越靠越近的两人。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二爷又要挨鞭子?这怎么行,二爷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沈墨一掌重重地拍向沈砚的后脑勺,恨不得直接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觉得有这么个下属,真的心累,简直为他操碎了心。 沈砚被沈墨的一巴掌差点拍下马,幸好他机灵,顺势趴在马背上,抱住马的脖子,这才避免了被自己的马蹄子践踏。 沈砚稳了稳心神,这才直起腰朝沈墨吼了一声:“阿墨,你这是谋杀——属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没命。” 沈墨不想和一个不带脑子出门的人再说废话,朝前努努嘴。 “再不加快速度,爷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前面两人默默行了一段路程。 “二爷,我想去明光寺转一转。” 苏窈打起精神,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还有很多的疑惑没有解开。 沈彦州点点头:“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找德一大师下棋了。” 苏窈:“……” 她是想一个人悄悄地去找德一大师,问一问他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沈彦州找他下棋,她还有机会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想不想赛一场?”沈彦州拉了拉手里的缰绳。 “行啊,赢的人有没有奖励?”苏窈打起精神。 船到桥头自然直,去了总归有办法的。 “输的人满足赢的人一个条件!”沈彦州挑了挑眉,眼尾上扬。 苏窈犹豫不决,上次就是因为下棋输了,被迫在他身边当三个月的贴身侍卫。 这次如果再输了,不会要让她当一辈子的贴身侍卫吧? “保证不让你卖身当侍卫。”沈彦州看犹豫不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出声。 “好,那就开始吧!”话音刚落,苏窈便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快速向前奔去。 沈彦州看他似乎又恢复了点精神,这才打马跟上。 一路上,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苏窈率先到达了明光寺。 “我赢了!”她兴奋地跳下马背。 沈彦州微笑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给予了肯定,“骑马的技术倒是不错。” “那是当然!”苏窈扬了扬下巴,情绪高涨了很多。 她从几岁开始就被教授武功,骑马,练剑。虽不能和那些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相比,但在女子当中,那是绝对的佼佼者。 她对自己的身手和骑术很有信心,哪怕是一般的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 沈彦州凝视着她,还是这样的他更加光彩夺目。 “好了,我们进去吧。”沈彦州牵着马,与苏窈一同走进了明光寺。 今日的明光寺里香火鼎盛,人头攒动。 两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正好是初一,很多人都来明光寺里拜佛。 沈彦州将两人的马匹交给寺里的小和尚,便领着苏窈朝后面的禅房走去。 轻车熟路,一看就是经常来这里。 “二爷对明光寺很熟?”苏窈很奇怪,她觉得沈彦州应该不是一个信奉鬼神之人。 “嗯,空闲的时候,偶尔来寺里找德一大师下下棋。” 沈彦州边说边七拐八弯地领着她往僻静的禅房走去。 两人绕过后殿,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庭院。院中一棵古槐参天,树下有一张石桌。 沈彦州领着苏窈直接走了进去。 “这,不经主人同意就擅闯进去,不太好吧?”苏窈跟在后面,有点不好意思。 “不必担心。”沈彦州进了院子里的禅房,很随意地解开大氅,放在了靠床的架子上。“这是我在明光寺专用的休息室。” 苏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紧嘴巴。 有权有势的人果然不一样,连寺里都能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两人刚进房间不久,就有一个小和尚进了院子。 “原来是沈施主来了,我马上安排人准备茶点斋饭。” 说罢便要退下。 “等等,德一大师现在可有空?”沈彦州叫住他。 “师父现在大殿讲经,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结束,到时我和师父说一声。” 了缘双手合十,很是恭敬。 师父说了,这可是他们明光寺的大主顾,每年都会捐献不少的香油钱,一定要招待好了,万不可怠慢。 “知道了。小师父安排点斋饭过来,我们几人还未用早膳。”沈彦州摆了摆手。 “好的,施主稍等片刻。”了缘很快退出房间,下去安排。 第96章 巧遇长公主 96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斋饭便被送了过来。四菜一汤,虽然都是素食,但看起来味道不错。 苏窈看着这诱人的菜色,这时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想起来早膳到现在还没吃。 “尝尝,明光寺的斋饭可是闻名京城,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 沈彦州拿了双箸子递给苏霄。 “墨大哥和砚大哥他们呢?”苏窈接过箸子,扫了眼门口,并没有看见他们两人。 “不必理会他们,他们会自行解决。”沈彦州早将两人打发得远远的。 苏窈听后便也不再纠结,开始用餐。 味道确实不错,难怪沈彦州喜欢来这里。 用罢斋饭后,沈彦州倚靠在榻榻米上休息。 后背的伤本就没养好,今天又奔波了一晌午,再好的身体都吃不消。 苏窈坐在环顾四周,禅房里的摆设极其简单,靠墙放了一张狭窄的硬板床,靠窗户边上摆了一张罗汉床,上面放了一个矮几,矮几上还有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 除了这些简陋的摆设,剩下的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和尚,身披袈裟,手持法杖,宝相庄严。 “这画上的人是谁?”苏窈指着那幅画好奇地问道。 “德一大师。”沈彦州睁开眼看了眼那幅画,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去表面的浮沫,“是三年前的德一大师。” “三年前?”苏窈惊讶地说道,看着这么这么年轻?她还以为德一大师应该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爷怎么把德一大师的画像挂在你休息的厢房里?” 沈彦州轻哼了一声,“这是三年前我替他画的,非要挂在我的厢房里,说让我只要来到明光寺,哪怕他不在,也能瞻仰他的容颜,。” “啊?”苏窈被德一大师的这一癖好惊呆了。 “靖元又在别人面前说贫僧的坏话了吧。” 话音未落,一个眉目清朗、气质高雅的僧人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苏窈一时呆住。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和尚。 他身穿洁白如雪的袈裟,仿佛是从天上飘落下来的仙人。脖子上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白玉念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的脚步轻盈,似乎能够踏着风而行,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苏窈没想到,德一大师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俊美的和尚。 沈彦州看着站在那里发呆的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郁闷。原本上扬的唇角微微向下撇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他径直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敲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苏窈一下子被惊醒了,脸色微红,连忙上前施了一礼。“大师。” 德一看见苏窈的时候,却微微一愣,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最终又恢复平静。 “今天怎么突然来明光寺?”德一大师坐在沈彦州的对面,拿起棋盘上的白子。“接着来?” “好啊。”沈彦州拿起一粒黑子,随意地放到了棋盘上。 苏窈见两人专心于下棋,便静静地退出房间,绕着后院禅房随意地逛了起来。 刚刚转过一道墙角,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女子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丫环婆子。 竟然是不久前才举办过赏梅宴的大长公主!只见她一身华服,珠翠环绕,面容端庄秀丽,只是眼中似带着一丝疲惫,满脸倦容。 苏窈连忙退让至路边,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安。” 长公主停下脚步,侧身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你是?” 她身边的安嬷嬷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长公主这才想起这人是谁。 “原来是你!”长公主这次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上次在公主府里一片兵荒马乱,也没看清此人的长相。 苏窈心里哀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见了这位。 上次好好的一个赏梅宴,被她给搅和了,长公主这不会是心血来潮要秋后算账吧? 虽然,那也不是她的错。 但这些上位者,谁知道她们会怎么想。 苏窈慢慢地抬起头,但眼睛并没有直直地盯着长公主看,视线微微下垂,只和她的下巴齐平。 “长得不错,陪本宫走走。” 长公主看着他的脸有点怔忪,本来心里对他还有点小小的不快,不知为何也消散。 语气也柔软了下来,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嬷嬷让她们暂时退下吧。” “公主,这……”安嬷嬷有点为难,这都退下,身边岂不是没一个人保护。 “嬷嬷放心吧,这小侍卫上次在公主府里,我就看出他武功应该不弱。再说了……”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我又不是京城里的那些闺阁女子,嬷嬷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苏窈只能陪在长公主的身边,绕过客人休憩的厢房往后山走去。 “明光寺的后山,有一片梅林,种的全是白梅,和我府中的红梅相比,也不遑多让,现在正是赏梅的好季节。” 长公主一手扶着安嬷嬷的胳膊,一手指着后山的林子。 边走边笑盈盈地问道:“你们主子有没有带你来看过?” “我们二爷刚从江南回来,最近事情比较忙,今天才抽出一点空闲来明光寺。” 苏窈低头小心应答。 长公主点点头,她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和这个小侍卫说说话。“你叫什么?” “草民苏霄。” “苏霄……好名字。你父母……” “公主!”长公主正随意地聊着,耳边突然传来安嬷嬷的低呼声。 “怎么了?”长公主转过头,沉下脸色。 安嬷嬷是她当姑娘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她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今天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我刚才好像看见驸马的身影了。” “驸马不是被皇上派去京郊大营了吗?”长公主一脸的疑惑,但她知道安嬷嬷既然说出了那句话,那必定是瞧得很真切。 “我们去瞧瞧。” 第97章 幽会 97 长公主谢九幽上行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苏窈:“今日就不留你说话了,回去帮我向你们大人问个好。” “是,草民告退。” 苏窈也很想上去一探究竟,但,又怕当场撞破不好的事情,令长公主难堪,只能作罢。 她看了眼前面迈着沉稳步伐前行的女人,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难受。 她站在冷风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转身朝沈彦州的厢房走去。 谢九幽扶着安嬷嬷的胳膊,面色一片平静。 可从胳膊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力道中,安嬷嬷知道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从小就看着她长大,她的一个神情,一个动作,她都非常了解。 谢九幽知道梅林深处有一栋小木屋,那还是她特意让德一大师给她开辟出来的。偶尔她来明光寺时,也会来这里小坐片刻。 她曾带驸马来过一次,驸马很是喜欢,说以后有空,会多陪她来这里赏雪赏梅。 可她实在记不清,驸马到底陪她来过几次,好像自第一次之后,就没陪她来过。 木屋距离越来越近,谢九幽的心越来越压抑,脚步越来越慢。 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因为隔得远,听不见里面是否有人。 谢九幽深吸口气,慢慢地朝后侧的窗户靠近。冬日的山上,寒风总是过分的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遍体生寒。 “段郎,你这次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你知不知我有多想你。咳咳咳……” 一个轻柔婉约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身子不好,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吹冷风,冻病了可怎么办?”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长公主的耳边响起。 “我现在京郊大营当差,今天还是偷偷回来的,等会儿还得再回去。” “我一个月才能见你十天半个月,心里难受。” “我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陪你,你还嫌我陪少了?”男人低沉的笑声传出来,“是不是几天没狠狠地要你,你受不了了?” “京城人人都夸你对那谢九幽情深意重,对她深情专一,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又见不得光的女人,我哪敢有怨言。”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心疼。 “好了,好了,我发誓我对那谢九幽从没有一丝情意。当年要不是她一厢情愿让先帝赐婚,我怎么可能娶她。” 男人柔声安慰,声音里带着意乱情迷。 “这些年我对她无丝毫兴趣,大半个月都找借口去你那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有你,玉娘,能让我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男人的声音消失在唇边,里面传来清晰的唾液交缠的啧啧水声。两人吻得越来越沉醉,细碎的呻吟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谢九幽整个人都麻木了,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把刀子,又在里面不断的翻绞。 极致的疼痛过后,整个人的四肢都僵硬起来。 她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像是要让自己亲眼见到那一幕才能彻底的死心。 女人坐在榻上,两只胳膊撑在身后,头颅后仰,外裳早不知道扔到了哪里,上身只剩下一件藕荷色的肚兜,上面绣了两个光裸交缠的男女,让人一见就血脉偾张。 段安钰一把将女人推倒在简易的榻上,将繁复的裙摆堆砌上去,一手按在女人高耸的丰盈上揉捏,一手直接将女人的亵裤拉了下来。 “玉娘,玉娘……”男人的声音暗哑,充满着难忍的欲望。“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身上。” “段郎……”女人充满欢愉的呻吟断断续续,“要我……” 不堪入耳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外面两人的耳中。 男人低沉的呼吸和女子娇嫩的呻吟,夹杂着男女互诉爱意衷肠的声音,像个魔咒一般,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段郎……你何时才肯,休了她……娶我进门?”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呻吟。 “再等等,等我当上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等新皇即位,我一定让她乖乖把和离书交出来……” 男人话音未落,女子痛苦又愉悦的声音又高亢了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传来女人一声高亢的尖叫和男人沉闷的低吼声,才云收雨歇,只剩下低低的喘息声。 “我已经很久没见你和安乐了,心里实在想的紧,这才给你传信。” 女子的声音楚楚可怜,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带着事后的沙哑。 “安乐最近好吗?听说长公主要给她定下尚书沈大人。这倒是一门顶好的亲事,也不枉费我们这么多年对安乐的筹谋。” “安乐太过任性,她不喜那沈靖元,设计了一出戏,生生将一桩大好的姻缘给断送。” 说到此事,段安钰脸色沉了下来,一只胳膊无意识地抚摸着女人光裸的脊背。 “什么?”那叫玉娘的女子失声尖叫。 “嘘,轻点声,你想将人引过来不成。”段安钰沉下声音。 “对不起,段郎,我只是一时心急。”女子急忙窝进他怀里,柔声安慰。 “我们为安乐筹谋这么多年,就是希望她能高嫁。这沈靖元年少有为,又是国公府嫡子,世子之位也是唾手可得,这么一桩大好的姻缘,她怎么能这么糊涂?” “别担心了,她不嫁沈靖元也好,我已经为她另选了一个好人选,等事成之后,说不定她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段安钰低下头又开始亲她,“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还是操心操心你的夫君,有没有被你喂饱……” 话音渐渐消失,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又开始响起。 站在窗外谢九幽,心中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她瞪大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愤怒、痛苦、绝望一齐涌上心,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寒风呼啸着,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她曾经以为的爱情,原来只是一场骗局。 而她,却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曾经在战场上那样一个明媚飞扬的女子,为了心仪的男子,收敛了一切张扬的性格,变成驸马爷喜欢的名门淑女。 京城人都说驸马爷情深义重,自从娶了长公主之后,更是一心一意对待长公主,内宅之中,没有一个妾室姨娘,没有一个通房丫环。 长公主也以为,段安钰对她一片深情。她和驸马之间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他们的女儿乖巧可爱,惹人怜爱。 可结果,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和骗局。 第98章 驸马 98 长公主扶着安嬷嬷,转身离开这让人恶心之地。 “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原来都是假象。”谢九幽喃喃自语,似不敢相信。 她往山下的脚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稳,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坚定。 “公主……”安嬷嬷连自己都无法接受驸马这狠狠的背刺,更何况是公主。 “我没事,嬷嬷,我们回府,他们竟敢如此算计本宫,本宫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长公主的目光中闪烁着决然和冷漠,仿佛能冻结一切。她谢九幽曾经也是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之人,在沙场上杀敌无数,战功赫赫。 虽然她早已脱了戎装换女装,可不代表她就是一个真正的闺阁女子,让人搓圆捏扁,随意拿捏。 她在后宅待了这么多年,他们是不是都忘了,她曾经的铁血手腕。 背刺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窈轻轻离开木屋的另一边,挑了一条无人的小路,直奔山下而去。 刚才没忍住又偷偷跑上来听了墙角,没想到竟然吃到了这么大一个瓜。 这长公主竟比她还要惨。 苏窈一步没停歇地跑到了沈彦州厢房的院子里。 沈墨和沈砚正坐在外面的石桌上喝茶,苏窈连忙走过去,拿起空杯子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哎……”沈砚话音未落,苏窈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烫得她舌头发麻。 “怎么了这是?”沈砚一脸关切地看着苏窈,沈墨则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苏窈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跑得有点急,渴死我了。” 刚才听到的事情可是天大的丑闻,她可不敢随便乱说。 不过等会可以说给二爷听。 “二爷还在和德一大师下棋?”苏窈朝里面努努嘴,并没有靠近。 “刚才有人急匆匆将德一大师叫走了。” 苏窈听到德一大师不在,放下杯子就朝厢房里走去。 “你说阿霄和主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沈砚坐在凳上摸着下巴,看着苏窈的背影,若有所思。 “哪里不对劲。”沈墨垂首倒了杯热茶,心想终于聪明了一回。 “我感觉主子对阿霄的态度不像是对下属的样子,我猜主子是不是真的要把表小姐许配给阿霄。” 沈砚默默地在心里收回刚才的想法。 这人是一如既往的蠢笨。 德一大师果然已经不见,只剩下沈彦州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正在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看见他进门,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干嘛去了?” “我今天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长公主被她驸马背刺了!”苏窈靠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亲耳听到的!” “脸怎么那么红?”沈彦州扫过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本来白皙的耳朵现在也已染上绯红。 “有,有吗?”苏窈一阵心虚,被那两人做的事弄得面红耳赤,估计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什么秘密,说来听听。”沈彦州消了逗弄他的心思,转移了话题。 谁知道这话一出,苏窈觉得自己的脸更加的红。 她现在脑子里一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就觉得浑身发热,气血翻涌。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挑挑拣拣地将能说的说了出来。 沈彦州一听他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看见他那别扭的样子,只觉好笑。 “二爷对驸马此人是否了解?”苏窈脸上露出愤愤之色,为长公主感到不值。 “来一盘?”沈彦州收拾好棋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苏窈想到自己那臭棋篓子,不太情愿,和他下棋,那就是单方面的被碾压,没劲。 看他那一脸的不甘愿,沈彦州轻声诱哄:“陪我下一盘,我就把知道的关于长公主和驸马的故事都告诉你。” 苏窈想了想,欣然同意。 边听故事边下棋,倒也不觉枯燥。 “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巾帼英雄,那一手凌家枪使得出神入化,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女扮男装,上了战场。 这一战就是三年,等她和凌老将军一起班师回朝后,先帝就为她赐了一门婚事,就是当年的探花郎段安钰。此人出身寒微,但确实玉树临风,文采斐然……” 沈彦州指了指面前的棋盘,“该你下了。” “哦,哦。”苏窈听得入迷,哪还有心思下棋,只拿起黑子,随意地放了个地方。 “那段安钰是不是已有心上人,不愿意娶公主,被先帝强行赐了婚?” 沈彦州斜睨了一眼,“你话本子看多了。先帝对他这个同胞妹妹非常看重,当时赐婚之前特意将段安钰招进宫里,征求了他的意见。 如果他不同意,先帝绝不会勉强。” “如此说来,段安钰真不是个东西,明明有自己心仪的女子,又何必答应皇帝的赐婚。自己同意尚公主,后面又那样对长公主,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过,公主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苏窈气得脸色涨红,将手上的黑子都差点捏碎了。 “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个不贪恋权势。”沈彦州又下了一子,才淡声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娶安乐郡主吗?” “不是说安乐郡主是京城第一美人吗?应该是倾慕她的美色吧。” 苏窈露出疑惑的眼神,难道不是? “美貌固然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据说长公主手上有一支先帝留给她的隐卫,个个武功高强,以一挡百。 长公主膝下只有安乐一个女儿,谁娶了她,就相当于得到这支暗卫的助力。” “那几位皇子为什么不直接娶了安乐?”苏窈脑子一转,又摇了摇头,“他们如果直接求娶,只怕是司马昭之心,皇帝会直接将他踢出太子之位。” “没错。”沈彦州赞许地点点头,“脑子挺聪明的。” 苏窈朝他翻了个白眼,她有那么笨吗? “那些暗地里已经站队的人,只怕都在打安乐的主意。难怪你不愿娶她了,你一娶了她,那些个皇子估计天天来找你喝茶聊天。” “我不娶她,就是因为不喜欢,和她的身份没关系。” 沈彦州轻笑出声,伸出手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苏窈身体后仰,捂着额头轻叫出声,抬眼瞪着对面的男人。 她总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让人不自在。 第99章 解惑 99 “二爷。”外面传来沈墨的声音,“长公主派人来请你过去一趟。” 沈彦州没说话,抬手落下一子,对着苏霄勾唇笑了笑:“你输了。” 苏窈低头看向棋盘,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大片黑子,不知不觉竟落入白子的包围圈中。 无声无息,让人不知不觉落入他的陷阱。 苏窈扔下手里的棋子。这是早已预料的结局,她也没什么不开心。 沈彦州已经走到了门口,侧头看他一眼:“还不跟上?” 苏窈突然捂住肚子,弯着腰,脸上带了点痛苦的神色:“二,二爷,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沈彦州审视地看着他,见他的额角渗出点细密的汗珠,这才点点头”:“我让人去请德一大师来给你看看。” “不用,去趟茅房就可以了。” 苏窈感觉脸颊发烫,即便她现在女扮男装,但对着一男子,说出如此粗俗的话语,仍让她觉得尴尬。 沈彦州似乎见他确实不像是很严重的样子,便点点头。 “那等会儿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去请德一大师。” 苏窈面上乖顺地点头,心里却不禁吐槽,这德一大师被他说得就像是他家的府医一般,随随便便喊一声就行。 苏窈见人终于走了,这才长嘘一口气,转身也出了厢房的门。 后院转了一圈,问了几个小和尚,才来到德一大师的禅房外。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里面传来清朗温和的声音。 苏窈推开禅房的门,一眼就看见,德一大师正闭眼坐在中间的蒲团上。 苏窈安静地站在一边,并不打扰。 德一大师睁开眼,站起身来,面露微笑,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苏窈不知该如何开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也不敢相信。 “施主应该是为心中的疑惑而来吧。”德一大师坐到桌旁,给她斟了一杯热茶,而后才缓缓开口。 “贫僧只能说,一切皆是定数。死亡即新生,不必执着于过去,随心而走,至于所有答案,还需等待机缘。” 苏窈听得云里雾里,追问:“何为机缘?” 德一大师笑而不语,只是让她放下执念,顺其自然。 “可我总觉得我应该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很重要。” 德一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说道:“有时候,忘记未必是一件坏事。至于你失去的记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以某种方式重新浮现。” 苏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告别了德一大师,但内心的困惑依然没有消除。 所有的答案,像是被一团迷雾掩盖在其中。 放下执念。 苏窈轻轻地咀嚼德一大师的这句话。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别苑山庄一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原本以为可以解开心中的疑惑,但结果,却适得其反,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苏窈回到沈彦州休憩的厢房,里面空无一人。苏窈坐在房中,思考着德一大师的话。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沈彦州的声音:“身体有没有好点?” 苏窈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好多了,多谢二爷关心。” 沈彦州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京城有点事……” 苏窈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点点头:“我身体没问题。” “那就好。”沈彦州听到他的话便转身朝外走去。 苏窈其实心里挺好奇,长公主喊他过去说了些什么。 但,有句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她可不想成为那只倒霉的猫。 两人刚走出院子,门口的沈砚就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 “你怎么来了明光寺就看不见身影,说,是不是做贼去了?” 苏窈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就朝前面的那人看去。 结果,好死不死,正好和沈彦州的眼光碰了个正着。她连忙垂下眼,怕他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 “大白天的,我能去哪儿做贼。” 苏窈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快走几步跟上沈彦州的脚步。 “哎,没有就没有,阿霄你跑什么。”沈砚还要再上前,后领被人一把抓住。 “你干嘛?”沈砚转头就看沈墨的那张棺材脸。 所以他才不愿天天和这家伙待在一起,整天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还像个哑巴,和他待在一起久了,他感觉自己也成傻子了。 沈墨抬头望了望苍天,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脑子。 “你们俩在后面磨磨蹭蹭什么呢?”苏窈走出去好远,回头发现那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在大眼瞪小眼。 “马上来。”沈墨丢开沈砚的衣领,抱着手中的剑,快步跟上。 “沈墨,你这是嫉妒我和阿霄的关系好,是不是?” 沈砚整了整衣襟,看见沈墨已经追上了苏霄,气得直跳脚,连忙跟上。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雪。 细小的雪粒密密麻麻,打在人的脸上,竟带着冷冽的痛感。每一颗雪粒都像是冰冷的针尖,刺痛着皮肤,让人不禁寒颤连连。 沈彦州脱下玄色大氅,披在苏霄的身上。 苏窈一惊,连忙后退,“二爷,这使不得!” 沈彦州面色沉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动。” 接着,他熟练地为他系上带子,并细心地帮他戴上氅帽,动作轻柔而细致。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中似带着缱绻的情意。 苏窈一时怔愣住,呆呆地低头看着男人的手,根根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灵活地为她系着氅带。 苏窈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一股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山路难行,拉紧我。”沈彦州低声嘱咐,而后牵起苏窈的手向前走去。 苏窈的手被他紧紧握着,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来,让她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温暖。 她垂眸看着相握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德一大师的话。 她的机缘是否与身边的这个男人有关?她想要的答案是否能在他这里得到? 苏窈一路胡思乱想着,都忘了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不知不觉间已走下了山。 第100章 惊变 100 身后的沈砚早就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使劲推了推身边的人。 “阿墨,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对于他的这种要求,沈墨向来不拒绝,直接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 “嘶,疼疼疼……”沈砚惨叫出声,一蹦三尺高,“沈墨,你下这么重的手。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不是你让我掐的?”沈墨一脸无辜。 “我……”沈砚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只能小声嘟囔:“那你也不能下死手。” 转眼才想起来自己发现的惊天大秘密。 “阿墨,你看见没有,二爷……”沈砚瞪大双眼,指了指前面的两人,也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二爷竟然将自己的大氅披在苏霄的身上,他还牵着阿霄的手……这,……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沈墨一脸的平静。 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种种异常的行为。 沈彦州停在一辆马车边,“上车。” “哪来的马车?”苏窈满脸惊讶,他们都是骑马而来。 “长公主特意给我们留了一辆。”沈彦州见他不动,直接上手将他拎上马车。 苏窈扫了眼身后的两人,满脸涨红,大庭广众之下,就被男人两手掐着腋下架上马车,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沈墨很自觉地坐上了驾驶位置,沈砚满脸幽怨地看着沈墨,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手里还牵着另外三匹马。 他就是个放马官。 这么冷的天气,他也很想进车厢里暖和暖和。但想想主子的那张脸,估计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他又放弃了。 因为下雪,山路不好走,马车行得很慢。 明光寺距离京城不是很远,马车正常行驶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沈墨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雪花,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有点忧心。 这种天气马蹄和车轮很容易打滑,只能慢慢前行,按这种速度,估计至少一个半时辰才能到达京城。 “二爷,这风雪越来愈大,要不要避一避。”沈墨边小心地驾车边问道。 沈彦州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看去,再行一刻钟前面就到了枫林坡,那里道路狭窄,地势险峻,不远处有一悬崖峭壁,是危险多发之地。 “先过了枫林坡再说。”沈彦州放下帘子。此时的苏窈正在打瞌睡,听到声音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快到京城了吗?”苏窈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嗯。”沈彦州应了一声,“不过风雪太大,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哦。”苏窈又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睡意全无。 “前面路滑,马不肯走了。”沈墨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沈彦州打开车门,准备下马车看看。一阵冷冽的寒风吹了进来,苏窈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沈彦州的胳膊,“二爷,还是我下去看看吧。” 边说边站起身朝车厢外走去。 风雪扑面而来,苏窈赶紧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那就一起。”沈彦州一把抓住他的手。 沈墨蹲下身看向地面,地面上突然多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像是从山上滚落下来。 但石头太过密集,更像是人为放置的。 他面上一沉,心想不妙,沉声厉喝。 “二爷,有埋伏,快走。” 话音未落,几人耳边就传来破空之声。 只见铺天盖地的剑雨朝他们射来,沈墨立刻挡在马车面前,抽出佩剑拨开箭矢。 苏窈一把将沈彦州推到身后,只听“噗噗”两声,刚才沈彦州站立的地方插了两支箭。 她极速窜到驾驶的位置上,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的屁股上。 “二爷坐稳了,驾……” 马匹因为骤然吃痛,极速的奔跑起来,但因为路面结冰打滑,又有石头颠簸,里面的沈彦州被颠得东倒西歪。 后面直黑衣人紧追不舍。 她手上并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从小腿上抽出匕首,正是之前沈彦州送她的那一把。 沈彦州看了眼,从腰上抽出软剑,一把扔给他:“用这个。” 危急关头苏窈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只见此剑剑身泛着幽芒寒光,宛如夜空般幽静,但又闪烁着微弱的寒光,给人一种冰冷而锋利的感觉。一看就是一把好剑。 苏窈又看了眼沈彦州手中握着另一把剑,正挥剑隔开剑雨,大感意外:“二爷竟然会武?” 他们之前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两次刺杀,沈彦州都没有出手过一次。 她之前给他诊过脉,身体虚弱,内力不足,而且手上根本没有留下茧子,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根本不会武。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竟是深藏不露。 也许是防着自己,毕竟,她来历不明,跟在他身边不过两个月,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信任的。 苏窈抿了抿唇,虽然知道他的这种做法没有错,可是心里还是堵得慌。 自己一片忠心,换来的不过是他人的防备,想想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会一点。”沈彦州摸了摸鼻。 之前因为不了解,对他确实有防备之心。后来虽然对他不再有怀疑,但是也没有更合适的解释机会。 苏窈点点头,也不再问,一剑挥开急射而来的箭矢。 密集的箭矢源源不断地射过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车厢外已经扎满了箭。 马车上跳上一个黑衣人,一把推开车厢的门,只是在看见里面的男人时,面色一愣。 趁他愣神之际,苏窈一剑砍向他的的脖子。男人惨叫一声,直直跌落马车。 “我来驾车。”沈彦州一脚踢下去一个刚跳上马车的黑衣人,来到苏窈的身边。 主要是苏窈的车技实在是一言难尽,如果再让他继续驾车,沈彦州感觉自己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苏窈讪讪地将缰绳扔给了他,她确实没驾过车。 看沈墨驾车那轻松的样子,她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结果,真的是看着容易,上手难。 丢了缰绳,苏窈一心对上追上来的黑衣人。 人数真多,不知道沈彦州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跳上马车,一把掀开车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面色一呆。 “人呢?” 不知道他问的是谁,但苏窈也管不了,一剑直刺过去。 沈彦州听到黑衣人的话,眉心微动。 也许,这些人不是来杀他的。他们今天坐的是长公主的车,有可能他们的目标就是长公主。 第101章 坠湖 101 沈彦州扫了眼身后的黑衣人,不下百人,看样子今天真是下了血本。 苏窈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只是本能地挥舞着手里的剑,砍向跳上马车的黑衣人。 不一会儿功夫,她的身上已沾满了的血迹。 疾驰的马车突然向一侧倒去,正和黑衣人缠斗的苏窈,一个趔趄差点倒栽下马车。 她稳住身形,转头看向沈彦州,这才发现一匹马被箭矢射中了马腿,直接跪到了地上,整个车厢已经偏离了车道,直接甩向了右边的悬崖峭壁。 后面的两个车轮全部悬在半空中,一匹马受了伤,另一匹马像是预知到前方的危险,在奋力的挣扎,可惜另一边的车轮卡在了石缝中,纹丝不动。 马车渐渐地朝悬崖下滑动。 沈彦州坐在马车上用力甩动马鞭,马车却没有移动分毫,反而又下移了半分。 苏窈当机立断,飞身跃起,朝着悬崖边的一棵大树掠去。 她伸手抓住树枝,借着惯性将身体荡向马车。“沈彦州,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去。” 沈彦州眯了眯眼,呵,连名带姓地叫得挺顺口,不知道私底下这样喊过多少次。 不过,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喊出来,沈彦州的心里带了点隐秘的欢喜。 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细胳膊细腿,他怕他没把自己拉上去,反而把自己给搭进来。 他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车顶上。 车厢一阵摇晃,苏窈感觉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里,伸出手想要拉住沈彦州。 然而,就在这时,更多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苏窈只能挥舞长剑,想要护住自己和沈彦州。 突然,一支箭射中了苏窈的手臂,她闷哼一声,手中的剑险些掉落。 沈彦州看见苏窈中箭,心中一乱,一支箭直直射向他的胸口,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他本能地朝后仰去。 随着重量的失衡,马车直接朝崖底坠落。 苏窈大惊失色,直接纵身扑向沈彦州,两人直接从马车上向悬崖底下坠去。 沈彦州一把抱住苏窈,将他整个人都搂在自己的怀里。 “扑通”一声响,两人同时掉进了悬崖下的湖水中。 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苏窈感觉整个人又冷又沉,浑身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开始慢慢地往下沉去。 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侵袭而来,没有人能来救他们,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 苏窈奋力挣扎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然后环顾四周,寻找沈彦州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沈彦州也慢慢地浮出了水面,他的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苏窈游向他,试图将他拖上岸。 但她的胳膊受了伤,再加上冬日的湖水寒冷彻骨,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她的力气开始慢慢地消逝。 此时的沈彦州,连推开苏窈的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开始慢慢地向下坠去。 “别管我。” 苏窈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紧紧抓住沈彦州的手腕,拼命地往岸边游。 他现在还是她的主子,护卫他的安全就是她的责任。她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如果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主子死了她还活着,那她岂不是要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这不符合她做人的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水流过于湍急,苏窈实在没有了力气,只能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也不知道在水中漂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块水流平缓的湖面,苏窈拉着沈彦州慢慢地朝岸边游去。 终于,苏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彦州拖上了岸。此时的她已经力竭,躺在湖边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微微地喘口气。 身边的沈彦州却毫无动静,苏窈估计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好。 她撑坐起身,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这才发现他的肩上不知何时竟中了一箭,其他的地方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估计是蹭到了湖底的石头。 其他的伤口都不是很深,问题不大,关键就是这箭伤,再加上鞭伤本身就没好,现在被湖水一泡,更加的狰狞。 一但伤口发炎,那便真的凶多吉少。 “二爷……”苏窈使劲,拍了拍他的脸。 “你莫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男人低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死不了。 苏窈整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幸好绑腿上的匕首没有掉,这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 她砍了两根树枝,削掉上面的枝桠,做了两个简单的拐杖,一人一个。 苏窈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慢慢地架着他向森林里走去。 她怕那些黑衣人会顺着河流找到他们,所以只能往森林里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掉下来了的时候扭了脚,苏窈感觉左脚的脚踝钻心的疼。 皑皑的白雪反射出清冷的光,风雪似乎更加的大了。 苏窈感觉男人的身体越来越重,体温也越来越高,这是发烧的征兆。 “沈彦州……”苏窈怕他真的一睡不醒。 “嗯,没死呢。”男人的声音轻不可闻。 苏窈只能找点话题,希望让他能保持点清醒。“我上次输了棋,还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那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眼泪?” 苏窈:“?” 这是什么问题,他还不如不问。 “有这么难回答吗?” “我不知道。”苏窈回想一下这两个月以来,在他身边的点点滴滴。 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真的很好,好得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侍卫的那种待遇。 可他要是知道自己骗了他,还会如此对她吗? 一腔真心错付,怕不是要将她挫骨扬灰吧? 沈彦州笑了笑,没再说话。 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死心,想亲口听她说罢了。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苏窈抬起头,透过茂密的树林,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小点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在寒风的吹拂下,冷得更加刺骨。 她必须要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远,苏窈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虽然不大,大概也只能容纳两人,但好歹有个遮挡风雪的地方。 苏窈扶着沈彦州走了进去。洞里很暗,她找了些干树枝生了火,火焰带来的温暖让两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第102章 木屋 102 她又用匕首砍了一些枯萎的茅草,铺在了山洞里,将沈彦州安置在上面。 沈彦州趴伏在火堆旁,避开了后背上的箭伤,眼睛凝视着跳动的火焰。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曾经被他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此刻却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你知道吗?”沈彦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 “以前,我总是觉得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有太多的责任需要去承担。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沈彦州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有你……” 苏窈的心跳猛地加快,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别再说话了,我要给你拔箭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沈彦州一把握住她的手,“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心意吗?说不定我们止步如此,我不想留下遗憾。” 也许因为高烧的原因,他的一双手炽热滚烫。 苏窈的手微微颤抖着,想要抽出来。“我,我帮你把湿衣服脱下来……” “阿霄,我喜欢你。”沈彦州的声音越来越低,“即便你是男子,我也不在乎……” 苏窈听到他的话,满脸纠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表白让她感到意外和困惑,还有点心慌。 但他如果知道自己…… 她又怎么敢回应他半分,希望等他退烧以后,将现在所说的话都给忘了。 苏窈只能低头不语,将他身上湿衣服给扒了下来,放在火堆边上烘烤着。 当上衣全部脱下来之后,看见他几乎全部裂开的后背,苏窈忍不住倒抽口冷气。 这人是怎么忍住一声不吭的。 还剩下最后一条亵裤,湿淋淋地贴在他的身上,苏窈想到他现在正高烧不退,咬了咬牙,还是准备帮他脱了。 手刚拉上他的腰带,男人却又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把按住她的手:“你脱了我的衣服,就要对我负责……” 苏窈有点无语,刚不是昏过去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醒了。 行吧,不脱就不脱,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她。 “你看了我的身子……还不想对我负责……”男人低低的声音里好似带了点委屈。 苏窈抬头看洞顶,吃亏的到底是谁,她都怕自己长针眼。 她把自己身上的大氅给脱了下来,至于衣服…… 她看了眼已经烧得迷糊的男人,又将外裳给脱了。 然后开始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现在最难处理的就是他后背的箭伤,因为怕失血过多,她一直没有拔出箭头。 现在,必须拔出来。 苏窈深吸一口气,一手轻按住周围的肌肉,一手握在箭杆上,用力一拔。 箭头带出一串鲜血,男人即使处在昏迷中,仍闷哼一声,疼得眉头紧蹙。 苏窈赶紧用他的里衣捂住伤口,将她新研制的金疮药撒上去,血很快便止住了。 处理完所有伤口,苏窈已是满头大汗。她靠在岩壁上,轻喘了口气。 看着高烧不退的沈彦州,她心里担忧不已。 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将他的体温给降下来,否则一直这么烧下去,难保不烧成傻子。 看着男人彻底的昏迷过去,苏窈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裹胸布也散了开来。 她揉了揉被绑得有些涨疼的部位,最近可能是吃得太好,长得也很快,难得有这么松快的时候。 不知道沈墨和沈砚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们。 她不能指望他们,在他们找来之前,她要自己想办法。 苏窈发现自己挺倒霉,每次和身边的男人在一起,好像都是她照顾他。 他真的比女人还娇气,动不动不是晕倒,就是发烧。 她从外面弄了干净的积雪,给他擦拭着身体,希望能让温度降下来。 来来回回一整夜,效果并不大,沈彦州的高烧并没有退下来。 苏窈看了一眼洞外,天色微亮。 终于熬过了一夜。 衣服已经烘烤得差不多,苏窈又一件件地穿好衣服,将那件唯一的大氅盖在男人的身上。 苏窈来到洞口朝外看去,也许是老天爷也不想让他们陷入绝境,下了一夜的风雪竟然停了。 她朝手心哈了一口气,最终忍着刺骨的寒意,朝外走去。 他们已经整整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 如果能找到村庄或者农家那就有救了。但她不敢走得太远,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每经过一棵树,她都会在上面留下记号。 苏窈蹒跚着前行,一边寻找药材,一边找一些充饥的食物。 深山里的积雪估计有一尺多厚,一脚踩下去,掩盖住大半小腿。 苏窈对于在深山里觅食,已经早有经验,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些退烧的草药,还顺手抓了一只野兔。 今天的吃食终于有了着落。 她感觉走得有点远了,不知道沈彦州醒了没有,她得赶紧回去,要不然他还以为她扔下他自己跑了。 突然她看到远处有一间小屋。 苏窈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快步朝小屋走去。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应该是猎户偶尔休息的地方,里面竟还有些吃食。苏窈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苏窈将找到的草药和猎到的兔子放在了木屋里,急忙赶回山洞。 回到山洞,她将沈彦州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灭了洞里的火堆,将沈彦州背在身上朝外走去。 其实苏窈已经超级累,她的身体早已经极限透支,昨天一晚上没休息,连胳膊的伤口也只是随意地包扎了一下。 苏窈背着沈彦州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着。她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但她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 “阿霄……”身后的男人突然发出声音,“放我下来。” 苏窈连忙将他靠在一棵树上,面露惊喜:“你终于醒了。” “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男人因为发烧,整个嘴唇都干裂起皮,喉咙嘶哑。 “前面有个小木屋,那里什么都有,我想把你背过去。”苏窈整个人也是憔悴不堪。 “我自己能走,你扶着我点。”沈彦州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一片青黑,双眼充满红血丝,心里泛起酸痛,像是针扎一般。 第103章 高烧 103 沈彦州虽然有了短暂的清醒,但实际上他已经烧得脑子迷糊,四肢无力。 他只是凭着本能,想要让苏霄轻松一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只是每向前迈出一步,沈彦州都感觉自己的腿重逾千斤,抬不起来。 苏窈能感觉到,沈彦州已尽最大努力,想要减轻自己的负担。 两人都在竭尽全力彼此依靠,最终来到了小木屋。 沈彦州在倒向床榻的那一瞬间,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苏窈看着昏睡不醒的男人,突然很羡慕他,起码他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睡过去,知道还有她在伺候他。 她也很想什么都不管的倒头就睡,但是她扫了眼毫无知觉的男人,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小木屋虽然简陋,但幸好生活的必须用品基本都有。 这些估计也是猎户防止进山打猎遇到不好的天气而准备的。 苏窈进屋第一时间,就是生了炉子,烧了热水,再将自己找到的草药熬好,然后才将找出来的一点细米放进吊罐里,开始熬煮稀粥。 昨晚和早上,她都是直接吃了树上的积雪,补充了一点点体力。 现在终于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熬粥的时间里,苏窈将熬好的中药,一点点喂进沈彦州的嘴里。 也许是深度昏迷中,男人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刚开始,他的唇抿得很紧,汤药根本喂不进去。 抱在怀里的男人浑身似火炉一般,烫得让人心惊。 苏窈想了想,无奈之下仰头喝了一大口,直接覆上他的唇,直到他将渡过去的汤药咽了下去,才接着喂下一口。 直到一碗汤药喝得干干净净,苏窈才松了一口气。 喂完汤药,苏窈又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兑好水温后,开始将男人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 因为不是第一次,苏窈早已经习惯。 生死关头,苏窈也早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在医者面前,生命高于一切。 即使今天这人不是她的主子,她也会这么做。 苏窈一眼看见的就是男人那后背的线条,宽肩窄臀,整个后背和腰腹的肌肉紧致顺滑,带着一种喷薄的张力,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可惜,那伤痕累累的鞭痕破坏了这道美感,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丝脆弱的破碎感,让人禁不住想要去蹂躏。 苏窈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专心但擦拭着沈彦州的身体。 擦拭完后,苏窈将他身上的伤口又上了一次金疮药,重新包扎了一下。 苏窈在木屋里找出了一套普通的麻布衣服,给沈彦州换上。 忙好一切,苏窈早已又累又饿,吃了点熬好的米粥,剩下的放在炉子上温着,然后直接躺在了沈彦州的身边。 即使床在再小,床板再硬,那也比冷硬的地面要舒服很多。 此时的苏窈,哪还管什么男女有别,一秒钟就睡了过去。 只是身边躺了一个病人,苏窈睡得并不踏实,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要摸一摸沈彦州的额头,直到感觉身边的人高烧退了下来,她才放下心来,彻底地睡了过去。 木屋里暮色昏暗,沈彦州终于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狭小而又简陋的房子,茫然的思绪慢慢回笼。 木屋很小,一览余无,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彦州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身体,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站起来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一动,就感觉有一道炽热绵软的身体靠了过来。 一转头,他就看见了一张憔悴的小脸,放大在自己的眼前,正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香甜。 沈彦州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虽然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和他这样同榻而眠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如此亲密的姿态。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即便这样,也无损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睫毛浓黑修长,五官精致,眉眼佚丽。 只是那张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皮肤上,烫得吓人。 曾经饱满水润的嘴唇上,干裂开来,起了一层薄薄的皮子。 沈彦州抬手贴上她的额头,果然如他所想,温度高的吓人。 他长叹口气,心里带着点酸涩心疼。 自从掉进湖里,他自己也是受伤不轻,却仍强撑着将他照顾妥帖。 他抬手轻抚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低声轻语:“辛苦阿霄了。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男人在照顾人方面,总是没有女人心细,更何况还是一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人。 沈彦州轻轻地将少年的头移到枕头上,然后下地倒了杯水,坐回床边,扶起他,想要将水喂给喝。 可惜,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一碗水小半进了苏霄的嘴里,大半却撒到了他的前襟上。 沈彦州放下手中的碗,有点手足无措。 原来照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人那湿了一大片的衣襟,他伸手开始脱他的衣服。 “不要。”一只手突然覆在他的手腕上,柔软又炽热,仿佛烫到了他的心里。 即使在昏迷中,苏窈都带着本能的防备。 沈彦州滚了滚喉咙,抿紧唇深呼吸口气,才沙哑着声音:“乖,你衣服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我帮你脱下来烤一烤。” 也许是男人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让她多了丝信任,少了丝防备,昏睡中的人终于放开了手,任由男人为她宽衣解带。 沈彦州咽了下口水,手心发烫,不知是高烧未退,还是心情紧张。 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除下外袍,沈彦州发现他的身形过于瘦削单薄,纤细的胳膊捏在手中,多了种柔软的触感,反而少了男人那种肌肉的紧绷感。 以后还是要多督促他吃点饭,身体才能更结实点。 第104章 身份暴露 104 思绪翻转,手下的动作却不停,沈彦州开始脱他的中衣,只剩下一件白色里衣时,沈彦州住了手,犹豫了一下。 脱,还是不脱? 沈彦州开始回忆之前苏霄是如何照顾他的。 他记得他给他降温的时候,上身是全裸的,连亵裤都差点没保住。 当时的苏霄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嗯,没什么好紧张的,大家都一样,他只不过比自己纤瘦一点,矮小一点,身体柔软一点。 其他的,他有,他也有! 有什么可害羞的,就当是看了自己的身体而已。 沈彦州将炉子上的热水倒进盆里,将帕子放进水里拧了一下,开始擦拭她的脸。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虽然不是很大,但经过湖水的浸泡,伤口微微外翻,周边一圈皮肉泛着白。 如果后期不好好治疗,估计会留疤。 少年的肌肤白皙如雪,宛如瓷器般细腻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没有丝毫瑕疵。 轻轻触摸,仿佛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与沈墨、沈砚相比,完全不同。 如此完美漂亮的脸蛋,如果留了疤,岂不可惜。 沈彦州一边轻柔地替他擦着脸上的污渍,一边开始心疼起来。 擦干净脸庞,润了润他干燥的嘴唇,沈彦州开始脱他的里衣。 只是刚解了几颗扣子,他发现他的胸前竟裹了几层白色的绢布。 沈彦州愣愣地看着这异常的一幕,大脑像是被清空一般,一片空白。 他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裹上这种东西,难道是胸口受了伤? 什么时候受的伤,他怎么不知道? 脑中混乱不堪,却不敢往那最大可能的一面去想。 沈彦州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慢慢揭开那几层绢布,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还有一种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疯狂的妄想。 当最后一层绢布被掀开时,那片雪白的肌肤宛如玉雕般展现在眼前。 两座高耸的山峰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主人对它的压制和蹂躏。随着绢布的落下,那对玉峰也随之弹跳而出,展现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沈彦州的目光直直地盯视着眼前的一幕,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住,眼神无法移开。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眼神充满了欲望和渴望,仿佛要将这片美景牢牢记在心里。 原来一切不是他的妄想。 此时他的心中,既有着被欺骗的恼怒,又涌出巨大的狂喜,犹如冰火两重天一般,让他陷入了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之中。 在他无数个日夜为自己那不可为外人言说的癖好而抗拒时,那种痛苦和挣扎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无法呼吸。 然而,当他终于放下抵抗,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时,老天似乎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在他已经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子时,却给他来了一个如此大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何种心情,是怒多一点,还是喜多一分。 沈彦州抬起微微颤抖的胳膊,大掌轻覆上那一份柔软,怕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当他感受到那份柔软在自己的手中不停地跳动时,他才彻彻底底的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她原来真的是女子。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那玉壑之间,吸取她身体散发出来的熟悉幽香。 随后他狠狠地一口咬在她左边的高耸,像是要发泄心中的那份怒火,以及这么久以来,她对自己的欺骗,直到昏睡中的人儿发出一声呻吟,似痛苦,又似愉悦。 沈彦州浑身一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某一个地方。 他连忙放开她,抬起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压下心里那股蓬勃的欲望。 他重新拿起帕子,开始轻轻地给她擦拭着身体,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女子裸露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寒冷的空气让她的身体本能地颤栗。 身体的高热,空气的冷寒,冷热交替,让苏窈感到更加的不适。 她感觉自己身处冰川之中,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冻得她无处可逃。 “冷……” 冷,真的好冷。 她在四处寻找,终于让她找到一处。 她一把抱住这唯一的温暖,使劲的靠近,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围绕在身边的寒冷。 沈彦州低头看着昏睡中仍不停作乱的小手,正使劲地扒拉着他的胳膊,往他的怀里钻。 沈彦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他轻轻地为她盖上棉被,然后转身将已经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给她喂了下去。 沈彦州有点可惜,她竟然这么乖顺,如果她抗拒这苦涩的汤药,他还可以亲口给她喂下去。 他突然顿了一下,脑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当时的他昏昏沉沉中,似乎感受到唇上拂过一片柔软。 当时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美梦。 现在想来,也许,不是梦。 沈彦州低头,直接覆在女人的唇上,将唇边留下的那点残存的药汁,吞入口中。 没错,梦中就是这熟悉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苦涩,又,一如想象的甘甜。 “冷,……”床上的人儿,蜷缩着身体,即使盖着棉被,也能清晰地看见那颤抖的身体。 沈彦州放下药碗,看了眼身上这粗糙的麻衣,想了想将它脱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钻进被子里,将簌簌发抖的人紧紧地搂进怀里。 苏窈发现自己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只能摸索着慢慢朝前走去。 不远处似乎有人声传来,苏窈一阵高兴,她快步向前跑去。 她跑了很久,声音越来越清晰,却看不见说话的人。 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你别忘了,你当初娶她的目的是什么?”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我没忘。”这道声音莫名地有些熟悉,但苏窈一时却想不起来。 “那就好,千万不能爱上你手中的棋子,这是对你的忠告。”陌生的男音又响了起来。 “……我不会。”这次,熟悉的男声里似乎带了点决绝。 第105章 幻境 105 苏窈一直朝前走,想要看清说话人的脸,听到更多的内容。她总觉得,两人的对话莫名地熟悉。 “银子筹得怎么样?”陌生男人声音再起。 “苏永霖这次给了三十万两……” “这个老匹夫,他女儿的命只值三十万两么?”陌生男音带着说不出的阴沉和暴戾。 “你这边呢,能拿出多少?” 苏窈脑子有点懵,她呆愣地站在那里,刚才提到的名字怎么那么熟? 哦,对,她爹好像也叫苏永霖,这么巧,还有另一个苏永霖?他也有一个女儿?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苏窈的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万根银针同时扎向她的脑子。 她蹲下身体,两手捧着脑袋,想要将那些声音赶出她的脑海。 “我从酒楼和银楼里凑了十万两,其他的铺子凑了五万两,暂时只有这么多。” “行吧,聊胜于无,这些以后都是我们的,也不能干杀鸡取卵的事。 过段时间,我会和父皇提一提你和安乐的事情……” “殿下……”男子的声音里带着点焦急。 “怎么,你和安乐都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难道不想负责?”陌生的男子声音里带了冷冷的寒意。 听到安乐的名字,蹲在地上的苏窈突然站起身。 安乐,安乐,不知道为什么,苏窈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发抖,满心的怨恨喷涌而出,想要将碎尸万段。 她快步朝前跑去,迷雾散去,画面斗转。 这是一座庭院,苏窈感觉很熟悉,但是她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窈来到门前,熟悉的男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来了?”男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宠溺。 苏窈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剧烈跳动,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衍哥哥,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娶我?” 女子的声音甜腻中带着娇憨,不用看,苏窈也能想象到她脸上的表情。 天真明媚的少女,带着满眼的爱慕,哪个男子不动心。 房间里一片寂静。 “衍哥哥不能娶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回头。”女子的声音里带着点点落寞,“我给你买了点最爱吃的点心,能不能尝一尝。” “好。”这次男子回答的很快。 “这点心有点干,衍哥哥再喝点茶吧?” 不能喝,苏窈心里有一种直觉,男子喝了这杯茶,一定会发生令人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想推开眼前的门,提醒里面的男人。可是,她的手从门上直穿而过,门却纹丝不动。 “衍哥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是不是很热,我帮你把外裳脱了吧……” 此时女子的声音少了天真娇憨,却多了一份妖娆魅惑。 没过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女子低低的呻吟声和男子的喘息声,床榻的吱呀声不停地响起,里面似还拌有水泽声,男女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在苏窈的耳边,似擂鼓震震。 苏窈感觉眼中似有东西流了下来,她伸出手一抹,竟然是刺目的血泪,但苏窈却没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低头一看,她恐怖地发现,她的胸口竟然没有了心脏的跳动,是谁偷走了她的心。 苏窈还没从失态中回神,画面又一次变换,她又来到了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地方。 这像是一个别苑,苏窈站在庭院中,满院枯败的树枝,外面积雪深深,原来已经到了冬天。 她站在院中,正好透过窗户,看见一个房间里有两个女子。 一站一躺,看不见面容。 但苏窈就是有种感觉,站着的女子,应该就是刚才那个房间里的女子。 果然,耳边响起那道刻骨难忘的女声。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衍哥哥是为了什么娶你吧。要不是看中你们家的银子,你以为你这个低贱的商户之女,凭什么能嫁给我衍哥哥。 ” 床上的女人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哈,我差点忘了,你现在这样,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什么都做不了。你说,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好。” “你知道是谁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吗?……”女人的声音像是地狱里恶鬼,带着无尽的恶毒。 “是你心心念念的阿衍啊,是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是难以接受?我还有更大的惊喜要告诉你呢……” 站着的女子弯下腰,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开口:“我,已经怀了衍哥哥的孩子,他说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娶我过门。” 女子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声音里充满甜蜜的憧憬。 只是转眼间,她的声音就尖厉扭曲起来:“至于你,如果不是你爹每年送进府里那几十万两银子,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 不过,迟早有一天,你只能供奉在秦家的祠堂里。你放心,我会每天给你上柱香,让你早日投胎。” 苏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此时的她仿佛和躺在床上的少女产生了共鸣。 她感受到了,床上少女那浓浓的悲哀和绝望,她似乎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画面渐渐地消失,苏窈身处一片黑暗,找不到出路。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苏窈朝着光走去。当她走出黑暗后,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内,而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苏窈慢慢地靠近,当看见床上那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好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垂头看着她,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她就像是一个死人,没有任何的生命力。 床上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即使脸色苍白憔悴,但那笑容却真切而开心。 她直直地看着她的方向,嘴唇微动,一字一句。 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她就是看懂了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了你。我希望,我们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还没等苏窈明白她说此话的意思,一个男人穿过她的身体,跪倒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嘶哑,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阿窈,我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别丢下我。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会治好你的,相信我。” 苏窈冷漠地看着那个男人,心里觉得荒谬又可笑。 前一秒还在算计她和她的家人,后一秒,却又表现得如此深情。 真正是虚伪至极。 苏窈不想看见这一幕。 她心念刚起,画面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耳边传来低低的轻唤声,有点熟悉。 “阿霄,阿霄……” 是了,她现在是苏霄,不是苏窈。 她转回身,快速的奔跑起来。 第106章 清醒 106 苏窈睁开的一瞬间,就怼上了一张放大的脸,脸上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焦急。 倒是难得,能看见沈彦州失控的模样。 她轻咳一声:“水……” 声音嘶哑难听,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彦州连忙端了碗水过来,苏窈伸出手想要接过来。 谁知他直接抱着她的头,让她倚在他的怀里,将水凑到她的嘴边。 “我喂你。” 声音温柔的过分。 苏窈微微打了个寒颤,她只不过是昏迷了一会,为什么他变成如此模样。 苏窈浑身确实没什么力气,也不再矫情,就着他的手,喝光了一碗白开水。 “还要吗?”沈彦州垂头看着怀里的人,唇角上扬。 苏窈摇了摇头。 沈彦州将她又放回床上,回身去炉子上将熬好的白粥盛了一碗。 苏窈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掀起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完好。 沈彦州的眼角余光,看见她突然完全放松下来的表情,不觉好笑。 不过,她既然那么不想让人知道,他便装着一无所知好了。 总有一天,他希望她能敞开心扉,心甘情愿地告诉他,她所有的秘密。 “做了什么噩梦,哭得那么伤心?”沈彦州回转身,将她扶靠起来。 “有吗?”苏窈怔愣了一瞬,回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 梦里发生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但,梦里面那些人的面孔,却变得模糊不清。 “眼泪还挂在眼角呢。”沈彦州看了她一眼,伸出食指,轻轻地从她的眼角划过,递到她的眼前。 苏窈低头看去,确实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他的指尖晃动。 “只是,梦见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窈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那个故事,苏窈便感觉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像万蚁钻心。 “既然是不好的梦,那就不要想了。”沈彦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粥,轻轻吹了一下,送到了她的嘴边。 苏窈下意识偏开头,尴尬地抬手接过:“我自己来吧。” 让主子伺候她一个侍卫吃饭,她有几条命能作死。 沈彦州顿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将碗勺递给她,起身去了火炉边。 苏窈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能吃下一头牛。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扫了一眼窗外,天色早已经黑透了。 看样子离他们掉进湖里,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不知道沈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不过幸好那些杀手也没能找到他们。 “不是很清楚,估计差不多亥时。” 挺好,他们俩这一天就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苏窈舀了一勺白粥送进嘴里,只是刚进口,她就差点吐了出来。 一股焦糊味。 不过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精神,她还是勉强咽了下去。 “这不是我熬得粥?” “……是。”男人抿了抿唇,难得地露出一丝羞赧。“粥冷了,我热了一下。” 得,还得是少爷,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复杂化。 这是盼着她好呢,还是盼着她早登极乐? 苏窈勉强又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坐在火炉旁的沈彦州,看着她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最终开口:“要不就别吃了,我正准备烤兔子,等会吃点兔肉。” 苏窈这时候才发现,男人手里正拿着一根树枝,在穿已经收拾好的兔子,准备放在炉子上烤。 她两眼放光,鼻子里似乎都已经闻到了烤兔子的香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嘴巴里淡而无味,就想吃点好吃的东西。 苏窈正准备放下白粥,可是看见男人那一脸你不吃试试看的表情。最终还是三下五除二,把碗里剩下的粥喝了干净。 “我说了,不好吃就别吃了。”男人眉眼含笑,嘴角上扬,说出的话却南辕北辙。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苏窈发现了,男人有时候作起来,比女人还矫情。 只是有点糊味,为了心爱的兔子肉,也不是不能忍受。 放下碗后,苏窈便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烤兔。 不一会儿,兔肉开始滋滋冒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沈彦州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窈一下子就从床上窜下来,蹲在了火炉边。 沈彦州用匕首把烤好的兔肉片成小块,拿手捻起一块,仔细地吹了吹,确定不烫之后才送到苏窈嘴边。 “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窈张开嘴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吃!”苏窈嘴里含着肉,含混不清地说道。 没想到堂堂的刑部尚书大人,烤兔肉的手艺真不错,可以和她师父相媲美。 沈彦州看着她满足的表情,嘴角微扬,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沈彦州撕下一条兔子的腿,递给了她。 苏窈也没客气,直接啃了起来。 关键是整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肚子确实空空如也。刚才那碗粥,连牙缝都没塞满。 很快一条兔子腿就进了苏窈的肚子。 这时候她才放慢了速度,慢条斯理地夹起盘子里片好的兔肉,文雅地细嚼慢咽起来。 “你觉得秦衍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彦州拿着一只兔腿,正慢慢地啃着,话问得漫不经心。 苏窈夹兔肉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爷怎么突然问他,属下和他接触不多,对他不是很了解。” 脑子里却转得飞快:难道她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梦话,让他产生了怀疑? 可也说不定他只是随意一问,自己必须先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沈彦州一听他的回答,就知道他对自己起了防范之心。 他脸色沉了沉,很快又恢复常态。 “只是随意聊聊,上次看你,好像很不待见他。” “有吗?”苏窈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自觉自己应该没太大的表现。 沈彦州瞥了她一眼,笑了笑。 “我不喜此人,你作为我的侍卫,不喜他才是正确的态度。” 听他聊起秦衍,苏窈一下子来了精神。 “爷为什么讨厌秦大人,我听说他在京城的口碑很好,而且大多数人都夸他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好像还得了个‘无双公子’的称号。” 沈彦州从苏窈的嘴里听到夸奖秦衍的话,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第107章 独处 107 “怎么,你也这么觉得?” 苏窈看见男人黑如锅底的脸色,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使劲摇了摇头。 苏窈舔着脸笑嘻嘻地倒了杯热水,递给沈彦州:“那秦大人再如何优秀,也比不上我们爷郎艳独绝,天下无双的风姿。” “你刚刚不是说那秦衍是什么‘无双公子’,我哪里还配得上什么‘天下无双’”。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了声。“一听就知道口是心非,溜须怕马。” 苏窈一噎,得,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早知道就不哄他了,马屁拍到马蹄上。 苏窈心中暗之腹诽,脸上却挂着笑容,“属下说的都是实话,在属下心里,爷可是这天上仅有,世间无双,那秦衍连爷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彦州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说说,爷好在哪里?” 苏窈一顿,没想到他非要刨根问底,搜肠刮肚地想着赞美之词。 “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苏窈正夸得起劲,眼睛突然瞟见他那一身麻布短襟打扮,未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他那张脸,即便穿成乞丐的模样,估计也让人忽视不了。 沈彦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不是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苏窈一脸的真诚:“怎么会,属下句句真心。” 沈彦州突然凑近她的脸,“这些话,你对别人也说过?” 苏窈感觉到男人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木质檀香味。 她神思恍惚了一瞬,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两人之间有点过分亲近的距离,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属下只对爷说过这些话!也只有爷能担得起这样的称赞。” 沈彦州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罢了,爷姑且信你。” 苏窈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以后看见那个秦衍离他远一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沈彦州将火炉上熬好的汤药端了下来,慢慢地倒进碗里,然后递给苏窈。 “把药喝了。” “哦。”苏窈乖乖接过一口气喝完,眉头紧锁。 这药可真苦。 沈彦州又倒了一碗,自己也一口喝干。 嗯,是很苦,他怎么觉得,他昏迷的时候喝得不是这个味儿。 “我很好奇,那个秦大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爷这么不喜。” 苏窈因为缺少了那一年的记忆,心里很是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让她忘得一干二净。 “京城里人人都夸那秦大人,对他那夫人情深似海,为了她,府中没有任何的妾室和通房丫环,守着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确实如此。” 作为当事人的苏窈点点头,刚成婚的那半年,秦衍确实如此。 沈彦州轻嗤一声,语气里带了点不屑。 “还记得长公主府的假山里撞见的一对吗?” 苏窈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愿回想的一幕。 那天的事情她其实不愿回想起来。仿佛她将它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这一切就不曾发生过。 但,此时此刻,男人撕开虚伪的包装,将一切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嗯。” “我想阿霄和秦大人也接触过几次,应该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吧。至于那女子……” 沈彦州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就是准备和我议亲的安乐郡主。” 苏窈不禁呆住,难怪这人去长公主府之前还高高兴兴,回来就变了脸,原来是差一点被人带了顶绿帽子。 “他一边树立深情人设,一边又和郡主纠缠不清。” 沈彦州轻哼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 “据说他那夫人得了怪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 男人话虽未说完,但里面的意思让人不禁深思。 苏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想起之前的那个梦,脸色一变,那在书房里巫山云雨的一男一女,还有那一站一趟的女子,都让她有了熟悉之感。 好像那不仅仅是梦,就像是她亲眼所见一般,刻在了她的心里。 苏窈刚想要再仔细回忆,脑子里又传来那熟悉的尖锐疼痛,她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疼呼出声。 “怎么了,阿霄?”身边的男人一把接住她的身体,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担忧。 “没事……”苏窈强忍着痛苦,声音却忍不住地颤抖,“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沈彦州赶紧扶着她,眉头紧紧皱起,“老毛病?是以前头部受过伤吗?” 苏窈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待疼痛缓解,她才虚弱地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每次去想,头就会疼得厉害……” 沈彦州垂头看向她苍白的脸色,眼眸幽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将人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既然想不起来,就别勉强自己。也许有一天,你自然而然就会记起一切。” “希望如此……”苏窈沈吸了一口气,平缓因剧烈的疼痛带来的心悸。 苏窈回神,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地拥在怀里。她慌忙地用力推开男人的手臂,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 她的动作有些慌乱,甚至有些狼狈。 “嘶……”头顶上面传来男人的轻呼声,被禁锢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解放。 苏窈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估计伤口又裂开了。”沈彦州抿紧唇,皱起眉头,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和无奈。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部位,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委屈和撒娇:“阿霄,你帮我看看。” 苏窈有点愧疚,自己刚才下手失了分寸。 这里毕竟不是久待之地,他们这两天必须要好好休养,才能保存体力走出这里。 “行,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好。”话音刚落,男人上身的衣服已经脱了干净。 苏窈:“……” 这速度,说他是个病人都让人怀疑。 第108章 独处2 108 肩上的箭伤裂了开来,鲜血渗了出来。 苏窈只能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只是里衣早就被鲜血染红,根本穿不了。 两人都只有身上穿着的唯一一套衣服,苏窈只能将他那件里衣清洗干净,放在炉子边烘烤。 沈彦州赤着上身倚靠在床上,眼睛随着少女的身影在转动。 苏窈一转头,一眼对上的就是男人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眉眼清俊,五官精致,平时淡漠疏离的眼中,此时却含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她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只能移开目光,谁知一垂眸,就看见男人那身肌肤,像是镀上了一层白光,冷白的皮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现在脱了衣服后才发现,男人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紧致,腹肌精瘦有力,一股喷薄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每一块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坚韧。 苏窈感觉鼻子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流,她下意识的擦拭了一下,结果满手的鲜血。 苏窈的脸脸瞬间红透,匆匆转开身。 这么香艳刺激的画面,苏窈觉得她要流血而亡。 这男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勾引。 “二,二爷,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衣服不是在你手上吗?”沈彦州一脸的无辜模样。 哦,对,里衣还在炉子上烤着呢。 苏窈只能低着头,偷偷地拿锦帕擦了擦鼻子。 然后专心致志地帮他烘烤着衣服,一眼也不敢朝男人看去。 “阿霄怎么不看我,是不是怕自己忍不住扑过来?”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苏窈吓得屁股朝后移去,只是惊慌之下,整个人都朝后倒去。 “阿霄这么直接投怀送抱,让我惊喜不已。”沈彦州将她抱了个满怀,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原来阿霄心里也是有我的……” 苏窈惊吓过度:“我,我没有……” 她想要挣扎开来,然而,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沈彦州的肌肤,那触感如同丝滑的绸缎,让她的心不禁一颤。 她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她能猜到自己现在整个脸估计都涨红一片,连耳朵都发烧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窈吓得放开手,声音都变得有些结巴,她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沈彦州很快放开了她,怕真的会将人给吓跑。 他嘴角微微上扬,凑到她的耳边,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心跳加速。 “嗯,我知道,阿霄是有意的。” 他边说边拿出一张手帕在她的面前慢慢展开:“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阿霄一直倾心于我,这也不枉费我对阿霄的一番情意。” 苏窈看见那张帕子就知道要完,这还是当时在回京的路上,她受伤时沈彦州给她的。 因为料子不错,她一直没舍得扔,自己用了又不好再还回去,所以一直放在身上,谁知道…… “二爷,如果,我说,我只是不想浪费才没舍得扔,你信不信?”苏窈弯下嘴角,欲哭无泪。 沈彦州那双桃花眼,平时不笑都像是含着情意,更何况现在这么深情的凝视着她。 “嗯,阿霄说什么我都信。” 得,这是根本没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苏窈怕自己真的抗拒不了这男人的美色诱惑,只能垂头不看他:“爷,衣服干了,你赶紧穿上吧,小心感冒。” “好,我就知道阿霄关心我。” 我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苏窈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发什么疯,难道是高烧烧坏了脑子。 苏窈打了个寒颤,那个高冷的二爷去哪了,赶紧给她还回来。 这样的主子她有点受不了。 沈彦州接过衣服,很自然地在苏窈面前穿上。 苏窈别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苏窈觉得自己需要念一念清心咒。 即便不看沈彦州,她仍能感觉到有道热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可惜,他俩不是一路人。 她喜欢男人,但他也喜欢男人,他俩永远没交集。 “爷早点休息吧。”苏窈垂着头,坐在火炉旁边,又往里添了点柴火。 “你不上床休息?”沈彦州的声音沉了沉,眼神明明灭灭,看不出喜怒。 “不了,我就在这守着二爷。”苏窈低着头,语气坚定。 沈彦州看了她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沈彦州不再强求,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苏窈坐在炉火旁,静静地想着心事。 夜渐渐深了,苏窈困得睁不开眼睛。她靠在火炉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沈彦州睁开眼睛,看到苏窈熟睡的样子,轻叹了口气,走到苏窈身边,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太轻了,以后要让她养胖一点。 沈彦州有点想笑,难怪以前觉得她过于纤瘦,和一般男子不一样。 还以为是营养不良,没长个子。 想到白天看见的风景,他浑身又开始燥热起来,该有肉的地方都长了肉,发育不错。 而且,手感不错。 沈彦州活了二十二年,好像第一次有了男人的冲动和欲望。 他压下心头的躁动,看了眼罪魁祸首,正睡得香甜,哪里想到他此时的煎熬。 沈彦州轻轻为她盖上被子,而后自己也躺了上去,将苏窈紧紧搂在怀里。 苏窈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迷迷糊糊中以为是在做梦,便往对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沈彦州身体一僵,看着怀中的人儿,最终没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木屋内,洒进了点点斑驳的光影,竟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苏窈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吓得连忙坐起身,旁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微微松口气,也许是沈彦州早上将她抱上了床。 她连忙跳下床,来到正在熬粥的男人身边:“二爷,我来吧。” 沈彦州知道自己的手艺,也没拒绝,将手里的勺子递给了她。 “吃完饭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就走。” 想到早上开门看见外面很多动物的脚印,沈彦州知道,这里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大雪封山,有很多动物找不到吃的,胆子会变得更大。 他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自己的精力。 “好。” 两人吃了早饭,在房子里又搜了一下,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了。 还不知道沈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所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ps:明天开始,公司安排三天学习,不一定有时间更新,望各位宝子们见谅。不过我会尽力试试能不能更一章。 同时,希望各位多多给点好评哈,差评就算了 第109章 野外求生 109 苏窈出了门,就知道沈彦州为何要急着离开。 木屋前面本应一片洁白的空地上,上面布满了凌乱的动物脚印。 应该是那些敏感的动物闻着味儿就来了,只是昨晚没敢有所行动罢了。 “森林里未知的危险太多,我们没有方向,很难走出去,所以最好沿着水流的方向走。” 沈彦州牵住她的手。 苏窈看了眼他紧握自己的手,脑子里却想起昨天晚上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连忙甩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行,那你跟紧我。”沈彦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沈彦州手上拿了根削好的木棍,又递给了苏窈一根。 苏窈默默地接过,这木棍既可以探路,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可以当武器使用。 天刚蒙蒙亮,两人随意地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出发。 昨天晚上木屋的周围就有野兽在徘徊。 今天如果再走不出这里,他们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那些野兽的盘中餐呢。 刚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前面的男人便停下了脚步,声音里带了点委屈。 “阿霄,我背疼。” 苏窈只能上前两步,扶着他的胳膊:“那你架着我的肩,我们等会儿找个地方,我帮你看看伤口。” “不用了,阿霄扶着我感觉好多了。” 苏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和着她还能止疼不成? 行,他的身体,他说了算。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直朝前走。 日上中天,苏窈估计已经到了午时。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两人其实都受了伤,只休息了一天,身体根本没恢复过来。 苏窈伤得稍微轻点,但因为刚退了烧,也没什么力气,行了半天便累得不行。 刚才她就发现沈彦州身体烫得惊人,估计是又开始发烧了。 “嗯。” 沈彦州整个人昏昏沉沉,连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后背上的伤口又麻又痛,估计伤口应该发炎了。 两人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苏窈从袋子里掏出两块肉干,递给沈彦州:“先吃点吧。” 这还是昨天晚上他们烤的野兔,苏窈特意留下来的。 天气太冷,肉质又冷又硬,嚼都嚼不动。 苏窈靠坐在沈彦州的身边,闭着眼睛不想动。 “累了?”沈彦州勉强撑着身体拧开水囊的盖子,递给苏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们下午争取再多赶点路。这荒郊野外,晚上不安全。” “嗯。” 两人大概只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又开始继续沿着溪流前进,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沈彦州靠着苏窈的身体,一步步往前走。 太阳慢慢西斜,很快滑向地平线,夜色慢慢来临。 可是前方仍不见一丝人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森冷。 “阿霄,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会不会伤心?”沈彦州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苏窈低着头,一步一步朝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沈彦州心里的某一处柔软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哑着嗓子:“嗯,我相信阿霄。” 两人很快找到了一个洞穴,也不能算洞穴,只是一个石壁凹进去的地方,不过抵挡寒风和野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苏窈安排沈彦州靠坐在石壁上,自己去捡了柴火。 点了火堆,又出去转了一圈,打了一只野鸡回来。 沈彦州看她那手脚麻利的样子,就知道以前应该经常做这种事情。 他静静地靠在石壁上,看着正在忙碌的少女。 他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女子。她既不像那些深居简出、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又没有一般女子的娇气。 与她相处,感受到的是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她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太多的规矩和束缚。 没一会儿就传来阵阵香气。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苏窈撕了一只鸡腿递给沈彦州,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嗯,不错。”沈彦州尝了一口,笑着点点头。 夜晚的森林异常安静,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就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风声。 沈彦州和苏窈围着火堆取暖,分享着美味的烤鸡。 “阿霄,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在野外露宿?”沈彦州轻声说道。 苏窈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他,“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很处理这些很熟练的样子。”沈彦州指了指她手中的野鸡。 苏窈低下头,不时地添加柴火,“嗯,以前和我师……我爹到处流浪,有时候找不到客栈或村庄,我们就像现在这样……” “害怕吗?”沈彦州挑了挑柴火,火光更加明亮,将少女整个侧颜都照得清晰起来。“你那时候年纪应该很小吧。” “嗯……还好吧,我师……我爹很厉害的。” 想起曾经的岁月,苏窈眼角上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我挺喜欢那样的生活,自由,畅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大多数都能相处愉快。虽然有时候也会碰到一些不好的人和事,但多数都能化解。” 沈彦州慢慢地敛起脸上的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只可惜,她过去的人生中没有自己的参与。 不过没关系,过去她不曾属于他,但至少她的现在和未来会有他的参与。 沈彦州朝苏窈招了招手:“过来。” 听着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苏窈最终还是乖乖地躺在了沈彦州的身边。 身下是那件黑色的大氅,前边是火堆,后边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困极累极的苏窈很快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色浓黑,无数的野兽在周围徘徊,不敢靠近。 苏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声响给惊醒了。 那声音很小,就像人的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声,但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她立刻警觉起来,身体紧绷,耳朵竖得高高的,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作为一个经常睡在野外的人,苏窈有着一种本能的直觉,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此刻,她感觉到有一股危险正在逼近。 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否则以他的警觉性,怎么可能还不醒。 第110章 夜袭 110 苏窈一脚将火堆踢灭,然后将沈彦州移到一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不易被人发现。 听雪地地发出的“咯吱”声,估计来了不少的人。苏窈一人难敌四手,真要打起来,她肯定没办法顾及到他。 想了想,苏窈又将大氅盖在了他的身上,又将周围环境处理了一下,准备将人给引开。 她回头深深看了眼仍在昏迷的男人,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疾驰而去。 “那边有声音,过去看看。”随风传来陌生的男声。 苏窈没有一丝停留,竭力向前跑去,也不再回头。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苏窈捡了一个石子,朝另一个方向扔去。 “他们有可能分开了……我们兵分两路……”后来又隐隐约约地传来声音。 “哪一个是他们要的货?”另一人问道。 “别管那么多,那边给的消息只有两个人,不行全都杀了。”另一个像是领头的人说道。 苏窈边跑边在心里骂娘。 她发现了,自从当了沈彦州的贴身侍卫,她的日子就没消停过,不是被追杀,就是在追杀的路上。 这人的人缘怎么就这么差。 苏窈心里吐槽,脚下却不敢停,倾尽全力朝前跑去。 她只希望自己能离沈彦州远一点,再远一点。 天色开始泛起微弱的光亮,苏窈松了一口气,黎明终于来了,至少沈彦州多了一丝被沈墨找到的希望。 “噗噗噗”几声响,奔跑中的苏窈听到声音,立刻刹住脚步。她低头一看,发现离她只有一寸远的地面上插着几支回旋镖。 如果不是她及时停住脚步,她可能就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 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 苏窈也不再逃跑,只是冷冷地看着几人。 “在下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各位兄弟,不如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和我们几个兄弟倒没什么过节,要怪,只能怪你跟错了主子。有人要买他的命,你嘛,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其中一人应是个领头人,此时手里拿着刀,见他瘦弱单薄,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轻哼一声。 “既如此,各位大哥何必非要对在下赶尽杀绝。你们杀了我又没有酬劳,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苏窈一听几人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和上次的那批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上次的那些黑衣人明显训练有素,一看就知道是某些人豢养的死士。 而今天的这些人,更多的却带有江湖习气,应该是属于江湖中的杀手。 几人被苏窈忽悠得一愣,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 “想让我们不杀你也可以,只要你说出你主子在哪里,我们就放你走。” 领头的黑衣人放下手中的剑,上下扫视了一圈,眼中露出一抹算计。 苏窈两手一摊,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我刚和我主子分开来逃跑,哪里知道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看样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心狠。” 黑衣人对其他几人说道:“他刚才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也不能白干活……” “就是。”苏窈一脸欣喜。 黑衣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继续说道:“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我们就将他卖给那些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就当是犒劳兄弟们的辛苦费了。” 将苏窈团团围住的黑衣人立刻准备动手。 “等等,等等……”苏窈立刻双手合缉,行了一礼。 “这位大侠,好歹我是被连累的。这样你看行不行,人家给你多少银子,我双倍付给你,你就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 我也只不过是挣点月例银子,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大哥您说是不是?” “呵,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还以为贴身跟在那个尚书大人身后的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是是是,大哥您说的对,我就是个小人物,不值一提。” 苏窈眼观八方地扫了眼围在她身边的六个人,其他人还勉力一搏,可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武功不弱,一对一她估计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更何况现在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 看样子,只能智取。 “哼,你也别再想什么心思,我们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言而有信,不会出尔反尔。” 苏窈差点爆粗口,你一个拿钱办事的杀手,还讲什么诚信。 “那,我也不在你们杀人的名单里,我拿钱赎自己的命也不违背你们的承诺,不是吗?” 苏窈一边说得可怜兮兮,一副害怕的样子,一边将手伸进袖袋里。 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小瓷瓶,这里装的是她研制的软筋散,药力强劲,中了它的人,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没有四个时辰是解不开的。 “你说得也没错。”黑衣人点点头,“那你现在就拿出两千两银子,我立马放的了你。” “好,我这就拿给你。”苏窈边说边装模作样地伸手去袖袋里掏东西。 其他黑衣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没想到还能得到意外之喜。 等他将银票拿出来,到时再把他卖个好价钱,那他们这一趟跑得不亏。 苏窈慢慢靠近黑衣人,假装在掏银票。就在距离黑衣人还有一步之遥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瓷瓶里的药粉撒向黑衣人,然后快速向后退去。 黑衣人察觉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他吸入了一些药粉,身体开始发软。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拔刀相向。 苏窈身形灵活地躲避着攻击,她趁机夺下一把刀,与黑衣人展开激战。 她倾尽全力,终于将大部分黑衣人斩杀于刀下。 那个领头之人,突然将小指放进口里,吹了几声尖锐的口哨,三长两短。 苏窈知道他这肯定是通知其他的手下过来,心下一慌,背上挨了一刀。 这两天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奔波了大半夜,苏窈早已力竭。 她知道自己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趁着其他的黑衣人还没赶来,她只能尽快离开这里。 想到这儿,她也不再过多纠缠,虚晃一刀,直接转身就跑。 那两个黑衣人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先救他们的头儿,还是先追那个人。 “还不去追,追上了给我抓活的,我要让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那两人听到他的话之后,也不再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失了力的黑衣人,靠坐在树干上,心里恨得牙痒痒。 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小少年给忽悠了,以后说出去,他们这些杀手还有什么面子。 其他的黑衣人很快赶了过来,他留下一人,剩下的全都安排去追人了。 “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黑衣领头人问留下来的那人。 那人摇了摇头:“我们追了好久,什么都没发现。” “哼,肯定又是被那个家伙给忽悠了。”领头人的脸色变了又变,说得咬牙切齿,“等他被抓回来,再好好审问他,我就不信,会撬不开他的嘴。” 第111章 得救 111 苏窈踉踉跄跄地朝前奔跑着,她早已力竭,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苏窈面露欣喜,说不定有救了。 “快,前面好像就是森林的出口,别让他逃了。” 一黑衣人直接将手中的刀射向苏窈的后背。 “噗呲——”苏窈感觉胸口一痛,整个人向前扑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努力想抬头看清,但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 意识渐渐模糊,苏窈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师父。她想抓住她的手,想要告诉她,她很想她,但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马上飞身而起,一剑挥出,随后刺向了身后追来的黑衣人。刹那间,血花四溅,黑衣人惨叫一声便直接倒地。 “退。”其中一人见势不妙,直接下了命令。 马上的几人看了眼转眼消失的黑衣人,并不追赶,低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苏窈。 “大人,这好像是沈大人身边新来的那个贴切侍卫。” 其中一人对着中间那位骑在马上的人开口道。 秦衍坐在马上,看着昏迷不醒的苏窈没有说话。 “最近两天京城里有一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说沈大人被黑衣人追杀失踪,他这侍卫在这里出现,看样子传闻不假。” 另一人接话道, “大人,您看我们要不要找到那位,然后……” 剩下的话他没说,只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秦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和沈大人虽然在朝堂上政见不同,但私底下并无过节。” 那人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只能悻悻地退了下去。 秦衍扫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对站在苏窈身边等待指示的那人说道:“见雨,你去将人带上一起去别苑山庄,顺便让霍神医医治一下,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是。”听雨立刻弯腰将人抱起,有点意外体重过轻。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人扛上马。 “走。”秦衍一声令下,几人很快消失在了管道的尽头。 退走的黑衣人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首领看几人回来,浑身狼狈,皱了皱眉问道:“人呢?你们杀了?”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才开口答道:“本来是手到擒来的事,突然冒出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我们只能退了回来。 不过,那人被当胸插了一刀,估计活不了。” “既如此,我们还是先去找我们的目标,那人既然处心积虑地将我们引开,我估计他主子应该还在最初的位置,我们回去看看。” 首领想到自己现在浑身无力,怕夜长梦多,想速战速决。 十几个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往里走去。 树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班人马迎面遇上。 黑衣人心道不好,准备撤退。 沈墨看见黑衣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朝后招了招手,立刻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战斗结束。活捉三人,剩下的一个不留。 “把他们的下巴卸了。”沈墨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声。 沈墨像是没听见一般,抬头看一眼天空。 “阿墨……”身后传来沈砚有气无力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哭音。“你说二爷会不会已经……” “闭上你的乌鸦嘴。”沈墨冷冷地瞪视着他,但看他那一脸憔悴的模样,又不忍骂他,只是淡淡开口。 “这里既然有黑衣人出现,那二爷在这里的可能性有很大,我们要仔细地搜查。” “哦。”沈砚眼底青黑,满面倦容,仍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三天三夜,却一无所获。 沈墨转身开始盘问其中一个黑衣人。然而,无论怎样询问,黑衣人都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沈墨眼神一冷,抬手示意身旁的手下。只见手下走上前,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瞬间划开了黑衣人的手臂。 鲜血涌出,黑衣人却只是闷哼一声,依然紧闭双唇。 沈墨见状,皱了皱眉头,正当他思考是否要用更残酷的手段逼供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沈墨瞬间警惕起来,挥手让手下警戒四周。 片刻后,一名属下前来禀报,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些踪迹。沈墨精神一振,立刻带领众人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人正靠在一棵树干上休息。 不是他们正在找的主子又能是谁。 “爷……”沈砚一见,直接扑了过去,放声大哭起来。 “爷,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嚎什么嚎,你爷我还没死呢。” 沈彦州正靠在树上休息一下,就听见了熟悉的大嗓门,他知道,沈墨他们终于来了。 可是…… 他醒来的时候,苏霄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猜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否则,苏霄不会丢下他不管。 他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撑着身体出来寻人。 “看见阿霄了吗?”沈彦州闭着眼睛,声音暗哑。 “没有。”沈墨抿着唇垂下头,自从主子出意外以来,他自责了无数次。 如果主子真出了意外,他万死难辞其咎。 “不过我们抓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应该知道。” 沈彦州嫌弃地看了眼仍跪在他身边,哭得不能自已的沈砚,“扶我起来。” “哦。”沈砚这才擦了擦眼泪,将沈彦州搀扶起来。 沈彦州来到几个黑衣人身边,看其中一人浑身无力地被人拎在手里,他就猜到这几人和苏霄已经打过照面。 “刚才你们追的那个人呢?”他死死地盯着黑衣人的脸。 “你怎么知道?”领头人抬起头露出意外的表情,其他两人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们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他是怎么猜到他们遇见了其他人。 “你身上中的软筋散难道不是她的杰作?”沈彦州冷冷地看着他。 黑衣人见瞒不住,也就实话实说:“被一伙人给救走了。” “朝哪个方向去了。” 沈彦州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京城方向。” 黑衣人也不怕他看,一派坦然地和他对视着。 “希望你们没说谎,否则……我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墨,你派人顺着官道查一下今天来往的人。”沈彦州轻喘口气,强撑着爬上马背,才开口。 “是。”沈墨等了半天,却没等来其他的指示,这才发现沈彦州已经晕倒在马上。 “回京。”他脸色大变,直接翻身上了沈彦州的马匹马,疾驰而去。 第112章 醒了 112 “醒了醒了,我看见主子的眼珠子好像动了。” 沈彦州刚从昏迷中醒来,眼睛都没睁开,耳边就响起聒噪的声音。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我看看。”沈老夫人连忙站起身,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沈彦州听到老夫人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 “祖母。”一开口,嗓子就像是沙粒摩擦地面的声音,沙哑难听。 清风连忙倒了杯水递给了他。 沈彦州接过一口气喝完。“再倒一杯。” 清风连忙又倒了一杯递给了他。 沈彦州连饮三杯,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一点。 “哎,你这孩子,失踪了三天三夜,回来又昏迷了一天,你是想要吓死祖母不成。” 沈老夫人眼圈通红地看他那个样子,心里难受得紧,拿着帕子转过身擦了擦眼角,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曹嬷嬷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对不起,让祖母操心了,是孙儿的不是。” 沈彦州一脸愧疚,这个家中,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只剩下祖母一人。 他最不想让其难过的也唯有祖母一人。 他随意地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除了他身边的沈墨,沈砚和清风,也就只有祖母和她身边的曹嬷嬷。 沈彦州垂下眼睑,露出一丝讥诮。 他那位好母亲,现在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想做了。 沈彦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沈老夫人见状,忙让身后的曹嬷嬷上前扶着他。 “才刚刚醒来,快别乱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跟祖母说说。” 沈彦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快,将药给喝了。”边说边从身后的曹嬷嬷手上接过药碗,递到沈彦州的手上。 沈彦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失踪这么多天?”沈老夫人一脸担忧地问道。 沈彦州将这几天的遭遇,挑能说的简单地说了一下。 “祖母,这几天让您为我担心,是孙儿不孝。”沈彦州满脸愧疚之色。 “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赶紧娶妻生子,在我有生之年能看着你的孩子出生,那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沈老夫人这几天吓得不轻,想到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她以为这沈国公府就要断送在她的手里了。 “祖母。”沈彦州看着她欲言又止。 “莫非你有了心仪的姑娘?”沈老夫人看他那个样子,一脸的惊喜,这几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是哪家的姑娘,只要你说出来,只要她还没嫁人,祖母都会帮你把她娶回来。” “真的?无论她是什么身份,祖母都同意我娶她?”沈彦州试探地问道。 “那当然。但……”沈老夫人看他那样子,感觉不妙,立刻回了神,改口道:“如果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怎么会,您孙子是那种人吗?” 沈彦州失笑,这才慢慢开口。 “她家世普通,从小无父无母。但,性格爽朗,而且聪明,果敢,会医术,会武功……” “等等等等……”沈老夫人越听越不对劲,从他的描述中,她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还想抱重孙子呢。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个,男人。” “不是,是个姑娘。”沈彦州垂下头,嘴角勾起微笑。“难道祖母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好孩子,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沈老夫人长嘘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 现在对她来说,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 他要是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她也拿他没办法。到时怎么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哭都没地方哭去。 “只要人品好,身世不重要。只是,这样的女子,进了咱们国公府,有你那个母亲在,到时怕会受些委屈。” 沈彦州握紧了沈老夫人的手,“祖母,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那就好。”沈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听他的话,确实有这么个人存在,而不是为了让她高兴而哄骗她,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那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孙儿知道。”沈彦州笑了笑。 “那你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我帮你请官媒去提亲。” 沈老夫人恨不得立马就将沈彦州的婚事给定下来。 沈彦州面露难色,他倒是想立刻将人给娶回来。 可惜的是,看苏霄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她看他的眼神,可没有一点倾慕的意思在里面。 “怎么了?”沈老夫人疑惑问道,突然福至心灵,语气微变。 “你别告诉我,人姑娘没看上你。” 沈彦州无奈地苦笑一声,还真被他祖母给说中了。 “我孙子这么优秀,京城里有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嫁给你为妻,竟然会有人不喜欢你?” 沈老夫人一脸的气愤,完全忘了自己本来的要求,是希望沈彦州娶个高门贵女。 “你告诉我是谁,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连我这么优秀的孙子都瞧不上。” 看沈彦州不回答,她转头看向沈墨和沈砚,“你们两天天都跟在你们爷身边,他喜欢的女子长什么样,是哪家的姑娘,应该知道吧。” 沈砚一脸的懵,他们主子身边什么时候出现女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更离谱的是,他们爷有了喜欢的人,作为贴身侍卫的他,竟然不知道,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一脸迷惑地看向沈墨。 沈墨聪明,说不定他知道。 沈墨眉眼微动,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看向沈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回道:“属下不知。” “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沈老夫人无奈地叹口气,神色疲倦。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祖母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祖母。”一向清冷的沈大人,竟然也红了眼眶。 沈老夫人摆摆手,站起身,“你刚醒过来,还是要多多休息。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事你再告诉祖母一声。” “嗯,祖母这几天应该也没休息好,回去也好好休息一下。辛苦曹嬷嬷照顾祖母了。” “二爷这话折煞奴婢了,照顾好老夫人是奴婢的本分。” 曹嬷嬷立刻惶恐地回道。 沈彦州点点头,让清风送老夫人回禧寿堂。 等人一离开,沈彦州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他按了按太阳穴,轻声开口:“阿霄现在在哪?” 第113章 救治 113 沈墨沉默了一瞬,才回答:“据小六传回消息,阿霄是被秦衍所救,现在正在他夫人的那座陪嫁的别苑山庄里。” 沈彦州听到这里,脸色微变。 他知道苏霄和秦衍之间,肯定很早之前就相识。 只是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两人之间何时有的交集。 现在又阴错阳差,竟然被他给救了。 自从知道苏霄是女子之后,他突然就想起,苏霄有一次醉酒之后所说的那些话。 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秦衍的夫人,现在再细细回想,那时她眼里的悲伤,浓烈得化不开。 沈彦州心中没来由的有种恐慌感。 他挣扎着想起身,“我去接她回来。” “二爷……”沈墨上前一步,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阿霄受了点伤,不宜移动。他现在在秦大人的山庄里,有霍神医给他医治,不会有什么问题。 爷不顾自己身上的伤,非要去接他,到时被阿霄看见,岂不是增加他的愧疚之感。” 沈墨的话半真半假,苏霄现在确实不宜移动。但苏霄受的伤过于严重,现在仍处在昏迷之中。 他根本不敢将实情告诉他们主子。 他能感觉到沈彦州对苏霄的不一样怕他真的会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要去找苏霄。 沈彦州听到他的话,冷静了下来,慢慢地躺倒在床榻上。 确实如沈墨所说,阿霄现在受了伤,他不能不顾她的身体,强行将人带回来。 “你让沈六在那边盯紧了,他们之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给我盯仔细了。” “是。”沈墨连忙答应。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眼前这位,就怕他突然发疯非要去找苏霄。 站在旁边的沈砚,本来因为沈彦州,已经哭得双眼红肿。 现在突然听到苏霄的名字,想到他现在正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不禁又红了眼眶,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沈墨气得咬牙切齿,他好不容易将主子给哄骗过去,他倒好,还在边上哭哭啼啼,这不是让主子更加的怀疑吗? 他一脚踢在沈砚的小腿上,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砚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擦了擦眼睛。 沈彦州看见沈砚那红肿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阿砚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喜欢掉眼泪,像个女孩子……” 说到女孩子,他又想到了苏霄。 她跟在他身后这么久,他好像还从来没见她哭过。 受了好几次的伤,她都是一声不吭,咬牙忍住。 以前不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时候,就挺佩服那个小小少年,竟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丝心疼。 “我,我眼睛里,进了沙子。”沈砚惊慌之下撒了个拙劣的谎言。 房间里哪来的沙子。 沈墨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城外的明湖里去。 床上没有传来声音,沈墨两人朝沈彦州看去,发现他已经睡熟了。 应该是汤药里含有的安定成分起了作用。 两人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沈墨瞪了沈砚一眼:“下次你别在房间里碍眼了。”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沈砚露出委屈兮兮的表情,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再说了,阿霄为了主子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想想我都心里难过,你说他要是一睡不醒,可怎么办?” 沈墨也沉默了下来,他能感觉到主子对苏霄的在意,而且他还是为了引开敌人,为主子争取时间。 如果他真就这么一睡不醒,他不知道二爷到时会不会发疯。 “行了,别胡思乱想,阿霄福大命大,肯定能化险为夷。” 沈墨回神,只能言语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别苑山庄内 冬日的天色黑得很早,刚到酉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庄的某一座院里,灯火通明。 内室的床榻上,正躺着一脸苍白的苏霄,毫无生气的样子。 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正在为她把脉。 旁边站着一个满脸焦急的丫环,正是连翘。 “霍神医,她到底怎么样?” 霍元山将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把了把脉。 须臾之间,他面露异色,换了只手,又重新把了一会儿。 确定了心中的怀疑,他才放开了手。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眼露复杂的表情。 “幸好没伤及要害,我开张方子,你安排人下去抓药。” 霍元山来到外室的桌边,提笔写了张药方递给连翘。 “按方抓药,煎好之后送过来。顺便再找人过来,给她止血上药。” 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连翘。 “这金疮药是我新研制的,效果很好。” 说着又从药箱里掏出另一个瓷瓶,有点肉疼地递给她。 “这是宫里御用的祛疤膏,效果非常好。等她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每天涂抹两次。坚持两个月,保证身上的肌肤光滑如新。” 连翘接过药方和瓷瓶,将药方递给了门口的丫环,让她去山庄的药房里去拿药。 因为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她自己亲自动手,慢慢地脱下她的衣服。 当脱到里衣时,衣服已经和伤口粘合在一起。 连翘慢慢地一点点揭开里衣。衣服撕扯着伤口,即使在昏迷中,苏霄也不禁闷哼一声,皱紧眉头。 本来已经止住的鲜血,又开始从伤口不断地流出来。 身上的伤口,触目心惊。 丫环们进进出出,一盆盆干净的水端进去,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露出沉重的表情。 连翘没让她们进寝室,只是让她们将水放在屏风外,自己再端进去,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伤口。 连翘拿起锦帕,按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上,然后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等到不再流血的时候,连翘才开始轻轻地擦拭着苏霄身上的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涂上金疮药。 整个过程中,连翘的动作都非常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苏霄。处理好伤口后,连翘为苏霄换上干净的衣物,并盖上了棉被。 连翘愣愣地看着她,想到她和自家小姐的关系,想起自家小姐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不禁红了眼眶,眼泪无声地往下滴落。 汤药很快送了过来,连翘亲自给她喂了药,这才起身走到外间,看着霍元山问道:“霍神医,她,应该没什么事吧?” 第114章 回到过去 114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只要今晚不发烧,就没什么大问题。” 霍元山想了想,又开了一张方子。 “如果今晚发烧的话,就按这个方子配药抓药。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一个药童拎着他的药箱,快步地跟上他的脚步。 “霍神医,我们家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听雨站在庭院的廊下,已经等了很久。 霍元山点点头,示意他先行,然后回身对身边的药童说道:“你先回去吧。” 说完便跟在听雨的身后朝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门口,听雨敲了敲门。 “进!” 听雨推开书房的门,侧身让霍元山进去,然后又关上书房的门。 “先生请坐。”秦衍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自己坐到了另一边,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那人怎么样?” 像是随意的询问,脸上并没有什么焦急的神情。 对于苏霄,他救他也只不过是看在沈彦州的份上。 之前和沈彦州见面时,他就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小侍卫的不同寻常。 如果真的救了这个少年,沈彦州至少欠他一个人情。 哦,不对,已经两个了。 想到这里,秦衍勾起唇角,心情不错。 “那姑……”霍元山一顿,想到她一身侍卫的装扮,估计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住了口。 秦衍放下手中的茶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先生怎么突然不说了?” 霍元山无奈叹了口气,他已经漏了口风,以秦衍的脑子,只怕已经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幸好没伤到要害,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只要今天晚上能熬过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秦衍看着霍元山笑了笑,“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官?” 他因为和老友的一场赌约,来到京城,替大理寺卿秦衍的夫人诊治。 只可惜,任他有再高的医术,也无力回天。 这秦大人看着也是一位深情之人,即便他告诉他,他夫人早已香消玉殒,他却不肯相信,每隔几天便要来看一眼,期待着奇迹出现。 他辜负老友所托,也不敢告诉他真相,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只能徐徐图之。 这秦衍平时看着对他恭敬有加,今天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涉及到个人的私事,我不方便吐露。” 霍元山叹了口气,最近因为有心事,夜夜睡不好,看着老了很多。 “秦大人如果好奇的话,等她醒了,可以亲自去问她。” 秦衍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倒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换个话题。 “先生,我夫人她……” “秦大人,”霍元山打断他的话,语气沉沉,“我已经和您说过很多次,您夫人已经离世,我希望您能接受这个现实,让她早早入土为安。” 秦衍怔愣地看着他的脸,但又像是穿过他的脸,看向虚空之中,脸上带着一片痛苦之色。 霍元山看见他这样,想到自己的老友,要是知道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女,就这么没了,心里该有多么难过。 而且那孩子在医学一道,非常有天赋,如果她还活着,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她爷爷和他。 只是那孩子的身体一向强健,自己也会医术,怎么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世。 但他检查了无数次,却仍一无所获。 他曾听闻有一苗僵族,擅巫蛊之术。 但因当今陛下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所以苗僵族之人早已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 他借着行医看诊,走了很多地方,多方打听,却仍一无所获。 这次他探听到一丝蛛丝马迹,所以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我不信,我一定能治好她,一定能治好她。” 此时的秦衍,哪里还有温润如玉的姿态,脸上布满狰狞之色,似心有不甘。 霍元山看他又是那疯魔的态度,也不再规劝。 站起身走了出去。 霍元山离开后,秦衍独自坐在书房里,眼神空洞。 半夜时分,苏窈果然发起了高热,烧得满脸通红。 连翘连忙吩咐人去熬汤药,然后按照霍神医教的办法,拿了两坛烧酒,给她物理降温。 苏窈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嘴巴里似还在说着什么。 连翘侧耳贴近她的唇边,听了一会儿,却听不分明。 她又急又心疼,只能不停地给她擦拭着。 苏窈进了一个陌生又似熟悉的地方。 她又来到了一个书房门口,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说的还是和之前同样的内容。 是之前梦中的场景,她又回到了这里。 只是这一次她看见“自己”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她新买回来的糕点,站在书房外面,面色一片惨白。 她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因为两手发抖,装糕点的盘子和托盘之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谁?”一声呵斥传了出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今天却像是带着浓浓的杀意。 书房门被打开,曾经的自己站在那里,来不及躲避,只能惨白着脸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夫君。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他回头看了眼书房里的人一眼,最终还是喊了人过来,将她押到了柴房里。 没错,她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夫人,却被人押去了柴房。 一夜过去,男人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蹲在她面前,抬手抚上她的脸庞,眼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神情。 “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呢?”男人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她。 苏窈站在门口,看见里面的“自己”嘴里还堵着帕子,使劲地摇着头,泪珠顺着脸颊慢慢滴落,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随后画面一转,秦琼打开柴房的门,偷偷地跑进去,拿出她嘴里的帕子。 第115章 困在噩梦中 115 “嫂子,你别怕,我给你带了点吃的,等我哥气消了,他肯定会放你出去的。” 秦琼打开食盒,拿出吃食,都是苏窈喜欢吃的。 “阿琼,你帮我把绳子解开。” 苏窈开口。 “对不起,嫂子,我真的不敢。我哥哥对我好凶的。”秦琼一脸惊恐的模样。 “我,要不我喂你吃吧。” 秦琼说完,就将带来的食物,一口一口地喂进了她的嘴里。 苏窈站在外面,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面露惊恐,跑上前想将碗给打翻。 可她的手直接穿了过去,根本接触不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秦琼带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秦琼将帕子又塞进了她的口中,满意的离开了。 那眼中的恶意掩都掩不住,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根本没看出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苏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柴房里痛苦的挣扎着,那种痛,她像是又经历了一遍。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瘫痪在床,口不能言。 秦琼像是要炫耀自己的成果一般,特意跑到她的房间,面露得意和憎恨。 “苏窈,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以前的你多么高高在上啊,高兴的时候就赏我一些你不要的东西,你把我当什么了,叫花子子吗?” 苏窈怔愣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把她当妹妹一样真心相待,为什么在她眼中变成这样。 “和你扮了这么久的姑嫂情深,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你知道,你吃的那个药是谁给的吗?” 秦琼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带着无尽的恶意。 “是我哥哥亲手给我的,你以为他真心喜欢你吗?你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别痴心妄想了,不过是为了你手里的银子而已。” “放心吧,你的银子,还有你们家的银子,我们都会好好花的。”秦琼得意地说完,便扬长而去。 床上的苏窈眼中一片空洞,她从来不知道,人性竟会如此贪婪,恶毒。 自她瘫痪后,秦衍却每天都来看她,将一个深情人设演得他自己似乎都信了。 苏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这个她曾倾心相待的男人,即使他的面容仍一如既往的淡定优雅,可在她的眼中,他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梦中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白芷想要找出我的病因,却一无所获。曲莲对我寸步不离,却还是防不胜防。 那天阳光正好,苏窈被丫环安排在院中晒太阳。 曲莲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秦琼便带着一帮婆子,将她搬到了秦衍书房隔壁的一个厢房里,将她扔在地上,一脸的高高在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今天让你听一曲好戏。” 说完就带着一众人扬长而去,只留下她,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冰冷的地上,动也不能动。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隔壁书房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剩下的情景苏窈再清楚不过。 就是她曾经在梦中见到过的那样,两人在书房行那男女之事。 “我何时才能成为你的夫人?”女子的声音充满了娇媚。 “……” “是不是只有等苏窈那个贱人死了,我才能成为这侯府的女主人。” 没有男人的回答,但随后传来的又是一阵床榻的吱呀声和低沉的喘息声。 苏窈心中恨极,怨极,她用尽全力,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有嘶哑的呜咽。 “秦衍……”苏窈的喉咙里在无声地呐喊。 秦衍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高热不止的人,嘴里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只是每一声中,似乎都包含着无尽的怨恨。 秦衍有点不明白,他和眼前人不过数面之缘,没有任何的仇怨,最多也只是和他主子在朝堂上政见不合。 他为何能恨他至此。 秦衍看他满头大汗,弯腰想要掀开被子。 连翘吓得一把按住。“大人,她刚出汗,不宜掀被。” 秦衍冷冷地盯着她那双飘忽的眼睛,一字一句。 “连翘,不要以为你是夫人带过来的丫环,我就不会动你。你知道,我最恨的是哪种人吗?” 连翘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对于她们这位姑爷,连翘心里很是惧怕。 以前小姐还在世时,这位姑爷的脾气倒和外面的传闻相差不大,温和有礼。 可自从小姐离开之后,这位大人的性格完全变了。 在外人面前仍是和从前一般,但每次来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郁,森冷。 秦衍没再看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伸出手正准备掀开被子,想看一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大人,她……她是个姑娘。”连翘不得不说出真相。 如果真被他掀了被子,只怕姑娘的清白就没了。 秦衍伸出去的手,定在了原处。 他转过身,看着她。 连翘仍低着头,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 “大人如若不信,可以问霍神医。” 秦衍这时候突然想起,之前霍元山的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转头又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满脸通红,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 “好好照顾她。” 秦衍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沈彦州,你的软肋原来是她。 午夜时分,沈彦州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阿霄像是被人给害得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在那黑暗中苦苦挣扎。 沈彦州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掀开被子直接起身。 “爷,您要什么?”正守在床榻边的沈砚被他惊醒,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要出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一下子将沈砚给完全吓醒了。 不是,这深更半夜,主子这又是发什么疯。 “出,出门?”沈砚苦着一张脸,“爷,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要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再办行吗?” 沈彦州没有说话,只是在沈砚的唠叨下,早已经穿好了衣服。 他的脸色还是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不过,比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 沈砚无奈之下,只能出去准备马匹,又去喊了沈墨。 等沈彦州来到大门口,外面已经有几人牵着马等在那里,都是平时贴身跟着他的那几人。 清冷的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辉。月光与雪地交相辉映,使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沈彦州一手牵过沈砚手上的缰绳,一手捂住心口。 这里莫名地让他感到窒息和疼痛,似有种心灵感应般,此时的他真的一刻也无法再等下去。 沈彦州翻身上马,缰绳一拉,两腿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骏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雪在马蹄下翻飞,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砚和沈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第116章 116 “阿霄,阿霄……” 苏窈正陷在无边的绝望中,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似带着隐忍的焦急。 苏窈慢慢睁开眼,最先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脸上少了贯常的淡漠,眼中难得地流露出难掩的情绪。 “醒了。”平淡的两个字,却无法掩饰语气里的颤抖。 “主子……”苏窈微弱地吐出一个字。 “嗯,在。”沈彦州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神情微暗。他轻轻地握住那只放在衾被外面的那只手。 之前在森林里,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困难和危险,彼此相互扶持、相互依靠,这种共同面对困境的经历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 然而,回到国公府,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疏离状态。 “我渴……”话音未落,一只杯子递了过来。 苏窈微微移了一下头,就看见沈砚那个八尺的汉子,正双眼含泪地看着她,手里端着一杯茶。 沈彦州接过杯子,坐到床边,轻轻地将她半抱在怀里,直接将杯子递到了她的唇边。 苏窈也没矫情,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还要吗?” 她摇了摇头。 沈彦州放下杯子,将她轻轻地平放到床上。 “这是哪里?” 帐幔有点眼熟。 房间里温暖如春,看样子应该点了不少的炭火。 “我的卧房。”沈彦州声音暗哑,眼睛盯着她一刻也不想移开。 苏窈松了一口气,语气里还带了点玩笑。 “回来了就好。我记得那些黑衣人跟在我后面使劲追,我还以为自己这次完蛋了。” “你傻不傻?”沈彦州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 “下次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别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我本来就是你的贴身侍卫,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苏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该做的事情。” 沈彦州盯着她的眼睛,面色沉沉:“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主子吗?” 苏窈看着他眼神中的热意,心中一跳,连忙转开眼,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这次沈彦州顺着她的力道放开了她,小心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离开了他的桎梏,苏窈才感觉被他抓住的地方烫得惊人,整个皮肤像是要灼烧起来一般。 “对啊,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在他的那灼灼的目光下,苏窈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竟爬上了绯色,所有的噩梦像是被驱散一般,慢慢地从她的心中缓缓消散。 沈彦州看见她那张遍布红晕的脸颊,本来烦闷的心情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他轻笑一声,轻声靠近她的耳边:“阿霄口是心非的样子,倒很是可爱。” “谁,谁口是心非了?” 苏窈整个鼻端都充斥着男人的气息,让她的大脑变得空白一片。 “我希望有一天,阿霄能亲口告诉我,你的秘密。” 沈彦州低声耳语,炽热的气息烫在她的肌肤上,引得苏窈一阵战栗。 “好了,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要多多休息,别说太多的话,先好好睡一觉吧。” 苏窈想,朝他翻个白眼,要不是他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早就睡过去了。 说真的,这估计是这么久以来,她听到他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了。 沈彦州站起身,床上的人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袖,讷讷开口:“爷,你,能不能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刚从噩梦中醒来,苏窈的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甘。 从来活得恣意潇洒的她,为了一个男人,甘愿被困在后宅,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沈彦州看着抓着他衣袖的手,白皙纤细,心里一片柔软。 “好,安心睡觉,我就坐在这里。” 站在一旁的沈墨看见主子那腻歪的样子,连忙拽住身边的沈砚,快步朝外走去。 被拖着往外走的沈砚,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床那边的两人,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即使他再愚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边是主子,一边是苏霄,两个大男人…… 沈砚脑子像是突然开了窍,这是两个大男人看对眼了吧。 他们爷现在好不容易开了窍,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能没眼色。 虽然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好男风的大有人在,可看爷这深陷其中的样子,估计娶妻很渺茫。 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偌大的国公府以后要让谁来继承?看三公子那不学无术,贪花好色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将国公府给败光。 沈砚有点发愁。 两人刚出门,就碰见了缓缓走来的王念雪。 “表小姐。” “表小姐。” 沈墨和沈砚同时行礼。 “我听说表哥身边的苏侍卫受了很重的伤,我这里得了一瓶药膏,想给苏侍卫送去。” 少女身穿一身浅粉色长裙,袖口上绣着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 外罩一件白色狐裘斗篷,将一张小脸衬托得更加精致。 随意扎着流苏髻,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蛾眉淡扫,皓齿明眸。 “苏侍卫还没醒,恐怕现在不太方便见客。”沈墨面色淡淡。 “既这样,那就麻烦墨统领等他醒了帮我给一下,毕竟,苏侍卫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以报答,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王念雪没有生气,面上仍带着真诚的笑容,让身后的丫环将一个瓷瓶递给了沈墨。 书画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瓷瓶递给沈墨。 沈墨不好再推辞,只好接了过来。 “药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苏侍卫休息了,麻烦墨统领帮忙和二表哥说一声,我就不打扰了。” 王念雪说完,就带着书画转身离开。 沈墨还以为她会要求见主子一面,没想到她竟就这样安静地离开了。 王念雪领着书画朝她的沁雪居慢慢走去。 “小姐,你就真的按照沈老夫人的意思,嫁到外地去?” 书画一脸的不甘,“好歹你孝敬国公夫人这么多年,夫人怎么也不帮帮你,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像打发一个叫花子似的。” “这个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王念雪没有一点不甘,脸上带着淡淡讥讽。 “老夫人想把我塞给一个低贱的侍卫,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我以为二表哥对我至少也是有点感情的,谁能想到,他竟也如此狠心。 这个府里,不是只有二表哥,既然他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三表哥对世子之位,早已觊觎良久。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小姐,那大人那边,您真的能甘心放下?” 书画从小就跟在王念雪的身边,自然知道她对沈彦州的那份心思。 小姐以前那么喜欢沈大人,现在说放下就能放下? 她有点怀疑。 王念雪沉默了很久,她当然不甘心,心仪一个人那么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也许,她可以再试最后一次。 第117章 117 等苏窈睡熟后,沈彦州来到了书房里。 “黑衣人的身份查得怎么样?” 沈彦州边处理手头的公务边问站在一旁的沈墨。 这次在外面待了三天三夜,回来又休息了一整天,手头上积攒了不少的公务。 “我们从明光寺回来遇到的那批黑衣人,是死士,但没查出来幕后之人。不过……” 沈墨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们坐的马车是长公主府的马车,车外有公主府的特殊标记。 当时长公主因为急着走,骑的快马,走的另一条小路。 所以我猜,当时那批黑衣人应该是冲着长公主来的。” 沈彦州坐在书桌前,快速地处理着文件,头都没有抬。 沈墨看自己主子没反应,只好接着说。 “后来的那批黑衣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灭影门的人。 从我们抓住的那几个人嘴里,我们了解到,是有人花了两千两买……主子的命。” “呵,两千两?我的命竟只值这么多?”沈彦州冷笑一声。 “不知道是那些杀手蠢,还是买凶杀人的人太过看不起我。” 沈墨觉得自家主子的脑回路有点清奇,这人都欺负到头上了,竟然都不生气,还在想自己的命卖便宜了。 “这批黑衣人,是不是我那蠢弟弟干的好事。” 沈彦州的这句话,根本不是疑问句。 “……是。”沈墨在心里默默地给三公子点了根蜡烛。 这沈平州也是个蠢的,以为这次能十拿九稳,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派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去买凶杀人。 “找个机会,废了他一条腿。”男人神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属下只怕到时候国公夫人那边……” 沈墨太了解国公夫人的性子,她不见得多喜欢这个沈平州,但是给二爷添堵的事情,她没少做。 “不必理会。” “是。” “还有一件事,你派几个可靠的人,暗地里去查一下。” 沈彦州终于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十七年前,长公主生产时,身边有哪些人,给她接生的接生婆和府医,都是哪些人,现在在哪里。如果还有人活着,全部给我带回来。 记住,私下里调查,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驸马和安乐郡主。” “……是。” 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也不需要他们过多的去关注。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只要认真地执行主子的命令就行了。 沈彦州负手而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夜晚,公主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几乎烧毁了一切。 而他,那时年仅五岁,那场大火却仍然在他的心上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今,种种迹象表明,当年的事情并不简单。 公主府为何突然大火,长公主为何突然早产?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沈墨领命后便准备退下。 “让程先生来书房一趟。” “是,属下告退。”沈墨躬身告退。 沈彦州心中暗自思忖,长公主在当年的大火后便元气大伤,这些年来更是式微。 这其中必定有上面那个人的手笔。 如果不是忌惮长公主手上的那支影卫,只怕长公主府早就不存在了。 但奇怪的是,作为长公主的驸马却官运亨通,一路升迁,从小小的翰林侍讲,到如今正四品的京城五城指挥俭事。 而如今,他已逐渐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其中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一个文官到武将,这里面如果说没有猫腻,他无论如何是不信的。 京城人人都说长公主和驸马恩爱异常,所以以前也从来没想过,这一切的背后是否会有巨大的阴谋。 如今,京城的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各方势力暗流涌动,都在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斗。 沈彦州深知此时必须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另一边,沈彦州的卧房内。 沈砚正趴在桌上,两手托腮,坐在桌前,一脸纠结地看着苏窈。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苏窈靠坐在床上,看着沈砚那丰富的表情,有点好笑。 “阿霄,你,你和爷……”沈砚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我和二爷怎么了?”苏窈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总不能说爷喜欢男人,可惜她是个女人。 有的话没办法回答,只好装聋作哑。 “你可真不够意思,阿霄,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你竟然还瞒着我。你老实告诉我……” 沈砚突然来到床边,朝她挤眉弄眼。 “你是上面那个,还是我们爷是上面那个。” 苏窈并不是单纯的小姑娘,沈砚的话她一下子就听懂了。 但这么明目张胆被沈砚问出来,也让她尴尬地想一脚踹飞某人。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苏窈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是红的。 “我没胡说啊,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和二爷是不是经常晚上切磋,你们俩到底谁更厉害一点。” 苏窈爆红的脸色一秒钟恢复了正常,好吧,是她思想龌鹾了,把一个单纯的少年想得太复杂了。 “咳咳咳……差不多,差不多。” “真的,难怪爷总喜欢找你,他总是说我性子冲动,手上功夫不行,他不愿意陪我玩。” 苏窈有一瞬间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在装傻,明月楼都逛过的人,竟然会这么单纯。 “我听说你之前很喜欢去明月楼……”苏窈刚开了个头,沈砚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蹦三尺高。 “谁说的,明月楼我一点都不熟,根本不喜欢去那里。” 苏窈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才没有,我只去过一次,那里的姑娘太吓人,我后来再也不敢去了。” 沈砚嘀嘀咕咕,声音小得可怜。 “不说那些了。”沈砚心虚的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被谁救的。” “谁?”苏窈自从醒来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那个大理寺卿的秦大人,你被他带到了上次那个别苑山庄里去了。”沈砚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 苏窈听到秦衍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嘴角勾起,带着一丝讥讽,语气淡淡,“那我还要谢谢他了。” 第118章 同榻而眠 118 “你放心吧,主子一醒过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去接你回府了。主要是主子和秦大人不对付,怕你被那秦大人给……” 沈砚边说还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想到当时的情景,到现在都觉得有点恐怖。 “你不知道,爷当时那表情,我以为他要去找秦大人打架。 结果一去,看见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高热不退的样子,什么火气都没了。 只守在你床边,等你一退烧,立马就把你带了回来。 而且,主子又欠了秦大人一个人情。” “我看那秦大人身边的丫环倒是个好的,看你被主子带走,还哭得怪伤心的。 还有那个什么霍神医,医术挺厉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也能将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苏窈没想到,自己昏迷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让她更没有想到的事,秦衍竟又救了自己一命。 可惜她早已不是曾经的苏窈,生死之仇不共戴天,哪怕现在他救了她,也抵消不了她曾经所受的绝望和痛苦。 看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她不会亲手要了他的命,但她也坚决不会让他们的谋划得逞,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苏家拉入深渊之中。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吱呀”一声响,房间的门被推开,房间里的两人同时落地屏风看去。 高大的身影很快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沈砚州一眼就看见沈砚正坐在床榻上,背靠着床,和床上的那人聊得火热。 沈砚州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看了眼房间里的漏斗,现在差不多快要亥时了,沈砚竟然还待在这里。 “你明天不用上值?”沈彦州冷冷地扫了沈砚一眼,皱紧了眉头。 “要啊。”沈砚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怎么休过假,一般也只在春节期间休几天。 这事主子不可能不知道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沈彦州看见他那呆愣的模样,更加的嫌弃。 这人,和他说话就不能太过委婉,人家根本听不懂。 “你好回去休息了。”沈彦州转身朝浴房走去。 “今天晚上我当值,爷。”沈砚站起身,直接跟在沈彦州的身后,准备随身伺候他沐浴。 沈彦州转过身看着他,额角青筋直跳,咬紧后槽牙:“我,今晚,不用你伺候。” 他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 “哦。”沈砚听到他这话,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床上的人,依依不舍地说道:“那阿霄,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沈砚退出了房间。 沈彦州转身去了浴房洗漱。 苏窈这时候才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刚才醒来就和沈砚聊天,都忘了自己现在还躺在沈彦州的床上。 浴房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让苏窈更加的 这时,沈彦州从浴室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宽松的青色中衣,头发湿漉漉的。 他边擦着头发,边看向苏窈。 “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要乱动。”沈彦州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苏窈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针扎似的难受起来,只能低头不语,心中有些慌乱。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彦州把她安排在他的卧室,他的床榻上。 沈彦州走到床边坐下,靠近苏窈,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救了我。” 苏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与他对视,尽力让自己能够平静地和他对话。 “不必客气,这是我作为一个下属应该做的。” 沈彦州微微一笑,“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用了,爷为了我,欠了秦衍两个人情。这份恩情也能抵得上我的救命之恩了。所以,我们也就当扯平好了。” “爷,我想,回自己房间。”苏窈边说边要挣扎着起身。 “这样吧,明天让他们送你回房间。” 男人修长的手指抓着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你今天伤势严重,不宜移动。” “我听沈砚说,你一大早就将我从别苑山庄给带了回来。” 苏窈的言下之意,早上都能移动,为什么晚上竟然移不了。 沈彦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苏窈总觉得那一眼莫名地有点哀怨和委屈。 “明天吧,明天我让清风再派个丫环伺候。” 苏窈想了想没反对,以她现在不能动弹的状态,一个人确实有点不方便。 这么晚了,再安排人也不现实,只能在沈彦州的房间里待一晚上。 只是看着男人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前不停地晃动,苏窈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滚了滚喉咙,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 “放心吧,我睡软榻上。” 沈彦州见苏窈不再说话,便起身走向衣柜。拿出一套被褥铺在软榻上,然后躺了上去。 “要不你睡床上,我睡软榻吧。”苏窈有点不好意思。 男人身高腿长,窝在软榻上,腿都伸不直。 “不用。”沈彦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蜷起身体,转身背对着她。“早点休息吧,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苏窈看着他那样子,心里有点纠结。 再想到他们之前在森林里,也是睡在一张床上,现在又何必这么矫情。 “要不,你也睡到床上吧。”苏窈想了想,最终还是让他上了床。 这床够宽大的,一人睡里面,一人睡外面,中间能再塞两个人,应该能相安无事。 背对着苏窈的男人,眼角上扬,唇角勾起。 “那好吧。”沈彦州慢慢地从软榻上坐起身,脸上却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脚下却不停,直接抱着被子来到床榻边。 苏窈早就移到了床榻的最里面,裹紧被子。 沈彦州躺到床上,抬手一挥,灭了房间里的烛火。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中,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交错起伏。 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呼吸声,苏窈却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困意渐渐袭上心头,不一会儿,她便陷入沉睡之中。 第119章 严查 119 刚过寅时,天还未明,沈彦州准时醒过来。 就看见自己怀里多了个黑乎乎的脑袋,身上多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沈彦州盯着她发了半天的呆,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睡觉竟然还这么不老实。 他轻轻地将人从身上扒拉下去,看了眼伤口,幸好没裂开。 沈彦州没点烛火,就着外面的月色穿戴好官服。 皇上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几个皇子都在蠢蠢欲动,除了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太小,没什么竞争力外。 大皇子占了个“长”字,名正言顺地成了太子最强劲的人选之一。 可这皇位之争向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二皇子的母亲乃是老沈国公的女儿,现沈国公的妹妹。 而三皇子的外祖则是作为文臣之首的崔太傅,三朝元老,朝堂之上,有一大半官员都是他的学生,所以也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金銮殿上,明宣帝大发雷霆。 沈彦州在距离京城不过十几公里的京郊,被黑衣人追杀,差点小命不保。 之前京城之中男子无缘无故失踪,连尚书之子都不能幸免。 现在又有刑部尚书被人追杀,可见京城的治安何等混乱。 明宣帝直接点名,刑部和大理寺协助顺天府府尹,一个月之内,将所有的事情彻查清楚。 顺天府府尹擦着额头的汗,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还能不能安生地过个年节了。 秦衍和沈彦州却一脸的淡定,从容应下。 下朝后。 顺天府尹曹焕新连忙朝前面的两人快步走去。 “沈大人,秦大人,二位大人等等。” 沈彦州和秦衍同时停下脚步。 “曹大人。” 沈彦州一脸的淡漠疏离,秦衍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 “沈大人,之前那批黑衣人的来历,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都是死士,一无所获。不过……”沈彦州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曹大人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一下。京城之中,能养得起死士的能有几人。” 说完,他还特意朝旁边的秦衍看了眼。 秦衍:“……” 莫名有一种躺枪的感觉。 曹焕新:“……” 这说了等于没说。 朝中规定,皇子开府,可养死士,但人数限制。其他朝臣,不可私自豢养死士,按级别可设有府兵,但各有规制,不可逾矩。 明面上确实几位皇子很可疑。 但私底下,有权有钱的大臣,有哪些人不偷偷地养一些。 “这,下官确实不知。”曹焕新讪讪开口,露出一脸的苦相。 “两位大人如果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告诉下官。” “一定。刑部大牢里有两个之前抓住的黑衣人,曹大人可派人将人提回去审问。”沈彦州淡淡点头。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曹焕新在原地呆愣。 他刑部都审不出来什么消息,他这顺天府能有什么办法。 秦衍笑得温润:“曹大人这边如果有需要大理寺配合的地方,本官定会竭尽全力。” 说完也拱手离开。 一个两个,都是老狐狸,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摊到他的头上。 他摘下帽子,摸了摸快要掉光的头发。 看来,就连头上的这几根头发都要保不住了。 出了宫门,沈彦州正准备上马车。 “沈大人。”身后传来声音。 沈彦州站在马车前,转身。 秦衍几步上前,眼角微勾,面上一片笑意:“沈大人,不知苏侍卫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沈彦州冷冷地看着他:“秦大人不觉得,自己对我身边的人过于关注了?” “好歹我也救了她一命,关心一下不过分吧。” 秦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沈彦州面无表情,目光冷冽:“本官说了,欠秦大人一个人情由本官来还。” 秦衍笑了笑:“这应该是苏侍卫的事情吧,不知道沈大人有没有问过苏侍卫的意见。” “不必。”沈彦州丢下这句话后,便钻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秦衍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大人,我们也回府吧。”一旁的小厮小声提醒道。 秦衍点点头,上了马车。 车厢内,秦衍靠在软榻上,闭眼假寐。 “苏侍卫,竟然是个女子。”他低声呢喃道,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一身丫环装扮的她。 即使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有一种轻盈之美。 她的一举一动,不知为何,总牵引着他的思绪。 秦衍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脑子里混乱的思绪。 沈墨和沈砚一左一右的护在马车旁边。 只是,车厢里的气压很低,连带着周边的气温似乎都冷了不少。 沈砚挺佩服秦衍的,竟敢来挑衅自己的主子。 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沈彦州下了车,边朝紫竹院走去边问清风。 “阿霄回自己的房间了?” “是的,爷,我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丫环。” 内宅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负责的。 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主子的通知他能不积极办理吗? 沈彦州直接朝苏霄的房间走去。 “早饭就摆在她那边。” “是。”青风连忙下去安排。 几人刚来到苏霄房间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声。 “苏公子,奴婢伺候你穿衣。” “不用。”苏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抗拒。 “苏公子,这是二爷吩咐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一个小小的侍卫?” “既然这样,你可以回你之前的岗位。”苏窈语气淡淡,没有一点不高兴。 “哼,我要真走了,到时候你在二爷面前颠倒黑白地告我一状,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丫环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主子,只说我自己不需要绝不会牵连你……” “哐”的一声响,沈彦州一把推开门,室内的两人都朝他看过来。 就看见男人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站在那里,连周边的空气都冷了几个度。 苏窈则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沈彦州哪里是给她找丫环,简直是给她找个祖宗。 她真没这福气。 丫环一看见自家主子的那张黑脸,心里一慌,很快迎上前来,欠身行礼。 “爷,奴婢……奴婢是过来伺候苏侍卫的。” 第120章 丫环 120 沈彦州连看都没看面前的人,只是绕过她走到苏窈的面前。 “伤口怎么样?” 他微躬着身体,与正坐在床沿的人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熟悉的檀木香气扑鼻而来,苏窈的心跳又一次加速跳动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逃避这心慌的感觉,她的身体本能地朝后仰去,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没防备动作过猛,整个人朝后倒去。 沈彦州想到她还未痊愈了的伤口,脸色微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这才稳住她的身形。 即便如此,沈彦州还是沉了脸,转身冷冷看向仍半跪在地上的丫环。 此时的她,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态度。 “青风呢?” “来了,爷。” 青风刚领着一群人带来了早膳,就听见爷正叫自己的名字。 连忙走进苏霄的房间。 一眼就看见正跪在地上的人。 心道坏了,看样子自己安排的这丫环,不知道闯了什么大祸。 “我没想到,我们紫竹院,什么时候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丫环,连伺候人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留在国公府又有何用。” 沈彦州眼神冰冷,继续说道:“来人,将她带出去,拖到庭院之中,赏三十板子,紫竹院所有人都必须去观礼。” 随即,两名小厮上前,将那丫鬟拖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传来凄厉的求饶声:“爷,我再也不敢了,求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青风的脸色更加黑了,沉声呵斥:“你们几个是死人?还不赶紧将她的嘴给堵上。” 几个小厮连忙拿出一块帕子堵上她的嘴。 院子里只听见板子打在皮肉上沉闷的声音,还有女子越来越弱的呜咽声。 三十板子打完,一个小厮上前探了探她鼻息。 “还有一口气。” “那就扔到浆洗房,生死由命。”沈彦州站在廊下,淡声开口。 紫竹院里丫环本就不多,因为他们爷不喜欢女子伺候,所以大多在外院做洒扫。 刚才那个丫环是专管大人的笔墨纸砚,在丫环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 以前做事也都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刚拨过来的第一天,就犯下如此大错。 青风的眼睛在庭院里的几个丫环中间扫视了一圈。 “你们几个上前来。” 几个丫环都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还有一个胆子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爷,紫竹院里丫环本来就少,这几个都只是做一些洒扫的活计,您看要不要重新在外面买一个,或者我去老夫人那边要一个人过来。” 青风看向沈彦州。 沈彦州看向五个站成一排的丫环。 其他四个都浑身哆嗦,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 只有一个胖乎乎的丫环,面色平常,眼睛还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沈彦州脸上带了点点笑意,看着她温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胖丫。”小丫头最多十三四岁的年纪,眼睛清明,一脸的纯真。 “那你愿不愿进来伺候。” “那,能管吃饱饭吗?”小丫头有点犹豫地开口问道。 沈彦州轻笑出声:“保证不让你饿肚子。” “那行。”胖丫点点头。 青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主子这是有多不放心啊,才找了这么个丫环放在苏侍卫的身边。 院子里的丫环小厮被遣散,只留下胖丫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以前她只在外院负责洒扫工作,从来不被允许来里面的院子。 虽只有一墙之隔,却有着天差地别。 “进来吧。” 沈彦州坐到了餐桌前,苏霄也早已梳洗完毕,站在沈彦州的身边。 “坐下吃饭。”沈彦州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二爷,这不合规矩。”苏窈看了眼他身后的丫头,轻声开口。 沈彦州伸手抵上她的额头,将她一把推向对面的位置。 “在我这里,我说的就是规矩。” 然后招手让胖丫上前,指着对面的苏霄:“这位就是你以后要服侍的人。” 胖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姑娘……” “噗……”,苏窈刚喝进嘴里的白粥,直接喷了出来。 沈彦州撩起宽大的袖袍,直接一卷,将飘过来的东西全部纳入袖袍之中。 “咳咳咳……”苏窈被吓得不轻,一边咳嗽,一边眼角瞟向对面座位上的人。 “为何叫我姑娘?我……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边说边抬起头,似无意般露出脖子上的喉结。 这个可是她跟在她师父身边学来的,外面贴的东西和人的皮肤十分的相像。 如果不是特意凑近,仔细观看,是不会发现真假的。 她师父说,一个女子在外行走不安全,所以要女扮男装。 要想身份不被识破,那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有了这个吃不多以假乱真的喉结,一般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怀疑。 “啊?我看姑娘……不是,公子长得太好看了,就以为是姑娘。” 胖丫挠了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没看见我穿的男式衣服吗?” 苏窈有点郁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一口道破她的身份,而且还是被这么个傻丫头。 “这有什么,我之前为了干活方便,也经常穿我哥哥的衣服。” 苏窈彻底无言以对。 沈彦州看着她一脸郁闷的神情,不由勾了勾唇,不过很快又收起脸上的笑意。 “吃饭。” 胖丫虽然有点傻,但也知道,吃饭的时候应该要伺候主子。 她跨了两步,就站到苏窈的身后。 “我不用你伺候。” 胖丫站在她的身后,让苏窈不自在。 她以前在家里用膳时,都很少要丫环伺候,后来嫁到秦家,才发现,秦家虽然不是京城的那些高门之家,但规矩也很大,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更是一堆丫环伺候,她都适应了好久。 她拿起一个盘子,捡了几个早点,递给了身后的胖丫。 “你坐在那边去吃,等我有事再叫你。” “真的给我吃?”胖丫一脸的惊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我早饭确实没吃饱。我娘说,我一个人能吃家里三个人的口粮……” “嗯,赶紧拿走,要不然等会儿说不定我就改主意了。” 苏窈故意逗她。 胖丫一听说要收回吃食,连忙端着盘子跑到一边去了。 第121章 师徒见面 121 “喜欢她。”沈彦州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禁问道。 “嗯,难得心性单纯。”苏窈点点头。 这两天失血过多,又没怎么进食,她早就饿得不行。 等沈彦州拿起筷子,苏窈立刻开动起来。 喝了一碗白粥,吃了一个白玉糕,两个水晶饺,两个蟹黄壳壳烧,两个栗子糕,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沈彦州被她的食量也惊了一下,一个姑娘家,那么小的胃,怎么就能塞下那么多东西。 “这几天你就在府里好好休息,我已经和沈墨说过,不用再安排你上值。” 沈彦州吃得慢条斯理,一顿饭就能看出他骨子里的修养。 “胖丫就跟在你身边,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让胖丫去找清风就行了。” 苏窈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感觉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最重要的一点,她估计师父应该已经来了京城,无论如何,她都要赶快去见她一面。 于是试探着开口:“那我,能不能出府?” “不行。”沈彦州一口回绝,“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哪里都不能去。” 苏窈也没失望,知道他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于是退而求其次。 “那我上次让准备的药材,准备得怎么样了?如果齐全了我就将老夫人的解药研制出来。 上次开的药方虽然能压制毒性,但不能根除。是药三分毒,所以我希望能尽快研制出解药。” 沈彦州顿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自己,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上次你要的那些药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在你房间的左厢房里。 但是有一点,以身体为重,如果累了,立刻回房休息。” “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苏窈从小就爱研制这些药材,有时候弄一些解毒方子,有时候还制作一些毒药,或者软筋散什么的。 反正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都喜欢弄着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上次那软筋散不就派上了用场。 “对了,那黑灵芝……” “长公主已经派人送过来了,和其他的药材放在一起。” 沈彦州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 外面很快有人进来,准备将桌上的早膳撤下去。 早就吃完糕点的胖丫,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还剩下的早点,露出一脸的可惜。 沈彦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赏你了,吃完了赶紧回来。” “哎。”胖丫高兴地边跑边应着。 “之前积下了不少的公务,我这几天可能回来得比较晚。到时你不用等我用膳,直接让胖丫去大厨房取。” 苏窈不禁腹诽:谁要等你用膳。 沈彦州站起身,来到她身边:“今天的药换了没有。” 边说边伸手,准备看一眼伤口。 苏窈吓得连连后退:“我,我早上已经换过药了。” 沈彦州看她那一脸防范的样子,也没再勉强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那我走了。” 说着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上的衣服刚才弄脏了,他还要回房间换一套。 苏窈随意地朝他行了一个恭送礼,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等沈彦州离开,苏窈来到隔壁左厢房。 这里改成一个小型的药房,制作各种药丸的工具应有尽有。 苏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送来的药材,果然都是极品。尤其是那株黑灵芝,一看就知道是年份很久的。 有了这些药材,不出三日,她一定能研制出解药。 苏窈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她先将所有的药材分类放好,然后拿出一些需要特殊处理的药材进行研磨。 等一切准备就绪,苏窈便开始调配解药。 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调配中,完全忘记了时间。 不知不觉一晌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要不是胖丫来喊她吃午饭,她都没感觉到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苏窈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因为受的伤还没好,她都不敢用力。 歇了下来,苏窈才发现伤口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她决定吃完午饭先去休息一下。 毕竟,研制解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一整天都待在药房里。 年底朝廷事忙,沈彦州早出晚归,苏窈则除了研制解药,就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整整四天时间,苏窈终于完成了解药的制作。 她小心翼翼地将解药装入瓷瓶中,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几天昂贵的药材像是不要命的被送进紫竹院,胖丫除了照顾苏窈的一日三餐,就是蹲在小厨房里给她熬补药。 再加上她休息得好,所以身体上的伤恢复得也很快。 “胖丫,过来。”苏窈朝正坐在廊下边嗑瓜子边晒太阳的胖丫招手。 “什么事啊,公子。”胖丫连忙扔了手里的瓜子壳,跑到她面前。 苏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下午有点事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在房间里休息,不能被打扰,知道吗?” “我娘说,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胖丫两只食指怼在一起,满脸纠结。 “胖丫,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善意的谎言会让生活变得更加的美好。” 苏窈轻轻地诱哄她。 胖丫使劲摇头。“我只知道,不能说谎。” 苏窈无奈扶额,这孩子就是一根筋。 “那这样,如果有人问你,你就只管摇头不说话。他要是想进房间,你就拦着不让进就行了。等我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 胖丫一听有好吃的,满脸笑容,使劲地点头:“嗯。” 这几天沈彦州很忙,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也都跟着忙碌起来,这几天几乎都没什么人来找她,苏窈也只能祈祷今天下午同样如此。 苏窈安抚好胖丫,就偷偷地从国公府的角门出了府,直奔天一镖局而去。 刚进天一镖局的大门,苏窈一眼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庭院中。 头发高高扎起,一身青色长衫,将她身姿衬托得更加的修长挺拔。 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自信、坚定,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窈只觉眼眶酸涩得厉害,那股酸意甚至蔓延到了鼻尖,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委屈和难受,仿佛内心深处的所有情绪都被触动了一般。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在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有一个人能够给她一点点安慰,一点点依靠,哪怕只是一句温暖的话语,也能让她感到一丝慰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复杂的情感压回心底,颤着嗓音喊了一声:“师父。” 第122章 巧遇秦琼 122 姚红婵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身来,还没看清长相,就发现自己被抱了个满怀,还是个少年。 她虽是江湖人士,性格洒脱,行事不拘小节。 但被一个男子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抱,也有点不适。 她僵直身体,轻咳一声。 “这位公子,是否认错人了?” 苏窈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激动,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 她讪讪地放开师父,用她自己本来的嗓音说话:“对不起,师父,我一时激动就忘了。” 姚红婵听到清脆如铃的声音,不由惊讶,她退开两步,不由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 确实不认识,但她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尤其是…… 她盯着她脖颈上的喉结,不由用手指了指问道:“姑娘,这个,是谁教你的?” “师父,就是你教的呀。” 苏窈恨不得一下子,将这几个月的孤独和委屈,全都说给师父听。 姚红婵两手背后,皱了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 苏窈赶忙开口:“师父,这件事说来话长,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姚红婵想了想,最终同意了她的要求。 她进镖局里面,打了个招呼,就出来了。 “走吧,去春景楼。”姚红婵边走边开口。 苏窈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那春景楼现在好像在秦衍手里。” 她的言下之意,是那里不安全,她们的谈话有可能被人监听。 姚红婵是苏窈的师父,这件事秦衍知道。 一但她出现在京城,以秦衍那个人的性格,他不可能不怀疑。 姚红婵面上不显,心里却惊讶不已。 发现她对秦府和她的关系非常的了解。 她和苏窈的师徒关系,在京城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和秦衍也只见过一面。 一个是朝廷官员,一个是江湖人士,几乎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还能存在什么联系。 她是收到了苏窈的来信,才在办完事之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京城。 来了之后,才打听到,她的徒弟苏窈,也就是秦衍的夫人,早已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那个给她写信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苏窈的字迹,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的。 带着种种疑惑,她在天一镖局整整等了三天,才等到了一个陌生的姑娘来找她。 苏窈对京城不熟,一时也想不到哪里的环境相对安全,只能提议去她陪嫁的房子。 “没事,我在那边有专供的包厢。” 姚红婵看着她淡声开口,“你要是真的了解我,应该也知道,一般人很难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苏窈点了点头。 这倒是事实,以她师父的武功,如果有人靠近偷听,她很快就能发现。 两人朝春景楼走去。 刚踏进大堂,小二就迎了上来。 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大堂里几乎没什么人。 “二位客官,是吃饭还是喝茶?” 小二露出标准的微笑。 “悠然居,先上壶碧螺春。”苏窈正准备开口,姚红婵抢先一步。 小二面露难色:“二位客官,这悠然居是我们东家的小姑子专用包厢,要不你们换一个。” “是吗?”姚红婵也不和他吵,直接来到柜台,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扔到了柜台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柜台里坐着的仍是之前的那个二掌柜,他正在检查账本,被响声吓了一跳,抬头正想呵斥一声。 却看见柜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令牌,上面刻了一个“窈”字。 他脸色微变,小心拿起,仔细地看了又看,立刻收起脸上的怒气,露出满脸笑意。 “请问客官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你别管我哪来的东西,你就看看是不是真的。” 姚红婵一脸的冷淡,只是拿起剑柄点了点东西。 “是,当然是真的,那客官有什么需要?”二掌柜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 “我只是要个包厢,钱我们会照付。” “没问题,阿财,赶紧带她们过去。”二掌柜吩咐身边的小二。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还不赶紧去。”二掌柜瞪了他一眼。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又什么来头,但那块牌子是他们东家亲自做的,这世上他也只见过两三次。 小二只能将两人领进悠然居,又给他们上了一壶热茶,和一些小吃。 姚红婵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四处看了眼,又关上窗户,随后才坐到了桌前,开口见山:“上次那封信是你写的?” “是。”苏窈点点头,很爽快地承认。 姚红婵心里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你怎么会阿窈的字迹?” 苏窈这时候才来到她面前,一下跪到她的面前,满眼含泪,轻轻喊了一声:“师父,我是阿窈啊。” 边说边趴在她的膝上痛哭起来。 姚红婵没有推开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她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过了很久,苏窈终于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觉得有点丢人。 她连忙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自己成亲之后在秦家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为何突然变成如今的模样,全部详细地说给师父听。 这一说,整整说了一个时辰,一壶热茶都喝得干干净净。 姚红婵坐在位置,这件事让她惊讶不已,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否则,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用正常的思维去解释。 最后,姚红婵问了一些她和苏窈出外游历时发生的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只有她和苏窈才知道。 苏窈都很快地答了出来。 姚红婵也没感到意外,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已经相信了她,只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她眼眶微红,站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静静地看着她。 苏窈又一次红了眼,扑进她的怀里,哽咽着喊了一声:“师父。” 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找到了依靠。 姚红婵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等苏窈终于平静下来,两人才开始聊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苏窈的肚子突然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 姚红婵大笑出声:“看样子即使换了个身体,你这芯子始终还是原来的样子。 以前也是这样,肚子一饿就像现在这样,然后就要大吃一顿。 现在给人当侍卫,一个月就拿那么点可怜的月例银子,还敢不敢大手大脚花钱? 以前我说了多少次都不听,现在好了吧,现实让你不得不低头。” “师父,我现在都这么惨了,你还取笑我。” 苏窈跺了跺脚。 “我不管,我去找小二点餐,今天师父请客。” 苏窈起身出门,招呼小二进包厢点餐。她刚准备转身回包厢,眼角却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内院走去。 春景楼的内院,环境优雅,以前是专门供苏窈休息和接见掌柜的地方。 以前每次巡视或者查账的时候,她就会去内院的厢房里。 现在能去内院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除了秦衍,大概也只有她曾经真心相待的小姑子了。 第123章 神秘男子 123 点完餐后,小二便退出了包间。 “师父,我出去一下。”苏窈说着便出了包厢,朝一楼走去。 刚才看见的身影熟悉,但苏窈并不能肯定就是秦琼,所以她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看见小二,苏窈故意问他茅厕在哪里,她想如厕。 小二指了指后面。 苏窈知道,春景楼的茅厕在后院,和内院隔了一条长廊。 她装着迷路的样子,直接穿过长廊,来到内院,她以前常用的那间厢房,门前有好几人在把守,而且能看出个个武功不俗。 “什么人?”看见竟然有人进了内院,一人出声呵斥。 苏窈捂着肚子,一脸的急色:“不好意思,这位大哥,请问一下,茅厕在哪儿?” “这里没有,出去。”一人满脸不耐。 “我,我这肚子不舒服,都快憋不住了。” 苏窈弯着腰,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外面几人的吵闹声,终于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出什么事了?”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出来,带着不耐烦。 她果然没看错,就是秦琼。 “没什么,小姐,有人想如厕迷路了。” 门前的侍卫连忙回道。 “这种人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扔出去。这点事还要我教你们?” 秦琼的声音里似乎就在耳边,离她很近。 “别别别,我马上就走。” 苏窈故作惊慌的样子,连忙离开。 出了内院,苏窈想了一下,内院她以前经常用的那个厢房的具体位置。 然后她又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翻墙进入了春景楼的后院。苏窈凭借记忆悄悄地靠近那间厢房后窗,躲在窗户下偷听里面的谈话。 结果,里面传出的竟然是,女人娇媚的呻吟声和男人激烈的喘息声。 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苏窈想着这两人,竟然在自己以前待的厢房里做这种苟且之事,心里就觉得一阵恶心。 不过能免费听一曲春宫戏,她也不亏。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方式不对,她都要为这两人的持久战而拍手称赞。 “殿,殿下……轻点……” 突然女人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时高时低。 苏窈眉头一皱,殿下?难道是几个皇子中的一个? 大皇子?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也就这三个最有可能,其他的都太小了。 苏窈正猜测里面的男人是谁,突然发现里面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似乎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秦琼的声音:“殿下,你说过要娶我的,什么时候才苏去我家提亲。” “别急,宝贝。”男人似乎亲了她一口,沙哑着声音哄道。 “等今年年底的除夕宴,等我父皇心情好了,我就在宫宴上,请求他给我们赐婚。” 这声音,哑得这么厉害,看样子刚才的辛勤劳动是够辛苦的。 “真的,你没骗我?”秦衍琼一脸的惊喜。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深情。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说不定你是看中了我哥那个人。” 苏窈听见秦琼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感觉都要吐了。 她从没想到,这人竟然有这么多面。 她刚嫁进秦家时,她表现的是那么的单纯善良,谁能想到她竟然就是一条毒蛇。 苏窈发现,他们秦家每个人,都有好几副面孔,让人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你的,你长得这么漂亮,谁能抗拒得了你。” “说,喜不喜欢我这么对你……”男人似乎又情动起来,双手在女人光裸的身体上不停地点火,女人娇吟的声音里也带着控制不住的情欲。 苏窈听到两人似乎又要春风一度,不想再听下去,准备转身离开。 “殿下,你说……是我漂亮,还是,安乐郡主……漂亮?” 男人轻笑出声:“你们女人都喜欢吃这种醋?” “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女人的声音突然冷淡下来,仿佛刚才陷入情欲的女人不是她一般。 “好了,当然是你,在我心中你是京城最美的女子。” “比我那嫂子呢?” 秦琼突如其来的提起她,一下子让苏窈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提她?”男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如果注意听的话,还能听出他语气里带着阴冷的怒气。 “随便提提,怎么还生气了。”女人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又笑着去哄他。 只是男人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致,声音冷彻心扉:“秦琼,别以为替我办了点事情,就能要挟我。 这京城大家闺秀多得是,我不是非你们秦府不可。” “我错了,殿下,下次再不会了。”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卑微的祈求。 “秦琼,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响,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殿下……”秦琼的声音千娇百媚,像是还想撒个娇卖个萌。 “下去,我们的婚事,我看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我错了。” 秦琼的声音里带着惶恐不安。 她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小,苏窈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似乎才被秦琼给哄好了。 “好了,这次就原谅你了。” 两人似乎也没了睡觉的兴致,男人起身准备离开。 苏窈见他要走,想了想,还是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包厢里。 “你再晚点过来,菜都要被我吃光了。” 姚红婵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悠哉地吃着晚膳,一见她回来,不由调侃。 苏窈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跑过去,拉起姚红婵:“师父,你去帮我跟踪一个男人,看他住在哪里。” “你看中的男人,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苏窈急得差点跳脚:“不是,那个男人也许和我被杀有关。我在沈大人身边待了也有不短的时间,我怕让人认出来,到时候给沈大人带去麻烦。” “哟,这就护上啦。行吧,看在你喜欢的男人的份上,就帮你跑一趟。” 姚红婵说着就放下筷子,起身出了门。 “那瓶玉露白记得要给我留点……” 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出了春景楼的大门。 师父就是师父,武功似乎又有进益了。 苏窈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第124章 春景楼巧遇 124 苏窈一个人在包厢里边吃边等师父,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厢房里两人的对话。 从他们的对话中,苏窈能感觉到两人认识的时间应该不短。 她慢慢地开始回忆,她在秦家生活时的点点滴滴。 那时除了秦衍,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秦琼。所以,她出门时总喜欢拉着她一起。 春景楼和落玉轩的掌柜,因为她的原因,也对这个秦琼礼遇三分。 秦府所有人去春景楼消费,都从来没有收过银子,连请客吃饭都是她买的单。 落玉轩里只要出了新款的首饰,秦琼看中了也从来没收过一分钱,就像是她自己家的一般。 苏窈仔细地一一回想,那时候的秦琼,估计一边笑眯眯地搂着她,亲切地叫着她嫂子,一边在心里大骂她是个蠢货吧。 也是,被人当成冤大头,自己还傻呵呵地替人付账,她也觉得自己够蠢。 刚想到这里,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眨眼包厢的门被推开,姚红婵走了进来。 “师父。”苏窈连忙站起身。 “行了,在京城才待了多久,就学了这么些规矩,看着就烦。” 姚红婵一屁股坐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窈又给她倒了一杯,“我刚吩咐了小二,让他再上两个热菜。大冬天的,菜冷得快。” “你让小二再拿两坛玉露白。” 姚红婵意犹未尽,又连饮三杯,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酒杯。 “师父,这,我现在的身份可做不了主。” 苏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姚红婵轻“啧”了一声,瞟了她一眼:“你混得,可真是越来越出息。” 她当然知道玉露白售卖规矩,也没说什么,只是更加小心地品尝,这唯一的一坛玉露白。 “如果我亲自来,那自是无人不敢不应。” 苏窈自嘲地笑了笑,眼眶都红了起来。 “自从我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我私章就被秦衍拿走了。” 那时的自己根本就没对秦衍设防,她告诉他,想要支取她所有的嫁妆铺子里的银子,如果达到一定的数额,必须要有她的私章和竹苓手里刻有的苏家商铺专用印章,才能支取。 即使是她亲自到场,也缺一不可。 谁能预料,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阴谋。 “那竹苓身上的那块苏家印章呢。”姚红婵皱了皱眉。 “我猜,现在应该也在秦衍的身上。” 苏窈现在已经能够冷静地思考这些问题了。 “我听连翘说,竹苓怀疑我的死有蹊跷,所以她要回金陵找我爹。 但,秦衍应该不会让她那么轻松的离开,更何况她手上还有那么重要的东西。 白芷和曲莲应该是被秦衍支走,去找那个什么起死回身之药去了。” “那你原来的身体……”姚红婵终究没忍心说出残忍的话。 但过去这么久,苏窈已经渐渐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我那具尸体,就在陵阳县那座陪嫁山庄里,秦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冰棺,所以看起来也没那么恐怖。” 苏窈嘴角轻扬,语带讥讽地自嘲着,然而她那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却渐渐被一层细密如蛛网般的血丝所笼罩。 “如果你的死和秦衍有关系,他应该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你埋了,或者将你身体一把火给烧了,这样,所有的罪证都消失了。” 姚红婵慢慢地和她分析。 “所以,他应该不是罪魁祸首。当然,他肯定逃不了自己的责任,为了银子,娶了你这个金陵城的首富之女。” “师父,你这是故意在我心口上撒盐。”苏窈一脸的哀怨,虽然她心中早已明白,但仍不可避免地像是被刀刺了一下。 “习惯了就好。”姚红婵不以为意,“别整那些要死要活的,你现在既然以一个新的身份活了下来,就应该安安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师父,我不想我爹娘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就这么被他们轻飘飘地拿走,而我们家成了别人的钱袋子。 等我爹满足不了这些的胃口,终将有一天会被他们抛弃。” 姚红婵沉默地又喝了一杯,她们都知道,抛弃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些普通的商人,怎么斗得过这些当官的。 “如果真的想要斗倒这些人,那你就要找到自己的同盟,而这个人,要具有一定的家世,在朝廷上也必须要有一定的地位。” 苏窈听到师父的话,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沈彦州的身影。 可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秦衍,关键还有他身后的那个人。 两人相对无言。 苏窈不想气氛变得这么沉重,连忙转了话题。 “刚才那人是谁?” “我一直跟到了端王府,亲眼看见马车驶进去了才回来。” “端王府?”苏窈喃喃自语:“那不就是二皇子谢承启,还是沈彦州的表弟。” 看样子,她之前在秦府旧宅,看见的那个和秦衍密谈的神秘人有可能就是他。 这人可打得一手好算盘,将兄妹两人都紧紧地抓在手里。 刚刚还有五分犹豫的苏窈,现在变成了八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店小二推门而入。 苏窈随着声音抬头看去,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们厢房门前飘过。 “刚才外面怎么那么吵?”苏窈随口问道。 “那时沈大人和姜世子来用晚膳。”店小二笑眯眯地答道。 苏窈心下一个咯噔,心道坏了,出来喝酒被逮个正着。 她从身上掏出一块碎银,扔给了店小二。 “别把我们过来喝酒的事情告诉别人。” 店小二一把接过掂了掂,起码有一两以上,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 ‘客官放心吧,我们这里绝对不会泄露客户的隐私的。’ “哦,别把你喝酒的事情告诉谁?” “就是那个刚来的沈大……”苏窈话未说完就觉得不对劲。 刚才那个声音根本不是店小二的声音。 她赫然抬头,朝门口看去,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们包厢门口,像个门神似的。 第125章 师徒密谈 125 “二,二爷……”苏窈吓得一个激灵,直接站起身,有一种被抓包后的心虚。 “身体刚受了伤,就敢出来饮酒。” 男人身型高大,一只脚刚跨过包厢的门槛,冷冽的气势扑面而来。 只见他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绯色官服,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熠熠生辉。 这身绯色官服,使其原本就强大的气场愈发磅礴,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我……”苏窈正绞尽脑汁地想编个好点的理由。 沈彦州的身后又窜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么巧,阿霄,你不是受伤在家休养吗,怎么跑到这里来喝酒了?” 苏窈朝他翻了个白眼,很想踹他一脚。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唯恐天下不乱。 姜云铮话音刚落,另外两人的眼睛都看向她。 姚红婵皱了皱眉头,正准备伸手去查看一番,又想起现场还有两个碍事的,只能忍住:“你受伤了?” “我没事……”苏窈正准备安慰一下她师父。 “受伤就别喝了,正好让我多喝两口。”姚红婵一把拿走她手边的酒坛。 苏窈:“……” “这位是……” 姜云铮眼睛看着一脸淡定地坐在位置上喝酒的人,问的却是苏窈。 “呃,这位是我师父,”苏窈只能互相介绍彼此的身份。 “师父,这位是沈大人,现任刑部尚书,我目前就是在他身边当差。 另外一位,是姜世子,也是沈大人的好友。” 姚红婵坐在旁边,一脸淡定地朝两人点点头。 “既然关系都这么近,相请不如偶遇,大家不如凑一桌。” 姜云铮一脸的兴奋,他觉得沈彦州身边的这个小侍卫很有个性,不像一般的侍卫那样,见到主子战战兢兢。 苏窈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她今天本来就是偷溜出来见师父的,心里有好多的话想和师父说。 苏窈瞟了一眼师父,正想开口拒绝。 那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们就不打扰两位用膳了。” 沈彦州边说边伸手拎着身边人的后领,直接将人给带了出去。 一脚刚跨出厢房的门,他又侧转身扔下一句话:“不许喝酒。” 说完,两人的身影就在她们眼前消失。 姚红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轻“啧”了一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口喝了杯中酒,这才意犹未尽地开口。 “你这位主子,对你可不像是一般的主子对下属的态度,看样子很在意你。” “师父,说……说笑了。”苏窈面色发红,眼神飘忽。 “看样子被我猜中了。”姚红婵低笑出声。 “师父……”苏窈羞红着脸,难得地流露出小儿女姿态,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好了,好了,我们家阿窈这么优秀,被人喜欢也是正常的,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姚红婵笑眯眯地安慰她。 苏窈像是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里隐着冷冷的冰雪。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我一定会让那些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姚红婵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放心吧,有师父呢。但在这之前,你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再受到任何伤害。” 苏窈点了点头,“我知道,师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刚刚那位沈大人倒是个不错的人。”姚红婵突然说道。“不要因为过去受到的伤害,而错过值得的人。” “他只是我的主子罢了,我现在只想报仇,其他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苏窈微微一愣,随即苦涩地笑了笑,“再说,他,喜欢的是……男人。” “这就对了。”姚红婵点点头,大笑起来。“你现在可不就是男人?” “可我毕竟,不是真的男子。”苏窈一脸的苦涩,“我怕,等到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忍不住杀了我。” “所以,你更应该早点告诉他,问一问他的想法。” 姚红婵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他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我……”苏窈想要否认。 “别急着回答。”姚红婵看着她,“摸着你的心,自己认真地想一想。 如果真的喜欢了,不妨试着主动一点,告诉他,你女子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只喜欢男人,你要趁早离开他,别让彼此越陷越深。如果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岂不皆大欢喜。” “我……害怕。”苏窈拿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仅仅因为自己,还有我爹娘。这个世道,终究是民斗不过官。” “别怕,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秦衍。你爹娘那边,我会写信过去。只要他们仍像以前一样给银子,暂时不会有危险。” 姚红婵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报仇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和幸福也同样重要。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其次,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千万不要错过。我希望能重新看见那个策马扬鞭,恣意飞扬的苏窈。” 苏窈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依然纷乱如麻。 “好了,你现在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师父。”姚红婵拿过她手里的酒坛。 “官场上的那些事情,师父帮不上忙,查一查你身边的那些人,派人保护你爹娘还是能做到的。” “谢谢师父。”苏窈一把抱住姚红婵,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姚红婵嘴里虽然嫌弃着,眼尾也染上了猩红。 等两人从春景楼里出来,外面早已繁星满天,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师父,你现在住哪里?”苏窈想要送姚红婵。 “我现在住天一镖局,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姚红婵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是不是等你的?” 苏窈转过身,这才看见,沈彦州正身姿挺拔地站在马车边,像是在等人。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柔软了下来,像是被一股暖意包围着。 “师父……”她转回头,想要说些什么。 “去吧,师父走了。”姚红婵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一转眼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阿霄。”低沉的声音传入苏窈的耳中,给人一种安定感。 苏窈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第126章 莫名其妙的惩罚 126 苏窈走上前,低头小声说道:“二爷。” 沈彦州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面上很快恢复冷淡,“上车。” “是。”苏窈垂首走到马车旁,看见沈砚正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脸的担心。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苏窈想起师父的话,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沈彦州,只见他闭着双眼,似乎在假寐,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架势。 苏窈只能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直到马车停在了府门口,沈彦州才睁开眼睛,下了车。 苏窈跟在他身后,朝紫竹院走去。 “伤口好些了吗?”沈彦州突然开口。 “多谢二爷关心,已经好多了。”苏窈低着头,也不再看他。 既然他不想和她说话,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嗯。”沈彦州点了点头,“身上有伤在身,少喝酒。” “知道了。”苏窈应道。 沈彦州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今天和你师父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她有些结巴地回答道,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些关于她和沈彦州的话。 沈彦州凝视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早些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苏窈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纠结,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师父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告诉他真相,或者继续隐瞒下去…… “二爷……”苏窈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脑子比心反应更快一步,等她清醒过来时,话已经喊出了口。 “怎么了?”沈彦州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啊……没什么,就是,老夫人的解药我已经研制出来了。”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却变成了另一句。 “知道了,等会儿我派人来取。”说完也不再等她回答,直接离开。 苏窈看他那冷淡的态度,心里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苏窈转身朝房间走去,还没进门,就看见胖丫正坐在廊下抹眼泪。 “怎么了,胖丫?”苏窈连忙走过去,诧异地问道。 一看见她,胖丫哭得更厉害:“公子,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苏窈不禁又愧疚又好笑:“是我的错,出门应该和你打个招呼。吃饭了没有?” 胖丫使劲摇摇头:“公子不见了,胖丫哪里还吃得下。” “都是我不好。”苏窈没想到,一个贪吃的小丫头,竟然会因为担心她,连晚饭都没吃。 “那,我们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两人没走几步,就碰见来找她的沈砚。 “你们这是去哪儿?” 苏窈只好告诉他去给胖丫找吃的。 “正好,我这里有点心。”沈砚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爷下衙的时候,正好经过珍味坊,就让我买了点心。本来想带给你吃的,我看你刚才在春景楼吃了不少,估计这点心也吃不下了,就给胖丫吃吧。” 胖丫一听珍味坊,眼睛都亮了。 谁不知道,珍味坊的点心好吃又难买,每天都是定量供应,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她一把接过点心,一溜烟地跑没影了,生怕他们反悔。 “是不是二爷让你过来拿解药的。”苏窈边问边朝房间走去。 “啊?什么解药?”沈砚一脸的懵懂,“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顺便聊聊天而已。” 苏窈这时候才想起来,沈砚好像并不知道老夫人中毒的事情。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下衙了?”她连忙转移话题。 “马上就到元夕了,朝廷明天正式封笔,衙门里该忙得差不多都忙完了。” 沈砚长出一口气,“明天终于不用早起上值了。” “你明天休息?”回到房间,苏窈点亮烛火。 房间里暖烘烘的。 “嗯。”沈砚一眼就看见烧得正旺的炭盆,羡慕不已。 “阿霄,还是你这里舒服,不像我和阿墨住的房间。一进去,冷得像个冰窟窿。 要不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和你挤挤。” 苏窈没理睬他:“点个炭盆不就行了。” “你不知道,沈墨那人有多变态,他自己不怕冷,所以也不允许我点炭盆,你说我惨不惨。” 沈砚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竟然是热的。 “你看,这有人伺候就是不一样,回来什么都是热乎的。阿霄,要不你去和二爷说说,就说你想和我睡一起,咱俩躺床上还可以聊聊天。” 沈砚一把搂住苏窈的肩膀,正想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苏窈脸色微变,正想要甩开他的胳膊。 结果还没等她行动,房间的门被推开,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男人的身影在烛光的照射下,投射在他的身后,被拉得很长。 沈砚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周围空气的温度像是低了好几度,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趁着他发呆,苏窈连忙推开他的胳膊,上前几步:“二爷。” 沈彦州站在门口,眼神冷冽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沈砚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二爷,我就是过来看看阿霄。” 他说完还不忘朝苏窈眨眨眼,希望她能提一提他刚才的建议。 苏窈根本不看他,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在那里。 沈彦州的目光从沈砚身上移开,落在苏窈身上,“身上的伤好了?” “……”苏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那么重的伤,能那么快好吗? 沈彦州大步走了进来,来到两人中间。 “怎么,你晚上很闲?”沈彦州看着沈砚,淡声问道。 沈砚一听主子的声音,好像也没生气,胆子也大了起来:“二爷,我想搬过来和阿霄住一块,他一个人睡很无聊。” 沈彦州转身盯着那颗黑乎乎的脑袋,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是吗,阿霄,一个人睡很无聊?” “没有。”苏窈使劲摇头,在心里将沈砚骂了八百遍,她什么时候答应和他一起住了。 “阿墨。”沈彦州眼睛都没移开,轻喊了一声。 “在。”沈墨走了进来,看了眼仍傻傻站在那里的沈砚,心里替他哀悼两秒。 “阿砚既然觉得无聊,今晚开始,找人陪他切磋一下,早晚各一个时辰。” 沈彦州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至极,如果忽略他周身的那股寒气。 沈砚直接傻眼,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大冷的天气,谁想切磋功夫。 他正想说点什么,沈墨走过来一把拉住胳膊,另一只手蒙住他的嘴,将他直接拽了出去。 第127章 没得选 127 沈砚被拖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苏窈和沈彦州两两相对。 苏窈静静地站在那里,耳边还能听见沈砚的不满的嘀咕声。 她低头看着地面,默不作声,沈彦州也不说话。 终于,苏窈抬起头,忍不住开口:“二爷,我……” “你不必解释。”沈彦州打断她的话。 苏窈无语,她没想解释,她只是想告诉他,她要休息了。 她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沈彦州。 “这是我给老夫人研制的解药,一瓶能吃一个月。” 沈彦州打开盒子,里面并排放着三个白玉瓷瓶。 正好是三个月的量。 “黑灵芝还剩了三分之一,我也收起来放在了药房里,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拿……” 苏窈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响,吓了她一跳,剩下的话直接消失在嘴边。 苏窈看着沈彦州那张难看的脸,神色有点茫然。 她又是哪里说得不对,惹恼了眼前的主。 “你这是要走?”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苏窈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要走?” 沈彦州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房间里的气温也慢慢回升。 “你事无巨细的交代,我还以为,你要和你师父一起离开。” 苏窈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也太多心了。 她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说了当他三个月的侍卫,她决不只当两个月二十九天。 除非,是他不要她再当贴身侍卫。 “这些都是您的东西,我不应该告诉你一声吗?”苏窈看着他淡淡反问。 沈彦州又恢复成矜贵模样:“既然送你了,那就是你的,你自行处理就好。” 苏窈点点头,难得的好东西,既然送给她,那她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休息,多做点东西出来。 就当是她这几天的辛苦酬劳也不为过。 两人又陷入沉默中。 苏窈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晚上师父和她说的那些话。 “晚上去我房间睡。”沈彦州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正神游太虚的苏窈一脸的懵圈:“不是,为什么?” 她好不容易早上才搬回自己的房间,怎么又要回去? “不是说晚上无聊,想找人聊天?” 沈彦州微微侧过头去,用一种略带戏谑和质疑的眼神斜睨着她,仿佛要透过那看似平静的外表看穿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不是,我没有……”苏窈努力辩解,那话明明不是她说的。 “那你是去我房间睡,还是想让沈砚来陪你聊天。”沈彦州静静地注视着她。 过不去这个坎了,是吧?! 她发现,沈彦州这狗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小气,睚眦必报。 “我觉得应该有第三个选择,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睡。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只能二选一。” 苏窈觉得这属于强买强卖,偏不想让他如愿。 “那就让砚大哥来我房间……” 话没说完,苏窈就被某人像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接拎着衣服去了他的房间。 不是说让她二选一吗? 原来只有唯一的选项。 苏窈感受到身边这人,正处在暴怒的边缘,所以咽下还未说完的话。 “沈墨。” “属下在。” 沈彦州冷冷地声音传出来:“今晚阿砚一个人巡夜就行了,免得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无聊。” “……是!”沈墨看着身边一脸呆滞的沈砚,一点也不同情他。 不久,紫竹院里,就听见一道哀嚎声响起。“主子,我错了。” 苏窈被沈砚的那声哀嚎给吓到了,乖乖地站在他的房间里,不再反抗。 两个人一张床都睡过,睡一个房间算什么。 “二爷,我睡哪?” 苏窈眼睛盯着床,言不由衷地问他。 “你想睡哪?”沈彦州也故意不正面回答。 “床啊,我身体还没恢复好,睡床才能好得快。” 苏窈回答得理直气壮,谁让他非要拉着她来他的房间睡。 “嗯,那你就睡床。” 这次沈彦州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苏窈突然想起来,自己梳洗的东西都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向门口走去。 “去哪?” 沈彦州正准备去浴房,看见她向外走去,脸色又沉了下来。 “我去和胖丫说一声,让她晚上回房间好好休息。” 那孩子是个死心眼,你不和她说,她能在房间里等一晚上。 沈彦州没再说话,只是叮嘱了一句:“早点过来休息。” 苏窈长嘘一口气,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个房间隔得很近,她的房间是沈彦州正房旁边的一个厢房。 她刚走没几步,胖丫果然坐在房间的门槛上,正两手托腮,靠在门框上,像是在等人。 看见她过来,她一下子跳起来,露出开心的笑脸:“公子,你回来啦。” 看见她那张单纯又充满朝气的脸庞,苏窈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 “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下次等我,在房间里就好。” “这里视野好,你一回来我就能看见你。”胖丫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刚才的点心真好吃,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我本来想给我娘留一块,结果一不小心,全吃光了。” 她的话语里,还能听见她略带懊恼的声音。 “没事,下次我再给你买。” 苏窈笑眯眯地看着她,温和地开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嗯,那好吧,晚安,公子。” 胖丫也不问原因,只要是她的吩咐,她便会无条件服从。 她朝她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晚安。” 看见胖丫,苏窈的心情奇迹般的被安抚下来。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很快地洗漱完毕,自己又将受伤的地方换了药。 伤的位置不太好,其实自己换药不是很方便。 背后的伤口,她只是凭着感觉将药粉撒上去,然后拿着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缠绕起来。 就像是胸口缠绕的那一圈又一圈的裹胸布。不能让人发现,只能自己处理。 这样的日子,苏窈似乎已经习惯了。 处理好伤口,苏窈换上一套青色云纹的棉布直裰。 因为房间距离很近,她没有再穿那种厚实的夹棉外袍,只是在身上裹了一件黑色大氅。 这件大氅还是沈彦州的,之前她穿过一回,不知道是谁不小心一起拿了过来。 苏窈裹着大氅来到沈彦州的房间,里面烛火摇曳,但,空无一人。 第128章 下药 128 她坐在外室靠窗的坐榻上,打了个哈欠,支起一只胳膊,托着下巴,等着。 其实今天苏窈没怎么休息好,上午费神制药,下午又因为见到师父,情绪过于激动,所以身体疲乏不堪。 如果不是因为沈彦州,她现在应该躺在被窝里,正和周公相会呢。 也许是因为苏窈,房间里早早地点上了炭炉,暖意侵入心脾,困倦慢慢袭上心头,苏窈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几上,睡了过去。 沈彦州正站在禧寿堂的厅堂里,从袖袋里拿出盒子,递给了沈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 “这是研制出来的解药,你放到之前的那个盒子里……” 沈彦州正小声地交代着,里面传来沈老夫人的声音。 “是阿彦来了吗?进来吧。” 沈彦州住了口,朝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连忙收起盒子,两人一起朝内室走去。 “是不是我吵醒祖母了?”沈彦州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愧疚。 “人老了,觉就少,人也容易失眠。”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坐起身,丫环连忙给她披上外套。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一睡觉就容易做噩梦,梦见你姑姑和承启那孩子……” 老夫人话没说完,但心里都明白。 作为皇帝的妃子和儿子,他们最大的噩梦大概就是,争夺太子之位失败。 沈国公府即使没有站队,但作为他们的外家,恐怕难逃被牵连的下场。 也许是被噩梦侵扰,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比之前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祖母不用担心,只要沈国公府不参与明妃娘娘和端王,皇上不会怪罪我们的。毕竟……” 沈彦州顿了一下,才轻声开口:“沈家祠堂里,还供奉着先帝的丹书铁券。” 那也是沈国公府最后的一张王牌。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至少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希望如此。” 沈老夫人也不想多说。 “对了,皇宫里的除夕夜宴,马上就要到了。你姑姑……明妃娘娘已经传了话来,让你进宫去见见她,也让我把你念雪表妹带过去陪陪她。” 沈彦州唇角微抿,眉眼冷冽:“我听说表妹已经定了亲,不太适合去宫中参加夜宴。” “唉,选了好几个,不是你母亲不满意,就是雪儿那孩子不满意。” 沈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曹嬷嬷见状,立马上前一步,站到她的身后,抬手放在了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揉着。 “还是早日定下吧。”男人冷着眉眼,不想多加讨论。 那样的人,留在京城,只怕终有一日,会搅弄风云,为沈国公府带来灾祸。 “我会提醒你母亲。”沈老夫人摆了摆手,曹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你和你那个贴身侍卫…… 阿彦,不是祖母要念叨你,国公府这一辈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不能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 沈彦州一听到老夫人说起这件事情,就感到头疼。 苏窈明显不想让人知道她女子身份,但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真怕因为自己这所谓的“龙阳”之好,会令祖母郁结于心。 沈彦州想了想,最终还是凑近沈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真的?”沈老夫人又惊又喜。 她立刻回忆起,之前见苏窈的种种细节,但似乎都不像。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沈老夫人将信将疑,“要不哪天你再带过来我瞧瞧。” “祖母。”沈彦州无奈叹气,“她到现在都还不肯告诉我,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行行行,我现在对你啊,真的没要求,只要是个女人就行,好歹能给我们沈家延续香火。” 沈彦州无奈扶额,他都不知道告诉她这个秘密是对还是错。 “祖母,这件事暂时还需要保密,谁都不能说。” “知道,知道,你祖母还没老糊涂,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老夫人开始撵人:“行了,你回去吧,人都天天贴身伺候了,还不赶紧一举拿下,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 沈彦州:“……” 这还是不是他亲祖母。 沈彦州怕苏窈等得着急,也就起身告辞。 出了寝室,正好看见曹嬷嬷将瓷瓶收好。 “曹嬷嬷,那个药今天开始就可以给祖母吃了。记住,每天一粒,连续三个月不间断。” “好的,二爷。多亏了二爷,老夫人才……” 曹嬷嬷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俗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亲生的女儿,会给自己的母亲下毒。 “还请嬷嬷,多加费心照顾祖母。”沈彦州给她行了一礼。 “这是我份内的事情二爷不说,我也会尽心尽力的。”曹嬷嬷连忙避让开,她一个下人,怎么受得了主子的大礼。 出了禧寿堂,沈彦州抬头看了看夜空,难得的月明星稀,今年的最后几天,应该都是好天气。 苏窈应该在房间里等急了,沈彦州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刚踏进紫竹院的门,就看见两道黑影,正站在他书房的门口。 他脚步微顿,轻喝一声:“谁在那里。” 一道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光,像是月中仙子,跌落凡尘,美得令人心惊。 沈彦州却是眉眼不动,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彦州的语气冷淡,眼神犀利,仿佛要透过她的表面看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王念雪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她像是一无所知般轻声开口:“表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彦州皱了皱眉,站在离她两米远的距离:“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王念雪心里突然涌上隐秘的欢喜,也许,她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你先说。”沈彦州站在庭院之中,懒懒开口。 “表哥,不,不进书房去吗?”王念雪站在外面,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不必,就在这里。”沈彦州背手看着她,神色冷淡。 “表哥,你能不能告诉老夫人,我……”王念雪上前两步,距离沈彦州更近一步。 “我不想嫁那么远。我从小无父无母,除了你们,再没有其他亲人。只要能让我留在京城,我都听你们的。” 少女身上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甜腻醉人。随着她的走到,香气越发的浓郁。 沈彦州皱了皱眉,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他并不喜欢这种香气,腻得发苦。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我听祖母说,母亲正帮你相看,你年岁已不小,如果有满意的,就应下来。嫁妆什么的你不用担心。除了母亲给你的,我这个做表哥的,会另外再补给你一份。” 王念雪的心如坠深渊,浑身冷得直哆嗦。她没想到,他竟真的狠心至此,要将她远远打发出去。 即便是养一条狗,这么多年都会有了感情,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自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和那安乐郡主也不相上下。 从小,为了他眼中能看见她,她努力做到最好,到头来难道一切都成空? 王念雪还想要再靠近他一点,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彦州已经往他的院子走去,离她越来越远。 第129章 失控 129 王念雪脸色一片惨白,只能看着男人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书画连忙上前几步,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扶住她。此时的她,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低的唤了一声。 “小姐……” “两位小姐请回吧。”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对着两人开口。 书画只能扶着她慢慢朝外走去。 出了紫竹院,两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 书画才咬牙切齿道:“二爷欺人太甚,竟然连书房都不让你进去。” “是啊,他现在对我很防备。”王念雪面色苍白,但语气却过于平静,给人一种森冷的感觉。 “今天晚上没成功,只怕以后会更难。”书画一脸的担忧。 “不急,慢慢来……”王念雪唇角微勾,眼中却带着浓烈的不甘。 沈彦州刚踏进房间,一眼就看见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峰紧皱在一起。 半湿的头发,用他送的那根紫檀木簪子全部挽了起来。 沈彦州站在旁边静默了一会,最终伸出胳膊将人抱了起来。 只是刚跨出一步,怀里的人突然睁开双眼,四只眼睛就这样不期而遇。 也许是因为刚醒过来,苏窈的眼里还带着一丝茫然,睡眼惺忪地与他对视着。 苏窈眨眨眼,整个人开始清醒过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脸瞬间红了,立刻挣扎着想从男人的怀里跳下来。 沈彦州的两条胳膊强健有力,紧紧地搂着她朝内室的床边走去。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你,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她轻咳一声,转开眼,有些不敢看他。 “困了为什么不去床上睡,趴在这里睡觉,小心睡着凉了。” 沈彦州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快走几步,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解了她身上的斗篷,盖上被子。 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锦帕出来,来到床边,抽出她头上的发簪,放置在一边。 苏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嘛弄散我头发?” “你头发还没干呢,如果就这样睡一个晚上的话,第二天早上起来肯定会头疼欲裂。 而且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不仅难受得要命,还容易让寒气侵入体内,导致感冒或者其他疾病。” 沈彦州坐在床边,捞起她的湿发,一点点地擦拭着。 “二爷,这种事情怎敢劳您大驾,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窈边说边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一掌就被人按倒在床上。 “你救过我那么多次,即使让我以身相许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为你擦一次头发。” 沈彦州与她无声地对视着,一双桃花眼中,似含着万千情意。 苏窈:“……” 这哪里是擦头发,这简直有一种,他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她总感觉,今晚的沈彦州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苏窈只能收回手,闭上眼安静地躺在床上,摆烂。 行吧,爱伺候就让他伺候,她不管了。 沈彦州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他细细地擦拭着她的长发,莹白修长的手指偶尔间会碰到苏窈的耳朵,引得她一阵战栗。 苏窈强忍着内心的躁动,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 当她感受到沈彦州的手指,不知何时轻轻穿过她的发丝,按在她的头皮上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过了一会儿,沈彦州终于擦完了头发。他放下锦帕,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早已经睡着了。 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轻轻地铺散在柔软而舒适的枕头之上。 那如瀑布般垂落的乌黑秀发,仿佛丝滑的绸缎一般柔顺亮泽,轻轻拂过她白皙如雪的肌肤,形成了鲜明而又迷人的对比。 黑与白的交织,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与皎洁的明月相互映衬,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是那精致的眉眼,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的肌肤,宛如羊脂白玉般温润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沈彦州伸出手,触摸那令他心动已久的容颜,感受那份独特的柔滑与娇嫩。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眼里似乎只能看见,手里的人儿微微张开的唇瓣,粉嫩又水润,像是在诱人采摘。 沈彦州慢慢地倾身靠近,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慢慢地将他整个包裹住,勾出他心里最原始的欲望。 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香甜。 沈彦州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渴望之情,他毫不犹豫地将嘴唇紧贴上去,并逐渐加重力度和深度。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间也似乎停止了流动。 随着亲吻的不断升温,沈彦州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而床上的少女也因为呼吸困难,憋得满脸通红,像是要从睡梦中醒过来。 沈彦州突然惊醒过来,连忙放开她。 此时,少女那被亲吻过的嘴唇,变得更加的潋滟水润。 沈彦州深呼吸口气,平复下心中难耐的燥热。 今晚的他似乎有点失控,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他替她掖好被角,而后在床沿坐了许久,才关上青纱帐幔,起身走到隔壁的浴房,泡了一个冷水澡。 次日清晨,苏窈悠悠转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她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 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似乎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外面突然传来“吱呀”声,一个身影转过落地屏风,正朝床边走来。 她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昨晚的事,脸顿时羞得通红,心脏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彦州。 “公子,你醒了吗?”帐幔外传来胖丫的声音。 苏窈的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却又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昨天她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他,却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 “醒了。”苏窈懒懒散散地开口。 听到她的话,胖丫连忙挽起纱帐,给她打来了热水,伺候洗漱。 “公子。”胖丫盯着苏窈的脸,突然惊叫出声,“你的嘴好像肿了,不会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吧。” 苏窈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镜子前,好像真的有点肿。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明明还好好的,难道二爷的房间里真的有虫子? 不行,她整个研制了一种去蛇蚁蚊虫的药,等会儿赶紧告诉沈彦州,让他派人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里撒一撒。 苏窈洗漱完毕后,便去了前厅。 “公子,早膳拿来了。”胖丫边说边将食盒放在桌上,准备将早膳拿出来。 苏窈看了一圈,房间里没有男人的身影。 “胖丫,知道爷去哪了吗?” “不知道,不过二爷吩咐了,等你醒了就直接用早膳,不用等他。” 因为时间有点晚,所以早膳种类比较简单。 一碗稀饭,两个水晶包子,一碟油炸酥卷,一碟芙蓉糕,一碟糯米糍,再加上四碟小菜。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即使再简单,对苏窈来说还是吃不完。 看见站在旁边不断咽口水的胖丫,苏窈不禁笑出声。 “胖丫,早膳是不是没吃饱。” “我……我吃了四个大馒头,饱……饱了。”胖丫边吞着口水,边摇头。 “坐下一起吃吧。”苏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胖丫使劲摇头,她虽然不聪明,但府里的规矩,被她娘在耳边念叨无数遍,早已刻在心上。 苏窈也不强求,直接拿了盘子,每样吃食都装了一点,递给了胖丫。 “那你端下去吃。” 胖丫这才高高兴兴地端着点心跑到一边去了。 苏窈正吃得开心,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没等她回神,熟悉的人醒影已经来到了身边。 第130章 秘密 130 正是一早起来就不见人影的沈彦州。 他身着一袭朴素无华的短襟衣裳,满脸的汗水,顺着额头流淌而下,浸湿了鬓角处的丝丝秀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再配上那副绝美的容颜,想不让人失神都难。 “古人云:秀色可餐,今天倒真正理解了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 苏窈看着他,喃喃自语。 沈彦州斜睨了一眼正呆呆看着他的人,不禁轻笑出声:“真有这么好看?” 苏窈被他低沉的笑声惊醒,这才回过神,连忙低头加快速度吃完自己的早膳。 沈彦州也没再逗弄她,直接去了浴房。 昨晚一夜没睡,晨起找沈砚他们好好切磋了一下,出了一身的汗,这才感觉心绪平静了很多。 沈彦州洗完出来,位置上已经没了人影。 他停顿了一下,不见也好,这两天先让她好好静一静。 早膳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一碗简单的鸡丝面,色泽诱人,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沈彦州吃完早膳,换好衣服就去了府衙。 虽然不用再早起上朝,但他手头上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处理。 苏窈则是被放了假,在府里好好的休息。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彦州,所以除了休息,就是待在药房里研制各种药物,尽量避免和男人见面。 时间很快就到了元夕。 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去宫里参加皇帝举办的除夕夜宴。 沈彦州已经换好了官服,看了眼身边的人:“今晚别睡得太早,等我回来一起守岁。” 苏窈垂头应是。 沈彦州带着沈墨沈砚两人很快出了门。 苏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回房间后,不时地看外面的天色。 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她打发走了胖丫,换上一套黑色的夜行衣,便出了门。 她很快来到了秦府偏僻的后门,翻墙而入。 今天的秦府布置得很是热闹,里面到处挂满了红灯笼。不过她知道,秦府里的主子都去宫里参加宴会,不在府里。 她很快摸到了书房里,里面漆黑一片。 苏窈拿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点亮,开始翻找书房里的东西。 她相信,秦衍应该不会将她的私章放在身上。那最可能藏匿的地方就是书房。 她仔细地搜索每一个角落,但却一无所获。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但除了书房,她想不到秦衍还能将东西藏在哪里。 她站在书桌前不停地思考,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那枚印章,有可能放在秦衍的卧房里面。 苏窈转身正想离开,胳膊一不小心碰倒了书架上的书,这才发现,在书架后面竟然有一个暗格,里面藏有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些密信和一本账本。 苏窈打开账本一看,竟然是秦衍这几年和某位皇子之间的银钱来往,以及他从苏家谋取的银钱数目账单。 苏窈瞳孔紧缩,她真的没想到,仅仅一年半的时间,秦衍竟然已经从苏家以及她的陪嫁里,谋取了几十万两白银。 她又打开密信,竟然是三皇子和江南官员之间的信件来往。 苏窈想了想,还是将东西放回了原处。将一切恢复了原状。 出了书房,苏窈开始找秦衍居住的院子。 上次匆匆忙忙转了一圈,知道秦琼和秦母的院子,秦衍住的地方并没有找到。 不过她猜,他的院子应该不会离书房太远。 苏窈并没有找太久,就看见一个名叫思窈居的院子。 看着院名,苏窈不禁嗤笑出声。 这男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她很快就摸到了寝卧里面。 点燃了手里的火折,让苏窈大感意外的是,这间寝室的布置,竟然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苏窈也不想浪费时间,立刻搜查了起来。 她在床的里侧和以前同样的位置上,使劲按了一下,果然,墙里面弹开了一个暗格。 苏窈伸手朝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还有一个卷起的画轴。 盒子并没有上锁,她连忙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全都是首饰。而且,还都是自己曾经佩戴过的。 苏窈有点失望,里面并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她又拿起了那幅画卷,被男人藏得这么深,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苏窈正准备打开画卷,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一惊,赶紧吹灭火折,环视了一圈。 并没有找到好的藏身之地。 情急之下,苏窈只能藏到净房的帘子后面。 门被推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苏窈屏住呼吸,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寝卧里亮起了微弱的光。 脚步声在房间里不停地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过一会儿,脚步声慢慢地朝床边走来,苏窈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发现了她。 正在她紧张得额头冒冷汗之际,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房间里的光一瞬间被灭了,窗棱传来轻微的响声。 苏窈猜测那人应该是从窗户里跳出去。 同一时间,房间门被打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蜡烛被点燃。 房间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苏窈透过纱帘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 “哥,哥,你想想办法……”秦琼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带着惊慌和绝望。 “你不是喜欢安乐郡主么,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殿下。” “啪”的一声响,秦衍面色冷沉,抬手给了秦琼一个耳光。 “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在宫里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敢做。” “我没有,不是我……” 看着自己哥哥那张黑沉的脸,秦琼捂着脸,讷讷辩解。 “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秦衍冷冷地看着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应该庆幸这件事情没有查到你头上,否则整个秦家都会被你牵连。” 秦衍的语气严厉,吓得秦琼身子一抖。 秦琼咬了咬嘴唇,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可是……哥哥,我真的喜欢殿下。” “喜欢?你所谓的喜欢就是不择手段地得到?”秦衍怒声质问。 秦琼低头不语,秦衍见状,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这件事已成定局,你别再做无谓的事了。” “不行,哥哥,我……”秦琼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满脸泪水,苦苦哀求,“我已经是殿下的人,如果不能嫁给他,我只能去死。” “你……”秦衍厉声怒喝,再也没了温润淡雅的面容,“不知廉耻。”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要娶了别人秦琼一脸不甘。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明明已经有了妻子,却还要和安乐苟合。 安乐有什么资格嫁给殿下,她就是一个没人要的残花败柳。” “啪……”,又是一声脆响,秦琼捂着被打的脸,怨恨地看着秦衍。 “你胡说什么。”秦衍气得脸色发白,他从没想到,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安乐那个贱人,我一心一意为她谋划。结果,她竟然背刺我,和殿下滚到了一起。” 秦琼嘶声怒吼,面色狰狞。 “为了让她坐上秦夫人的位置,我让苏窈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让她亲耳听到,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让她心如死灰,没了求生意识。 结果她转身就勾搭上殿下,当上了端王妃……” 第131章 秘密2 131 “那个位置是我的,我的……是殿下答应了我的,只要让苏窈变成一个活死人,她所有的陪嫁就都是我们秦府的。” 也许是受了刺激,秦琼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 “阿启曾经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诺过,他会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我娶进门,让我成为真正的端王妃。” “你……你说什么……” 秦衍怔愣地看着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安乐那个贱人毁了我的一切,我不会放过……” “不是这句话!”秦琼话未说完,就被秦衍厉声打断。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眸猩红如血,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秦琼从未见过秦衍这么可怕的一面,刚才的疯魔已经不见,心里也惊慌不已。 “窈窈变成那样,原来都是被你害的。” 秦衍猩红着双眼,咬着牙,一把将她拽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慢慢问道。 “是又怎么样,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如你所愿吗?”此时的秦琼,也早已明白,一切都成定局,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胡说……”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秦琼也不再苦苦哀求,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难道你在娶苏窈之前,没有和安乐勾搭在一起?还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娶苏窈,难道不是为了她们苏家的银子?” 苏窈静静地站在纱帘后,听着那些残忍的真相,一脸的平静,心里竟没有了一丝波澜。 “我没有,我和安乐从没有逾矩的行为……”秦衍哑着声音,像是在为自己解释,却又无力辩解。 “我和窈窈成婚之后,就没再和安乐在一起了。” “呵……”秦琼冷笑一声,像是破罐子破摔,没有了一点顾忌。 “你好好想想,你和安乐在书房里那次……” “住口,没有的事,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秦衍厉声打断她的话,像是不愿回想起那日的事情。 “怎么,想要自欺欺人?我实话告诉你,那次,就是安乐自己给你下的药,让你们玉成好事。而且……” 秦琼大笑出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和安乐在书房里颠鸾倒凤之时,苏窈就在你们的隔壁,你们快活的声音,就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秦衍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一般,话语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紧接着,只听得 \"噗\" 的一声闷响,一团猩红刺目的血雾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秦衍的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他用手紧紧捂住胸口,眼神充满了迷茫和不解,喃喃自语道:“为什么?阿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好,为了让殿下既能得到苏家的银子,又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到头来……” 秦琼的声音慢慢的低沉下来。 “我却给那个贱人做了嫁衣。” 说完也不再和秦衍争论,直接跑出秦衍的寝卧。 躲在暗处的苏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原本只是来寻私章,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得知如此大的秘密,而且还是关于自己的离世的秘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衍似乎清醒过来,他慢慢地走到床边,熟练地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刚才苏窈准备打开的画轴。 他坐在床边,慢慢地将画卷打开,眼中一片痛苦之色,喃喃自语。 “窈窈,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要害你,我也没有喜欢别人……” 苏窈心里早已没有一丝起伏,她现在只是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秦衍已经回府,那沈彦州应该也回府了。 到时候如果发现自己不在府里,她是不是又要挨罚了。 她正屏息站在帘后,思绪混乱之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兵荒马乱。 “阿衍,阿衍,你快去看看你妹妹,她现在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脾气,喊她出来守岁也不出来。” 苏窈不用看,也能听出来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正是她曾经真心以待的婆婆。 “你们俩兄妹感情从小就好,她最听你这个哥哥的话,你快去哄一哄她。” “呵,感情好?”秦衍嗤笑出声,“好到她竟然能够背着我,将我的妻子,她的嫂子给杀了? 我竟不知道,我竟然会有一个如此替我‘着想’的妹妹。”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苏窈只不过一个外人,死了也就死了,你现在竟然为了她,来责怪你妹妹?” 秦老夫人听到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了,那苏窈有那点配得上你,一个商户之女,要不是她们家有点银子,凭她的身份,给你做妾都不配。” 秦衍直直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母亲,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生他养他的人。 难怪秦琼会有那种想法,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秦衍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画卷,心中一片荒凉。 “娘,自从窈窈进门以来,孝顺婆婆,疼爱小姑,操持家务。除了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她没有哪一点做得不好。” 秦衍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悲凉。“你们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秦老夫人顿时有些心虚,但仍强词夺理道:“她商户之女的低贱身份,就是最大的不好。” 秦老夫人来到他身边,低声劝慰。 “衍儿,以你现在的身份,就是公主也娶得。你放心,等明年开春,娘就给你相看最好的姑娘。” “今天是元夕,你别再和你妹妹闹别扭,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个年。” 秦衍低垂着头,掩去眼中的那股痛色。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讥诮。 他站起身,卷起手中的画卷,放进了原来的位置。 当他再次面对母亲时,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有礼,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淡淡笑意。 “我知道了,母亲,我们还是快去找妹妹一起守岁吧。”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秦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两人终于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秦衍的卧室。 苏窈长嘘一口气,连忙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腿脚。 幸好今天因为过节,府里的守卫也松懈了一点。 她连忙按照刚才来时的路,直接翻出了秦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苏窈悄悄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房间,她就赶紧将房门关好,整个人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伸手轻轻抚上胸口,心脏正剧烈跳动着,幸好没被发现。 只是还没等她一口气喘匀,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 苏窈带着一脸的僵笑,看着此时正坐在她房间里的男人。 “去哪了?”沈彦州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的平静。 “就……出去散了步。”苏窈勉强牵了牵唇角。 “哦,穿着这么一身去散步,你也不怕被人抓起来。” 沈彦州直接戳穿了她的谎言。 “既然你知道了,还问。” 既然被他逮个正着,苏窈也就不想装了,她直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饮尽。 冰冷的茶水,正好压下她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 “我的私人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吧。” 沈彦州顿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第132章 秘密3 132 “那我真要谢谢您的关心。” 苏窈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盯着眼前的男人,带着莫名的讥诮。 “心情不好?”沈彦州像是没听见她那犯冲的语气。 苏窈沉默不语,她其实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 在秦府听到那些话,说一点没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 但心情再不好,也不应该发泄在别人的身上。 “……没有。”她压下心中那份郁气,语气恢复了平静。 看着眼前臊眉搭眼,没精打采的少女,沈彦州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窒息又胀痛。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更加的柔和:“用膳了没有?” “……没呢。”苏窈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整个人是又冷又累又饿。 “我等会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整个京城都不宵禁,大街小巷都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正好带你出去吃点宵夜,顺便逛一逛这京城夜幕下的盛景。” 沈彦州抛出的诱饵实在是太诱人,苏窈可耻地心动了。 她虽然在京城待的时间也不算短,平时白天出门的日子,都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在晚上。 沈彦州看出了她的意动,连忙站起身,语气温和:“那你换身衣服,我之前让云锦阁送了几套衣服过来,等会你挑一套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苏窈这才发现,此时的沈彦州,身上穿着的仍是进宫时的绯色官服。 还没等她说话,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苏窈关上门,打开衣柜,才发现里面已经摆满了衣服,都是才做出来的新衣。 她随手拿出一套换上,想了想又把沈彦州送给她的那把匕首给带上。 苏窈收拾好自己,就来到沈彦州的房间门口,发现男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身着靛蓝色直裰,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最外层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如同一层厚重的夜幕笼罩在他身上,隐隐透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 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苏窈整个人都像是看呆了一般。 沈彦州看着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少女,正呆呆地看着自己,面上不显,心里终于有了点成就感,没白费他的精心装扮。 苏窈微微仰头,与沈彦州对视。四目相对间,好似有暗流在涌动。 沈彦州轻咳一声,唤醒了正在发呆的人:“走吧。” 京城的夜晚,虽然灯火通明,但温度很低,寒气逼人。 苏窈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沈彦州解下大氅,披在了苏窈身上。 两人并肩而行,虽沉默不语,但气氛却该死的和谐融洽。 “墨大哥他们呢,今晚怎么没跟出来。” 苏窈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们了。 少了沈砚的聒噪,似乎都有些不习惯了。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给他们都放了假,让他们好好聚聚,放松一下。” 此时的街道张灯结彩,一片繁华喧嚣。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沈彦州细心地为苏窈介绍着各种美食。 苏窈一边走,一边尝了街边的各种小吃糕点,心情渐渐愉悦起来。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家酒楼。 苏窈抬头一看,竟然是回味斋。 沈彦州带着苏窈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点了几个菜,苏窈一听,都是自己爱吃的。 她摸了摸肚子,早知道刚才应该少吃点小吃。 “这京城的夜景果然名不虚传。”苏窈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不由感叹道。 沈彦州看了眼窗外,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 “在那看似繁华无比、热闹喧嚣的表面现象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和贪婪。” 苏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遭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 沈彦州为苏窈斟了杯酒,“这是桃花酿,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苏窈轻抿了一口,眼睛一亮,果然唇齿留香。 “确实很好喝。我上次和砚大哥过来,好像没有这个酒。” 沈彦州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又给她倒了一杯:“喜欢喝,就多喝点。” 这是他自己私藏的酒,只给他单独特供,别人想喝也喝不到。 两人慢慢地边喝边聊,苏窈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刻。 不知不觉,桌上就多了两个空酒坛。 这时,窗外突然放起了烟花。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将夜空装点得绚丽多彩。 苏窈站起身,来到窗边,惊喜地望着窗外,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沈彦州看着她的笑脸,不由得心念一动,轻声开口。 “阿霄,新年快乐。” 苏窈转过头,与他目光交汇,一种别样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苏窈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 她连忙转过眼,垂下头:“新年快乐。” “开心吗?” “嗯,开心。”苏窈点点头,眼中有了点醉意。“要是师父也在这里就好了。” “你说的是上次那位姚师父吗?” 沈彦州拿着酒坛,站在她身边,为她又斟了一杯酒。 “嗯。”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苏窈脑子开始迷糊起来,她思索了很久,才开口道。 “是我爹特意给我请的,教我武功,又带我游遍大江南北,没有人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知道了。”沈彦州直接拿了酒坛和她碰了碰,“这桃花酿可是我亲手所酿,喜欢就多喝点。” “真的?你也会酿酒?这桃花酿真的很好喝。” 苏窈睁着那双清冷冷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像两颗黑葡萄。 “和我酿的玉露白有得一拼。我告诉你……”她将头凑到男人的耳边小声嘀咕:“春景楼的玉露白就是我酿的……” 沈彦州手中的酒坛一晃,差点没抓稳。 他记得,玉露白应该是秦衍的那位夫人自己独家秘方所酿造出来的,怎么会是她酿的? “是吗?世人都说,那玉露白是那秦夫人亲自酿造出来的,难道是她骗了大家?”沈彦州问得不动声色。 “谁是他秦衍的夫人,他不配……”苏窈听到秦夫人三个字,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高声喊出来。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他娶我就是为了我们苏家的银子。为了银子,为了银子……” 苏窈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角滚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然后举起酒坛,灌了两大口。 也许是喝得太急,来不及吞咽,酒水顺着嘴角流到她的脖颈,氲湿了胸前一大片。 沈彦州被她的话震得回不过神来。 每一字他都能听得懂,可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却让他感觉难以理解。 秦衍什么时候娶了她?他的妻子明明是…… 她也姓苏,那她和秦衍的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从小自诩聪明,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有一种越理越混乱的感觉。 第133章 守岁 133 沈彦州没时间想得太多,因为自己身边的人正把他的桃花酿当水喝。 他只能将心中混乱的想法先丢到一边,急忙伸手夺过酒坛子,“别喝了!啧,暴殄天物。” 苏窈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酒坛,“还给我,我还要喝……” “你醉了,阿霄!”沈彦州从她手中拿走酒坛,轻声哄着。 此时他有点后悔将她灌醉了。 “嘘!”苏窈双眼朦胧,突然将食指贴着水润润的嘴唇,靠近他的耳边,轻笑一声。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苏霄,我是苏窈……” 沈彦州却从她的笑声里,莫名地听出了一丝难过和忧伤。 他无暇顾及她话语里的意思,只是感觉到心脏,在那一瞬间似被针般的痛了一下。 少女话音刚落,人就软绵绵地朝沈彦州身上倒去。 她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肩上,随着她每一次轻柔的呼吸,一股炽热的气流悄然拂过他脖颈处敏感的肌肤。 这股热气携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酒气,犹如一阵轻风,似羽毛般轻盈地划过,却又如同蛛丝一般细腻而缠绵,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间。 这种微妙的触感仿佛化作了无数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那一刻,沈彦州感觉时间似乎都凝固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交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沈彦州的滚了滚喉咙,压下身体的燥热。 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还残留着的泪痕。 “苏苏……”这一声轻喊,带着情动的暗哑和潋滟的魅惑。 沈彦州现在根本不能考虑,为什么她的名字从苏霄变成苏窈。 他现在所有的心力,都用来压制住心底那喷薄而出的躁意和欲望。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对一个人的渴望会如此浓烈。 苏窈一把推开搂着自己的人,即使在醉酒的状态下,她仍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男女授受不亲。”她小声嘀咕。 沈彦州轻咳一声,强忍着笑意。 “哦,我们都是男人,哪里来的授受不亲?”沈彦州难得看见她这样,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千万不能让她在别人面前醉酒,否则,所有的秘密都要被她抖落干净了。 “对,没错,我现在是男人。”苏窈好像又清醒了一点,又后退两步,想要和沈彦州拉开点距离。 她歪着头眯着双眼,一把捧住沈彦州的脸,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才惋惜地开口:“可惜,我不能喜欢你。”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沈彦州上前一步,两人的身体近得只剩下一拳的距离,像是将整个人都拢在了怀里。 少女的睫毛,长而卷,连她眼中他的影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男人,但,我不喜欢,喜欢男人的男人……” 苏窈伸出两根指头,顶着他的胸口,使劲往后推。 这话听着拗口,但沈彦州却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我不喜欢男人。”他又靠近她,低垂着头,额头低着她的额头,吐气如兰。 “我喜欢的只有你。” 此时的苏窈,像是被他的话蛊惑了一般,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闻着熟悉的气息和味道,她心里竖起的厚厚的城墙似乎在慢慢地裂开。 她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我不能喜欢你的,我还要为自己报仇。” 沈彦州的心跳加快,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喜欢,那是不是代表着,她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沈彦州执着地问道,似乎不求得答案就不罢休似的。 见怀里的人没有一丝动静,像是睡着一般,他有一丝的颓然。 突然,他的唇上覆上一层柔软,冰凉却水润。 沈彦州有一瞬间的呆愣,可是不过一息之间,他就反应过来,耳尖慢慢爬上红晕。 他这是第一次被女人给亲了。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正要退开的人拉到自己的怀里,反客为主,低头追上刚要离开自己唇上的柔软,加深这个让他窥视已久,念念不忘的吻。 浓烈的吻落在少女香软的唇瓣上,用力又急促。 而苏窈趴伏在他的怀中,闭着眼乖乖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良久,沈彦州才松开了苏窈。 也许是醉酒的缘故,雪白娇嫩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绯红。 唇瓣在男人的蹂躏下,泛着潮湿晶润的水光,粉粉嫩嫩,好似一颗清甜诱人的熟果,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甘甜的水汁。 沈彦州咽了咽喉咙,艰难地挪开自己的目光,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变成一头野兽。 “对不起。”他为他的冒犯感到抱歉。 但,即使重来一次,沈彦州还是会这么做。 “你亲了我?”苏窈呆呆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红肿的唇。 醉酒让她的脑子变得迟钝。 “嗯,是你先亲了我,我再回亲回去,正好两两相抵。” 沈彦州看着眼前身着男装的少女,因为醉酒的原因,难得地眼中带着一丝懵懂的天真娇憨。 即使她的身上没戴任何首饰,没作任何装扮,仍难掩那精致的眉眼。 苏窈低垂着头,像是在思索他刚才问题的可行性。 沈彦州低笑出声,心情愉悦。 “我已经被你盖了章,就是你的人了。” “可是……”苏窈皱着眉头,歪了歪头,像是有点困惑。 “没有可是。”沈彦州急急打断他的话,像是下一秒她就能说出什么可怕的话。 “你长得这么好看……”苏窈说得缓慢,像是边想着他刚才话语里的意思边回答。 “我怕你会被人抢走。” “是吗?我真的长得好看?”沈彦州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眼眸幽深,眼中的光亮灿如星辰。 “嗯,比阿衍好看。”苏窈点点头,像是故意加强自己心里的想法,又补充了一句。 “比他好看一万倍。” 只是这次的话,却没有让沈彦州感到高兴。 他脑海中只被一个名字填满,这个阿衍,到底是谁?她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她竟然会叫得这么亲密。 第一次他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从她口中出现的名字,也让他妒火中烧。 他伸手一把捏住少女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谁是阿衍?你和他什么关系?” 。 第134章 守岁2 134 “阿衍就是阿衍啊。”此时的苏窈,已经抵挡不住酒意上头,慢慢地昏睡过去。 只是在昏睡过去之前,她低喃了一句什么。 沈彦州没听见她这句近似耳语的话,只是打横抱起她,拿起披风将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朝外走去。 刚打开包间的门,不远处走来一人,竟是回味斋的掌柜。 “主子,您这是要回府?”他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人,又连忙垂下头。 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也不能阻止他脑子里的想象。 一个被主子蹂躏的羸弱的少年,身娇体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将脑子里的不健康的想法甩开。 男人可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只是淡声吩咐:“去安排一辆马车。” 两人出门的时候,因为想要欣赏京城的繁华热闹,所以并没有坐马车。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掌柜的退下之前,又偷偷地瞟了一眼。 之前主子带人一起进了包间,他没想到两人竟是这种关系。所以没在意,根本没看见那人长得是何等模样。 他边走边回忆,之前主子和那人进去时的情景。 穿着长长的斗篷,一看就是主子的。看不清面容,只知道个子娇小,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男子。 掌柜的越想越勾起他的好奇心,越想越越后悔,刚才没有亲自送酒菜进包间。 不过没关系,明天他可以找沈墨旁敲侧击一下。 马车很快备好,掌柜的站在马车边,想要从沈彦州的手中接过人。 沈彦州却侧开身,自己亲自抱着人上了马车。 刚刚晴了几日的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似飘絮般胡乱飞舞。 瑞雪兆丰年,除旧迎新,这是一个好兆头。 沈彦州靠在车壁上,让醉酒的苏窈依靠在怀里,以防被马车颠下去。 此时的他,脑子里开始慢慢回忆起,身边的人所说的话。 吁......\"伴随着车夫一声急促的吆喝声,原本疾驰前行的马车猛地一个急刹车,骤然间停在了原地。 由于惯性的作用,苏窈整个人往前扑去。沈彦州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差点栽倒下去的人。 “怎么回事?”沈彦州一把掀开车帘,沉声问道。 “对不起,大人,是……前面地上躺了一个人,之前天太黑没看见,到了边上才看见,所以……” 车夫吓得连连道歉。 “下去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沈彦州掀起帘子的手没有放下,示意车夫下去看一看。 车夫连忙下车,跑过去一看,然后又跑了回来。 “大人,那躺在地上的是秦大人,他……好像是喝多了,醉倒在地上。” 沈彦州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与秦衍一同在朝堂之上为官这么久,常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让两人不自觉地处于一种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态势。 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 根据他长期以来对于秦衍这个人的深入观察和了解,可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极度自律、谨言慎行之人。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从未有过任何一次越界或者失去理智的举动,仿佛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般沉稳而坚定。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秦衍展现给众人的始终都是那副谦逊有礼、和蔼可亲且温和至极的面容。 也是这种独特的气质,使得他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获得了无数少女的芳心,同时也赢得了无数人的尊重与好感。 他怎么会喝醉酒躺在街道上。 沈彦州将苏窈小心翼翼地靠在车壁上,这才下车,走向地上躺着的人。 还真是那张令无数女人为之疯狂的脸。 只是此时的他,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头发也是乱糟糟地,像个乞丐一样躺在地上。 他的身体上已经覆上了浅浅地一层雪花,不知道就这样躺一晚上,会不会冻成冰坨。 如果有那爱慕之人看见他这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将他,和那个公子无双的少年郎联系在一起。 沈彦州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用靠近,就能闻到酒气冲天。 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沈彦州本来不想管他,但想到明天说不定就有人因为谋杀秦大人而坐牢,岂不是飞来横祸。 “把他搬上马车。”沈彦州冷冷地盯着地上的人。 车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扛上了车。 马车继续前行。 秦衍躺在马车车厢的地上,嘴唇有点发白,也许是在外面被冻了太久。 只是嘴里似乎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沈彦州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只想将人赶快送回秦府。 只怪沈彦州耳力太好,隐约间还是听见了一点。 “窈窈,不是我……窈窈,不是我……” 躺在地上的人,翻来覆去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沈彦州的脑子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像是醍醐灌顶般,将苏霄之前的话和秦衍的话合在了一起。 他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然而,曾经无论旁人如何言说,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那些所谓怪力乱神的荒诞传说。 但现在,他却早已心烦意乱。 “疼……”身边的人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沈彦州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将她的胳膊捏得太紧。 “对不起。”他连忙放开手,轻声安抚身边的人。 躺在车厢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少女娇憨的声音刺激了一下。 他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苏窈的脚踝,像似要爬起来,嘴里仍在低声重复着那句话。 “窈窈,不是我……” 沈彦州也不客气,一脚踢开他的手,将苏窈朝里面移了移。 马车很快就到了秦府,沈彦州让车夫将人扛到大门口,交给了秦府的下人,立刻让马车驶离秦府。 …… 苏窈被一个大嗓门给惊醒。 她睁开眼,环顾一周,熟悉的青色祥云纱帐,熟悉的布置。 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沈彦州的房间。 她使劲揉了揉像要炸裂开来的脑袋,无声地叹口气。 她发现自己睡在这张床上的时间,比她自己房间的那张床的时间还要多。 “胖丫,阿霄醒了没有?”熟悉的嗓音,像是在压着声音,但实际上,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没什么两样。 胖丫似乎低低地回了一句什么,就听见脚步声远去。 苏窈拍了拍额头,她记得她和沈彦州在回味斋里喝酒,绵柔清淡的桃花酿,味道柔和,带着点甜甜的香气。 因为太好喝,她一个没控制住,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她的酒量不小,很少会喝得这么醉。 都怪那沈彦州,美色误人。 “胖丫。”苏窈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偷偷地回自己的房间。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院子里处处都是熟悉的身影。 第135章 求证 135 “阿霄,你醒了。” 正和沈墨聊天的沈砚最先看见她,连忙跑了过来。 “你们,都在院子里干什么?” 苏窈没来得及将房门给关上,就听见了沈砚的声音,只能摸了摸鼻子,有种做贼被抓包的心虚感。 “刚二爷给我们所有人都发了红包,难得今天都休息,大家伙正商量着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沈砚摸了摸胸口的银子,呲着牙,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一看就知道心情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子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给他们的红包比往年的都翻了一倍。 他正想着,要不要和兄弟们一起出去喝一杯。 ”阿霄,你赶紧去二爷那里去领红包,等会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苏窈不动声色地关上沈彦州房间的门,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哎呀,别呀!你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吧。今日正好有空,就让哥哥我亲自带着你出门逛逛,也好让你尽快熟悉一下这座繁华的京城!” 他拍了拍胸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脸热情地说道。 苏窈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 “那你稍等一下,我回房间收拾一下。” “行,我等你。”沈砚边说边和她一起回了房间。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阿霄早上竟然是从二爷的房间里出来。 “哎,阿霄,你昨晚难道又守夜了?” “……嗯。”苏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其辞。 总不能告诉他,昨晚自己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霄,我真心感觉被主子过分看重其实也蛮凄惨的。 你瞧瞧,像咱们这种做下人的,不就是图个清闲自在嘛?可看看你,自从跟了二爷之后,除了受伤,简直就没休息的时候。 尤其是这每晚守夜之事,就不曾落下过你! 真不知二爷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喜欢指使你来做事。 想想哥就替你心疼。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说明爷是真的很看重你,你也别心生抱怨。 但不管怎样,这天天守夜,休息不好,身体总归吃不消。阿霄,你可得多保重自己才行。” 沈砚坐在桌边,怕苏窈心里不平衡,连忙安慰。 “不过二爷是个好主子,人也大方,经常赏赐我们一些东西。所以,这点苦,忍忍也就好了。” 苏窈:倒也没有太辛苦! 苏窈知道沈砚误会了,但没办法解释,只能装没听见他的话都,自顾忙自己的。 “你知道二爷现在在哪吗?” 既然人人都有红包拿,她不要才是傻子。 “在书房。不过……” 沈砚似乎才想起来,自家主子现在正在会客。 “明德大师来了,两人正在书房下棋呢。” 言下之意,她现在过去,不一定能领到红包。 苏窈听了很奇怪,新年第一天,他那个明光寺应该是香客爆满,香火鼎盛,怎么还有时间来国公府悠闲地下棋? “明光寺今天应该很忙吧,明德大师怎么还有空过来?” 沈砚眼睛跟着他转。“是二爷一大早,快马加鞭派人去将人请过来的。” 苏窈顿了一下,感觉更加的怪异。 不过她也不着急,让胖丫将她的早膳先端上来。 民以食为天。 无论有多大的事,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 用过早膳后,苏窈才慢慢朝书房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自己昨天晚上醉酒之后,不知道有没有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其实对自己醉酒后的状态,还是有一点了解。 以前有一次她和师父喝醉了,醒过来后,师父笑话她,她家里有多少资产,都被她给抖落得一干二净。 自那以后,她就发誓,以后绝不能再喝醉。 谁知道…… 到了书房门口,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得到里面的回应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沈彦州和明德大师正专注地盯着棋盘,两人正专注地下着棋。 苏窈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 过了好一会儿,沈彦州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你醒了,找我有事?” 苏窈静默了一下,有点不适应男人说话的口吻,不像是主子对下属的态度。 她先是朝明德大师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属下听闻府里下人都收到了二爷的红包,所以也想来讨个好彩头。” 沈彦州听了,勾起唇角,眼尾上扬,心情愉悦。 “早给你准备好了,喏,这是给你的红包。” 说着,他就从桌上拿起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苏窈。 苏窈上前一步,欢天喜地接过红包,谢过沈彦州后,又向明德大师行了个礼,便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 沈彦州丢了手里的白子,看向对面的人。 “我刚才所说之事,不知大师有何看法。” “施主心中既然已有定论,又何必来贫僧这里找答案。” 明德并没有看他,仍捏着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我看施主今天心情不错。既如此,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结果。” “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荒诞之事。”沈彦州淡下眉眼,喃喃道。 “世间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因果轮回,皆有定数。今世果乃前世因……” 明德大师手一顿,“一饮一啄,皆为前定。所求之事,顺应天意即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会有变数吗?” 这是第一次,沈彦州有种无力感。他发现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明德大师指了指棋盘:“就如这盘棋,想要何种结果,端看你如何下。” 沈彦州沉默良久,最终压下心中的那股不安。 “多谢大师指点。” 另一边,苏窈刚退出书房,就打开红包看了一下。 里面竟然是一张银票,而且还是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呵,这沈彦州还真是个大方的主子,这一个红包竟然包了一百两。 这紫竹院上上下下,小厮加暗卫,起码得好几十人,这一圈下来,岂不是发出去好几千两银子。 沈砚仍站在她的房门口,看见她回来,一把搂住她的肩。 “怎么样,主子给你包了多少的红包。” “一……”苏窈刚准备回答,突然停了一下,话在嘴里转了一个弯,“一定没你多,主子给你包了多少?” 第136章 调查 136 “嘿嘿,我和沈墨每人十两,其他每人五两。”沈砚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今天这银子就留不住了。 你呢,给我看看,主子给你包了多少。我觉得主子那么喜欢你,应该也会和我和沈墨一样多。” 苏窈准备掏红包的手赶紧放了下来,连忙转移话题:“我看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赶紧去吧。” 沈砚转头看去,刚才还热闹的院子里,现在确实已经不见人影。 “走走走,赶紧的。” 沈砚一看,早忘了刚才的问题,连忙从后面推着她就走,从后面看就像是苏窈整个人被沈砚搂在怀里。 刚从书房出来的沈彦州,正好看见两人的背影,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这边沈砚和苏窈刚走出国公府的大门,就有一人走上前。 “请问一下苏霄苏公子是住这里吗?” 两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此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一身劲装打扮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弱。 苏窈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过还是问道:“我就是,你是……” “在下乃是天一镖局的镖师,此次前来,实乃受姚师父所托。她特地嘱咐我务必找到您,并告知于您,她在春景楼等您。” 说话之人双手抱拳,向苏窈行了个礼,语气恭敬而诚恳。 “好的,辛苦您跑趟了。”苏窈连忙回了一礼,“麻烦您回去和她说一声,我随后就到。” 那人得了回信,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告辞离开。 苏窈这才看向身边的沈砚,满脸歉意:“沈大哥,我今天有事,就不能陪你了。” “既然阿霄有事,那我们下次再聚也行。”沈砚性格大大咧咧,并没有因此生气。 苏窈心里着急,也没多作停留,直接告辞离开,心知师父如此急于见她,一定是之前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她与沈砚告别后,便朝着春景楼的方向走去。 来到春景楼,苏窈直接上了三楼之前的包间。 推开房门,就见师父正站在窗边,凝视着远方。 “师父。”苏窈轻声唤道。 姚红婵转过头,面露微笑:“你来了。” 师徒俩寒暄了几句后,姚红婵便说出了召苏窈来此的原因。 “这几天我追查了一下,你身边的几个丫环行踪……” 姚红婵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无异,这才继续:“你那个叫竹苓的丫环,在回金陵的途中,因意外坠落悬崖,至今下落不明。 至于白芷和曲莲,目前也还没有找到她们的行踪。” 苏窈其实自从知道自己是被毒害的之后,对于她们几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为了控制苏家,秦衍也不可能让她的消息传回金陵。 至于他是不是主谋,在他选择这条路时,就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你……”姚红婵依靠在窗边,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道:“你之前那具身体,我也曾问过霍神医。他说不像是中毒,更像是中蛊。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她极其喜欢养蛊。我记得她曾说过,她新培育出一种叫忘忧的蛊虫,中蛊的反应和你后来的身体症状很是相似。” 苏窈没想到师父这么厉害,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有了如此大的收获。 “那师父知道此人现在在哪吗?” 姚红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此人在江湖已经销声匿迹了将近十五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苏窈一阵失望。 “不过你放心,如果真是她养的蛊,此人必定是在京城。你的身体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变化,是因为蛊虫一定还在身体里。 她想要取回蛊虫,暂时必定不会离开京城。” 苏窈默默点了点头。 秦琼一个内宅少女,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一个江湖之人。 她的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与她接触最多的,首当其冲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端王。 这件事情,和那个端王脱不了干系。 “还有一事,我在派人跟踪端王时,发现他曾去过一个地方。” 苏窈正胡思乱想时,就听到了这个名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去了哪里?” “距离京城大约二十里地的一个京郊尼姑庵,叫水月庵,里面的尼姑个个唇红齿白,美艳妖娆,不像个正经的尼姑庵。那里守卫森严,不容易进去打探。” 姚红婵本不想将这种事情告诉她,怕脏了她的耳朵。但这种地方,以他们江湖人的身份,不容易进去打探。 “师父,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解决。” 苏窈听到师父的描述,就知道,这尼姑庵估计不是什么正经的场所。 其背后隐藏的真相,则很有可能是某些位高权重之人用来纵情声色、享受奢靡生活的秘密据点,以满足他们变态的需求。 姚红婵侧头看着她,眼露笑意:“阿窈确实长大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依靠她的小姑娘了。 之后两人就随意地聊了一会。 苏窈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门。 哪怕她身披斗篷,头戴帽子,将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 苏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秦琼。 苏窈喊来了店小二,指了指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小门问道:“你知道那个门是哪所宅子吗?” 春景楼地势高,这里又是三楼,所以隔了一两条街的建筑能看见的也不少。 店小二看了半天,没说话。 苏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他手里。 店小二笑嘻嘻地揣进怀里,这才一拍后脑勺:“我想起来了,那是明月楼的小门,一般只给楼里的下人出门采买办事进出的。” 明月楼? 苏窈心里更加的奇怪,秦琼一个女子,去明月楼干什么,而且还是大白天的。 楼里的姑娘,此时大部分应该都还在休息吧。 苏窈挥退店小二,看向姚红婵:“师父,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去办,今天就不能陪你了。” 姚红婵挥了挥手,像是很嫌弃一般:“赶紧去吧,你走了,我今天可以一个人独吞一坛玉露白。” 苏窈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看着她,难得露出一点小女儿情态。 “师父放心吧,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到时候您想喝多少玉露白,我就给您酿多少。” “行,那我就等着你的玉露白了。” 苏窈告辞姚红婵,出了春景楼,直奔明月楼的后门而去。 第137章 偷听 137 苏窈来到明月楼的后门,翻墙进去,里面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白天的明月楼里很安静。 姑娘们应该都在自己的厢房里养精蓄锐,外面一片寂静。 在后院之中,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好几栋独立的小楼。每一栋小楼都被精心设计与布置过,周围被皑皑白雪覆盖住,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 这些小楼皆经过了能工巧匠们的精心雕琢和悉心布局,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内部装饰,无一不展现出高超的技艺和独特的品味。 苏窈没想到,不过是一栋供人享乐的青楼,竟会花费如此大的手笔。 看来这背后的东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给整个后院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使得原本就典雅古朴的建筑更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远远望去,这些小楼犹如置身于仙境一般,如梦似幻,让人陶醉不已。 四周一片静谧祥和,没有丝毫尘世的喧嚣与纷扰。 想到此,她突然想起刚进来的秦琼。 一个女子这个时间来这里,必然是与人约好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不禁对院子里那几座神秘的小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沿着偏僻的小径,小心地搜寻每一栋小楼,尽量不留下自己的脚印。 白日的幽静反倒为她提供了一些便利。 就在她怀疑自己之前是否眼花时,终于在靠近最后一栋小楼的厢房后窗边,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正是她找了好久的熟悉嗓音。 苏窈这辈子都忘不了秦琼的声音。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女子哀哀的哭泣声惹人怜爱。 “对不起,琼儿,这是意外,我也不想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想要挑拨我和你,还有我和秦府的关系。不过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除了你,谁都不配当这个端王妃。” 男子的声音温柔缱绻,没有人能抵抗男人这专注又深情的诱惑。 “你们,昨晚你们是不是真的……”女子的声音泣不成声,里面隐含怨毒。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向你发誓,琼儿。我们就只是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你没骗我?”女子这时候才慢慢收起哭声,语含惊喜。 “我怎么会骗琼儿,如若我有一句假话,就让我……” 后面的声音似乎被什么阻挡住,并没有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 “我信殿下就是。那现在怎么办,皇上都已经给你和安乐下了赐婚的圣旨……” “你放心,琼儿,即便她嫁进端王府,她也只是一个挂名的端王妃而已。等我……坐上那个位置,一切我就能亲自做主,那皇后的位置就是你的。” “希望殿下能早日心想事成。” “我就知道,琼儿肯定能体谅我。” 然后里面便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让人脸红心跳。 苏窈涨红着脸有点无语,这两人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来一场激情运动,毫无节制。 她正准备离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苏窈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秦琼像来时一样,将面容裹得严严实实,从后门离开。 苏窈松了一口气,静静等待着里面的人离开即可。 可惜还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又来了一位裹着斗篷的女子,进了刚才的房间。 里面传来了男女的说话声。 不过此女子的声音比较陌生,苏窈并不能通过声音判断此人是谁。 只是她和男子的对话内容,和刚才的没什么差别。 苏窈心里嗤笑一声,一切都只不过是男人哄骗女子的常用手段罢了。 只可惜这些女子,被权势和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蛊惑,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轻易地交付出去。 总以为自己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苏窈突然想到了自己,她又何尝不是眼瞎心盲,没有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苏窈愣神之际,里面又传来了刚才的那种声音。 苏窈还没完全消除红晕的脸上,又是一片绯红。她从没想到,这个谢承启竟是如此的无耻和荒诞。 里面的男人似乎觉得,这里并没有人能来打扰他,所以并没有收敛自己,而是极尽所能地折腾着里面的女子。 只听那名女子呼吸急促而紊乱,口中不断发出阵阵娇媚的喘息声。 这声音婉转悠扬,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诱惑与欲望,让人听了不禁心旌荡漾。竟是比起那些久居青楼的风尘女子来更为放荡不羁,令人瞠目结舌。 男人在女人声音的刺激下,仿佛浑身更加充满了力量。 这次的时间,比刚才似乎还要持久。 苏窈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放空自己的整个意识,尽量不去听屋子里面发出的声音。 苏窈不禁腹诽:半日的时间,谢承启竟然先后和两个女子在屋子里厮混,也不怕精尽人亡。 苏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有多久。 她又看了眼屋子门口站的那人,此人身材高大,下盘结实,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弱,苏窈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就怕一不小心暴露自己。 因为在室外站得时间太久,苏窈感觉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僵硬无比。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天没有太阳,她不能判断现在是什么时辰。 房间里的声音终于消停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似乎在依依不舍地和男人告别,然后是男人的低哄和调笑声。 不过一盏茶时间,房门终于又一次被打开,女子仍是之前的装扮,看不见面容,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动静,门外的人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仍像个门神一样守着。 苏窈心里着急,这不会是打算在里面休息吧。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冻一天? 她侧耳倾听,竟然听见了男人沉沉的呼吸声。 这狗男人,做了两次运动,竟然就歇在了这里,一看就知道,纵欲过度,肾亏体虚。 苏窈在心里将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明月楼内逐渐变得喧嚣嘈杂,原本静谧的氛围被彻底打破。 女子的欢笑声和男人的调笑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美酒佳肴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好不热闹! 与前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院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宁静角落,没有人来打扰。 第138章 换装 138 一只信鸽落在门口侍卫的肩上,他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一个圆形竹筒,然后将鸽子扔到了空中,然后仍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 正当苏窈感觉绝望时,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千尘。”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后的嘶哑。 门口的人立刻推门进去。 苏窈知道,自己离开的时机来了。 只是当她正准备离开,里面传来了两人的说话声,一下子又让她停住脚步。 “有消息了?” “是。”然后便是一阵窸窣声,随之飘过来的就是纸张被燃烧的味道。 “事情办得不错。”男人轻笑出声,心情似愉悦了不少。 “你再给她传个消息,务必尽快将那个老东西的把柄抓住。再过几个月就是春猎,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苏窈心中一惊,这人竟然胆大包天至此。 边想边准备退出明月楼。 只是她在这滴水成冰的室外,站了几个时辰,腿脚早就不听使唤。 刚退一步,膝盖一软,脚底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声音。 苏窈知道要糟。 里面的人武功不弱,肯定能发现。果然…… “什么人?” 一道黑影从里面急射而出。 苏窈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凭着本能的反应,直接朝明月楼里跑去,人多好掩护。 这估计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屋里的那人出来,只看见了一个后脑勺。 “封锁前后院的所有出口,一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里面传来男人阴沉至极的声音。 今天的话如果传了出去,他们的计划恐难实施。 苏窈跑到前院,直接翻到二楼。 幸好此时来喝花酒的男人很多,突然多了一个人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苏窈闪进一个偏僻的屋子,里面一看就是楼里的那些风尘女子居住的地方。 屋里面的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挂着红色纱帐大得过分的床和一座精美的梳妆台,就只剩下一个衣柜。 再没有了其他的东西,连她想要找个人藏身之地都没有。 不过庆幸的是,里面现在没人,估计是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苏窈站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轻轻地掀开一条门缝,就看见楼里的那些打手,开始在走廊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看样子这明月楼背后的靠山也不难猜测。 苏窈关上门,开始在房间里来回地找,看看有没有密道什么的。 可惜,让人遗憾的是,什么都没发现。 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女子衣服,一水儿的碧绿轻纱,简直闪瞎人的眼睛,而且,全都是那种清透凉爽型。 苏窈想了想,最终还是找了一套不是很夸张清透的女装,将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下来。 她如果继续作男子装扮,估计是走不出明月楼的大门。 苏窈站在梳妆台前照了照。 太透了,她不自在地使劲往上拽了拽胸口的衣服。 这是她在柜子里找的最正常的衣服了,只能将就着穿。 想了想她又找了一块纱巾半覆在脸上,然后,光明正大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刚走出两步,她的胳膊就被人拽住。 “你怎么还在这里,世子估计都等得不耐烦了。今天世子心情好,你可别再给我使性子,敢坏了世子爷的兴致,老娘饶不你。” 珍妈妈根本没给她半点反应时间,直接将她带到一个包厢门前,敲了敲门,便将人给推了进去。 “世子爷,我们碧音可还是个清倌,你可心疼着点。” 阵发凉珍妈妈笑得脸上的白粉直往下掉。 “妈妈放心吧,小爷对待女人什么时候粗鲁过。” 慵懒熟悉的声音传入苏窈的耳中,她连忙抬头,就看见姜云铮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还不快过来给小爷倒酒。” 姜云铮边说边散漫地抬眼看去。 女子身着一袭浅绿衣裳,那轻薄的布料仿佛无法完全掩盖住她曼妙的身姿。 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酥胸半露,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那若隐若现的肌肤更是如羊脂白玉般洁白无瑕,仿佛轻轻一触便能融化在指尖,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但女子浑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却又让人不敢轻易地亵渎。 这反而让人更加的着迷。 姜云铮不禁呆愣住了。 他没想到,明月楼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姜云铮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我……奴叫碧音。”苏窈捏着嗓子说道。 “碧音?好名字,过来坐爷身边。” 姜云铮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体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关怀与宠溺。 苏窈只能以龟速移动。 只可惜房间太小,她再磨蹭,也很快就到了男人的身边。 她今天想到走出明月楼,说不定还要姜云铮帮忙,所以也不能将人得罪狠了。 她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 姜云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连忙低下头道歉。 “我……奴家让世子见笑了。” 只是这歉道得随意又敷衍。 说完就拿起桌上的酒壶,给桌上的酒杯倒满酒,端起来递到姜云铮面前: “还请世子原谅奴家一次。” 姜云铮不禁笑出声,难得有一个人,竟能引起他的兴趣。 看来,这女子挺厉害,把他研究得挺透彻,既然闲着,他也不是不能陪她玩一玩。 “哦?那我要是不喝呢?” 苏窈慢悠悠地放下杯子,朝着站在房间正中间的女子说道:“姐姐继续跳舞吧,世子想必刚才没看完姐姐的舞姿,有点遗憾。” 姜云铮满脸笑意,手上的折扇轻挑起她的下巴。 “你成功引起小爷的兴趣了,让爷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边说边想要揭开她面上的面纱。 “世子爷这要求也太低了,奴十八般武艺都还没使出来呢。” 苏窈一偏头,淡声开口:“爷想要看奴家的真面目,那也要看爷有没有本事让我心甘情愿才行。” “哦?那你展开说说。”姜云铮本来只有两分兴趣,这下子变成了六分。 “我输了我摘下面纱,那要是爷输了,又该当如何?” 姜云铮眸色暗了暗,嗓音低沉。 “既然我赢了按我的心愿来,碧音赢了自然要按碧音的心愿来。” 苏窈被他那特意压低的嗓音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移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如果我……奴家赢了,还请世子爷将奴家带出明月楼。” “你要让我帮你赎身?” 姜云铮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带着审视的表情。 苏窈摇了摇头:“不必,只要世子爷找个借口将我带出明月楼即可。” “就这么简单?”姜云铮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怀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正想回答,包厢的门被推开,一道高高大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139章 巧合 139 “你总算来了,我还怕你又不愿来。” 姜云铮一看见他,就把身边的人给忘了,手摇折扇高兴地对着门口的人说道。 “知道我不喜欢这里,还要约在这里?” 沈彦州看了眼他手里正摇着的折扇,带有磁性的嗓音里透出一丝丝不耐烦。 “大冷的天气,也不怕得风寒。” 姜云铮像是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只是笑嘻嘻地招呼他跪坐下来。 苏窈在听到沈彦州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感觉不妙,浑身僵硬着不敢回头去看。 好色之徒。 作为朝廷官员竟敢公然呷妓。 苏窈心里对他狠狠地鄙视一番。 虽然心里腹诽,但她怕引起某人的注意,只能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整个人都要钻到地底下去。 “碧音,快给我们沈大人倒酒。” 姜云铮拿着扇子,点了点那颗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的黑乎乎的脑袋,开玩笑道。 “看你这脑袋都快贴到地上去了,这地上莫不是有银子。” “是。”苏窈捏着矫揉造作的嗓音轻声应答。 她垂着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正想为对面的男人斟酒,谁知道他却突然拿开酒杯,点了点桌面。 苏窈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将酒壶放到他的手边。 沈彦州根本没朝这边看,只是冷着脸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如果不像你说的那样有重要的事情,我不介意让你去护城河里游两圈。” “不是吧,阿彦,你这话太伤人心,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姜云铮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不是。” 沈彦州没理睬他故意装可怜,薄薄的唇瓣冷冷地吐出两字。 姜云铮悻悻地收起脸上那可怜兮兮的表情。 “行,我今天终于认清你了。” 姜云铮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恋恋不舍地想要摸一摸身边美人那漂亮嫩滑的脸蛋。 “唉,只能先委屈一下我们的小美人了。” 苏窈低着头就看见一个爪子朝她的脸伸过来,她不着痕迹地偏了一下头,躲过男人的魔爪。 姜云铮朝他空着的手看了一眼,有点呆愣。 今天这美人挺有个性啊。 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故意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要不是沈彦州来得太过“及时”,他倒真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他朝着房间里的几个美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苏窈垂着头,面上不显,心里却着急,她现在如果出去,估计难逃谢承启之手。 这两人明显有事情要谈,肯定不会留下她。 那她现在要不要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过于暴露的衣着,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苏窈心不在焉地起身告退。 由于太久没穿女装,所以当她迈出脚步时,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长长的裙摆竟然拖到了地上。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脚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之上,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朝着面前的桌面扑了过去。 “啊……” 苏窈惊叫出声,此时也忘了变换嗓音。 姜云铮怜香惜玉的本性,让他伸手想要接住马上要和桌子亲密接触的人。 只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美人,左边的男人速度比他更快一步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姜云铮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连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你,你,你……” 看着从来不近女色的沈大人,此时正搂着美人不撒手,姜云铮结巴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窈虚惊一场,下意识地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幽冷如寒潭的眼眸。 “谢谢”两个字被吓得卡在了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来。 她垂下眼眸,使劲地挣扎了一下,想要从男人的怀抱里退出去。 握在她胳膊上的手却越来越紧,根本挣扎不开。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刚才想要表明身份的念头,被掐灭在萌芽之中。 “大人,你捏疼奴家了。”苏窈只能捏着嗓子,学着之前看见明月楼的姑娘说话的样子。 胳膊上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苏窈长出一口气,连忙站起身想要告退。 她还是自己想办法离开明月楼好了,免得被这两个人看出端倪,暴露她女子的身份。 “坐下。”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里面似乎还带着隐隐的不悦。 “两位大人有要事想谈,我……奴留在这里恐不方便。” 此时苏窈哪里还有留下来的心思。她边说边行了一礼,准备告退离开。 “你离开试试。” 男人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里面似乎还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过来。” 绝对的命令语气,让人不敢不听。 苏窈只能乖乖地来到他身边,跪坐了下去。 她猜想沈彦州应该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亏她刚才还在心里将他骂了一遍,好像冤枉他了。 苏窈勾了勾唇角,本来郁气难消的心情倒是明快了几分。只是她一时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情起伏为何如此大。 沈彦州微微侧过头,目光扫向身旁的人。身上的衣料质地粗糙,剪裁也极为不得体。衣服的领口开得极低,以至于胸前大片白皙如雪、晶莹剔透的肌肤毫无遮掩地展露在外。 看到这一幕,沈彦州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眉头紧蹙,抬起右手迅速解开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随手一丢,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女子的头顶上方,并将其整个身躯都笼罩其中。 “披上。” 苏窈拉下大氅裹在了身上。 她本来就觉得身上的衣服太过暴露,正心里别扭得不行,现在沈彦州把他的大氅仍过来,正好解了她的尴尬。 旁边的姜云铮早被两人的操作给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傻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人之间,自然流露出的亲昵之态。 “你们……” 姜云铮想问一下他们是不是认识,可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沈彦州来明月楼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自己拉他过来的。 沈彦州和明月楼里的姑娘的关系,姜云铮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会认识这里的姑娘。 他看一眼沈彦州,再看一眼乖乖坐在他旁边的美人,莫名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沈彦州在桌子底下抓住苏窈摆的一只手,使劲捏了捏。 嗯,触感柔软细腻,仿佛是最上等的丝绸一般,轻轻一触便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他的拇指似乎不受控制般,无意识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这轻微的触碰如同羽毛拂过心间,瞬间点燃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火花。 苏窈娇躯一颤,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电流从手背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这股酥麻的感觉所笼罩。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双颊更是泛起一抹诱人的红晕。这种陌生而又美妙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吓得连忙抽出自己的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两位斟起酒来。 “二位大人随便聊,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第140章 女装 140 苏窈给沈彦州的杯子斟满酒,伸手正准备给姜云铮的酒杯也斟满。 谁知道手臂刚伸过去,手里的酒壶就被身边的男人接了过去,很自然地给姜云铮倒了一杯。 苏窈:“……” 姜云铮:“……” 这人的操作总让人莫名其妙。 姜云铮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移动。 “阿彦,我记得你身边那个叫苏霄的贴身侍卫,一般都跟跟在你身边,今天怎么没带他过来。” 他现在都弄不明白沈彦州的想法了。 以前总感觉他对身边的那个小侍卫有种不一样的感情,现在却又对明月楼里的这个姑娘护成这样。 他现在都被他整糊涂了,这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不过想想也挺替他着急的。 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身份上恐怕都让他们国公府无法接受。 一个是个小小的侍卫,一个是明月楼里的女子。 唉,这沈彦州的口味,怎么就这么……让人一言难尽呢! “他呀……”沈彦州轻笑出声,散漫地端着酒杯,来回地晃荡,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可能是觉得待在我身边过于无聊了,自己偷偷地跑出去玩了。” “不会吧,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经过主子的同意,就擅离职守?” 姜云铮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到苏霄的身上了。 “要我说,你就是对他太好了,宠得他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沈彦州眼尾扫了眼身边的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哎,你这……”姜云铮靠近他,看了眼身边的女人,拿着折扇使劲摇了摇。 “到底几个意思。你给兄弟透句话,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沈彦州皱着眉头,拉着身边的人离他远了点,大冬天的,非要扇扇子,有毛病。 身边这人受伤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全,现在又穿得这么少,别让他给霍霍得病情加重。 “那就要看她了,她要是男人,那我喜欢的就是男人;她要是女子,那我喜欢的就是女子。” 远离了风口,沈彦州才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烤羊排放到苏窈面前的盘子里,语气温和中还带着点宠溺。 “尝尝这个,这算是明月楼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道佳肴了,平时也难得吃一次。” 如果说苏窈到现在还不明白沈彦州话里的意思,那她就是真的在装傻了。 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情…… 她没办法给他回应。 苏窈只能低着头,装着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吃着盘子里的菜。 姜云铮此时才认真地打量着刚才的女子。 身上穿的就是明月楼里的姑娘,常穿的那种薄薄的纱裙。脸上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似乎很眼熟。 苏窈被姜云铮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她抬起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姜云铮突然灵光一闪,手中的折扇指着对面的人,惊诧出声:“她……” 沈彦州端起他的酒杯,塞进他的嘴里:“专心喝你的酒吧。” 姜云铮咽下想要说的话,一口饮尽杯中酒,眼睛却仍不时地看向对面的女子。 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沈大人,今天却破天荒地和他争起了一个女人。 面纱上面的眉眼越看越熟悉,渐渐地和他身边那个叫苏霄的小侍卫重合起来。 就是不知道,哪个身份才是真实的,是他还是她? 不过看沈彦州那波澜不惊,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有了答案。 姜云铮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心,和沈彦州聊起了正事。 沈彦州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身边人的动静。 苏窈一手撩起面纱,一手夹菜往嘴里送。只是这个样子让她很不适应,一时手忙脚乱。 沈彦州直接伸手摘下她脸上的面纱。 “哎,你……”苏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自己的面容。 以前都是以男子的身份跟在沈彦州的身后,现在换成女装出现在他和姜云铮的面前,她真的很不适应。 “这样吃饭会方便一点。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人会进来的。” 沈彦州转回头继续和姜云铮聊着,像是根本没在意她现在的装扮。 苏窈这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她真的挺怕自己现在的样子,成为他们目光的焦点。 “之前男子的失踪案,我查出了点眉目。” 姜云铮收起脸上嬉笑的神情,满脸的严肃。 “目前掌握的证据,都指向了嘉善公主。但是,以我们对嘉善公主的了解,她应该没有这样的心机。所以,我觉得……” “正真的幕后黑手,不是她。”沈彦州接过他的话头,淡声开口。 此时的他一脸的平静,像是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 “ 你也这么觉得。”姜云铮左手握扇,拍向右手,“我就说我调查的方向没有错。那你觉得这个幕后之人……” “先说说你的想法。”沈彦州又夹了几片牛肉放进苏窈面前的盘子里。 姜云铮:“……” 还能不能让他这个单身男人好好活下去了。 “大皇子此人很是让人捉摸不透。表面看起来很是忠厚仁爱,朝堂上的人对他的态度褒贬不一。有人觉得,他如果能成为下一任君王,必定是个仁君,有人又觉得他过于敦厚,缺少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杀伐决断。” 姜云铮哼笑一声:“一个就连皇帝都觉得处处仁厚大度皇子,却又有点蠢笨憨厚…… 这么矛盾的性格,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怀疑。” “你既然你有怀疑的对象,那就顺着之前的那条线,深挖下去,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沈彦州淡漠疏离的脸上,终于带着一点冷意,他一把按住苏窈正偷偷往嘴边送的酒杯。 “身体有伤,还敢饮酒。” 苏窈默默放下手中的酒杯。 闻着淡淡的酒香,她咽了咽口水,有点可惜。 她一个蹭饭的,没有话语权。 姜云铮看着两人的互动,感觉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不过,小侍卫穿上女装,竟比明月楼的花魁紫苏姑娘还要美…… 姜云铮不禁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突然感觉周边空气的温度极速下降,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一抬眼,就发现沈彦州那双如寒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封万里、毫无生机的世界,整个人像是坠入冰湖深渊之中。 姜云铮连忙转开眼,轻咳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第141章 试探 141 两人对视一眼,结束刚才的话题,随意地聊着。 沈彦州突然想起身边这个,只顾着埋头干饭的家伙,牵起垂落在耳边的面纱,帮她重新戴了上去。 刚戴好面纱,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 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彦州和姜云铮对视了一眼,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端王殿下。” “见过端王殿下。” 苏窈退后两步,隐在沈彦州的身后,跟着行礼。 “表哥这也太见外了,本王不请自来,还要请两位见谅。我刚听秦大人说,昨天晚上幸得表哥出手相救,才免于受冻。他要亲自来感谢表哥,我才知道,原来表哥竟也在明月楼。” 谢承启上前几步,连忙扶起两位行礼之人,脸上带着歉意。 他一身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暗云花样。面如冠玉,端的是风流姿态。 谢承启扶起两人,然后又扫了一眼沈彦州身后的女子,轻笑出声:“外祖母之前还在替表哥忧心不已,现在看来,是外祖母过于担心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是明月楼的哪位姑娘?本王怎么好像从未见过。” 苏窈心中一惊,但面上仍不动声色,低垂着头,装聋作哑。 “嗨,都说阿彦不喜女人,我这不是想替他着急吗,就特意给他找了个这里的姑娘。结果……”姜云铮一把摇开手中的折扇,脸上露出得意的姿态。 “阿彦似乎对她很满意,这不就…… 咳,要不是你们进来了,说不定连好事都……” 苏窈站在沈彦州的后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她没想到,姜云铮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些无耻的话,她确实给惊到了。 “哦?”谢承启挑了挑眉,审视的目光,在苏窈身上上下来回打量。 “原来如此,那本王和秦大人倒是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谢承启边说边在包厢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既如此,表哥不介意本王讨杯酒喝吧。” 谢承启来到桌前,笑盈盈地看着沈彦州。 “能和殿下同饮,乃是下官的荣幸。”沈彦州面上仍是一片清冷,似乎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殿下请上座。” “私底下,表哥就别和我见外了,叫我承启就好。” 谢承启在上首坐了下来,看着几人笑道:“今天本王高兴,就让妈妈再送几位漂亮姑娘进来助助兴。” 很快包厢里进了一溜儿明月楼的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姑娘们今天可要把我表哥和其他两位大人伺候好了。”谢承启招了两个姑娘到他的身边,然后叮嘱其他的姑娘。 姑娘们很快就坐在了几人身边。 “我这边已有倒酒之人,其他人就不必了。”沈彦州在他的右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苏窈坐在沈彦州的左手边,背对着谢承启。 谢承启也不勉强,一脸笑意的和几位喝酒,欣赏歌舞。 楼里的姑娘本就是伺候人的,哪里有什么羞耻之心。 很快包间里传来各种娇柔妩媚的暧昧之声。 苏窈低着头,想要屏蔽种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可惜距离如此之近,她根本无法将所有的声音隔离开来。 “表哥,你身边这个我看好像不太会伺候人,要不要和我换一个?” 谢承启的声音从上首传下来,带着寒凉。 “不必。”沈彦州一把将身边的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看向她。 苏窈愣愣地躺在男人的怀里,看着他的脸越来越低,还不能反抗。 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会陷入此等境地,她刚才就应该溜出去。 还没等她回过神,唇上覆上一片柔软,带着一点点凉意。 苏窈惊醒过来,想要挣扎开来。 喉咙里突然被渡进了一口白酒,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清冽的酒香在她的口中慢慢地蔓延开来,混合着男人的气息。 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掐住她腰间的肌肤,让她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则坚定地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丝毫退缩的机会,使得这个热烈而深情的吻愈发深入、持久。 苏窈身上穿着那件轻薄得宛如蝉翼般透明的纱裙,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无力。 它根本无法阻挡男人那双炽热如火的手掌所带来的强烈触感。 当那只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抚过她娇嫩细腻的肌肤时,苏窈顿感一股灼热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她感觉自己的腰,就像是被熊熊烈火炙烤过一般,又烫又麻,这种奇妙而陌生的感觉令她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苏窈渐渐地感觉呼吸不过来,胸口有种莫名的窒息感,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那口酒,还是因为浓烈的男人气息。 在她感觉自己可能就要窒息而亡时,嘴唇终于被放开,苏窈大口大口的吸气,想要将缺少的空气都吸进自己的肺里。 清醒的那一刻,苏窈伸手想要推开沈彦州,却没想到他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不想被端王抓走,就别动。” 苏窈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她没想到,沈彦州竟然什么都知道。 现在的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是被谢承启杀,就是被沈彦州圈禁。 苏窈的心跳如鼓,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无奈。 这个狗男人,竟然趁火打劫。 沈彦州的目光幽深,他低声说道:“谢承启对你有所怀疑,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条件呢?”苏窈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一字一句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沈彦州无声地笑了,又在她的后颈处轻咬了一口。 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她轻“嘶”一声,这个男人是真的狗。 “我不知道。”苏窈咬了咬牙,不想轻易地妥协。 沈彦州轻“啧”了一声,又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那里曾经贴了一个假的喉结,现在已经一片光滑如玉。 苏窈知道自己身份已经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 “留在我身边。”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蛊惑,还有一丝缱绻柔情。 “怎么,想让我给你做妾或者是外室?”苏窈轻哼一声,慢慢靠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不好意思,我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更遑论去给人当妾或外室。” 曾经被伤得太深,她再也不敢相信任何男人。 沈彦州听到她的话,心中莫名一痛,还有种酸涩的嫉妒。 原来她的心中,还有那个人。 但他不会放手,只有这一次机会,哪怕她以后恨他,他也不想放过。 “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沈彦州边说边抬起头,准备放开她。 苏窈快速伸出两只胳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如今她已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 沈彦州嘴角微微上扬,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第142章 各怀心思 142 “表哥,之前就听外祖母说你不肯成亲,她老人家为你的终身大事急得日夜难安。今天一见,才知道传言不可信,这下外祖母不用再为国公府的未来担忧了。” 谢承启轻笑出声,像是很为沈彦州高兴。 “表哥既然对此女如此喜爱,那我这个做表弟的,无论如何也要趁人之美,让妈妈放出这位叫……” 沈彦州垂下幽深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怀中女子。 “碧音深得我心,我自会为她赎身,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沈墨……” “属下在。”门口的沈墨淡定应声。 “你去妈妈那里一趟,就说我看中了碧音姑娘,要为她赎身。” “……是。”如果不是身边还站着其他人,沈墨真想朝天翻个白眼。 主子,你这纨绔公子的样子学得真不咋样。 包厢里的沈彦州,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低头覆在怀中女子的唇上,将口中的佳酿一点点渡入她的口中。 苏窈感觉腰都快要被男人给勒断了,但却只能一动不敢动地靠在他怀里。 心里明明气得要死,还要装作一副害羞的样子,不得不被迫接受,这男人时不时的占便宜。 沈墨前脚刚走,门口又传来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殿下……” “什么事?”谢承启懒散地搂着身边的女人,眼神却不时地看向下首的沈彦州和他怀里的女子。 “刚才府里来传话,绾绾姑娘身体好像不太好……” 话音未落,谢承启腾地一下站起身,面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他快步朝外走去,:“表哥,本王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下次有机会再请各位喝一杯。” 说罢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几人,尤其盯着沈彦州身边的女子看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包间里另外三人,连忙站起身,恭送他离开。 谢承启踏出包厢,却发现秦衍仍站在包厢内,并没有跟出来,他也没在意,转身离开。 既然里面没有他想要找的人,再多做停留也无益处。 苏窈一看谢承启离开,连忙推开沈彦州,坐直了身体,拉开和他的距离。 沈彦州轻“啧”一声,轻声说道:“你这是利用完了就丢啊。” 苏窈不想理他,只想赶快结束这难捱的聚会。 沈彦州看着她那双快要冒火的眼神,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秦大人如果不忙,要不要坐下来,继续喝几杯?” 姜云铮看秦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和沈彦州交换了个眼色,开口问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衍没有推辞,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姜云铮:“……” 我就是假客气一下,你倒是真不客气。 “听家中小厮说,昨天晚上是沈大人将下官送回家中。” 秦衍举起手中酒杯,语气诚恳。 “下官万分感谢,本想今日登门拜谢,不巧有事耽搁。现在恰巧在这里遇见,所以只能借花献佛,多谢沈大人的救命之恩。” “秦大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再说,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本官都会出手相救,所以秦大人也不必挂在心上。” 沈彦州面色淡淡,并不在意秦衍的什么救命之恩。 “对沈大人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秦某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沈大人的出手相助。如果没有沈大人,说不定下官已经冻死街头。” 秦衍也不在意对方的脸色如何,言辞恳切。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秦某绝不推脱。” 话刚说完,又是三杯酒。 姜云铮有点傻眼。 不是,你要答谢,可以单独请吃饭啊,怎么能跑到我们这里来蹭吃蹭喝啊。 “秦大人言重,沈某之前也欠了秦大人人情,就当是一点回报罢了。” 本就互看不顺眼的三人,坐在一起喝酒,所聊的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坐在秦衍左右两边的姑娘,铆足了劲,给这位向来洁身自好的秦大人灌酒。 秦衍表现得也很奇怪,竟是来者不拒,所有送到他嘴边的酒,他全都痛痛快快地喝了下去,就像是不要命似的。 难得有了这么个亲近的机会,明月楼的姑娘们,全都使出浑身解数,有的甚至直接贴到了他的身上,有的干脆将手伸进男人的衣服里。 秦衍虽有几分酒意上头,但人还是清醒。他一把挥开女人的手。 “咳咳咳……” 即便如此,坐在沈彦州身边的苏窈,也被这些女人的大胆行为吓了一跳,低下头,羞窘得咳嗽不已。 “出去。”沈彦州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沉着脸看向在场的几位姑娘。 沈彦州平时给人的感觉清冷疏离,一般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失控发火。 难得的发火,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凌厉之感。 屋里的姑娘们,被他的声音冻得打了个哆嗦。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有点害怕,但难得遇到这么几位有钱又有颜的翩翩公子,谁都舍不得离开。 坐在姜云铮身边的一位姑娘,靠近他的怀中,抬手抚上了他的胸口,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大人……” 两个字被她喊得九曲八弯,千娇百媚,让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哎,要不……”姜云铮看着怀里的美人,有点舍不得。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男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视着他。 姜云铮整个后背一阵发麻,沁出了一身的冷汗,想说的话,全都消失在喉咙里。 他尴尬地用折扇刮了刮鼻梁,赶紧挥挥手,将姑娘们赶了出去。 “赶紧出去。” 苏窈这才嘘了一口气,直接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喝点小酒压压惊。 秦衍只是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好像周围的人和事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很快就将自己灌了个半醉。 姜云铮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跑到明月楼里来买醉。 秦衍灌了整整一壶白酒,这才抬头朝沈彦州看去。 他突然就对上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似曾相识。 但里面一闪而过的冷冽和厌恶,却让他的心口有一种窒息感,密密麻麻的疼痛向四肢百骸扩散。 女子的脸上戴着面纱,眉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秦衍因为心情郁结,酒喝得又猛,此时俨然有了醉意。 他凑到女子面前,深深地注视着那双眼睛。 “窈窈……” 他眼中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了那双刻在他心中的熟悉眉眼。 他突然站起身走向苏窈,伸出手想要抚上这双眼。 一只大掌从背后伸出来,隔开他的手,让他摸了个空。 “秦大人喝醉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寒意。 秦衍这时似乎才有点清醒过来,他看了眼沈彦州身边的女人,便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抱歉,我认错人了。” 第143章 道破身份。 143 “我看秦大人醉了,这酒席就散了吧。” 沈彦州的脸色不好看,沉声对门外喊道。 “沈墨,备车,顺便让秦大人的侍卫进来伺候他回去。” “是。”随着话音落下,一阵脚步声响起。 姜云铮看了眼桌上的酒菜,有点无奈。 他这刚吃上开胃菜呢,怎么就要散了。 “得,您是爷,您说了算。” 姜云铮站起身,顺手扶了一把秦衍。 “秦大人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莫不是因为昨夜宫里的那道赐婚圣旨。” 姜云铮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脸的y八卦。 “京城传言,秦大人和安乐郡主郎才女貌,乃是佳偶天成。结果,却被二皇子截了胡,啧啧啧……” 他边说边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 “可惜了一对苦命的鸳鸯。” 秦衍虽有七分醉意,但还保持着三分清醒。 听到姜云铮的话,脸色青白,神色痛苦,像是真的爱而不得。 “安乐郡主和家妹交好,平日偶有接触。本官早已成亲,和郡主不过点头之交,还请姜世子慎言。” 姜云铮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安乐郡主赐婚给端王,倒是一桩美谈。 之前京城传言端王殿下倾慕令妹,她是端王妃的不二人选。 要我说,令妹和安乐郡主既然关系如此亲密,她们倒可效仿娥皇女英,同嫁一人,也可成全了她们之间的情意。” 这个姜云铮,嘴巴可真够损的,真是哪里痛苦往哪里戳。 想到秦琼和安乐两人,如果真的都嫁给了端王,那端王府里的内宅可就精彩纷呈了。 想到这里,苏窈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笑声虽然不大,但身边的几人都听见了。 沈彦州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难得见到她的脸上露出如此真切的笑容。 “哟,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见碧音姑娘笑得如此情真意切。看来对我刚才的提议,也是非常赞同。” 姜云铮抬了抬下巴,手上的扇子摇得更快,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苏窈使劲点点头,几个卑鄙无耻之徒,就应该锁死在一起。总有一天,她会找他们报了杀身之仇。 秦衍看见女子眉眼弯弯,眼里盛满了喜悦,如星河般灿烂,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感,似乎有什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几人很快来到门外。 苏窈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京城的夜晚,温度低得吓人。 苏窈的身上虽然披了一件大氅,但里面穿得太薄,所以根本抵抗不了这深冬的寒意。 沈彦州将人带到马车边,一把将人抱起,跃上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姜云铮跟在他们后面,正准备抬脚上马车,却被一旁的沈墨伸手拦了下来。 “姜世子,您的马车在后边。” “凭什么不让我坐你们主子的马车。”姜云铮一脸的郁闷。 说好的兄弟情呢?! 沈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拦着的胳膊始终没有放下来。 “哼,不坐就不坐,当我稀罕啊。” 姜云铮一脸的愤愤不平之色,来到自己的马车前,上了马车。 只是刚撩起厢帘,里面的一个影子吓了他一跳。 “谁?” 声音都颤抖了一下。 “奴家碧音,见过世子。”车厢里的女子,声音娇软甜腻。 姜云铮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此时才明白,这个,才是明月楼里真正的的碧音。 沈彦州身边的那位女子,只怕根本不是明月楼里的姑娘。 他一把掀开厢帘,咬牙切齿地看向沈墨。 “谁让你们把她弄到我这里的。” 沈墨低垂着头,拱手行了一礼。 “我家大人说,他和世子情同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好一个有有福同享。”姜云铮咬着牙,一字一句。 他朝沈墨招招手。 沈墨静默了一会儿,才来到他的马车旁。 姜云铮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们大人身边的那位,到底是谁。你说了,里面的那个我就带走。” 沈墨垂眸:“属下不知。” 姜云铮哼笑:“真不知?” “是。” “那,里面的那位你们就自行解决。”姜云铮说着就转身准备朝马车里走去。 “我们大人说了,有空他自会亲自向你解释。” 沈墨抱着剑,一字不漏地转述着自家主子的话。 “行,有他这句话,那本世子就勉为其难地帮他这一次。流云,走。” 姜云铮转身进了车厢里。 另一边车厢里。 炭盆早已经点燃,车厢里暖意融融。 苏窈这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过来。”沈彦州慵懒地斜靠在矮榻上,神色淡淡。 苏窈坐着没动。 “主子有话吩咐即可,我听得见。” 她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靠男人太近。 “呵……”沈彦州轻笑出声,眼中的神情意味不明。“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怎么,自己刚答应的事情,这么快就想耍赖。” 苏窈垂着头,想做最后的挣扎。 车厢里寂静一片,只听见车轮压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虽然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出,那道炙热的视线,在盯视着她。 最后还是苏窈败下阵来,慢腾腾地移到距离沈彦州一臂距离的地方。 男人不由得气笑出声,直接伸手一把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 苏窈别扭至极,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别动,我就这样抱一会儿。”身后的男人声音清冷,和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似乎格格不入。 沈彦州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鼻子里沁入熟悉的淡淡幽香。 这是第一次,他能光明正大地将她拥在怀里,而她也乖顺地依偎着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身份?” 苏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你猜。”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因为说话,她感觉到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腔发出一阵阵震动。 “长公主府回来挨打那次?”苏窈猜测。 “没有,那时还不知道。”男人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里面似乎还带着点懊恼。 “那你当时为什么挨打?”苏窈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好奇。 “因为我告诉祖母,我喜欢男子。”沈彦州轻咬了下她的耳垂。“都是因为你。” “……”苏窈往后躲了躲,一脸的莫名,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那时不告诉我女子的身份,我以为我喜欢上的是一个男子,为了自己的幸福,只能生生挨了一顿鞭子。” 第144章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144 说起这件事,沈彦州眉眼沉了下来,这顿鞭子挨得可真冤枉。 “……”听他这么一说,苏窈有点心虚。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当时都是他自以为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喜欢的是男人,那现在你知道了,我百分百是女子,所以咱们……”不合适。 苏窈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脖子上突然传来的疼痛感吓得咽了回去。 “我说过,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性别对我来说并不是重点。” 炽热的呼吸随着说话的声音,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颤栗和痒意。 苏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缩了缩脖子,用力推搡着沈彦州,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窈一边推搡着,一边在心里无语吐槽,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么。 性别不是重点,难道是男是女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哦,他的意思难道是男女通吃? “你先放开我!”苏窈声音里带着一丝烦闷。 沈彦州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感受着沈彦州炽热的呼吸,苏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很恐慌。 沈彦州只是静静地拥着她,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女子低垂着头,纤细光滑的脖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中,如白瓷一般,白得耀眼。 他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苏窈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呼吸有着怎样的变化,她心下一慌,连忙挣扎起来。 “刺啦”一声响,薄薄的纱裙根本经不起折腾,一下子就被男人的大掌撕裂开来。 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沈彦州的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苏窈已经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 她转回身,脸上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气。 “抱歉。” 沈彦州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真不是故意的。 苏窈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平复自己的心绪,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二爷,我们不合适。”苏窈终于压下心里的怒气,淡定开口。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沈彦州眼眸冷淡下来。 眸色深沉,眉眼疏淡,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但苏窈和他相处这么久,也对他有了一丝了解。 她能感觉出,此时的他,心情不是很好。 “哦,我自己的事情,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苏窈也不想乖顺地按照他的心意来,冷着脸反问。 沈彦州脸上神情不变,淡淡地扫了眼她那张有点气鼓鼓的脸蛋。 突然感觉手心发痒,想要伸手捏一捏。 但怕惹得对面的人儿更加的气恼,最终忍了下来。 “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 沈彦州语气平平,但苏窈就是在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威胁。 “我没忘,我答应了留在你身边嘛,不过……” 苏窈这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以什么身份你可没说,我觉得侍卫这个职位挺适合我。” 沈彦州气笑出声,难怪答应得那么爽快,合着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没关系,只要留在身边,还怕人跑了不成。 “我觉得尚书夫人的职位更适合你。”沈彦州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你可以考虑考虑。” 苏窈无语凝噎。 她知道现在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不会有结果,只能转移话题。 “二爷今天怎么去了明月楼?” 刚问完话,苏窈就后悔了,男人别以为她是吃醋了吧。 果然,对面的男人唇角微勾,眼尾都似含着笑意。 “云铮定的地方,我事先并不知。不过……今天还要多谢他。” 苏窈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他的话。 确实,今天如果没有他们,她估计很难从明月楼里全身而退。 “现在……”沈彦州抬手整了整并没有褶皱的衣袖,懒散地倚靠在矮榻上。 “能说说你今天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苏窈紧了紧握着大氅的手指,抬眼扫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又转开脸。 “我是跟踪一个人去的明月楼。” “胆子倒不小。”沈彦州面无表情地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那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被房间里的人发现,只能改换一下装扮。” 说起这个,苏窈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觉得有点丢脸。 “是端王。”沈彦州的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这个男人太过敏锐,苏窈不敢在他面前说谎,她抿了一下唇,“但我不是跟踪他去的,只是凑巧看见他而已。” “虽然不是跟踪他去的明月楼,但你从被跟踪的那个人来判断,心里应该是有所猜测吧。” 沈彦州一言道破她的心思。 苏窈垂眸不语。 沈彦州轻叹了口气,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眉眼温柔。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阿窈……” 苏窈豁然抬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彦州看着她那双瞪得又圆又大的黑眼珠,不禁轻笑出声。 “怎么,我喊错名字了吗,阿……窈……” ““你……你怎么会?” 苏窈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的心瞬间乱了节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脏。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掌心渗出一层细汗。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此时,苏窈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她试图理清思绪,但脑子却像一团乱麻,无法找到一个头绪。 沈彦州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拿起矮桌上一直温在红泥炉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苏窈。 “喝点热茶。” 苏窈愣愣地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此时的她,确实需要压压惊。 如果有酒的话,就更好了。 “想得美。”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食指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苏窈的心脏终于慢慢地恢复平静。 她将茶盏里的水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直视着对面的男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身份,你又了解多少?” “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吧。”沈彦州话说得含糊。 苏窈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哪些事情,不敢随便开口。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二爷,到了。”沈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苏窈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再面对那道让她倍感压力的目光了。 此时的她,只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压抑的逼仄空间。 “我希望能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玉质般清冷的嗓音在苏窈的背后响起,让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她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第145章 回忆 145 苏窈快步跳下车,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只是她还没跨进国公府大门,一个黑影窜了出来。 “二爷……”苏窈连忙停住脚步,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咦,是阿霄啊,你穿着爷的大氅,我还以为是主子呢。爷呢?” “后面。”苏窈一把拍开他要搭在她肩上的爪子,面无表情地回道。 后面慢悠悠跟上来的,不是沈彦州又是谁。 沈砚连忙跑到他身边,一脸的哀怨,低声嘟囔:“二爷,您太不够意思了,出去玩只带上他们,却不带上我。” “事情办好了?”沈彦州根本不惯着他这毛病,脚步不停地朝紫竹院走去。 “嗯,人已经带回来了,就关在紫竹院东北角的一间放杂物的后罩房里。”沈砚紧跟在他的身后,压低声音汇报着。 “今天晚上要审吗?” “不必,先关几天,每天送点水和米粥,别让人死了就成。”沈彦州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阿……霄,收拾好了去我房间当值。”男人提高了点声音,对着前面的背影不疾不徐慢声道。 “我记得某人说过,很喜欢当我的贴身侍卫。既如此,作为一个体贴下属的主子,我肯定是要满足她的愿望。” 苏窈听到他的话,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她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她明明说的是,她适合当侍卫。 苏窈加快脚步,落荒而逃。 沈砚看着自家主子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后退几步,靠近沈墨。 “主子与阿霄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沈墨扫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终于聪明了一回,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沈砚更加莫名其妙。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里八卦的因子蠢蠢欲动,让他抓心挠肺。 等有空了,他一定要问问阿霄,今天发生了啥事。 穿过紫竹院的九曲长廊,很快来到沈彦州的房间。 青风连忙迎了上来。 “二爷,房间里已经准备妥当。” 他边说边推开门。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原来里面早已经点好了炭盆。上好的银丝炭缓慢地燃烧着,不见一丝黑烟。 整个房间被温暖包围,让人感到舒适和惬意。 沈彦州朝浴房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青风。 “去熬一贴祛寒的汤药。” “是。”青风下去安排。 苏窈回到房间,连忙让胖丫给她打点热水泡澡。 她的手脚,早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热水准备好,苏窈在里面放了一些祛寒的药材。 因为伤口原因,苏窈为了避免伤口碰到水,所以泡得并不尽兴。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来到沈彦州的房间。 门口竟然没有人值守,苏窈有点意外。 以前至少都会有一人,会守在沈彦州的身边。 据苏窈从沈砚那里八卦得来的消息,这是因为沈彦州小时候,因为某种原因,睡觉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只有让人守在门口才能睡着。 苏窈敲了敲门。 “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苏窈踏入房间,目光瞬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身穿一袭洁白的中衣,身姿挺拔,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 此刻,他正手持一本书籍,悠然自得地靠坐在软榻之上。 他的眼神专注而投入,仿佛完全沉浸在书中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侧颜轮廓在柔和烛光的映照下,真是该死的性感又好看。 红颜祸水。 苏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师父曾说过,世上男人多薄幸。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甜言蜜语似包裹蜜糖的砒霜,都会要人命。 她以前不相信,所以丢了命。 如今的她,再也不相信男人。 苏窈转开眼,默默地依靠在门边,脑子里回想着白天听到的信息。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二爷,药煎好了。” 苏窈打开门。 青风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了沈彦州身旁的矮几上。 他站在沈彦州的身边,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沈彦州抬头看了他一眼。 “过几天夫人要在府里举办一场宴会……” 青风觑了眼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主要是为了给三公子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妻人选。” 沈彦州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神色平静:“挺好,哪天?” “正月初六。”青风摸不清主子到底有没有生气,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你明天去告诉祖母一声,初六我约了同僚有事,不能再在家招待客人。” “这……”青风一个头两个大。“是不是不太好?” 府里举办宴会,作为主家的人竟然不出席,到时不知道又有多少闲言碎语。 “你就直接和祖母说,有什么问题,到时让人来找我,出去吧。” “是。”青风只能无奈退下。 苏窈关上门。 “过来。” 沈彦州终于放下了他手里的那本书,敲了敲桌面。 苏窈只能走到他面前。 “把药喝了。”男人看了眼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抬了抬下巴,脸上的神色不辨喜怒。 苏窈端起碗,只闻了一下,就知道是预防风寒的汤药。没有犹豫,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喝药倒喝出了一副喝酒的架势。 这时,沈彦州站起身朝内室走去,“就寝吧。” 苏窈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那我……” 这么冷的天气,不会又让她待在房梁上吧?! “你睡这里。”沈彦州指了指床边的脚踏。 然后自己掀起床上的衾被,径直躺在了床上。 苏窈咬了咬牙,对着床上的人使劲瞪了一眼。 一点不懂怜香惜玉,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不了亲。 她想了想,回自己的房间拿来被子,铺在脚踏上。 银丝炭盆放在距离床两米远的地方,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累了一天,苏窈很快就迷糊起来。 “阿窈……”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嗯?”苏窈半梦半醒。 “想不想听国公府的故事?” “如果您愿意说的话,我想我会是个好听众。” 苏窈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这男人今晚的倾诉欲望有点强烈啊。 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她肯定要表现得认真一点。 第146章 小时候的沈彦州 146 “你应该听说过,我上面曾经还有个哥哥,叫沈睿州。”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低低地回荡。 “嗯,听说了。” “我大哥比我大六岁,从小就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家人都非常喜欢他,尤其是……母亲。” 母亲两个字,他好像说得很艰难。 等到沈彦州出生后,家人对大哥的关注自然就少了一些。一向身体康健的大哥,不知为何却三天两头的生病,吃了很多的药都不见好。 后来国公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有个道士驱邪避凶很是厉害,就将人请到府上。 那道士算出他和大哥八字不合。 除非将其中一人送出府,才能化解劫难。 “后来你就被送走了?” 苏窈听着都替他委屈,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因为一个道士的胡言乱语,就被迫和家人分离。 “大哥从小得全家人疼爱,当然舍不得被送走。所以……被送到明光寺的就成了我。 那一年,我还不满一岁。” “后来呢?”苏窈忍不住追问。 沈彦州在寺庙中慢慢长大。从记事起,每年他都会期盼着自己的爹娘能将他接回家。 他总以为,所有的父母都应该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将他丢在那里,总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自从被送到明光寺后,他们从没有来看过他,最多也只是让身边的嬷嬷,送点东西过来。 即使隔了这么多年,苏窈从他说话的语气中仍能听出,当时的他该有多伤心绝望。 她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孩童,孤零零地站在寺庙的大门口,期盼着家人的到来。 后来渐渐长大,沈彦州不再对他们抱有期望。 七岁那年,国公府突然派来马车来接他回家。 “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满怀期待,高兴又忐忑。我以为他们也和我一样,只可惜……” 男人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里充满着无尽的讥讽。 当他回到国公府,见到那些所谓的家人,他的母亲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头,冷着声音问老夫人,为何要将他接回府里。 那语气里的冷漠和厌恶,直到现在沈彦州都记忆犹新。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已经七岁,早已经过了启蒙的年龄。祖母心疼他,想把他接回府里,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去学堂上学。 回府的第二天,沈睿州就找上他,将他堵在国公府的偏僻的湖边。 十三岁的孩子,个子已经开始抽条,身姿纤长,隐隐有了一丝少年的风骨。 他站在沈彦州的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嫉妒和仇视。问他为何要回来,一直待在外面不好吗? 他眼中闪过的阴翳,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该有的。 沈睿州将他一步步逼近湖边,才告诉他,所谓的兄弟相克,只不过是他使的一点手段罢了。 国公府只需要一个嫡子就够了。 因此,在他被送走不久,沈睿州就被请封为世子。 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愿。 哪有什么兄友弟恭,有的只不过都是算计。 “我们明明是亲兄弟,却比仇人还可怕。” 沈彦州抬起胳膊,搁在眼睛上。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回想起那时刻,他的心中仍疼痛难忍。 苏窈坐起身,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垂在床沿边的那只手。 她从小被父母宠爱着,她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也从未见过,会有容不下自己亲弟弟的兄长。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给他一点慰藉。 沈彦州侧过身,和坐在脚踏上的人四目相对。 他眼中悲伤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倾泻出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知道大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苏窈不用猜,也知道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他对我说:‘你去死吧。’” 沈彦州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冬日的那一天。 少年边说边伸手将他推向湖中。 冬日的湖边,地面湿滑,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沈彦州在被推得差点掉到湖里的那一刻,人的本能让他一把抓住一棵枯死的树枝。 不知道是太过用力,还是地面打滑,沈睿州整个人收不势,直接掉进了湖里。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沈睿州在湖里不断挣扎。 沈彦州急得喊叫起来,伸出手想要将人拉上来。 也许是为了方便行事,丫环婆子都被沈睿州打发得远远的,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呼救声。 沈彦州只能着急的去喊人。 等人慌慌张张地将沈睿州打捞上来,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任凭他如何解释,他的母亲,认定是他克死了大哥,将他关进黑乎乎的祠堂里,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人给他送一口吃的喝的。 后来还是祖母亲自出面,才将他从祠堂里放出来。 祠堂里又黑又冷,七岁的孩子,怎么能抵抗得了寒冷。 他烧了整整一个星期,在祖母的照料下,才慢慢地好起来。从那时起,他被养在了祖母身边。 他的母亲,每次见他,就像是看见仇人一般。 母子变仇人,再没有一丝温情可言。 也是从那时起,他的母亲,将三弟养在了身边。 苏窈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此时的他,并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安慰。 “想不想喝酒?”苏窈突然开口问道。 “你陪我一起喝?”男人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好。”苏窈点点头,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男人握得很紧,她根本抽不动,只能提醒他。 “我去拿酒。” “我和你一起。”沈彦州这才放开她的手,起身拿出一件狐裘大氅披在身上。 苏窈想了想,没有拒绝。 她还真不知道这国公府里哪里有酒。 沈彦州带着苏窈来到院子里的一棵梨树前,指着一块地方说道。 “挖开。” “我?”苏窈指了指自己,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里只有我们,你不挖,难道要我挖?”沈彦州站在那里,淡淡地斜睨着她。 苏窈沉默下来,他是主子,当然不可能让他挖。 她只能认命地从身上抽出匕首,蹲在地上认命地挖了起来。 “左边一点……右边一点……” 苏窈难得地觉得,今晚的沈彦州有点聒噪。 “到底在哪?”苏窈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彦州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就在这一块,你面积挖大一点。” “……”说得倒轻巧,他以为这是嗑瓜子呢。 不过看在他今晚心情不好的份上,她忍了。 苏窈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挖着。 终于在她将梨树周边三分之二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之后,看见了里面埋着的五个坛子。 ? 第147章 倾吐心声 147 一人拎着一坛酒,直接跃上了屋顶。 地上的积雪反射出清冷的光。 “这是梨花酿,我亲手酿的,你尝尝和你的玉露白相比如何?” “……”苏窈有点接不上话。 谁都知道,玉露白是春景楼里的独家售卖,是背后的东家亲手酿造。 她到底是要承认呢,还是装聋作哑。 沈彦州并没有想要她回答的意思,抬手拍开了坛口的泥封,一股清甜的酒香扑面而来,一下子勾起了苏窈肚子里的馋虫。 她迫不及待地开了自己手里的酒坛,对着坛口饮了一口。 苏窈只觉得入口清冽,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气,口感微甜,咽下后还有回甘。 果然好酒! “怎么样?”沈彦州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期待。 “很好喝!”苏窈由衷地赞叹道,“和玉露白相比也不差,各有千秋。” 沈彦州抿了抿唇,只有微微上扬的眼角,才能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喜欢就好。” 两人在屋顶上对月畅饮,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我其实挺羡慕沈睿州的,至少他得到了母亲全部的爱......” 他苦笑着,拎起酒坛喝了一大口,仿佛想要用烈酒麻痹自己。 苏窈虽然没有经历过亲人的背叛,但她却经历了爱人的背叛。 她明白那种痛,那种如万箭穿心般的剧痛,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成碎片。 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让她无法忘怀。 每当回忆起那段黑暗的日子,她的心就会被紧紧地揪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和悲伤的时刻。 然而,正是因为她深刻理解这种痛,所以她知道,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此时,这个男人并不需要别人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 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天空中不知何时,突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下雪了。”苏窈伸出手,想接住它。 只可惜,雪花刚落到她的掌心,便化成了一滩雪水。 “嗯。” 也许是气氛正好,也许是酒精刺激了大脑,苏窈突然也有了倾诉的欲望。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苏窈歪着头看他,面上难得地带了点女子的娇俏。 “只要你愿意说,我相信我也是一个好听众。”沈彦州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所有人都说沈彦州冷漠疏离,心狠手辣,让人无法靠近。他总是独来独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人们对他既敬畏又恐惧,不敢轻易招惹他。 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窈知道,沈彦州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 他只是用冷漠来伪装自己,不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苏窈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自己该从何时说起。 沈彦州以为她后悔了,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手托着脑袋,侧脸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声音散漫。 “不想说也没关系。” 苏窈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被他打散了,苏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能从他那淡漠疏离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委屈。 她发现这个男人有时候挺能装的,明明想知道,嘴里却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她开始说出自己的故事,从她被姑姑邀请到京城做客时说起。 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少女,在亲人的设计下,慢慢地被引入了那个看似美丽的陷阱。 她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踏入其中,走进那个专为她设计好的牢笼,最终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困境。 而这场阴谋的后果,不仅让少女失去了自由和幸福,更将整个家族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时经历这一切的时候,那种被爱人背叛时的痛苦和绝望,仿佛还历历在目。 也许是当时太过于痛苦,所以在刚醒来的时候,她将那段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再回想起那段如在地狱一般的日子,好似也没了当初的痛彻心扉,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 沈彦州伸出手覆在她的眼上,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肌肤,让她在这寒冷的冬夜,也感受到了温暖。 “报仇可以,但别让仇恨蒙蔽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 苏窈怔愣了片刻,才慢慢拉下他的手掌。还没等她放开,一只大掌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不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我希望你可以把你的后背交给我。” 苏窈的眼睛突然有点干涩。 从她在这具身体里苏醒过来时,她一直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可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单薄,她努力了这么久,她想要的结果却仍遥不可及。 她连忙转过眼,拿起酒坛饮了一口,想要掩饰那突如其来的心酸和委屈。 沈彦州早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他轻轻一拽,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狐裘大氅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一起。 “阿窈,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苏窈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并没有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沈彦州才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我可以相信你吗?” 冷静,淡漠,好像她刚才的失态,都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沈彦州心中一沉,但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压下心中的那股烦躁和莫名的郁气。 “你可以拭目以待。” 沈彦州放开她,低头看向她的眼睛,面上带着认真的神情。 苏窈看着他良久,突然轻笑出声:“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二人不该辜负,今夜不醉不归。” 沈彦州闻言,嘴角微抿,垂下眉眼。他知道,她的心房早已筑起厚厚的城墙,不可能因为他说的这些话,就轻易地敞开。 他拿起酒坛,与苏窈轻轻一碰,仰头喝了一大口。 来日方长。 酒过三巡,苏窈已经有人了醉意。她慢慢地站起身,整个人摇摇欲坠。 沈彦州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紧张起来,这一个不小心,就有摔下去的可能。 “好了,阿窈,酒喝得差不多了,我们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男人低声轻哄,和一个醉酒之人不能来硬的。 “我还没尽兴呢,我们再去挖一坛出来。” 苏窈扔了手里的空酒坛,指着不远处的梨花树,边说边迈出脚步。 她早已经忘了自己还在屋顶之上。一脚踏空,整个人都朝前倾倒。 第148章 不要乱动 148 “小心。”沈彦州脸色微变,伸出手一把将往后拽。 因为重心不稳,两人都朝后倒去。 苏窈因为惯性作用,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苏窈摇了摇头,身上的男人像是在不停地晃动。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声嘟囔:“你为什么老是在摇晃。” 被她重重压在身下的沈彦州哭笑不得,他抓住她正在作乱的手,想要将人给推开,一想到这是在屋顶,又不敢太用力,怕失手将人直接推下去。 喝醉的苏窈,比她醒着的时候要能折腾多了。 她两只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想要起来。 可惜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浑身绵软无力,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从男人的身上离开。 “苏窈,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沈彦州此刻只觉得有一团火从身下窜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炙烤得难以忍耐。 他看着罪魁祸首那一脸无知的模样,只能咬紧后槽牙,压抑着心中的那团过,沙哑着声音开口。 苏窈不明所以,仍在努力试图从他身体上爬起来。 可惜对沈彦州来说,她这就是在到处点火。 “你如果再乱动,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彦州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压制的情欲,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后背,控制着她的身体。 被恐吓的苏窈似乎也清醒了一点。 她感觉到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像是有什么东西,戳在她的腰腹上。 苏窈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她知道那像棍子一样戳着她的是什么。 “我……我要起来。”她话说得结结巴巴,本就染上绯色的脸颊,蹭的一下,变得鲜红欲滴。 两人的身体紧密结合着,苏窈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只要稍动一下,就变成了刻意的撩拨。 “再等等。” 沈彦州的下巴贴着少女的鬓角,熟悉的淡淡幽香又窜入他的鼻尖,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沉重的呼吸声在少女的耳畔响起。 苏窈醉得迷糊的头脑,有了一丝的清明。 她昏昏沉沉地趴伏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苏窈感觉那烫人的身躯慢慢地变成正常的温度。 “我能起来了吗?”苏窈感觉耳尖都开始发烫起来。 “暂时不行。” 梨花酿的后劲有点大,苏窈感觉脑袋越来越昏沉,又过了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又问了一遍:“现在呢?” “还不行。”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再热的身体,在这寒冷的冬夜,被冷风一吹,也早就冷静下来。 苏窈的脑子难得地清醒了一瞬,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微微撑起身体,垂头看向身下的男人,正好看见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 苏窈正想骂他为什么要捉弄自己,突然就对上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眸,仿佛勾人魂魄一般,将人吸进那双幽深的清泉之中。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她像是被那双清冷如水的眼眸给吸引住了,一点点被它蛊惑着,诱她慢慢靠近。 有时候心动就在那一瞬间。 苏窈的心跳突然响起加快起来。此时的她,感觉眼前的男人似乎在诱惑着她,鼓动着她,让她不自觉地靠近他。 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贴上微凉的薄唇,带着熟悉的香气。 沈彦州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他每次被轻薄,好像都是在她醉酒之后。 等第二天酒醒之后,这人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面对他的时候,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今晚不用值夜,沈砚和兄弟们多喝了点酒,半夜想去茅房。 他解决完生理需求,往房间走时,眼角突然瞟见主子院子里的屋顶上,似乎多了黑乎乎的影子。 “谁在上面?”一声呵斥,伴随着一道快速闪过的身影,躲在暗处的影卫根本来不及去阻拦。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反正最后倒霉的不是他们。 沈墨在听到沈砚那一声轻斥后,立刻从床上跃起,化成一道残影。 等沈墨赶到主子的院内,沈砚正站在院子里,呆愣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 刚从屋顶上跃下来的主子,正穿着单薄的中衣,外面披了一件狐裘大氅,怀里还抱着个人,整个人被罩进大氅里,看不见面容。 “二爷,您怎么在屋顶上?您……您怀里抱着的是……?” 沈砚呆愣地看着自家主子,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点秘密。 沈彦州一句话都没说,抬脚朝房间走去,脸色黑沉如墨,冷如冰霜。 沈砚虽然有点呆傻,但这时候也看出了自己主子似乎,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我……我是不是打扰您的……好事了?” 沈砚跟在他的后面,难得地结巴起来。 沈墨就是此时来到了院子里。 听到他的话,他只能无语望天。 在他说出更蠢的话之前,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说出更让人无脑的话之前,准备将人给拖回房间。 “你们两个回去休息之前,把院子里的坑给填了。还有沈砚,罚俸三个月。” 沈彦州说完,就抱着早已经睡过去的人回了房间。 “为什么受罚的又是我?”沈砚委屈地拽着沈墨的衣袖,满脸的不解。 沈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人的脑子,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啥话都能戳到人的肺管子上。 沈砚欲哭无泪,此时的他,内心也是无比煎熬。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今晚就是被尿憋死,都不应该出来上茅房的。 院子里的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沈墨无奈叹口气,在他的后脑勺上使劲地拍了一掌,指着坑坑洼洼的院子。 “干活。” “不是,你干嘛老是打我的头,我现在变得这么笨,都是被你给打的。” 沈砚一脸怨气地看着沈墨:“我警告你啊,你把我打傻了,我以后就赖着你了。” “行了,以后少说话,多干活。就你这脑子,多说多错。” 沈墨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铲子,开始往坑里填土。 沈砚磨磨蹭蹭地蹲在沈墨的身边,心里的八卦因子又冒出了头。 “你说,主子刚才怀里抱着的到底是谁?” 沈墨简直没眼看他,直接把铲子塞到他手里。 “我看主子对你还是罚少了。好好干,坑没填完不许回去睡觉。” 说着也不看身边的人有何反应,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第149章 死不承认 149 第二日一大早,沈墨和沈砚站在沈彦州房间门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去敲门。 “你去,我昨晚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沈砚指着自己脸上的黑眼圈,一脸的郁闷。“我不管,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不能总让我干。” “呵……”沈墨朝他翻了个白眼,就他那智商,哪一次不是他自己上赶着找罪受。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 沈彦州一身青色直裰,手拿着他那把长年随身携带的软剑,脸上带着点细密的汗珠,正从院门口走进来。 “二爷,您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们还以为您还在屋里睡觉呢。” 沈砚一看见自己的主子,连忙上前两步,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嘻嘻地回道。 “我和阿墨早就来了,一直不敢进去,就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这人从来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沈墨想捂住他的嘴都来不及,只能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想让他闭嘴。 “你踢我干嘛?”沈砚回头,不满地瞪了沈墨一眼。 沈彦州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哦,那你说说,我房间里有什么是不该看的?” 沈砚早就将昨晚的惩罚忘到了九霄云外,脸上带着兴味的八卦,特意凑到主子的身边,小声说道:“昨晚不是看见爷抱了一个人回了房间嘛,所以我和阿墨觉得……二爷年纪也不小了,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可能会老房子着火,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跟在两人身后的沈墨,脚下一个趔趄,被沈砚的话吓得差点原地栽倒,恨不得一掌将人拍晕。 他真的要被他蠢哭,自己犯蠢就算了,为什么每次还要拉扯上他。 沈彦州慢悠悠地从两人身边走过,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沈砚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就看见苏窈正在叠床铺被。 沈砚怔愣了一下,他好像没看见阿霄进房间啊,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沈墨在他的身后不停地咳嗽。 “阿墨,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你今天休息一天,我和阿霄当值就行了。” 沈砚听到咳嗽声,回头关心了一下自己的顶头上司。 沈墨的咳嗽声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好好好,可真是他的手下的得力干将,拖后腿的本事,他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墨大哥,你如果生病了,就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和阿砚就好。” 苏窈像是根本没听见沈砚之前的问话,只是关心着沈墨的身体。 沈彦州朝浴房移动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苏窈。 此时她正面露笑意地看着沈砚,眼中也像是盛满星光。 阿砚? 沈彦州微眯起眼,眉眼微沉,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墨不想和这两人说话,直接越过他们,来到沈彦州的身边。 “二爷,昨天抓回来的那人,还没半天时间,什么话都交代了,她想要见你一面,说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想亲自交给你。” 沈彦州点点头,淡声开口:“知道了。” 说完朝苏窈看了一眼:“进来。” 说完也不等她,进了浴房。 苏窈脸色变红,她一下子想起上次在浴房伺候某人沐浴的事情。 “阿霄,你的脸这么红。不会是也感冒了吧?” 沈砚一把拉住正准备往外走的沈墨。“阿墨,要不你带阿霄去医馆里看看,这么冷的天,得风寒的人有很多,还是注意点好。” 沈墨发现,自从有了阿霄,沈砚什么事情都以她为重,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一把拽住沈砚的领子,直接将人给拖了出去,顺便还好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还不进来。” 听到沈彦州的声音里带了点不耐,苏窈只能进去。 “昨晚的事情记得多少?” 苏窈使劲摇头:“我一喝醉,就会断片儿,什么都不记得。” 沈彦州莫名地笑了一声:“是吗?” 苏窈慢腾腾地拿着毛巾,在他的后背上擦拭着。 “一句不记得,轻薄我的事情就想这么算了?” 男人薄唇微吐,声音温柔,说出口的内容却让人脸红心跳。 苏窈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可能。” 她虽然性格开朗,大大咧咧,但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沈彦州一把拉下她的手,也没放开她,只是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指着薄唇上一块破了皮的伤口。 “这就是被某人肯破的证据。” 苏窈没防备,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几滴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慢慢地滑向脖颈,滴落在男人的胸口。 脸上的皮肤光滑细腻,泛着冷白皮特有的光泽,犹如一块无瑕的美玉,散发着令人心动的魅力。 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展现出完美的质感,让人不禁想要触摸一下。而那颗水珠在肌肤上留下的痕迹,则增添了一丝诱人的水润,带着极致的诱惑。 苏窈滚了滚喉咙。她觉得这一切也许就是男人故意引诱她的,否则她不可能变成这样一个人。 苏窈正在心里作垂死挣扎时,沈彦州突然放开他的手,脸上又恢复成以前清冷疏离的模样。 “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出去。” 苏窈并没有害怕,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扔下毛巾跑了出去,就像是后面有东西在追她。 昨晚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竟然轻薄了沈彦州。 等沈彦州从浴房里出来,苏窈早已经恢复了平静,和沈墨,沈砚一起站在门口。 早膳已经摆在了桌上。 沈彦州坐了下来,看着苏窈:“过来吃早膳。” 苏窈像是没听见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沈彦州抬眼扫了沈墨一眼。沈墨轻咳一声:“谢二爷赏。” 说着就一手一个,拉着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几人充分体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修养,餐桌上静得只听见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声音。 桌上大概只有沈砚吃得欢快,其他三人则各有心思。 几人终于吃完了早膳,来到了偏僻的杂物房前。 第150章 追查 150 沈彦州不用开口吩咐,沈墨已经让人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几人走了进去。 虽然是杂物房,但里面也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个三十几岁的夫人,正窝在一个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头发散乱,衣服皱皱巴巴,整个人似乎在簌簌发抖。 房间里面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沈砚上前一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我家主子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蜷缩在地上的妇人,迟钝地慢慢抬起头。脸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有点脏。也许是被吓得一晚上没睡觉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精神状态也不太对劲。 她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连忙起身,漆行至他身边,不停地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什么也没做,那些事的都是我娘做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额头在地上被磕得鲜血直流,都没有停止,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嘴里只是不停地念叨着。 “你干什么了?”沈彦州看了眼沈砚。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道:“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和小十五在门口演了一场戏,谁知道就把她吓成这样了。” 很快有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沈彦州的身后,他直接坐了下来,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听说你要见我。” 妇人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人,我娘当时回来,就知道自己也许活不了多久。所以她给了我一样东西,说以后如果有人来找那个孩子,就让我把东西交给他,说不定能救我们全家一命。” 沈砚走到她身边,立刻闻到了一股怪味,估计是昨晚吓得失禁了。 他只能捂着鼻子问道:“什么东西,带来了吗?” “带……带来了。”妇人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外面包着一条陈旧的手帕。 沈砚接过,打开手帕一看,里面包着的是竟是半块玉佩。要早知道她这么配合,他昨晚又何必吓唬她。 “我娘说,当时那人本来是让她将那个孩子处理了,但她没忍心,就交给了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并且在她身上留了另外半个玉佩,想着以后说不定还能够凭着这玉佩相认。” 沈砚检查了一遍,才将半枚玉佩递给自家主子。 沈彦州接过,来回地翻看着。玉佩的样式很简单,是市场上很普通的那种,材质并不好,一看就知道不值什么钱。大街上大概不用一两银子就能买一堆的那种。 “你娘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的话?” 妇人战战兢兢,想了很久才摇摇头。 “她当时一回来,脸色就不好看,第二天就将孩子送走了,然后匆匆忙忙地将我许配了人家。 谁知道没过几天,我娘竟然跌进了家门口的池塘里淹死了。当时我怕得要命,知道自己也有可能会被人给盯上,连夜就和我相公搬了家。” “你们离开村子那么久,为什么又回来了,不怕自己再被人灭口了?”沈彦州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半块玉佩,脸上神色淡淡,像是对她所说的话,不怎么感兴趣。 “我们在外面用我的嫁妆,也挣了一些钱。前两年我相公身体不好,他一直想要回老家,说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祖宅里。” 妇人看几人似乎并没有想象的可怕,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说话也变得条理清楚明白。 “我想,都过了这么多年,那人估计也不会记得我们,所以就和相公回了老家。” 沈彦州闭着眼,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玉佩。 “那个孩子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或者比较不一样的地方?” 妇人想了很久,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想起来了,那孩子的后背上好像有一个胎记。当时很小,也不是很清晰,有点像蝴蝶,又不太像。我也只是那晚给她洗澡时匆匆瞥了一眼,现在也不敢确认。” 沈彦州的手突然一顿,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快得无法抓住。 突然伸出一只手,从沈彦州手里拿走了玉佩。 “怎么了?”沈彦州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玉佩做工过于粗糙。”苏窈看着手中的玉佩,收回心神,咽下心中的疑惑。她不觉得这世间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将手中的玉佩递回给沈彦州,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 身上衣服的料子倒是不差,只是经过一夜的嗟磨,整个人看起来落魄不堪。 “阿墨,将人带下去收拾一下,好好地伺候着。”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沈彦州站起身准备离开。 地上的妇人这次终于抬起头,惊慌开口:“我……我都老实交代完了,能不能……放我回家?” “你现在回去,一旦被之前的人发觉,只怕性命难保。” 沈墨看着她,冷冷地开口:“你的相公和孩子,我们都已经接过来安置妥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家主子绝对会保你们一家平安。” 说完也不再看她,跟着沈彦州离开。 苏窈跟在后面,有点心不在焉。 沈砚一掌拍在她的肩上:“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苏窈回过神,摇了摇头。 “问你一件事。”沈砚突然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 “什么?”苏窈心里正想着心事,态度有点敷衍。 “你知不知道,昨晚二爷带回来了一位女子?听说是明月楼的姑娘。”沈砚一脸八卦。 苏窈脚下一崴,差点跌倒,沈砚连忙抓住她的胳膊。 走在前面的沈墨挺佩服沈砚。这人真的记吃不记打,被罚了多少次,仍消减不了他那颗火热的八卦之心。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苏窈站直了身体,一脸的淡定。 “我亲眼所见,昨晚二爷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带了一个女子。后来两人又在屋顶上卿卿我。最后竟直接将人抱到他自己的房间,再也没出来。” 沈砚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一双眼睛。 “昨晚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将二爷院子里挖得面目全非,害得我蹲在院子里填了大半夜。 所以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没有从爷的房间里出来。” 苏窈这时候才想起来昨晚干的事情。 她心虚地轻咳一声。 “我告诉你,以前我一直以为,咱们二爷是个断袖。” 沈砚贴在苏窈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我以前还怀疑过,主子是不是喜欢你。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我想多了。” 苏窈:“……” 她很想告诉他,是他想的太少了。否则为什么到现在他都想不到,昨晚的那个女人,莫名的出现,又莫名的消失。 第151章 门不当户不对 151 沈彦州扫了两人一眼,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 他看向沈墨:“你派人去一趟公主府,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她,顺便问一下她的想法。” “是。”沈墨转身下去安排。 沈彦州吩咐完就进了书房:“阿……霄进来伺候。” 苏窈只能跟在后面,进了书房。 沈砚自觉地站在书房门外。 他心里也很奇怪,以前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时,最不喜身边有人打扰。 但自从阿霄来了之后,主子好像去哪里都喜欢带上他,连书房重地也不离左右。 书房内。 “帮我研墨。”沈彦州坐在书桌前,拿起一封信件,开始慢慢看了起来。 苏窈站在书桌的一侧,挽起袖子,拿起墨条开始研墨。 “挺娴熟的,以前没少给秦大人研过墨吧。” 男人眼睛看着手中的信件,声音低沉清冷,低垂着眉眼,面色平静。但苏窈还是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 苏窈沉默以对,这种事情她确实做过,无法反驳。 刚嫁给秦衍时,两人的感情很好,那时候她也曾为他红袖添香。刚开始还不太熟练,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她终于学会了怎样去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合格的妻子时,她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研个墨也能走神。” 沈彦州屈指轻扣在书桌上,脸色比刚才黑了点,浑身散发着冷气。 苏窈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书房里并没有点炭盆,里面就像个冰窖似的,冻得人瑟瑟发抖。 不知道是这人的原因,还是天气的原因。 “怎么,想起了过去甜蜜的时光?” 苏窈有点无语,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是,刚才确实想起了在秦府的日子……” 苏窈话未说完,就感觉周边的气温像是降了几度。沈彦州眼中的寒意像冬日的风雪,能将人冻成冰棍。 苏窈低垂着头,想要远离灾难中心。耳边突然听见“咚”的一声响,地上多了一个白玉麒麟镇纸。 苏窈连忙后退几步,远离怒火中心。 “我就是想到在秦府吃的那些苦,感觉像是在做梦而已。” 苏窈本来不想理睬这人的喜怒无常,但想到自己日夜跟随在他的身边,遭受荼毒最深的只能是自己。 所以她开口解释了一句,至于他信或者不信,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听到她的话,沈彦州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一脸淡定地继续处理公务。 苏窈则弯腰捡起地上的镇石,因为刚才那一摔,镇石碎了一个角,上面也有了斑驳的裂痕。 苏窈有点可惜,这块白玉镇纸,雕工细腻,纹饰清晰,玉质上乘,一看就不是凡品。就这样被毁了,挺可惜。 苏窈将有了裂纹的镇纸放在桌上,又拿起墨条开始研起墨来,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夹杂着墨香味,在苏窈的鼻端蔓延开来。 这是上好的松烟墨,一闻味道苏窈就知道,以前秦衍也很喜欢用这款。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苏窈的思绪。 苏窈恍然惊觉,发现自己又开始走神。连忙收敛心神,一心一意开始认真研墨。 “进。”沈彦州没有抬头,脸上的神情又恢复成以往的淡漠疏离。 沈墨推开门走了进来。 “二爷,长公主那边带话过来,希望尽快解决此事。 她说因为宫宴那晚的意外,现在的公主府和二皇子被绑在了一条船上,即使她没有站队,皇上都不会相信。 所以她想要尽早将安乐郡主和长公主府划分开。她还说……” 沈墨停顿了一瞬,欲言又止。 “说什么?”沈彦州难得地抬头看了手下一眼,眼神淡淡,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公主说了什么。 “说如果我们帮她找到真正的郡主,就将郡主下嫁给主子。” 沈墨不带任何情绪的将公主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自家的主子听。 至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和后果,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呵……”沈彦州扔下手中的毛笔,手指按了按额头,脸上露出一抹讥诮。 “我这么劳心劳力地帮她,她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找人传话给她,本官对她的女儿不感兴趣。如果她真要将人塞给我,那本官保证,她能再见到她女儿的机率为零。” “……是。”沈墨扫了眼正站在角落里的苏窈,正准备退出房间。 对他们来说,只需要无条件执行主子的命令,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随意置喙的。 “等等……”沈彦州出声,沈墨停下脚步,转回身,脸上闪过一丝的惊讶。 “你派人去将军府一趟,告诉姜云铮一声,可以收网了。”沈彦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是。”沈墨恢复一贯的表情,是他想多了,他家主子从来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沈彦州靠在椅背上,看着一言不发现在站在一旁的人,深邃的眉眼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对于刚才公主的提议,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属下觉得挺不错,如果二爷帮公主找到郡主,那对郡主来说,您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必然成就一段人间佳话,实乃天作之合。” “是吗?”沈彦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捏住苏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你真的这么认为?” 苏窈的眼睛眨了眨,“难道不是吗?” 苏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里面听不出个人的情绪。 沈彦州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里面能看出点难过和失落,只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彦州慢慢放开手,缓缓坐了回去,脸上恢复成一贯的淡漠疏离,仿佛刚才失控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凭什么觉得郡主能看上我。” “二爷龙章凤姿,俊朗无双,应该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二爷的魅力。”苏窈实事求是地回答。 “那你也曾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要以身相许?” “属下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实在是配不上二爷的天人之姿。”苏窈垂眸轻声回道。 沈彦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嗤出声。“连你都瞧不上我,凭什么觉得郡主就能看得上我。” 苏窈:“……”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以她的身份给他做妾都不配,更何况是正妻。 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除非她愿意只当一个通房丫环。 但她从小就见过爹娘之间的恩爱,又怎么可能愿意去给人当通房,不要说通房,就是做妾她都不愿意。 所以,她和他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你真的能看着我和别人成亲,娶妻生子?” 沈彦州声音虽然平稳,但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捏住椅子的扶手,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修长的手指指骨被捏得泛白,手背上青筋泛起,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苏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保持沉默。 “好,很好!”沈彦州轻笑出声,只是这笑声带着一股寒意。 “让青风滚进来。”沈彦州对着门外轻喝一声。 不一会儿,青风就推门进来。 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他鬓角边细密的汗珠,可见跑过来的时候有多急。 “你去通知祖母一声,这次春日宴也替我相看相看,挑一门好亲事,省得她老人家天天为我操碎了心。” “啊?”青风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家主子在说反话,愣在那里半天。 “还不快去。”沈彦州冷冷地看着他。 青风微微抬眸,就看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二爷说的是真话:“……我这就去一趟龟寿堂。” 第152章 春日宴 152 苏窈出了书房,看见门外站着的沈墨和沈砚,想了想便去了制药房。 她和沈彦州曾约定过,当他三个月的贴身侍卫。三个月之后,她就会离开他,离开国公府,到时候,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估计再难以有交集。 现在沈彦州既然不让自己贴身伺候,她正好有时间。而且又有这么好的条件,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多制一些金疮药和解毒药丸。 苏窈一旦投入到制药的过程中,就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她专注地调配着各种药材,精心炮制着每一颗药丸。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一种宁静与安心。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苏窈却浑然不觉。她完全沉浸在了制药的乐趣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当她终于完成一批药丸的制作,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时,才发现外面的天似乎已经暗了。 她打开房门,远远地就看见胖丫正垂着脑袋,蹲在墙角。 “胖丫。”苏窈喊了一声,“你蹲在那里干什么?” 胖丫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丢下手里的枯枝,站起身跑了过来。 “公子,您终于出来了,胖丫都快要饿死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吃?”苏窈揉了揉她的脑袋,觉得这姑娘傻得真可爱。 “公子都没吃,我怎么能自己吃独食。”胖丫使一脸的认真。 “那你不会连午膳都没吃吧?”苏窈惊讶不已。 胖丫使劲摇了摇头。 “对不起啊,胖丫。我制药的时候经常会忘了时辰,下次你不用等我,自己去吃饭。” 苏窈面露愧色,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会让别人饿了肚子。 “知道了。”胖丫摸着肚子点点头。 这几日沈彦州都没有让苏窈去当值。 苏窈难得地清静了两日,也都在药房里打发了时间。 日子很快就到了春日宴。 苏窈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来到沈彦州房间门口。 青风正正手里拿着个托盘,站在门外。 “青风大哥。”苏窈朝他点头问好,轻声问道:“二爷还没起床?” 苏窈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天色,不应该啊,平时这个时辰,沈彦州早就起了。 青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爷的性子他到现在都摸不透,今天一大早,不知道为何又不高兴了。 “在沐浴。” “那你怎么不进去?”苏窈看了眼托盘,里面是一套新做的奢靡又华丽的锦袍。 “老夫人让送过来的,说今天无论如何要让二爷穿上这身衣服。但……”青风一脸的为难,刚才沈砚就告诉他,说二爷这两天心情不好,他真怕进去就要被骂出来。 “要不,我帮你……”苏窈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了东西。 “那就谢谢苏侍卫了。”青风没等她说完,就直接将托盘放进她手里,自己溜之大吉。 “哎,不是……”苏窈有点懵,她只是想帮他敲个门而已,怎么就变成她送衣服了。 看着早就空荡荡的院子,苏窈只能深吸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男人的声音。 苏窈推门进去,沈彦州身穿中衣从浴房里走出来,手上拿着锦帕,正随意地擦拭着头发。 她连忙放下托盘,快步走到男人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锦帕。“二爷,我来帮您擦。” 沈彦州没说话,但也没有反对她的话,随意地倚靠在椅子上。苏窈拿着帕子站在他的身后,小心地擦拭着头发。 “二爷,老夫人刚送了一套衣服,让你等会儿试一下,看合不合身。”苏窈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沈彦州闭着眼,并不回应她。 苏窈再接再厉,继续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没办法,谁让他是主子呢。 “二爷,您看看这衣服,没想到老夫人的眼光这么好,这件衣服要是穿在您身上,不知道要迷倒京城多少女子的芳心呢。” 沈彦州这时候才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放在桌上的托盘,抬了抬下巴。 “拿过来。” 苏窈放下帕子,拿起衣服,伺候沈彦州穿上。 一袭深紫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贵气天成。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苏窈又被男人的盛世容颜给惊艳了一瞬。 “看什么看,我可没有秦大人那么大的魅力。即使成亲了,还能让京城女子对他念念不忘。” 沈彦州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即使生气,还不忘给秦衍抹点黑。 苏窈无奈叹气,男人有时候小心眼起来,比女子还可怕。 “怎么会,在这京城之中,再找不到比二爷更优秀的男子。” 苏窈露出笑容,一脸的真诚:“那个秦衍给您提鞋都不配。” 沈彦州脸上的神情慢慢缓和下来,手指轻敲桌面,语气散漫。 “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太假了。” 苏窈收起僵笑,手上拿起白玉冠,开始熟练地给他挽头发。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手忙脚乱的新手,慢慢地变成现如今熟练的模样,都是眼前男人的功劳。 沈彦州照了照镜子,很满意她的手法。 收拾好自己,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去给祖母请安。” 苏窈跟着沈彦州来到内宅院子门口,便停下脚步,站在拱门外。 今天的龟寿堂很是热闹。 所有人都来得很早。 沈彦州给老夫人和沈国公夫妇请了安,便在老夫人的右下首坐了下来。沈老夫人看他乖乖地穿了自己送过去的锦袍,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 “阿彦,今天请了不少的世家小姐,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只要你看中了,祖母都会为你去求娶。” 沈老夫人从知道他同意相看的那天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母亲,今天主要是为了给平州相看姑娘的。” 国公夫人自沈彦州进屋之后,脸上就没露出过笑脸,听到老夫人的话之后,脸上更是难看了几分。 “你相看你的,我相看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关系。” 沈老夫人一脸的不以为意,看着自己儿媳妇的那张脸,心情也被破坏了几分。 “再说了,阿彦本来就是兄长,给他相看不是应该的吗?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上心,还不允许我这个老太婆操心啊。” 第153章 春日宴2 153 “我这次为平州看中的一共有两家,一家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幼女,一家是淮阳伯府家嫡亲孙女,希望母亲能帮平州参详参详。” 国公夫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自己为三儿子看中的两家告诉给老夫人,希望她到时候不要从中作梗。 “不是我打击你,你看中的这两家,我是一个都看不上,但你既然看中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担心我给你们使绊子。” 沈老夫人一脸的嫌弃,将国公夫人气得半死。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就怕火什么时候烧到自己身上。 而身为她们口中的两个主人翁,一个脸色平静,没有一点反应。而另一个人脸上难看,却只能憋着什么都不敢说。 而作为一家之主的国公爷,却连面都没有露。 沈老夫人不想和儿媳妇闹得太难看。毕竟,这个宴会还要她去操持。 她看了眼坐在国公夫人下首的王念雪,一身简单的白色带暗花的衣裙,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翡翠绕珠响铃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气质淡雅,宛如一朵洁白的莲花。 装扮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刻意。 老夫人皱了皱眉,想到她马上就要远嫁,也没再说什么。 她朝几人摆了摆手,语气淡淡:“都各自忙去吧。” 国公夫人脸色难看地退出龟寿堂,身后跟着沈平州和王念雪。 王平州扫了眼前面的国公夫人,再看了看身旁的王念雪,即便他再爱慕她,终究没敢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听说表妹定了门亲事,表哥在这里提前恭喜表妹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未能得偿所愿的遗憾。但想到嫡母给他相看的那两家,如果能成,无论是哪一家,那对他以后的仕途发展,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对于这个心心念念的表妹,娶为正妻不太可能。 王念雪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带着隐忍的忧伤:“谢谢表哥。” 国公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恼怒。 沈平州看到嫡母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道:“表妹的未婚夫是哪家的公子?” 王念雪低头不语,国公夫人见状,代为答道:“是岭南崔氏三房的嫡次子,也是百年世家大族,而且崔氏家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女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国公夫人从小将王念雪当亲生女儿养,情分自然不一般,也是尽心尽力为她挑选夫婿。 只可惜王念雪根本不领情,她一心想要留在京城,所以根本不能体会国公夫人的良苦用心,对她早已心生怨恨。 因为春日宴的事情很多,国公夫人很快被人叫走。 王念雪心里虽很厌烦沈平州,面上仍是一片温柔娇羞的姿态:“三表哥以后娶了嫂嫂,可不能忘了表妹。” “那是自然,表妹这般花容月貌,我怎会忘记。”沈平州上一步,靠近王念雪,脸上带着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 王念雪见国公夫人离开,也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平州心中一阵失落。 沈彦州看着前面的两个身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转身回了紫竹院。 许多人听说这次的宴会主要就是为了给沈彦州相看,家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 冲着沈彦州这么一个女婿的人选,很多人都早早地来到国公府。 “阿彦,我听说这次的宴会就是为你挑选正妻人选,你怎么还躲在这里?” 沈彦州正坐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就听见外面传来姜云铮那个大嗓门的声音。 沈彦州放下笔,示意苏窈打开书房的门。 姜云铮缩回了刚准备敲门的手,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人,带着满脸的可惜。 “你听谁说的?”沈彦州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淡声开口。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我们如谪仙一般的尚书大人,终于下凡尘,要选妻了。” 姜云铮大剌剌地坐在沈彦州对面,“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俩还是不是好哥们儿,这种事情我竟然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这种传言你也信?”沈彦州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冷倪了他一眼。 “本来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姜云铮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看看你现在的装扮,本来我只相信了三分,现在却信了八分。” 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苏窈,脸上带着点困惑的神情:“我以为你喜欢的是……看来是我想错了。” 沈彦州按了按太阳穴,一时意气,却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有点得不偿失。 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爷……”书房门口很快响起青风的声音,“长公主和端王快到国公府大门口,老夫人让大家都赶紧去门口迎接……” 作为谢承启的外家,他会出现在国公府的春日宴上,是很正常的。 但长公主,以前和国公府很少有交集,现在突然驾临国公府,很难不让人不多想,尤其是本就多疑的皇帝,只怕以后的国公府会处在风口浪尖上。 沈彦州捏了捏鼻梁,这长公主到底想要干什么。 “走吧,去迎客。”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等他们来到大门口,国公夫人和沈平州已经站在了大门口,一脸的喜色。 公主府的马车正好停了下来。 国公夫人上前一步,面脸笑容,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长公主亲临国公府。 “恭迎长公主!恭迎安乐郡主!”国公夫人领着府里的所有人,对着马车下跪行了一个大礼。 长公主出了马车,身后跟着的正是安乐郡主,也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安乐郡主上前一步将国公夫人搀扶起来,长公主这才上前,朝众人摆摆手,朝里走去。 国公府很快将两人迎了进去,刚进二进院子的门,就看见沈老夫人正领着下人朝这边急步走来。 “老身来晚一步,还请长公主和郡主恕罪。”沈老夫人看见公主,正要下跪行大礼。 长公主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住:“老夫人不必如此……” 话未说完,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几声爽朗的笑声。 长公主脸上的厉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容。 “见过长公主,见过外祖母。”谢承启很快来到几人面前,“见过安乐妹妹。” 几人很快互相见了礼,长公主跟着沈老夫人去了龟寿堂,端王谢承启跟着沈彦州去了外院的男宾席上。安乐郡主则由五姑娘沈柔微和王念雪陪着去了女宾席那边。 第154章 春日宴3 154 龟寿堂内。 沈老夫人正坐在下首陪着长公主。 “听说这次的春日宴主要是为三公子挑选一个合心意的正妻人选?” 长公主坐在位置上,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抬手捻起盖子,轻轻地拨了拨茶叶,轻抿了一口。 “我记得沈大人好像也还没有定亲吧。像他这个年纪,大多数男子估计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怎么国公府对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操心起三公子的亲事?” 沈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连忙回答:“之前彦儿一直不愿相看,不过这次他已经松了口,我已经为他挑选了两家,今天正好可以……” 长公主抬了抬手,打断沈老夫人的话,面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沈大人丰神俊朗,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职刑部尚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本宫对沈大人很是满意,在这里厚着脸上想要替小女也争取一下,不知沈老夫人意下如何?” “可,可……”沈老夫人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安乐郡主不是已经被赐婚给端王殿下?” 长公主但笑不语:“沈老夫人不必担忧,只是希望您劝沈大人再考虑考虑本宫的意见。” “……”沈老夫人不知道这两人私底下到底有何交易,她知道沈彦州脾气倔强,如果不经过他本人同意,她不敢轻易答应。 “外祖母……”门外突然传来清朗温润的声音。“承启奉母妃之命,特来看望外祖母。” 屋内的长公主脸色微变,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否被他听到。 “端王殿下快快请进。”沈老夫人扫了公主一眼,连忙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门帘被掀起,一道欣长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意跨了进来。 沈老夫人正准备行礼,谢承启上前一步,两手托起她的胳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半开玩笑半似认真道:“在这里都是家人,外祖母不必行君臣之礼。” 沈老夫人也不再反驳,顺势便站起身,将自己刚才的位置让给了他。 谢承启也没再寒暄,直接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沈老夫人:“这是母妃特意让太医院的人,为外祖母研制的药丸。本来是让人送过来,但听说我要来参加春日宴,特意让我带了过来。” 精致的盒子被打开,里面的药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 她不知道,这是她那个好女儿一个人的主意,还是眼前的人也参与了其中。 作为既得利益者,即使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代表他是无辜的。 “哟,让本宫瞧瞧,明妃娘娘送了什么好东西给自己的母亲。”长公主伸出手,正准备将盒子里的药丸拿过来瞧瞧。 沈老夫人却直接盖上盖子,递给了身后的丫环。 “我身体一直不好,明妃娘娘听说之后,特意让太医院的太医为我调制的补药。” 无论女儿对她使出何种手段,作为她的母亲,她都不想让外人知道, 这里毕竟是内宅,谢承启只是随意地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长公主的目的已经达到,略坐了一会儿,也就去了园子里的宴席。 宴请的人来得差不多,不一会儿就开了席。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秦衍竟然也来了。 只不过一日没见,他的变化非常大,身体似乎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 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自斟自饮。 沈彦州看着他一副颓废的样子,轻嗤了一声。也不再管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情却莫名地愉悦起来,慢慢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浅酌起来。 “苏侍卫。”苏窈正守在宴席外面的门口,和其他人的那些小厮侍卫正聊得火热,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苏窈扭过头来,这才看见一个挺面熟的丫环,正站在不远处的朝他招手。 苏窈来到她面前。 ”老夫人让你去一趟龟寿堂。”丫环站在已经枯萎的紫藤花架下,靠近他小声地开口。 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但苏窈不能拒绝,她看了眼宴席上的人,心情似乎不错,身边还有个丫环专门给他倒酒,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 她转回身跟着丫环去了龟寿堂。 正堂之上,现在只坐了沈老夫人一个人,身边的丫环也已经被打发了出去,整个人看着有点落寞孤独之感。 “老夫人。”苏窈来到她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帮我看看。”沈老夫人也不多说废话,将桌上的一个锦盒推向他。 苏窈拿起桌上的锦盒,慢慢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三十粒药丸。 她拿起一粒,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熟悉的味道,但…… 苏窈皱了皱眉头,又拿起另一粒轻轻闻了闻。 苏窈一连拿起好几个,逐一闻起来。 “怎么了?”沈老夫人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有了变故,连忙问道。 她心里抱有一丝希望,也许这一次,没有添加不该添加的东西。 苏窈将所有的药丸都闻了一遍,这才关上锦盒,慢慢放在桌子上。 她看着沈老夫人,不知该如何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沈老夫人看见她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你照实说就行了,我这个老太婆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沈老夫人眉眼淡得像是没有一丝情绪,语气更是平静得让人害怕。 “这个药丸和之前的成分一样,只是有一种,剂量增加了一倍……” 苏窈缓缓开口,尽量将想要说的话委婉地表达出来。 “毒药的剂量增加了一倍,是吗?”沈老夫人接过她的话茬,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和她无关的事情。 苏窈只能点点头。 这种事情,谁遇到心绪都难以平静。 “好,我知道了。”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苏窈犹豫片刻,还是行礼退下了。 待苏窈离开后,沈老夫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她曾没想过,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牺牲至亲至爱之人。 权力的欲望,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第155章 春日宴4 155 此次国公府的春日宴很是盛大,京城五品以上,家有未婚适龄的儿女,都被国公夫人邀请了过来。 已经定亲的安乐郡主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宴会之上。 但她听说从除夕宫宴结束之后,秦衍就开始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此时她才知道,原来秦衍的心中也是有她的。 无奈赐婚圣旨已下,她为了他们的未来筹谋了这么久,结果却都成了一场空,她和他终究还是错过。 但她想要亲口告诉他,她喜欢的人,永远都是他。 所以,今天她在长公主面前,撒娇卖萌了很久,才让她同意自己和她一起来到国公府的春日宴。 所有的宴会,都免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攀比,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宾席上。 “我记得这个宴会,应该邀请的都是那些未婚的男女,秦大人竟然也来到这个宴会,真让人惊讶。” 姜云铮笑眯眯地看着坐在端王下首的秦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记得秦大人应该是已经成亲了吧?” “本官只是送舍妹来参加宴会而已。”秦衍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他那带着嘲讽的话而生气。他只是慢慢地端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喝起酒来。 姜云铮还要再说什么,却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沈彦州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不停。 这两人今天都有点反常,似乎都在借酒消愁的感觉。 以现在发展的态势,姜云铮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能吃到一个大瓜。 席上的其他人,也都看着这两人,像是在攀比谁的酒量更好似的。 沈三公子脸色很是难看,这次的春日宴明明就是为他举办的,却被眼前的两人都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但他却不得不勉强露出笑脸,招呼着席上的其他人, “沈大人,听说你看上了明月楼里的一位姑娘,还给她赎了身,真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连沈大人这样不近女色的人都深陷温柔乡,应该是个绝色美人。沈大人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在这里借酒消愁呢。” 礼部尚书的小儿子郭世安突然对着沈彦州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座席上正好安静无声,所以他的话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不会是被赎出来的青楼姑娘没看上沈大人,所以宁死不从吧?” 姜云铮朝他冷冷地看了一眼。 礼部尚书郭明义向来和沈彦州不对付,两人在朝堂上经常针锋相对。 所以郭世安每次只要在宴会上碰见沈彦州,就会阴阳怪气地挤兑他。 沈彦州却是连头都没抬,将他当成空气。 “哟,那也总比有些人强,为了个青楼女子,竟然将人给打残了。” 姜云铮就看不得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开口回怼。 “你他妈的在说谁呢!”郭世安本来看见沈彦州那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心里就窝火。再听见姜云铮阴阳怪气的话语,“蹭”地一下站起身,正想开骂,却被沈平州一把按住肩膀。 “怎么,我又没点名道姓,你着什么急,难道是心虚不成?” 姜云铮也不怕他,懒洋洋地坐在位置上,漫声开口。 “景仁兄,不必和粗鄙之人计较。”沈平州靠近他的耳朵轻声劝解。 郭世安毕竟心虚,顺着沈平州给的台阶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但眼睛还是狠狠地瞪着姜云铮。 姜云铮则毫不在意,他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沈彦州像是没听见几人的争吵,仍在不停地喝酒,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 很快又有人重新上了一壶。 也不知是丫环的脚步太急,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朝沈彦州的怀中扑过来。 沈彦州正准备伸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整个身体朝另一边倾斜。 那个丫环整个身体扑倒在地,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手上拿着的酒壶却比她要幸运一点,直接飞到了沈彦州的怀里,大半白酒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看自己惹下的祸事,吓得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道歉:“对不起,二爷,我不是故意的。” 边说边不停地磕着头。 满座宾客都看向他们。 “没事,你下去吧,今天这样意外的事情,本官不希望再次出现。” 今日的春日宴是国公夫人精心准备了很久,沈彦州并不想节外生枝,他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在丫环退下去之后,叮嘱了几句。 “是,多谢二爷。”丫环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看了一眼身上半湿的衣服,他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就是因为和苏窈赌气,才来参加这个春日宴。 可是看见借酒消愁的秦衍,他更加的后悔了。 “我先回房换件衣服。”沈彦州站起身,对身边的姜云铮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哎,你可是宴会的主人,换好衣服赶紧回来。”姜云铮难得看见一贯淡定从容的男人,离开的脚步有点急促。 女宾席上。 为了对国公夫人重点交代的两位姑娘多作一些了解,沈柔微正用心招待着她们俩。 “郡主……”王念雪则直接走向了安乐郡主,向她行了一礼,然后起身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熟稔,“怎么现在才来,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最爱的糕点和茶水。” 边说边将人带到宴会的最上座,自己也顺势坐在她的旁边。 沈柔微看了她们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招待起来参加宴会的其他姑娘。 “你和阿琼怎么回事,今天没一起来就算了,怎么看见了也不打个招呼,你们吵架了?” 王念雪边给她倒茶边小声问道。 高门贵女们往往都有着属于她们自己玩乐的小圈子。 王念雪由于国公夫人对她的极力培养和支持,从小就与那些有权有势家族的小姐们一同玩耍,享受着贵族般的待遇。 这样的成长环境让她养成了高贵优雅的气质,同时也结交了一些闺中密友。 安乐郡主和秦琼就是其中和她比较要好的两位。 “你应该也听说了我被指婚给端王的事了。”安乐烦躁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空茶盏。 “现在秦琼非要说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就是为了成为端王妃。可你也知道,我有心仪之人,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谢承启。但她偏偏不信,我解释再多也没用,随她去,爱信不信。” “要我说,阿琼就是嫉妒你。”王念雪抬手将茶壶放在了红泥炉上,不紧不慢地开始泡茶。 “她从小就喜欢攀比,看见长比她好看的,家里条件比她好的,她就嫉妒得不行,背地里设计人家。 自从秦大人当上大理寺卿之后,她更加的有恃无恐。 要不是你好心自降身份和她做朋友,凭她的身份,哪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她还好意思给你脸色看。” 王念雪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高门贵女的矜持。 “这事也不能怪我,除夕宫宴,我也是被人设计的。现在不但嫁不了心仪之人,还要被阿琼记恨。” 安乐一脸的郁色,想到再过六个月,她就要嫁进端王府,心里更是难受的要命,说话的语气中带着狠戾。 “要是被我查到那陷害之人,我定要将她\/他碎尸万段。” 王念雪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第156章 各怀异心 156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安乐有点心不在焉,她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见秦衍一面。可是谢承启那个狗东西也在这里,如果被他察觉就不妙了。 “其实,之前阿琼私下里和我说过,在除夕宫宴上,她要做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的那件事有关?” 王念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说出口。 “她之前让我陪她去过明月楼,私底下好像从妈妈手里买了点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 那种地方,我想能买到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的,都是真的?”安乐刚开始还有点漫不经心,后来才认真地看着王念雪,周身带着一股冷冽的气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审视着她,衡量着她说出口的话可信度是多少。 “这种事情,你只要派人一查就知道,我何必撒这种拙劣的谎言。” 王念雪面上一派淡定从容,任由她打量着自己,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所说的话半真半假,也不怕安乐去查证。秦琼买药是真,至于宫宴上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她做的,没那么重要,只要安乐相信就行了。 安乐“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想立刻撕烂正坐在不远处的秦琼的那张脸。 “你干什么?”王念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人给安抚下来。 “你现在过去,最多就是和她打一架,改变不了你和端王成亲的结局。 再说了,你不是心悦秦衍吗?你这样当众打秦府的脸,还想不想嫁进秦家了?” “皇帝舅舅的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我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只想打她一顿出出气。” 安乐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情,她正准备让她母亲去皇帝舅舅那里,求一道赐婚圣旨,为她和秦衍。 谁知道,这一切都被秦琼给毁了。 就是因为她,她现在不得不嫁给谢承启。她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反而怨恨起她来了。 她不会放过她的。 安乐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和狠毒。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点子,不知道郡主想不想听。”王念雪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靠近她耳边小声说道。 “说来听听。”安乐并没有表现得很急切,态度很是随意,神色淡淡,像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 王念雪凑到她的耳边说了自己的主意。 安乐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但面上不显,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王念雪像是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只是露出温柔的笑容:“这也只是我给的一点建议,至于愿不愿做在于郡主自己。”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朝秦琼走去:“你们俩之前关系那么好,现在碰见了不打招呼,会被其他人看笑话的。有什么问题私下解决,不要明面上表现出来。” 秦琼正坐在亭子的角落里发呆,肩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阿琼,你今天怎么回事,来了也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王念雪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拉着安乐直接坐在她旁边,像是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 秦琼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又转回头看向对面不远处的男宾席。 两处相隔不远,如果声音稍大一点,都能听见对面说话的声音。 此时,那边传来的正是谢承启温润的笑声,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秦琼的心脏像是被戳了一个洞一般,里面被灌进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 听着对面熟悉的男声,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以为,谢承启应该和她一样,因为被迫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而痛苦,难受。 谁能想到,陷入痛苦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阿琼,郡主说想邀请你明天去看马球比赛,听说几位殿下都亲自下场呢。” 王念雪柔声细语,边说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安乐。 安乐深吸口气,想了想最终忍下了心中的戾气,嘴角勾出一丝僵硬的笑。 “对,我母亲为我包了一个最大的高台,视野和位置都是最好的,明天你们俩也一起去看看吧。” 秦琼这才转回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安乐郡主。 此时的她,连珠粉都遮不住眼底的青黑,脸色憔悴,即使画了妆容,打扮雍容华贵,但仍遮盖不住整个人的身心憔悴。 看见她这样,秦琼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站起身勾住安乐郡主的胳膊,声音娇俏。 “对不起啊,安乐,刚才心情不好,没注意你来了,你不会怪我没理睬你吧。” 安乐牵了牵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冷淡。 然而,她并没有继续摆出不愉快的脸色,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个人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表面上又开始有说有笑地交谈起来。 用过午膳,姑娘们三三两两地开始逛起了园子。 这座国公府已经建立了超过一百年,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它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占地面积广阔,建筑风格华丽大气,内部装饰精美奢华,处处彰显着国公府的尊贵地位和财富实力。 曲水流觞,亭台楼阁,假山磷石,无处不展现出国公府的奢华精美。 沈柔微领着户部尚书的嫡幼女汪宁桢和淮阳伯府的嫡亲孙女王月婧等一众少女朝,在园子里随意地闲逛。 国公夫人一早就吩咐她,要将人带到后花园的镜湖边,那里视野很好,隔着一座拱桥就能看见对面的人。 王念雪领着安乐郡主和秦琼没有和她们走在一起,从另外一条清幽的小路朝烟柳园走去。 “秦大人现在正在烟柳园里的客房里休息,我让丫环带着过去。” 王念雪朝着安乐郡主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点点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密语。 安乐面上一喜:“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帮你争取点时间,但不能太久,你快去快回。” 王念雪轻推了她一下,朝着不远处的一个丫环招了招手。 安乐郡主脸上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跟着丫环快步离开,从她的急促又凌乱的步伐,就能看出她内心的急切和喜悦。 站在旁边的秦琼看着安乐快速消失的身影,心念一动。 她突然捂着肚子,面露痛色,对王念雪道:“我肚子不舒服,要去更衣。” 王念雪看她脸色发白,连忙让人领着她去了恭房。 第157章 迷路 157 随着两人慢慢消失的背影,王念雪脸上温婉的笑容慢慢地消失,浮现出淡淡的讥讽和鄙夷。 “书画,二表哥现在什么地方?”不过片刻,王念雪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她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大氅,转身离开。 “二爷吃了午膳之后,就和姜世子在静幽阁里下棋。” 书画连忙将手里刚冲了热水的手炉,递给王念雪,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腕,小声说道。 “静幽阁啊……”王念雪的脸上,隐隐露出隐秘的欢喜,那种欢喜中又似带着一种势在必得。“是个好地方。” 那里环境优雅,四面挂着白色的纱帐,微风轻轻吹过,这些纱帐随风轻轻飘动,仿佛在跳舞一般,让人感觉非常舒适和惬意。 里面的布置更是温馨雅致,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一张精美的软榻放置其间。 天气一冷,里面就早早地烧起了地垄,温暖如春,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 整个国公府中,沈彦州最喜欢待的地方,除了紫竹院,就属静幽阁。 但对王念雪来说,这个静幽阁最让她满意的地方,就是离镜湖不是很远,今日请来的客人们,闲逛的时候,很容易经过那里。 “去让人给二表哥和姜世子送点燕窝润润喉咙。” 王念雪停下脚步,转身朝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 “我要回去,将我那个最喜欢的香囊佩戴上。” “……是。”书画看着自家的小姐,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转身,吩咐身后的丫环,去厨房安排下去。 她从小就跟在王念雪身边,对她的感情很是深厚,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看待。 她也曾劝过她,这种事情太过于离经叛道,她这么做没有一点好处。成功了,也会被世家大族指指点点。失败了,那更是会跌落万丈深渊。 但王念雪似乎已经钻了牛角尖,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听。她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她实现愿望。 静幽阁内。 沈彦州和姜云铮坐在软榻上,一个执白子,一个执黑子,正你来我往。 “你那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卫呢?”姜云铮扫了眼四周,没看见一个人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沈彦州落下一粒黑子,面无表情,眼神幽深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关心她,她是你祖宗?” “……”你祖宗。 姜云铮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了沈彦州千八百遍。 “我这不是好奇嘛。”姜云铮心里骂了一会,心情一下子舒爽起来,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男人,并没有被他的神情给吓到。“以前你走哪儿都带着他,今天没看见他就觉得怪怪的。” 沈彦州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棋盘:“祖母派人将她叫走了。” “不是吧,我的爷,你那个宝贝侍卫被你祖母叫走了,你都不担心吗?” 姜云铮捏着白子,盯着面前的棋盘,心不在焉地吐槽他。 “你这心可真够大的,你就不怕你祖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给处理了?” 沈彦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以后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祖母真想做什么,也不会挑今天,而且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将人从我身边叫走。” “也是。”姜云铮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二爷……”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 “进。” “给二爷和姜世子请安。”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老夫人听说您和姜世子在这里下棋,特意叮嘱厨房给你们炖了一盅燕窝。” 小丫环自进来后,就一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将手里的托盘放置在桌上,给两人一人盛了一小碗递了过去。 “还是你们家老夫人对你最好。”姜云铮高兴地端起燕窝,三两口就见了底。 “羡慕的话,我们俩换换。”沈彦州并没有接,只是朝着丫环抬了抬下巴,“放下。” 小丫环像是被他浑身散发的冷意给吓着了,身体抖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敢反驳,将青瓷碗放在他的右手边。 “味道真不错……这可是你家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你还不赶紧吃了?” 姜云铮吃得意犹未尽,朝他旁边伸出手:“你要是不想吃,我帮你吃好了。” 沈彦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端起青瓷碗,慢条斯理地将燕窝吃完。 “开玩笑。”姜云铮缩回手。 小丫环等两人吃完燕窝,收拾好碗勺便告退离开。 “世子……”静幽阁外传来流云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姜云铮皱了皱眉头,“不是让你和沈砚他们去好好玩一玩。” “府里出了点事情,将军派人来让您赶紧回去。”流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 姜云铮扔了手中的棋子,收起脸上散漫的表情。此刻,他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庞也变得严肃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显得格外深沉和内敛。 “阿彦,我先走了,有空再聚。” 话音刚落,静幽阁内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苏窈从龟寿堂出来,并没有立刻去找沈彦州。 今天男宾席上,出现了她最不想见的两个人。所以她没急着去沈彦州的身边,只是带着胖丫在园子里随意地晃荡。 耳边突然传来“咕咕”的声音,苏窈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胖丫。 “我饿了。”胖丫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她。 看着胖丫那单纯可爱的表情,苏窈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起来,她拉着胖丫的手,大步朝大厨房走去。 “走,我们去厨房‘借’点吃的。” “好啊。”胖丫一听有吃的,立马开心起来。至于这吃的是怎么来的,她一点也不关心。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厨房里顺了一只烤鸭,一盘金丝卷,一碟子栗子糕,四个馒头,两个包子,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解决了所有的吃食。 “饱了没?”苏窈看着一脸满足的胖丫,不禁问道。 “差不多。”胖丫勉强点点头,“不过,我还能再吃下一只烤鸭。” 苏窈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一声:“等我以后有钱了,保证让胖丫每天都能吃上烤鸭。” “真的?”胖丫高兴地拍手,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不变。”苏窈勾上她的小拇指,应下承诺。“你赶紧回紫竹院,我去找二爷去了。” 苏窈和胖丫分开,凭着印象朝举办宴会的亭子走去。 可惜沈国公府太大,她平时又不爱闲逛,所以对府里的布局不清楚。 绕了两圈,她彻底的迷路了。 第158章 巧遇 158 苏窈绕了半天,终于看见前面有一个身影。就是,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 苏窈本着国公府侍卫的职责,过去好好问询一番,顺便,打听一下宴会怎么去。 当她刚走到女子身后,从她的穿着能看出并不是国公府的丫环,应该是参加宴会的哪家小姐。 于是上前一步,礼貌地开口问了一句:“您好,请问姑娘有需要帮忙之处吗?” 少女像是被吓到一般,突然转过身来,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瞪了她一眼:“闭嘴。” 在苏窈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了下来。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她。 俗话说的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虽然眼红的只有她,对面的女人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就是被她骂折磨致死的人。 苏窈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手,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甚至可以看到她的手背青筋暴起。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直至鲜血慢慢氤氲出指尖,尖锐的刺痛感让她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恨意。 她立刻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只是有人却偏偏不如她愿。 “站住。”秦琼来到她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猜测他应该是国公府里的小厮。 “你,去把端王叫过来,就说……”秦琼眼珠转了两圈,“就说安乐郡主找她有事,让他来这里。” “男女私下约见,于礼不合。”苏窈垂眸,面色终于平静下来。 苏窈猜测,院子里供客人休息的厢房里,有人在私会。 这私会之人,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安乐郡主和秦衍。 这秦琼仍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脑子,即使她如愿以偿让安乐郡主身败名裂,那秦衍和未来的端王妃私会,一旦暴露在人前,他们秦府会受到什么样的牵连,她根本都不考虑。 苏窈勾了勾唇角,面上带着讥诮之色。 当然,她也不是为了这对狗男女考虑。她只知道,这场春日宴在国公府内举办,一旦出了这种丑事,国公府也讨不了好。 看在沈彦州对她还不错的份上,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姑娘作为郡主的贴身丫环,更应该尽力规劝郡主,而不是一味的纵容。” 苏窈假装并不认识她,故意将她说成安乐郡主的丫环。她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她早就发现。秦琼此人,自私自利,心胸狭窄,从来不甘心成为别人的陪衬。 现在,她因为赐婚的事情,心中对安乐已有怨恨,再被别人当成安乐郡主的丫环,只怕心中对她的怨恨和嫉妒会越来越深。 “你说谁是丫环,你眼瞎呀,有丫环穿成我这样吗?真不知道国公府里怎么会请你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小厮,我记住你了。” 果然,苏窈的话彻底激怒了秦琼,她满脸鄙夷地绕着她转了一圈,才满脸怒色地转身离开。 苏窈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朝不远处的厢房走去。 里面果然传来熟悉的男女声。 苏窈不听也知道,这两人会说些什么。 她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轻咳了两声,似自言自语一般:“我明明看见端王朝这边来了,怎么没看见人影,真奇怪。” 果然厢房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苏窈知道里面的人应该也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没再停留,直接离开。 她转过园子里的一座假山,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等了片刻。 果然从里面走出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安乐郡主小心地左右看了看,才带着身边的婢女离开。 苏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唇角微勾,眼中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们的关系越混乱,才越有意思。 相爱相杀的戏码,总要到最后,才会给人惊喜。 苏窈这次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路。穿过园子的假山,拐过长长的回廊,前面就快到后花园的镜湖。 刚走上一条小径,苏窈就看见王念雪迎面走来。 她连忙退到一边,躬身行了一礼:“表小姐。” 王念雪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脚步不停地从她身边越过。 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突然飘进苏窈的鼻尖,这是…… 苏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味道变得似有若无,在空气中很快就消散不见。 苏窈抬头看了眼那纤弱婀娜的身影,抿了抿唇,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跟上去。 她正在发呆,突然听见女子的一声轻呼,就见快走到静幽阁前面的少女,像是崴了脚,半蹲在地上,整个人看着,弱不禁风,瘦弱单薄的身体,像是要直接倒在雪地里。 苏窈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上前帮一把,但想到之前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她又犹豫了。 她不想到时好事没做成,反倒惹了一身骚。 只是还没等她考虑明白,王念雪已经在书画的搀扶下,朝静幽阁走去。 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苏窈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看见女子站在静幽阁外面,轻声开口:“表哥,姜世子,雪儿的脚扭了,不知是否能进去叨扰一下。我就坐在门口,绝不打扰两位的雅兴。” 纱帐被掀开,里面走出来的身影苏窈再熟悉不过,正是沈彦州。 苏窈这时才知道,这王念雪竟然对沈彦州还不死心,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看着沈彦州低头看了她一眼,便侧身让王念雪进了静幽阁。 既然沈彦州自愿让她进去,苏窈也不想多管闲事,想转身离开。可是两条腿像是钉在地上一般,怎么也迈不开。 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一般,比刚才撞破秦衍和安乐郡主幽会时,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王念雪已经定下了婚约,沈彦州现在好歹还是自己的主子,她不能让他们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 看着那随风飘荡的纱帐,苏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男女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她就感觉到自己胸中气血翻涌。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胸口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压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同时,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涌上心头,令她眼眶湿润。这种感觉既陌生又令人不安,仿佛内心深处隐藏的某种情感被唤醒。 苏窈试图摆脱这些奇怪的感受,但它们却愈发强烈地缠绕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更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彦州被人就这样给算计了。 苏窈不再犹豫,大踏步朝静幽阁走去,直接抬手大力掀开遮掩的纱帐。 第159章 又中招 159 苏窈刚掀开纱帐,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后背就贴上一个高大的身躯,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脖颈,鸡皮疙瘩纷纷冒了出来。 苏窈的身体比脑子反应的还要快,直接一个手肘向后撞去,同时抬脚向身后踹去。然而,不过瞬息间,她的手肘就被人一把抓住,抬起的右脚也被身后的人夹住,整个身体被紧紧地禁锢住。 “是我,别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苏窈的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没有再做出任何的攻击,只是耳尖慢慢地爬上一抹绯红。“你放开。” 身后的人像是没听天一般,仍保持着从后面拥抱着她的姿势,并且顺势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嘴里嘟囔一句:“头晕。” 苏窈这时候已经看清了里面的情形。此时的王念雪和她的丫环,正晕倒在地。 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人,语气里带着疑惑。“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表妹对我有非分之想……”沈彦州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少女一般,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幽怨。 “一进亭子就直往我身上扑,想要对我霸王硬上弓。” 苏窈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的那点担忧立刻消失不见。青天白日,王念雪作为大家闺秀,再有龌龊心思,也不可能当着丫环的面,行如此荒唐之事。 言语如此夸张,头脑这么清明能演,看来没有中招。 “你放手,你这表妹身上戴了点东西,我要检查一下。”苏窈挣扎了一下。 这次沈彦州顺势放开了她,慢腾腾地朝软榻走去。“她并没有带吃食。” 苏窈来到他身边,将桌子上的茶水和糕点都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没有她猜测的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蹲下身体,摘下王念雪挂在腰间的香囊,递给沈彦州。 “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吗?” 沈彦州接过香囊,还没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瞬间便充盈他的鼻间,迅速扩散到他的大脑。 不知道是因为药效开始发作,还是因为药味过于浓郁,他突然感觉浑身燥热起来,脸上慢慢爬上不正常的红晕,看向苏窈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这香味......有点奇怪。” 话刚说完,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滚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苏窈见状,眉头微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给他仔细地切了脉。 她脸上的神情不时地变幻,带着点一言难尽之色。 “你之前是不是还吃了其他的东西?” “祖母让人送了燕窝,我和子钰一人吃了一碗……”沈彦州话没说完,便停顿了一瞬,像是明白了什么。 “燕窝有问题?那子钰……” 沈彦州本来浑身火热,此时也似被泼了冷水,脸色也冷了下来,正准备让人赶去将军府。 “二爷不必担心,这燕窝里的药,如果没有和这香囊里的药相结合,对人的身体是没有任何的影响。” 苏窈出言安慰。 沈彦州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她既如此想要攀附国公府,那本官今天就成全她。 沈一……” “属下在。”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苏窈怔愣了一瞬,她进静幽阁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还隐藏着一个人。 “想办法将三公子带到这里。” “是。”话音还没消失,人却已经失去了身影。 “这,是不是不太好?”苏窈开口。 “这种心术不正之人,你还要同情她?”沈彦州反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掌下的肌肤,柔嫩光滑,让本就中药的男人更加的心猿意马。 “我是想说……”苏窈抽出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刚才被抚的肌肤上,想要压下心中的那种悸动。 “就这么让她成了国公府的三夫人,对她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 “放心……”男人轻笑一声,只是笑声中似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意。“好戏在后头。” “……沈一大哥的武功很厉害啊。”苏窈听到他的话,也不再关注王念雪,真心地夸赞起沈一。 “我也很厉害。”沈彦州听到她夸赞别人,此时的脑子,似乎又开始不清明。 他一把将坐在对面的人,拉到自己的身边,胳膊禁锢住苏窈的身体,整个脸埋在她的胸口,呼吸急促。 “阿窈,我难受。” “这……这里人来人往,要不,回我房间……” 苏窈知道此时的他,因为药效已经开始起了反应,神智不清,和他硬来,可能会适得其反,不如先哄骗回去,再喂他解药。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穿进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离开。 “等等……”苏窈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有点犹豫不决。 等会儿这里肯定会有一场好戏,就这么错过,有点可惜。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传到男人的耳中,就随着急速的身影飘散在风中。 刚跨进房间的门,苏窈就听见“哐”的一声巨响,门在她的身后被关上。 沈彦州将人直接按在门上。 此时的他眼睛里早已一片猩红,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充满着压抑的渴望。 苏窈被吓了一跳,她试图反抗,但男女体力太过悬殊,一切都是徒劳。 “阿窈......”沈彦州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透着一丝情欲。 苏窈的心跳加速,她知道现在必须尽快给沈彦州服下解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努力保持冷静,准备从沈彦州的钳制中挣脱出来。“等等……” 苏窈用尽全力推开沈彦州,快步走到柜子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解药。 然而,就在她要将解药放入沈彦州口中时,沈彦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甩,解药飞了出去。 “该死!”苏窈轻声骂了一句。 她想要从瓷瓶里再倒出一粒解药,却被沈彦州再次紧紧抱住。 “阿窈……”沈彦州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苏窈心中有点焦急,她知道这药性非常霸道,她必须想办法让沈彦州吃下解药,不然一旦他失去理智,恐怕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沈彦州……”苏窈一边挣扎,一边试图唤醒男人的理智。 只是刚一开口,她的唇上覆上一层柔软,温热湿润。强势的侵入夺走了苏窈的理智,此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连想要做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窈只感觉自己像是条失水的鱼,无法自主呼吸。苏窈只能用力推搡着男人。 就在苏窈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时,沈彦州终于放开了她。 此时男人的眼尾氤氲着一片红晕,猩红的眼中像是恢复了一点清明。 修长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按在被他亲得微微红肿的唇上,带着薄茧的冰凉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红唇。 “阿窈,你的嘴唇是不是抹了蜜……” 蜜你个大头鬼。 苏窈只能在心里暗暗腹诽,趁此机会,她一把捏住男人的下巴,将手中的解药,毫不犹豫地塞进他的口中。然后,抬手在男人的身后使劲按了一下,男人高大的身影直接晕倒在她的怀里。 第160章 谁的外室 160 苏窈将人连扛带拉的弄到了床上,才长嘘一口气,躺倒在他旁边。 她抬手摸了摸被男人咬破的嘴唇,心里恨恨地咒骂了一炷香的时间。 只可惜旁边的人完全昏睡过去,对于她的情绪没有一点感知。 躺在床上,因为身体的疲累,困倦慢慢袭来,苏窈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下惊醒了苏窈。 她刚睁开眼,白玉如瓷的脸,浓墨乌黑的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印入她的眼帘。睫毛卷翘,长而浓密,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惹人怜爱的阴影。 由于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那原本冷峻的面庞竟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卸下了平日里所有的淡漠和疏离。 此刻的他,不再有往日里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意,反而多了一份难得的宁静与安详。 苏窈正在苏窈胡思乱想之际,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同时沈砚那大嗓门也传了进来。 “阿霄,你在不在?” 苏窈看了眼和她距离很近的这张脸,睡得很是香甜,没有一点被惊醒的迹象。 嗯,看这样子,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能醒。 她爬起来去开了门。 门刚开了一半,苏窈连沈砚那张脸都还没看清,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拉着朝外走去。 “走走走,我知道你喜欢凑热闹,带你去看好戏。” 苏窈有点无语,她什么时候喜欢凑热了,好八卦的人一直都是他好吧。 苏窈知道他要拉她去哪里,但说实话,对于国公府的三公子和表小姐私会一事,她早已经知道内幕,没什么好看的。 “这国公府里的三公子和表小姐的八卦,你凑什么热闹,小心到时候引火烧身,国公爷和夫人把火都撒在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下人身上。” “你这是一点也不关心国公府啊,那热闹早就散场了。” 沈砚脚步不停,只是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现在带你去外面看一场更大的热闹。” 沈砚边说边跑了起来,直接拉着她跳上屋顶,一路飞奔。 “快点,再不快点好戏就要散场了,我可是特意回去拉你来看的。我已经让阿墨给我们占了个好位置,保准看得清楚明白。” 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房屋不断地向身后移去。苏窈想开口问点什么,一张口就被灌进了一嘴的冷风。 她只能默默地闭了嘴,跟在他后面往前跑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因为在屋顶上,视野很开阔,苏窈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宽阔的街道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很多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苏窈边跑边随意地扫了几眼。 她发现这些马车外面的标志,好像都是今天参加国公府春日宴的那些世家大族。 这些人竟然到现在还在这里。 这条街是她们从国公府出来归家的必经之路,早就被国公府提前安排了人疏通,按理说不可能会堵成这样的。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窈此时倒真的有了点好奇心。 因为走的是捷径,两人又施展了轻功,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很快沈砚就拉着她跳进了一个院子里,找到了正站在拐角处看戏的沈墨。 “阿墨,快让让,阿霄来了。”沈砚边说边挤开沈墨,找了个好位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突然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转头才发现苏霄正站在他身后。 他抓了抓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咧开嘴,小声开口:“抱歉抱歉,一时兴起,把你给忘了。” 说着就将苏霄拉到自己身前。 幸好他个子不是很高,站在前面也挡不了视线。 他边看边问被他挤到一边的沈墨:“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刘御史的夫人正带着丫环婆子在砸门。” 沈砚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凑到苏窈的耳边小声说道:“还好跑得快,好戏正好上场。”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苏窈下意识地朝外挪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站在阴影里的沈墨,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沈砚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仍是一脸兴奋地盯着那群正在砸门的人。 “给我把门砸开,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把人勾得连家都不回了。” 一个四十几岁,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的夫人,正指挥着婆子在撞屋子的门。 院子里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夫人,这……闹得太大,到时老爷那里……” 身边的妈妈小声地劝说,但正在气头上的刘夫人怎么能听得进去。 “他刘奎发既然做得出,还怕被人发现不成,给我撞。” 不过一会的功夫,木门被撞开,房间里漆黑一片,看不分明。 刘夫人一马当先闯进房间,床上的被子里似有一人,整个人被蒙在里面,看不清模样。 她指挥着手下的婆子小厮将床上的人给拉出去。“还有一个人呢,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最终婆子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抬起袖子,将整张脸给蒙住,看不清长相。 “现在知道丢人了,你养外室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 刘夫人体型高大健硕,她像拎小鸡似的,直接将男人给拎出了房间,一把扔到了院子里。 地上的男人蒙着脸,始终不说一句话。 “刘奎发,你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时,是我家资助你读书,参加科举,这么多年,你们刘家吃的,穿的,用的,有哪一样不是花着我钱? 你当时去我家提亲的时候,对着我爹娘发誓,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纳妾,只对我一个人好。现在……” 刘夫人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拿出帕子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现在,现在竟然拿着我的陪嫁银子来养外室,我要到皇帝面前告你……” 刘夫人这次哭得伤心欲绝,地上的两人只是抱在一起,低垂着头始终不说话。 刘夫人一看他那样,心里的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 “给我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拉开,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舍不得分开。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今天大家就来个鱼死网破。” 两人很快被分开,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穿得也很凌乱,可见当时的慌乱。 婆子将男人直接押到刘夫人跟前。 “啪”的一声脆响,刘夫人用尽力气甩了男人一耳光。 “泼妇……”男人终于没忍住,抬起头来,冷冷盯视着眼前的夫人。 刘夫人在看见那张脸时,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第161章 原来是驸马 161 “驸……驸马,怎么是你?”刘夫人看见男人的面容,不禁呆在当场。 院子里聚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些刚从国公府回府,却被堵在路上打发时间的夫人。 看见驸马和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很多人都不敢相信。 要知道,在这繁华热闹、权贵云集的京城之中,几乎无人不晓,这二十年来,驸马对于长公主的那份宠爱与专一之情,简直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佳话。 别说纳个妾室进门了,就连一个通房丫环都不曾有过!众人皆道,驸马眼中唯有长公主一人,其深情厚意,着实令人艳羡不已。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原来都只不过是欺骗的假象,驸马早就养了外室,往日种种恩爱也都成了笑话。 “刘夫人,麻烦你带着你的人,从我的院子里滚出去。” 段安钰推开身边的小厮,走到玉娘的身边,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因为抓奸突然抓错了人,刘夫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点心虚。现在看见驸马爷那一脸愤怒和心疼的模样,同为女人,她突然有点同情长公主。 “哟,京城里都说驸马爷对长公主情深似海,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女人。现在我才发现,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真正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都替长公主感到不值。” “你……”段安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但仍是沉声呵斥:“马上给我滚。” “哼,这院子里都是骚狐狸的味道,你想让我留下,我还不想待了呢。”刘夫人看着院子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一脸的鄙夷。“嬷嬷,我们走。” 只是刘夫人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外突如其来的人堵住了去路。 她抬头一看,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行了一礼,讪讪开口:“公主怎么来了?” 这自己的夫君没找着,反而替长公主找到了驸马,而且还被这么多官家夫人看个正着,也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官位还能不能保住。 她心里正盘算着,如果夫君真的要辞官还乡,她还有多少嫁妆能变卖。耳边就传来长公主温和的声音。 “本宫正好路过,听说驸马在这里,所以来接他归家。” 刘夫人退让到一旁,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这么热闹的场面,如果错过了,她估计自己晚上都睡不着觉。 谢九幽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里面紧紧依偎的两人。虽然早就知道了段安钰的背叛,但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她的心仍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疼痛难忍。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房间里点了一支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不到院子里的人,所有人都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 不过一息间,谢九幽的心绪已经平复下来,面色平静,语气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驸马。” 一直在安慰怀里女人的段安钰,这时候才发现了长公主的身影。 他吓得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由于力气过大,差点将人推倒在地。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差点跌倒的玉娘,看着朝公主走过去的男人,呆愣了半天。 但想到现在还不能让公主和驸马决裂,她“扑通”一声,面朝公主,重重跪在湿冷的地上。 “公主,都是玉娘的错,是玉娘对驸马心生爱慕,纠缠不休,驸马对公主深情一片,还请公主不要怪罪驸马。” 谢九幽看着男人满脸的仓惶,一脸的心虚,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不过很快消失不见,仿佛错觉一般。 “驸马不用解释,本宫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这么多年,驸马身边没有一个妾室通房,是本宫思虑不周。” 谢九幽站在阴影之中,语气平静温和,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安慰:“既然这位姑娘已经跟了你,那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宫允诺,同意驸马将这位姑娘纳回府中。” 段安钰面上一喜,他没想到长公主这么好说话,早知道,当年他就应该直接将玉娘纳进府中,何必让她在外面吃那么多的苦。 跪在地上的玉娘,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瓢冰水,心中却寒凉一片。 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妾室的位置。段安钰曾答应过她,等一切尘埃落定,除掉长公主,到时候段安钰风风光光地用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做他的正室夫人。 如果她现在被抬进府里,成了段安钰的一个妾室,那以后就再没有了成为正室的可能。 “一切都是玉娘的错,玉娘内心愧疚不已。实不愿让公主和驸马心生嫌隙。” “玉娘不用担心,公主心胸宽广,良善大度。既然答应让我纳了你,就不会出言反悔。”段安钰连忙上前两步,将跪在地上的人搀扶起来。 谢九幽不禁在心中嗤笑一声,心胸宽广?良善大度?她一个上阵杀过敌的人,竟然说她良善。段安钰和她同床共枕二十载,竟然一点也不了解她。 不过也对,和段安钰在一起二十年,她不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没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吗? 看着眼前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谢九幽一阵恍惚,她曾经和段安钰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只是,内心的欲望和野心,终究冲淡了一切。 谢九幽转身面对院子里的人:“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就离开小院,朝马车走去。 很快有两个小厮过来,请驸马和他身边的女人,一起回了段府。 院子里看戏的人见正主都走了,很快就散了干净。 隐在暗处的苏窈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还有点怔愣。 “公主,就这样同意驸马纳妾了?” “这不正好吗,皆大欢喜。”沈砚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以为意道。 “哪里皆大欢喜了?”苏窈收起脸上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砚。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驸马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公主现在还要强颜欢笑地为他纳妾。这世道,对女子何其的不公,连公主都要遭受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其他普通女子。 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苏窈说完连看都没看沈砚一眼,就转身离开。 “哎,不是,阿霄,这些事又不是我干的,你朝我发什么火。” 沈砚看着苏窈渐渐消失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还有,我要抗议,你刚才最后那句话,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第162章 成人之美 162 苏窈一路上被沈砚烦得不行,只能转移话题,问他知不知道国公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砚果然兴致勃勃地和她八卦起了表哥和表妹的深情虐恋。 沈平州被人领到了静幽阁,看见昏迷的王念雪。本就对她念念不忘的他,情难自禁地将心上人压在了身下。 大理寺卿秦大人的妹妹,听说国公府的烟柳园里有一座暖房,里面种了很多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在她的描述下,所有这些贵妇和世家小姐都产生好奇之心,准备一起去看看。结果一群人经过静幽阁时,突然就听见里面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人群里多数是世家夫人,以及上了年纪的丫环婆子,当然知道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齐齐脸色大变,想要将人带离此地。 又是那秦大人的妹妹,还没等众人离开,就冲了过去,一把掀开了帐幔。 里面的情形…… 一场活色生香的现实版春宫图,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些世家夫人多数是当家主母,有几个是蠢笨的,瞬时就明白了这是被人当了枪使。 揭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站在那里,脸色也同样的变幻莫测。 脸色一时难看,一时又苍白,整个人都失魂落魄,最后被自己的哥哥给领了回去。 至于当时的场景,沈砚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又挠了挠后脑勺,告诉他的小厮,那描述的可真是绘声绘色。 但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懵懂又单纯的眼神,沈砚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嘿嘿嘿”地笑起来,然后给她使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不用沈砚描述,苏窈也能想象,里面会是一种什么样香艳的场面。 后来两人被带了下去,春日宴草草收场。 “你今天应该不在府里吧,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苏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沈砚的眼睛,面露疑惑。 “咱爷可是有一个专门打探各府秘辛的……” “咳咳咳……” 沈砚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时秃噜嘴,把爷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他一时尴尬地看向身旁的人,脸上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将主子的秘密不小心说出来而觉得不安,还是因为对自己的好兄弟有所隐瞒而觉得愧疚。 苏窈对这些并不关心,对他们像想要隐瞒的秘密也不感兴趣。 她脸上一片平静,脚下不停地朝着国公府走去而去。 “阿霄,要不我请你去喝一杯。” 也许是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沈砚一把搂住她的肩膀,露出一脸的讨好。 苏窈侧头看了眼搭在她肩上的爪子,烦得要死。 这爱动手动脚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今天我当值,不能饮酒。”苏窈一掌拍在正搂着她肩膀上的爪子上。 “嘶……”沈砚疼得立刻缩回了手。 这厮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他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背,一边偷偷觑着苏窈的脸色。 面无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沈砚委屈巴巴地跟在她的身后,既不敢啰里啰嗦,怕得意忘形之下暴露更多的秘密。也不敢再动手动脚,怕挨更多的揍。 回到紫竹院,苏窈打开房间的门,床上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她想了想,又去了沈彦州的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 凭着极佳的夜视能力,苏窈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 心绪松懈了两分。 挺好,下午擅作主张将人弄晕过去,她正担心回来要面对男人的雷霆之怒。现在不用面对,还是赶紧回去休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龟寿堂内,烛火明亮。 沈平州和王念雪跪在地上,两人面上都带着明显的红肿,五指的印迹很是明显,一看就是被打过。 沈老夫人靠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左手拿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闭着眼慢慢地转动着。 国公爷坐在左下首,呼吸急促,脸色阴沉,一杯茶直接砸向跪着的两人面前,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国公夫人,沉声呵斥。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好侄女,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简直将国公府的脸面给丢尽了。” 国公夫人却不怒不恼,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被溅了茶水的裙摆。 “事情已经发生,国公爷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补救措施,将流言消除。” 说完朝着上首的老夫人开口问道:“母亲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老夫人睁开双眼,看向国公夫人,语气冷淡地道:“这还用问我吗?你是当家主母,这种事自然由你处理。” 国公夫人嘴角漾起一抹温婉而谦逊的笑容,柔声回应:“是。” 她转头看向沈平州和王念雪,仍是不紧不慢:“你们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如实说来。” 王念雪微微低垂着脑袋,正好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泪水盈满眼眶,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柔弱中的倔强。她轻启朱唇,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含糊地说了一遍。 只是撇清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只说自己带着丫环经过静幽阁时,正好崴了脚,准备进去休息时却被人打晕了过去,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沈平州看了王念雪一眼,低头也将自己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简单地说了一遍。说自己是被二哥的人直接叫去静幽阁,刚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异香,后来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等他醒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堆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都是说一半留一半,把自己的那半责任都隐瞒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同时看向坐在国公爷下首的沈彦州。 “这么说来,你们是被人设计的?”国公夫人听了他们的解释,柔声问道。 这里就差把沈彦州的名字给挂到嘴上。 沈平州和王念雪两人均低着头,齐声答道。 “是。” “是。” 地上两人连忙点头,这个锅如果能甩给别人,当然不想自己背。 国公夫人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沈彦州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浑身透着冷意。他唇角勾起,带着熟悉的讥诮。 “既然母亲早已认定一切皆我所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能说问心无愧,顺便成人之美。” “你就用这种态度和你母亲说话?” 国公夫人被他的话气得,面上的肌肉都抖了一下,清丽绝伦的脸庞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像你这种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人,难怪京城里那些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看不上你……” “够了,还是看看当前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吧。”老夫人出声打断她的话,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拎不清重点。” 国公夫人听到老夫人那嫌弃的态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憋晕过去。 自从她嫁到国公府以来,老太婆一直瞧不上她,处处打压她,不给她脸面。 她嫁到国公府这么多年,她一直把持着府中的中馈,前两年因为身体不太好才交到她的手中。 她垂下眼眸,手中的帕子差点被她搅烂,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 “母亲,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那么多人撞个正着。我给平儿挑的那两家,肯定不会再同意。 出了这样的事情,和我们差不多的世家贵族,估计也很难再结亲了,我想不如就让平儿娶雪儿为妻,这样既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沈平州和王念雪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之情。 王念雪一心想要嫁给沈彦州,对沈平州本就看不上。 沈平州想要取代沈彦州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就必须要娶一个有强大母族的妻子作为后盾。 他倒是很是喜欢自己这个表妹,但她只是一介孤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帮助。 许她一个贵妾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但正妻之位绝不可能是她。 他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无媒苟合,不堪为妻,挑个吉日让元清收了吧。” “外祖母……” “母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声音里带着惊绝望,一道声音里满含愤怒。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想再听她们的话:“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第163章 奖罚分明 163 明宣帝难得新年休沐几天,不用批改那些令人头疼的奏折,让自己的耳朵遭受那些臣子的荼毒。 这几天在贤妃的宫殿里,难得地得到片刻的清静。 谁知今日一大早,就被身边的魏公公给叫醒了。 原来是刘御史一大早就跑到御书房外,状告当朝驸马,失信失德,违背初心,京城之中,天之脚下,明目张胆地豢养外室,置天家和长公主的颜面于不顾。 并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要求严惩驸马爷。 一大早被扰了雅兴,明宣帝只能从贤妃的床上爬起来,仍是一脸的莫名。 驸马爷养外室确实不对,但刘御史也没必要抓着这点小事,一大清早跑到宫里来告御状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驸马爷拐了他媳妇呢。 他一边穿衣一边询问刘御史状告驸马的缘由。 作为皇宫第一大太监总管,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魏英的影响力可谓是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京城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汇报他这里。 他边伺候皇上穿衣,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给了皇上听。 经过一夜的发酵,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驸马养外室并被人当场捉奸在床的八卦。 同一时间,另一则消息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被传得沸沸扬扬。 那就是一向以铁嘴钢牙着称的刘御史,被自家夫人追得满街跑,并且被夫人赶出卧室,在院子里罚跪了整整一夜。 明宣帝没想到,他那个站在朝堂上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要死谏的刘爱卿,竟然惧内成这样。 明宣帝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去看一看他的那位好爱卿了。 站在身边的魏公公:“……” 皇帝连早膳都没用直接去了御书房。 远远地就看见一道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明宣帝朝身边的魏英使了个眼色。 刘奎发如果跪晕倒在御书房前,明天这里估计又多了几道身影。 作为皇帝身边的得力太监,魏英早已将皇帝的心思揣摩得八九分。 他连忙让人将刘御史搀扶起来。 却不想那刘奎发犟脾气上来,死活不起来。他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引经据典,状告驸马,唾沫星子撒了一地,整整半个时辰不停歇。 最后,希望皇上能够严惩驸马,以正朝纲,否则他就长跪不起。 明宣帝虽然对这个长姐多有忌惮,但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少不了长姐对他的帮扶。 他可以忌惮打压她,却不能让别人在明面上欺辱了她,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他们皇族的脸面吗。 正好借着刘御史这一跪,让驸马长长记性。 “刘爱卿能够如此替朕思虑周全,替朝廷殚精竭虑,朕倍感欣慰。你能将朕之所忧、朝廷之所需时刻铭记于心,实乃家国之幸。你的这份忠诚,朕定当定会重重有赏。望你再接再厉,继续为朕分忧解难。” 明宣帝亲自将刘奎发搀扶起来,满脸欣喜,并狠狠地将他夸赞了一番。 “爱卿先行回府,赏赐随后就到。驸马那边,朕定会给长公主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多谢皇上,那微臣告退。”刘奎发没想到,皇帝这次这么快就采纳了他的谏言,看来,他在皇帝的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刘御史晕晕乎乎地回了家,只是还没等他到家,皇帝的赏赐就已经进了府。 同一时间,对驸马的申饬也到了段府门口,魏英亲自走了一趟。 段安钰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年,明面上他和公主恩爱非常,但皇帝对他并不看重,而且还隐隐有打压的趋势。 他心里猜测,皇帝对他这个长姐心有忌惮,所以才处处打压。 原本以为,凭着驸马爷的身份,他能够平步青云,出人头地。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也正因如此,他后来才慢慢地疏远长公主,偷偷地将玉娘养在外面,寻找别的出路。 他知道皇上不待见长公主,所以哪怕他和长公主闹出矛盾,应该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 昨晚和玉娘的事情被发现,长公主果然和他所预想的一样,并不敢将事情闹大,很爽快地同意他将人给纳回府中。 谁能想到,那个刘奎发竟然直接进宫告到皇上面前。 “魏公公请!”段安钰惴惴不安地将魏英迎进段府,偷偷地给他塞了一张银票。 “不知皇上让你来是……” 魏英并没有推拒,接过银票眼睛瞄了一眼就塞进了袖袋里。 一百两,算他段安钰还懂点礼数,也不枉费他亲自跑这一趟。 他神色淡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可谓玉树临风、俊朗无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却不失性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即使已过而立之年,也无损他俊美的容颜。岁月仿佛对他格外仁慈,不仅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沧桑的痕迹,反而多了一份独属于成熟男子的魅力。 难怪当年长公主一眼就看中了他。 只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已经掩盖不住他的野心和欲望。 “咱家来是宣皇上口谕,驸马爷跪下听旨吧。” 魏英手甩拂尘,看着他微微一笑。 段安钰领着段府的人连忙跪下听旨。 “驸马都尉段安钰行为不检,有失体统,念其过往功绩,特从轻处罚,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以儆效尤。” 段安钰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知道,这次皇帝是对他的一次警告。 “驸马爷,咱家就先走一步了,还要去公主府送赏赐。”魏英看着段安钰,笑着说道。 段安钰脸色更加的难看,皇上这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 他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这样,他应该更小心行事。 最近是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如今,他只能磕头谢恩。 “驸马爷,好好想想,怎么跟公主交代吧,杂家告辞了。”魏英临走之前,靠近驸马爷,小声提点一句。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段府。 段安钰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长公主却更加的怨恨。 “段郎……”玉娘走到他身边,一脸的心疼不安,“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要不,我还是走吧。” 其实,她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住在段府,最多不过是一个妾室的身份。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要一点一点,将长公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夺过来。 第164章 马球比赛 164 魏英来到长公主府,正好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看规制和奢华程度,就知道是长公主所乘。 “长公主这是要外出?”魏英看见站在马车旁边的玲珑和白玉,连忙上前问道。 “嗯,小姑娘们相约去嘉善公主的皇家别苑去打马球,本宫闲得无聊,就陪安乐去看看。”长公主掀开车帘,看向魏英。 “魏公公的腰好点没,这么点小事,让你手底下的人跑一趟就行了,哪里还要劳驾您亲自跑这一趟。” 谢九幽面色温和,二十年的养尊处优,已经让她的身上少了曾经的杀伐果决之气,多了一丝淡然。 “玲珑,将我常吃的那个要给魏公公一瓶。” 说完她又转回头看着魏英:“这么冷的天气,魏公公还是要多注意保暖。这药是我经常吃的,对治疗损伤还是有点效果。虽不能根治,但还是能缓解两分。” “这,老奴不知该如何感谢公主。”魏英眼中突然涌上一股涩意。 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金银钱财他早已不放在眼里。 很多人给他塞银子,想让他在皇帝面前提点一二,却又瞧不起他太监的身份,背地里贬低嘲笑他。 真正关心他的能有几人。 他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知道他的腰不好,还赏了他一瓶药。 他拿着白玉瓷瓶,眼眶湿润起来。“谢公主赏。” “都是平常东西,不值一提,魏公公不嫌弃就好。天寒地冻,公公也早些回宫复命吧。” 长公主笑了笑,朝他摆摆手:“东西我就收下了,公公回宫替我谢谢皇兄。” 魏英收了瓷瓶,交了赏赐,和公主告辞回宫。 谢九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放下帘子,吩咐马车可以出发了。 嘉善公主的皇家别苑距离明光寺很近,距离京城半天的车程。 长公主一行到达的时候,庭院里已经停了很多的马车和马匹。 看样子到的人应该不少。 安乐掀开车帘,一眼就看见那带着秦府熟悉标志的马车停在庭院一角,心中一喜。 秦衍已经到了。 今日天气尚可,虽然没有阳光,但也没再下雪,连风似乎也小了很多,很适合打马球。 沈彦州到达皇家别苑时,已经快到午时。 国公府这次只来了沈彦州和沈平州,王念雪被禁足,沈柔薇昨天突发风寒,两人均不能来参加这场期盼已久的马球比赛。 马球比赛分男女赛,而且在同一个场地,所以这次男女座席并没有分开,只是会自觉地分开座位。 吃过午膳,所有参赛的男女,全都换上了马赛服。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竟然都来了。 苏窈扫了一下二皇子端王,发现他神色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的异常。 姑娘们换好衣服,依次进了场。 一边红色,极致 这套马球赛服没有过多繁杂的装饰和花纹,仅以其简洁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了小姑娘曼妙的身姿轮廓。 恰到好处的领口设计,紧致的袖口贴合着纤细的手腕,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一队红色,极致张扬;一队白色,尽显飘逸。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场上的姑娘们英姿飒爽,策马奔腾,精彩的表现引得看台上阵阵欢呼。 安乐骑术精湛,很快便带球突破了对手的防线,顺利进球。 她欣喜地看向秦衍所在的方向,却发现此时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个方向。 苏安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沈彦州那道慵懒的身影。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和身边那个过于漂亮精致的小侍卫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安乐有点不明白,秦衍为什么会关注沈彦州,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明显。 因为她的分心,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马球给打个正着。 她只能收回心神,立刻仰倒在马背上,马球擦身而过,进了球门。 嘉善朝她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 球场上比赛激烈,看台上的沈彦州却有点意兴阑珊。 “阿窈……” 苏窈瞪了他一眼,又瞥了眼站在他右侧的两人。 也不知道沈墨和沈砚听没听见。 沈彦州有点烦躁。 今天这场马球比赛他其实不想来,要不是想带她来看点热闹,他还不如待在国公府里。 在外面,他想要和她说说话似乎都不行。 “阿霄,你看见没有,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姑娘,你应该不认识吧。” 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苏窈的旁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姑娘。 “她就是丞相府的嫡亲孙女,听说一直住在金陵的外祖家,去年年底才回京城。” 苏窈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思绪有点恍惚,像是又回到了金陵城那段快乐的时光。 她怎么会不认识她,金陵世家大族崔家的外孙女陆锦珍。 两人因一场意外而相识,后来成为了朋友,可以算得上是她的闺中密友。 她从小就沉稳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金陵城是出了名的才女,和她完全相反。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成为了朋友。 只是后来她外出游历,在金陵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也就变少了。 不过每次她在外游历回去,都会给她带一份礼物,两人小聚片刻。 不知道她现在,还记不记得她这个曾经的闺中密友。 “听说老夫人看中了她,想给二爷提亲……”沈砚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周边的温度突然降低,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然后就看见自家主子正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死亡凝视。 “二……二爷,您有什么吩咐?”沈砚被盯得浑身发冷,舌头都打了结,说话都结巴起来。 “闭上你的嘴。”沈彦州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说道又慢又重。 沈砚只能闭上嘴巴,莫名地感觉有点委屈。 他说什么了,主子就生这么大的气。 沈砚终于安静了下来,沈彦州长嘘一口气,正考虑晚上回去是否要解释一下。 那边长公主派人来请他过去一起看球赛。 沈彦州不得不起身朝长公主走去。 “见过长公主。”沈彦州躬身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长公主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拉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丞相府上的陆姑娘,行九,你们可以叫她九姑娘。” 第165章 陆九姑娘 165 站在公主身后的姑娘,上前两步,屈膝见礼:“陆氏九娘见过沈大人。” 沈彦州的脸上,恢复一贯淡漠疏离之色,轻轻颔首:“陆姑娘不到不必多礼。” 只见陆锦珍缓缓起身,垂首慢慢退回刚才的位置,离他们不近也不远,没有一丝逾矩。 站在沈彦州身后的苏窈,刚好和陆锦珍对视了一瞬。 眉眼依旧精致,气质优雅,端庄大方,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漂亮了几分。 随着她莲步轻移,裙摆微微颤动起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那么优雅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尽展贵女应有的端庄仪态。 即便被沈彦州无视,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作为京城贵女的矜持与优雅。 苏窈收回眼神,垂下眼眸。 她想她这辈子,应该都学不会像陆九这样的贵女仪态。 之前那么多贵女来向公主请安,唯有陆九被留了下来,看来她很得公主喜欢。 也是,曾经名满金陵的陆九姑娘,谁能不喜欢。 连她这个不喜规矩,离经叛道的人,都能成为她的闺中密友。 “沈大人,定亲了没有?”长公主难得心情不错,唇角上扬,连眼中都蕴含着笑意,看向对面的男人,两人像是多年老友,聊得随意。 “……没有。”沈彦州顿了一下,眼角瞥了一眼身后。 站得离他那么远,这贴身侍卫有点名不副实。 “沈大人今年应该二十有三了吧,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定亲。” 长公主两手捧着手炉,斜靠在椅子上,眼睛看向正斗得激烈的比赛场,神情有点倦怠。 年轻的时候,因为上阵杀敌,弄了一身的伤。一到冬天,冷风一吹,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中一般,如万蚁钻心般酸痛不已。 所以她们周围早被人用屏风围了三面,隔成一个露天的隔间,既不影响他们看比赛,又阻挡了北风的肆掠。 “听说昨晚的京城热闹非凡,不知道长公主有没有听到消息?” 沈彦州端着刚沏好的热茶,撇去上面漂浮的茶叶,轻抿了一口。 长公主睨了他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这人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她提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他就来戳她的心窝子。 “你说的应该是驸马养外室的事情吧。”长公主说得轻描淡写,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歉疚。 “我已经批评了驸马一顿,怎么能让心爱的女人受这么多年的委屈,让他赶紧将人给接回了府里,好好安慰了一番。” “……”连平时能言善辩的沈大人,都被她的这番操作弄得无话可说。 “我上次和你祖母提的建议,你应该知道了吧,不知道沈大人考虑得怎么样?” 长公主不想提那个糟心玩意儿,她现在操心的是她那还未曾谋面的宝贝女儿。 这京城能入她眼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下手要趁早,别到时候成了别人碗里的肉。 “我以为公主今日来,是要给丞相府当说客。” 沈彦州看了眼她身后的女子一眼,语气里带了一丝调侃。 长公主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没有隐瞒:“那个老匹夫确实有这个意思,所以今天把人塞给了我。 不过我自己女儿都还没着落,当然是紧着自家人先推销——不是,推荐一下。” 长公主将手里已经不怎么热乎暖炉递给身后的玲珑,玲珑连忙接过,将另一个刚冲好热水的暖炉放进了她的手里。 “你看我和驸马,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容颜出众,我女儿即使不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最起码也会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抱歉,沈某……”沈彦州轻笑一声,看了某人一眼,“已心有所属。” “沈老夫人也没说过,不会是诓我的吧。” 长公主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露出怀疑的神色。 看他的眼神朝她的身后看去,面露惊讶:“你不会真的看上陆老头家的这个女儿了吧?” 不过她也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收回视线,看向比赛场地。 “不过陆九姑娘,也确实花容月貌,举止娴雅,听说还是金陵有名的才女,你心仪这样的姑娘也不为过。” 平时矜贵疏离的男人,难得地惊慌了一下,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公主慎言,我和陆九姑娘不过一面之缘,岂敢高攀……” “行行行,没看上人家姑娘就直说,何必找什么冠冕皇冠的理由。” 长公主打断他的话,抬手点了点他,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哼,这么冷心冷情,小心到时娶不到媳妇。” 两人谈话的声音不是很高,除了身边伺候的几人,坐在稍远距离的陆锦珍,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 场上的比赛很快就接近尾声,长公主和沈彦州也没再交谈。 比赛结果很快出来,安乐郡主所带领的队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姑娘们退了场,男子很快进了场。 沈彦州微眯起眼,没想到惠王,端王,都下了场。 惠王和端王各领一队。 惠王一队,着红色队服;端王一队,着黑色队服。 红黑相间的身影在场中奔跑,尽显锋芒。 这是要提前站队的节奏? 沈彦州看向两边队伍的人选。 果不其然,沈平州身着黑色队服,跟在端王身后。 这个蠢货。 沈彦州没忍住在心里不禁骂了一句。 “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长公主看向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一脸疑惑。 “我不参加。”沈彦州回得平淡。 “不参加你跑这么远来这里干什么?” 长公主有点不解,此人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之辈。别说是让他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地方来看一场球赛了,哪怕是热热闹闹的场景就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依着他那性子,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绕路而行。 “来凑个热闹而已。”沈彦州似笑非笑地朝身后瞥了一眼。“为了满足某人的好奇心。” “呜呜呜——”身后的沈砚听到主子所说的话,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我真没想到,二爷竟然还记得属下这小小的爱好,太让我感动了。” “咳咳咳——”苏窈抬手握拳,抵着嘴唇,轻咳几声。并使劲将唇角往下压,尽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不让自己笑出声。 沈彦州转了一半的脑袋,僵硬地停了下来,上扬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怎么没感动死你。” 沈彦州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转头继续看向赛场。 男子赛场激烈了很多,双方都拼尽全力,比分交替上升。观众们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跟随着场上的人员。 “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般迅速而凌厉。 第166章 意外情况 166 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岿然不动,神色不变。身后站着的几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迎面而来的物体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暗器,想要拔剑根本来不及。身后几人几乎同时伸出手,想要直接徒手抓住。 苏窈离得近,速度更快一步,最先碰到急速飞来的物体。 那股力道实在是太过巨大,为了能够成功地卸去手掌所承受的恐怖力道,避免自己的手掌遭受严重的伤害,她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敏捷身姿,直接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凌空后翻动作。 待站稳后,苏窈定睛一看,才发现被她抓在手里的竟然是一颗马球。 而此时,即使她自己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她的整个手掌在马球急速的撞击下,仍变得又红又肿。 现场的几人都看见了她红肿的手掌,以及她手里的马球。 沈彦州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被寒霜覆盖,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犹如冰山一般冷峻。整个人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寒气所笼罩,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情绪而凝结成冰。 他慢慢地从苏窈的手中接过马球,看向比赛场中。 此时骑在马上的沈平州,微微眯起双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嘴上虽然看似在道歉,但那语气和神情分明透露出一种敷衍又不以为意的态度,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的挑衅。 “对不起啊,长公主,二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吓到你们了吧。” “没关系,既然三弟不会打马球,那哥哥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沈彦州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连衣服都不换,直接比赛场走去:“阿砚,带她下去上药。” “是。”沈砚看了眼身边的苏窈,她的手就这么一会儿,肿得更大了。不要说主子,就是他们这些人看了都心疼。 长公主早吩咐了她身边的玲珑,去取了御赐的金疮药过来。 “这金疮药是皇兄赏赐的,效果很不错,你试试。” 苏窈接过金疮药,道了谢。 沈砚拿过药,帮她涂了起来。 这金疮药冰冰凉凉,还带着一股药香。苏窈闻了闻,就知道这药膏确实好,里面都是用一些珍贵的药材调制的。 涂完药膏,几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比赛场上。 沈彦州跨上马背,他的身姿矫健而优雅,与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形成鲜明对比。 比赛开始之后,沈彦州如疾风般驰骋在场上。他的技巧娴熟,每一次击球都精准有力,引得观众们阵阵喝彩。 后来,随着比赛的进行,观众慢慢地开始察觉到一丝异样。 只见沈彦州手下的马球,并非朝着对方的球门方向,反而直直地冲着沈平州疾驰而去! 一次,两次,三次…… 马球不是击打在沈平州的身体上,就是直奔他的面门而去。 沈平州不停地闪躲和避让,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但马球的速度太快,他并不是每次都能躲开,身体和脸上早已经挨了好几次击打。 场边的观众们更是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整个赛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沈彦州故意为之。 比赛结束,沈彦州所在的大皇子队赢得了比赛。 沈彦州没再看一眼早已经鼻青脸肿的沈平州,朝场外骑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同时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 看着正朝着男人疾驰而去的马匹,看台上的苏窈脸色大变,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脚尖一点,整个人飞身朝着沈彦州扑了过去。 身后的沈墨和沈砚都脸色一变,没想到苏霄会这样不顾自身安危。他们都了解自己的主子身手如何,知道他不会有危险,所以根本没想到苏霄会冲上去。 他要真有个好歹,主子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心念电转,两人先后从看台上直接跃了下去。 不过仍是晚了一步,失控的马匹从他们面前跑过,向沈彦州冲了过去。 苏窈眼疾手快地一把紧紧抓住沈彦州的腰带,与此同时,她脚尖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二人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身后扬起一片尘土,同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苏窈和沈彦州落地站稳,转身看去,才发现那沈平州不知为何竟然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的两条腿竟恰好被自己所骑乘的骏马无情地踩踏而过,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声响起,沈平州的双腿瞬间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形状。 凄厉的叫声响彻在整个比赛场,很多的世家小姐被吓得根本不敢去看。 谢承启脸色大变,这沈平州他可是给予了厚望,如果断了腿,那一切都将白费。 他连忙安排人将沈平州抬进别苑山庄的厢房里,随侍的太医连忙上前检查。 出了这样的变故,其他人早没了玩乐的兴致,纷纷告辞离开,嘉善公主也没有挽留,愿意留下的她也派人安排了住处。 苏窈放开抓着沈彦州腰带的那只手,后知后觉地才感觉整个手掌隐隐作痛。 这时候她才发现,竟然用的是那只红肿手掌,难怪痛上加痛。 “谁让你上来的。”沈彦州看着她的手,语气沉冷,黑眸静谧古井无波,情绪被压在深潭之下,不见半分端倪。 苏窈本来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悸感。却没想到,自己救了他,反而还要被埋怨。 “是属下之错,以后没有二爷的吩咐,属下绝不擅自行动。” 苏窈两手背在身后,微微卷曲,微微垂下头,眼中的情绪被眼睑覆盖。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做。” 沈彦州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看向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眸中,似有一汪深潭,渐渐润湿了眼角。 “伤心难过了?” 苏窈转过头,轻轻挣开他的手,原本被她视为无坚不摧、牢不可破的心防,突然间像是遭遇了一场猛烈的撞击,轰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委屈的情绪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她的心头,像是要将她整个淹没,深陷其中。 “属下不敢。”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贴身侍卫,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阿窈,我说过,在我这里,你不仅仅是属下。” 沈彦州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受伤的那只手腕。 手掌肿得像个馒头。 他又心疼又好笑,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想笑就笑。”苏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没有想笑。”沈彦州唇角上扬,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仿佛蕴含着璀璨的星光。“只是心里很开心。” “我受伤了你还很开心?”苏窈无语,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开心有人时刻关心我。”沈彦州像是没看见,语气温柔,他朝着她的手掌轻轻吹了吹:“还疼吗?” 苏窈木着一张脸:“你以为你吹的是仙气?” 沈彦州低笑出声,:“我以为甜言蜜语是最好的止痛良药。” 苏窈抽回手:“你什么时候说甜言蜜语了?” 沈彦州直视着她的眼睛,“刚才我说的不算吗?那你还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深邃的眼眸让人无处躲藏,苏窈有点承受不住他眼底蕴藏着的莫名情绪,只能避开他的眼,朝长公主走去。 看着站在长公主身边的陆锦珍,苏窈突然开口:“九姑娘温婉大方,名动金陵,二爷怎么不喜欢?” “谁知道呢!”沈彦州神情慵懒,眉眼疏淡,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差点喜欢男人的人,总会有点不一样的癖好。” 第167章 留宿 167 “三公子的马突然发疯是否和你有关?”苏窈本来落后他一步,突然靠近他背后,小声问道。 沈彦州脚步一顿,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很快又退开。 他侧头扫了一眼:“为什么这么想?” 没承认也没否认。 “女人的直觉。”苏窈又退回到刚才的距离,目视前方,没有看他。 “现在承认自己是女人了?”沈彦州轻嗤了一声,两手背在身后,指节微弯,手指有点发痒,想要捏住那张不太讨喜的嘴。 “我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我是女人的事实。”苏窈像是听见他的心声一般,与他拉开两步的距离。 “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没要了他的命,便宜他了。”男人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微不可闻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中。 苏窈就知道,那匹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疯。 不过明面上沈彦州还是沈平州的二哥,不能不关心一下。 沈彦州和长公主道了别,很快来到了沈平州所在的院子。 苏窈和沈墨沈砚三人被阻拦在了院门外,不得入内。 随行的太医正在里面医治。 作为端王队伍里的一员,沈平州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承启不能不过来关心一下。 此时的他,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外室正堂的椅子上。 嘉善公主作为这所别苑山庄的主人,陪坐在他的下首。 “微臣见过殿下,见过公主。”沈彦州端正地行了一礼。 “沈大人不必多礼。”谢承启看见他,本来黑沉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嘉善公主看见他倒是真心的高兴:“沈大人来啦,今天晚上你们是不是不回京城?那我吩咐下人安排好你们的住宿。” “三弟出了这样的意外,下官确实不放心,只能叨扰公主了。”沈彦州微笑着颔首。 “不打扰,不打扰……”嘉善公主一脸的高兴,“对了,你身边那个叫苏霄的侍卫呢?我今天好像看见他也来了。” 沈彦州:“……” 就知道她那张脸会招蜂引蝶。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个。”谢承启黑着脸斥责了嘉善。 “那沈元清被踩断腿又不关我的事,你冲我发什么火。” 嘉善“蹭”地一下站起身,满脸不高兴。 虽说她不怎么受宠,但毕竟也是正经的公主,脾气也不怎么好。除了惧怕大皇子,其他几位哥哥她并不害怕。 “我又是出场地,又是出力,现在倒落不着什么好。行,我不管了,随你们怎样。” 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谢承启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面怼过,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加难看。 沈彦州像是没听见刚才的争吵一般,看向谢承启,“不知三弟的伤势如何?” 谢承启脸色难看地摇摇头,“还不知道,太医正在里面诊治。” 这时,房门打开,太医走了出来。 看见几人正坐在大堂之上,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见过殿下,沈大人。” 谢承启摆了摆手,眉头微皱,“余太医不必多礼,还是说说元清的伤势如何?” 余太医看了看沈彦州,脸上的表情很沉重,斟酌了半天,才慢慢开口:“沈三公子的右腿,粉碎性骨,只怕再难站立;左腿相对来说伤得较轻,但想要恢复到和以前一模一样,估计也很难……”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一只青瓷莲花茶盏碎在了他的脚边。 他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殿下,请恕下官医术不精之罪,实在无法治愈沈三公子的腿伤。”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谢承启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下官……下官实在无能为力。”余太医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垂下脑袋,不敢和上面的人对视。 沈彦州:“我想将三弟带回府中,请太医院的院正大人看一看,不知道他现在能否移动?” “三公子如今的状况最好不要移动。”余太医眼尾扫了几人一眼,发现他们的脸色不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的腿我已经帮他处理过,敷了药,也做了固定,马车垫厚一点也是可以的。” 谢承启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站起身:“既如此,那就辛苦靖元了。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直接甩袖大步离开。 沈彦州对着神思恍惚的男人轻轻颔首:“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三弟休息了,今晚还要余太医多加辛苦。” “应该的。”余太医轻吐了一口气,只能苦笑应下差事。 沈彦州刚出院子,一个丫环立刻上前一步:“沈大人,我家公主已安排好院子,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说完便手拎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沈彦州跟在后面,苏窈三人紧随其后。 “你知不知长公主和安乐郡主有没有回京城?”沈彦州出声询问引路的小丫环。 小丫环有点受宠若惊,说话都有点磕巴:“长公主和安乐郡主都留了下来。不过,秦大人有一个山庄离我们别苑不是很远,安乐郡主和秦小姐去了那里的山庄。” 沈墨和沈砚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就转移开视线。 男人的声音温和平静,面上更是带了少有的笑意:“你怎么知道安乐郡主和秦小姐是去了那里。” 小丫环长年待在别苑,年纪还小,眼中仍带有未曾被社会打磨消失的天真,像是不服气一般,连刚开始的害怕都忘记了,气鼓鼓的回道:“我当然知道了,她们离开时还是我领路的呢。” 不知不觉他们很快到了安排好的院子,沈彦州看了眼沈墨。 沈墨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面前的小丫环:“辛苦了,拿去买点零嘴吃。” “谢谢大人。”小丫环高高兴兴地接了银子,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房间整洁雅致,里面早已经点好了炭盆,床上也早已经铺好了衾被。 沈彦州看了看苏窈的手:“今晚阿墨和阿砚守夜,阿霄好好休息。” “是。”三人同时应下,准备退下。 “阿霄留下。”沈彦州站在屋子中间,张开双臂。 苏窈留下干什么,不言而喻。 第168章 受伤了还让我伺候? 168 沈墨拽着沈砚的衣领,直接将人拖出了房间。 “哎,不是……”沈砚挣扎的声音随风消散在空气之中。 沈墨安排院子里的下人送来热水,沈砚只能去整理他们自己随身带过来的包袱物品。 房间里,苏窈站在沈彦州面前,将自己那只受伤的手,伸到了沈砚州眼皮子底下。 “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让我伺候你?” 沈彦州看了眼已经渐渐变得发紫的手掌,眼神暗了暗,只是情绪变得太快,让人难以察觉。 “谁让你徒手去接球,让你长长记性也好。如果今天飞过来的是暗器,你觉得你的手还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受点小伤吗?”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腰部,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身上的腰带。 苏窈被噎的无话可说,无法反驳他的话。 今天确实是她过于冲动,但在危机时刻,她只是本能地做出反应。 “行,既然当的是贴身侍卫,我也确实应该贴身伺候。” 苏窈边说边伸手未受伤的那只手,作势想替他解衣服的扣子。 沈彦州垂眸看着那只落在他前襟的手,白皙纤细。 沈彦州有时候不太明白,这只手看起来明明又小又软,出剑的时候,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又快又狠又准,丝毫不输男子。 苏窈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一时骑虎难下,只能继续。 只是她的手刚碰到沈砚州的衣襟,便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掌心温热,紧紧包裹着苏窈的手。 苏窈的心跳似快了一个节拍,脸上慢慢爬上一抹绯色。她忍住心中的那抹异样,想要挣脱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不是要让我伺候吗,你这样我怎么帮你……” 苏窈压下心里的那点异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从容。 “伺候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但并不仅限于帮我脱衣服,或者……” 沈彦州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热气轻拂过她的耳垂,竟比炭盆里的炭火还要炽热。“也可以帮我暖一暖被窝……” “嘶……”话还未说完,沈彦州的脚尖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松开手,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一个小小的鞋印,清晰地落在鞋面上,倔强又醒目。 罪魁祸首早退到一米开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二爷要是缺个暖床丫环,只要说一声,我猜这京城之中,应该有大把的人趋之若鹜。” 沈彦州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脚趾传来的疼痛。 这丫头,还真是,脚下一点也不留情。 沈彦州还要再说点什么,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笃笃笃——” “进。”沈彦州只能收回想说的话,看向门口。 沈砚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里面都是沈彦州的换洗衣物。 “爷,您的衣服我拿过来了,我帮你放到浴房里去吧。” 沈砚并没有发现房间里暗流涌动,气氛怪异。 他看见苏霄正举着小心翼翼地举着那只受伤的手,连忙开口:“阿霄,是不是手又疼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爷这里我来伺候就行了。 你现在这样,别说伺候人了,估计还要人伺候你呢,你留在这里,岂不是给爷添乱嘛。” 说完,他像是要肯定自己所说的话,还不忘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二爷,您说是吧。” “……” 沈彦州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直接扔向苏窈,兜头盖住她的脸。 “下去吧,我要是再不放人回去休息,只怕有人说我这个主子不知道体恤下属,太过于冷酷无情了。” “……二爷,我不是,我没有。” 后知后觉的沈砚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逾矩了,竟然当着主子的面,越俎代庖的替主子作了决定。 沈砚哭丧着脸,捧着衣服,感觉臀部冷飕飕的,一阵发凉。 他怎么感觉屁股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还不进来伺候?” 沈砚和苏窈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应该是叫我……吧?”沈砚捧着衣服,和苏窈彼此对看了一眼,不确定地小声问道。 “可能。”苏窈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去了隔间的厢房准备休息。 沈砚慢腾腾地来到浴房,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挨板子了。 结果,沈砚发现自己庆幸得有点早了。 向来矜贵的二爷,像是故意在折腾沈砚。 一会儿嫌水太热,一会儿嫌水太冷,一时觉得搓背的力气太大,一时又问他是不是没吃晚饭。 沈砚被自家主子支使得晕头转向,心里抓狂。 还不如直接打他三十大板,也好过这样来回的折腾。 他狠狠地抽打了自己的嘴巴几下,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呢。 等沈彦州终于沐浴好出来,沈墨已经等在了房间里。 沈彦州悠然地端坐在那张雕花檀木制成的床榻之上,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衣松松垮垮,衣带也只是随意地打了个结系着。 他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握着一方精致的锦帕,正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滴落在他宽阔的肩头,晕染出一小片淡淡的水渍。 “都已经安排好了?”沈彦州微微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望向站在下首的沈墨,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沈墨赶忙应道,随即向前迈进一步,恭恭敬敬地从自家主子手中接过那块还带着些许湿气的锦帕,动作轻柔且熟练地继续为主人擦拭起头发来。 “之前那个暗道的入口还能找到吗?”男人懒散地斜靠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漫声问道。 “上次天太黑,具体位置在哪没看清,但就在那假山附近,应该不难找。” 沈墨擦头发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男人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淡淡开口。 “苏侍卫对暗道和那里的格局都很熟悉,为什么不让苏侍卫参加这次行动?” 沈墨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打算,苏霄对那里比他们所有人都熟悉,如果他一起去的话,他们被发现的风险会大大降低,而且成功的机率会更大。 沈彦州睁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开口:“下去吧。” 沈墨知道自家主子这是不高兴了,看了看半干的头发,也只能放下锦帕,退出了房间。 第169章 纠缠不清 169 二更时分,苏窈陪嫁的别苑山庄内,几道黑影一闪而过。 几人避过府卫的巡查,正悄无声息地在别苑里寻找目标人物。 一粒石子突然击打在前面一人的手背上。 他立刻停下脚步,一把拦下身后的人,警惕地看向四周。 其他几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看见头领这样紧张,也瞬间警戒起来。 “怎么了?” 一人靠近他身边,小声问道。 他伸出一指放在唇上,摇了摇头,眼睛警惕地朝周围看去。 突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并不像是这里的府卫,倒像是特意暴露身份,给他们引路。 他想了想,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领着几人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几人就来到了一个院子,其中一间房子里面隐隐透出光亮。 黑衣人朝后做了几个动作,很快身后几人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他和另外一人慢慢靠近了有光亮的地方。 这里竟然是一间书房。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竟然就是他们今晚的目标人物安乐郡主。 “阿衍,我不想嫁给谢承启,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安乐郡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期盼。 “郡主说笑了,微臣只是一介臣子,哪有能力左右陛下的旨意。这件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郡主还是接受现实吧。” 秦衍一脸淡漠地坐在书桌前,手中执笔,仍专注地写着什么,并没有抬头看她。 “郡主还是请回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合礼数。” “秦衍,你之前对我的那些好,难道都是假的吗?”安乐看着他,眼中带着难掩的惊慌失色。 “郡主身份高贵,又是舍妹的好友,微臣只是尽了照顾的本分。” 安乐郡主站在书桌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她看着脸上神色平静的男人,心里的不禁涌上一股悲哀和绝望。 她的眼中慢慢露出令人害怕的疯狂,像是要和眼前的男人同归于尽。 “秦衍,你说,如果谢承启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还能毫无芥蒂地信任你吗?” 端坐桌前的秦衍,抬起头看着渐渐失控的女人,眉眼依旧疏淡,气质温润,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冷酷。 “郡主这话微臣不明白,臣和郡主能有什么关系。曾经的过往,不过都是成婚之前的年少轻狂,自成婚之后,微臣心中只有夫人一人,与郡主也早已没有任何的瓜葛。” 听到男人竟然说出这般冷酷绝情、毫无温度的话语,安乐郡主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她那双原本灵动美丽的双眸此刻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狠心的男人看穿一般。 渐渐地,她的眼眸慢慢染上了一层猩红之色,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似一头即将暴走的猛兽。 看见眼前仍矜贵如谪仙般的男人,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安乐心中的狂怒再也压制不住,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砚台里的墨汁直接打翻到男人的身上,将一袭白衣染成了墨黑。 “秦衍,你以为你否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它就不存在吗?你的妹妹,你的母亲,甚至你口口声声爱着的夫人,都知道我们早就有了关系……” “住口!”刚才还淡然冷静的男人,在听到她提起苏窈时,却失了应有的冷静。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眼中带着令人恐怖的阴寒。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女人身边,抬手紧紧地捏住她的下颚,逼迫着她抬头看向他。 “安乐郡主,我说过,我对你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希望你永远了解这一点。” 安乐郡主的脸被男人捏得都微微变了型,但她强忍着疼痛,冷冷地看着他:“怎么,秦大人现在想要装深情,是不是有点晚了。您的夫人,难道不是被你一步一步逼死的吗?就像你当初利用我的时候一样,她也不过就是你的一颗踏脚石而已。” 秦衍一把将女人甩到地上,呼吸变得急促,整张脸因为某种痛苦的回忆而变得扭曲起来,脸上青筋暴起,紧咬着后槽牙,像是回答她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不想伤害她?”安乐郡主的泪水夺眶而出,大笑出声,“那你就可以肆意地伤害我?” 秦衍慢慢地平静下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因为我爱她,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安乐坐在地上,怔愣地抬头看着他:“那我呢?我算什么,我爱了这么久,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一句不爱,就以为能将过去的一切彻底抹去吗?” “郡主已经赐婚端王,以后就是高高在上的端王妃,未来前程似锦,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至于以前的事,希望安乐郡主休要再提。” 秦衍面无表情地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安乐艰难地从地上缓缓爬起,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抬起头,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秦衍!你的夫人早就死了!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她是因你而死,你这辈子都休想逃脱内心的谴责和折磨!” 女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然而,那道身影却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根本听不到乐的呼喊一般,直至消失在远处的拐角处。 安乐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此时,门外的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竟然还吃到了这么大大的一个瓜。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而趴在屋顶上的苏窈,则一脸的平静,仿佛他们口中涉及的另外一个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见书房里此时只有安乐郡主一人,不慌不忙地从胸口掏出一个纸包,从屋顶揭开的孔洞,朝里面撒了进去。 不过一息间,站安乐郡主直接朝地上栽倒下去。 门外隐在暗处,正准备动手的两个黑衣人:“……” 这是哭晕过去,还是气晕过去的? 不过,不管怎么晕过去的,都省了他们的麻烦。 一人进去,直接将人扛了出来,怕人半途醒过来又点了女人的睡穴。 几人安静撤退,只是扛着一个大活人,实在很难隐藏行踪,很快,巡逻的府兵就发现了他们。 第170章 偷人 170 一阵脚步声朝他们这边逼近,领头之人知道这场交锋在所难免。 他看向那个正将郡主扛在肩头的黑衣人,沉声开口:“人交给你了,你先带人去过去,我们将人引开,到时再去找你们。” 说完几人朝另一边疾驰而去。 “守好院子的每一个出口,连只苍蝇也不能放过。秦府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秦衍站在庭院之中,屋檐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晃,微黄的烛光照在他清冷的脸上,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扛着安乐郡主的黑衣人,只能专找偏僻黑暗的地方走。 突然一道黑影朝他扑了过来。 黑衣人还算反应机敏,挥出一掌,那人身影一转,就从他眼前消失,他的后脊椎突然爬上一层寒意,下意识地他反手一拳。 可惜他扛了个大活人,身体的敏捷度本身就受到影响,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心里正想骂娘时,挥出去的胳膊被格挡,耳边传来一声低语:“别动,是我,快跟我走。” 黑衣人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到了三步开外。 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黑衣人:“磨蹭什么,还不跟上。” “你……”黑衣人突然福至心灵,语气里带着惊喜,“你是阿霄?那你应该也猜到我是谁了,对吧。” 苏窈轻“啧”了一声,有点没眼看,“我说,二爷怎么会派你来干这种事。” 说到这个,沈砚对自己还是相当的有自信。“那当然是因为我力气大,功夫好了。” 苏窈被他这种盲目的自信整无语,不想再和他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转身朝前走去,“快跟上,跟丢了我就不管了。” “这黑灯瞎火的,想快也快不了。而且,满院子人正到处搜查,还是小心点……”黑衣人——也就是沈砚,见他头也没回,身影很快就快要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之中,连忙扛着安乐郡主紧跟在他身后。 只见苏窈在里面东绕西转,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竟然一个巡查人员都没遇见。 “我跟在主子身后这么多年,以前都是生死相搏,这还是头一遭干这种偷人的事情。”沈砚没忍住又开启了他的念叨模式。 “……不会说话就闭嘴。”黑夜之中,苏窈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 什么叫偷人? 虽然他们现在确实是将安乐郡主从这里掳走,但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感觉就变了味。 沈砚只得讪讪地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很快来到一座假山边,苏窈伸手一摸,两人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 虽然之前就听阿墨说过,他们会从密道走,但现在这个密道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愣了一下。 再看看前面一脸淡定的苏霄,他心里也多了丝疑惑。 他怎么会对这里的地形这么熟悉,就连这么隐秘的通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莫不是…… “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苏窈转过身示意沈砚赶紧离开。 刚才因为天太黑,沈砚根本没有看见这个密道的机关在哪里。 他本来还想问一下苏霄,可是看他脸上略显急切的神情,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只好忍下好奇之心,进了密道。 苏窈站在外面:“顺着密道一直往前走,看见有光亮的地方出去就行了。” 沈砚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很是意外:“你不跟我一起走?” “你先走,我去找墨大哥他们。”苏窈抬手想要挣开他的手,又怕动静太大引来府兵,只能示意他放开自己的手。 “阿墨他们不会有事的,你跟我走吧。”沈砚不肯放手。 “他们本来就是为你和郡主争取时间,现在我去告诉他们人已经安全带走,这样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也好想办法尽快脱身。” 苏窈见他不放,只能用了点力挣开,将他一把推进去,顺手在石壁的某处上按了一下,密道的门缓缓关上。 看着密道又恢复成原样,苏窈这才转身离开。 来回巡查之人越来越密集,苏窈正愁着怎么能找到沈墨他们。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 苏窈直接朝声响处跑去。 只见沈墨正被一队巡逻的府兵围攻,人不是很多,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估计一会儿被发现就很难脱身。 苏窈抽出腰间的软剑,立刻加入战局。有了苏窈的加入,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几个敌人。 沈墨看见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心中一跳,正在猜疑是敌是友,结果就看见那人挥剑就砍。 原来是来帮忙的。 “多谢兄台帮忙。”争斗中两人靠近时,沈墨还不忘表达心中的感激。 “是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沈墨一听就知道是谁,心中更是一喜。 “你去帮阿砚,我怕他找不到入口。”两人一心二用,打斗过程中还不忘见缝插针地聊两句。 “郡主和阿砚已经安全了,我就是来通知你们,可以撤了。” 沈墨一听这话,也不想再和这些人缠斗,吹了一声口哨。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撤退的信号。 几人边打边退。 打斗的声音早就引起了其他府兵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赶来。 他们想要安全撤出这里,估计不太容易。 苏窈动作迅速地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药丸塞进沈墨和其他几人的嘴里。 “先吃解药。”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药丸已经滑下喉咙。 此时苏窈又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直接对着围攻之人撒了出去。 白色的粉末随风散开,接触到的人突然浑身无力,直接栽倒在地。 “快走。” 苏窈领着几人在黑夜里不停穿梭,每次看见巡查之人,他们都能很好地避开。 “我们最好不要从密道里离开,否则以秦衍的聪明,估计密道估计很快就会暴露。”沈墨领着几人跟在苏窈身后,以为他要领着他们通过密道离开,不禁有点着急。 “我知道。”苏窈边说边专注地看着地形,脚步不停。 很快几人来到一个的偏僻院墙之下,不远处正有一队巡查的府兵慢慢靠近。 “怎么不走了?”沈墨很奇怪地看着停下脚步的苏窈。 “我……如果我能带大家出去,你们不会介意怎么出去的吧。”苏窈转身看着沈墨,说话吞吞吐吐。 “当然不会,只要能出去。”沈墨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有点焦急。 “那就好。”苏窈像是松了一口气,直接躬下身体两只手扒开地面上半人多高的杂草。 一个狗洞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171章 郡主失踪 171 “……”沈墨默默无语,想要收回他刚才说的话。 “赶紧的,快来不及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窈将他一推。 沈墨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下,只能躬下身去,从洞口爬了出去。 身后几人看他们的头儿都钻了,谁也不敢有意见,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钻了出去。 苏窈最后一个,她一边倒着从洞口往外钻,一边将扒开的杂草恢复成原样。 不过一会儿,一墙之隔传来说话的声音。“刚才明明听见这里有声音。” “估计你听岔了,走了走了,再到别的地方找找,大人今晚心情不怎么样,还是小心为妙。”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一人心中好奇,小声问道。 “郡主来这里和大人私会,人却消失不见,这两人的关系肯定瞒不住,到时岂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端王被戴了绿帽子。你说大人的心情还能好吗?” “不是说郡主和府里的小姐关系很好,特意过来陪小姐的吗?” “这话也就骗骗你这种傻子,那郡主就是在大人的书房里消失不见的,你说这夜半三更,她去大人的书房能干什么。” “这倒也是……我之前也听说过,大人之前娶的那位夫人,就是被这郡主下毒害死的。刚开始我是不太相信这种传言,现在也不禁有点怀疑了。” “空穴未必来风,反正我觉得,这夫人的死,肯定和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后面几个在干嘛呢,还不跟上!”前面传来一阵呵斥声。 “来了。”靠近墙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窈靠在院墙外的墙根下,听着两人窃窃私语声,思绪也像是回到了那个午后。 阳光明媚,树荫婆娑,微风拂过院墙,吹进了院子。她躺在院子里躺椅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柔。 如果她不是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弹,那么,这样的岁月会封存在她美好的回忆中。 只可惜,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后面的记忆她其实已经刻意的去遗忘,但因为太过于痛苦,反而让她更加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她记得,自己被人从院子里抬走,很快放置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那时候她其实和一个活死人差不多,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她能依靠在也只有她身边的那几个丫环而已。 可即使她已经变成了这样,仍然成为某人的眼中钉,拦路石。 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听着隔壁男女交缠的气息。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她们得偿所愿,那颗唯一还能跳动的心脏,像是再不愿这样苟且偷生,终于生出了反抗之心,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阿霄,阿霄……”耳边突然响起几声呼唤,打断了苏窈的回忆。“你怎么了?” “我没事,墨大哥。”苏窈回过神,唇角勾起一抹浮于表面的笑意。但想到现在还戴着面巾,根本看不见,所以收起那丝假笑,恢复一贯的表情。 沈墨看他不愿多说,也不再勉强。“阿砚那边……” “放心吧,砚大哥那边我亲自将人送出去的。”苏窈知道他担心什么。 “是二爷让你来接应我们的?”沈墨这时候才终于有心情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苏窈有点心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其他人也附和她的建议,沈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直接朝密道的出口而去。 ……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皇家别苑都知道安乐郡主失踪了。 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嘉善公主心里郁闷不已,难得出来玩一次,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事。 昨天是沈国公的三公子被踩断腿,今天又是安乐郡主失踪。 作为东道主,她只能派出别苑里的皇家侍卫和秦衍派出来的府兵一起扩大搜索的范围。 沈彦州准备带着沈三公子回京,嘉善公主稍微假意挽留了一下,几人坚持要走,她连忙安排马车,恨不得立刻将人都给送走。 长公主因为晕了过去,只能留下。 丞相府的陆九姑娘,却坚持要回京城。她本来是和长公主一起来的皇家别苑,现在如果想回家,还要派人手特意送她一程。 但别苑里现在大部分人手都被分派了出去,现在很难抽出人手来护送她回去。 嘉善公主只能拜托沈彦州,顺路将陆九姑娘护送回家。 陆锦珍身着一袭素雅的淡蓝色长裙,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头发只用一根简单却精致的白玉簪子固定住,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沈更添几分柔美。 她身旁仅仅跟着一个伶俐乖巧的小丫环,主仆二人静静地站立在这清幽雅致的院子当中,并不见一丝柔弱。 沈彦州看了她们一眼,微微颔首,“陆姑娘上车吧。” 陆锦珍躬身行了一礼,便上了嘉善公主特意安排的马车。 沈彦州上了国公府的马车,里面一如既往的宽敞,奢华,让人待着就不想出去。 沈平州之前是骑马过来的,所以他现在躺着的马车是嘉善公主特意为他准备的。里面宽敞明亮,软榻上垫了好几层厚厚的棉被,但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仍不免会摇摇晃晃,磕磕碰碰。 沈平州痛得几欲昏死过去。除了他自己带来的小厮,没有人过问他。 心里恨意翻涌,此时的他,却无能为力。 沈彦州倚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却瞄到,靠坐在门边的苏窈,正闭着眼打盹,受伤的那只手似乎又肿了一点。 沈彦州轻“啧”了一声,谁让她昨天晚上自作主张跑去凑热闹了。 他垂头看向手里的书,突然又传来“咚”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声轻“嘶”,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人正抬手揉着被撞的额头,龇牙咧嘴。 心里虽然对她昨夜的擅自行动很是恼火,但沈彦州实在不想看她现在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放下书,伸手一把将人拽了过来,将人按在软榻之上。 苏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瞌睡瞬间全没了。 “二……二爷,您干什么?”苏窈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沈彦州死死按住。 “乖乖闭上眼睛。”沈彦州垂眸看向身下的少女,哪怕一夜未眠,眼神依旧水润,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专注地看着人时,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再这样看着我,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窈不敢相信,沈彦州是怎么顶着这么一张淡漠的面容,说出威胁的话来。 但她知道,这人向来说话算话。 苏窈不敢再乱动,只能乖乖地躺在沈彦州身边,闭上眼睛。 这人疯起来有时候很可怕。 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违背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苏窈实在抵抗不了周公的诱惑,在马车的摇晃中,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第172章 与陆九同乘 172 “沈大人……” 苏窈睡得迷迷糊糊间,像是听见若有似无的女子的声音。 马车同时也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男人背对着她,掀开马车的窗帘:“何事?” “沈大人,我们那辆马车不知道怎么回事,车轴突然坏了,现在没办法动了。我家小姐让我来告诉大人一声,能不能派个人过去帮我们看一下?” 小姑娘的声音弱弱,微微带着点颤音,有种本能的惧怕。 “知道了。”沈彦州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放下了帘子,转过身来。 苏窈还有些不清醒,揉了揉眼睛,声音难得带了点刚睡醒的懵懂,平添了一份少女的娇憨:“怎么了?” 沈彦州眉眼深邃,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眼角带着难掩的宠溺:“没事,后面有辆马车坏了,我让人过去看看。” 苏窈点点头,靠在马车上又闭上了眼。 沈彦州则是再次掀开了帘子,对马车旁骑在马上的沈墨吩咐道:“派两个人去看看,原地休息一会儿。” “是。”沈墨应下,翻身下马,招手叫了两个人,去后面看看怎么回事。 同时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息。 没过多久,去查看的人就回来了,禀告说车轴断了,没法修。 沈彦州听了回复,沉思片刻,才回道:“三公子那里耽误不得,你们派人先将他送回国公府,再拿帖子去宫里请太医。” 他一转身,就看见沈砚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献宝似的递给正下马车活动筋骨的苏窈,眼神暗了暗。 “就让阿砚护送三弟回去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沈墨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抬头看了看天,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主子这到底是不放心三公子,还是不放心沈砚。 正递东西的沈砚听到这话,胳膊一僵,刚刚还笑得露出八颗大牙的脸上立刻垮了下来,苦着脸看向沈墨。 他不想护送那个二傻回去。 沈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沈砚知道这趟活是跑不了,只能将纸包塞进苏窈的手里:“阿霄,这是我从别苑厨房里顺出来的金丝卷,味道不错,我特意给你留的几块,出发的时候就想给你了,可惜你一直在睡觉。你赶紧尝尝看,好不好吃。” 苏窈本就没吃早膳,又睡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看见点心,眼睛都开始绿得发光。 她捻起一块,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苏窈眼睛一亮,虽然没有刚做出来的那么酥脆,但味道还是很不错,不愧是皇家御厨。 她朝沈砚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嘴里含着点心,只能无声夸赞。 “沈砚,还不送三公子回京。”正和苏窈聊得开心的沈砚,听到主子那阴沉沉的声音,不得不和苏窈告别离开。 “点心好吃吗?”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苏窈的头顶响起。 苏窈正专注地解决手里的点心,根本没听出有什么不妥,使劲地点头。 面前的身影没有移开,她心中疑惑,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脸色阴沉,带着点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要不要来一块?”看着男人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点心,苏窈有点舍不得地递到他面前。 “哼,小心噎死你。”男人一甩袖袍,脸色黑如锅底,转身朝马车走去。 “我好心请你吃点心,你怎么还咒我。”苏窈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 “沈大人。”一道温婉轻柔的女声在他们身边响起。 苏窈和沈彦州同时看了过去。 “陆姑娘。”沈彦州又恢复成一贯的淡漠疏离,唇角微勾。 苏窈看见刚才还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沈彦州,面对陆锦珍时,眼神却一下子变了,变得温润有礼,她的心中升起一丝很奇怪的感觉。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别扭又酸涩,让人很不舒服。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所剩无几的点心,再看看相谈甚欢的两人,默默朝马车走去。 “陆姑娘有事?”沈彦州眼角瞥见那道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抬手拦了一下。 苏窈只能停下脚步,等在一边。 “我……”陆锦珍站在沈彦州面前,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 “我的马车坏了。” 沈彦州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乜了一眼身边的人,话到嘴里打了一个圈儿。 “现在这里只有一辆马车,就委屈陆姑娘和本官同乘一辆了。” “多谢大人,能和大人同坐一辆马车,那是九儿的福气。” 陆锦珍捏着帕子的手终于松了松,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眉眼间带着一股淡雅的书卷气。 苏窈低垂着脑袋,站在沈彦州的身后,不知为何,刚才还觉得美味无比的点心,现在也没了一点食欲。 陆锦珍在丫环的搀扶下上了车,沈彦州紧随其后,也进了车厢。 苏窈想了想,并没有进去,直接坐在了车厢外面。 “进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虽然如平常一般清冷,但苏窈愣是从里面听出了不高兴。 作为侍卫,她不能承受违抗命令的后果。所以,只能乖乖地走进车厢里,坐在距离门帘最近的地方。 主要是离那两人最远。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 沈彦州和陆锦珍并肩而坐,偶尔交谈几句。苏窈则坐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默默地吃着点心,目光并不看向对面的两人。 “陆姑娘尝尝这茶的味道如何。”沈彦州亲自给陆锦珍斟了一杯茶,眉眼疏淡,眼神专注。 陆锦珍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露出一丝惊喜:“竟然是蒙顶云雾,这茶产自蒙顶山,一年只得几两,价值千金。” “看来陆姑娘很懂茶,那就多尝尝。”沈彦州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倾身又为她斟了一杯。 “大人可以喊我九姑娘,或者……”陆锦珍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开口:“可以喊我小九。” 她垂下眼眸,不敢看向坐在对面一臂之遥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她的耳尖慢慢染上红晕。 苏窈两只手无意识地紧扣在一起,越握越紧,眼睛看向车帘,像是透过帘子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第173章 吃醋了? 173 “彭”的一声爆裂声在车厢内响起,四双眼睛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咳……咳……” 白色的粉末四处飘散,苏窈一不小心被呛了个正着,没忍住干咳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被捏得粉碎的珠子,抬头不好意思地朝几人露出尴尬的笑。 “抱歉,不是故意的,你们接着聊……” 沈彦州看了眼门帘上当作点缀的东珠少了一颗,垂眸轻咳一声,眼里隐有笑意。 “抱歉,我可能要辜负姑娘的一片……” “沈大人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陆锦珍听到沈彦州的话,连忙摆手打断他的话,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今天是听说姜世子爷会来打马球,所以才过来的。” “噗……”正准备偷溜出去的苏窈,听到陆九的话,没忍住笑出声。 笑声突兀地在马车内响起,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苏窈。 原来是有人自作多情。 苏窈用手捂着嘴,满脸都是憋不住的笑意。“抱歉,没忍住……” 陆锦珍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两只手捏着帕子看向她,一脸的无措。 她身边的丫环看见自家的小姐被嘲笑,恶狠狠地瞪了苏窈一眼。 “……”误会大了,她不是嘲笑她好吧。 现在解释,估计越描越黑。 陆锦珍转头看向沈彦州,脸色绯红,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对姜世子爷,只是……只是欣赏而已,并无他意。” “姜云铮要是听到你如此夸他,估计兴奋得睡不着觉。”沈彦州面无表情地收回倒茶的手,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我记得陆姑娘好像在金陵长大,去年底才回的京城,怎么会认识姜……世子。” “我回京那天,天气寒冷,正飘着大雪。快到城门时我的马车突然坏了……” 陆锦珍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朵爬上红晕,有点不好意思道: “就像今天一样。那时有不少流民都往城里赶。有人看见我的马车停在路边,就生出了歹意,想过来打劫。 当时那些流民一拥而上,我带的那些侍卫根本抵挡不住。当时心里很很绝望,突然就听见一阵马蹄声,过了一会儿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我掀开车帘才发现,那些流民被人赶跑了。” “知道了,救命之恩。”沈彦州点点头。“当以身相许。” “噗……”陆锦珍正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被沈彦州的话吓得直直朝他的脸上喷去。 沈彦州反应极其敏捷,他手臂一挥,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袖袍中涌出,将那口茶猛地朝着旁边甩了出去。 坐在旁边的苏窈,被喷了个正着,满脸茶水,整个人都麻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陆锦珍见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边说边拿着锦帕朝苏窈的脸上擦去,“我来帮你擦擦。” 苏窈愣了一下,随即闪开,挡住陆锦珍的手,接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 陆锦珍看了看沈彦州,又瞧了瞧苏窈,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坐了回去。 苏窈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准备将帕子塞进袖袋里。 “不好意思,帕子是我的。”陆锦珍指了指苏窈手中的帕子。 “等我洗干净了还给你。”苏窈摆手。 陆锦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恍然记起自己现在男子装扮,不适合留姑娘的贴身物品。 她连忙拿出帕子,递还回去。 “陆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传来。 陆锦珍带着丫环下了马车,回身向沈彦州道谢之后,便回了府。 “二爷,现在是否直接回府?”沈墨的声音很快出现在马车窗口边。 “……先去春景楼用饭。”沈彦州看着坐在身边无精打采的一个人,揉了揉眉心。 “是。” 刚刚还蔫头耷脑的人,立马精神起来,眼睛里的光都亮了几分。 “现在吃午膳是不是有点早?”苏窈看了眼茶几上的漏斗。 “那,要不就,直接回府?”沈彦州挺直腰板僵坐了大半天,感觉整个腰酸胀不已,现在全身像是没了骨头似的,侧卧在软榻上。 沈彦州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两声“咕咕”的肚子叫声。 “其实,我觉得这个时间,吃午膳正正好,不早也不晚。” 苏窈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沈彦州嗤笑一声,他就知道,她的肚子比她的嘴诚实。 “去春景楼。”沈彦州微闭着眼,朝苏窈招招手。 苏窈看着闭眼慵懒地躺在软榻上的男人,长长的眼睫遮盖住眼睑,投下一片浓墨的剪影。 美若谪仙,不似凡尘。 “二爷有事直接吩咐。”苏窈转开眼,心跳如擂鼓,不敢再多看一眼,也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忍不住。 沈彦州睁开眼,轻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苏窈没听清,只能再靠近一点。 “二爷再说一遍,刚才没听清。” 沈彦州的唇又动了一下,但苏窈还是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能微微俯身,侧耳凑到他身边。 一只胳膊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向床榻。 苏窈没防备,直接压到男人的身上。 苏窈的侧脸不偏不倚地贴在了男人那如薄纸般的嘴唇之上,一股微微发凉且带着丝丝湿润的感觉瞬间传递到了她娇嫩的肌肤上。 这种触感如此细腻而真实,让苏窈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受。 “呵,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投怀送抱,还说对我没想法。” 心中刚泛起一丝涟漪的苏窈,一秒钟清醒过来。 最毒不过男人的嘴。 “你想多了,不小心而已。”苏窈两手撑在他肩膀两侧,想要起身。 “口是心非。”沈彦州轻笑出声,胳膊稍微用力,苏窈整个人又被压了回去。 “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两个人的脸距离很近,明亮的黑瞳里倒映清晰可见,像是盛满星河。 苏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别过头,“才没有。” “真的没有?”沈彦州的嘴角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苏窈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懊恼,怎么就失了心智。 沈彦州的手抚上苏窈的脸颊,轻轻捏了捏,“我很开心。” 苏窈一把推开他的手,慢慢爬起来,瞪了他一眼,“我说了我没有。” 沈彦州抿了抿唇,“承认喜欢我就这么可怕吗?”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认真,苏窈的心跳不禁漏跳了半拍。她看着眼前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一时竟有些失神。 苏窈很快回过神来,转开眼,“没有。” 马车停在了春景楼门口。 “二爷,到了。”沈墨在车外说道。 苏窈逃也似的跳下马车,心慌意乱地朝春景楼里走去。 “客官里面请。” 苏窈站在大堂里平复了一下心情,眼角随意地扫了一圈。 这才发现,自己等的人竟然出现在了柜台后面。 第174章 苏大掌柜 174 苏窈心中一阵惊喜,正想上前,突然被人抓住了后领。 “上楼。”沈彦州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苏严东并不认识自己,只能跟着沈彦州进了包间。 她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筷。 “怎么,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沈彦州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 “不是……”苏窈提起精神,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别人的心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二爷……” 沈墨站起身大步走过去打开门。 由于太过投入和用力,以至于当那扇门突然被打开时,沈砚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之力向前倾倒。 而此时的沈墨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躲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沈砚直直地朝着地面扑去。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沈砚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来了个标准的狗啃泥姿势。他的整张脸与冰冷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沈墨,你太过分了。”沈砚捂着鼻子坐在地上,因为又酸又痛,眼角不自觉地流出两滴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要和你绝交。” “随你。”沈墨嘴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转身坐到沈彦州的身边。 只见沈砚一脸的委屈和哀怨,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松开了紧紧捂住鼻子的手,几人这才发现,他的鼻子下方竟然流淌出了两行鲜艳夺目的红。 一时间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苏窈连忙站起身,掏出帕子跑过去一把捂住他的鼻子,把他牵到桌边坐下来。 “别动。” 没过一会儿,帕子就染成了红色。 沈墨那张长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愧疚之色。 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帕子,递到沈墨的面前。 沈砚傲娇地一扭头…… 整个脑袋被苏窈用力的按住,没扭动。 他默默地接过,换了苏窈手上的帕子,自己捂在了鼻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鼻血终于止住。 “抱歉。”沈墨难得开口道歉。 “哼,我不会原谅你的。”含糊的声音从帕子底下传了出来。 “差不多得了。”苏窈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沈砚整张脸差点又与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阿霄,你再也不是我兄弟了。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吃点肉补一补。”苏窈连忙夹了一个糯米丸子…… 呃,忘了拿干净的碗筷。 小二时间掐得好,正好拿了一副碗筷走了进来。 苏窈将糯米丸子放进碗里,“快尝尝,这是春景楼最近新研制的菜品。” “再加两个荤菜。”沈彦州对正准备退出去的小二说道。 “好嘞,客官。”小二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沈砚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刚才那么急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窈不停地给他夹菜,根本没看见旁边另一个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哎呀,我差点忘了。”沈砚放下筷子,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才急匆匆开口: “我把三公子送回去之后,国公爷和夫人大发雷霆。听说主子来春景楼吃饭,更是气得差点晕过去,现在让主子赶紧回去。 爷,咱现在可不能回去,否则就成了国公爷和夫人出气的对象了。” 沈彦州像是没听见一般,不紧不忙地吃完了这餐饭。 “阿霄留下结账,阿墨,把银票给她。” 沈彦州带着沈墨和沈砚离开。 苏窈来到柜台前。 “掌柜的,结账。” “客官,一共七十八两二钱,凑个整,您给七十八两就成。” 苏窈将一百两银票递了过去。“请问您是苏严东苏掌柜吗?” “正是草民,小哥不是京城人?”苏严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春景楼在京城中好歹还是有点名气,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认识他的人应该也不少。 “是,我来京城不久,之前来春景楼找过大掌柜的,不巧您正好出了远门。” 苏窈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筒,细小狭长,一般是用来装信件。 她将竹筒递给他,“这是苏窈姑娘让我交给您的。” 苏严东脸色一变,连忙走出柜台,将她引到后院,找了个独立的厢房。 这间厢房,就是她以前每次来春景楼查账时,所待的屋子。 里面纤尘不染,整洁干净,一看就知道时时打扫。 “这位公子是怎么认识我家小姐的。” “我们在金陵的时候就认识了。”苏窈坦然地看着他,“关系一直不错,前段时间突然收到一份信,让我将这份密信一定要亲自交到,春景楼苏严东大掌柜的手中。” “这么说,公子是特意为了替我家小姐送这封信,才来的京城。” 苏严东边问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虽然穿着普通的侍卫服,但气质清冷出尘,长身玉立,眉目如画,与他们家小姐相比也毫不逊色。 苏窈点了点头:“我与苏姑娘性情相投,曾结伴游历,可以算得上是挚友。收到她的信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 当时因为未能见到苏掌柜,又因为……囊中羞涩,只能临时当了沈大人的护卫。” “你……可有信物。”苏严东半信半疑,毕竟他家小姐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他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 “苏掌柜如若不信,可找姚红婵师父求证一下,她现在也在京城,就落脚在天一镖局。” “你认识姚师父?”苏严东面露惊喜,这次语气明显客气了很多。 “那应该没错了。不知道你来京城之后有没有见过我家小姐,我们现在一直联系不上她。” “你们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苏窈这下真的疑惑了。“京城里不是有消息说她成了活死人?” “我们也听过这样的消息,但我问过姑爷——就是大理寺卿秦大人,他说都是谣言。小姐因为生病被他送到庄子上休养了。” 苏严东面露忧色:“我知道他这话也不可信,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小姐,只见过小姐身边的白芷姑娘,她说的和秦大人说的差不多,所以现在也只能这样等着。” “白芷?”苏窈不禁疑惑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大概三个月前。”苏严东思索了一会儿,“见了她之后,我就将京城各商铺的账盘了一下之后,……” 苏严东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苏窈像是没看见他眼中的犹疑,站起身来:“今天我还有事,苏掌柜可先去联系一下姚师父,她那里应该有你需要的消息。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递信到沈国公府找我。” 说完便起身告辞离开。 现在他如果他过主动,反而会让苏严东产生怀疑,不如以退为进,等他以后主动上门来找她。 “还没请教公子姓名。”苏严东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在她身后。 人家好心来送信,结果他还怀疑别人,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苏霄。”苏窈摆摆手,“到门房报我的名字即可。” “苏霄。”苏严东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名字…… 怎么和小姐的名字这么相似。 第175 \/章 让我靠一会儿 175 回到紫竹院,苏窈在书房和寝室都没有看见沈彦州的身影。 她跑到沈墨和沈砚的房间,只有沈砚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带着少见的愤怒和焦急。 “你这是怎么了,二爷没和你一起回来吗?”沈砚性格单纯憨直,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恼怒生气更是几乎没有过。 听到她的问话,他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心,早知道打死我也不去通知主子回府。” “发生了什么事?”苏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面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一回来,二爷就去了国公爷的院子。结果……” 沈砚停下脚步,胸口起伏不定,整个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是掉过眼泪的。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抽了二爷五十鞭子,然后让他直接跪去沈家祠堂,连大夫都不给请,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苏窈收起脸上的笑,面色冷了下来:“是因为三公子?” “嗯,说三公子变成这样,肯定是二爷干的。”沈砚一脸的怨愤:“他们怎么能这么冤枉二爷,难道二爷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吗?” 苏窈沉默了一瞬,虽然三公子的断腿确实和沈彦州有关系,但她相信国公爷和夫人不可能能拿到证据。 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也能将三公子的断腿按在沈彦州的头上,可见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儿子。 苏窈冷静问道:“老夫人那边通知了吗,怎么说?” “青风派人去了,但老夫人避而不见。”沈砚坐了下来,腰身弯了下来,平时高大的身体看起来颓丧了不少,脸上一片伤心,低声嘟囔:“为什么会有亲生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二爷那么好,他们怎么就不喜欢呢?” 苏窈曾游历过很多的地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了解人性中的各种自私和冷酷,邪恶与贪婪。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能够平等的去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去爱自己的孩子。” 苏窈不想待在这里束手无策。“祠堂在哪?” “你想干嘛?”沈砚豁然抬头看她,眼中含着一丝希冀。“是不是要把二爷直接抢回来,我和你一起。” 苏窈无语,这是国公府,他们要真这么干,一顶不守孝道,忤逆长辈的帽子就扣到沈彦州的头上了。到时候如果有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他将百口莫辩。 “我就是偷偷去给主子送点伤药。” “对对对,阿霄会医术,正好去帮主子看看。”沈砚一扫刚才的颓势,整个人激动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去打架,人多被发现的风险更大,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等着,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苏窈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开玩笑,以他这动不动就哭的尿性,她怕到时候人没救着,又搭进去俩。 苏窈避开国公府里的下人,悄悄来到祠堂外。 她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轻轻推开了窗户。 祠堂内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沈彦州静静地跪在牌位前,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身上所穿着的,依旧还是晌午时分吃饭时的那套玄青色锦袍。 然而此刻这套锦袍却已然变得破烂不堪,原本精致华美的锦缎面料如今已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无数道裂痕交错纵横地分布其上。 特别是后背处,更是让人不忍直视。一道道鲜红的血印,醒目而刺眼。每一道血印都深深地嵌入肉里,鲜血不断渗出,将周围的布料染成一片暗红色,触目惊心。 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破碎感,不禁让人心疼。 苏窈小心翼翼地爬进窗户,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走到沈彦州身边,轻声唤道:“二爷。” 沈彦州慢慢抬起头,怔忪地看着她,眼底未来得及藏起来的脆弱和难过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清冷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沈家祠堂,外人不得入内,你赶紧出去。” 苏窈嗤笑出声:“二爷什么时候也这么讲规矩了。反正我又不是沈府的人,没必要遵循你们沈府的破规矩。” 她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他:“这是我自己研制的伤药,你先吃两粒。” 沈彦州垂眸,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眸底的光,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接着呀。”苏窈见他不动,只能往他面前递了递。 沈彦州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深邃眼眸凝视着眼前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 然后,他并没有伸出手去接药丸,而是微微地弯下了自己高大挺拔的身躯。随着他身体的前倾,他的脸逐渐靠近了她的手心。他的唇瓣轻轻地贴在了她温暖柔软的掌心之上,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 然后,他微微张开双唇,将那颗小小的药丸含入了口中。 那柔软的触感犹如轻羽拂过肌肤,微微带着一丝凉意,同时,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在接触之处悄然蔓延开来,让苏窈整个人都呆滞住,时间似乎也在此刻凝固住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苏窈迅速撤回手,背在身后。平时清冷自持的脸上出现一丝慌乱,白皙的脸上慢慢晕染开一片绯色。 “我……我给你上药。”她拿出另外一个瓷瓶,垂眸打开盖子。 看到他后背上触目心惊的伤口,苏窈很快冷静下来。 祠堂里条件有限,她只能拿出锦帕尽量将后背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撒上药粉。 “这里没办法将伤口清洗干净,暂时只能撒点药粉止血,等会去我再好好帮你处理。” 苏窈跪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边将药粉使劲地往伤口上撒,一边轻轻地吹气,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疼痛。 沈彦州整个人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温柔的气息像是吹进了他的心里,掀起汹涌的波涛。 “疼不疼?”苏窈即便再小心,还是能感受到男人身体轻微的颤动。 “疼。”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沙哑,似乎还透着点让人无法忽视的小委屈。 沈彦州知道,男人偶尔的示弱,会更容易得到女人的怜惜。 苏窈难得地柔声安慰:“忍一下,马上就好。” 她几乎将一瓶药粉都撒在了伤口上。 破烂的衣服遮不住那些可怖的伤痕,她只能任由那些伤口裸露在外。 苏窈正准备起身,手腕突然被抓住,一颗脑袋斜靠在她的肩头。 “让我靠一会儿。” 男人的手心烫得惊人,像火焰灼烧着肌肤。 她心知不太好,连忙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一片,果然是发烧了。 她正在考虑是否直接将人带回紫竹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 第176章 进宫 176 祠堂的门被打开,沈彦州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再没有其他人。 “二爷,皇上宣你进宫。”福伯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福伯,我自己可以。”刚才还弱不禁风的男人立刻恢复了清明,边说边推开他的手,慢慢地站起身,走出祠堂。 不远处正站着国公夫妇。 “回来之后继续给我跪在祠堂里,不跪满十二个时辰不许起来。” 国公夫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被丫环搀扶着,面色苍白,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恨意。 “母亲这是不让我上朝了?”沈彦州的声音清冷无波,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 “行了,罚也罚了,赶紧去宫里吧,回来顺便请个太医好好治伤。” 国公爷有点不耐烦,老三一双腿毁了,再不可能继承国公之位,现在他能指望的,也就这唯一的二儿子了。 再说这老三的腿变成这样,本就是他自己不小心,因为迁怒自己已经惩罚了老二,现在没必要再与他闹僵。 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沈彦州从国公夫人身边走过,脚步不停,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回到房间,苏窈和沈砚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早就准备好了东西。 “不必了,我换件衣服就走。”沈彦州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只是干涸的血液将衣服和皮肤黏连在一起,想要脱下来,恐怕伤口又要撕裂开来。 沈砚站在旁边,眼圈早就红了。 “我很快的。”苏窈熟练地朝站在旁边的沈砚伸手,沈砚连忙从盆里拧了一个热毛巾递给她。 “再说,你现在这样,只有先用热毛巾敷一下,衣服才能脱下来。” 她一把将人拖过来,按坐在凳子上,将热毛巾轻轻的覆在伤口上。 动作轻柔但很迅速。 “你刚撒的药粉岂不是浪费了。”此时的沈彦州乖乖坐在凳子上,眼中含着温软的笑意,甚至话语里还带着点调侃之意。 “一瓶药而已,用完了再制便是。”苏窈不以为意,对她来说,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这些药了吧。 一盆水很快就变成了红色,沈砚连忙又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连换了三盆热水,才将他那身破烂的衣服脱了下来,将伤口清理干净。 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这时候苏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男人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肩宽腰窄,如羊脂白玉般的冷白皮因为失血过多,带了一丝透明的苍白之色。 即便这样,仍能看出那开阔的胸膛,腹部肌肉紧致,线条流畅,完美的腰腹线向下延伸,引人遐想。 苏窈感觉喉咙有点干涩,她连忙转开眼,轻咳一声。“好了。” 说完将衣服递给他:“自己穿。” “胳膊疼。”沈彦州并没有接过衣服,只是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地说了声,像是在撒娇。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站在旁边的沈砚早看得目瞪口呆,刚升起的那点伤心一扫而空。 那个淡漠疏离,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去哪儿了。 苏窈根本没理睬男人的小心思,直接将里衣扔到他的头上,然后端着铜盆离开。 等她回来时沈彦州已经穿好了衣服。 一袭绯色官服,同色锦缎系于外袍之上,赤红的绶带缀着同色的玛瑙,衬的他贵气天成。 苏窈连忙垂首避开男人灼灼的视线,退开两米远的距离。 按了按胸口。 她感觉自己最近两天有点不太对劲,对沈彦州的关注过于频繁,这可不是好现象。 “走吧。” 此时的沈彦州,也恢复成以往清冷模样,没再看她,直接朝外走去。 苏窈一把拽过仍处于魂游天外的沈砚,抬脚跟了上去。 …… 马车停在宫门口,沈彦州刚下马车,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逼近。 几人抬眸看去,马匹已经来到几人跟前,马上之人一跃而下。 竟是秦衍。 看他那略显凌乱的头发,以及鬓角细密的汗珠,估计应该是刚从郊区别苑匆匆赶回来。 沈彦州浑身像是突然失了力气一般,大半个身躯靠在苏窈的身上,差点将毫无准备的她压趴下。 苏窈:“……” 这男人有时候真够幼稚的。 “好巧,秦大人也是被皇上急召进宫的?”沈彦州的头斜靠在苏窈的肩上,脸色苍白,说话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是。”即使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秦衍面上仍是一片淡然之色。 他抬眸看向沈彦州,神色微怔。 此时的苏窈正伸出中指,顶着沈彦州的额头,一脸嫌弃地将他给推开。 少年眉眼生动,面上虽然明显地带着几分嫌弃之色,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意,却怎么也藏掖不住。 哪怕他只是身着再普通不过的侍卫服饰,两人之间的每一个亲密互动,却都显得那般该死的和谐,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不知为何,当秦衍看到这一幕时,思绪翻滚。 在他曾经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也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彰显着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闺房之乐。 现在,他却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这种熟悉感。 秦衍别开眼,心中却是有些烦躁。 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境,看向沈彦州道:“我先去觐见陛下了。” 说完,便转身朝宫内走去。 看着秦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沈彦州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襟。“我也进去了,在外等我。” 他回头看向苏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苏窈才回到马车旁。 坐在驾驶位置的沈砚,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给你一分钟时间,有什么就问,过时作废。”苏窈头都没抬,直接跳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你和二爷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沈砚掀开车帘,跟在她后面进了车厢。 “能有什么关系,主子和属下的关系。”苏窈坐在矮榻上,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不可能,我看见了,主子看你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两人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亲密,根本不是一个主子和侍卫该有的距离。 沈砚再傻,现在也感觉到不对劲。 他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的位置,死死地盯着她看。 “你老实告诉我,主子是不是……你。”沈砚脸色通红,那两个字没好意思说出来,直接在喉咙里囫囵过去。 “那你应该去问二爷,不应该问我。”苏窈面色不变,一派云淡风轻。 沈砚决定换个问题:“那你……你老实说,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苏窈放下手中的书,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喜欢男人。” 沈砚“嗷”的一声,一蹦三尺远,紧紧地抱紧自己,结结巴巴。 “我……喜欢的是女人,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的。” 第177章 你心疼了? 177 苏窈撩了撩眼皮:“你想多了。” 沈砚不信:“大家都说我长得帅。” “确实挺好看的。”苏窈敷衍地点点头。 “还说你对我没想法。”沈砚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隐隐还有点小傲娇。 苏窈无语:“你觉得你和二爷之间,一般人会选谁?” “……”沈砚终于闭了嘴,安静了下来。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主子的优秀,是他无法企及的仰望。 “我也不差的好吧。”沈砚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小,但苏窈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勾了勾唇角,心情愉悦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好忽悠。 “阿霄,你和二爷,是不是真的?那你们两个……”沈砚凑近她身边,满脸的好奇。“……谁上谁下?” “噗——”苏窈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去,刚靠近她的沈砚避之不及,直接洗了一把脸。 “……”沈砚默默掏出帕子擦了擦。 苏窈一边咳嗽,一边拿帕子擦拭衣服上的水渍,狠狠瞪了沈砚一眼,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 沈砚差点被踹趴下,揉了揉受伤的部位,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好奇嘛……” “再不滚信不信打掉你的牙。”苏窈冷冷地看着他。 她要收回刚才对他的评价,这人哪里傻,单纯更是不沾边,典型一个长舌妇。 沈砚被吓得滚到了车厢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苏窈吃完了两碟子点心,喝完了一壶茶,才听见外面响起沈砚有点兴奋的声音。 …… 御书房内 沈彦州和秦衍刚一进去,一本奏折迎面而来,直接砸在秦衍的额头上,一丝鲜血正顺着他的眼角缓缓地流淌而下,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彦州连忙朝旁边站了站,以免被殃及池鱼。 二皇子谢承启和驸马二人早已在御书房内。 明宣帝坐在桌案后面,满脸怒容,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 “秦衍,你老实交代,郡主失踪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秦衍以头触地:“微臣以全家性命担保,和臣绝无干系。”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理寺卿和皇子看上了同一个女人。皇子抢了臣子的心仪之人,臣子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将人直接藏了起来。” 秦衍面色平静,不见一丝慌张:“微臣冤枉,请皇上明察。” 此时,谢承启慌忙上前一步,跪在秦衍的身边:“父皇,二臣和郡主乃父皇赐婚,不存在强抢一说,儿臣觉得,这定是有人看秦大人不顺眼,故意陷害。” 明宣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眼中多了一份审视:“之前朕怎么听说,安乐郡主心仪秦大人……” “臣与夫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成婚之初,臣就和夫人发过誓,此生绝不纳妾。在微臣心中,夫人便是唯一,无人可与之相比。” 秦衍垂着头,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都起来吧。”明宣帝这才松了口,冷冽的眼睛扫向几人,这时候像是才发现他额头上的伤口。 “秦爱卿额头上的伤没事吧,稍后让吴太医医治一下。” 秦衍:“谢皇上关心,一点小伤而已。” 明宣帝看了眼他的额头,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看向驸马。 “安乐失踪,最伤心的莫过于皇姐,驸马这几天还是要多多陪在她身边。 至于养在外面的那个,既然接回府里,只要安分守己,我想皇姐也不是那不大度之人,不会容不下她。” “是,微臣明白,臣定会好好安抚公主。”驸马脸色微微发白,心里早已惊慌失措。 他和玉娘的事情刚被人闹了出来,现在安乐又失踪,他很怕皇帝对他不满。 “至于安乐,臣奏请皇上,允许臣带兵进行搜查。” 明宣帝没有理睬他,转身看向沈彦州:“沈爱卿,这件事朕就交给你负责,秦衍从旁协助,三天之内,给朕一个结果。” “臣领旨。” “臣领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明宣帝又看向谢承启,这次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站在那里,沉沉地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 “二爷。” 苏窈放下书,起身出了车厢,跳下马车。 从宫门口走出来四人。 除了沈彦州和秦衍,还有二皇子和驸马。 谢承启和驸马出了宫门,就上了府上的马车,扬长而去。 沈彦州和秦衍两人,则慢慢地朝马车走来,隔着点距离。 沈彦州看起来心情不错,走到马车旁,难得好心地回头对着秦衍问道:“秦大人受了伤,要不要本官送你一程?” 苏窈这才朝他身后的男人看去,比进宫之前更狼狈了几分。 最明显的地方,是额头上多了一道伤口,周边的血迹已经干枯,显得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 秦衍朝他们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神情淡漠,好像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停顿了一瞬,像是要走过来,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朝自己的马走去,“不必。” 沈彦州脸上笑意淡淡:“秦大人这额头上这么大的伤口,小心吹了冷风被感染,到时可就麻烦了。” 秦衍像是没听见一般,翻身上马,直接离开。 沈彦州这才上了马车。 “二爷心情不错?”苏窈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哼,想打听秦衍怎么受伤的?”沈彦州接过茶杯,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苏窈无语,他从哪里听出她是这个意思的。“就当我没问。” “怎么,被我猜中心思,心虚了?”沈彦州放下杯子,一把拉过她抱在怀里,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苏窈不想和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说话,手肘向后一拐,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嘶,疼……”身后的男人没有闪避,只是轻呼了一声,像是在强忍着巨痛。 苏窈突然想起他那满身的伤痕,只能放弃了挣扎。 沈彦州眼尾上挑,眉眼飞扬,笑意从眼中慢慢溢出。 “你哄哄我,我就告诉你。” 苏窈不上他的当:“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也许是苏窈的话取悦了他,沈彦州突然主动说起原因,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郡主在你那山庄里失踪,皇帝一气之下,拿奏折砸了他。” 苏窈无语凝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他这伤岂不是因你而起。” “老皇帝砸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彦州语气淡了下来。“怎么,你心疼了?” 苏窈觉得现在和这人无法沟通,她挺怀念以前的那个冷面阎罗。 “对,心疼了。”苏窈故意气他。 苏窈的整个人被松开,下巴突然被捏住,脸微微朝后仰起,与男人的视线近距离对视。 “你再说一遍。”语气温柔,眼神却幽冷阴沉。 苏窈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安抚他。“我开玩笑。” “这个玩笑不好笑。”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脖颈的肌肤,男人的声音近在耳边。 “行,我错了。”苏窈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事来,连忙转移话题。“皇上让你们进宫做什么。” 男人静静地依靠在她的肩上,有气无力,语气懒散:“就是郡主的失踪,要一查到底。” “那,会不会查到你头上。”苏窈想到那天晚上干的事情,语气里难掩担心。 “怎么,担心我。”低低的笑声响起,带着点愉悦。 苏窈:“我是担心我自己。” “承认关心我有这么难吗?”沈彦州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我早有安排。” 苏窈木着一张脸,这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和外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第178章 熟悉的身影 178 沈彦州浑身像是火炉一般,手掌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苏窈的心里。 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忘作死。 苏窈默默从身上掏出瓷瓶,倒出两粒药丸,直接塞进他嘴里。 生病的人就应该有个生病的样子。 苏窈将人扶着侧躺在软榻之上。 药效发作很快,本来就已经高烧的人,终于安静的睡了过去。 马车迎着北风朝沈国公府驶去。 “阿霄,我有话要问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沈砚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脸的苦闷。 他拿一份的月例,却要干两份的工作,还有没有天理。 这么冷的天,他却要在外面受冻。如果阿霄能陪陪他,这冻死人的天气也不是不能忍。 他只把阿霄当兄弟,他千万别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想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沈砚手里的马鞭差点甩出去。“你走路没声?” “是你自己神游在外。”苏窈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找我什么事?” “刚才我看见秦大人那额头好像都流血不了,不会是被我们爷给打的吧。” “二爷有那么暴力吗?”苏窈冷冷瞥了他一眼。 沈砚甩了甩手里的马鞭。 “那可说不准,我们爷和秦大人,那简直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仇敌。” 苏窈不由好奇:“大家同朝为官,即使政见不同,立场不同,表面功夫应该还是要维系。他们如今的关系变成这样,肯定是有某种原因的,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印象。”沈砚开始回忆起来,眉头微皱。 “以前二爷和秦大人虽然不对付,但也不像现在这种针锋相对。有时候碰见了,还能点头打招呼。”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沈砚不禁开始慢慢回忆, “好像就是一年前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二爷突然就处处和他作对,就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从那时开始,二爷的性格变得更加……咳,更加冷酷无情。” 沈砚突然住了口,小心翼翼地朝车厢里偷偷扫了一眼。 一年前? 那应该是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沈砚作为他的贴身侍卫,按照道理来说,能让他发生如此重大改变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沈砚确实不知,这点很是让人奇怪。 马车正好驶入宽敞繁华的街道,也许是因为还在新年期间,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苏窈正思考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苏窈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凭着本能的反应,直接跳下马车紧追过去。 “砚大哥,你帮我和二爷说一声,我有点急事要办,晚点回去。” 沈砚都没来得及应声,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只留下她的回声,在空气中飘散。 人来人往的街道,苏窈紧紧跟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距离越来越近,苏窈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在她快要追上的紧要关头,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哪怕是在热闹的街道,也没有任何减速的趋势,苏窈只能避让开来。 等马车驶过,她再去看去,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来到京城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以前她身边的人,她不愿轻易放弃。 苏窈沿着街道四处寻找,试图找到那个人的踪迹,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会消失不见。 抬头张望时,“回春堂”三个大字印入她的眼帘。 苏窈心念一动。 她有一种预感,刚才那个人,或许就是去了这里。 苏窈整了整衣袖,踱步进了回春堂。 “不知大人前来,是有何事?”店里的伙计一看来人的衣着,以为是官差办案,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堆起笑容,小心问询。 苏窈发现此人是个陌生的面孔,估计应该是个刚来的伙计。 “我想问一下,刚才是否有位身穿碧色罗裙,外罩白色狐裘斗篷的姑娘进来。” 小伙计一听她是来打听消息,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心生警惕,正要开口,里面突然走出一人。 “不知刚才大人要找的姑娘是犯了什么事吗?” 苏窈苏窈抬头看去,是她的一个老熟人,回春堂的大掌柜许固北。 笑容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苏窈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对于他们来说,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向他们打听小姐身边的人,保持警惕性很正常。 “掌柜的想多了,只是偶尔遇见,很像我一位朋友,所以过来随口一问。如果不便透露,在下也不勉强。” 苏窈单刀直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许大掌柜见他气度不凡,态度良好,也放下心中的戒备,脸上笑容也真切几分。 “之前进店的姑娘是我们小姐的人,应该不是大人要找的人。” “这样啊——”苏窈点点头,似乎也赞成他的话,“那可能是我眼花了,多有打扰,冒犯了。” 探听到自己想听的结果,苏窈也不再过多纠缠,转身离开。 回春堂只有这一个出口,既然人在里面,她就不必着急。 苏窈佯装离开,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直接盯好国春堂进出的门。 半个时辰后,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快步走出店门,她的整张脸完全被帽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但苏窈凭着第六感,知道这就是她一直等的人。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刚才她已经试探过一次,她没有出现。 所以这一次,她在等。 至于等什么,苏窈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她只是有一种预感。 也许今天会有意外的发现。 苏窈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 七拐八弯,走了一段,苏窈渐渐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点熟悉。 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小巷,苏窈脸露愕然。 她以为,那人会去秦府,却没想到,她竟然来到她这座陪嫁的院子。 看她那熟悉的样子,应该不止一次来这里。 敲门声响起,后门很快被打开,黑色的影子很快闪了进去。 这一幕如此熟悉,苏窈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到曾经的某一天。 端王谢承启,秦府的大小姐秦琼,还有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一切都是如此相似。 苏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对象。毕竟从回春堂出来时,她并没有看见此人的面容。 第179章 吐血 179 苏窈在外面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直接翻墙去了上次的那座院子。 如她所料,房间外面有人看守。 苏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思绪有点飘远。不过没关系,里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 明月楼那次,看见黑衣神秘人,她曾猜想过会不会是安乐。 只是她没有想到,意外让她猝不及防。 不知道在谋害她的事件里,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线明亮的天际慢慢黯淡下来。 房间的门终于打开,那人仍是裹着一身黑衣,抬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然后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苏窈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腿脚,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人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 没有意外,黑衣人来到了秦府。 这一次她直接来到大门前,门房看见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径直和她打了招呼,便放她进去,没有任何的阻拦。 秦府之前苏窈就来过一次,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守卫,跟上那人的脚步。 她很快来到了一间屋子面前,苏窈发现好像是办公的书房,门口站着的其中之一赫然是流云,苏窈猜测里面的人应该是秦衍。 其中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三人在低低的交谈着,隔得太远听不清说了什么,流云很快推开门进去通传。 不过须臾间,书房的门被用力地打开,秦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不清神情,但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应该是很急切。 黑衣人被迎进了书房里,不过门没关,两人的身影靠得比较近。 斗篷的帽子终于被掀开,即使隔的这么远,书房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苏窈还是一眼就能认出,确实是白芷那张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脸。 距离太远,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更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 苏窈不敢靠太近。 流云的武功不弱,她怕自己会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苏窈极力看去,发现好像是秦衍将书房里的某样东西给摔了。 看来两人的谈话不是很愉快。 苏窈蹲在远处有点着急。她很想听一听,这两人之间到底说些什么。为什么她身边的四个大丫环,现在就只有她留在秦衍的身边。 到时流云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那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没过一会儿,流云突然对旁边的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苏窈绕到书房的后侧,直接翻到了屋顶上,温柔地揭开一片瓦片,凑近看向里面。 这时终于听见了里面的谈话声。 “你不是说能找到吗?” 那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寒渊一般冰冷彻骨,低沉而又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其中似乎还隐隐蕴含着一丝绝望的情绪。 “奴婢确实没有找到,辜负了大人所托,请大人降罪。”白芷轻咳了咳,面上一片苍白之色,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虚弱。 秦衍顿了一下,才开口。“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白芷摇了摇头,像是在极力忍耐某种痛苦。 秦衍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像是要透过皮相看清她内心的思想。 白芷在他眼神的盯视下,面色越发苍白,额头渗出点点细密的汗珠,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在衣袖的遮掩下,她的右手死死地掐住掌心,才让自己从濒临失控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秦衍慢慢移开目光,脸上立刻露出颓丧之色,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男人自言自语:“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总会找到的。” 白芷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她本想装着受伤,能早点从男人身边脱身,结果却没有成功。 自从小姐离世之后,眼前的男人早变了一个人。 在外人眼中,他似乎还是那个人淡如菊,温润如玉的君子,可实际上呢,他早就变得偏执,阴冷而疯狂。 他不愿意承认,小姐已经死了。 他寻找一切可行的办法,哪怕只是道听途说,哪怕有有违天道,他也要竭力一试。 秦衍踉跄两步,回到书桌前,两只手掌撑在桌面上,低垂着脑袋,看不见神情。 “啪嗒——”一声轻微的水滴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书房内,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传入白芷的耳中。 白芷怔愣地微抬起头,只看见桌面上,一滴水珠氤氲开来,接着,二滴,三滴…… 白芷的心脏像是被尖锐之物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她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大人……” 秦衍仿若未闻,只是轻声低喃,“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总会找到的……” 白芷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男人,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愧疚。 可一想到每次蛊毒发作,那种像是被万蚁噬心的痛苦时,她只能压下心中的那点愧疚。 “你师父呢?什么时候回京城?”男人声音沙哑暗沉,像沙石相互摩擦声。 “奴婢……不清楚。”白芷听到他提起她的师父,浑身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你快去找,她肯定有办法……”男人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将书桌上的纸张染红大半。 “大人……”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 门外值守的两人破门而入,一前一后,快如闪电。流云一把接住快要倒在地上主子,将他安置在书房的软榻之上。 屋顶上的苏窈,呆愣地看着书桌上,那被染成殷红刺目的一片血色,有点傻眼。 她偷听了半天,这两人的谈话很是平常,怎么就能将人刺激得吐血呢。 不过亲眼看见秦衍吐血,她心里还是感到高兴的。 结果她一得意忘形,就忘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差点从屋顶上直接滚下去。 “什么人?”一声呵斥从房间里传出,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道黑影。 苏窈吓得一个翻身,退到一丈开外。 她突然想起,自己脸上什么都没带,只能抬起胳膊,用袖子遮挡住面容,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