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武少年》 第1章 算卦 延安府朝阳门大街上,靠墙摆了一个卦摊,摊子两边挑了一副对联,上联写:一笔断尽天下事,下联书:半掌开出生死门。用挑子挑了个横批立在当间:半世神仙。 行人路过,摇头失笑,都道一声狂人。算卦的老道士却不以为然,自顾自捏着须,看着书,自得其乐。不多一会,杂乱的马蹄声由东而来。抬头看去,只见打头的一匹马上坐了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细眉长目、鸢肩沈腰、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显得高傲而冷峻。少年固然衣着华丽卓尔不凡,那马也极是神骏,浑身漆黑没半根杂毛,海碗大的蹄子上下翻飞,鼻息似龙一般。这少年丝毫不为路上行人所忧,扯着马缰,踢着马肚,闹市之中纵马疾驰,犹入无人之地。 可即便有擦伤的,摔倒的,谁也不敢讲一句话,多一句嘴,只因为这少年正是延安府的小魔王,朝阳街的大浑人,朱赐秀。 朱赐秀纵马前来,飞身路过卦摊,眼睛一扫,别的没有看清,但是’半世神仙’四个字却看得清清楚楚。 心里道一声好大的口气,就算是白云山的青木散人也不敢称神仙二字,这小小的算命老道怎敢如此狂妄。平日里没有遇到倒也还也罢了,今日既然撞到,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毕竟是个浑人,见树踢三脚的惹事性子,心中不快,竟然一把扯住缰绳,双臂用力将马儿扯的前腿飞起,后腿在青石板路面擦出丈来长的黑印这才立住。 一时间大街上人仰马嘶,乱做一团。朱赐秀扯动缰绳,调转马头,一夹马腹走向卦摊。 身后家将见主子又要生事,个个一言不发跟在身后,看样子倒也是司空见惯了的。 随着距离的拉近,卦摊上的对联也映入朱赐秀眼帘。朱赐秀看了,呵呵发出一声冷笑,马鞭挥在半空,打出一声响亮的鞭花。身后家将心领神会,纷纷下马,将卦摊围在中央。朱赐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伸出马鞭指着老道士问道:“你有何本事,敢称半世神仙,又有何本事能断天下事?” 道士放下手中书本,拿起桌上道筒,边敲边唱道:“贫道本居终南山,乱花顶上遇老仙,仙人授我神仙法,断人生死算由缘。能算金来能算银,能算世上有几人,能算黄河几澄清,能算天上多少星。一把羊毛有几根,多少菜籽称一斤,天上飞鸟当头过,能算两翅多少翎。” 朱赐秀听完,下得马来,见道士一身破烂,道髻歪斜,头发散乱,疯疯癫癫,不由嗤笑道:“既然你有如此本事,不妨算算本公子的前程运势,你若算的准,这延安府你要什么本公子给你什么,你若算的不准,本公子便砸了你的招牌,将你赶出延安府去。” 老道士听他这样说,这才转过脸来。朱赐秀打眼看去,见他一张面容又脏又丑,胡子拉碴,一身怪味,更加心底生厌。 老道士伸手拾起桌上龟甲,又摸了六枚文王金钱一字排开,伸手道:“请公子起卦!” 朱赐秀冷哼一声,一甩马鞭击在桌角,六枚文王金钱凭空跳起,未待其落下,马鞭再次一甩,卷起桌上龟甲凭空一晃,六枚金钱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钻入龟甲之中。 随即一阵当啷之声响起,待马鞭收回,龟甲落下,只听啪的一声,六枚文王金钱从两头飞出,整整齐齐排在两边。 道士喝声彩道:“好俊的身手” 朱赐秀脸上划过一丝得意,张口催促道:“请先生解卦!”道士却摇摇头道:“此卦解来,恐怕公子不喜。”朱赐秀道:“尽管说来,本公子不会为难于你。”道士道:“上离下艮,离为火,艮为山,山火相遇,此乃宿鸟焚巢之卦,大凶之象也!” 朱赐秀闻言,果然大怒,手中马鞭紧紧攥住,逼上两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道对其举动视若无睹,自顾自说道:“若老道没算错,公子今日可是出城往东狩猎?” 朱赐秀一愣,随即点点头,不过转念又一想,每月底他都会去往东岭狩猎,此事延安府人尽皆知,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老道继续道:“这便对了,公子性烈如火,正对应了上卦,离为火。又前往东岭,又应了下卦,艮为山。东为木,地火而出,起于山林,这一把火势必烈焰滔天。林中鸟兽皆死于此火,所谓宿鸟焚巢,万不能逃也。公子若听老道一言,今日切莫出城,更不能往东岭而去,当可躲过一劫,若是一意孤行,悔之晚矣。” 朱赐秀听完,哈哈大笑,伸手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随手扔在桌上道:“我当你有神仙般的手段,却也不过是江湖术士惯用的伎俩。今日本公子不和你计较,马上离开延安府,下次再遇见,哼哼,小心你的狗腿。”说罢转身便走。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老道的声音:“活人不花死人钱,这些钱还是留给你阴间路上做盘缠去吧!”朱赐秀大怒,愤然转过身来,一回头哪里还有老道的影子,只有那本被老道捧在手中的书还留在桌子上。 朱赐秀眼神扫过众家将,众人浑身一颤,齐齐摇头,竟然谁都没有看清这道士是如何离开的。朱赐秀满心愤恨无处发泄,心道:下次遇到,定要你好看。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本老道士留下来的书卷,翻了几翻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原来那竟是本无字天书,几十张书卷都是一张张白纸。 朱赐秀翻身上马,道:“疯老道装神弄鬼,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我,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来啊,走嘞!” 说罢一扯缰绳,自顾自纵马出城去了。 朱赐秀座骑唤作宝灵驹,速度极快,极通人性,不等众人反应,已出了城门。 身后有位年老的家将,名叫王卜,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知那老道非同一般,可也深知朱赐秀生性叛逆,只能拉住一人,让他去家中多请几位好手过来,以防不测。 安排完毕,急忙追赶朱赐秀而去。 延安府东边有一片山岭,唤作东岭。 山上古木参天,遮云蔽日,林中多猛兽飞禽。周围百姓靠山吃山,常常进山打猎,这里也逐渐成了当地有名的狩猎场。 朱赐秀进得东岭,起初心中多少有些犯嘀咕,可随着收获的猎物越来越多,早已将老道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心中更认定了老道是个江湖骗子。 打了数个时辰,眼看日落西山,林中郁郁沉沉,一旁老家将王卜道:“公子,今日可是大收获哩,打了这许久的猎物,人没乏马也乏了,不如趁着天还未黑,回城找间酒馆吃酒去罢。” 他深知朱赐秀性子高傲,但对宝灵驹却极是爱惜,果然听王卜这么说,朱赐秀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又看了看身后会齐的十数骑上满满当当的猎物,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呼喝道:“好,今日算是尽兴,一会都给我敞开了喝。” 众家将深知少主子性子豪爽,出手甚是大方,一会好酒绝跑不了,顿时轰然叫好。 王卜听言,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倒是并非馋酒,而是对白日里疯老道的话心怀不安,眼见这一日平安度过,只要安全回了城,也算是破了老道的卦言,不足为虑了。 众人调转马头,顺着山道而下,不一会便来至在了东岭山下的一间酒肆。 这间酒肆的掌柜姓马,熟人常唤老马头,一直以来便是靠着伺候来此打猎的公子哥挣份养老钱。 朱赐秀正欲上前,却被王卜拦住道:“少爷,眼看天要黑了,过了宵禁可入不了城啦,不如今日暂且回城吃酒,明日再来也不迟。” 朱赐秀正在兴头上,闻言不高兴道:“唉~王伯多虑了,看守城门的李校尉乃是本少爷的朋友,别人进不得,难道本少爷也进不得么?再说了,这老马头的手艺兄弟们可馋了一个月了,今天猎物如此之多,拿回去无人烹饪岂不是暴遣天物?” 王卜还待相劝,忽听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道:“哎呀呀,又是这么多猎物,朱少爷真让俺老马可开了眼了,这延安城里论起打猎来,可无人能比得上朱大少爷。” 众人看去,见店门处转来一个五旬老者,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 朱赐秀早已习惯了他夸张至极的马屁,哈哈一笑道:“少拍马屁,快去洗剥干净了,伺候少爷喝酒。”说着指挥家将挑些麂子野兔雉鸡什么的一股脑送到了后院厨房。 王卜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盼少主子早点吃喝完快点回去。众人各自下马,找了地方落座。 老马头先是给众人上了几碟干果花生,上了坛自家酿的醇厚老酒。 朱赐秀早已急不可耐,拍开泥封,凑上去狠狠嗅了一大口道:“嘿,这老酒果然越放越香,这比三仙楼的桃花醉也不遑多让了吧。” 一旁搬酒出来的老马头闻言笑道:“咱这小酒馆可比不得长安的大酒楼,都是少爷捧场,要不然咱老马还不得饿死。” 说着又给众人提了一坛老酒放着道:“大家少坐片刻,小老儿去去就来。”说着奔向后院,干净利落的收拾起野物来,不一会烤麂子的味道便进入了众人的鼻子里。 正在众人痛饮的时候,忽见数匹骏马自南而来,转眼便到了酒肆跟前。领头一人一扯缰绳,停住马儿道:“好美的酒,好香的肉。” 身后六人也各自停下,其中一个斜眼歪嘴的汉子道:“五爷,咱们一路赶来也着实有些饥饿,不如暂且用些酒肉,待吃饱喝足再上路不迟。” 领头的大汉犹豫了片刻,不知是被越来越香的烤肉味道吸引,还是觉得男子的话有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暂且歇息片刻。” 众人下马,往酒店而去。 这七人一样的短打衣襟,胸前系了武扣,脚上穿着皮靴,腰间挎着刀剑,领头那人头大如斗,虎背熊腰,满面虬髯,甚是威武凶恶。 王卜眼看着七条大汉不似善类,不由眉头一皱,延安府境内可没听说过有这几号人物,听口音似乎是山东道上的。山东多强贼,这几人说不定便是某个山头的大王。于是转头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小心戒备着。 七条大汉走进酒店,大剌剌坐在两张空桌上,拍着桌子喊道:“店家,店家。” 老马头听人吵闹,急忙出来,虽见几人凶恶,可毕竟习惯了开门迎八方的生活,赶忙跑到几人跟前道:“各位爷,想要点什么?” 斜眼汉子道:“来几坛好酒,再来几条烤羊腿,上几个拿手好菜,爷爷们吃了好赶路。” 老马头连连点头称是,下去同样取了些干果枣子什么的下酒菜,替众人斟满了酒,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领头的大汉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突然脸色一变,张口将酒水吐出,恶狠狠道;“这是什么狗屁酒,怎如此难喝,店家难道看不起俺们兄弟,为什么给别人上好酒,给我们却上马尿。” 其实也不怪老马头,朱赐秀等人喝的酒虽说是自家酿的老酒,可其中几味药材极是难得,一年也不过酿了十五六坛而已,酒还未成,便已经给延安城里的公子哥们瓜分了,平日里存在酒肆的地窖中陈放,自然和寻常客人喝的不一样。 老马头闻言为难道:“不敢欺瞒各位爷,这酒已经是店里最好的酒了。” 斜眼汉子闻怒道:“胡说八道,他们喝的难道不是你们店里的酒么?”说着指了指朱赐秀一行人。 老马头连忙解释道:“那是朱少爷早就预订的酒,放在小店存着,各位爷如果喝不习惯,我给各位爷换一种酒就是。” 那汉子闻言冷笑一声道:“胡说八道,既然是酒店的酒,别人喝得,俺们兄弟自然也喝得,老子眼里,可不认什么猪少爷,狗少爷的。” 说着自顾自站起身来,朝着朱赐秀那一桌走去。身后几人闻言哈哈大笑,大为斜眼汉子喝彩助威。 第2章 少年遭厄 朱赐秀突遭侮辱,一脸羞怒,正欲起身,却被王卜拦住道:“少爷不必和蛮子计较,老仆去打发了他们就是。” 说着不等汉子走到跟前,连忙提起桌上的两坛酒迎上前去道:“各位朋友,酒国知己,何分彼此。各位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两坛老酒,权当交个朋友。” 斜眼汉子见王卜如此上道,不由嘿嘿直乐,竟丝毫没有将在坐的十数人放在眼里,不客气的接过酒坛,一脸嚣张道:“咱兄弟在山东呼风唤雨,有的是小的们孝顺,没想到到了陕西,还有人孝敬,哈哈,可真是威名在外,受用无穷啊。” 王卜闻言,脸色却是一变,悄悄趴在朱赐秀耳边道:“果然是山东道上的强贼,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们为妙” 朱赐秀道:“山东强贼?怎么没有听说过。” 王卜道:“公子生在富贵家,又自小未出远门,自然不知道这山东道上强贼的恶名。那群贼号称九山十八寨,二十七伙强盗,遍布齐鲁大地,领头的叫做万元斗,坐落于山东济南府摩天岭上,乃是九山十八寨的总头领,功夫极为了得。在其之下,又有八位结义兄弟,江湖人称山东九霸,这人被称作五爷,想必是九霸中的老五大刀太岁熊启山。” 朱赐秀冷笑道:“管他什么九霸十霸,敢在延安府闹事,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大少爷自小心高气傲,又得朱老爷子宠爱,四处给他招揽名师教授武艺,平常十五六个下人都不是自己对手,已是夜郎自大,听到王卜这么说,不仅丝毫不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王卜见状不由暗暗揪心,生怕这大少爷惹出祸事来。 熊启山听得那人话一出口便即训斥道:“不可胡说八道。” 那汉子亦知自己得意之下暴露了身份,连忙住嘴,随即又恶狠狠巡视一周,见众人皆不敢与其对视,这才放心大胆的回了座位。 老马头见两方没了争执,又回身取了两坛酒放在朱赐秀几人桌上,告了声罪,这才回了后厨忙碌。不一会,已端了烤好的野鸡野兔送到了几张桌子上。 自从熊启山等人进了酒肆的门,朱赐秀的家将们也不敢再放开了饮酒,此刻见美味上桌,便专攻起了烤肉。 熊启山等人眼见一道道美食从旁边溜走,一个个眼馋嘴馋,终于在一整只烤麂子被端上来的时候按耐不住,一把按住老马头道:“嘿嘿,店家,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俺们兄弟可还饿着呢,怎么只顾得旁人,难不成他们是客,我们便不是客了?” 老马头连忙赔笑道:“各位爷不必心急,你们点的菜,小老儿马上去做,这些都是朱公子自己打来的野物,可不是酒店所有,再说也讲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斜眼汉子歪着嘴道:“说的倒也有理,不过老子从来就不讲理,这只麂子我们兄弟要了。” 说着不等老马头搭话,一把夺过烤好的麂子,放在自家桌上。老马头一看,立刻就急了,朱赐秀乃是他这小店的财神爷,得罪了过往来客不要紧,要是因此惹得朱少爷不快,那以后的生意也不用做了。于是连忙去夺桌上的烤肉,嘴里还不住央求道:“各位爷,万万使不得,这是朱少爷的烤肉。” 谁知手还未触及托盘,却被一只大手捏住手腕,老马头顿觉一股巨力袭来,手腕骨被捏的咔咔直响,几乎就要断了,不由得痛的大呼一声,连连求饶。 一旁朱赐秀再也忍受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呵一声:“哪来的蛮子,还不住手!” 斜眼汉子眼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敢站出来找死,不由冷冷一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倒是像个娘们。” 身后几人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朱赐秀本就是延安府的小魔头,仰仗着家中的财力,自小到大嚣张跋扈惯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不由大怒,当下抄起桌上酒坛,兜头摔了过去。 斜眼汉子闪身躲过,酒坛却啪一声砸在桌上,酒水四溅,好好一桌酒菜眼见是吃不成了。 熊启山等人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各个抽刀在手,冲向朱赐秀。 王卜眼见自家主子就要吃亏,大喝一声,抽出随身长刀,招呼一声便即冲上。 十多位家将眼见如此,亦是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抄猎叉的抄猎叉,很快便和这伙强贼打在一处。 朱赐秀的这群护卫,都是朱老爷花大价钱在江湖上招揽来的好手,虽不是什么一流高手,却也各有绝技。 尤其是王卜,虽说年纪最大,可却是师出名门,乃是嵩山少林寺门下的记名弟子,一手十八式破戒刀法水泼不进,着实了得。 熊启山等人各个武艺不弱,可朱赐秀一方毕竟人多势众,在王卜指挥下,很快便将七人分割开来,由王卜与赵鹏、刘用三名好手对阵熊启山,其余众人各自三三两两组成一队,迎上了其余六人。 朱赐秀眼见一场乱斗,却丝毫不觉害怕,反而热血上涌,持剑在手,左突右冲,甚是勇猛。 家将赵鹏自来爱拍马屁,值此危急时刻,嘴里仍不住的赞叹:少爷好剑法,呵,这一手真是漂亮。 延安府向北二百里有一座道家名山,唤作嵯峨岭,因常年云雾缭绕,又称白云山,山上道士侠名远播,威震关西。朱老爷子年年上山进贡,再加上他乐善好施,仁名广为流传,因此与白云山白云观观主青木散人结缘。青木散人感念朱老爷子慈悲,便破例传授了朱赐秀三招剑法以及一篇道家内功心法。 朱赐秀自得高人传授,日夜苦练之下倒也小有成就。 只是那三招剑法却好似程咬金的三板斧,朱赐秀三招使完,又重头再来,这却给了熊启山老大的空子。 起初见他使出此精妙剑法来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谁家名门子弟,眼见他三招使完又是重复三招,心下登时放心,于是瞅准他使出旭日初升这一招时,大刀一转一翻,使出追星赶月破解。 若不是王卜等人抢救及时,朱赐秀非被他一刀劈成两半不可。 朱赐秀眼见敌势凶猛,登时出了一声冷汗,此刻才觉眼前对手之强大,不由收起轻视之心。 转头又看到平日里被自己打的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的家将们各个神情肃穆,攻守有度,才知自己不过井底之蛙,可笑至极,当下骄气大挫。 临阵对敌,最忌分心,熊启山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见手中大刀连转,劈出一招八方逢源,逼退左右,直奔朱赐秀而去。 王卜见状,骇然惊呼道:“公子小心!” 手中长刀急挥,却不及阻止,朱赐秀正在愣神间,猛然心头一阵惊悸,下意识低头躲闪,但见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擦着头皮掠过,若是稍晚几分,或是大刀略沉几分,这颗脑袋就算搬了家。 王卜连忙冲上,倾尽全力将熊启山纠缠住,一旁赵鹏将朱赐秀推开,嘴里依旧给他找着台阶下,道;“这里有我们哥仨足矣,少爷何必亲自动手。” 朱赐秀惊魂未定,一颗心怦怦乱跳,见众人越战越吃力,暗想莫非今天要栽到这帮土匪手里?这时只听王卜呼道:“兄弟们,不必藏私了,今天要是不能护着少爷周全,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老爷子,并肩子上咧。” 这些人行走江湖多年,为了生存,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也使得。只是平日里在朱府门下,自觉已登堂入室,不屑在做小人行径,被人瞧不起,但保命的绝技却始终不曾放下。此刻危急存亡,听到王卜这样说,也不再装面子,纷纷从怀中掏出辣椒粉,石灰水,暗器,毒烟,一股脑的洒向对手。 此刻已然天黑,借着夜色掩护,七人猝不及防,当下便被放倒三人,朱赐秀鏖战正酣,将一腔羞愤全部注入长剑之中,出手更不懂留情,竟将其中一人一剑刺死。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这七人虽说是强盗,可势力极大,就算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王卜等人虽看似杀的凶狠,也都心中有数,并未下死手,只盼能打退众人就好,为得便是不与对方结成死敌,免得惹火烧身,对朱家不利。 眼下朱赐秀莽撞之下竟意外杀死一人,可断了众人后路。王卜红了眼睛,满是杀气道:“兄弟们,不可放走一人,给我杀!” 众人轰然应喝,自知若是放走一人,必然会招致九山十八寨的报复,当下杀招叠出,再不留情,不多一会,便又杀死四人。 不过己方亦有数人受伤。 强贼一方此刻只有熊启山与斜眼汉子苦苦支撑,斜眼汉子眼见二人就要死在此地,拼尽全力替熊启山二人撕开一条口子,道:“五爷快走,记得给兄弟们报仇。” 说着不顾身上伤势,发疯一般挥舞着长刀,众人为其骇人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得上前。 熊启山见状,强压心中悲痛,纵身跳出包围圈,谁知刚走不过几步,却见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罩住。 虽被他及时用大刀划开,却也重新落入了众人的包围圈。原来刘用曾是浔阳江上的渔民,行走江湖时靠的便是这一张渔网出其不意的偷袭,此刻正好用上。 一旁斜眼汉子已耗尽力气,被王卜一刀解决,就只剩熊启山一人望着满地的尸体,惊怒交加。 王卜冷笑道:“熊启山,按理来说我们不敢为难你,可你们偏偏非要一再羞辱我家少爷,那可别怪兄弟们无情了。” 熊启山恶狠狠道:“别得意太早,山东的兄弟,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卜冷笑道:“这里方圆十里没有人家,谁又知道是我们杀的你们。” 熊启山眼见自己必死无疑,忽然狂性大发,仰天大喝一声,手中大刀连连挥舞,场上众人一时竟被其威势所慑,不敢近前。 王卜心中暗赞道:果然不愧是山东九霸,连战数百合,以一敌三,依旧有如此气力。不过他也看出此人不过是强弩之末,再耗一会,等他气力不济,便可乘机下手。众人亦是同样的想法,个个围而不攻,偶尔出手逼其还击,也很快便退了开去。 谁知朱赐秀见识浅薄,更无搏杀经验,见众人已完全占的上风,却个个贪生怕死,不敢上前,心中有气。再加上先前险些被熊启山一刀砍死,心中怨气暗积,道:非得亲手杀了此贼不可,否则本少爷颜面往哪放,日后还不被这群下人笑死。 想到这里,持剑冲上,王卜等人正专心围攻熊启山,万没想到朱少爷竟有此着,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熊启山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但悍匪本性暴露,拼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可王卜等人狡猾无比,个个不愿与其纠缠,只出招逼他防守,耗他力气。正做没奈何处,却见那不知死的小子竟敢冲上前来,熊启山江湖争斗数十载,经验何等老道,情知这小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当下心中大喜,手中大刀一挥,拼着背上挨了刘用一鱼叉,左手已抓向朱赐秀。 朱赐秀眼见熊启山凶态毕露,心中咯噔一下已怯了几分,又见他五指箕张,好似一只铁爪向自己抓来,顿时又惊又惧,所使剑法已全然没了章法,被熊启山一把抓住胸口,顿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熊启山一招得手,惊喜若狂,牢抓其胸口膻中大穴,将其扯至身前,王卜等人害怕熊启山伤了少爷,立刻停手不攻。 熊启山哈哈大笑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王卜惊怒道:“快放了少爷。” 熊启山嘿嘿冷笑数声,将大刀架在朱赐秀颈中,道:“给老子退开。” 众人面面相觑,王卜无奈,只能挥手屏退众人,让开了一条道。熊启山一手抓住朱赐秀,将他整个身子提起,另一手紧紧握着大刀,丝毫不敢离开朱赐秀脖颈半寸。 第3章 绑架 眼睁睁看着熊启山就要带着朱赐秀离去,王卜忽然大声道:“你抓的可是延安府朱家大少爷。”熊启山脚步不停,大步向后退去,口中道:“那又如何?” 王卜道:“朱家你或许不放在心上,可朱少爷乃是白云山青木散人的徒弟,你若敢伤他,哼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熊启山微微一愣,似乎颇为忌惮,但此刻让他放人却是万万不能,只能兀自强硬道:“白云山与九山十八寨素无恩怨,可大少爷平白无故杀我六位兄弟,即便青木散人亲至,这理也说不过去吧。” 王卜明知他不会放了朱赐秀,但自己目的也已达到,料定有青木散人这一层关系,九山十八寨未必便敢伤害朱赐秀,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刘用赵鹏二人急道:“失了少爷,回去可怎么向老爷交代。” 王卜无奈一叹道:“先回去再说吧。” 众人原本兴致盎然的心顷刻间已冷了下去,个个呆呆地一言不发,灰溜溜向延安府走去。 再说熊启山掳了朱赐秀,一路往东而去,路上担心王卜等人追来,半点也不敢停息。他本就身材雄壮,虽扛着朱赐秀百十斤身子,却轻若无物一般,不过两个时辰,便奔出五六十里地。 二人来至一处小镇,此时已至深夜,镇中静悄悄没半点声息,熊启山敲了两处客栈,皆无人应答,气的大骂几声,终于在镇外寻得一处破旧的土地小庙,取出火折点燃了一堆杂草,坐在一旁歇息。 朱赐秀穴道被拿,浑身无力,一双眼睛却看得分明,只见熊启山后背伤口血已经止住,但整个后背却已被鲜血浸透,此时正值初秋时节,夜风凛凛,早已吹得鲜血结痂,颜色也变作暗红,看起来极为可怖。 朱赐秀心道:也不知这恶汉子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父亲是否已派人找我,唉,早知今日,就该听从那疯道士的话,非要逞能做什么,白白受这许多苦。想到这里,后悔不已。 一晚上又悔又惧,好容易熬到天际发白,这才堪堪入睡。 只是睡了没多久,又被人大力摇醒,朱赐秀少爷心性,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地,下意识破口大骂道:“谁来吵少爷。” 睁开眼,却见熊启山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心里顿时一阵发毛,熊启山冷笑道:“朱少爷好大心呐。” 朱赐秀尴尬一笑,不敢还口,只见熊启山抖了抖手中一条破麻袋,对朱赐秀道:“嘿嘿,今日可就委屈朱少爷在这麻袋里面待一待了。”说罢不等朱赐秀反应,已将他兜头罩住,一拉一提,整个人轱辘一下滚进了麻袋之中,接着便觉身体离地,已被熊启山负在肩头。 朱赐秀肚子垫在熊启山肩头,只觉浑身难受,头又朝下倒杵着,顿时头昏脑胀,不一会便又累又晕,昏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觉自己躺在一块平整处,耳听的马蹄声得得,身子来回颠簸,想到自己必是在一辆马车上,心想总算舒服了些。正想活动活动,却又觉自己两臂两腿皆被束缚,八成是熊启山害怕自己逃跑,又在麻袋外缠了几道绳子,这下只能左右打滚,想要挣扎坐起却也是不能了。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头上的袋子被人解开,只见熊启山手中正捏着几个黑不溜秋的馒头。 朱赐秀早已饿的饥肠辘辘,立刻张开嘴将递过来的馒头大口吃下。 他当初在延安府中时,哪里会吃这类粗面馒头,哪一顿不是大鱼大肉,但眼下饿得很了,发现这黑馒头竟是如此美味,不一会便将两个馒头全部吃了下去。熊启山又递过来一个水袋,喂朱赐秀喝了几口水,复又将麻袋口扎紧。 起初朱赐秀畏惧熊启山,十分顺从,不敢反抗,但一连数日倍受捆绑折磨,除了三急时还能下车走动片刻,其余时间皆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丢在车厢中,可将这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折磨的不像人样,时间一长,少爷本性发作,不住的破口大骂。 熊启山听得烦了,停车便往朱赐秀身上踢打,可打的越是狠,朱赐秀便骂的越是激烈,此刻他已受够了屈辱,恨不得立刻死了。 就这样吱吱呀呀又行了十来天,马车终于停下,只听外边有人道:“五爷来了!” 脚步声杂乱响起,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这时听到熊启山的声音道:“这次下山绑了头肥羊,点子扎手,损了六个兄弟。” 外面人道:“咱们刀口舔血,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要怨就怨自己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 熊启山道:“这次差点把命送在陕西,好在五爷命大,总算溜了回来,万大哥可回来了么?” 外面人应道:“万大哥三天前就回来了,事情办的也顺利,这几天正在山上庆祝呢。” 熊启山哦了一声,朱赐秀只觉有人拉住麻袋一角,将自己扯出了车厢,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朱赐秀顿时痛的一阵大骂。 外面人道:“呦,这小子精神倒是不错啊。”说着又狠狠在朱赐秀身上踢了几脚。 这几脚势大力沉,朱赐秀顿时闭住了气,险些转不过来。 熊启山道:“小心点,别把他踢死了。” 外面人应道:“是。”朱赐秀感觉来了几人将自己抬起,一路斜斜上了山道,行了约莫十数里地,只听人声嘈杂,吆五喝六,有喝酒划拳的,也有撒泼骂街的,掷骰子的,摔跤的,乱七八糟,极是热闹。一路上不停有人给熊启山打招呼,口称五爷,看来熊启山在山寨地位甚高。 这时只听熊启山道:“先将这小子关起来,我去见大哥。” 下面人应了一声,走了一会,人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二人的脚步声,朱赐秀心道:看来这是他们关押肉票的地方。 果然过了一会,外面人停下了脚步,有人问道:“呦,又来一头肥羊。” 外面人道:“是五爷掳来的,听说点子扎手,损失了六个兄弟。” “是吗?哼哼,这可不能便宜了他。” 外面人道:“五爷吩咐,这头羊这几天好好照顾,等他见了万大哥在做打算。”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似乎打开了一道铁门,接着身体腾空而起,啪的一下落在了一处草垛上,接着有人解开了他的麻袋,朱赐秀这才看清,自己已身处一间小小石室之中,地上铺着厚厚的麦秸。 室中站着二人,一人又矮又胖,从墙角扯出两条铁链,上面套着两只铁箍,另一人中等身材,正在替自己解开绳索。 待上身绳索解开,矮胖汉子已将铁箍套在自己手腕上,连接处扣着两只铁锁。 待解开了全身绳索,矮胖汉子道:“老实待着,别耍花样。”二人便离开石室,临走时锁了石室铁栅栏。 朱赐秀无奈一叹,别说自己此刻又累又饿浑身无力,即便精神尚壮,也扯不断这胳膊粗的铁链,更扭不断石室拇指粗的铁栅栏。 颓废的坐在干草垛上,一个人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吱吱几声叫声,朱赐秀转头看去,墙角处竟有小臂长的一只大耗子。 耗子浑身雪白,双眼又大又黑,看起来倒没那么丑陋。 朱赐秀心道:果然土匪窝,连耗子都和别处的不一样。 这时忽听左边石室有人嘬嘬出声,朱赐秀一愣道:“你是在叫我么?” 左边石室中人没好气道:“我是在叫耗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朱赐秀只听那人声音清脆悦耳,竟是一名女子,似乎年龄也不太大,好奇道:“你也是被掳来的么?” 那女子又嘬嘬嘬叫了几声,朱赐秀见她不搭话,又开口道:“我叫朱赐秀,你叫什么名字。” 左边那女子生气道:“闭嘴,我才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别打扰我。”朱赐秀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说,左边那人依旧不停的嘬嘬嘬,似乎是在呼唤这雪白大耗子。 朱赐秀看着那耗子硕肥的身子,道:“这大耗子是你养的么?” 左边那人忽然惊讶道:“呀?难道它跑错了地方,跑你那边去了么?” 朱赐秀道:“我这里确实有只大耗子,也不知道这只耗子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只。” 左边那人道:“那耗子是不是又肥又大,浑身雪白?” 朱赐秀道:“不错,确实是这个样子。” 左边那人立刻欣喜道:“果然是它,小子,你快帮我看看,那耗子可带来了什么东西?” 朱赐秀细细看去,见耗子嘴里叼着一块小铁片,便道:“它嘴里有块细细的铁片。” 左边那人立刻兴奋道:“我果然没白养它,你快将它嘴里的铁片扔给我。” 朱赐秀来到耗子跟前,将它抓在手中。取出嘴里的铁片,没走两步,却被身后的铁链扯住,距离栅栏还有一丈来远,凭自己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将铁片拐着弯扔进旁边的牢房。只能叹气道:“我够不着。” 左边那人沉默了一下,又道:“你看你左边的墙角是不是有个老鼠洞,你将那耗子嘴里的铁片从这个洞里扔进来。” 朱赐秀细细观察,果然见左边墙角有个拳头大的小洞,隐隐透着光亮,顿时兴奋道:“这里果然有个洞,我将它抛过去,你可接住了。” 左边那人声音也兴奋了起来,嘻嘻笑道:“好好好,你快扔过来吧。” 朱赐秀忽然心中一动,看着手中细细的铁片,心有所感道:难不成这铁片是开锁的钥匙?倒是听老王他们说过,有些专门溜门撬锁的飞贼凭借一根铁丝能开一条街的锁,莫非这女子也有这样的本事。 这时左边那人已经不耐烦了,连声催促,朱赐秀道:“要我给你扔过来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那女子道:“什么事?” 朱赐秀道:“不瞒姑娘说,我也是被这伙山贼掳来的,你若是脱困,可否带我一起离开。” 那女人没好气道:“摩天岭龙潭虎穴,我一人脱身已经不易,再带着你更别想离开了。” 朱赐秀把心一横道:“既然如此,那这钥匙,我可不能给你了。” 左边女子顿时气急败坏道:“小王八蛋,你敢耍我,待姑奶奶出去,第一个先杀了你,再杀万元斗那大王八蛋。” 朱赐秀抓着大耗子嘿嘿笑道:“这伙山贼如此凶恶,这几天肯定不会给我送什么好吃食,这耗子又肥又大,说不得到时候得杀了打打牙祭,只可惜姑娘又得费心在训一只这么听话的了。” 那姑娘一听,更加气急败坏,不住口的大骂,朱赐秀道:“你接着骂,一会引来看守,看你还怎么出去。” 那女子果然停了口,忽然又软声软语的恳求道:“小兄弟,这耗子是我省了好几天牢饭好不容易喂的这么听话,你杀了它于心何忍,小女子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出去,我带你离开就是了,你快将铁片扔给我吧。” 朱赐秀哪里肯信她,那女子见恳求不成,又恶毒咒骂几句,朱赐秀道:“要我扔给你也不难,你需要发个毒誓,否则我立刻捏死这耗子,将铁片扔出牢门。” 那女子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沉声道:“好,我李雪儿对天发誓,若逃出牢笼不带朱赐秀离开,叫我李雪儿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朱赐秀听她誓言极为恶毒,这才放下心来,正欲将铁片扔过去,忽然又觉不对,这女子怎么刻意强调她李雪儿,猛想起老王曾说过,江湖上行走的多数都用的假姓名来唬人,这女子诡计多端,八成也是这样。 于是又道:“不行,你得先发誓绝不用假名字骗我,然后再发毒誓。” 那女子见诡计被朱赐秀识破,又气又恼道:“好,算你厉害,姑奶奶我认栽了,听好了。老天爷再上,我钟小小若成功逃出地牢,一定将朱赐秀带出摩天岭,若我用假名字骗人,教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说罢气的连哼数声。 第4章 初遇妖女 朱赐秀这才彻底放心,将铁片夹在手指上,顺着老鼠洞使劲一弹,只听叮的一声,铁片已穿过老鼠洞,打在对面石室的墙壁上,却没有落在地下。 朱赐秀连忙道:“姑娘,铁片你可拿到了嘛?” 哪知对面忽然没了半点声响,过了片刻,只听哗啦一声,铁链落地的声音,接着又是吱呀一声,朱赐秀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正满脸怒容的站在石室门口。 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桃腮杏脸,清秀可人,双眼灵动,显出几分俏皮可爱,只似乎多日不见太阳,脸色颇显苍白,却更添几分人动姿色。 朱赐秀一喜,连忙道:“啊,原来姐姐已经脱困了,可喜可喜。” 钟小小气鼓鼓道:“小王八蛋,你敢耍我,看姑奶奶不撕了你。” 说着已打开牢房铁门,朱赐秀连忙道:“你,你说话不算数,枉为大丈夫。”情急之下,却忘了她女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丈夫。又连忙道:“你,你别忘了你发的誓。” 钟小小一愣,不再有所动作,冷笑道:“好,小王八蛋,等我带你离开摩天岭地界,立刻就杀了你,这样也不算违背誓言。” 朱赐秀语气一滞,对方说的倒也没错,于是原本脱困的心忽然又冷了下来,只听啪嗒啪嗒两声,钟小小已打开了他手上的铁链。 朱赐秀却不移动脚步,钟小小道:“不走还等什么?” 朱赐秀尴尬笑道:“我,我忽然不想走了。” 钟小小立刻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闻言威胁道:“好,你不离开也好,这里每日三般酷刑,想必你身子骨壮实,一定能熬的过。” 朱赐秀道:“什么三般酷刑?” 钟小小微微笑道:“山贼们绑来了肉票,若是一日得不到赎金,便要折磨肉票一日。每日瓮中捉鳖,拔苗助长,雨打梅花,三般酷刑总要轮流使一遍,那些绑来的肉票多数熬不过几日便一命呜呜了。” 朱赐秀道:“什么是瓮中捉鳖?” 钟小小道:“所谓瓮中捉鳖,便是将你置身一处铁翁之中,下面架一团火,炙烤铁翁,直烧的翁底通红,令你脚底板踩在烧红的翁底,便如一只大王八一样不停的扑腾,便是瓮中捉鳖了。” 朱赐秀咽了口口水,又问道:“那什么是拔苗助长?” 钟小小道:“等你熬过瓮中捉鳖,早已浑身脱力,软绵绵的没半点力气,于是便将你悬置一处木架之上,两只手吊在半空,左右脚上各挂一只竹笼,每过一盏茶,便往里面加十斤铁沙,只到你浑身环节承受不住,被硬生生拉长,这叫做拔苗助长。” 听到这里朱赐秀已脸色煞白,问道:“那什么又是雨打梅花?” 钟小小道:“等你浑身散架,又累又渴的时候,他们会将你放下来,此刻你已没有半点力气,只能瘫软在椅子上,这时他们会在你脸上贴一张牛皮纸,喝一口水喷在你的脸上,牛皮纸吸了水,立刻便贴紧你的面孔,直到将你的口鼻彻底捂严实了,令你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力挣扎,这便是雨打梅花了。” 钟小小话一说完,却见朱赐秀早已悄悄溜出了牢门,连声催促道:“快走快走,我宁可被你杀了也不留在这里了。” 钟小小立刻得意一笑,二人穿过长长的甬道,来至一处铁门前。钟小小低声道:“门外有两个守卫,总要想个法子骗他们开门才是。” 朱赐秀皱眉道:“这可有些难了,他们若不上当,岂不是打草惊蛇。” 钟小小立刻怒道:“真是榆木脑袋,没半点用处。”眼珠子连转,忽然笑道:“有了!” 只见她转身回了牢房,抱着一捆干草放在铁门下,手中攥着铁片往墙上一划,顿时火星四溅,划了几下已点燃了干草,顷刻间甬道中浓烟滚滚。 朱赐秀惊声道:“你,你做什么?” 钟小小道:“嘘,禁声。”说着拉过朱赐秀站在一边,撩起衣袖将浓烟扇向铁门缝隙。 果然听外面有人惊呼道:“不好,地牢里走了水了,快去叫人。” 这时只听悉悉索索有人开门的声音,待铁门拉开一条缝隙,钟小小立刻双掌齐推,将铁门撞开,只见门外一声惨呼,接着啪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朱赐秀暗自惊诧,这小姑娘看起来身材单薄纤细,没想到掌力如此凶猛。 不等他惊叹,钟小小已跃出铁门,扑向倒在地上的看守,只听一声惨叫,那看守心口中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眼看是不能活了。 朱赐秀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少女下手如此狠辣果决,钟小小回过身来喝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走。” 朱赐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钟小小往外走去,走了不多时,只听外面脚步声杂乱响起,有人连声说道:“也不知怎么的,牢房里面忽然就走了水,老刘正在扑救呢。” 二人连忙躲在一处角落,只见十来个大汉手里提着水桶快步奔向牢房,转眼便走的远了。 钟小小拉起朱赐秀道:“走!” 二人转过几处拐角,忽听外面呼声大作,有人高呼道:“肥羊溜了,快追,快追。”必是他们已看到了被杀死的看守。 钟小小道:“这里走!” 说着拉起朱赐秀往一处院落中走去,二人翻过矮墙,迎面便遇到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钟小小连连出手,那两个丫鬟连哼也没哼便已软软倒地没了气息。 朱赐秀心道:这两个丫鬟并无半点武功,这少女出手竟如此狠辣,看来她说下山后要杀我,绝不是一句恫吓之言。想到这里,只觉浑身发冷,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钟小小斜眼瞥见这一幕,冷冷笑道:“怎么,你冷么?” 朱赐秀连忙摇头,钟小小道:“先将她们藏起来,这丫鬟身材和我倒是相当,把她衣服扒了给我换上,咱们扮做丫鬟逃出去。” 朱赐秀点点头,但让她去扒一个死人的衣服,说什么也下不去手。钟小小见状骂道:“真是没用。”说着已麻利解开丫鬟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 朱赐秀见她脱衣换衣毫不避讳自己,顿时羞的满脸通红,连忙转过身去。钟小小嘻嘻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见朱赐秀并不答话,钟小小忽然眼珠子一转,诡计涌上心头道:“嗯,你的身材也不高大,不如换上另一个丫鬟的衣服,这下可没人疑心咱们啦。” 朱赐秀连连摆手道:“我,我是男人,怎么能扮做丫鬟。” 钟小小道:“别废话,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咱们逃跑的事情,必定四处捉拿你我,只是逃走的是一男一女,你若扮作丫鬟,可就谁也怀疑不到咱们身上了。” 说着连连拍手,显然对自己灵光一现的计谋颇为得意。 碍于她的淫威,朱赐秀只能不情不愿换上丫鬟的衣服,好在他身体尚未发育完全,身材虽然坚实,但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衣服倒也合身。 钟小小见状满意笑道:“不错不错,倒有几分女子模样,不过皮肤黑了些,待我给你打扮打扮。” 她心灵手巧,解开朱赐秀头发,不过片刻便结了几个发髻,又在死去的两个丫鬟脸上抹了几把,擦下些胭脂涂在朱赐秀脸上,那个原本皮肤微黑的壮实少年立刻变做了一个身材微胖的小丫鬟,若低头走路,谁也看不出破绽。 钟小小满意的点点头,拉起朱赐秀大摇大摆向外走去,朱赐秀移着小碎步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一路上果然没人怀疑到两个丫鬟身上。 不过一会,二人便来至一处广场上,只见广场上聚了不下数百人,朱赐秀先前听到的喝酒赌牌声便八成出自了这里。 二人小心靠着场边往外走,这时忽听有人吹了声口哨,大声调笑道:“两位小美人,这是往哪里去啊?” 另外有人看出二人面貌陌生,便问旁边的兄弟,旁边人看了一眼满不在意回道:“看服饰,似乎是八奶奶院子里的。” 又听有人对先前出言调笑那人道:“八奶奶的丫鬟你都敢调戏,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大汉平日里忌惮八奶奶威名,不敢造次,但此刻酒意正酣,哪里还顾得什么八奶奶九奶奶的,只听他大声道:“老子守在这山上三个月没下去打秋风了,山下相好的八成已钻进了哪个小白脸的被窝子去了,奶奶的,可憋死老子了。” 说着已走向钟小小二人,朱赐秀瞬间浑身一紧,一颗心已跳出了嗓子眼,心道:坏了坏了,要暴露了。 钟小小微微冷笑,已暗运掌力,若大汉靠近,立刻便出掌毙了他再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好好的跑来这里做甚,大爷们正在总堂等着用茶点,还不快送去。”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七八步外一个矮胖的大婶正粗声粗气的招呼着,而原本不可一世的大汉见了这大婶忽然变了脸色,尴尬笑道:“是徐婆婆,啊,这两个姐姐是八奶奶院子里的。” 徐婆婆冷笑道:“赵老三,你色胆包天,迟早有一天得死在女人身上。” 听到徐婆婆训斥,那赵老三竟不敢还嘴,只一个劲道:“是,是,徐婆婆说的是。” 徐婆婆训罢了赵老三,又对钟小小二人道:“哼,两个死丫头,上山的时候刚刚给你们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八奶奶的院子,怎么这么没脑子。” 钟小小小声应道:“是,奴婢知错了。” 徐婆婆道:“算了,念在你们上山不过两天,没记住规矩也是正常,一会送完了茶点,自己去金婆婆那领一顿板子。” 钟小小二人应道:“是!” 朱赐秀心道:这个婆婆真是好凶,明明已经说了没记住规矩也正常,还要办完了事去领板子,幸好死掉的两个丫鬟刚刚上山两天,她八成还未记清模样,否则自己二人可麻烦了。 二人跟着徐婆婆来到一处茶房,里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十多个少女,茶房中间长桌上摆着十多个木盘,盘子上有的搁着果脯点心,有的放着茶壶茶杯,徐婆婆命各人各自端起一只木盘,往山顶走去。 山东往南一带,层峦叠嶂,山如剑戟,怪石奇山,耸然而立,千百座山峰高低不一,布落有序,一眼望不到头。九山十八寨总堂便坐落于这一带的摩天岭上,摩天岭总堂之中,设立高台一座,台上放着九把座椅,台子底下又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七只短凳,此刻已坐满了人。这些人个个形态粗放,举止剽悍。 朱赐秀二人随众人托着木盘来至堂中,将盘子中茶点放在各人桌上,在徐婆婆的带领下,悄悄退在一旁。 朱赐秀斜眼看去,只见台上九张座椅上已坐了八人,其中有一个正是掳他上山来的熊启山,看来其余几人便是摩天岭九霸中的另外几霸了。 眼见众人已经到齐,只听一声锣响,门外有喽啰唱道:“万大哥到!” 原本吵闹的众人霎时一静,纷纷站起身来迎接,朱赐秀也伸着脖子探望过去,只见一条身披黑色大氅,身体强壮的大汉大步流星从门外而来。 这大汉身高八尺,面呈枣糊色,两道眉毛似两条虬龙扭在一起,眉角上翘起来,配上铜铃大眼,浓密的络腮胡子,十足山东地区的响马头子模样。 众人纷纷站起拜道:“见过万大哥。” 万元斗拱手示意,道一声:众兄弟不必多礼,将众人请起。转身上了高台,从正中坐了,又请众人纷纷落座。 万元斗道:“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相会之日,也是各处山头首领一起会总帐的日子,请军师取账簿来。” 话音落地,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高瘦老头手里捧着厚厚一本账册走了进来,众人的眼光立刻便往账簿上瞄去。 第5章 分赃 这老头叫做崔元君,早些年中过举人,后来流落草莽,万元斗见他胸中颇有文墨,便拜他作了个军师,这些年在他的献策下,摩天岭越来越兴旺。 崔元君展开账簿,道:“距离去年九月九重阳节又是一年了,这一年咱们摩天岭增加了七个山头,多了一千二百余弟兄,势力早已超出山东。尤其是年中时万头领与关中绿林魁首李飞虎一战,成功将黑风寨收在麾下,关中另两个山头跃虎山和野狼山也望风而降,咱们这九山十八寨该改名字了,该叫十二山二十二寨了。” 众人哈哈大笑,崔元君又道:“现在摩天岭总堂兄弟已有两千三百人,各处山头兄弟零零总总加起来总有万余人,遍布整个山东道,我想来年趁着关中三山归顺之际,乘机向陕西派些人手,料想那里的几个小山头也不敢和咱们作对。” 众人闻言皆兴高采烈,大声喝彩,万元斗也笑道:“多亏军师运筹帷幄,摩天岭这才能发展的如此壮大,现在江湖上谁闻摩天岭大名不说一句好威风,好霸气。” 崔元君微微躬身,道:“不敢当,这全是万大哥领导有方,众兄弟齐心协力之功,鄙人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又有甚功劳了。”接着又道:“今年各处山头供奉的银子十三万四千六百两,其余绫罗绸缎,珍珠宝玉折合白银十八万一千七百两,共计三十一万六千三百两。” 朱赐秀心中暗惊,自己家虽然富裕,一年也不过挣几万两银子,这伙山贼竟抢了足足三十多万,这里面又不知杀伤了多少人命,害苦了多少百姓。 崔元君道:“今年二爷带领的虎头山,牛背山,化龙山供奉最多,有五万两千八百两。” 万元斗道:“不错,二弟,如今你也是统领两千兄弟的大头领了,威名响遍山东六府十五洲,江湖上有人提起铁掌震山铁长风,哪个不心服口服?” 一个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男子站起身来,只见他面容刚正,气势雄浑,奇特的是两只手掌又宽又大,道:“大哥缪赞了,二弟不过是乘大哥荫下,唬了点名头而已,当不得数的。” 万元斗笑道:“二弟是山东道上有名的掌法大行家,即便不是仗着摩天岭的名头,又有谁敢小觑。”众人皆笑着称赞。 钟小小低声道:“呸,胡吹大气,若论掌法,给我爷爷提鞋子都不配,即便姑奶奶也胜得过你铁老二,称什么掌法大行家,真是好不要脸。” 朱赐秀暗自憋笑,道:“钟姑娘原来也是使掌法的大行家,不知尊祖是哪一位?” 钟小小白了他一眼道:“只怕说出来吓得你尿裤裆。” 朱赐秀悻悻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名字吓得尿裤子。” 钟小小道:“嘿,只怕到时候不光尿了裤子,只怕……嘿嘿!”说着一阵嬉笑。 朱赐秀二人站立在墙角,又刻意低着头,免得给熊启山瞧见了真容,不敢有丝毫动作。见钟小小笑得放肆,连忙偷眼瞥向台上,好在台上群匪闹哄哄的,也没人在意到角落有人捣鬼。 只听崔元君接着道:“今年咱们一共折了一百七十八个弟兄,与永平镖局一战损失最多,狼嚎山,鬼头山两位头领皆死于余家四兄手下,这笔账,可有的算了。” 永平镖局乃是关中赫赫有名的大镖局,镖局有兄弟四人,叫做余震南、余震北、余震西和余震东。这四人各拜名师习得一身好本事,在关中道上赫赫有名。 关中离延安府不远,永平镖局与朱家又多有生意上的往来,朱赐秀自然听说过。 摩天岭三爷袖里飞刀张启泉站起来道:“这一阵是我带头打的,损失了两位头领,其罪在我,该怎么处罚,三弟毫无怨言。” 万元斗点点头道:“有功当赏,有过该罚,这原本没什么说的,三弟,永平镖局余震南打你一掌,这笔账大哥迟早会替你讨回来。” 张启泉连忙道:“多谢大哥。”说罢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至极。 接下来又是啰啰嗦嗦一大堆琐事,什么绑了多少肥羊,撕了多少肉票,结识了多少朋友,消灭了多少仇人,朱赐秀直听得昏昏欲睡。 忽然听有人说道:“这次延安府遇到了朱家的小杂种,损失了六个兄弟,鹰爪山鹰眼老六也死了。”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朱赐秀瞬间睡意全无,不敢抬头,侧着耳朵认真听着。 摩天岭老八是土匪里唯一的一名女子,诨号铁娘子,与熊启山早已暗通款曲,闻言接道:“好在五哥将朱家大少爷掳了来,我早耳闻延安府朱家家财万贯,这次可得好好敲他一笔。” 熊启山见八妹替自己开脱,心中感激,连忙道:“不错,朱家高门大院,乃是延安府首富人家,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摩天岭老七叫做周江,他本是延安人士,因杀了人逃到山东落草为寇,对延安的人物多有了解,见状迟疑道:“五哥说的不错,朱家在延安府却是大大有名,不过……” 熊启山道:“不过什么?” 周江道:“不过朱老爷子乐善好施,爱交朋友,无论黑白两道谁有事求到他头上,他皆倾力相助,在江湖上颇有些及时雨的意思,我们绑了他儿子来,恐会被江湖上的朋友骂我们不够意思。” 熊启山道:“那又怎样,我摩天岭何惧这些闲言碎语。” 周江道:“也谈不上一个怕字,只是朱家老爷与白云山青木散人交情深厚,听说这小子又是青木散人的徒弟,我们……” 说到这里,悄悄看向万元斗。 白云山青木散人在江湖中地位尊崇,与武林各派皆有交情,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若贸然与之结仇,殊为不智。 万元斗道:“朱家的小子现在何处?” 熊启山道:“已押送地牢中看管。” 万元斗道:“嗯,那也不先忙着放,他毕竟杀了我六个弟兄,这笔账总也要算清楚才好。” 熊启山暗松口气,不管大哥会不会放了朱家小子,这六个兄弟的死总也算不到他的头上了。 朱赐秀在台下听着又惊又喜,没想到那个和和气气的父亲在江湖上竟然小有名气,更没想到白云山青木散人的名头在这里同样受用。 这时忽听头上之上有人嘿嘿冷笑两声,台上九人脸色一变,万元斗一声断喝,道:“何人在此,还不现身?” 说着一脚踢起面前小几,砰的一声砸在大殿顶上,只听哗啦一声,茶几撞破屋顶,落下无数碎瓦片来。 九人已分四方站立,两眼紧盯半空,却不见半个人影。 钟小小听到笑声,神色一怔,转头盯了朱赐秀一眼,直看得他莫名其妙。 万元斗道:“阁下藏头露尾可不是英雄好汉。” 大殿顶上有人应道:“老夫可不敢自称英雄好汉,否则你为何害怕青木牛鼻子却不怕我,反将我孙女抢了去。” 朱赐秀听那人声音阴恻恻的,直冷到人心里去。 万元斗见他言语无礼,却不敢贸然得罪,一来此人躲在屋顶,堂内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现,必有过人之处。二来他称青木散人为牛鼻子,想来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若贸然得罪,只怕遗祸无穷。 只是道:“请前辈现身相见,若是摩天岭有冒昧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众人忽然眼前一花,台上长桌之上已多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年近七旬,面容慈和,但眼中却暗藏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鸷狠辣,令人目光与之相接,心底里便立刻生出一股寒意。 万元斗见此人身法极快,实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明轻功,心下更不敢无礼,上前拱手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来摩天岭所为何事?”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我来这里总是有事,难不成为了喝你丈母娘的喜酒么?” 万元斗自坐镇摩天岭以来,早已是领袖万人的一方霸主,向来乾刚独断,从未有人敢对他稍有不逊,此刻被老者当众羞辱,面上已有不愉之色。 一旁熊启山见老者身材佝偻,也看不出什么了不起,大怒道:“老东西,你敢在摩天岭放肆。” 那老者眼睛微微一睁,看向熊启山,钟小小忽然得意道:“摩天岭九霸,以后只怕得改作八霸了。” 朱赐秀尚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忽听啊一声惨叫,转头再看时,只见熊启山双目圆睁,倒地而亡。 莫说朱赐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场众人除了万元斗与钟小小外皆不知熊启山为何忽然暴毙,只有老者嘿嘿冷笑两声,不做言语。 朱赐秀见那个威武不可一世的熊启山就这样轻易死了,心中惊骇可想而知。 万元斗虽看不真切,却也知是老者在瞬息之间在熊启山胸口拍了一掌,他强忍怒气,快步走到熊启山跟前,撕开熊启山胸前衣襟看去,只见他心口处赫然现出一只黑黝黝的掌印,触之一阵阴冷,不由大惊失色道:“阴蚀掌,你,你是厉山老鬼钟神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厉山老鬼在江湖上恶名昭着,此人武功极高,行事邪僻,生性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可说是一个大大的魔头。摩天岭群匪虽恶好歹还有些人性,但此人行事全凭喜好,老弱妇孺看不顺眼一样说杀便杀。 正道人士也曾多次纠集高手向其寻仇,不曾想他武功高强,不但数次死里逃生,反而又杀了数十位江湖正道好手。一时间,江湖上提起此人无不丧胆,再也无人敢去招惹。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老鬼忽然消失不见,江湖上皆以为他被某个隐世高人除去,皆庆幸不已,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 摩天岭九霸起初见老五死在老者手下,个个怒发如狂,但此刻一听老者名号,登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心中直道:摩天岭什么时候惹上了这样一位大魔头,这可糟了。 钟神秀嘿嘿冷笑道:“难得你还记得老夫名号,我以为几年不出山,就没人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呢。既然如此,为何胆敢掳走我的小孙女儿?” 万元斗心中一紧,看向其余众兄弟,见各人皆一脸茫然,便知其中必有隐情,连忙道:“若是山上有哪一个不开眼将前辈孙女掳上了山,还请前辈宽恕,晚辈即刻放人。” 说罢转过头向崔元君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悄悄退了出去。 钟神秀道:“总算你礼数周到,老夫就不多为难你们,赶快将我小孙女儿送来,否则,哼哼!”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但众人皆畏惧其威名,敢怒不敢言。 不多一会,崔元君领了数十名女子来到堂中。 万元斗道:“老前辈请看,这些女子皆是从山下掳来的,全在这里了,不知哪一位是令孙!” 老者眯眼看去,摇摇头道:“可没一个是我那不争气的小鬼头。” 台下钟小小听他这样说,气鼓鼓的一跺脚,钟神秀忽然向她瞥了一眼,吓得她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万元斗暗自着急,崔元君低声道:“今日逃了两头肥羊,其中便有一名少女,八成便是钟前辈的孙女儿。” 听到崔元君这样说,万元斗心中更紧,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前辈见谅,令孙本领不凡,已下山去了。” 钟神秀笑道:“是吗?你可别骗我,老夫的鼻子可是武林一绝,即便隔着百里也能闻得到小鬼头身上狡猾味。” 万元斗道:“不敢欺瞒前辈,贵孙女确实已不在山上了。” 钟神秀忽然叹口气道:“唉,那可没法子了,小鬼头总是嫌老头子无趣,早就逃的远远的了,可怜老夫孤寡一生,没人相伴了。”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外便走,钟小小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却忽然感觉冷风袭人,一抬头却见钟神秀正站在自己跟前,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钟小小一声惊呼,顺手将盘子砸向老者,大声道:“哎呀,快走!” 临走还不忘拉起朱赐秀,朱赐秀不明所以,事发突然也不及细想,下意识跟着钟小小往外奔去,却听身后钟神秀哈哈笑道:“小鬼头,看你往哪跑。” 第6章 老鬼逞凶 老鬼正欲去追,斜刺里劲风袭来,连忙避开,却见万元斗两掌拍来,口中喝道:“老前辈杀我兄弟,不留下点东西就想走么?” 钟神秀冷笑一声道:“找死!” 双掌拍上,阴蚀掌应力而生,四掌相交,万元斗只觉一股奇阴内力侵袭而来,尤是他内力雄厚,及时压制,也不禁激灵灵打个冷颤,高大的身躯连连后退,瘦弱的钟神秀却稳稳立在原地,高下立判。 但万元斗竟然能接他一掌,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万元斗微微冷笑道:“老前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未免太不将我摩天岭放在眼里了。”话虽说的漂亮,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眼底的心虚。 钟神秀四下看去,只见摩天岭其余七人早已分布四周将自己围在中央,台下数十人个个手持兵器虎视眈眈,门外密密麻麻部了不下百余人,个个手中张弓搭箭,对准大堂。 原来崔元君出门带女囚前来时,已在片刻之间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钟神秀稍有松懈,立刻群起而攻之。 钟神秀嘿嘿冷笑数声,忽然身影如鬼魅般四下闪动,所到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眼间竟杀了堂下不少头领。 万元斗怒喝一声,八人齐上,摩天岭上霎时间吼叫连连,乱成一团。 再说朱赐秀被钟小小拉着奔出大堂,只见门外正悄悄走来一批批山贼,两人蒙着头直冲下去,竟无人阻拦。 一口气已奔至山腰,只听山顶嘶吼声震天响,朱赐秀担忧道:“那个老者是你爷爷吧,咱们怎么能抛下他不管呢?” 钟小小脸上忽然一股奇异之色,道:“你难道不知他名头?” 朱赐秀道:“惭愧,倒是没听说。” 钟小小忽然丧气道:“看来爷爷的名头果然吓不住你,更别说吓得你尿裤子了。” 朱赐秀道:“我本是个无名小卒,从未履足江湖,爷爷的名头没听说也不奇怪。” 钟小小忽然又开心道:“啊,原来是这样,那也难怪了,我爷爷的威名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凡是江湖中人,哪个不是谈之色变,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他的威名了。” 朱赐秀道:“既然爷爷本领通天,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被土匪们发现,到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 钟小小道:“不必着急,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说着朝一处小道而去,朱赐秀眼见身旁山贼飞速奔过,心中又惊又急,好在钟小小很快便赶了回来。 朱赐秀道:“你去干什么了?” 钟小小嘻嘻一笑道:“姑奶奶的宝贝还没取回来呢,可不能丢下不管。” 朱赐秀道:“我倒没留下什么东西,就算有现在也不是去取的时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钟小小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快走,要是被爷爷追上,以后恐怕没有好日子过了。” 二人急忙下山,此刻山顶已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把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放在心上,只微微一瞥便不理会。二人就这样顺利离开了摩天岭,一口气奔出十余里,来至一处峡谷处。 钟小小喘着粗气道:“爷爷一时也寻我们不着了,还是歇会儿吧。” 朱赐秀点点头,他虽然也觉劳累,却没钟小小喘的那么厉害,这全仗了他自小苦练道家内功,虽武功一般,但根基却极扎实。 钟小小道:“没想到你气力倒是不错。” 朱赐秀笑道:“自小在山里打猎,早就跑习惯了。” 钟小小也不做他想,二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朱赐秀忽然感觉后背微微刺痛,转过头却见钟小小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朱赐秀道:“你干什么?” 钟小小道:“你还记得地牢之中我曾说过什么?” 朱赐秀猛想起自己逼她发誓时她曾说过一出了摩天岭地界,便立刻杀了自己,顿时汗如雨下,磕磕巴巴道:“啊,我,我不记得了。” 钟小小嘻嘻笑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现下可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朱赐秀还待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后背奇痒无比,越挠越痒,好似千百只虫子要爬进五脏六腑里去。只痒的他两手乱抓,一身皮肉上立刻便出现数条血痕,钟小小拍手大笑道:“这千蚁嗜骨毒的滋味怎么样?看你还敢欺负我。” 朱赐秀与她也算有共患难的交情,谁料想她说翻脸便翻脸,真是半点情面也不讲,一时间又气又急,身上衣衫已被他撕尽,只留一条短裤,满地打滚。钟小小脸色一红,骂道:“臭流氓,你若是求我,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放过你。” 朱赐秀生来性子骄傲,怎么会受她这样戏弄,顿时破口大骂道:“小妖女,你还是痛痛快快把我杀了吧,要我求你,却是做梦。” 钟小小见他不肯服输,也发了脾气,道:“好,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朱赐秀越挠越痒,只觉生不如死,见跟前有块大石,大喝一声道:“妖女,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一头便往大石上撞去。 钟小小原本只想捉弄他一番,没想到朱赐秀性烈如斯,竟起了自戕之心,不及阻止,眼睁睁便要见他脑浆迸裂。千钧一发之际,忽见青光一闪,一个道人出现在跟前,一手扯住朱赐秀后腰,一拉一提,已将他提在石上,伸手连点他周身数个穴道,麻痒之感立时大减。 道人转头喝道:“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还不把解药拿来?” 钟小小眼见道人轻功卓绝,相救朱赐秀的手法更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想要朱赐秀性命,于是吐吐舌头道:“给你就给你,这么凶巴巴干嘛。”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丢向道人,道人接过瓷瓶,打开木塞放在鼻子底下一闻,他熟知药理,一闻之下便知是解药无疑,从中倒出药膏,两手揉开了,涂抹在朱赐秀的皮肤上。 药膏一敷上身体,麻痒之感片刻间便消失无踪,朱赐秀抬头看去,一脸惊喜道:“啊,原来是青木道长,晚辈可失礼了。” 来人正是白云山青木散人,自从朱赐秀被熊启山掳走之后,朱老爷子闻讯心急如焚,立刻亲上白云山清风观去求助,当时恰巧他正在闭关,待出关时已是三天之后。 听完朱老爷子说完前因后果,惦念他这么多年礼敬黄冠,便应了下来。 他出程晚,尽管有朱家老爷所赠宝马,还是慢了一步。来至摩天岭时,恰遇厉山老鬼大发神威,与摩天岭群雄争斗。四处寻找一番,并不见朱赐秀身影,擒住几个喽啰询问,才知朱赐秀已逃了出去。 忽又想起上山时曾匆忙一瞥见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往山下奔去,其中一人身子僵硬,似乎是男扮女装,看身高样貌依稀便是朱赐秀,又连忙朝二人的方向追去。总算在这危急关头赶到,救下朱赐秀的性命。 青木散人见钟小小年纪虽小,心肠却极歹毒,冷哼一声道:“非得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不可。”说着举手欲打。 钟小小道:“呸,你这牛鼻子老道,坏我的好事。”手一扬,只见半空中寒光点点,数百根牛毛细针飞向二人。 青木大袖一挥,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子,将飞来的钢针尽数收在袖中。钟小小见他轻易便化解了自己的暗器,微微吃惊,又从腰间摸出三柄飞刀射向青木胸口小腹。 青木手中拂尘一挥,已打落其中两柄,待另一柄飞刀到时,忽然沉喝一声,那飞刀倒飞而回,势头竟比钟小小手发更具威力。 眼见飞刀临身,钟小小惧意大盛,朱赐秀忽然不忍,开口求道:“前辈,手下留情!” 青木左袖一挥,一股无形劲力凌空将飞刀推向一边,咄一声钉在一旁树干上,直至没柄。 钟小小这才知道自己与他差距可谓云泥之别,只平日里骄纵惯了,嘴上却不肯认输,只是也不敢再对青木无礼,只把邪火发在朱赐秀身上,道:“呸,臭小子,谁要你来卖好。” 朱赐秀笑道:“我这不是卖好,你救我脱离摩天岭,现在我求前辈留你一命,咱们两下扯直,可谁也不欠谁了。” 钟小小见青木散人这样厉害,知道有他在这里,自己讨不得半点好去,便道:“好,就算两不相欠好了。”说着不等他有所表示,已飞快离开。 青木散人不加理会,对朱赐秀道:“你得罪了摩天岭土匪,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还会连累到家人,这些日子就在外面躲一躲吧,延安府由我看着,想来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朱赐秀深知自己给家里惹了大祸,哪里还敢多言,只道:“一切听道长的就是。” 青木散人伸手把住朱赐秀脉搏,真气顺着手腕三关探入,已知他内功颇具火候,欣慰道:“这些年我教你的,总算没有懈怠,也不枉朱老爷一片爱子诚心。只是我师门极严,又是修无为清静之道,淡泊名利。你性子急躁,又爱争强斗狠,遇事不留余地,与我道不合,成就终究有限。待我修书一封,你带信投往五台山,找蕴空上人,若能求得他收为徒弟,日后扬名立万自不必说,或许另能成就一番事业。” 说着解下背后行囊,从中取出两张白纸,用笔书信一封,折起来放在信封中,上面写蕴空上人亲启,愚弟青木拜上。 朱赐秀收了书信,心中却闷闷不乐,自己年纪轻轻,谁乐意去做什么和尚,青木散人明明一身本事,却假托于人,分明是存心敷衍。 青木道:“厉山老鬼大闹摩天岭,群匪一时未必会注意到你,趁现在即刻前往五台山吧。” 朱赐秀纳头再拜,只盼青木能收回成命,青木却并未注意到他行为异常,只觉自己用心良苦,这少年心浮气躁,飞扬骄纵,但根底极好,悟性也不错,若能以佛法熏陶,祛除戾气,未来成就必将不可限量。 朱赐秀见青木散人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又磕了几个头道:“有劳道长护佑我爹爹妈妈,深恩厚情,赐秀铭感五内。”说罢便转身离开。 青木散人见他走的远了,这才微微松口气,淡淡道:“出来吧!” 密林中突突突跳出三人来,这三人皆身着黑衣,腰间扎一条黄色带子,领头之人年约五旬,双眼炯炯有神,精神矍铄。 青木散人道:“有劳三位一路从陕西跟到山东,不知有何见教?” 领头之人心底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等人跟在身后,一路上不声不响,好沉得住气。道:“在下朱雀门星主鬼金羊,这两位是张月鹿与星日马星主。”青木闻言不由眉头一皱,这朱雀门乃是近些年江湖上新兴起的门派,行事诡秘霸道,横行无忌,四处招揽群雄,时常传来有人不愿归顺而被杀死的消息,因此被江湖人士皆将其作邪魔歪道,没想到他们竟找上了自己。 鬼金羊道:“青木散人气盖西北,名动江湖,鄙门主早已有心结交,特命我兄弟三人前来请上人朱雀门一叙。” 青木散人微笑道:“贫道清居高山,极少踏足江湖,所谓气盖西北,名动江湖之称,实不敢领受。贵门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是不会喜欢与贫道交朋友的。” 鬼金羊微微冷笑道:“朱雀门所请之人,只怕还没有请不动的,既然道长不肯动身,便由在下代劳了。” 三人移动身形,将青木散人围在中央,张月鹿道:“请道长看开些,免得教兄弟们为难。” 青木散人道:“贫道清散日子过惯了,可不习惯贵教森严教规,还是另请高明吧。” 星日马怒声道:“如此得罪了。” 三人一扑而上,深知青木武功不凡,不敢有丝毫大意。 青木大袖一挥,之前收在袖中的数百牛毛钢针尽数撒出,铺天盖地射向鬼金羊。这一手暴雨梨花的手法,可又比钟小小不知高明出多少。 鬼金羊似乎没料到以青木散人之尊竟会忽放暗器,连忙闪避,身影极是迅捷。 第7章 阴魂不散 青木已从他闪避的身法中看出他的来历,沉声道:“丐帮什么时候也投靠了朱雀门。” 鬼金羊见他看出自己武功路数,脸上微微一红,从腰间解下布袋,掏出两柄烂银虎头双钩来,道:“二位星主,今日不使些力气,只怕请不动道长大驾了。” 另外两人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条软鞭,另一人从袖子里摸出两柄点钢峨眉刺。青木散人见三人都亮了兵器,情知今日难以善了,不由暗自戒备。 鬼金羊手中双钩银光闪闪,舞成一团狂风,已抢先攻上。 虎头双钩在十八班兵器中排名第七,易学难精,可攻可守,善于锁拿兵器,招式变换多端,江湖上擅使此钩者,无不是卓资佼艳之辈。 鬼金羊双钩舞动,密不透风,显已浸淫此道多年。青木散人见他左手钩向自己小腿,连忙后退半步,却又见他右手钩倒转点刺过来,直指他小腹,连忙提起拂尘,以柄相格。 这时后背风声起,青木散人不及回头,向左斜跨,却见软鞭鞭头啪一声响,击在半空。星日马手持双刺也已攻上,三人远攻近守配合默契,不一会便与青木散人交手数十招。 青木眼见三人招式狠辣,暗道今日若不使出看家本事,只怕脱身不易,大袖挥动,宽大的衣袍便如两只翅膀般上下飞舞,矫若游龙。 四人交手百招,张月鹿手中软鞭忽然卷向青木散人脖颈,身后星日马的点钢双刺一分左右,分点他神道灵台二穴,这两处穴位皆是督脉要穴,若被点中,立刻骨酥筋麻,内力停滞,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 青木不敢大意,手中拂尘挥动,与软鞭搅在一起,伸手往回一扯,张月鹿猛觉一股大力传来,连忙钉足立身,使千斤坠的功夫,稳稳扎在地上。青木却已借力向前冲了三尺,口中道一声:“咄!”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物什啪的一声打在星日马的点钢双刺上,巨大的力道震的他手腕发麻,险些握不住兵器。 低头看去,却见打来的竟是一只布鞋,原来青木散人在刻不容缓之际脱下鞋子,后踢反撩,化解了他的双刺点穴。 不等青木稍歇片刻,鬼金羊虎头双钩又已攻到,趁二人软鞭与拂尘搅在一起时,直接钩向青木散人手腕,想要硬逼他松手。 青木散人无奈,只能撒手后撤,这三人武功不弱,三人联手竟逼的这位一流高手捉襟见肘,颇为狼狈。 青木散人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朱雀门势大,即便我武功胜过他们,也不敢轻易伤人,更何况三人如此难缠,又似乎暗藏杀意,今日局势对我不利,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想到这里,双手抢攻数招,忽然扑向星日马。三人中他武功偏弱,被青木近身,瞬间脸色一变,忙挥双刺护身,却见青木大袖挥动,只觉眼前一花,已给他拿住胸口膻中穴,接着浑身一麻,手中双刺再也拿捏不住,啪一声掉在地上。 青木大声喝道:“我与朱雀门无冤无仇,既不想交朋友,也不想做敌人,请三位星主回复贵教教主,就说青木散人不知好歹,甘愿做个世外散人,就由他去吧。” 说着将星日马抛向二人,自己则飞身而去。 星日马一脱离青木散人掌控,立时便欲反身追击,哪里想青木散人一推之际,力道已透周身大穴,一时手足麻痹,那还有半点力气,好在张月鹿与鬼金羊二人见事不对连忙接住,这才免他摔个狗吃屎。 眼见青木已经远去,再想追击已是不能,星日马不由狠狠骂道:“不知好歹的牛鼻子。” 鬼金羊道:“由他去吧,我等替教选材,此人原也不在招贤簿上,若经今日一战,日后能不与咱们为敌,也算此行不虚了。” 说着收起虎头钩,与二人并肩往摩天岭而去。 此时摩天岭中早已乱成一团,厉山老鬼为寻孙女,大闹一场,连杀摩天岭老六老七老八三人,加上之前死的老五熊启山,摩天岭九霸竟只余五人。 看着大殿因激斗而变得杂乱破败,万元斗心中怒火中烧,正在此刻,只听山下呜呜呜传来牛角号声,有人拜山! 万元斗此刻也没心思理会这等事,命崔元君前去查看,不多一会,却见崔元君脸色大变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只黑底金边的三角旗,旗上绣着一只红色朱雀。 万元斗脸色微变,道:“朱雀门!” …… 再说朱赐秀与青木散人分别后,转身往山西而去,行了半日,眼见太阳西垂,天色将晚,来至一处小镇歇脚。 这座小镇名叫大安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朱赐秀身上银两早已被熊启山搜刮干净,原本的丫鬟衣装,也因中毒之故撕扯干净,此时衣不蔽体,头发蓬乱,脸上又涂着一层脂粉,真可说不是恶鬼也有三分像。 朱赐秀进得客栈,小二见他如此模样,满脸嫌弃,将他拦在门口道:“哪里来的叫花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别吓着客人。”说着连连推搡。 朱赐秀气极,一脚踢在小二腿上,大骂道:“滚你妈的,本少爷要住店,快去烧一缸热水来伺候本少爷洗澡。” 店小二见他气焰嚣张,一时竟被他摄住,不敢再推搡,揉着小腿龇牙咧嘴道:“你,你哪像个少爷,简直像只恶鬼。” 朱赐秀可不会对店小二客气,闻言大骂道:“活腻了吧,本少爷要不是遭了强盗,能有如此狼狈么,还不快去伺候着,还怕少爷付不起店钱么?” 说着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上好暖玉扯了下来,这块玉他一直贴身放着,竟没被搜去,现下可算派上了用场。 店小二接过暖玉,他虽不识宝玉,却感觉这块玉入手温润,颇为不凡,连忙拿去给掌柜的瞧。 掌柜的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早已看出朱赐秀颇有富贵气,又听他遭了土匪,心道:山东响马遍地,时常有遭难的来店里讨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又见小二拿来一块玉来,细细打量,见此玉通体雪白,凝若油脂,便已看出这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价值不菲,连忙快步来至朱赐秀跟前,赔笑道:“店小二有眼不识泰山,请少爷不要见怪。” 说罢一推店小二道:“去给少爷开一间上房,准备美酒佳肴伺候着。” 店小二听到掌柜的这样说,知道自己得罪了客人,忙不迭的下去准备了。掌柜的将宝玉递给朱赐秀道:“少爷不要怪罪,这块宝玉还是请少爷快收起来吧,小店本小利薄,可担待不起。” 朱赐秀道:“少爷遭了土匪,身上可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掌柜的赔笑道:“一看少爷气度,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会缺了小店饭钱,您只管住着,等你什么时候住够了,玩够了,差人送来就是。” 朱赐秀在延安府中每日拍马屁的也不少,可从没像今天这样舒心,不禁又找回了做少爷的感觉,闻言哈哈笑道:“好,本少爷喜欢你,这块玉你尽管收着,这两天花多花少都是它了,你去给我买两套衣服,备一匹好马,再准备些干粮水酒,明日本少爷启程时要用。” 掌柜的听罢更是笑成了一朵花,这块玉少说也值三百两银子,别说买两套衣服,备一匹好马,即使将他整个酒店盘下来,也足够有余,当下便去安排了。 朱赐秀在小二的带领下,来至房中,说话的功夫,热水已经备好,朱赐秀打发了小二出去,脱掉短裤,跳进热水桶中。 多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彻底释放,他背靠木桶,将毛巾拧干,盖在额头上,舒服出声。忽听窗户咔一声响,起初并不在意,又听哚一声,有物落地。 朱赐秀正待回头,却感觉一只冷冰冰的匕首已抵在他脖子上,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响起道:“嘻嘻,看你还能逃的出本姑奶奶的手掌心。” 朱赐秀骇然失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道:“钟,钟姑娘,你不是走了么?” 钟小小转到朱赐秀跟前,手中匕首始终不离他脖子,道:“那牛鼻子老道唬我离开,姑奶奶一直等在谷外,知道你小子一定会出来,一直跟着你呢。” 朱赐秀被这难缠的少女弄的焦头烂额,又想到她杀人不眨眼的性子,也不敢激怒她,只能道:“钟姑娘,我现在赤条条的,你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可不太雅观。” 钟小小脸上微微一红,自己一时得意竟忘了对方是在洗澡,但事到跟前,怎么肯退让半点,强硬道:“呸,姑奶奶杀了你就走,哪里管你穿不穿衣服。” 朱赐秀见她脸上神色,知道她嘴上说的不在乎,心里实则羞臊的不行,便道:“好,你要杀我,那就杀我,本少爷可站起来了!” 钟小小忽然惊叫道:“啊,你,你!”已经扭过了头。 朱赐秀见此招果然有效,立刻用手拨动水花,道:“本来赤裸相对,颇为无礼,但姑娘要杀我,总不能不让我穿衣服吧。” 钟小小脸色通红,骂道:“登徒子,不要脸!” 朱赐秀嘿嘿冷笑,忽然出手一扭,将她手中匕首夺了下来,反手一拉,将刀刃反对准了她的心窝。 钟小小惊叫一声,本来以她的武功,对付朱赐秀这样的三脚猫还不是绰绰有余,但见他年纪尚小,一时放松警惕,竟被他反制,顿时气的破口大骂,什么恶毒语言也使了出来。 朱赐秀听她骂的难听,无奈求饶道:“好好好,我不杀你,不过你也得发誓,以后不许和我为难。” 他知钟小小恶魔本性,但对誓言极为看重,又想逼她发誓。 钟小小一张脸气的更加红了,宛若一颗熟透了的石榴,朱赐秀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更显三分娇艳,微微一呆,心道:这女子本性恶毒,可模样偏偏生的如此俊俏,老天真是不公。忽然又醒悟过来,世上往往越美丽的东西便越是危险,山里面的毒蘑菇、奇花,无不是颜色鲜艳,色彩斑斓,可要是沾上一点,七八百斤的老黄牛也顷刻毙命。当下又将手里的匕首紧了紧,道:“再不发誓,我可不客气了。” 这话说的坚定有力,钟小小也知他已动了杀心,只能妥协道:“好,我发誓,以后再不与你朱赐秀为难,否则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说罢气鼓鼓道:“现在好了吧?” 朱赐秀得意一笑,将她放开,却不将匕首相还。 这时门外小二敲门道:“少爷,衣服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给你送进来么?” 朱赐秀看了看站在一旁依旧不甘心的钟小小道:“那你就送进来吧!” 小二推开门,满脸堆笑,看到房内忽然多出一名少女,微微一怔,心道:自己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这小子落魄如此,竟还有丫鬟跟着伺候,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弟子才有如此做派。随即笑容不减道:“少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等你穿好了衣服便送来。” 朱赐秀早就习惯了被人伺候,眼皮不抬道:“多备副碗筷。” 小二笑道:“少爷对下人真好,谁要是跟了少爷,可真是修来的福气。” 他一个跑堂小二,吃的是东西南北客人的饭,溜须拍马的话张嘴就来,却不料惹怒了一旁本就生闷气的钟小小,只听她冷笑道:“你说谁是下人?” 小二心道:这个丫鬟好凶。但随即又恍然明白,这女子难不成是这小子的相好,自己称她为下人,可不是讨她生气么,再说了,他还没见过那个丫鬟能和主人一桌吃饭的呢。 当即满脸堆笑,假意在脸上拍了两下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原来是小姐,小姐生的好看,和公子可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钟小小听他胡言乱语,顿时又羞又恼,一掌拍在小二肩头,只听咔一声,小二肩胛骨已被拍碎。店小二不过肉体凡胎,没有半点武功,当即便倒地痛苦哀嚎了起来。 第8章 立志 朱赐秀见她说伤人便伤人,心中着恼,道:“你,你怎么这般凶狠。” 钟小小冷笑道:“凶狠?哼,我钟家人想杀谁就杀谁!” 这时听窗外一声大笑道:“哈哈,不错,我钟家人向来凶狠,想杀谁,就杀谁!” 窗户砰一声被人推在地上,一个老者咕噜噜滚了进来,朱赐秀一看,登时脸色大变,此人正是厉山老鬼钟神秀。 只是他此刻浑身是血,背上插着几支短小羽箭。 钟小小惊呼道:“爷爷,你受伤了!” 钟神秀哈哈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这伙毛贼打不过就乱箭齐发,幸亏老头子身手敏捷,否则非得交代在摩天岭不可。” 钟小小咬着牙道:“爷爷,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再杀到摩天岭上去,非得把那什么九霸十霸给杀个干干净净。” 钟神秀道:“九霸是没了,以后只怕只能称五霸,不,五龟,五只乌龟。” 钟小小拍手笑道:“原来爷爷已经杀了他们四个。” 朱赐秀在一旁听着冷汗直冒,这老头竟在数十位高手,上千山贼围攻下逃的性命,还杀了摩天岭四位高手,武功着实骇人。 钟神秀瞪着朱赐秀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 朱赐秀道:“晚辈朱赐秀,曾受白云山青木散人恩惠,指点了几招!”他见青木散人在武林中颇有盛名,便抬出来扯虎皮。 钟神秀惊讶道:“青木牛鼻子从不收徒弟,你能得他传授几招,足够一辈子受用不尽。” 钟小小听爷爷将青木散人看得甚高,心里还记着他破坏自己的好事,不开心道:“那牛鼻子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和爷爷比还差的远呢。” 钟神秀道:“若论武功,我俩当在伯仲之间,但生死拼斗,他可比不上爷爷心狠手辣。嘿嘿。” 钟小小又大赞爷爷威武。钟神秀忽然嘴唇一阵哆嗦,道:“威武什么,给人射的和刺猬似的,你这小鬼头,还不给爷爷疗伤,想要爷爷流血流死啊。” 钟小小吐了吐舌头,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道:“爷爷,你忍着点。”说着将他背上七支箭一一拔出,钟神秀也当真硬气,竟一声不吭。 钟小小拔出了箭头,从药瓶中倒出许多粉末洒在伤口上,这药粉乃是钟家秘制的刀伤药,极为灵验,不一会便止了血。 钟神秀耳听小二依旧在地上不停哀嚎,心中烦乱,对钟小小道:“去将他杀了。”钟小小应了一声,走向店小二,这不由骇的对方连滚带爬,不住后退。 朱赐秀见状不忍道:“他不是江湖中人,钟姑娘,还是饶了他吧。” 钟神秀道:“不管他是不是江湖中人,我见他讨厌,他就非死不可。” 朱赐秀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爷孙俩,不禁嗔怒道:“你,你如此草菅人命,岂不是大魔头作为么?” 钟神秀哈哈大笑道:“你才知我厉山老鬼的名头?小小,告诉他,爷爷还有一个称号叫什么?” 钟小小道:“爷爷还有个称号叫见人就杀!” 钟神秀又哈哈大笑两声,道:“听到了么,老夫的称号是见人就杀,无论什么人,我看不顺眼就杀,我高兴也杀,不高兴也杀,见人就杀,杀杀杀!” 朱赐秀见他说的轻轻松松,心中已骇到极致,怎么天下还有如此凶残的人。 钟神秀又道:“现在我看你不顺眼,一样要杀了你,小小,将这小子也杀了。” 钟小小忽然为难道:“爷爷,我……” 钟神秀见她忽然犹豫,不禁奇怪道:“怎么啦?” 钟小小道:“我,我已发过誓,以后不能和他为难了!”钟神秀将眼睛一睁,尖声道:“什么?你发誓再也不为难他?” 钟小小点了点头,钟神秀顿时气的上蹿下跳,道:“我钟家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就一件事不能干,那就是发誓,你忘了爷爷教你的了么?” 钟小小道:“孙儿不敢忘记,爷爷说钟家人决不能轻易发誓,可是,可是你要是给人拿刀架住了脖颈,你发誓不发?” 钟神秀愣道:“你说他拿刀逼你?” 钟小小点点头,钟神秀本想发怒,忽然转念一想,奇怪的看了钟小小几眼,哈哈大笑道:“这小子这点微末本事也能制得住你?有趣,有趣,可真是女大不中留了。”说着长身而起,径自穿过窗户去了,钟小小站在窗口大喊道:“爷爷,你哪里去?” 钟神秀回应道:“摩天岭的那几只乌龟追来了,爷爷内力未恢复,先暂避风头,你们躲好,可别被发现了。” 钟小小闻言,连忙将掉落的窗户安好,转过头见店小二不知是痛的还是吓得,已晕了过去。 朱赐秀此时尚泡在浴桶之中,只是水早已凉透,这会已冷的不住哆嗦。 钟小小挑起桌上的衣物抛向朱赐秀道:“你快把衣服穿起来。” 朱赐秀连忙接过,趁着钟小小转身之际,哗啦一声跳出浴桶,胡乱擦拭几下,将衣服穿戴整齐。 他本生的不丑,加上掌柜的极尽服侍,从里到外,买的皆是上好的缎子做的。上身是青色云纹袍,腰间扎的是蚕丝黄巾带,足下蹬一双软底步履靴,这一装扮,那个地牢中形貌憔悴的的落难公子忽然容光焕发,加上自小到大的富贵气,简直判若两人。 钟小小回过身来,微微一愣,笑道:“没想到你一打扮,倒也俊秀。” 朱赐秀可不敢再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妖女,只是回道:“入不了姑娘法眼的。” 掌柜的已将饭菜备好,送到门口,见店小二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只道他又出言不逊得罪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少爷,连忙命人将他抬了出去。 又见房中忽然多出一名少女,也不多做惊讶,只是令人再备碗筷,将饭菜放在桌上,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随时传唤。” 朱赐秀点点头,掌柜的便退了出去,毕竟这一笔生意赚的可比一年还要多,无论这少爷有什么要求,自己都得想方设法的满足他,等他明日一走,这钱可就算挣到手了。 朱赐秀二人早已饿的狠了,坐在桌上大快朵颐,待吃饱喝足后,已是二更时分。 朱赐秀吃饱后,困意来袭,见钟小小依旧没有走的意思,便道:“钟姑娘,夜深了,我该休息了。” 钟小小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赐秀只能将话挑明道:“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我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钟小小脸上一红道:“呸,谁要和你同居一室了。”说着出门喊来掌柜的,另开一间房休息。 朱赐秀心道:这小妖女心狠手辣,极为难缠,可不能和她多打交道,今夜早早睡下,明天早早起来,还是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想着已睡了过去,只是心中藏着事,怎么也睡不踏实,苦苦挨到寅时三刻,见客栈众人皆在熟睡当中,悄悄起身唤来掌柜的,令他备好了马匹,准备好干粮,索要了十来两散碎银子,趁天未大亮,一个人悄悄出了客栈。 看着茫茫夜色,朱赐秀却一时犯了难,心道:青木散人嘱咐我往山西五台山拜师学艺,虽是一番好心,终究不合我心意。如今我有家不能回,天地虽大,却无我朱赐秀立锥之地。想到这里,忽然倔劲大发,青木散人不肯教我,那有什么?他的武功即便练成了,也不过与一流高手相当,一流高手有什么了不起?要练就练他个天下第一,这中原大地卧虎藏龙,就不信遇不到名师,干脆一调头往南而去。 行了数日,来至一处密林前,远远便听到有人打斗的声音。不禁心中暗暗奇怪,怎么荒山野岭的会有人在这里打架。他本就是好事之人,遇到事情若不探个清楚,简直比不让他吃饭还难受。一猫腰进入密林,走了不多一会,耳听得打斗声越来越近,拨开一处长草,只见一群大汉将一名绿衣少女围在中央。待仔细看清以后,不由吓了一跳,这群大汉衣着打扮正是摩天岭土匪模样,而那女子不是别人,赫然便是他处心积虑想躲开的妖女钟小小。 只见钟小小虽陷入重围,却是不见丝毫慌乱,左突右冲之际,已将不少人打倒在地。这时忽听有人喊道:“三爷四爷来了。”朱赐秀转头看去,见不远处山道上两骑飞奔而来,头前一人身背一只巨大木匣,另一人腰间插着短刀。 群匪见二人到来,立刻停手散开,钟小小道:“原来是张三当家和李四当家,万元斗呢,怎么不见他来。” 张启泉道:“对付你何劳万大哥动手,妖女,你爷爷杀我摩天岭那么多兄弟,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算吧。” 钟小小冷冷一笑道:“既是我爷爷杀的你兄弟,你怎么不去找他报仇,反来找我?” 张启泉道:“我们原本是在等他,没想到你先撞上门来,钟老鬼行踪鬼祟,这会也不知跑到哪去了,我们擒住了小鬼,不怕那老鬼不来。” 钟小小呸一声道:“好不要脸,明明是怕了我爷爷的名头,想要用我来要挟他,不过你可打错了主意,我爷爷从不会受人要挟,你即便拿住了我,大不了一刀将我杀了,他老人家自然会把你摩天岭上上下下杀个干干净净,替我报仇。” 这番话说来,杀意弥漫,二人不由心中一惊。厉山老鬼行事乖谬,甚为邪辟,不能以常理度之,或许毫不在乎这妖女性命也说不来,不过眼下木已成舟,总得先试过再说。 心中主意已定,张启泉不声不响后退一步,一低头,只听嘣的一声响,数支强弩硬箭从后背竹筒中射出,直直的射向钟小小。 钟小小江湖阅历丰富,知张启泉精通暗器机关,早已暗暗防备,并不慌张。只是将身子朝后一躺,两脚立在地面,身体却如弓一般猛地下弯,避开射来的强弩。 张启泉见一击不中,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细针,洒向已看似无处躲闪的钟小小,另一只手一挥,一条细如发丝的银丝悄无声息的向其双脚缠去。 钟小小刚刚避过硬弩,又听细小风声传来,她本也是使暗器的好手,心道不好,右掌猛拍一下地面,身子便像陀螺一样朝左转去,避开了射来的暗器。 只是双脚却被细不可察的银丝缠住,眨眼便勒破了裤子,露出了洁白的小腿。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她伸手从腰间一抹,一道白光快如闪电划过脚下,只听得嘣嘣两声轻响,银丝已被割断。 钟小小立在地上,手中一柄软剑映着寒光。她抬起脚来看看,但见脚踝处一道细小血痕正在缓缓往外渗着鲜血。张启泉手中的银丝乃是百年天蚕丝制成,锋利无比,幸亏她反应的快,若是再慢上一步,恐怕两只玉足便要离体而去了。 张启泉见这一击并未得手,与冷四对视一眼,心中暗道,对方实力不弱,若不使出全力,恐怕是拿不下她。想到这里,暗暗从怀中摸出一抹铁砂藏在手心,冷四也抽出了腰间短刃,这铁砂与短刃皆渗了剧毒,见血封喉,若是粘上一点,不足一时三刻便会毒发毙命,到时神仙来了也无救了。 钟小小知道二人的手段,也不敢大意,将手中软剑一抖,顿时白光一片,化出朵朵剑花,护住周身八方。 二人见此暗暗吃惊,钟家阴蚀掌名扬江湖,却谁也想不到她竟还有这样一手非凡剑法,如今此女不过十五六岁,便身皆两项绝技,用天纵奇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赞叹,冷四猛然冲上,行动如鬼影,只是一个眨眼便已经到了钟小小跟前。张启泉见冷四已动,手中铁砂一扬,直冲钟小小双眼而去。这铁砂之中含有剧毒,一但沾上,双眼立盲,冷四手中的短刃也已递出,刺的却是她的小腹。 这二人果然是土匪本性,出手没有丝毫顾忌,一出手便是杀招,一出手便誓要取人性命,即便眼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对他来说也和一般凡夫没有区别。 第9章 再遇小妖女 钟小小似乎早就料到二人会有这一手,一挥衣袖将铁砂打散。另一边软剑撩起,划向冷四脖颈。 冷四手中短刃只有一尺,钟小小的软剑却有二尺八寸,若是他不收手,势必在他刺中对方之前人头落地。冷四来不及细想,就地一滚,卸去前冲之力,手中短刃叮叮叮几声便与钟小小换了三招。 不过他虽厉害,但是单打独斗却不是钟小小的对手,二人三招一过,钟小小心中便有了数,再出一剑,直取冷四腋下破绽。 冷四连忙出手招架,只听唰的一声,虽然勉强抵挡住了钟小小的软剑,却被锋利的剑尖划开衣裳,露出了里面的暗甲。 钟小小笑道:“冷四爷果然厉害,怪不得只有杀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杀你的份呢,以二对一倒也罢了,原来是里面还有乌龟壳子护身呢。” 朱赐秀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见状也不由心中大骂二人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浑然忘了对方可是杀人越货的绿林强盗,哪有道理可讲。 钟小小话音刚落,一道杀气已从脑后生出。不敢再分神,右手一转,剑柄还在手中,剑刃已先至脑后,又是叮的一声,一枝飞针被击落在地上。 钟小小细喘一口,额头微微渗出汗珠,虽然和此二人交手不过十来招,所费的心力却比杀一群人还要累。 这二人下手狠辣,再加上机关暗器,毒药奇兵,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冷四不等她将气喘匀,身影忽的一晃,左手一翻,从怀中另外摸出一柄七寸来长的精钢匕首扑向钟小小。两柄短刃虚实交换,与钟小小再度交手在一起。 钟小小此刻被冷四缠住,一时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实招,哪个是虚招,只好把剑影铺开,一味防守。一旁张启泉聚精会神的盯着交手的二人,时不时甩出一把暗器,打其猝不及防之处。 钟小小见久战下去必然吃亏,猛地虚晃一剑,逼退冷四,身体拔地而起,直冲半空之中。 张启泉暗道一声找死,两手从背上取下木匣,一按机关,木匣一端小孔中立刻射出无数三寸来长的小箭,直射向半空之中无处借力的钟小小。 小箭去势甚急,漫天飞舞,笼罩向前方数丈方圆的范围。这件暗器名为千羽飞箭,乃是张启泉独门暗器,十分厉害,那日也是靠它暗中偷袭才伤了钟神秀。 钟小小身处半空之中,手中软剑横举,猛然连身带剑一同扑下。 她的这套剑法有个名头,唤做五花八门剑。乃是百年前一位异人汇聚当时颇负盛名的牡丹剑法、芙蓉剑法、莲花剑法、百合剑法及兰花剑法共五种剑法,配合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八门奇技,去芜存菁,创出这一套五花八门剑来。这套剑法包含五种剑法精髓,又兼八门之奇,实是当世一流的剑法,再配上专门为这套剑法打造的紫薇软剑,可谓如虎添翼。 冷四脸色大变,大喝道:“三哥小心。”钟小小已在他说话之间,穿过箭雨,直扑地上的张启泉而去。 原来钟小小早就将主意打在了张启泉身上,这冷四虽然难缠,可是张启泉更加阴险,只要先杀了他,让冷四失了主心骨,也就好对付了。 张启泉哪里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在冷云川的惊呼声中,被一剑刺中胸口。只可惜他却没有暗甲护身,剑尖透体而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张启泉喉头一鼓,呃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毒烟,钟小小急忙后撤,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吸入了一点。 冷四见张启泉受了重伤,心下大乱,不顾一切扑向钟小小,却被其抓住破绽,一掌印在胸口。幸亏她已中了张启泉的毒烟,否则这冷四必死在阴蚀掌下。 冷四身中一掌,立时口吐鲜血,强忍疼痛跃至张启泉身边,伸出胳膊一夹,将他挟在肋下,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群盗见钟小小瞬息之间连伤二位头领,顿时吓得一哄而散。 连番变故看得朱赐秀惊叹连连,他自小便爱斗武,可没有哪一场像今天这般精彩。 正在愣神间,忽听一声闷咛传来,转头看去,却见钟小小满面细汗,呼吸急促,缓缓瘫软在地。 朱赐秀见她出手狠毒,对她又惊又惧,但又见她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多强盗围攻,始终洒脱豪迈的气度偏又令他心生敬意,想要拔腿离开,终是于心不忍,一步步慢慢挨上前去。 察觉到异常,钟小小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朱赐秀忽然笑道:“你,你怎么在这?” 朱赐秀暗道:难不成她不是追踪自己而来?一时间竟颇有几分失落。皱着眉头道:“你,你没事吧?” 钟小小轻轻摇了摇头,想要张口说话,只是张启泉的毒药太过厉害,她调动全部内力,抵御毒性入侵,尚力有不逮,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开口。 正在此刻,隐隐听得马蹄声传来,朱赐秀一愣,转头却见钟小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双眼焦急的看向西边大路,显然来者是敌非友。 朱赐秀头脑一热,竟失神般拉起钟小小,负在背上,没命介蒙头跑去。 这一刻,他心神大乱,却不想好心办坏事,突然的举动让她真气一岔,毒气立刻攻入经脉,昏死过去。 只是她毕竟内力不弱,真气始终自行围绕心脉不散,抵御着毒气入侵,这才没有立刻死去。 朱赐秀一口气奔出数里,回过神来时,已深入一处山脉中。他自小便喜欢在山中打猎,稍加辨别,便知到了何处,感受到背上那绵软无力的酮体,不由心神一荡,差点站立不稳。 “你,你放我下来。” 背上钟小小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一张口吐气如兰,热气吐在朱赐秀脸上,更让他神魂激荡,久久难静。 “哦,哦。” 朱赐秀慌忙将背上的钟小小放在地上,见她脸色惨白,全无半点血气,心下莫名难过,道:“你不要紧吧?” 钟小小虚弱道:“死不了,只是,我现在无法动弹,你,你将我怀中紫色瓶中的祛毒灵丹倒出三粒来喂我吃下。”说罢不住喘息,显然这几句话已费了她好大的心力。 朱赐秀闻言,伸手从钟小小怀中取出五六个拇指大的小瓶,个个颜色不同,有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其中一只小瓷瓶色呈紫色,料想这必是她所说的灵丹了,拔开塞子,只闻得一股清淡药香。依言从瓷瓶中倒出三粒碧绿药丸,喂钟小小服下。服过药丸之后,钟小小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已可以挣扎坐起。 朱赐秀道;“此地不可久留,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们还是先找一处隐蔽所在,恢复真气再说。” 听到朱赐秀这样说,钟小小心中一警,暗自思索道:此刻我余毒未散,使不出半点内力,若是这小子借机行不轨之事,我钟小小的清白岂不是要毁在他的手上。接着又想到,此刻山穷水尽,若是没有他的帮助,势必会落在那帮乌合之众手上。想起自己爷孙与这帮人的仇怨,若是落到他们手上,那下场,只怕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钟小小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暂时先找地方躲一躲。” 说着将手摸向腰间软剑,若是这小贼敢起外心,自己即使破誓,也要凭着最后一口气杀了他,以全清白之身。 朱赐秀哪里想到这小魔女又已对他起了杀心,将她小心翼翼搀扶起来,捡好路走着,生怕不小心滑上一跤。 不一会,二人便找到了一处石洞。 石洞不大,入口只有三尺见方,一丈来深,洞腹稍大,也只一人来高。石洞入口处在石壁之上,跟前还有一块巨石阻挡,若不是有意寻找,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朱赐秀将钟小小从背后轻轻托起,小心的扶着爬进石洞。 石洞十分矮小,但二人年纪不大,身形尚未发育完全,倒也勉强能弯腰进入。 进入石洞之后,钟小小盘腿坐下,摆出五心朝天式,对朱赐秀道:“我要开始运功了,这毒虽不算顶级,要想祛除还得几个时辰,你守在洞口,若有人追来,就来告诉我。” 朱赐秀听她语气依旧颐指气使,心中不喜,但想到她此刻情况危急,最后还是点点头,转身爬出洞腹,屈腿坐在洞口处。 钟小小见他如此听话,疑心稍减,开始运功祛除余毒。 朱赐秀百无聊赖的守在洞口,时不时将眼神瞥向洞内,眼看日落西山,天色微黑之际,一团黑影自远处奔来。 这团黑影来的好快,起伏跳跃,宛若一只黑色大鸟。初看还在二里开外,不过几个呼吸,便已到了十丈远近,也幸亏朱赐秀耳聪目明,为人机警,忙俯下身体偷偷看去。 只见黑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离得近了,终于看清,来人是一个驼子,面目丑陋,牛眼猪鼻,四肢短小,又矮又黑,一头杂乱毛发覆盖满背,好似一只杂毛老狗,一双牛蛋般大小的眼睛此刻正四处扫视。朱赐秀认得他,此人正是摩天岭九霸中的老九灵鼻恶犬刘腾。 过得一会,又有数人飞奔而来,领头一条大汉见了刘腾立刻叫道:“九弟,那贱人可曾寻到?” 刘驼子微微摇头道:“此地满山遍野皆是花草,又有山泉瀑布,岚气扰乱,我也只寻到此处,再也嗅不到任何余味。” 来人叹道:“唉,若是能早来一刻,或许三弟四弟也不会受伤了。” 刘驼子冷笑道:“钟家阴蚀掌名扬江湖,与铁二哥的裂碑掌,或许正是棋逢对手。” 铁长风闻言,不禁一怒,知道刘驼子这是在讥讽自己,钟家阴蚀掌连万大哥都敌不过,自己的裂碑掌虽说不弱,哪里能与其相比。只是想到要找到妖女,全凭他与生俱来的一对狗鼻子,也不愿多加争辩,冷着脸道:“那妖女中了三弟的毒气,料想也走不远,大家分开来找,若是谁发现妖女形迹,便发烟火弹示警。” 众人称善,随即各自散开。 就在众人散去之际,一道身影却又鬼鬼祟祟折返回来。 此人行动谨慎,左顾右盼,待确定场中再无他人之后,这才放心显出身影,一道目光似电一般射向二人所在的石洞。 朱赐秀吓一大跳,连忙俯下身躯,暗道:糟了,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们了。 来人正是先前而来的刘驼子,只见他四处扫视一圈,倏得奔向朱赐秀藏身石洞。此刻天光大暗,天边幽幽点缀几颗杂亮繁星。 刘坨子身影宛若一朵黑云,瞬息之间便立在洞口巨石之上,低头看去,果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巨石后面,顿时心中大喜,更加确定了钟小小就藏身此间,只是妖女声名太盛,为以防万一,伸手从一旁摸来几颗石头子,以暗器手法悄无声息的射向洞内。 这一手着实吓了朱赐秀一大跳,好在这洞道弯曲呈弧形而入,石子碰在石壁之上,发出叮愣愣一阵乱响,很快平息了下来。 朱赐秀暗自庆幸之余,突然又心里一紧。 钟小小此刻正在运功疗伤的关键时刻,若是这驼子继续投掷石子,万一碰到她的身体,扰乱了她运功疗伤,那该如何是好。 作为习武之人,他自然明白,一旦运功疗伤之际被人打断,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性命不保,实在凶险。想到自己毕竟是她救下摩天岭的,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咬着牙屈腿半站起身来,竟妄图用身体挡住洞口。 咻咻咻! 又是三枚石子袭来,朱赐秀黑夜之中无从辨别方向,只好暗运真气,护住全身,只觉得胸口,小腹,肩头处皆是一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得手了! 刘驼子心中一喜,直扑向洞内,伸手一抓,只觉一个软绵绵轻飘飘的身体被他抓在手中,猛然收力,再出来时已将朱赐秀提在手中。此刻夜黑星稀,看不真切,朱赐秀体重又与钟小小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一路背着钟小小至此,身上沾满了钟小小独有的女子清香,更让刘驼子不疑有他。 第10章 舒筋易脉 朱赐秀一时不慎落入刘驼子手中,忙运起右掌向他劈去。刘驼子没想到这妖女还有力气反抗,伸出左臂一架,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震的他左臂一麻,顿时心下大惊。没想到这妖女身受重伤,居然还有这等雄厚内力,好在对方一招过后,却没有立刻追打,想必已是内力耗尽。刘驼子狞笑一声,抓住他腰间的右手一用力,呼的一下将其抛起,跟着纵身一跳,出指连点。朱赐秀只觉周身一软,立时动弹不得,知道是被人封住了穴道,不由心下大惊。 刘驼子落到地上,复又快速一抓,又将朱赐秀抓到手中,这两下兔起鹊落,身手十分了得。 便在此刻,忽然一道劲风扑面而至,刘驼子下意识举起手中之人阻挡。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身形一震,登登后退两步,脚下不稳,手中之人竟也被一掌带飞,啪的一声撞在巨石之上,又跌入石缝之中。 朱赐秀穴道被封,无法调动内力,只觉得后背好似被人用铁锤击中,一口鲜血噗的吐出,顾不得呼喊便已昏死过去。 刘驼子心中大惊,道:“是铁二哥么?” 铁长风嘿嘿冷笑道:“刘驼子,你好重的心机,竟想吃独食。” 刘驼子见到来人,急忙辩解道:“铁二哥,小弟也是刚刚发现妖女踪迹,正欲给众位兄弟发烟火信号,没想到却被二哥误会,实在冤枉。” 铁长风冷笑道:“冤枉?嘿嘿,你灵鼻恶犬什么秉性,江湖上人尽皆知,还需要我说么。” 原来这刘腾乃近亲而生,天生四肢畸形,又驼背跛足,面容丑陋。做事反复无常,品行低劣,常常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在江湖上声名狼藉,极令人不齿。为此江湖人提起此人,皆道一声刘老狗或刘驼子,时间一长倒无人记得他真名了。 但因为他手段毒辣,为人机警,心胸狭隘,极度敏感,往往因他人一句无心之言而记恨心中,即使过的三年五年,也要暗中报复?或挑唆,或暗害,常使得罪他的人家破人亡,生不如死。但因其当年无意间救过万元斗一命,与其结为兄弟,被万元斗带上摩天岭,成了摩天岭九霸之一,手下又有神犬、恶狗、黑獒三寨人马,势力极大,江湖人虽皆痛恨其秉性,却也不敢贸然得罪。 刘驼子眼神一冷,杀心陡起,他最是心胸狭窄,眼下被铁长风当面叫破短处,哪里还能容他。只是他城府极深,当下不动声色道:“铁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铁长风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刘驼子被他识破心事,却并不惊慌,忽然笑道:“既然二哥疑心于我,为表清白,我将这妖女让于你就是。” “什么?”这一出显然出乎铁长风意料,以刘驼子为人,怎么会如此轻易便将这天大的功劳相让。 “你当真有此美意?” “那是当然,铁二哥铁掌无敌,小弟素来敬仰,再说咱们结义兄弟,谁得了这妖女还不是一样?只是二哥日后身居高位,可别忘了兄弟让功之情。” 铁长风听到这里,也觉有理,刘驼子虽说人品不堪,毕竟也是自家兄弟。再说他自信自己一双铁掌纵横绿林多年,即便算不得一流高手,但对付区区一个刘驼子,还是不在话下。便道:“好说好说!” 刘驼子退开几步,指着石缝道:“那妖女此刻被二哥击落在此生死不知,待兄弟为二哥打捞上来。” 铁长风生怕刘驼子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忙道:“不劳九弟了,愚兄自己来。” 说罢不等刘驼子后悔,一跃上了巨石,伸手向石缝之中探去。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刘驼子右掌暗自运气,悄无声息的向铁长风后背印去。 刘驼子此掌名为柔风掌,初时发出平平无奇,悄无声息,一旦接触到对方身躯,凶猛的内力便如惊涛骇浪一般涌向对手体内,实在是凶狠。 铁长风哪里想到这个一口一个二哥的九弟已经对他暗起了杀心,大意之下被刘驼子一掌印在后心之上,口中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其实以铁长风的江湖阅历,怎么会中刘驼子这样下三滥的计策。只是一来他太过自负,根本未将刘驼子放在眼里。二来也是想不到刘驼子真敢冒犯帮规,戕害手足。 铁长风转过头来,一脸血污,对着刘驼子嘶吼道:“卑鄙小人。”说着使出浑身力气,一掌拍向刘驼子洞门大开的肚腹。 铁长风号称裂碑掌,这一掌威力自然不可小觑,竟一掌打的刘驼子口吐鲜血连连后退。若不是他先受了刘驼子一掌导致经脉大乱,内力封闭,掌力仅余六成,这一掌便足以要了刘驼子的命。 刘驼子擦擦嘴角鲜血,看着明显进气少出气多的铁长风嘿嘿冷笑一声,一掌印向其天灵盖。 铁长风内力尽散,哪里还有力气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掌将他天灵盖击的粉碎。 眼见铁长风身死,刘驼子飞起一脚将其尸体踢下巨石,四顾一番,确定再无旁人,这才伸手向石洞中捞去。片刻功夫,脸色一喜,将“妖女钟小小”的身体从石缝中捞出。 你当他为何要谋杀义兄,原来这摩天岭群匪此时已投靠朱雀门,万元斗被封做朱雀七星中的井木犴,按朱雀门规矩,每位星主手下可设三旗。如今这这朱雀门势力极大,隐隐已有魔道第一大门派的架势,若是能进入朱雀门,岂不是比在这破山头做个山大王要威风的多? 但摩天岭九霸尚余铁长风、张启泉、冷云川与刘驼子四人,若按排名来定,三位旗主绝没有他的份。好在万元斗处事公平,也不管几人排名,只说谁能捉住钟老鬼,谁便可先入朱雀门。可是钟老鬼的武功岂是他们几个能应付得了的,因此几人才不遗余力想要捉住钟小小,以要挟钟老鬼就范。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轻吹一口,叫醒火苗,借着火光向妖女脸上看去,不由脸色一变,只见这哪里是什么妖女钟小小,分明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刘驼子吃了一惊,心下骇然,突觉浑身一冷,一道杀气自背后传来,令人遍体生寒。 他缓缓转过身来,黑暗中,一道身影立在其身后一丈之外,虽看不清面貌,但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却直冲鼻腔。 刘驼子惊恐道:“你,你是钟小小?” 黑影嘿嘿冷笑道:“凭你还不配称呼姑奶奶名字。” 听到对方果然便是钟小小,刘驼子亡魂大冒,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识非凡,单凭对方这骇人的气势便可判断出此人功力深厚,即使未受伤,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眼下自己已受重伤,更加万万不是对手,连连惊叫道:“钟姑娘,误会,误会呀。我……我……这。” 刘驼子被吓得口齿不清,钟小小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杀你这样的小人,没得污了本姑奶奶的手,还不快滚。” 刘驼子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跃下巨石,慌乱之间甚至站立不稳差点跌倒,一路奔出了山谷,头也不敢回。 钟小小见他狼狈逃窜,心下一松,此刻她内力未复,不过装腔作势而已,否则以她的性子,焉能容这等小人活在世上。就在此时,一声呢喃呓语低声传来,钟小小转头看向巨石。 只见巨石之上,白日里那个青稚少年此刻正躺在上面奄奄一息,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钟小小跃上巨石,靠的近了,只听见朱赐秀虚弱道:“快,快走,他们,来了。” 听到这里,钟小小心下一软,弯腰抱起少年身躯,几个纵跃便隐入黑夜。 深山,幽谷,大雾,石洞。 真是世事难测,江湖多凶险,像朱赐秀这样的公子哥,在延安府有朱文虎庇佑,自是娇纵惯了的。谁知一出江湖,顷刻小命不保,临死才知自己的弱小和自大。 待钟小小将其带到一处山洞内,只见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显然是不能活了。 钟小小银牙一咬,稍稍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来。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放了一颗无色无味的透明药丸。 钟小小看着药丸犹豫片刻,一捏朱赐秀脸颊,将药丸塞入其口中。 朱赐秀濒死之际,突然感到一股暖流从喉头而下,接着从肚中炸开,瞬间游遍全身。 暖流所过之处,受伤的经脉一阵收缩,竟止住了疼痛,后背上被掌风劈烂的皮肉麻痒,瞬息间便止住了血。 钟小小见朱赐秀脸色由白转红,不由暗松口气,就在此刻,忽然见他狂吼一声,捂着肚子不住打滚。 钟小小道:“糟了,难不成他还是童子之身,这丹药本是阳性,遇到他的元阳之体,非得将他丹田撑爆不可。” 眼见情势危急,钟小小顾不得其他,两掌翻飞间已点他全身数个大穴,接着按住其头顶百汇穴,将自身内力灌输而下,助他化解药力。 钟小小的内力阴柔,自朱赐秀头顶百会穴一路而下,过大椎、神道、命门,竟畅通无阻,心中暗道:原来他内力已经不弱。 内力一进入体内,朱赐秀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青,连带着整个身体也变得半青半红。凡习武之人,皆有一道极大的难关,那便是任督二脉,正所谓任督二脉通,则奇经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俱通,只有经脉通顺之人,才可修炼出顶级的深厚内功。 此时朱赐秀便正面临此关考验,只见他内力阴阳二气纠缠交攻,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经脉尽断。 钟小小满脸汗珠,紧咬牙关,心中暗道:要是爷爷在这里就好了,以他深厚的内力,定可助这小子突破难关。不一会浑身颤抖,显然此举对她内力亦损耗极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赐秀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一片光亮,头顶钟乳石不断滴下水滴,在他身旁滴出一个个小水坑,火光照耀之处,宛若点点星光。 朱赐秀在这美轮美奂的场景中醒来,只觉浑身巨痛,一口气卡在胸腔险些再次昏厥过去。在他的身后,一脸苍白的钟小小正盘腿打坐,恢复内力。 朱赐秀见她虚弱不堪,显是为了救治自己损耗了不少内力,心中甚是感激。 正在此刻,只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钟小小猛然睁开眼睛,道:“有人来了!”朱赐秀心底一惊,下意识道:“你,你快走,他们一定是来杀你的。” 钟小小道:“来不及了!” 只见洞外人影一闪,有一人进得洞内,朱赐秀斜身观瞧,原来是昨夜见过的刘驼子。连忙将身体缩在石头后面,生怕被他发现了。 这时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道:“老九,可有发现?” 朱赐秀认得声音,此人正是张启泉,顿时疑惑道:那日见他被钟小小刺了一剑,料想必然身受重伤,可今日听他声音中气十足,显然并无大碍,莫非此人武功竟如此之高?一旁钟小小亦脸带诧异。 不过很快便有人替他们解了心中疑惑。 只听刘驼子摇摇头道:“妖女轻功了得,一时半会还追她不上,三哥,你的伤可无恙?” 张启泉哈哈一笑道:“那一剑本就未伤要害,再说有胡大夫亲手疗伤,早已无碍。” 胡大夫?钟小小心道: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其中一位便是姓胡,名字叫做什么却不记得了,只记得此人住在山东一带,相必张启泉说的便是他了。 接着又听张启泉道:“那妖女与我二人一场恶斗,伤了元气,又中了我的毒气,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听到张启泉如此说,刘驼子心中一阵懊悔,怪不得心狠手辣的妖女会放过自己,只怕她是强弩之末,在那里虚张声势,可笑自己多年老江湖,竟未识破其鬼魅伎俩。 张启泉见他脸色有异,诧异道:“刘老九,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刘驼子急忙掩饰道:“只怪我那天夜里太过大意,未能杀死妖女,反而连累铁二哥横死,尸骨无存,日后哪还有脸面再见九山十八寨的各位兄弟,去见万大哥。” 钟小小听到这里,衣袖微微一颤,心底杀意顿现,铁长风明明惨死在他的手下,此刻却一股脑栽到了自己头上,自己多杀一人少杀一人却是无妨,可不能由人栽赃。 第11章 深夜保镖 张启泉听罢,叹息道:“九弟不必懊恼,万大哥早已发出两省黑旗令,眼下两省绿林及各地好友皆已应邀而来,再加上三位大人相助,这妖女即使有通天的手段,也别想活着走出山东。” 刘驼子听罢,连连点头道好,忽然他鼻子一动,猛然看向二人藏身的石头。 藏在石头后面的二人顿时紧张不已,眼下钟小小大耗元气,实力不足三成,更何况朱赐秀重伤初愈,情况极是凶险。 朱赐秀低声道:“你快走,我拖着他们。” 钟小小见他舍命相救,笑道:“总算没辜负我用灵丹救你,你藏在此处,莫要出声,我去将他们引开去。” 说罢不等朱赐秀有所反应,身体已窜出石洞。 刘驼子惊声大呼,道:“是妖女,快杀了她。”他担心钟小小说破自己杀害铁长风的事情,急不可耐想要杀人灭口。 钟小小冷笑道:“就凭你们?”抽出腰间软剑,急扑向二人。张启泉手一扬,一把暗器迎面撒去。 钟小小软剑急抖,总算险之又险格开暗器,却见刘驼子抽出一柄三尺短杖,点向她腰间穴道。 钟小小凭借灵活身法躲开,急刺三剑,逼退二人,身体猛地自洞口跃出,二人紧随其后追去。 只听洞外传来几声怒吼,接着便传来兵器相击声,脚步声逐渐远去。朱赐秀心中忽然空落落的,明明那妖女心狠手辣,几次三番捉弄于他,几乎要了他的命,但此刻他心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她,反而暗暗担忧她的安危。 钟小小一路出了石洞,只见东西南北皆有人齐声高呼,每至一处,尽是刀剑林立。她虽年纪不大,但已行走江湖多年,仇家无数,只是像今日这般穷途末路,却是少有。 但她并不惊慌,仗着手中软剑左突右冲,很快便撕开一条口子,向山下奔去。 眼下她内力不济,渐渐无力支撑,忽见道旁驰来三骑,暗道一声天不亡我。飞身而上,手中软剑一挥,便将一人身体刺穿。 其余二人一脸惊惧,被她一脚踹下马来。钟小小夺了两匹马,自己骑了一匹,马后牵着一匹,心念电转:摩天岭的势力在山西山东两省,如今他们见不到我身影,必疑心我往南而去,我偏向北去,教他们想也想不到。于是拨转马头,向北疾驰,待张启泉二人赶至山下,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此时九山十八寨各路高手也已赶到,张启泉吩咐飞鸽传书于总头领万元斗,自己则带人继续追杀。 钟小小夺了马匹,一路朝北,奔出二百余里,那马儿毕竟凡马,早已力竭,口吐白沫,鼻中不住喘息。 钟小小飞身跃向身后空着的马,将原本骑着的马儿放开,任它自去。 纵马又驰数十里,见不远处有一条大河,河边好大一座庄园,门额匾上写着沈庄二字,心中暗想:早听人说大汶河边有一位姓沈的富贾,号称东财神,想必便是此处了。 这沈家既然号称东财神,家中财宝自然无数,各种药材必然齐全,正好取来疗伤。 她将马儿栓至一颗大柳树下,出剑砍下数枝柳条喂食,远远的打量着此处庄园。 只见庄园门外守着四人,个个身材雄健,孔武有力。若在平时,她自然不将这些人物放在眼里,可眼下她内力所剩无几,若是硬闯实在有些冒险。 耐着性子挨至夜晚,待四人换班之际,悄悄跃过墙头。可那庄园极大,哪里知道药房在何处,只能猫在墙角。这时只听二人走近,看装扮似乎是庄中家丁无疑。 钟小小心念一动,从地上摸到一枚石子,待二人走至一处廊亭之下,飞石打破廊上瓦片,只听哗啦一声,瓦片飞落下来,正好砸在一人头上。 那人哎呦一声,捂着头蹲在地上。另一人急忙道:“王二,你没事吧。” 这时只听嗖嗖两声,不知何处跃出二人,其中一人飞跃至廊顶,身形极快的从东到西,又从西到南来回巡视一圈。另一人来至受伤的家丁跟前查看,见他满脸是血,地上掉落几片碎瓦。 另一位家丁见到来人,急忙说道:“贾护卫,我与王二走的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忽然掉下来几块瓦片,把他脑袋砸破了。” 贾护卫皱着眉头,此时另一人已跃下廊顶,微微摇头,表示并无异常。贾护卫道:“想必是风吹的吧,你将他带去药房,请刘先生包扎一下。” 家丁点头道谢,扶着王二,哎呦哎呦的离开了。贾护卫向一旁人问道:“余镖头快到了吧。” 那人回道:“约好今夜子时送达,想必快到了。”贾护卫点点头道:“小心一点。”二人随即又隐在一角。 钟小小暗暗皱眉,原来暗处还藏有高手,幸亏刚才没有贸然出去,当下悄悄沿着墙角移动,借着墙边树木掩护,向那受伤的王二追去。 很快几人便来至一处大屋前,家丁上前拍了拍门,大声道:“刘先生,刘先生在么?”连拍数次,终于见屋内点起蜡烛。 有人穿衣下床,吧嗒吧啦来至门口,问道:“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只听家丁道:“是我啊,李德忠,王二脑袋被瓦片砸破了,请刘先生医治。” 听到来人是个下人,刘先生不满的嘟囔几句,总算开了门。见王二满脑袋的血,气也消了,问道:“怎么搞成这样,快进来吧。” 将二人让至屋内,此刻王二疼痛也缓和了不少,客气道:“有劳先生了。” 刘先生让李德忠去打盆热水,清理了王二的血渍,找了干净的纱布,撒了些白药上去包裹好,打发了二人离开。 关门后,一转身,忽见屋中多了一位女子。 此女子年芳二八,容貌俏丽,刘先生看得眼睛都直了,只以为自己眼花。 那女子正是钟小小,见他双眼呆滞,嘻嘻一笑道:“有劳先生给我配一副治疗内伤的药。”钟小小身上毒气早已祛尽,只是那日与张冷二人一战所受内伤却是未好,再加上连日被人追杀,没有时间调养,为了救治朱赐秀又损耗大量真气,此时已是伤上加伤,只觉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痛。 那刘先生见她一笑,更是魂飞天外,颤抖道:“好,好。” 刘先生的屋子便是药房,里面草药齐全,各类治疗伤势的灵药数不胜数,只是皆药性一般。 钟小小见此不由颇感失望,那刘先生见状连忙道:“这里是给下人看病的医堂,里面的药草都是些普通货色,最珍贵的草药,都在老爷的宝库中。” 钟小小道:“宝库在何处?”刘先生老实说了,只觉得仙女问什么他就应该说什么,否则便是对仙女的不敬。 钟小小笑道:“如此,多谢刘先生了。”说罢忽然伸手在他脑后一切,顺手提起扔向一旁床铺,那刘先生直至到死都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梦。 钟小小取了几瓶丹药,翻找之时,发现一处暗格,里面竟是一只百年老参。沈家果然财大气粗,治疗下人的药房中竟然藏了这样一只宝贝。钟小小也不客气,只是眼下却无法烧水煎药,只能将这只百年人参干嚼下去。这人参本就是治伤的灵药,对内伤极有好处,虽说只是百年,但效果依旧显着。 此刻已夜至一更,沈家庄园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钟小小隐藏在药房中,服用过人参以后,借着药力就地打坐运功。 沈家护卫自然想不到刘先生的药房中竟藏了他人,倒也无人打扰。 夜至三更时分,钟小小睁开眼睛,长呼一口气,这人参果然灵验,虽然未将她内伤治好,却也止住了伤势,内力也已恢复至七成,此刻即便再遇上张启泉几人,她也不惧。 正在此刻,忽然耳朵一动,只听外面传来马车声。钟小小心中奇怪,这沈家搞的什么鬼,怎么半夜三更还有人运东西。 当下起身来至屋顶查看,只见东边一处大门口来了七人,这七人皆是武士打扮,守在一处马车旁。 马车上放着一只大箱子,箱子上插着一只镖旗,上面写着永平二字。 钟小小心中奇道:永平镖局地处关中,距离此处千里之遥,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这些人深夜护送。 这时东边大门打开,那姓贾的护卫领头出去,拱手道:“请问哪位是余镖头?”七人中有一位彪形大汉应声而出,拱手道:“阁下想必是铁爪贾云达了,在下便是余震南。” 余震南乃永平镖局总镖头,在江湖上亦是大大有名,人称铁鞭神将,没想到这趟镖竟是他亲自押送,这不仅更让钟小小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二人验明身份无误,贾云达吹声口哨,里面点起三只火把,贾云达道:“余镖头辛苦了,路上可还顺利?” 余震南道:“小有波折,总算幸不辱命。” 贾云达侧身让在一旁道:“沈老爷正在大堂相候,各位请!” 余震南点点头,随即命人将大箱子拆了下来,一起抬进了园内。 钟小小纵身飞跃,伏在大堂顶上向下看去,只见大堂正中坐了一位白白胖胖的老者,衣着极是华贵,老者身后立着三男一女,个个气势不凡。 余震南来至大堂,向老者拱手道:“在下永平镖局余震南,见过沈老爷。”此人正是沈家家主,东财神沈孟德。 沈孟德站起身来,笑眯眯拱手回礼道:“余镖头辛苦了。”当即命人打开箱子验货。 只见箱中放着一对黑黝黝的铁马,沈孟德上前拿起左边一只铁马,见此马完好无损,马蹄上还留有一个奇特密印,这才放心。 钟小小原以为深夜押镖会是什么宝贝,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对平平无奇的铁马,当下满心失望。 沈孟德招呼贾云达将余震南等七位镖头请下去歇息,自己则与四位护卫留在堂中。见外人离开,沈孟德迫不及待拨动铁马中的机关,从马腹中取出一只用手帕包裹的物事来。 打开手帕,只见一只碧绿的翡翠扳指出现在众人眼前。钟小小不由更加失望,此扳指虽然珍贵,但对她来说却没什么吸引力,正欲离开,却听一人道:“这,这就是达摩玉戒么?”声音尽是止不住的激动。 达摩玉戒?那是什么东西。钟小小好奇心被勾起,也不再着忙离开。 只见沈孟德点点头道:“不错,此物正是禅宗至宝达摩玉戒。”声音也颇为激动。 能令一个号称财神的人如此失态,这扳指绝不简单。 这时只听那人继续道:“传言此宝上记载了禅宗至高功法达摩神功,若是少爷学了此功,必可重塑经脉,断骨再生,治好瘫痪。” 钟小小吃了一惊,她虽不知达摩玉戒为何物,但禅宗达摩神功却是耳熟能详。传言此功乃是禅宗第一功法,练成以后,有易筋洗髓,生残补缺之神效。这是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垂涎三尺的宝物。 沈孟德只有一个儿子,叫做沈茌,早年间被仇人所害,摧毁经脉,折断腰椎,幸亏沈家财大力大,请了无数名医大夫轮番诊治,这才保住他的性命,但也因此而落了个终身瘫痪。 沈茌无后,沈孟德只盼他生下子嗣继承沈家家业,因此不惜花费重金,请盗门老祖赛盗跖去少林寺盗取达摩玉戒,期盼他练了上面的武功,治好瘫痪,延续香火。 最终在赛盗跖的探听下,得知达摩玉戒并不在少林寺中,而是被少林高僧无惧法师带到了关中一处名为禅修寺的小庙之中。 禅修寺僧人不多,赛盗跖趁无惧法师不备,蛰伏数天,最终将宝戒偷到手中,但无惧法师也马上察觉,立刻追赶。盗门老祖虽说轻功天下少有人及,但无惧法师内力深厚,始终咬死不放。 因此赛盗跖将玉戒藏在铁马之中,乔装打扮,托付关中第一镖局押送,自己则将无惧法师引开。 余震南听闻此物乃大汶河沈孟德的货物,要运往山东,正好要经过死对头摩天岭的地盘,心中泛起了嘀咕。但沈孟德出手阔绰,这一趟镖保了,足够镖局一年之用,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是心中忐忑,不敢大意,亲自带人押送。晓宿夜行,总算将东西送到了沈家府中。此时正值厉山老鬼正在大闹摩天岭,山东响马皆被其纠缠,这才让他一路顺顺利利到达此地。 第12章 妖女夺宝 钟小小眼见宝物在前,哪有不取的道理,当即一掌震碎屋顶,飞身而下。 众人哪有此料,措手不及之下,被钟小小劈手夺过手中玉戒,扬长而去。 沈孟德惊怒交加,连连惊呼道:“快追,快追!”四护卫急忙追去,眨眼间几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中,只留下沈孟德捶胸顿足,恼怒不已。 再说朱赐秀守在山洞之中,只觉胸腹之间内息紊乱,稍一动弹,立时便有万针攒刺般的痛楚袭来,想要走动更是万万不能。 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跟前。 朱赐秀一见此人容貌,不禁亡魂大冒,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驼子。他既号称神犬灵鼻,又怎能嗅不出山洞中另外藏的有人,只是张启泉在旁,不敢点破,生怕此人道出昨夜实情,待钟小小将张启泉引开后,立刻返身回来,杀人灭口。 刘驼子见他面若金纸,气息虚弱,十分憔悴,冷笑道:“小子,你真是命大,铁长风一掌竟没把你拍死,嘿嘿,我可不能容你活着。” 说着运起全力,一掌拍在朱赐秀胸口膻中穴上,谁知掌力及身,顿觉一股奇大劲力反弹回来,竟反将他震的倒退数步。 刘驼子大惊失色,抬头看去,只见朱赐秀猛地吐出大口鲜血,歪在一旁,看样子是死了。 刘驼子生性胆小,遇到这样的怪事,不敢上前试探,见朱赐秀一动不动,只以为他已经死了,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山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赐秀迷迷糊糊醒来,只感觉浑身竟说不出的舒坦。 他坐起身来,调动内力,谁知一运功,只觉丹田之气乱跳,宛若两只大耗子,一只自会阴一路而上,过关元、气海、巨阙、膻中等二十四处穴道入承浆。一只自长强、中枢、灵台、大椎等二十八个穴位汇于头顶百汇穴。 朱赐秀自小苦修道家内功,自然知道这两路大穴正是任督二脉,多少英雄豪杰穷极一生无法贯通的穴位,此刻竟通畅无阻,不由大为惊异。 他并不知道,钟小小喂他吃下的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丹。 这丹药名为八宝舒经丹,服用以后,可增强内力,扩展经脉,单此功效,足抵得上一个武林高手十年苦修。但此药极阳,又遇到朱赐秀元阳之体,药性爆发,若不是钟小小及时以阴柔内力压制,只怕朱赐秀早已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钟小小毕竟内力有限,只勉强将这股阳劲内力压制在胸口膻中穴上,原本等恢复内力,再慢慢助他化解,却不想被刘驼子发现踪迹,只能暂时将强敌引开。 朱赐秀胸口一寒一热两股气息相对,阴阳不能交融,若不动弹,勉强可保相安无事,稍稍一动,体内便传来撕裂之痛。谁知此时,刘驼子在他膻中穴上猛击一掌,又在里面多注入一道阴力,这一下阴阳内力竟奇迹般平衡,快速相融,一路势如破竹,竟尔打通任督二脉,此刻他已然经脉通达,气贯全身。 当然,这一切自然不是这傻小子能明白的。 任督二脉既通,八脉亦通,朱赐秀只觉此刻自己内力充盈,比之前不知强了多少。 过了许久,朱赐秀豁然站起身来,脸色狰狞,发疯似的跑出石洞,出来后也顾不得这满山花草,阳光明媚,纵声大啸。 一张口宛若万马奔腾,龙吟虎啸,震的群山四应,岚气激荡。那股令他难受的气,也随着这一声怒吼而喷出体外,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就在此刻,山底下远远奔来数人,朱赐秀眯眼看去,原来是三男一女。忽地又是一奇,那四人距离自己尚有数里之远,怎么突然之间能看这么远了。 其实他并不自知,固然丹药神奇,已将他周身经脉打通,还有他这十年来日夜苦练不坠的道家正统内功,虽说只是入门功法,但经十年苦练,根基极是牢固,此刻已然是一名内力不弱的高手。 不等朱赐秀惊奇自身变化,只听刷刷刷几声,四人已分角站立,将他围在中央。 这四人好快的身法,比之刘驼子更快。朱赐秀知道虽然自己此刻内力大盛,但武功招式甚是粗浅,绝非这几人对手。 领头之人满脸阴沉,盯着朱赐秀疑惑道:“怎么是个毛头小子?” 一旁唯一的女子道:“听那啸声,内力极为不凡,若没有数十年苦心修炼,难以有如此成就,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不会是发声之人。” 领头之人也点点头,对着朱赐秀道:“小子,刚才大啸之人你可看到?” 朱赐秀机敏通透,虽然不明白对方什么来头,可是武林中人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忙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俺就是个采药的。” 一旁早有人入洞探明情况,只见洞内除了药草别无其他,对着领头男子点点头,示意未发现特殊情况。 领头男子也算信了朱赐秀的话,看着少年满脸胆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像一个武林高手。 其实是朱赐秀大病初愈,脸上血气还未恢复,再加上这两天不饮不食,少见阳光,看起来有些憔悴而已。 “小子,最近你在这山中采药,可遇到过什么人么?” 朱赐秀摇摇头,故作痴傻。 领头男子见朱赐秀年少稚嫩,只道他全无心机,也就信了,便道:“小兄弟,最近这山里不太平,你还是早早回家去吧。” 说罢,四人飞速离了此地,复奔下山去,转眼便消失在了东边深谷。 朱赐秀暗自擦了擦冷汗,没想到一声大啸就引来这么多高手,以后可不敢随便乱叫了。 转身回了石洞,四处寻摸一番,钟小小早已不知所踪,不由心下怅然若失。这丹药果然神奇,朱赐秀已伤势痊愈,不觉疼痛。不仅如此,更是觉腹中似有温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出得洞来,见天色尚早,便自行下了山,行了半日,路过先前藏身的石洞下。忽然闻到一股臭味,翻身跳了上去,只见石洞中丢了一具尸体,正是被刘驼子打死的裂碑掌铁长风。此刻尸体已开始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朱赐秀虽与他有仇,但想到此人也算是一方枭雄,不忍他曝尸于野,撕下衣角蒙住口鼻,用石头垒住洞口,将铁长风埋在洞内。这石头中间空洞,倒是一副天然的棺材。 拖动尸体时,从其身上掉下来一个钱袋子,见里面尚有几十两散碎银子,自然不客气的收入囊中,自当是他冥冥之中的报答了。 掩埋完铁长风后,朱赐秀快步出了这不知名的野山。 这一路走来,只觉得身体轻快,平时需半日走完的路程,此刻不过一个时辰便至。不多时,便遇到了一处茶摊,询问了日子,这才知道自己竟在山洞中疗伤七天七夜,不由暗自着急,也不知钟小小是否脱离危机。又从过往江湖人身上打听得知,摩天岭一众高手齐聚南边百余里外的乱石岭,料想钟小小必在此处,便打听了路径,径直往南而去。 乱石岭外,一间野店之中,店小二熟练的将客人所要的一道道美食放在桌上,最近这里聚集了不少武林高手,也让他这冷清的酒店突然忙碌了起来。 这时只听到东边一桌客人道:“那姓钟的妖女抢了沈家的宝贝,可让沈家丢了好大的脸面。竟然派出刑、楚、周、陈四大护卫高手追杀,想必此刻已得手了吧。” 他声音虽低,但店中却有不少内力深厚的高手,听得真真切切。 一旁一个小胡子回应道:“神拳太保刑世杰,快剑美人楚无召,鹰眼狐狼周太卫,还有山西一刀陈保家,已经整整十年不历江湖,原来是被沈家养在了后院。嘿嘿嘿嘿嘿。” 众人轰然发笑,小胡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已经将那四位高手当做沈家的看家犬一般。 角落里,朱赐秀听那人骂钟小小做妖女,心生暗怒。朱赐秀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山洞中钟小小不惜性命救他,他又怎么能看着别人在他面前侮辱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这帮人个个本领不凡,他手无寸铁也不敢硬来。 一骨碌眼珠子,从酒店置物格上取下一坛酒来。走到后院之中,对着酒坛子美美的撒了泡尿。 为了防止别人闻出,又舀了几勺味道极大的烈酒参了进去,晃荡匀了,端到几人桌上道:“各位爷,这是本店新出的美酒,唤作一道清,请各位爷免费尝尝。” 几人一听免费,不由眼前一亮,嘻嘻笑着小二懂事。每个人倒了一大碗仰头喝下,果然味道奇异,别有特色。 朱赐秀见他们喝的痛快,不由暗自一乐,贼兮兮转回了角落。眼下人影杂乱,倒也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正在此刻,屋外走来四人,正是先前与朱赐秀山顶相遇的三男一女,也是小胡子口中的沈家四卫。 只见四人一脸风尘,满面煞气,气冲冲走进酒肆。 众人霎时一静,谁也不敢多言。 陈保家道:“小二,来几个小菜,一坛好酒。” 小二招呼一声,掀开门帘出来,忙不迭跑过去道:“原来是您四位爷呀,想吃点什么?” 显然这四人之前已来过此处。 四人明显心情不佳,陈保家头也不抬,随意吩咐道:“来几个小菜,能填饱肚子就行,再来一坛好酒。” “好嘞!羊肠小肚,爆炒花肉,酒糟鸡,凉拌三丝,四个蹄膀,一坛老酒嘞!” 说完便转身准备去了。 满面阴沉的刑世杰冷着脸,低声狠狠道:“他妈的,没有找到那贱人,回去可怎么交代?” 楚无召道:“大哥莫急,东南西北四面要道都有护卫把守,眼下既未得到飞鸟传讯,想必那妖女还在这一带,待歇息片刻,分头去寻,定能追回。” 几人点点头不再言语,很快酒菜上齐,各人大快朵颐,不再多谈。 正在此刻,突然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门外走进一个又矮又胖的和尚。 这和尚身穿一件污秽僧衣,腰间一条不知道从哪来捡来的麻绳勉强将松垮的僧裤束住,上身僧衣却披散着,露出一身又肥又腻层层叠叠的肥肉来。 最奇特的是他一双耳朵,又厚又大,耳垂直垂肩膀,若非一脸横肉,睥睨作态,真如弥勒转世。 大和尚一进酒肆,店内众人霎时一静,分明对这和尚极为忌惮。 大和尚却不顾其他,大剌剌坐在一张空桌子上,大声呼吼道:“有上好的酒肉给佛爷端上来!” 看样子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朱赐秀心中一乐,原来是个酒肉和尚。 小二不敢怠慢,忙去准备,不一会酒肉便已上齐。 这和尚食量之大令人咋舌,一顿饭便吃了一条羊腿,五六只肥鸡,喝了三大坛酒。 和尚吃饱喝足,也不顾旁人异样眼光,歪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一旁桌子上,三名刀客打扮的汉子见和尚熟睡正香,互视一眼,暗暗将手按在刀柄上。突然寒光一闪,长刀出鞘,几乎是眨眼之间,三柄长刀便已经朝着和尚的秃头落下。 那和尚睡得正酣,自然毫无知觉。眼看便要毙于刀下,谁知刀颈相触,却发出一声金铁相交之声。 三柄长刀砍在和尚的脑袋上,啪的一声,刀刃崩碎,四散飞溅,惹得酒肆中一阵鸡飞狗跳。 三名刀客站立原地不动,仔细看去,各个面颊潮红,嘴角溢血,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和尚双目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半分醉意,看着眼前三人道:“漠北六刀,三天前和尚废了三个,剩下你们三个为恶尚浅,姑且饶过,你们就该心生悔过,从此退出江湖,怎还来自讨没趣。” 漠北三刀身受重伤,已自知无力复仇,垂头丧气,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向外出去。和尚冷笑数声,也不为难,举目四扫,众人见他目光纷纷低下头颅,不敢对视。 一旁楚无召道:“我等久不在江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 刑世杰摇摇头道:“不清楚,大事要紧,暂避锋芒。” 几人点点头,悄悄退开一旁。 第13章 凶和尚 和尚目光扫向西边的桌子,这张桌子上坐了两男一女,年龄均在二十七八岁上下。 女子见和尚看向自己,顿时怒目圆睁,拔剑在手呵斥道:“好贼秃,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罢毫无畏惧,持剑而上,众人见状,暗道一声:好彪悍的女子。 和尚见她已到跟前,哈哈一笑,两只宽大的手掌泛起淡淡的金光,与长剑交织在一起。 一掌一剑相交,竟传出金铁相撞之声。 和尚掌风异常猛烈,这家酒店身处茂林边缘,所用的桌椅自是就地取材,将一棵棵水缸粗细的松数伐倒,平面刨成一掌来厚的木板做了桌面,底下以四只粗木桩支撑。 这松木本来坚韧,再加上食客常年在此用食,撒汤泼水在所难免,所以一直半湿半干,更加厚重坚韧。没想到在大和尚的掌风下,竟瞬间四分五裂,满堂飞溅。 周围坐着的人唯恐受池鱼之祸,或急忙跃开,或从容而散,各落一旁。 另一边,女子的两名同伴见她陷入苦战,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拔剑冲入战圈。好和尚,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丝毫不见慌乱,只见他双掌大开大合,战的愈加痛快。 几人交手数十招,大和尚忽的一声大喝道;“去吧!”三人只觉一股大力临身,不由自主跌出门外,这才知和尚一直未出全力,当下皆灰头土脸,相互搀扶离开。 众人见和尚轻描淡写打发了六位高手,掌力之雄,内力之厚,不由心底发怵,酒肆中悄悄再退走几人。 大和尚捡起一旁掉落在地的酒坛,咕嘟嘟几口便将余酒喝空,摇摇手中的空坛,对着小二道:“还有上好的酒再拿三坛来!” 店小二虽心疼被打破的桌椅,但见和尚如此凶恶,也不敢表现出来,上前委屈道:“抱歉了佛爷,小店已经没酒了。” 这两日酒肆中突然涌来大批江湖人士,店中存酒损耗巨大,再加上刚才几人交手,乒乒乓乓的一顿乱砸,仅剩的几坛美酒也就碎裂一地,哪里还有酒给他喝。 大和尚闻言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回头见角落中一少年桌上正放着一坛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少年见和尚看来,似乎有意卖弄,端起桌上盛着的满满一碗酒,傲然道:“大师,请了!” 说罢暗自运气,将一碗好酒刷的一声抛向和尚。 碗重酒轻,碗在前,酒在后。那酒碗啪的一声落在和尚身前的桌子上,随后美酒仿佛长的眼睛一般,化作一道白光飞入酒碗之中,一滴未撒。 “公子好俊俏的身手,大和尚一辈子不喜欢欠人人情,不过这酒情嘛却是欠得!” 说罢一抬手一仰头,咕嘟一口将酒喝尽。喝罢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少年郎,小心了。”说罢一挥手中酒碗。 大和尚身宽力大,酒碗在他手中一挥而出,化作利箭一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飞向少年。 少年知道和尚本领高强,自然不敢大意,唰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手腕一抖,画出数个圆圈,圈向酒碗。 那酒碗虽小,却蕴含了大和尚的强劲内力。宝剑接触到酒碗的那一刻,少年身体一震,只觉一股大力透过宝剑钻入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如同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毕竟是高傲的性子,少年受此一击,强忍疼痛,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待消了力,伸出左手接住酒碗,缓缓放在桌上。 和尚哈哈大笑道:“好,小兄弟身手不错,只可惜内力差了点,否则倒是和尚一对手。” 少年见对方如此小觑自己,不由勃然大怒,拔出随身宝剑一跃而起,口中说道:“请大师指点几招。”话音未落,已连出三剑,剑剑不离其周身大穴。 大和尚见少年出招狠辣,不由怒哼一声道:“泰山剑法?少年人,好厉害的剑法。”说罢右手成爪状,抓向少年手中宝剑。 少年暗道一声找死,自己手中这口宝剑乃是玄铁所炼,可谓削铁如泥,再加上此剑跟随自己多年,饱饮敌仇之血,杀气极重,大和尚即便铜皮铁骨,也难以防住。 那和尚似乎也觉察到这口宝剑之上的凌然杀意,运起丹田之气,注入双手,只见一只肉掌突然变得灿烂若金,剑爪相交,只听叮的一声,剑锋便被大和尚抓在手中。 少年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剑上传来,转眼便要袭入体内,只得撒手后撤。 大和尚冷哼一声,右手一甩,宝剑咄一声刺入地面,剑身晃动不止。 少年见对方轻易夺下手中宝剑,脸色涨的通红,良久之后才叹一口气,拱拱手表示认输。 大和尚道:“年纪轻轻下手便如此狠辣,日后必然为祸一方,大和尚不想妄动杀戒,今日对你小小惩戒,望你日后心怀善念,出手须知手下留情。” 少年脸色更加难看,双眼似要冒火一般。这时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大师教训的是,劣徒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不归儿,还不向大师认错?” 少年听到声音,脸色一喜,张口呼道:“师父。” 随着胡不归声音落地,一名中年男子走进店来。这男子身材中等微胖,脸上始终笑眯眯甚是和气。 一旁围观之人心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泰山派掌门何时了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和尚有麻烦了。 大和尚见到来人,呵呵一笑,也不惊慌,道一声阿弥陀佛,开口道:“原来是泰山派何掌门,小僧有礼了。” 何时了笑道:“少林寺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替人管教弟子的本事,也是天下无双。”语气和善,言语中分明暗讽他以大欺小。 这和尚正是关中禅修寺无惧和尚,他本是少林无字辈高僧,但因性情暴躁,嗜酒成性,酒醉之后又常常殴打寺中弟子,被方丈无垢神僧赶出少林,另投关中禅院,算是自立门户。 无垢神僧念及师兄弟情义,将少林至宝达摩玉戒相赠,以期助他走向正途,但他因醉酒误将达摩玉戒失却,一路追踪下来,到了这里,贪酒本性依旧不改,又闹出这一场事来。 和尚双手合十,道:“令徒年纪轻轻,身上杀气着实不小,小僧不过怕他误入歧途,这才做了这越俎代庖的事来,早知何掌门在此,小僧又何必多管闲事。” 何时了见他低眉顺眼脸泛金光,宛若不世处的高僧一般,神色一怔。随即暗自惊道:无惧和尚,果然有些门道。 不过此地毕竟是泰山派的势力范围,他如此大闹,又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他的徒弟,似乎有些不将他放在眼里。当下便道:“无惧大师远来是客,到了山东,怎么也得去寒舍少叙,何必如此急匆匆离开呢。” 无惧和尚知他此举不善,可也不愿多做纠缠,呵呵笑道:“何掌门何必客气,来日方长,日后再拜访不迟。” 说罢,运起内力,向何时了手臂直撞过去。却不料这何时了以剑法出名,内力也相当了得。无惧和尚这一撞竟未将其手臂撞开,反而被其臂上的内力震的浑身一颤。 和尚心道:自己虽离开少林寺自立门户,但毕竟也是少林弟子。少林寺执掌江湖牛耳,自己若是输给何时了,岂不是堕了少林寺威名?想到这里,争胜之心大起,运起全部内力,与何时了臂上真气相抗衡。 何时了毕竟不擅长此道,初时尚可抵御,但随着无惧和尚逐渐加力,已渐感不消,手臂也随着他的身体,缓缓向后折去。 胡不归见师父落了下风,大声喝道:“大胆!”一把抽出插在地上的宝剑,直刺向无惧和尚心口。 江湖对擂,最忌有人插手,更何况对擂双方无论地位名望皆旗鼓相当,胡不归贸然的横插一手,已让在场众人不齿,不过这也解了何时了的危机。 无惧和尚见这一剑来势汹汹,若不撒手,必然会被刺个透心凉,当下撤力后退,避开一剑。 何时了压力一松,随即喝骂道;“我与大师比试,小辈安敢放肆,还不退下。” 说着以巧妙手法夺下胡不归手中长剑,运起内力将他震退一旁,随即回身一剑刺向无惧和尚,道:“大师,胜负未分,再接我一剑。” 无惧和尚心中恼怒,大喝一声,与何时了战在一起。只是面对何时了这样的高手,却不敢再做那空手入白刃的险事。 这二人均是当世一流高手,交起手来,只见剑气纵横,掌风狂烈,不一会便将酒肆中残余桌椅打的四分五裂。 二人越打越烈,从店内打至店外,交手百余招不分胜负。店内群雄唯恐被二人掌风剑气所伤,纷纷奔逃出店,远远看着。 无惧和尚见如此缠斗也不是办法,猛地狂喝一声,身上金光大盛,做礼佛势,缓缓推出一掌。 何时了知此乃少林大力金刚掌,不敢大意,手中宝剑连转,划出三个剑圈向掌印套去。 猛听得一声轰隆大响,二人当即分开,双方各退几步,停下了攻势。只见何时了双颊潮红,额头见汗,显然交手已尽了全力。 无惧和尚首先缓过气来,道:“泰山剑法果然玄妙,是小僧输了。” 众人这才看见,无惧和尚的僧袍被宝剑削去一角。 何时了知他内力深厚,远胜于己,若真誓死缠斗,未必能赢,对方既已认输,欺徒的面子也算找回,也不过分逼迫,拱手道:“大师内功深厚,何某佩服,今日便算个平手吧。” 何时了找回了颜面,也没有多做停留,便携弟子离开。 这时门外有一队骑马的江湖豪客纵马驰过,看装扮,俨然便是摩天岭土匪。朱赐秀正待上前,那伙人却骑马跑的远了,只听得他们在喊着什么找到了……姓钟的……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心中不由一惊,莫非是钟小小被他们抓到了么? 店内又有数人冲出门去,喊道:“宋老三,你们再说什么,可是找到了那姓钟的?” 骑马之人远远应道:“……乱石岭……万大哥。”那些人听不真切,各自上马追了过去。 无惧和尚微一沉吟,也当即跟上,他虽生的胖大,轻功却是不弱,说话之间已奔出数里。 一旁沈家四卫互视一眼,也当即跟上,一时间,店内众人走了个一干二净。 朱赐秀向店小二打听乱石岭是个什么地方,那店小二正心疼店里被打破的桌椅板凳,絮絮叨叨道:“俺个亲娘嘞,这是怎么话说的啊,好好一个店给砸成这样了啊,啊,小哥,你说乱石岭啊,嫩就在南边三十里外,乱石子和刀子一样,寸草不生啊。嫩去那边干甚么去啊?” 朱赐秀从怀中摸出为数不多的剩余碎银子,一股脑丢给小二,出门往南而去,身后只留下店小二犹在絮絮叨叨:“哎呀,我今可遇到个好人了啊,小哥,哎我说小哥,你真是菩萨心肠真的,我感谢你,我感谢你啊!” 朱赐秀已走的远了,不多一会,便来至一处乱石岭上,这里黑漆漆磨盘大的石头滚落的到处都是,地上碎石子铺满了一地。 乱石岭此刻已围了不下百人,这些人四下散落,似乎并不是一派,其中以摩天岭土匪居多,足有六七十人。 正中央一块大石上坐着个老头,身材枯瘦,满面阴鸷,正是钟神秀。朱赐秀细细打探一圈,未见钟小小身影,心下一松。 摩天岭土匪神情紧绷,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乱石岭上百余人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这时只听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响起,无惧和尚越众而出,钟神秀冷冷道:“少林寺什么时候和山东响马勾结在一起了?” 无惧和尚道:“施主说笑了,小僧早已不是少林弟子,也不会和任何人勾结,今日所来是为令孙而来!” 听他这样说,钟神秀嘿嘿一笑道:“无惧大师法相庄严,原拟是个得道高僧,难不成也动了凡心,想要做我老鬼的孙女婿么?” 围观众人中有人已忍不住哄然大笑,其余人个个脸露笑意,但碍于二人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表达出来。 第14章 狂僧斗老鬼 无惧和尚脸上怒气一闪,随即隐去,道:“令孙日前夺得一物,此物对贫僧至关重要,勿请施主相告令孙下落。” 钟神秀笑道:“那小鬼灵精,现在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你想找她,只管自己去找,何必来问老夫。” 无惧和尚淡淡道:“世人皆知你二人相依为命,老施主既然在这,小施主必然所距不远,此事干系重大,若老施主执意不肯相告,小僧只好请施主移步前往禅修寺一叙了。” 钟神秀双眼一眯,杀气陡然迸发,朱赐秀于此相距数十丈,犹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就连身旁的马儿也嘶吼连连,躁动不安了起来。 钟神秀冷冷道:“早闻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名扬江湖,七大无字辈神僧又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今日若能有幸领教无惧大师的大力金刚掌与金刚不坏两项绝技,老鬼便不负此生了。” 事已至此,无惧和尚也不再多言,上前两步,双掌之间金光一闪,已动了内力。他所使少林大力金刚掌刚猛至极,凶悍霸道,掌未及身,凶猛的掌力已笼罩住钟神秀周身上下。 只见半空中黑影一闪,二人对了一掌,各自心惊不已。 无惧和尚只觉自己这势如破竹的一掌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原本掌上所蕴含的威猛掌力尽逐渐消减而去。而钟神秀亦不好受,他虽用巧力化解了对方刚猛的力道,但五脏六腑还是受到震动,一阵翻江倒海。 二人双掌一触即分,随即各自越向一边,脚尖触地之时,却又齐齐跃起,再次斗在一起。 无惧和尚越打越惊,没想到钟老鬼功力竟如此了得。手上再不留情,尽是全力施为。 二人交手数十招,难分上下,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人,手持长剑笔直刺出,目标直奔钟神秀后心而去。钟神秀虽与无惧和尚争斗,心思却早已注意到外面,见此人一剑刺来,冷冷一笑,身影忽的跃起一丈有余,原本刺向他后心的一剑便转为刺向无惧和尚。 那无惧和尚也当真了得,面对变故丝毫不见慌乱,双手结印,大喝一声,手上金光湛湛,上下夹击,竟将剑锋夹在双掌之间。 猛听那人一声惨叫,口中鲜血大口涌出,原来是钟神秀落地之时,已一掌拍中其后心,掌力摧动,瞬间便将他的一颗心脏击的稀碎。 无惧和尚见他惨死,忽然一呆,两手下意识松开,此事本与他无关,自己回手夹住剑刃也只是自保而已,但钟神秀突下杀手,在外人看来,分明是自己与钟老鬼联手前后夹击将他杀死。 钟神秀见他心神恍惚,一脚踢开尸体,双掌向其胸口处直拍过去。 这和尚铜皮铁骨,刀剑难伤,最怕的便是这隔山打牛的巧劲,只一呆之后,立时警觉,忙出掌回护。 双掌再次相交,却见无惧和尚脸颊一红,嘴角已溢出鲜血,显然猝不及防之下,内力未能全力调动,已受了内伤。 无惧和尚怒极,原本的慈眉善目转瞬间已成金刚怒目,凶猛霸道的掌法倾泄而出,一时乱石岭上飞沙走石,四下乱飞。围观众人纷纷躲避,有的躲避不及,顷刻间鼻青脸肿,苦叫连连。 他自来练武成痴,三十年前一见大力金刚掌法,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佛法修为不免便松懈了下来,时间一长,性子也变得急躁了起来。后来在某一日苦练掌法时,因送饭的小沙弥打扰了他的思路,一怒之下,竟将他一掌击成重伤,因此惹下大祸。少林方丈无垢神僧得知此事,深知这位师弟已入了魔道,于是将他逐出少林寺,发送关中禅修寺静修。 禅修寺乃是关中有名的寺庙,庙中只三五僧人,不参与武林事务,也从不习武,专心精研佛法,无惧和尚身处其间,每日所闻所见皆是高深佛法,时间一长,痴武之心渐熄,佛法大进,没想到佛法进阶的同时,武学修为竟也水涨船高,原本想不通之处以佛法去理解,顿时豁然开朗。 无惧和尚欣喜不已,从此禅武同修,十年来已将这大力金刚掌绝技练至化境。数年前重新踏足武林,以此掌对敌,一路所向披靡,再无敌手,打败了不少邪魔歪道高手。只是他急躁之心已去,嗜酒本性却难以根除,终于酒醉之后遗失宝物。 今日与钟神秀相遇,实是数年来所见的第一位难缠对手,若说之前与何时了交手乃是切磋较量,此时与钟神秀相斗,却是生死搏杀,直将大力金刚掌威力发挥到极致。 二人交手数百招,猛听场中一声大喝,钟神秀脸色微微一红,身影一晃,无惧和尚却是满头大汗,已不复先前镇定模样。 忽然钟神秀身影猛然跃起,周身上下阴气大盛,头下脚上,双掌齐出,拍向无惧和尚。无惧和尚亦不示弱,双手快速结了一个无畏印轰然推出,与其撞在一块。 猛听一声巨响,四周碎石被震的滚滚而下,场外众人,皆被二人高深的功力所慑,心中不由骇然。 钟神秀与无惧和尚一番争斗终于落下帷幕,二人最后一招过手,钟神秀凌空倒飞而出,落地不稳,后退三步。 无惧和尚脸颊泛红,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这一番交手,最终还是钟神秀胜出。 钟神秀虽胜,心中却暗道不妙,适才与无惧和尚交手,发现他掌法刚猛无铸,内力更是纯正雄厚,自己的阴蚀掌上的阴蚀毒气竟不能侵入,实是生平难得一遇的对手。见猎心喜竟因此损耗不少内力,眼下强敌环伺,还是先走为妙。打定主意,身影一晃便向山下奔去,却不料唰唰两声,已被三个黑衣人围住。 钟神秀喝道:“滚开!”随手一掌拍向左边一人,那人连忙侧身闪避,反手一掌送出,钟神秀并不相接,反向右冲,忽使擒拿手抓向右边之人腰肋,谁知右边的黑衣人反应亦是迅速,伸腿反踢向他小腹,钟神秀见这一腿踢的又奇又妙,大声说道:“哈,你是河北踢斗门李三快,数年没听到你的消息,原来是加入了朱雀门。” 这三人正是朱雀门鬼金羊、张月鹿与星日马三位星主。这三人能顺利收服摩天岭群盗,本也是沾了他们与厉山老鬼结仇的光。钟神秀大闹摩天岭后消失无踪,万元斗等人深知老鬼日后必会报复,唯恐他忽使毒手个个击破。正在这个恰当,三人前来招抚,摩天岭群盗一番商议,与其提心吊胆,坐等老鬼寻仇,不如归顺朱雀门,利用朱雀门高手先除了老鬼。于是摩天岭在万元斗的带领下,一同归顺朱雀门,唯一的要求便是打着替死在老鬼手中的兄弟报仇的幌子,杀了老鬼。 鬼金羊三人虽知老鬼难以对付,但一番盘算,还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痛快答应了下来。毕竟摩天岭两万余人马,这些年掠夺的又不知多少金银财宝,换老鬼一个对手,怎么算也划得来。 朱雀门星日马正是河北踢斗门第一高手李三快,此时已归顺朱雀门,踢斗门也成了朱雀门旗下踢斗堂,依旧归李三快管辖。 李三快见老鬼认出家门,微微一惊,一抹腰间点钢双刺,点向他后心。老鬼哈哈一笑,扭身躲过,反手后撩,又抓向身后的张月鹿。 张月鹿挥掌反击,右掌甫出,钟神秀又是一声大叫道:“落雁掌,你是洛阳神鞭王月海。” 王月海心中大惊,自己本以鞭法扬名江湖,料想长鞭出手,必能被其识破身份,故以落雁掌相架,此掌乃是家传武学,平日从不轻易示人,没想到依旧被这厉山老鬼一口叫破,心中实在不解,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中秘密。 鬼金羊虎头双钩闪闪发光,猛的勾向老鬼右臂,老鬼嘿嘿一笑:“这下你可藏不住啦,你是丐帮叛徒追魂钩廖庆,怎么不使你的龙须针。” 廖庆冷笑道:“对付你,还用不着使龙须针。”双钩寒光闪闪,劈向老鬼头颈。 他见老鬼轻易识破张月鹿与星日马二人身份,知道自己身份也难以隐藏,再者老鬼武功厉害,若不使出拿手本事,必定难以将他留下,干脆不在遮遮掩掩,使出双钩的本事来。 老鬼哈哈大笑,双掌四下翻飞,这三人武艺单较无惧和尚次之,但三人联手,却又比无惧和尚难以对付了。更何况无惧和尚并无杀心,出手尚含慈悲之心,这三人却是杀招迭出,一心要取他性命。再加上他先前交手,内力损耗不小,是以双方交手不过三十余招,老鬼便已现出败象,处境险象环生。 围观众人除摩天岭群盗知道内情并不如何惊讶,其余众人听到朱雀门的名头无不心惊,有胆小怕事的已转身离去,留下的也不敢稍露异色,唯恐惹来朱雀门不满。但当听到老鬼叫破三人身份后,在场众人更是个个惊诧不已,原来这三人竟个个大有来头,而且以三人这样的本事,也只是朱雀门下的一位星主,管中窥豹,更知朱雀门之神秘强大,于是剩下的人又有不少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好事之心。 场下双方人马已交手二百余招,钟神秀肩膀被廖庆双钩钩中,撕下一片血肉来,环跳穴被王月海点了一刺,半边身子发麻,情知今日再难逃此厄,不由凶性大发,嘶吼连连。 三人见老鬼如此模样,便知他在做临死反扑,只需再磨他一柱香时间,待他内力耗尽,在杀他易如反掌,也不着急上前,只做困兽之斗。 岭上围观者见这位叱诧江湖数十载的魔头就在死在今日,大快人心者有,唏嘘感叹者也有,各人脸上精彩纷呈,不一而足。 朱赐秀围观半晌,心中甚是不忍,尤其听到他的吼声中充满绝望,一如东岭被他射死的猛虎野狼临死时的哀嚎一般。再加上这群人以多欺少,令他极为不屑,又想到钟小小若是知道她爷爷惨死这里后痛不欲生的模样,忽然胆气丛生,猛地向下冲去。 廖庆三人一心只顾的眼前,哪里想到背后竟有人多管闲事,当感知背后风声起时,朱赐秀已冲到跟前,李三快只觉后心一麻,已被来人提起,狠狠砸向廖庆二人。 朱赐秀手脚功夫粗浅,又一直未遇名师指点,只能东学一招,西学半式,他见李三快并不提防,猛的抓向他后心神道穴,原本以他的武功想要制住这样一位高手简直痴人说梦。但一来三人皆背对自己,专心对付老鬼,不加防范,二来朱赐秀内力大增,猛然奔跃之下,内力自然而然灌注双腿,再加上自上而下冲来,势道甚急,虽没练过轻身功法,但速度之快已足以令人反应不及。 他一抓到李三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廖庆二人转身,脸带凶气,心中一惊,下意识将其抛向二人,如此一来却又缓了二人攻势。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朱赐秀已将老鬼负在背上,冲向了另一边的险壁。 廖庆二人将李三快接过,猛见一道人影从旁掠过,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四掌齐出,钟神秀反应迅捷,扭身回掌相格,但左右手各接二人一掌,另外两掌却直直拍中他胸口,老鬼大呵一声,双掌阴气大盛,二人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委顿在地。而老鬼亦被二人一掌打的狂呕鲜血,昏死过去。 朱赐秀只觉身后一股大力涌来,借着这股大力猛然又往前窜了一丈有余。 此时摩天岭众人也已回过神来,万元斗当即带头冲下,来至三星主身边,见廖庆与王月海二人脸色苍白,一时竟不能站起,心中更惊。深知老鬼若是不死,日后摩天岭安有宁日。道:“那边乃是一处绝路,料想他们也跑不远,咱们只管把守住下山的要道,在派人细细搜索。” 乱石岭地势狭长,前宽后窄,一路向上,几人争斗之地在岭上一处低凹处,一面是上岭的险道,另一面则是高耸入云的石山,上面石头松动,时不时便有巨石落下。左右两侧则是悬崖峭壁。 第15章 围攻 廖庆点点头,此时李三快也已缓了过来,他一招之间便招了道,大感脸上无光。再加上之前已被青木道人抓住要穴抛向二人,此时再次被人抓住穴道扔出,不禁又羞又怒,心里却又暗自庆幸自这两人皆无杀心,否则拿他神道穴时只需内力一摧,自己安有命在。想到这里,又惊又怕。听到万元斗这样说,当即愤愤道:“好,我带人去搜,你们把守住这里,千万别让这二人跑了。” 当即点了十多人,往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朱赐秀带了老鬼蒙头乱跑,没想到竟跑入了绝境之中。看着眼前高耸入云,几乎垂直的峭壁,不由犯了难。 背着老鬼兜兜转转半响,想要寻一处洞穴或下山的路来,但见两边俱是千仞悬崖,崖下白雾茫茫,偶有大石落下,半响才听到回响,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安有命在。 前有高崖阻路,旁有深壑难过,耳听得山下追兵越来越近,吵嚷之声逐渐清晰,朱赐秀咬咬牙,将老鬼放在一边,见他脸色苍白,已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于是脱下长袍,撕成长条,将他伤口裹住。 又将他重新负在背上,用剩下的长条将他牢牢与自己绑在一起。 眼看追兵已不足一里,李三快高声叫道:“小子,看你往哪里跑。”习武之人皆眼力过人,二人相隔又不远,李三快一眼看清原来救人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更加不放在心上,得意之下不免心浮气躁,不等到了跟前,便发声威胁。 朱赐秀见他面容凶悍,杀气腾腾,心下更怯,不再犹豫,双手双脚贴着崖壁向上爬去,好在他自小打猎,爬山溜沟倒也有经验,待李三快到了跟前,已爬上去足足十余丈。 李三快连发暗器向上射去,但以下往上本就力道不及,再加上山壁凹凸不平,即使有的到了跟前,朱赐秀只合身往里一缩便打他不到,再往上爬了五六丈,他的手力便已发射不上来暗器。 朱赐秀一口气又往上爬了七八丈,见左侧有一块突出的平台,足有三丈方圆,正可容二人歇脚,于是连忙爬了上去。 见老鬼犹自昏迷不醒,心道今日救了你,也算还了钟小小救命之恩,以后这种事,本少爷可不能再干了。 举目向上看去,见距离崖顶还有七八十丈,整片山崖光秃秃的,连半根草木也无,不由暗暗叫苦。 歇了片刻,忽觉不对,怎么崖下静悄悄的无人叫嚷,于是探头向下看去,这一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山下十余人正悄悄跟着自己往崖上爬来,领头之人正是李三快,距离自己已不足十丈。惊慌之下,喃喃颤声道:“糟,糟了,他们爬上来了。” 这时身后有人冷冷道:“胆小鬼,慌什么,拿石头砸他。”朱赐秀转过身来,危急关头,见到钟神秀已清醒过来,竟忽然一阵安心。 钟神秀脸色依旧苍白,见朱赐秀一时慌乱一时喜笑颜开,冷哼道:“没出息,他们可快要上来了。” 朱赐秀哦一声惊醒过来,见平台上没有大石,只有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块,忙捡了一把兜在怀中,探着头向下看去,只见李三快又逼近几丈,见他探出头来,嗖的一声射来一柄飞刀,反而将他吓了一跳,忙缩身不敢再看,只是把怀里的石头一股脑丢了下去,只听崖下啊啊两声惊叫,接着砰砰两声重物落地,显然有人被他砸了下去。 钟神秀气恼道:“没用的东西,追来的是谁?” 朱赐秀见他屡屡出言不逊,心下一怒,正欲反唇相讥,又看到他一身是伤,气息奄奄,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忍出口,只好苦着脸道:“是那个长脸使双刺的老头,可真凶得很。”钟神秀道:“唔,是李三快那家伙,他下盘功夫极好,爬起山崖来并不费劲,这可有麻烦了。” 朱赐秀猛地探头一闪又很快缩回,见李三快距离石台已不足两丈,只是担心台上忽施暗算,故小心谨慎,爬的慢了。 钟神秀见朱赐秀脸色焦急惶恐,忽然高声道:“李三快,老夫已饶你一命,还敢上来送死么?” 声音中沛有力,哪里听得出半点身受重伤的样子。台下李三快本已见石台近在咫尺,只需飞身一跃便可上去,忽听上面传来老鬼的声音,顿时大惊失色,又往下溜了两丈,缩在一处凹陷处。心中惊惧不已:这老鬼明明身受重伤,奄奄待毙,怎么此刻却听来却依旧生龙活虎,难不成其中有诈。 于是命身后跟上来的几名喽啰先上去探探虚实,身后喽啰听了个个一脸愁容,磨磨唧唧不愿上前,李三快飞起一脚踢落一人,眼见他摔成肉泥,身后几人骇然失色,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爬去。 朱赐秀听到动静,又探头去看,却不见了星日马身影,只是那七八个喽啰却已摸到石台边缘。 朱赐秀大惊失色,惊叫道:“他们上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喽啰已翻身上来,朱赐秀趁他立足未稳,飞起一脚踢去,却不料这喽啰反应也真迅速,扭身避过,回手拔出背上长刀,一刀劈向朱赐秀。 朱赐秀大喝一声,运起全部力气,耸肩猛地向他撞去,只听砰一声,那喽啰被撞的直飞出石台七八丈这才落下。 于此同时,另外几名大汉也已翻身上来,朱赐秀迎上前去,此时他内力大增,一拳一脚皆具莫大威力,只是武功招式稀松平常,不一会身上已挨了七八下拳脚。好在此刻他八脉俱通,真气自然流转全身,倒也不多痛,反而震的对方手脚发麻。 钟神秀见他内力颇具火候,拳脚却全然不成章法,忍不住骂道:“青木牛鼻子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 朱赐秀一边小心应对,一边回道:“前辈,晚辈可没个正经师父,要不然也不会连这几个喽啰都打发不了。” 钟神秀暗想也是,青木道人的武功何等厉害,即便传他一鳞半爪,也足够收拾这几个小喽啰,想到这里又不禁暗暗皱眉,自己性命全系与这小子一人之上,若他有不测,自己也绝难活命。忍不住便想出口指点几招,但又想钟家功夫从不外传,便又忍了下来。 朱赐秀却又越打越心急,此刻他赤手空拳独斗七八个好手,若在以前,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此刻性命攸关之下,也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应对。 苦苦又挨了片刻,猛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刺到跟前,只是他内力护住全身,剑尖只刺入半寸便不能再进,朱赐秀连忙挥掌拍击,迎面的那条大汉被一掌击飞,惨叫一声掉落下去。只是他胸口也被划破一条七八寸的伤口,瞬间鲜血淋漓。 朱赐秀忍不住大声叫道:“前辈,我们可要死在这里了!” 危急关头,钟神秀终于忍不住出口道:“后退半步,长拳直入。”朱赐秀惶恐无助下猛听钟神秀出言指点,大喜过望,下意识听从,后退半步一拳轰出,果然一条大汉又被击落下去。 左首又有大刀劈来,朱赐秀依样画葫芦,再次后退半步,一拳轰出,这次那人已有了防备,闪身后撤,只把刀刃来架,若他这一拳轰实,非得将拳头撞成两半不可,朱赐秀大惊失色,连忙停拳。 钟神秀骂道:“临阵对敌,全在随机应变,你生搬硬套,岂不是找死。” 朱赐秀忙道:“还请前辈再指点几招。” 钟神秀道:“呸,你又不是我孙子,我干么指点你。”朱赐秀道:“我不是你孙子,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堂堂厉山老鬼,死在高手之下倒还罢了,偏偏要死在这群狗屁不是喽啰手里,岂不是惹世人耻笑。” 钟神秀神色一滞,暗道这小子说的有理,老鬼死不足惜,若日后有人提起,说老鬼名不副实,惨死土匪杂碎手里,钟家的名声可就毁了。随即又道:眼下生死时刻,不如先利用他退敌,待避过风头,一刀将他杀了,也不算违背祖宗遗令。当即道:“调息吐气归会宗,垂肘沉肩两臂松,你运气至双臂会宗穴上,垂肘沉肩两臂放松,再猛然发出。” 朱赐秀资质并不差,只是一直未遇良师,听到厉山老鬼指点,只思索片刻,便发出一掌,虽然略有滞涩之意,但挥出几掌后,已颇具威力。 钟神秀点头赞道:“你这小子,悟性倒是不错。” 六七个山贼见朱赐秀在老鬼的指点下,越来越难以对付,有人大喝一声道:“先杀了老鬼。” 朱赐秀脸色一变,情知老鬼若是死了,自己也绝无法活下去,忙闪身挡在山贼前面,因此露出破绽,不免又受了一刀,好在他反应及时,这一刀只劈中他大腿,并不致命,却也鲜血淋漓。 老鬼道:“小子,你内力不错,悟性也好,老夫再教你一招,只是这一招有些复杂,你可看好了!” 说着忽然跃起,身子一歪一扭,已侧躺下来,双掌连挥,瞬间在七个山贼腰间各拍了一掌,只是他内力所剩无几,只图具其形,没有半点威力,但也因此吓得一众山贼惊叫连连。 老鬼使完这一招,又快速退了回来,砰的一声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息,脸色也愈发苍白了。虚弱道:“气如灵蛇走三焦,双掌连发如电飚。这一招不必拘泥形式,使的越快越好。” 朱赐秀见他这两招皆是武林中极上乘的武功,更加用心铭记,身影闪出,双掌狂风般连发,七个山贼本拟中了老鬼阴蚀掌必死无疑,早已吓得傻了,见朱赐秀又攻来,个个手足具软,已无力招架,竟被一掌一个推下山崖,跌的粉身碎骨。 石台下,李三快见上去的七八个山贼一个个下饺子般跌落下来,直吓得浑身冒汗,连忙转身爬了下去。下来后见崖顶十数人个个肚破肠流,脑花四溅,惨不忍睹,更加胆战心惊。好在绝壁之上无水无粮,料想那老鬼重伤之下也撑不了多久,于是率领一众喽啰守在崖底,再做打算。 朱赐秀探头往石台下看去,见崖壁上已无一人,大喜道:“前辈,他们走了!” 钟神秀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两颗黄色药丸来服下,道:“老夫受了内伤,要想恢复,非得三五十日不可。这里无水无粮,咱们可撑不了这么久。” 朱赐秀抬头看着七八十丈崖壁光秃秃的没有半根草木,更难有着力之处,自己腿上又受了伤,心想再要上去可就难了。 老鬼不住的咳嗽,朱赐秀于心不忍,伸手贴住他后背灵台,缓缓渡过真气。钟神秀得这一道真气相助,脸色也红润不少,诧异道:“没想你小子竟身负道家正统内功,奇了,你也不过十四五岁,怎么内功如此了得,好似练了三四十年一般。” 朱赐秀道:“我也不知为何。”接着将山洞中钟小小喂药的事说了,钟神秀听到这里,忽然怪叫一声道:“什么?她,她把八宝舒经丹给你吃了?” 这八宝舒经丹乃是他不知废了多少心机好不容易集齐所需的药材,又舍下面子去求朋友而炼制的丹药,原本是为了日后助自己孙女度过一次重要难关而准备的,没想到却给这败家孙女轻易给了别人。 朱赐秀疑惑道:“原来是八宝舒经丹么,我也不知吃的是不是这颗丹药,只是吃了之后,浑身燥热,肚子里面好像有一团火焰一样,直烧的五脏六腑都痛了。”复又将服药之后的种种症状,以及钟小小如何以内力压制药性,药力淤塞膻中穴,刘驼子如何施狠手暗算等一股脑说了。 钟神秀忽然眼中精光大亮,道:“小子,看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说着嘿嘿笑了几声。 朱赐秀道:“前辈什么意思?” 钟神秀道:“我钟家武功从不外传,适才指点你两招,实已坏了祖宗家法,不过眼下嘛,嘿嘿。” 原来他见朱赐秀根底极好,悟性又佳,心想杀了可惜,再加上那鬼灵精的孙女不知起了什么心思,似乎对他极好,便起了爱才之心。 第16章 拜师 朱赐秀不明所以,低头却见老鬼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住打量。朱赐秀被看得心里发毛,极不自在,道:“前辈,可有不妥之处?” 钟神秀忽然道:“小子,你可曾婚配?” 朱赐秀笑道:“晚辈今年不过十五岁,未曾婚配。”钟神秀道:“如此最好,倒省的老夫再去杀了。”这一句话却说的莫名其妙,只听老鬼继续道:“小子,你觉得我那孙女模样如何?” 朱赐秀想到钟小小俏丽模样,道:“钟姑娘模样可人,只是凶的狠了。” 钟神秀哈哈大笑两声,忽然牵动内伤,又不住的咳嗽起来,道:“钟家人,以恶为善,凶有什么不好,欺侮别人,好过别人来欺侮自己。” 朱赐秀皱眉道:“别人来欺负你,你大可打还回去,但你主动去欺负别人,可又不该了。” 钟神秀道:“原也不错,但若是别人强过你,非要来欺侮你,你打他不过,那时又该怎么办?” 朱赐秀道:“这,只有好好练功,将来报仇了。” 钟神秀道:“若是那人武功奇高,你依旧打他不过呢?”朱赐秀道:“古有愚公移山,曾道:我若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总有报仇的一天。” 钟神秀大笑一声道:“好,这正是钟家行事之风。什么以德报怨,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都去见鬼去吧,别人欺侮我,即便穷尽子孙,也要讨回这口气来。小子,你的脾气很对爷爷胃口,我问你,我将鬼丫头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朱赐秀不由怔在原地,钟神秀见他发愣,顿时怒道:“怎么,难道我家鬼丫头配不上你么?” 朱赐秀忙道:“不,不是。” 钟神秀又道:“莫非是你看不上她?” 朱赐秀此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钟小小这样古灵精怪模样又俊俏的少女,焉能不生出别样心思,只是她手段实在太过狠辣,每次一动念头,便不由自主想到死在她手下的那群山贼,热切的念头便又冷了下去,道:“钟姑娘,钟姑娘凶巴巴的,我又打不过她。” 钟神秀忽然笑道:“原来你是怕婚后受老婆气,哈哈,这也容易,我钟家阴蚀掌闻名江湖,但女子习来,总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若你肯答允做我钟家的女婿,我便将这套掌法传给你,眼下你内力已胜过她许多,再学我神掌,还怕打不过她么?” 朱赐秀忽然脸色一红,道:“那,那也不必打她,只要她不欺侮我,也就是了。” 钟神秀喜笑颜开,连连叫好,道:“你快给我磕八个头,你这个孙女婿我就认下了。”朱赐秀为难道:“给老前辈磕头原也应该,只是不知,不知钟姑娘可愿意。” 钟神秀哈哈笑道:“鬼丫头的心思你可一点也不知了,她能对你立誓,又将那极珍贵灵丹喂你吃下,心中焉对你无意?只是女孩子脸皮薄,不愿宣之于口罢了。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那容得她做主了。” 朱赐秀听罢,这才欢欢喜喜磕了头。 钟神秀道:“好小子,不过我把话先说明白,你若娶了鬼丫头,有三件事你要谨记在心。” 事到如今,朱赐秀也不再矜持,口中称道:“请前辈吩咐。”钟神秀道:“第一件便是钟家武功永不外传,你学了阴蚀掌,不可传给外人。” 朱赐秀点头道:“这自然是好。” 钟神秀道:“第二件事,我只有孙女一个亲人,你以后要爱护她,处处维护她,可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朱赐秀道:“这个更不消说了,她既是我妻,我必尊她敬她爱她护她,更不会容人欺侮她。” 钟神秀接着道:“第三件事,你既然是我钟家的孙女婿,我钟家却有一个大仇人。”朱赐秀忙道:“老前辈的仇人,当然也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会给老前辈报仇的。” 钟神秀忽然叹口气道:“这个大仇人害的我家破人亡,几乎无立足之地,只是要报仇谈何容易。” 朱赐秀道:“难不成此人的武功竟如此了得,以老前辈的本事,还对付不了他么?” 钟神秀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武功解决的,你杀得了百人千人,能杀得了万人十万人么?武功一途,终是小道尔,在那人面前,,” 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口,道:“说这些可又扯远了,要报仇,还得徐徐图之,先应付了眼前危机再说吧。咱爷孙今天能不能活下来,可得看你这两日肯下苦功否。” 听到老鬼要教他武功,朱赐秀难掩惊喜神色,道:“请前辈教我。” 老鬼脸色一板道:“还叫前辈?” 朱赐秀脸上一红,乖乖叫道:“爷爷!” 钟神秀喜笑颜开,哈哈笑道道:“好,乖孙子,爷爷这就教你神功。先前我教你的两句口诀,都是阴蚀掌中极高深的招式。阴蚀掌一共十二招,每一招皆有八式不同变化。” 说着缓缓念道:“调息吐气归会宗,垂肘沉肩两臂松,左手犹如蟒翻空,右手好似龙出洞,气如灵蛇走三焦,双掌连发如电飚,身随心摆气势凶,奔腾如意任西东。这几句口诀正是阴蚀掌奥妙所在,你要牢记在心。” 朱赐秀记性也好,这几句话字也不多,念了几遍便牢记在心。钟神秀道:“你根基牢固,悟性又好,但若要你一招一式练下去,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具威力,我先将要紧的三招掌法教给你,只要逃出性命,日后再慢慢学剩余的掌法也不迟。” 朱赐秀点头赞同,钟神秀又倒出两颗黄色药丸吃下,脸色又好了不少,勉强站起身来道:“看好了,这一招叫做怪蟒翻空。” 只见他身体一蹲一起,跃至半空,翻了个筋斗,猛地倒栽下来,两掌飞扑,正是对阵无惧和尚时所用的招式。 钟神秀道:“这一招算得上阴蚀掌中的杀招,使这一招时,首重留力,三分攻敌,七分留作后手,若是敌人以掌相接,只需将他手掌击的偏上一点,这接下来的一掌便能打在他身上。” 朱赐秀牢牢记住,钟神秀脸色已有些苍白,身子一转,气贯全身,两掌平平向前推去,看似平平无奇,却又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了不少。 钟神秀道:“这一招叫推云见日,发掌时,内力调运两臂,凝于掌心,与敌人身体一接触,猛然将内力打入他体内,保管他五脏六腑立时破碎。” “第三招我先前已经使过,便是风卷残云,对于受围攻之时最为好用,要领便在一个快字。” 三招教授完毕,钟神秀已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不得不坐在一旁歇息。 此时已日落西山,一弯新月缓缓升起,朦朦胧胧中,朱赐秀将三招掌法翻来覆去演练,钟神秀在一旁详加指点其中要领,气如何运,力如何发,步伐身法如何配合,练至深夜,已将三招掌法烂熟于心,使得有模有样。 钟神秀心中极为满意,朱赐秀更是大喜,这三招掌法越练越觉其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每练一遍便有新的体会,心思振奋之下,竟不知不觉练了一夜。 眼见天际泛白,钟神秀早已呼呼大睡,朱赐秀回过神来,不觉肚中咕咕直叫。心道:若是再练下去,只怕不等敌人上来便先饿死了,趁现在还有力气,又是感悟最深得时候,不如就此下去厮杀出去,来他个乘热打铁,现学现卖。 想到这里,叫醒钟神秀,说明缘由。钟神秀赞同道:“此时天际初明,正是敌人睡眼惺忪不加防备的时候,正好突围下去。” 二人想到一处,当即起身,钟神秀无力下崖,依旧由朱赐秀背着缓缓爬了下去。天喜山中起雾,团团笼罩住二人身躯。只是敌人看不见二人踪迹,想爬下去可又废了一番功夫。直只天光大亮,这才落到崖底。 此时大雾尚未完全散开,朱赐秀背着钟神秀缓缓向山下走去,行了一二十步,忽听有人喃喃自语,一转头却见一个摩天岭喽啰正倚在崖壁上发着梦呓,脚底下架着火堆,火焰早已熄灭,火堆上剩余半只野鸡胡乱丢在一边。 朱赐秀悄摸过去捡起烤鸡,撕下一片吃了,见并无中毒症状,便将剩余的递给背上的钟神秀。 厉山老鬼何曾被人如此诚心相待,心中颇为感动,只吃了两口又将烤鸡还给朱赐秀,道:“今日还得倚仗你的气力,多吃些,一会跑起来也快些。” 朱赐秀也知现在不是推让的时候,三两口将烤鸡吃完,又见旁边还有酒坛,提起来一看,坛中还有几两残酒,也一股脑喝了。 吃过喝过后,感觉气力又壮了几分,快步往山下溜去,跑出两里之远,见无人追来,正自庆幸间,忽然听一声大呵道:“谁来闯关。” 抬头一看,却见前面山腰要道守了二十余个大汉,正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 朱赐秀情知此时可不能有半点迟疑,故作未听见,加快往前冲去,众山贼察觉不对,哇哇大叫,持刀迎了上来。 朱赐秀双掌展开,只听啪啪啪掌击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间便将七八人打翻在地。 钟神秀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痛苦哀嚎,道:“可惜你还未掌握如何将掌力打入对手体内,否则这些人中了阴蚀掌焉能如此哀嚎,早已一命呜呼。” 话音未落,朱赐秀又一掌击在前面一条大汉心口处,那大汉哼也不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死了。 钟神秀道:“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阴蚀掌乃是阴柔绵力,你这一掌打出全凭内力深厚,倒更像少林寺的刚猛掌力。” 朱赐秀道:“爷爷,这隔山打牛的本事哪里是一夜能学会的。” 钟神秀道:“那倒也是,等脱了困,我在好好调教你一番。” 此时朱赐秀初习三招掌法,正是兴致勃勃想要试验的时候,此时被众人围困,倒更令他欣喜。只见他双掌上下翻飞,好似两条灵蛇,招式使得愈发精纯,不过片刻之间,二十几个土匪竟被他打死打伤十余人,其余几人见状不妙,拔腿便跑。 朱赐秀尚未尽兴,正是领悟这三招颇有心得的时候,还想追去,钟神秀道:“小子,要打架也不急在一时,还是快走吧。” 朱赐秀一拍脑袋,道:“险些误了大事。”趁着岭下雾气未散,迈开腿大步奔去。 钟神秀见他双脚沉重,显然未学过轻功,便又指点道:“气聚丹田,力注双腿,两腿微弯,不可僵直,放松筋骨,将丹田之气慢慢引导至两腿,存于穴道之间,起步时脚尖踮起,身体微屈……” 一步步引导下去,朱赐秀果然越跑越快,最后脚不沾地,直似飞腾一般。不由心怀大畅,哈哈大笑道:“爷爷,真好玩啊。” 话一出口,却感觉丹田之气一松,双脚无力,猛地堕在地上,双膝一弯便跪了下来。 钟神秀伸手在他顶上猛捶一拳道:“糊涂小子,你还未掌握运气的诀窍,突然开口岔了气息,可不将你跌个鼻青脸肿。” 朱赐秀也不生气,嘿嘿笑道:“我自小练武,直至今日方觉武之奇妙,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了,爷爷,没跌痛你罢。” 钟神秀道:“想跌死爷爷也没那么容易,不过你得需停脚歇息一会,否则内力耗尽,到时再遇敌人,可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朱赐秀点点头道:“爷爷说的是。” 当下按照自小修炼的道家内功运转数个小周天,不多时已恢复过来。 钟神秀道:“这是道家小周天的功夫,是青木牛鼻子教你的么?” 朱赐秀点点头道:“青木道长曾说这功法只能用来强身健体,驱病避害,我曾因打猎在山中三日三夜不睡,犹觉气力充沛,想必就是因此功之缘故吧。” 钟神秀点头道:“小周天的武功需童子身练方具神效,你已练了十年,怪不得根基深厚。” 朱赐秀复又将钟神秀背在身上,这一次施展起轻功来,又比刚才稳了许多,也快了许多。 如此奔行两个时辰,不知不觉已跑了一百余里,朱赐秀也觉颇为乏累,心想那伙山贼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了,抬头遥望,见远处似乎有一处小镇,心中一喜,背着钟神秀往小镇而去,寻了一处客栈中落脚。 钟神秀受伤已深,直到此刻方有空调息养伤。 第17章 练功 朱赐秀见他坐在床上,摆了个奇怪姿势,一腿屈住,另一腿拖在地上,左手抻在摊开的大腿上,右手中指与食指搭在一起,放在胸前。 不一会钟神秀脸色渐渐由白转红,如此一个时辰,这才睁开眼睛。 钟神秀道:“爷爷受伤太重,运功疗伤不可急躁,今日只能运功一个时辰,你去叫些饭菜过来。” 朱赐秀连忙起身叫了饭菜,因钟神秀伤重,他也忍住不喝酒,只把饭菜吃了个肚圆。 二人吃罢饭菜,钟神秀精神又恢复了不少,他端坐床头,对朱赐秀道:“小子,你过来!” 朱赐秀依言过去,坐在他脚边,见他脸色镇重,料想必有极重要的事情要说,忙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钟神秀道:“阴蚀掌威力奇大,走的又是至阴至寒至毒的路子,极易损伤经脉,要想修习,非得身具极高内力方可,再加上这套掌法内力运行路线别道奇行,因此先打通奇经八脉,却又是这部功法的首要条件了。” 听他如此说,朱赐秀又惊又喜,惊的是此功修炼起点便已如此之高,若是练成以后,即使不能天下无敌,也可纵横江湖。喜的是自己机缘巧合已打通周身经脉,倒有修习的资格。 钟神秀接着道:“你根基本好,又服用了神医耗费心血炼制的灵丹,此丹原本是给鬼丫头度过难关所用,误打误撞被你服食,倒也是机缘所至。好在你是我钟家女婿,鬼丫头的夫君,你服与她服倒也没有区别,何况你悟性比她强,日后成就更数倍于她,倒也不算白费一颗灵丹。” 朱赐秀道:“这丹药既然是为了小小度过难关所准备的,那么如今我服用了此丹,小小又该怎么办?” 钟神秀见他脸上满是关切之情,心下一暖,道:“你这样关心她,倒也不枉费她一番苦心,放心吧,你既已承我衣钵,那么这丹药她也就用不上了。” 朱赐秀不明所以,钟神秀却不愿多做解释,道:“先前教你的阴蚀掌口诀你还记得么?”朱赐秀张口道:“调息吐气归会宗,垂肘沉肩两臂松,左手犹如龙出洞,右手好似蟒翻空,气如灵蛇走三焦,双掌连发如电飚,身随心摆气势凶,奔腾如意任西东。” 钟神秀点点头道:“不错,这阴蚀掌虽是至阴至柔,但阴柔为表,阳刚为里,手掌一接触对方身体,便需忽发阳刚之劲,只是招式却需越柔越好。”当下手掌微松,轻飘飘一掌拍在桌面之上,只听波一声轻响,桌面上清晰印出一个手掌印,深陷半寸有余,边缘光滑如镜。 朱赐秀暗暗咋舌,钟神秀却叹道:“可惜我功力恢复不足两成,否则这一掌应该悄无声息,桌面外表也不会破损,只是里面却已碎成木渣,你初学乍练,可先用豆腐鸡蛋练手。” 朱赐秀忙令人去取鸡蛋豆腐过来,照着钟神秀指点,一掌拍向豆腐,立刻将它打的四溅而出。钟神秀摇摇头道:“这软绵绵的豆腐,即使一个小孩也能把它打碎,难便难在以重力击打,却令它丝毫无损,这才是第一步。” 当下指点他怎么运功,怎么出掌,极为细致。 朱赐秀用心学习,练了一天,不知坏了多少块豆腐,只引的小二掌柜一阵埋怨,好在总算有所收获,猛的一掌拍出,已可以重击豆腐而不破。 钟神秀点点头道:“要练好阴蚀掌有四字诀窍,一为阴,二为柔,三为引,四为卸,阴力,柔劲,引力,卸力,既要有隔山打牛的阴,也要有清风拂面的柔,这是出掌。别人一掌打来,你要借力打力将他的掌力反为自己所用,这便是引,若敌人内力太厚,掌力太雄,便需将这股力道卸开,这是应掌。现在你隔着豆腐将它打碎!”说着将一枚鸡蛋放在豆腐后面,令朱赐秀以掌力击打豆腐正面。起先他力道拿捏不稳,不是将豆腐与鸡蛋一块打碎,便是将鸡蛋推开,练了两天,这才堪堪隔着豆腐将鸡蛋打碎。 钟神秀自顾自一旁疗伤,如此八九天之后,他内伤又好了一些,功力也已恢复至四成左右。朱赐秀此时不仅可以隔着豆腐打碎鸡蛋,更可以隔着豆腐将鸡蛋里面的蛋黄打成一团,而不损伤鸡蛋壳。 钟神秀见他进展神速,大为满意,又令它隔着豆腐击碎木板,此时他已深明其中玄妙,不过一天便已达到钟神秀预期。 钟神秀道:“你已深悉阴蚀掌阴字决义理,掌握掌法中阴柔之力妙用,算是已有小成。阴字决中还有引卸二字,却要实战中慢慢去练了。但此掌法既然称作阴蚀掌,还有一个蚀字却是非传授可得,厉山鬼冢下有一眼阴泉,奇寒奇毒,正是修炼阴蚀掌绝学的不二法宝,只是眼下却不及返回,我先将阴蚀掌剩余九招掌法招式讲给你听。” 当下一一将剩余九掌要诀讲明,朱赐秀嗜武成痴,既闻上乘武功,惊喜若狂,就这样二人在客栈中日夜授功,不知不觉已有半月有余。他资质好,又肯下苦功,这套掌法虽然玄奥,但在他日夜苦练之下,已深通其中诀窍,再加上多年苦练内功厚积薄发,又有钟神秀这样一位高手在旁细心指点,进步之快可谓一日千里,短短半个多月,前后已判若两人。 与此同时,钟神秀功力亦恢复五六成,这天朱赐秀照例在房中练功,忽听楼下街道上嘈嘈杂杂,朱赐秀探头去看,又连忙缩身回来,脸色微变道:“是摩天岭的山贼追来了。” 钟神秀怒骂道:“这群跟脚鬼真是可恶,待老夫功力恢复,非将摩天岭上下杀个鸡犬不留,小子,你跟不跟爷爷去。” 朱赐秀心道:摩天岭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若能灭了这伙山贼,也算是惩恶扬善,行侠仗义,在江湖上大大扬名。忙将头点的似小鸡啄米一般,道:“去,去,我跟着爷爷一起去,将这伙土匪赶尽杀绝。” 钟神秀闻言大喜,道:“这才是我钟家的女婿,才是我厉山钟神秀的好孙儿。”说罢哈哈大笑。 却不想大笑声引起楼下喽啰注意,有人道:“上去看看!”一群人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 朱赐秀此时初学神功,信心大增,土匪人数虽比那日悬崖上的人数更多,但丝毫不胆怯,道:“爷爷,你恢复的怎么样?” 钟神秀道:“料理几个杂碎不在话下,但因此将朱雀门那三个家伙引来,可就大大不妙了。” 朱赐秀悻悻道:“便宜了这帮孙子。”将钟神秀负在背上,一掌推开窗户,翻身出去,踩着房顶屋瓦飞纵而去。他既得钟神秀指点轻功要诀,又将内力运行纯熟,行走起来,更觉耳畔风生,两旁景物飞速向后倒去,不多时已奔出小镇。 钟神秀道:“咱们往南去。” 朱赐秀点点头,往南而行,路上遇到一辆驴车,此时正是秋季,上面载满稻谷,一个庄稼汉子正喜笑颜开的拉着驴子前行,显然今年收成大合他心意。 朱赐秀心想自己这样负着钟神秀前行,总归不是办法,于是上前对农夫言道:“这位大哥请了,小弟想买你这辆驴车,不知可否。” 那农夫一愣,随即笑道:“不卖,不卖,家里活计全赖这头畜牲出力,现在又是秋收时候,卖了恐家里失了脚力。” 朱赐秀还待再说,忽听农夫啊呀一声,胸口处已插了一把镰刀,扑的倒地死了。朱赐秀一愣,却听钟神秀道:“跟他啰里吧嗦做甚?”原来是他趁农夫不备,抽出车上镰刀,一刀将他给杀了。钟神秀武功何等高强,即使此时武功只有半数,也不是一个毫无半点武功的农夫能比得了的,更何况又是趁其不备下手。 朱赐秀脸色变了几变,心头忽然沉甸甸的,钟神秀自顾自跳到车上,对朱赐秀道:“你也上来歇一歇吧。” 朱赐秀冷着脸一言不发,牵了驴车就走,钟神秀哪里不知他心意,哈哈笑道:“为了一个下贱农夫,岂能和爷爷呕气。” 朱赐秀道:“那农夫不下贱,我也不敢和老前辈呕气。” 钟神秀听到他称呼已变,又是阴阳怪气,心中恼怒至极,但又想他毕竟已是自己人,还需他出力守护,转眼间又将气压了下去,道:“好,好,我的乖孙女婿心好,以后我答应你不滥杀无辜就行了。” 朱赐秀没想到他竟肯服软,当即大喜转过头来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钟神秀佯装大怒道:“我钟家人岂是说话不算数的。” 朱赐秀与钟小小相交数日,心知她虽心狠手辣,但最重然诺,想必也是跟他爷爷学的,也就不多怀疑,心中阴霾散去,渐渐开朗了起来。 钟神秀坐在车上运功疗伤,朱赐秀拉着驴车往前走,行至傍晚时分,依旧不见人烟,毕竟驴车太慢,只好在野外将就一晚。 好在车上拉的都是稻谷,朱赐秀寻了干柴点燃,待火焰燃尽,抓起几把稻谷扔进火堆,不多时便传出稻香味来。他常在山中狩猎,有时玩的兴起,常常数夜不归,干粮吃尽后遇到山上野稻,就地烧了来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吃了烧熟的稻谷,朱赐秀方有空再去修炼阴蚀掌,钟神秀见他已将十二路掌法施展的得心应手,大为满意,便在一旁专心恢复起功力来。 待天明,二人又吃了一把稻谷,赶车南下,因害怕朱雀门的那几个高手追来,因此专挑荒僻小道行走,如此行了二百余里路,终于见到一处小镇,打听之下才知已到了河南登封县。 钟神秀知道河南乃中原大地,卧虎藏龙,山东群匪定然不敢大张旗鼓来追,心也安了下来。 二人寻了一处客栈落脚,饿了一天一夜,大吃了一顿,这才回房休息。 二人又在客栈中连住数天,朱赐秀已将十二路掌法翻来覆去练习无数遍,自觉再无破绽,这才满意停手。 钟神秀道:“现在你阴蚀掌初成,正是该去试验一番了。” 朱赐秀不明所以,钟神秀冷笑道:“摩天岭的狗崽子们追来了,正好可以给你练练手。” 原来钟神秀趁他练功之际,已在外探查了一番。朱赐秀一路上被摩天岭的喽啰追的抱头鼠窜,早已憋了一肚子气,二人等到夜晚,翻窗出去,向城外走去,果然见身后不少人尾随而来。 钟神秀道:“这伙人一共八个,唔,李三快那个家伙也跟来了,好极好极。” 朱赐秀点点头,道:“爷爷你内伤未愈,不必亲自冒险,一会由我来打发他们就是。”钟神秀道:“若是朱雀门三个家伙一起来或许有些麻烦,不过只李三快一人你也不必担忧,他腿上功夫了得,你只需攻他上三路,他便打你不过了。” 二人一路出了登封城,来至一处宽阔地停下脚步,钟神秀转过身来,嘿嘿冷笑一声,道:“摩天岭的狗崽子们,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身后刷刷刷跳出八人,领头的正是李三快,他见钟神秀看破他行踪,心中虽然惊讶却并不慌乱,道:“钟神秀小鬼,今天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钟神秀嘿嘿冷笑几声,道:“你专心对付李三快,其他几个杂碎就交给老夫料理。” 朱赐秀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废话少说,你们追我们也追的累了,今天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李三快心知钟神秀重伤未愈不足为虑,又见朱赐秀年纪幼小,料想本事有限,也不放在心上,哈哈大笑几声道:“好小子,我先料理了你。” 脚下一跺,身影已极速冲来,朱赐秀暗道一声好快,忙出掌招架。李三快人至跟前,双腿飞踢,一阵风似的连出十八脚,这正是踢斗门绝技,叫做十八连环,这些年他已将这一招武功练得出神入化,满拟一招之间便要将朱赐秀打趴在地,以报当日擒拿之辱。 谁知这小子虽被逼得险象环生连连后退,却始终未着一腿,他不知朱赐秀此刻已尽得钟神秀真传,临阵对敌经验即便有些欠缺,但武功招式已不弱于人,待他十八连环使完,立刻欺身反击,一连数掌攻向他上盘。 第18章 才失手 李三快见他掌法精妙,进退有度,轻视之心渐去,忙使双刺招架,他腿上功夫虽好,上盘功夫却全赖这一对点钢双刺。二人交手十数招,朱赐秀一时固然伤不得他,他的一对双刺也点不中朱赐秀身体。 如此纠缠近百招,李三快却是越打越惊,他见朱赐秀掌法层出不穷,气力之长更似无穷无尽一般,一口气不由馁了下去。一回头,又见厉山老鬼笑盈盈站在一旁观战,自己带来的七条大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样子是死了,不由心底大骇,出招之间已不想先前那般严密,章法一乱,又立刻被朱赐秀逼近几招,更令他魂飞胆丧。 生死相搏时刻,朱赐秀方知这阴蚀掌精妙独到之处,虽是初次使其对敌,却在这繁复变化的十二招掌法中,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滞涩,现在他只盼能与对方多斗几百回合,好让他更能深刻感悟这掌法的精妙。 只是满心欢喜之下不免招式上出现不足,钟神秀见状,不住出声指点,这一掌失了点准头,应该偏上三分,那一掌力气没使足,朱赐秀得钟神秀现场指点,再加上李三快这样的高手陪练,招式上大为精进。 二人交手再过五十余招,朱赐秀见他气喘吁吁,出招已全然不成章法,对自己练招已然无益,哈哈一笑,纵身飞起,猛然使出推云见日,双掌齐齐印在李三快胸口之上,李三快闷哼一声,双目圆睁,一口鲜血混合着五脏碎块喷出,倒地便死。 钟神秀见他对待敌人毫不留情,出手狠辣果断,极为满意,嘿嘿笑道:“不错,这阴蚀掌招式已被你琢磨明白,日后只需多加练习便可。” 朱赐秀神功初成,自然心情大畅,对钟神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正在这时,钟神秀脸色忽然一动,道:“嘿,朱雀门还有追兵么?” 朱赐秀亦觉察出不远处似乎有人过来,只是他没钟神秀耳目机警,一时也听不出来者有几人,功力如何。 钟神秀道:“先下手为强。” 朱赐秀点点头,深表赞同。他历世未深,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再加上有钟神秀这样不择手段的师父教导,对于偷袭埋伏便觉理所当然。 二人潜伏一旁长草之中,不一会便听脚步声传来,朱赐秀抬头看去,朦胧月色下只见来者乃是三人,面目衣饰却看不清楚。 那三人似乎也已觉察出不对,其中一人惊咦一声,道:“怎么这里死了这么多人。” 另一人快步过去俯身查看,道:“尸体还是热的,好像死了不久。” 朱赐秀见三人全无防备,心道机不可失,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猛然跃出,一掌拍向蹲在地上的男子。 三人猛见异变,惊呼道:“谁?”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身影翻了出去,倒地不动了。 临阵对敌,自是全力施为,朱赐秀见自己一击即中,不由大喜,这阴蚀掌果然威力无穷。 这时另外两人已经反应过来,只听呼的一声,一道劲风扑向他身前。朱赐秀冷哼一声,使出阴蚀掌十二招掌法中的第七掌推波助澜,便欲一掌将他击毙,却不料此人反应竟极为迅速,黑夜之中目不能视,只凭掌风便已判断出来人大致方位,弯腰避过一击,一拳捣向朱赐秀小腹。 朱赐秀没想到此人竟有如此武功,忙后撤几步,挥动双掌护住门户。这时另一人也已攻到,匆忙之间二人皆不及拔出兵刃,只赤手空拳与朱赐秀相斗,如此倒也正中他下怀。 三人斗了数十招,朱赐秀气力越盛,掌法也越使越纯,不多时又一掌击毙一人。另一人察觉异状,悲呼一声:“六师弟!”朱赐秀一愣,只觉这三人似乎并非一般的摩天岭喽啰,手上也慢了下来,那人怒声喝道:“你是谁,我等与你有何仇怨,为何杀我两个师弟。” 朱赐秀冷笑道:“你追了我近月,不知我是谁么?”那人明显一怔,道:“好,我嵩山派记下了。” 听到他报出师门,朱赐秀猛地怔住,莫非自己错杀好人?也就是这一愣神间,那人已飞速奔了出去,朱赐秀本想再追,微一迟疑却见他已消失在夜空之中。 他吹亮火折子去看,只见地上倒着一个身穿青衣道袍的少年,另一边扑着另一个,二人具腰插宝剑,朱赐秀抽开剑刃,只见剑锷之上写着嵩山两个字,顿时脑中嗡一声,愣在当场。 朱赐秀惊道:“遭了遭了,爷爷,我杀错人了。” 钟神秀现出身影,道:“你杀了谁?” 朱赐秀道:“这,这几人不是摩天岭追兵,而是嵩山派弟子。哎,这可真是。”这时忽听钟神秀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杀几个嵩山弟子算不得什么。” 朱赐秀猛地顿住脚步,愕然抬头。 钟神秀笑嘻嘻道:“嵩山派掌门孙山落名头响彻中原,教出的弟子可脓包的紧呢,可惜没遇到他本尊,否则你倒可去较量一番。” 朱赐秀心道自己初出江湖,不识嵩山派弟子也属正常,但钟神秀纵横江湖多年,难道也没看出这三人师门么?他若没看出对方底细,以他斩草除根的性子,又怎么会对方离开,重重疑惑充斥心中,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自己错杀无辜,属实有罪。 钟神秀见他闷闷不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错杀几个人便垂头丧气,以后还怎么做我钟家的女婿。” 朱赐秀神色沮丧至极,道:“这几人和我们无冤无仇,我实在不该贸然出手。” 钟神秀道:“你也不必懊恼,你学了我钟家绝学,又是我老鬼的孙女婿,已成为武林公敌,即便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你,迟早要撕破脸皮,你怕什么?” 朱赐秀怔怔道:“我,我没得罪他们,他们怎么会来杀我?” 钟神秀嘿嘿冷笑两声,道:“厉山老鬼在江湖上恶名昭着,你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嘿嘿,小子,现在你可后悔了吗?” 朱赐秀原本见钟神秀武功高强,贪心大起,早已被迷的神魂颠倒,再加上初出茅庐,毫无顾忌,此刻回过神来,才知已犯下大错,顿时懊悔不已。 钟神秀见他模样,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顿时杀心大起。忽然又想到这小子已练成阴蚀掌,武功已然不弱,自己功力未复,即便杀了他也得身受重伤,反正……嘿嘿,还是先好言劝慰几句,若是他还不听,等功力恢复以后,再杀了他不迟。 念头转定,便笑嘻嘻道:“其实你也不必后悔,嵩山派与我钟家有大仇,你也算是替爷爷出了口恶气。” 朱赐秀正值茫然无措之际,听到他这样说,忽然心底一松,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钟神秀道:“不错,当年鬼丫头路过中原地界,被嵩山派弟子围攻,险些性命不保,你是他丈夫,替老婆报仇是应该的。” 朱赐秀心道:原来他们曾为难过钟小小,如此说来,我倒也不算滥杀无辜,只是毕竟出手太重。想到这里,心中负罪感已轻了不少,浑然不去想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嵩山派乃是名门正派,又怎么会去欺负一介女流,自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二人转身回了客栈,朱赐秀道:“爷爷,现在你内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钟神秀没有料到他竟会提出分手,愣了一下道:“爷爷还有许多厉害的武功,难道你不想学了么?” 朱赐秀微微迟疑,若说不想学,那对一个武痴来说是骗人的,可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再和这钟神秀搅在一起,只怕会带来无穷麻烦。 钟神秀见他迟疑,故作叹息道:“即使你不想学武,难不成连鬼丫头也不想娶了吗?嘿嘿,我钟神秀虽然恶名昭着,可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说话却和放屁一样。” 朱赐秀毕竟年轻,被他言语一激,立刻说道:“大丈夫说话算数,我答应你娶钟姑娘,就一定会娶。” 钟神秀这才满意道:“不错,不错,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朱赐秀道:“不过我要先回家禀过父母,共同商定一个婚期。” 厉山老鬼不耐烦道:“咱们江湖中人,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不过你要回去告诉亲家一声也是应该。唔,这样吧,明年七月十五,你带着聘礼去厉山鬼冢,我和鬼丫头在那里等你。你若是违背誓言,哼哼,厉山老鬼出手从来鸡犬不留。” 说罢长身而去,半空中犹听他厉啸之声宛若鬼泣。 朱赐秀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厉山老鬼行事果然独特,七月十五乃是鬼节,自己嫁孙女偏要选这么个鬼日子。一颗热切的痴武之心也慢慢冷了下来,想起钟家爷孙凶狠手段,更觉脊骨发寒。 第二天朱赐秀收拾了一番,怅怅然离开客栈,被掳至今已有半年有余,连番遇险后,便起了回家的念头,有青木散人维护,想必家中父母平安,于是转头往北而去。 行了几日,来至一处密林前,朱赐秀忽然心中一跳,猛觉背后一道冷意射来,豁然转身,却不见半个人影。这几日行来,他总觉背后似乎有人跟踪,但数次试探,皆未有发觉,只道自己被钟神秀吓唬一番,疑心病也重了起来。 在他离开不久后,一条黑影悄然站起身来,只见他在一旁树干上留下一个印记,顺着朱赐秀的方向进入密林之中。 天至中午,密林中落叶满地,朱赐秀将马儿拴在一旁,自己则以斗笠遮住阳光,躺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十余丈外,十数道身影或潜伏树上,或蛰伏草林,紧紧盯着他,杀气逐渐蔓延开来。 这群人中有一个年纪二十来岁的青年疑惑道:“高师兄,这人年纪也不大,怎么能杀得了六师兄与七师兄。” 被称作高师兄的男子年约三十来岁,阴沉的脸上满是仇意,道:“刘师弟不可轻敌,这小子的武功邪门的很,我三人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可惜师父与大师兄二师兄参与武林大会未归,否则以他们的阅历必然能看出他的门道。” 刘师弟点点头不再说话,高姓男子伸手一挥,树上两人悄悄溜下,高姓男子道:“你们别看他年纪轻轻,下手却极是毒辣,哎,为了给二位师弟报仇,咱们嵩山派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名头只怕要再江湖上传扬出去了。一会动起手来,能捉活的便捉活的,若捉不了活的,不必顾忌太多,只管杀了就是,到时候若是师父责罚,我高友良一人担着就是。” 这群人正是嵩山派弟子,领头之人便是那日夜里逃去的男子,名叫高友良,乃是嵩山派掌门孙山落的三徒弟,死的那两个是他的六师弟与七师弟。他三人原本陪着师父孙山落一同去少林拜会少林寺方丈无垢神僧,但因孙山落另有要事,便让他三人先行返回,谁知到了师门脚下,却偏偏发生这等事情。 嵩山派在登封城势力根深蒂固,高友良返回之后,立刻安排弟子暗中盯着朱赐秀的一举一动。见他孤身一人出城,于是在密林中设下埋伏,准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周围数人齐齐点头,这青年乃是孙山落第八个徒弟,叫做刘海宽,一向与高友良交好,道:“高师兄放心,我们心里有数了。” 高友良见朱赐秀兀自高卧,呼呼大睡,一挥手,身后十数人便悄悄围了上去。 但即便众人已到跟前不足一丈的距离,朱赐秀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刘海宽忽觉不对,伸剑挑开斗笠,只见衣物中分明裹着一团树枝杂草,哪里是人。 就在此刻,头顶一声叱喝,一道身影自半空跃下,趁众人分神之际,连出数掌,其中三人躲闪不及,各中一掌,另外几人却反应迅速,纷纷退开。 朱赐秀暗道一声可惜,心中也更加小心起来。此时他阴蚀掌力已非同一般,那三人各自闷哼一声,软绵绵倒下,动也不动了。 第19章 又伤人 刘海宽见他眨眼便杀了三个同门师弟,顿时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持剑冲上。 他剑法不俗,凛然有度,顷刻间密林之中便见森然剑气弥漫,朱赐秀见他剑锋正盛,自己赤手空拳,只得暂避锋芒。 正在此刻,身后寒气又起,只见高友良从后逼来,猛然一剑刺向他后心,这二人前后相攻,互相配合,剑招连绵不绝,朱赐秀一时被这连密剑招逼的连连后退。 但他毕竟内力深厚,这些天又有厉山老鬼这样的高手亲自指点,武功见识早已不同往日,只见他虽惊不乱,后退之时以双掌护住要害,这二人虽然剑锋凌厉,却始终伤不到他分毫。 三人纠缠半响,已相互攻了数十招,其余嵩山弟子见三人打的难分难解,一时插不上手,只把三人团团围住,剑刃一致朝内,只等二位师兄占了上风,便立刻出手将其擒住。 哪知又等数十招,这二人竟拿他不下,反而见对方愈渐轻松,原本十招中勉强还得一两掌,如今十招中倒有五招进攻五招防守,过不多时已是攻多守少,若不是高友良二人一同习武多年,配合默契,只怕早已败北。 但二人内力毕竟远不及朱赐秀雄厚,勉强又坚持三十余招,刘海宽已首先坚持不住,剑法中露出破绽,被朱赐秀抓住机会,一掌击中肩头,只听喀喇一声,肩胛骨已被击碎。也幸亏他武艺练得扎实,若这一掌击在肚腹心口处,他焉有命在。 高友良见状忙大声喝道:“大家一起上。” 朱赐秀听到高友良出声,忽然一愣,又见这几人衣着装扮如此熟悉,可不是那日夜里死在自己手里的嵩山派弟子么,顿时大惊失色,道:“等等,你们可是嵩山派弟子?” 高友良此时已怒火攻心,见他出言询问,只当是在出言讥讽,喝道:“啰嗦什么,还不受死。” 朱赐秀满心苦涩,没想到今日自己又杀伤嵩山派数人,这一下可真是错上加错,悔上加悔。 正在此刻,忽听前方呜呜咽咽传来几下萧声,朱赐秀心中暗自警觉,这里荒无人烟,前后十数里未见人家,怎么会有人吹奏萧乐,定是嵩山派的帮手。 嵩山派弟子听到箫声,忽然停下攻势,高友良道:“三师叔到了!” 朱赐秀一惊,这几人已如此难缠,他们的师门长辈岂不是更加厉害,自己错杀嵩山弟子,原本已满心歉疚,但眼下大错铸成,多说也是无益,只想立刻逃离此地,离得越远越好。 随着箫声逐渐清晰,一个身着杏黄色道袍的老者缓缓而来,这人年约五旬,方脸长须,边走动边手按长萧。 朱赐秀只觉这箫声甚为古怪,多听几声便觉内心烦恶,头昏脑胀,不禁大惊失色,忙运起内力抗衡,体内真气流转,终于将烦恶感觉渐渐压下。 老者见朱赐秀脸色潮红,但转眼间便恢复了过来,不禁大为诧异,停下箫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与我嵩山派有何仇怨,为何要杀我嵩山弟子。” 朱赐秀此刻方有辩白机会,忙道:“在下朱赐秀,与贵派无冤无仇,杀伤贵派高徒,实属意外。” 尤是高友良修养甚好,也被气的脸色通红,大声喝道:“放屁,你两番杀我五个师弟,难道都是误会么?” 朱赐秀神色一滞,满心苦涩,这下可真是有口难辩了。刘海宽忽道:“这是阴蚀掌,他,他是厉山老鬼的徒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变色,长须老者快步走到刘海宽跟前,扯开他衣领来看,只见他肩头受伤处果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掌印,又撕开另外三个被打死的师侄衣裳,只见三人胸口处各有一只黝黑掌印,这不是阴蚀掌又是什么。顿时大怒道:“好啊,原来你是厉山老鬼的徒弟,怪不得如此心狠手辣。” 朱赐秀两次错杀无辜,本已无法辩白,眼下又被认出师门,更觉解释无妄,但让他束手待毙,却也绝不甘心,不由暗暗调动内力,以期杀出一条血路来。 黄袍老者道:“嵩山派与厉山绝无仇怨,门下弟子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少侠,要来与我嵩山派为难?” 朱赐秀明知自己说辞无力,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前几日在下被朱雀门追杀,夜黑风高认不清来人,误以为贵派弟子是朱雀门帮手,这才误伤二位大侠性命,今日依旧如此,这,这可真是……”说着也不由大叹口气。 众人见他出手便伤人命,如此果断狠辣,哪里肯信他的狡辩。心中只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做戏倒是厉害的紧,这番糊弄人的鬼话说出来竟脸不红心不跳。 谁知黄袍老者眼神闪烁片刻,忽道:“你走吧!”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一怔,高友良急道:“师叔,这……” 黄袍老者道:“不必多言。” 嵩山派师门规矩极严,黄袍老者虽不是掌门也不是他师父,但门中长者为大,说出的话也不容他一个二代弟子违抗,只得愤愤退下。 朱赐秀没想到自己还能逃脱大难,心道正道门派果然恩怨分明,心中却更加愧疚,躬身一礼后纵马而去。 待朱赐秀走远,众人嘴上不说,脸上却都流露出愤慨之色,尤其是收敛地上三具同门师弟的尸体时,咬牙切齿,皆想:厉山老鬼行事狠毒,乃是武林中一个大大的魔头,咱们自居名门正派,与邪魔外道势不两立。即便与其无仇无怨,也该出手将其铲除,更何况这小子杀我五名同门师兄弟。黄师叔自来行事谨慎,师父每次外出办事,都令他驻守山门,但这次却小心的过头了。又有人心想:厉山老鬼尚未出现,只一个徒弟便吓退嵩山派十数人,若是传出去,嵩山派可没脸见人了。 黄袍老者见众弟子脸有异色,料想他们心中定然对自己不满,也不多加解释,率众回了嵩山。过了两日,孙山落带弟子回山门,高友良便将这事前后细细与师父禀告。 满以为师父锱铢必较的性子定然大为恼怒,谁知他沉吟片刻道:“黄师弟这事办的甚为妥当。” 高友良不解,孙山落叹口气道:“眼下武林即将面临一场浩劫,嵩山派此时实不宜再树强敌,损耗人手,待过了此劫,哼哼,再找那老鬼小鬼算账不迟。” 高友良见师父面色凝重,料想必定和此次拜会少林有关,但师父不说,他也不敢开口相问。 这时门外脚步声传来,只见六个黄袍老者依次进来向孙山落行礼,这六人个个神情严肃,高友良连忙退在一边。 孙山落请众人坐了,开口道:“各位师兄,师弟,此次召集大家前来,是心中有一大难题,抉择不下,特请众位一同商议。” 众人齐道:掌门客气了,但有所令,无不遵从。 孙山落道:“这些年朱雀门势力扩张迅猛,起先还只是吞并收服一些小门小派,那时少林寺无垢神僧便深以为虑,曾多次提醒。当时我并不以为意,现在他们果然找上门来了。” 众人微微色变,这几年朱雀门的声名如日中天,教中弟子人才济济,不少武林高手皆投于其麾下,江湖上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一名老者道:“掌门师兄,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山落微微叹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三角旗来,此旗黑底金边,上锈一只朱雀,赫然便是朱雀门朱雀旗。 …… 此间事了,朱赐秀一路朝北而去。被掳至今不过短短数月,竟然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的人物,这不得不令他十分灰心。不过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这件事在他心里只萦绕了半天便烟消云散,对他来说,这可能不过是自己偶尔糊涂犯了一点小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走了七八天,这天朱赐秀见天色已晚,便寻了一处破庙落脚。庙中原本供奉着城隍爷,但因年深日久,无人打理,落满了灰尘。小庙四面透风,门窗倒在地上,屋顶开了个大洞,到了晚上,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 朱赐秀无奈,只能起身拾些柴火点燃,这才有了几分暖意。第二天天际泛白,隐隐听到有人谈话。 朱赐秀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块木板,身旁垂着一块破布,这定是自己昨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迷迷糊糊竟然滚到了供桌底下。本想爬出去,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声音轻快而迅捷,似乎轻功不弱,心道:莫不是嵩山派反悔又追了过来?自己误伤好人,若是再次照面,心中有愧哪里还能动手,可若不动手,难道任由对方来杀么?干脆先不忙出去,看看再说,于是又一缩身超后躲了躲。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走了进来,听脚步声似乎有四人,其中一人拍打着衣服嘟囔道:“这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路上又不知得耽搁多少时日。” 朱赐秀心道:原来外面已经下了大雪,可笑自己躲在案下睡得太酣,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 一个女子声音应道:“既已得手,耽搁两天又算得什么。”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三妹不可大意,咱们虽然擒住了这鬼丫头,但那老鬼始终是个极大的隐忧,一个不小心,栽个跟头倒没什么,怕的是给主家惹来祸事。” 女子道:“大哥说的是,小妹考虑不周。”忽然又怒道:“都是这鬼丫头嘴硬,若是痛痛快快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又何必去惹那老鬼!” 朱赐秀忽觉这几人声音如此熟悉,掀开垂帘一角朝外看去,只见破庙门口站着四人,三男一女,正是沈家四卫。 朱赐秀曾在野外酒肆中听人说起过,这四人叫做什么神拳太保刑世杰,快剑美人楚无召,鹰眼狐狼周太卫,还有山西一刀陈保家,那女子自不必说,定是楚无召了。余下三人中,有一个瘦小精悍的男子,腰间插着长刀,想必是山西一刀陈保家,领头的那个阴沉男子面目刚毅,太阳穴高高鼓起,两手指节粗大,想必外门功夫造诣不凡,便是神拳太保邢世杰,还有另一个高瘦男子,双眼精光湛然,脸型狭长,猛一看倒与狐狼有几分相似,看来便是鹰眼狐狼周太卫无疑。 这时只听邢世杰言道:“未免夜长梦多,待会雪势稍小咱们便赶路前行,早早将她交到老爷手上,沈家高手众多,府内又多机关暗器,想那老鬼也不敢轻易来犯。” 陈保家冷笑道:“那老鬼来了又如何,凭咱们四个联手,难道还打不过那老鬼么?” 周太卫道:“二哥不可轻敌,这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岁就已经极难对付,那老鬼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等东西到手,这丫头留着也是无用,还是放了为好。” 陈保家道:“四弟总是如此小心,当年咱们四个被仇家逼得走投无路,幸亏沈老爷收留,又花了大价钱替咱们摆平了麻烦,这些年更是一直礼待有佳,如此深厚恩情,即便死了也无可报答。为了家主,得罪一个老鬼又怕什么?” 朱赐秀听得莫名其妙,忽见四人脚下有一个布袋,里面隐约是个人,暗道一声不好,难不成钟姑娘已经被她四人抓住,听他们说话,似乎钟姑娘拿了他们什么东西。这个沈家自己也曾听父亲谈起过,那是山东了不得的大富豪,朱家的财富和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沈家家主沈孟德号称东财神,为人乐善好施,喜好结交朋友,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钟小小贸然得罪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朱赐秀想着怎么从四人手中将钟小小救下之时,只听门外踢踏踢踏传来一阵脚步声,比起沈家四卫来,这人的脚步声却显得极是沉重,朱赐秀心中暗惊,门外既是大雪,道路上必定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又怎么会有如此沉重的脚步声,来人举轻若重,这份功力可又比沈家四卫高明了不少。 此时朱赐秀武功已有所成,连带着见识也不凡了起来,果然片刻之间,一个胖大和尚从雪中而来。如今已是冬天,漫天大雪寒风刺骨,这和尚却只穿一件单薄僧衣,只见他一步一步走的不急不慢,甚是稳重。 沈家四卫脸色忽然一变,暗暗警觉起来。 第20章 沈家来人 和尚来到门口,朝四人微微躬身行了个合十礼。邢世杰道:“门外雪大,请大师入内暂避。” 和尚呵呵笑道:“多谢施主行此方便,小僧叨扰了。” 说着闪身往门内而去,陈保家与周太卫互视一眼,忽然左右朝内一挤,虽未动兵刃,但臂膀之上已注入深厚内力,却不想和尚只装作不见,依旧自顾自往内进去,三人身子一交,周陈二人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毒蝎蛰了一口,连忙收力,和尚已从二人中间挤了进去。 邢世杰眼睛一眯,道:“无惧大师好深厚的内力。” 这和尚正是关中禅修寺出家的无惧和尚,他一路追踪钟小小而来,却不料被沈家四卫抢先了一步,他一路马不停蹄追赶,总算在这大雨天将几人截住。 无惧和尚道:“沈家与小僧素无恩怨,不知为何要请赛盗跖这样的人物来盗我随身之物。此物不过是一个先辈信物,于旁人并无什么作用,还请施主大发慈悲,将东西还给小僧吧。” 邢世杰嘿嘿冷笑道:“大师这话在下可听不明白了,什么赛盗跖,什么随身之物,在下可一概不知。” 无惧和尚道:“施主不必装糊涂,江湖传闻达摩玉戒上记载着禅宗至高功法,其实这不过是谣传而已。达摩神功早已失传多年,若是真有此功,为何一百多年来从无一个僧人练成?此物随小僧已有多年,说来惭愧,小僧也曾贪图玉戒上的武功,日夜参详,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扳指而已,禅宗这么多年也是当着达摩遗物来传承,请施主明鉴。” 邢世杰心中暗道:达摩玉戒上记载着禅宗至高功法一事,江湖上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这和尚八成是在故作遮掩。少林寺若是无人练过此功,又怎么能执掌江湖牛耳。不管这上面有什么玄机,总是少主的唯一机会,自己四人受沈家天大的恩惠,可不能不思报答,至于这和尚,也只有得罪了。 想到这里,一口咬定道:“大师说的,在下可一句也听不懂。” 无惧和尚道:“施主听得懂也好,装糊涂也罢,不如请解开布袋,由小僧来问这位女施主几句话,若能得知达摩遗物下落,小僧感激不尽。” 楚无召冷笑道:“和尚,邢大哥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少林寺名门正派,可不能欺人太甚。” 无惧和尚叹口气道:“既然各位抵赖不从,小僧只好得罪了。” 话落,忽然抓向地上布袋,四人早有防备,见和尚出手,立刻刀剑齐出,直刺向和尚前胸。 和尚急忙扭身避过,回身一掌拍向一旁击来的双拳,邢世杰既然号称神拳太保,拳劲自然不弱,谁知与无惧和尚手掌一撞,立觉双拳奇痛,连连后退。 周太卫见邢世杰吃了暗亏,一甩手撒出一把暗器,逼得无惧和尚不敢追击。 陈保家与楚无召当即迎上,二人刀剑翻飞,只见陈保家长刀厚重,楚无召剑法轻灵,刀剑相互配合,一时倒也缠住和尚无法分心。 邢世杰暗道:这和尚如此难缠,今日不打发了他,难免一路上多生波折。于是与周太卫二人一起围了上去。 邢世杰面对无惧和尚一双铁掌也不敢大意,取出了自己已多年没有使用过的铁拳套戴在手上,这对铁拳套浑由精钢打造,重有十余斤,内衬牛皮,当年他就是凭借这一对铁拳在河北一带打出响亮的名头。 无惧和尚面对四人围攻,丝毫不惧,他本性好斗,这些年日日受佛法熏陶虽有所收敛,但面对打斗,心底里却是渴望的。 五人在破庙中打作一团,朱赐秀见几人越打越急,逐渐从门口打到大堂,距离自己躲着的供桌不过五六步距离,带起的拳风剑气直吹的垂帘不住翻动,幸亏朱赐秀暗暗用手压住两角,这才没有暴露出来。心中想着打的越激烈越好,最好打个两败俱伤,这样自己就可以乘机去救钟小小了。 眼见五人越斗越凶,起初还各有留手,后来打出火来,便也顾不得什么,杀招叠出。尤其邢世杰与周太卫二人,一个铁拳凶猛,一个暗器歹毒,再加上楚无召与陈保家二人的厚刀利剑,直逼得和尚满头大汗,再也顾不得藏私。 几人又缠斗半响,忽然听一声惨叫,朱赐秀掀开帘角看去,只见陈保家脸色苍白,手捂胸口连连后退,似乎是中了和尚一掌。 楚无召匆忙间出声道:“二哥,你没事吧!” 手中利剑连连刺出,尽向和尚身上要害部位。邢世杰与周太卫二人眼见陈保家受倒地,心中怒不可遏,出招间更显杀意。 和尚猛地大喝一声,忽然周身金光一闪,只听砰砰叮叮之声响起,邢世杰一双铁拳已击中他前胸,楚无召的利剑与周太卫的暗器也尽数打在他身上,哪知利刃加身,竟似乎刺中一堵石墙,铁拳击胸,就好似击中一块铁板,邢世杰反而被反震之力击的连连后退。 和尚道:“各位若在强逼,小僧只好得罪了!” 四人眼见败下阵来,邢世杰向周太卫使了个眼色,道:“大师武功高强,在下心服口服,这妖女就交给大师处置吧。” 此时周太卫已提起门口布袋交给无惧和尚,无惧和尚脸上一喜,道:“如此多谢了!” 伸手接过布袋,忽然啊的一声大叫,只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爬上了一只花斑毒蝎,这只蝎子只拇指大小,周身五颜六色,令人一见便寒毛直竖,尾巴倒针正扎在和尚手背之上。和尚大惊失色,反手将手背撞向一旁立柱,那蝎子立刻被撞了个稀巴烂。他虽行动迅速,可毒气却已攻入经脉,转眼间便流遍全身。原来周太卫递过布袋的时候,暗暗将这只毒物藏在布袋上,和尚只觉四人已经认输,心怀大意,也不多想,却终于中了暗算。 眼见和尚脸上黑气涌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周太卫道:“这下咱们可彻底和少林寺结了死仇了。” 邢世杰道:“为了少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少林寺日后追究起来,咱们兄妹四人给这和尚抵命就是了。” 几人皆轻轻一叹,扶起倒在地上的陈保家快步离去。 破庙中又恢复了平静,朱赐秀待外面脚步声远去,这才悄悄爬出身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和尚,心中也是一阵惋惜。这和尚武功之高实属罕见,却不料最终会死在这群宵小的暗算之中,看来行走江湖,计谋与武功一样不可小觑。 就在朱赐秀欲跟上前去救人之时,只听地上的和尚发出微弱的呼声,原来和尚一时还未死透,朱赐秀连忙将和尚扶起,只见他面目之间已成漆黑一片,被蝎子蛰过的右手更是肿胀不堪。 朱赐秀忙为他渡气疗伤,和尚慢悠悠睁开眼睛,见救自己的是一个少年小子,微微一笑道:“小施主,多谢你了!” 朱赐秀道:“大师,快快运功逼毒,在下可助你一臂之力。” 无惧和尚摇摇头道:“没用的,百毒宫的四彩斑斓蝎无药可解,即便贫僧武功全盛时也不能抵挡,何况我早已元气大伤。哎,和尚自诩神功无敌,一身少林金刚不坏刀砍不进,枪扎不破,没想到最终死在这小小毒蝎,针尖大的毒刺之下,岂不是真真可笑。” 朱赐秀道:“大师武功高强,没想到竟遭宵小暗算,着实可恨。” 无惧和尚挣扎着盘坐起身,合十道:“前心造、后心报,何有脱时?若前心不造,即后心无报,亦安得妄见业报哉?我虽入佛门,争斗之心不死,被嗔心所噬,有今日之果,才应了前日之因。和尚一死无妨,可惜丢了佛门至宝,死了也无法赎罪。” 朱赐秀见和尚临死依旧念念不忘追回什么佛门至宝,于心不忍道:“大师不必忧心,钟姑娘是在下的,呃……朋友,若是她真的拿了贵寺什么宝物,在下去向她讨来还给贵寺就是了。” 无惧和尚闻听此言,猛地坐直身子,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道:“若真是如此,小僧瞑目矣……”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软绵绵垂下头颅,一动也不动了。 朱赐秀轻叹一声,这和尚一身武功何等惊人,今日却死在这破庙之中,毕竟是一代高僧,可不能任由他尸体留在这里被野兽分食,只苦于破庙中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劈开供桌,用木板在庙外挖了个坑。 朱赐秀拖了无惧和尚的尸体埋入坑中,回堂上另找了块木板,用地上未燃尽的木炭写了少林高僧无惧之墓,做了个简易墓碑插在坟头。 做完这一切已过了一个时辰,朱赐秀辨明脚印朝几人追去,也多亏陈保家受伤,再加上这几天鹅毛大雪,积雪直没大腿,道路难行,几人行动并不多快,朱赐秀追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天黑前追到一处小镇客栈之中。 找小二要了四人隔壁一间房间,暗暗监视,见四人只是要了一些饭菜,并未踏出房门,料想这几人必是想夜里行动,于是也不着急,静在一旁守候。 果然到了夜晚入更时分,听得隔壁窗户咔一声轻响,一条黑影从窗前掠过。 朱赐秀立时警觉,急忙起身推开窗户看去,却见那人身形好快,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消失在夜幕之中,看背影便是周太卫。 朱赐秀暗道:钟姑娘尚在隔壁,这周太卫八成是去找人接应去了,我也不必跟去,他必定还会回来。 约到了二更,周太卫果然回了隔壁房间,不过一会,几条身影便接连从房间窗户跳出,其中一人背上背着布袋,朱赐秀忙飞身纵出,悄无声息跟在后面。 那几条黑影一路出了集镇,来至镇外一处河畔庄园前,在房门上叩了几下,但见亮光一闪,便已隐入庄中。 朱赐秀纵掠而出,轻轻翻过院墙,伏在一处屋顶之上。 这庄园虽不大,但假山鱼池、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倒有些像苏式风格。 揭开屋顶一处瓦片,透过小洞向下看去。只见屋中或站或坐共有六人,邢楚陈周四人正在其中,皆都沉默不语,气氛极是压抑。 过了好一会,朱赐秀耳朵一动,转头向东边看去,只见一条人影极速掠来,转眼便来至庄园外。 此人轻功比周太卫更加高明,这时只听屋内有人低声问道:“是四爷到了么?” 来人道:“不敢,正是在下。” 园门忽然打开,只见屋内有二人出来迎接道:“快请!” 朱赐秀看得清楚,来人竟是九山十八寨冷云川。冷云川大步进了茅屋,对着里面一人拱手道:“见过沈老太爷及各位兄弟。” 朱赐秀见那被称作沈老太爷的老者白白胖胖,衣着华贵,富气逼人,暗想:莫非此人便是号称东财神的沈孟德么,怎么他与摩天岭群匪搅在一起了。 沈孟德道:“多谢冷兄弟深夜前来援手。”冷云川道:“老太爷客气了,好在赶的及时,没有耽搁您老的大事。”沈孟德道:“深夜相援,足感盛情。”冷云川道:“再过一会,总头领与三哥便该到了,等总头领一到,我们便……” 正说着话,却见外面风声呼啸,冷云川脸色一喜道:“总头领来了。” 众人急忙推开门向外迎去,只见一尊铁塔巨汉大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个高瘦汉子,朱赐秀眯眼看去,来人正是九山十八寨总头领万元斗与张启泉二人。 二人来至众人跟前,对沈孟德微躬身躯,拱手道:“见过老太爷,见过各位兄弟。”这六人除了沈孟德与四卫之外,还有一个老管家铁面叟,几人也都拱手躬身还了礼。 沈孟德端坐椅上,也不起身,只微微摆手道:“你我就不必客套了,有你亲自前来,我心里踏实多了。” 万元斗道:“这些年若没有老太爷暗中支持,我九山十八寨又如何能有如此壮大,老太爷但有所命,小侄儿万死不辞。” 第21章 又遇凶人 沈孟德笑道:“贤侄不必客气,你我本份属同门,你师父与我又是情同手足,这些年九山十八寨的兄弟们暗中替我解决不少麻烦,我沈家能有如今的财富地位,贤侄同样功不可没,可说九山十八寨与我沈家同脉相连,不分彼此。” 朱赐秀暗暗鄙夷道:难怪沈家财富积累的如此之快,原来是暗中早已与摩天岭勾结,做生意,商路通畅乃是重中之重,有摩天岭替其把守山道,别人的生意做不成,可不由沈家一家独大了么? 万元斗道:“老太爷说的是。” 沈孟德道:“听说贤侄已带领摩天岭的兄弟投靠了朱雀门麾下,被封为朱雀门井木犴星主,真是可喜可贺。” 万元斗道:“老太爷说笑了。”沈孟德道:“朱雀门近年来势力急剧膨胀,统一江湖势在必行,到时贤侄地位水涨船高,可不用在过这刀头舔血的生活了。” 万元斗道:“朱雀门高手如云,我虽投靠了朱雀门,但也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 沈孟德吃了一惊,道:“难道以贤侄的武功,齐鲁大地绿林总瓢把子身份,在朱雀门中竟如此不受用么?” 万元斗苦笑道:“老太爷明鉴,九山十八寨声势虽大,只怕在朱雀门眼中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我麾下上万兄弟此时已被朱雀门接管,现在身边也不过只有冷四弟与张三弟二人了。”一旁,张启泉与冷云川也皆面露苦色。 沈孟德听到这里,一阵唏嘘,没想到自己叔侄二人十数年苦心经营,最终竟如此轻巧的便宜了朱雀门。不过以他二人的实力又能做什么呢,正所谓形势比人强,朱雀门的凶残狠辣,他们又不是不明白。 邢世杰安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万大哥威名在此,只需大旗一树,我想用不了多久便可再次啸聚山林。” 万元斗哈哈一笑道:“多谢邢兄宽慰,这些年刀头舔血的生活兄弟也过够了,再者朱雀门门规森严,也决不允许属下私募人马,这次能及时赶来,也是门主大人看在我新投面上破例。” 沈孟德见万元斗虽是无奈投靠,但似乎对朱雀门已极为忠心,也不多言,只需倚仗他解了今日之危,日后大家各奔东西,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张启泉道:“听闻老太爷与厉山老鬼爷孙结了梁子,此次老太爷深夜相邀,难不成是老鬼要来为难么?” 沈孟德道:“若只是钟老鬼前来,我有六位高手护卫,虽不能留下他性命,但也不至于怕了他,哎,这次是另有一个厉害对头寻上门来了。” 张启泉道:“若不是那钟老鬼,还有谁能令老太爷如此兴师动众。” 沈孟德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凝重,看着万元斗道:“你还记得茌儿当年是被谁所害,以至于终身瘫痪。” 十余年前,万元斗曾与沈茌联袂行走江湖,对他的事知之甚详,闻言陡然色变道:“是,是麻老怪么?” 沈孟德镇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百毒老怪麻九俦。”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骇然失色,麻九俦的凶名在江湖上比之厉山老鬼更甚,只因他一身毒功天下无双,真可谓伤者无救,中者必死。钟老鬼喜怒无常,杀人随心所欲,遇上了也只是痛痛快快一死而已,但麻九俦却生性狠毒,酷爱折磨对手,一身毒功总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武林人士无不谈之色变。沈茌当年便因年轻气盛一时得罪了他,被他折断腰椎,躺在床上十余年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不由己,真可谓生不如死,若非沈孟德悉心照料,沈母时时宽慰,他早已自戕而死。 万元斗怒道:“难道他还不肯放过沈兄弟么?” 沈孟德道:“此事也是怪我鲁莽,不该为了茌儿的残废之躯而贪图少林宝物,原本是没有这场灾祸的。也不知这老毒物从哪听闻我得了少林的宝物达摩玉戒,因此留下书信讨要,老夫深知他的秉性,所以才请你过来相助。” 万元斗心道:若真是麻九俦这老毒物要来为难,凭我们几个,又能护得了谁呢,八成老太爷还是看我投靠了朱雀门,想要借朱雀门的名头吓住那老毒物。只是沈孟德毕竟是他的长辈,这些年一直对他暗中资助,这份恩情总也该报答的,于是也不点破。 张启泉道:“不知麻九俦留下什么书信,可否取来一观。” 沈孟德摆摆手,身后铁面叟从一旁取来一块白布,抖开来看,只见上面写了鲜红的几个字道:三更取戒,若不依从,鸡犬不留。 张启泉看着白布下画着一只红蜘蛛,蜘蛛背上隐现骷髅头模样,皱眉道:“听闻麻九俦喜欢午夜杀人练功,这只红骷髅蜘蛛也确是他的标记。” 沈孟德闻言,微叹口气,心头更是沉重。 张启泉嗫喏道:“有句话希望老太爷不要生气。” 沈孟德道:“张兄有话,尽管说来。” 张启泉道:“沈少爷的旧伤已久,经脉早已闭塞,只怕达摩玉戒上的神功也未必有什么作用,更何况因此事老太爷已得罪了少林派,犯不着再去得罪这样一个大魔头,依在下愚见,不如将这玉戒给了他就是。” 万元斗见他说出这番怯战的话来,虽然心中不喜,但也不想轻易惹上这样一个大魔头,更何况一个钟老鬼已经足够他头疼,犯不着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惹上一个睚眦必报的大仇人。 听到张启泉这样说,沈孟德脸上苦色更甚,惨笑道:“若是玉戒在我手中,给了他也就是了,犯不着为了痴儿再陷几位兄弟于危难之中,只是此物并不在我手中。” 张启泉惊异道:“这又是何故?” 沈孟德当下将事情简短说了,一旁邢世杰也道:“我们奉了家主的命令,终于将妖女擒住,只是她却不肯轻易交代宝物下落,我们只能将她带给家主发落。” 说着从一边拉起一个麻袋,哗啦一撕,里面咕噜滚出个人来,杏脸桃腮,体态娇小,不是钟小小又是谁。只是此刻她周身穴道被封,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只把一双大眼狠狠盯着众人,直欲喷出火来。 楚无召伸出手来,在其耳窍、天突二处揉捏片刻,钟小小忽然哇一声喊了出来,大声道:“敢这么对我,姑奶奶必杀了你们。”她虽一路上未受折辱,但装在麻袋中被人驮行的滋味也不好受,更何况她自出江湖以来,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因此心里已恨极了众人,尤其是看到万元斗几人,更是恨上加恨。 沈孟德道:“钟姑娘莫怪,要说还是你夺宝在先,可不能怪我无礼。” 钟小小冷笑道:“你明知我逃不出去,现在又假惺惺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套出达摩玉戒的下落,本姑娘岂能不知。” 沈孟德被她点破心思,也不生气,笑呵呵道:“不错,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忽然脸色一沉道:“眼下此物已关系我沈家满门性命,还请钟姑娘务必将此物归还。” 钟小小嗔怒道:“好不要脸,这本是少林之物,即便归还也该还给少林寺的和尚,怎么能还给你们。” 沈孟德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忽然又展颜笑道:“好,你既然不肯说出宝物下落,我也不为难你,想必我们先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钟小小虽然被制,但耳门穴却并未受封,他们说的话自然听到了耳中。 沈孟德淡淡道:“一会麻九俦来了,我只管将你交给他,想必他有耐心,总能教你说出宝物的下落来。” 钟小小脸色微变,显然对麻九俦此人也极为忌惮,麻九俦与钟神秀成名于南北,皆是武林中凶威赫赫的魔头,不过二人之间却并无仇怨,但也保不齐麻九俦会为了逼她说出达摩玉戒的下落而对她使些手段。想到麻九俦那令人生死不由己的狠辣传说,钟小小的脸色终于变了。 邢世杰道:“这一路上我们对你并未下毒手逼迫,也是不想与钟前辈结成死仇,嘿嘿,不过若是你当真还不肯说,为了沈家安危,可只有得罪了。” 钟小小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为了沈家甚至敢对少林高僧下毒手,心中也不由怯了几分,道:“若是我交出那东西,你们当真放我离开么?” 听到她终于松口,邢世杰心中大喜,只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这还得全凭家主做主。” 钟小小又把目光投向沈孟德,沈孟德微笑道:“沈老儿虽然已不在江湖,但商人最重信誉,我可以发誓,若是你交出达摩玉戒,我可保你全须全尾的离开沈家庄。” 钟小小听他这样说,虽然仍然不信,但此时形势所迫,也只有先委屈一下了,等过了这阵,再慢慢找他们算账不迟。更何况那东西自己也翻来覆去的看了,并无特异之处,破庙中又听那和尚也说这不过是个普通信物而已,犯不着为了这么个玩意把命留在这里,想到这里,便开口道:“那东西我已留在……” 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惨叫,众人神色一怔,却有几条黑影嗖嗖嗖窜出门外,领头的正是万元斗。身后紧跟二人,分别是冷云川与铁面叟。没想到铁面叟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手轻功竟能与冷云川相媲美,二人身后又有张启泉与邢世杰等人相继跟了出来。 几人来至后院,却见院中有一棵大树,树枝上隐隐挂着几条麻袋一般的物什,被风一吹,荡来荡去。 张启泉眉头一皱,他本擅使暗器,目力自然极佳,只见树上挂的哪里是什么破麻袋,分明是几具尸体。心中暗叫糟糕,邢世杰已取来火把一照,低声道:“宋平,罗大东,丁树功,钱三。”这四人正是被派来看守后院的四位家将,此刻个个暴眼吐舌,死状甚惨。 这时只听唰唰两声,四具尸体的绳索忽然被割断,只是出手的却并非一人。 张启泉笑道:“原来周兄也是位暗器大行家。”刚才他出手使出暗器飞刀将两具尸体绳索割断,却没想到周太卫与他想法一致,竟也同时出手割断另外两具尸体的绳索,只是二人一人使飞刀,一人使的却是梅花镖,行动却是同样迅捷。 周太卫笑了笑并不搭话,他已从张启泉的暗器手法中认出此人师门乃是川西唐家,自己的师承则是关东青竹门,两派之间虽无仇怨,但暗地里心存较量,也说不上有什么好交情。 邢世杰将尸体解下,又解开几人衣衫,只见四人心口处皆有一只红蓝黄绿紫五色斑斓的掌印,闻之腥臭无比,正是麻九俦的成名绝技百毒手。 张启泉咬牙切齿道:“这恶贼。” 此刻沈孟德已经赶到,见状凄然道:“他果然还是来了。” 铁面叟一脸愧疚道:“是老奴安排不周,惊扰了老爷,真是……” 却见沈孟德摆手道:“怪不得你,怪不得你的,麻九俦神出鬼没,江湖上那么多武林高手都遭了他的暗算,怪只怪……哎……” 说着叹了口气,这时忽又听哗啦一声,紧跟着前堂传来两声惨叫,几人脸色顿变,铁面叟道:“不好,是调虎离山。” 众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回头奔去,在堂门外发现地上扑着一具尸体,翻过来一看,正是陈保家。朝里一看,楚无召也已软趴趴倒在地上,那妖女钟小小已然不知去向。 他几人奔出来时,只留陈保家与楚无召二人看守钟小小,料想她周身被制,也翻不起波浪,万没想到这竟然敌人调虎离山的计策。 邢世杰忽觉不对,伸手撕开陈保家衣物,只见他背后突显一只黑黝黝的掌印,却并不是麻九俦的五色百毒手,万元斗猛见这掌印,大叫一声道:“这是阴蚀掌,难不成钟老鬼也寻来了么?” 众人闻言,更是心中沉重,宛若被压上一块巨石,一个麻九俦已令人自顾不暇,若是再加上一个厉山老鬼,这小小的沈家庄还不是弹指皆灭,不由得心如死灰。 第22章 夜袭 万元斗高声喝道:“钟老鬼,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藏头露尾,不是英雄好汉。”朗声数遍无人应答,众人皆想:必是他已救了钟小小离开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么会甘受讥讽。想到这里,个个心底一松。 其实打死楚无召二人的,不是钟神秀,而是朱赐秀。 他一直伏身藏于屋脊之上,想到屋内几人个个武艺高强,也不敢出声,生怕被人发觉,又听他们谈起什么麻九俦,个个脸色大变,幸亏他不知麻九俦恶名,否则一惊之下,非得露出破绽不可。 就在他等的不耐烦之际,只见后院忽然飘进去一团黑雾,仔细去看,原来是一个人,只是他全身笼在黑袍之中,黑夜中看来,宛若黑雾一般。 此人起落之间竟无半点声息,好似鬼魅一般,朱赐秀只见他来回飘动,不过片刻之间竟从角落中提出四具尸体来,又亲眼见他将四具尸体挂在后院大树之上,自己则隐身一旁黑暗角落,故意发出一声惨叫,屋内几人果然被他吸引,一起奔出,只是他们却未见黑袍客手段,只当他片刻之间便连杀四人,又在眨眼之间将他们悬挂于树枝上,心中自惊骇不已。 朱赐秀见屋内只剩楚无召与陈保家二人,那陈保家受了少林寺和尚一掌,已经元气大伤,楚无召又在四人中武艺最弱,便知机不可失,只是自己出手需果断,必须一击击杀楚无召,否则被她缠住,等万元斗等人回过神来,自己也无法脱身。 他不是婆婆妈妈的烂好人,既然早与九山十八寨以及朱雀门结仇,出手之间便不会容情,待楚无召与陈保家二人的心思被外面的事物所吸引,频频向外张望之际,猛的一掌震破屋顶,合身扑下,使的正是阴蚀掌中怪蟒翻空的杀招,待楚无召回过神来,朱赐秀一掌已拍在她顶门天灵盖上,虽未震破她头骨,但隔山打牛的巧劲已把她脑浆震成一团浆糊,只发出一声惨叫,便即毙命。 陈保家大惊失色,转身便逃,却被朱赐秀两步赶上,一掌印在其后心上,他在客栈之中用豆腐鸡蛋练手,隔山打牛的巧劲使的虽不如钟老鬼那般玄妙,但也非同寻常,只是还震不破对方柔软的心脏,只能把心脉震断。 陈保家发出一声惨叫,便即倒地毙命。 朱赐秀伸手挟住钟小小,纵身又从破洞中跳出,待万元斗等人赶来,他早已翻出院墙,逃的远了。 他在片刻之间,连伤两位高手性命,固然是他武功精进,更多的还是倚仗暗中偷袭的手段,若是面对面放单,这二人联手或许打不过他,但也绝不会一招不出便被他击杀。 这时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邦邦邦~砰,邦邦邦~砰,已是三更时分。竹杠仿佛敲在了众人心头上,每敲一下,众人的心便沉一分,待更鼓敲完,堂内众人个个脸色灰白,垂头丧气。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时,忽听南边院落传来一声短哨,哨声非常急促,好似被人中途掐断一般。 张启泉道:“糟了。”一回头却见万元斗已行出数丈开外,他这些年身居高位,向来生杀予夺全凭己心,今夜连番受挫,却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到,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不管他钟老鬼也好,麻老怪也罢,只想痛痛快快打他一场才好。 众人连忙跟上,转瞬之间便已来至南边院落,只见此刻院中整整齐齐摆了六具尸体,其中一人嘴里含着半只短哨,显然哨声正是由他发出。 铁面叟颤声道:“刘凤、吴雨党、孙海山、周不通、郑狂、吕苏。”显然又是沈家的护卫。 众人暗道一声好快,从发出哨声到他来到南院,不过眨眼之间,麻九俦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用利器削断短哨并将人杀死后摆放整齐,再从容离开,这份身法当世只怕只有盗门之主赛盗跖才可比肩。 沈孟德叹口气道:“将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吧,看来我们的布置早已被他识破,若分散在外,只怕更会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铁面叟点点头,取出一只短哨,发出阵阵鸟鸣之声,不多时门外刷刷刷跃进数人,领头的正是铁爪贾云达。 众人见到地上尸体,个个怒不可遏,铁面叟又将西边四人被挂在树上的事情说了,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从先前的愤慨变得沉默,最后心里隐隐产生一丝恐惧。 这时只听冷云川言道:“麻九俦既然说要杀尽老太爷满门,必然说到做到,不如我们暂时将老太爷家人聚在一起,一同去大堂保护,待过了今晚……” 说到这里却突然止住,众人心里明白,沈家好手尽在此处,既然护不得几人安全,那么到哪里都一样。 沈孟德点点头道:“就按照冷四兄弟所言做吧,一切待过了今夜再说。” 铁面叟点点头,领了几人往后院而去,不多一会,已抬了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过来,此人瘦的形销骨立,看样子便是沈家独子沈茌了,万元斗神色一动,抬头看向沈孟德,后者微微摇头,当即也不多言。 此刻整个沈家庄除万元斗、张启泉与冷云川三位外援好手外,还有沈老太爷庄内铁面叟与贾云达等共计十五位高手守护。 前堂并不宽敞,东南西北四角地上各坐了三人,万元斗则陪在沈老太爷身旁,张启泉与周太卫发挥所长,悄然隐在黑暗之中,四处观察。 转眼已至五更时分,天色微微发亮,鸡鸣声逐渐响起。张启泉暗松口气,想必那麻九俦今夜不会再来了。 众人似乎也是同样想法,神经紧绷了一夜,此刻总算松弛了下来,就在这时,只听北边屋角有人言道:“王兄弟,你怎得睡着了?” 声音虽轻,但在场众人那个不是高手,听得真真切切,张启泉不禁暗自皱眉,如此要紧时候,竟还有人呼呼大睡,真是不像话。 当下扁扁嘴扭过头去,却听那人继续呼道:“王兄弟,王兄弟?啊!王兄弟死了。” 原来那人见喊不醒他,便使手一推,却不想姓王的好手竟僵直倒在一边,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了。 众人闻言倏然一惊,纷纷往北角跃去,厅堂本就不大,此刻众人挤在一处,更加拥挤,但却谁也顾及不得。 张启泉翻开死者衣物,果然见胸口处出现一个五色斑斓的掌印,只是此人身体僵直,显然死去至少一个时辰。 这世上竟真有人能在如此多高手几乎面对面的守护下无声无息杀人,到底是人还是鬼魅谁也分不清楚,心里似乎倒更偏向鬼魅一些,毕竟此事太过诡异,谁也不敢相信。 北边那二人脸色苍白,自己与死者并排坐在一起,竟没发现他是何时被人杀死的,若是麻九俦想取他二人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当下皆后怕不已。 张启泉翻开北角一处墙壁隔板,露出半尺见方的洞口来,道:“这里隔板松动。想必麻九俦是通过方洞来杀人的。” 只是北角三人背靠墙壁,那麻九俦又怎么会有这么长的手臂,绕至其身前杀人呢。 这时只听其中一人道:“王兄弟有一会坐的累了,便掉转了身子,想必就是那时遭的毒手吧。” 众人点点头,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谁也不信那麻九俦有如此手段。 正在此刻,忽听沈孟德怒声喝道:“贼子尔敢。”猛听啪啪啪三声掌击,接着咔啦一声响起,众人急忙回头,只见沈孟德倒飞而出,撞碎了一张座椅。 一条黑影倏忽飘向窗外,却见有人已提前拦在窗前,冷声道:“留下吧!”掌风烈烈,黑影亦出掌相接,两掌相交,二人同是一震,只听黑影惊诧道:“擎天掌,哼,南山派还没有灭绝么?”声音并不如何苍老,反而像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万元斗微微一愣,随即双掌翻飞,他本就身形奇大,双臂展开,竟笼罩周围丈许方圆,大喝一声,宛若平地惊雷。 黑影心知不妙,急忙展开身法遁逃,身影之快,宛若一道电光。 万元斗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猛地砸向黑影,只听砰的一声,椅子四散开来,却并未砸中黑影,反而撞上墙壁,碎成一地。 此刻众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掏出兵器迎去。黑影虽武功高强,但眼下堂中十数好手也绝非他一人能敌。 万元斗怒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还不现身!”黑影更不答话,忽然身体四周冒出滚滚黑烟,众人躲闪不及,瞬间被黑烟笼罩。 万元斗口鼻中嗅到一丝微甜,急忙提醒道:“小心,这烟有毒。”却已有数人躲闪不及,摇晃倒地。 万元斗飞身纵出窗外,跃至屋顶,东西两边查看,却哪里还有麻九俦半点身影。 堂下,沈家大少却已软软歪倒在一旁。 张启泉急忙扶起沈孟德,只见他脸色煞白,气若游丝。铁面叟检查了沈茌状况,朝着众人微微摇头,示意沈茌已经无救了。 万元斗跳下屋顶,又回了堂中,俯下身子,看着沈孟德迟疑道:“老爷子,沈兄??” 沈孟德微微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道:“果然瞒不过你,那人并不是沈茌,我早已将他秘密转移到一个安全所在,沈家总不能绝了后吧。” 原来病榻上躺着的并不是大少爷沈茌,而是门下仆人假扮的,沈茌自从瘫痪以来,极少露面,沈家除了核心的几个护卫之外,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万元斗十余年前与他携手闯荡江湖,自从出事以来也极少见面,只觉他模样大为不同,也只当是因病痛折磨而致,因此一时也没看出破绽,但见沈茌死了,沈家几个护卫似乎并不多关心,这才豁然开朗。 万元斗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你的伤势怎么样?”沈孟德道:“不中用了,中了百毒手之伤,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万元斗道:“那人似乎年纪不大,并不是麻老怪。” 沈孟德点点头道:“若是麻九俦,我早已死了。不过他使的却是正宗的百毒手,这一点绝错不了。我想他不是麻九俦的徒弟,也该是他的子侄一辈。”沈孟德竟也身怀惊人技业,与那黑袍客交手三掌,倒也未落下风。 万元斗点点头道:“没想到江湖上又出现这样一个厉害人物,老太爷日后可得多加小心。”众人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闻听此言,脸色又沉重了下来。 这边暂且按住不表,且说朱赐秀救了钟小小没命介奔逃而去,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这才敢停下。 一低头,只见钟小小满脸羞红,一双明眸直直的看着他。 朱赐秀暗道一声得罪,脸上也是一阵发烧,刚才自己只顾逃命,可未避男女之嫌,现在一双手正紧紧搂住她的蛮腰。 钟小小娇嗔道:“还不放我下来。” 朱赐秀闻言手足无措,连忙将她放下,钟小小见他慌张模样,忽然噗嗤笑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沈家庄?” 朱赐秀见她横卧在地颇为不雅,又道一声得罪,将她扶靠在一旁树干之上,道:“我也是偶然发现你被沈家四卫捉住,一路跟踪,总算得到机会将你救出。” 钟小小似乎颇为不乐意他提自己被擒之事,但想到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也不好发作,只把嘴撇了撇。 朱赐秀道:“钟姑娘,我可不会点穴解穴的本事,不知你的穴道还有多久可以自行解开。” 钟小小心道:即使你会解穴,我也不能让你解啊。想到那解穴方位甚为私密,脸上又不由红了,道:“那也不必麻烦,你只需给我后背神道穴上缓送内力,用不了多久穴道也就解了。” 朱赐秀闻言,当即在她身后坐下,伸出手掌贴住她后背神道穴,将纯正的道家真气,轻轻送入对方体内。 钟小小得朱赐秀真气相助,虽未一时冲开穴道,但连日来受的疲惫之感已一扫而空,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他内力竟精进如斯,看来得到灵丹相助之前,他的根基便已极为牢固了。 第23章 黑袍怪客 约一柱香之后,钟小小闷咛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抖抖手脚,已行动无碍,嘻嘻笑道:“没想到你又救了我一次,这可不知让人怎么报答好了。” 朱赐秀笑道:“你救我,我救你,现在也分不清到底谁救谁多一些了。”忽然想起老鬼许亲一事,脸色顿红,这件事也不知该怎么向她挑明了。 钟小小道:“你替我杀了楚无召与陈保家,这口气却又比救我更令人痛快,哼哼,我被他们装在麻袋里好几天,你杀了他们两个护卫,这笔账就算揭过了吧。” 朱赐秀心道:若不是你去争抢那什么宝物,他们又怎么会把你掳装在麻袋之中,这笔账算起来,还是咱们理亏些。但想到钟家老少那不占便宜就算吃亏的性子,这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钟小小见他怔怔不语,不满道:“你在想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朱赐秀回过神来,嬉笑一声道:“哦,我在想那麻九俦武功深不可测,沈家这次只怕要吃大亏,弄不好也是满门之祸,你们的账可也用不着去算了。” 钟小小道:“说的也是,素闻麻九俦心狠手辣,沈家可是触了大霉头了。”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嘻嘻笑了几声,甚是幸灾乐祸。 朱赐秀道:“这麻九俦不知是什么厉害人物,武功倒真是厉害。” 钟小小惊疑道:“难不成你已见过他了?” 朱赐秀点点头,将伏在屋顶上看到的情况说了,钟小小也暗暗吃惊,不过又很快恢复神色,傲然道:“麻九俦的武功或许不错,但我爷爷却未必胜不了他。” 朱赐秀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这时忽听树林深处似乎传来“嘿嘿”一声冷笑,二人猛然惊觉,一起抬头看去,只见数十丈外一处密林之中露出一双绿油油、暗沉沉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 说话间那双眼睛忽然消失不见,朱赐秀道:“是野狼么?” 钟小小摇摇头道:“似乎不像。” 此时已至深夜,天上并无月光,林中更是黑黯黯伸手不见五指,二人被这一幕吓到,皆觉毛骨悚然,似乎暗中有什么鬼魅窥伺。 朱赐秀道:“我们走吧。”二人一路出了密林,天上星光零落,倒比密林中好走不少。 这时朱赐秀忽道:“咦,那是什么?” 只见不远处道路旁的大树上似乎飘着什么东西,钟小小道:“过去看看。”二人来至树下,原来上面飘着一块白布,只是给人用飞刀钉在树干之上,夜风一吹,随风飘动。 朱赐秀将白布扯下,只见上面似乎写的有字,钟小小从腰间一抹,抽出缠在上面的软剑,在一旁青石上一斫,火星四溅,斫了几下,便已点燃一旁枯草。 借着火光看去,只见白布之上赫然是一只血红的大蜘蛛。 朱赐秀猛见如此恶的毒虫图形,吃了一惊,钟小小却冷笑道:“论起装神弄鬼的本事,我是你祖师爷。”说着将那块白布一劈为二,二劈为四,转眼便劈成块块碎布。 朱赐秀道:“这似乎是麻九俦的标记。”他曾在沈家庄屋顶上居高临下见过这个图案,当时张启泉亲口说过这是麻九俦的标记。 钟小小道:“沈孟德怕他,我可不怕。” 朱赐秀道:“咱们还是走吧,没端的惹他做甚。” 这时身后密林中再次传来一声嘿嘿冷笑,钟小小极是迅速,扬手一把毒针撒了过去,却听嗤嗤声大响,原来那毒针竟似乎遇上鬼打墙一般,全数返了回来,二人惊叫一声,连忙避开,只听咄咄数声,百十针毒针尽数扎在身后大树干上。 钟小小高声道:“是百毒老怪么,干么不现身?” 密林中一团黑雾飘了出来,正是朱赐秀在沈家庄所见的那个黑袍客,黑袍客跃出密林落在二人面前,只见他身披宽大黑袍,从头到脚全部笼罩在内,连半点皮肤也没露出。 朱赐秀道:“不知阁下深夜相候是为了什么?” 黑袍客并不回答朱赐秀的话,反而向钟小小问道:“你是厉山老鬼的孙女么?” 二人皆眉头一皱,听这人的声音,似乎年龄并不大,不过高人异士驻颜有术,声音听起来年轻也不是什么怪事。钟小小冷哼道:“不错,你是麻九俦么?” 黑袍客嘿嘿冷笑两声,道:“听说厉山老鬼有一门极厉害的掌法叫做阴蚀掌,你是他的独孙,想必这会这套掌法了?” 钟小小冷声道:“怎么,难道你要试试我的功夫么?” 黑袍客怪笑两声,道:“要讨教也不必急于一时,我问你,少林寺达摩玉戒可是在你手中。” 钟小小道:“是又怎样?” 黑袍客道:“看来我想要你交出来,你定然不从了?” 钟小小冷笑道:“明知故问,早就听闻百毒手独步江湖,今天遇上了,正好试试是你麻家的百毒手厉害还是我钟家的阴蚀掌更胜一筹。” 说罢也不等他搭话,立刻飞身而上。 钟小小向来心高气傲,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明知对方是个武功极高的老魔头,口头上却不肯弱上半分。只是她如此极烈的性子,却令朱赐秀犯了难,自己到底是与她联手呢还是等她不敌时再上,这可倒是个难题。 一时犹豫,便立在当场不动。 却不料钟小小施展掌法与黑袍客相斗,一时竟未落下风,只是那黑袍客身法极是诡异,钟小小掌法虽妙,却半点也碰不到他身上。 钟小小冷笑道:“你不是想见识阴蚀掌么,怎么不敢与我对掌相接,一味躲避,可真令人笑掉大牙。” 黑袍客似乎也给她激出火气,冷冷道:“好,我便成全你。” 忽然只闻一阵腥臭怪气传扬开来,定是黑袍客已使出了百毒手毒掌,朱赐秀虽站在场边,但一闻这股怪味,立刻头晕目眩,心底大骇,这毒掌竟然如此了得,忙又往后退了几步。 抬头却见钟小小哈哈大笑,竟丝毫未受影响,讥笑道:“好臭好臭,这百毒手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臭气熏人,不如改叫百臭手好了。” 原来这钟小小也并非一味妄自尊大,她数月前受了张启泉的毒烟暗算,虽然最终得救,想到日后报仇难免还得提防毒烟,于是便往河南境内药王谷求见了一位世外高人。这位高人与她爷爷交好,对医药一道尤为擅长,便送她一瓶天山雪莲炼制而成辟邪丹,此丹含在嘴里,可避毒烟瘴气,没想到还未用在张启泉身上,先拿这老毒物试验了。 黑袍客似乎没想到自己百毒手竟对钟小小不起作用,惊诧之余也不再倚仗毒气取胜,百毒手虽然毒气厉害,但掌法也甚为精妙,遇到同样齐名的阴蚀掌,一时竟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得谁。 钟小小的阴蚀掌练得倒也颇有火候,但因她是女子,身体本属阴,若再修炼阴蚀掌,体内阴盛阳衰,对身体无益,所以一直以来也未用阴泉练功,阴蚀掌最厉害的蚀字功用便显不出来了。 二人又交手百十招,一个轻灵翔动,一个如影如魅,斗至一百五十招时,却还是钟小小内力不济露出败相。 黑袍客见自己逐渐占了上风,也不由得意起来,嘿嘿笑道:“阴蚀掌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鬼花样多些,三十招后,你必败无疑。” 钟小小气道:“呸,用不了二十招我先把你毙了。”其实此时她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利了,黑袍客说的三十招倒是真话,钟小小内力本来不如他,鏖战难免吃亏,再加上这么多天穴道被制,身体疲惫不堪,虽有朱赐秀真气相助,但也绝没有正常时候那么自如,能与黑袍客大战一百五十余招,已是到了极限。 眼见钟小小陷入危急之中,朱赐秀也顾不得钟小小高不高兴了,大喝一声道:“你要见识阴蚀掌么,那来接我一掌。” 说着猛冲过去,拦在钟小小跟前,黑袍客眼见钟小小就要败在自己手下,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横插一手,顿时又惊又怒道:“休要讨死。” 双掌间毒气弥漫,五色斑斓,甚是可怖,钟小小道:“小心他的毒掌。” 朱赐秀冲进来时已屏住呼吸,但还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忙运功抵抗,这才不至于被毒倒。心道自己这一掌若不能将他逼退,哪里还有余力再发一掌。于是直把全部功力凝聚在这一掌上,双掌平平推出,极沉极重,宛若推着一堵墙一般。 黑袍客百毒手已与他双掌相交,忽然听他怪叫一声,猛地倒纵而出,惊叫道:“你也会阴蚀掌么?” 朱赐秀身影微晃,自己这一掌已用尽全力,黑袍客手掌一接触,立时便觉察出掌上携带的雄厚内力,忙撤掌后跃,朱赐秀毕竟实战经验不足,见对方闪过,这一掌不免打在空处,于是便不再推进,结果被内力反激回来,震动了内腑。若是他将这一掌一推到底,没有半分犹豫,黑袍客手掌一与他接触,那便躲避不开了,非得硬拼不可,以他目前的内力,足可以一掌将他震伤。 朱赐秀一口气已憋到了头,一掌击空后立刻后退几步,避开毒气圈子,但多少还是吸入一些,顿时眼花耳鸣,几乎站立不住,心中惊骇对方的毒功竟然如此厉害。 钟小小忙从药瓶中倒出一粒辟邪丹送入他口中,道:“含住就行,不必吞咽。” 丹药一入口中,立刻便有一股清凉之感沿口腔散发而出,朱赐秀头脑立时一清,道:“多谢你了。” 钟小小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似乎怪他贸然出手,也似乎怪他不该如此客气。 黑袍客隐在一旁,心道:这小子武功之强绝不在这鬼丫头之下,自己单对单或许可设法取胜,但二人若是合力,可就打不过了。好在这东西还未落入钟老鬼手中,自己尽可再想办法,眼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撤为妙。当下一言不发,悄悄隐退黑暗之中。 钟小小见状嘲笑道:“百毒老怪也不过如此。” 朱赐秀道:“他不是麻九俦。” 钟小小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麻九俦?” 朱赐秀道:“若是麻九俦只有这点本事,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名头。”钟小小不屑道:“这世上欺世盗名之辈还少了吗。”朱赐秀心中有事,不愿争这口舌之利,只做未听见。 钟小小忽道:“你是怎么会使我家的阴蚀掌,莫非是爷爷真的收了你做徒弟么?” 朱赐秀被她忽然一问,登时脖子也红了,期期艾艾道:“钟前辈没有收我做徒弟,一切,哎,总之等你回去亲自问他吧。” 钟小小嗔道:“好,你不说,我也总会弄明白的。” 朱赐秀借机岔开话题道:“钟姑娘,那达摩玉戒果然是被你藏起来了么?” 钟小小得意道:“那是自然,说起来咱们也该去将它取出来,这东西有这么多人争抢必定不凡,可得好好研究研究它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朱赐秀道:“说的也是。” 此时天际已现出鱼肚白,一轮红日缓缓从东面山后升起,朱赐秀转头看去,见钟小小盘腿坐在一旁,脸上红光闪动,正在恢复元气。过了一会,钟小小睁开眼来,微微一笑,朱赐秀也站起身来,二人的影子被朝阳拖的老长老长,此刻虽然已经立春,但山谷之中依旧白雪皑皑,微有冷意。 良久之后,朱赐秀终于开口,道:“你的内力已恢复了吧。” 钟小小漫不经心道:“已有八九成了。” 气氛突然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钟小小轻咦一声,朱赐秀抬头看去,只见她呆呆望着远方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二人竟不知不觉来至一处山丘,远处日头恰好在山顶露头,隐了半个身子,给对面雪白的山岭镶了一道金边,山腰间,云腾雾绕,一行白鹭排空而起,发出阵阵啾鸣,此刻竟是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钟小小不由看得痴了,她自出生起便与爷爷相依为命,虽说他对自己极为爱护,可毕竟严责胜过慈爱,此时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情之一字既憧憬又渴望。经过这些时日与朱赐秀接触,一颗芳心早已暗动,只是却苦于女儿家的矜持,不敢开口言明。 二人就这样看着远处山涧,直到太阳高升,将一谷云雾尽数消融。 第24章 携手游江南 眼前的美景令钟小小恋恋不舍,眼见太阳高照,依旧不肯移动脚步,朱赐秀笑道:“古人说,江南之地,美景如画,左右也无他事,你若是愿意,不如咱们同去江南一游如何?” 钟小小一脸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朱赐秀道:“其实我也没有去过江南,对那里的风景也只是听说,不过家里的老仆却是走南闯北见识多广,连他也称赞江南的风景好呢。” 钟小小道:“好,等咱们取了达摩玉戒,即刻便动身前往江南。”毕竟是好动的年纪,一听说有好玩的地方,立时便急不可耐了起来。 朱赐秀也是跳脱性子,二人匆忙来至一处山谷中,钟小小道:“这里是江湖闻名的神医丹丘子的住所,丹丘子与我爷爷极为要好,达摩玉戒我便放在他这里。” 朱赐秀道:“原来你把东西放在了这里,此处倒也隐蔽,若是你不带我来,我可发现不了呢。” 钟小小道:“我的辟邪丹也是丹丘子老前辈所赐,不过他性子古怪,一会见了他,你可别多说话,免得多生事端,咱们取了东西就走。” 朱赐秀点点头,二人从谷口而入,行了数十丈,朱赐秀忽然只觉暗处似乎有一道身影紧紧跟着二人。此时他内力已颇为不凡,听力也大大增强,不过此人身法极快,又一直隐于暗处,朱赐秀暗中偷瞄,竟始终未发现他的身影,心道:莫非那黑袍客已急不可耐,跟随自己二人,意图不轨么? 二人转过一处弯角,忽然头顶风声飒飒,朱赐秀冷笑一声,心道:我们还未取到宝物,你小子也太着急了些。举掌而上,只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四掌相交,只觉此人力气大的惊人,朱赐秀一时站立不稳,竟被掌上巨大的力道逼的连连后退。 待稳住身形,不觉大吃一惊,只见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一只一人高的巨大猿猴,尖嘴獠牙,浑身黑色长毛,甚是凶恶。 黑猿吱吱一声尖叫,复又冲上,两爪快如闪电,直探朱赐秀双眼而去,尖利的指甲在阳光折射下,发着幽幽寒光。 朱赐秀连忙闪身避过,回手一招劈风斩浪,斩向黑猿双臂,钟小小急忙喊道:“住手,不要伤它。” 一人一猿皆是一愣,朱赐秀这一招便也斩不下去,黑猿纵跃而出,叽叽喳喳来到钟小小跟前,指了指朱赐秀,又指了指山谷,不住的来回跳跃。 钟小小嘻嘻笑道:“小威,这不是敌人,是朋友。”连说带比,那黑猿似乎不信,钟小小又比划了几个手势,忽然脸色一红,偷偷瞄了朱赐秀一眼,心道:还好他不明白我和小威说什么。 黑猿看到手势,高兴的手舞足蹈,朱赐秀见黑猿竟能与人交谈,定是通了人性,也是大为惊叹。 钟小小道:“它叫小威,是神医伯伯驯养的灵猿。” 朱赐秀见黑猿还有名字,大感兴趣,拱手道:“哈哈,小威兄,在下可得罪了。”说着竟对他躬了一躬。 钟小小看得啼笑皆非,也是玩心大起,对朱赐秀道:“幸亏遇到的是小威,要是大威,你可得吃了亏了。” 朱赐秀心中一凛,道:“丹丘子前辈果然高深莫测,连他驯养的黑猿都如此厉害,真不知他本人的武功又到了何种境界。” 钟小小笑道:“那你可猜错了,丹丘子伯伯武功着实一般,他驯养灵猿,也是为了去深山野林,悬崖峭壁处采药而用。这些猿猴跟了他时日已久,颇通人性,再加上时常服用一些奇花异草,珍贵丹药,虽不懂武功,但打起架来却已不弱于江湖二流高手,尤其是大威,发起狂来,更是了不得。” 朱赐秀道:“我已领教了。” 黑猿对着钟小小又比比划划,不住吱吱乱叫,钟小小道:“原来伯伯不在谷中,出去采药去了。” 朱赐秀道:“我们来的可不是时候。” 钟小小道:“伯伯经常外出,探访深山采药,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我与他又未约定时间,不在家倒也寻常。只是不知道那件东西他带走了没有。”朱赐秀道:“主人不在家,咱们也不好自行搜索,好在这是位靠得住的朋友,不如先把东西放在这吧,等咱们游完江南,他也该回来了。” 钟小小点点头,二人随即告别黑猿出了山谷,一路游山玩水,很快便到了湖广境内。 湖广中心之地有一处大湖,名为洞庭湖,洞庭湖阔八百里,将湖广一分为二,北边称作湖北,南边称为湖南。洞庭湖边上有一座高楼,因唐朝诗人李太白一句“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而得名岳阳楼。后又因北宋文正公范仲淹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闻名天下,与江西滕王阁,湖北黄鹤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 朱赐秀与钟小小畅游江南,一路来至楼下,听人说岳阳楼上美景如画,下瞰洞庭,前望君山,更是心痒难耐,谁知到了楼下,却被人拦住去路。 拦住二人的是一个奴仆装扮的小厮,道:“对不起了二位,今日岳阳楼不接客。” 钟小小老大不乐意,气鼓鼓道:“没听说这岳阳楼什么时候也有了主人,怎么就不能接客。” 小厮傲然道:“我家公子爷今日包了这楼,正在楼上赏景,他喜欢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 钟小小更觉来气,道:“什么公子爷,也太过霸道,他能赏得,我们怎么不能赏得,去去去,休要讨打。” 小厮见这个明媚皓齿的小姑娘竟如此凶巴巴,一时蛮劲发作,伸手便往二人身上推去。 钟小小冷笑道:“哼,真是不知死活。”眼中凶光一闪,竟已动了杀心。 朱赐秀连忙道:“钟姑娘不必伤他,教训教训也就是了,今日乘兴而来,可别弄出血光,扰了咱们的兴致。” 钟小小道:“说的也是,那就饶你一命吧。”说着伸出手来,迅雷不及掩耳扇了他两个耳光,那小厮登时便被打的头晕脑胀,歪倒在地。 钟小小哈哈大笑,与朱赐秀并肩往楼上而去,眼看已到楼梯口,又见从上面闪下来一个灰衣老者,拦住二人道:“小子,这里已经被我们公子爷包了,我劝你们还是别惹事的好。” 门外那个被打的小厮见到来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声嘶叫道:“白爷,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灰衣老者道:“我理会得,你快下去擦药吧。”那小厮哼哼唧唧去了,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朱赐秀原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只是这些天见识了各路高手,骄纵之心已经收敛了不少,但见对方如此傲慢霸道,公子爷脾气也上来了,道:“你不许我上去,我偏要上去,钟姑娘我们走,看他能拦的住我们。” 钟小小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嘻嘻一笑,与朱赐秀并肩同上。 灰衣老者冷哼一声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看我教训你们。”说着两手箕张,分抓二人肩头肩井穴。 朱赐秀与钟小小身影一晃,已分左右而出,一人出掌切向灰衣老者伸来的手腕,一人矮身伸手抓向老者腰肋。 老者似乎没想到这两个小娃娃武功如此了得,一时不慎,险些吃了大亏,忙使一招野马分鬃,格开二人的攻击,一转身却见二人已沿着楼梯上了五六步。 老者吃了暗亏,恼羞成怒,喝声道:“下来!”身影已极速冲上,伸出两手又分别抓向二人后背大椎穴。 这一次他有了准备,使的是看家本事小擒拿手,这擒拿手本是少林绝技,精妙绝伦,老者全力使出,倒也颇有威力。 朱赐秀二人也不敢大意,只快冲几步,已上了二楼,只见二楼大厅处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坐着两个与灰衣老者一样装束的汉子,见二人出现,皆觉惊诧。 此时灰衣老者已相继跟了上来,对二人喝道:“还不把他们赶下去,要是扰了少爷雅兴,我拿你们是问。” 那二人似乎颇为畏惧老者,闻言立刻出手,左边的汉子使的是飞龙拳,右边的汉子使的是飞龙掌,看来二人皆是塞北飞龙门弟子无疑。 朱赐秀不明二人武功家数,但见二人联手攻来,倒似比那老者更难对付,于是道:“钟姑娘,看来要想观景,这一架却是非打不可了。那老头就交给你了,这两个小子让我来打发吧。” 钟小小笑道:“听说岳阳楼自古以来皆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风雅场所,今日咱们在这里大打出手,可又是另一番好景了。” 说着便已与灰衣老者交上了手,钟小小武功传自钟神秀,出手间杀机四伏,可没有留情的说法,老者越打越心惊,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武功竟如此厉害,当下更不藏私,只把一套擒拿手使的淋漓尽致。 另一边朱赐秀以一敌二,压力颇大,一来他并不认识二人的武功路数,二来又是双掌对四手,起始间便落了下风,不过交手三十招开外,已逐渐摸清套路,慢慢的将局势扳了回来。 钟小小见一时半会无法打退老者,干脆抽出软剑来,她止步阴蚀掌无法再练,这些年便专心修炼剑法,因此她的剑法可比掌法更强不少。 老者怒道:“亮家伙了吗,我也不怕你。”依旧凭一副肉掌相接,但却已没有先前那般凶狠,钟小小紫薇软剑切金断玉,锋锐异常,老者识得厉害,也不敢行空手入白刃的险招,连连躲避,眼看三人已完全处于下风,只听楼上传来人声道:“白二伯,就让他们上来一齐观景吧。” 老者听到声音,羞的满脸通红,当即停手道:“住手吧。” 钟小小冷笑一声道:“你说不打便不打了么?”唰刷刷三剑已在他胸口划了三条血痕,幸亏老者及时发觉,否则这三剑便足以令他肚破肠流。 那二人见老者受伤,怒目而视,却也不敢再上前,退了开去,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相视一笑,大踏步上了楼去。 岳阳楼三楼处风景最好,范文正岳阳楼记中曰: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又曰: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二人上了楼,果见春色无边,如诗美景,尽收眼底。 钟小小欢呼一声,俯在栏槛之上,入眼只见洞庭湖波光凌凌,一碧万顷,湖面上三五小舟载酒随波,舟上人拊掌而歌,甚是惬意。 朱赐秀却没被眼前如画美景吸引,反而将目光落在窗前一位少年身上。这少年年纪与他相仿,最多不过大一两岁,身着白衣,头戴锦帽,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翠玉,腰间一条金丝带,上配青玉环,左手拇指上套着一只翡翠扳指,看样子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少年容貌俊美,贵气逼人,好似画中人一般,对二人到来不闻不问,眼睛始终看着窗外,但似乎也不是在看风景。 朱赐秀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朱赐秀,多承兄台美意了。” 钟小小道:“你谢他做甚。”转过头见到少年模样,忽然一怔,随即又道:“绣花枕头,长的倒是好看。” 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见到眼前二人郎才女貌,也不似寻常人,微笑道:“在下喜欢清静,却不想扫了二位雅兴,请多加原谅。” 口上说着原谅,却并不站起身来,朱赐秀心想这人倒是个做惯了主子的人。 钟小小哼了一声道:“你不喜欢清静,那就躲在深山老林里好了,那里可没人打扰你啊。” 少年听了也不生气,依旧带着笑容。 朱赐秀道:“冒昧打扰,是我们的不对,我代钟姑娘向你赔罪了。”说着微微躬身。 第25章 好少年 少年站起身来,点头回礼道:“我和少侠同姓,单名一个君,草字长春。” 朱赐秀道:“原来是朱长春少侠,在下有礼了。” 朱长春笑道:“二位郎才女貌,真如神仙眷侣,羡煞旁人,这里景色正好,小可就不打扰二人雅兴了,告辞!” 朱赐秀心知钟神秀已把钟小小许配自己为妻,这么多天相处,已熟络起来,也不觉有异,钟小小闻言却是脸色一红,又羞又怒道:“呸,谁让你信口雌黄。” 说着并指如戟,直戳向少年后心。朱赐秀急忙道:“钟姑娘,不得无礼。”但钟小小出手何等迅捷,朱赐秀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时阻止不急,眼看这一指便要戳在朱长春身上,而他却浑然不觉,心中着急道:钟姑娘这一指头下去,就算戳不死他也把他戳个残废。 哪知钟小小这一指即将挨上少年脊背时,忽然脸色一变,噔噔噔后退三步,似乎被一堵无形气墙弹出,不觉心中惊骇。朱赐秀亦是脸色大变,恍惚间,一道惊天杀气笼罩在自己二人身上,仿佛黑夜中被无形厉鬼盯上,逃不脱,死不掉,凉飕飕如鬼手抚背,冷飒飒似刀兵临头。 朱长春依旧不回头,自顾自向前走着,嘴里低声道:“不必为难他们,走吧!” 话音落地,那股杀气瞬间消失,二人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条黑影如鬼魅般飘忽而去,紧紧跟在朱长春身后下楼去了。 朱赐秀长舒一口气,叹道:“好惊人的杀气。”钟小小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道:“这股杀气,即使在我爷爷身上也没见过,这小子到底什么人,身边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朱赐秀道:“总之不是一般人,以后还是少惹此人为妙。”钟小小勉强笑道:“我又不是非要找死,要惹也得去惹个能打的过的啊。” 二人相视一笑,经此一吓,也没了登楼观景的兴致。 钟小小道:“听说离此不远,有一座湘庭楼,那里的厨子做菜很有一手,不如咱们去尝尝如何?” 朱赐秀虽自小生活优越,但地处西北苦寒之地,也没正经吃过南方美食,闻言食指大动,忙不迭点头应承。 二人结伴下了楼,那少年及随从早已离开,已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登楼观景。二人向旁人打听了路径,倒是离此不远,很快便到了湘庭楼。 朱赐秀要了楼上雅间,正好临湖一面,在这里观景虽和岳阳楼上不同,倒也别有一番景色。 小二上来招呼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钟小小道:“你们这里的厨子什么最拿手,只管上来吧。” 小二笑道:“二位一看便是初次来此吧,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当然是洞庭鲈鱼,只是现在初春,若是二位秋天来,那时鲈鱼又肥又大,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钟小小道:“听你这么说,我们哪里还能等的及秋天,就先尝尝春天的鲈鱼吧,另外有拿手的尽管上来,若是吃的满意,一会少不了你的打赏。” 小二顿时喜笑颜开,来此吃饭的多是达官贵人,豪门富绅,出手极为阔绰,这一男一女虽然年纪不大,但衣着讲究,气度不凡,想也不是普通人家,一会打赏必然少不了,乐不滋的下去准备去了。 其实小二猜的倒也没错,二人游山玩水过来,一路上吃要吃最好,住要住最贵,朱赐秀身上带的那点银子早就用完了。但二人可不是那道德高尚的大侠,没钱了只管找官府富商去取,别人劫富济贫,他们劫富济己,一路过来,身上又何止千两银子。 小二得了钟小小许诺,甚是勤快,不一会菜便上齐,只见桌上摆着油爆银鱼、腊鸭条、岳阳三蒸、蝴蝶过海、银针鸡片。凉菜有江南三宝、虫草拌芦笋,还有一盆洞庭金龟汤,当然也少不了压轴大菜洞庭鲈鱼。 二人见这些菜个个精致,道道讲究,可谓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当然也不再客气,只管放开肚皮来吃。 小二在一旁端上一瓶酒道:“二位爷远道而来,一定要尝尝当地的楚醪美酒九酝春,当年可是给汉帝喝的。”行走江湖者,哪有不爱酒的,何况此酒又是皇宫贡酒,更加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了。 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立时弥漫开来,朱赐秀还未开口称赞,忽听有人吟道:“楚人汲汉水,酿酒古宜城,春风催酒熟,犹似汉江清。好一壶宜城美酒楚瓶贡。” 声音传自楼下,朱赐秀探头看去,只见湘庭楼一角靠着一个落拓书生,衣衫褴褛,头戴方巾,约四十来岁,正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朱赐秀心想,这是个爱酒的人,离得这么远,酒气也给他嗅到了。钟小小也已看到了书生,大声道:“朋友,上来喝一杯吧。”她性子洒脱,其时古礼甚严,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抛头露面已是引人侧目,如此不顾礼仪,当众招呼别的男子同饮,更是令人惊诧。 那书生也微微一愣,哈哈笑道:“哈,不打扰二位吧。”口上说的客气,脚下却已快步上了楼。 小二早已候在楼梯口处,书生虽然寒酸,但里面的二位却是使惯了银子的主,因此对书生也客客气气。 书生来到雅间,拱拱手笑道:“多谢,多谢。” 朱赐秀起身相迎道:“兄台不必客气,请坐吧,小二,备碗筷。”不用他说,小二也已准备一副碗筷放在书生面前,但他似乎只对眼前的美酒感兴趣,自顾自斟了满满一杯,浅尝一口,只觉满嘴醇香,忍不住道一个好字。 朱赐秀见他一脸陶醉,肚里的酒虫也被勾了起来,便又吩咐小二道:“店家不要小气,拿一坛来。” 小二吃惊道:“公子爷,这一坛酒最少也有十斤,几位爷喝的完么?”钟小小道:“别啰嗦,让你去拿就去拿好了,喝不完,姑奶奶留着晚上洗脚。” 朱赐秀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扔给小二道:“别怕没钱给你,只管上吧。” 小二喜滋滋去了,不一会便捧了一坛酒过来。 朱赐秀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钟小小换了个小杯倒上,哪知却引的她不满道:“换大碗来,小杯怎么过瘾。”朱赐秀只能又给她换了大碗,二人端起酒碗,朱赐秀道:“兄台是文人,在下却粗野惯了,失了礼数,兄台莫怪,请!” 说罢咕噜噜将一大碗酒喝干,转头一瞥,只见钟小小喝的却不比自己慢,心想:钟姑娘的性子可一点不比男子少洒脱。 书生见这二人如此豪爽,开怀大笑道:“原来二位也是性情中人,李某今日便交了二位这个朋友,干!”说罢将酒尽数喝干。 三人又连碰数碗,朱赐秀酒量尚浅,已微有醉意,抬头却惊奇的发现,那书生面不改色倒也罢了,钟小小竟也毫无变色,反倒是自己出了丑。 书生喝的兴起,道:“俗话说酒分三等,一等酒绵厚醇香,二等酒甘冽火辣,三等酒苦涩粗麻,此酒虽未占“绵厚醇香”中的绵厚二字,但醇香却是极品,可以算得上酒中二等上品了。” 朱赐秀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说酒,好奇问道:“难不成这喝酒也有说头么?” 书生道:“那是自然,天下酒类众多,再加上地方小酿,更是多不胜数,但自古以来出名的却屈指可数,太白云:鲁酒如琥珀,汶鱼紫锦鳞。山东的酒,色如琥珀,味道芳冽,但多了一丝霸道,少了三分绵柔,所以山东大汉皆爱饮此酒,鲁酒可为酒中一等下品。” 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皆在山东逗留过不少日子,那里的酒自然也喝了不少,闻言点头赞同。 书生又道:“杜子美诗云: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四川的酒,香味浓郁,但少了一点清甜,可算得上一等中品。” 蜀酒自古驰名,唐宋时期更是皇家御贡,没想到在书生口中,依旧算不得一等上品,这不由的二人好奇到底什么酒在他眼里才算的上一等上品。 书生继续说道:“闲倾一盏中黄酒,闷扫千章内景篇。力比鹅黄酒,功如狐白裘。绍兴黄酒,味道偏甜,文人雅士多爱此。饮遍长安酒,春风送马蹄。又云:夜烛长安酒,征衣北地尘。秦酒甘冽,秦人刚硬,秦酒与黄酒一文一武,只可惜也只能算得酒中一等中品。” 朱赐秀已忍不住问道:“不知什么酒可算得上一等上品酒?” 书生哈哈大笑道:“一等上品这一品乃是酒品,试问一个酒品不好的人,又如何能喝出上等酒的滋味。” 朱赐秀二人豁然开朗,皆道:“原来如此。”仔细一想,深觉有理。 书生道:“今日遇到二位,甚是合意,原本这二等上品的酒也就成了一等了。” 朱赐秀哈哈一笑,道:“兄台不仅见识广博,更是满腹珠玑,在下朱赐秀,这位是钟小小姑娘,敢问兄台大名?” 书生呵呵一笑道:“鄙人姓李单名一个冲字。”朱赐秀道:“原来是李兄。” 李冲道:“听朱世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士,倒像是陕甘一带。” 朱赐秀笑道:“李兄果然见识广博,在下确是陕西延安府人士,与钟姑娘也是初次下江南。” 李冲道:“二位郎才女貌,可真是璧人一对,初次见面,又得二位美酒相请,我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相送,这里有一对小翠鱼,随李某多年,便送给二位做个见面礼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玉佩,轻轻一扳,玉佩从中间分开,原来是两条活灵活现的小鱼,李冲将翠鱼分别递给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 朱赐秀固然有些不好意思,钟小小更是难为情,若是收下便等于承认与朱赐秀的关系,若不收下,又枉费了李冲一番心意,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又羞又怯又期待。 朱赐秀心道:钟老前辈虽将她玉佩于我,但毕竟还未挑明,当着外人的面,她怎么好意思接受这份暗含心意的礼物,还是我暂且替她收下,等日后挑明了关系,再送她不迟。 当下笑嘻嘻将两块玉佩接过,道:“多谢李大哥美意,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李冲道:“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大哥,那我就认你这个兄弟,只是大哥别有要事,就不多打扰了,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朱赐秀道:“好,有缘江湖再见!”三人又连喝数碗,将一坛好酒喝了个底朝天,李冲这才告辞。 此时朱赐秀已到了极限,只觉头晕目眩,身旁钟小小亦是两颊通红,却更显娇艳。原本以二人的内力,只需运气一转便可将酒力化出,但如此一来,未免有些对朋友不敬。更何况酒意朦胧时,彼此之间更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令二人颇为享受。 朱赐秀付了酒钱,如约打赏了小二,就在湖边寻了一处客栈歇息。这一天开怀畅饮,一宵酣睡,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这才醒来。 用过午饭后,钟小小却又待的腻了,二人干脆包了一条大船,沿长江往东,一路尽赏两岸风光。 如此游玩两月有余,登庐山,过鄱阳仙湖,见识景德镇瓷器,黄山的神秘仙境,一路来至另一片大湖旁,向舟子打听,得知此处名叫太湖,此湖汇东南之水,方圆阔五百里。湖面茫茫,举目无极,比起洞庭湖的浩荡,鄱阳湖的秀美,太湖另有一番端庄大气的美。 钟小小道:“前月身在洞庭湖旁,却不曾下水游玩,今日来到这里,可要一尽水兴才好。” 一旁舟子闻言,大惊失色,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往前开了。钟小小不明所以,问起缘故,舟子道:“太湖水盗猖獗,号称太湖帮三十六连环寨,杀人越货,打劫来往商船,有钱的还能留下一条小命,没钱的就尽数丢入湖中喂鱼。” 第26章 遇水寇 钟小小笑道:“原来如此。”也不为难舟子,朱赐秀巴不得立刻上岸,他本是北方人,不通水性,这两月来坐船游江,早令他头昏脑胀,碍于钟小小面前,一直强撑到现在,若再游太湖,非得原形毕露不可。 二人付了船钱,又打赏了不少银子,舟子千恩万谢,开船回了岳州不提。 此时天光尚早,二人沿着湖边行走,钟小小脚下微微一顿,扯了扯朱赐秀衣角道:“看来那船家说的果然不错,咱们初到太湖,就已经给人盯上了。” 朱赐秀微微一愣,静心一听,果然听到湖边长草中传来呼吸声,声音此起彼伏,约有十余人。 从呼吸声中听得出,这些人皆是有功夫在身的,绝不是太湖边上的渔民。 朱赐秀故作大声道:“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今日咱们是腰缠十万贯,携手游太湖,可又是另一番美景了。” 听到朱赐秀说他二人腰缠十万贯,长草中人喜不自胜,再也按耐不住,扑通通跳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人,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大声说道:“朋友,请住脚。” 朱赐秀与钟小小相视一笑,停下脚步。 鼠目男子嘿嘿笑道:“二位,可是初来太湖么?” 朱赐秀佯装害怕,颤声道:“是啊,这位大哥有何指教。”一副活脱脱胆小怕事的模样,钟小小见他装的甚像,忍不住掩嘴偷笑。 鼠目男子心想:果然是外地来的肥羊,这二人年纪尚小,又一副窝囊废模样,可不是一头好肥羊?我要不宰,岂不是辜负这天降的美事。嘿嘿冷笑道:“我们兄弟在湖边打鱼,好端端被你惊了鱼儿,还不赔偿么?” 朱赐秀道:“不知道要赔多少银子?” 鼠目男子见他畏畏缩缩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更加助长了嚣张气焰,张口便道:“不多,五百两银子!” 钟小小心中冷笑道:一尾大鱼也不过二三十文钱,五百两银子,可以买十船鱼了, 朱赐秀道:“不多,不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手心道:“这是五十两一锭的足金,正好赔您的鱼钱。” 鼠目男子见朱赐秀轻易便掏出一锭金子,脸上喜色更盛,这小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遇到了大爷,那算你倒霉。 脸上带着笑意,伸手便欲接过金子,谁知一拿竟拿不起来。 原来朱赐秀已暗运内力,将金子牢牢吸在掌心,鼠目男子武功低微,哪里拿的起来。 身后众匪见鼠目男子脸色涨的通红,两只手紧紧扣住金子,却始终不接过,都大声鼓噪起来。 朱赐秀笑道:“这位大哥,如果你不要的话,小弟就收起来咯。” 鼠目男子跳开几步,刷的一声抽出长刀,道:“小子,你搞什么鬼,变戏法么?”他见朱赐秀年纪轻轻,说什么也不像身怀绝技之人,只当是金锭上暗藏了什么机关。 身后众匪道:“大哥,别和他废话了,直接将这小子宰了,大伙分了他的银子,这小娘子嘛,嘿嘿,就留给大哥享用吧。” 此话一出,不仅钟小小脸色一沉,朱赐秀也是心中大怒。 鼠目男子听到小弟这样说,忍不住一脸淫笑的打量着钟小小,道:“不错不错,光顾着惦记银子了,没发现这旁边的小妞生的如此好看,看来大哥今日要财色皆收了。” 说着指挥身后喽啰们冲上去杀了朱赐秀,不等朱赐秀动手,钟小小已冲了上去,但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十余个水盗喽啰尽数被她刺死在剑下,鼠目男子武功比这些喽啰强了不少,但也不过只多撑了一招。 朱赐秀看着遍地尸骸,轻叹口气,虽说这些人都是杀人越货水盗,论罪该死,但眼见钟小小连杀十余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心中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钟小小冷笑道:“下辈子,看你还敢调戏本姑奶奶。”将软剑蘸了湖水洗干净,收回腰间。 朱赐秀道:“走吧!” 钟小小见他脸色不喜,忽然有如做贼心虚般,小心道:“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她自小跟着老鬼生活在鬼堡之中,十多年难得在江湖行走,心中更无是非善恶,老鬼嗜杀成性,自小又教导她一切随心所欲,寻常人惹她稍有不快,也拔剑便杀,更别说这些敢调戏她的山贼水寇。 但自从遇到朱赐秀之后,也不知怎么的,生怕惹他不喜,做什么事难免束手束脚,这种感觉令她又是痛恨,又是难忘。这大概便是少女逢春,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偏偏这个模样人品皆不算上等的朱赐秀甚是合她心意。 朱赐秀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道:“这群人行事恶毒,这些年也不知残害了多少百姓,死有余辜。” 钟小小轻嘘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呢。” 朱赐秀道:“只是虽说这些人该死,但是我还是想请你日后出手时可心存一念,不要轻易大开杀戒,若真有取死之人,朱某愿意出手为姑娘背上这份罪业。” 钟小小道:“那岂不是你一生一世都要跟着我啦?”话一出口,忽然脸色一红。 朱赐秀微微尴尬道:“那,那又如何?” 二人一时沉默下去,一股暧昧的意味忽然从二人心头升起,这一刻,朱赐秀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在怀中,告诉她:你爷爷早就将你许给我啦。但毕竟理性还是克制的住,总算没有这样做。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从太湖边行走,慢慢行的远了。 二人离开后,数道人影从远处划着小舟过来,舟上有四人,皆做渔民打扮。 小舟上一个长脸汉子道:“李二,你可看清楚了,他们果然在这里?” 被称作李二的男子身材微胖,立刻拍着胸脯道:“绝对没错,我听到那一男一女说什么腰缠十万贯,携手游太湖,看二人衣着绝对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而且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士,这一笔大买卖,可不能叫水头寨一家独吞了。” 长脸汉子道:“嗯,说的没错。”侧耳倾听片刻,奇怪道:“怎么没有半点声音,难不成赵大鹏他们已经得手了么?” 听到他这样说,舟子立刻快速划动小船,离岸约有三丈距离远时,舟上人早已迫不及待,不等小船靠岸,一个个腾身而起,飞跃至岸边。 那李二忽然道:“三哥,你看!”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湖边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几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查看,见死的正是水头寨赵大鹏等人。 长脸男子仔细观察几人伤口,倒抽一口冷气道:“好厉害的剑法,连赵大鹏这样的身手,都在此人手下过不了一招,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李二道:“那两个人年纪均不过十五六岁,我想不会有这么高的剑法。” 长脸男子道:“你是说,赵大鹏他们不是死在他们手里么?” 李二点点头道:“或许是路过的某位剑客高手,也或许是二人的家将护卫,若说是他二人所为,打死我也不信。” 长脸男子听他这么说,也是疑心陡起道:“不管怎么说,太湖边总是来了了不得的对头,此事事关重大,咱们带着赵大鹏的尸体去找帮主,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几人点点头,将岸上喽啰尸体一个个踢下水去,独携了赵大鹏的尸体而去。 太湖边水盗猖獗,有前六寨,后六寨,左六寨,右六寨,下六寨,上六寨,号称太湖帮三十六连环寨,一直以来都是官府与当地百姓的噩梦。太湖帮帮主,三十六连环寨总寨主名叫潘斗海,人称紫面金鳌,一柄九环金刀驰骋太湖,罕有敌手。 这一天,潘斗海正在寨中听曲儿,听的是苏州小调,唱曲的是他花重金养在寨中的名角李仙仙。 只见李仙仙手弹琵琶,唱道: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 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 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 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此曲乃是元曲,由元朝汤式所作,名为“天香引·西湖感旧”,至正十六年,张士诚部袭杀元朝守将,占领杭州,和洪武皇帝朱元璋所领导的反元军形成对立之局。其时西湖边上战乱不断,汤式感慨昔盛今衰的巨变和伤时忧世的心境,谱成此曲。 李仙仙声音委婉细腻,将这一段故事缓缓唱来,更觉楚楚可怜,一时吴侬软语,简直令人酥到了骨头里去。 潘斗海正听得兴起,忽听门外下人来报:“黑水寨寨主方国威求见。” 潘斗海微皱眉头,还是令下人将人带来,方国威身后带着二人,正是那长脸汉子与李二,两个人抬着死去的赵大鹏来到潘斗海跟前。 方国威道:“启禀总寨主,今日巡湖的兄弟发现一件怪事,特来报总寨主知晓。”当下令长脸汉子等人将事情说了。 潘斗海这才起身,掀开赵大鹏衣衫去看,只见他胸口处一条细细剑痕,伤口极小,血流不多便已止住。潘斗海道:“好厉害的剑法,太湖边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的高手了,对方是什么人?” 方国威道:“暂时不清楚杀死赵大鹏的是谁,不过那一男一女我已令兄弟跟踪上了,此时他二人正在白泥镇落脚。” 潘斗海道:“嗯,白泥镇是前六寨宁老大的地盘,死的也是他的人,你将赵大鹏抬去水头寨,将我的意思告诉他,这件事就让他去办吧。” 方国威道:“总寨主,我看那二人不是简单角色,只怕宁老大对付不了。” 潘斗海冷笑道:“我知道你与宁老大合不来,但眼下强敌在前,可千万别搞出其他事来。” 方国威闻言脸上立刻现出一片惶恐,连声道:“不敢,不敢。” 潘斗海道:“你这些年一直不满我将湖头口的地盘交给他,这样吧,这件事若是你们二人谁能查出幕后真凶,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便将湖头口的地盘重新划入谁的地盘。” 方国大喜道:“多谢总寨主。” 这宁老大名字叫做宁远成,乃是前六寨的总寨主,守着太湖湖头一带的地盘,北方客商要想经过太湖,非得从他的地盘过去,所以这些年油水十足。而方国威则是后六寨寨主,地盘在太湖后段,那里除了一些本地渔民,也就一座水牢,没别的油水可捞,因此这些年对宁老大眼红的不行。 潘斗海道:“你也不忙着谢,若是你拿不下真凶,输给了宁老大,以后老老实实守好黑水湾,休要在我面前再提此事。” 方国威连连应承,潘斗海摆摆手令众人退下,自己则又躺回摇椅中听曲去了。 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来到白泥小镇,寻了一间客栈落脚,行了半天,口也渴了,肚也饿了,唤来掌柜的要来一桌酒菜。 朱赐秀给自己与钟小小各倒了一杯,这里小镇野店的酒可比不上太和楼的女儿红,菜肴那更也不必提了。 朱赐秀端杯欲饮,忽然被钟小小拦住道:“酒色不太对。” 朱赐秀见杯中酒色浑黄,也看不出是对不对,钟小小道:“米酒颜色微黄透明,这酒却有些发浑,里面被人下了蒙汗药了,而且是最下等的蒙汗药。” 朱赐秀道:“钟姑娘倒是见多识广,幸亏有你提醒,否则我可着了道了。” 钟小小微微一笑,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朱赐秀大惊失色,不明所以,钟小小笑道:“你内力比我强,这种下等蒙汗药更迷你不住,他们既然给我们下药,只怕是那伙水盗一伙的,若是不吃,反而会引起他们怀疑,不如吃了,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 朱赐秀道:“对对,这叫守树桩子等兔子。”钟小小噗嗤一声笑道:“那是守株待兔吧。”朱赐秀嘿嘿傻笑道:“对,对,守株待兔,守株待兔。”其实他就算不爱文字,这简单的成语难道也不知道么?不过是为博佳人一乐而已。说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喝来微有苦涩,倒也不难喝。 二人大口吃喝,将一桌酒菜吃了个干净,相视一笑,伏桌而睡,朱赐秀还故意歪扭了身子,看起来就像是被麻住一般。 门外一个黑影透过窗户查看,见二人已毫无动静,嘿嘿笑道:“任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这下湖口可是咱黑水寨的地盘了。”说罢欢欢喜喜请功去了。 第27章 太湖匪首 不一会房门被推开,方国威一脸喜气的进入屋内,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时门外有人冷哼一声,一个络腮胡子大步而入,对方国威道:“方寨主,好手段,踩盘子踩到我的地头来了。” 原来方国威并未听从潘斗海的话,将赵大鹏尸体送往水头寨,反而瞒着宁老大,想要私自把事做成。但这里毕竟是水头寨的地盘,方国威的一举一动又怎么瞒得了宁远成,见自己把戏被对方撞破,方国威却是不慌不忙,笑道:“这两个人与兄弟有些过节,这件事还望宁老大给个面子。” 宁远成怒喝一声,道:“方国威,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么,帮主让你干什么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水头寨毕竟也是盘踞太湖多年的匪盗,消息即便没有方国威灵通,但也不过是前后脚的事。 方国威听他将话说破,忽然嘿嘿一笑道:“宁老大,您别生气啊,这份功劳我就让给你了又如何,你我兄弟,何必要伤了和气呢。” 说着一脸亲密的搂了搂宁远成,忽然只见宁远成一脸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只见一柄极薄极锐利的匕首正插在他的心口处。 两家虽然不和,宁远成却到死也不敢相信方国威竟然对他起了杀心。 方国威拍了拍手,长脸汉子与李二一同走了进来,见宁远成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皆一脸冷笑。 方国威道:“原来这二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与宁老大联手,一时拿他不下,宁老大不幸战死,方某血战到底,终于将二人擒住。” 长脸汉子道:“如此说,不知总寨主会不会信。” 方国威冷笑一声道:“他当然不信,但也无关紧要,宁远成一死,头八寨便属咱黑水寨最有实力,他不用我,还能用谁?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不由的得意大笑。 这时忽听有人道:“方寨主满嘴谎话,不过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 方国威笑声一滞,猛然抬头看去,只见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自己做戏。 方国威虽惊不乱,心道:可是有兄弟亲眼看着二人将掺了蒙汗药的酒喝了下去,难不成这二人真是深藏不露,蒙汗药竟麻他不住?随即又想到:二人年纪轻轻,绝不可能有如此深厚功力,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我外面有四五十号兄弟,难道他们还能反上天去嘛?想到这里,更加镇定。道:“是哪一句话?” 钟小小冷笑一声,与朱赐秀携手而上。钟小小起手一掌拍向方国威。方国威师出福建南少林,因违反寺规,被逐出师门,一身外门功夫已颇具火候,见状不慌不忙,举掌招架。哪知手掌一与对方接触,一股惊人掌力便从对方手掌上传来,方国威身形不稳,连连后退,朱赐秀已随了上来,一掌拍在他胸口上,好在他也是多年血斗拼出来的经验,连忙运起内力抵住这股阴毒掌力,虽未毙命,也已受了重伤,只听他怪叫一声,被一掌击出门外,倒在地上无力站起,不禁心中大骇,连忙喝道:“杀了他们!” 门外一众喽啰鱼涌而入,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还是第一次联手对敌,只见他二人指东打西,四掌翻飞,进门的喽啰不过一个照面便被击出门外,不过他们却没有方国威外门功夫的弟子,还未等落地,便已昏死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五十多人便被二人打死打伤三十余人,剩余二十来人见事不对,连忙扶起方国威一溜烟跑了。 看着满院子尸体与伤者,钟小小忽然笑道:“你劝我不要下杀手,怎么你出手便是杀招,这三十余人,我只打伤十七个,而你却杀了十八个,可比我下手要狠的多。” 原来她一直记得朱赐秀嘱托,这一次出手,竟未杀死一人,反倒是朱赐秀出手不留情,足足打死十八人。 朱赐秀一愣,万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一呆之后回道:“我不知道,我只想不把这些人打死,我们可就要死了,我死了也不要紧,只怕他们会对你……” 钟小小睁着大眼问道:“会对我怎么样?” 朱赐秀道:“只怕他们会对你不敬,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此话一出,钟小小只觉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的甜,到了此刻她才确信,原来朱赐秀竟与她一样,不自觉便将身子往朱赐秀身上靠了靠。 感受到钟小小细微的变化,朱赐秀心神荡漾,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其搂在怀中,道:“你,你可知道,你爷爷……”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指堵住了他的嘴,钟小小低声呢喃道:“我知道,你不必多说,钟家阴蚀掌从不外传,当年我爹爹想要学这套掌法,还是在娶了我妈妈之后,爷爷破格将这套掌法传给你,分明是……” 说到这里,只觉浑身发烫,再也说不出口。 朱赐秀挪揄道:“分明是什么?” 钟小小脸色更似红的滴出血来,见状娇嗔一声,在他胸口处扭了一把,朱赐秀疼得龇牙咧嘴,心中却高兴的想要飞起来。大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钟前辈将你许配于我,这一路上故意不说,害我几次纠结,不知如何开口。哈,怪不得你爷爷说你是鬼灵精,看我不挠你。” 说着伸手往钟小小两肋而去,后者不住扭动身子,咯咯娇笑不停,二人打闹一番,朱赐秀道:“对了,你刚才说你爹爹想要学这套掌法,还是在娶了你妈妈以后,这么说钟前辈不是你爷爷,而是你外公咯?” 钟小小点点头道:“我爹爹长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娘在生下我之后,我爹便离去了,过了两年她也郁郁而终。爷爷说我爹爹背信弃义,抛妻弃女,当年在他面前对我娘山盟海誓,没想到竟是负心薄幸之人,爷爷恼恨爹爹,不让我随爹爹的姓,也不让我喊他外公,所以我随我娘姓,也一直喊他爷爷。” 朱赐秀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钟家爷孙对誓言如此看重。又想到钟神秀曾说他有一个大仇人,害的他家破人亡,莫非说的便是钟小小的爹爹么? 钟小小道:“朱郎,你以后也会像爹爹离开妈妈一样离开我么?” 朱赐秀低头看去,见她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忍不住又紧了紧胳膊道:“有你这么可爱的大妹子,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 钟小小破涕为笑,道:“不知羞,只怕你还不如我大呢,还不叫姐姐。” 二人又打闹了一番,但满地尸体与哀嚎的伤员实在有些搅兴,此时已是二更时分,旁边的客栈掌柜被这里的哀嚎声吓到,哪里还敢开门,二人一路从镇头走到镇尾,也没有人敢做二人的生意。 朱赐秀干脆抱了钟小小在镇外一处山凹处生火取暖,此时天上月正明,地上人心正热,倒也不觉寒冷。 再说方国威连夜带着残兵败将回了黑水寨,第二天天一亮,待伤势略有好转,便去总寨主潘斗海那里请罪。潘斗海闻听那一对少年男女竟如此了得,也不由大吃一惊。 心中暗自盘算,自己可没得罪过这样年纪的敌人,莫非是哪个厉害对头派来寻衅的么? 方国威道:“这二人掌法又奇又狠,行事嚣张霸道,更无忌讳,看样子倒不像是白道上的人物。” 潘斗海道:“黑道中没听说有这么两个厉害的少年男女,可从他们的武功路数看得出师从来历么?” 方国威摇摇头道:“他二人操着一口北方口音,可是北方绿林中从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少年高手,不过这二人的掌法如出一撤,想必是同门师兄妹,被他二人掌法击中后,淤黑久久不散。” 潘斗海心中一动,扯开方国威衣衫来看,果然见他胸口有一只黑黝黝的手掌印,清晰可见。喃喃道:“这印记倒有些像铁砂掌一类的功夫,只是铁砂掌却没有隔山打牛的巧劲,武当绵掌一类的功夫倒是可以隔物伤人,但却不会留下黑色印记。我曾听朋友提起说,雁门关外有一深谷,名为绝命谷,谷中有一座险山,名叫厉山,厉山下有一座大坟包,常年鬼哭狼嚎,阴风不断,被当地人称作鬼冢,那里住了一个大魔头,每次伤人都会留下一只黑掌印。” 方国威道:“这件事属下也曾听人提起过,此人名叫钟神秀,江湖人称厉山老鬼。乃是二十年前成名江湖的黑道高手,后来不知何故,忽然退出江湖,隐居在雁门关外,据说此人会一种叫做阴蚀掌的绝技,中者即死,端是霸道狠辣。 潘斗海道:“莫非这两个少年男女便是此人的徒弟么?你去派人往山西一趟,打听一下这二人的来历,若他们真是老鬼的徒弟,这事可有些难办。” 方国威道:“北方绿林道上的朋友一向与咱们同气连枝,山东擎天白玉柱万大哥近年来势力发展迅速,已有数万兄弟,他们耳目众多,定然知道这二人的来历。” 潘斗海道:“嗯,我与万兄弟也有几年没见了,待我修书一封,你派人日夜兼程送往摩天岭。” 待潘斗海写完书信,方国威喊来可靠心腹,交代他办好此事。 潘斗海道:“不管他们是谁的弟子,既然踩到咱们太湖帮三十六连环寨头上,可不能任由他们全身而退,否则以后江湖上的朋友还不笑话?哼,方老弟,你先回去养伤,让老哥先去亲自会会他们。” 方国威道:“大哥当心,点子扎手。” 潘斗海道:“我理会得!” 太湖帮水寇号称三十六连环寨,遍地耳目,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沿湖边而行,早已给人暗中盯上了。 朱赐秀察觉出来,也没有声张,与钟小小权做不知,一路谈笑风生,来至一处湖湾。 只见不远处的礁石上立着一人,此人身材高大,年逾五旬,两眼暴凸,头大如斗,紫膛脸,短胡茬,看起来极为凶悍。 朱赐秀笑道:“正主来了,咱们过去瞧瞧。” 二人来到此人跟前,那大汉翻着一双怪眼道:“便是你们杀了宁老大,伤了我连环寨的兄弟么?” 朱赐秀不愿与这等人多费口舌,道:“不错,正是朱某所为,你又是何人?” 大汉哈哈大笑道:“你杀我兄弟,却不知我姓名么?老夫便是连环寨总寨主,紫面金鳌潘斗海!” 朱赐秀转头看向钟小小,一脸戏谑道:“钟妹,什么是鳌?” 钟小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掩嘴笑道:“听说是一种龟背鱼身的怪物。” 朱赐秀故作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老乌龟啊,怪不得仁兄鱼眼龟背,相貌丑恶,原来是太湖里的乌龟成精。” 潘斗海听他出言不逊,勃然大怒道:“小子,安敢欺我?”硕大的身躯自礁石一跃而下,两手宛若两只铁耙子一般,狠狠抓向朱赐秀。 朱赐秀直面不惧,运起内力,举掌往他身上拍去。潘斗海身在半空,一手格开朱赐秀双掌,另一只手却已抓向他顶门。 朱赐秀倏然一惊,这老乌龟武功着实了得,连忙扭头避过,翻身飞起一脚踢向他前胸。 潘斗海一击不中,见他一脚踢来,横臂招架,朱赐秀啪一腿踢在他手臂上,潘斗海正好借着这股力道翻身落在地上。 朱赐秀道:“你这乌龟,果然有两把刷子,可惜遇到了本少爷,今日非得替当地百姓,除了你这一害不可。” 潘斗海哈哈大笑道:“连环寨盘踞太湖十余年,可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来寻衅,小子,你到底是谁,师从何门,竟敢来送死?” 朱赐秀道:“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潘斗海双爪急抓,使的是虎爪手招式,一旁钟小小提醒道:“朱郎小心,这老乌龟是淮西虎爪门弟子,这双爪子可恶的很。” 朱赐秀不以为然,哈哈笑道:“什么虎爪门,我看是狗爪门才对,没想到这老乌龟还长了一对狗爪子。” 第28章 妖女定奸计 你当他为何要如此辱骂潘斗海,按理来说,江湖高手对决,不给他七分敬意,也该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对方还是有头有脸的黑道枭雄。只因他这两天游玩太湖,见当地百姓受尽水寇欺压,谈起来无不对其咬牙切齿的痛恨。朱赐秀自觉武功已有小成,正是意气风发行侠仗义的时候,见这伙恶匪如此欺压百姓,早就忍不住要诛灭恶贼,自然也懒得说些场面话。 只是二人毕竟是北方人,不通水性,更对迷宫般的连环水寨的地形不熟,若是遇上出手倒也好说,但让他二人专门去找,却又找不到了。再加上当地百姓对其畏之如虎,自然也没人敢去带路,朱赐秀心中闷闷不乐,没想到今日潘斗海竟送上门来。 眼见他虎爪功凌厉狠辣,出手皆奔朱赐秀各大要穴而去,朱赐秀也收起了戏耍的心思,专心应付起来。 虎爪手毕竟不如阴蚀掌精妙,二人交手数十回合之后,潘斗海气力已渐渐弱了下去。反观朱赐秀,仗着年轻,却是越战越勇,只把一套阴蚀掌使的淋漓尽致。 钟小小在一旁暗暗奇道:朱郎学会这套掌法不过几个月,使出来却比自己修炼多年还要厉害,果然天资不凡,看来爷爷将掌法传给他,也不光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朱赐秀与潘斗海斗至百余招时,潘斗海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心中暗道:这几年连环寨风生水起无人敢惹,自己贪图享乐,倒把功夫给落下了。俗话说练功练功,一日不练三日空,这句话说的不错,自己一年未上心练功,这武功果然倒退了不少。 朱赐秀猫捉老鼠般逗他与自己喂招,眼见他黔驴技穷,已渐渐无力招架,冷笑道:“金寨主,若是你只有这两把刷子,今日可要死在朱某手下了。” 潘斗海还击一招,总算缓口气说道:“小子,我承认拳脚功夫我不如你,你敢与我斗斗兵刃么?” 潘斗海成名绝技乃是一柄龙头金刀,当年他就是凭着这一柄金刀压的江南五湖高手抬不起头来,朱赐秀对兵刃功夫并不擅长,最多也不过是练过青木散人所教的三招剑法,对上一般喽啰还行,但凭之与潘斗海这样的高手对敌,却是不济了。 潘斗海见他不语,嘿嘿冷笑道:“怎么,你怕了么?” 朱赐秀被他言语一激,立时喝声道:“哼,我怕你做甚,你只管去取兵刃来吧。” 潘斗海总算得到机会喘一口气,心中暗暗侥幸,若这小子在强攻十招,自己必定败下阵来,自己输了不要紧,太湖三十六连环寨的脸面可就被这小子扔在脚底下踩了。 湖边暗处早有喽啰等在一旁,将潘斗海龙头金刀送出。潘斗海这柄刀长有三尺,阔有一掌,厚背薄刃,表面镀金,看样子足有七八十斤重。 朱赐秀心道:毕竟是太湖匪首,果然是有点真东西在身上的。 一旁钟小小道:“朱郎,你且歇息片刻,就让我去与他斗斗兵刃吧。” 朱赐秀点点头,兵刃自己并不擅长,若是空手去斗他势大力沉的金刀,难免有些吃亏,钟小小剑法轻灵巧妙,正是他的好对手。 潘斗海见钟小小上来,冷笑道:“你们要车轮战么,我也不惧。”心中却松了口气,这小子内力不俗,自己虽有金刀在手,毕竟胜负难料,这小姑娘弱不禁风,看起来似乎比他年龄还小一些,料想也没多大本事。 钟小小道:“老乌龟,今日叫你见识见识本姑奶奶的剑法。”说着一抽腰间软剑,寒光四射,薄薄的剑锋不住颤抖,发出一阵嗡鸣声。 潘斗海吃了一惊,忽想起赵大鹏正是死在一柄薄剑之下,莫非便是她下的手么?当下也不敢大意,将功力运至十成,宽大的刀锋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作一条金龙,猛地劈向钟小小。 钟小小的软剑宽不过一指,重不过半斤,哪里能与他金刀相碰,只把身子一扭,软剑似一条长蛇般,蜿蜒而出,刺向潘斗海手臂。 潘斗海将金刀横举,挡住剑刃,一扭头,只见剑刃微微颤动,好似毒舌吐信,惊道:果然是她。 钟小小嘿嘿冷笑,展开五花八门剑法,将一柄软剑舞成万道银光,铺天盖地般涌向潘斗海。 朱赐秀忍不住赞道:“好剑法。” 此时他武功大有长进,以前看不懂的地方,现在一眼便能看出其中门道。钟小小并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示剑法,只是数月前在野店外,朱赐秀武功见识远不如今日,那时看来只觉剑光漫天甚是好看,如今却能看出其中精微变化之处。 潘斗海与朱赐秀苦斗一场,气力更不如前,在钟小小精妙的剑法下,逐渐支撑不住,不多时,前胸后背便被刺出大大小小七八个口子,不一会便成了一个血葫芦。 一旁隐藏在芦苇丛中的水寇喽啰见潘斗海如此模样,连忙出来帮手,朱赐秀见长草中涌出足有百十号人,其中不乏一些外门高手,心道:今日就算将他们全部杀了,自己二人也难免会受重伤,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得交代在这里,看来只能暂且将他放过了。 想到这里,连忙招呼钟小小道:“钟妹,老乌龟打不过你,就叫了这大大小小百十只小乌龟出来群殴,咱们可不能和乌龟斗气。” 钟小小也明白,此时若是杀了潘斗海,自己二人势必要遭到这百人围攻,剑势便缓了下来,道:“朱郎,你说得对,今天咱们就先放这老乌龟一命。” 说罢飞起一脚踢开潘斗海手中金刀,刷刷刷三剑将他前胸衣衫尽数划开,与朱赐秀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潘斗海被二人如此羞辱,气的哇哇乱叫,可毕竟刚逃得小命,也不敢追击,只好与手下喽啰垂头丧气回了水寨。 潘斗海战败归来,立刻发出号令,召集三十六连环寨各寨主来到金鳌寨共同商议对策,太湖虽号称五百里,但水路比陆路快的多,顺风而下,不过一日便已会齐。 众人听潘斗海说了前后缘由,皆大惊失色,惊呼道:“江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少年。” 潘斗海道:“我已令手下兄弟前往山东,我想不过数日,便可知道他二人的身份。只是不知哪位兄弟敢去给咱太湖连环寨挣回这个面子?”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心道:三十六连环寨中,数你武功最强,若是你都斗不过他们,自己等人更不是对手了。 潘斗海见众人沉默不语,不由一声叹息,脸上尽是忧虑。 这时屋内走出一名少女道:“金寨主不必烦恼,仙仙愿为寨主分忧。” 此女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生的明媚皓齿,娇艳动人,行走起来,好似弱柳临风,浅浅一笑,便如迎春花开。 众人的目光一时皆汇聚在她身上,只是大多都不怀好意。 潘斗海道:“那少年男女连我都在其手下吃了亏,你一个不懂半点武功的弱女子,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少女娇媚一笑,道:“有些事情不是非得动用武力才能成功,咱们三十六连环寨这么多年称霸太湖,一是仰仗太湖奇险,二是金寨主领导有方,兄弟们齐心协力,若是真的每天与人斗武,总有一天会栽在高手手下,三十六寨又何谈长盛不衰呢?” 潘斗海苦笑一声,心道:现在可不就栽在高手手中了么? 那女子见众人脸有怀疑之相,举手指天道:“仙仙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侥幸能设计擒拿住二人,各位寨主可得答应奴婢一件事。”这女子正是江南名角李仙仙。 潘斗海见她成竹在胸,也有些吃不准,道:“你想要什么?” 李仙仙道:“不用别的,只要将宁老大的地盘交给我就行。” 潘斗海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弱质女流,也想成匪成盗称王称霸?这可不是天大的笑话。” 李仙仙一脸娇媚道:“成不成得了,那还不得依靠各位爷支持。”说罢一阵格格娇笑,众人皆沉醉在她的妩媚之中,哪里还管得其他,纷纷应承道:“一定,一定。” 另一边,朱赐秀与钟小小携手游太湖,往日游玩虽不是各走各的,但也保持了一点距离,如今表明了心事,直恨不得时时粘在一起。 就在二人浓情蜜意时,湖中传来一声惊叫。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条小船飞也似的驶了过来,划船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船舱中还有一个老妪与一名女子。 小船身后有一条大船追赶,船板上站了七八个舞刀弄枪的大汉,看样子便是太湖水盗无疑。 朱赐秀冷声道:“这帮贼寇,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行凶。” 说话间那小船已驶到二人跟前,老头匆匆忙忙拉起老妪与女子往岸上奔来,朱赐秀见三人脚步踉跄,并无武功在身,更加怒气横生。眼看三人便到了跟前,忽然从身后大船上飞来一条长索,长索前端系着五指状抓钩,不偏不倚正抓在行动不便的老妪肩上。 老妪惊叫一声,身影被长索一扽,猛地向后飞出,大船上飞出一柄雪亮长刀,直将老妪透背而过。 老妪歪倒一旁,顷刻间便断了气,身后大船上顿时彩声震天。 老头见老妪惨死,悲愤怒喊,竟尔抛下少女往大船迎去,朱赐秀连忙将其拦住,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若是早点出手,老妪也不会惨死。 一旁钟小小却出奇的冷静,上下打量着女子,更不理会那老者死活。 此时身后追兵赶到,一个个跃下船来,约有百十号人。领头的是个虬髯大汉,手中持一柄鬼头刀,足有一百来斤。见朱赐秀拦在身前,怒声道:“小子,你敢管我金鳌寨的闲事,莫不是不想活了么?” 朱赐秀冷笑一声道:“谁不想活,那也难说得很。” 大汉见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倒也冷静了下来,转头对老头说道:“李老头,早知有今日的下场,何不早早把那小娘子交出来,省的大爷费事。” 李老头目眦欲裂,连声嘶吼道:“我们一家就是死了,也绝不将女儿交给你们这帮恶匪。” 虬髯大汉嘿嘿冷笑道:“李老头,这小娘子能被咱大当家的看上,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这现成的老丈人不做,偏要做个讨死鬼。” 李老头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看着死不瞑目的老伴,失了魂魄。 虬髯大汉摆手示意,一旁几个喽啰来到那女子跟前,伸手便要将她拉起,女子受到惊吓,不停痛哭惊叫,美艳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无助。 朱赐秀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拦在几个喽啰跟前,道:“住手,有本少爷在此,你们休想再行凶作恶。” 钟小小忽然上前道:“朱郎,咱们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朱赐秀看着钟小小道:“钟妹,以前我只让你不乱杀无辜,今日还要请你行侠仗义,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英雄本色。” 钟小小见一时拗不过朱赐秀,只能默默退在一边,二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虬髯大汉哈哈笑道:“好小子,你要英雄救美,我偏不让你如愿,识相的,还不滚开?” 说着挥舞大刀冲了上来,这虬髯大汉倒也有几把刷子,一柄鬼头刀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劈向朱赐秀。 朱赐秀冷笑一声,缓步后退一步,避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反手一掌拍向大汉胸口。 大汉看似鲁笨,实则灵巧至极,见朱赐秀一掌拍来,忽然收胸缩肚,向后退开半步,这一掌便也拍不到他身上。 虬髯大汉道:“小子,你身手倒是不错,报上名来,爷爷刀下,可不斩无名之辈。” 朱赐秀哈哈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少爷朱赐秀。”飞身而起,使出早已熟稔无比的怪蟒翻空,拍向虬髯大汉。 大汉见他双掌推来,似乎蕴含着千百斤力道,掌未及身,凌厉霸道的掌风已扑面而来。不敢大意,忙横举刀锋,拦住拍来的双掌。 第29章 爱侣离心 朱赐秀双掌印在大汉刀面上,直打的对方连连后退,身旁七八个小喽啰一拥而上,朱赐秀也不客气,三拳两脚便将这一伙人全部打趴下,只是这一次未到生死时刻,倒也未下杀手。 虬髯大汉见事与愿违,放了几句狠话,带着一众喽啰飞奔而去,一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便走的干干净净。 朱赐秀转过头来,只见那女子正与老头趴在死去的老妪身上痛哭,声音无助凄凉,甚是惹人同情。 钟小小上前道:“朱大侠,我们可以走了嘛?” 朱赐秀看着父女二人犹豫道:“不知道那伙匪盗走远没有,若是我们二人离开,只怕他们去而复返,到时这一对可怜的父女便要遭殃了。” 钟小小脸上已有不快,怏怏道:“那你说怎么办?” 朱赐秀道:“不如我们暂且带着他们,等安全了再让他们离开好么?” 钟小小见他一脸诚恳,也不好违了他的意,只是平白无故带这样两个累赘,也不是她心中所愿。就在此刻,忽听那女子一声悲呼,二人急忙上前,原来那老头受不了打击,竟尔撞石自尽了。 如此一来,朱赐秀更不愿留下那女子孤身一人了。钟小小见他已下定决心,也不好多说什么,一起合力将二老掩埋在太湖边上。 此时他二人才知,这女子名叫李柔儿,原本是太湖边上的歌女,因相貌出众,被这里的水盗头子看上,派人强娶。 李父不愿女儿落入虎口,严词拒绝,没想到惹怒了水匪头子,竟尔惹来这一场杀身之祸。 朱赐秀听她说的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三人互通了姓名,问起她家中还有何人,李柔儿言道:“还有一位大伯住在杭州嘉兴。”朱赐秀心道:这一路南游,正好要到杭州,便暂时带着她一同行进。 行了数日,三人也熟络了起来,钟小小虽对此女还有疑心,但见她一路上还算本分,渐渐的也放松了警惕。 这天三人一同游玩半天,原本二人游此时多带了一人,钟小小只觉甚是别扭。李柔儿心思机敏,猜出她的心意,便道:“太湖三万八千景,最美乃是在鼋头,恩公与钟姑娘游览太湖,若不去鼋头渚一游,岂不是白来了么?” 朱赐秀听她这样说,也来了兴趣,道:“毕竟李姑娘是太湖边长大的,不像我二人盲人摸象般瞎跑,只是不知道姑娘说的鼋头渚在何方?” 李柔儿道:“不远,不远,从前面码头坐船,半日便至。” 朱赐秀犹豫道:“我二人游玩事小,若是再让姑娘陷入危险之中,可就大大不妙了,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早点将姑娘送到亲人手里,我们也安心。” 李柔儿道:“多谢恩公关怀,只是恩公远来不易,柔儿不愿搅了恩公雅兴,再说也耽搁不了多久路程。” 朱赐秀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心中更添好感。 三人乘船过太湖,但见湖中翠峰伫立,湖水波荡,湖中有湖,山中有山,端的是无限风光。李柔儿站在船头,为二人讲解湖上景色,朱赐秀听她讲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起太湖七十二峰,更是如数家珍,心中对她好一阵佩服。二人越聊越是投机,却不想无意间冷落了钟小小。 钟小小情窦初开,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时候,见二人亲亲密密越靠越近,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越看越气,干脆回了船舱。 朱赐秀正听李柔儿讲到精彩处,一时竟未察觉,这不禁更令钟小小生气。 如此过了半天,已是日头西斜,朱赐秀意犹未尽进入船舱,兴高采烈道:“李姑娘说再过一会便到鼋头渚了,那里的风景可比这里更美呢。” 钟小小淡淡道:“是么?” 朱赐秀并未发觉异常,依旧笑嘻嘻道:“李姑娘原来也是书香世家,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卖艺而生。” 钟小小阴阳怪气道:“是嘛?原来还是大家闺秀,可比我这山野村姑高贵多了。” 朱赐秀就是榆木脑袋,此时也已觉察出不对,尴尬道:“那也不尽然,你有你的洒脱,她有她的温雅,也不能说谁好谁坏。” 钟小小听他竟真拿自己比较,气呼呼道:“那是,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正好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这粗野村姑可要睡了,不敢搅扰公子小姐雅兴,朱公子,请吧!” 不由分说将他推出船舱,这艘船并不算大,里面分了四个房舱,钟小小所居在前,朱赐秀在次,李柔儿住在第三间,几个舟子住在最后面,朱赐秀给她赶了出来,正老大不是滋味,独自坐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景色。 忽然一阵香味传来,身旁传来李柔儿的声音,道:“恩公,船外风大,夜风冷冽,小心着了风寒。”说着将一件披风披在朱赐秀身上。 朱赐秀微微一怔,这件披风与他身形完全契合,好似专门量身定做的一样。 李柔儿脸色微微一红,娇羞道:“婢子手艺浅陋,希望恩公不要嫌弃。” 这件披风果然是她亲手为朱赐秀所做,从小到大,他又何曾遇到过如此温柔的大姐姐,一时心神摇曳,心中竟起了别样情感。 不知不觉,那李柔儿已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朱赐秀浑身如遭电击,整个人忽然定住不动,心中大喊:不可这样,你已有了婚约,怎么能在对她人动心,但身子已经麻住,却说什么也动不了半点。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朱赐秀怔怔回头,只见钟小小俏脸上满是寒意,正一脸冷笑的看着自己。 朱赐秀慌忙站起身来,道:“钟妹,你,你别误会。”一时情急,说话也磕磕巴巴了起来。 钟小小道:“我怎么会误会,这一双眼睛也不是瞎的。” 朱赐秀还待解释,忽听远处一声大喝道:“好啊,原来你们在这里!” 几人转头看去,李柔儿脸色不由白了,眼底已是深深地恐惧。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一艘大船,船帆吃饱了风,如箭般驶来,离得近了,只见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足有二三十个,其中一人正是那日逼死李柔儿父母的水寇。 说话间,那艘大船已离的不足七八丈远,小船上的舟子见这架势,早已骇的慌了,一个个愣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朱赐秀将李柔儿护在身后,大声道:“你们还要做恶么?” 船上虬髯大汉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敢管太湖三十六寨的闲事,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虬髯大汉身旁有一个身材庞大的汉子,抡起大船上的铁锚往小船上砸来,那铁锚足有四五百斤重,如此被他轻易挥舞起来,可见此人膂力惊人。 铁锚带着呼啸声砸向小船,李柔儿早已吓得魂飞天外,猛地抱住朱赐秀道:“恩公,快走。” 朱赐秀心中一暖,想道:李姑娘到是心善,如此危急时刻,竟还顾得别人。伸手将她轻轻送到钟小小跟前道:“钟妹,你保护好李姑娘。”顾不得后者气得脸色煞白,飞身而起,左右手同时使力,将砸来的铁锚拨向一边。 此时已从大船上跃下一人,此人身材高瘦,双目湛湛,显然是一位内家高手。 朱赐秀哼道:“你又是谁?” 来人道:“太湖帮上六寨寨主,刘波!” 朱赐秀冷笑道:“你们总寨主潘斗海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又何惧你刘波。”说着飞扑而上。这刘波早年间武功不如潘斗海,但他这些年勤练武艺,又偷学了仙霞派内功心法,潘斗海则每日沉迷声色犬马,此消彼长之下,已是连环寨第一高手。 朱赐秀见他手掌拍来,带起得风声好似一只大风箱般呼呼作响,也不敢托大,使出一招长空落雁迎去。二掌相交,刘波噔噔噔后退三步,朱赐秀也觉手臂发麻,但这一招,毕竟是占了上风。 朱赐秀还欲再上,却见刘波抱拳拱手道:“朱少侠果然少年英雄,在下认输了。” 朱赐秀心中奇怪,这刘波虽输了一招,但二人毕竟又没真正出全力,更何况此时是在水上,自己脚下不稳,时间一长难免吃亏,莫非他是被自己一掌吓住了么? 却听刘波哈哈笑道:“总寨主对阁下好生相敬,他说以朱少侠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可算的上第一人了,假以时日,只怕江湖上再没人是你的对手。” 朱赐秀听了也不觉有些飘飘然,只是脸上依旧装作不屑一般,道:“江湖上藏龙卧虎,在下岂敢托大。”但眼底的得意之色,毕竟是瞒不过老于世故的刘波。 刘波道:“总寨主说了,朱少侠少年英雄,我太湖帮认栽了,这位李姑娘国色无双,与阁下珠联璧合,天生一对,我总寨主愿意割爱成全,与少侠化干戈为玉帛,你看可好?” 朱赐秀听了连连摆手,道:“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但这姑娘却是万万不可,在下并没这个意思。” 刘波哈哈大笑道:“朱少侠不必客气,你看,我连总寨主的贺礼都带来了,祝愿您二位百年好合,在下告辞了。” 说着将一只大箱子抬上了小船,打开来看,里面尽是绫罗绸缎,婚礼用具。这可气坏了一旁的钟小小,待刘波等人走后,冷冷道:“朱少侠,恭喜你了。” 朱赐秀慌忙解释道:“钟妹,你不要误会,我心里哪里有这种想法。”一旁李柔儿双目含泪,缓缓上前一拜道:“柔儿多谢恩公再救之恩,婢子命薄,怎么敢痴心妄想与恩公百年好合,恩公若是不嫌弃,婢子愿意从此以后当牛做马,报答恩公。” 钟小小听了,脸上寒意更盛,偏偏却有不知死的上来,连连拱手道:“恭喜恭喜,恭喜少侠与姑娘喜结连理。” 钟小小听着舟子们奉承的话,心中勃然大怒,沉声喝道:“滚开。” 不由分说,将离的最近的一人推下湖去,旁边人大惊失色,船家主人怒骂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蛮横,我们自恭喜相公,又与你何干了?” 钟小小何等样人,怎么能受得了一个舟子如此质问,心中杀意再也忍耐不住,喝声道:“你也敢来教训我么?” 剑光一闪,那船家的脑袋凭空飞起一丈来高,李柔儿惊叫一声,连忙躲进朱赐秀怀中,似乎没有想到钟小小这样一个小姑娘竟有如此狠辣手段。 身旁其余几个舟子见自家主人被杀,个个大惊失色,一脸悲愤,钟小小剑刃一摆,冷笑道:“你们也想死么?” 几个舟子早已吓坏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钟小小道:“摆舵,我要上岸。” 舟子们哪里还有二话,忙不迭调转船头,往东驶去,不一会船已靠岸。 钟小小头也不回下船而去,朱赐秀想要挽留,又想她死性不改,恼怒她不该牵连手无寸铁的无辜船家,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李柔儿看出朱赐秀内心想法,眼底划过一丝得意,连忙催促船家快快起航,朱赐秀只当她害怕水寇再来,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看着钟小小离开的方向,心中怅然道:钟姑娘毕竟与她爷爷待的久了,难免沾染了他杀人如麻的习气,我只盼她能弃恶从善,倒有些一厢情愿了。也罢,毕竟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使些小性子,也该让着她,容着她,等我将李姑娘送到杭州,回头再来找她吧。 想到这里,也没了游玩的兴致,连夜乘船往杭州而去。待第二天天亮时,已出了太湖,来至太蒲河口。此时太蒲河尚未有人工疏通,河面水流湍急,河下又有巨石暗礁,朱赐秀只觉这条小船行驶在波涛之中,上下颠簸,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行了不过一柱香时间,朱赐秀脸色煞白,忍不住哇哇大吐,反观李柔儿与几名舟子却似乎习以为常。朱赐秀板住船帮,只见船下浪头翻涌,好似天河倒悬,一波波涌了过来,更令他头昏眼花。连忙运起道家真气,这才勉强缓过一口气。但船身腾跃在波涛中,哪里会给他安静运气的时间,不过一会,便令他手脚酸软,终于噗通一声栽进了河中。 第30章 再落匪手 李柔儿见朱赐秀掉进河中,并不慌乱,反而一脸冰冷的冲船上舟子打了几个手势,船家接到信号,从船舱中取出数枝铁桨,左撑右划,不一会船身便平稳了下来。小船驶入一条岔道,又转舵回了太湖。 再说钟小小生气与朱赐秀分手,一个人生着闷气四处乱走,忽觉天地茫茫,竟似乎没了容身之处。 这天来至一处湖边小楼,一个人独坐饮酒。正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不知不觉便有些醉了。 隔壁雅间中,两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 其中一人是连环寨总寨主潘斗海,旁边那人,矮身驼背,赫然便是杂毛老狗刘驼子。原来他与潘斗海派去的人在半路相遇,二人同属绿林,即便没有交往,彼此之间却早有耳闻。那人知道刘驼子消息灵通,奉承几句便乘机打听起来。刘驼子没想到那妖女竟然又与太湖帮的人结了梁子,心中暗自思量,自从摩天岭归顺朱雀门以后,他自知以自己的本事,只怕再难有出头之日,再加上担心自己杀死铁长风的事被发现,所以干脆便乘机来投太湖帮。 潘斗海虽听闻此人品行不端,但太湖帮也没好到哪去,二人相见,可谓臭味相投。 潘斗海道:“确定是她没错吧?” 刘驼子点点头道:“错不了,化成灰我也认得她。” 潘斗海道:“这么说,那件东西确实是被她夺去了?”刘老狗道:“不错,沈家为此还折损了不少高手,据说少林寺一位无字辈高僧也因此事而死,如今北方黑白两道皆在寻她的晦气。” 刘驼子将钟小小抢夺达摩玉戒的事告知潘斗海,却刻意隐瞒了她的身份,只说她在北方一带,乃是武林公敌,黑白两道皆在找她的麻烦,以此来打消他的顾虑。 潘斗海果然上当,道:“怪不得他二人要躲在江南,原来是北方已没了容身之地,如此甚好。那小子又是什么人?” 刘老狗道:“此人曾是五爷绑来的肥羊,后来与妖女一同逃了出去,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厉山老鬼大闹摩天岭,杀了摩天岭九霸中的六人,此事他们引为生平之辱,对外人一直不曾提起。刘老狗如今投靠太湖帮,生怕对方因此轻视,也不多言。 潘斗海暗自一惊,这二人武功如此了得,竟也被摩天岭绑了票,难不成万元斗的武功精进如斯,已达江湖绝顶高手之列了么?只怕也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吧。随即又放心了一些,摩天岭既然敢绑二人的肉票,只怕也是在图谋那件东西,自己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潘斗海眼见钟小小醉意朦胧,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偷偷打了个手势,一旁店小二走了过去,将桌子上的酒壶拿起道:“姑娘醉了,不可再喝,我把酒拿下去吧。” 钟小小下班拉住店小二,话也说不清了,道:“别,别动,姑奶奶还要喝。” 店小二故作无奈叹一口气,将酒壶放在桌上,钟小小看了嘻嘻一声憨笑,拿起酒壶将酒一股脑倒入口中。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二人走出隔间,刘老狗嘿嘿奸笑道:“吃了十日醉,就是一头大牯牛也醉倒了,任你手段了得,也终于落在我的手里。”原来那小二是连环寨的人假扮的,趁刚才拿酒壶之际,将一种叫做十日醉的迷药放入了钟小小的酒壶之中,这种迷药取自滇南一带的奇花制成,哪是一般蒙汗药可以相比,钟小小不觉之下已中了圈套。 潘斗海道:“将她带走。” 早有暗处走来两个喽啰,架起钟小小便走。 话说朱赐秀落水之后,命不该绝,被冲入一处水湾中,被打鱼的老渔民救起,在他家中休养了两日。他落水之后,不少财物已随滔滔河水沉入底下,银票更是被水泡烂,糊成一团,但留下的银子依旧不少,足有五六百两,全数赠于老渔民,权做感谢。 站在河水边,四处打听一番,没听说有船只在河中倾覆,暗自思量,李姑娘只怕已到了杭州。心中又升起一丝失落,道:我落入水中,你一个弱女子救我不起,总该上岸找人来救吧。忽又想,她孤身女子,身无分文,只怕也有心无力,如今世态炎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不相识的人。想到这里,随即释然。 其实他哪里想得到,那个在他眼中楚楚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正是这一切背后的元凶。 原来这李柔儿不是别人,正是潘斗海寨中的江南名角李仙仙,不用说,这一路上遇到的舟子船家,皆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为的便是使二人反目,好逐个击破。她在风尘多年,对少年男女之间的情感拿捏的可谓炉火纯青,压根不费什么事便成功使二人离心。钟小小离开以后,她又在朱赐秀喝的茶水中下毒,只是没想到朱赐秀内功深厚,毒茶未将他毒死,只是令他头晕眼花。朱赐秀本是北方人,不善水性,也没想到李柔儿竟会对他下毒,只以为自己晕船掉入河中。 朱赐秀沿河道返回太湖,一路上能骑马走路便绝不坐船,除非得绕极大一段路,那也得水势平缓,船家经验老道,这才乘船。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朱赐秀便是现在这个状态。 但他沿太湖寻了数日,也不见钟小小的影子,非但如此,就连太湖水寇也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朱赐秀满心着急寻找爱侣,也没注意到异样,暗自想道:莫非钟妹一怒之下回了厉山么? 于是又沿着游玩的河道一路找了回去,路上没有盘缠,便做了梁上君子,随机入高门大户,官府地主家取些来用。若是遇到为富不仁的,说不得还得出手惩戒一番。行了月余,又到了洞庭湖边。 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湖水,心中不禁怅然,想道那日钟小小曾说来到洞庭湖也不曾下水游玩,心中一动,或许她是在湖中泛舟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连忙雇了一条小船,在洞庭湖中寻找,从白天寻至黄昏,但入眼所见尽是茫茫湖水,又何曾见到她半点身影。朱赐秀独坐船头,正茫然失措时,忽听一人幽声道:“你是朱公子么?” 声音如蚊虫嘶鸣,直直钻入朱赐秀耳中。 朱赐秀猛然一惊,站起身来,却见四下并无人影,不由当自己迷迷糊糊出现了幻听,苦笑一声,回了船舱中歇息,这一天又惊又累,不久便陷入熟睡之中。忽又听那个声音又道:“你是朱公子么?” “谁?” 这一次,朱赐秀听得真切,飞速爬起身来,揭开乌篷船帘,站立船头,四下巡视,但见湖面宽广,薄雾缭绕,哪里见半个人影。 船上舟子见他面色异常,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朱赐秀道:“你可曾听见有人说话么?” 舟子笑道:“公子说笑了,你看,方圆数里之内,只有咱们这一条小船,哪里有人说话。” 此时已至黄昏,太阳初隐,湖畔两旁,林草甚密,此时瞧来,竟觉得一片阴森。朱赐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暗道莫非此地有鬼。 这时忽又听那蚊虫一般细小的声音道:“朱公子,不必找了,今夜三更,来君山湘妃祠中相见,到时小弟自会现身。” 朱赐秀连呼数声,再不见人声,不由心中奇怪,此人说话没头没尾,行为鬼鬼祟祟,不知是好是坏。 忽又想,难不成此事与钟妹有关?想到这里,连忙命舟子划小船往湖中小岛而去,上了岛,沿湖畔而行,一路来至君山脚下。 君山又称洞庭山,位于洞庭湖中央,奇巧幽古,风景甚美,有传言道:虞舜南巡,崩于苍梧,他的两个爱妃娥皇和女英寻夫来到此山,忽闻噩耗,悲痛万分,攀竹痛哭,泪血滴在竹子上,竟成斑竹。二妃因悲恸而死于此地,死后成为湘水女神,后来屈原在《九歌》中称之为湘君,故后人将此山改名为君山。山上立有舜帝二妃之墓,墓两边的石刻对联道:君妃二魄芳千古,山竹诸斑泪一人。 沿小道而上数里,便至湘妃祠中,此刻尚才一更,朱赐秀闲来无事,便四处观玩。 这湘妃祠建筑精巧,有江南第一祠之称,曾多有先贤大儒,文人墨客在此留下墨宝,但经历多年战火后,无人打理,现在看来倒颇显破败冷清。 朱赐秀兜兜转转,来至一口井边,见天色尚在二更初刻,便坐在井边休息。他自小胆大,常独自一人在林中狩猎,有时一去便是三五天,为此朱老爷子没少训斥,后来干脆让王卜等人寸步不离跟着。 好在这些家将知道少主子性格,只要不出危险,便任由他胡来,这些年倒也热闹。 朱赐秀毕竟少年人心性,等着等着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好容易熬至三更,见四周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心中又气又恼,暗道:不知哪个混蛋来消遣少爷。正欲离开,忽听西北角有人嘻嘻一笑,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刺耳,当下停住身形,沉声道:“谁?”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朱公子么?” 声音细不可闻,正是朱赐秀在湖中听到的声音。 朱赐秀朗声道:“在下朱赐秀,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朱公子,敢问阁下何人,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那声音道:“有人托我来找你,她说你姓朱,年龄十六岁,做富公子打扮。” 朱赐秀精神一振,暗道:自己这身打扮,除了钟妹,也就只有李姑娘知道了,其余人总不会寻找自己,莫非是李姑娘见我失足落水,特意派人来寻么? 朱赐秀当然也想到钟小小,但又想她绝不是轻易低头的性子,更何况她武功高强,八成也用不着托人寻找自己,所以才认为是李柔儿。 那人又道:“那位姑娘现在正陷入危险之中,请朱公子速去相救。” 朱赐秀微微一惊,难不成李柔儿未到杭州,又被那群水寇追上了么?连忙问道:“她在哪?有什么危险?” 那人道:“他被太湖帮的人抓了,现在正关在黑水湾水牢之中。” 朱赐秀道:“那是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阁下到底何人?又是如何给人托付?”他一口气问出四个问题,可见心中急切。 那人道:“那是太湖东边一处水湾,也是太湖帮用来关押肉票的地方,至于我是何人,又是如何知道,这……可有些不便相告了。” 朱赐秀心想,此人藏头露尾,难道是在诓我不成么?莫非他并不是受李柔儿所托,而是太湖三十六寨的人,来此引我入瓮么? 此时的朱赐秀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么多天经历过多次生死搏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骄纵的少年,遇到事情总会去想上一想。 朱赐秀冷笑道:“阁下既然不愿直言相告,在下也不会轻易涉险,这就请吧。” 说罢假装转身离开,那人似乎甚是惊讶,道:“难道你不去救那姑娘去了么?” 朱赐秀道:“我与太湖帮有仇,安知你不是他们遣来引我入瓮的。”那人见朱赐秀头也不回,半个身子已踏出月亮门,连忙叫道:“且慢!” 朱赐秀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跟前,这人身高不过四尺,又瘦又小,头上戴着一个猴儿面具,但身影之快,直如电光一般。麻凤那鬼魅般的轻功已足令朱赐秀大开眼界,眼前这人的轻功,似乎比麻凤更快。 朱赐秀暗吃一惊,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看来不表明身份,你是不会信我了,也罢,我已答应了那位姑娘找你,你若不去,她必认为我言而无信。你听好了,燃天三炷香,日落出东方,万物任由取,黑夜我称王。” 朱赐秀暗道一声好大的口气,随即又想道,这似乎是黑道切口,自己可不懂,于是问道:“阁下是黑道中的人物?” 第31章 黑夜我称王 那人微微叹口气,似乎没想到这几句切口竟未引起对方重视。道:“不算是黑道,也不算是侠义道,有人称我为小偷,有人称我为侠盗。弄到后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朱赐秀心道:原来是盗门中人物,忽然又是一惊,此人竟说万物任由取,黑夜我称王。难不成是盗门之王赛盗跖么?连忙道:“阁下可是赛盗跖老前辈么?” 那人听到朱赐秀终于认出他的身份,似乎颇为高兴,道:“你猜对了一半,我是盗王,但却不是赛盗跖,我叫孙小圣,别号千机灵童,赛盗跖正是家师。” 朱赐秀道:“原来是孙兄,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孙小圣嘻嘻笑道:“在下初出江湖,名头更是无人知晓,朱兄何来久仰一说?” 朱赐秀脸上微微一红,心说此人倒是爽直,这江湖上客套的礼节也不用太当真了。道:“在下消息闭塞,今日确实是第一次听说阁下的名头,只是一直听说盗门之王乃是赛盗跖老前辈,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退位?” 孙小圣微微叹息一声,道:“师父说他做错了一件事情,累得一位高僧横死,已经有违侠盗作风,心中愧疚,决定退隐江湖。” 朱赐秀道:“原来如此,哎,可惜江湖上少了一位高人。” 孙小圣嘻嘻笑道:“那也未必,师父已将一身本事尽传给了我,江湖上虽然没了赛盗跖,却多了一个千机灵童,这样算下来,不多不少,刚刚正好。” 朱赐秀笑道:“那也不错,对了,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到太湖帮去,又是谁托你寻找在下。”此时他已从对方声音语气中听出他似乎年龄并不大,或许和自己差不多。 孙小圣道:“朱公子不用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盗门有个规矩,便是师父不退,弟子不出,为的便是害怕弟子手艺不精,被人抓住,从而连累到师父。孙小圣自小跟随赛盗跖学艺,到如今已有十二年了。今年赛盗跖退隐,他便出来接任盗王的位子。想到赛盗跖是因为偷了少林宝物达摩玉戒而退隐江湖,孙小圣便决定替师父将这件东西找回来。 盗门弟子遍布江湖,消息何等灵通,很快便得知那件东西被钟小小夺了去,孙小圣一路追踪,看到钟小小被人下药暗算,抓进了太湖帮中。他原本想救钟小小出来,但不料对方竟宁死不肯,并让他找到一个姓朱的公子,对他说:当初摩天岭有人救你出牢笼,今日也该你还这个人情了。孙小圣见她心意已决,黑水湾水牢又戒备森严,若她不愿配合,如何能闯的出去,只能先答应下来。 听到这里,朱赐秀大叫一声,道:“原来托你来的不是李柔儿,而是钟妹!”心中着实慌乱,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孙小圣微微苦笑道:“是你戒备心太重,若不是我现出真身,你更不会相信。朱公子,盗门中人最怕的便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形貌,如今在你面前已是破例了。” 朱赐秀知道他这么说,定有所求,便道:“孙兄但有所命,在下一定照办。” 孙小圣道:“此事说来或许为难,家师当年欠了沈孟德一个人情,不得不答应他去盗达摩玉戒还债,不想事后竟连累少林高僧无惧大师横死,此事便成了家师的心病。但他言出如山,行事更不会出尔反尔,已盗戒给沈孟德,总不能再去盗回来还给少林寺。” 朱赐秀道:“原来孙兄是想要达摩玉戒。” 孙小圣却道:“非也,小弟若是想取此物,何劳朱兄之手,师父盗了玉戒给沈孟德,做徒弟的若是再去取回,旁人可不说盗门欺世盗名?师徒联合骗人么。” 朱赐秀道:“那该如何是好?” 孙小圣道:“为此事,我也烦心好久,若是不取回达摩玉戒,师父的心病永不会好,做徒弟的便是不孝,可若是取回玉戒,师徒名誉扫地,乃是不信,不孝还是不信,使我陷入两难之境,从山东到江南,跟了你们两个多月,一直想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朱赐秀心中一惊,原来他竟然暗中跟踪了这么久,自己二人竟没有丝毫发觉。 孙小圣道:“后来钟姑娘不慎中了暗算,我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便是由她或朱兄去还给少林寺。如此一来,师父心病可了,盗门也不用被人看做不信之徒,而且少林寺得了二位恩惠,也算交上了朋友。” 朱赐秀感念孙小圣报信之情,又想到此物被这么多人惦记,终究是怀璧其罪,不如物归原主,省的一大堆麻烦。再说他也曾答应无惧和尚将东西归还少林寺,于是毫不犹豫道:“我当是什么事,若是为了达摩玉戒,在下可代钟妹应允你,等我救出钟妹之后,必将达摩玉戒亲手还给少林寺。” 孙小圣道:“盗门有规矩,盗门弟子不得参与江湖纷争,朱兄,此事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等你救出钟姑娘以后,可再来君山一叙。” 朱赐秀点头应允,又问清了黑水湾具体地方,等不得天亮,便重金雇了一条快船,一路风驰电掣赶往太湖,满心担忧之下,竟浑然忘了自己落水的恐惧。 如此日夜不停赶路,原本半月的路程,竟在第五天黄昏赶到了太湖境内,朱赐秀也不小气,打赏船家千两银子,将船开至距离黑水湾尚有十余里的码头下了船。 他深知这太湖乃是太湖帮连环寨的地盘,一路上乔装打扮,悄悄摸向黑水湾。 黑水湾在太湖北侧一处水湾中,三面环山,一处面水,想要进去,唯有一条水路。黑水湾中驻着太湖帮两个水寨,两寨人马分别把守一道关隘,面向水的一面又有数丈高的大闸门。此处乃是太湖帮专门用来绑架肉票的地方,门内外皆有两大寨主轮流带领几十名喽啰日夜不停的巡视。水寨闸门上设有高塔,整个湖面一望无遗,外人若靠近,数里外便能看的一清二楚,可说是形似铁桶,固若金汤。 朱赐秀摸至黑水湾寨门外,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不由暗自皱眉,若是强闯,眼前这些喽啰也挡他不住,只是这黑水湾中也不知藏了多少水寇,一旦打草惊蛇,等他们有了防备,想要救出钟小小,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苦苦挨至夜幕降临,朱赐秀终于找到机会,原来是一队水寇绑了个肉票送来,此时正值湖面雾起,朱赐秀待船只靠近时,轻轻跃至船尾。他的轻功并不高明,落于船上时,船身一沉,朱赐秀暗道不好,连忙伏低身子,好在船上水寇武功低微,并未多想,只以为遇到暗流。朱赐秀见划船的舟子没有反应,这才微微松口气,掀开船舱帘子朝里看去,只见船舱中躺着一人,双手反绑身后,头上套着黑布袋,另有两个看守正坐在舱中打盹。 朱赐秀轻轻将那人提起,那人先是一惊,就要挣扎,朱赐秀伸出手在他后脖处一捏,立时便将他捏的昏死过去。 看并未惊动看守,朱赐秀迅速将此人拖出船舱,剥下他衣衫与自己交换,又除下他头上黑布袋,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衣着不凡,看样子不是官宦人家,也是富贵子弟,心道:小子,遇到我算你好运气。 此时船只已进入水湾,靠近水寨大门,距离岸边也不过三丈来远,朱赐秀运起内力,将此人抛至岸边长草之中,自己则套了黑布袋,用那人身上解下来的绳索胡乱缠了几圈,悄摸摸躺入船舱中。 刚刚躺好,便听外面三声锣响,船舱内看守二人立时惊醒,道:“到地方了。” 二人跳出船舱,立在船头,其中一人大声道:“脚踏东湖,七十二峰我为首。” 塔上有人应道:“手掌西山,五湖之内任我游。” 那人道:“今日值守的可是大贡寨的兄弟么?”高塔上有人应道:“某家方百川。” 那人拱手回道:“原来是大贡寨方寨主,在下李包,与兄弟康青奉横山寨刘寨主之令押送肉票前往黑水牢,请开寨门。” 高塔上锣声连响九下,这是代表有肥羊送来,闸门咿呀呀升起,朱赐秀感觉船只又往里行去,心想总算进了水寨了。 过了没一会,船身猛地一晃,似乎靠在了岸边,外面有人说道:“李头领与康兄弟一路辛苦,这便办理交接吧。” 朱赐秀听那人声音似乎颇为熟悉,心中一惊,连忙伸手进布袋将头发扯乱,刚刚做好,康李二人已进入船舱,将朱赐秀架出舱外。 朱赐秀只觉眼前一亮,头上黑布袋已被扯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虬髯大汉,正是那日强抢李柔儿的水寇头子。 幸亏朱赐秀早有准备,将头发覆盖在脸上,这才没有被他认出。 方百川见朱赐秀模样似乎有些眼熟,但也不多想,道:“看衣着打扮,果然是头肥羊,嘿嘿,刘寨主这些年功劳不小啊。” 李包听他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连忙道:“金老大曾说一家内外,不分大小,大家伙一家兄弟,我们绑来的肥羊再好,还不是得看方寨主的赎金要的怎么样。” 方百川闻听此话,颇为受用,哈哈大笑道:“李老弟只管放心,若不榨干了这小子家底,算我老方对不起各位兄弟的辛苦。” 李康二人一同大笑起来,这时又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二弟,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朱赐秀心中一紧,只见一个身材高瘦,脸色苍白的汉子缓步行来,此人正是那日客栈中暗算朱赐秀二人不成,被打的落花流水的方国威,原来他与方百川乃是一对亲兄弟。 这里原本便是他的地盘,自从那日应敌不力内腑受损之后,便被潘斗海赶回了这里与弟弟方百川一起看守水牢。守水牢的活虽然轻松,可毕竟不如外面来的逍遥自在,因此他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方百川见大哥过来,知道他的心病,更不敢提刘寨主又绑来一头肥羊,含糊道:“大哥,李兄弟送货来了,正在交接呢。” 方国威城府过人,虽然不悦,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表露出来,淡淡道:“哦?恭喜刘寨主又立新功啊,让我来看看这是个什么货色。” 朱赐秀心中一惊,暗道:这方国威可比方百川心细的多,自己只怕是瞒不过了。干脆心一横,把内力汇聚双掌,正欲挣断绳索,做殊死一搏。 忽然方国威猛地咳嗽几声,停下了脚步,方百川连忙道:“大哥,你的伤还没好,这些粗活就让我来办吧,夜里风大,你快去休息。” 方国威两颊微红,血气上涌,分明是受了内伤的表现,闻言也不再坚持,点头道好。 朱赐秀见他离去,暗地里松了口气。 李包道:“刘寨主特意吩咐,希望方寨主早点要到赎金,再过几天便是金老大的寿辰,刘寨主还等着这笔赎金的分红来给金老大置办寿礼呢。” 方百川道:“哎呦,多亏兄弟提醒,我可差点忘了,明日一早我便令手下收账的兄弟前去要赎金,兄弟在外面要是有合意的礼物,也麻烦替我兄弟二人留意一番。” 李包点点头,偷偷将一包银子塞入方百川怀中,方百川感受到银子沉甸甸的份量,哈哈一笑,令人将朱赐秀带了下去,自己则同二人去饮酒作乐不提。 朱赐秀被两个小喽啰带着,一路穿过三道关隘,来至黑水湾最深处,只见里面一条石道,两旁是大大小小数十个牢房。牢房半沉于水面,牢中被绑来的人半个身子浸在水中,此刻虽是初夏,夜晚的湖水依旧冷的人牙关打颤。 朱赐秀见此情状,心下大怒,想到钟小小也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黑牢之中,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不由的杀心大起,但现在却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只能强压怒火忍耐。 第32章 深入虎穴 二人将朱赐秀带至一间空牢之中,一人将他后背一推,道:“给我进去。” 朱赐秀冷笑一声,道:“还是你进去吧。”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朱赐秀猛地挣断绳索,一掌将其中一人打倒在地,另一人不及出声,便被朱赐秀掐住脖子。 朱赐秀冷声道:“要死还是要活?” 那人忙不迭点头,眼中已满是恐惧,朱赐秀道:“我问你,前段时间你们绑来一名少女现在何处?” 朱赐秀微微松开手,那人立刻大口喘气道:“小的……不知,这里关的有男有女,老少皆有,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位。” 朱赐秀一路过来,早已暗中观察过,这里并无钟小小的身影,道:“我要找的是位姓钟的姑娘,十六七岁,圆脸,大眼睛,有人曾在这里看见过她。” 那人道:“前几天,总寨主令人从水牢中带走一位姑娘,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位。” 朱赐秀连忙追问道:“带去了哪里?” 那人道:“没听说,不过小的猜测,应该在西山岛。” 朱赐秀道:“那又是什么地方?” 那人道:“那是太湖帮三十六连环寨的大本营,总寨主就住在那里。” 朱赐秀冷笑道:“算你小子识相,今天就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让你尝尝这水牢的滋味。”说着往其后颈处一切,丢入水牢之中。 那人一声不吭便晕了过去,总算朱赐秀说到做到,将他仰面抛入,否则不被打死,也会被溺死。 看着水牢中依旧关了四五十人,个个双眼空洞,衣衫褴褛,朱赐秀暗叹一声,可恨这些贼子如此草芥人命,从先前被打倒的人身上寻摸了一串钥匙出来,挨个打开牢房。 牢中人一时得到解救,个个大喜过望,纷纷跪倒在地感谢,朱赐秀示意众人不可大声喧哗,免得引来外面的贼人。 就这样朱赐秀带着众人来至牢门口,不费力气便放倒门口的三个守卫,来前他已一路观察好地形,想要出去,非得强闯两处关隘,到了寨口,还得夺船方能离开。 朱赐秀一个北方人,自然不会划船,于是转头道:“你们这群人中,可有会划船的?” 可喜的是这群人中除了几个外地的客商,几乎个个都通水性,划船更是不在话下。 朱赐秀道:“好,既然如此就好办了,一会我去闯关,你们跟在我身后,若有机会,立刻夺取船只,在寨门口等我。” 这群人中有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的大汉,行事颇为沉稳,道:“放心吧恩公,一会咱们寨口相见,您一切小心。” 众人深知能否逃脱虎口,皆在这位少年身上,不禁对其殷勤期望。 朱赐秀道:“各位也多加小心。” 此时身处险地,总也顾不了许多。朱赐秀蒙头往外走去,很快便来到第一处关卡前,这里的守卫有十五人,领头的是一个高瘦汉子。见朱赐秀蒙头过来,也不多想,只当是寨中的兄弟。 朱赐秀来到众人跟前,高瘦汉子这才微有警觉,道:“兄弟是新来的么?怎么看着面生。” 朱赐秀笑道:“是啊,兄弟新来不久,还请大哥多多关照。”说着装模作样从怀中往出掏银子。那守卫在这里多年,哪能不明白朱赐秀什么意思,正满脸笑意的等着朱赐秀掏银子,不过等来的却是朱赐秀夺命的一掌。 只见他左手假装掏银子,右手已悄无声息拍向守卫心口,那守卫眼前一黑,哼也不哼便瘫倒在地。 众人见状微微一愣,毕竟这么多年可从没遇过有人敢来劫狱,待反应过来时候,朱赐秀早已展开身法,连伤数人。 剩下几人忙不迭往后跑去,被朱赐秀赶上,一掌一个打倒在地。身后跟着的众人见朱赐秀不声不响便解决了十几个水寇,震惊之余皆是大喜。毕竟朱赐秀越厉害,他们逃出去的希望便越大。 朱赐秀从领头的身上搜出钥匙,打开关卡大门,又往前摸去,一路上解决了七八个暗哨,来到一处水湾,水湾边上建了七八个大屋,里面灯火通明,吆喝声不断,看样子是群寇住所。 被救出的大汉道:“这里面是黑水寨与大贡寨两家的水寇,大概有三四百人,最边上的屋子里面住的是方国威与方百川两兄弟。” 朱赐秀奇怪道:“兄台怎么对这里的情况如此熟悉?” 那大汉道:“说来惭愧,在下名叫雷横,乃是安庆府捕快,一年前潜入太湖帮做卧底,被潘斗海识破,关押至今,若不是遇到恩公,只怕此生再难有出头之日。” 朱赐秀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太湖帮凶恶至斯,竟敢关押公门中人。” 雷横苦笑道:“即便死在他们手里的,又何止百人,无辜百姓就更多了。” 朱赐秀狠声道:“哼,遇到我,算他们到头了。”说罢令雷横带着众人先去寨口处寻找船只,自己则悄悄潜往方国威居住的大屋。 此时方国威的屋中一片冷清,与前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自从他被朱赐秀打了一掌之后,五脏六腑每日间无一处不痛,内力更是半点也调不起来,若不是他武功底子不弱,现在早已一命呜呼了。 连环寨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旁人见他已武功全失,虽对他表面恭敬,内心早已不拿他当一回事,若不是有方百川这个亲弟弟还是一方寨主,只怕早被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里,方国威心中不由得生出怨恨,他恨那一对年轻男女,更恨总寨主潘斗海不顾义气,正坐在桌上胡思乱想间,忽听房门被推开,进来一名少年。 方国威头也不抬,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滚出去。” 朱赐秀嘿嘿笑道:“方寨主好大的火气,看来我这一掌还没将你打服啊。” 方国威抬起头来,骇然变色道:“你,你,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朱赐秀奇怪他怎么会这么说。冷笑道:“谁说我死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方国威此时面对这个将他打的生不如死的少年,没有半点反抗的念头,只想保住一条性命,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 朱赐秀道:“我问你,随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是不是被你们绑走了?” 方国威尴尬一笑道:“那位姑娘武功高强,我们,我们怎么能绑得了她。”朱赐秀见他面色异常,哪里不明白他是说谎,冷笑道:“好,你非要找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举起左掌,作势欲拍,方国威被他一吓,早已骇的魂都丢了,连忙大声道:“别,别杀我,我知道她在哪。” 朱赐秀见他已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冷声道:“她在哪?” 方国威道:“她在西山岛上,那里是太湖帮的总舵。”朱赐秀见他说的和那个喽啰一样,两下一印证,知道他没说谎,便欲饶他一命。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喊道:“大哥,你在和谁说话,出来一起喝酒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便到了门口,方国威不及阻止,方百川已推门而入,见方国威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微微一愣,醉眼迷离道:“你,你是谁?” 方国威双眼一闭,心道:完了! 果然见朱赐秀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那天你带人追杀李姑娘,这才几天就忘了?” 方百川吃了一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酒也醒了,大声道:“好啊,原来是你小子,那天没打过你,今天咱们再分胜负吧。” 朱赐秀冷笑一声,道:“不知死的东西,你还有命和我斗么?”说着飞身而起,一掌拍向方百川。 方百川反应倒也迅速,一脚将面前矮凳踢向朱赐秀,双拳一分,上下两路击向朱赐秀。他的武功比不过方国威,比起朱赐秀就更差得远了,朱赐秀一手格开飞来的短凳,另一手上下一挡,拦住方百川的双拳,接着便是一招推云见日,直拍中方百川胸口。 方百川顿觉胸口火辣辣的疼,一口气转不过来,噗的一声倒在地上,再看时口中已有内脏碎块随着鲜血喷出。 朱赐秀的阴柔掌力已颇为不凡,这一掌竟然将他心肺拍碎。方国威悲呼一声,合身扑上,他武功全盛时也不是朱赐秀一掌之敌,此时几同废人,哪里还是对手,朱赐秀只轻轻一带,便将他引向一旁,砰的一声撞在门口柱子上,头颅立刻破碎。 朱赐秀更不心软,冷着脸大踏步来至前屋,这几间屋子里里外外足有百余人,喝酒的,吹牛的,赌牌的,热闹非凡,其余的大概都在别处歇息。有人见他面生,也不多疑,依旧自顾自大吃大喝。朱赐秀见这群人个个面目狰狞,匪气十足,心下厌恶,忽见角落里堆放了不少酒坛,心中一动,将酒坛抓起,一个个抛向人群。 酒坛落地便炸开,酒水四散一地。 众人皆被这一幕惊的愣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朱赐秀,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疯。 朱赐秀冷笑一声,从门口取下火把,扔向满地烈酒,霎时间火光冲天,几座大屋顷刻间便被大火吞噬。 在哭天喊地的惨叫声中,朱赐秀飞快来至寨口,此时雷横早已抢来几条小船等候。趁着黑水湾大乱之际,众人一股脑冲了出去,路上但有拦路的喽啰,皆被朱赐秀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待天际微亮时,已远离黑水湾四五十里。 众人逃得命来,个个对朱赐秀感恩戴德。雷横知道他要独闯西山岛,甚是忧虑,道:“西山岛方圆百里,四面环水,岛上群寇盘踞,足有数千余人,山中又多雾气,恩公孤身一人上岛,只怕会有凶险。” 朱赐秀却毫不在意道:“太湖帮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虽孤身一人,又有何惧?” 雷横道:“恩公不可大意,这群贼寇虽然比不得恩公武艺高强,但他们人多势众,又擅使阴谋诡计,不可不防。这样吧,我即刻返回安庆府调兵,请恩公暂且多耽搁两日,等府衙的捕快水兵到了,再一同商议对策。” 朱赐秀哪里还等得几日,道:“你自去调兵,我也不管,只是念在我救你脱困的份上,将我带上西山岛去吧。” 雷横见拗不过他,只得从命,驾船带着朱赐秀径直往西山岛而去。 行了一日路程,天色昏暗之际,已来至西山岛北面的横山岛一处水湾上,雷横指着远处一片岛屿道:“那里便是西山岛了。” 朱赐秀也不是鲁莽之人,待天彻底黑下来之后,这才令雷横驾船悄悄将他送上岛去,原本雷横惦念朱赐秀救命之恩,也想一同前去。 但朱赐秀深知前方乃龙潭虎穴,这一去九死一生,更何况即便救出钟小小,也需要有人接应,便令雷横还藏在此处。 雷横也知道以自己的能耐,去了也是个累赘,也不固执,将小船藏在礁石底下,等着朱赐秀回来。 朱赐秀上了岛,只见这座岛屿黑黝黝宛若一只大蛤蟆,远处一座座高山耸立,淡淡月光下,云锁山头,雾绕沟壑,端是飘渺无极,美轮美奂。 朱赐秀暗道:西山岛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这仙山洞府却被一群强盗占了,每日里人尿马溺,污言秽语,行的都是苟且肮脏之事,没得侮辱了这块仙境。 一个人悄摸走向岛内,却见山中风平浪静,无半点波澜,不禁心中奇怪。按道理来说,黑水湾被劫一事应该早已传到这里,怎么这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朱赐秀又往前行了数里,来至一处山脚下,这才在一处大石旁见到三五个喽啰巡视。这群喽啰个个肥头大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抚摸着露在外面的大肚皮,看样子是吃饱喝足了才出来,神色十分惬意。 朱赐秀心道:太平日子久了,这伙贼寇纪律也松散了,怪不得一路上没有遇到半点阻碍。 第33章 力斗群寇 想到这里,更加放心,待几人走远,一路上直往山腰而去。走了不多一会,见山腰处建着一座大寨,寨门口有十余个喽啰站岗,朱赐秀借着月色看去,只见寨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金鳌寨”三个大字,心道:看来就是此处了。 弯腰绕过大门,来到墙根底下,这墙足高三丈,表面布满苔藓,又湿又滑,想要攀上去倒也不易。朱赐秀又走近几步,见墙根底下长着一棵粗大的柳树,柳树分出一条枝丫,距离墙顶不过一丈。朱赐秀攀树而上,踩着枝丫一跳,便跃进寨中。 潘斗海寨里的戒备可又比外围森严的多了,只见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来回回,不少数十人在巡视。 朱赐秀见这些人个个神情彪悍,举止有度,可不敢再像外面似的大摇大摆上去。 正在这时,只见两个丫鬟装扮的人从面前经过,手里提着两个食盒。朱赐秀心中一动,看二人走向一处小道,心道:莫非是给钟妹送吃食么?借着夜幕掩护,悄悄跟了上去,见二人转过小道,来到一处小屋前,其中一人上前道:“李姑娘,总寨门让我给你送点夜宵过来。” 屋内有人厉声道:“快拿走,我死也不吃强盗的东西。” 二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也没说什么,放下食盒便转身离开了。朱赐秀听声音似乎甚是熟悉,悄悄来到窗前,捅破窗户纸向内看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坐在一张圆桌前,眉头紧锁,神情憔悴,朱赐秀吃了一惊,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柔儿。 朱赐秀见左右并无旁人,翻身跳进屋中。 李柔儿先是一惊,待看清朱赐秀样貌,顿时大喜,猛地扑进朱赐秀怀中,哽咽道:“恩公,你是来救柔儿的么?” 朱赐秀见她模样楚楚可怜,尴尬笑道:“你,你不是回杭州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李柔儿叹口气道:“那日恩公忽然落水,奴家一人力薄,无法相救,本欲投河追随恩公而去,没想到那船家见我孤身一人,便起了坏心思,说我们杀了他们主人,要我赔银子给他,我哪里有半分银子,他们便将我送到这西山岛上,在强盗那里去换了银子。” 朱赐秀并不起疑,见她孤身落入虎穴,更是于心不忍。李柔儿泣道:“天可怜见,终于让我再见到恩公,即便柔儿立刻死了,也是无怨。” 朱赐秀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对了,你知不知道钟妹被他们关在了哪里?” 李柔儿惊讶道:“钟姑娘也被他们抢来了么?” 朱赐秀点点头,李柔儿道:“这我倒不曾注意,这些天我一直被他们关在这里,潘斗海那老贼只见过我一面,便匆匆离去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 朱赐秀叹道:“寨内戒备森严,想要无声无息去救钟妹,极是不易。” 李柔儿道:“恩公不必忧虑,柔儿自有办法。“ 朱赐秀诧异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李柔儿道:“恩公请放心,您请在这里,容我去去便回。”说罢推开门出去。 朱赐秀心道:潘斗海知道李柔儿一介女流,这里又是湖中孤岛,四处皆有人马把守,也不怕她跑了,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能从潘斗海嘴里套出消息来。 如此等了约有一个钟头,就在朱赐秀不耐烦时,李柔儿摇摇晃晃推开门走了进来。 朱赐秀连忙迎上去,只见她一身酒气,衣衫凌乱,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朱赐秀道:“李姑娘,你没事吧。“ 李柔儿摇摇头道:“恩公不必担忧,我没事,钟姑娘的消息我已经打探出来了。” 朱赐秀看到这里,哪里会不明白,这李柔儿定然是使了美人计从潘斗海那里套出了消息,顿时又羞又愧道:“哎,都是我不好,连累姑娘受了屈辱。” 李柔儿道:“恩公,为了你,柔儿什么都愿意做。”说着将食盒打开,里面有两个小菜,一盘面饼,还有一壶酒。李柔儿道:“钟姑娘就被关在西山岛后山一处石洞中,那里的看守不下百人,请恩公暂且吃些食物,等夜深之后再去。” 朱赐秀累了一天,水米未进,早已饿得慌了,也不客气。将一盘面饼就着两个小菜吃了个精光,李柔儿看着他将一壶酒喝完,这才道:“从这里出去往右边走,有一条小道,可直通后山,到了那里自然能看到关押钟姑娘的石洞。” 朱赐秀又道了声谢,请李柔儿还在这里藏身,等他救出钟小小之后一同会齐。说罢转身出了小屋,果然见右边有条羊肠小道,于是顺着小道径直往山后而去。 行了约有半个钟头,已到了四更天,这时也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朱赐秀心中藏着事没有半点睡意,但看守石洞的喽啰们却困的个个哈欠连连,有些已忍不住靠在树干石头上打盹。 朱赐秀来到洞前,看到这副景象,心喜道:真是天助我也。悄悄靠近石洞,竟未惊动一人便进了洞。 这窟石洞倒也宽大,两壁上点着火把,照得洞内忽明忽暗的闪烁。 朱赐秀很快便来到一处铁门前,见门前还有两三个喽啰正相互靠在一起打着盹,其中一人腰间挂着钥匙,朱赐秀轻步来到三人跟前,出手如电,往三人脖颈上一捏,消无声息便送三人归了天,打开铁门来看,果然见石洞中关有一人,虽然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孔,但身形衣饰依稀便是钟小小。 朱赐秀又惊又喜,快步上前,见她手上脚上被铁链所缚,忙拿出钥匙打开铁锁。 钟小小立刻瘫倒在地,但始终不发一言,朱赐秀也不起疑,只当是被折磨的狠了,不禁泪湿眼眶,道:“钟妹,我来救你来了。”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嘿嘿冷笑道:“好哥哥,你看我是你的钟妹妹么?” 朱赐秀大吃一惊,这人哪里是钟小小,分明是一个和她身形相仿的男子。不及反应过来,猛觉胸口奇痛,连忙运气抵挡,一掌拍在此人头顶,登时将他打的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一低头,只见一柄短匕已插入胸腔之中,幸亏他内功深厚,这一刀虽然刺中,并未伤及肺腑,一时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只听洞外有人叫嚷道:“贼小子,还不出来受死。” 朱赐秀拔出短刀,点穴止血,走出石洞,只见潘斗海正带着四十五号喽啰一脸得意的等在洞口。 朱赐秀深知自己已经中计,如今又受了一刀,只怕未必能斗的过潘斗海的金刀。 潘斗海见他面色苍白,两颊泛红,便明白定然中了自己的计谋,得意笑道:“小子,那天你们这一对狗男女轮翻与我相斗,也不曾胜过老夫,今天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能逃的脱老夫的手心。” 朱赐秀见他如此恬不知耻,大怒道:“呸,枉你也算一帮之主,说出话来简直狗屁不如,来来来,少爷再打你一顿,让你明白明白。” 潘斗海心中一紧,见他有恃无恐模样一时竟有些吃不准。 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的青脸汉子站出来道:“凭你也配与帮主交手,就让老子来打发你好了。” 朱赐秀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瘦长汉子道:“老子乃是太湖帮左六寨寨主司徒盛是也。” 潘斗海见司徒盛主动请缨,自然乐意,也正好探探朱赐秀虚实。这司徒盛外号唤做鬼夜叉,使一对短钢叉,在太湖帮中也算是排名靠前的高手了。 朱赐秀道:“废话少说,那便来吧。” 毕竟是少年性子,受不了三言两语相激,冲动易怒,明知对方诡计,仍毫无畏惧。 司徒盛手中钢叉一端,便往朱赐秀胸口刺来,他虽身体佝偻,奔走之间却宛若猿猴,行动极快,转眼便到跟前。朱赐秀见他来势凶猛,虽赤手空拳,却也不惧,微微后退半步,摆掌相接。一牵一引,已将钢叉引向一边,右掌使出一招劈风斩浪,拍向司徒盛头顶。 其实此招使来,本是击打敌人胸口,但司徒盛身形矮小,又凹胸驼背,使原本拍向他胸口的一掌却拍向了他脑门。 司徒盛急忙矮身就地一滚,避开掌力,朱赐秀见他避过一掌,冷笑一声,欺身而上,左右掌影翻飞,却是阴蚀掌中一招鸿飞冥冥。此招并不重伤敌,而是用来迷惑敌方所用,此招为引招,而下一招折戟沉沙才是杀招。司徒盛虽见多识广,知此招颇不简单,但朱赐秀出手太过迅捷,令他无法预先应对,等看清其中厉害,已被朱赐秀右掌击中肩头。 朱赐秀掌力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此招本就甚急,掌力更是甚重,只打的司徒盛口吐鲜血,向后飞起。朱赐秀正待跟上将其击毙,却听一声尖细嗓音高叫道:“尔敢!” 接着眼前一花,一柄明晃晃的锯刀出现在朱赐秀眼前,原来是右六寨寨主矮婆神洪滔眼看司徒盛就要死在朱赐秀掌下,连忙出手阻止。此人身形比司徒盛更矮,只有四尺长短,满脸胡茬,圆脸大眼,活像只猴子。 朱赐秀闪身避开锯刀,却给了司徒盛逃命的机会,只见他后背一触地便即站起,忙不迭跑向一边。 朱赐秀有心追击,却被矮婆神用刀逼住,终究错过了机会。 正所谓矮子肚里三把刀,洪滔武功又比又司徒盛高了一层,只见他出手狠辣无情,手中锯刀接连攻向朱赐秀双腿及下阴肚腹间。 朱赐秀虽年方十六,但身材欣长,想要接招,只有弯下身去。因此功力自不免大打折扣,一时间竟无招应对了起来。 洪滔见朱赐秀只闪不攻,以为他武功不过如此,手中狠招叠出,誓要将他性命送在刀下。 朱赐秀见这矮矬子宛若一只陀螺般直转,心里一时没了计较,正恼怒间,忽见石洞旁立着两根大粗木,应是平日里拴马之用,当下心中一喜,奔了过去。 手上一使劲,将其中一只粗木拔起,哈哈大笑几声,持木向洪滔砸去。 朱赐秀并不擅长兵器,虽学了青木道人三招剑法,但此刻手持粗木也使不出来,只胡乱挥舞。 洪滔刀法凌厉,可毕竟身材矮小,四肢又短,被朱赐秀粗大木桩一逼,立刻乱了阵脚。只听粗大木桩呼呼生风,不住的砸向地上的矮陀螺,洪滔无法近身,只得在地上乱窜,一时陷入被动。 二人交手数十招,洪滔终于给朱赐秀粗大木桩逼住,无力回击,眼睁睁看着粗木就要击上天灵盖,当下心中一震,只待闭目等死,却不料那粗大木桩忽给人一脚踢飞。 能在此间不容发之际使出如此凌厉腿法者,不是上六寨寨主刘波又是何人,只听他道:“三弟,你且退在一边,看我为你报仇。” 洪滔虽得刘波救了一命,却似乎并不领情,沉着脸退在一旁。 朱赐秀眼看便要将那矮矬子毙于桩下,却被人横加干预,坏了好事,当下心中大怒。但他深知刘波的本事远在司徒盛与洪滔二人之上,不敢大意,屏息凝神,静待他来相攻。 刘波道:“你既是空手,我也不取兵器,就让我用疾风腿来试一试你的掌法。” 说罢脚下一动,数道腿影已经袭来,这疾风腿果然迅捷,朱赐秀只觉劲风扑面,腿影已至跟前,慌忙闪身躲开,刘波却一腿接着一腿,逼了过来。 朱赐秀接应数招,只守不攻,他虽少与高手过招,但机敏聪慧,临阵对敌自有自己的一套打法。 他见刘波气势正盛,于是暂避锋芒,只等他招式用老,再伺机寻找破绽。就这样,二人一攻一守,进了数十招,朱赐秀见刘波这一招似乎已经用过,只是与之前方位不同,实则是同一招,便知他黔驴技穷,自己机会来了。 闪身避过之后,回手以一招铁锁横江回击。刘波见朱赐秀与司徒盛、洪滔二人相斗,全凭机巧胜出,又见洪滔尚且能逼的他手忙脚乱,自信以自己一双快腿必能毫不费力取胜。哪知数十招不进寸功,眼下反被他占了先机,当下心中发狠。见朱赐秀又一掌迎面拍来,袖中一动,一柄湛蓝短刺已藏在手中。 第34章 再中奸计 朱赐秀送出一招推云见日,只等对方以掌来接,便在双掌即将接触时,蓝光一闪,一根短刺平平直刺向掌心。朱赐秀大吃一惊,忙回身撤掌,堪堪避过,刘波暗道一声可惜,开口却道:“你我拳脚上不分胜负,再试试兵器如何。” 嘴里虽这样说,却不给他任何取兵器的机会,手中短刺急点,直指各大要穴之上。朱赐秀已知他虚假秉性,心中恼怒,出手也不在留情,只见掌风呼呼,已然动了真怒。如此一来,刘波压力顿紧。 朱赐秀嘿嘿冷笑数声,道:“你这狡诈小人,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当下又连使游云惊龙,风雨如晦、劈风斩浪三招。但见刘波闷哼一声,已然中招,只是他内力不俗,并不像司徒盛那般大吐鲜血,却也受了内伤。朱赐秀见一击得手,心下大喜,这种卑鄙小人,不可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掌风飑电激般连连拍出,片刻之间击出九掌。 刘波即便内力再高,受掌之下也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朱赐秀力斗三人之后,猛地大口喘息,暗惊今日怎么才打了这么一会内力损耗便如此巨大。再加上胸口那一刀,伤势颇重,一番打斗下来,已是伤口崩裂,精疲力尽。 潘斗海在旁观战半晌,见此情景,心底暗暗冷笑,知道时机已到,冷哼一声,站了出来。上下打量朱赐秀一番,道:“英雄出少年,好,好得很。” 朱赐秀道:“你要怎样较量,快快来吧。”竟丝毫不顾伤势,大有催促之意。 潘斗海知道他此刻不过强弩之末,冷冷道:“何必找死。”朱赐秀哈哈大笑道:“你这老乌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且看你有何能耐。”说罢急扑而上,他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容乐观,只想拼着一口气速战速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潘斗海稳稳站在原地,不躲不闪,朱赐秀心中暗喜,潘斗海的武功自己是了解的,若这全力一掌打在实处,即便打不死他,也能将他打成重伤。 眼看这一掌就要拍在潘斗海心口,忽然只觉腹内一空,两脚发软,眼前一黑,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潘斗海双手一分,左手接住朱赐秀击来的一掌,右手一抓,便抓住他胸口膻中穴。朱赐秀忽失内力,正惶恐无助间,被潘斗海抓个正着,顿时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潘斗海哈哈大笑道:“小子,凭你也是爷爷的对手。”太湖帮众见总寨主一出手便擒住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纷纷大声欢呼,心里想道:原来那天总寨主是故意示弱,我就说嘛,太湖帮帮主怎么会如此脓包,竟打不过一个少年。 殊不知这也是潘斗海的计谋,这些年他沉迷声色,对帮内管辖不严,逐渐失了威望,导致手下不少人开始对他阳奉阴违,起了不敬之心。方国威兄弟是一个,这死掉的刘波仗着这些年武功大进,也开始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这冒失的少年朱赐秀忽然横空出现,虽然杀了太湖帮不少人,却也正给了他重整帮规的机会。 果然其余各寨主不明真相,见潘斗海一出手便将强敌擒下,个个大惊之余,对潘斗海不免升起了敬佩之心。 潘斗海见自己计谋得逞,得意的哈哈大笑,伸手一切朱赐秀后脖,将他打昏在地,道:“将他关押起来,容后再说。”身后各喽啰正是心悦诚服的时候,对潘斗海奉若神明,将朱赐秀押下。潘斗海则趁热打铁,对众匪一番威逼利诱,摆筵庆祝去了。 再说朱赐秀被潘斗海擒住之后,关在西山岛一处黑牢中,也不知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痛苦难当,一会似乎听人咒骂,一会又似乎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梦中更是群魔乱舞,尸山血海,朱赐秀一声惊叫醒来,左右环顾,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宽大的牢房中。牢房一角铺了几卷干草,钟小小正坐在干草之上,左右两只手腕处各套着一只精钢铁环,环上连着粗大的铁链,好在潘斗海未给她动刑,虽面容苍白,颇显憔悴,倒也并无任何外伤。见朱赐秀终于醒来,急欲扑上前去,却被铁链扯住,只道:“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没事吧?”朱赐秀听她声音虚弱,却似乎并未受内伤,这才放心道:“我没事,我昏迷多久了?” 钟小小叹道:“足有七天了。” 朱赐秀一惊,没想到自己竟受伤至斯,低头又见胸口处缠满白布,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看来潘斗海一时还不想自己死去,所以派人医治。想要翻个身子,却只觉浑身疼痛,一身内力竟半点也调动不起来,又不由颓然躺倒。 钟小小关心道:“你受了重伤,不宜乱动。” 朱赐秀不想她担心,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多谢钟妹挂怀。” 钟小小忽然冷哼一声,不再搭话。良久之后,还是朱赐秀率先打破沉闷,道:“钟妹,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钟小小阴阳怪气道:“你与那狐狸精在外逍遥快活,何必来理会我的死活。” 朱赐秀叹道:“没有你,我在哪里都不快活。” 钟小小闻言,脸颊微微一红,深情的话语令她心里一时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朱赐秀见钟小小不再反唇相讥,知道她见自己冒死相救,嘴上不说,心里早已原谅了自己,只是面上不肯服输罢了,自己得想个办法令她开口。于是故作伤势发作,哼哼唧唧了几声,钟小小见状果然上当,道:“朱郎,你怎么样,痛的厉害么?” 朱赐秀苦笑道:“不怎么样,内力全无,形同废人。”说到这里,也不禁一阵黯然。 钟小小听懂他话中灰心丧气,开口道:“真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朱赐秀道:“若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钟妹,你我早已是一体同心,不分彼此了。” 钟小小听他直白而炙热的情话,心下感动,道:“你,你当真不后悔?” 朱赐秀此刻虽如废人,但意气丝毫不减,哈哈一笑道:“我朱赐秀为江湖而生,为美人而死,有何后悔。哈哈哈哈!”忽然又不住咳嗽。 钟小小闻言不由一阵难过,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若过三五十年,不知将会变成何等令人仰慕的英雄豪杰。只是苦于一时虎落平阳,龙困浅滩,这一关只怕不好过。 这时洞外有脚步声传来,朱赐秀知道定是门外看守见自己醒了,报潘斗海去了。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只是却也大出他意料,来人除了潘斗海,还有那个一直被他视作弱女子的李柔儿。 只听李柔儿娇笑道:“这傻小子终于醒了,潘帮主,您下手也太狠了,差点要了他的命。” 潘斗海哈哈大笑道:“幸亏这小子没事,否则那小娘子非得以身殉情不可,这傻小子真是好福气,难得有这样一位红粉佳人垂爱,真是羡煞旁人。” 原来朱赐秀重伤之后,钟小小竟也不吃不喝陪伴,若不是见他情况好转,只怕如今饿也饿死了。 朱赐秀惊道:“是柔儿姑娘么,你,你怎么和潘斗海这老贼厮混在一起?是他发现你了么?” 钟小小叹口气道:“我的傻哥哥,难道你还看不出么?那狐媚子与潘斗海老贼,压根就是一伙的。” 朱赐秀不明所以,道:“她母亲被连环寨的水寇所杀,其父也因此而亡,这是咱们亲眼看到的,难道也有假?” 钟小小道:“那二人死了是真,也确实是被水寇逼死的,可未必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听到钟小小这样说,李柔儿忍不住赞道:“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你二人武功高强,若是假死,如何能瞒得过二位的眼睛。那老翁夫妻也确实不是我的父母。” 朱赐秀道:“难不成,难不成你为了骗我们,竟逼死两个无辜百姓?可,可他们又怎么能坦然赴死。” 李柔儿咯咯大笑,甚是得意道:“那老夫妻若是不从,他满门十三口男女老幼皆成亡魂,试问,他们又怎么敢不陪我演好这出戏呢?” 朱赐秀到了此时已彻底明白,愤怒道:“这么说,我失足落水也是你搞得好事了?” 李柔儿道:“我在你茶中下毒,原本是想毒死你,没想到你中毒之后竟然不死,于是我又指使船家故意颠簸小船,使你掉入漩涡暗流之中,嘿,说起来你小子真是命大,这样都没事。” 朱赐秀看着那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摇身一变已成了一个心地险恶的毒妇,恨得牙根痒痒,道:“这么说,你的名字也是假的了?” 李柔儿道:“现在才明白么?我本名李仙仙,此时已是前六寨寨主,太湖三十六连环寨第二把交椅,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呢!” 朱赐秀忽然心中一动,道:“难怪,难怪。”钟小小问道:“难怪什么?”朱赐秀垂头丧气道:“难怪那天与潘老贼交手时,忽然内力全失,原来是她在酒菜中下了毒。” 李仙仙笑道:“不错,恩公大人,你也不算愚不可及,只是现在反应过来,未免太迟了吧。” 朱赐秀道:“你们将我二人困住,想要怎么样,只管说吧。” 李仙仙道:“朱公子是聪明人,我们费尽心机设下这圈套将你们困住,自然是为了那件值得让我们冒险的东西。” 朱赐秀道:“原来你们也是为了那达摩玉戒。” 潘斗海闻言,眼神大亮,道:“不错,看来那东西果然在你们手上。” 朱赐秀冷笑道:“达摩玉戒乃是少林至宝,凭尔等痴牛蠢马之辈也想占为己有,简直可笑。” 李仙仙嘻嘻笑道:“你二人中了十日醉,这种迷药中毒时间久了,若不早点服用解药,性命虽然无忧,只是这一身武功,怕是要废了。” 朱赐秀咬牙切齿道:“你好狠。” 李仙仙冷笑道:“废话少说,你到底肯不肯交代那东西的下落?”朱赐秀看了一眼钟小小,知道她性子高傲,如何肯受这等屈辱,坚定道:“宁死也不受宵小侮辱。”他也明白,一旦交出那东西,只怕二人更加性命不保。 潘斗海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轻易妥协。”说着令人打开铁门,见朱赐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嘿嘿冷笑一声,一脚踩在其胸口上,原本那里便受了一刀,这些天刚刚结痂,此刻被潘斗海大力踩踏,顿时伤口崩裂,鲜血四溅。 犹是朱赐秀性子刚毅,也不由发出一声闷哼,钟小小心中大痛,只觉比折磨自己还要难受。 朱赐秀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喝骂道:“潘老贼,够胆的就将爷爷一刀杀了,否则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潘斗海见他命在旦夕,兀自痛骂不休,心里也有些发怵,转而看向钟小小道:“小美人,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像他这般硬气。” 说着一脸淫笑的走向钟小小,钟小小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饶是她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脸色也终于变了。 朱赐秀眼见心爱之人就要受辱,满腔怒火直化作滔天杀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才好。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有喽啰一脸慌张来报,道:“帮主不好了,有官兵杀来了。” 潘斗海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道:“不必慌张,这些年那些狗崽子又不是没有来过,哪一次不是铩羽而归。”说罢转头看向二人道:“哼,算你们运气好,老夫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肯说出那件东西的下落,哼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说罢扬长而去。 朱赐秀松了口气,心中的疼痛直比胸口的疼痛更令他难以忍受。钟小小神色依旧没有恢复过来,显然刚才的一幕已令她深受惊吓。 朱赐秀悲声道:“钟妹,你我今日只怕难逃此厄,只有到了阴间,再做夫妻了。” 钟小小苦笑道:“都是我一时任性,否则又怎会落到如此下场,罢了,你我只管一死,自会有人给我们报仇。” 第35章 身陷囹圄 朱赐秀点点头,依钟神秀的性子,势必会让这满太湖的水寇给二人陪葬。 “嘿嘿,二位情深义重,真令人羡慕啊。”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恍若鬼魅一般,朱赐秀却心花怒放,道:“是孙兄嘛?” 此时那孙小圣稚嫩的声音宛若天籁,只是他担心屋外有人,不敢高声答应,但孙小圣既为盗门圣手,自然耳聪目明。只听声音原本尚在十丈开外,待朱赐秀话音落地,孙小圣已到了跟前,道:“朱兄,你果然在这。” 朱赐秀大喜道:“孙兄,你怎么来了?” 孙小圣道:“我见朱兄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放心不下,特来打探一番。朱兄,你受伤了。” 朱赐秀苦笑道:“岂止是受伤,只怕我是废了。”孙小圣闻言,惊讶道:“以朱兄的武功,竟不是潘斗海的对手?” 朱赐秀叹口气,将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孙小圣叹道:“江湖多凶险,有的是意想不到的阴谋诡计,石榴裙下不知多少英雄埋骨,不过你也不用因此灰心丧气,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场子总会找回来的。” 朱赐秀闻言,心中极是感动道:“多谢孙兄,若我二人大难不死,日后定当厚报。” 孙小圣道:“我与朱兄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觉你重情重义,在下倒是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不过一切等脱困以后再说吧。” 说着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孙小圣走了进来,见朱赐秀虽然身上未缚,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低头查视一番道:“原来是十日醉,倒也好解。”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放在朱赐秀鼻子底下,让他深吸一口,朱赐秀顿觉神清气爽,竟感觉消散的内力慢慢汇聚,不多一会便能翻身坐起。原来他中了十日醉的迷毒,这种毒药性子猛烈,中毒之人浑身疲软,如酒醉一般,内力更是半点也调不起来,朱赐秀不明所以,只以为潘斗海废了自己内力,此刻方知自己见识浅陋,不禁又是羞愧,又是惊喜。 盗门弟子对各类迷药研究的极为透彻,毕竟干的是溜门撬锁的买卖,深怕机关迷毒,所以身上常备解毒灵药,十日醉虽然厉害,但也不是什么顶级迷药,要解毒倒也不难。 孙小圣又来到钟小小跟前,笑道:“钟姑娘,你交代的事情在下总算不辱使命。”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已将钟小小两腕处的铁锁解开,钟小小十日醉的迷毒早已自行消散,只是多日囚困,身体疲软无力,需要多调养几日。 钟小小道:“你救我二人,我自会相报,啰嗦什么。” 孙小圣见她冷言冷语,甚是尴尬,但又想自己救人,本就目的不纯,钟小小性子反复无常,只怕还在怪罪自己将朱赐秀带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钟小小自小受其祖父影响,性子反复无常,蛮不讲理,虽然是她令孙小圣前去带话,但见到朱赐秀因此而受重伤,反而又迁怒于他。 只是此刻也不是窝里斗的时候,二人合力架起朱赐秀往外走去,一路上只遇到两三个不入流的喽啰,皆被钟小小含愤出手解决。 朱赐秀见事出反常,疑心道:“不知道潘老贼搞得什么鬼,别又在暗处使些阴谋诡计。” 孙小圣笑道:“朱兄多虑了,眼下潘斗海可有些自顾不暇了,我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官兵正在围攻西山岛,嘿嘿,此刻可正斗的凶了。” 朱赐秀心道:难不成是雷大哥见我失陷贼窟,引兵来救了么?他性子要强,力气稍稍恢复,便不再让二人搀扶,三人很快便来至山脚下。 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大船小船连成一片,足有四五十条,船上挂着灯笼,打着安庆府的旗号,夹板上站满官兵,正举着弓箭与太湖帮众交战。 此刻岛边黑压压聚集了两千余人,借着礁石掩护,一边躲避官兵箭矢,一边回射过去。 这西山岛果然是天生的屏障,岸边浅滩中暗礁遍布,船只若无引导,绝不能靠上岸来。官兵一时陷入困境之中。 潘斗海站在高处指挥战斗,见太湖帮水寇占尽上风,得意的哈哈大笑。朱赐秀一见潘斗海,顿时怒从心头起,大骂一声道:“潘老贼,拿命来。” 潘斗海猛见朱赐秀扑来,顿时大惊失色,着实想不到这小子半死不活的怎么能逃出牢房,再一看,只见钟小小也是一脸杀气的盯着自己,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周围水寇闻听喝声,立刻围攻上去。 朱赐秀重伤未愈,实力不足五成,但也不是这些杂兵喽啰能抵挡的,只一个照面便被打翻三人。 潘斗海见朱赐秀脸色苍白,身手迟缓,暗暗镇定下来,从水寇中分出百余人,将二人围在垓心。 钟小小虽然被困在牢中时间最久,但一身武功却未受多少影响,只是要分心照顾朱赐秀,再加上软剑早被潘斗海搜去,一时也不能脱身。 正在此时,半空中忽然传来孙小圣的声音道:“钟姑娘,接剑。”只见虚空之中,一柄软剑直直飞来,钟小小心中一喜,暗道:原来刚才他突然消失不见,是为自己取兵器去了。 钟小小最得意的武功乃是剑法,此刻又有紫薇软剑相助,顿时如虎添翼,左冲右撞之下,转眼间将十数人刺死在剑下。 潘斗海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大声招呼帮中好手前来相助,朱赐秀冷笑一声道:“潘老贼,哪里走!” 说着飞身而起,直扑向潘斗海。 潘斗海见朱赐秀来势凶猛,避无可避,也不由激起了多年潜藏心底的凶性,将金刀一抖,劈向朱赐秀。 朱赐秀心中怒气难平,竟丝毫不顾及自身伤势,使出以命搏命的打法与潘斗海相斗。 太湖帮被朱赐秀与钟小小如此一搅闹,又见帮主陷入危险自顾不暇,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无人指挥下很快便乱了阵型。 安庆府的官兵为了对付太湖帮可谓费尽心机,见这大好机会,怎么会眼睁睁放他溜走,立刻改变阵型,一部分依旧正面强攻,余下的分做两路,抢滩上岸。太湖帮常年在水上争斗,陆地上的功夫却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官兵,很快便一败涂地,千余人乱作一团,四散而逃。 钟小小乘机摆脱围攻,与朱赐秀联手向潘斗海攻去。潘斗海的武功本就不及二人,很快便落入下风。 潘斗海见朱赐秀渐渐气力不济,心知要想活命,唯有将其擒下,方可有一线生机,于是把重点往朱赐秀身上放去。朱赐秀原本能有如此凶猛攻势,全凭一口怒气支撑,如今二人合力之下大占上风,这口气反而松了,被潘斗海连环重刀逼住,险象环生。 钟小小知道朱赐秀的身子难以支撑如此强烈的争斗,可也深知他性子高傲,绝不肯服输退下,只能拼尽全力将一柄软剑舞成银光,只盼能分担一些攻势。 三人交手百招,朱赐秀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脸如金纸,潘斗海大喜过望,深知时机已到,调转金刀,用刀柄击向朱赐秀胸口神封穴。 这神封穴乃是人体大穴,属足少阴肾经,一旦被封,任凭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施展。钟小小大惊失色,手中软剑一抖,使一招白蛇吐信,直刺潘斗海腋下,只盼能围魏救赵,迫使潘斗海放弃朱赐秀。哪知这潘斗海不愧是多年纵横太湖的大盗,见钟小小一剑刺来,竟舍弃金刀,一掌拍向刀柄,金刀滴溜溜一转,不偏不倚格开软剑,回身反指点出,依旧点向朱赐秀胸口神封穴。 钟小小软剑受阻,虽说将金刀挑开,却也来不及阻止,就在此刻,忽然间朱赐秀双眼大睁,狞笑一声道:“老贼,你上当了!” 忽见他双手成爪,猛地抓住潘斗海右臂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潘斗海粗壮的胳膊已被他扭断。 钟小小大喜过望,回身一剑削向潘斗海脖颈,只见潘斗海硕大的头颅腾空而起,竟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朱赐秀见潘斗海已死,这口恶气总算出了,忽然身体一软,咕咚一声委顿在地,这次却是实实在在没有了半点力气。钟小小连忙上前将他抱住,此刻官兵已大举杀上岸来,人群中一个高大汉子见到朱赐秀模样,大踏步赶来道:“恩公,你没事吧。” 朱赐秀睁开眼来,原来是雷横,勉强笑道:“受了点伤,性命当是无碍。” 雷横闻言总算松了口气,抬头却见钟小小一脸寒意的盯着自己,尴尬笑道:“这位便是钟姑娘么,恩公,你终于救她出来了。” 朱赐秀笑道:“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们还不容易脱身呢。” 原来雷横见朱赐秀孤身上岛,三四天也不见半点消息,情急之下上岛擒住一名喽啰打探消息,得知朱赐秀果然是被他们困在岛上,顿时心急如焚,快船回了安庆府调兵。 为了使安庆府出兵,刻意说成有两位高手打入太湖帮暗中相助。这安庆府巡抚乃是最近才上任,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再加上太湖帮这么多年一直是官府的心腹大患,得知有此良机,也不多想,将安庆府捕快衙役凑了千余人,一股脑全部派了出来。 也幸亏朱赐秀二人脱困之后围攻贼首潘斗海,令太湖帮群龙无首,阵脚大乱,这才令官兵大获全胜。 雷横也知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见朱赐秀无事,便带着捕快衙役继续追剿水寇,此番剿匪大业得以促成,他可为首功,回去升职自然是不用说了。 转眼间热闹的沙滩便变得冷清下来,钟小小见朱赐秀受伤颇重,也不打算多耽搁,只是左右不见孙小圣的影子,二人等了一会,想到以孙小圣的本事,想要脱身不难,于是取了一条船径自离开。 路上钟小小已替朱赐秀重新敷药包扎,他与潘斗海舍命相搏,内伤颇为严重,再加上南方一带气候湿冷,竟让他又感染了风寒,病情更加严重,有时甚至一连昏迷数个时辰不醒。钟小小担心朱赐秀到不了药王谷便要一命呜呼,一路上衣不解带,目不交睫,极尽服侍。 只是一来这等伤势不是寻常郎中可以治疗,二来二人依旧在太湖帮地盘,唯恐还有余寇未除,会在暗中报复,自己身上的疗伤丹药又全部留在太湖帮没有取回,只得上岸就近采一些草药熬药治疗。也幸亏朱赐秀内力已颇具火候,再加上年轻人底子本好,伤势终于不再恶化,慢慢好了起来。 如此一路走一路寻药治疗,过了一月有余,二人复已行至洞庭湖边,朱赐秀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微笑道:“那日我独自泛舟湖上,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你的身影,我就想,若是能和钟妹在此吟风弄月,共襄美景,该是何等快活。” 钟小小脸上微微一红,道:“这有何难。”起身在湖边夺了一条渔船,将朱赐秀载到船上,轻轻一撑便远离湖岸。 此时朱赐秀病情好转,勉强坐起身来,看着钟小小颇为憔悴的绝美容颜,眼中深情款款。 感受到朱赐秀的目光,钟小小脸色微红,此刻已尽黄昏,日头西沉,正与那日朱赐秀独自泛舟湖上时情景相同,只是那时是孤身一人,此刻却有美人相伴,相形对比来,恍若隔世。 朱赐秀不由看得痴了,钟小小脸色更红,竟不敢对视,只一个劲的摇撸。渔船慢慢行至湖中央,正巧日头与湖面平齐,夕阳余晖,照的水面万道金光。正如诗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如此美景之下,更觉钟小小娇媚动人,只恨不得一生一世相伴在这洞庭湖上该有多好。 忽然朱赐秀胸口一阵刺痛,猛然咳嗽了起来,钟小小急忙上前轻抚他胸口,道:“朱郎,你没事吧。” 第36章 不虚人间少年游 朱赐秀摇摇头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钟小小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重伤未愈,还敢饮酒。”朱赐秀笑道:“如此美景在前,又有美人相伴,无酒岂非无趣。” 钟小小无奈,只能从船舱中取出酒来,原来她夺船时看到有酒,担心朱赐秀饮酒对伤势不利,便顺手将它放置船舱底下,没想到却还是被眼尖的朱赐秀发现。 朱赐秀打开酒坛,只见这酒浑浊不堪,气味刺鼻,料想也非好酒,但眼下哪里去寻美酒来,只能作罢。钟小小摸出两只碗来,一人倒了一碗,朱赐秀道:“钟妹,你陪我喝了这一碗。” 钟小小点点头,端起酒碗与朱赐秀轻轻一碰,仰头喝干。朱赐秀亦一口吞下,但他伤势未愈,喝的又甚急,顿时呛的不住咳嗽。 钟小小连忙前抚后拍,好一会才止住他的咳嗽声。 却见朱赐秀又倒了两碗,端起来道:“钟妹,我们再喝。” 钟小小见他脸色更加苍白无半点血气,不忍拒绝,端起酒碗先喝了一口,朱赐秀也缓缓将这一碗酒喝干,这一次只多喘了几口气,却并未猛烈咳嗽。 朱赐秀又倒了第三碗,二人无需言语,缓缓喝完,朱赐秀喜笑道:“钟妹,有你陪我这三碗酒,我就算即刻死了也值了。” 钟小小轻轻靠在朱赐秀胸口,道:“不许你胡说,我们还要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为夫妻呢。” 朱赐秀轻轻为她整理凌乱的云鬓,不知不觉月照西楼,已至一更时分,小船飘至君山脚下,朱赐秀忽然想到与孙小圣曾约到这里相见,不知他是否先到这里,弃舟登岸,钟小小扶了朱赐秀缓缓前行。只是那日片刻即到的湘妃祠,今日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待至湘妃祠中,已到了二更,见四下里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朱赐秀高声叫道:“孙兄,你在这里么?”一连呼了数声,不见半点动静。 钟小小道:“我想孙兄应该已经离开了。” 朱赐秀道:“他于你我二人有救命之恩,那件东西就按他的心意,送回少林寺吧,钟妹,你不怪我越俎代庖,先答应了此事吧?” 钟小小道:“我的就是你的,又有什么分别。”朱赐秀道:“江湖险恶,这件东西留在身边也是祸害,不如送还少林,也给咱们省了不少麻烦。” 钟小小奇道:“习武之人无不对达摩玉戒上的武功垂涎三尺,朱郎难道一点不动心么?” 朱赐秀笑道:“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这达摩神功又是少林武功的根本,若说不动心那是骗你的。但我想既然是少林重宝,常人若要修习,非得有大机缘不可。我听那无惧和尚说,他得此宝多年,始终没看出上面有何隐秘,少林寺中也没听谁会这项神功,也许是机缘不到,神物不显,也许这所谓的达摩玉戒,只是个信物而已也说不定。再者说少林寺的武功虽然了不起,咱钟家的阴蚀掌也未必就弱了,如此神奇的武功,我能得其一已是了不起的机缘,又何必贪心。” 钟小小点点头,深以为然,将朱赐秀扶坐在一处平台前,二人肩并肩靠在一起。朱赐秀走了这么许久,也有些累了,虚弱道:“钟妹,你可知这湘妃祠的传说?” 钟小小摇摇头,朱赐秀道:“传说虞舜死后,他的两个爱妃娥皇和女英寻夫来到此山,忽闻噩耗,悲痛万分,攀竹痛哭,泪血滴在竹子上,变成了这满山的斑竹。二妃因悲恸而死于此地,死后成为湘水女神,当地人为了纪念她们,便建了这湘妃祠。” 钟小小轻声道:“朱郎,你懂的真多。” 朱赐秀笑道:“我也是来到这里,看到了山底下的一块石碑,才知道的。” 钟小小道:“娥皇和女英可真是至情至性的好女子。” 朱赐秀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二人已心意相通,再也不去想那身后之事,钟小小见朱赐秀将她看做湘水女神一般的人物,心中甚喜,紧紧搂住他的腰。 这时只听角落中微微传来一声咳嗽,朱赐秀心中一喜,道:“是孙兄么,我以为你不会等在这里了呢。” 黑暗中,孙小圣现出身影,只是头上依旧戴着猴儿面具,嘻嘻笑道:“朱兄,钟姑娘,打扰了二位雅兴,可莫责怪。” 钟小小微微冷哼一声,脸上却没有了敌意,朱赐秀笑道:“何怪之有,孙兄危难之中救我二人,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孙小圣道:“那日我不辞而别,一来是不愿参与江湖争斗,二来也是不想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我想早与朱兄约定在此见面,因此一直等在此处。” 钟小小脸色微微一红,这么说自己二人的谈话定被这孙猴儿听了去,顿时又羞又恼,朱赐秀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道:“我们刚才还谈到你呢,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们会如约将东西送归少林寺,只是朱某身上有伤,只怕要多耽搁几天。” 孙小圣见他果然守信,心中一颗大石也算落地,道:“无妨无妨,也不差这几天,朱兄养好伤势才最要紧,这里有一颗小还丹,是我特意取来的,对朱兄伤势大有益处,小弟另有要事,就不打扰二位了。”说着嘻嘻一笑,将一只瓷瓶扔给钟小小,瞬间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朱赐秀二人既不知他如何来的,也不知他如何去的,互视一眼,皆为孙小圣这神出鬼没的身法感到震惊。 钟小小打开药瓶,倒出一颗指肚大小,漆黑如墨的药丸,喜道:“这小还丹乃是南少林的独门灵药,虽比不上嵩山少林寺的大还丹,但效果同样神妙,不仅可以治愈内伤,还能增强功力。” 朱赐秀惊道:“南少林远在福建,难不成他竟在数日之内疾驰千里,专门为我去取药么?” 钟小小道:“赛盗跖的轻功乃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可依我看,这孙小圣却又青出于蓝了。” 朱赐秀闻言更是感动,只是这沉甸甸的一份恩情,让他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这小还丹果然神效无比,朱赐秀服药之后,已能自行调动内力,运功不到一个更次,只觉五脏六腑无一处不舒畅,于是加紧炼化药力,他的病恙本来也在慢慢好转,现在又有小还丹相助,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已彻底恢复过来。一月来积压在身上的病气清扫一空,顿觉浑身舒爽,不由畅快大笑几声。 钟小小见他不仅面色红润,一扫病态,双目更有神光内敛,惊喜道:“恭喜你啊,内力又进一步啦。” 朱赐秀哈哈笑道:“常听人说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次我可又因祸得福了。”钟小小道:“是啊,朱郎你福缘深厚,连我都忍不住眼红了。” 朱赐秀知她是说笑,却还是刻意逗她开心道:“等我们去了少林寺,我给你求一个大还丹来,到时候你可用不着羡慕我了。” 钟小小叹道:“一直以来,名门正派皆将我爷孙视作邪魔歪道,只怕非但不肯赏赐大还丹,还得想方设法将我拿下呢。” 朱赐秀道:“哼,名门正派也不见得都是好人了,不给就不给,咱还不稀得呢。” 他二人什么秉性,钟小小自然知道,但听他句句都向着自己,心中着实开心。这时只听外面脚步声大起,钟小小道:“咦,好像有人来了。”朱赐秀一脸捉狭笑道:“可能是谁家的公子小姐来此私会。”钟小小知道他意有所指,脸上一红,道:“来人脚步轻盈,不像是普通人,你伤势初愈,未免节外生枝,我看我们还是躲躲吧。” 朱赐秀也收起玩闹,点点头,与钟小小一同躲入湘妃祠中,很快门外脚步声临近,二人趴在门上向外看去,只见一群褐衣百结的叫花子涌进院内。 这群叫花子有五个人,领头的是个光脚大汉,五短身材,体格敦实,手上提着一杆黑黝黝的铁棍,上面挂着一只漆皮红葫芦,肩上背着八只口袋, 钟小小道:“没想到这人还是丐帮八袋长老,只是不知这群叫花子来这里做甚。”朱赐秀道:“丐帮在江湖上名声不坏,总不会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 钟小小道:“那也不一定,近些年丐帮内部似乎不怎么团结,听说已暗中分成两派,一派是以丐帮副帮主李二归为主,另一派则是以执法长老秦中平为首,两派暗中争斗不休,已损伤了不少丐帮弟子了。” 朱赐秀道:“这可奇了,副帮主与执法长老争斗,怎么丐帮帮主也不出面管管。”钟小小道:“你不知道,他二人争斗正是因为丐帮帮主已经多年不露面了,可以说生死不知。” 朱赐秀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二人是在争帮主之位。”钟小小点点头道:“是啊,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号称中原第一大帮派,与少林武当分执江湖牛耳,权势滔天,这帮主之位可不是受人觊觎么?” 朱赐秀道:“也不知这伙乞丐是属于哪一派的。”钟小小道:“看看再说。” 二人趴在一起,说话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群丐伫立院中,倒也谁都没有发觉。 这时只听乞丐中有人道:“王舵主,大勇分舵的金舵主千里迢迢约咱们来到这里,你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那人称呼领头的为王舵主,钟小小惊咦一声道:“原来他是丐帮大义分舵的王千胜。”朱赐秀不清楚丐帮有多少个分舵,钟小小解释道:“这丐帮人数众多,帮中除了正副帮主之外,还有执法、护法、演武、知客四大长老,下面又有大仁、大义、大礼、大智、大信、大温、大良、大恭、大俭、大让、大忠、大孝、大廉、大耻、大勇等十五个八袋长老兼分舵主,每一舵下面又不知分了多少旗,多少队,遍布整个江湖。 朱赐秀咋舌道:“原来有这么多叫花子。”钟小小道:“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是穷人居多,新皇帝上任以来,大行刀兵,苛捐杂税数不胜数,许多人没吃没喝,也就沦为了叫花子。” 朱赐秀生在富贵家,哪里懂得底层老百姓的疾苦,钟小小自小随钟神秀游历江湖,见得却又多了。 只见王千胜踌躇片刻道:“这一路我瞒着各位兄弟不说,是怕走漏了风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到了目的地,也就不用在隐瞒了,金舵主约我们来此,是因为他有了帮主的消息。”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几位乞丐轰动,个个脸现激动之色,一个矮胖的乞丐道:“王舵主,你说的可是真的,帮主已经七八年没有露过面了,眼下咱们丐帮几乎四分五裂,走的走,散的散,何复天下第一帮的威风。” 王千胜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金舵主一直对帮主忠心耿耿,这点没话说,他既然说知道帮主下落,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矮胖的乞丐道:“金舵主的为人大家是信得过的,看来这消息是千真万确了。” 这边正说着话,院外忽然听有人哈哈大笑,三个丐帮装束的汉子走入院中。 王千胜看到来人,脸上一喜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刘兄弟,咱们有五年没见了吧。” 来人正是大勇分舵的舵主金海龙,金海龙拱手道:“自从五年前帮内出事以来,咱们一直各自据守分舵,等待帮主归来,可不是有五年没见了嘛?王大哥,久违了。”脸上尽是喜色。 王千胜道:“刘兄弟,看你满面春光,必是有好消息和大家分享,就别卖关子了。” 金海龙道:“事情大概我已给你去过书信了,今天就给各位兄弟详细说说。”眼睛扫过众人一眼,深吸口气,这才说道:“大家也知道,帮主下落不明至今已有近八年时间了,起初三年大家只当是帮主另有要事,或是灵光顿悟,闭关修炼去了。谁知三年后,依旧不见帮主回来,这五年来,李副帮主一直令我派人四处打探帮主的消息,说来惭愧,帮主的下落却不是我打探出来的。” 王千胜道:“难道是帮主自行回来了?为何不发花子令,召集帮众相见呢。” 金海龙道:“因为帮主受了伤。”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又是一惊,王千胜颤声道:“帮主武功盖世,当世少有,怎么会受伤。”金海龙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明白,这个消息是大礼分舵的吴舵主告诉我的。” 第37章 丐帮秘事 王千胜眉头一皱,大礼分舵的吴永江是执法长老秦中平的铁杆心腹,他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金海龙似乎看出王千胜得担忧,哈哈笑道:“王大哥,我知道你有怀疑,但是帮主信物总不会假吧?”王千胜道:“不知你是见到了乾坤袋还是如意抓。” 这乾坤袋和如意抓乃是历任帮主世代相传的宝物,乾坤袋由千年银蚕丝织成,平日收起来不过巴掌大小,重不足一两,迎风一展却能化作一只巨大的口袋,足可装的进三个成年大汉。如意抓通体由水磨宝铜制成,四尺长短,拇指粗细,重有八十来斤,物不能伤,坚硬无比。这两样宝物,绝不会有人能仿制的出来。 金海龙道:“两样东西我都见到了,否则焉能如此肯定。” 王千胜疑道:“这么说,帮主是秦长老找回来的?”金海龙笑道:“这便是我说的第二件好事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怀疑秦长老图谋帮主之位,原来最关心帮主安危的,反而是他,此刻帮主就在万安山上养伤,只是这件事情却不能广为人知,以免有仇敌乘机寻衅,因此只许十五个分舵主各带信得过的帮众,一起前去拜见。” 王千胜心中更起疑窦,帮主性情豪迈,做事光明磊落,从不愿意让旁人瞧的小了,怎么此次做事却有些畏首畏尾,不够正大光明。更何况既然是怕仇家寻衅,那就更应该多邀帮众前去护卫,怎么却让少带人。 金海龙道:“这些年我都在担心丐帮会因此散了,如今帮主回来,一切都将云开雾散,真是太好了。” 金海龙从小就在丐帮,论资历,在十五个舵主中算是最老的了,只是为人做事胆小谨慎,独善其身,因此几十年也只做到分舵主的位置。 王千胜不忍扫了朋友的兴,即便心中其疑,也不多言,只道:“如此最好,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一行人转眼又下山离开了,二人走出祠堂,朱赐秀道:“早就听说丐帮帮主俱欢颜人称风雷铁丐、无影神龙,武功深不可测,一手风雷神拳独步武林,乃是江湖上第一流的绝顶高手。” 钟小小见他一脸兴奋的模样,吓了一跳,道:“难不成你还想与他比比掌法么?”朱赐秀道:“咱们钟家的阴蚀掌以阴柔着称,与阳刚霸道的风雷神拳正好相反,难道你就不想去见识一番么?” 钟小小拧着眉头道:“爷爷曾对我再三叮咛,说风雷神拳乃是阴蚀掌天生的克星,若是我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风雷神拳传人,一定要小心在意。” 朱赐秀道:“如此我就更想去见识见识了。” 钟小小急道:“朱郎,这事可不是说笑的,现在丐帮帮主受伤,帮内上下正是戒严的时候,爷爷又与丐帮有些过节,一旦被发现,绝没有好果子吃,依你我二人目前的武功,对付一两个分舵主或许不难,可面对四大长老就不一定能占上风了。” 朱赐秀道:“我知道轻重,只是大好时机就在眼前,若不去看看,心中未免遗憾。再说咱们也要去取达摩玉戒,正好路过洛阳,不如咱们也化妆成叫花子,偷偷去看上一眼便走,好不好?” 钟小小见他一脸恳求,心中有些不忍,更何况她也想见识见识打败了自己爷爷的究竟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于是勉强答应下来。 朱赐秀大喜,抱住钟小小就想香一口,钟小小脸色微微一寒,推开朱赐秀,薄嗔道:“虽然我在江湖上声名不佳,可也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如果非要轻薄无礼,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朱赐秀知道她说到做到,也不再有所动作,哂笑道:“是,是,小子失礼了,该打,该打!”说着装模作样对着自己轻打几下,逗的钟小小破涕为笑,二人这才欢欢喜喜改换装束,追随群丐而去。 万安山位于洛阳东南方,山峰挺拔秀丽,林木葱茏,因其山高道险,山上又多果木,因此战乱之时,常有百姓躲避其间,后来便成了丐帮的聚集地。 此刻已至深夜,但山上桃花林中却聚集了不少丐帮弟子。各人分袋坐下,最外面的是五袋弟子,约有三百余人,围成一圈,再里面是六袋弟子,约有二百余人,七袋弟子一百余人,最里面是八袋长老,也是各分舵舵主,只是却只到了十二人,另有三人却未见身影,中间空出七丈方圆,正中心一块光滑的石头。 四周点起火把,照的四周一片通明。 数百人个个神情肃穆,一动不动,风吹桃花林,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和火把燃烧的“毕剥”声交相辉映。 过了良久,只听外面铜锣声响,有人高声喊道:“四大长老到!”众人脸上神色这才有了变化,有的欢喜,有的忧虑,有的期待,有的惊诧。 只见四位年过五旬的老者缓步而来,当前一位头发花白,身材高瘦,颌下半尺黑髯,斜眉入鬓,甚是庄严。身后那人身材矮胖,满脸堆笑,一脸和气,与前面那人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三个跛了一足,腋下架着一只铁杖,每走一步,铁杖便发出“咄”一声沉闷的声音,显然分量不轻。第四个相比其他三位年轻许多,但也有四十多岁,方面大耳,背上背着一口剑,黑黝黝看不出名堂。 朱赐秀二人混在五袋弟子群中,探头看去,钟小小指着四人一一介绍道:“前面那个便是执法长老秦中平,身后那个一脸笑意的是三条舌头笑弥勒,知客长老周灿,第三个是护法长老铁拐吕万全,别看他独脚跛足,但武功当是四大长老中最高,第四个是演武长老李仁风,剑术千变万化,人称云雾飞剑,江湖上但有来丐帮寻衅者皆由他来打发,当年一月间连败数十位高手,令丐帮声名如日中天。” 朱赐秀见这四人个个形貌特异,气势非凡,不由惊叹道:“四大长老已有如此威势,不知那帮主又是何等威风。” 钟小小道:“今夜几乎聚集了丐帮所有的紧要人物,俱欢颜必会到场,我想很快咱们就能见到了。” 四人来到场中,一字排开,群丐起身行礼完毕,复又坐下,秦中平走出来道:“各位兄弟,今日召集众位前来有两件要事,一是恭贺本帮帮主复归,二来则是声讨叛徒。” 此话一出,满座皆是一惊,王千胜性子直爽,心里有话不喜欢藏着掖着,站起身来道:“咱们丐帮承江湖朋友看得起,被誉为第一大帮,全因帮中苦难兄弟团结一心,不知道秦长老说的叛徒是谁?” 秦中平乃是丐帮执法长老,此人素来威严,不苟言笑,又执掌帮内刑法,帮中弟子对其又敬又怕,像王千胜这般直言不讳的询问,绝无仅有。 秦中平却罕见的心平气和道:“王舵主不必心急,此事说来话长,周长老口才便给,就让他来说吧。” 周长老平日里做的事情就是与各大门派礼节往来,人极为和气,深得丐帮弟子喜爱。听到秦中平吩咐,却不着急开口,转身对几位长老拱拱手道:“此事事关帮主声誉,本不应公开,但若不说明,只怕帮中弟子因此而互生嫌隙,望各位勿怪。” 几人皆点点头,并不说话,周灿得到授意,这才转过头来说道:“各位兄弟,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想大家心中一直有疑惑,为何帮主八年未现身,如今却忽然受伤归来,帮主到底为何事绊住了脚,又是何人打伤他的。” 底下人害怕秦中平,却与周灿打的火热,闻言有人喊道:“周长老,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打伤了帮主啊?” 周灿看着问话的人,脸色忽然沉重了下来,双目似乎有泪光闪烁,道:“吴兄弟,这件事说起来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打伤帮主的不是别人,正是副帮主李二归。” 此话一出,群情耸动,王千胜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几乎要忍不住骂一句:你放屁。他与副帮主李二归相交多年,深知其秉性温良,再说李二归与帮主俱欢颜乃是三十多年的生死之交,帮主失踪之后,他日夜忧心,若说他打伤帮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金海龙极力克制住怒火,道:“周长老,您在帮中一直是德高望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也不会空穴来风,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您细说。” 周灿痛心疾首道:“我知道帮中有不少兄弟与李副帮主交情深厚,但是你们都被他的虚假面孔欺骗了,其实他早已暗中勾结丐帮叛徒囚禁帮主,意图控制丐帮。” 周灿的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王千胜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道:“周长老,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周灿见众人脸上又惊又疑,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道:“八年前,就是他暗施卑鄙手段,将帮主囚禁在川西黄崖洞中,他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被人发现了。” 听到周灿说的有板有眼,王千胜也不由愣住,怔怔道:“不,不会的,李副帮主的为人大家也是知道的,他在帮中三十年,一直是兢兢业业,怎么会勾结叛徒。更何况,世人都知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李副帮主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番话说来,倒也合乎情理,大恭分舵舵主顾棠为人严谨,闻言也是疑惑道:“王舵主说的不无道理,丐帮弟子十余万,以李副帮主在江湖的地位,何必要做这等事?” 周灿叹口气道:“副帮主虽是万人之上,可毕竟还在一人之下,这件事说来匪夷所思,原来这贼斯在十年前便已暗怀异心。大家也知道,俱帮主生性豪迈洒脱,不拘小节,常常做些不合乎礼规的事情,因此与李副帮主争执。当时大家都不以为然,总以为不过兄弟之间一些口角而已,谁知李二归乃是一个道貌岸然,心胸狭窄的伪君子,他竟暗起祸心,八年前,他假借名义,将帮主骗至川西,暗中勾结丐帮叛徒,对帮主突下毒手,将他打成重伤,囚禁在黄崖洞中。” 听到副帮主竟勾结丐帮叛徒残害帮主,个个大惊失色,王千胜怒道:“你如此污蔑本帮副帮主,是何居心,你说他勾结丐帮叛徒,打伤帮主,又有何凭证?”秦中平双眼一眯,冷冷说道:“王舵主直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副帮主,看来你与那贼斯交情不浅啊。”王千胜道:“我在帮中二十年,与李副帮主情同手足,难道这也有错么?” 见二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情势,周灿连忙打圆场道:“王舵主秉性憨直,义气深重,不明其中真相也没什么过错,再说这么多年,我们哪一个不是与李二归交好,我在未知真相之前,还不是将他当做生死与共的兄弟么?” 听到他这么说,王千胜这才回头坐下,只是眼中始终带着怀疑的神色,道:“周长老,你说李副帮主勾结丐帮叛徒打伤帮主,不知道现在李副帮主在何处,为何不见大礼、大智、大让三位分舵主?”这大礼、大智、大让三位分舵主正与李二归交好,也一直跟随其左右。 周灿道:“李二归被撞破丑事,已经逃了,大礼、大智、大让三位分舵主为虎作伥,已经被秦长老按帮规处置了。” 王千胜铁着脸道:“这么说就是死无对证咯?”周灿冷笑道:“他虽然跑了,可他的弟子却被我们抓个正着,来啊,带上来。”说着一挥手,只见几名六袋弟子押着一人快步而来,这人虽低垂着头颅,披散着头发,但王千胜还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李二归的亲传弟子王庭生。 王庭生被押到场中,浑身哆哆嗦嗦,周灿喝道:“王庭生,当着丐帮全体兄弟的面,还不将你与李二归的恶事一一道来。” 第38章 丐帮叛徒 听到周灿喝斥,王庭生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说道:“八,八年前,有一天师父与我师兄弟三人一起喝酒闲聊,说起在帮中虽然位至副帮主,但毕竟不是帮主,还要受人管制。大师兄说:“只怕师父与帮主不合,总有一天会不容于丐帮。”听到大师兄这么说,师父脸色忽然变了,他说要想个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后来他忽然令我们去川西黄崖洞与一群人会合,弟子当时不知道,以为是师父的朋友,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他们竟是武林败类,其中有一个人,正是我的师叔廖庆。” 听到这里,丐帮群情愤起,这廖庆正是丐帮叛徒,当年他觊觎帮主之位,暗使卑鄙手段,害死前任老帮主魏无通,被俱欢颜撞破丑事,从此叛逃丐帮。 王庭生继续说道:“当时师叔说,丐帮帮主之位原本就是我的师父的,也不知那俱,俱欢颜使了什么妖法,迷住了师祖的本心,才给他一个外人执掌了丐帮,他这次一定要报当年之仇,顺便替师父把帮主之位夺回来。” 原来廖庆与李二归原本是一对师兄弟,前任丐帮帮主魏无通正是他二人的师父,只因魏无通看破廖庆秉性不端,李二归处事小心谨慎,没有担当,因此准备将帮主之位传于俱欢颜,廖庆心中不服,为此师徒二人反目,这才有了廖庆暗使毒手害恩师,欢颜临危受命掌丐帮一事。 王千胜见王庭生说的有板有眼,也不禁怔住,心里直道:不会的,不会的,李二哥不是这样的人。但嘴上毕竟无法反驳。 周灿道:“然后呢?你们又是怎么将帮主骗至黄崖洞,又是怎么狠下杀手,将他折磨的?” 王庭生心如死灰,道:“后来师父假传消息,说丐帮叛徒廖庆藏身川西,俱帮主果然上当,被引至黄崖洞中,师父趁其不备,暗下杀手,将他打成重伤,另有十八位高手一拥而上,这才将他制服。原本师父想将俱帮主早点杀了以绝后患,但是廖庆痛恨帮主,于是将他关在黄崖洞折磨了整整八年。” 王庭生说完,早有人忍不住大声痛骂起来,皆在骂此师徒几人卑鄙无耻,王千胜也不禁起了怀疑,莫非李二归真是这样的人么? 秦中平伸手止住群情激愤的众人,道:“事情已真相大白,去年腊月,我总算探知帮主下落,于是联手周长老一同前往黄崖洞营救帮主,未免消息泄露,这件事也只我二人知道,就连演武与护法二位长老也不曾得知,此事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吕万全道:“事关重大,自然谨慎为好,这件事秦长老做的很对啊。”李仁风不言不语,双眼虚望夜空,似乎在想着什么。 朱赐秀却心中奇怪,去年腊月,廖庆正忙着收服九山十八寨,因此还与钟神秀打过一场,怎么会有空跑到千里外的川西去折磨俱欢颜。 秦中平道:“后来我们果然在黄崖洞发现了帮主的下落,好在当时看守并不多,我二人联手倒也能对付,只是可恨让那廖庆贼子跑了。” 王千胜忽然道:“难不成你们在岛上发现了李副帮主也在其中么?”秦中平摇摇头道:“那倒不曾见到。”王千胜道:“既然不曾见到,又是如何断定这件事与李副帮主有关?”王千胜发现了秦中平话中的漏洞,忍不住连连追问,似乎还在想找出一个李二归不是叛徒的真相。 周灿道:“那岛上自然不会有李二归本人,否则他知消息泄露,怎么会不加派人手或者将帮主转移。但是在岛上却发现了王庭生与赵二虎二人,王庭生,这件事怎么样,还不痛痛快快说来。” 王庭生道:“是,我与大师兄奉命守在黄崖洞,每过一月回帮中汇报一次,对外便说是奉副帮主命在外寻找帮主,那天我们正欲返回帮中,突然遇到秦周二位长老携手杀来,大师兄出手反抗,被秦长老当场格杀,弟子逃脱不及,被二老擒住。” 王千胜道:“李二归呢?既然你们已到了汇报的日子,见你们迟迟没有到来,难道就没有疑心么?” 周灿听他直言李二归的姓名,知道他内心已经动摇,连忙添油加醋说道:“李二归当然疑心,我与秦长老知他必会亲自前去查看,于是救出帮主之后,秦长老便假扮俱帮主模样,躲在牢中,等李二归前来之时,当场抓个正着,只可惜这贼子早已有了防备,随身携带炸药,弄塌关押帮主的洞府乘机溜了。” 王千胜不死心道:“关押帮主的洞府也被弄塌了么?”原本他还想回头前去验证一番,没想到连这个也不可为了。 周灿道:“只可叹老帮主的两个徒弟皆成丐帮叛徒,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听他这样说,丐帮弟子又是一番痛骂,就连金海龙也不镇定了起来,更别说其他分舵主原本也是几位长老的人。 有人提议立刻下发花子令,追杀李二归,有人说应该写通告广发江湖,告知李二归的恶行,总之那位德高望重的李副帮主忽然之间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起来。王千胜涩声道:“各位,既然帮主已经被救出来,一切决断该听从帮主的吩咐,秦长老,不知帮主现在何处,可否请出来一见。” 秦中平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也阴沉了下来,周灿道:“帮主身受重伤,此刻不便打扰,不过他老人家早有法旨,令秦长老暂管帮中事务,咱们听秦长老吩咐即可。” 王千胜道:“在座的各位除了一些五袋六袋弟子外,哪一个不是跟随帮主多年,眼下帮主身遭大难,我们总该见上一面才放心啊。”他到现在依旧不肯相信,只盼能从帮主口中打破这个猜忌,还李二归一个清白。 丐帮弟子闻言,随声附和道:“是啊,帮主对兄弟们义重如山,兄弟们怎么能不见一面就走呢。” 周灿一脸为难,转头看向秦中平,秦中平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各位这么有孝心,那便让各位见见帮主也好,只是现在他老人家身子虚弱,还需静养,众弟子不可大声喧哗。” 说着带领众人走出桃花林,来到山腰一处大屋前,秦中平对看门弟子道:“请进去禀告一声,就说众弟子孝心难却,想要见帮主一面。” 守门弟子进去后,不一会便走了出来道:“帮主请各位进去,只是这么多人,帮主只怕无力一一接见。” 周灿道:“这好办,麻烦二位进去请帮主到窗前,打开窗户,众弟子看上一眼便离开,绝不会打扰太久。” 守门弟子又进去禀告,不多一会,果见窗户一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四十五六岁,身材魁硕,满面威严的大汉立在窗边,众人一见,纷纷跪地便拜道:“参见帮主!” 大汉道:“有劳众兄弟深夜探视,俱某感激不尽,只是我受奸人李二归相害,一时无力管辖帮务,以后帮中的一切事务,就有劳秦长老多费心了。”说不了几句话便微微喘息,似乎极是费力。 秦中平道:“属下义不容辞。” 大汉笑着点点头,极为满意放心,忽然脸色一红,又猛然咳嗽起来,周灿忙道:“快请帮主下去歇息。” 身后自有弟子前去服侍,众人又退回桃花林,此刻王千胜终于不得不认清现实,对秦中平拜道:“秦长老,我老王有眼无珠,还请见谅。” 秦中平难得露出笑容,亲手将王千胜扶起,道:“王舵主多虑了,以后帮中大事,还需王舵主出力呢。” 接着转过头去,看着数百丐帮弟子与十五位舵主三位长老,道:“眼下咱们丐帮第一要务就是铲除叛徒李二归,发出花子令,通告天下。” 王千胜知道花子令一出,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既然连帮主他老人家都那样说,想必不会错,心中不由对李二归又痛恨又恼怒。 朱赐秀道:“丐帮这下可热闹了。” 钟小小道:“只怕其中另有隐情。”朱赐秀道:“你说其中另有隐情?”钟小小点点头道:“你看那俱欢颜,被囚禁八年,但体态依旧丰腴,脸上虽显病态,却双目有神,这可不像是被折磨八年,身受重伤的人能有的。” 朱赐秀惊道:“莫非,他并未被囚禁?” 钟小小冷笑道:“只怕人都未必是真。” 朱赐秀摇摇头道:“虽说我未见过俱欢颜,但丐帮弟子与其相处多年,怎么会分辨不出真假,他们都没认出来,想必不会有假吧?” 钟小小笑道:“傻哥哥,岂不闻灯下黑,俱欢颜被丐帮弟子奉若神明,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已摄住群丐,他们哪里敢做别样想法,也只有你我外人,不知深浅,才敢放肆打量,你想刚才数百群丐,哪一个敢抬头直视?” 朱赐秀心想倒也是这样,再加上屋内灯火通明,俱欢颜面对众人,反而看不真切面貌,钟小小心细如发,或许当真发现了什么也不一定。 钟小小道:“丐帮的事与我们无关,这趟浑水大可不必去趟,咱们走吧。” 朱赐秀忽道:“钟妹,我……” 话未说完,钟小小已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就知道你又要多管闲事了,憋了一路,果然是忍不住了。” 二人相处多日,愈发默契,朱赐秀脸上一红,道:“我看丐帮众人个个讲义气,是条汉子,若是其中另有阴谋,只怕会葬送了丐帮大好前程,遇不上倒还罢了,现在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钟小小叹道:“朱郎,你是少年侠士,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在山下树林等你。” 朱赐秀道:“多谢钟妹,我只探得真相便回,绝不与丐帮起冲突。” 钟小小点点头,径自去了。 朱赐秀这才稍稍放心,此刻已至丑时,四野寂静,朱赐秀蹑手蹑脚来至俱欢颜所居的大院中,悄然翻墙而入。此刻正是月挂中天,墙根底下阴影位置极小,总算他身材也不多宽大,隐入暗影中,倒也不易被人察觉。 他顺着墙根小心靠近屋子,来至窗下,屋中似乎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朱赐秀探头顺着窗户缝向里面看去,只见屋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人年约五十来岁,身材高大威猛,国字脸,浓眉大眼,花白乱发披散脑后,胸前一捧大胡子乱查查垂下,正是俱欢颜。另一人赫然便是秦中平。 只见俱欢颜满面惶恐,颤声道:“秦长老,万万使不得。” 秦中平忽然冷哼一声道:“你怕死么?”俱欢颜此刻已浑身发抖,大惊失色道:“李二归武功深不可测,我一旦出现,只怕立刻就被他杀了。” 秦中平道:“李二归不除,总归是个心腹大患。” 俱欢颜此刻已乱了分寸,急的团团乱转,嘴里嘟囔道:“当初就不该为了一千两金子答应你这件事,现在骑虎难下,教我怎么办才好。” 秦中平眼神一冷,瞬间令俱欢颜浑身一颤,总算静了下来,道:“有我在此,你怕什么?”见俱欢颜愣愣不敢出声,忽然又故作温和了起来,道:“你不要害怕,等过些天你引出李二归后,咱们一起除了他,然后你再召开丐帮大会,名正言顺将帮主之位传于我,这件事便算了结了,有那一千两金子,足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秦中平大概是一向威严惯了,此刻忽然要刻意表现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反而弄的半边脸带着笑,半边脸强硬,不阴不阳,更显恐怖。 俱欢颜这才安心,只脸上依旧满是惧意。 朱赐秀已然明白,这俱欢颜果然是假冒的,想到这里又不禁佩服钟小小观察入微,竟然早就看出这个丐帮帮主是假的。 秦中平道:“王千胜虽然暂时被你唬住,但心中定然存疑,此人只怕不能留了。” 第39章 假帮主 假俱欢颜忙谄媚道:“秦长老计谋高超,就连李二归都不是你的对手,除掉一个小小的王千胜又有何难。” 秦中平抬头望着屋顶,淡淡道:“为此事,我足足谋划了八年,不成功便成仁。” 门外朱赐秀早已怒火中烧,原来这一切都是秦中平搞的鬼,谁能想到一向以侠义自居的丐帮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毕竟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恼怒之下露了一丝气息,立时被屋内之人察觉。 秦中平大喝一声道:“谁!” 只听喀啦一声,半边窗户被他一掌推得粉碎,露出朱赐秀的身影来。 朱赐秀一惊之后很快镇定下来,暗想擒贼先擒王,念头一转,已扑至假帮主面前。假帮主眼见他来势甚急,忙出掌招架,朱赐秀心中一凛,虽猜想他是假的,却碍于俱欢颜大宗师威名,总是心有余悸,不敢大意,左手留力护住面庞,右拳直接他双掌。 却不想拳掌相交,只听假帮主啊一声惨叫,倒飞而出,软趴趴倒在地上。朱赐秀暗骂一声:原来如此脓包,可真有辱丐帮威名。 此时秦中平已至跟前,发掌击向他后心,朱赐秀见他掌势惊人,内力不凡,也不敢纠缠,回身接过一掌,顺势跃出窗外。 秦中平身影亦跟随疾冲而出,他那一声大呵早已惊动外面守护的暗哨,朱赐秀刚跃上墙头,便觉跟前数道凌厉劲风袭来,连忙仰身躲过,接着又听数道细微风声,知是有人在释放暗器,不在耽搁,忙溜下墙头,却不料这一耽搁,秦中平已然从后赶到,手中一只镔铁窜急刺而来。 朱赐秀忙闪身躲避,只见黑暗中,雪亮的镔铁窜好似一条毒龙,上下翻飞,极为灵巧刁钻。 朱赐秀几次堪堪避过,二人交手数招,秦中平心中暗道:此人既然撞破密事,便绝不能容他活着离开。 当下镔铁窜势道更加凶猛,招招不离其周身要害。 朱赐秀心中已然怒极,这秦中平手段竟如此毒辣,招招都要置他于死地,当下也不在留手,阴蚀掌应力而发,电光火石间,二人已互换十数招。 此时丐帮弟子早已包围过来,众人手持火把,照的四周一片通亮。群丐见他不过十五六岁,竟能一时与秦中平打成平手,皆大惊失色。 秦中平早已从他的掌法中认出他的武功路数,嘿嘿冷笑道:“原来是厉山老鬼的徒弟,今日我就为武林先除了你这个小害。” 群丐闻言一脸动容,厉山老鬼曾败于老帮主手下,众人见他弟子到来,纷纷想到莫不是老鬼已得知帮主情况,前来寻仇。也有人心细,想的更深一层,这少年只怕是老鬼派来打探消息的,一旦让他离开,老鬼转眼便会杀到,以他阴毒的掌法,丐帮除了帮主何人能敌?决不能让这小子活着离开,于是大声招呼丐帮众人将其团团围住。 朱赐秀被丐帮数十弟子围的水泄不通,已陷入危境,料想秦中平必定要杀他灭口,自不能坐以待毙,当下使出全力,只盼能擒住秦中平,已换一条生路。 但他毕竟与久战江湖的丐帮长老颇有差距,二人交手数十招,秦中平忽然抓住他出手的空隙,手中镔铁窜直刺他右肩,朱赐秀躲闪不过,被镔铁窜洞穿而过,一条右臂无力垂下。 秦中平见一击得手,顿时一喜,拔出镔铁窜,一道鲜血飙射而出。朱赐秀一身功夫尽在双掌,此刻右臂被废,单掌更是难敌秦中平,眼见他镔铁窜再次刺来,无力招架,正在生死存亡之际,忽听当啷一声,秦中平手中的镔铁窜忽然掉在地上。 众人霎时一惊,秦中平更是心中一震,低头看去,只见镔铁窜旁掉落一颗石子,显然是有人用此物击落他的武器。 若论武功,执法长老秦中平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手,手中镔铁窜纵横江湖数十载,鲜有敌手,今日竟被人以石子击落,说起来绝对天方夜谭,却不想此刻竟明明白白发生在眼前。 虽然明知有高人在旁,秦中平还是咬着牙道:“先杀了这小子!” 碍于他平日淫威,众弟子不敢犹豫,举起手中的刀剑刺向朱赐秀,却听叮叮当当数声,众人的兵器竟然再次被击落在地。 若说刚才众人是惊讶,此时便是恐惧了,没想到世人有人能以极快极准的手法同时击落十数位好手的兵器,这不仅需要极佳的眼力手力,更需要极深厚的内力,而这份功力,简直不可思议。 朱赐秀眼见有人相助,顿觉绝处逢生,趁众人愣神之际,施展轻功飞快离开。 秦中平眼睁睁看那小子逃走,却不敢再追赶,抱拳向四周道:“哪位高人驾临丐帮,请现身相见。” 只见四周静悄悄无人应答,似乎那人已离开。秦中平拾起镔铁窜,命弟子各归其位,气急败坏转头回了屋,只见假帮主俱欢颜正一脸虚弱靠坐在地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废物!” 假帮主素知他杀伐果断,不由心中惴惴不安,秦中平犹豫片刻,终想还需他应付丐帮弟子,于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洁白的药丸喂他服下。 好在朱赐秀并未施展阴蚀掌,他受伤并不严重,服下药丸后,不过片刻脸色便已恢复红润。假帮主向秦中平道:“多谢,多谢秦长老赐药。” 秦中平冷冷道:“不必谢了,若是以后再敢把事情搞砸了,哼,就等着被山上的野狗掏干净吧。” 假帮主忙道不敢,秦中平这才愤愤离开。 朱赐秀一路逃出丐帮,来至与钟小小约好的地方。钟小小见他受伤归来,连忙上前道:“朱郎,你没事吧?” 朱赐秀苦笑道:“若不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只怕性命不保。” 钟小小道:“以你目前的武功,一般人想伤你也属不易,莫非那人真是俱欢颜?” 朱赐秀摇摇头,当下发生的事一一详细说明,最后说道有人暗中相助,瞬间击落十数位丐帮高手的兵器时,钟小小眼中也大感惊讶道:“没想到当世竟然能有人一瞬间击落丐帮十数位好手的武器,这份功力,即便是我爷爷也不一定能办到,此人究竟是谁呢?” 朱赐秀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就更加不会知道了,不过此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总该伺机报答才是。” 钟小小点点头,伸手点他肩膀几处穴道为他止血,好在他肩膀虽然被洞穿,却并未伤到筋骨。待鲜血止住,钟小小又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些粉末状药物敷在他伤口处,撕下衣袍替他包扎好。 朱赐秀见她动作轻柔,脸上尽是关心,不由一阵感动。忽然又道:“若论武功,我应不输于秦中平,只是他仗着人多势众,那镔铁窜又太过刁钻毒辣,这才着了他的道。不知钟妹可有办法,教我破了他的镔铁窜。” 钟小小沉思片刻道:“要想破他镔铁窜倒也不难,只是秦中平此时正值春秋鼎盛,内功、招式、经验、计谋无不达巅峰,你年轻稚嫩,即便武功能与他打成平手,但论手段,他却胜你太多。再加上丐帮高手如云,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法长老,要想报仇,实属不易。” 朱赐秀道:“莫非就无法报这一刺之仇了么?”他本性十分好斗,自从学了阴蚀掌武功大进之后,还是第一次在别人手上吃亏,怎么甘心就这样过去。 钟小小道:“要想报仇,不可急于一时,这丐帮的大秘密被你知晓,料想他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但是这里毕竟是丐帮的地盘,一切还是回去见了爷爷再说吧。” 朱赐秀点点头道:“再过两月,也到了与爷爷约定的日子了,咱们取了东西就回去将这里的事情说给他老人家听,请他定夺好了。”钟小小脸上一红,她自然知道朱赐秀说的是什么日子,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朱赐秀却没觉察出异样,只想赶紧回去找到钟神秀,学习了阴蚀掌下半阙好回来报仇。 二人离开万安山桃花林,一路上说说笑笑,往药谷而去。 行了一日,已来至丹丘子所在的谷外,钟小小道:“上次来这里已经半年多了,料想伯伯也该回来了吧。” 二人随即步入谷内,哪知这一次却连那猴子也不见了踪影,草屋中积尘甚厚,隐隐可见上次二人来时留下的脚印。 朱赐秀道:“莫非神医昧了宝物,从此不回来了?”钟小小白了他一眼道:“莫说一个小小的达摩玉戒,就算将天下第一神功放在他跟前,他也不会动心。”朱赐秀道:“怎么这么肯定?”钟小小道:“世上不是什么人都会惦记武功秘籍的,丹丘子醉心医术,如痴如狂,向来对武功一流极为不屑。” 朱赐秀见她说的坚定,也不再多言,二人转身出了药谷,打算先回厉山再说。 这天黄昏,二人路过一处丛林,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呼救。二人驻马来看,见前方郁郁葱葱一处密林,在昏暗的天色下更显几分可怖。钟小小心中惊疑不定,道:“这四周如此荒芜,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怎么会突然有人呼救?难不成有什么鬼物作祟么?” 朱赐秀道:“即便是有鬼物作祟又有何惧,待我上前正好见识一番。”此刻呼救声愈发急切,二人进了丛林,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大汉正对着一女子施暴。 这大汉耳朵上穿了好大两只铜环,身穿黑褐色麻衣,敞着胸口,露出一大丛黑毛来,一柄厚背大刀插在一旁,肥大的身躯正压在一名女子身上。这女子衣物已被撕的粉碎,赤条条抱着双臂,卷曲着身子,不住的挣扎,露出的皮肤白晃晃十分显眼。 朱赐秀大怒,正欲上前,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钟小小急忙拉住朱赐秀道:“小心,可能是淫贼同伙,还是先看看再说。”朱赐秀点点头,二人连忙躲在树后偷身观望。 果然见不远处三匹健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着一女二男,年龄皆不大,约有十六七岁左右。和尚闻听马蹄声响,惊疑不定,站起身来。转眼间马上三人已到跟前,其中那名少女看到地上女子衣衫破烂,掩面痛哭,心里登时明了。只见她秀眉一拧,拔出腰间短剑,毫不犹豫一剑刺向大汉。 身后二人见到少女突然出手,正在疑惑,又看路边状况,心中也大概明白。 也算这淫贼倒霉,出门未看黄历,遇到了这脾气火爆的姑奶奶。她本就性子暴烈,脾气犹胜男子几分,更痛恨欺凌妇孺的人。而那淫贼眼见一妙龄女子骑马而来,心中淫念又起,不住偷笑道:俺老七今儿运气好,刚抓了一个又来一个。还未待开口,少女短剑已经刺到,他躲闪不及,只能堪堪避开要害,但是肩头却被削掉一大块皮肉。 大汉吃痛,连滚带爬躲在一边,少女扯住缰绳,横剑立马,破口大骂道:“你这淫贼,今日让你死在这里。” 大汉缓过神来,勃然大怒,捡起地上戒刀,恶狠狠道:“哪里来的小娘皮,怎敢偷袭老子,看我如何炮制了你。”说罢手中大刀舞出一阵狂风,急扑向少女。虽然先前不慎吃了一剑,但更加激发了他的凶性。只见他大刀飞舞,自下而上,使出一招撩阴刀,直劈少女身下骏马。 少女忙夹马腹,一提手中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堪堪躲过。 大汉一刀力未使尽,又回使一招横扫千军。马儿后腿着地,无处躲闪,被一刀砍在脖子上,硕大的马头被齐整整削下,鲜血四处喷洒。 正在此时,少女身后的两名男子已经扑到跟前,左边一人一把揪住少女后背衣领,将她提过马来。另一人抽出背后大刀,顺势而下,劈向大汉脑袋。 第40章 再起波澜 好大汉,身手真是了得,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刀丝毫不见慌张,手中长刀横举,将男子大刀架在身前。转头一瞥,见此刀宽有一掌,长仅二尺,刀头并不是寻常的圆弧,而是平平断开,如同被利器切断一般,造型独特。道:“断刀,你是太行山凌云庄金家弟子?” 男子冷哼一声:“算你有些见识,既然知道我金家的名头,还不速速受死?” 大汉嘿嘿冷笑道:“若是金百涛前来老子或许给他三分面子,凭你小子这点微末伎俩,也配杀老子?来来来,我们再打过。” 男子闻言气极,手中大刀下压,缓缓压向大汉脖颈。大汉手中大刀横举,突然气力一松,整个人原地滴溜溜打了个转,大刀随着身体反转,刀尖随即划向男子胸膛。 这男子虽然本事不错,但临阵经验太少,眼见对方突然撤力,反应不及,整个身体被晃的往下一沉,胸膛处立刻被刀尖划开老大一条口子。若不是他及时止住身形,非得命丧当场不可。 朱赐秀看得明白,这男子无论刀法体型犹胜这淫贼几分,现在却反而不是他数合之敌,这分明与自己一样,临阵经验欠缺,吃了大亏。 另一位男子稳住少女后,转过头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怒不已。连忙抽出背后断刀,一连数刀,劈向大汉前胸处。那少女此刻也已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刺出一剑,只是她手中短剑只堪堪够到淫贼头顶。 可犹是如此,也逼的对方一阵手忙脚乱,再也顾不得追击受伤男子,当下就地一滚,躲开兵刃。 受伤男子见他躲开,松了口气,连忙直起身子,将大刀架在马背上。一手按在伤口处,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粉末撒在伤口上,胡乱包扎一番。 好在刀尖入肉并不多深,再加上药粉灵效,鲜血很快便被止住。 三人眼见淫贼身手高强,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下马将他围在中央。 大汉此刻也有些发怵,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没一个是他对手。可眼下三人联手,只怕就力有不逮了,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少女何等聪明,见状立刻喊道:“大哥二哥,咱们一起上吧,切莫放走了他。” 两位男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双刀齐齐攻向大汉。 和尚本就心有退意,此刻见二人攻势凶猛,一旁又有少女虎视眈眈,更加难以招架,不一会便捉襟见肘,进退维亟。 三人交手十数招,身上被两刀一剑刺出数个伤口。 大汉眼见逃生无望,心里不由发起狠来:俺闫老七纵横江湖十数载,从来都是我杀人,何曾有过人杀我。不想今日马失前蹄,竟要死与此地。老子杀人无数,一死无妨,但是今日即便要死也要拉个美人陪葬,如此不枉世间一遭。 想到这里,闫老七彻底放开手脚,悍不畏死般抢攻数招,竟一脚踢掉少女手中短剑,顺势另一脚将其踹飞,手中长刀紧跟着脱手甩出,狠狠射向被踹的身体后仰无处躲闪的少女。 此刻两名男子的双刀已到闫老七跟前,一刀从左到右砍进他的腰间,几乎将他拦腰而断,一刀从上到下劈中他肩膀,将他一条右臂砍了下来。 闫老七口吐鲜血,神色癫狂,两眼紧盯着少女哈哈大笑,残忍狠毒的样子令人浑身发颤。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却注定要落空,就在他期盼的眼神中,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将少女扑倒在地。 长刀带着罡风擦着二人身体而过,咄的一声插入二人身后的树干上。刀身半数尽没树干之中,只留刀柄兀自颤抖不停。 闫老七笑声一滞,呃一声垂下脑袋,死不瞑目。两男子大喜过望,抛下淫贼尸体急忙奔向少女。 那少女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正待闭目等死,突然身体被人大力拉扯倒地,接着身上一重,一副沉重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 汗臭味混合着泥土扑入口鼻,让她又羞又怒,下意识的抡起双拳打在人影身上。只是此刻她死里逃生,双手软弱无力,哪里像是打人,分明就像在撒娇一样。 两男子已到跟前,此刻天已大暗,二人黑乎乎滚作一团,哪里分的清谁是谁。 来人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又不敢贸然动手,急得团团转。好在其中一人还算理智,拿出随身的火折子,吹口气光明顿来。 人影见了火光,也急忙站起身来,倒不是他有意占少女的便宜,实在是冲的太急,一时没有控制过来。 受伤男子吹亮手中火折子,点燃了一旁枯枝,顿时火光大亮。借着火光,只见一个少年正立在跟前,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目俊秀,一脸稚气,身旁还有一名同样年龄不大,容貌清丽的少女,看样子二人与那淫贼倒不是一伙的。 二人放下心来,拱手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这二人正是朱赐秀与钟小小,回礼道:“二位客气了。” 二人还待客气,一旁少女已经站起身来,脸颊通红,对着朱赐秀大骂道:“登徒子,不要脸。” 钟小小也白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多管闲事,但碍于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 好在受伤男子还算明礼,见此连忙呵斥道:“妹妹,不得无礼。”虽是呵斥,声音却全无怒意,反而多一份宠溺。 另一名男子转头又对朱赐秀拱手道:“请少侠原谅,一定是小妹受了惊吓,心神糊涂,在下替她向少侠赔罪了。” 朱赐秀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是在下唐突了,姑娘骂的是。” 受伤男子脸上歉意更盛,道:“在下太行山凌云庄金文钦,这位是小弟金无秋,这是小妹金莹儿,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朱赐秀道:“原来是名门高徒,不敢当,在下朱赐秀,这位是钟姑娘。”此地已临近山西,过了太行山便离雁门关不远,厉山正在雁门关外,钟家爷孙的大名只怕早已响彻关内外,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隐了钟小小的名,只把姓说明。 金无秋道:“今日相遇,实属有缘,少侠身手不凡,不知是哪位名师门下” 朱赐秀心道,若是报出老鬼名号,只怕顷刻间便要刀剑相向,自己虽学了上乘武功,但因此带来的苦楚才是初次尝到,迟疑半响,只含糊道:“小弟武艺平平,当不得金大侠称赞。” 金无秋见他神色闪烁,只道江湖奇人,不愿露底,也不奇怪,道:“眼下天色已晚,路上又多虎豹豺狼,强贼盗匪,不如二位先去鄙庄歇息一夜,恰好明日乃是家祖六十岁寿诞,一起用过宴席,再回不迟。” 一旁金莹儿也道:“是啊是啊,爷爷过六十寿诞,到时候天下英雄齐聚凌云谷,一定热闹的紧。” 一旁金无秋也劝道:“二位救了小妹一命,我们还来不及报答呢,不如先一起同行,待明日拜过家祖,再做打算。” 朱赐秀见三人热情相邀,也不好拒绝,只得与钟小小商议,钟小小毕竟也是少年人性子,听说有这么热闹的事情,大感兴趣,于是点头同意。 突然一旁金莹儿发出惊呼,几人回头看去,原来那受难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自尽。 朱赐秀见女子可怜,叹了口气道:“可恨这贼子平白害了一条人命。”几人愤恨咒骂几句,将女子入土安置,至于淫贼尸体,却留在林中,任由野狗撕咬啃食。 太行山北边一百三十里有一处山谷,名叫凌云谷,谷内百花齐放,流水淙淙,景色宜人,四季如春。从谷口往进去,入眼的便是一座高三丈宽五丈的汉白玉牌楼。 牌楼顶上,挂着一块铁质大匾,匾上刻着鎏金的四个大字“义照中州”。牌楼下是四根二人合抱粗的柱子,每根柱子上盘着一条蛟龙。四条蛟龙张牙舞爪,各自衔住大匾一角,气势非凡。 此刻谷内热闹非凡,没别的喜事,今日正是凌云庄庄主中州大侠金百涛金老爷子的六十大寿。 金老爷子一生光明磊落,为人坦荡,最好打抱不平。其为人仗义,乐善好施,整个中原武林多是他门生故旧,亲朋好友。 金家传承百年,弟子上千,个个本领高强。此次大办寿宴,整个中原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贺寿。未至寿喜之日,凌云谷内已是车水马龙,达官显贵铺张扬厉,江湖豪杰趋承奔走,可谓胜友如云,高朋满座。 朱赐秀何曾见过这么多武林豪客同在一处,大感兴趣盎然。金无秋陪在他身边,伸手虚指,向他介绍各门各派出名人物,朱赐秀一时也记不住太多,只觉从大门到后堂,不少千余人。旁人见他年龄不大,却有金家三代弟子金无秋相陪,皆感诧异。此刻金莹儿已褪下武装,换上一套缎子面薄皮绿袄,下套缎裙,脚上是一双鹿皮小靴,脸上薄施粉黛,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整个人光彩靓丽,哪是昨夜凶狠蛮横的大小姐模样。 金无秋见她装扮,忽然呆了呆,自己这个妹妹自小娇蛮,常自称小公子爷,性格比男子尤横三分,何曾有过如此装扮。 金莹儿来到金无秋跟前,笑嘻嘻道:“哥哥,你怎么了?”眼睛却有意无意瞥向朱赐秀,但后者只匆匆一瞥便即转头看向别处,不由令她心下气恼不已。 金无秋见妹妹模样,也不多心,道:“今日爷爷六十寿诞,难得你能如此精心打扮,明明挺漂亮的姑娘,非要每天舞刀弄剑。” 金莹儿道:“哼,本公子才不愿整天捉针引线,烦也烦死了。”说着笑嘻嘻离开。金无秋看着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金文钦过来道:“爷爷请朱少侠与钟少侠入内堂一叙。” 此时钟小小已改换了男子装束,将头发盘在头顶,带着灰布帽子,脸上涂了脂粉,看起来便是一个肤色蜡黄的小厮模样。此地毕竟鱼龙混杂,人群中不少都与她“打过交道”的人,为避免被人认出来,这才改扮装束。金家兄弟也不以为意,行走江湖者,为图方便,女扮男装的事情也不足为怪,反而替她遮掩,称呼上也从钟姑娘改为钟少侠。 朱赐秀二人颇感诧异,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怎么也劳动金老爷子这样的人物相邀,但他毕竟富贵公子出身,也不怯场,微笑道:“长者相邀,怎敢推辞,劳烦金兄头前带路了。” 钟小小低声道:“我这般装束前去觐见,只怕对长者不敬,就请朱少侠替我告罪一声。”说着狡黠一笑。 朱赐秀明白她心意,再加上在这种场合暴露身份,只怕顷刻间性命不保,只好向金文钦告罪。 金文钦也不多想,再说金老爷子也只对救了金莹儿的朱赐秀感兴趣,至于钟小小去与不去,倒也无伤大雅。就这样朱赐秀独自跟着金文钦往后院走去,穿过一条长廊,绕过一座花园,走过一片池塘,这才来到一处庭院之中。 朱赐秀自小生活优越,但又何曾见过如此豪华阔绰的庄园,放眼看去,只见比屋连甍,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千庑万室,不知比朱家大院要豪华多少倍。 金文钦道:“爷爷与各路英雄皆在里面,请朱兄随我进去吧。” 朱赐秀点头谢过,二人并肩跟随金文钦进入庭院之中,来到一处大屋跟前。推开门进去,只见大屋之中陈列十数张椅子。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一个老者,身着红色百字寿服,神采奕奕,满面红光。本就魁梧的身材,丝毫不显老迈,胸膛挺立,双目有神。老者身后站着一个四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容貌与老者颇为相似,只是少了些许霸气,多了几分儒雅。 两旁椅子上各坐了数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有老有少,见金文钦带了这样一位年纪稚嫩的少年进来,皆好奇的打量着。 第41章 凌云谷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道:“钦儿,这位便是救了莹儿一命的朱少侠么?” 金文钦恭恭敬敬道:“是,爷爷,这位便是朱赐秀朱少侠,昨夜就是他救了莹儿。” 朱赐秀上前拱手行礼道:“想必您就是中原大侠金老爷子了,在您面前,晚辈怎么敢当一个侠字,昨夜晚辈也不过碰巧路过,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金百涛见朱赐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但英气勃发,谈吐得体,甚为不凡,心中大加赞赏,道:“不知朱少侠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朱赐秀心中一凛,含糊道:“晚辈延安府人士,家传的一点微末武功,让金老爷子见笑了。” 金百涛微微沉吟片刻,从朱赐秀进门来他便已看出此子年纪虽小,但步履沉稳,身形端凝,气息绵长,显然内力轻功皆颇为不凡。在这么多武林高人的注视下,始终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又岂是一个默默无名之人。但他细想整个陕西,又什么时候出了朱家这样一个武林世家来,延安府朱文虎他也曾略有耳闻,不过是一介商贾,可没听说有什么厉害本事。关中一带倒是有个姓朱的高手,擅使两枚铁胆,人称朱铁胆,但此人成名已有二十年,年龄也对不上。 金鼎见老父沉吟未决,微笑走下堂来,对朱赐秀拱手一礼道:“多谢朱少侠救小女性命,容后必有重谢。” 金文钦在一旁忙道:“朱少侠,这位是家父,原谅小弟不敢直呼严父姓名。” 朱赐秀早已在旁人口中听说了金鼎的大名,连忙躬身回礼道:“何劳金兄介绍,尊父侠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说习武之人大多脾性憨直,但朱赐秀身在商贾之家,难免沾染些商人的油滑市侩,好在他年纪尚小,这番大拍马屁讨好的话在旁人听来,倒也极为受用。 果然见金鼎脸色更欢,拉着朱赐秀的手道:“朱小朋友过誉了,来来来,我来为你介绍各位武林高人前辈。” 说着走向左边上首的二位老者,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但面目却极其相似。 金鼎在二人面前也不敢无礼,神色恭敬道:“这二位乃是隐世高人,尊号太行二老,于我也是祖爷一辈。”朱赐秀本就初出茅庐,哪里听过二人的名头,只是见他二人样貌奇特,辈分又高的吓人,也不敢失了礼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二老神色颇为倨傲,只淡淡点头算是回礼,朱赐秀不禁心中有气,这两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在这里充大辈。 二老下首坐着的是一个和尚,年纪约有四十来岁,慈眉善目,见到金鼎领着朱赐秀过来,微笑着站起身来道:“贫僧法号无怒,小施主有礼了。” 朱赐秀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和尚竟然是少林寺无字辈僧人,他见识过无惧和尚的武功,可谓惊为天人,后来听说他的武功尚排不到无字辈僧人前列,由此可见少林寺果然卧虎藏龙,不敢无礼,忙道:“大师客气了,今日得见尊颜,面聆恭训,可谓三生有幸。” 无怒和尚道:“我与白云山青木散人相交多年,只近些年一直没空上山拜会,不知上人可安好?” 听他突然提到青木散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金百涛更是暗笑一声,自己怎么把这位武林高人给忘了,只因白云山超脱世外,从不参与武林事务,因此一时没想到那去。 朱赐秀喜道:“原来大师和青木道长认识,晚辈也曾受道长指点,受益无穷,心中好生感激。” 听他这样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只当他原来是青木散人的徒弟。 金百涛心道:少林寺无怒大师果然见识不凡,原来早已得知此子身份。随即又想道:也无怪他遮遮掩掩,青木散人喜欢独处清修,淡泊名利,自然也不愿自己弟子多参与江湖事务了。 其实无怒和尚与白云山青木散人私交甚好,听闻朱赐秀乃是延安府人士,距离白云山不远,特意相问,倒也不是真看出他身份。 朱赐秀想起破庙中惨死的无惧和尚,本想对无怒和尚说明,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将达摩玉戒物归原主后再说,毕竟无惧和尚之死,钟小小也有一些责任,再说此时说出,还得解释与钟家的关系,反而多惹麻烦。 接下来还有长江双雄,神拳门赵二太爷,太行飞侠等七位与金家交情深厚的各路侠客高手,朱赐秀皆一一见过。 这时金百涛道:“嵩山派何掌门什么时候到?”他与孙山落相交多年,此次寿宴早早便派人送上请柬。 朱赐秀心中一跳,虽说嵩山派似乎已不再追究他过失杀人的罪愆,但若是与正主照面,多少有些理亏。 金鼎回道:“嵩山派距离凌云庄路途不远,无论如何也该到了,想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我已派出门下弟子前往三十里外的风雨亭中相候。” 金百涛点点头,自己与孙山落相交莫逆,关系非比寻常,自己六十寿诞,这位老朋友怎么着也该到了,但眼看吉时已到,门外仍不见弟子通禀,心中不由急躁起来。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对金百涛道:“父亲,丐帮岳阳分舵主王千胜前来拜寿。”此人乃是金百涛四子金第。 金百涛生了四个儿子,老大金鼎,次子金天,三子金立,四子金第。人称金家四杰,顶天立地。这四个儿子也是争气,这些年在江湖上各自成了威名,使金家风头在江湖上一时无两,直追八大门派。 金百涛神色一喜,此次寿宴不仅少林寺派人前来贺寿,就连丐帮也有人道贺,脸上实在有光。连忙道:“快请,快请。”转头却见金第神色颇为古怪,问道:“怎么了?”金第言道:“近日来听说丐帮发生了一件大事,孩儿原想丐帮无暇分心,不会派人来了呢。” 金百涛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些年他多在谷中颐养天年,对江湖上的事已不怎么上心。金第道:“传言丐帮李副帮主勾结丐帮叛徒,残害帮主俱欢颜,现在正被丐帮追杀呢。”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朱赐秀暗暗想道:金家不愧是中原一大帮派,果然好灵通的消息,这件事发生不过才几天,便已传到这里。随即又想道:这王千胜秉性正直,自己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他。只是堂上这么多武林高手,也不知有几人是友几人是敌,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说出来的话也不能尽取信于人,说不定反惹一身麻烦。想到这里,便决定先看看再说。 金百涛神色震惊,一脸不可置信道:“李二归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丐、义丐,怎么会与叛徒勾结,这件事会不会是误传?” 金第摇摇头道:“不好说,听说丐帮已下了花子令,到底如何,一会见了王舵主自见分晓。” 金百涛毕竟混迹江湖多年,很快便镇定下来,就在此时,只听外面有人哈哈一阵大笑,接着一个身材矮胖,褐衣百结的叫花子大踏步而来。隔着老远便扯着嗓门喊道:“金庄主六十大寿,可喜可贺,叫花子来讨些残羹冷酒,可不要嫌弃啊。” 金百涛闻言笑道:“丐帮岳阳分舵主,提棒灵猿王千胜王大侠屈尊来为小老儿贺寿,鄙庄上下蓬荜生辉,怎敢嫌弃。” 二人相交并不深厚,尤其是叫花子对商贾富豪那是天生的没好感。金家虽是武林世家,但家族富裕,也算是半商半武,甚至还有子弟从仕,因此就更不得丐帮喜欢了。这次王千胜的突然拜寿,可以说令金百涛又惊又喜。 二人互相行了礼,王千胜虽然对金百涛不怎么喜欢,但面对少林寺无怒大师却显得尊敬了许多。 待众人落座之后,王千胜言道:“今日叫花子来此,一来是给金庄主拜寿,二来则是请江湖朋友帮忙,寻找一个人。” 金百涛道:“如今中原有名之士聚了不下千人,王舵主要打探消息,最是方便不过。” 王千胜叹口气,忽然脸色涨的通红,道:“鄙帮不幸出了李二归这样的叛徒,勾结叛徒,囚禁帮主,在下奉秦长老命,寻找奸贼下落,务请各位朋友帮忙。” 朱赐秀心道:这王千胜果然性子直爽,这种事竟毫不避讳,一般门派遇到丑事总是想法设法遮掩,尤其是丐帮这样的一流大帮派,副帮主叛逃囚禁帮主的事怎么能在江湖群雄面前提起呢。 众人闻言果然大吃一惊,虽然已经在金第口中预先知道了消息,但是由丐帮八袋长老王千胜亲口说出,还是令众人觉得不可思议。 金百涛道:“李副帮主一向享誉江湖,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千胜道:“此事乃帮主亲口所说,又有秦长老与周长老作证,另有参与此事的李二归弟子亲口承认,怎会有假?” 无怒和尚虽是佛门弟子,但最是喜爱结交朋友,昔年丐帮大会时与李二归一见如故,二人互为知己,可以说是交心的朋友,闻言摇摇头道:“李兄为人正邪分明,嫉恶如仇,最是忠肝义胆,曾不止一次在小僧面前称颂俱帮主的英明神武,怎么会做出勾结叛徒,残害帮主的恶事来?” 王千胜眼眶一热,悲痛道:“我与李二归乃生死之交,当年我二人在湘西与邪教妖人偶遇,若不是他舍身相救,我老王早已一命呜呼了,我们几十年朋友,他的为人我最清楚,无论如何我也不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可如今铁证如山,教我该如何是好?” 说着将桃花林中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如今丐帮已下发花子令,转眼间这件丑事便会传遍江湖,他也顾不得丢人了。 众人听罢,皆是一阵叹息,无怒和尚道:“我与俱帮主也有些交情,待金庄主寿宴过后,我自去求证,请王兄不要误会,并不是我不信你所言,实在是此事太过蹊跷,若弄不明白,小僧心中实在放不下。” 王千胜道:“我也希望这件事是假的,可如今李二归下落不明,只盼能快点找到他,其中种种,定能大白于天下。”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忽然只听有人接道:“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有时候眼见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王千胜一脸怒气,道:“是哪位仁兄依旧觉得我老王是在无地放矢?”转过头却见一少年正面带冷笑的看着自己。 先前落座之时,他见这少年年纪轻轻,一身倨傲之色,以为是金家哪位弟子,也不多在意,没想到这小子竟敢大言不惭,当着这么多英雄的面质疑自己。 金百涛眼见王千胜大发雷霆,忙上前道:“这位是朱赐秀朱小兄弟,乃是青木散人门下高足。” 王千胜听到青木散人的名头微微一愣,道:“原来是名门高徒,不知阁下有何见教。”虽然仍显怒气,但毕竟客气了许多。 朱赐秀道:“非是对王舵主不敬,只是在下先前听王舵主口口声声说与李副帮主乃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怎么却又对李副帮主的人品如此不信任。” 听到朱赐秀出声质疑,王千胜不由怔住,一时无言以对,朱赐秀继续说道:“在下虽年纪尚小,但也知什么是肝胆相照,义气千秋,绝不会因他人几句没有证据的话就去胡乱猜疑朋友,即便朋友果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愆,也该想法设法为他赎罪,如此才不负朋友义气。” 几句话说的王千胜哑口无言,呆呆半响后道:“你,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若是一般小事,我老王为朋友舍弃了性命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可,可这是以下犯上,勾结叛徒,图谋造反的大事,怎么能三言两语便说的这般轻松自在。” 第42章 寻衅 众人也觉得朱赐秀太过异想天开,这种事情绝不是顾全几分义气的小事,朱赐秀这样说,未免有些天真稚嫩了。 朱赐秀不再理会王千胜,转头对金鼎说道:“金前辈,晚辈行走江湖时日不久,不知江湖上可有什么人擅长易容变化的本事?” 金鼎对朱赐秀颇有好感,张口接道:“说起易容变化的本事,江湖精通的人不在少数,南边有一个百花谷,谷主人称百变郎君,便擅长易容变化。另有一些不愿真面目示人的,也常改变外貌变化,以达到遮掩的目的。湘西、云南一带也有人擅长制作人皮面具,可变化成另外一人模样,稍加训练足可以假乱真。” 朱赐秀笑道:“这便是了,依晚辈愚见,王舵主见到的人未必就是本人,或许是有人存心作假,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说不定。”这番话也只有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敢如此直言不讳,旁人即便有些怀疑,也不愿轻易宣之于口,更何况这乃是天下第一帮的家事,谁愿意搅这趟浑水。 王千胜道:“你,你难道是怀疑帮主是假的?” 朱赐秀道:“王舵主刚才所言,李副帮主勾结叛徒囚禁了俱帮主,既然他是为了帮主之位,为何八年没有动静,也没有提重选帮主的事,反而让丐帮弟子不遗余力去寻找帮主下落,又为何不早点除掉这个随时可能暴露他的危险。” 王千胜道:“周长老说是丐帮叛徒廖庆想要折磨帮主,以报当年夺位之恨。去年腊月,他们相救帮主之时,还与叛徒廖庆动过手呢。” 朱赐秀道:“据我所知,去年腊月,朱雀门正在山东收服九山十八寨,那廖庆自称是什么朱雀门手下鬼金羊,另有两个一个自称星日马,还有一个自称张月鹿,其实是河北踢斗堂李三快与洛阳神鞭王月海,这三人以朱雀门使者身份收服了九山十八寨群寇为己所用,哪里能分身去千里之外做恶?” 王千胜闻言如遭雷击,呆呆的望着朱赐秀,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难道帮主与几位长老联合起来欺骗我们不成么?”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并非丐帮中人,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也犯不着来欺骗我,更何况朱雀门行事诡秘,鬼金羊、张月鹿与星日马三人的身份,一般人绝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朱赐秀见他还是执迷不悟,嘻嘻笑道:“王舵主,你性子直爽,是个恩怨分明的大丈夫,在下实在不忍你被人所骗,以至丐帮落入奸佞之手,这才好言提醒,至于信不信就由阁下自己了。” 王千胜忽然大叫一声,道:“帮主绝不会有假,几位长老也不会联合骗我,你小子到底是何来路,为何要挑拨离间。” 朱赐秀冷笑道:“你连一个相交二十多年,肝胆相照的朋友都能怀疑,何况区区在下,只是这件事整个山东绿林道的人皆有目共睹,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很容易便可打探出我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得提醒阁下一句,只怕那有心之人已经对你起了杀心,还请好自为之。” 这番话更不由让王千胜陷入迷茫之中,这时金第岔开话题道:“父亲,吉时已到,各路豪杰皆在花厅等候为父亲贺寿。” 金百涛喔了一声,醒过神来,笑道:“王舵主,此事太过蹊跷,一时本来也难以理清,大家不如暂且放在一边,待寿宴过后,再商讨不迟。”说着长身而起,他本就身材高大,此刻站起,更显魁梧。 王千胜微有不满,难不成自己丐帮大事还不如你过寿来的要紧么?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朱赐秀一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堂十数人人与朱赐秀一起跟随金百涛往花厅中去,来至大厅之中,金鼎先领内堂十余人入席,朱赐秀虽是“名门高徒”,但辈分与年龄皆不能坐在正席,便由金无秋带着与钟小小一起坐了子侄辈一席。 此时已近午时,堂下仍有宾客源源不断而来。 金家弟子指挥着厨师杂役,里里外外摆了数百席,各自率领门人弟子肃请众宾入席。 眼看吉时已到,门外铳子一响,鼓乐齐鸣,拜寿仪式正式开始。这凌云庄果然不愧是中原一大帮派,此次拜寿仪式盛大,可谓盛况空前。放眼望去,但见门前千狮逢迎,百龙相接,仙鹤起舞,瑞兽绵延。 上千金家弟子个个身穿红色长服,在金家四子的带领下,跪倒在地,齐声道贺,声震九霄。 金家弟子拜过,堂下三教九流各路豪杰也都站起身来,纷纷向金百涛拱手致礼。金百涛满面红光,走下堂来,向群豪拱手回谢。 至于正席几人,既是贵宾,又是相交甚好,也算是半个主人,倒没有那么客气。 金百涛复走回台上,先是向正席几人拱拱手,说一声抱歉,这才转过身来,对着群豪道:“今日,是金某六十贱诞,有劳各位英雄远道而来,为金某贺寿,金某脸上有光,实为感激。” 台下众人皆道金庄主客气。 顿了顿又道:“今日,借着金某寿诞之际,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当众宣布。” 说着一挥手,台下自有几名弟子抬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用锦缎盖着,中间隆起一块。 金百涛伸手揭开锦缎,一阵耀眼金光随即大亮,众人眯眼看去,只见托盘上架着一柄刀。此刀连柄带鞘全由黄金打造,刀柄处点缀三颗百年寒玉,散发着幽幽寒气。 金百涛拿起金刀,抽出刀刃,只见刀刃两尺八寸长,一掌来宽,光可鉴人,刀镡处一面刻着谨言二字,另一面刻着慎行两个字。 这四个字也是金家家训。 金百涛抚摸着刀身,好似抚慰着多年的老友,良久之后,这才依依不舍道:“此刀随金某已有四十年了,颇有建树,今日,便将此刀连同凌云庄庄主之位一并传给我的大儿子金鼎。从此以后,金家上上下下一切事宜皆由其做主。恳请众位朋友做个见证,以后,若有前来叙旧,一起喝酒品茶的朋友,金某双手欢迎,若是因江湖恩怨,料理是是非非,便请另投他处,金某恕不过问,也不参与了。”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只有金家四子早已知晓此事,并不为所动,其余众人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仍不免议论纷纷,有称赞金百涛福寿双全,急流勇退的,也有劝他宝刀未老,不可归隐的,不过最终也都接受了这个结果,纷纷恭贺。 朱赐秀悄悄拉了拉金文钦衣袖,低声道:“恭喜金兄,以后可是凌云庄少庄主啦。”金文钦脸上虽表现的浑不在意,内心却着实开心的很,忙笑道:“以后还请朱少侠多多照顾。” 朱赐秀道:“嘿,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二人相视一笑。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朗声道:“金家以多欺少,杀我弟子,金百涛,这江湖你退的了么?” 金百涛脸色微微一变,但他修养甚好,转眼即恢复正常,举目扫视一圈,拱手道:“不知哪位朋友驾临,还请出来说话。” 语调高亢,声震四周,但却无人回应。 这时已有不耐烦的出言喝骂,忽听一声惨叫响起,那个出言不逊的武林人士猛地飞起,跌落一旁,一个身着深红僧衣,光着半边肩膀的和尚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步而来。 这和尚身形高瘦,颧骨高耸,双目深陷,鹰钩鼻,蜡黄蜡黄的脸,看样子倒有几分像是西域来的番僧。 朱赐秀自然不清楚此人底细,钟小小道:“此人乃是西域黑教教祖西方龙象老祖的徒弟,法名叫做扎刚,龙象老祖心性狠辣,做事不择手段,自创了一个无法无天寺,门下多收录一些江洋大盗,采花淫贼。这和尚与昨夜金家弟子杀死的淫贼,恐怕便是他的徒子徒孙。”朱赐秀叹道:“钟妹你知道的真多。”钟小小莞尔一笑,道:“西方龙象老祖前些年派徒弟来厉山拉拢我爷爷为他效力,这和尚便在其中,故此认识。” 朱赐秀道:“看来金老爷子这寿诞注定要过的不平凡了。”钟小小道:“凌云谷内卧虎藏龙,高手如云,用不着朱大少侠操心。那西方龙象老祖号称西域第一高手,即便我爷爷也不敢轻易为他为敌。一会你可别意气用事,给自己惹来麻烦才是。” 朱赐秀笑道:“我理会的。” 扎刚来至金百涛跟前,道:“金庄主,金家弟子以多欺少,杀了我的徒弟,今日我来讨个说法。”西域外邦人说话总是这么直来直去,不留丝毫余地。 金家四子中,三子金立脾气火爆,首先按耐不住,怒声斥责道:“呸,你这西域番僧好不知礼数,今日乃是家父寿诞,又是我大哥金鼎接任凌云庄的大日子,你敢来捣乱,我绝饶你不过。” 扎刚冷冷道:“我的徒弟死在你们手里,我也饶不了你。” 金立怒道:“你胡说什么!” 凌云庄在中原立足百年,这种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之事自然干了不少。更何况杀一个采花淫贼,乃是众人交口称赞的美事,只是亏便亏在以多胜少。老四金第虽在兄弟中排在最末,但为人精明能干,常常料理庄内俗事,应付外事,开口道:“此间事由,一时难以说清,还请大师暂熄怒火,一同喝杯寿酒,待寿宴完毕,凌云庄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扎刚冷笑数声,道:“寿酒?哼哼,今日若不还我一个公道,这寿酒就让它变成奠酒。” 犹是金第修养极好,也是被气的不轻,冷笑道:“在下好心相劝,实是不想家父寿宴沾染鲜血,你这西域番僧却不知死活,胆敢出言不逊,难道以为我金家好欺负么?” 一语甫毕,上千弟子齐声大喝,此次寿宴,他们虽未携带兵器,但整齐的气势,犹震人心魄。 扎刚怒声一笑,连连道:“好,好,好,看来金家又要以多欺少了,真是好极,难道贫僧就是好欺负的么?” 宴中与金百涛交好的各个门派,眼见有人上门挑衅,纷纷站起身来,斥责扎刚,为金百涛壮势。不过那些达官显贵,富豪仕家,都忌惮扎刚恶名,担心遭到报复,心惊胆颤躲在一旁,生怕惹祸上身。场上这两千余人,立刻分为三拨,泾渭分明。 金鼎上前两步,对着扎刚拱手道:“早闻西方龙象老祖睥睨西域,门下弟子个个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扎刚听罢冷冷道:“金大侠不必惺惺作态,小僧乃佛门中人,不擅诳语,比不得你拐弯抹角,指桑骂槐。今日闯尔父寿宴,就为讨个公道。”金第愤然道:“昨天夜里,你的弟子强抢良家妇女,被我侄儿遇上,路见不平,一怒杀了,这本就是侠义之举,我们不来向你这做师傅的问罪,已经是给足了阁下面子,你还要讨哪门子公道。” 群豪听他这样说,也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由得更加理直气壮,纷纷出口大骂。这些人平日里污言秽语惯了,此刻骂出,更是难听。 扎刚冷笑道:“我那弟子即便再有过错,也轮不到外人管教,金家如今仗着人多势众,不妨一起上来将和尚一刀杀了,来个杀人灭口,岂不是干脆?” 金鼎知他是故意以言语相激,实则是怕了在场群雄一拥而上,只是金家老爷子六十大寿,若是面对上门挑衅的邪派中人一味退让,岂不是堕了金家名头?更何况对方又是孤身一人,金家若不正面应战,反而假手于人,只怕更令江湖上的朋友瞧不起。尤其是自己初掌凌云庄,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弱了气势。想到这里,道:“你这番僧好利的口舌,这些年你那无法无天寺中不知多了多少无主冤魂,江湖上的朋友提起此事,无不咬牙切齿痛恨。只可惜你那肮脏之地远离中原,否则我金家岂能容此魔窟留在世上。今日乃家父六十寿诞,原本不该擅动刀兵,你若非要自讨没趣,我金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第43章 寿宴风波 堂下千余武林人士闻言皆暗暗点头赞许,毕竟是金家新任家主,果然有一派宗师气度。扎刚冷笑道:“好,那就让小僧来领教领教金大侠有多少斤两。” 金立腾的一声跳了出来,怒声道:“凭你也配与大哥交手?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番僧。” 说罢飞身而上,金家以一百零八路胜风金刀扬名江湖,金百涛更是从这一路刀法中另悟出三十六路掌法,这路化刀为掌的招式大开大合,大劈大砍,实有了不得的威力。 金家四子自小学习这套掌法,早已练得纯熟无比,一招一式发出来,劈空掌劲虎虎生风,离得近的更觉面上似刀刮一般,不由连连后退,转眼间中央便空出大片。众人见金立连连抢攻,大占上风,顿时彩声震天。 来聚会的群豪中高手不在少数,见此情况也是暗暗点头,凌云庄独步江湖,果然有独到之处。只有寥寥几人眉头紧锁,紧紧盯着二人,面上殊无半点轻松之意,反而大是忧心。 朱赐秀眼光见识早已不凡,自然看得出金立虽是一副不可匹敌模样,但连出数十招却未沾番僧一片衣角,反而大耗真力,扎刚虽守多攻少,但每一招法度森严,门户防守的极为严密,金立这一路掌法使完,竟始终未占得半点便宜。 金鼎见三弟久战不下,自知拳脚功夫实非其长,取过一旁金刀道:“三弟,接刀吧。”金厉接刀在手,凶威更胜,只见金刀闪出一片金色刀芒,瞬间便将扎刚逼的无路可退。 群雄哄然叫好,都道一声三爷好样的。 眼见扎刚便要命丧刀下,忽听“哞”一声闷喝,金立手中金刀一颤,刀刃与扎刚手臂相交,竟仿佛劈在了皮球上,反被弹回来的巨大力道震的险些握不住刀柄。 扎刚神色一凝,大喝一声道:“嘛咪哄!” 两条手臂猛地伸长一尺有余,像两条软鞭一般抽向金立。金文立住身形,手中金刀连挥,使一招左右逢源,勉强守住门户。 扎刚又一声大喝:“嘛咪哄!”凌空飞起,两条腿也似没了骨头,四条软鞭上下飞舞,扬起漫天鞭影,只听啪啪声不绝于耳。 群雄骇然失色,朱赐秀也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实想不到,手臂双腿竟还能如此运用,喃喃问道:“这是什么武功?” 钟小小摇摇头道:“中原没有这样的邪门功法,八成是西域的武功。” 一旁无怒和尚道一声阿弥陀佛,解释道:“这是天竺瑜伽之术,没想到竟被扎刚大法师融入腿法与拳法之中,可说是别出心裁了。” 钟小小笑道:“这长手长脚的大和尚可活像一条大章鱼,不过章鱼是八条腿,他却只有四条腿。” 少林寺毕竟传自天竺,对这类功夫知之甚详,少林寺中也有类似功法,如缩骨功,易筋经等皆有此功效,只是精通者甚少,如扎刚这般运用的出神入化者更是凤毛麟角。 另一边局势已发生逆转,金立在扎刚的猛烈抽击下,不过勉强撑过十余回合便败下阵来,金刀也被扎刚夺去。金立还想再战,却被扎刚一脚踢了回去,怒火攻心之下竟然连吐数口鲜血。 金家三子见自家兄弟受伤,心中大怒,金天、金第直欲扑上,却被金鼎拉住,一来二人若是一同围攻,难免再给这和尚留下以多欺少的口实,二来这扎刚武艺高超,即便自己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自己二位兄弟更是不济了。 金鼎心中苦道:今日乃是老父六十大寿,也是自己接任凌云庄的大日子,无论如何也该出手一战,否则如何面对这数千豪杰。 想到这里,便欲起身应战。 忽听旁边有人言道:“扎刚法师的武功传自天竺,贫僧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番。”金鼎转过头去,原来是少林寺无怒和尚站出身来,金鼎知他是好心解围,但此事毕竟是冲金家而来,若是假手于人,难免有些落了脸面。 无怒和尚老于世故,见他欲言又止,连忙开口说道:“西域佛教与我中土佛教本是同根同源,只是后来大家吸收了各自地域文化,再加上每人不同见解,分歧越来越大。 西域佛教一直以正宗自居,贬斥我中原佛教走入歧路,我中原佛教反而认为是西域佛教误入歧途,因此几百年来,两支时常争斗。从最初的佛法辩解到后来的以武论道,矛盾越来越深,最后几乎无法调解。扎刚大法师乃是西域佛教高手,如今又在天竺学习了这瑜伽之术,贫僧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还请金庄主不要见怪。” 他先是扯到两派之争,以期向群雄说明这不是金家畏战,而是自己想抢这机会来压一压西域佛教的气势。众人皆知两派间的恩怨,也不多想,更何况少林寺无字辈高僧无论哪一个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此难得的机会,众人自然想见识一番。 金鼎心中感动,也知无怒和尚故意说这番言辞乃是维护金家脸面,当下顺水推舟道:“这既然事关佛门正统,晚辈岂敢因个人私事而误了高僧大事。” 无怒和尚微微颔首道:“多谢施主成全。” 扎刚见和尚神情肃穆,法相庄严,也不再出言不逊,道:“阁下何人?”无怒和尚双手合十回道:“小僧少林寺达摩堂无怒,见过师兄。” 扎刚一愣,少林寺乃中土武林的代表,论起武学,可谓渊源流长,正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当年达摩神僧东渡,将天竺武学与中原武学结合,创出少林七十二绝技,每一项皆博大精深。这么多年来,西域佛教与中原佛教明争暗斗,可没有讨的过半点便宜。 不禁迟疑想道:虽说我已将天竺瑜伽与我密宗不败铁身功相结合,创出这套刚柔并济的灵蛇铁鹫功,但少林正统达摩内功何等厉害,无怒和尚又是少林无字辈僧人,自己未必是他对手,便道:“难不成少林寺要管这闲事么?” 无怒和尚半眯着眼,脸上神色不动,缓缓说道:“今日是金庄主六十大寿,又是凌云庄新老接替的大日子,按江湖规矩,即便有仇,也该避开今日。正所谓识英雄,重英雄,你不给他三分薄面,也该给他七分敬意,何必非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让他声名扫地,晚颜不保。” 此番话一出,众人连连点头,无怒大师说的没错,江湖人,最重颜面。今日是金百涛六十大寿,即使有仇,也该等宴席结束之后,堂堂正正约下日子,双方再论对错。而扎刚大张旗鼓搅闹寿宴,摆明了就是要金百涛退位不成,晚颜不保。 扎刚见事已至此,不由冷笑数声,道:“看来无怒大师是铁了心要趟这趟浑水了。” 无怒和尚道:“此事,小僧不能不管。” 扎刚道:“好,大师既然一心袒护凌云庄,扎刚也只好得罪了。” 忽然黑影一闪,半空中突然传出啪啪啪三声响动,接着人影一晃,无怒和尚落回原地。 众人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场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神秘人。这神秘人全身到脚皆笼罩在黑袍之中,露出的双眼神光内敛,黑色长袍背后锈着赤焰纹路,中间一只凤凰通体火红,昂首嘶鸣,栩栩如生。 神秘人身后跟着五人,个个身着黑袍,腰扎红带,只是把脸露了出来,其中万元斗、王月海与廖庆三人赫然在列,正是朱赐秀所识之人,另外二人一个身材中等微胖,太阳穴高高鼓起,露出的双手骨节粗大,显是一名外门高手。另一个始终低垂着脑袋,却看不清神色外貌。 朱赐秀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众人身后。 无怒和尚掌心酸麻,刚才一出手便被对方点了一指,若不是及时运功抵御,这一条胳膊只怕废了,看着掌心黑点,惊道:“三绝指,你,你是逍遥魔侯赵铁衣?” 一言甫毕,群雄哗然,没想到来人竟是十余年前搅得江湖鸡犬不宁的魔道高手逍遥魔侯赵铁衣。 黑衣人哈哈一笑,伸手揭下斗篷,只见他年逾六十上下,脸型方正,甚有威严,颌下五缕半尺来长的胡须梳理的整整齐齐,头戴莲花冠,竟没有半点邪恶之气,反而显得仙风道骨。 无怒和尚道:“果然是你这魔门贼子。” 王月海上前一步喝斥道:“大胆,竟敢这样与门主大人说话。” 无怒和尚心下暗道:原来他就是最近将整个江湖闹得鸡犬不宁的朱雀门门主,西域黑教怎么和朱雀门搅在了一起? 刚才他本欲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自信一招之内便可擒住扎刚,那知身影刚动,便觉一道罡风吹来,连忙举掌迎击,没想到对方武功之高,内力之深,远在自己之上,一招之内便落了下风。有此人在此,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赵铁衣道:“你是空照老和尚的徒弟么?是无字辈哪一位?”无怒和尚知道他与少林恩怨,强装镇定,开口应道:“小僧法号无怒,正是空照禅师座下七弟子。” 赵铁衣赞道:“不错,听闻近些年来,少林寺出了个好了不得的和尚,法号叫做无垢,一身武功已臻至化境,已超过当年的空照老和尚,不知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无怒和尚道:“那是本门方丈师兄。” 赵铁衣微微一怔,道:“空照那老和尚呢,怎么把方丈的位子轻易就让了出来?” 无怒和尚道:“十一年前,家师便已圆寂,临终前将方丈一位传于无垢师兄。” 当年空照禅师与赵铁衣一战后,虽说打败了对方,但自己也已受了重伤,幸亏他内功深厚,没有即刻发作,但也极大的损伤了寿数,终于于三年后圆寂。 而少林寺为免赵铁衣听到消息趁机作乱,对外宣称空照大师闭关修炼,不见外客。这件事到如今,少林寺还是第一次向外说明。 听闻空照老和尚已经圆寂,赵铁衣似乎呆了呆,道:“没想到老夫闭关多年苦练神功,以期报仇雪恨,空照和尚竟然先去了,可惜,可恨!”也不知是可惜一代高僧圆寂还是可惜少了一个好对手。 无怒和尚暗舒一口气,先前不适已被化解,有心再试一手,重新找回颜面,便出口道:“前辈武功高强,家师没等到你也是可惜,不如就让小僧代师讨教几招吧。” 说罢身影飘忽而起,轻飘飘一掌拍向赵铁衣。 赵铁衣双眼冷电似的一瞥,举掌相迎,二人双掌相对,均感觉对方雄厚的内力源源不断攻来。无怒和尚一心想找回颜面,双掌不断挥舞,顷刻间便攻出三十余掌。赵铁衣大喝一声:“千手千叶掌?来的好!”屈指连点,戳向其周身大穴。 二人本就是一流高手,一动起手来,带起的猛烈罡风吹得旁人站立不稳,纷纷后退。 这赵铁衣武功之高,在江湖上首屈一指,无怒和尚身为少林寺无字辈高僧,亦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二人交手,自然非同凡响。但见场中身影辗动,一道黑光一道白光纠缠不休,令人眼花缭乱,两道光芒中时不时传出几声暴喝。片刻过后,二人显出身影,只见无怒和尚气喘吁吁,而赵铁衣却身不摇体不颤,高下立判。 无怒和尚心中惊骇莫名,自己全力施为,竟没讨得半点便宜,暗暗咬牙,全力调动体内真气,双手登时被一片茫茫白气笼罩。这正是无怒和尚精研多年的高深掌法阿弥陀掌,又称无量神掌,这套掌法在少林寺六十二绝技中也是极高深,极玄奥的,少林成立至今也只寥寥数人能练至大成。 反观赵铁衣,却不急不躁,任由他将功力凝聚到极点。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脸上一片平静。 无怒和尚心头疑云陡起,难不成这赵铁衣真要找死不成,否则怎敢如此托大。眼看已成其势,不得不发,不由暗叹一声,心中略微惋惜。也就是这一丝相惜,无怒和尚特意微错三分,将原本拍向其心口的一掌,改为左肩。 就在无怒和尚近身三尺之内后,赵铁衣缓缓平举右掌,掌心红气一闪,与其对在一起。在外人看来,赵铁衣分明是仓促应对,可结果却是大出众人意料。 第44章 朱雀门主 二人双掌相接,无怒和尚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口吐鲜血,倒飞而回。 这一下,群雄愕然。 无怒和尚以手撑地,挣扎着坐起,一脸惊怒道:“沸血神掌!”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这沸血神掌乃是魔道邪法中最为歹毒的一种掌法,掌力蕴含炙热毒气,中者鲜血沸腾,宛若身处油锅之中,痛不欲生,极为歹毒。 赵铁衣冷冷笑道:“你这和尚,也未免太过自负,老夫闭关多年,若没有一手与中原武林争雄的绝技,怎敢再次踏入中原。” 金百涛连忙扶起无怒和尚,从怀中掏出一瓶上品丹药,喂其服下。 无怒和尚双目圆睁,面容通红,强忍痛楚摇摇头,示意金百涛这是无用之功,天下中沸血神掌而无恙的,没有几人,他自然不能例外。 赵铁衣道:“念在你刚才有意留手,我便留你一命。” 说罢,从腰间取出一颗冰珠,屈指一弹,冰珠已入无怒和尚口中。 无怒和尚磕破冰珠,只觉一股清凉的药水化入喉头,滚烫的五脏六腑登时一阵清爽。他也没想到,刚才自己一时心软,竟然反而救了自己一命。经此一遭,无怒和尚心灰意冷,再无颜面留在此地,拱拱手,带领少林弟子落寞而去。 扎刚合掌赞道:“赵门主神功盖世,小僧佩服之至。” 无怒和尚一败,群雄惊惧,反观魔教一方,个个精神大振,欢呼雀跃。而在无怒和尚败退之后,有些原本就心志不定的墙头草之徒,已纷纷找借口离开,有的甚至悄悄朝后门溜走,连招呼也不及打。 原本热闹的贺寿人群,竟不知不觉走了一半。 太行二老对视一眼,走上前来,道:“赵兄不顾江湖道义,大闹金庄主寿宴,做法未免有些让天下英雄耻笑。” 赵铁衣并不为太行二老言语所激,冷冷道:“我与你二人素无恩怨,今日前来,也只是为凌云庄而来,还请二老快快退去,免得伤了和气。” 太行二老见无怒尚且轻易败在他的手下,自知不是对手,便道:“正所谓师出有名,而神灵助之,你兴无名之师,做逆天之事,必遭天谴。” 赵铁衣冷笑数声,道:“不劳二位操心了。” 太行二老原本乃是一对亲兄弟,又一同拜师在太行山王屋真人门下,在武林中辈分奇高,即便赵铁衣,寻根溯源论起来,也矮他二人一辈。年长的唤作绿松翁,身材高瘦,今年六十二岁,年轻的唤作青柏客,身材微胖,今年六十整。 二人见赵铁衣不为所动,丝毫不给半点面子,心中怒气渐生。二人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即便是无怒和尚见了也得尊一声前辈,座次尚排在自己之下。何况今日二人好言相劝,原想化干戈为玉帛,一来可免与赵铁衣交恶,二来也是给自己再扬威名,不料二人自认为地位尊崇,却碰上了赵铁衣这个硬钉子。青柏客性子急躁,飞身而出,绿松翁知他一人绝非赵铁衣的对手,连忙起身相助。 赵铁衣冷笑道:“好,早就听说太行二老武功深不可测,本尊正好领教领教。” 说罢身影一动,便即迎上。 二人本就师出同门,这么多年心灵默契,使出的招式攻守有度,倒也非凡。赵铁衣此番前来中原,早已没了往日轻视之心,见二人功力虽不如无怒和尚那般雄厚,但一攻一守,法度森严,更加不敢大意。 二人所使乃是王屋派六丁掌,此掌法本是陈抟老祖所创,本为作强身健体之用,但经后辈弟子改良,已成了一套威力不俗的掌法。 双方交手数十招,平分秋色,赵铁衣有心在天下英雄面前逞凶,一扬朱雀门神威,手上自不会留情。内力调动之下,沸血神掌威力无穷。二老知他掌力歹毒,不敢硬接,一人防守,一人往他要害处攻去,数十招之间竟逼得他手忙脚乱。 赵铁衣忽然一声长笑,双掌红光大盛,众人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离的近的已苦挨不住,连连后退。 金百涛连忙大呼小心,却见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齐声大喝,青柏客往后腰一摸,手中已多了一根鸡蛋粗细,金光灿烂的短棍,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竟有四五十斤斤重。绿松翁往怀中一掏,掏出一只极细长的鬼王挝来,两手往外一扯,已扯出五尺长短,末端五只鬼爪指尖寒光点点,极为锋锐。 二人武器在手,威势更甚,赵铁衣纵有惊世绝技,一时竟也近不得身。中原群雄齐声喝彩,直看得目眩神驰。暗想这二老名震江湖,倒也不是空有虚名。 三人纠缠数十招,赵铁衣心道:若不动点真格的,只怕这二人还以为我空有虚名。当下不在留手,掌心红光一闪,寻了个时机,一把攥住二人的兵器。 太行二老只觉掌心疼痛难忍,撒开手惊叫一声,倒飞而回。低头去看,只见二人手掌皆被烫的通红,散发出一股焦臭味道。原来赵铁衣竟隔着兵器将炙毒掌力传了过来,这一招显然出乎他们二人意料。 好在二人早知沸血神掌歹毒厉害,交手时十足小心,暗暗调动内力护住心脉,这才不像无怒和尚那样伤及五脏六腑。 眼见二老败下阵来,金天大喝一声,飞身扑上。金鼎急忙喊道:“二弟小心,你不是他对手,快快回来。” 金天眼见群雄中武功最高的无怒和尚与太行二老就这样轻易败下阵来,又怎不知自己武功与赵铁衣相差甚远。只是对方如此挑衅侮辱,身为金家弟子,又怎么能忍得住。所以一出手便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宁愿一死也不愿堕了金家威名。 赵铁衣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不必他动手,身后已跃出一人,身形飞舞间与金天交上了手,此人正是王月海。 金天含愤出手,以命搏命,他原本就本领不弱,再这样一顿狂攻乱打,竟一时间打的王月海节节败退。 王月海没想到金天如此不要性命,心道自己可没必要和他搏命,于是干脆只守不攻,待其势稍弱,立刻抢攻几招,局势慢慢打的有来有回,平分秋色。 金鼎见二弟久战不下,也知自家武功,七成都在刀法上,但先前掌门金刀被番僧夺去,已是丢了大脸,如今二人赤手相斗,若是再使武器,难免更令人耻笑。 但看着二弟逐渐左支右拙,威势大减,已看出他不是王月海的对手,用不了一时三刻,便会败下阵来,干脆又舍下脸从一旁弟子手里取过一柄断刀,喝道:“二位拳脚平分秋色,再试试兵器如何?” 说罢将刀抛向金天,王月海也不阻止,明知金鼎这样说只是顾全自家面子,心道:这里高手众多,但凡有点见识的也看得出我已在拳脚上胜了他金天,何妨再在兵器上打他个一败涂地,大大替本门扬威。 金天顺势接过断刀,回身便是一招横扫千军,王月海闪身避过,顺手从腰间解下软鞭,卷向金天手臂。 一旁万元斗搬过座椅,请赵铁衣与扎刚入坐,扎刚与赵铁衣好整以暇端坐其上,身后四大高手并立其后,气势极盛。群雄深知赵铁衣凶名,一时各有心思,眼睛却牢牢盯着场中争斗的二人。 金天接刀在手,威势陡增,只见断刀闪出一片刀芒,瞬间便将王月海长鞭逼退。金家刀法厚重,金立自小练功,膂力惊人,再加上这些年苦心修炼,倒也大是不俗。王月海软鞭被刀风吹得摇摆不定,原本凌厉轻巧的鞭法竟施展不开。 重刀门弟子哄然叫好,都道一声二爷好样的。 金百涛见此,心下一定,也同样命人搬来数把椅子,请太行二老,汉中双雄,赵老太爷父子及丐帮王千胜等一些援手的朋友坐了。自己也坐在一旁,这场寿宴算是彻底被搅黄,他已无心在顾及此事,只把全部心神,都投到了应付祸事之中。 场下,金天似乎已占尽上风,眼看王月海就要命丧金刀之下,可赵铁衣依旧不为所动。正在危及时刻,却见一大汉跃进场中。替过王月海,与金天战在一起。 “王兄,这金家刀法号称刀中魁首,小弟对兵器一道也苦心钻研多年,一直想要和其较量较量,今日机会难得,还请王兄不要介意。” 来人正是山东绿林总瓢把子万元斗,王月海登时松了口气,脸上一红,好在他凭借暗中研习多年的家传武学落雁掌胜了一出,倒也挽回了稍许颜面,也不多言,灰溜溜走回了赵铁衣身后,更不敢向其瞥向一眼。 说话间万元斗已与金天交手十数合,金天仗着手中重刀,势大力沉,与其相斗,占尽便宜。而万元斗见势不妙,手腕一翻,亮出一杆独脚铜人,舞动起来威势惊人,竟丝毫不比断刀差。 一个是两省绿林瓢把子,一个是中原武林世家二公子,二人正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全力施展之下,场中飞沙走石,兵器相撞之声宛若雷鸣,一时之间竟打的难分难解。 不过金天虽仗着金刀在手,但先前已与王月海交手数百招,一口气早已馁了下去,此刻再与第三人相斗,时间一长便气力不继,逐渐落入下风。 万元斗人高马大,使的又是极刚猛的招式,大开大合,势头凶猛,竟越打越勇。 二人再次交手数合,万元斗使出一招金杵降魔,打落金天手中金刀,顺势一脚踹在金天胸口上。金天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的仰头飞起,口中鲜血直喷,已是受了重伤。 扎刚呼啸一声,飞身而起将掉落半空的金刀接过,又落回了座椅。 金鼎、金第连忙飞身接住金天,取出治疗内伤的丹药喂其服下,见他气色转红,方自松了口气。 金鼎眼见自己两位弟弟不敌对方均败下阵来,家传金刀也给人夺了去,顿觉大为羞愤,便欲起身相斗,却被人捷足相登。 只见王千胜缓缓走下场中,眼睛紧紧盯着赵铁衣身后的廖庆,心中喜怒交加。喜的是那少年说的没错,廖庆果然已加入了魔教,不是骗他,那么秦中平的事,说不定也是真的。怒的是这十余年的仇恨,今日终于遇上,说不的得报仇雪恨。冷冷道:“廖师兄,多年不见,怎么做了魔教走狗!” 王千胜早些年受过老帮主指点,习练了一套降魔棍法,算是魏无通的半个弟子,因此一直对丐帮叛徒廖庆极为痛恨。叫花子说话向来刻薄,也丝毫不顾忌当着上千群雄的面撕他脸皮。 廖庆满脸怒容,但未得赵铁衣允许,也不敢下场去,只是嘿嘿冷笑几声。 王千胜大声怒骂道:“狗贼,你先害我老帮主,又害我现帮主,今日,我定要为两位帮主报仇雪恨。” 廖庆微微一愣,不明白王千胜这话什么意思,老帮主确实为他所害,俱欢颜本就与自己有仇,只是二人已十多年未见过面,怎么说自己害了他。 王千胜双目通红,想到伤心处不禁悲从中来,泪珠滚滚而下,嘶喊道:“狗贼,还要做缩头乌龟么?” 犹是廖庆装作毫不在意,也不禁气的脸色铁青,躬身请战道:“属下与丐帮了却陈年宿怨,请赵铁衣成全。” 赵铁衣微微点头,廖庆顿时大喜,跃至场中喝道:“王胖子,你在胡说些甚么,难道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王千胜还未搭话,人群中忽然有人细声细语说道:“廖庆,你杀害丐帮老帮主魏无通已是人神共愤,如今又暗害丐帮现帮主俱欢颜,难道你敢不承认么?“ 廖庆大怒,左右环顾,看是谁在说话。道:“俱欢颜死了么?哈哈,我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就先死了,可真便宜他了。” 那个声音又道:“你休要装模作样了,难道不是你勾结叛徒李二归,戕害的帮主么?” 廖庆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那个声音继续道:“廖庆啊廖庆,枉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朱雀门威名赫赫,怎么收留了你这么个卑鄙小人。” 第45章 逼迫 说话的自然是朱赐秀了,他明知廖庆勾结李二归戕害俱欢颜是假,故意以言语相激,好让这个头脑简单的王千胜清楚谁才是叛徒奸贼。果然听廖庆怒道:“朱雀门要寻谁的晦气,向来是光明正大送上战书,丐帮即便势力庞大,也用不着使什么鬼蜮伎俩。” 这番话说来倒也有些道理,众人细想起来,这朱雀门收服各门派,总是先派使者发一道朱雀令,若接了令旗便算是朱雀门教众,若不接令旗,自会有人在三天后上门去当面挑战。也没听说有哪一帮哪一派是被他们勾结内应,暗使卑鄙手段去收服的。 王千胜暗道:凭借朱雀门如今的势力,廖庆也用不着说谎,难不成这其中果然如那少年说的另有隐情? 事已至此,一切还需找到李二归方可真相大白。朱赐秀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只觉一道冷电似的目光直射过来,不由吓得一缩头,再也不敢出口。 赵铁衣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收回了目光。 王千胜道:“好,就算是这件事我冤枉了你,难道你害死老帮主的事也是假的吗?丐帮早已下了花子令,凡我丐帮弟子,无论何人,见到你这丐帮叛徒,格杀勿论,今日我就替老帮主报了此仇。 廖庆从布袋中取出虎头双钩,冷笑道:“想要杀我,那得看你这些年有什么长进。” 王千胜再不废话,手中铁棍一摆,以棍做枪,扎向廖庆胸口。廖庆知他力大,不好硬接,只把右手钩一勾一拉,使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将铁棍拨向一边,左手勾倏的闪出,直勾向王千胜左手腕。 王千胜忙撒左手,侧身躲过廖庆一钩,右手握着棍尾全身一转,手中铁棍直竖而起,以棍做刀,再使一招力劈华山,劈向廖庆头顶。 廖庆微微一惊,没想到这王千胜多年不见,棍法精进如此,不敢再心存大意,双钩舞得密不透风,护住周身,仿佛一只陀螺。双钩寒光闪闪,浑似一只铁球。王千胜铁棍与其相磕,尽皆滑落一旁,无处着力。 王千胜眼见一时拿不下这叛徒,急躁性子迸发,猛地大喝一声,手中铁棍横扫而出,啪的一声抽在铁桶似的圆球上。 廖庆只觉浑身一震,巨大的力道,险些震得他双钩脱手,但此人功于心计,一时不慎着了道,也不惊慌,闪身后退几丈,拉开距离。 王千胜一招得手,大吼一声,快步跟上,廖庆微微冷笑,将双钩钩头连在一起,横扫而出,这钩本就三尺余长,两钩勾在一起后瞬间笼罩住周身一丈方圆。 王千胜知他双钩乃玄铁铸成,锋锐异常,一时近不得身,惊得怒吼连连,廖庆却乘胜追击,步步紧逼,勾刃飞舞处呼呼作响。原本围观的众人,连忙再后退几丈,以免遭受池鱼之祸。 朱赐秀看的明白,王千胜虽然力气惊人,但论技巧却不是廖庆的对手,落败只是迟早的事。在场高手众多,也都看出其中门道,只是静待结果。果然二人交手到七十三招时,王千胜一时不慎被钩尾扫中小腿,立刻鲜血淋漓。 也亏的他反应不慢,将铁棍竖着挡在身前,否则这一钩下去,便使他腿脚分离。 王千胜吃了亏,把长棍一顿,扫向廖庆腰间,廖庆左钩架住长棍,右手一探,钩向其头颈处。 王千胜见这一钩来的极快,手中长棍又给制住,避无可避,正要闭目等死,却听赵铁衣道:“不必杀他,留他一命吧。” 廖庆闻言,将铁钩在王千胜脖颈衣领处轻轻一钩,把他衣领勾破,立刻收钩在手,嘿嘿冷笑道:“回去告诉俱欢颜,朱雀门迟早要去丐帮一游,让他做好准备。” 王千胜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要报仇还得从长计议。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犯不着把命交代在这里。干脆一拱手,垂头丧气的带着丐帮弟子离开了。 众人眼见上场的高手一个个败下阵来,原本千余人的队伍又悄悄走了一半。这一切自然瞒不过赵铁衣的眼睛,只是他却并不阻止,今日只为凌云庄而来,这帮乌合之众,他还不放在眼里。 见丐帮王千胜落败,与金百涛有患难之交的神拳门赵二太爷坐不住了,冷哼一声,他的儿子赵勇旺心领神会,往场中一站,朗声道:“各位朋友,咱们与金家相交多年,深知金老爷子为人光明磊落,义气深重,金家四子行侠仗义,秉性正直。今日金家有难,咱们做朋友的,难道就吃干饭眼睁睁看着不成么?” 群豪纷纷回应:自是不能。 赵勇旺欣然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让在下先去领教朱雀门高招,我若不胜,这一仗便依赖各位朋友替我找回场子了。” 说的客气,但是谁都知道,若他不胜,这边也就只有金百涛亲自上场了。 赵勇旺道:“在下山西神拳门赵勇旺,不知哪位前来赐教?” 万元斗道:“当年我山中兄弟发财之时,神拳门可没少多管闲事,今天刚好有机会,就让万某来领教赵兄高招吧。” 赵勇旺哈哈笑道:“山西野狼山楚大雄是九山十八寨的好汉吧,当年他下山抢掠之时被我撞到,败了兴致,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有那么一点仇怨。” 万元斗冷冷道:“当年你打断我楚兄弟一条腿,令他跳涧虎的名头变做独脚虎,一直没去找你算账,这口气今日可要讨回来。” 赵勇旺知道万元斗武功高强,手中又使一杆势大力沉的独脚铜人,神拳门顾名思义擅长拳脚相斗,自己以赤手空拳对他独脚铜人,一个不小心就是个骨断筋折的下场,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万元斗道:“早闻山西踢斗门、神拳门两大门派号称拳脚双绝,万某也略懂一些拳脚,请赵兄赐教。” 听到他欲和自己斗斗拳脚,赵勇旺心中大喜,嘴上却说道:“哼,我神拳门一身本事就在拳头上,你要和我斗拳,可不是明摆着要吃亏?还是用你的兵器吧,赵某绝不会介意,更何况你已先斗过一场,我已算是占了便宜。” 他这样说完全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万元斗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用不着,这就来吧!” 将独脚铜人插在一旁,向前几步,双手叉腰往中间一站,长袍飞扬,威风凛凛,好似巨灵神下凡一般。 赵勇旺见他如此自负,也不再客气,双拳紧握,大喝一声向前冲去。 神拳门传宗绝技叫做两仪拳,此拳讲究的是以气运劲,力贯全身,乃是刚柔并济的一套厉害拳法。 万元斗见他冲来,不敢小视,后撤半步,扎个平板一字马,扭腰挥拳,带动全身力气,击向赵勇旺。 赵勇旺见这一拳罡风猛烈,来势汹汹,也不敢大意,扭身避过正面一击,左拳自下而上,绕过万元斗的拳头,击向他的小腹。而右拳则画个半圆,击向他的左肋。这一招左右逢源,是两仪拳中巧妙的分击之拳,教人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实为精妙。 万元斗一时大意,竟被他双拳击中身躯。赵勇旺一招得手,连环拳立即使出。只见他右脚蹬上万元斗弯曲的膝盖,身体高高跃起,半空之中,扭腰回身,右肘撞向万元斗胸口。 哪知万元斗竟不闪不避,竟是硬接他三击。 赵勇旺见万元斗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惊:这万元斗外家功夫竟然如此了得,自己这三击可说是两仪拳中的厉害杀招,竟对他奈何不得。顿时脸色沉重,双拳摊开呈爪状,食指,中指前伸。心想既然拳头胜不了你,那便用点穴试试。 二人再次对峙在了一起,赵勇旺细细找寻对方罩门所在之处,万元斗似乎也已料到对方所想,不给他琢磨的机会,欺身而上。 双拳带起罡风,使一招罗汉指路,直击赵勇旺胸膛。赵勇旺不敢硬接,连忙扭身躲开一击,回身抓向万元斗左边腋下。 但觉入手混似钢铁,显然罩门不在此处。 就在这时,赵勇旺忽觉后脖一紧,竟被万元斗以小擒拿手法抓住。 万元斗冷笑一声,只需一用力便可轻易捏碎他的脖颈,忽觉手指奇痛,不得不撒开手来。原来赵勇旺后脖被抓,自觉不妙,忙双脚蹬地,翻身而起,两手抓向脑后,一手抓住万元斗大拇指,一手抓住其中指,使劲一拗,已挣脱束缚。 赵勇旺落回地面,身子就地一滚,显得极为狼狈,已是输了。 身后一个壮汉手持铜棍腾的跳了出来,大声道:“关某来讨教万头领高招。” 万元斗道:“两山棍王,关召!” 关召见万元斗依旧赤手空拳,提醒道:“我这根铜棍不下百斤,饶你铜皮铁骨也难挨我三棍,还是取兵刃来吧。” 万元斗也知关召此言不虚,不敢托大,将独脚铜人抄在手中。 关召果然不愧两山棍王称号,铜棍一摆,只见棍影漫天,罩向万元斗周身八方。万元斗嘿一声,举起铜人,使出一招八面逢源,将棍影尽数格开。 一时间,铜棍敲铜人,响声似雷鸣一般。 赵铁衣也不由得睁开眼睛,被二人的打斗吸引。 一旁群豪更是暗暗心惊,先前万元斗连败金天与赵勇旺两位高手,没想到还能有气力与关召打成平手。 二人都是膂力惊人之辈,手中招式也是大开大合,打起来好似猛虎相斗,金雷交击,众人只觉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光直冒,皆被二人对撞的震荡搅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难受。 朱赐秀已看出场中变化,低声道:“再过十招,这棍王只怕要输。” 钟小小自然看得出其中门道,闻言点点头表示赞同。 果然如朱赐秀所料,场中变化又起。只见万元斗的章法散而不乱,始终进退有度,而反观关召,手中铜棍已经变形弯曲,虎口震裂,眼中满是惊恐。 他原以为万元斗连战两场,气力必定不继,因此使出蛮力硬逼对方相撞,没想到万元斗的气力之长远超他的预料,一身力气更是大的吓人,自己手中铜棍每次与独脚铜人相撞,传回来的力道便损伤他内脏一分,交手不过数十招,五脏六腑好似被人撕开一般的疼痛。 万元斗占尽上风,忽然大喝一声:着! 手中铜人豁然砸下,关召硬接过后,猛地委顿在地,眼耳口鼻中皆渗出鲜血,竟是被一招震死。 赵铁衣冷笑一声,道:“投机取巧之辈,死不足惜!”万元斗此刻也累的大口喘息,毕竟挥舞这两百余斤的大家伙还是极为损耗内力。 眼见己方又连败二人,番僧扎刚得意冷笑道:“金庄主,贵庄若还有人不服,大可再来挑战。” 金百涛叹息一声,眼下这种情况,再出手也不过多添败将一人,于事无补。他明知道对方是冲着金家而来,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如之奈何?不禁满目凄然的四周看了一眼,咬着牙道:“金家弟子杀了黑教弟子,大不了老夫抵命就是,还请赵门主与扎刚大师高抬贵手,放金家一马可好?”金百涛这样说,几乎是在低三下四的相求了。 扎刚冷笑道:“金家杀了本座弟子,岂是你一人抵命就能了结的?金庄主未免把自己看的忒高了。” 金百涛听他这么说,心想今日金家必定是难逃此劫了。想到这里,忽然闪身而出,冲向番僧扎刚。扎刚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掌中金家宝刀已被金百涛夺了去,顿时又羞又怒。 群雄见金百涛年已七旬竟还有如此敏捷的身手,纷纷大声喝彩。赵铁衣双眼微眯,每看向一处,原本欢呼的众人,立刻沉默下来,竟不敢与其对视一眼。朱赐秀看到赵铁衣如此威势,心中既吃惊又有些羡慕。 赵铁衣笑道:“金老庄主年高德劭,在下向来是十分景仰的。何故非要动刀动枪的呢?” 金百涛心道:你带人大张旗鼓欺上门来,搅我寿宴,现在还在假惺惺说这种风凉话。不由气道:“赵门主不必多言,要吞并我凌云庄,先胜了老夫手中宝刀再说。” 第46章 好友反目 金鼎见自家六十老父就要亲自上场,连忙道:“父亲,请让孩儿替父亲打这一场好么?” 金柏涛微微摇头,道:“你已是凌云庄新任庄主,金家以后的重担还需你一肩担着,孩儿,金家三代人的努力,上百年的威望,可不能败坏在你我手中。” 金鼎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道:“我金家绝不会向魔教低头,大不了我们就和他拼了。” 金家几百名弟子,一半是与金家沾亲带故,另一半大多是金家在江湖上收养来的孤儿或者友人弟子,与金家一体上下共存荣辱。闻言,齐声大喝道:听凭庄主差遣。 这些人早已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偷偷去取了兵刃。此时蹭的一声齐刷刷出鞘,断刀斜指长空,寒光闪闪,威势甚是骇人。 赵铁衣脸色微微一变,双眼中闪过一道欣赏的神色。没想到金家弟子竟然如此悍不畏死!心中想道:原以为金家几十年养尊处优,门下弟子必定胆小懦弱,贪生怕死,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大出意料之外。 这群人个个年轻力壮,又有武功底子,若是能全部招在教中效力,岂不是对大业大有帮助?只是对这番僧,难免有些不好交代了。 思索片刻,赵铁衣道:“金家果然是满庄英雄豪杰,老庄主雄风犹在。我教一向识英雄重英雄,也不愿伤了金家任何一人性命。昨夜你门下弟子伤了扎刚大师座下弟子,今日我带人搅了你的寿宴,咱们两下就算扯平。来啊,送上招贤令。” 王月海从怀中摸出一只黑色朱雀三角旗来,恭恭敬敬的捧着递给金百涛,言道:“接我朱雀令,从今以后便归朱雀门统属。这不同于武力征服,乃是实心招纳,共襄大业,请老庄主不要误会。” 赵铁衣能有如此举动,也算是退了一步,给金家一个台阶下。扎刚虽然心中有气,但想到这里毕竟是朱雀门的地盘,赵铁衣能亲自出手给自己讨还公道,已经是看在了师父西来龙象老祖的面上,自己若是执意不肯,只怕就有些得寸进尺了。想到这里,也就不多言语。 金百涛看着门下弟子,又看看在场各位朋友,心中凄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想即便今日仗着人多趁他们势单力薄时将他们赶走,难保他们日后不会纠集帮众再来,到时金家只怕片瓦难存。 王月海道:“门主雄才大略,一统江湖势在必行,老庄主今日若能驾前效力,日后光宗耀祖,可不比守着这小小的世家名头强多了? 金百涛心道:跟着魔门贼子不受万人唾弃已是不错,能有什么光荣可讲?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却令他不得不多想一步。犹豫间只听金鼎言道:“爹,咱们金家向来不怕事,今日若是因他一句恫吓就乖乖低头,岂不是令江湖同道耻笑?他即便天下无敌,我看也不能一举灭我满门,孩儿宁愿和他们拼了。” 听到金鼎这样说,金百涛心中大定,自己儿子说的没错,生死事小,名节是大,我金刀金百涛纵横江湖几十年,老了老了难不成还要贪生怕死,晚节不保么? 眼见金家不肯接旗,赵铁衣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金庄主既然不肯赏脸,那本尊也只有得罪了。”说着对身后黑布蒙脸的男子示意,黑袍客得到授意,却迟迟未移动脚步,眼中满是踌躇。 赵铁衣面上一寒,道:“俗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这样躲躲闪闪,迟早也要给人发觉,还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等你功成名就之时,谁还会笑你。” 黑袍客闻言便不再犹豫,缓步从赵铁衣身后走出,来到金百涛面前站定。金百涛只觉此人身形极为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拱拱手道:“阁下要来赐教么?请亮兵刃吧。” 黑袍客也不搭话,从黑袍底下缓缓抽出一柄连鞘宝剑,金百涛看着这柄银光灿烂的长剑,神色大变,急声问道:“这是银月宝剑,乃是嵩山派掌门孙山落的佩剑,你是从哪得来的?难道孙掌门已遭了你们毒手?” 金百涛与嵩山派孙山落少年相交,曾一同行走江湖,号称金刀银剑,乃是生死相交的朋友。自己六十寿诞,这位老朋友没来,如今他的随身佩剑又落到朱雀门手中,不得不令他往坏处去想。” 黑袍客叹息一声道:“难为老朋友一直惦记,我实在无颜面对你,所以才用黑布蒙了脸。” 说着褪下黑袍,露出里面的杏黄色道袍来。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金百涛神色一滞,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老朋友孙山落。 群雄皆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朱雀门虽说近些年势力发展迅猛,可也只是针对一些小门小派,对武林九大门派一直是秋毫无犯。没想到如今竟悄无声息的收服了五岳剑派之一的嵩山派,这不禁令在场群雄大感意外与震惊。 金百涛此刻方显出一丝慌乱,颤抖着嘴角道:“你我相交多年,素知孙兄高义,嵩山派代代豪杰,行侠仗义,嫉恶如仇,令师嵩阳铁剑力诛川南五魔为人称颂,贵派师祖横扫太行群匪落个嵩山大侠的称号。孙兄当年也曾手刃湘西五鬼名扬天下,如今怎么如此糊涂?丝毫不念祖宗创业艰难,怎么就自甘下流,投了魔教。” 王月海等人闻言皆觉脸上发烫,但看到赵铁衣冷冰冰的脸,又连忙收敛了心神。眼下已经跟随了朱雀门,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在弃明投暗的骂名上还得再加一个首鼠两端。 孙山落嗫喏半响,只是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金兄你误会了,朱雀门不是什么魔教,而是……” 说到这里,猛见赵铁衣目露寒光,杀气凌然,不由倏然一惊,这个大秘密自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之于口,顿时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金百涛眼见孙山落冥顽不灵,更加心如死灰.赵铁衣双眼中噙着一抹阴狠,冷冷道:\"孙掌门顾念旧情下不了手么?难道要本尊亲自动手么?\" 孙山落心神一震,若让赵铁衣动手,自己这老朋友安有命在,想到这里,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金兄,你我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金兄一意孤行,就请不必顾念这么多年的感情,出刀吧!” 孙山落说的容易,二人几十年情同手足,如何下得了手? 两个苍髯老者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似乎都在回想这么多年的朋友义气,为何今日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赵铁衣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冷哼一声,孙山落无奈只能举起宝剑,再次对金百涛喝道:“出刀吧!” 金百涛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似乎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金鼎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十分敬重朋友,何况对方又是与自己有生死之交,患难与共的经历。如今朋友反目,数十年情谊化作流水,老父亲痛也痛死了,又怎么还动得了手。 赵铁衣硬逼孙掌门动手,只怕也是存了这个心思,老父亲不肯出手,自己也不能出手,一来孙山落乃是长辈,金家四子没少得其指点,算起来也算得上半个师父。二来孙山落剑法精湛,除了父亲,金家上下谁又是他的对手? 金鼎转身看向身后群雄,只盼此时能站出来一个人替金家解围,但众人见了他的目光皆躲躲闪闪,不肯交视,不由叹息一声。金家朋友遍布天下,关键时候能实心实意站出来的却没有几人,众人宁愿得罪金家,也不敢得罪朱雀门。 眼看孙山落再次催促,金鼎咬牙就要站出来,正在这时,却听背后一人噗嗤笑道:“老庄主,这一阵就让晚辈代劳吧。” 只见一瘦小身影忽然跃入场中,对着金百涛微微一笑,众人眼见来人是个体重不过百斤,面黄肌瘦的少年,皆大失所望。金鼎原本升起的一丝希望也消了下去,叹道:“小兄弟,孙掌门剑法了得,你不可轻易涉险。” 少年努着嘴道:“金庄主是怕晚辈输了丢了凌云庄的面子嘛?嘿嘿,我看你大可不必忧心,更何况现在还有哪个敢说自己万无一失必能取胜?” 这番话说的金鼎便是一愣,他说的没错,眼下还有哪个堪用?他既然见识了魔教手段还敢出头,想必也有过人的本事,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想到这里,走上前将老父亲轻轻搀下。 少年见他点头答应,嘻嘻一笑,转过身来道:“听闻孙掌门乃剑中高手,一手大嵩阳神剑不逊色于青城山剑法大宗师韩龙华,小可也懂几手不成气候的胡乱剑招,请孙掌门指教。” 孙山落见出头的个其貌不扬的猥亵少年,暗自轻吁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和肝胆相照的朋友交手,一振精神道:“我这点微末功夫,怎么敢比天下第一剑韩龙华韩掌门。不过少侠要赐教,老夫只好接着了。”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对他十分感激,说着生怕赵铁衣不允,拔剑出鞘,一时场上剑光照人。 这时忽又跳出一个脸似煤炭一般的小子,道:“且慢!”蜡黄脸少年转头笑嘻嘻道:“怎么,你也想参上一手?” 黑脸小子道:“在下后进末学,怎么敢与大宗师比试,只是凡事得立个章程,不然这满院子一千余人,你打一场,我打一场,岂不是要比到明年去?” 蜡黄脸少年道:“咦?似乎说的也有些道理。”说罢对赵铁衣与金百涛各拱拱手道:“二位老前辈,我这朋友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如咱们按江湖规矩来,各出三人比试一场,输赢各凭本事如何?” 这黑炭似的小子正是朱赐秀,只是害怕暴露身份被万元斗与廖庆认出来,于是用厨房的煤灰涂了脸,蜡黄脸的少年不用说就是钟小小了。二人一般好事的年纪,又在这样一个露脸的场合,早就心痒难耐,怎么忍得住不搞些事情出来? 金百涛已茫茫然失了魂,金鼎心想这是必输的局,先前几人比斗多场,场场皆败,现在再比还有什么意义? 场上群雄原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一来金家与朱雀门比试,赢了自然是好,输了也不会怨在旁人身上,难不成金家一声令下,自己这几百人真敢抛开一切与朱雀门为难?只怕也是未必。 有好事的已经纷纷乱乱的起哄。 赵铁衣道:“赢了如何?输了如何?” 钟小小的道:“我们要是赢了,还请老前辈揭过此事不提,从此以后再也不得与金家为难。我们若是输了嘛。嘿嘿,那就任凭贵教处置了。” 赵铁衣抬眼看了看场中数千英雄,心想今日要收服凌云庄,只怕不易,若是能如此处理,那自然最好不过。点点头道:“好。” 钟小小见他答应,笑嘻嘻道:“老前辈一言九鼎,说话算数,晚辈们是不敢质疑的。只是,我们有言在先前,贵我两方已经交过手的,就不得再动手了。一来以免输的那方心中不服气,二来我们也不愿占这个便宜。” 赵铁衣怎么又不明白她的心思,自己这一方出手三人,连战连胜,他们那一方虽然人多势众,但能派得上用场的也就那么几个。 如今太行二老败下阵来,无怒和尚与丐帮王千胜皆含辱离开,眼下就凭金家这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料也没什么可怕的。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怕还是担心自己动手。于是笑道:“好,我答应你,我们这一方出场的三个人由你们任意挑选,老夫绝无二话,只是输得输的心服口服,可别不认账。” 钟小小等的就是他那一句话,闻言喜笑颜开道:“老前辈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们哪里敢有二话?只是有言在先,输了嘛可不能不认。” 说罢转头对孙山落笑道:“孙掌门,事情已分说明白,就请动手吧。” 说着从腰间摸出紫薇软剑,轻轻一抖,宝剑轻吟一声,宛若凤鸣,清脆悦耳。孙山落见此心中一怔,暗想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自己刚刚加入朱雀门,正是立功的时候,可不能阴沟里翻船,暗自小心戒备着。 钟小小道:“您是剑法大宗师,按照江湖的规矩,得让着小辈三招,晚辈可要占这个便宜了。”说着脚下移动,软剑忽的刺了出去,剑尖颤动不休,好似一条灵蛇钻来钻去。 第47章 出头 孙山落见她这一招来势刁钻,将手中宝剑画了个圆圈,使出一招落日中峰,浑厚的剑气立刻将轻飘飘的软剑荡开。 钟小小笑道:“好,再接我一招。” 软剑猛地向前一刺,原本软绵绵的剑身立刻抖的笔直。孙山落暗暗一惊,这小子竟然内力不弱,更不敢轻视,将手中宝剑横劈竖斩荡过两招。钟小小道:“第三招了,脚下忽然左移右闪,前突后跳,漂移不定,手中软剑微微一抖,幻出的剑光好似花一般灿烂。 赵铁衣暗道:五花八门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懂得这套剑法,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武功着实不错,到底是什么来头? 朱赐秀站在旁边,表面上笑嘻嘻的,实则内心紧张到不行。对方毕竟是五岳剑派之一的嵩山派掌门,成名江湖多年,剑术超群,可不是等闲之辈。手中暗自用劲,只等钟小小一遇危险,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立刻出手相助。 钟小小软剑刺出,孙山落只觉眼前白光一片,好似开出千百朵剑花来。他本是剑中行家,自然也认的出这是失传已久的五花八门剑。传说此剑法乃是百年前剑中仙子李凌薇所创,一套剑法中包含了牡丹剑法,蔷薇剑法,百合剑法,莲花剑法,兰花剑法等五种剑法,结合九宫八卦,演练出的一套步伐,端是翩若惊鸿,神妙异常。这小子把这套剑法已修炼的炉火纯青,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过江湖上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手中宝剑连劈带消化掉这一招,口中道:“三招已过,我也只好以大欺小了。”说着将宝剑一震,向前平平刺出。 嵩山剑法不同于别派的剑法一般轻灵奇妙,走的偏是沉浑雄厚的路线,讲究不动则如山,动则如雷霆,每一招每一势,皆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孙山落浸淫此剑法三十余年,早已深明剑意,这一招平平指出,看似普通。但铺天盖地的压力,压的钟小小几乎喘不过气来。 钟小小仗着步法灵动,不敢正面相接,急忙闪向一边。没想到那剑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自己闪到哪里,剑尖便追到哪里,眼看这一招就要躲不过,忽然心中一动,手臂一转,软剑好似一条灵蛇般刷的缠在孙山落的宝剑之上,左手手腕一翻,一掌拍向孙山落小腹。 孙山落没想到这小子剑法厉害,掌法竟也不俗,这一招来的又奇又快,只能止住剑招,连忙后退。 钟小小终于化险为夷,暗松一口气,再使出一招空谷幽兰攻了出去。孙山落立刻使出古柏森森迎接,场中一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尽是剑刃相撞发出的声音,密如连珠。看的众人目眩神驰,一时连叫好都忘了。 二人交手五十余招,钟小小见对方始终气凝如山,岿然不动,自己的剑法上,总也占不得对方半点便宜,只能使出旧招,掌中夹剑,剑中带掌的胡乱打了出去。孙山落剑法高超,掌法上却是造诣平平,被钟小小一番抢攻,竟逐渐落了下风。 孙山落想到自己仗着前辈的身份本不该和小辈动手,但如果输了…输了…?他忽然心中一动,这一次来,他本就心中极大的不乐意,不想和老朋友为难,自己若是输在这小子手中。名声丢了,也就丢了,总算可以保得老朋友一家平安。更何况自己已经加入了朱雀门,在外人来看,早已是自甘下流和魔教同流合污,何妨多个骂名,如果能用自己的名声换来老朋友一家的安全,也算值了这几十年的情谊。 想到这里,原本的惶恐不安立刻消失无踪。又想到这小子剑法虽然奇妙,剑招层出不穷,变幻无常,但嵩山剑法讲究的是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制人,时间一长他必然要败于自己手上。身后有赵铁衣虎视眈眈,自己若想输,可不能被他看出来。好在此时,他已落入下风,这一点却不是有假。 忽然孙山落猛的大喝一声,从防守改为进攻,这一下局势立刻反转过来,钟小小只觉的对方的剑气仿佛一座大山一般压了过来,瞬间令她胸中一闷,但他也因此露出破绽。 钟小小心中暗道,你若一味防守,我反而不好胜过你,但眼下你终于耐不住,选择主动出击,可总算给我逮到了机会。想到这里,嘻嘻一笑,手中剑法再变。只见一朵朵剑花凭空生成,耀人耳目。孙山落这一座大山似的撞过来,立刻将这些剑花撞的粉碎,但每进一步,气势便削一分,等到了钟小小跟前,已是强弩之末。钟小小轻喝一声:“着。”剑尖忽的一颤,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抵在了孙山落的前胸。孙山落面上一呆,心中暗暗发笑,只是嘴上说道:“这…这不可能。” 钟小小道:“孙掌门,你的性子太也急了点,要是这么耗下去,我的内力不如你,赢了是迟早的事。” 孙山落担心她说破自己的心事,急忙叹口气道:“唉,我以前辈之尊和你这后辈小子动手,本就是不该,输了更是无颜面对天下群雄。” 说罢长叹一口气,便欲拔剑自刎。身后赵铁衣隔空挥出一掌,将他手中剑刃打偏了三分,道:“今日你心绪不宁。嵩山剑法讲究的是岳渟渊峙,不动如山,你已乱了剑意,输了也不意外,也怪本尊不该硬逼你斗这一场。” 孙山落没想到赵铁衣如此体恤下情,连忙躬身道:“门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赵铁衣挥挥手,令孙山落一旁休息。其实凭他的本事,哪里看不出其中门道,赢的固然稀里糊涂,输的也是乱七八糟,只是念着他新投本门,留着还有大用,故做不知而已。 赵铁衣对着钟小小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第一场你们赢了,这第二场不知道何人来赐教啊。” 一旁朱赐秀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笑嘻嘻走上来道:“第二场嘛,当然是小的来了,总不能再让他出风头吧。” 钟小小笑道:“你怕我抢你的风头,我还不稀罕呢!”说着一扭腰退到了场边。 赵铁衣连道两个好字说道:“不知道小兄弟要挑哪个做你的对手?” 朱赐秀道:“先前早有说明,动过手的就不能再动手了,眼下除了这个矮胖子,我还有别的人可以挑吗?” 他的一番话说出来,引得众人一笑,就连赵铁衣都忍俊不禁道:“若是这一场你们赢了,三局两胜自然胜出,可若是输了,打成了平手,我这一方六个人全部都已经动过手了,那该怎么办?” 朱赐秀嘿嘿笑道:“没有下一场了。” 赵铁衣奇道:“你竟如此自信?我这手下可不是一般人,他原本是山西五台山出家的和尚,后来犯了门规被逐出了师门,这些年,他这一双拳头上不知沾了多少冤魂。” 朱赐秀身后山西神拳门赵二太爷惊道:“我说怎么越看越是脸熟,莫非阁下便是山西五台山清凉寺蕴空上人的大弟子,恶罗汉赤峰和尚?” 朱赐秀一愣,原来他是蕴空上人的大徒弟,想到青木散人介绍自己拜入蕴空上人门下,这大和尚岂不是差点成了自己的师兄? 那矮黑胖子上前一步道:“赵二太爷,多年不见,难得你还记得小僧。”他虽已还俗,也留了头发,但一直自称为僧。 赵二太爷微微色变,对朱赐秀说道:“小兄弟,千万不可大意,赤峰和尚在蕴空大师手下学习了一套少林金刚不坏神功,以及金刚伏魔神拳。此人心性狠辣,当年他在比武时,不知留手,打死了同门师兄弟,被蕴空大师逐出寺庙,没想到竟然也加入了魔门。” 朱赐秀听他说的庄重,点点头道:“是,小子晓得了。” 少林寺金刚不坏神功,无惧和尚也曾使过,他知道其中的厉害。此功一旦练成,刀枪不入,乃是少林横练功夫中的顶级功法。 赤峰和尚道:“今日我也仗着前辈名头让你这后辈小子三招,不过我与孙掌门不同,我只站着让你打,绝不还手,也不躲避。” 朱赐秀见他如此托大,便道:“好和尚,胡吹大气,看你怎么硬接我三招。”当下握掌成拳,轰向赤峰和尚的胸口。赤峰和尚见这一拳势大力沉,口中暗道一声好,却听砰的一声,朱赐秀这十足力气的一拳,好似砸在了一堵精钢墙壁之上,震的手腕差点都断了。 赤峰和尚微微冷笑道:“这是第一招。” 朱赐秀暗惊,这和尚果然有点门道,不过这金钟罩铁布衫这一类的横练功夫,最怕的便是隔山打牛的巧劲,这金刚不坏神功虽然传的玄乎,也不过是厉害点的外门功夫而已,自己不妨再打一掌试试。 将内力暗运至掌心,三分阳力,七分阴力,缓缓拍向赤峰和尚的丹田处。丹田乃气海所汇之地,一旦被这股阴力打入,立刻便破了他的气功。哪知赤峰和尚依旧看也不看一眼,任凭朱赐秀将这一掌拍实了。朱赐秀掌力打在他的丹田上,只觉手掌微微一震,接着一股极为凶猛的真气沿着掌心猛地反弹回来,反扑向自己丹田。 朱赐秀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没想到这和尚练得竟然是内外兼修的法门,不光练了一身铜皮铁骨,竟然又暗自修炼了一套古怪的内功,自己的内力打入他的体内,反而加倍的返还了回来。 朱赐秀此刻才知,这矮胖子的武功不在孙山落之下,绝对胜过万元斗等人许多。 嘿!没想到自己竟挑上了这么一个厉害角色,朱赐秀不惊反喜,也顾不得暴露身份,猛的后退几步,使出一招怪蟒翻空,一掌拍向赤峰和尚头顶百会穴。丹田处有内力保护,这脑袋里面总不能也生出内力来吧。 赤峰和尚脸色微微一变,但只低头道一声阿弥陀佛,茵茵白气一现,竟生出三寸来厚的气墙护在头顶,朱赐秀这一掌拍在气墙上,只进了寸许便不能再进。 赵铁衣一愣笑道:“原来是钟老鬼的徒弟,钟老鬼可教了你们这俩个了不得的后辈出来。”场中有见识的也惊呼道:阴蚀掌,原来他是厉山老鬼的徒弟。 朱赐秀翻身跃下,扫视一眼道:“是厉山老鬼的徒弟又怎么样?如今你们谁敢站出来和这和尚打上一场?” 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朱赐秀冷笑道:“薛仁贵的孙子薛刚还反唐呢,秦桧的后人也不全是奸臣,如今我们学了他的武功,用来行侠仗义,有什么不对吗?”朱赐秀自小不学无术,这些东西自来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今日顺嘴说出,倒也合乎眼下处境。 金百涛此时已缓过神来,心中十分感激这两个替金家出头的少年男女,闻言接道:“当年神雕大侠的父亲不也是个卖国贼吗?这两个少年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即便是钟神秀的徒弟又怎么样呢?” 众人闻言,也觉有道理。 钟小小方知朱赐秀在这种场合鼓动着她替金家出头,原来是为了挽回自己爷孙的名声,饶是她一向随心所欲惯了,对这种事并不在意,却还是心中一暖,不由感激的看了朱赐秀一眼。 朱赐秀听金百涛替自己说话,胆气更壮,哈哈笑道:“金老前辈说的是,还有那些几十年的老朋友自称肝胆相照的,如今还倒戈相向了。”说着刻意的瞥了孙山落一眼,直让孙山落满面通红,缩成一团。 朱赐秀不再理会众人,对赤峰和尚道:“三招已过,你也算尽了前辈的责任,我们正大光明打上一场吧。” 赤峰和尚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僧的武功刚猛霸道不留余地,实在不忍心小施主夭折在小僧掌下。” 朱赐秀傲然道:“大和尚未免大言不惭,废话少说,来吧。” 赤峰和尚微微一笑,虎目一瞪,猛的大喝一声,好似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震的在场众人无不心神摇曳,暗暗吃惊。 第48章 身手不凡 朱赐秀掏掏耳朵,故作满不在乎道:“大和尚好大的嗓门,要是比武是靠嗓门大的话,那驴应该是天下第一。” 众人见他如此调笑赤峰和尚,皆轰然发笑,看这脸如黑炭的小子越来越顺眼。 赤峰和尚知道这小子牙尖嘴利,自己可说不过他,也不再搭话,猛地向前冲来,好似一架战车一般。 朱赐秀首当其冲,脸上猛的一紧,呼吸一闭,暗想自己这小身板撞在这样一栋庞然大物身上,还不立刻骨断筋折吗?脚下用劲连忙跃起。 没想到这和尚看似臃肿,身手竟然也十分矫健,双脚一跺直冲而起,宛似一尊冲天炮猛然轰来。 谁知朱赐秀半空中一个轻巧转身,一搭赤峰和尚右肩翻了下来,伸掌拍向其后心。 赤峰和尚的金刚不坏神功练得炉火纯青,只心念一动,护体罡气立刻护住心脉,朱赐秀这一掌虽拍的又奇又妙,却并未对其造成半点伤害。 赤峰和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乘机一拳轰出,朱赐秀不及躲避,只能硬着头皮去接,这金刚伏魔拳法果然不愧是至刚至猛的拳法,朱赐秀只觉一股摧枯拉朽的大力涌来,立时脸色一白。 赤峰和尚怒声喝道:“还要打吗?” 朱赐秀哈一笑道:“怕你怎地?” 双掌飞舞间,已把阴蚀掌一十二招连番使了个遍,经过多次与人争斗,他的掌法感悟又进了一层。只见漫天掌影,令人眼花缭乱。赤峰和尚招式不及朱赐秀,只把金刚不坏神功用到极致,只听身上砰砰砰砰乱响,不过眨眼间已中了朱赐秀十数掌。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失色,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了得。万元斗等人皆想,幸亏刚才自己已经先行出手,否则此刻若是对上,只怕也得败下阵来。 赤峰和尚受了朱赐秀十数掌,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五脏六腑却实在难受的紧。他已看出朱赐秀的掌力中并不携带蚀毒,所以才敢用金刚不坏神功硬接,否则这一场下来,自己即便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赵铁衣也看出其中门道,不由对朱赐秀起了极大兴趣,一旁廖庆看着朱赐秀越来越熟悉的身影,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当初李三快就是死在这小子手里。”说罢将摩天岭发生的事情详细描述一遍,赵铁衣闻言脸上一寒,双眼中杀气一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人正说着话,场中变故又起,只见朱赐秀使出一掌推波助澜,接着一掌翻天覆地,两招配合极是巧妙,却也阴损到了极处,一掌拍向其腋下,一掌拍向其肚脐眼,和尚哈一声大笑,不闪不避,反击向其头顶,显然罩门也不在此处。 朱赐秀耳听头顶风起,知道这一拳若是击中,只怕自己的脑袋瓜立刻被击碎。濒临险境却是不慌不忙,脑袋一偏,反手使一招海底捞月,抓向和尚下阴。这一招却不是阴蚀掌功夫,而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招式,当初朱赐秀死缠烂打在家丁护卫赵鹏刘用二人手里学来的,只是高手对决,使出这样一招来,可说令人不齿。 赤峰和尚似乎也未料到,但他毕竟行走江湖多年,临敌经验丰富,立刻将双腿一夹,右拳依旧击下,左掌下压,阻挡朱赐秀一抓,哪知朱赐秀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和尚,你上当了!” 忽见他伸向下阴的一爪忽然收回,身体一翻,仰面而上,右手变掌为指,正好点中俯身下来的赤峰大和尚。 这一招却是朱赐秀灵光一现,以指做剑使出青木散人教他的三招剑法中的白虹贯日,将全身内力凝聚双指,以阴蚀掌隔山打牛的巧劲将内力送入和尚体内。偏就是这样一招,却令赤峰和尚脸色大变,浑身一颤。 只是这一指却只是封住他的神封穴,若朱赐秀内力再深一点,或者在偏上三分点中他的膻中要穴,只怕这和尚已经是死了。 见赤峰和尚败下阵来,金百涛一方无不欢呼雀跃,大声叫好。 朱赐秀洋洋得意道:“如何?” 赵铁衣道:“三局两胜,这自然是你们赢了!” 听到赵铁衣亲口承认,金百涛这才放下心来,在场众人也无不暗松口气,没想到一场灭门之祸,竟在两个小子插科打诨之下消弭于无形。 朱赐秀道:“你还算言而有信,我佩服你!”赵铁衣笑道:“金家的梁子已解,你与本门之间的仇怨又该如何?” 朱赐秀一愣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赵铁衣道:“李三快可是死在你的手下?” 朱赐秀没想到他忽然提出此事,心中暗道不好,却也并不惧怕,道:“不错,当初他带人追杀我,被我给杀了,这没什么好说。”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议论,有称赞朱赐秀胆色过人,也有暗自嘲笑他愣头青的。金百涛微微一怔,原来这小子竟也与朱雀门有仇,他既舍生忘死相救,我金家岂能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暗自向金鼎递了个眼色。金鼎明白这是老父亲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脸上一白,却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赵铁衣冷笑道:“你先杀我门人,现在又搅了本尊的好事,若不追究,本尊日后如何约束下属。” 朱赐秀道:“你要怎的?”脸上竟毫无惧色。 赵铁衣道:“名家高徒,果然眼高于顶,今日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接我三掌不死,从前的事便一笔勾销。”说着身影一动,一掌拍向朱赐秀。 朱赐秀见这一掌快若闪电,反应过来已是避无可避,只得大喝一声,将丹田真气运在右掌之上,硬着头皮接过。 双掌相交,朱赐秀只觉对方的内力宛若长江大河般源源不断的涌了过来,右臂立时一麻,胸口一阵烦恶,连忙调动内力,这才勉强将这股恶感压下。 赵铁衣却略显意外道:“小子,没想到你内力火候倒也不错。” 说着右掌左右一摆,一化为二,二化为四,转眼朱赐秀眼前尽是掌影。朱赐秀知道这是对方要试试自己的掌法,也不躲避,只把阴蚀掌中一招风卷残云使得快如闪电,只听啪啪啪啪掌击声不绝于耳,赵铁衣这一招六十四掌擒龙式竟被他硬接了下来。 见对方能接他两招,赵铁衣赞道:“不错,后辈小子中难得出了你这样一个奇才,这一掌看你如何来解!” 忽见他右掌红光一现,金百涛连忙叫道:“他要使沸血神掌,少侠不可硬接。” 朱赐秀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哈哈笑道:“我倒要看看这沸血神掌如何了不起。”说着竟是不闪不避,硬接这一掌,赵铁衣眼神一冷,道:“找死!”二掌相交,却无半点声响。 朱赐秀见这一掌也没多少力气,嘿嘿笑道:“沸血神掌,我看也不过如此!” 赵铁衣道:“是么?” 忽然一股炙热之气猛地从他掌心发出,好似一股烧化的铁水,汹涌而来。朱赐秀内功虽强,强得过少林寺无怒和尚?立刻感觉自己掉入了油锅之中,只觉五脏六腑无一不痛,丹田内力乱窜,浑身血液沸腾,此时方知此掌为何被称作沸血神掌。 钟小小心中一急,大叫一声:“朱郎!” 身影欲动,却见半空中黑影一闪,却是有人比他还快。钟小小抬头看去,忽然喜道:“爷爷,快救救朱郎!” 来人身形矮小,面目阴鸷,不是厉山老鬼又是何人。只见他一手贴住朱赐秀前胸,缓缓渡过一道真气,阴蚀掌中的阴气正好是沸血神掌的克星,立刻止住他的痛苦。另一手掌心一翻,却是拍向赵铁衣道:“让老夫也来见识见识赵兄的沸血神掌。” 赵铁衣运掌相接,哈哈笑道:“老鬼,终究是沉不住气出来了。”老鬼暗道:原来他早已察觉自己到来,故意击伤朱赐秀引自己出来。 二掌相交,忽听嗤嗤声不断,两掌间一股白气立刻弥漫开来。 片刻之间,二人已同时收回了掌,朱赐秀也已缓过神来,看着钟神秀虚弱道:“多谢爷爷相救。” 钟神秀冷哼一声,面带不悦道:“我教你武功,是为了让你杀人,不是让他滥发好心,今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伤了我孙女的心,这满山满谷的家伙我非杀个干干净净不可。” 众人听他这番话说的杀气腾腾,不由暗暗色变。 赵铁衣微微笑道:“老鬼,好久不见,今天难道是想替他们出头么?” 钟神秀冷哼一声道:“这两个小子今天在这里给我钟老鬼争面子,这闲事我却不能不管了,你们这边哪一个要上来领死?” 金家众人听他要替自己等人出头与朱雀门为难,皆轰然叫起好来。老鬼却不领情,冷冰冰瞥了众人一眼道:“胡吵些什么?老夫又不是冲你们这些狗杀才!” 众人闻言立刻又紧闭了嘴巴,得罪钟神秀只怕比得罪朱雀门后果更严重,后者大不了服输归顺也就是了,前者却是非得要了他命不可。 钟小小嘻嘻笑道:“赵前辈,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三局两胜,金家的事您金口一言已经过了。如今朱郎也接了你三掌,虽然最后一掌有我爷爷相助,可你事先也没说明不得外人相助不是?如今若是再要动手,可得有个由头,否则堂堂朱雀门门主岂不是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 赵铁衣暗想自己的沸血神掌对上钟老鬼几十年功力的阴蚀掌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眼下朱雀门正是用人的时候,没必要与这样一位高手结成死仇。更何况今日朱雀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金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门派,经过今日这上门威慑,料想他们日后也不敢来阻扰神教大计。不如就顺水推舟卖钟老鬼一个面子,日后神教若能收服此人为己所用,可不是失大于得吗? 想到这里,开口笑道:“钟老鬼的孙女果然古灵精怪,老夫上了你的当了。”说着哈哈一笑,道:“凌云庄与本门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我朱雀门再也不会动金家一根毫毛,只是你们杀了我长生教弟子,三天之内准备好白银十万两,算作补偿。” 金百涛闻言一颗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莫说十万两白银,即便是要他全部身家又有何妨?武林中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挣的只是一个面子,为的是一口气。当即借坡下驴道:“好,就这么办。” 赵铁衣道:“钟兄,希望下次见面你我可以对坐详谈,共图大事。” 钟神秀摇摇头道:“老鬼乃是孤魂野鬼,一向自在惯了,可受不得他人管束。” 赵铁衣连道可惜,钟神秀深知朱雀门高手如云,赵铁衣的武功又不在自己之下,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嘴上也客气道:“如此就多谢了,小小,咱们走。”说着带着朱赐秀快步离去。 赵铁衣看着钟神秀爷孙三人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一挥手也带着门人离去。 再说王千胜吃了败仗出了凌云谷,一颗心又喜又怒,喜的是自己的多年好友并未背叛丐帮,怒的是秦中平那老贼竟敢瞒天过海,恶意栽赃,将整个丐帮玩弄于股掌之间。 副舵主姜大通见他闷闷不乐,出言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舵主何必放在心里。” 王千胜叹口气言道:“俺老王行走江湖多年,吃过的败仗和喝的凉水一样多,那廖庆乃老帮主嫡传,打不过他有什么丢脸?只是可叹如今丐帮落入奸贼手中,十五个分舵除已有大半归顺在他手下,我想那不见人影的大礼、大智、大让三位分舵主必然是遭了秦老贼的毒手。” 姜大通道:“秦中平知道你与李副帮主交好,对你早有防备,如今这凌云谷发生的事绝瞒不过他的眼睛,丐帮是不能回了,不如暂且回岳阳分舵,书信约齐金舵主,等找到了李副帮主,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49章 魔功初成 王千胜点点头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希望李副帮主平安无事。” 一行人垂头丧气往南下而去,行了两日,出了洛阳地界,见前方一处密林郁郁葱葱,不禁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众人见王千胜停下脚步,眼望前方,脸色甚是凝重,皆暗暗戒备。姜大通道:“舵主可是有什么发现?”王千胜摇摇头失笑道:“可能是知道了真相,心中不安,这一路上始终疑神疑鬼,总觉得背后有人跟踪。眼下遇到这一处密林,更是心惊肉跳。” 众人闻言这才放松下来,姜大通道:“也难怪舵主分神,任谁得知了这样一件大事,又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舵主在帮中几十年,对两任帮主皆有深厚感情,眼睁睁看着老帮主的心血被贼窃取,不安也是正常。” 一行人说着话,缓步进入密林之中。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叫花子向来是天当铺盖地当床,十余人寻了一株大树挡风,和衣睡下,睡到半夜时分,忽听一阵悉悉索索声传了过来。荒郊野外多是蛇虫鼠蚁,放在平时,大大咧咧的王千胜更不会在意,但如今心中藏事左右睡不安稳,惺忪着眼裂开条缝看去,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三魂去了六魄,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只见密林地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毒蛇,再抬头,树枝上也是毒蛇,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看这些毒蛇,三角脑袋,五色斑斓,张着大嘴,远远便闻到一阵腥臭。叫花子对毒蛇了解甚深,知道这些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毒蛇,忙呼喝起众人防备。 众花子见了这一幕,个个头皮发麻慌乱了手脚,好在个人身上皆藏有驱蛇雄黄等物,连忙迎风洒了开来。 蛇群一时止步不前,纷纷仰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张望。王千胜见状微微松口气,不禁起疑道:荒山野岭的怎么突然聚集了这么多的毒蛇,岂不是奇怪?正思想间忽听林中呜呜咽咽传来几声哨声,蛇群立时骚动起来,王千胜大惊失色,已明白是有人暗中搞鬼,大声喝道:“丐帮王千胜在此,不知是哪位朋友与在下开玩笑?” 树林中只听有人阴恻恻一笑,一个黑袍人缓步走了出来,朱赐秀若是在此,定认得出他就是沈家庄与自己交手的黑袍客。 王千胜道:“阁下是百草门的朋友还是神龙帮的朋友?” 武林中,驱蛇伤人的门派大概只有百草门与神龙帮最是出神入化。但王千胜自问丐帮与这两个门派并无瓜葛,自己本人更不会与其结仇,实不明这黑袍客是什么意思。 只听黑袍客不屑冷笑道:“这两个帮派不过是我门下奴才,怎配与我相比?” 王天胜闻言大吃一惊,忽然脸色大变道:“你是百毒宫的人么?” 黑袍客冷笑数声,一双冷厉的眼睛看了过来,冷冷道:“教尔等死的明白,我乃百毒宫少主麻凤。” 王千胜道:“丐帮素来与百毒宫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什么意思?”麻凤言道:“因为你阻碍了别人的大事,也就留你不得。” 王千胜怒道:“是秦中平教你来杀我的么?”见麻凤并不反驳,王千胜一张大脸涨成酱紫色,怒声喝道:“秦老贼,你竟与邪魔勾结,害我丐帮。” 姜大通等人皆是一脸愤恨,开口痛骂,麻凤早已不耐烦,一挥手,手中一只短笛呜咽发出一声呼啸,地上躁动不安的蛇群立刻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前赴后继扑向众丐。 王千胜手舞铁棍,连连击打,将扑过来的毒蛇打的断成数截,四散飞溅,但毕竟蛇群太多,苦苦撑了一会,已有数人倒毙毒蛇口下。王千胜见自己手下兄弟一个个惨死,心中悲痛无以复加,但知道若不把真相告知天下,自己等人便算是白死了。于是暗中拉住姜大通道:“一定要活着找到李副帮主,告诉他秦中平已与百毒宫勾结,请他务必小心在意。” 二人几十年交情,姜大通哪里不明白王千胜是要以死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急道:“不,我来缠住他,你快走,李副帮主一向最信任你,这件事还得你去做。” 不等王千胜再推辞,猛地转身而去,竟任由地上蛇群撕咬他双腿,径直扑向麻凤,大声喝道:“我和你拼了!” 麻凤只冷冷一笑,右掌一挥,正拍在姜大通胸口,五色斑斓的毒气立刻从掌心发出,攻入其胸口,姜大通一张脸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却见他疯狂一笑,猛地抱住麻凤,竟一口咬在他肩头。 麻凤没想到他临死之际竟忽然使出这样的手段,只觉肩头一痛,被他连皮带肉撕下血淋淋一块肉来。顿时大怒,脸上立刻变得五色斑斓,一运气,将姜大通两条臂膀齐肩震断,姜大通早已死去,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好在王千胜已借机跟在姜大通身后向外冲了出去,余下几人为了掩护王千胜,纷纷用刀划破身体,用鲜血将蛇群吸引过来,为他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王千胜虎目含泪,这群人都是跟了自己十余年的兄弟,个个情同手足,可为了揭示秦中平的阴谋,他只能忍痛发疯般往前跑去。 只是瞬间便被蛇群吞没,不过片刻功夫,已是尸骨无存。 山西代州之北二十余里有一处险关,南控中原腹地,北遏塞北平原,被称作: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传言大雁南游北归,遇此山而不得过,只能从两山中腰穿过,所以称作“雁门关”。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名将李牧在此抗击匈奴,飞将军李广也曾做过雁门太守,乃是农耕民族抗击游牧民族的一道重要防线。 北宋时期,皇帝昏庸无能,失去幽云十六州,雁门一带便成了边境线。宋辽两国常在关下争战不休,死去的士兵无法带回去安葬,干脆就推入雁门关外的深谷之中。时间一长,里面尸骨堆积如山,常年阴气不散,偶遇雷雨天气,路过行人时常能听到谷中传来阵阵喊杀之声,金戈铁马,好似有两只军队在厮杀一般,行人经常被吓得跌落悬崖,因此此谷被人称作绝命谷。谷中有一座大坟丘,据传里面安葬了宋时一位大英雄,姓名为何无人知晓,因此这座大坟冢也被称作英雄冢,后因绝命谷厉啸鬼声,这座英雄冢也慢慢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厉山。 厉山之下建了一座石堡,堡中一少年赤身裸体端坐一口阴泉之中,泉水冰冷刺骨,散发出的寒气令石堡中结满冰霜,此刻虽是夏季,依旧冷的人浑身发抖。泉水颜色也呈诡异的青绿色,少年浑身浸泡在里面,只把脑袋露在外面,嘴巴微微开合,缓缓吐纳。 一旁一个阴鸷老者正紧紧盯着少年,嘴角露出一丝冰冷无情的笑容,倒不是对少年有什么心思,而是天生的阴狠刻薄。 老者身后立着一名少女,年纪约十六七岁,长得圆脸大眼,模样俊俏可人,点漆似的黑眸里透露着一丝顽皮和机灵,正紧紧的盯着少年,脸上满是关心和期望。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朱赐秀与钟神秀爷孙二人。 此刻,朱赐秀正是修炼阴蚀掌到了关键时候,只觉体内两条冷冰似的长蛇游走不定,所到之处,奇阴彻骨,不一会儿,露出的头上就结了薄薄一层冰壳。 钟小小担忧道:“爷爷他没事吧?”钟神秀道:“修炼阴蚀掌有三关要闯,这一关最简单却最是凶险,过得去便是坦途大道,过不去一生内力尽毁,武功尽失,下半生日夜受阴毒折磨痛不欲生,可谓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钟小小双眼一下黯淡了下去,咬着嘴唇道:“不管这一关他过得去过不去,我都是他的人了,此生绝无二心。” 见钟小小如此坚决,钟神秀连忙安慰道:“当年爷爷也是挺过了这一关,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你女子之身本就属阴,更何况你又是难得一遇的极阴之体,若是修炼阴蚀掌,固然事半功倍,可其中的隐忧却是更大,所以爷爷才一直没有让你修炼阴蚀掌后半部的蚀字决。这小子身负道家纯阳真气,又有八宝舒筋丹梳理经脉,阴阳相合,百脉俱通,再加上赵铁衣那一掌中蕴含的炙热真气,正好可抵阴泉蚀气,如此机缘巧合,说不定能助他过了这第一关。”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咔嚓咔嚓传来细微碎冰声,钟小小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朱赐秀头顶处冒出茵茵白气,脸上头上的冰壳逐渐随之破裂,脸上一半青一半红,交替辉映,甚是可怖。 钟小小急道:“这是怎么了?”钟神秀道:“别担心,这是他体内的道家纯阳真气正在与阴泉中的阴毒之气相互争斗,两道气相互纠缠,谁也奈何不得谁。水火不济,凶险万分。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就看他的造化了。” 钟小小闻言,顿时担忧不已。 良久之后,猛听朱赐秀大喝一声,从阴泉中跃了出来,只见他身上青红二气缠绕,依旧没有融合的迹象,双眼之中满是癫狂,眼看已呈现走火入魔的状态。钟小小惊呼一声,浑然忘了对方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猛地又反应过来,羞红着脸躲在一旁。 钟神秀喝道:“就是现在。”出指连点,封住朱赐秀身上十七处要穴。 朱刺绣只觉得身体仿佛要炸裂一般,满身的力气无处发泄。钟神秀见自己虽然封住他的穴道,阻止了青红二气交攻,但他魔性发作,竟一时压制不住,连忙使出分经错骨手扣朱赐秀双手手腕,身子一跃,跳上朱赐秀肩头,用两个膝盖抵住他肩膀两侧,使出浑身力气,这才堪堪将他压住。 钟神秀转头喝道:“还等什么,你要看着他死吗?”钟小小这才惊醒过来,将手中葫芦中的药酒一股脑倒进了朱赐秀的肚子里。 这酒乃是丹丘子根据钟神秀所练的阴蚀掌功特意研发出的回阳酒,最能压制阴气,钟神秀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朱赐秀喝下药酒,体内青红二气却比刚才猛烈了不止十倍,只见整个石堡中皆被他身上发出的光芒映的一阵红一阵青。钟小小担忧的看着眼前可怖的场景,眼中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忽然只听钟声秀哈哈大笑道:“成了,成了,这小子的纯阳真气比老夫想的还要深厚!” 说着,从朱赐秀肩头跃下,只见朱赐秀此时脸色平和,端坐地上,青红二气已被压了下去,逐渐缩成一团,沿着胸膛落在丹田之中,良久之后,朱赐秀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双目之中,左青右红之色一闪而过。 钟神秀身影忽然一动,并指如戟直戳他眉心,钟小小惊呼一声,随即想道这是爷爷在试他武功,当即住口。 朱赐秀大梦初醒,忽觉一道杀气袭来,抬手一掌挥出,只见一道阴气自掌心喷出,奇冷彻骨,钟小小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得不躲出门外。 钟神秀虽有所准备,却还是为这一幕暗暗吃惊,忙收回手指,同样挥出一掌,只是阴气凝聚掌心,却不外发。二掌相交,钟神秀哈哈笑道:“小子,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这阴蚀掌功夫要想练成,机缘,运气,根底,内力,缺一不可,还需天时地利人和,否则极易走火入魔,这世上练成这套掌法的连老夫在内也只有三个人。” 朱赐秀收回掌力道:“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钟神秀得脸色沉了下来,冷冷说道:“他叫李道途。” 朱赐秀忽然道:“他,是小小的父亲?” 钟神秀豁然转过身来,双眼死死盯着朱赐秀道:“你怎么知道?”朱赐秀道:“听小小说起过,她爹曾学会了阴蚀掌以后抛妻弃女,我想你说的大概就是他吧,只是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钟神秀见朱赐秀不似说谎,这才放下心来道:“不错,当年他为了学老夫这套掌法,虚情假意哄骗了我的女儿,练成之后却一去不返。小小她娘本来身体就虚弱,受他连累,终于旧病复发,一命呜呼。只可惜老夫寻了他十几年,始终没有找到,也不知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朱赐秀心想:这个李道途真是害人不浅,自己可不能像他一样。 钟神秀忽然阴狠一笑道:“小子,你可知这阴蚀掌的来历么?”朱赐秀摇摇头,钟神秀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朱赐秀道:“这里不是厉山鬼冢么?” 第50章 回家 钟神秀道:“这里确是坟冢,你可知里面葬的何人?” 朱赐秀再次摇摇头,钟神秀道:“三百多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大英雄,大豪杰,此人武功盖世,英雄了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以一人之力阻止了宋辽两国开战,给大宋百姓带来了数十年的和平。”朱赐秀赞道:“原来此人是这样一位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大侠士,只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又是何人杀死他的,为何会葬在这深谷里呢?” 钟神秀哼道:“他如此了得,又有谁能杀死他呢?他是自杀的。”朱赐秀啊一声惊呼,钟神秀道:“他本是契丹人,却是自小在中原长大,后来为了阻止宋辽两国开战,不惜亲手从百万军中擒住辽国皇帝,逼迫他发下罢战毒誓,宋辽两国因此得享数十年和平。” 朱赐秀道:“那好得很呐,宋辽两国百姓一定感恩戴德,他干么要自杀?” 钟神秀道:“以契丹人身份劫持皇帝,本来就是大不敬,更何况这位契丹皇帝还是他的结义兄长,高官厚禄优待于他,一边是自小长大的故土,一边是恩义难舍的义兄,他虽然立下了这不世奇功,却也因此弄的两头难容,最终自绝于此。” 朱赐秀听到这里,也是一阵唏嘘,钟神秀道:“我祖上受过这位大英雄的恩惠,就在这里建立了这座石堡,为他守墓。” 朱赐秀道:“想必阴蚀掌的武功也是这位大英雄传下来的。” 钟神秀摇摇头道:“非也,这位英雄自有传人,只可惜这些后人不争气,他的绝世神功并没有传承下来,我的阴蚀掌却是另取他处。当年这位大英雄自绝于此,随他一块死的,还有另一位奇人,此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人已经没人记得了。只知道他一身奇毒,死后落于这口阴泉之中,污了这口千年阴泉。先祖在他的尸体上发现半本内功心法,练得是极阴路子,祖上根据这半本内功心法,结合自家武学创出这二十一路阴掌来,再经历代加以改良,吸收了阴泉中的阴气蚀毒,变成如今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阴蚀掌。” 朱赐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心中对三百年前的武林高人着实敬佩。 钟神秀道:“只可惜这半本内功心法毕竟有缺陷,越是练至高深处,体内阴毒之气越重,因此我钟家一脉,极少有活过四十岁的。” 见朱赐秀奇怪的打量着自己,钟神秀道:“老夫另有奇遇,当年在云南深谷中遇到一条赤阳王蟒,吸了它的血,这才中和了体内阴毒之气,再加上这些年丹丘子为我特意调制的回阳酒,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朱赐秀微微变色,道:“那我…?” 钟神秀道:“你虽然不是我钟家血脉,可是修炼阴蚀掌,一样要受毒气侵蚀,再加上你天资聪明,阴蚀掌进展极快,说不定阴蚀寒毒到不了四十岁便要发作了。” 听到钟神秀这样说,朱赐秀脸色大变。 钟神秀冷笑道:“小子,你也不要后悔,你中了赵铁衣的沸血神掌,老夫若不用阴泉寒毒为你以毒攻毒,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即便有这隐忧,总好过一命呜呼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阴蚀毒气也不是不能化解,据老夫所知,有一套失传已久的神奇武功叫做圣人神至无邪功,此功最大功效便是阴阳调和,水火既济,你若能练成此功,阴蚀掌的后遗症也不用害怕了。” 朱赐秀道:“您都说它失传已久,我又哪里能找的到!” 钟神秀哈哈笑道:“我的乖孙女婿,你如今阴蚀掌不过初成,这点阴毒还奈何不得你。不过你若要阴蚀掌大成,每年都得进入这阴泉中浸泡,以吸收阴泉蚀毒为己用,等你丹田中充满阴蚀之气,收放由心时,这阴蚀掌的功夫才算大成,那时才是你要过的第二关。如今你最多只能在里面浸泡一天,丹田有道家纯阳真气守护,阴阳不能相容,阴蚀毒气也只能存于气海穴中,所以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难题。再说个人机缘不同,也许你另有奇遇可以化解这阴毒呢?” 这番话倒也说的不错,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已到了七月十五,与钟神秀约定的日子。 钟神秀行事邪僻,连这种事也弄的鬼气森森,只见石堡中当堂摆了一对红烛,扯了一块红布,也没别人,只有钟神秀端坐堂上。他原本想接朱赐秀父母过来,但朱赐秀看到绝命谷中白骨遍地,坚决不肯,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这里拜过,二人交换了信物,算是订了亲,到了朱家,禀过朱家父母,再定日子广宴宾客明媒正娶,行拜天地,这才算正式成了夫妻。朱赐秀身无长物,只好把李冲送的一对小翠鱼当做定情之物与钟小小一人一只。 钟神秀道:“你二人虽未拜天地,但已有了夫妻之名,从此以后你可以在江湖上称为我钟家女婿,只是毕竟还不能算作真正的夫妻,因此你二人之间还需守礼,不可逾越了,这也是为了你好。眼下你修炼阴蚀掌如今已有小成,体内阴阳平衡,水火既济,正是修炼武功的大好时候,千万不可贪图床笫之欢,过度损耗阳气,否则得不偿失。” 朱赐秀唯唯称是,钟小小却羞得满脸通红,嗔道:“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就这样又过几天,二人收拾了一番,再次前往药王谷寻找丹丘子,一来是取回达摩玉戒,二来也是顺便取些回阳酒给钟神秀。哪知这次来依旧是空手而归,望着桌台上厚厚一层积灰,这次就连猴子小威也不见了踪影。如此一来自己答应孙小圣的事始终不能兑现,不由心中不快。又想到自己离家已近两年,也该回去看看才是。于是出深谷,过忻州,在太原寻了小镇买了脚力,不过十来天便到了陕西境内。钟小小虽然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但这次过来乃是拜见朱父朱母,越靠近延安府,越是局促不安。 朱赐秀看出她的紧张,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婆家嫌弃,微笑道:“我爹虽是商人,但极是开明,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钟小小闻言也只是略微安心,二人行了三日,延安府高大的城郭已遥遥相望。 朱赐秀已离家近两年,原本十六岁的少年此刻已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他原本就生的不丑,此刻武艺小成,浑身散发着莫名的自信,愈发的神采飞扬。 二人骑马穿过朝阳街,来到一处高屋大宅前,这里就是朱家所在,看着门前熟悉的场景,朱赐秀百感交集。下马携了钟小小径往里走,却被门口一众家丁拦住,朱赐秀看几人皆是生面孔,袍底鼓鼓囊囊似乎暗藏兵器,面色紧张,暗自一惊,道:“你们是新来的门子么,以前看门的刘福李喜呢?” 领头的门子看着朱赐秀横冲直撞闯进来,语气又很是无礼,冷哼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里也是你进的地方,还不快快离去。” 朱赐秀到了家门却被外人拦在门口,忍不住心中光火,大声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让王卜出来见我。” 王卜乃是朱家护卫的头,也兼着外院大管家的职位,众家丁见他理直气壮,又喊出王卜的名字,皆是一愣。领头的家丁上下打量了朱赐秀一眼,挥挥手对另一人道:“去请大管家过来。” 门子转头飞快往里跑去,朱赐秀见众人神色紧张,举止奇奇怪怪,不明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由得惴惴不安了起来。 不一会,王卜在门子的带领下来到门口,见到朱赐秀先是一愣,接着大喜道:“少爷,是少爷回来了!”转头向几个门子喝道:“瞎了眼,这是少爷,还不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就说少爷回来了。” 朱赐秀看见王卜心中微微一松,也很是开心,毕竟自己自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这院里除了父亲母亲,就是与他最为亲热。 王卜道:“少爷被山贼掳走以后可受过什么委屈?看到您没事,我真的太开心了,后来听白云山青木散人说他已荐你去山西五台山拜蕴空大师学艺,我还想蕴空大师门规极严,没有三五年您下不来山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王卜见了曾经的少主子,话也密了许多。 朱赐秀暗道:青木散人让我去拜蕴空上人做和尚,哪里料到我遇到了钟神秀,学了一套邪派武功。青木散人嫉恶如仇,只怕到时听了不喜,我还是瞒着点吧。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里面脚步声大作,朱父携着朱母在一众家丁丫鬟的簇拥下快步而来。朱母未至跟前,眼中已满是泪水,哽咽着道:“好,好,我儿平安无事,可真是太好了。” 朱父面色微有憔悴,看起来这段时间休息不好,见到朱赐秀先是一喜,接着又低声叹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朱赐秀不明所以,只顾着安慰母亲,身后熟悉的家丁刘用、赵鹏等人上来又是好一番寒暄。另有二三十人却是生面孔,个个神情肃穆,孔武有力,想必是自己上次被掳,父母特意又招了一批看院武师。 待众人相见完毕,朱母这才注意到朱赐秀身旁的钟小小,带着疑问看向朱赐秀。会心一笑道:“爹,娘,这位是钟小小,与儿已订了婚事,这次回来就是特意带她拜见二老的。” 听到朱赐秀这么说,朱家二老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大喜,毕竟这是朱家传宗接代的大事,上下又是好一番热闹,朱父也散了阴霾,看着儿媳妇模样俊俏,清爽干练,颇为满意,如此钟小小才算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朱赐秀离家两年,突然回来令朱家二老喜不自胜,又赶上中秋佳节,整个朱家大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当天夜里,朱文虎一家三口在后花园闲坐赏月,朱赐秀一边吃着母亲亲手做的月饼,一边看着家丁武师们相互角力斗武。朱家尚武,所以每逢节日都要像这样斗上一番。看了半响,朱文虎忽然道:“我儿在蕴空大师手下,可曾练得什么奇功异技,不妨耍来让为大家瞧瞧。” 朱赐秀早有准备,闻言放下手中筷子道:“哪里有什么奇功异技,师傅嫌我本事低微,山中两年尽做些担柴挑水的活计。” 朱文虎道:“定是蕴空大师嫌你性子太傲,也怪为父一直对你疏于管教,等过了中秋,明天就早点回山里去吧。” 听到父亲如此急不可耐催他回山,母亲坐在一旁也不多言,朱赐秀心中奇怪,这二老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对自己百般宠爱,怎么才离家两年,就有些生分了呢。编个谎道:“是,这次下山也是奉了师父之命,待与钟妹完婚以后即刻上山,耽误不了什么的。” 朱父斥道:“习武之人,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你们起来给我与你娘磕个头,定下名分,这事就算成了。”可能是担心钟小小不喜,又补充道:“等秀儿学艺归来,我们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总是我朱家的媳妇儿,可不能委屈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钟小小巴不得这样呢,拉着发愣的朱赐秀端端正正给朱二老磕了八个响头,称呼也改了公公婆婆,喜的二老一阵大笑。 见朱赐秀面色异样,朱母微笑道:“孩子,学艺要紧,蕴空大师乃是有道高僧,有他做你师父,日后你的成就将不可限量,我儿万万不可贪图眼下享乐,趁年轻,好好学本事才最要紧。”朱赐秀更是奇怪,以前母亲是最反对自己习武的,常常说没本事做个富家公子就好,干么非要整天介舞刀弄枪的呢,伤了别人不好,要是被别人伤了,老朱家三代单传一根独苗,可怎么得了。见母亲今日如此反常,朱赐秀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但料想二老也不会明说,便道:“是,孩儿知道了,待几天就回山去。” 朱父冷声道:“怎么如此松散懈怠,怪不得两年没学到半点本事,过了今夜,明天就回去吧。” 朱赐秀抬头看去,见朱文虎脸色阴沉,心里一突:莫非自己未去五台山的事父亲已经知道了?也是,山西离延安府本就不远,就算派人去打听,半个月也能走个来回,自己近两年没回家,凭父母对自己的疼爱,怎么会不派人去探视。 第51章 夜戏延安府 朱家二老知道朱赐秀脱险,心中喜不自胜,又知他得遇名师,也是一阵慰藉。五台山蕴空大师是出了名的教徒严厉,朱家派出的家丁未到山门就被挡了回去,哪里能打听的到朱赐秀的半点消息。 朱母轻声安慰道:“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性子跳脱难管,难得遇到名师,家中一切都好,也用不着你惦记。” 朱赐秀满心欢喜回家,谁知得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冷言冷语的训斥,尤其是当着钟小小的面,更是觉得脸上挂不住,站起身来,气冲冲道:“父亲不喜欢孩儿膝前尽孝,孩儿用不着等到明天,今天就回山去。” 说罢沉着脸,拉起钟小小便走。 朱母急忙站起身来,道:“秀儿,你别生气,你爹不是这个意思…”话未说完,却被朱文虎打断道:“你这逆子,滚的越远越好,今晚就滚出延安府去,永远也别回来了。” 朱赐秀一边走,一边大声回道:“用不着你撵,我这就如你的愿。”说着已大踏步出了朱家大院。 朱母眼泪滚滚而下,多年夫妻,她又如何不明白朱文虎这样做的目的。二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听到下人禀告,朱赐秀已和钟小小二人出了延安府这才松了口气。 朱母道:“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非要把秀儿连夜逼走么?” 朱文虎安慰道:“这也是以防万一,咱们朱家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朱母点点头,知道再问朱文虎也不会说,一时间心中不安,忍不住又堕下泪来。 正在这时,门外内院管家白三急匆匆跑过来,抬头见主母落泪,老爷阴沉着脸一动不动,想要出口的话生生憋在喉头。 朱文虎开口问道:“什么事?” 白三道:“老爷的宝马爱驹不知为何突然暴起伤人,我等不敢大力弹压,还请老爷指示。” 朱文虎道:“只怕是烟花爆竹惊了这畜牲。”说着对一旁服侍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先带夫人先下去歇息。”说罢快步朝前走去,白三亦步亦趋的跟着,二人过了拐角,直到朱夫人听不到二人的谈话,朱文虎这才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白三小声道:“紫电驹狂性大发,兄弟们压制不住,已经伤了十多人了。” 朱文虎怒道:“胡说,紫电驹随我已有多年,极通人性,好端端怎会狂性大发。定是尔等见它年老无力,疏忽懈怠,引它生气了吧。” 白三急忙道:“老爷明鉴,紫电驹是老爷心爱之物,平日里兄弟们更是拿它当亲人看待,怎么会怠慢。” 朱文虎道:“既然不曾虐待,它又怎会伤人。” 白三道:“今日午后还好端端的,可是吃过草料之后便突然狂性大发,兄弟们都说是…”说到这里一脸恐惧,欲言又止,偷眼观看朱文虎,见他脸色阴沉,便犹犹豫豫道:“都说是冲撞了邪祟,引邪魔附体了。” 朱文虎皱起眉头,这白三十来岁便随自己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今日竟然如此失态,必然遇到了奇事。连忙道:“快快头前带路。” 白三擦擦额头的汗珠,快步朝前走去,朱文虎紧随其后,二人一路出了后院,朝北院马厩而去。离得还有十来丈,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声中混合着马嘶与人的惨呼声。 朱文虎快跑几步,越过头前白三向前奔去,过了拱门入了马厩后院,只见跟随朱文虎多年的宝马紫电驹此刻上窜下跳,暴躁如雷,连连伤人。十多个护院倒在地上,或捂着胳膊,或压着胸口,发出阵阵惨呼,明显受伤不轻。 人群中,老仆王卜,刘用二人一人按着胸口,一人抱着胳膊,脸上豆大的汗珠布满双颊,面色潮红,看来是受了伤。身旁郑聪,王充、赵鹏等人正手持铁索,一边护着王、刘二人,一边带人与紫电驹周旋。 朱文虎急忙上前,伸手在王、刘二人身上查看一番,见二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顿时放下心来,开口吩咐旁人道:“快带他们下去治伤。” 王卜自嘲道:“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老了就是老了,连头畜牲都对付不了了,不服可不行呐!” 朱文虎闻言心中微微一酸,挥挥手命人将受伤的几人扶下去,抬头看着暴怒的紫电驹,也不由生起一股怒火,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偏这畜牲也来捣蛋。只见数十名家将手持绳索连成一圈,将紫电驹围在中央。只是一方面因为紫电驹虽神志不清,却异常敏捷,往往众人手中的绳索还未放出便被其躲开。另一方面又顾忌宝灵驹是朱文虎的心爱之物不敢下死手。这样一来,反而更让这畜牲得寸进尺,肆意妄为。 朱文虎越看越生气,渐渐硬起心肠喝道:“为这畜牲伤我这么多人,留着还有什么用。”说罢伸手召来一旁家丁,从他背上取下弓箭,对准紫电驹抬手便是一箭。 朱文虎虽是商人,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养的白白胖胖面团似的,但手上倒有一番功夫,这箭射出,势如惊电,直透紫电驹前额。 众人见家主子亲手了结了这畜牲,也都暗松口气,齐声道起好来。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终于了结的时候,忽然只见一点绿光从地上缓缓飘起,起初只有拇指大小,迎风一晃忽然变作海碗大小的一个绿色火球。更令二人吃惊的是,原本倒地毙命的紫电驹忽然嘶鸣一声站起身来,双眼冒着绿光,更加凶性大发,四蹄飞奔,直冲向包围着的一群家丁,头前几人一时不慎,立刻便被踩踏在地。 眼看这诡异一幕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朱文虎也不由被惊的呆了呆,众家丁见紫电驹直向朱文虎冲去,终于回过神来,几个赤胆忠心的大喝一声拦在紫电驹前面,左右扯开铁链,绊向马腿。 那马儿见有人拦路,发出一声嘶吼,速度不减反增,飞撞而来。离的近了,众人这才看到宝灵驹双目惨绿,状若癫狂,两条鼻息喷吐如蛇,脑门上还钉着一只羽箭,活脱脱地狱爬出来的恶兽,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只听一声闷响,紫电驹已被铁索绊倒,众家丁一拥而上,十数人悍不畏死,一起压在马儿身上,只是那恶兽不断挣扎,力气大的吓人,十余人竟有些按不住它。 正在这时,忽听啪的一声,那绿色火球四散炸开,紫电驹也随之停止了挣扎。众人为防止这恶兽再次复活,乘机砍下它四肢头颅,眼看它眨眼间四分五裂,这才松口气,站起身来。 朱文虎暗松口气,忽听身后有人道:“只怕是他们来了!” 朱文虎回头看去,原来是王卜放心不下,稍微包扎了一番又赶了过来。朱文虎闻言,原本松着的心不由又吊了起来,王卜继续说道:“这帮妖人最喜欢装神弄鬼,紫电驹也许只是个警告。” 朱文虎咽了咽口水,勉强镇定下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王卜道:“是否派人去请青木散人,有他在,这群妖魔必然不敢放肆!” 朱文虎心知白云观距离这里还有几百里路程,来回往返尚需一天,便道:“只怕来不及了,我原本想过了今日,先将夫人送往白云观,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现在想走,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幸好秀儿早一步离开,否则老夫悔之晚矣。” 一旁白三道“老爷,是否要报官?” 朱文虎脸色沉重的能凝出水来,道:“官府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么?再说他能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江湖事还需江湖了,今夜老夫亲自坐镇,倒要好好会会这群妖魔邪祟。” 说罢令王卜将众人召集一处,便开始按照事先预想的那样安排部署,朱文虎这些天重金聘请了不少武师,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王卜从中挑出功夫最好的二十人由白三带领去守护内院。再挑出五十人,每五人分做一队,每两个时辰轮流各处巡查。余下十五人,分做五组,每组三人,充当房梁拐角处暗哨,剩下王卜孤身镇守大堂,各组每过一柱香便来报告情况,直到天明。 命令一条条下发出去,原本带着恐惧之心的护院们也逐渐在王卜镇定自若的神情中缓解了下来,个个心中大定,各自遵令而行,整个朱家大院倏然一紧,戒备森严。 转眼间月至中天,众人见多时无一丝异状,逐渐困意袭来,个个强睁着眼皮,打着哈欠。 可越是在你放松的时候,危险也靠你越近,寂静的夜空下,整个朱家大院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偶尔路过的几点白光,也不过是先前还未燃尽的花灯还在苟延残喘。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哨声打破了平静的黑夜,朱文虎浑身一震,他似乎早就期待着有所异动,听到哨声后,眼睛还未睁开人便已经出了大堂。堂中七人才反应过来,暗惊老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还有这等高明轻功,纷纷跟出门去。 漆夜寒风,万籁俱寂,一条黑影带着呼呼风声急冲而行。不远处,二十余名护院武师手持火把将一名蒙面黑衣人围在中央,黑衣人目露惊慌,一条手臂软趴趴垂在一边,细看还有鲜血滴滴落下,显然是受了伤。 朱文虎等人来至跟前,王卜指着黑衣人道:“何方鼠辈,还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嘿嘿笑道:“你这狗奴才也耍威风么,想要大爷束手,还得看你有什么本事。” 王卜冷笑道:“哼,来啊,给我拿下慢慢拷问!” 黑衣人嘲笑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王卜哈哈笑道:“混账,就凭你这鬼鬼祟祟偷鸡摸狗之辈也配提这个?给我上!”一挥手,一旁家将再无顾忌一拥而上,转眼便将黑衣人擒住。王卜上前摘下黑衣人面具,只见黑布下是一张恶鬼脸庞,一张蓝湛湛的面具被血染成红色,在火把的映衬下,暗暗发着幽光。 王卜心中一跳,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面对时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咽口唾沫道:“果然是漠北一群鬼。” 黑衣人双目圆睁,更显狰狞可怖,冷笑道:“识相的还不放了爷爷,否则罗刹一到,叫你满门鸡犬不留。” 王卜知道这罗刹乃是群鬼首领,手段极为凶残,乃是为祸漠北十余年的大贼头,不由紧张的望向朱文虎。 却见朱文虎冷哼一声道:“够胆的只管来吧,老夫闯南走北几十年,还没怕过谁呢。”说着一脚踢向黑衣人胸口,只听咔嚓一声,黑衣人胸骨尽碎,吐血而亡,显然朱文虎这一脚用了十成力气,决心与群鬼死磕到底。 王卜见此心中大定,朱文虎高声喊道:“众位兄弟听了,这群贼人作恶多端,与他们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若是遇见不需审问,不需留活口,直管乱刀砍死就是。杀一个赏银一百两,杀两个赏银三百两,杀的越多,赏的越多。” 众人轰然应和,他们本就是江湖上来回滚的煞神,个个一身鲜血,杀气冲天,现在没了束缚,个个就像嗷嗷嚎叫的狼一样。 此刻已经深夜,延安府彻底陷入黑暗寂静之中,除了街上打更的老者,也就剩三三两两的巡城兵丁还在敬业的巡逻,看来延安府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惊动这座数百年的老城。 延安府石子街深巷里有一处老屋,听说是前元时期一个老秀才的住宅,后来遭了贼,一家满门都被屠杀在了这个院子里。旁边的邻居每到深夜总能听到隔壁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声,时间一长,闹鬼的传闻传遍了整个延安府。 如今这个闹鬼的宅子里黑压压聚了一群人,这群人身穿黑衣,脸画恶鬼面谱,如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气氛凝重,落针可闻。一个头戴罗刹鬼面具的男子,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看样子便是这群恶鬼的首领了。 第52章 百鬼闹中秋 良久之后,一个黑色物什从院外射来,借着黑夜掩护,无声无息,快若闪电。罗刹鬼似乎早有预料,一抬胳膊接住黑色物什,原来这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鹰隼。 罗刹鬼伸手从鹰隼身上摸出一个纸条,打开看罢,整个身体似乎紧了一紧。旁边闪上来一个美艳动人,风情万种的女子问道:“大当家的,发生什么事了?”此人赫然便是太湖水寇中的李仙仙。李仙仙身后紧紧跟随一人,矮身驼背,面目可憎,不是刘老狗又是何人。 罗刹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本就雄厚的声音被面具闷在里面,宛若闷雷一般。 “老七死了!” 话一出口,原本安静坐在地上的恶鬼们蠢蠢欲动,罗刹鬼冷哼一声,躁动不安的恶鬼们立刻便变得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妄动。 罗刹鬼唤道:“绿鬼、长舌、勾魂、索命。” 人群中悄无声息站起四个身影,一人绿色鬼面,一人赤面长舌,一人蓝脸三眼,一人黄面六耳,正是所谓的绿鬼,长舌,勾魂,索命四人。 这四人乃帮中好手,尤其是绿鬼,长舌,勾魂三人跟随罗刹鬼多年,本事自然不俗。 罗刹鬼道:“命你四人各领十数小鬼协助鬼婆婆,一定要将朱家满门斩尽杀绝,以祭奠我大哥在天之灵。” 四人领命,各带十数人或腾空、或穿墙、或入地、或化烟眨眼便消失不见。 这一手本领展露,李仙仙不由惊异赞叹:“都说漠北一群鬼神出鬼没,技艺高绝,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李仙仙称赞,罗刹鬼得意一笑,整个人身体都变得挺拔了不少。 刘老狗在一旁觍着脸道:“有潘二爷在此,今日必能报潘大爷的仇。”原来这罗刹鬼竟是太湖水寇头领潘斗海的弟弟。潘家两兄弟一为水寇,一为马匪,一个为祸太湖,一个称霸漠北,都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 那天官兵攻占西山岛,刘老狗见势不对,护着李仙仙先一步逃了出去,二人狼狈逃窜,心中对朱赐秀皆恨到极点。 李仙仙虽不懂武功,却是工于心计,连哄带骗之下将刘老狗哄的团团转,刘老狗本就贪财好色,面对天仙儿一般的李仙仙,早已骨头都酥了,几句话不过,便彻底臣服在李仙仙石榴裙下,二人一合计,便去投奔潘斗海的弟弟罗刹鬼潘二爷伺机报仇。 罗刹鬼听闻大哥死讯,怒不可遏,暗中派人打听了朱赐秀底细,准备与朱家为难,幸亏朱文虎这么多年乐善好施,总算得了回报,有人惦记他的恩情,暗中通风报信,这才令他有所防备。 只是朱文虎也早听说过漠北一群鬼的恶名,深知自己被这群人盯上,即便献出家产,也难逃灭门之祸,干脆花重金在江湖上聘请了几十名武师,打算与漠北一群鬼拼个你死我活。 也就在这个时候,出门两年的朱赐秀却突然带着钟小小返回家门,这也是朱家父母又喜又忧的原因。 二老深知朱赐秀秉性,这件事瞒着不说还好,一旦告诉他,只怕他混账性子发作,再丢了小命,因此朱文虎不得不狠下心,三番两次激他离开。 只是没想到的是漠北一群鬼行动如此迅速,当天夜里便找上门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漆黑的夜空下,一群恶鬼极速穿梭,很快便到了朱家大院前。这时暗处传来几声低鸣,众鬼身形一顿,齐齐转身奔向朱府西南角,那里一个身体佝偻,披头散发的老妪正等在那里。 领头四鬼飘至跟前,齐齐拜道:“见过鬼婆婆。” 鬼婆点点头道:“有你们四人前来相助,老身就放心多了。” 绿鬼道:“莫非这朱府还有高人,竟然杀了蓝鬼。” 鬼婆婆道:“朱家富甲一方,身旁有些高手也不足为奇。” 索命鬼道:“蓝鬼虽说武功一般,可潜形之术却是世上屈指可数,不知朱家究竟是哪位高人,竟然能破了蓝鬼的潜形之术。” 勾魂鬼道:“不错,老七人称入地无形,当年即使在盗门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本事,怎会死在朱家。” 鬼婆婆道:“不仅如此,就连我的阴火控鬼术也被人破了。” 四人闻言一惊,对这朱家不敢在心存大意。 鬼婆婆嘿嘿冷笑,几人低语一番,个个面带诡异笑容,带领喽啰四散而去。 朱家大院之中,朱文虎刚刚打死蓝鬼正在房中休息,忽听武师来报,东边二堂发现鬼影,赶到一看,见二堂中桌椅板凳散乱一地,地面墙壁被泼满了鲜血,几个无头尸体正倒在地上,看着装是护院武师无疑。 不由惊道:“怎么回事?” 一旁赵鹏叹道:“这里镇守的兄弟可能是困意难忍,被恶鬼乘机所杀。” 看着惨死的数人,朱文虎怒火中烧,但此刻敌暗我明,怀揣重拳却无处着力,着实让人恼恨。 吩咐家丁收拾好尸体,众人再次回了房中,不一会又有下人来报,伙房处发现兄弟的尸体。朱文虎带人赶到现场,又是数人惨死,个个被剥皮抽筋,鲜血四处泼洒,死状比之前几人更惨。 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孔惨死眼前,朱文虎怒火越来越盛,一颗心咚咚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样。转过头再看手下家将,个个面色苍白,浑身战栗,昔日自吹自擂的江湖高手,此刻已如惊弓之鸟。暗自叹息一声,匆匆在江湖上招来的这群武师,大多不过是乌合之众,浑水摸鱼来挣几两银子,但现在大敌当前,没本事的壮壮声势也好,道:“吩咐下去,除了守护内宅的,其余人庭院集合。” 不过一会,休息的巡逻的一发被叫了过来,众人齐聚一处,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朱文虎扫眼看去,见原本七八十人的武师现在仅剩三十余人,原来有些见势头不妙,早已偷偷溜了,其中不少还是多年跟随朱文虎的院中老护卫,不由一阵失望。 朱文虎心中叹惋,见气氛凝重,开口说道:“恶鬼猖狂,欺我院中无人,众位兄弟都是跟随老爷我多年的亲随,怎能被这小鬼吓破了胆子。” 众人听罢,暗自羞愧,朱文虎道:“这帮野鬼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老夫偏要他们无处遁形。” 说罢吩咐众护卫在庭院四周插上无数火把,将整个朱家大院照的灯火通明。又找了十名弓箭好手立于屋顶,居高临下观察四周,剩余二十余人整整齐齐立于庭院之中,静静等待着恶鬼上门。 此时已月至中天,已到了子时,秋风深夜,但也有些凉意。 朱文虎双手拢在袖中,端坐廊台之上,看似双眼迷离,昏昏欲睡,实则眼神清明,四处观瞧,突然双目一凝,大声喝道:“鼠辈,还不显形!”说罢飞身而起,整个人宛若一只大鸟般扑向庭院南墙一角。众人还在疑惑,只见他已然到了南墙跟下,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原本空荡荡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一人,这人身披灰色长袍,就连脸皮都化成了灰色,整个人与墙面融为一体,若不是朱文虎眼神过人,谁也不会知道,这墙上居然藏了一个人。 恶鬼被发现,还来不及躲闪便被朱文虎一拳打中胸口,这一拳势大力沉,当场便将恶鬼打翻在地。 众护卫一齐上阵,转眼便将恶鬼砍成一团烂泥,看着神秘诡异的恶鬼死在众人刀下,各护院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王卜江湖经验丰富,目力又极佳,不一会也发现了混在人群中三个小鬼,俱都被众人揪出,砍成烂泥。 众家将此刻劲头十足,一扫先前沮丧无力,个个信心大增。可此刻朱文虎却高兴不起来,这些小鬼不过是一群小喽啰,真正厉害的高手却一直伏在暗处。虽然看不到他,却隐约能感到他的杀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已近凌晨,护院武师的热情再次消减,逐渐倦怠,就连王卜也暗松口气,认为这帮野鬼是不会来了。 就在这时,外院门缝中缓缓渗入一丝青烟,这丝青烟沿着墙角砖缝无声无息渗透到人群之中。朱文虎正在闭目养神,忽听有人低声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听到这名护院的声音,四处逐渐又响起同样的声音,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嘈嘈切切,吵醒了一旁打盹的王卜。王卜醒过神来,嗅了嗅鼻子,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叫道:“不好,是迷魂香。” 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捂住口鼻,可此刻为时已晚,众人摇摇晃晃,纷纷瘫软在地,就连只吸入少量烟味的朱文虎也是一时目眩,几乎晃倒在地。 忽然门外红光大放,一股花花绿绿的烟雾铺天盖地涌进大门,烟雾之中群魔乱舞,百鬼嘶叫,靠近院门的一队护卫,在惊恐之中被小鬼们扯手扯脚撕成碎片,鲜血泼洒一地,场景着实骇人。 朱文虎听到惨叫声精神一振,就欲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王卜死死拉住,口中急呼道:“老爷,不要冲动。” 朱文虎逐渐缓下神来,抬头看去,见众鬼众星捧月般捧着四鬼缓缓飘来。这四鬼张牙舞爪面目狰狞,配合一众小鬼嘶吼凄叫,让人一时仿佛置身森森鬼域。 长舌鬼一条血淋淋的长舌头垂在胸前,走上前来,食指中指并列伸出,指着朱文虎道:“阁下何人,还不报上名来?”开口却是秦腔武生的戏腔。 朱文虎冷冷答道:“你们这群见不得人的鬼东西也配知道老爷的名字?” 长舌鬼听到勃然大怒,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说出的话却依然是戏腔。 “吾奉十殿阎罗索命法旨,前来索朱家满门性命,无关之人,快快闪开!” 王卜将朱文虎护在身后,哈哈笑道:“有俺老王在此,莫说尔等小鬼,就算是阎王爷本尊前来,也休想动朱家一根毫毛。” 一旁勾魂鬼手中铁链哗哗作响,大声喝骂道:“大胆!” 王卜冷笑道:“小小恶鬼,何言大胆,有种上前来与你祖宗斗上一斗。” 勾魂鬼见王卜气势如虹,已拼了死志,一时竟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却惹得一旁索命鬼怒气冲冲。 王卜见四鬼被气的不轻,更加肆意大笑,引诱四人出手。索命鬼最先按捺不住性子,亮出手中奇门兵刃索命双勾,朝着王卜而去。 王卜见索命鬼冲来,咬着牙迎上前去,二人瞬间展开争斗。这索命鬼身法诡异,索命双勾更是凶险毒辣,招招不离要害。王卜手持长刀却是放长击远,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时间叮叮当当,尽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长舌、勾魂二鬼见索命鬼与王卜斗的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着上风,对视一眼,一言不发便出手攻去,谁都不想这泼天功劳落于旁人之手。 王卜本来疲于应对,突然见二鬼出手,反而将索命鬼连环招式打断,顿时抓住机会,抽身而退。 索命鬼连环招被破,顿时大怒,手中索命勾一连攻出数十勾,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攻向王卜,而是杀向了突然插手的二鬼。二鬼猝不及防,无法追击,只能回身应对索命鬼的突然杀招。 勾魂鬼架住索命鬼双勾,怒骂道:“混账,怎么敌我不分。” 索命鬼气极道:“呸,你们两个王八蛋好不要脸,你们怕我这新来的抢了你们的功劳便背后下手,枉我还当尔等是一群好汉,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见利忘义,背后下手的小人。” 长舌鬼嘿嘿笑道:“我等追随大哥多年,从来都是首拔头筹。今日这好大的功劳若落入你这新人之手,不是说明我等兄弟不如你么?” 索命鬼闻言顿时明了,看来这二鬼始终将自己当作外人防备,顿时心灰意冷,愤恨收兵站在一旁。 勾魂鬼见索命鬼退去,冷笑道:“算你识相。”说罢二人再次一拥而上,朝着王卜攻去。 第53章 鬼打鬼 王卜正欲迎敌,突然脑袋一阵发昏,眼前一黑,差点软倒在地。原来这小鬼们释放的迷药会因内力损耗程度而加深,先前他有内力护体,初时还不觉有异,但刚才与索命鬼争斗,不免使些力气,再加上无意间又吸入了许多迷烟,突然顿感浑身无力。 勾魂鬼见王卜力弱,知道是自己的独家秘药九花奇香散已经生效,更加胜券在握,手中勾魂链忽闪而出,直冲王卜脑袋而去。就在这时,王卜身后忽然伸出一双大手,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攥住铁链,勾魂鬼一愣,接着只觉一股大力拉扯过来,手中一松,铁链已被扯了过去。 二鬼抬头看去,见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富家老爷正把玩着自己的勾魂锁链,皆是一愣。 朱文虎冷哼道:“让你也尝尝勾魂锁链的滋味。”说着右手一扬,那锁链宛若一条灵蛇飞向二鬼,勾魂鬼赤手空拳,惊的哇哇乱叫,连连躲避,长舌鬼手中哭丧棒左遮右拦,倒也勉强应付过来。 众人没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竟还有这样一手绝技,一人独战二鬼大占上风,纷纷喝彩出声。 双方交手数十合,只听朱文虎一声震喝,勾魂鬼赤手空拳被朱文虎拳风一逼,伤了左臂,首先败下阵来。长舌鬼见势不妙,从怀中掏出一把毒砂,撒向朱文虎,没想到朱文虎袍角一翻,将毒砂全数接了过来,又一振衣衫,全数给反了回去。 这毒砂歹毒之极,中着立时皮肤腐烂,即便救治及时,也得坑坑洼洼留下伤疤,长舌鬼常年用此物害人,今日却遇到了对手,一把毒砂全被返回了自身,不由痛的哇哇大叫,连忙去服解药。 朱文虎见自己衣衫已是破烂如蜂窝,密密麻麻全是被腐蚀的小孔,也不由冷汗直冒。 眼见四鬼已有二鬼败下阵来,众武师胆气一壮,人也觉得精神许多,王卜此时已缓过劲来,站起身来道:“你们这帮小小鬼魅,不知死活敢来招惹朱家,现在可知道厉害?” 索命鬼见二鬼委顿在地,畏畏缩缩不敢接话,本想出头,又想起二人争功害友,一阵心灰意冷,冷哼一声,却不接话。 正在这时,只听半空中一阵凄厉大笑,一个头戴罗刹面具的男子落了下来。 众鬼一见此人,齐齐拜倒,口中称呼首领,朱文虎已知此人便是罗刹鬼。 罗刹鬼嘿嘿笑道:“朱家今日满门不留,你们要不想陪着他们等死,就请便吧!” 罗刹鬼一语甫毕,已有十余人悄悄从后门溜走,他们本就是朱文虎临时从江湖上招来的,对朱家没什么感情可言,犯不着为了银子把命就在这里。 罗刹鬼见留下来的尚有近二十人,冷哼一声道:“你们是决定要和朱家一起去死了?” 见他语气杀气腾腾,冰冷的好似地狱出来的阴风,又有几人承受不住压力,转身离开。 王卜见这群人全然不顾意气,气的破口大骂,朱文虎叹息道:“朱家今日灭门大祸已在眼前,犯不着拉这许多人垫背,老王,你带着兄弟们去吧。” 王卜闻言,已是泪水淋漓,道:“不,老奴誓死追随主人。” 当年他在江湖上被仇家追杀,幸得朱文虎相救,又舍财化解,这才让他有了容身之处,早在那时候,他就已经决定把这条命留在朱家。 一旁刘用赵鹏等人也齐声道:“誓死追随主人。” 朱文虎见众人忠心耿耿,也不由一阵感动,道:“好,好,咱们就和这群恶鬼拼了。” 罗刹鬼见状,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说着一挥手,手下群鬼嘶吼乱叫,一拥而上,转眼便与护院武师打在一处。 一时间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朱文虎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趁着大乱之际,与王卜一左一右悄悄袭向罗刹鬼。 罗刹鬼却是早有预料,不等二人近身,已是迎面冲去,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以一敌二,全然不落下风。 就在众人酣斗之时,忽听有人大声喝道:“住手!” 众人一起停手看去,朱文虎不由脸色大变,只见墙头之上立着一人,躬身驼背,面容丑陋,手中提着一人,衣着妇人衣衫,不是朱老夫人又是何人! 王卜惊声道:“你这恶鬼快快放开我家夫人,白三呢?”最后一句却是向后院看去,只见刘驼子狞恶一笑,道:“你是在找他么?” 伸手一抛,只见白三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看脸上表情,双目圆睁,嘴巴大张,竟是死不瞑目。 王卜唔一声痛心道:“你,你杀了白三!” 他与白三相交多年,一人是内院的主事,一人是外院的管家,一向情同手足,尽心尽力守护朱家,没想道今日白三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刘驼子哈哈大笑道:“朱文虎,再不束手就死,看我如何炮制这老妇。” 朱文虎脸色惨白,已知是一败涂地,叹口气道:“好,老夫认栽了,只是有一事不明,我朱家生意从未通过漠北,怎么就招惹了各位,若是求财,我朱家全部财产任凭各位去取,只要能留下我一门性命。” 刘驼子嘿嘿冷笑道:“财产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 朱文虎颤抖着嘴唇道:“我朱家究竟哪里得罪了各位,非要如此赶尽杀绝不可?” 刘驼子冷冷道:“这就要问你的好儿子了!” 朱文虎脸色一滞,问道:“秀儿?这事怎么会和他有关?” 刘驼子咬着牙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儿子如今可了不得了,不仅学了一身本事,在太湖杀了潘大爷,如今潘二爷来找你报仇,你说是应不应该?” 朱文虎吃惊道:“你说什么?秀儿杀了太湖帮潘帮主?” 虽然朱赐秀覆灭太湖帮的事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朱家上下也早有耳闻。老仆王卜与下人聊天吹牛之时也暗暗感叹,若是自家少爷能有如此本事,那可真是了不起。只是谁都知道这个朱家草包少爷花拳绣腿,不可能是覆灭太湖帮的少年英雄,更何况朱赐秀已拜入蕴空禅师门下,远在五台山,又怎么会出现在江南。所以朱家听闻这个消息,也只当是江湖上同名同姓的人罢了。朱文虎闻听也只是一乐,压根就没把这个覆灭太湖帮的少侠和自己只会惹事的不争气儿子联系起来。 如今听刘驼子这样说,众人方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除恶扬善的少年侠客,果然是自家少爷朱赐秀。 罗刹鬼道:“事情已经大白,教尔等死也死个明白。” 说着一挥手,令群鬼动手。 朱文虎仰面朝天,看了一眼自家夫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欣慰,有儿如此,虽死无憾。 勾魂鬼与长舌鬼刚刚栽到朱文虎手下,正是满心怨恶欲发泄的时候,见他闭目等死,冷笑一声,捡起地上掉落的勾魂索链,走向朱文虎。 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绿面鬼此刻却抢在勾魂鬼头里,勾魂鬼怒道:“你也想争功么?”说着一挥勾魂索链,直冲向朱文虎。 绿面鬼见勾魂鬼突然发力,忽然拔出手中长剑一卷,将疾驰而去的锁链铰在剑上,猛然向后一甩,被绞在剑刃上的锁链缠成一团,自剑刃上脱落,呼的一声砸向勾魂鬼。勾魂鬼哪里想到有此一变,猝不及防之下被铁团砸中,当场头破血流,歪倒在一旁。 长舌鬼见此大惊失色,惊呼道:“绿鬼,你……”话未说完,绿面鬼长剑倒转,竟是一招回身剑,刺向身旁长舌鬼。长舌鬼手中短棒横举,急忙架住长剑,脸上似乎依旧一片不可置信的模样。 绿面鬼丝毫不理会长舌鬼的惊讶,长剑抽回,再次急刺而出,一连数剑刺的都是长舌鬼的要害。 长舌鬼惊险躲避,二鬼叮叮当当打成一团,一旁王卜与一众家将却纳了闷,这四鬼怎么好好的突然之间就翻脸了呢。总之不管如何,现在危机暂缓,王卜趁机调动体内真气,将残留药力缓缓逼出。 转眼间二鬼交手数招,这长舌鬼很明显不是绿面鬼的对手,被其一招燕子回巢挑伤手腕,手中短棍拿捏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怔在了原地。 勾魂鬼挣扎着勉强站起,脸上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愤然道:“绿面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绿面鬼嘿嘿冷笑道:“瞎了你的眼,当本姑奶奶是谁?” 二鬼俱是一愣,这绿面鬼怎么发出女子声音? 就在众鬼愣神间,只见绿面鬼手持长剑冲入鬼群,左冲右进,所到之处如割麦子般倒下一片尸体。不一会,百余恶鬼竟被他刺死数十人,剩余群鬼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嘶叫着冲向绿鬼,可谁又是他一合之敌,不过片刻又有十余人死在他的剑下。 正在此刻,一条黑影忽然闪出,拦在绿鬼面前,绿鬼抬头看去,正是群鬼头领罗刹。紧紧盯着绿鬼道:“你是谁?绿鬼呢?” 绿鬼嘿嘿一笑道:“既然是鬼,当然是去地府咯!” 这绿鬼不是别人,正是钟小小,原来她一直潜伏暗处,对群鬼的行动了如指掌。等四鬼分头行动时,暗中出手杀掉与她身材相似的绿鬼取而代之,混在其中。群鬼行动乱乱糟糟,再加上她一直不曾开口,居然瞒过了三鬼。 罗刹道:“没想到朱家竟然藏着这样一位高人。” 钟小小道:“什么低人高人,我是地府招魂仙,特意来召你们这群孤魂野鬼下地狱的。” 罗刹怒道:“那就看看是你下地狱还是我下地狱。”身体猛然前冲,狠狠一拳砸向钟小小。 钟小小见这一拳势大力沉,不敢硬接,手中长剑斜刺,指向罗刹腰窝。这一招又奇又快,惊得罗刹鬼连连躲避。正在这时,斜刺里飞出一柄鬼头杖击向钟小小后心,原来是躲在暗处的鬼婆出手偷袭。 钟小小冷笑一声道:“早就等着你了!” 忽然将手中长剑掷出,右手往腰间一抹,只见白光一闪,紫薇软剑刷一声抽出,斜削向鬼头杖。 罗刹躲过飞剑,见钟小小软剑抖动,宛若灵蛇,才知她隐藏了实力,大声喝道:“还不一起上?” 长舌鬼、勾魂鬼闻言只能硬着头皮围攻上去,索命鬼摆动双钩也加入了进来,钟小小一人独斗漠北一群鬼五大高手,渐渐也觉吃力。 几人激斗正酣,忽听内院传来阵阵惨叫,王卜脸色大变,接着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抛了过来,低头细看,只见人头脸上带着恶鬼面具,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一个头戴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手中提着一只麻袋从内院翻了出来,王卜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大声喝道:“拦住他!” 不等他多说,朱文虎已是第一个冲了上去,众人此刻毒气稍解,总算有力动手,纷纷跟着扑向鬼脸黑衣人。就在此时,只见那黑脸鬼身影一动,忽儿瓢向墙头,刘驼子正劫持朱家老夫人意图威胁众人束手,见黑脸鬼冲来,鼻子一动,忽然脸色大变,只觉手腕太渊穴上一股奇阴之气传来,不禁浑身一颤,接着眼前一黑,已被黑脸鬼装在麻袋之中。 黑脸鬼一招制服刘驼子,伸手扶过朱老夫人,轻轻跃下墙头,将老夫人送往扑面而来的朱文虎,朱文虎微微一愣,已知此人是友非敌。只见鬼脸儿冲入恶鬼群中,双掌翻飞间,一群喽啰瞬间倒下一片,王卜见状,立刻带着众人扑向剩余的恶鬼,场上局势瞬间翻转,不一会便只剩罗刹、鬼婆等五人还在苦苦支撑。 鬼脸儿黑衣人始终不发一言,解决完喽啰又扑向罗刹,看样子竟是想将漠北一群鬼斩尽杀绝。 罗刹见状愈发心惊,想要撤退却已来不及了。 钟小小有鬼脸儿相助,压力大减,一剑刺死长舌鬼,又一剑削掉勾魂手腕,只身面对鬼婆和索命鬼,打的更加轻松。 不用说,那鬼脸儿黑衣人便是朱赐秀了。 第54章 逃亡 原来朱赐秀早已看出朱文虎的心思,故意受激而走,实则出了延安府后又转身返了回来,悄悄躲在屋顶上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那蓝鬼是朱赐秀出掌击伤,故意给王卜等人提个醒。后来为了引出群鬼背后的人物,钟小小暴露身份与众鬼打斗,朱赐秀则料定对方必定会趁机偷袭后院,拿住朱家二老威胁,只是没想到来人竟是个熟人,看到他,朱赐秀瞬间明白了一切。 朱赐秀手中提着布袋,只出单掌便压的罗刹鬼喘不过气来,钟小小嘻嘻笑道:“现在是谁下地狱啊?” 罗刹早已骇得魂飞魄散,口中渐渐呼道:“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就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钟小小嗤嗤笑道:“真是不长记性,我们是地府来的招魂使者,特意来召尔等回归地府的。” 说着又一剑将索命鬼刺死,那鬼婆鬼花样颇多,一会放把迷烟,一会又弄个火球出来,武功却极是一般,被钟小小猫戏老鼠般耍了半天,这才一剑刺穿心脏。 罗刹见大势已去,叹息一声,被朱赐秀一掌击中胸口,噗的吐出大口鲜血,倒地便死。 朱赐秀生怕被家人认出,始终一言不发,将手中布袋一抖,刘老狗咕噜噜滚了出来,畏畏缩缩团成一团,原本矮小佝偻的身子,更加缩的黄狗大小,口中不住求饶。 钟小小嘿嘿冷笑道:“一切都是你这狗贼挑起来的,可饶你不得” 听到钟小小的声音,刘老狗愕然抬头,嗅出钟小小身上熟悉的味道,正要开口,却被生怕他说出身份的钟小小一剑从张开的嘴巴里刺入,呃一声死不瞑目。 至此,祸害漠北十余年,令人闻风丧胆的漠北一群鬼全数死在朱家大院中。 王卜等人小心翼翼走上前来,拱拱手一脸感激道:“敢问二位恩公尊姓大名。” 朱赐秀头也不回,一跺脚跳出院外,钟小小嘻嘻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未说完已是笑成一团,随朱赐秀一起离开了。 朱老夫人目光忽的一动,张张嘴欲言又止,朱文虎轻轻抚着朱老夫人的手背,似乎是叹了口气。 王卜道:“老爷,这些人多是官府通缉的要犯,等天一亮,咱们就把尸体往县衙一送,保管能令县官老爷大吃一惊。” 劫后余生,朱文虎心情大好,呵呵笑道:“我也听说这罗刹头子赏金足有万两,先抽出一半抚恤死去兄弟的家属,剩余的这些都留给弟兄们喝酒吧,除此之外,老爷另有重赏。”劫后余生的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欢呼,好在朱家院子大,左右邻居相隔也远,否则这一通吵闹,早就招人喝骂了。 再说延安府深巷鬼屋之中,李仙仙眼见天色大亮,始终不见罗刹等人回来,心中暗自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是她并无武功在身,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探,又待了片刻,那股预感越来越强烈,便悄悄溜出鬼屋,骑上快马,径直往北而去。 就在她离开不多时,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已顺着线索找了过来,见鬼屋中只留三两个看门的喽啰,逼问之下才知原来一切都是刘驼子与李仙仙二人搞的鬼。 钟小小大骂李仙仙蛇蝎心肠,朱赐秀也暗恨自己当初一时大意,没有斩草除根,差点连累家人,一怒之下,将余留数人一掌震死。只是李仙仙已骑马离开,想要再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等日后再有机会将她除去。 李仙仙纵马离开延安府,直到离开潘斗海庇护,又得罪了朱赐秀,中原再无立足之地。于是便出了雁门关,直入大漠之中避祸。 大漠自古以来强盗遍地,李仙仙又生的貌美,不过两天便被大漠马贼盯上。只是众贼疑心她孤身一人便敢直入大漠,定非常人,一时也不敢下手,就这样跟了两天,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将其截住。 李仙仙虽不懂武功,但她心计非常,并不慌张,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牌,上面雕刻着一只狰狞恶鬼。领头的马贼一见令牌,先是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听说罗刹带着漠北一群鬼越过雁门关去中原寻仇,已经全军覆没了,你若早两天拿出或许能唬得住老子,如今这大名鼎鼎的罗刹令在老子看来,已经是一块破铜烂铁了。” 李仙仙没想到罗刹真的已死在延安府,更没想到消息竟传的这样快速,一惊之后笑道:“胡说八道,有谁亲眼看到罗刹死了?呵呵,我告诉你,漠北一群鬼并未全军覆没,相反正是大获全胜,正带着数不尽的金银返回大漠呢。” 领头的马贼见李仙仙说的信誓旦旦,一时也不知真假,毕竟自己这个消息也是道听途说。 李仙仙道:“罗刹令我先返回大漠,召集兄弟们前去迎接,哼,识相的给姑奶奶让开一条路,否则群鬼到处,寸草不生。” 这漠北一群鬼在大漠乃是势力最大的一帮马贼,行事极度残忍,这伙马贼自然不敢得罪,连忙让出一条路来。眼看着李仙仙大摇大摆离开,一旁一个小喽啰忽然道:“大哥,罗刹的势力在漠北,她怎么跑到咱们西边来了。” 马上的李仙仙听到小喽啰的话顿时暗骂一声多嘴的货,见领头的马贼已喊住自己,李仙仙只好继续扯谎道:“啊,是因为这次罗刹抢来的金银众多,想给各路兄弟都分上一点,所以令我前来通知各位速去雁门关迎接,你们还不快去,否则迟了可就没有你们的份了。” 也就是这样一句话彻底漏了底,在大漠谁不知道罗刹鬼此人最是贪得无厌,平日里经常依仗人多,不光抢劫来往商户的银子,连本地马贼让他遇到了照样照抢不误,怎么还会把银子分给别人。果然听领头的马贼哈哈大笑道:“你这贱婢,还敢糊弄老子,罗刹鬼什么样人,怎么会把到手的银子分给别人,你分明是把老子当三岁小孩了。”说着伸出大手抓向李仙仙的肩膀。 李仙仙见状一声惊叫,忙挥舞马鞭,没命般催马快逃。她的这匹马乃是罗刹抢来的草原宝马,吃痛之下已如离弦之箭般奔了出去。身后众马贼一见,大骂几声,催马在后直追,转眼便奔出数十里。 李仙仙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大山横亘天地拦住去路,知道若是回头,只怕定遭这群马贼的毒手,心一横打马顺着山道奔了上去。只见山势险恶,连绵不绝,山上荒凉不见一丝半点绿色。此时正值秋季,山上狂风呼啸,吹得昏天黑地,几乎令人站不住脚,只好下马步行。 行了没多一会,见前方一个石凹极为隐蔽,可喜这山凹恰好容纳一人一马,便藏在里面躲避,这时那群马贼已追到近前,狂风中隐隐听到有人说道:“大哥,山上风大,那贱婢定跑不远,咱们分头去追。”不禁心中一慌,这处山头光秃秃没半点遮掩,若是他们分头来寻,要不了一时片刻就会给人找到,于是暗暗从怀中取出一柄防身短匕捏在手中。果然不多一会,已听风中传来脚步声,李仙仙探头一看,见一个枯瘦汉子正往这边寻来,自己恰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苦瘦汉子大喜,哈哈笑道:“贱人,原来你躲在这里。” 李仙仙见自己暴露,忽然计上心头,将短匕藏在身后,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泪眼汪汪说道:“这位大哥,仙仙被你抓到那是命中注定,小女子不过是一弱质女流,请大哥不要伤害仙仙,你要什么,小女子从了你就是。” 李仙仙本就生的极美,这一番吴侬软语下来,早把这色中饿鬼的强盗迷的神魂颠倒,连连说道:“好好好,小美人,大爷不伤害你,你快从了大爷我吧。” 说着一双鸡爪似得手掌已握住李仙仙饱满圆润的胸脯,李仙仙一阵咯咯娇笑,轻轻靠在汉子胸口处道:外面风大,咱们里面去吧。” 说着轻轻一推枯瘦汉子,对方早已被她迷得魂飞天外,口中连道:“好,好。” 李仙仙趁他转身之际,忽然抽出背后短刀,猛地插进汉子后心,那大汉临死都在沉迷李仙仙的温香软玉,即便倒在地上,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李仙仙解决了汉子,知道这里迟早会给人发现,干脆将马骑出来,快马往山里冲去,刚刚跑出不过数十步,便听身后有人叫道:“她在这里,啊,老三被她杀了,快拦住她。” 只听耳后恶风响起,忙低头一躲,一柄倭瓜链子锤擦着头皮掠过。李仙仙顿时吓得心中一跳,将手中匕首往马屁股后一刺,那马儿吃痛之下,急往前纵了数丈,与后面追兵拉开距离。这时又听有人大声说道:“老二,你这笨蛋,快打马腿。” 李仙仙闻言不由心中一急,正欲催马快跑,却听嗖一声响,身下一空,马儿后腿已被暗器打中,翻滚在地。李仙仙从马上滚落下来,瞬间闹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众马贼赶上前来,领头的一脚踏住李仙仙胸口,嘿嘿淫笑道:“贱人,看你哪里跑。” 李仙仙忙露出一副谄媚笑容,嗲声说道:“大爷,您就忍心伤害仙仙?”说着伸出一双如玉般的小手,顺着大汉的脚腕往上摸。 她本就是青楼出来的歌姬,委身水匪多年,练得一身讨好人的妖媚本事,领头的大汉何曾见过这样销魂的女子,顿时乐的哈哈大笑道:“好,我把你带回去,和兄弟们好好玩玩,玩够了以后,就尝尝你这一身嫩肉味道怎么样。”众属下听他这么说,无不欢呼雀跃,有的甚至忍不住就要在这山巅把事办了。 犹是李仙仙淫浪不羁,也被这一幕吓得砰砰直跳,尤其听他要尝尝自己的肉,更是心惊胆颤,脸色也变了。早听说北方大漠马贼有吃人的习惯,难不成自己这风情万种的好身体就要葬于群贼之腹么?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看着李仙仙害怕的神情,群贼更是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山顶处虽是狂风呼啸,但这一声冷哼却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中。 群贼霎时一静,皆四处张望,不见半个人影,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领头的马贼道:“这鬼地方又干又冷,要把裤子脱了,那活儿也得冻坏,把这小娘们带回去,好好玩几天,到时候一刀宰了,好好尝尝她的心肝儿。” 群贼闻言,皆道大哥说的是,就在这时,只听暗中一声冷笑,道:“混账,谁敢来阴山撒野。” 这一次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更不会听错,但眼下四下无人,只有黑风吹的天地一闪惨淡,到处隐隐绰绰,好似藏着鬼魅一般。领头的大汉驰骋大漠多年,并不慌乱,大声说道:“谁在装神弄鬼,还不给我出来。” 大声质问几遍,无人答应,这时手下一人忽然畏畏缩缩上前道:“大哥,听说阴山上住着一个杀人不见血的老魔,咱们莫不是胡乱闯到他的地盘来了?” 这个传说领头的大哥自然也听说过,但是却从未亲眼见到过,听属下这么说,虽然心中发怵,但绝不会在手下面前露出一丝半点的害怕,叫嚣道:“什么老魔老妖,有种的就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这时暗中那人冷笑道:“凭你也配和老夫大战三百回合?” 只见左边山坳处黑影一闪,一个身材高大,骨瘦如柴的老者现出身影。众人仔细看去,见他长发长须胡乱搅在一起,随风飘出一丈来长。宽大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好像一只竹竿上套着一面旗帜一般。老者面容虽看不真切,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即便远隔数丈,依旧令人感到极度的压抑。 李仙仙看到来人,犹如看到救星一般,立刻大声叫道:“前辈救命!” 领头的马贼强装镇定,大声说道:“你就是阴山老魔么?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说着指挥手下往上冲去。 第55章 白云山 老者双眼平静,看着众人宛若看着一堆草木,一块石头,丝毫没有半点感情,待众人冲到跟前,老者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前一指,只见一道无形剑气破风飞出,眨眼便把前面持剑的几人拦腰截断,喷洒而出的鲜血被大风带着飞出七八丈远,只把这小小的山头染成一片血红。 众人见到这一幕,早已吓得呆了,老者只是冷笑道:“你不是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么?” 领头的马贼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老仙人,求老仙人大人大量,放小的一条活路,日后年年供奉,日日礼拜,绝无二心。” 老者道:“杀你没得辱没老夫名头,快滚吧。” 领头的马贼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带着一帮马贼往山下跑去,更不会回头看上一眼。 李仙仙见自己得救,忙跪下向老者道谢,老者道:“听你的口音,似乎是从关内来的?” 李仙仙道:“小女子李仙仙见过仙人,回仙人的话,仙仙正是来自关内。” 老者道:“我不是什么仙人,你也不必称呼我为仙人,相反倒是有人称我为妖人。” 李仙仙闻言故作惶恐道:“老前辈仙风道骨,不是仙人又是什么,不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辱骂仙人。” 老者道:“你既是来自关内,有些事我要问你,望你如实相告。” 李仙仙见他这神仙般的手段,早已心悦诚服,哪里敢有半句谎话,连忙道:“是,仙仙今日为老仙人所救,只愿留在仙人身旁,做牛做马以求报答,仙人所问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老者看她说话诚恳,又是孤身一人,在这茫茫大漠绝无生还可能,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来。” 说着转身走过山坳,来到一处三丈来宽的平台前,伸手扭动山侧一处机关,只听扎扎一阵响动,平台前大石壁上露出一个洞口,老者迈步进去石洞,身后李仙仙微微犹豫片刻,也紧随而去。 身后石门复又合上,山顶之上唯见黑风呼啸,吹着几具半截身子咕噜噜乱滚。 再说朱赐秀二人离开延安府,不敢再返家面对父母,又想到青木道长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便决定先往白云山拜见青木道长再说。 白云山坐落于延安府北边三百余里,二人少年性子,做起事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一路也不拖延,纵马疾驰,待天黑时已到了白云山下。 钟小小抬头看去,见霭霭暮色下一座山岭横亘天际,岭上古木参天,远远看去,云锁山头,雾绕沟壑,端是一幅神秘仙境。 此时天际已晚,二人在山下寻了一处客栈落脚,一夜无话,第二天天际未亮时,二人便用过早饭,携手往白云山而去。 此处朱赐秀每年都随父母前来上香祈愿,自是轻车熟路惯了。二人顺着青石板路一路蜿蜒而上,到了半山腰一处凉亭前歇脚,这里有给香客解渴用的一桶井水,朱赐秀取过木勺喝了一口,依旧如曾经那样甘甜。 钟小小正倚着栏杆极目远眺,欣赏着云上风景,忽然见山下一个白点疾纵而来,离得近了才看出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 朱赐秀依稀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哪里见过,正思索间少年已到亭前,似乎也未料到亭中有人,怔了一怔,也不打招呼,径自坐了一旁歇脚。 钟小小见此人旁若无人,眼中还带着一丝戒备之意,心里已十分不痛快,趁着取水之际,故意装作脚崴,哎呀一声,将一大勺清水泼向少年。 朱赐秀见此暗叹一声,心想她这顽劣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眼见这一大勺冰凉井水就要泼在少年身上,忽见白影一闪,那少年竟凌空倒挂起来,恰好避过水头,伸手抄一把清水吃了,道:\"好清甜的水。\" 朱赐秀微微一惊,没想到这少年竟也身负绝艺,自己虽然也可轻易避过这勺水,但像他那样做的轻灵飘逸,潇洒漂亮,却又做不到了。 钟小小见自己捉弄不成,立时恼怒,道:“好喝就多喝一点。” 说着一脚将这百斤水桶踹的飞起,水桶受她这饱含内劲的一脚,立刻四分五裂,装在里面的井水如帘一般漫天罩向少年。 少年见她不依不饶,冷哼一声,衣袖一挥,已荡开水帘,身影一动便从中钻了出去。 钟小小已从他这两下兔起鹊落的飘逸身法中看出他的师门来历,笑道:“怎么不使你的泰山剑法让我瞧瞧。” 听到钟小小这么说,朱赐秀已是如梦初醒,原来这少年正是两年前自己在酒馆见过的泰山派弟子胡不归,只相较于两年前,此人愈发的神采飞扬,英俊潇洒。 胡不归见她认出自己师门,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敢问在下何处得罪了二位,非要一再为难。” 朱赐秀担心钟小小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此处毕竟是白云观脚下,惹出事来,青木上人脸上也不好看。连忙道:“兄台勿怪,内子胡闹,在下代她向你赔罪了。” 听到朱赐秀忽然称她为内子,钟小小不由脸皮一红,想要发作的心立刻变得羞涩起来,嗔怒的看了朱赐秀一眼,却并不反驳。 胡不归冷笑道:“不敢当。” 朱赐秀见他不喜,便岔开话题道:“请问兄台也是去拜访青木道长么,在下可代为引路。” 听他这么说,胡不归的脸色才稍有缓和道:“不必了,只盼二位高抬贵手,别来为难在下就足以感激不尽了。”说罢冷着脸往山道上而去。 朱赐秀无奈的白了钟小小一眼,拉起她的手远远跟在胡不归后面上了山。 山顶的景色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此时日头初升,金红的太阳照的漫山遍野一片光亮,雾霭之中一座道观若隐若现。 这座道观也不甚大,前后不过八间屋子?正中央一座三清殿,供奉的是三清祖师,两旁供着药王龙王,门前一座牌楼,上写白云观三个大字。 此时门已大开,门前一位十一二岁的小童正与胡不归说着话,远远看见朱赐秀过来,笑着道:“朱师兄,好久没见你来了!” 这小童名叫芦竹,乃是青木上人的随身道童,青木上人修行清苦,门中也只收录这一个弟子,朱赐秀早年受其恩德,学了三招剑法,因此被芦竹称作师兄。 胡不归不明其中缘由,听芦竹称呼他为师兄,不由一惊,随即便是一阵后悔,早知这小子是青木散人的徒弟,自己就不该妄自尊大,失了礼数。只是此时错已铸成,后悔也是无用,只好冲着朱赐秀尴尬一笑。 芦竹道:“师父还未起床,师兄你先进去用茶,这位姑娘是?”说着看向钟小小。 朱赐秀笑道:“这是愚兄未过门的媳妇,以后你可又多了个师嫂。” 芦竹喜道:“这可太好了,以后我又多了个亲人啦。师嫂,你好啊!” 钟小小见这小道童天真烂漫,也是十分喜爱,笑道:“小师弟,你也好啊。” 这芦竹正是好动的年纪,跟着青木修行甚是寂寞孤独,眼见突然来了三个少年男女,话也就多了起来。 将几人迎进观内,奉了茶,追着问朱赐秀外面的所见所闻。 朱赐秀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把在江南所见的奇闻轶事说给他听,这也足够他兴奋好一会了。 正在芦竹听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后殿传来一声铜磬声,芦竹笑道:“师父醒了,几位稍待,我去请师父过来。” 钟小小想起自己两年前与这牛鼻子老道小有过节,一时颇有些不安,朱赐秀握住她的手道:“稍安勿躁。”钟小小这才安心。 不过片刻功夫,后殿传来脚步声,钟小小与胡不归二人皆觉心中奇怪,这脚步声只有道童一人,难道青木上人今日不愿见客么? 只有朱赐秀心底微震,因为他已从芦竹的脚步声中听出了另一人的脚步声,只是此人脚步轻捷,落地无声,只模模糊糊传来一点响动。 这点动静放在平时自己绝不会听出来,只因此时大殿空旷,自己又凝神备注,这才察觉到这微不可察的一点动静。 果然片刻之后,青木散人随着道童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三人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胡不归率先开口道:“晚辈泰山派掌门弟子胡不归,见过青木前辈。” 青木散人微笑道:“何掌门这些年教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徒弟,真是可喜可贺。” 胡不归连道过奖,青木散人随即将目光转向朱赐秀二人,忽然眉头微微一皱。 朱赐秀连忙上前行礼道:“弟子拜见青木道长。” 青木散人十分冷淡的点点头,却把眼睛看向钟小小,眉宇间似乎极为不喜。 钟小小道:“老前辈康健,晚辈这厢有礼了。” 青木上人见了钟小小,脸色更显阴郁,冷冷一笑,道:“不敢当你的大礼。”似乎碍着胡不归在场,本来想说的话终于忍住了口。 胡不归一旁听着好生奇怪,这少年既是小道童的师兄,也该是青木散人的徒弟,怎么见面不行跪师礼也不口尊师父,而青木道长似乎也不以为意。 但又想到自己身负使命,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见有话缝,连忙上前道:“前辈,晚辈今日前来打扰,乃是奉了家师之命,特意邀请前辈参加一个月后的五岳除魔大会。” 青木散人疑惑道:“什么五岳除魔大会?” 胡不归道:“朱雀门这些年越来越猖獗,嵩山派已被迫归顺。家师担心长期以往下去,魔长道消,江湖必将引起一场大乱,因此以五岳派名义召开武林大会,向朱雀门讨个说法。” 青木散人听了,向东一拱手道:“原来是这样,何掌门先天下之忧而忧好叫老道佩服,没想到武林九大门派中倒是五岳派第一个站出来主持公道。” 胡不归连忙道:“是啊,家师为此事日夜忧心,已传五岳派其余三位掌门师叔一同泰山赴会。又令门下弟子请江湖众位同道义士共襄大事。青木道长侠名满天下,家师曾多次提及,说陕榆道上道长可为第一人。他本该亲自来请,只是如今大会未开,前期尚需人主持,一时抽不开身,特意命晚辈务必要见到道长,并请恕失礼。” 这一个高帽戴下来,若是常人,被这位五岳派排名第一的大弟子这样吹捧,早就飘飘然不知所谓,但青木散人毕竟是有修之士,闻言只是淡然一笑,道:“何掌门过奖了,青木只是方外散人,当不得这样的称呼,也不敢怪罪何掌门,反倒是要请何掌门恕罪。贫道深居高山,一心修道入玄,已经多年不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更无心参与这等江湖俗事。请世兄转告何掌门,贫道久无争斗之心,难堪大用,务请另觅高人。” 听了青木散人的话,胡不归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难道就为了听你青木散人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而青木散人却不给胡不归再次开口的机会,竟直接摆手让芦竹送客。 胡不归脸色一阴,随即便恢复了神色,拱手向青木散人告别。青木散人见他喜怒不形于色,暗想此人倒是个人物。 何时了野心勃勃,这次假借除魔名义,不知又要搞什么鬼。五岳剑派内斗了十多年,门内高手死伤惨重,哪里还有本钱和朱雀门去斗,何况如今各大门派都是关起门过日子,没有招惹到自己头上,谁愿意去管这等闲事? 一旁钟小小见青木散人侠名远播,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中极为不屑,暗骂这牛鼻子装侠义,伪君子,不知不觉神色中竟也流露出不满之色。 朱赐秀自小对这位道长极为崇拜,虽然见他拒绝五岳剑派邀请有些非侠义之举,但毕竟不敢稍有不敬。 第56章 劝解 青木散人虽然眼睛望向门外,却在暗中观察二人的神色,见此暗想朱家小子本性不坏,悟性也好,将来未必不是可造之材,只可惜跟着钟家爷孙,只怕难免会走上邪路。 朱老爷子老来得子,一向又待我不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 想到这里,立刻扭过脸一脸严肃的盯着朱赐秀,沉声喝道:“混账,你可知错?” 朱赐秀心中一慌,毕竟心中有鬼,被青木散人这样一吓,立刻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不知晚辈哪里冒犯,还请道长恕罪。” 青木散人冷笑一声,厉声道:“我问你,我让你去五台山找蕴空大师拜师学艺,你为何不去?” 朱赐秀道:“晚辈年纪轻轻,实在受不得空门之苦,害怕半途而废,毁了自己不要紧,连累了道长与上人的交情,可就万死难赎了。” 青木散人道:“你倒是会说些好话,你不愿拜入空门这也罢了,为何要拜邪魔为师,练了这一身阴毒邪功来害人?” 朱赐秀心中一震,暗想他果然都知道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丑媳妇总见公婆,这事如今挑明了,总比以后翻脸强些。 青木散人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怒。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早已有了师徒之实,只是青木散人性子极严,轻易不肯收徒,本身又是个出师待罪的,因此这层关系始终不肯点破。 但在他心里,早把朱赐秀当了衣钵传人,只等合适时机上告师门,收入座下。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反而便宜了厉山老鬼这样的魔头。 朱赐秀嗫喏不语,心中念头急转,上山之前心里盘算了无数遍的说辞,到了这位冷面道长跟前竟一句也想不起来。 好在芦竹送了胡不归回来,见到师父冲着朱赐秀发怒,连忙跪上前解围道:“师父何事生气,师兄性子急,一定是说了不合师父心意的话,请师父不要责怪。” 芦竹跟了青木散人也有五六年了,情况与朱赐秀恰好相反,虽然口称师父,却是个有名无实的。只因他性子机灵,为人勤快,平日里有往来拜山的风尘俗人,青木散人皆交付由他打发,这几年倒也办的妥妥当当。 他一进门见青木散人脸色铁青,朱赐秀头埋地上,暗想定是这位娇纵的少爷出言不逊,顶撞了师父,于是连忙上前求情。 青木散人不理睬芦竹,对朱赐秀道:“你敢做不敢认么?你既已拜了那老鬼为师,为何还要登我白云山?” 朱赐秀见事已至此,不开口是不行了,便道:“道长恕罪,道长几度救赐秀于水火,又护持我父母平安,赐秀回家怎么敢不来拜见道长?道长说我拜了厉山老鬼为师,学了一身阴毒邪功,那也不错。世人谁不知阴蚀掌乃是江湖一大毒功。可道长说我害人,赐秀万万不敢领受。” 青木散人冷笑道:“算你还有点骨气,肯认了就好。你说你没用邪功害人,我问你,嵩山派门下五名弟子可是死于你手?山西一刀陈保家,快剑美人楚无召难道不是你杀的么?” 朱赐秀听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禁一愣,暗想青木散人足不出户,怎么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嘴上解释道:“嵩山派如今全数投了朱雀门,晚辈杀他们即便不是替天行道,毕竟也不算滥杀无辜。至于陈保家与楚无召二人,言语无礼,辱我发妻,取死有道。” 钟小小在一旁见青木散人如此喝斥朱赐秀,早就不耐烦听下去,又见朱赐秀这样维护自己,忍不住心头一暖,究竟没有立刻发作出来。 青木散人听他辩解,心头恼怒,道:“言语无礼就要杀人?辱你发妻就是取死有道?钟老鬼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就不该死么?这妖女滥杀多少好人,难道就不该死么?” 朱赐秀被青木散人质问的一时语塞,钟老鬼杀的人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与老鬼相处那段日子,观他言行,确实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 钟小小受她爷爷影响,性子多少有些狠辣无情,只是对自己情根深种,言听计从,时间久了便觉得她是个好人,全然忘了她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青木散人道:“你口口声声称她为发妻,是想昭告武林你是钟老鬼的孙女婿么?哼,你可知道现在江湖上有多少人要找他算账,有多少人给他害的家破人亡。他们找不到钟老鬼,正愁没地方报仇呢,你倒好,自己钻出来了。你要替他们爷孙遮风挡雨,以死赎罪,也别拉着家里人一起陪葬啊。” 这番话不光说的朱赐秀心底剧震,一旁钟小小也是一阵茫然。 青木散人说的没错,江湖上她爷孙乃是人人喊打的,以前跟着爷爷倒也不觉得什么,如今和朱赐秀相处久了,才分得黑白正邪。 她爷孙二人随心所欲惯了,无牵无挂,可朱赐秀不同,他有家人,有父母,若因自己连累,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想到这里,不觉浑身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一般,瘫软在地上。 青木散人道:“你觉得我这番话可是危言耸听?哼,那你就错了,如今江湖上与钟老鬼有仇的已经在暗中联络,悄悄调查了你的身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杖刀持剑,杀入朱家大院,到时候朱家上下一片火海,那个时候你朱赐秀不想入魔也不成了。” 朱赐秀惊叫一声,颤声道:“不,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更何况我朱赐秀与他们并无恩怨,这一路上更是行侠仗义,专做不平事,他们怎么会这样对我?” “对别人来说,这江湖规矩或许有用,对钟老鬼来说,却是一句笑话。你可知十年前他灭了多少人满门,杀了多少老幼妇孺么?而这些被他灭门的亲朋好友哪个不是恨他如骨,他们打不过钟老鬼,只有把气撒在他的孙女身上,如今你与那老鬼的孙女成了好事,这份罪业自然也该你来背,说不定已有人暗中调查你的身份,把主意已经打在了朱老爷子身上也不一定。” 朱赐秀闻言,如遭雷击,这一刻才知江湖险恶,不由脸色一阵苍白。 青木散人道:“延安府有我护着,倒也无妨,可你在外行走江湖,顶着这样一个恶名,迟早会遇不测。朱家就你一个独子,若有闪失,朱老爷子如何能活?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家人父母想想,趁早与钟家断了联系,如今大错尚未铸成,回头也还来得及。” 朱赐秀喃喃道:“你,你是让我与钟妹分手?” 青木散人道:“不错,此女子不是良善之人,正所谓红颜祸水,她又偏是这爱惹事的主,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 朱赐秀一时心乱如麻,连连摇头道:“不,不,她不负我,我岂能负她。” 青木散人喝道:“糊涂小子,贫道有意拖你出苦海,你为何冥顽不灵。” 朱赐秀抬头见青木散人满面怒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更是心中愧疚,又连忙跪倒在地道:“道长明鉴,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我既与钟妹婚约在身,就万不会负她。更何况我与她一路结伴而来,发现她虽然性子霸道凶狠了些,可心地不坏,再加上晚辈多番良言约束,如今已大为改观。” 青木散人道:“你二人太湖帮诛杀恶贼,除了几十年为祸一方的水匪,这件事办的着实大快人心。延安府又除了杀人掠货的漠北一群鬼,这虽是私事,但也为人称颂。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清楚楚。昨天夜里你二人假扮恶鬼混入其中,我就在场,不然你以为那鬼婆子的鬼把戏是谁拆穿的?这两件事算下来,倒也勉强可洗刷小妖女的恶名。再加上凌云谷仗义出手,与魔门朱雀为敌,现在你们的仇人虽然不少,但称赞你们的朋友也不在少数。大丈夫恩怨分明,细想起来,钟小小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无非是仗着老鬼名头,行事张扬跋扈了些。她的恶名,多半还是受钟老鬼连累。也罢,我不阻止你们在一起,不过与钟老鬼却要立刻划清界限,不能再有任何瓜葛。” 朱赐秀没想到自己诛杀漠北群鬼时青木散人就在现场,当时自己与钟小小伏在屋顶,见阴森森绿惨惨的鬼火球突然炸开,还以为鬼婆子法术不灵,万没想到是青木散人暗中出手。 听得他不再反对自己二人的婚事,朱赐秀心中一喜,又听他说出不愿自己与钟神秀再有瓜葛,一时又左右为难了起来。 毕竟这钟神秀乃是钟小小的唯一亲人,若是日后再不相见,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青木散人冷冷道:“钟老鬼喜怒无常,杀人无数,有个称号叫‘见人就杀’,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多少帮派大家给他杀的满门不留。那些人的亲朋好友无不恨他入骨,别以为做了几件好事就以为多了不起,就以为可以站出来化解这天大的怨仇,你把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 朱赐秀汗如雨下,如今方真正吃到了贪心的苦楚,当初老鬼说他学了自己的武功,已是武林公敌,自己不以为意,自认为持身正大,即便练了邪功,也一样可以行侠仗义,那成想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岂是他想的这样简单。 见朱赐秀被自己说动,青木散人的语气也慢慢缓了下来,道:“你本出身富贵,何必非要搅进江湖这趟浑水之中呢,江湖路是不归路,一旦走上便没有回头路。好在你所陷不深,若是及早回头,尚且为时不晚。” 听了青木散人这番话,朱赐秀一时心乱如麻,只觉他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钟小小见了他这副神情,心底涌现一片凄凉,浑身止不住发抖,道:“朱郎,我只道你我同心,便可相守到老,哪知其中还有这许多阻碍。道长说的不错,我爷孙恶名在外,世上的仇家何止千百,你不能受我连累,我这便去了,此生再不复和你相见。”说罢踉踉跄跄便往外走。 青木散人见她这样说,心下一宽,微有不忍,但毕竟事关朱家满门,终于狠起心肠没有阻止。 朱赐秀茫然的抬头看着即将踏出门槛的钟小小,忽然道:“不,你,你不能走。” 钟小小神不守舍,惨笑道:“如今之计,还能如何?” 朱赐秀见她苍白的脸上浮起这一层绝望,心下大痛,忍不住邪劲发作,道:“他们要来杀我,只管杀就好了,我朱赐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不会放弃。可有一点,谁若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定要杀他满门。” 青木散人闻言暴喝一声道:“就凭你这句话已是入了邪道,今天我大可以替天行道,免得你害了朱家二老。” 说着一挥拂尘,兜头朝着朱赐秀罩了下去。 这一扫风声呼呼,显然动了真气。 芦竹跟随青木散人五六年,从未见过他动这样大的火气,早已吓得呆住了。 朱赐秀双掌一翻,一股阴冷气息立刻铺散开来,一掌击向头顶处。那拂尘给朱赐秀掌力一荡,千百根银丝飞散,终于消了力。 青木散人见他还手,顿时怒不可遏,反手一掌击向他肩头,道:“让我看看钟老鬼教了你些什么东西。” 朱赐秀见他招招进发,每一招皆动用了内力,顿时骄气大起,一言不发,挥掌与青木散人攻去。 第57章 五岳大会 二人互换了数招,青木散人只觉自己双臂奇阴奇冷,经脉之中似乎隐隐有些刺痛,暗想这阴蚀掌果然有些鬼门道,竟然专伤人经脉。 朱赐秀并不知道青木散人虽然看似声势浩大,却是留了力,毕竟以他的内力,要想把这股蚀毒反击回去,那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样一来,朱赐秀难免身受重伤,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左道邪功往往便是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他死便是自己亡,并无余地。 二人交手三十余招,朱赐秀渐觉不敌,额头直冒虚汗。钟小小见朱赐秀竟然为了自己与青木散人翻脸,一时又惊又喜,又见青木散人这样咄咄逼人,终于忍不住拔剑出鞘刺向其后心。 朱赐秀猛见青木散人似乎不加防备,这一剑便要刺入他后心,忙大喝道:“钟妹住手,不可伤他。” 一转身子,竟是先挡在青木散人身后。钟小小反应不及,软剑已刺入朱赐秀肩头,好在这一剑入肉不深,只浅浅刺入半寸许,不过也因此吓得钟小小花容失色,手腕一松,手中软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青木散人的手掌已在刻不容缓之际按在了朱赐秀头顶,此刻他只需内力轻轻一催,立刻便能把他的脑浆震成一团浆糊。 朱赐秀道:“道长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有一点,我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 青木散人冷笑道:“你还要怎么样?” 朱赐秀道:“请道长看在我朱家多年礼敬的份上,护我一家平安。” 青木散人道:“我能护的了一时,可护不了一世。” 朱赐秀道:“不需一世,三年便好。” 青木散人见他忽然胸有成竹意气风发,忍不住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赐秀道:“这三年,我会每天行侠仗义以洗刷钟家恶名,到时候,天下英雄若还是要杀我消恨,那时我无话可说。” 青木散人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笑道:“就凭你?你可知道钟老鬼有多少仇家,你可知道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杀了关中虎威镖局十四口,你可知道关中永平镖局四位镖头正联合全省镖局正要找他算账呢。” 听到钟神秀刚刚又做下恶事,朱赐秀忍不住心中一叹,幽幽道:“若不能洗刷厉山老鬼的恶名,能洗刷了钟妹的恶名,也算是我尽力了。” 说着看向钟小小道:“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钟妹虽自小跟着她爷爷做了许多错事,毕竟本性不坏,请道长给我们一个机会,只要三年时间,这三年请道长护佑我父母平安,若是三年后依旧有人要杀我朱赐秀全家报仇,那是我无能活该。”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少年,青木散人终于还是心软了,轻轻的放开了手。 “你啊,初出茅庐,自认为学了一身了不起的武功,便心高气傲,自以为是,哪知江湖险恶。这次漠北一群鬼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呢。三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可以答应你,只是凭借我一人之力,究竟能护的了多久,护得住还是护不住,一切都很难说啊。” 青木散人这番话可也说是掏心掏肺了,那些自诩为武功天下第一的,哪个 听到青木散人松口,朱赐秀声泪俱下,痛哭道:“孩儿不孝,连累爹爹妈妈担惊受怕,只是钟妹已是我发妻,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弃她。道长慈悲,以后,就拜托您了。” 说着拉住一旁的钟小小不住给青木散人磕头。 青木散人见状终是于心不忍,道:“你要以一己之力为钟家爷孙洗刷恶名,其志可嘉,只是那钟神秀孽根深种,只怕难以回头。” 朱赐秀看着钟小小道:“钟妹,若是爷爷一意孤行,难不成将来我们要和他…” 钟小小虽然知道钟神秀行为恶毒,可终是下不了狠手,望着朱赐秀满眼泪水道:“我会劝爷爷回头,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终于也是止住了口。 青木散人叹道:“正邪终究有别,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挥挥手,带着芦竹飘然而去。 二人经此一番,皆觉怅然若失,各自心怀心事往山下而去。如此行了数日,终是少年心中不萦事,渐渐又恢复了顽皮本色。 朱赐秀道:“钟妹,今天开始,我们要做一对行侠仗义的侠侣,爷爷是爷爷,小小是小小,我要让世人知道,你并不是个妖女。” 钟小小道:“是,多谢朱郎,只是爷爷的性子孤僻固执,轻易无人说的动他,即便我有心为善,只怕还为世人不容。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手中有刀才能放下,若放下了刀,成不成佛也就由不得你了。” 朱赐秀知道她心有顾虑,只好把这件事放下不谈,如今延安府有青木上人护着,想必一时也无妨。自己趁这两年多做些好事,即便化解不了钟神秀的带来的仇恨,起码也让别人知道,朱赐秀与钟小小并不是邪魔歪道。 心中打定主意,二人也不返回厉山,只陪着钟小小四处游玩散散心,也好顺路打听丹丘子下落。 不知不觉来至泰山脚下,眼见天色将晚,便寻了间客栈落脚。第二天在大堂用餐时,忽然见门外走进十余个身着白袍的道士,这群人背负宝剑,英气勃发,领头一人年约五旬上下,气质独特。 钟小小道:“这是西岳华山派掌门纪严,人称一剑独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就有人替她解了惑,华山派诸人刚刚坐定,便见门外又走进三个黑衣道士,领头一人方面大耳,银针短须,见了纪严哈哈笑道:“没想到小弟紧赶慢赶还是慢了纪兄一步。” 纪严为人端庄刻板,连忙站起,拱手道:“小弟见过公孙师兄、陆师兄、赵师兄。”身后弟子纷纷起身向几位师叔见礼。 三人亦抱拳回礼,各自落了座。 钟小小道:“这是恒山派的,头前那人叫做公孙阳,旁边黑脸汉子叫做陆平阳,还有一个赵华阳,人称恒山三奇。” 朱赐秀点点头,只听公孙阳笑道:“衡山派距离这里最远,但钱师兄却是最早到的,咱们反而落了后,待会见了何师兄,少不了给他唠叨几句咯。” 纪严闻言也是莞尔一笑,陆平阳嗓子有些沙哑低沉,为人也颇为严肃,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道:“纪师兄这次几乎将整个华山弟子全都带了来,可见与魔教势不两立之决心,恒山派这些年发展远不如四位师兄,也就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有些用处,剩余弟子不成器,也就没带了来。” 纪严道:“有三位师兄在此,何需多带帮手?华山派弟子本来也不多,争气的更没有几个,要是门中也有陆兄、赵兄这样的高手,小弟又何必带这么多弟子壮胆?” 听纪严言语有些吹捧的意思,公孙阳微微一笑道:“自从百年前五岳结盟以来,盟中高手辈出,若不是…哎,现在五岳的势力也不在少林武当之下,现在又何必被一个朱雀门弄的人心惶惶。” 听到公孙阳提起往事,纪严等人也是一阵叹息。钟小小低声解释道:“五岳剑派自从结盟之后,为了争夺盟主一位,内斗严重,几乎损耗了大半高手,后来若不是何时了强势出头,力压群雄,现在五岳剑派也就不复存在了。” 纪严叹道:“也不知孙师兄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就这样投靠了朱雀门,还写信劝说华山效力新主,嵩山派这些年守业不易,好不容易攒点家底,就这样卖给了魔教,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提起孙山落,公孙阳脸皮涨的通红,砰一拳击在桌角,将桌上的茶壶茶碗震的飞起,怒声说道:“姓孙的没骨气,亏我这些年对他敬佩有佳,想想也真是瞎了眼。早些年见他与少林暧昧,有事也不与五岳派师兄弟商量,反而去请教旁人,固然是两家离得近,但这次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事先竟没半点风声,五岳派现在在江湖上可丢了大脸了,甚至还有人让我们改称四岳,他娘的,五岳就是五岳,少了一岳还成什么样子?” 一直没说话的赵华阳忽然道:“也许孙师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即便是他如蚁附膻,嵩山派黄远山师弟老成持重,善恶分明,也怎么甘愿投靠了朱雀门?” 公孙阳气道:“孙山落半路出家,对五岳派本来没什么感情,我就说这朝廷鹰犬靠不住,当年李师叔一意孤行,非要把他收入门下,没想到竟是养不熟的狼崽了,把整个嵩山都断送了。” 公孙阳脾气火爆,为人快言快语,大庭广众之下直揭其短,纪严眉头微皱,回头扫视一眼,只见大堂中除了角落里两个埋头吃饭的少年男女之外,另外几个都像是当地庄稼汉,这才回道:“一切还是等见了何师兄再说吧,若是孙师兄执迷不悟,我们也只有狠下心来清理门户了。” 公孙阳等人点点头,这时门外快步进来几个身着青衣的持剑少年,一见面便连连赔礼道:“几位师叔远道而来,怎么也不通知弟子一声,家师让我等下山三十里在西边望风亭等候纪师叔,让二师弟李千星在北边定风亭等着恒山三位师叔,没想到小侄儿有福气,竟把几位师叔一起等来了。” 来人油嘴滑舌,话说的极是漂亮。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犹是纪严这样端庄的人,也给说的一乐。公孙阳哈哈大笑道:“早就听说泰山派何师兄门下出了个好了不起的少年,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白云山见到的泰山派掌门何时了的大弟子胡不归,两年前在无惧和尚手下吃了亏,这两年苦心修炼,倒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胡不归笑道:“师叔说笑了,侄儿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也是看的各位师叔的面子,小侄几斤几两,还值得师叔如此夸赞。各位师叔,快请吧,家师与钱师叔已经等候多时了。”几人这才陆续起身往外走去。 朱赐秀皱着眉道:“五岳派此番聚会乃是为了对付朱雀门,只怕这场风波不小。” 钟小小道:“江湖上早已风波暗涌,可有一番热闹瞧了。” 朱赐秀见她一副兴致勃勃模样,知道她遇到这种热闹事必然不肯错过,二人也不等用完饭食便离开客栈,一路尾随众人来到泰山脚下。 见山腰处彩旗飘飘,十步一人,一直蔓延到南天门处,显然是为了欢迎客人。看着远处陆陆续续有人手持请帖上山,朱赐秀拉住钟小小道:“我们可没有请柬,总不能强闯吧。” 钟小小眼珠子一转道:“我有办法,你跟我来。” 朱赐秀知她素来机灵多变,定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跟着走去,二人来到山脚下一处树林中。 朱赐秀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钟小小忽然伸出一个手指头道:“别多说话,来了!”就在朱赐秀疑惑之际,只见几个身穿麻衣的汉子大踏步走来,领头一人又矮又胖,光着脑袋没有一根毛,身后跟着三条大汉。 钟小小忽然跳了出去,反倒吓了对方一跳,光头男子惊道:“你是谁?为什么拦我去路。” 钟小小拱拱手道:“在下泰山派洪思仁,这位是师弟片思贵,我们奉师父之命,特意来此等候诸位!” 朱赐秀也跟着严肃的拱拱手,光头大汉见泰山派掌门人竟安排弟子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顿时乐的找不着北,道:“哎呀呀,何掌门太客气了,俺老洪可受不起啊,二位快快带路,领我去拜见尊师。” 钟小小伸手拦住几人道:“各位大侠有所不知,因为上山参会的人太多,天柱峰上已经住不下了,师父特意命我二人等在这里就是告诉各位,大会的地址由天柱峰改为山下的岱庙。” 几人恍然大悟,光头大汉笑道:“原来是这样,有劳二位了,我们这就过去。”这老洪性子憨直,竟丝毫没有起疑。也是,像他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上无足轻重,能接到泰山派请柬已是大感恩宠非凡,哪里还会多想。 钟小小又故作为难道:“师父说为了防止魔门奸细混进来,命我二人检查客人的请柬,几位大侠一看便知是侠义心肠的大侠士,原来也用不着检查,只是师命难违,请各位大侠见谅。” 众人见钟小小执礼甚恭,一口一个大侠叫着,早已魂飞天外,更不觉异常,笑眯眯的掏出请柬递了过去。钟小小装模作样看了几眼,又将请柬递了回去,伸手道:“各位,请,请!”一翻手却又留下两张,几人浑然不觉,笑呵呵顺着钟小小的指引往岱庙而去。 钟小小见几人走远,笑嘻嘻拿出两张请柬道:“咱们上山去。” 朱赐秀见她古灵精怪,起个什么哄死人骗死鬼的假名字竟骗得几人团团转,不由乐的大笑起来,就这样二人堂而皇之登上泰山。过中天门,十八盘,南天门,一路来至一处红墙绿瓦的道观前。抬头看去,只见头前门楼上写着“昭真观”三个字,铁钩银划,气势非凡,显然出自名家之手,只可惜朱赐秀粗通文墨,看不出其中妙处。 钟小小道:“此观原本是宋真宗所建,到了如今就便宜了泰山派,再往上便是泰山极顶,那里地势宽阔,五岳大会必定是设在那里了。” 二人又行了片刻,来至极顶,果然见这里人声鼎沸,一根杏黄大旗上写着五岳除魔大会字样,旗杆下除四派弟子之外,尚有两三百人衣着各类服饰,显然是被五岳派邀来观礼的。 五岳派果然是没落了,一场盛会竟然还没有凌云庄为金百涛拜寿来的客人多,当然,这其中也有畏惧朱雀门声势,不敢前来的原因。 泰山派掌门何时了身着青色长衫,端坐高台,并排列放置了四张椅子,依次坐着西岳华山掌门纪严,北岳恒山掌门公孙阳,还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大胡子道士,便是南岳衡山的掌门钱缪,只有中间一张椅子空着,想来也是原本中岳嵩山派掌门孙山落的座椅。 此时已时近正午,虽是初秋,太阳却依旧甚是猛烈,泰山派弟子在场中搭了几个简易的遮阳棚,棚中放置桌椅板凳,桌上放着茶水点心,安排的十分周详。 朱赐秀与钟小小寻了一处角落坐了,只见高台上何时了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致礼,率先开口道:“众位朋友远道而来,为五岳派摇旗助威,在下十分感激,如今魔道猖獗,滋扰中原武林,何某今日召开这五岳除魔大会,旨在驱魔除恶,还我正道。” 场下人见他义正言辞,纷纷喝彩,何时了道:“天下正义之士苦魔教久矣,先有南海十二帮为魔教所灭,后有广东双雄惨死魔教手下。如今魔教已把爪子伸向我中原武林,强逼嵩山派归顺,今日我代表五岳派广发英雄帖,召众位正义之士前来,便是为了一起商议个对策。众位皆是智高才厚之士,见识必然高明,还请各位不要藏私,大胆直言便可。” 第58章 盟主 何时了话音落地,已有人接道:“何掌门何必客气,今日前来相聚之人,要么是五岳故交,要么是背着五岳派的恩情,还有的是与魔教有仇。今日大家伙听召而来,便是等着何掌门带领我等剿灭魔教,论武功才智,这里哪一位能比得上何掌门?若已有了计划,不妨直言相告,何掌门剑锋所指,我等皆愿为马前卒,敢不效死命?” 底下又有人不少人附和道:“不错,今日虽是五岳除魔大会,我等不是五岳派门人,但大家伙能来到这里,便是愿意听从何掌门命令,就请何掌门坐这五岳盟主,我等皆甘愿投入门下,一效死力。” 听着众人言语,何时了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接着故作为难的摆摆手道:“万万不可,当年我等五岳五派为了争夺这盟主之位,内斗十余年,门中前辈死伤无数,前车之鉴不远,怎么能再复立什么五岳盟主。” 身后华山派掌门纪严站起身来道:“何师兄此言差矣。”何时了转过头来,微笑着道:“纪师弟有何高见。” 纪严笑道:“当年五岳内斗,皆因五派初并,门户之见严重,相互之间不服气。如今我师兄几人皆对何师兄心服口服,复立盟主一位,也就不会起什么争端。更何况此事一成,也可让各派弟子及江湖人士明白,五岳派并非面和心不和,也绝了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 公孙阳道:“纪师兄说的不错,这些年咱们五岳派虽是九大门派之列,但五派分散各地,看起来似乎一盘散沙,令人小瞧,如今重新复立五岳盟主,我看还有哪个敢说咱们五岳派浪得虚名,只会内斗。” 看到华山、恒山二派皆支持自己,何时了心中欢喜,只是嘴上却谦虚道:“既然各位对复立盟主一事并不反对,那么为兄也尊重二位贤弟的想法,只是盟主之位无论资历还是威望,也该请钱师兄来担任。” 钱缪闻听此言,眼中精光微闪,随即叹口气道:“论资历我虽最老,论威望愚兄岂能比得上何师弟?再者说盟主之位事关重大,需一位明是非、懂谋略、胸怀宇宙之人方可担任,愚兄一介莽夫,岂能担当大任,还请何师弟不要推辞了。” 二人还在谦让,忽听台下有人道:“咱们江湖中人,一向敬重武功高强之辈,今日五岳除魔大会,虽是以五岳为主,但最重要的还是除魔二字,我看就不如以武定盟主吧。”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道:“这位兄台说的不错,对付朱雀门没有一位武功高强之辈坐镇可不行。” 也有人反对道:“若是这人武功高强,行事却颠三倒四,乱七八糟,难道也请他来坐这盟主之位么?” 那人反驳道:“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武功能有成就者,无不是大毅力,大智慧之辈,一个疯子即便偶有奇遇,成就终究有限。” 另有人道:“今日来到这里的朋友,哪一个不是一派之长,一方豪侠,大家为的是铲除魔教,伸张正义,至于谁坐盟主又有什么分别了?” 这时先前反对那人冷笑道:“这么说李兄也想坐一坐这盟主之位咯?” 被称作李兄的汉子笑道:“有四岳掌门人在此,我哪敢有这非分之想,只不过既然邀请众人一起共举大事,这就不单单是五岳一派的事了。所以我觉得这五岳除魔大会,不如改称英雄除魔大会好了,这样大家共同推举一位盟主,只要能带着咱们铲除魔教,即便这盟主一位是不是四岳其中一派掌门,也没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台上四人脸色微变,台下也是一片哗然,谁都知道今日乃是五岳派召开大会,五岳盟主一位自然该由五岳派中其中一派做为盟主。这姓李的汉子言辞恳切,每一句都占理,但听起来却着实令人不受用。何时了等人更是心中暗恼,好不容易解决了五岳内斗纷争,原想设立盟主一事水到渠成,怎知还有这许多变故,难不成铲除魔教之前,自己等人还要先与这些人斗斗么?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见一个白衣少年飘然来至场中,先是向台上四人躬身行礼,接着转头向众人抱拳道:“晚辈胡不归,向各位武林前辈,朋友见礼了。”接着又道:“今日五岳除魔大会,商议的是除魔大事,这位姓李的朋友说的也不错,既然是为了大义,谁坐盟主一位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大家各抒己见,听起来各有一套选人标准,以晚辈之见,还是需要推举一位德才皆备,腹有韬略之人来做盟主的好,否则大家一盘散沙,力不能往一处使,劲不能往一处发,这大会开的还有什么意义?” 场中有人立刻道:“原来是小东剑,你这么说是想推举你的师父何掌门做盟主吧?” 胡不归神情不变,坦然自若道:“不错,若论德才兼备,领袖群伦,自然非我师父莫属,各位请想想,这十几年来,九大门派中有那一派像我五岳派这样敢为天下先,与魔教公然作对者?” 众人细想这倒也不错,胡不归接着道:“家师不避斧钺,不畏强敌,悍然举起除魔大旗,为的是武林同道,江湖正义,这样一位勇敢无私的大宗匠不做盟主,还有谁配做盟主?” 众人闻言轰然叫好,是啊,这些年九大门派各扫门前雪,哪里顾得上江湖其他小派的死活,如今魔教势大,不住滋扰各地门派,除了五岳派站出来为各人声张正义,还有哪一派愿意当这出头鸟?一时群雄相应,纷纷叫好。 这时那姓李的汉子冷笑道:“若说勇敢自然不错,可说是无私,却有些言过其实了,若不是魔教收服了嵩山派,打了五岳的脸,何掌门还会站出来替大家争这口气么?否则魔教为祸江湖数年之久,怎么也没见他站出来伸张正义?” 场中霎时一静,何时了闻言面上一滞,胡不归更是气的满面通红,道:“你这是存心要和五岳过不去,非要搅了除魔大会这才甘心么?” 姓李的汉子笑道:“怎么,难道在下说的不对?” 胡不归知他说的有理,一时无从反驳,只气的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像是魔教奸细,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召开除魔大会,你非要胡搅蛮缠,看你在这言辞凿凿,定有惊人技业,就让在下来领教几招吧。” 姓李的汉子闻言长笑道:“说不过就要动手么?好啊,在下也早想领教泰山派高招,那就请吧。”说着长身而起,来至场中,眼看一场大会就要另起风波,何时了立刻站出来阻止道:“李大侠,何必意气之争,小徒年少,言语失礼,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又转头朝众人言道:“这位李大侠言辞犀利却一针见血,他说的不错,若不是嵩山派失手于魔教,我五岳派也未必开这除魔大会。” 众人见他如此直白,大感意外,只听何时了继续说道:“朱雀门虽说这些年为祸武林,但毕竟对于五岳派秋毫无犯,再者说朱雀门每次覆灭其他门派,总能找到其不是之处,师出有名,即便手段残忍了些,但终究占着一个理字,我想九大门派这些年之所以无动于衷,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吧。” 众人闻言,皆暗自点头,细想一番果然是这样,朱雀门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每次对一个门派下手前总能找个正当借口,令人无从辩驳,就如凌云谷借着以多欺少杀其弟子的名头一样,差点逼的一派掌门当众自尽。 何时了道:“如今朱雀门不知使了什么鬼蜮伎俩,忽然将嵩山派吞并,事先并未知会四派,也无什么正当理由,孙师弟为人大家也清楚,怎么会无缘无故投靠魔教,我想其中必然是魔教使了什么残忍手段,强逼于他,因此今日何某召开这除魔大会,便是想问问朱雀门,究竟要对我中原武林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连那姓李的汉子也无话可说,默默退回了棚中。 何时了道:“今日大家言语分歧,皆是因为群龙无首,我想推举出一位五岳盟主,带领大家一起去朱雀门讨个公道,总胜过一盘散沙,给他各个击破的好。” 场下原本就支持何时了的立刻大声鼓噪道:“还推举什么,就请何掌门做这五岳盟主,我等心甘情愿效力,一起为江湖同道出口气。” 话音落地,立刻便有一大半人附和。 何时了道:“既然是共同推举,当然得令众人信服,前面那位朋友说的不错,咱们毕竟是江湖人,不如就按照江湖规矩,以武定输赢,此事也不能局限四派之间,在场的英雄无论男女老幼,若有技压群雄者,皆可坐这五岳盟主之位。” 这番话说来坦坦荡荡,更见其胸襟,立刻引的全场叫好。 身后纪严眉头微皱,心中十分不解,原本他以为何时了召开五岳除魔大会,只是五岳的家事,没想到上山来才知他另外还邀请了不少江湖人士,如今又要就地选举五岳盟主,实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孙阳也是一脸疑惑,心中暗暗恼怒,五岳派已有一派投了魔教令人笑话,若是再把这五岳盟主之位让外人坐了,五岳派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立足,想到这里,不由气的满脸通红。 只有钱缪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多言,只把双眼一眯,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果然又听何时了言道:“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既然是召开五岳大会,推举的又是五岳盟主,按理来说各位朋友只能观礼而不能参与,因此在下斗胆提议,在五岳门下另外设立一派,就叫做五岳外派,此派只有五岳名分,绝不受五岳管辖,凡是欲争盟主之位者,皆可入此派。” 这个提议一出,纪严立刻明白了何时了的打算,原来他是想乘机壮大五岳派,只是这个想法太过冒险,若是真有武功高强的奇人隐士拔得头筹,难道五岳真的从此要臣服一个外人么? 就在纪严还在担忧之时,场上已有一半人随声附议,自愿归入五岳外派,另有一半人各有门派,一时踌躇不定。 何时了道:“各位不必担心,设立五岳外派也只为方便齐心协力,统一指挥而已,等平定了魔教,五岳外派立刻解散,有愿意就在五岳的,可自愿留下,不愿意留下的,五岳绝不勉强。” 此话一出,众人再无顾忌,皆表示赞同,如此一来,山上这几百人也算是五岳弟子,这五岳除魔大会,这才算名副其实了。 何时了见状,立刻命弟子取来花名册,将在场众人的名字一一登记在册,朱赐秀与钟小小本为了看戏而来,自然不会归于什么五岳外派门下,只把两个假名字填了上去。 见众人登记完毕,何时了笑道:“如此五岳大会便可正式开始了,有哪一位自认可坐得五岳盟主之位,不妨毛遂自荐,上场来与门中众弟子一较高下。” 此时早有人按耐不住,来至场中道:“在下高天鹤,原是河北仙鹤门门下弟子,如今仙鹤门已被朱雀门所灭,今日投身五岳外派,便为亲手灭了朱雀门,以报仇雪恨。若能侥幸胜出,必带着众位英雄,踏平朱雀门,若败于他人之手,甘愿为马前卒,绝无二心。” 众人心道此人倒是快言快语毫不做作,何时了道:“今日以武定盟主,原意也是为了伸张正义,所以请大家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高天鹤点点头道:“在下理会的,不知哪位兄台先来赐教?” 只见棚中走出一人,瘦高个,拱手道:“在下秦胜,领教高兄高招。” 高天鹤也不墨迹,道:“请!” 二人拉开架势,在场中盘旋,朱赐秀看了几招便觉得索然无味,只因二人招式平平,殊无可取之处,但在场众人却看的津津有味。 第59章 正邪 高天鹤所在仙鹤门乃是河北擒拿名家高离所创,乃是从少林龙爪手演变而来的一套仙鹤手。瘦高个乃是河西秦家庄有名的点穴大师秦天石的儿子,秦家庄三年前也为魔教所灭,独留这一个孤子。 二人一手擒拿,一手点穴,打起来如龙缠蛇绞,场下一时喝彩声不断。 朱赐秀早已看出优劣,轻声道:“不出十招,姓秦的就要败了。”钟小小此时武功虽不及朱赐秀,但见识毕竟丰富,点头表示赞同,果然不出十招,秦胜被高天鹤一招折腕锁臂拿住右手,左手还想去点他腋下极泉穴,却被高天鹤手肘一撞,反戳向自身。 高天鹤一招得手,随即放手道:“秦兄,得罪了!” 秦胜垂头丧气退回棚中,胡不归衣袂飘飘来至场中,道:“高兄技艺高超,小弟来领教几招。” 看到下场的是泰山派小东剑,高天鹤不敢托大,拱手道:“胡兄客气了,请手下留情!”说着摆了个仙鹤起手式。 泰山派以剑法着称,对拳脚一道本不擅长,但他见高天鹤赤手空拳,也不好动用兵器,以指做剑,攻了上去。 高天鹤擒拿手法不过普通,胡不归即便赤手空拳,应付起来依旧游刃有余。 钟小小看了半响道:“这个姓胡的有几分本事,以指做剑竟也有如此威力。” 朱赐秀道:“名门正派几百年的底蕴毕竟不是徒有虚名,姓胡的本事远高于姓高的,就要赢了。” 说话间,胡不归使出一招高山流水,点在高天鹤胸前,凝指不发,谁都知道这若是换成一把宝剑,高天鹤已被穿胸而过。 高天鹤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在下输了!”倒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头也不回返回棚中。 其后又有数人上前挑战,皆被胡不归一一落败,台上几位掌门见他赤手空拳连败数位高手,气度娴雅,剑法更已深得泰山派精髓,皆对其称赞不已,何时了闻言也自心中高兴。 这时只听有人笑道:“让在下来领教小友绝技。” 朱赐秀一愣,此人声音听来十分熟悉,转头看去,只见棚中站起一人,瘦长脸,五十来岁,不是朱雀七使之一的张月鹿王月海又是何人。 朱赐秀脸色一变,钟小小暗中拉住他的手道:“看看再说。” 只见王月海来至场中,微笑道:“泰山派人才济济,一个二代弟子就已如此了得,何掌门果然是育人有方。” 何时了见此人面目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哪里见过,只拱拱手道:“请兄台手下留情!” 王月海笑道:“同台较技,死伤难免,要是担心受伤,就干脆别来争这个盟主之位。” 众人见他说话毫不客气,皆露出不满之色,胡不归更是恼怒道:“前辈说的是,刀剑无眼,请小心了。” 说着已从一旁师弟手中接过长剑,起了个功拜泰山式,这是后辈向前辈讨教的意思。 王月海从腰间解下软鞭,刷一下展开,鞭子在半空中打着旋,好像一条游蛇。胡不归已看出此人身手了得,可毕竟性子太傲,心中究竟还是轻视的多,重视的少,只见他长剑直刺而出,中宫直进。 王月海见这一剑来势汹汹,将软鞭一挥,鞭头斜缠向胡不归手腕。胡不归手中长剑一摆,挑开鞭头,依旧中宫直进。 台上何时了眉头微微一皱,心道这孩子招式太过冒进,日后若遇高手,只怕会吃亏。 王月海暗道一声大胆,忽然飞身而起,右手长鞭挥舞,转眼变成一个圆球将自己护在里面,胡不归长剑刺向圆球,猛觉手臂一震,暗惊对方内力了得,远在自己之上,剑尖已被荡了开去。 王月海软鞭再动,使一招兴风作浪,只见漫天鞭影猛地朝着胡不归当头罩了下去,鞭风凌冽,远在数丈开外观戏的众人依旧觉得劲风扑面,火辣辣的疼。 胡不归身处其中,更能觉得其中凶险,只见他银牙一咬,将手中长剑捧于胸前,剑尖朝上,左手并剑指搭在右手之上,双眼微眯,转眼间已是气定神闲。 台上纪严等人相视一眼,皆心中暗暗吃惊,心中想道:何时了竟把这一招也传给他了,看来是想把他培养成泰山派下一任掌门人。 胡不归这一招叫做风云一举,凝毕生功力于一剑,乃是泰山派压箱底的绝技。只是这十余年来,五岳只顾着内斗,在江湖上鲜露身手,所以除了五岳派中人,在场众人竟无一人识得。 今日乃是五岳派十余年来第一次召开大会,也是五岳扬威的大日子,他早已有心在这样一个场合展露本领。王月海武功高强,已是当世一流,自己若能击败这样一位对手,岂不是大大替五岳争脸? 王月海眼见这小子生死临头,忽然显得神不附体,只当他是吓的傻了。毕竟自己这一招在朱雀门主的指点下威力大增,绝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能抵挡得住的。 随便鞭影越来越近,好似一朵乌云压在胡不归头顶,众人屏息凝神,无不为其暗暗捏一把汗。就在这时,忽见胡不归睁开双眼,手中长剑朝上一举,剑势极缓,好似举起一座泰山。 只见漫天乌云在这一剑之下立时风吹云散,王月海手中软鞭忽然断成数百截散落在地。 王月海落在地上,看着胸前随着软鞭尽碎的衣衫,一脸的不可置信。 胡不归使出这一剑也仿佛耗了极大的力气,大口的喘着粗气。朱赐秀暗想,这一剑如此威力,若是自己正面对上只怕也讨不了好去,名门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场中一静之后猛地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王月海虽在这一剑之下并未受伤,但毕竟以前辈身份对战后辈小子输了一招,也无颜再去纠缠,只得拱拱手表示认输。 这时忽听何时了冷着脸道:“孙师弟,既然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台上三人闻言脸色一变,忽的站起身来,四处察看,果见棚中一角一个身披黑袍之人甚是可疑,公孙阳最是性直,大喝一声跃下台去,直扑黑袍人。 众人见状纷纷躲避,黑袍人觉察出危险,从黑袍下伸出双手与公孙阳拆在一起。二人交手不过十数招,公孙阳已认出此人就是嵩山派掌门孙山落,更是气极。拼着受他一掌,扯住黑袍一角,内力爆发,黑袍立时碎成片片飞花,露出藏在黑袍底下的人来。众人看去,见此人依旧一身杏黄色道袍,瘦长身材,山羊胡,不是孙山落又是何人。 孙山落在五岳派几位掌门中年纪最长,已有六十七岁,但是入门较晚,只比纪严早几天,再加上他是带艺投师,因此除了纪严外,众人皆称他为师弟。 另外三派掌门人也已围了上来,何时了道:“孙师弟,今日你带着魔教之人混进山来,难不成是要对五岳派不利么?” 见他默不搭话,纪严道:“孙师兄,你可是有什么苦衷,大家相识十余年了,有什么事不能一起商量,若是魔教贼子逼迫于你,大家伙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钱缪道:“不错,五岳派同气连枝,绝不会任由嵩山派被魔教欺负,今日大家召开五岳除魔大会,就是除魔驱邪,救你出火海的。” 公孙阳闻言怒道:“我看他是铁了心要跟着魔教了,孙山落我问你,今天你鬼鬼祟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难道真要阴谋诡计,暗害五岳同门不可么?” 孙山落此时方才回应道:“众位师兄,今日孙某所来,并不为与五岳为敌,乃是劝大家一句,就此散去,不要再搞什么除魔大会与朱雀门为敌,这事不是你们能参与得了的,也不要在为孙某费心。” 听他这么说,众人皆是一愣。何时了已想到与他血战一场,也想到他能幡然悔悟,五岳上下齐心,剿灭魔教,扬威江湖,只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纪严道:“孙师兄,难道你真的猪油蒙了心,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么?” 孙山落看着这个五岳之中与自己最为要好的师弟,也是一阵怅然道:“这条道并不黑,孙某几十年前就已经走上了,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纪严一愣,这朱雀门不过这几年才崭露头角,不明白他怎么说几十年前就与其混在一起。 公孙阳道:“好,孙师弟,你既然这么说,那我等也无话可说,我问你,五岳结盟之时,第三条盟规是怎么说的?” 孙山落微微一滞,随即苦笑道:“五岳门人,不得结交邪侫,轻则逐出师门,重则万刃分尸。” 公孙阳道:“好得很,我问你,今日你这罪重是不重,按照盟规,还怎么处罚?” 见二人说话再无回旋余地,纪严连忙道:“孙师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难道你真要自绝于五岳同门么?” 孙山落道:“我是五岳嵩山派掌门,公孙师兄要以门规除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要我回头,却是万万不可。” 听到这话,公孙阳立时大怒,道:“死不悔改,何师兄,就让师弟来替五岳除了这个叛徒吧。” 说着也不等何时了有所表示,已拔出腰间长剑攻了上去。 公孙阳一出手,便是恒山派绝技茫茫一气,但见剑影化作一片白光,罩向孙山落。 孙山落拔剑出手,依旧是气凝如岳,岿然不动,等剑影笼罩过来,这才横发一剑。也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挥,却正好破了公孙阳的茫茫一气。 这时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孙掌门,别忘了门主大人的嘱咐。” 孙山落浑身一震,咬着牙道:“各位师兄,今日乃是五岳大会,先前你们也说过,凡是五岳同门,皆可来争这个五岳盟主的位子,不知说话可还算数?” 众人没想到他在这关头突然发出这样一问,只是这是明摆着的事,也不好当众食言,便道:“自然算数,只是你…。” 话未说完便被孙山落打断道:“我也是五岳派掌门,现在并未告天祭祖,五岳除名,所以自然也有资格来争一争这五岳盟主之位。” 何时了没想到他在这个关头还打着这样一个算盘,一时气极道:“厚颜无耻,难道五岳派还有人支持你么?” 孙山落道:“那也未必!” 一语甫毕,忽听台下百余人齐声大喝道:“我等皆支持孙掌门做五岳盟主!” 何时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出声之人皆是新投入五岳外派门下之人,看人数足有二百余人,其余众人皆被这一幕惊的连连后退,很快与众人分开。场下一时泾渭分明,一方是不明所以的五岳外派与五岳派弟子,一方是支持孙山落做盟主的左道之人,何时了没想到自己苦心谋划,竟为他人做了嫁衣,一时茫然无措,愣在原地。 众人见此一幕,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皆是目瞪口呆,心头大震。 公孙阳脸色涨的通红,恶狠狠道:“好啊,好啊,原来你早有安排,一心要颠覆五岳派,枉老夫瞎了眼,竟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孙山落已与四派撕破脸皮,也不再顾忌,冷笑道:“公孙师兄,多说无益,今日以武定主,是输是赢各凭本事,公孙师兄是要来和孙某打第一场么?” 公孙阳怒道:“怕你怎的?” 何时了此时已镇定下来,虽然事出仓促,可这里毕竟是泰山,一切皆对自己有利,道:“孙师弟,你要争做五岳盟主,咱们有话可得说明白了,你是代表嵩山派,还是代表魔教?” 孙山落道:“自然是代表嵩山派!” 何时了道:“好,既然是代表嵩山派,我今天依旧当你是嵩山派掌门,只是你若输了,可得遵从盟约,立刻脱离魔教,并发誓与魔教势不两立。” 公孙阳听到这里,已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不错,如果你是代表魔教,可没有资格来做五岳盟主,今日山上朋友众多,总不会任由魔教横行。” 孙山落闻言迟疑道:“这…。” 一旁王月海帮腔道:“如果孙掌门赢了,他便是五岳盟主,你们可愿意听他号令否?” 几人微微一愣,暗自踌躇,何时了冷笑道:“若不违反盟约,自然听从,只是要我等投身魔教,却是万万不能。” 第60章 比试 谁知孙山落并不在意,只是道:“好,在下自然不敢强迫众位加入朱雀门。” 众人一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当众许诺不加入魔教,皆松了口气,纪严喜道:“孙师兄,若是你能弃暗投明,这盟主让你坐了又何妨。” 公孙阳道:“哼,我才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今日魔教来势汹汹,定是有所依仗,听说那朱雀门主已经在江湖露面,邪魔歪道素来诡计多端,众位不可不防啊。”几人闻言皆点头表示赞同。 王月海上前两步道:“虽然是比武定输赢,咱们还得出个章程,否则几位掌门以车轮战对战孙掌门,可就有失公允。” 公孙阳闻言立时大怒道:“呸,我等堂堂一派掌门,怎么会占这样的便宜,你这魔教贼子,太小瞧人了。” 王月海只冷笑着看向何时了,何时了道:“此事事关五岳兴亡,贫道不敢擅专,待我与几位师弟商量如何?” 王月海见他开口,收起冷笑,一脸庄重道:“好说,我等推举孙掌门为盟主,谅尔等也不心服,不如你我两方各推举一人出来,谁赢谁就当五岳盟主如何?” 何时了不再理会王月海,转头看向几位师弟道:“愚兄谋划不周,陷五岳于危地,如今这局面,只有战胜孙山落,方能使五岳转危为安。 纪严道:“咱们四人中,何师兄剑术最好,武功最高,就请何师兄代几派出手可好?” 何时了深知此战干系重大,郑重的点点头道:“为了五岳派,何某义不容辞,只是这孙山落在五岳派五位掌门之中最为年长,又是带艺投师,也不知暗中隐藏什么绝技没有,愚兄殊无必胜的把握。” 何时了说的倒也是实情,公孙阳道:“何师兄不必担忧,今日这一战胜了固然是好,输了大不了就与魔教贼子拼了就是。” 一直老成持重的钱缪也开口道:“魔教苦心谋划,所图甚大,绝不仅仅在一个五岳派,今日事不论成败,咱们与魔教一战皆不可避免,与其畏首畏尾,不如放手一搏。” 何时了听罢不再犹豫,站出来道:“孙师弟,今日我依旧喊你一声孙师弟,也依旧当你是嵩山派掌门,过了今日,你我便恩义两绝,一会出手,何某绝不会手下留情。” 孙山落道:“正该如此。” 台下,钟小小一捏朱赐秀掌心,低声问道:“你说这二人孰强孰弱?” 朱赐秀两年前见识过何时了的剑法,也见识了孙山落的剑法,知二人剑法各成一派,各有所长,若非要论个长短,却有些不易了。 台上何时了已与孙山落动起了手,但见剑光闪烁,金刃破空,两派宗师间的比试可又比常人好看多了。只见何时了泰山剑法雄浑大气,孙山落嵩山剑法稳当厚重,二人出招皆是法度森严,门户守的密不透风却又招招逼近。 朱赐秀环视四周,见众人皆聚精会神的盯着两派掌门较量,只有泰山派弟子或三五成群,或数十人站在一起,眼睛虽看向场中,但注意力却在这群支持孙山落的左道之人身上。朱赐秀隐隐觉得这群人的站位有些奇怪,细细观察过后猛然发觉,这些人的站位彼此呼应,竟暗暗将这百余人围在垓心。 钟小小丝毫未察出异常,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二人比剑。朱赐秀心中暗赞,五岳派不动声色顷刻间便做出如此反应,果然不愧是九大门派之一,心里打定主意,今日只看热闹,绝不多管闲事。 这时何时了已与孙山落交手百余招,何时了能力压四派解决内斗,对于武功一途,自然有独到之处,不过一会,便隐隐占了上风。孙山落中心焦急,今日一战事关五岳存亡,自己原以为凭借这些年苦练的嵩山剑法定能稳压何时了一头,没想到对方这些年也一直没有闲着,不仅泰山派剑法精进如斯,内力更是强过自己,令人大感意外。 眼见孙山落便要落败,忽见他银牙一咬,开口道:“何师兄,在下得罪了。” 说着忽见他剑势一变,原本厚重渐进的剑法猛地换作狂风暴雨,从七分守三分攻势变得只守不攻,何时了知道这是嵩山剑法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绝技,叫做狂风三式,乃是与敌以命搏命的一种打法,没想到他竟对自己用了出来。 公孙阳立时气不可当,大声喝道:“姓孙的,你果然猪油蒙了心,竟用这一招对付同门师兄弟。” 纪严此时也死了心,冷着脸道:“孙师兄,你好狠的心呐。” 孙山落闻言心中一苦,却强自打定主意,依旧将狂风三式使了出来,眼见何时了彷如一叶小舟就要倾覆于这狂风暴雨之中。绝境之下,忽见何时了双目一凝,手中长剑倒转,剑尖朝上捧在胸前。这一招正是先前胡不归对付王月海所使的泰山绝技,风云一举。只是这一招由何时了使出来更显得朴实无华,可就是这样看似普通的一招,却逼得孙山落手忙脚乱,狂风三式立时被破。 何时了趁机逼近,长剑一摆便击落孙山落手中长剑。看着剑尖抵住自己咽喉,孙山落瞬间心如死灰,四派却是一阵欢声雀跃,胡不归心道:师傅这一招举重若轻比自己不知高明了多少,自己要想达到师父这个境界,只怕还得多下苦功。 何时了将长剑收回,拱手道:“孙师弟,如何?” 孙山落面若死灰,嗫喏道:“天意,天意。” 王月海眼见孙山落落败,却似乎并不在意,道:“孙掌门,你已尽了师门情谊,也算对得起师门栽培之情了。” 孙山落抬起头来,看着王月海怔怔道:“王兄,可否再给在下一个机会。” 王月海摇摇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乱了大局。” 孙山落闻言终于不再多言,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苦涩一笑,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公孙阳道:“姓孙的,就这样走了么?” 孙山落头也不回道:“贫道说话算数,今日起正式退出五岳派,各位师兄弟,孙某尽力了。”何时了闻言浑身一震,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红转白,就在众人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忽听山下传来一声沉闷的铜号声,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不一会一个满身是血的泰山派弟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师父不好了,魔教大举来攻,已经打到南天门了,师兄弟们死伤惨重,快要抵挡不住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不等反应过来,场中朱雀门教徒已经率先发难,挥刀持剑劈砍向身旁的五岳弟子。幸亏泰山派早有准备,暗中布下天网阵将魔教众人围在中心,一遇变故,立刻启动大阵,将百余人反围困在里面。场中一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即便钟小小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的小魔女,看了依旧是一阵心惊肉跳。 王月海长鞭被毁,不知从哪摸来一条长绳,指东打西,强行将大阵撕开一条口子。 纪严眼见情况危急,立刻命令华山弟子堵住缺口,自己则持剑冲向王月海。山顶五岳派弟子毕竟人多势众,再加上刚刚加入五岳外派的百余人,很快便将魔教一百来人压了下去。 何时了此时已回过神来,连忙喊道:“快去守住南天门。” 却不料已经晚了,只见高墙上跃进一人,身材矮胖,双目突出,身披大红袈裟,正是赤峰和尚。赤峰身后,跟着抢进二人,除了刚刚离开的孙山落,赵铁衣座下万元斗、廖庆、王月海及赤峰和尚四人全部聚齐。 何时了银牙紧咬,大声招呼门下弟子死守大门。正在此时,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拦在他面前,何时了惊道:“你是丐帮叛徒廖庆。” 廖庆双钩摆动,冷笑道:“何掌门,好久不见。” 他与何时了原本有仇,当年他叛逃丐帮,就被五岳派追杀过,领头的就是何时了。 何时了冷冷道:“看来你是报仇来了,动手吧。” 廖庆更不废话,舞动双钩扑了上去,不同于孙山落那样始终念着同门情谊不肯下死手,廖庆却招招皆是杀招。何时了的武功原本胜廖庆一筹,只是耳边听着门下弟子的惨叫声,如何能全心应战,再加上廖庆出手狠辣,招招逼近,一时全然处于下风。 见到帮手到来,王月海压力倍轻,找到泰山大弟子胡不归道:“小兔崽子,咱们再来打过。” 胡不归心中一紧,先前比试,对方无论武功经验都胜过自己,能赢他,全凭对方大意轻视,即便如此自己倾尽全力才侥幸胜他一招,如今生死相斗,对方必然有所防备,那招如何能再用 不给胡不归多想的时间,王月海已持长绳攻到眼前,只是这一次招式凌厉,不过数招便逼得胡不归左右支拙,险象环生。 另一边,万元斗对上钱缪与纪严二人,也不知这短短半年时间,赵铁衣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让他功力大增,以一敌二尚且游刃有余。赤峰和尚一人独斗恒山三奇竟也大占上风,泰山顶上顿时大乱。 钟小小道:“我们怎么办?” 朱赐秀刚刚与朱雀门消除了恩怨,本不想再和其结仇,但眼睁睁的看着五岳派受戮他也于心不忍,犹豫片刻道:“习武之人,正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钟小小点点头道:“我听你的。”说罢持剑冲向朱雀门弟子。 钟小小剑法了得,出手更是凌厉狠辣,很快便有数人倒在她的剑下。她自小跟着钟老鬼长大,行事全凭喜恶,心中哪分的半点正邪黑白。只遇到朱赐秀后,早把一颗心全部托付给了他。既听他这么说,也不管会不会和朱雀门结仇,立刻出手相助五岳派。 朱赐秀寻上赤峰和尚,哈哈笑道:“大和尚,再来试试小爷的掌力。” 说罢一掌挥出,赤峰和尚隔着数丈,便觉一股阴冷之气侵人肺腑,不觉大骇,再见朱赐秀模样,顿时惊叫道:“是你小子。” 朱赐秀哈哈笑道:“不错,大和尚,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赤峰和尚练得一身铜皮铁骨的不坏神功,今日算是遇上了克星,只没想到两月不见,这少年的阴蚀掌竟已到了如此厉害的地步,顿觉心中不安。朱赐秀却不给他多想的机会,哈哈一笑,迎上前去道:“三位前辈,这和尚就交给晚辈来处理吧。” 恒山三奇心中大奇,不知哪里冒出这样一个野小子,武功高的出奇,自己等人正为这和尚刀枪不入的武功烦忧,交给他正好。于是道:“好小子,你可帮了大忙了,五岳上下齐感少侠大恩。”说罢与赵、陆二人分别相助他人去了。 有朱赐秀与钟小小两个武功高强的帮手,五岳派一方立刻形势逆转,门下弟子更是精神一振,很快将场中数十名魔教弟子逼出场外,何时了眼见机会难得,立时大喝道:“不要恋战,快下山去。”说着连使攻招,将廖庆逼得手忙脚乱。 此时朱赐秀与赤峰和尚已交手三十余招,只见和尚嘴角发青,脸色逐渐由红转紫,终于忍受不住,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浑身冷的直打颤。再看他嘴角乌青,两眼发黑,显然蚀毒已侵入他体内。 朱赐秀不愿再伤其性命,与朱雀门结成死仇,见他败下阵来,也不追杀,转身去帮何时了去了。 有朱赐秀相帮,廖庆也很快不敌败下阵来,被何时了一剑刺中大腿,再无力起身。二人又分别去帮纪严与钱缪。众人且战且退,很快来至场外。 此时外面更是乱成一团,站在山顶往下看去,只见半山腰处上千身着黑衣的魔教教徒正嘶吼着攻上山来。另一边身着青衣的泰山弟子,身着白衣的华山弟子正在奋力抵挡。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到处皆是喊杀之声,朱赐秀如今方见识了朱雀门的手段,不由心中剧震。 第61章 败逃 钟小小来到朱赐秀跟前,见他发愣,喝道:“快走。”说罢往山下冲去,朱赐秀生怕她有闪失,连忙跟在身后。二人一路冲杀,这群魔教喽啰哪个是二人一合之敌,不一会便从极顶冲至南天门,硬生生从上到下冲出一条血路。 五岳派众人紧跟二人身后,一起冲了下来。南天门处,早被朱雀门弟子占领,见众人冲下山来,立刻大声嘶吼着拼杀起来。领头一人朱赐秀认识,正是嵩山弟子高友良。二人照面,高友良心中一惊,随即大喜道:“是你小子,今天我要给几位惨死你手的师弟报仇。” 朱赐秀哈哈笑道:“当初你说我是邪魔歪道,如今你又是什么?” 高友良闻言面上一红,气急败坏道:“接我一剑。” 说着施展嵩山剑法攻来,朱赐秀想起当初自己误杀嵩山弟子,好生后悔,如今他们虽然全部投了朱雀门,但依旧不愿再伤他性命,只躲闪并不招架。眼看朱雀门教徒越聚越多,若不突围,二人只怕也得死于万刃之下。 钟小小只得递出一剑,接过高友良一招。她却没有朱赐秀那样的好心肠,只一剑便削掉高友良一只耳朵,若不是他见机不对躲闪的快,这一剑非让他脑袋搬家不可。 朱赐秀连忙道:“钟妹,不要伤他性命。” 钟小小只好收剑放他一马,没了高友良阻拦,二人很快来至山下,到了此时方有片刻喘息之机。见山腰处依旧喊杀声不绝,心有余悸的互视一眼。朱赐秀回头见五岳派众人已冲出包围,正往这边赶来,身后数百朱雀门弟子乱箭齐发,转眼又杀死十余人。 朱赐秀道:“我去接应他们。”说着斜出一掌,劈断一棵大腿粗的树干持在手中,来到五岳派跟前道:“快走,我来断后。”说着挥动树干,扫落飞来的箭矢。 朱雀门弟子见他一副悍勇模样,皆为其所慑不敢上前。朱赐秀再出一掌,将前方一人击毙,又出一掌,另一人也倒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嘴唇不住颤抖。离得近的,只觉他掌风奇阴彻骨,心中骇然,只以为这小子会使妖法,更不敢上前,因此才给众人逃离的时间。 一行人奔出数十里,见前方一间破庙,朱赐秀道:“魔教贼子一时半会追不过来,大家歇息一会吧。” 众人点头应允,来到破庙之中,见庙中神像塌了半边身子,也不知供的是城隍还是土地。何时了回头看去,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只见五岳派五百弟子剩余不足百人,华山掌门纪严断了一臂,衡山掌门钱缪脸色惨白,满身是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公孙阳忽然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原来是赵华阳伤势惨重,终于坚持不住死了。陆平阳混乱之中为保护众人撤退身中数十枚暗器,留在了南天门上,如今恒山三奇就只有一个公孙阳独活于世了。 何时了忍住眼泪,上前安慰道:“公孙师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胡不归正替纪严包扎断臂,怒声道:“定要魔教贼子血债血偿。”剩余五岳弟子皆齐声应和。 纪严忍痛道:“何师兄,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伙都听你的。” 何时了沉思片刻,来至朱赐秀二人身前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若不是两位,五岳派今日满门覆没矣。” 朱赐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习武之人应该做的。” 何时了道:“看二位武功,想必与厉山那位前辈渊源极深,不知是什么关系。” 钟小小闻言脸色一变,朱赐秀却大方笑道:“晚辈正是师从钟前辈,这位是钟前辈的孙女,也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五岳派众人闻言皆感意外,忽想起自己自居名门正派,没想到今日竟被邪魔歪道所救,一时不知作何表示。脸色变了又变,更有甚者已将二人联想成魔教一流,救众人只是另有所图。公孙阳见众人神色立时怒道:“人家救了咱们的命,咱们还不感恩戴德,在这疑神疑鬼作甚,难道五岳派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么?这位少侠、女侠,我公孙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日后但有差遣,公孙绝不皱眉头。” 众人听了公孙阳训斥,暗想不错,若没有这二人相助,五岳派今日必然难逃覆灭的命运,如今五岳派只余这几十人,他还能图谋什么? 朱赐秀对这个性子率真,脾气火爆的汉子甚有好感,笑道:“前辈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何时了忽道:“前些日子凌云谷相助金家退逍遥魔侯的,想必也是二位吧?” 他与金百涛亦有交往,前段日子凌云谷发生的事金百涛早已写信告诉了他,其中便提到厉山老鬼的两个徒弟仗义出手的事。听到何时了这样说,公孙阳还未说话,钱缪已是笑道:“原来二位便是太湖除贼的朱少侠与钟女侠。”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一对少年男女剿灭太湖三十六寨的事,只是不知二人姓名为何,再加上江湖风传多有夸大之词,也不信一对年轻男女有这样的本事能灭了盘踞太湖数十年的三十六寨水寇,只有衡山距离太湖较近,所以知道的也就略加详细了些。 钟小小闻言大感脸上有光,暗想朱郎行事和爷爷全然不同,一个为人称赞受人尊敬,一个为人恐惧受人唾骂,如今看起来,似乎三年之约也未必不能践行。 朱赐秀道:“在下正是朱赐秀,这位便是钟小小姑娘了,只是所谓剿灭三十六寨却非我二人之功,还有江湖上的朋友帮忙而已。” 他知这些江湖门派最忌与朝廷有染,因此将雷横等捕快说成江湖上的朋友。众人虽对此事略有耳闻,具体情况却不如钱缪知道的详细,钱缪也不点破,只是道:“真是一根藤上两种瓜,谁能想到钟老鬼之后竟也有如此深明大义,慷慨豪迈的弟子。” 钟小小听到钱缪的话,虽然心中不喜,但想起爷爷做的那些事,也无从辩驳,朱赐秀道:“后辈小子不敢评说先人事迹,唯有此心可对天地。” 何时了赞道:“说得好,只是你这一身魔功未免有些有伤天和,还望少侠慎用之。” 朱赐秀自觉武功已成,哪里听得进去这等金玉良言,暗想自己用它不做坏事也就是了,只是笑笑也不搭话。公孙阳道:“如今泰山回不去了,不如咱们先去恒山避一避,再商议以后的事吧。” 众人皆点头表示赞同,钟小小对着这一群满口仁义的正派名门殊无好感,拉着朱赐秀告别了众人,往药王谷寻找丹丘子而去。 何时了等一行数十人就地寻了小镇落脚,只是这一群人满身血污个个带伤甚是扎眼,又遣人购买了衣物马匹,几个掌门扮做行脚商人,又另购置了几两马车安置受伤严重的弟子和赵华阳的遗体,一行径往山西恒山而去。 适夜,恒山脚下,一队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足踏麻鞋的奇异人物缓缓向山上走来。头前一人斗笠上贴着一张黄符,一手打着一只黄油纸灯笼,一手持一柄招魂铃,走一步摇一下,在这深夜显得极为诡异恐怖。 恒山派守夜弟子听得铃声,心中惊奇,不知何人夜半摇铃,纷纷四处查看。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叫道:“六师兄,你快看。”说着指向前方,被称作六师兄的男子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一人缓缓朝着他们走来。此人左手手提灯笼,右手摇着铃铛,举止甚是诡异。 来人越走越近,六师兄大声道:“何人深夜来访,请报上名来。”来人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向前走。六师兄觉察不对,抽剑在手警戒。众弟子一见也连忙把剑拔在手中,以防不测。这些天山中师长参与五岳大会未归,临走时嘱咐当防魔教趁机捣乱,所以全派上下个个暗自戒备。 来人却对这一堆长剑视而不见,依旧一步一摇缓缓走来。六师兄后背涌出一股凉气,在这漆黑的夜里突然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料想谁都害怕。但在一众师弟面前却不可丝毫露怯,大着胆子迎上前去,距离来人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弯腰一礼道:“贵客深夜造访,可有什么要紧事?”虽是行礼,却暗自弓背控腰,双腿发力,对方若稍有异动,剑尖一翻便可对敌。 来人终于停住,却不说话,气氛死一般宁静。六师兄抬头看去,见对方斗笠低垂,遮住面庞,看不清什么模样,只是身材异常高大,身体笔直,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六师兄唤了几声,见对方并不应答,于是大着胆子靠前几步,低头从斗笠下向上看去,这一看差点让他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只见斗笠下哪里是个活人,分明是一张眼神空洞面色铁青的死人脸。一旁弟子大喊一声,指着来人身后结结巴巴说道:“六,六,六师兄,你快看。”六师兄机械般抬头看去,只见此人身后竟然跟着一队和他一样打扮的斗笠人。看到这里众人再也支撑不住,大声惊叫四散而逃。就在此时,头前死尸手中招魂铃一举,铃声大作,身后一队死尸闻到铃声倏然而动,朝着没命奔逃的几人冲去。 身后一名弟子跑的稍微慢了些,被两个死尸抓住,一瞬间开膛破肚,鲜血洒落一地。六师兄回头看到这一幕更加胆战心惊,速度又快了几分。不一会几人便跑到大门前,啪啪啪一顿敲门。 看门弟子睡得正熟,听到敲门声不耐烦骂了几句,拆下挡门闩,打开门去,见六师兄站立门前身体僵直。弟子担心六师兄对他守夜打瞌睡的事责罚,赶忙献媚说道:“原来是六师兄啊,您今夜不是守山脚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六师兄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喉咙中呵呵作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弟子连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六师兄缓缓说道:“快,跑!” 弟子一惊,还未有所动作,只见六师兄喉头上突然穿过一只弯钩,一下钩住他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这弟子连呼声都未传出便被钩断了脖子。 当何时了一行人来到恒山时,看到的便是这满门覆灭的惨状,恒山派弟子一百七十二人,全数被杀,公孙阳痛哭流涕,深觉对不起先派祖师。一行人将死去的弟子与赵华阳一同葬了,又匆匆赶往华山。看到恒山派的情景,纪严心中也难免不安。到了华山,果然见山道上鲜血斑驳,进了和气堂,已是满地尸体,华山弟子本来不多,只有跟随纪严参与五岳大会的还留下七人活命,其余四十多名弟子,全数被魔教残杀。 众人知道这是魔教赶尽杀绝,无不心惊胆颤,何时了叹道:“看两派情景,料想衡山也不能幸免,如今之计,唯有上少林寻求庇佑了。 按理来说,武当与五岳同属道家一脉,看在三清祖师的份上,料想也不能不管。但武当派已经十余年闭门谢客,不参与江湖事务,何时了未必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求得帮助。如今只有少林与青城尚能与朱雀门一战,只是青城派掌门韩龙华又是个不近人情的性子,求了也未必会管,现在也只盼少林寺无垢大师大慈大悲,替五岳派主持公道了。 众人无计可施,唯有听天由命,葬了华山弟子,又赶往少室山而去。行了两月有余,好不容易进了河南地界,这一天路过一处密林,忽听有人喊道:“前方可是五岳派何掌门。” 何时了悚然一惊,暗想莫不是魔门贼子在此埋伏,但既然落入虎口,退也无益,干脆回道:“在下正是何时了,敢问是哪一方的朋友在此?” 密林之中忽然哈哈大笑,走出一人道:“果然是何兄,啊,原来华山纪兄,恒山公孙兄,还有衡山派钱兄也在这里,在下久违了。” 众人看去,见来人衣衫华贵,头上带着大帽,矮矮胖胖,一脸富态,何时了喜道:“原来是丐帮周长老,小弟有礼了。” 第62章 寻找 来人正是丐帮长老周灿,周灿在丐帮属于净衣派,又兼管帮中财产,所以平日里做一副富家翁打扮,只有遇到丐帮重要会议时才穿丐帮简朴服饰,不过也是干干净净。 周灿笑道:“何掌门客气了,自从上次一别,已有二年有余,不知道原来众位已经弃武从商,做起买卖来了。” 何时了知道他这是取笑自己,但眼下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回嘴,只道:“周兄取笑了,我们这也是逼不得已。” 周灿收了笑脸,沉着脸道:“五岳派的事,在下也有耳闻,如今这朱雀门越来越放肆,竟敢把爪子伸向九大门派,是不是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何时了听他这样说,无奈叹道:“也不知魔教从哪收留了这么一帮武功高强的江湖败类,五岳派,嘿,五岳派这下可栽了个大跟头。” 周灿道:“众位风尘仆仆,不知这是要往哪里去?” 何时了道:“去少林找无垢方丈,请他出山为五岳派讨个公道。” 听他这样说,周灿哈哈大笑道:“何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无垢大师自从接任少林寺方丈之后,一心向佛,早已不理会江湖俗事了,只怕你去了也只会吃一个闭门羹。” 何时了道:“无垢大师古道热肠,慈悲为怀,少林寺又执掌江湖牛耳,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周灿道:“若是愿意相救,那嵩山派与少林寺不过一山之隔,怎么任由魔教收了去?” “这…这该如何是好。”听他这么说,何时了一时也迟疑了起来,周灿趁机言道:“何兄不向近处取水反向天边求雨,岂不可笑?” 何时了道:“还请周兄指点。” 周灿笑道:“少林寺执掌江湖牛耳,丐帮未必就弱了他,五岳派上代祖师与鄙帮前任帮主情同手足,难道各位忘了渭水锄恶之谊了么?” 何时了闻言如醍醐灌顶,江湖九大门派,少林、武当、青城、丐帮实力雄厚被喻为上四派。五岳、点苍、昆仑、崆峒、峨眉稍弱则被称作下五派。自己只记得武当不理俗事,青城不近人情,全然忘了除了少林寺还有一个丐帮足以与朱雀门匹敌。 更何况当年五岳派先代掌门渭水边遭渭水七恶暗算,中了剧毒,幸亏丐帮先任帮主魏无通路过救了几人,后来才有了六人联手除了渭水七恶扬名江湖的事,那时候几人皆是二十来岁的少年,还未到后面决裂的时候。 只是听说丐帮内纷争不断,帮主俱欢颜身受重伤,不知愿不愿意理会五岳的事。周灿看出他的犹豫,笑道:“如今帮主不便出面,帮中大小事情皆有秦长老做主,秦长老早已有心结交五岳派的朋友,时常私下里对在下提起,说起几位的为人也是十分倾佩,尤其是对何掌门,不计前嫌,以德服人,说和五派结束十年的内斗,甚是敬佩。” 何时了闻言神情一松,道:“如此就有劳周长老引见了。” 周灿拱手道:“好说,好说,众位且随我来。” 说罢头前带路,众人行了不多一会,来到一处庄园前,这庄园倒也不小,前后十八间屋子连在一块,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前后三进三出,似乎是河南某个富家地主的园子。 周灿道:“众位且在此处稍作歇息,我已命人去请秦长老,很快就与众位见面。” 何时了等人一路逃亡,身上盘缠早已用尽,原本九十余名弟子也走的走,逃得逃,剩下不足二十人,可说是狼狈至极。没想到在丐帮的地盘被人如此礼遇,心中极为感动,钱缪知道丐帮消息灵通,乘机向他打听了衡山情况,得知衡山派遭遇也与其余三派一样,不免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众人用了饭菜,梳洗过后,又换了丐帮特意购买来的道服,这才有了几分名门宗师的样子,到了晚间太阳西斜,门外有人喊道:“丐帮执法长老秦中平,求见五岳派各位掌门。” 何时了等人闻言不敢怠慢,见面迎出门去,见迎面一人长髯飘胸,一脸笑意的迎上前来道:“何掌门,纪掌门,钱掌门还有公孙掌门,久仰久仰了。” 秦中平做为丐帮执法长老,平日里自重威严,极少在江湖露面,与众人相见也不过只一两面,并无深交。 何时了等人连忙拱手还礼,秦中平拉着何时了的手进了大堂,开口致歉道:“鄙帮帮主身体不适,已经久不见客,特命在下前来与众位会见,还请不要介意。” 何时了自然也听说了丐帮的事,闻言叹道:“俱帮主何等英雄,没想到竟也遭宵小暗算。” 秦中平道:“若不是帮中有人吃里扒外勾结外贼,帮主岂能受此大难。” 何时了被他说到痛处,不由红了眼眶,道:“是啊,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们可不都吃了这样的亏么?” 二人说起此事,深有同感,秦中平道:“何兄不必伤感,朱雀门与我丐帮也有深仇大恨,我已派人广发英雄帖,召集九大门派天下豪杰一起来万安山举行英雄大会,共同商讨对付魔教。” 何时了几人闻言倏的站起身来,一脸激动道:“秦兄此话当真?” 秦中平道:“自然不假,何兄请看。”说着令人奉上请帖,何时了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丐帮执法长老秦中平晓谕诸位英雄,如今魔道猖獗,正气消弱,有唤朱雀者,意图吞并诸派,一统武林,手段残忍,不择手段,今丐帮替天行道,不令魔气嚣张,特定于九月九日重阳佳节于万安山召开武林大会,一同讨贼灭魔,扬我正气。 何时了看罢已是热血沸腾,公孙阳大声喝彩,纪严喃喃道:“自从上一次武林大会,已是二十年以前了,当时魔道七派猖獗,空照大师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终于逼得七派无处藏身,逃的逃死的死,那时的魔道七派可又比如今的朱雀门要凶残许多,今日秦长老灭魔扬威,便如同当年的空照大师。” 听到纪严将自己比作上一任武林盟主空照大师,秦中平心中甚是欣喜,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嘴上依旧谦虚道:“区区怎比的空照神僧,只是不愿惜身,要为武林做点事情而已。” 何时了道:“秦长老大仁大义,此举上合天道,下顺人心,可谓石破天惊,定能令群魔伏首,群邪辟易。” 秦中平听到何时了也这样说,心中大喜,忽然又做幽幽一叹,何时了连忙追问,秦中平这才言道:“只是如今九大门派独善其身,看似固若金汤,实则一盘散沙,朱雀门也就是看中如此,才敢犯界,要想剿灭魔教,非得上下一心,否则此事便不可成。” 何时了道:“秦长老说的不错,不知可有对策?” 秦中平道:“如今之计,唯有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江湖大计,使众派齐心协力,将魔教赶尽杀绝,如此方不留后患。” 何时了闻言心中一跳,原来秦中平是想做第二任武林盟主,正自沉吟间,只听周灿说道:“秦长老说的不错,只是如今武林四大门派中俱帮主遭此一事心灰意冷,有意退出江湖,韩龙华独善其身,更不会参与,少林寺无垢大师这些年一心参禅悟道,若是魔教打上门来或许会管上一管,要他带着弟子远征南海,去做杀人放火的事情,只怕不肯,至于武当那位不用说众位自然也明白,该选什么样的人,还得从长计议。” 公孙阳早已忍不住说道:“依我看,此举既然是丐帮提议,自然就该丐帮来担此重任,秦长老侠义心肠,就最合适不过了。” 秦中平听了公孙阳的话简直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强忍激动说道:“公孙兄说笑了,秦某无才无德,岂能担当大任,我觉得武林盟主一位还是由何掌门担任最好。” 何时了知道他是客气,即便五岳派未受创之前也不是丐帮的对手,如今几乎覆灭,更是难以相提并论了。闻言连忙推辞道:“在下怎么能与秦长老相比,若真要选武林盟主,也该秦长老才是,在下绝无二话。” 身旁纪严与钱缪二人闻言也道:“愿以秦长老马首是瞻。” 秦中平直到此刻方才心中大定,忍不住看向周灿,对这个足智多谋的长老深感佩服,若不是一天前他极力劝阻自己收留五岳残派,自己又怎能如此轻易收服众人的心。 当夜丐帮大摆筵席,宴请五岳诸人,听闻众人此时无处落脚,干脆将这一处庄园送给五岳派权做临时住所,何时了等人无不感激不尽。这可倒是奇了,原来有一天叫花子也有用钱财收买人心的时候。 再说朱赐秀二人离开了五岳派往药王谷寻找丹丘子,到了之后依旧是一无所获,钟小小也觉察出事情不对,即便丹丘子时常采药,也绝没有一年不归的道理。 朱赐秀道:“找不到丹丘子前辈,我们答应孙小圣的事情始终无法办到,背着这样一件事,令人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钟小小道:“天下消息灵通者无非就是那些走街串巷溜门撬锁的,咱们还不如去找孙小圣帮忙,让他发动盗门弟子来寻找丹丘子,总胜过你我二人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找。” 朱赐秀道:“孙小圣居无定所,行迹潜藏,到哪里去找他呢。” 钟小小道:“朱郎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与其费尽心思去找寻,何不找个守株待兔的法子等着愿者上钩。” 朱赐秀知道她心思机敏,定然有了主意,也不多言,笑着随她而去。 第二天,一处繁华小镇之中,一个富家公子手摇折扇,大模大样的走在长街之上,道路两旁,无论木雕彩绘,凡是看上的一律指挥着身后小厮买下,那小厮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不一会就装了个满满当当。 富家公子从街头走到街尾,从长兴街走到富贵街,不一会满镇子都知道小镇来了个财神爷,只要他看上的东西,不管开多少价都买。后面卖东西的见有利可图,争先恐后的往他那送东西,看上眼的就十倍二十倍的加价卖给他,前面卖的见状悔不迭的又去找东西,希望再讨他欢心,一路上即便遇到街边乞丐,也是十两二十两的打发,要是遇到讨喜的会唱两句莲花落的,还得多给赏钱。 富家公子与小厮逛的累了,命人先将东西送回歇脚的客栈,自己二人则同往贵妃楼吃酒,贵妃楼的掌柜听说来了这样一位财主,忙把最好的阁楼雅间让了出来,哪知那少爷偏是个爱热闹的主,非要在大厅用餐,吃的自然也十分讲究。 不用说,这二人定是朱赐秀与钟小小两个人了。此时钟小小扮做一个富贵公子,朱赐秀则涂黑了脸扮做一个小厮,钟小小穿金戴银,珠玉宝饰,十足一副败家子模样,朱赐秀也穿了丝绸长袍,外人见一个小厮也穿的如此华丽,无不感叹,纷纷猜测二人的身份。 钟小小见菜上桌,掂着筷子挑三拣四,朱赐秀暗笑,这钟小小扮起败家子来可比自己像多了。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人,瘦长脸,二十来岁,一双眼睛咕噜噜直转,看样子十分精明。见了二人,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道:“小的黄三给爷请安了。” 钟小小不耐烦挥挥手道:“去去去,今日爷逛的乏了,有什么好东西明天再拿来给爷看。” 黄三笑道:“爷,这件东西是小的祖上传下来的,非同小可,错过了今日可就没了。” 钟小小闻言好奇道:“哦?是什么好东西,不妨让小爷开开眼,要是东西真的好,爷多赏你银子。” 黄三闻言喜笑颜开,左右相望片刻,低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宝贝不能露在外面,请爷跟小的来。” 钟小小与朱赐秀对视一眼,暗道:莫非等的人终于来了?见状钟小小故作兴致盎然道:“哦?好好好,爷随你去。” 第63章 抓贼 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朱赐秀随手将一锭银子扔在柜台,又不由看的黄三眼睛一亮。二人随着黄三走出酒楼,来至一条小巷,巷子不足三尺宽,只容一人走过,两个人并肩就十分拥挤了。 钟小小皱眉道:“我说黄三,这里面曲里拐弯能藏什么好东西,你莫不是诓爷吧?” 黄三笑道:“小的怎么敢诓骗二位爷,一会见了自然知道。” 这时巷子另一头进来一个挑着煤框的汉子,黄三离远就喊道:“去去去,挑煤的,赶紧让路,等我们过去你在过来。” 挑煤的见他如此无理,也不由生了气,道:“明明是我先进来的,要让路也是你们让路。” 黄三怒道:“瞎了你的眼,没看这位爷在这么,要是被你这煤筐子污了衣服,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挑煤的见他如此侮辱人,也不由来了脾气,蒙着头气势汹汹往前冲来,黄三唉唉唉叫了几声,连忙贴着墙根躲避。 朱赐秀二人见状也只能有样学样,贴在墙根之上,那挑煤的汉子不住吆喝,硬从三人身旁挤了过去,黄三转头一看,钟小小月白色长袍被污了一大片,不由气的跳脚,钟小小却不以为然,只催促他快走。 三人很快来到巷子深处一户宅门前,黄三推开门走了进去,原来是一处破败空屋,见钟小小皱眉,黄三笑道:“爷,你可别介意,所谓财不露白,小的这也是迫不得已,您看。” 说着从残垣断壁之中摸出一只小箱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巴掌大一块翠玉,朱赐秀本是富贵人家,一眼便看出此物价值不俗。 钟小小拿起翠玉笑道:“本少爷总算没白来,说个价吧。” 黄三伸出两个指头道:“不二价,两千两纹银。”朱赐秀心想这价格倒也公道,钟小小也道:“不贵,不贵。”扭头对朱赐秀道:“小秀,付钱!” 朱赐秀伸手往怀中摸去,忽然脸色一变,怀中数千两银子的银票竟然消失不见。钟小小见状问道:“怎么了?” 朱赐秀结结巴巴道:“回少爷,银票,银票不见了。” 钟小小闻言立时大叫道:“什么?你把少爷的银票弄丢了?”举起巴掌劈头盖脸便打,一旁却惹的黄三不高兴了,道:“我说少爷,原来您没钱了啊,嘿,没钱不早说,害我白跑一趟。”说罢不再理会二人,夺过翠玉便走,钟小小后面喊道:“哎,别急啊,把东西留下。”再看时,哪里还有黄三的影子。 见黄三离开,朱赐秀与钟小小对视一眼,忽然齐声大笑。 小镇在这有一处城隍庙,早些年好生兴旺,后来一场大水推塌了半边庙宇,当地官员中饱私囊,把修缮的钱财贪污了,百姓也无余力修缮,慢慢就荒废了。 此时庙中两个身影正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谈着什么,离得近了,只见左边那人瘦长脸正是黄三,右边那个满脸煤灰,可不正是挑煤的汉子。 此时二人正一张一张数着手里的银票,乐的眉开眼笑。 黄三道:“除去上供的,咱们兄弟足得五百两,这下三五年也不用愁吃喝了。” 挑煤的汉子也笑道:“是啊,这么多年,总算做了笔大生意,咱们兄弟二人也能乐呵乐呵了。” 黄三道:“只怕那粉头小白脸身上远不止这些数,干脆咱们兄弟二人再辛苦一趟,夜里去摸摸门子,要是再弄上这么一笔,这辈子可就不用忙了。” 挑煤的汉子思索片刻,咬着牙道:“好,咱听你的。” 二人正商量着如何下手的时候,忽然见门外进来一对少年男女,看模样甚是熟悉。见黄三一副疑惑模样,那少女咯咯笑道:“怎么,黄三,不认得本少爷了?” 说着遮起额头,惊的黄三大叫一声,道:“你,你,你。” 少女笑道:“本少爷来讨你的翠玉来了,你收了少爷的钱,怎么不把东西留下。” 这二人正是朱赐秀与钟小小,钟小小见黄三一脸震惊,越觉好笑。 那黄三与挑煤的汉子对视一眼,忽然跃起向外跑去,还未跑到门口,忽觉一股阴冷之气自身后袭来,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再看时,那少年已立在二人身前,笑道:“二位,哪里去。” 二人方知遇到了高手,连忙转身磕头道:“二位爷饶命,小的这就把钱还给你们。” 钟小小道:“拿了本少爷的钱,想还了就没事,没那么容易吧?” 黄三见状,咽了口唾沫问道:“那还要怎么办?” 钟小小笑道:“我来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否则,哼哼。”朱赐秀再旁轻轻一掌,只见一掌来厚的庙门瞬间四分五裂,骇的二人脸色大变,磕头如捣蒜道:“二位爷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钟小小道:“如此最好,我且问你,你们可是盗门弟子?” 黄三道:“天下溜门撬锁的哪个不是盗门的弟子,只是小的品级极低,只是盗门最下乘的毛贼。” 朱赐秀不知盗门也分三六九等,闻言好奇问道:“在你之上还有几级?” 黄三道:“在我之上还有挖土打洞的土贼,走街串巷的走贼,飞檐走壁的飞贼,还有盗兵、盗将、盗帅、最高的当然是盗门老祖盗王了,不过咱们这些溜门撬锁的毛贼人数最多。” 朱赐秀道:“这可真是奇了,我问你,孙小圣在你门中属于哪一级?” 黄三道:“那是咱老盗王赛盗跖的徒弟,新盗王千机灵童,乃是盗门的王。” 朱赐秀听他不是说谎,这才问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孙小圣?” 黄三闻言心中一震,已经明白,原来这二人设下圈套哄骗自己二人上当,是为了找盗王孙小圣。 钟小小见他犹豫,笑道:“只要你告诉我孙小圣的下落,这几千两银子依旧归你,若是你不告诉我他的下落,哼。”说着白光一闪,只见面前半截柱子哗啦散落一地,再看时已是被利刃瞬息之间切割成数十块拇指大小的碎块。二人何曾见过如此快的剑法,不由吓得脸色惨白。 黄三见二人武功高强,心中暗自揣测,难不成是找千机灵童寻仇的么?还是朝廷鹰犬?道:“盗王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能寻得到呢。” 钟小小冷笑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抓向黄三肩头,微一用力,立刻痛的他满头大汗,却是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朱赐秀道:“看你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硬气。”说着伸出手指一点挑煤汉子肩头,一股阴气沿着肩井穴侵入他体内,朱赐秀的阴蚀掌毒何等厉害,不过眨眼间那汉子满头大汗化作冰珠挂在脸上,只是他虽冷的浑身打颤,依旧死不松口。 朱赐秀没想到溜门撬锁的毛贼竟然也如此硬气,心里已起了些许敬意,道:“我与孙小圣乃是好友,找他是有要事,请二位务必通融。”说着收回手指。钟小小也松开手道:“不错,盗门最普通的弟子竟然也如此有骨气。” 二人终于松了口气,但对朱赐秀二人的话却依旧不信任,黄三道:“二位爷不要为难小的,盗王的下落,小的确实不知。” 朱赐秀叹道:“看来他们果然不知道,钟妹,你看该如何?” 钟小小冷笑道:“既然不知,留着也无用,干脆杀了吧。” 说着抽出软剑,就在这时,门外跳进一人,大喊道:“二位住手!” 朱赐秀回头笑道:“不这样还引不出你来,看样子你是他们的头吧。”来人三十来岁,面白无须,一副精干模样,闻言拱手道:“在下吴西风,乃是中原一带盗门总领,二位有事只管冲我来。” 地上黄三与挑煤汉子急声道:“盗将快走,他们要找盗王,八成是去寻仇的。” 钟小小道:“你就是盗门八将中的风将吴西风么?” 吴西风道:“不错,没想到姑娘竟记得在下贱名。” 钟小小道:“盗门三帅八将一群兵,遍布天下,吴西风的大名,自然有所耳闻。” 吴西风道:“多谢姑娘抬爱,既然如此,可否先放了我这两个不争气的手下,有什么事,在下随时听候吩咐。” 朱赐秀道:“如此最好。”说着将二人扶起,笑吟吟道:“我与你家盗王不是敌人,这些银票你二人依旧拿去,权做补偿吧。” 黄三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盗将吴西风道:“失手被抓,已是犯了盗门大忌,怎么敢在要你的银票。”说罢将银票塞到朱赐秀手里,垂头丧气离开破庙。 二人走后,朱赐秀道:“倒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哪里才能找到孙小圣了吧。” 吴西风摇摇头道:“少侠见谅,从来只有盗王找别人,从没有别人找盗王,盗王的下落更不会轻易给人知道,即便我们是盗门弟子,想要见他老人家也是不易。” 钟小小知道他本事不俗,或许找他帮忙也是一样,便道:“我们想向盗门打听一个人。” 吴西风道:“打听何人?” 钟小小道:“天下第一神医丹丘子” 吴西风道:“是寻仇还是报恩?” 钟小小道:“寻仇怎么说?报恩又怎么说?” 吴西风道:“若是寻仇,盗门是不会把消息告诉你的,祖宗规定,不参与江湖事。若是报恩,八千两银子。” 钟小小道:“好贵的消息。” 吴西风道:“这也是为了杜绝他人轻易来找盗门办事,惹下仇怨,不得已定下的规矩。” 钟小小道:“盗门从先秦开创,传承至今,果然有些门道,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却还是因盗门而起,等我说完,你若还不帮忙,就请自便。” 吴西风道:“姑娘请说。” 钟小小道:“两年前,盗门老祖赛盗趾在关中取了一件宝贝,托关中永平镖局送给山东沈财神,这件事你可知道?” 吴西风自然知道,只是事关老盗王,不好接话,钟小小继续道:“因此事,累的少林高僧无惧和尚身死,如今我欲将此物还给少林,了却这桩公案,只是要找到丹丘子方能取回此物,这件事,吴大将可愿帮忙否?”她知道孙小圣不愿这件事太多人知道,因此刻意隐藏了他委托自己二人归还达摩玉戒的事。 吴西风闻言,犹豫片刻道:“原来是这样。” 钟小小急忙问道:“你知道他在哪?” 吴西风道:“三个月前有盗门的兄弟在滇南一带见过他,随行的还有一只猴子。” 听到想要的答案,朱赐秀二人这才松口气,笑道:“多谢吴大将指路,劳烦替我向孙兄问好。” 吴西风道:“一定一定。” 二人告别了吴西风,往南而去。行了两日,在一处路口茶摊歇脚,茶摊上坐着六个人,左边一对老夫妻像是农户模样。右边三个浓眉汉子,看起来孔武有力。还有一名少女独坐角落,身着青衣,手上提着宝剑。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像这样年轻美貌的少女独身行走江湖,既不易容改装,也不隐藏兵器,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时忽听马蹄声响,五条大汉自北边大路赶了过来,一路风驰电掣,尘土飞扬,在茶摊前停了脚步。 领头的大汉道:“兄弟们,眼看就到地方了,赶了一天的路,歇歇脚吧。”听口音似乎是陕甘一带人士。 身后一个长脸汉子道:“大哥说的极是。”说着众人跳下马来,在路边柳树上拴了马,来到茶摊前。 只是这小茶摊也只四张桌子,哪里还有空座。长脸汉子见状不喜道:“伙计呢,给咱找张桌子来。” 这小茶摊哪来的闲钱雇伙计,只有五十来岁的老者又是掌柜又是伙计的里外张罗,闻言连忙跑了出来,见是这么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连忙赔笑道:“各位爷,小店只有四张桌子,你看几位要不就在大柳树下歇了,小的这就给几位送茶过来。” 第64章 路见不平 长脸汉子闻言怒道:“什么,你居然叫我们和畜生一处歇脚?”说着啪赏了摊主一耳光。 朱赐秀眉头一皱,就要挺身而出,钟小小连忙拉住他低声道:“看看再说。” 摊主被打,捂着脸不敢多言,只一个劲的低头赔罪,长脸汉子一把推开他,径直走向那对老夫妻,喝道:“走开,给大爷让个桌出来。” 那对老夫妻也不知是耳朵背还是被吓傻了,闻言竟呆呆的无所动作。长脸大汉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渴,满腹牢骚,见状已是不耐烦,拎起老者就要扔出去,这时只听一声娇斥道:“哪里来的蛮子,到这来撒野。”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角落里的持剑少女。 长脸汉子见了眼前一亮,刚才少女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如今扭过脸来,只见她朱唇粉面,明媚皓齿,呵斥声清喉娇啭,十分动人。长脸汉子顿时双眼放光,丢开老者走向少女,一脸淫笑道:“好好好,没想到荒村野店竟还有如此美人,咱们兄弟不如就和你拼个桌吧。” 领头的大汉见了少女虽也心痒难耐,但见她易容不俗,绝非寻常人家,自己等人远道而来另有要事,可不想节外生枝,正待劝阻手下,却听那少女喝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打。” 只听啪的一声,长脸汉子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众人顿时一愣,没想到这少女出手如此果断迅捷,说打便打。长脸汉子一愣过后,立刻大怒道:“你敢打老子。”伸手抓向少女衣领。如果说先前少女一招得手那是趁人不备,如今众人却看清这少女果然有两把刷子,只见她双手一扭,刁住长脸汉子手腕,左手啪的一下,再次结结实实打在汉子脸上。 长脸汉子同伴看出不对,纷纷上前将少女围住。那少女见状却丝毫不惧,唰一声抽出长剑,斜指众人。 朱赐秀低声赞道:“这姑娘倒与钟妹有几分相似。” 钟小小道:“怎么,莫非朱郎看上这姑娘了?” 朱赐秀深怕打翻了她的醋坛子再惹她出走,便笑笑不搭话。 另一边,那少女已与五人动起了手,只见她剑法精妙,防守有度,身影轻灵飘逸,姿势曼妙潇洒,虽是一人斗五人,却始终游刃有余,看得人目旷神怡。朱赐秀低声道:“这是哪一派武功,打起来竟如此好看,好像跳舞一样。”钟小小也被少女的武功所吸引,闻言回道:“这是青城派剑法,听说青城派掌门韩龙华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美男子,就连他所创的剑法也是轻灵飘逸,衣袂飘飘。” 五人出手虽个个势大力沉,却始终沾不得她半点身子,六人又乱斗几十招,领头大汉道:“出兵刃吧,今天不宰了这小娘们,咱们甘边五雄也不用在江湖混了。” 听闻大汉报出名号,那少女微微一惊,甘边五雄闻言大喝一声,纷纷从袍底取出兵刃,只见五柄虎头刀寒光闪闪,一起攻向少女。那少女即便剑法厉害,但毕竟年少,内功火候不到,时间一长,已渐感气力不足,甘边五雄却是相互配合,三人攻击便有两人防守,配合的十分默契。不过一会,少女已是气喘吁吁,忽然一个不小心,长裙被长脸汉子扯住,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用长剑割断长衫衣角,只怕立刻便要香消玉殒。 朱赐秀道:“钟妹,出手吧。” 钟小小看了一眼旁边围观的三条大汉,低声道:“不要着急,这姑娘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正在这时,只见一条黄影猛地从五人身后袭来,领头的大汉感觉到危险,下意识低头闪避,只见头顶寒光一闪,一柄薄刃缅刀擦着他头皮掠过,若不是他多年养成的灵敏感觉,只怕此时已人头两断了。 长脸汉子回过身来,见原来是先前自己欺负的那个老汉,不由大怒道:“你来讨死么?”说着回身一刀劈向老汉头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铜烟杆架住虎头刀,只见那农户装扮的老妪一脸笑意道:“年轻人,何必和老头子一般见识。” 朱赐秀见她一只小指头粗细的烟杆架住长脸汉子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手腕都没晃动一分,方知这二人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长脸汉子喝道:“你们是谁,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老妪道:“世上不平事,自有人管之,何必问我姓名。” 这时一旁三个浓眉大汉忽道:“二位可是爱管闲事的黄山二老?” 持刀老汉道:“不错,就是我们两个老不死了,三位一路从庐州追到河南,可是要为程怀、程英报仇?” 浓眉大汉道:“不错。” 老汉道:“这么说你们是程氏兄弟的其余三人喽?” 三个浓眉汉子模样皆有几分相似,闻言报出姓名道:“不错,我就是程氏老大程雄,这是二弟程星,四弟程同,你们杀得是我三弟与五弟。” 长脸汉子闻言,喜道:“原来是程氏五郎中的三位到了,小弟杜平有礼了。” 钟小小道:“程氏五郎的恶名不在甘边五雄之下,武功却在五人之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朱赐秀道:“这黄山二老又是何人,看样子武功不弱。” 钟小小道:“这二人是一对夫妻,又同出一门,名字叫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二人爱管闲事,江湖上有个名头叫包打不平。”朱赐秀道:“倒是一对热心老夫妻。”钟小小道:“那你可看错人了,这二人乃是黑道高手,常年杀人越货,不仅杀白道上的人物,连同道都杀,黑吃黑的事常有,黑白两道闻二人恶名无不色变。” 果然听程雄言道:“二老太无江湖道义,吃了我兄弟到嘴的肥肉就也罢了,为何还要取我兄弟性命?” 老妪笑道:“程氏五郎盘踞庐州,就该好好窝着,踩盘子踩到别人家地界,我和老头子要是不管,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些阿猫阿狗也来我头上找食吃。” 程雄冷笑道:“好,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动手吧。” 老汉不声不响,忽然又是快若闪电般一刀劈来,程雄侧身闪过,从后背取下包裹戳向老汉。只听当啷一声,老汉已用缅刀架住。程星二人见状也从背下取下包裹,伸手一抖,从中抖出三节铁管来,不等落地,只听咔咔两声,已组成一条九尺来长的钢枪,点向老汉腰间。 老汉连忙闪避,程雄也趁机抖开包袱,组装好长枪,刺向一旁的老妪。 老妪伸出铜烟杆架住,一时间场上乱成一团,四方人马乱斗,顷刻间便把好好一个小摊砸了个稀巴烂。 朱赐秀与钟小小连忙闪避一边,那茶摊伙计早已跑的不知下落。 这一边少女独斗五人香汗淋漓,不一会便力竭败下阵来,被领头大汉一刀划破手臂,长剑也随之掉落地上。杜平趁机用刀架住她雪白的脖颈,一脸淫笑道:“小娘们,看你还怎么猖狂。”少女被气的脸色通红,又急又惧道:“有种的就杀了我,自然会有人替我报仇。” 杜平道:“不急,不急,杀你之前总的好好享受一番。” 甘边五雄拿下少女,转头见程氏三郎陷入苦战,心中一动,这不正好可以乘机与程氏结交,再加上老汉先前偷袭,差点令他丢了性命,此仇也不能不报,便道:“三位兄弟不必着急,郑屠来也!” 说着带着三人跳入战圈,只留下杜平看着那少女。 程氏三郎有甘边四雄相助,压力大减,喜道:“多谢郑兄,今日若报了仇,愿与众位结为生死兄弟。” 郑屠闻言哈哈大笑道:“好,能结识程氏,那是我们兄弟五人的荣幸。” 黄山二老虽武功高强,但好虎架不住狼多,老汉一人力斗甘边四雄虽不落下风,但老妪一人独斗程氏三郎却有些捉襟见肘。 老汉知道程氏三郎的武功远高于甘边五雄,但自己一时之间想要打发这群人却也不易,眼看老妪左支右拙,渐渐不敌,心里也着急起来。心中懊悔,合不该一时兴起救那女娃子,给自己惹出事来。 就在此时,忽见一条人影跃入场中,抬手间便震退程氏三郎,老汉见状大喜,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心中既无挂碍,手中缅刀连挥,顷刻间便压的甘边四雄喘不过气来,杜平见状连忙加入进来,五人早已是配合默契了的,场面一时又陷入胶着。 便在此时,又见一条人影飞来,白光一闪,只听杜平一声惨叫,手中虎刀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下,在往上看,只见他两手手腕齐断,往外冒着鲜血。 这二人自然是朱赐秀与钟小小了,二人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要出手相助了。钟小小最见不得欺辱女流,所以一出手便直奔杜平而去,一招之间便废了他的双手。 其余四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武功竟比黄山二老还有厉害,分神间已被老汉有机可乘,只听啊一声惨叫,领头的郑屠已被老汉一刀劈死,剩余三人更不足为虑,也在片刻之间被老汉连劈带砍分做数段,就连那废人杜平也是一样。 解决了甘边五雄,老汉走向程氏三郎,程氏三郎自知没了甘边五雄相助,已不敌黄山二老,再加上这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少年男女在一旁虎视眈眈,已是必死无疑,干脆丢下长枪,沉声道:“动手吧。” 黄山二老一声狞笑就欲动手,却被朱赐秀拦住道:“你们已杀了他两个兄弟,何必非要赶尽杀绝,我看这三人虽是绿林,却有些胆气,就请二位前辈放过他们吧。” 黄山二老闻言微微一怔,暗自犹豫,江湖上哪有结了血仇不报之理,但这少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却又不能不管。 老汉犹豫片刻,咬着牙道:“恩公,不是小老儿不愿放过他们,只是今日放了他们,难免他们日后不找上门来寻仇。” 朱赐秀道:“晚辈不敢调停两方仇怨,只是也曾听过一句圣人之言,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前辈纵横黑道多年,结的仇家又何止程氏三郎,杀了他们还有刘氏二郎,李氏八郎,什么时候能杀的完呢。” 老汉闻言也觉得有理,道:“如此说,请恩公指条明路。” 朱赐秀笑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个规矩,叫做金盆洗手,往事不究,二老年事已高,也该享享清福了,希望二位就此退出江湖,发誓永不下黄山,如此也给程氏三郎有个交代。” 老汉闻言一怔,实没想到朱赐秀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钟小小冷笑道:“你二人为祸一方多年,今日不杀你们,是看在你们尚且有几分侠气,否则焉容尔等活着。” 看着钟小小冷冰冰的俏脸上杀气一闪而过,黄山二老知道今日若不遵从,必定客死异乡,便道:“是,我二人愿意遵从恩公吩咐,从此以后永居黄山,再也不出来了。” 朱赐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老妪道:“敢问二位恩公尊姓大名,我二人回山以后,定给二位立个长生位,日夜供香,祈求二位平安百岁。” 朱赐秀不明其中门道,只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二老不必挂在心上。” 黄山二老神色一滞,道:“这…” 钟小小走南闯北见识多广,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冷着脸道:“他叫朱赐秀,我叫钟小小,乃是白云山青木散人与厉山老鬼钟神秀的徒弟。” 黄山二老闻言大喜,道:“原来是高人高徒,老朽多谢了。” 说罢拉着老妪转身离去。 朱赐秀不明所以,钟小小笑道:“你一句话让人金盆洗手,他二人记着你的恩情自然不敢违拗,只是他们的仇家太多,难免给给人上门寻仇。他二人给你我立长生位,便是为了借我二人名头震慑仇家,已求平安。” 朱赐秀恍然大悟,原来江湖上还有这些门道。 第65章 青城剑派 一旁程氏三郎听出钟小小报出名头,顿时心如死灰,虽然他们地处南方,但对青木散人与厉山老鬼的名头也有耳闻,知道那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存在,毕竟那两省绿林总瓢把子万元斗都栽到了老鬼的手里,何况自己区区三人。 程雄道:“请二位给个痛快吧。” 朱赐秀道:“我们既然从黄山二老手里留下你三人性命,自然也不是为了杀你们。” 程雄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我两个手足兄弟死于二贼手下,这仇不能不报。” 朱赐秀笑道:“好汉子,倒是有些胆气。” 程雄拱手道:“多谢谬赞,如此二位还要放了我们么?” 朱赐秀道:“我既已答应黄山二老金盆洗手就能护他平安,不过你们非要报仇这也在情理之中。不如这样吧,你我二人定个赌约,只要你能接的住在下一掌,这仇任凭你去报,我绝不干预。若是连我一掌都接不住,那就请三位了结了这场恩怨,依旧回庐州去,莫要痴心妄想去报仇。” 程雄心道,这少年武功再高,自己也绝没有一掌都接不住的道理,再说若真的连他一掌都接不住,还谈什么报仇,便道:“好,一言为定。” 说罢立了个门户,凝神屏气,静待朱赐秀攻来。 朱赐秀信步上前,右手轻轻一掌向前送去,程雄见这一掌来势不急不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正自疑惑,忽然之间,一股奇阴之气自朱赐秀掌心猛然发出,待发觉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去接。 两掌相交,程雄呵一声连连后退,低头看时,一条胳膊上已经结满冰霜,想要弯回都不可能。连忙叫道:“我认输了。” 朱赐秀微微一笑,缓步上前,在他肩井、神封二穴上一点,一股纯真阳气随着指尖进入他的经脉,阻住了蔓延而上的阴冷之气。 过了好大一会,程雄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羞愧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从此以后我兄弟与黄山二贼的梁子便算了了。” 朱赐秀道:“盼望尔等回去多做善事,不要在做伤天害理的没本买卖,否则日后遇到了,依旧饶不了你。” 程氏三郎经此一事,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垂头丧气答应几声,转身便离开了。 钟小小嘻嘻笑道:“朱大侠,你现在可越来越像老夫子了。” 朱赐秀闻言连连摆手道:“呸呸呸,我才不想学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呢。” 二人齐声大笑,这时一旁传来一个清脆之声道:“多谢二位相救,韩青儿感激不尽。” 二人回头看去,原来是那青城派少女已恢复过来,上前致谢,朱赐秀道:“韩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江湖儿女该有的行径。” 韩青儿轻声道:“少侠说的是,不过救命之恩大于天,韩青儿永世不忘。” 朱赐秀道:“如今武林动荡不安,韩姑娘孤身一人是要往哪里去?” 韩青儿道:“丐帮九月九日重阳佳节召开武林大会,我正是去看看热闹。” 朱赐秀暗道:秦中平这老贼不知搞什么把戏。 钟小小见有热闹可看,兴致勃勃道:“武林大会几十年难得一遇,不如咱们参与了盛会再去寻找丹丘子不迟。”朱赐秀也正有此意,只是他如今被丐帮追杀,好多人都知道他的模样,于是二人又乔装打扮了一番,依旧化作一个公子哥一个跟班小厮模样与韩青儿一同来到万安山下。 有了韩青儿这样一个名门弟子掩护,二人很顺利便混了进去。韩青儿也只当是少年人,性子顽皮,也不多想。进了山之后,三人便做分别,钟小小也不喜欢一个大美女整天跟着自己二人,十分欣喜的与韩青儿告别。 此时距离九月九日重阳佳节还有数日,二人闲来无事,便在山上游玩。但见山上古木高耸,遮天蔽日,山间流水淙淙,风景无限。 这天二人正在山上观景,忽听有人争吵,似乎是一对年轻男女,听声音甚是熟悉。只听男子道:“这事是家中长者所定,你我皆是身不由己,我自知配不上你,可你也用不着对我如此敌视吧。” 那女子闻言激动道:“既然配不上,你为什么又要追到这里来。”那男子似乎委屈道:“丐帮召开武林大会,师父来了,我自然也要跟着来,哪里想到你会在这里,要是,要是……” 女子道:“要是什么?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与我见面,今日为何言而无信。”那男子似乎更委屈了,道:“那,那是你逼我…” 女子嗔道:“就算是逼你,那也是你亲口说的,难道还有错么?” 朱赐秀耳听二人争执,与钟小小对视一眼,皆会心一笑。年轻男女,情网深陷,往往便是这样蛮不讲理。 二人转过山角,见一块巨石下有一对男女相对而立,那女子正是韩青儿。 钟小小道:“原来是韩姑娘。” 朱赐秀道:“我们过去吧。”他见韩青儿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又见那男子模样英俊,但脸上神情尽是恳切,料想必是男子在追求于她。 二人见有人过来,便停止了说话,朱赐秀笑道:“韩姑娘,你好啊!”韩青儿见来人竟是朱赐秀,脸上喜色一闪而过,忽又见他身旁公子哥装扮的钟小小,这份喜色便又忽然隐去不见,反而露出一丝愁怨。 韩青儿道:“朱大哥,钟姑娘,你们来了!”朱赐秀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一旁青年道:“这位是?”韩青儿脸色一沉,道:“这位是峨眉剑派高徒陈见山。”朱赐秀拱拱手道:“原来是名门高徒,久仰,在下朱千峰。” 进了万安山,朱赐秀与钟小小深知若是被丐帮认出来,必然后患无穷,于是各取了个假名字,朱赐秀改做朱千峰,钟小小改做钟青山。这件事已事先与韩青儿通过声气,所以并不意外。 陈见山亦拱手道:“不知朱兄师从何处?”朱赐秀笑道:“比不得名门大家,乡野之人,胡乱会几招庄家把式,入不得方家之眼。” 听到朱赐秀这样说,陈见山心底暗存一丝轻视,只当他与那些攀附权贵的无名小徒一般,对此也不太甚在意。 韩青儿借机道:“朱大哥,钟姑娘,我四位师兄都在此处,我带你们去引荐一番可好?” 听到韩青儿这样说,陈见山心中满不是滋味,自己来了这么久,也没听她要为自己引荐青城四剑,这小子不过是个无名之辈,青儿姑娘怎么会如此看重二人。 朱赐秀看向钟小小,眼中似乎也有一丝期待。青城四剑卓尔不凡名满江湖,他自然有兴趣见识一番。钟小小明白他的心意,当下应道:“早就听闻青城四剑惩恶扬善,侠肝义胆,若能有幸结识,自然求之不得。” 当下几人也不再理会陈见山,齐往青城剑派落脚处而去。 青城剑派共有四柄绝世好剑,分别被韩龙华四位弟子所执,第一柄名为乘风,为大弟子傅金朔所用。第二柄名为折花,为二弟子易折枝所用。第三柄名为飘雪,为三弟子余方白所有。第四柄名为观月,为四弟子沈蟾宫所使。 四名弟子人如其名,个个俊朗不凡。大师兄傅金朔年约三十来岁,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二师兄易折枝三十出头风采高雅,神色冷峻。三师兄余方白二十七八岁,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只有四师兄沈蟾宫年纪较小,只有二十出头,也是神明仪秀,风度翩翩。 青城剑派剑法仙意凌然,连收的弟子都是这般郎艳独绝,与四大美男一比,就连一向对外貌并不在意的朱赐秀都不免觉得自惭形秽。 四人得知来人竟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朱赐秀与钟小小二人,也不敢失礼,纷纷站起身来相见。 钟小小见对方礼数周全,丝毫并不在意自己身份,心中稍安。 朱赐秀早闻四人名声,今日相见,更是诚心钦佩,四人气度不凡,不愧是青城剑派弟子。 傅金朔言道:“听说朱公子是青木散人的弟子,家师与上人相交多年,如今家师虽然闭门不出,但心里对上人却十分惦记。” 朱赐秀只得了青木散人三招剑法,一篇道家入门功法,能有今日成就,全凭钟家爷孙与深厚福报,但眼下此地正派云集,万一有个与钟家爷孙结过仇的找上门来,暴露了身份可就不得了了,因此只能继续扯虎皮做大衣道:“上人也多年未下山了,心里对往日的朋友也十分惦念。” 傅金朔叹道:\"是啊,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与世无争,到了师父那个境界,早已熄了争斗之心,一心修道,只有我等看不破这名利场,苦熬不得解脱。\" 朱赐秀听他说话高深莫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傅金朔话锋一转道:“我听说朱兄已与赵铁衣交过手了,不知可探的出他的底细?”朱赐秀微微摇头道:“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当下将交手时的情景说于众人听,几人闻听赵铁衣连败无怒和尚与太行二老犹自游刃有余未出全力,皆觉不可思议。沈蟾宫道:“只怕此人的武功已达到四大宗师的境界了。” 傅金朔道:“即便他手段通天,终究邪不胜正,这次俱帮主召集天下英雄,定能一举歼灭魔门,还江湖一个太平。” 话音落地,忽听头顶上有人阴恻恻一笑,笑声既诡异,又阴冷。屋中七人除韩青儿武功稍弱之外,皆是江湖一流高手,竟谁也未发现屋顶上竟藏的有人。 傅金朔脸色一变,高声道:“何方高人在此,还请现身相见。” 一边说一边暗使眼色,易折枝、沈蟾宫与余方白三人早已分别从窗户门口跃出,占据东南北三面包围而上,却哪里见得半点身影。 傅金朔见三人一无所获,微微摇头道:“眼下江湖高手集聚万安山,只怕是哪位前辈高人闲来无事与我等开个玩笑,倒也不必在意。” 说罢高声道:“前辈既不愿现身相见,晚辈不敢强求,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四周一时寂静的可怕,就连虫鸣鸟叫之声皆不可闻。 傅金朔道:“山上龙蛇混杂,除九大门派弟子外,江湖散人隐士亦不在少数,其中正道高手固然居多,但邪门歪道的高手也混进来不少,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几人点点头,这时忽听门外弟子禀报,丐帮遣人求见。 傅金朔忙令人请进,只见来者竟是丐帮八袋长老鲁东安,此时钟小小与朱赐秀二人已恢复一主一仆模样。 鲁东安朝几个拱拱手,道:“还请各位见谅,眼下山上混入了不少魔门奸细,秦长老请各位小心在意。” 朱赐秀见他双眼有意无意瞥向自己二人,似乎意有所指,不禁心中一惊。傅金朔道:“多谢鲁长老提醒,我师兄弟知道了。” 鲁东安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罢便带领弟子匆匆而去,余方白道:“鲁长老似乎有些放心不下我们呐。” 沈蟾宫道:“我看他神色不善,莫非将我们当做魔门奸细了吧,”说着哈哈一笑。 傅金朔严肃道:“师弟,不可乱开玩笑,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一切听凭东道主安排便是。” 二人当即住口不再多言,朱赐秀心道:傅金朔武功未必便强于他三位师弟,但他一言一行皆具威严,倒是隐隐一副宗师派头。 钟小小笑道:“鲁长老未必敢怀疑四位,只怕是冲着我二人来的。” 朱赐秀点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二人身份太过神秘,总让人放心不下。眼看天色不早,二人便告辞离开,韩青儿直送至大门口才依依不舍转过身去,却见大师兄傅金朔正笑盈盈站在院中看着她。 韩青儿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大师兄。”傅金朔道:“小师妹,朱少侠虽年轻有为,但他身份神秘莫测,亦正亦邪,总让人放心不下,再加上一个钟小小,日后麻烦不断,还是离远点好。”语气虽然严厉,却充满呵护之意。 第66章 误会 韩青儿道:“是,大师兄。”声音竟露出几分茫然。 眼看着韩青儿落寞离开的背影,角落里一条黑影却悄然跃出墙外,这一切尽被傅金朔收在眼底,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万安山山顶上一处大院内,秦中平冷着脸听着鲁东安的汇报,脸上青筋冒起,道:“绝不容这个小杂种活着参与武林大会。” 鲁东安道:“要除他不难,只是如今山上遍地皆是应邀而来的武林人士,住所挨着住所,房间挨着房间,想悄无声息除掉二人却有些困难,更担心他临死之前胡言乱语,坏了帮主大事。” 二人无计可施,请来周灿商议,周灿果然不愧是丐帮智多星,笑着道:“帮主若成大事,绝不止朱赐秀一个绊脚石,再说这两年他二人在江湖上倒是做了几件轰动一时的大事,认识二人的不在少数,如今又与青城剑派交往不浅,要杀他非得先离间两方关系,让他声誉扫地,说出的话再也无人相信方能成事。” 说罢将计划说于二人听,二人闻言大喜,皆道周长老智计无双。 朱赐秀二人离开青城剑派住所,顺着一条小路慢慢往回走,此刻天色晦暗,但二人目力不弱,倒也畅行无误。钟小小道:“那韩姑娘似乎对你有意啊。”朱赐秀转头看去,见她满是捉狭神色,笑道:“是吗,这我可没有注意。” 钟小小道:“女子最了解女子,你看她一双眼睛十刻到有八刻停留在你身上,不是对你有意那又是什么?”朱赐秀摇摇头道:“即便她对我有意,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此生所爱,唯你一人而已。” 钟小小脸颊微红,朱赐秀直白而猛烈的情意好似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顷刻间将她淹没。 就在钟小小浓情蜜意之时,朱赐秀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过来。钟小小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道黑影极速掠来,不禁心中暗暗叹道:我到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来,朱郎如今的武功比我可强的多了。 只见黑影越来越近,朱赐秀眯眼看去,原来是青城四剑中的折花剑主易折枝,不由放下心来。 但钟小小见易折枝脸色不善,悄悄提醒道:“来者不善,还是小心点为好。” 朱赐秀微微一笑,似乎颇不在意。待易折枝来至跟前,首先拱手笑道:“折花剑主客气了,何必相送这么远。” 易折枝见二人好整以暇相待,微微一愣,随即道:“你随我回去。” 朱赐秀只当他有事相商,便道:“好。”说着拉起钟小小朝他走去,却没想到易折枝伸手一指道:“你不用去了。” 钟小小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是何意,朱赐秀眉头微皱道:“易二侠,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易折枝道:“我带你回去和我师妹成亲。”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啼笑皆非,但见他神色庄重,便又忍住笑意。 朱赐秀道:“易二侠真会开玩笑,乡野小子怎配得上名门千金。” 易折枝脸色更加深沉,双眼紧紧盯着朱赐秀道:“我从不与人开玩笑。”朱赐秀见气氛忽然变得凝重,也收敛起玩味的心思,道:“易二侠究竟想干什么?” 易折枝道:“我要你与师妹成亲。”朱赐秀见他神态倨傲,大有盛气凌人的架势,不由一阵反感,冷冷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易折枝道:“你若不同意,我便杀了她!” 说着竟剑指钟小小,这一番作为彻底激怒了朱赐秀,只听他冷冷道:“易二侠好威风,朱某就领教领教青城剑派高招。” 钟小小亦是冷笑道:“凭你也想杀了我。”他原本对青城四剑颇有好感,但没想到对方竟突然以自己性命相要挟,心中好感顿时消失无踪。 易折枝道:“好!” 伸手拔出腰间宝剑,只见剑刃寒光四射,剑锷处刻一枝梅花,正是折花剑。 朱赐秀对兵器一道并不擅长,但他心高气傲,自认一双肉掌也至于输给对方,于是对钟小小道:“钟妹,你且到一旁歇息,看我教训这狂妄之徒。” 钟小小此刻气恼已极,但知青城剑法举世无双,暗自担忧道:“一切小心。”朱赐秀道:“放心吧。”接着对易折枝道:“进招吧。” 易折枝不再多言,剑锋斜指,忽的刺向朱赐秀右肩。这一剑刺的又快又急,轨迹极是玄妙,朱赐秀身影连闪,明知对方剑尖所指乃右肩中府穴,却无论如何闪避,始终避之不开,不由心中一凛,青城剑法果然有些门道。 不敢大意,手掌暗运玄功,阴蚀掌力应心而发。 此掌法阴毒之极,杀伤力极大,中者非死即伤,原本二人之间并无恩怨,朱赐秀并不想下杀招,但对方剑意凌然,竟让他不由自主以全力应对。 只见啪一声,朱赐秀左掌已拍在折枝剑刃之上,易折枝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接着一股奇阴内力自宝剑传至手掌,令他右手一阵刺痛,竟险些握不住剑柄。 阴蚀掌,顾名思义便是由阴柔之力将奇阴之气打入对手奇经八脉,丹田紫府,中者全身经脉俱遭腐蚀,轻者功力大退,重者武功俱废当场殒命,极为歹毒。 朱赐秀深知此法厉害,学成时曾暗自警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轻易使用此掌。但自他下山以来,已是第三次显露此功,一是泰山上对赤峰和尚时所用,二是一掌败程雄,三便是此刻与易折枝较量。 这三人武功皆不弱,尤其是赤峰和尚,更是邪派中声名显赫的一派宗师。朱赐秀内力较此人稍逊一筹,但凭借此掌法竟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由此可见阴蚀掌的霸道。 易折枝虽说剑法卓绝,但内力却比不得朱赐秀深厚,因此一交手便吃了暗亏,忙使剑法护住全身。 朱赐秀见他长剑寒光四射,剑影密不透风,也不敢轻身涉险,只围着对方不停的打转寻找破绽。 此刻已天色大暗,天上零星挂着几颗星星,这让易折枝更加看不清对方身影,只自顾自的护住全身,将一柄长剑舞的水泼不进。 朱赐秀暗道:可惜这掌法虽然厉害,却只能近身相斗,遇上这刺猬一样的剑法,殊无什么应对办法。 易折纸自顾自打了数十招,已渐渐心浮气躁,招式缓了下来,朱赐秀眼睛一亮,见对方剑招中出现破绽,瞬间欺进身去,双掌虚按其前胸。 易折枝心中冷笑,剑势忽的一变,刷的一剑直刺向朱赐秀胸口。朱赐秀反应虽快,但双臂毕竟不如长剑,待他双掌伸出时,宝剑剑刃已抵其胸口三寸处,若不是朱赐秀见状不妙撤的及时,非直接撞在剑尖上不可。 易折枝虽内功不如他,但多年行走江湖,临阵对敌的经验却胜他数倍,故意卖出破绽引他上钩,若是钟小小自然不会上当,可朱赐秀自从练功有成后,也只与赤峰和尚相斗一场,可谓毫无与高手交手经验,自然上当。 易折枝一计得逞,剑势铺天盖地倾泻而出,朱赐秀一时不慎,连忙闪身躲避,攻守立时易形。但见黑夜中剑光连闪,森然剑气四处激荡,将朱赐秀逼至一处角落。 眼看他转身余地越来越小,钟小小不由一阵着急。忽然间阴气大盛,只见无数掌印漫天而出,竟与剑光共舞,这一招正是朱赐秀练的纯熟无比的风卷残云。 他眼见易折枝剑法越逼越紧,干脆将心一横,自己固然不敢以肉掌接他宝剑,他又何敢沾上自己半点掌力,既然双方都有所顾忌,那便干脆比比那个更不怕死。 易折枝知对方有意拼个两败俱伤,他二人本无恩怨,自己追上来寻衅,也只出于一时激愤,若是真要与他生死相斗,却又犯不着,想到这里,剑法也不似先前那般绵密。 朱赐秀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将阴蚀神掌全力施展,但见寒光闪烁,掌影漫天,一股冰冷阴气瞬间蔓延出来,将剑气压了下去。 忽听易折枝啊一声惊叫,手中长剑当一声掉在地上,满脸痛苦,原来朱赐秀不知不觉竟打中他一掌,阴蚀掌阴毒掌力立时便传入他体内。他内力本就不如朱赐秀,顿时痛苦不堪,低声嘶吼。 朱赐秀也没想到他竟受了自己一掌,顿时一愣,又见他痛苦难当,忙上前去,欲化解阴蚀掌的痛苦。却不料易折枝紧咬牙关,闪身后退一步,道:“朱少侠技高一筹,我,我输了。”说着强忍巨大的痛苦,拾起地上长剑,蹒跚而去。 朱赐秀见他身影落寞,脸上流露出一股不忍,毕竟与他并无仇怨,对方虽然蛮横,定是另有缘由,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他,心中甚是愧疚。 钟小小似乎知他心意,上前道:“江湖争斗,受伤在所难免,好在他根基深厚,倒也没有性命之忧,修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朱赐秀点点头,此刻夜已深了,明日再携钟小小上门道歉,自己虽不惧青城剑派势力,但对方毕竟对二人以礼相待,总该有所表示。当下也不再多言,二人携手回了住所。 谁知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却听门外有人怒声喊道:“朱赐秀,你给我出来。” 朱赐秀虽与钟小小定了终身,但二人同屋不同寝,始终保持最后一丝底线。听到门外有人叫喊,一起爬起身来。 钟小小道:“好像是韩姑娘,不知可是来问你伤她师兄之罪。” 朱赐秀无奈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人收拾好衣装,推开门出去,只见院中站着三男一女,叫喊之人正是韩青儿。 见二人出来,韩青儿怒声问道:“朱赐秀,我二师兄哪里得罪你了,为何你要下如此毒手。” 朱赐秀心中惭愧至极,低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赔罪了。”说着深深一躬,能让一个曾经的浑人朱赐秀如此表示,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谁知韩青儿见状,忽的怔怔掉下泪来,道:“果然,果然是你。” 朱赐秀道:“此中事由实难说清,总之是我的错。”当着其余三剑的面,朱赐秀也不好说出易折枝强逼他娶韩青儿的话来,只是一个劲的认错,只求揭过此事就好。 却见其余三剑脸色铁青,双目满是怨毒,余方白冷冷道:“好,很好。”忽然剑光一闪,竟一剑刺向朱赐秀咽喉。 这一剑出其不意,又极是迅捷,朱赐秀一时竟闪避不得,勉强微微扭头,只觉喉头一凉,脖颈处已被长剑划出一条血痕,对方显然是欲取他性命。 还不得他反应过来,傅金朔与沈蟾宫二人已相继扑上,一出手便是杀招,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朱赐秀二人心中暗恼,自己虽伤人不对,但这三人不问青红皂白,出手既取人命,也太有些霸道。 钟小小急忙抽出软剑护住二人身前,只听叮叮叮一阵乱响,几人已互换了数招。 傅金朔,沈蟾宫与余方白三人分三角而立,将朱赐秀二人围在中央,朱赐秀急忙道:“众位且慢,有话好说。” 余方白冷冷道:“与你有何话说,还我二师兄命来。” 说罢三人再度扑上,钟小小急忙使出五花八门剑法应对,此剑法虽比不得青城剑法那样玄妙,但钟小小凭借此剑法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有其独到的地方,只听叮叮叮响声不绝于耳,钟小小以一敌三,数招之间竟不落下风,显然剑法比之两年前更胜一筹。 此时朱赐秀还在怔怔出神,为何余方白要这样说,难不成易折枝竟然死了。莫非自己这阴蚀掌真如此歹毒,以至于易折枝这样的高手,竟也不治身亡。 三人却不理会出神的朱赐秀,三柄宝剑同时分刺其周身要害,钟小小以一敌三本就力有不及,还得全力护住朱赐秀不受伤害,瞬间便落入下风。 余方白迅捷一剑直刺朱赐秀后心,钟小小忙挥软剑格开,却不想傅金朔那一剑却瞅准机会刺向了她的小腹,与此同时沈蟾宫的长剑也已抵达朱赐秀咽喉处。 第67章 疑点 眼看二人便要同时丧命于此,却听朱赐秀猛地发出一声嘶吼,一股奇阴之气冲天而起,竟逼的三人硬生生后退几步,原本刺向二人的长剑也半空转向,刺了个空。 只听朱赐秀森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易二侠既然死于我手,你们只管来找我报仇就是,不得伤害钟妹。” 钟小小护在朱赐秀身前道:“想杀他,先得杀了我。” 三人被朱赐秀气势所摄,一时竟不敢上前,傅金朔冷冷道:“昨夜易师弟一时糊涂去找朱兄寻衅,原本是不该,可你为何要下毒手,取他性命,我青城四剑情如手足,此仇与你不共戴天。” 朱赐秀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慎误伤易二侠性命,这让他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顿时后悔不已。 此时几人的争斗已引来一众人围观,听到青城四剑之一的易折枝竟被朱赐秀杀死,顿时大吃一惊,议论纷纷。 钟小小道:“易二侠武功深厚,他昨夜虽中了朱郎一掌,但以青城高徒的功力,怎会如此轻易死去,我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事关朱赐秀,一向心高气傲不屑辩解的钟小小竟然也解释了起来。 谁知这些话在对方听来,好似讥讽易折枝武功不如朱赐秀,三人脸色更加难看。傅金朔道:“我师兄弟对你二人以礼相待,不曾有过半点轻侮,没想到你们竟暗下毒手,害死我二师弟,此事,青城剑派绝不与你干休。” 眼见几人杀心大起,钟小小暗道:名门正派的人没几个好东西,此处不是善地,还是暂且离开为好。 眼睛飘过,只见韩青儿呆立一旁。心中暗道:那天我们救了你,今日还需借你脱身,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待查明真相,再做计较。当下身影一闪,将韩青儿制在手中,三剑连声惊呼,怒不可遏,但韩青儿的性命可谓比自己更加重要,哪里敢上前。 钟小小道:“朱郎快走!” 说着一手拉起朱赐秀,一手挟制韩青儿,向门外抢去。 三剑不敢硬迫,只追了几步,便任由二人离去。钟小小拉着朱赐秀一路向山后奔去,这两天二人寻幽之际发现山后有一条幽谷,谷内乱石林立,极为险恶,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来至山后,只见韩青儿目光呆滞,满眼哀怨,朱赐秀羞愧难当,上前道:“韩姑娘,真是对不起。” 韩青儿一言不发,忽然抬起手,对着朱赐秀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钟小小一怒就欲上前,却被朱赐秀拦住。 韩青儿头也不回,转头离开。 三剑见韩青儿平安回来,也都松了口气,此时丐帮鲁东安已经闻讯赶来,见状言道:“这小子是厉山老鬼的徒弟,为人歹毒,用心险恶,没想到我丐帮一时不慎,竟让他害了易二侠性命。” 围观众人听他这么说纷纷起哄道:“原来是厉山老鬼的徒弟,这种邪魔歪道,可断不能容他逃了。” 鲁东安道:“后山尽是悬崖峭壁,底下又有漩涡暗流,那二人绝无法离开,我已派出弟子封住路口,待明日大会完毕,丐帮数千弟子齐上后山去,料想那奸贼也逃不了。” 三剑忽失手足,心乱如麻,傅金朔勉强镇定,对鲁东安表达谢意。 不多一会,朱赐秀杀死易折枝的事情便已传遍万安山,各路侠士闻讯,个个义愤填膺,除了五岳剑派众人不可置信外,其余人或与钟家爷孙有仇,或许是丐帮推波助澜,至此朱赐秀彻底沦为武林公敌,江湖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再说朱赐秀二人藏身后山石谷,在里面寻了一处石洞,朱赐秀依旧为误伤侠士的事暗自伤神,钟小小忽然噗嗤一笑。朱赐秀抬起头去,只见钟小小目光盈盈,道:“想我两年前与朱郎躲避仇杀,也是在这样一个山洞中。” 朱赐秀想起两年前摩天岭下,自己守护钟小小疗伤而被刘驼子打的几乎丧命的事来,也不由一阵恍惚。 钟小小道:“那时你呆头呆脑,好似呆子一样,没半点本事,偏偏好管闲事。”朱赐秀想起从前往事,暂且忘却伤心事,闻言笑道:“是啊,我原本心思活泛,可那天见你受伤,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魄。其实那时我便心里想,要是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天,一个时辰,就是立刻死了也值。” 钟小小道:“要不是你,只怕江湖上就没了钟小小这一号人物。后来你身受重伤,我就将爷爷留给我的保命灵丹喂你吃下,原本想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欠,没想到阴差阳错,越欠越深。” 朱赐秀道:“你数次救我性命,算起来倒是我欠你的更多一些。” 钟小小道:“也许是我上辈子已经欠了你,这辈子注定要还得,只没想到如今却累你成了武林公敌。” 朱赐秀伸手搂住钟小小娇躯,将她揽入怀中,细声安慰道:“此事因我而起,与你无干,只可惜易二侠堂堂一代名剑,误死我手,真是罪该万死了。” 钟小小道:“是啊,这武功太过歹毒,当年爷爷就是这样一步步深陷其中。” 朱赐秀点头叹道:“也是我太过争强好胜,每遇高手,总克制不住躁动,非要争个长短,以至于铸成大错。” 钟小小道:“天下至毒之掌当属百毒老怪麻九俦的百毒手,但说到底还是以内力中裹挟的毒气伤人,中掌者虽然痛苦,但总有救治的办法。唯有阴蚀掌,伤者无救,只能凭自身内力抵御,即便内力雄厚能挨得过,总也要大病一场。当年爷爷死活不愿传我后半部掌法,大概也不想我陷入太深吧。” 朱赐秀道:“我也深知此掌之歹毒,可咱们习武之人,一遇到厉害精妙的武功,就好像大姑娘进窑子,一发不可收拾了。尤其是沾到一点甜头,更令人百爪挠心,非得探明研究不可。那日乱石岭上,爷爷只传我三招掌法,便已敌得过数十山贼,后来掌法略有小成,竟能杀了朱雀门李三快,与赤峰和尚这样的高手打个旗鼓相当。此掌法之威,天下独一无二。” 钟小小听他这样比喻,不禁破涕为笑,轻捶他胸口,道:“习武之人往往为了一本武功秘籍打个头破血流,我又何尝不能理解你呢。只是此功毕竟太过歹毒,像易二侠这样的事情,只怕日后还会发生,如此下去,只怕江湖上到处都是仇人,哎,如今我只盼与青城派消解恩怨。” 朱赐秀忽然笑道:“钟妹,你变了!” 钟小小愕然道:“什么?” 朱赐秀道:“去年你在摩天岭下杀人不眨眼,可将我吓了一跳,但今日你说出但愿双方恩怨消解的话来,可不是变了嘛?” 钟小小微嗔道:“那天在洞庭湖上,见你气色极差,几乎丢命,我就在想,若是你能平安无事,我情愿陪你永远待在绝命谷不出来。” 朱赐秀道:“那也难为你了,从此以后陪我住在冷冰冰的石堡之中,可不闷杀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情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赐秀肚子咕咕响起,两人逃的匆忙,也没携带吃食,这山中又尽是怪石,并无草木,实在无物可食,只得冒险出谷。 好在此时已至深夜,看守的人昏昏欲睡,行动起来倒也方便,二人摸至丐帮住所,找到厨房,见锅中尚有剩余的馒头,便捡了一些装上。 路过青城剑派住所时,只见门上挂着白布,不由心中一阵愧疚。朱赐秀道:“我误伤侠士,心中有愧,钟妹,我们去上柱香可好?” 钟小小知他心中不安,便点点头应承下来。 二人轻轻翻过院墙,只见大堂中挂着几条白布,正中放着一具棺材,看表面是由新砍的树木做成,还未刷漆。 棺材前点着蜡烛,一个清瘦的身影孤独的跪在一旁,不停的往火盆中加着纸钱。 看着韩青儿失魂落魄的模样,朱赐秀更加愧疚,轻步上前道:“韩姑娘。” 韩青儿闻言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嘶声道:“你,你来做什么。” 朱赐秀看着不过一天便满脸憔悴的韩青儿,心中愧疚更深,对着韩青儿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你杀了我替你师兄报仇吧。” 韩青儿拔出放在一旁的宝剑,剑刃直抵朱赐秀咽喉。朱赐秀悲凉一笑,便欲闭目就死,却见韩青儿握剑的手不住颤抖,终于掉落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朱赐秀一声叹息,却听钟小小道:“朱郎,你过来看。” 朱赐秀抬起头去,只见钟小小正立在棺材前,双眼凝视易折枝的尸体向他招手。朱赐秀不明所以,走上前去,只见易折枝面容发紫,嘴角乌青,正是死于阴蚀掌下的模样。 钟小小伸手按压易折枝胸膛,只觉软绵绵没半点着力,朱赐秀奇道:“阴蚀掌以其独特的柔劲阴力伤人,被此掌击中之人,除了满身阴气蚀毒之外,柔劲会贯穿内腑,掌力却并不刚猛,怎会将他打的胸骨尽碎。” 钟小小道:“自从上岛以后,我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浑身不舒服,尤其是易二侠突发死去的消息,更觉得奇怪,那天夜里你虽打中他一掌,但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打死了他。” 朱赐秀激动道:“莫非,莫非……”钟小小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杀人者,另有其人。” 朱赐秀走到韩青儿身前,沉声道:“韩姑娘,易二侠虽非我所杀,但总是伤在我的手下,朱某发誓,终其一生,也要为易二侠报仇雪恨。” 韩青儿不明所以,抽泣道:“二师兄,二师兄明明死在你手里,你还在胡说什么报仇雪恨。” 朱赐秀皱着眉头道:“易二侠绝不是我所杀,昨天夜里,我二人一时话不投机交手起来,却并未有仇怨,如何能下杀手。” 韩青儿冷冷道:“今天早上,我见到二师兄倒在门口,奄奄一息,临终时嘴里喊着你的名字,不是你,又是谁。” 钟小小道:“易二侠临终时只喊了朱郎的名字,可说了其他话?” 韩青儿脸上微微一红,易折枝临死前确实还说了其他话,只是那都是他不曾说过的情话,让她如何能说出口。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道:“师妹,二师弟临终时说了那些话,只管说出来。” 几人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傅金朔。只是他已满脸阴沉,不复昨日温和。 韩青儿道:“是,大师兄。二师兄临终时说,说他今生唯一的憾事就是没能将心意早点告诉我,他希望我能找个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说完这几句话,一张脸已红的滴血一般。 钟小小道:“然后呢!”韩青儿道:“然后,然后我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凉,我对他说,他的心意我早已知晓,只是这么多年将他只做哥哥看待,是我对不起他。后来我追问他凶手是谁,二师兄断断续续说道:朱赐秀,朱赐秀他,然后就咽气了。” 钟小小听得这里已明白了过来,原来易折枝临死前还念念不忘将她托付给朱赐秀,只是韩青儿却误以为他说的是凶手。于是道:“这就是了,你们可知昨夜易二侠为何要与朱郎争斗。” 这件事傅金朔自然知晓一些,韩青儿却并不知情,钟小小道:“易二侠可真是用情至深的好男儿,天下英雄如其这般痴情者可是极少。昨夜他强留朱郎,只是因为要逼他娶你。” 韩青儿一愣,道:“什么!” 钟小小道:“如果我说的不错,易二侠早已对你情根深种,只是你却偏偏有意朱郎,韩姑娘不必吃惊,这件事大概除了你自己,旁人皆看的出来。易二侠爱你至深,竟想成你之美,强逼朱郎娶你,为此二人才发生争斗。” 傅金朔暗道原来如此,那天夜里见他匆匆离去,便已知他必是为朱赐秀而去,只没想到他却用这样强横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只可叹少年男女,一遇情网,便一切都浑然不顾了。 第68章 暗影 钟小小接着道:“昨日夜里,朱郎与易二侠相斗百余招不分胜负,只因朱郎掌法初成,还不能收放自如,而易二侠又在关键时候有意留手,因此误伤。但他中掌之后依旧行动自如,绝非有性命之忧。” 傅金朔代师管理青城剑派多年,江湖经验比韩青儿老辣的多,易折枝死在朱赐秀手中本就十分蹊跷,只是他忽失手足一时心乱,倒没有想过其中细节。眼下他已冷静下来,细思其中破绽百出。以青城剑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哪个敢轻易招惹,更何况二人本就无仇无怨。 朱赐秀叹口气道:“易二侠虽非死于我手,但总是与我脱不了干系。待我查明真凶,替易二侠报仇之后,必亲上青城山向各位请罪。” 说罢对着易折枝遗体微一躬身,携钟小小离去。韩青儿一时悲喜交加,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傅金朔怀中。 二人走出小院,抬头见月朗星稀,已至三更时分。 朱赐秀毫无睡意,对钟小小道:“我们去走走吧!”钟小小点头同意。二人来至山顶一处大石上,居高而下望去,只见整个万安山中间宽,两头窄,黑黝黝仿佛一条怪鱼。 深夜寒风凛冽,钟小小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朱赐秀将她搂在怀中,暗运道家内功,遍体上下生出一股暖气,钟小小顿感通体舒适。 朱赐秀取出馒头与她分吃,忽然笑道:“明月当空,美人相伴,要是有酒可不更好。” 钟小小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喝酒。”朱赐秀道:“所谓一醉解千愁,天下二者不可负,一为卿,二为酒!” 钟小小满心欢喜,紧紧靠在朱赐秀怀中, 正在此刻,黑暗中一道黑影闪过,朱赐秀眯眼看去,见他落入一处院中,这院子似乎是昆仑派所居之处。 朱赐秀惊疑,道:“如此深夜,怎会有人暗访,莫不是杀害易二侠的凶手?” 钟小小疑惑的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朝下看去,只见那黑影闪入院中很快又出来,跃入另一旁的院中。身影极为迅捷,宛若一道黑光,若不是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实难想象有人能有如此本事。 钟小小道:“此番大会,岛上龙蛇混杂,不知混入多少邪魔歪道。” 朱赐秀道:“我去看看!” 钟小小道:“一切小心。” 她知朱赐秀含冤莫白,稍有线索,必会追查下去。朱赐秀点点头,身影掠下,半空中往下看去,宛若贴地飞行一般。钟小小暗赞道:朱郎轻功竟也如此了得。 其实朱赐秀并未专门练过轻功,只是如今内力深了,真气流转,自然而然运行在双腿之上,再加上老鬼之前指点,姿势虽不美丽,奔走起来倒也极快。但见他飞跃下山,不多一会便来至一处院墙,身体紧贴墙根处,果然不多一会,见一道黑影从墙头飘了出来。 朱赐秀躬起身子,紧贴墙根,生怕被他发现。那黑影顿了一顿,忽又飘向东边,朱赐秀急忙跟上,黑夜中,二人宛若一只黑鸟,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四处游走。 黑影飘入一处院落,里面有七八间房屋连在一起,朱赐秀隐隐记得,此处好像是点苍派所居之地,只是他与点苍派并无交集,只远远见过一面。 黑影入了小院,来至一处门窗前,左右环顾一番,不见半点动作,忽的消失不见,好似会穿墙一般。 朱赐秀微微一惊,连忙来至窗前,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只听里面并无半点动静。 暗道:此人身影极是熟悉,只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朱赐秀在窗前等候约有半柱香时间,屋中始终不见动静,终于按捺不住,轻翻入户。身影落地,便使单掌护住面目,以防黑影突袭,哪知过了半响,依旧不见半点动静。 朱赐秀暗道:莫非他已经离开! 想到这里,轻轻滚地而行,来至一处角落,借着窗外朦胧月光看去,只见屋中摆设简陋,只一张桌子,四张椅子,房屋东角垂着纱幔,里面是休息床榻。 朱赐秀揭开纱幔向里看去,见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睡在床上,身影依稀乃是一个老者。 朱赐秀观察半响,忽觉不对,此人怎隔这么长时间也不呼吸,莫非他真已到了内息之境,不需在靠外界呼吸? 忽又想到那鬼魅一般的身影,莫非正是此人。想到这里,冷汗澿澿而下,原来自己一番伎俩早已落入高人眼中,忙躬身道:“小子朱赐秀,冒昧高人,还望海涵。” 话音落地,却不见半点回应,朱赐秀只当高人生气,不肯原谅自己,不由将身子躬的更低,语气更加谦卑道:“晚辈朱赐秀,不识高人真面,得罪莫怪。” 这一次他刻意运上内力,声音虽不多响亮,但在深厚内力加持下,直冲向床榻上睡着的人影。哪知那人影依旧一动不动,朱赐秀暗一皱眉,道:“得罪了!”起身来至床边,一扳身子,只觉他软绵绵无半点阻力。 朱赐秀取过一旁灯座,用火折点燃,对着人影看去,只见此人乃是一个黄发垂髫的老者,只是他如今却七孔流血,早已死去。 朱赐秀暗吃一惊,手中灯台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门外立时有人呵道:“何人擅闯点苍派住所,还不现身相见。”朱赐秀暗道一声不好,现在若是出去,只怕外面的人将他当做杀人凶手,眼下自己已有冤屈在身,若再加上一个暗杀的罪名,可真是有苦也说不出了。 就在犹豫间,门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只听那人声音继续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不肯相见。” 朱赐秀不敢回应,苦心思索应对之策,这时那人转而问道:“李长老,可无恙乎!”亦不见有人回应。原来死去的老者姓李,看样子还是点苍派长老,辈分不低。 这时有人道:“莫非李长老已遭遇不测!” 另一人道:“先闯进去再说。” 第69章 再遭陷害 先前那声音高声道:“朋友,既然你不愿现身相见,我们可进来了,李长老,请勿见怪。” 说着只听砰的一声,屋门被人击开,就在这一瞬间,朱赐秀飞起一脚踢开窗户,直窜出去。 屋中霎时涌入十数人,有人手持火把,照的房屋通亮,只见一个黑须道人一声悲呼道:“李长老,李长老!” 众人看去,只见李长老七窍流血,半个身子拖在地上,早已气绝。 朱赐秀跃出房屋,正是众人拥挤进来的时候,一时竟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朱赐秀不敢停留,双脚一点便跃上墙头,只需向前半步便可远离这是非之地,正心中窃喜,忽听耳旁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似乎正是那日与青城四剑相聚时听到的声音。 接着便觉一道无声掌力悄无声息拍来,朱赐秀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掌回击,二掌相交,只听啪一声响,一股巨力传来。他本已身处半空,无处着力,被这巨大的掌力硬生生逼回墙内。 朱赐秀落地之际,忽然想起,那黑影不是秦中平又是何人,顿时心下大惊,原来自己已落入老贼圈套之中。 屋中人听到动静,纷纷跃出,只一瞬间便将朱赐秀围在中央。领头之人吊眉长眼,头挽道髻,身着杏黄道袍,腰间束着一条黑带,乃是点苍派掌门慕容难敌,他与大长老陈慈合称点苍双隐,江湖名头极响。 朱赐秀急切道:“各位,李长老并非晚辈所害,不要冤枉了好人。” 一旁有人冷声道:“冤枉好人,你先杀了青城剑派易二侠,眼下又害我点苍派三长老,难道也算什么好人?” 说话之人正是陈慈,那日清晨朱赐秀与青城剑派对峙之时他正在一旁,只是当时事不关己,并未出手,没想到转眼间祸便及身。 朱赐秀知道自己被人栽赃陷害,已是有口难辩,只觉天大的冤枉都要强加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又气又急,高声骂道:“你们这帮糊涂蛋,非要冤枉我杀了人,那便算我杀了如何。” 慕容难敌冷笑道:“你果然承认了,来啊,结阵!” 话音落地,只见点苍弟子三人一队,各自结成天地人三才阵法,每个阵法又相互连接,转眼便成九宫大阵。 朱赐秀见阵法变换玄妙,不敢大意,使出轻功突围,却不想身影刚起,便有九把长剑分刺他四肢躯干九处大穴,逼的他不得不回身自救。 慕容难敌眼睛一眯,厉声喝道:“你就是钟老鬼的徒弟么,青城剑派易二侠就是被你小子所杀?” 朱赐秀冷哼一声,不愿辩解,却更令他生疑。与陈慈互视一眼,联手攻上。 本来他见朱赐秀年轻,自己又是武林中极有声望的前辈,自恃身份,不愿给人以大欺小的口实。但眼见朱赐秀上下穿梭,九宫大阵困他不住,若是此次让他逃脱,点苍派丢人事小,放走了这小魔头事大。想到这里,慕容难敌不再犹豫,与陈慈联手而上。二人既被称为点苍双隐,合击之术自然非同凡响。点苍派中有一门两仪剑法,乃是点苍仙翁的绝技,此人年轻时偶有奇遇,创立这心分二用之法,左手使黑剑,右手使白剑,纵横当世,无可匹敌。但后世儿孙却难有如此天赋,于是他将这剑法一分为二,黑剑称为少阴剑,白剑称少阳剑,从此以后,点苍派收徒皆是一对,各传一路剑法。慕容难敌使的是白剑少阳,陈慈使的则是黑剑少阴,双剑合璧,当真举世无双。 朱赐秀只觉剑影弥漫,不及反应,便觉手臂一痛,右臂已被白剑刺伤。忽觉脑后风起,连忙低头,只见黑剑划过,将他头顶束冠劈做两半,一头长发飘散下来,极是狼狈。 朱赐秀原本虽然生气,但总算理智不失,出手间犹手下留情,不敢发动阴蚀掌,以免造成易折枝那样的悲剧。但此刻被二人一逼,险些丧命,顿时怒发如狂,不再留情,双掌间阴气涌动,连出数掌,拍在扑来的点苍弟子身上。 点苍弟子哪里知道朱赐秀本是手下留情,只以为九宫大阵已将其困住,再加上点苍双隐一招得势,更加不将其放在眼里,却不料想此人忽然暴起,竟一瞬之间连杀七人,将九宫大阵摧了个稀巴烂。 身中阴蚀掌者,原本痛苦不堪,受尽苦楚,但朱赐秀内功远较点苍弟子深湛,掌力及身之时,已将其击毙,倒省了许多痛苦。 点苍双隐眼见朱赐秀临忽然反扑,竟杀了七名点苍弟子,心中怒极,黑白双剑连连挥动,宛若两条蛟龙。 朱赐秀仰天大啸道:“一起上吧,我朱某何惧。” 说罢呼的一掌拍向陈慈,陈慈知他掌力厉害,不敢硬接,将手中黑剑竖起,抵挡住他的掌力。朱赐秀斜斜一带,使出内力中的沾字诀,将他黑剑引向慕容难敌,二剑相交,立时碰出一道火花。 慕容难敌暗自震惊,这小子竟如此难缠,自己倒是小觑了他。忙使出一招萧史乘龙,将剑上力道引至一边,回身便是一招青龙吐珠,直刺向朱赐秀小腹。 陈慈亦使出凤凰三点头,刷刷刷三剑刺向其两边肩井与咽喉。这两招教敌人顾上不顾下,顾头不顾尾,实在是两仪剑法中极少有的杀招。 朱赐秀眼见剑势凶猛,不敢有丝毫大意,脚下微动,已错开一丈有余,却不想两人依旧如附骨之蛆,手中剑始终直指其四处要害。朱赐秀心中怒极,时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英雄行径,伸手拉过一位点苍弟子,直送向二人剑锋,自己则双脚一点其后背,飞掠而出。 点苍双隐忽见眼前的敌人换做门下弟子,大吃一惊,连忙将剑尖错开几分,总算有惊无险留下其性命。不过黑剑收势不住,依旧在其右肩膀上划出好大一条口子。那弟子连声呼痛,一条手臂鲜血淋漓,软绵绵垂了下来。 朱赐秀哈哈大笑几声,便欲离开。 但见院落四周皆有黑影闪动,瞬间形成一只大网,将其笼罩在内。 第70章 武林公敌 接着便是火光大亮,数十人手举火把围拢而来,只见青城剑派余方白,沈蟾宫皆在此列。其余众人朱赐秀并不认识,但想必也是各派高手一流,领头一人做丐帮装束,身上挂着九只袋子,乃是丐帮九袋长老铁臂神拳孙百拳,身旁之人,正是鲁东安。 朱赐秀眼见落入包围,自知逃跑已经无望,却并不惧怕,嘿嘿冷笑道:“好,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鲁东安生怕他说出不利丐帮的话来,连珠炮似的道:“快说,你为什么要杀害易二侠,现在又暗害李长老,是不是魔教派你来的,难不成你师徒都已投靠魔教了么?” 朱赐秀暗道:冤枉我又怎么样,本少爷偏不将尔等放在眼里。厉声啸道:“想知道,先胜了我再说!” 说着急扑而上,他原本内力不俗,全力催动之下,宛若一只大鸟,转眼便扑至鲁东安跟前,右手一伸,使一招二龙抢珠,直取其双眼。 鲁东安暗吃一惊,忙闪身避开。一旁孙百拳冷哼一声,左拳一架,右拳直捣黄龙。 他本身材高大,双臂奇长,这一拳击出,气势上已胜了三分。 朱赐秀伸手一按,借他拳劲,凌空翻起,越过其头顶,就欲逃跑。这时墙头跳上来一人,乃是丐帮九袋长老,暗器大家千手飞猿伊肃,只见他右手一扬,一只暗器悄无声息飞向朱赐秀,哈哈笑道:“小子,哪里去!” 朱赐秀仰面避过暗器,却也失去了逃跑的机会,再次被众人围在中央。 朱赐秀眼见无法离开,嘿嘿冷笑数声道:“正道门派,难道只会以多欺少么。” 孙百拳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让你先吃我三拳。” 朱赐秀心底暗思脱身之计,手上却无半点停顿,与孙百拳交起手来。孙百拳拳势凶猛,唤作七星拳,走的是放长击远,大开大合的路子,凭借这一手绝技,在江湖上博了个铁臂神拳的美名。阴蚀掌却属柔掌一类功夫,全凭阴柔蚀毒的内劲伤人,首重突袭,与七星拳相遇,正是一刚一柔,打的有声有色,旗鼓相当。 孙百拳使一招狮子搏兔,直扑其身。朱赐秀左右双掌急挥,阴蚀内力催动,遍布双掌之间。孙百拳扑至跟前,忽见掌影袭来,暗自吃惊,忙回手招架,却见漫天掌影看的人眼花缭乱,哪里还能分的清虚虚实实,只能运起内力相抗。 不过数招间,被朱赐秀一掌拍在胸口,退了出去。众人见状大吃一惊,原见孙百拳拳势凶猛大占上风,怎么突然之间却败下阵来。 想起阴蚀掌凶名,孙百拳连忙撕开衣襟查看,果然见胸口处一只黑色掌印慢慢显现出来,接着便觉周身极度阴冷,连忙运起内力将其压下,总算他内力深厚,阴蚀掌的毒性并没有立刻发作。 一旁丐帮弟子连忙上前将朱赐秀围住,领头的是个五代弟子,乃是孙百拳的徒弟,叫做白仁,只听他大声道:“小子,快将解药交出来。” 朱赐秀冷笑道:“阴蚀掌下,非死即伤,哪里有什么解药。” 白仁一滞,却听朱赐秀道:“不过中了阴蚀掌确有治疗的方法。”白仁急忙呵道:“快说!” 朱赐秀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我临死拉几个垫背的不是正好,不过我死时未必痛快,但这叫花子三天之后五脏寸寸碎裂,浑身发冷,奇冷难耐,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七窍流血,苦不堪言,那死的才不痛快呢。” 众人闻言,遍体生寒,想起身中阴蚀掌时痛苦的死状,无不心底一紧。 孙百拳虽说英雄了得,不畏生死,但想到自己三天后的死状,难免心底发寒。这时只听朱赐秀道:“不过要我解他掌力倒也不难,你只需放我离开,大家一命换一命,岂不两全其美。”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破口大骂,丐帮众人虽说有些心里愿意,但此刻公敌在前,却也不好为了一己私欲,坏了大家的大事。 只见孙百拳深吸一口气,忽觉内力顺畅无半点阻碍,那股阴毒内力已消失不见,心里反而更加担忧。若是此刻立显症状,他反而不多害怕,偏是这种无半点症状,不知何时会突然发作才令人胆颤心惊,寝食难安。 只见他走出人群,强自镇定道:“小子,你为何杀死易二侠与点苍李长老,还不老实交代么?” 朱赐秀闻言冷笑一声,道:“杀便杀了,要什么交代。”余方白与沈蟾宫闻言不禁一震,原本他二人听说朱赐秀灵堂誓言,心里已对此人没那么痛恨,万没想到此刻他又杀死李长老,众人面前亲口承认恶行,顿时大怒。 慕容难敌道:“好,小子,等老夫擒住了你,教你生不如死,到时看你还怎么嘴硬?” 这时忽见院外一道人影飘落,一名女子落在场中。 朱赐秀一见,不禁又急又怒,道:“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钟小小,他眼见朱赐秀身遭围困,连忙奔下山来相助。 钟小小道:“你若死了,我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朱赐秀见她说的坚决,心中一阵感动,道:“好,那就让你我二人,再次并肩作战,好好与这些名门正派斗一斗吧。” 这时猛听有人言道:“她是厉山老鬼的孙女,大家不要放过她!”此话一出,众人更是轰然议论,原来这明慧少女竟是厉山老鬼的孙女。一时间,各种诋毁谩骂的话语一起蹦了出来。 钟小小气恼的转过头,满脸怒容道:“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说罢跃向说话之人,腰间软剑早已出鞘,直刺此人胸口。 说话之人正是朱赐秀二人那天夜里遇到的与韩青儿在一起的峨嵋派掌门陈蝉衣的儿子陈见山,此人心胸狭隘,只因那天夜里二人出现的不凑巧,导致自己在韩青儿那里受了冷落,因此怀恨在心。 第71章 神秘人 此时见朱赐秀二人已成过街老鼠,不禁大感痛快,一个劲鼓动旁人诛杀二人。此人武功原本不弱,但也较同门师兄弟而言,哪里是这位一路杀过来的钟小小的对手,见她软剑笔直刺来,森然杀意及身,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剑也忘了拔。 正在此刻,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哼,道:“孽障,安敢造次!” 话音落地,一柄拂尘已席卷而来,转眼缠上钟小小手中软剑,两件都是软兵器,此刻纠缠一起,便由招式比拼变作内力相斗。 钟小小冷冷道:“你是陈蝉衣!” 此人正是峨眉现任掌门陈蝉衣,只见他阴沉着脸道:“孽障,还不知悔改。” 朱赐秀眼见钟小小陷入危险,身影一动来至陈蝉衣跟前,一掌拍向其心口处。此刻既然冤屈加身,何防再得罪峨嵋派,出手间毫不留情,只取其心口要害。却不想陈蝉衣竟不闪不避,反飞起一脚踹向他小腹。 朱赐秀一掌击中陈蝉衣心口,只觉入手坚硬异常,方知对方穿了护心镜之类的宝物,不觉一怔。分身之际被陈蝉衣一脚踢中,只觉丹田处猛然受到震荡,哇一声吐出好大一口鲜血。陈蝉衣一脚击伤朱赐秀,右手拂尘一卷,已缠住钟小小腰间,用力一扯将其扯至跟前,伸手连点,封住其周身大穴,钟小小立刻动弹不得。 朱赐秀一急,连忙呼道:“钟妹!” 却被鲁东安抓住机会,一杖击在其后背之上,顿时双颊一红,大口鲜血喷出,更是伤上加伤。 陈见山见此又洋洋得意起来,他恼恨钟小小让他当众出丑,此刻见她已无还手之力,便想趁机落井下石,却见陈蝉衣面色不善,只得作罢。 眼见钟小小被擒,朱赐秀重伤之下孤掌难鸣,鲁东安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只见他踱步至朱赐秀跟前,得意道:“还不束手就死!” 朱赐秀冷笑道:“凭你也想杀了我?” 鲁东安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朱赐秀仰天哈哈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着急杀我,只怕我将尔等阴谋公之于众,对么?” 鲁东安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利丐帮的话来,举起手中铁杖就要杀了朱赐秀,却见一道黑影忽然闪出,一掌将鲁东安手中铁杖击飞,拉起朱赐秀跃出墙外。 此人身影极快,又事发仓促,场上众人皆是各大门派顶尖高手,竟无一人来得及出手阻止。 鲁东安大吃一惊,连连怒吼道:“追,快追。” 众人追出墙外,哪里还有朱赐秀的影子。鲁东安气急败坏回到院中,看着钟小小冷笑道:“有你在这里,不怕他不自投罗网。”说罢令弟子将钟小小带走关押起来。 朱赐秀再次醒来时已至第二天中午,爬起身来,只觉遍体上下无处不痛,好在他年轻健壮,内力深厚,虽受伤颇重,却无性命之忧。四处打量一番,原来已身处一处石洞之中,一旁放着药罐,另一边放着一张石几,上面搁着几只烤熟的鸡。 朱赐秀肚中饥饿,也不管他有毒没毒,拿起便吃,不多一会便将三只肥鸡吃了个干干净净,吃罢以后,只觉口渴,又提起一旁药罐,只当是美酒一般,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后,朱赐秀只觉通体舒适,就连疼痛也减弱了不少。 正在此刻,洞口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朱赐秀立时警觉道:“你是魔教赵铁衣,你要做什么?” 黑衣人哈哈一笑,撕开面罩,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来,道:“朱兄弟,几天不见,怎么不认得哥哥了?” 朱赐秀大吃一惊,一脸喜色道:“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正是那天湘庭楼与朱赐秀论酒的落拓书生,李冲。 李冲笑道:“武林大会,二十年难得一见,这种热闹事愚兄怎么能错过。” 朱赐秀急道:“李大哥,钟妹还在他们手中请你务必要救救她。” 李冲道:“放心吧,秦中平想要杀你,就一定会拿她当诱饵引你上钩,所以一时半会,钟姑娘是不会有事的。” 朱赐秀这才微微放心,忽然又奇道:“李大哥怎么知道秦中平要杀我?” 李冲笑道:“我不止知道他要杀你,我还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朱赐秀道:“这是为何?” 李冲道:“因为我本名李冲,字二归!” 朱赐秀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丐帮副帮主,李二归!” 李二归哈哈笑道:“当初你问我名字,我说我叫李冲,可不是骗你,只是江湖上人人都知丐帮副帮主李二归,却忘了我的本名李冲!” 朱赐秀道:“秦中平弄了个假帮主,还污蔑你是丐帮叛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二归道:“秦中平狼子野心,我早就该有所防备,只是被他虚假的正义面孔给骗了。八年前,帮主忽然下落不明,我就怀疑是他搞的鬼,因此一直暗地里派人追查他,没想到此人心计之高,城府之深,举世罕见,整整八年竟不露一丝破绽。若不是后来有一天帮中兄弟偶然撞见一个和帮主很像的人在与秦中平接触,我也险些被他骗了过去。” 朱赐秀道:“这么说,俱帮主是被秦中平给暗害了?” 李二归摇摇头道:“要想当丐帮帮主,除了乾坤袋与如意抓两样信物之外,还需会丐帮代代相传的风雷神拳。而这套掌法的最后三招,从来都是历代帮主口口相传,就连护法长老也不知道。因此秦中平是不会轻易杀害帮主,据我推断,帮主极有可能是被他关在了一处秘密所在。” 朱赐秀道:“原来如此,老贼狼子野心,为图谋丐帮主之位,竟害的李大哥身败名裂。” 李二归道:“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现在我只盼能救出帮主,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说罢忽然闪电般出手,朱赐秀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反击,却被他左掌压在肩头,瞬间好似压上了千斤巨石,半点动弹不得。 第72章 武林大会 李二归右手把住他左手脉搏,细细把脉一会,道:“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说着已松开他左手,也收起了压在他肩头的左手。 朱赐秀松了口气,惊叹道:“李大哥神功惊世骇俗,小弟今日才算大开眼界。” 李二归微微一笑,坐在他旁边道:“你的外伤不足为虑,内功火候倒也不错,不过这阴蚀掌至阴至毒,练得久了只怕对身体无益。” 朱赐秀暗道丐帮副帮主果然名不虚传,只一把脉便看出自己隐忧,道:“钟前辈当初教我这套掌法之时,也曾说过此功带来的后患,小弟如今还年轻,以后总能找到化解的办法。” 李二归点点头道:“好在你修炼的乃是道家正统内功,一时倒也无妨。钟老鬼的阴蚀掌独树一帜,你能得他钟爱,学到了这套掌法,足证明你福缘不浅。” 朱赐秀道:“人生无常,想那么多也是无济于事,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以后的事,到了以后再说吧。” 一番洒脱话语,深得李二归欢心,他本是洒脱之人,听了这洒脱之话,好似饮了美酒一般。 朱赐秀道:“再过两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咱们当面揭穿秦中平的阴谋,让他名声扫地,还李大哥一个清白。” 李二归摇摇手道:“如今你我俱成武林公敌,谁又能相信我们的话呢。” 朱赐秀咬着牙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宁可和老贼拼了,也绝不容许他阴谋得逞。” 李二归看着朱赐秀愤恨模样,暗道他毕竟年轻气盛,怎么会是秦中平的对手,即便他如今的武功已胜过对方,但武林大会群龙汇聚,丐帮高手如云,凭他一己之力又能做什么呢。只好劝道:“如今你我势单力薄,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李某在江湖上还有几个朋友,或许能帮得上忙,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敌强我弱。即便咱们揭穿了他的真实面目,只怕他狗急跳墙,玉石俱焚,到时候俱帮主就有危险了,依我看还是得先找到帮主下落,再做计较。”毕竟是一帮之主,考虑事情要比朱赐秀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子要周全得多。 朱赐秀却不以为然,但这毕竟事关重大,也不敢轻举妄动。转眼已是两天后,此时天下英雄齐聚万安山,盛况可谓空前绝后。 只见万安山山顶起了一座高台,中间摆了八张座椅,椅子上披着云锦,有能手巧匠在其上织出各色图案。当先一张大椅披上绣着一条苍龙,威武霸气,上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满面虬髯的叫花子。虽然时逢盛会刻意打扮了一下,但也掩盖不住浑身的邋遢。不过若是有人见他外貌衣冠便小瞧了他,那可就大大错了,只因此人正是丐帮帮主俱欢颜。虽然是假冒的,但神情面貌倒有八分相似,再加上一旁丐帮四位长老衬托,谁敢小觑? 第二张椅子上绣着一个太极图案,上面空着无人居坐,但众人眼神略过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敬畏。这是武当派的表记,按地位应排在首位,但此次大会毕竟乃是由丐帮发起,只好把首位让了东道主,再说武当派并无一人参会,因此也无人争这虚名。 排在第三位的椅子上绣着一只木鱼,一串佛珠,上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和尚。少林寺已不理江湖俗事多年,此次派出无垢神僧的师弟达摩堂首座无恨大师参会已殊为不易。 第四位则绣着一柄长剑,上面坐着青城剑派傅金朔。韩龙华已多年未下青城山,各大门派凡有事务商议,皆由大弟子傅金朔代师到场。只是今日几人腰间皆缚着白布,脸色沉痛,显然还未在易折枝的不幸中缓过来。 第五张椅子上绣着一枚圆镜,这是峨眉派镇山之宝玄天宝镜,此镜被镶嵌在玄天神甲之上,做护心镜之用。朱赐秀一掌之所以未伤他分毫,便是因此物之功。陈蝉衣今年已四十八岁,面目威严,自有一派宗师气度。 第六张椅子上绣着一只棋盘,棋盘上横搁一柄长剑,这是崆峒派的标记。崆峒掌门赤逸子号称棋剑双绝,不仅剑术有成,他一路纵横十九路棋术更是号称天下第一。 第七张椅子上一个五十来岁的道人,膝前横着一架古琴,腰间插着一只笛子,背后负着一柄古朴长剑,他背后的纹饰也是这三样东西。此人法名唤作天喜道人,乃是昆仑派掌门。昆仑派收徒向来取精不取多,到了他这一代,竟未收一徒,全派上下竟只有他一人,此人喜爱音乐,性子随和,不喜争斗,但他的武功即便俱欢颜也不敢小觑。 排在第八的便是点苍双隐了,二人向来形影不离。 第九张椅子上绣着五岳山势,上面坐着的正是泰山派掌门何时了。何时了身后又坐着纪严等人,只是如今五岳被灭,弟子死伤惨重,面对如此盛会,几人面上也不好看。 九大门派下设数十张座椅,只见五台山竹鹿大师,空灵岛玉灵上人等一众极有名望的武林高手皆在此列。 朱赐秀乔装打扮,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了,眼见时辰已到,耳听一阵钟鼓声,上千丐帮弟子分列十五队,由十五位舵主带领,分散万安山四周。 丐帮四位长老个个神情严肃,一言不发,站立俱欢颜身后,凝重的气势令众人心头一震。 各门派见丐帮弟子众多,帮规森严,秩序井然,暗赞不已。都云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果然有些门道。 居上首叫化子缓缓站起身来,作了个四方揖道:“承蒙各位朋友抬爱,相聚丐帮总舵,俱某感激不尽。” 众人皆道客气。 俱欢颜接着道:“近年来邪魔遍地,魔教四起,又有朱雀门暗中行鬼祟之事,屠戮江湖豪杰。江湖动荡,若无一人出来主事,只怕邪魔一道更加猖狂。今日邀众位前来,便是丐帮欲聚聚正道之力,禀天地正气,为死去的正道人士讨一个公道。” 第73章 一盘散沙 此话一出,台下轰然响应,有亲朋好友或身边亲人死于朱雀门手下的,皆热泪盈眶、满目期待。 这时有人已高呼出声道:“江湖几十年群龙无首,早该选定盟主啦。” 旁边有人应和道:“不错,最近这些年,魔道之所以猖獗,皆因我正道不能齐心协力,以后若结成一盟,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台上其余七派似乎也早已提前知道此事,一时倒也无人反对。 有人道:“俱帮主德高望重,秉江湖之正义,就请坐了这盟主之位。”旁边有人却持反对意见道:“武当山龚道长侠肝义胆,最好打抱不平,我推举他当武林盟主。”旁边又有人道:“我推举少林寺为武林盟主,少林寺一直以来就是武林泰山北斗,无垢神僧内功大宗师举世无双,最合适不过。”还有人道:“青城剑派韩龙华掌门乃是剑法第一的大宗师,该为正道领袖。”不过当即便有人反对道:“朱雀门残害武林,少林武当青城派皆视而不见缩头不出,凭什么做武林盟主?” 台下一时吵成一团,朱赐秀抬眼看去,却见台上各派掌门皆面带微笑,一语不发,对台下起哄的众人视若无睹。 秦中平上前两步,道:“各位,且听我一言!”他声音洪亮,在内力的加持下远远传了开去,在山上四周又有回音传来,竟压下台下数千道声音。 众人心中微惊,皆道这丐帮一个长老竟也有如此功力,真是了不起。 秦中平见众人已停止争吵,这才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江湖上之所以有邪魔兴风作浪,皆因我正道人心不齐。今日为了一个盟主之位,难道又要争个头破血流,让邪派笑话么?”此话一出,群雄霎时一静,皆心生惭愧。只听他继续说道:“非丐帮觊觎盟主之位,若是有一英雄豪杰能解江湖纷争,令众人信服,我丐帮情愿做一个马前卒,听凭使唤。”一番话大公无私,更令众人汗颜。 何时了站起来道:“我五岳派这些年人才凋零,青黄不接,觍列九大门派,实为名不副实,日前又遭朱雀门毒手,幸亏俱帮主仗义援手,否则五岳派从此绝矣,贫道推举俱帮主出任盟主一位,带领正道与朱雀门一决高下。” 傅金朔也站起身来道:“各位前辈,各位英雄,晚辈才浅德薄,不敢妄下言论,不过俱帮主久负盛名,晚辈素来是极为敬仰的,我青城剑派愿尊丐帮为盟主,领袖群伦。” 这时无恨大师站起来道:“师兄这些年专研佛法,早已无心江湖事务,这盟主一位,请诸位英雄另举他人吧。”说罢朝俱欢颜微微一躬身,复又坐回椅子上,双眼半眯,神游太虚去了。 听到他这样说,不少人皆失望叹息。 眼看盟主之位既定,却听有人道:“武林盟主尊位,岂可这等儿戏,怎能凭几位口舌之言便定盟主之位。” 秦中平眼神一冷,忽又变得满脸堆笑,道:“不知那一路兄弟有异议,请出来说话。”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越众而出,一旁有认识的已经叫出声来,道:“是两河棍王楚雄。” 楚雄来至台前道:“在下楚雄,见过俱帮主,秦长老及各位掌门!” 楚雄为人侠义,最好打抱不平,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秦中平见来人是他,也不好发作,只拱拱手道:“楚兄有何高见?” 楚雄道:“小弟也没有什么高见,一介武夫,只有些疑惑想问清楚,否则心里不痛快。” 秦中平哈哈笑道:“有何疑惑,请楚兄讲来!” 楚雄道:“我请问秦长老,丐帮召集九大门派及天下英雄至此,是为了什么?” 秦中平微笑道:“是为了推举武林盟主。”楚雄道:“推举武林盟主又是为了什么?”秦中平道:“当然是为了对付魔教,维护武林正道。”楚雄道:“这便是了,朱雀门带领一众武林败类在江湖上大开杀戒,但是大家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也不知这魔教总舵在哪里,下一步又要害谁。在下斗胆再问一句,俱帮主若是成了武林盟主,又该怎么做才能先让这魔头束手就擒?” 秦中平道:“自然是聚集天下英雄之力,翻遍整个江湖,将他找出来。” 楚雄道:“秦长老的计策也许不错,不过太过费时费力,而且若依此计,大可不必推举什么武林盟主,大家只管齐心协力去做也就是了。” 秦中平心中早已怒极,努力克制情绪,平静道:“楚兄所言甚是,只是江湖上各路高手人心不齐,难免有些投机耍滑之人不肯出力,有些自觉此事于己无关,也不愿甘冒大险,若是能有一位大英雄,大豪杰来将一盘散沙的武林豪杰汇聚起来,想要对付朱雀门就容易的多。” 众人闻言皆点点头,楚雄却不以为意道:“舍己为人的大侠不需召唤也愿意挺身而出,若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即便有盟主带领,也只会混水摸鱼。” 秦中平见他一再出言相驳,脸色已难看至极,这楚雄仗着颇有一点名气,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多次质疑自己,不仅令他怒火中烧,语气也冷了下来,道:“不知楚兄有何高见?” 楚雄感受到他的怒气,微笑道:“秦长老也不需生气,楚某也是为江湖事而来,依楚某之见,武林盟主一位大可不必大费周章,与其将赵铁衣当做仇敌,不如将他当做奖励。若是在一年之内,有谁能手刃奸贼,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便推举他为武林盟主,不管此人是九大门派,还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皆有资格参与。” 此话一出,掌声雷动,九大门派虽然人多势众,但江湖上毕竟还是小门小派居多,这么多年来,他们无出头之日,现下楚雄挺身而出,为他们争取到一个可以公平竞争武林盟主之位的机会,是以大家无不对他真心倾服。 第74章 阴谋 秦中平眼见楚雄的一番话得到许多人支持,不仅深自懊悔,怎么没提前考虑到有人捣乱,对楚雄更是恨意入骨,但此刻却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勉强笑道:“好,此举倒也合人心,不知各位掌门怎么看?” 周灿道:“在下以为楚兄所言大缪,今日我等齐聚万安山,便是为了对付朱雀门,鄙教这些年屡屡出事,依旧不敢忘维护正义,特意召开这英雄大会,为的就是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凝聚正道人心,一举攻破朱雀门,还武林一片清明。照楚兄的意思来看,我们好像选举盟主为主,剿灭魔教反而成了次,如此主次不分,岂不是教人可笑?”他口才便给,三言两语便反驳的众人无话可说。 周灿见众人皆面有愧色,议论纷纷,心下甚是得意,微微一笑道:“除魔卫道,行侠仗义,乃是我武林门派亘古不变的宗旨,也是每一个武林正道人士义不容辞之事,怎么还可当做奖励来说?按照楚兄的意思,只要有人杀了朱雀门门主就可以做武林盟主,那么百花门、百毒宫还有厉山老鬼这样的魔道奸雄杀了他我们也要尊他为主咯?再说若是真按照楚兄所言,只怕人人都争着抢着做盟主,这样一来,反而各人之间多生嫌隙,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只会白白便宜了魔教。” 丐帮弟子闻言,皆大声叫好,都言周长老说的有道理,有哪些墙头草之流心中自知无论如何争夺,这盟主一位也和自己无缘,凑着热闹吆喝几声,一时便将支持楚雄的一帮人压了下去。 周灿越说越是得意,挥手止住众人议论,继续说道:“至于是否有人能杀的了朱雀门门主,这还两说,毕竟此人武功着实厉害,又有沸血毒掌这样的邪功。以老夫愚见,只怕除了上四派掌门亲至,谁也不敢说能以一己之力杀的了他。更何况朱雀门又有诸多高手,门下弟子三教九流,鬼花样甚多,若不凝聚武林各大门派之力,毕全功于一役,一但令魔教贼子逃脱,到时候死灰复燃,江湖安有宁日?” 众人听他说的在理,也都随声附和,周灿继续道:“等剿灭了魔教,到时候大家依旧各归本位,岂不胜过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众人更不再反对,齐声赞同。 秦中平见周灿片刻之间便已安抚住群雄,心下一定,忍不住面露微笑。不死心的楚雄冷着脸道:“既然周长老非要选个盟主出来,不知怎么个选法?是大家伙一起表决呢还是各自凭本事来争?” 周灿道:“咱们江湖门派,一向是以武立足,既然言语不服,不如依照旧历,以武定输赢,无论哪一路英雄,皆可挑战,如此可服人心。” 众人轰然叫好,皆道这才是正理。秦中平又道:“虽是以武定主,但各位既然同为正道,便不能伤了手足情谊,出手点到即止,不可下死手。” 这时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道:“刀剑无眼,既有争雄的准备,也该有被杀的觉悟,若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这盟主之位,只怕轮不到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来当。” 秦中平哈哈一笑,道:“不知哪位英雄高论,还请上台一展身手。” 果然见人影一闪,一个瘦小汉子跳至台上,冲俱欢颜拱拱手道:“俱帮主,久违了!” 俱欢颜微微点头,秦中平道:“原来是无影飞针刘枯,刘兄!”刘枯本为四川暗器大家,在江湖上极有声名,不过毁誉参半,算是武林亦正亦邪的人物。 此人一手无影飞针号称鬼神莫测,极为难缠。 刘枯道:“秦长老客气了,今日既然是共推武林盟主,刘某不才,也想试他一试,想必各位门主不会介意吧。” 说罢看向台上几派,也只傅金朔为人谦和点头微笑回应,其余众人却是看也不看,各自出神。 刘枯见状心中暗恨,眼中划过一丝怨毒。这么多年来,江湖一直被九大门派掌控,身为四川暗器大家,却被这些人视作旁门左道,这口气他憋了多年,今日便欲一吐为快。 秦中平道:“既然刘兄一马当先,我丐帮接着就是,请各位暂且做壁上观,且看我丐帮弟子如何应对。” 秦中平此举虽然傲慢,但众人皆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在整个武林,九大门派也不是谁想挑战便能挑战的。 秦中平转头道:“就请尹舵主一展身手吧。” 身后有人应道:“是!”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上挂满布袋的老叫花子缓缓来至台上,此人姓尹名肃,位列丐帮十五位舵主长老之一,地位崇高,江湖人称八爪金镖,同样使的一手好暗器。 台上二人相对而立,距离不过十数步,谁也不发一言,似乎都在观察对方的破绽。忽然二人同时一动,只听叮的一声,一只飞针与一枚金钱镖同时掉落台上。 二人出手迅捷,台下群雄到有大半未看清二人动作,只听的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二人谁也不曾移动半步。 只见台上金镖与银针越落越多,半晌之后,二人同时停下。台下众人低声议论道:“谁赢了,谁赢了。” 却见旁人皆是一脸茫然,仿佛在看变戏法一般。 尹肃拱手道:“刘兄,承让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竟是尹肃技高一筹。刘枯脸色极为难看,他二人同时出手,共计一百三十八枚暗器,每一枚皆撞在一起,自己本自认暗器天下无双,没想到竟在此时栽到丐帮手中。 只见他从右手呈剑指状,双面正紧紧夹着一枚金钱镖,镖身边缘锋利如刀,似乎沾染了一丝血迹。 金钱镖从他手中落下,叮一声落在地上,刘枯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尹肃转身朝俱欢颜一拜,快步下台而去,隐入人群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群雄见丐帮中一个八袋长老便轻易胜了四川暗器大家刘枯,皆是一阵惊叹。 九大门派终究是九大门派,底蕴深厚,总不是江湖上那些散兵游勇可以比拟的。 秦中平再次站起身来道:“还有哪位英雄想要上台领教,便请上来吧。” 却见台下数千群雄,竟无一人响应。 这时点苍派慕容难敌道:“俱帮主德高望重,盟主一位舍你其谁,就请坐盟主之位,我八大门派定会鼎力支持。” 其余几派掌门皆缓缓点头,就连傅金朔等人也表示赞同,只有赤逸子与陈蝉衣二人始终不发一言。 秦中平道:“不知二位掌门可有异议?” 二人对视一眼,陈蝉衣首先开口道:“原本以俱帮主的身份地位,要做代盟主之位,也理所应当。但既然是以武定主,峨嵋派若不出手,好似不战而降。未免惹人闲话,也为了让大家看清俱帮主当选武林盟主乃是实至名归,老道便献丑为大家一试。” 说罢来至场中,他今年已五十有三,多年身居高位,自然颇具威严,此刻不疾不徐往台中间一站,长须飘飘,一副高手风范。 秦中平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在下先领教陈掌门神功。” 陈蝉衣摆摆手道:“既然是宗门论武,自然公平合理,秦长老想要指点在下几招,也无不可。只是丐帮高手众多,若是陈某侥幸胜了秦长老一招半式,便有下一位长老再来指教,陈某即便铁打的身子,也该累坏了!” 秦中平知道他言语中的意思,冷笑道:“丐帮只出一人,若是输了,自然不会再出第二人。” 陈蝉衣眼睛瞥向俱欢颜道:“俱帮主,秦长老此话可当真?” 俱欢颜道:“秦长老乃丐帮执法长老,从来说一不二,自然算数。” 陈蝉衣道:“若是再下侥幸赢了?”俱欢颜道:“丐帮便推你为尊,丐帮上下包括老夫在内,听凭调遣,绝不反悔。” 陈蝉衣闻言大喜过望,他本对俱欢颜极为忌惮,能不与他正面交手自然极好。他自忖二十年来修炼逍遥掌法已至大成,即便遇到四大宗师也有资格碰一碰,难道还敌不过一个丐帮长老么?只见他双掌负在身后,掌心隐隐泛着青光,对秦中平道:“既然如此,陈某便献丑了。”说罢飞身而出,只见两道青光犹如两条青龙,直扑秦中平胸口而去。 朱赐秀与陈蝉衣、秦中平二人皆交过手,自知若论武功,陈蝉衣还在秦中平之上,只是秦中平此人心计歹毒,擅使手段,只怕陈蝉衣胜他不易。果然不多一会,陈蝉衣已大占上风,只见他掌法精妙,攻守皆备,两条青龙游动迅捷,逼的秦中平不得不取出镔铁窜来应对。只是他虽然有武器在身,却依旧被陈蝉衣压制,二人交手至三十六招,陈蝉衣忽然大喝一声,使出一招乳燕归巢,秦中平猝不及防,左臂被掌风带到,只听咔嚓一声,左臂骨已断。但他竟不顾伤势,手中镔铁窜化作一条白蛇,直刺陈蝉衣胸口。只听叮的一声,他手中镔铁窜竟未刺入,反而震的脱手而出。 秦中平叫道:“玄天神甲!” 丐帮弟子一听,顿时鼓噪不公。 陈蝉衣道:“峨眉派掌门从来甲不离身,此事江湖皆知,更何况比武也未规定不许戴甲,秦长老若是有其他手段,也不防使出来,陈某绝不会在意。”此话一出,各人立时沉默不语。峨眉派玄天神甲宝物江湖闻名,峨眉掌门自从继任大位开始,便一直是甲不离身,此事早已是江湖公闻。只是比武之时,一时没有谁也想起,眼下已回过神来,也不觉有何不公平。 秦长老忽然道:“陈掌门所言不错。” 陈蝉衣见他倒地不起,左臂又已折断,只当他此话是在认输,当下得意一笑,却不料忽然一团白粉扑面而来,瞬间笼罩在他头上一尺的范围。 陈蝉衣只觉双目奇痛,啊的一声惊叫,不住往双眼处揉去,正在此刻,秦中平已飞身而起,连出数掌将他打的吐血飞出。 陈蝉衣倒在地上,口中依旧不住痛苦呻吟,众人看去,只见他双目流下血来,显然这一对眼睛算是废了。 赤逸子站起身来,脸色涨的通红,大声喝骂道:“卑鄙无耻,怎么使出撒石灰这样的下三滥手段来。” 秦中平闻言却不慌张,只是道:“难道各位也忘了么,丐帮弟子行走江湖,晚上走到哪里就睡到哪里,不免遇上些毒虫猛兽,身上备些石灰粉,辣椒水这样的防身暗器,也是常事,这也算是丐帮一大手段。” 丐帮弟子闻言皆道:“不错,我们叫花子行千里路,吃万家饭,走到哪里都有人欺辱,有时甚至要与恶犬争食,身上备些石灰粉驱赶野狗也是常事,有什么稀奇。”说着纷纷打开自己的袋子,只见里面石灰粉,辣椒粉,毒虫,暗器,石头应有尽有。 众人闻言,虽觉这有些狡辩的嫌疑,但也觉颇有些道理,更何况陈蝉衣自己也说:秦长老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陈某绝不会介意。也就各自皱眉,不在言语。 赤逸子大怒道:“好,就让我再来领教秦长老高招。” 秦中平脸色一变,此刻他哪里还有力气再战赤逸子,更何况此人棋剑双绝,最厉害的还是以三百六十一颗棋子作为暗器伤人,实在是神鬼莫测,厉害的紧。 其实赤逸子也有自己的打算,丐帮四位长老中,秦中平武功虽不是顶级,但却最为难缠。眼下他与陈蝉衣两败俱伤,正是下手的机会,若能将其一举击败,想必其余三位顾及颜面,不会再出手相争,这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而至于趁火打劫的嫌疑,也可以解释为看不惯丐帮所为,含愤出手,想必众人也不会见怪。 秦中平为人机警,自然明白他打的如意算盘,但苦于帮中无论哪一位长老应战,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忽听有人哈哈大笑道:“赤逸子,你卑鄙无耻,乘火打劫,枉为名门正派!” 声音远远传来,似乎尚在数里开外。 第75章 西域恶僧 赤逸子身居高台,举目看去,只见海面上行来一艘大船,船首之上,一个身穿深红色袈裟的喇嘛迎风而立。 众人无不骇然,这大和尚难不成竟有佛家天耳通的本领,怎得尚在数里外便能听得此处说话。 赤逸子一见来人,脸上神色顿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域密宗黑教第一高手西来龙象老祖座下大弟子,无法无天寺无量恶僧。 无量僧不等船只靠岸,飞身而下,双脚点过海浪,飞奔而来,远远看去,仿佛踩着浪花一般。一跃数丈,转眼便来至台下。 秦中平见到来人,心中大定。 无量僧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向俱欢颜行礼道:“俱帮主果然宗师风范,小僧久仰帮主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俱欢颜微笑道:“龙象老祖威震西域,无量法师声名远播,俱某也是神交已久。” 无量僧连道不敢,又转头向秦中平等人见礼,二人还待客气,赤逸子早已按耐不住,高声呵道:“无量恶僧,此处岂是你这邪魔歪道撒野的地方,还不滚开。”崆峒派与无法无天寺距离较近,两派常有争斗,到后来逐渐水火不容,赤逸子的师父松风道人更是伤在无量僧手上,不多久便郁郁而终。赤逸子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但眼下八大门派顶尖高手皆在此处,不由胆气甚壮,对其毫不客气。 无量僧眼睛只一扫,赤逸子便觉身体一寒,却听他道:“我西域密宗本传自中原,同属大乘佛教,既然我是邪魔歪道,那么请问少林寺又是什么?” 赤逸子一时语滞,说不出话来,秦中平见状忙打了个哈哈道:“西域佛教与中原佛教本是一家,何分彼此,无量大师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此时大船已经靠岸,数十番僧跃下大船,飞奔上来。众人神色肃穆,气势骇人,群雄纷纷避在一旁。 无量僧道:“听闻中原各大门派在这里推选武林盟主,小僧虽处佛门,但究其根本也属中原武林分支,特意赶来凑个热闹。” 众人眉头一皱,脸上皆现不悦神色,心中暗道:这黑教无量恶僧称霸西域兴风作浪,手段毒辣,声名狼藉,竟然也想染指武林盟主的宝座,简直痴心妄想。但有东道主丐帮在此,众人虽心里不悦,却谁也没有发作。 秦中平道:“既然是共推盟主,法师威名远扬,自然有选举的权利。早听闻无量大师的雪山神掌威力无穷,正好让秦某开开眼界。” 无量僧道:“有俱宗师在此,小僧怎敢班门弄斧,这武林盟主的宝座,更不敢痴心妄想,小僧就先代宗师打发了这乘火打劫的卑鄙小人再说吧。” 赤逸子脸色一变,他原以为无量恶僧此来是冲着盟主之位来的,没想到竟先冲自己来了,更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出言侮辱,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秦中平冷笑道:“赤逸子道长似乎不愿接战,既然如此,就请退下吧,这一战依旧由丐帮来接好了。” 赤逸子脸色微微一红,自己现在代表的可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而无量恶僧则是西域黑教,在在场众人心里,只怕与邪魔一流无异。现在若是退缩,只怕会令众英雄耻笑,可若是应战,即便胜了,也在无余力与丐帮争雄,一时有些左右为难了起来。 这时底下早有看不过眼的大声笑道:“崆峒派要是不愿意争这武林盟主一位,就请退下吧。” 旁边立是有人回道:“只怕是畏惧了西来龙象的威名,若是连他的徒弟都打不过,还谈什么武林盟主,别给九大门派丢人了。”此刻万安山上聚集的也不光是名门正派,还有江湖上鱼龙混杂的高手,这些人中有些与九大门派交好,有些则早就看不惯他们势大的样子,看到赤逸子退缩,顿时鼓噪起来。 秦中平在一旁微微冷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态。赤逸子终于忍受不了众人的污言秽语,大声喝道:“住口!” 他声音洪亮,内力深湛,这一声又含怒发出,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声震四野。怒视无量僧道:“大师想要指点在下,何必出言不逊,在下接着就是。” 说罢从背后抽出宝剑,此剑长三尺,寒光闪闪,剑刃宛若一块明镜,倒映出二人严肃的神态。 无量僧道一声阿弥陀佛,向前踏出一步,赤逸子顿觉他气势一变,如山岳一般压来,心中暗暗吃惊。但他毕竟纵横江湖数十年,虽惊不乱,手中长剑一横,使出一招前削,划向他手臂。 无量僧伸手一召,手上已戴上两只金刚手套,右手成爪,抓向赤逸子剑刃,左掌使出雪山神掌拍击,一股奇寒之气瞬间蔓延开来。 赤逸子深知他掌力强劲,不敢大意,从怀中掏出一块铁板,上面黑点白点遍布,挡在前胸。无量僧手中拍上铁板,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左掌被震的微微发颤。定睛看去,原来他手中持的是一块铁铸的棋盘,上面黑点白点正是棋子。 赤逸子手中的棋盘乃是磁铁铸成,上面吸着三百六十一颗棋子,使用时可用内力激射而出,即可作为暗器,也可作为盾牌,配合锋利的长剑,攻守皆备,极为了得。 无量僧这一震,右手力气也松了不少,赤逸子见状运劲抽回宝剑。左手棋盘使力士推山,右手宝剑使金针暗渡,瞬间逼近无量僧跟前。 众人见他使的全然是两路招式,但心分二用,相互配合,无不妙至毫巅,不由大声喝彩。 无量僧双掌一搓,抵住撞来的棋盘,忽见棋盘底下伸出剑刃,直刺丹田,忙脚下用力,飞身跃起。 赤逸子回剑收在身后,内力一激,左手棋盘上瞬间飞出一十八颗棋子,打向身在半空的无量僧。 无量僧此时无处借力,匆忙之间哪里避的开,但见他猛然大喝一声,周身狂风大作,衣袍鼓动,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颗圆球,十八颗棋子打在身上,只听叮叮叮乱响,皆都落在了地上。 赤逸子暗自吃惊,难不成这和尚的内功竟到了如此火候。 这一招看样子似乎是内功外放的表现,中原武林称作三尺气墙,凭借深厚内功在周身三尺之内形成一个防护罩,一旦施展出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莫说普通兵器,即便神兵利器,若持有者内力不强,也休想刺进。只是这一招对内力损耗极为厉害,若非内功深厚之辈,施展不出两次便要力竭而亡。这无量僧虽在雪山之巅苦修多年,但内功修为却没有到达这一境界,只因他身上穿着的袈裟乃是由西域金蚕丝所制,刀枪不入,再加上内劲鼓动,看起来好像中原武林的三尺气墙,实则不然。 不等赤逸子反应过来,半空之中双掌齐推,只见两团寒气瞬间发出,正轰在赤逸子棋盘之上。棋盘上的棋子顿时被打的四散飞溅,有不少甚至落在台下,打的围观众人鸡飞狗跳。其中一颗飞至朱赐秀面前,朱赐秀伸手接住,只觉棋子上力道惊人,忽又觉掌心一凉,摊开手掌一看,原来这枚棋子竟被无量僧雪山掌力冻成冰子,不禁心中一动。 此时赤逸子已狼狈不堪,手中铁铸棋盘凹陷变形,被无量僧雪山掌一击,早已冷的拿不住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无量僧生性狠辣,见赤逸子败下阵来,竟不收手,转身一掌拍向其心口,众人见状皆心中大骂西域番僧歹毒,但此时毕竟乃是双方对擂,死伤在所难免,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忽见青光一闪,一柄长剑飞来,落在二人中间。 无量僧见此剑之上青光环绕,隐隐发出剑鸣之声,不敢大意,忙收住攻势,转头向一旁看去,只见一个五十来岁衣着整洁的道人正拨弄着膝前的古琴,一声声古朴的音调缓缓在武林大会上蔓延开来,道人开口道:“大师胜了他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取人性命。” 天喜道人虽是昆仑派掌门,与西域无法无天寺比邻而居,但因他喜爱游历,无量和尚也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位厉害的邻居,今天反而是第一次见面。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见他面容古井无波,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敢托大,微微躬身道:“早闻贤邻剑法高超,今日难得遇上,就请指点几招吧。” 天喜道人站起身来,伸手一招,那柄古朴宝剑好似通灵一般,竟蹭一声凌空飞起,落入天喜道人手中。无量僧见状忍不住瞳孔一凝,早就听闻昆仑派有隔空御剑的本事,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又见长剑之上青光缭绕,显然是一柄难得的奇兵,更不敢有丝毫大意。 天喜道人上前一步道:“我本无心争夺什么劳什子武林盟主的位子,只是不忍一代掌门数十年苦修毁于一旦,因此才不自量力出手阻拦,还望无量大师勿怪。” 无量僧听他这么说,顿时心中气极,既不愿争夺盟主之位,干么多管闲事,分明是轻视自己,忍不住喝道:“多说无益,贤邻若不显露一手绝技,贫僧只好无礼请贤邻留下了。” 天喜道人见状,也知自己若是就这样离开,莫说无量僧不答应,只怕武林群雄都未必肯放自己离开,当下轻挥手中长剑,缓缓划出一个圆圈,左手成剑指抹过剑身,剑刃上顿时被附上一层青光,沉声道:“既然如此,贫道只好献丑了。” 这正是昆仑派绝学,西来一剑。 此剑由昆仑派创派祖师所悟,后历经数代弟子雕琢,早已是集剑道之大成的一剑。 无量僧见他剑势惊人,不由脸色微变,暗暗调动全身内力,一团寒气忽然自周身飘起,瞬间便将他笼罩在内。 在场高手自然明白此乃内力凝聚到极点的表现,天喜道人剑势已成,这一剑宛若石破天惊,瞬间飞向无量僧。 无量僧大喝一声,再次那圆球神功,只见寒气中似乎升起一个大肉球,护住他全身。天喜道人剑指前伸,长剑已刺进他周身三尺之内,终于在距离他胸口半尺处停下,再也难以寸进。 二人相持片刻之后,无量僧忽然狂喝一声,坚不可摧的僧衣竟片片碎裂,但天喜道人的剑势也在瞬间消散,强大的内力波及出来,竟将台下众人硬生生逼退一丈有余,内力稍弱之人,竟自抵挡不住昏了过去,即便台上各大门派高手,也是急忙凝聚内力抵挡。 朱赐秀虽然远离台旁躲在角落,但在遭受到两股强大的内力波及之下,依旧胸口一闷,五脏六腑翻滚,忍不住就要呕出来,急忙运转内力,将这股烦恶之感压下,不禁心中骇然。 再看台上时,已不见了天喜道人的身影。 无量僧猛地呕出一口鲜血,面若金纸一般坐倒在地,一旁番僧弟子连忙送上袈裟盖住他赤裸的身体,周灿见状立刻道:“此战,无量大师胜。” 周灿说完,西域番僧轰然叫好,叽里咕噜吆喝着什么,大概是歌功颂德,大拍马屁。 群雄眼见无量和尚已身受重伤,但却独独不见了天喜道人的身影,有心想反驳几句,由实在无从下口,只得愤愤默认无量和尚赢了。 秦中平道:“无量大师可要休息一下?” 无量僧道:“多谢秦长老。” 说罢自顾自盘膝坐在一旁,其余番僧唯恐有人偷袭,皆护在其身前。 秦中平道:“眼下无量大师乃是胜者,众位可有人愿意与其一战?”众人见这西域番僧如此了得,连败两派掌门,知道自己上去只有丢丑,皆默不作声,秦中平又转向台上,对几派掌门道:“各位掌门,可有人愿意挑战无量大师?” 无恨道:“少林寺既已言明置身事外,怎能自食其言,更何况我相信以俱帮主的武功,要胜无量大僧也不太难。” 其余几人闻言皆点点头,也都不再多言,只看向秦中平。 秦中平道:“多谢各位抬爱,丐帮原不该乘人之危,但此事既关中原武林荣辱,自然义不容辞。” 说罢来至俱欢颜跟前道:“帮主,您老意下如何?”说罢偷偷对他暗使眼色。 俱欢颜点点头,老气横秋道:“自然义不容辞。”说罢直直站起身来。 第76章 诡计 台下朱赐秀眉头紧皱,实在不知道这假帮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与假俱欢颜交过手,知道这假帮主草包一个,只怕连无量恶僧半掌也接不了就被震死,但他此刻毫无畏惧,分明有恃无恐,难道那天夜里他是假装受伤么?不对,绝对不会,那天那掌心接触到此人的那一刻,就知他武功平平,内力更是稀松平常,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伪装的。 这时无量恶僧已经恢复过来,看到俱欢颜正好整以暇立在场中,微笑道:“大宗师果然高风亮节,你不趁我内力未复时下手,足见阁下是一位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大英雄,小僧佩服。” 俱欢颜微笑道:“大师言重了,老叫花子不愿趁人之危,这乃最基本的江湖道义。”说罢有意无意瞥了昏迷的赤逸子一眼,无量恶僧道:“大宗师风范果然比那些自诩高人的伪君子强多了。” 崆峒派这次来人也算不少,但各人畏惧二人威名,竟谁也不敢多发一言。只是心中奇怪,一向心胸宽广的大宗师怎么今日屡屡口出讥讽之言。 秦中平道:“二位皆是当世高人,不必为这点小事介怀。” 俱欢颜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法师,请!” 众人见他浑身放松,没半点敌对的紧张,好似一位邻家老头约人玩耍一般,这分明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高手气势早已收敛在内,不泄露半点。无量恶僧也似乎看出这一点,不由神情严肃,浑身紧绷,不敢有丝毫大意。 二人对峙一番,无量恶僧首先沉不住气,双掌齐推,使出一招气盖昆仑,这一招原本便是大雪山掌中最高绝学,此刻面对大宗师,竟不假思索便发出,好似若不全力出击,便不会再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一样。俱欢颜始终不急不躁,待无量恶僧双掌抵在跟前,这才平平伸出一掌与其对在一起。无量恶僧疾冲的身躯猛然停下,浑身汗如雨下,脸皮涨的通红,使出全力竟然不能再进半点。 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失色,大宗师果然非同一般,那不可一世的无量恶僧,此刻竟在他手下浑身发颤,使出全力不能撼动其分毫。 台下数千群雄,霎时一静,都被俱欢颜举重若轻的一掌吓的骇然变色,震惊之余又无不感到庆幸,幸亏自己没有贸然反对他做武林盟主,否则自己质疑他的武学修为,岂不是贻笑大方。 台上无量恶僧已颓然倒地,道一声阿弥陀佛,诚心拜服。 数千群豪顿时欢声雷动,就连楚雄与其余七派掌门,除了昏迷的赤逸子之外,无不感到震惊,众人站起身来,对着俱欢颜信服一拜,这一刻,所有人都将他当做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台下朱赐秀却始终想不明白,以无量恶僧的武功,怎么会输给这个假帮主,一瞬间,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萌发,顿觉一种阴谋诡计的味道。 看着台上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央的俱欢颜,朱赐秀深知此刻即便出面,说出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再说此时丐帮十三位长老皆在,秦中平也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得重新找个机会揭开他的真面目。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一声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响起道:“俱大宗师,小女子不才,倒想领教老前辈神功。” 朱赐秀不可置信转过头去,却见一道倩影飘忽而来,赫然便是钟小小。 再说数日前,丐帮大院中,假帮主俱欢颜端坐高堂,堂下无量恶僧与秦中平相对而坐。秦中平满面春风,神采飞扬,极为得意。无量恶僧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双手合十,脑袋低垂,双目半眯,老神在在。 秦中平笑道:“如今王千胜已死,丐帮已彻底落入我掌中,此事能有如此顺利,还要多谢大师成全。” 无量恶僧道:“无谓成全不成全,各取所需罢了,事成之后还望秦长老不要食言就好。” 秦中平道:“秦某说话当然算数,事成之后,丐帮一定助大师夺取五台山,做为密宗道场。”听到想要的回答,无量恶僧这才露出满意微笑。 他之所以要在台上装神弄鬼,假败于俱欢颜,为的便是借助丐帮之势,顺理成章进入中原武林。 其实他早就知道俱欢颜是假的,在此之前,秦中平便已将实情全部告知。至于他不为何将计就计趁机夺取武林盟主之位,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即便俱欢颜是假的,让他去争武林盟主一位,也难如登天。 不说武当山龚道兴已是一个极强的对手,还有几百年底蕴的少林寺,青城剑派他们会不会答应。退一万步讲,即便胜了群雄又如何,在他们心里,自己永远是黑教番僧。中原人党同伐异,到时候对自己阳奉阴违,这盟主当的又有什么意思。 与其拼死博一个虚名,不如退而求其次换点实惠,所以他便接受秦中平的条件,以五台山建立黑教寺庙为条件,假败于俱欢颜手上。谁也不会想到与天下英雄不和的无量恶僧,会与丐帮合作。再加上已看过他重伤赤逸子的本事,也不会对他的武功起疑心,如此一来,众人见俱欢颜击败不可一世的无量恶僧,便都不会再有异议,顺理成章登上盟主宝座。 此计可谓是环环相扣,天衣无缝,除了朱赐秀得知假帮主身份外,竟无人看破。 秦中平这么做,当然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借助俱欢颜的威望与无量恶僧的配合让假帮主做武林盟主,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俱欢颜以身居盟主一位,无暇分心帮中事务为名,退位让贤设立自己为帮主,掌管丐帮。 慢慢的假俱欢颜隐居幕后,自己以丐帮帮主之名,武林盟主心腹,利用盟主令号令群雄,到时权倾江湖,做个实打实的武林至尊。想到这里,秦中平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快意。若不是钟小小的到来,他的计划几乎已经实现。 再说钟小小被陈蝉衣制住之后,鲁东安为了用她引朱赐秀现身,向陈蝉衣求了个情,将她带回了丐帮。秦中平料想有她在手,朱赐秀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再坏自己的好事,于是将她点了穴道,用牛筋反绑了捆在房中,另派了门内门外四位八袋长老看守,自己则迎接各派宾客不提。 钟小小穴道被制,内力半点也调不起来,想要挣扎,这牛筋却是越挣扎越紧,丝毫不能动弹,时间一长,顿觉枯燥不耐烦起来,又恐朱赐秀前来相救掉入陷阱,不由破口大骂。 在房内看守的两位长老,有一人正是与朱赐秀交过手的孙百拳,见她骂的越来越难听,沉着脸喝道:“你这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秽言。” 钟小小见他嘴角发青,说话中气不足,隐隐有些发抖,猜想是他阴蚀掌蚀毒终究压制不住发作出来,顿时计上心来,破口大骂道:“你这老糊涂,跟着秦老贼犯上作乱,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孙百拳气恼道:“你在胡说什么!” 钟小小道:“秦老贼陷害副帮主,暗害俱帮主,又弄了个假帮主意图控制丐帮,你这老糊涂当真不知道么?” 其实孙百拳多少已猜到一些,但因秦中平积威太盛,那些怀疑的丐帮弟子皆被其暗中灭口,现在丐帮上下皆是他的人,即便他有所怀疑,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钟小小看他神色已明白大概,故作叹息道:“可惜这天下第一大帮就要落入宵小奸佞之手了,丐帮百年侠名就要蒙污,你做为丐帮八袋长老,不知清理门户,反而助纣为虐,可见你是个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老糊涂。” 孙百拳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一口瘀血冒出喉头又被他强行压下,怒道:“妖女,休要妖言惑众,老夫岂能上你的当。” 钟小小道:“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有数,哼,丐帮自诩侠义,原来一窝子鼠辈,做事只知偷偷摸摸,蝇营狗苟,叫花子就是叫花子,杂碎哪能摆的上席面,依我看,趁早解散罢了。” 孙百拳在丐帮已有十余年,资格虽没有王千胜那样老,但毕竟是元老人物。当年他被仇家追杀,老帮主魏无通看他可怜,收他进入丐帮躲避灾祸,又亲自出面化解恩怨,这才留下他一条命来。后来老帮主遭弟子廖庆暗害,他心中悲痛,这一世再无机会报答老帮主恩情,只好心思全部用在新帮主俱欢颜身上。凭借处事得当,面面俱到,很快便被提拔为八袋长老,大良分舵主。 俱欢颜消失八年不见,他不比别人更少担心,后来见秦中平领帮主回来,见他模样虽像,但神情举动却有细微差别,不禁疑心,与大智、大礼分舵主私下议论,却不料没过几日,二位舵主连同大让分舵主一同被秦中平以李副帮主同谋处死,这几天又见大义分舵主王千胜也忽然消失不见,方才知道秦中平的狠毒心肠。 到如今丐帮四处皆是他的耳目,即便自己有心怀疑,也不敢声张,更何况吕、李二位长老这些天也奇奇怪怪,不知是敌是友。今日被钟小小一番言语辱骂,顿觉对不起两代帮主,急火攻心之下,先前所受阴蚀掌力猛然发作起来,顿觉浑身刺痛,奇冷彻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旁还有一位八袋长老,乃是秦中平的心腹,大恭分舵主桑延平,见他面色有异,不禁起了疑心。秦中平早对他有所怀疑,但因此人做事周密,滴水不漏,看不出心思,因此将自己安插在他身边监视。如今妖女一番话似乎已引起他的怀疑,正想着是不是该先下手将他除去以绝后患,猛又见他脸色铁青,嘴角发乌,浑身不住的颤抖,不禁大吃一惊,急忙道:“孙长老,你怎么了?” 孙百拳双手抱在胸前,如今虽然立秋,天气却极炎热,他身上衣服也不单薄,却感觉好似身处阴风洞中,打着牙关道:“冷,好冷!” 桑延平见他模样,分明是中了阴毒的表现,忙从房屋一角的床上扯下一块棉被,盖在他身上。孙百拳仍觉五脏六腑都在结冰,不由浑身打着哆嗦道:“桑兄,快救我!” 桑延平心想妖女穴道被制浑身被绑,外面又有两位长老看守,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便将手掌贴住孙百拳后心,缓缓将真气渡了过去。 桑延平手心一贴上孙百拳后背,立刻感觉到一股奇阴之气猛冲过来,忍不住也是一阵哆嗦,方知孙百拳受毒已深,若不及时救治,只怕命在旦夕。毕竟二人多年共事,也不忍见死不救,于是运起内力帮他渡过难关。 钟小小见二人已无心顾及自己,忙汇聚一丝丝真气开始冲击穴道,她自小跟着钟老鬼行走江湖,对这类解穴功夫尤为擅长。不过秦中平功力高深,解开气海穴足用了小半个时辰。 好在二人此刻正在全力压制阴毒,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更不知自己正在暗运内力解穴。钟小小解开气海穴,已是累的满头大汗,抬头见孙百拳脸色愈发乌黑,连累桑延平嘴角也开始发青,不禁暗自冷笑,这千年阴泉的阴毒哪是那么容易解的。当即不再理会二人,复又瞑目,意守丹田,气海穴被解,真气已能流转,只是左右双臂肩井二穴被封,尚不能行动,于是又开始冲击右臂穴道。 不一会右臂已恢复正常,接着左臂也恢复过来,钟小小暗自舒展一下身躯,只觉体内真气流转再无阻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偷眼见孙百拳脸上乌青已被止住,正有缓缓恢复的神色。知道二人此时真气相通,正在关键时刻,受不得半点打扰。左右环顾,见桌上放了一壶茶水,不禁心中一喜,调转身子用脚尖一挑,将茶壶挑起收回到怀中,一低头用嘴咬住壶柄,扭头将茶水倒在背后双手牛筋之上。 她身子本软,又练过缩骨一类的软体功夫,常人看似不能做到的动作,对她来说却不难。 第77章 俱欢颜 这牛筋越动越紧,却受不得水,被水一浸,劲力也就不再强势,若是用热水来浸泡,更是事半功倍。钟小小见牛筋渐渐松开,心里也慢慢放松下来。只盼望这二人再多疗一会伤,好让自己能有逃跑的机会。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眼看牛筋就要松开,却听旁边发出一声长吸,钟小小连忙将茶壶踢到一旁桌下,见桑延平已收回真气,孙百拳的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不禁大感失望。 孙百拳运行内力,虽然微有受阻,但已去了性命之忧,只需静养半月,便可恢复如常,对桑延平感激道:“多谢桑兄,若非有你在旁,孙某这条命便是丢了。” 桑延平闻言暗道惭愧,自己出手相助原本想尽点人事,免得他人说自己见死不救,没成想手一沾上他的背,一股阴气立刻涌了过来,若不全力抵御,反而会自伤身体,因此不得不使出全力。来回牵扯间,不觉将全身内力发了过去,孙百拳内力本也深厚,有桑延平相助,内外合击之下,终于将这股阴毒压制住。也幸亏朱赐秀的阴蚀掌未至大成,若是钟老鬼亲自动手,不光孙百拳难逃一死,桑延平八成也得残废。 孙百拳此刻虽无性命之忧,毕竟内力不可轻易发动,桑延平内力损耗巨大,坐在一旁缓缓运气恢复。钟小小见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双手缓缓运劲,牛筋经水一泡已经有些疲软,再加上钟小小内力已复,不过片刻便松动了不少。 孙百拳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偶然一瞥见钟小小半天不言语,闭着眼睛不知在干什么,沉声喝道:“你这小妖女又在搞什么把戏?” 却见钟小小猛地睁开眼睛,对他狡黠一笑,暗道不好,果然见她猛地翻身坐起,冲向桑延平。 孙百拳此刻不敢妄动内力,只好随手将身旁凳子抄起,砸向钟小小。钟小小灵巧一闪,接过凳子,反掷过去道:“老糊涂,还是你自己坐吧。” 孙百拳见凳子风声满耳,连忙闪身避过,啪的一声砸在墙上碎成一地。就是这一耽搁,钟小小已扑到桑延平跟前,桑延平听到动静猛地惊醒,一睁眼便看到钟小小已近在咫尺,不由大吃一惊,随即腰间一空,那柄随身短刀已被夺去,正待出手抢夺,却不料自己为救孙百拳内力几乎枯竭,一抬手便觉丹田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割断脚上牛筋。 钟小小恢复了自由身,知道门外还有埋伏,不敢久耽,纵身踢开窗户飞了出去。此时外面看守的两位长老听到动静一起现身,正欲询问门内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窗户破碎飞出一个少女来,大感不妙,联手攻了上去。 钟小小武功虽然不弱,但面对两位长老联手相攻多少有些吃力,暗中打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主意,一个劲往后退去。 二老知道她的用意,逼的更加紧迫。 三人边打边退,很快越过一座座木屋,来到一处大院前。这院子里尚有数名丐帮好手,见二老围着一名女子打斗,皆来帮忙。这样一来,钟小小压力更紧,眼看捉襟见肘,左支右拙,就要败下阵来。心想这院子空旷,自己一人面对这七八个高手前后围攻,太过吃亏。便想将众人引至屋内,利用狭窄的地形再想脱身之计。 忽然眼睛一瞥,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大胡子老头正从门内探头探脑相望,随手一抓将其抓了出来,哪知众丐一见皆大惊失色,口称帮主。才想起原来这老头就是那个假帮主,不禁大喜,随手点了他几处穴道,使劲一推,老头子哇哇乱叫扑向众丐,自己则哈哈一笑跃上屋顶,消失在后院之中。 众丐虽然疑心这帮主是假的,但毕竟秦中平没有言明,也不敢揭穿,对假帮主依旧一副毕恭毕敬模样。 假帮主见此尴尬一笑道:“老夫武功尚未恢复,多谢众位兄弟相救。” 众丐忙回客气,只是逃了钟小小,不知秦中平回来怎样处置,不觉心中不安。假帮主精于人事,出言宽慰,众丐这才心中稍安,各自安排弟子去追寻不提。 再说钟小小跃上屋顶,见后院一处密密丛丛的花园,深知这万安山到处都是丐帮弟子,与其到处躲藏,不如给他玩个灯下黑,忙矮身藏了进去。 这处后院是秦中平平日练功场所,少有人来,钟小小在里面游荡,见假山流水,倒也别有一番景致,不禁暗暗好笑,原来叫花子现在也过的这样雅致。 游玩了一会,忽听前方有人说话,知道有人走近,悄悄躲在一处假山之后,探头向外一瞥,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来人正是秦中平那老贼,身后跟着桑延平等人。 只听秦中平神色恼怒,指责桑延平等人道:“四个长老连一个女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桑延平见秦中平发怒,忙将全部责任推给孙百拳,只说自己救人心切,没想到竟给了钟小小可乘之机。秦中平自从暗地里收服丐帮之后,情知众人虽然表面不敢违逆,未必心服,也想乘机收服人心,也就不多做计较,叮嘱了几句便打发了众丐离开。 等众人走后,秦中平端坐花园中央一块磨盘大石之上,似乎在运气练功,钟小小生怕被他发现,便想转身离开,却听秦中平忽然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甚,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钟小小心中一震,见秦中平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边看,心想这老贼武功竟如此了得,自己一动不动,竟也给他察觉。正想出去拼命,却见秦中平神色古怪,眼角不住的四处乱瞄,心中一动,按耐住性子,见秦中平又坐回石上,正觉奇怪,忽又见他猛地站起身来,怒声喝道:“何人鬼鬼祟祟,还不给老夫出来。” 这一次却是身随声动,猛地扑向花园一角,钟小小只觉眼睛一花,秦中平已兔起鹊落般绕着花园四周奔了一圈,幸喜自己身体娇小,假山凹陷处正好容身。秦中平绕了一圈,忽然落在假山之上,落脚处恰好就在钟小小头顶。 钟小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一颗心扑通乱跳,暗道这老贼果然心计非常,自己险些给他诈了出去。也幸亏是钟小小藏在这里,若是换了朱赐秀,不说他身子大未必藏得住,就说单那秦中平忽然出言欺诈,他江湖经验不深,定会中计。 秦中平见四周依旧一片安静,这才放下心来,跳下假山,复又回到大石旁,从暗中捣鼓几下,忽听一阵轧轧轧的机关启动声音,那块磨盘大石已被移开,露出一个五尺方圆的洞口来。 秦中平闪身跳了进去,不知在里面又启动了什么机关,那块大石复又移了回来堵住洞口。若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花园之中竟藏了这样一处机关。 钟小小见四下无人,来至大石旁察看,果然在大石头底下发现两块一大一小的石头有移动的痕迹,暗想这大概就是启动机关的关键,也不知这石洞底下是什么所在,自己若是贸然下去,非得和老贼撞个满怀不可,只能耐着性子躲在一旁。 就在钟小小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那块大石头又轧轧轧动了起来,秦中平的身影从中一闪而出,大石头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秦中平从洞中出来后,神情一会恼怒一会痛快,不知呢喃了几句什么,钟小小不敢离得太近没有听清,这时门外有人喊道:“启禀秦长老,少林无恨大师求见。” 秦中平闻言不敢耽搁,忙走了出去,钟小小心想二人皆是两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相谈必是机密要事,一时半会未必回的来,不如我乘机下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若是里面宽大,这几天自己就在这里躲躲,任凭他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自己会躲在这里。 想到这里,来到大石下伸手按住两块石头,不见丝毫动静,奇怪难不成自己搞错了机关,又左右一拧,两块石头竟吧嗒一下合在一起,跟前那块大石果然动了起来。 钟小小心中一喜,原来这两块石头内中藏了磁石,非要合在一处才能打开机关。见洞口露了出来,钟小小忙闪身跳了进去,走了没几步,见一旁墙壁上有个把手似的东西,往下一扳,那大石头果然又移了回来堵住洞口。 这洞本就狭窄,里面更是漆黑一片,钟小小身上的火折子等杂物早就被丐帮弟子搜了去,哪里有引火的东西,只能顺着墙壁缓缓摸索了过去。 石洞往下是一条石阶,极为狭窄,只容一人矮身进去,就是两个人都有些回转不过来。往下行了约有一柱香时间,忽然摸到一扇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钟小小将头上发簪取下,对着锁孔捣鼓几下,锁头便被打开。当初她在摩天岭牢中用一块铁片便能打开数道锁,这普通铜锁哪里能难得住她。 推开铁门进去,里面又是一条长长甬道,依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钟小小只能闭着眼往前摸索,到了甬道尽头,摸到一堵石强,左右并无出路,暗道秦中平设立这一处暗道,必定另有用处,绝不会是死路,左右细细摸索,果然在角落处摸到一块凸起,往下一按,只听轰隆隆一声闷响,眼前石墙缓缓朝左右裂开,露出中间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一丝光亮。 钟小小从缝隙中进去,发现石墙之后倒比外面大的多,大概有一丈方圆,头顶处有七八个指头细的小孔,透出一丝光亮下来,虽然依旧昏暗,总算能勉强看得清。只见里面有一扇大铁门,门下留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孔。 钟小小弯下腰往里看去,见里面昏昏暗暗看不清楚,正思索该不该打开铁门进去,却听里面传来一声怒吼道:“你这奸贼,怎么去而复返,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绝不上你的当。” 钟小小猛地听到这猛兽般的低吼,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回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听到来人竟是一名女子,里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我是谁?你何必明知故问,奸贼又想什么鬼主意来套取我的风雷神拳秘籍,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他这么说,钟小小忽然恍然大悟,连忙问道:“难不成你是丐帮帮主俱欢颜么?”里面的人听到她这样问,哈哈笑道:“你在装什么糊涂,秦奸贼让你来这里,难不成是为了戏耍我么?” 钟小小闻言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忙道:“我与秦老贼势不两立,更不会助他向你套什么武功秘籍,你若不信,我打开铁门放你出来就知。” 说着依旧用发簪打开铁门上的锁头,随着铁门哗啦一声打开,只见昏暗的地牢之中,一个身穿铁甲,身高九尺有余的高大汉子被数根粗壮的铁链锁住。这汉子一头杂乱的头发拖在地上,极长极密的胡须与头发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身子。 浓密的毛发之下,是一张双颊凹陷,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多年的苦难折磨却让它更加明亮深邃。 钟小小还从未见过身材如此高大的汉子,一时有些惊了,老老实实上前道:“晚辈钟小小,见过俱帮主。” 俱欢颜眼中带着不屑,冷笑道:“你打开了铁门难道还能解得开这八劫魔甲么?”钟小小闻言吃了一惊,这八劫魔甲乃是公输堂镇山之宝,通体由玄铁打造,专门用来对付武功高强的犯人,一旦锁上,谁也别想打开。没想到秦老贼为了对付俱欢颜,竟把它弄了过来。 见钟小小沉默不语,俱欢颜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也不学好,跟着秦中平这样的奸贼有什么好?我问你,李副帮主可是遭了你们的毒手,李仁风与吕万全还有周灿三位长老现在哪里?” 第78章 密囚 钟小小见他句句相逼,虽敬重他帮主身份,也不由有了火气,冷着脸道:“秦老贼怎配本姑娘效忠,那李二归被秦老贼陷害不知逃到了哪里,至于你那三位长老倒是过的好好的,尤其是那周灿,早与秦中平一丘之貉,说不定你被关在这里还有他的功劳呢。” 其实钟小小胡乱瞎猜倒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处地牢原本是后唐时期李亚子所建,后唐国灭,这处地牢也就被深埋地下。后来丐帮老帮主魏无通见此山山势平缓,风景古幽,山腰又有一处偌大的桃花林,便在这里落了脚,修建了房屋,当做丐帮总舵。 某天周灿偶然发现了这一处地牢,告诉了秦中平,那时正值俱欢颜身受重伤,虽然他极力掩饰,依旧给秦中平发现,老谋深算的秦中平不甘心只做一个长老,早已有了外心,与邪魔外道勾结,正准备向俱欢颜下手。于是以喜欢清净为由,向俱欢颜索要了这一处地盘,明着修建了一处花园,暗地里将地牢秘密清理出来,又巧做机关布置。 等地牢做成,他与周灿合伙商量如何夺权,恰好那一天副帮主带着李仁风与吕万全外出办事,俱欢颜重伤未愈却依旧不改好酒贪杯的本性,趁着李二归不在无人劝阻,便找来能说会道的周灿的喝酒。周灿又约来了秦中平作陪,秦中平为人古板他心中素来不喜,但二人毕竟同在丐帮,倒也说不上有什么仇怨,万没想到他二人狼子野心,在酒酣耳热之后秘密下毒将他迷晕,等他醒来时已被关在牢底。 八年来,秦中平隔三差五便来向他讨要风雷神拳秘籍,为了留住性命报仇,俱欢颜先后将乾坤袋与如意抓交了出去,对于风雷神拳却只口不提,就这样拖了几年。秦中平害怕时间一长事情败露,于是干脆弄了个假帮主每天学习俱欢颜神态举止,待学的八九分相似,便对外宣称找到了帮主,并将副帮主李二归趁机污为逆贼,清除异己,只等召开了武林大会,正式定下名分,便将帮主俱欢颜秘密处理。 若不是钟小小无意发现闯了进来,这俱欢颜哪能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俱欢颜听她这么说,虽然心里依旧不信,毕竟没那么咄咄逼人。钟小小见他不再出口伤人,这才心气平顺下来,道:“我有个朋友,江湖人称千机灵童,乃是盗门新盗王,任何机关都难不倒他。” 俱欢颜闻言不由一怔,喃喃道:“老贼头退隐江湖了么?盗王之位向来是一脉单传,师父不退,弟子不出,盗王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不过…” 钟小小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不过什么?” 俱欢颜道:“不过盗门中人向来不参与江湖恩怨,即便你能出去将他请来,他也不会给我打开这魔甲。” 钟小小气恼道:“难不成这破铁甲这世上当真无人打得开么?” 俱欢颜摇摇头道:“这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也,怎么会无人能打得开这魔甲,据我所知,鲁班门与公输堂向来是死对头,或许就有打开的办法,不过鲁班门一脉单传,到如今传人已多年不见在江湖露面,要向哪里去找呢?” 钟小小道:“只可惜我那削铁如泥的紫薇软剑不在跟前,说不定可以斩断这些铁链呢。” 俱欢颜闻言忽然一愣,盯着她道:“你说紫薇软剑?你姓钟,你与厉山老鬼钟神秀是什么关系?” 钟小小嘻嘻笑道:“我正是你那对头厉山老鬼的孙女,钟小小是也。” 俱欢颜紧紧盯着钟小小上下不住打量,嘴里喃喃自语道:“真像…怪不得。”钟小小听他说的奇怪,忍不住问道:“什么真像?” 俱欢颜言语闪烁,微笑道:“没什么,不过我现在相信你和秦中平不是一伙的了。” 钟小小道:“我与那老贼本来就不是一伙的,我还要杀他呢。”说着将两方恩怨说于俱欢颜听,俱欢颜听罢叹道:“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等我出去以后,定给你报仇。” 钟小小道:“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秦中平吧,等这几天武林大会完毕,只怕秦老贼就要动手了。” 俱欢颜奇道:“外面在召开武林大会么?” 钟小小点头道:“是啊,现在山上山下聚集恐怕不少几千人,各大门派皆有人到场,可真热闹的紧呢。” 俱欢颜道:“韩龙华与无垢大师也到了?武当可有人参会?” 钟小小道:“韩掌门并未亲至,只派遣他门下四剑参会,听说少林寺无恨大师到了山上,不过晚辈却未亲眼见到,武当派好像无人参会。”俱欢颜闻言哈哈大笑,道:“上四派掌门一个未至,开的哪门子武林大会。”笑声浑厚有力,远远传开,回响不绝,直震的整个地牢都在发抖,钟小小不由变色,俱欢颜的内功竟如此了得。 俱欢颜笑罢又道:“秦奸贼害我不浅,他召开武林大会,分明是想公告天下坐稳帮主之位,我偏偏不让他如愿,孩子,你可以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钟小小正想着该怎么报复秦中平,闻言想也没想道:“自然愿意。” 俱欢颜笑道:“好,不愧是钟家的人,这份胆色足以胜过许多男子。”听到老宗师赞扬,钟小小一阵得意,只听俱欢颜道:“如今我被困在这里,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出去,即便打死了秦中平,我如此模样也无颜面对丐帮兄弟,现在我想请你将我风雷神拳秘籍代传给副帮主李二归,命他接任丐帮帮主之位,并将秦中平的恶行昭告天下。” 钟小小道:“李副帮主如今下落不明,一时半会不知去哪里寻找,这风雷神拳秘籍乃是丐帮不传之密,更是无上绝学,小女子哪能学的会,还是由您亲自传给李副帮主吧。” 俱欢颜道:“风雷神拳共有三十二式,前二十九式由丐帮护法长老保守,最后三式却是丐帮历任帮主口口相传,我只教你最后三招的招式,以你的资质,用不了两天就能学会。” 钟小小苦着脸道:“即便学会了这三招,外面尚有丐帮十余位舵主,秦中平与周灿的武功更是厉害,我哪里能打得过,倒不是晚辈怕死,实在是怕老前辈所托非人,耽搁了老前辈的大事。” 俱欢颜道:“我自有主张,你上前来。” 钟小小不疑有他,快步上前,却见俱欢颜神色一变,猛地抓住她手腕。钟小小只觉好似被一只铁箍套住,半点动弹不得,不由惊道:“你做什么!” 俱欢颜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说着屏气凝神,钟小小只觉一股浑厚的内力从手腕神门穴上源源不断的注入进来,过少海、肩井,一直汇聚丹田之中。 俱欢颜道:“你的内力已经不弱,看样子是自童子身炼起,现在我要助你打通任督二脉,你要意守丹田,千万不可乱了真气。” 钟小小只觉他的内力雄厚,勾动着自己的内力分做两股,一股自会阴往上汇聚百汇,一股自百汇往下汇聚会阴,到了这两个点却停滞不前,钟小小知道打通任督二脉的关键便在这两个穴位上。爷爷修炼的乃纯阴之气,要想打通任督二脉非得阴阳调和不可,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冒险一试为自己打通二穴。如今遇到了这内功深厚的大宗师,实是难得的机缘,不由压下心头狂喜,聚精会神的配合着俱欢颜。 过了良久之后,钟小小只觉二穴之上忽然同时穿开一个小孔,庞大的内力宛若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的钻了下去。钟小小闷哼一声猛地跃起,顿觉神清气爽,知道任督二脉已通,不由喜笑颜开道:“多谢俱帮主。” 俱欢颜道:“你根基不弱,打通任督二脉并不如何费事,现在再学我的风雷神拳就事半功倍了。” 钟小小得此奇遇,喜不自胜,忙认真学习,俱欢颜教她如何调和阴阳,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天。只见她脸上一会青气遍布,一会红气顿涨,已将体内阴气调和的阴阳平衡,水火既济。俱欢颜见她一天之内便已领会其中精妙,果然天资极高,很是开心,道:“现在我教你这三招拳法。” 说罢将三招拳法一一细说,钟小小牢牢记在心中,当着俱欢颜的面演示起来,俱欢颜见她只听自己口述便已能学个七八分,对她的天赋极为赞扬,又指出其中关键地方,就这样过了一天,钟小小已把三招拳法练得纯熟无比,俱欢颜这才放心。 等钟小小学成之后,俱欢颜便催她快走,临走之时千万叮嘱,叫她万不可把自己所在泄露出去,只说出去以后将三式拳法演示给李仁风与吕万全看,他二人自然相信,等找到了李二归之后,让他接手帮主之位,并将三招拳法传给他,事成之后再带他来见自己,另有要事交代。 钟小小依依不舍离开地牢,临走之时担心被秦中平发现异常,又重新锁好了门,打开机关来到外面,抬头却见月满长空,原来正是深夜,且喜并未有人看守,秦老贼也不在这里,一个人悄悄溜出了花园,去寻找朱赐秀的踪迹。 只是如今深更半夜哪里能找得到,算日子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了,心想朱郎明日定会参会,也就不在多想,先找点吃的垫垫肚子,这两天在地牢中水米未进,幸亏功力大增,否则哪里还有力气在这乱窜。 依旧找到丐帮厨房,这些日子武林豪客众多,后厨里准的饭菜十分充分,钟小小躲在厨房中吃了个肚圆,又想起俱欢颜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没吃没喝,有心想送点吃食过去,又恐怕被人发现误了大事,心想他在牢中八年,自有存活的办法,也就不在多想。 趁着夜色来到丐帮一处院落之中,她并不知道李仁风与吕万全住在哪里,只知道这丐帮院落定有人暗中把守,果然细心发现,东边一处角落里伏着一人。钟小小悄无声息爬了过去,猛地出指点中他哑穴,又封住其后背神封穴,令他动弹不得。借着月光一看,这乞丐年约三十来岁,身上背着四只袋子,一脸邋遢,知道是丐帮四袋弟子,便问道:“要想活命,我问你什么就老实交代,否则我顷刻就要了你的命。” 乞丐闻言忙不迭点头,钟小小问了吕万全与李仁风的住址,乞丐心想二位长老的住所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概是此人害怕自己撒谎,在试探自己,不敢有丝毫欺瞒,等钟小小解开哑穴之后,连忙道出二人所在,恰好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中间正隔着秦中平的住所。 钟小小又问了自己兵器及被搜走的丹药暗器等物,那乞丐并不知道,只说西边有一个仓库,平日里贵重的东西都放在那里。打探到自己有用的消息,钟小小举起手掌就要了结了此人,又想起朱赐秀谆谆教导不可胡乱杀生,更何况他是丐帮弟子,俱欢颜的帮众,也就饶了他一命,只打昏以后扔在一旁,自己则先往东边李仁风处请他相助。 万安山山上小道众多,曲曲弯弯颇为难找,走了半个时辰,方来到一处小院落前,见门前有两个叫花子把守,心想可能到了地方,但不知这两个叫花子是否是秦中平的人,便没有惊扰,悄悄跃上墙头落入院中。 这墙不高,只有两丈来高,平日里也可轻松越过,却没有今天这样来的行云流水,只觉脚尖一点,人便飘过了墙头,落地更没有丝毫声音,心想这必是任督二脉贯通后的效果,不由对俱欢颜甚是感激。 这座小院只有三间房屋,一间在前,大概是接待朋友的前厅,后面还有两间小屋,估计一间是安歇之用,另一间放置杂物。 钟小小悄悄靠近其中一间,趴在窗户下静听,果然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心中微微一动,伸指在窗台上轻轻一弹,接着快速离开。 只听里面之人瞬间惊醒,低声喝道:“谁?” 接着窗户打开,一条人影闪电般追了出来。 第79章 突变 钟小小更不停留,急忙翻过院墙往后山跑去,身后之人紧追不舍,钟小小回头一看,月光下见此人五十出头,方面大耳,手提长剑,正是李仁风。 二人一追一逃,很快便到了后山罕无人迹之处,钟小小毕竟任督二脉初通,已渐感乏力,若不是轻身功夫厉害,早就被李仁风追上。 李仁风见她停下脚步,自己也立刻立住,手按宝剑,冷冷说道:“阁下深夜将李某引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钟小小嘻嘻一笑道:“只想请李长老看个把戏。” 李仁风不明所以,追问道:“什么把戏。” 钟小小道:“你在帮中多年,跟随俱欢颜帮主时日也不短了吧?” 李仁风道:“李某未加入丐帮之前便与俱帮主相识,算起来也有二十余年了。”钟小小道:“好极了,你既然与他相识二十余年,可看出他最近的不对?” 李仁风听到她这么说,虽然也知道如今的俱欢颜深居大屋,不仅不见外人,见自家弟子也轻易不见,虽然觉得奇怪,平日里也不多做他想,如今被她提起,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道:“你是什么意思?” 钟小小道:“我想告诉你,如今的这个帮主是假的,真正的俱欢颜此刻…额,另在他处。”她本想说还在囹圄之中,又猛地想起俱欢颜似乎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处境,连忙变了口风。 李仁风听她这么说心中一动,却并不着急道:“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钟小小道:“这便是我现在让你看的小把戏了。”说着身影一动,忽的一拳击向李仁风,李仁风见她突然出手,下意识抽出长剑迎去,却见她手上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内力,脸上神情也不似含有杀气,瞬息之间转攻为守,接下她这一拳,忽然脸色大变,道:“平地风雷,这是帮主的风雷神拳,你怎么会?” 钟小小得意一笑道:“还没完呢。”说着身影飘忽过来,上下合击,内中暗含十余招巧妙变化,正是风雷神拳最后第二拳迅雷风烈。不等李仁风吃惊,却又见钟小小招式一变,连连出拳,一拳叠在一拳之上,转眼击出十七八拳,一拳比一拳强盛,李仁风吃惊叫道:“风雷火炮,你究竟是谁?” 钟小小收掌立势,见李仁风目瞪口呆的模样,很是得意道:“我是谁你不用管,我只问你这三式拳法可是风雷神拳最后三招?” 李仁风点点头道:“我身为丐帮长老,对这三式拳法最熟悉不过,绝对是真的。” 钟小小道:“这三招拳法正是俱帮主传给我的,教我当做凭证给你与吕长老看,他说你二人看了,定然相信我不是骗你。” 素来沉稳的李仁风此刻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帮主可无恙,他如今在哪里?” 钟小小道:“俱帮主目前倒是无恙,不过他受秦老贼荼毒已深,暂时还不能与你见面,等见到了副帮主李二归,自然另有一番安排。” 李仁风为人稳重,闻言点点头道:“请姑娘吩咐,李某刀山油锅,任凭驱使。” 钟小小闻言喜笑颜开,请他一同先去吕万全住所,有二老相助,明日武林大会要那老贼好看。 当下二人一同见了吕万全,他本是丐帮护法长老,看了最后三式,再加上李仁风作证,更不疑有他,当下三人在后山密谋了一番,眼前天际现出鱼肚白,知道秦中平必定派人来请二人,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二人先回了住所不提。 天光大亮之后,钟小小混在人群之中,心想朱赐秀必定也在其中,只是此时山上聚集的人太多,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的身影,眼看着秦中平奸计得逞,立刻跳出来道:“俱帮主,小女子不才,倒想领教老前辈神功。” 假帮主见忽然跳出一个少女要和自己动手,心中吓了一跳,随即呵呵笑道:“小姑娘,老夫的风雷神拳刚猛霸道,万一收不住手伤了你可怎么了得,快快下去吧。” 钟小小嘻嘻笑道:“比武较量死伤难免,这是江湖规矩,小女子真不幸伤在帮主手下,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秦中平已认出此人正是逃走的钟小小,见她突然出现捣乱,暗道不好,忙上前道:“你这妖女,怎么如此不知死活,逃走了还要回来送死么?” 钟小小冷笑道:“我若走了,岂不是成全了你这老贼的好事。” 秦中平害怕她说出什么不利自己的话来,忙给她扣上一个邪魔歪道的大帽子道:“厉山老鬼尚且不是俱帮主的对手,你是他后辈子孙,也想前来讨打么?” 听到秦中平点破钟小小的身份,台下立刻便有数百人齐声叫嚷,假意正气凛然,实则借助武林大会人数众多虚张声势。 钟小小冷笑道:“当年我爷爷败在俱帮主手下,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是我这当孙儿的却不知道我钟家阴蚀掌到底哪里不如俱帮主的风雷神拳,请俱帮主指点出来,好让晚辈心服口服。” 假帮主听她问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个…风雷神拳嘛!” 秦中平害怕他露了底,忙使眼色,台下鲁东安快步上前道:“小妖女,凭你也想和帮主交手?且胜了老夫再说吧。” 说罢挥舞铁杖抢先攻了上去,众人一见皆眉头一皱,不明白丐帮如今这风气怎么变得如此无耻,与后辈动手竟也抢占先机。 钟小小却满不在乎,一脸冷笑道:“好狗贼,我先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此前她已趁丐帮众人聚集此处悄悄将自己随身兵器与诸多玩物一同取回,见鲁东安挥舞铁杖攻来,抽出软剑迎去。 二人兵器一刚一柔,功法一阴一阳,正是相互克制。 假帮主见有人出面,暗松了口气,依旧装作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老神在在的回了座位坐下。无量僧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觉不妙,却见秦中平似乎胸有成竹,也不多想,寻了个座位坐下看戏。 朱赐秀眼看着二人动起手来,一双眼睛又惊又喜,喜的是钟小小逃脱魔掌并无损伤,惊的是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秦中平的阴谋,这份胆气比自己还要强上许多。不禁心中又暗想,难不成自己堂堂大丈夫还不如钟妹一介女流么,当下豪气顿生,恨不得立刻跃上台去与她联手对敌。 钟小小自被俱欢颜打通任督二脉之后,体内真气自然流转,阴阳相合,强盛了何止一倍,原本这精妙的五花八门剑现在使出来,却又比往日厉害的多。原本有些力有不到之处,此刻也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更无一点阻碍。 鲁东安起初尚能凭借沉重的铁杖应付,时间一长,只觉漫天皆是剑影,更看不清钟小小身在何方,只见眼前一团银光耀人眼目,几乎闪的人睁不开眼睛。只好把七十二式伏虎杖法使了个密不透风。 众人只听耳边叮叮叮尽是兵器相撞的声音,台上一团白光滚来滚去,忍不住大声喝彩。 过了没一会,钟小小忽然收剑立在一旁,却见鲁东安依旧挥舞铁杖自顾自演练起劲,不由哈哈大笑道:“鲁长老这七十二路伏虎杖法果然名不虚传,按你这样的打法,别说大老虎了,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在你手上逃得过去。”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鲁东安舞的起劲,竟未听到钟小小讥讽之言,听到众人哄笑之声这才回过神来,见对方早已收剑立在一旁,自己独自挥舞铁杖,宛若小丑一般,顿时羞的脸色通红,又向钟小小冲去。钟小小早已看清他杖法破绽,只轻轻后退半步,软剑前刺,脚下一个绊子使出,鲁东安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架住软剑脸上刚刚露出笑容,随之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再抬头时已被软剑抵住下颚,只得认输。 钟小小冷笑道:“丐帮还有哪位英雄想要领教姑奶奶剑法?” 秦中平见鲁东安落败,钟小小不停叫嚣,心中急躁,转头看向武功最高的护法长老吕万全,却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露出五根脚指头的破鞋,看的聚精会神,对秦中平的示意恍若未见。又看向演武长老李仁风,见他举头看天,天上朵朵白云团成一团,也没有理会自己,不由气的满脸通红,只等日后找机会再与二人算账。但眼下可不是发作的时候,鲁东安在十五位八袋长老中武功虽不是顶级,但也在前五之列,见他如此被钟小小轻易打败,知道再派他人上场也只有自取其辱,只好咬着牙站出来道:“妖女休得放肆,老夫来会会你。” 钟小小还待答应,却见那一身大红袈裟的无量僧站起身来道:“秦长老何必与小辈一般见识,小僧乃是俱帮主手下败将,若是这小姑娘能胜了小僧,便由他向帮主挑战,若是连俱帮主的手下败将都胜不了,何谈与帮主动手?” 秦中平见钟小小剑法厉害,自己已打过一场,未必有必胜的把握,正待有人解围,闻言立时大喜道:“大师说得对,那就有劳大师了。” 台下众人却是唏嘘一片,台上几位掌门皆是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丐帮竟任由外人出头,岂不是堕了这天下第一帮的名头。但此事毕竟是丐帮的家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台下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时间嘘声一片,有的甚至忍不住口出讥讽之言,但毕竟碍于俱欢颜的面子,否则早已破口大骂。 秦中平充耳不闻,退在一旁,任由无量僧解围。这无量僧武功超凡,实力早已直追大宗师,比自己厉害的多,由他对付一个小毛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无量僧来到场中站定,身上袈裟无风自动,袖袍鼓起,向钟小小微微一礼道:“小僧下手不知轻重,小姑娘如果害怕,趁早离开还来得及。” 钟小小闻言冷笑道:“贼秃驴,毫不知羞,看你能有什么本事。” 一旁秦中平担心无量僧不知钟小小底细,忙出声假意喝斥道:“你钟家阴蚀掌未必就是无量大师雪山掌的对手,在这里胡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无量僧早就听闻中原江湖上有一个以阴毒掌力伤人的高手,早已有心想要见识一下,现在方知这小姑娘就是那人的后辈,正好可以试一下深浅,闻言笑道:“小僧对掌法一道也颇有心得,请姑娘指正。” 说罢缓缓一掌推向钟小小,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相较于阴蚀掌的阴冷绵柔,这雪山掌更像一座奇寒高耸的冰山,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涌动过来。 钟小小此时方知这无量僧盛名不虚,忙施展剑法迎接。无量僧掌法大开大合,上面又带着寒冰之气,不知不觉将钟小小四周封住,朱赐秀眼看钟小小陷入危机,再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跃上高台,猛发一掌攻向无量僧。 无量僧见自己雪山掌大占上风,知道用不了片刻功夫就能将这小姑娘打败,正志得意满间猛觉一旁有阴冷之气袭来,多年在雪山顶上磨练的早已耐寒的身体竟是一凉,只觉这股阴气比自己的雪山掌更加阴冷,只当是钟老鬼亲自到来,忙闪身避过,却见眼前立定一个少年,正一脸怒容的盯着他。 无量僧见不是钟老鬼微松口气,笑道:“你是何人?也想来指点小僧几招么?” 朱赐秀冷笑道:“怕你怎地?” 说罢飞身而上,双掌间阴气大盛,一连数掌攻向无量僧。无量僧实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掌力竟然已到如此地步,又见他使得是阴毒掌力,不由起了爱才之心,自己这些年虽说收了不少徒弟,那一个像他这般资质,若是能收归门下,还怕师门不能光大?于是收起杀心,只是见招拆招。他的内力比朱赐秀强盛许多,若不是他阴蚀掌蚀毒太厉害,无量僧心有顾忌,朱赐秀早已败北。 第80章 揭穿 二人交手数十招,朱赐秀忽然收住攻势,沉声喝道:“原来是你杀了易二侠。” 无量恶僧闻言脸上神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笑道:“胡说八道,老衲听不懂你说什么。” 朱赐秀见他掌法效力与阴蚀掌颇为相似,不过一个是寒气,一个是阴气,这才想到易二侠身上。 其实那易二侠正是死在他的手里,一切自然是为了嫁祸朱赐秀,好让他与青城派离心,只是当着中原诸派的面,哪里敢承认。 朱赐秀见他神色闪烁不定,断定他便是杀害易二侠的真凶,顿时怒不可遏,嘶吼一声冲了上去。无量恶僧见他忽然疯狗一样拼命,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不觉漏了底。 一旁青城派诸人见无量恶僧出手已经有所怀疑,只是见他似乎初来,一时不敢断定,眼下见他雪山掌法施展出来,又听朱赐秀这样说,已明白其中必有蹊跷,青城三侠及韩青儿立时抽剑出手,将无量恶僧围在中央。 无量恶僧此时已镇定下来,暗想这小子竟如此聪明,现在既然被他知道真相,必无转圜的余地,与其留着这天大的隐患,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除去,于是也不在留手,将雪山掌寒气催动,连连攻向朱赐秀。 朱赐秀内力毕竟不如无量恶僧,不过数招便被他逼住,若不是自己也修炼阴气功夫,早就像钟小小一样陷入危险之中。正在没奈何之际,忽见青城派出手相助,顿时精神大壮。反观无量恶僧却是骑虎难下,眼见青城派将自己困住,不由起了退意。 傅金朔见他神色古怪,满心怒气质问道:“我青城派与你无法无天寺素无瓜葛,你为何要害我二弟。” 其实无量恶僧也不想与青城派结怨,那天夜里他正在秦中平房中做客,忽见鲁东安急匆匆而来,说易二侠与朱赐秀正在山中交手,秦中平老谋深算,片刻之间便定下毒计,说什么自己的雪山掌与阴蚀掌同是一类功夫,正好可以趁机杀人嫁祸。 因二人已结成一派,毕竟台上演戏太过简单,便想在这件事上找补一些,立点功劳,于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到了以后才知此人竟是青城派易折枝,只是已经骑虎难下,只想假意打斗,暗中做些手脚放他离开。 只是没想到双方一动手,易折枝剑法精妙,不觉引动自己的好胜心,结果一个不留神,在他胸前拍了一掌,更没想到就是这一掌中蕴含的寒气,恰好勾动他体内的阴蚀之毒,易折枝立时真气紊乱,原本这普普通通的一掌竟打的他胸骨尽碎,眼看是不活了。幸亏自己蒙着面,也没有穿袈裟,见易折枝伤在自己手下,没奈何只能匆匆离开。等易折枝拖着濒死的身体回到师门小院,没说几句话便魂归天外。只是这其中的隐秘哪里能对外人说起,心中不由暗恨秦中平不该对自己隐瞒,又见青城派弟子剑法精妙,已起了退意,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忽然用藏语叽里呱啦大声招呼门下弟子过来帮手。 他门下收罗的这些人皆是江洋大盗武林败类,更不在乎什么江湖规矩,听到无量僧召唤,一拥而上,无量恶僧则趁乱飞身离开。 朱赐秀等人被无量恶僧的弟子缠住无法脱身,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把怒气全部发泄在这群番僧身上,只杀的一众番僧个个都成血葫芦一样。 料理了众僧,朱赐秀转头看向秦中平道:“老贼,你勾结妖僧,戕害同门,天理难容,难道还要装下去么?” 众人听他这么说,皆面面相觑。钟小小冷笑道:“俱大帮主,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说着一脸冷笑走向假帮主,秦中平见事已至此,不禁怒发冲冠,恶狠狠道:“小贱人,当真不知死活。” 说着招呼丐帮弟子就要群起相攻,却听台下大喝一声道:“李二归在此,谁敢造次。” 众人回头看去,见一个落拓书生模样的男子缓步走了上来,赫然便是被丐帮发出花子令通缉的副帮主李二归。钟小小一见来人,顿时喜道:“原来李大哥就是丐帮副帮主李二归。” 朱赐秀回头拉住钟小小的手,点头笑道:“不错,我也是刚刚知道,那天夜里就是他把我救走的,钟妹你不怪我吧?” 钟小小白了他一眼笑道:“要是我们一起被擒住,哪里还有命在,秦老贼原以为用我威胁你不准坏他好事,没想到反让我知道了他的大秘密,嘿嘿,秦老贼只怕死也不知道天下的事儿竟有这般巧法,就好像老天都不容恶贼得逞呢。” 朱赐秀还待相问,却听秦中平气急败坏道:“李二归,原来是你在暗中搞鬼,这两个小子是你的同党么?你暗害帮主不成,还敢前来找死?” 李二归冷哼一声,不做理会,丐帮众长老虽说大部分已投靠秦中平,但毕竟普通弟子居多,其中七袋以下弟子大多对李二归颇有好感,虽然听令围了上去,却并未有什么杀心。 秦中平也看出其中猫腻,转身朝假帮主说道:“请帮主下令,立刻处死李二归与他两个同党。” 假帮主面对变故早已吓得傻了,闻言忙不迭下令道:“李二归犯上作乱,丐帮众弟子还不动手?” 听到帮主下令,群丐这才不得不又逼近几步,却听钟小小高声喊道:“大家不要上了秦老贼的当,这个帮主是假的。” 听到她这么说,群丐又犹豫了起来,转头看向俱欢颜,见他模样分明就是帮主,怎么会是假的。钟小小见众丐不信,冷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你可敢与我打一场么?” 一旁五岳派诸人已认出这两个乔装打扮的少年男女正是救了自己等人的朱赐秀与钟小小,何时了道:“朱少侠与钟女侠于我五岳派有恩,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也要保他们安全。” 公孙阳最重义气,闻言点头道:“我看那俱欢颜神色滑稽,哪里有一派宗师的样子,分明是有人假扮,秦中平口口声声为了给五岳派讨公道办这个武林大会,实则是为了图谋武林盟主的尊位,只怕朱少侠说的就是真的。” 众人闻言也觉得有理。 假帮主见钟小小步步逼近,不由骇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一伸手无意抓到一截衣袖,抬头一看正是吕万全,顿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指着钟小小道:“吕长老,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将这妖女拿下。” 吕万全见他神色慌张,早已失了分寸,见状也不再假装,冷笑道:“不敢违背帮主大令,只是按照江湖规矩,若是有人上门挑战,帮主避而不战,未免有些落人口实,俱帮主乃是掌法第一的大宗师,随便出手指点她几招也够她一辈子受用不尽,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何妨吝啬呢?” 假帮主见指挥不动他,又转头看向李仁风道:“李长老,你还不于我拿下这妖女更待何时?” 李仁风早已看不惯他在这里装神弄鬼侮辱帮主,见状衣袍一拂,暗送一股劲力,反将他推了出去道:“帮主亲自指点小辈,丐帮众弟子还不后退。” 众丐不明所以,忽然见帮主自行出来,皆是暗松口气,不等催促,纷纷往后退去,只有几个秦中平的铁杆心腹不进不退,立在当地很是尴尬。 钟小小见他上来,忽然冷笑一声,猛地出掌攻向假帮主,这老头只有容貌与俱欢颜有八分相似,武功却连他千万分之一也比不上,猝不及防之下被钟小小一巴掌扇在脸上,清脆的声音仿佛响在众人心头,场上数千人霎时一静,变得落针可闻。 李二归道:“混账,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再不从实招来,我把你分筋错骨,剥皮抽筋。” 假帮主早已吓得傻了,闻言连忙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本名叫做王大猫,原本是冀州城中的一个破落户,靠偷蒙拐骗为生, 一年前在城中赌骰子,被秦中平撞到,见他面貌与俱欢颜极为相似,不禁吃了一惊,以为是他逃脱了地牢,暗中跟踪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不过是个泼皮无赖,于是以重金诱惑,让他假扮俱欢颜骗过众人。 王大猫别的本事没有,模仿他人倒是无师自通,不过半年时间,便把俱欢颜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又沾了胡子,莫说外人看见,就是身旁亲近的人,若不细心观察,也绝难发现其中的秘密。 听闻王大猫说出真相,数千群雄顿时大声鼓噪,他们来到这里参与大会,大部分都是冲了俱欢颜的金面而来,没想到这帮主竟是他人假冒的。 王大猫看了众人凶恶神态,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 吕万全与李仁风二人上来参见了李二归,当初李二归遇害之时自己二人已被秦中平找了个借口支开,等到回来时,事情已成定局。虽然心中疑惑,但见到帮主归来,一时喜悦,也就来不及细想,等到发觉不对,丐帮已落入秦中平手中,本来想大会过后找个机会脱离丐帮,没想到钟小小先找了过来,又带来帮主的消息,如今真相大白,一时又喜又愧。 李二归待人亲厚,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宽言安慰众人。另有那些墙头草之流,见事情败露,纷纷跪在地上请求原谅,秦中平见事已至此,再无转机,对朱赐秀二人恨到极点,趁众人不备之时,猛地使出镔铁窜刺向朱赐秀。 钟小小为人机警,早已暗中防备,忙抽出软剑格挡,没想到另有三人却比她更快,一人是站在朱赐秀身旁的李二归,另外二人则是李仁风与吕万全,这三人对秦中平最是了解,知道他秉性诡诈,明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已暗中戒备。秦中平一出手,立刻被三人分上中下三路攻去。 秦中平连忙回手防备,朱赐秀见状立时怒道:“老贼,你屡次三番害我,今天定叫你难逃公道。”说着运起阴蚀掌向秦中平攻去,钟小小见三人还想帮手,深知朱赐秀心性高傲,不愿别人相助,更何况秦中平多次陷害,更与他有一刺之仇,如今他阴蚀掌已经不俗,正是报仇的好时机,于是拦住三人道:“朱郎自会料理,李大哥和二位长老不必担忧。” 李二归三人点点头,见朱赐秀掌法精妙,已稳占上风,也不再担忧,退开场子看二人相斗。 秦中平此时却是越打越惊,没想到这小子才两个月不见,竟然变得如此难缠,再加上此时阴谋暴露,心下退意已生,镔铁窜也不像之前那样迅猛。 朱赐秀一口恶气憋到如今,方沉冤得雪,心下大是痛快,掌法也不觉凌厉了三分,此消彼长之下,秦中平很快便左支右拙,抵挡不住。再转头朝左右看去,原本的铁杆心腹周灿早已不知去向,顿时心中大骂周灿不够义气,又见数千双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禁心中一寒,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干脆把心一横,恶狠狠言道:“小子,你坏我大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说罢竟若疯癫一般连手抢攻,此时二人武功已是不相上下,但秦中平心计深沉,经验老道,却又略胜朱赐秀一筹,再加上他手持兵刃,朱赐秀却是赤手空拳,被他一番以命搏命的抢攻之下,转而落入下风。 钟小小见状不由揪心,李二归等人却是面色如常,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自然看得出秦中平不过是强弩之末,朱赐秀只需以守待攻支撑片刻,待秦中平势头削弱下去,一举反攻,定能出奇制胜。 此时的朱赐秀也看出这一点,干脆挥舞双掌将上下左右封了个密不透风,任凭他镔铁窜使的如何刁钻,始终不能伤他分毫。 就在二人胶着之时,忽见秦中平快手抢攻数招,忽然左手镔铁窜脱手而出,以甩手箭法射向朱赐秀。众人心下一颤,原本以朱赐秀歹毒的阴蚀掌护住身体,秦中平绝不敢近身相斗,如今突然使出这样一招,简直出人意料。 第81章 雪耻 没想到朱赐秀却似乎早有准备,大喝一声,双掌齐推而出,竟将射来的镔铁窜夹在手中,见自己破了他这必杀一招,正自得意间,忽见秦中平神色阴狠,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猛的转身扑向钟小小。 钟小小因牵挂朱赐秀,靠的较前,在加上二人打斗时,秦中平有意将朱赐秀引向钟小小,此时距离已不过一丈,李二归等人却在两丈之外,眼看钟小小猝不及防之下就要吃大亏,朱赐秀不由着急大喊道:“钟妹小心。” 钟小小虽然已反应过来,但秦中平转眼便至跟前,腰间软剑只拔出一半,只觉眼前白光闪动,秦中平那张扭曲凶恶的脸已清楚映入眼帘,眼见镔铁窜就要刺入钟小小眼睛,忽见秦中平神色一滞,右手无力前伸,手中镔铁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钟小小来不及拔出软剑,当即反身一踢,把秦中平踢出一丈开外。 朱赐秀来至钟小小跟前,见她平安无事,暗道一声好险,原来秦老贼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钟小小,可笑自己天真稚嫩,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由又羞又愧。 李仁风与吕万全上前将秦中平制住,见他浑身软绵绵没有半点力道,竟是被人暗中点了穴道,不禁大为奇怪。 朱赐秀见台上一颗小指肚大小的石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心中一动,喃喃道:“原来是他!” 李二归也看出是有人暗中用石子相助,听到朱赐秀喃喃自语,上前询问,朱赐秀将那天夜里在丐帮遇到高人相救的事情说了,众人听闻此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同时打落众多高手的兵器,皆觉不可思议。 不过对方既然不肯露面,想必是不愿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吕万全平素为人最是嫉恶如仇,立时请求处死秦中平,李二归顾念往日情分,只推说等救出帮主以后再说。吕万全二人又逼问帮主下落,秦中平咬着牙冷笑,抵死不言,钟小小在一旁嘻嘻笑道:“我知道俱帮主在哪。” 众丐急忙追问,李吕二人也是一脸期待,他二人早已知道钟小小知道帮主的下落,所以见秦中平咬着牙不说也不放在心上。钟小小道:“俱帮主说让我找到李副帮主,将三招风雷神拳传给他,并让他接替丐帮帮主之位,事成之后再带他去见帮主。若是李副帮主不肯答应,只怕依照俱帮主的脾气,即便我带你们去见他,他也绝不肯见。” 众丐都知道俱欢颜的脾气,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李二归自觉自己不是当帮主的料,但俱欢颜以重任相托,若不答应,绝不见自己,一时陷入两难。朱赐秀看出他的为难,笑着解劝道:“既然俱帮主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不如李大哥先答应下来,日后遇到合适的人,再将大任托付出去,我想俱帮主大概也是看中李大哥为人谨慎仁义,所以才让你暂时掌管丐帮。” 听到朱赐秀这样说,李二归抬头见众丐皆是一脸期盼,忽然明白俱欢颜为何让自己接替帮主之位,只因知道自己心善,掌管丐帮之后,必定不会大开杀戒,惩戒那些跟着秦中平犯上作乱的人,因此弄的丐帮元气大伤。若是不将帮主之位托付出去,他回到丐帮以后实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犹豫,点头应承下来。 众丐闻言皆是大喜过望,由衷祝愿,个个脸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秦中平看着众丐表现,脸色一片灰败,才知自己以威压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面对李二归仁义作风,败的一塌糊涂。 李二归请各大门派依旧安坐,又命人将秦中平带下去严加看守,等以后再做处理,并当众赦免了众丐罪愆。只有那些跟着秦中平杀害同门的桑延平、鲁东安等几位舵主,各自打了百棍,废掉右手,逐出丐帮,至于那些为了自保只好同流合污的,各自降一袋留用,又在七袋弟子中选出几个德高望重的晋升八袋长老,填补空缺。 一场冤案终于沉冤得雪,皆大欢喜。那些平日里就与李二归交好的各大门派纷纷上前贺喜,场下数千群雄皆知李二归仁名在外,也是一片沸腾。 傅金朔几人冤枉了朱赐秀深感愧疚,皆上前赔罪,朱赐秀叹道:“若不是因为秦老贼要我身败名裂,易二侠也不会因此丧命,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我而起,无论丐帮怎么处置秦中平,我也绝不会容他活着。” 傅金朔道:“伤二弟性命者毕竟另有其人,我们要赶回师门复命,就不在这里多待了,等日后有机会,再向朱兄赔罪。”说罢带着青城派众弟子扶着易二侠灵柩离开。李二归见状,亲自扶柩直送下山,傅金朔见丐帮帮主如此礼下于人,很是感动。 等送走了青城派弟子,峨眉山陈蝉衣也率领弟子告辞离开,李二归见他双眼被秦中平所伤,很是过意不去,取出丐帮独有秘药三花祛毒膏送给陈蝉衣,希望对他的眼睛能有帮助。 陈蝉衣推让不要,最后还是架不住李二归殷勤相劝,只好收下。另外还有崆峒派赤逸子,受伤颇重,为防中途有变,李二归请演武长老李仁风亲自将他送回崆峒山。 随着各大门派及一波波武林豪客相继离开,万安山终于又恢复了平静,等李二归处理好了帮中事务,才知知客长老周灿早已溜走,李二归知道秦中平反叛,倒有一大半原因是他撺掇的,立刻发下花子令,四海追捕周灿。 等处理完一切事务,已是三天以后,这三天钟小小早已等的不耐烦,趁着朱赐秀帮着李二归处理丐帮事务,一个人偷偷携带了酒菜来到地牢中看望俱欢颜。听闻李二归复归,秦中平被擒,俱欢颜很是高兴,只是听到李二归善待反叛的帮众,忍不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狠狠咬下一大块肥鸡腿,权做发泄。 这八年来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每天全靠洞中老鼠臭虫裹腹,就连喝的水,也是靠着洞顶小孔流下来的雨水暂存起来,这八年,硬是将一个虎背熊腰的威猛大汉饿的皮包骨头。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他的内力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大有长进。大概是因为他饿了便入打坐运功,渴了也去打坐运动,八年时间又没有其他什么能做的事,每天醒着运功,睡着了还在运功,因此内力日复一日强盛,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吃着钟小小带来的烧鸡烤鸭,喝着丐帮珍藏的美酒,这一刻的俱欢颜无比满足。等李二归学了三招掌法后,钟小小悄悄将他带到花园大石旁,见他疑惑不解,钟小小启动机关,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洞,李二归满脸不可置信道:“难不成,帮主就被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钟小小嘻嘻一笑,弯腰走了进去,等到了里面,见到了宛若野人般的俱欢颜,李二归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自己敬重的好大哥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模样,李二归不住放声痛哭,这也牵动了俱欢颜的柔肠,忍不住堕下泪来。 二人抱头痛哭一番,好容易止住哭声,李二归道:“大哥,等你出去以后,这丐帮帮主仍由你来做,小弟依旧做副帮主,辅佐大哥。” 俱欢颜摇摇头道:“你本是师父的得意弟子,这丐帮帮主之位原本就是你的,我不过代替师父多管了几年而已,谁知竟也闹出这么大的祸事,险些置丐帮于水火之中。你为人谨慎小心,如今这江湖暗流涌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保护丐帮,不至于让师父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切莫再提辅佐我的话。” 李二归闻言只好暂时不提此事,俱欢颜道:“我如此模样,实在无颜相见江湖好友,所以我的下落,你二人绝不可再告诉外人。” 李二归点点头道:“我已令丐帮弟子全力找寻鲁班门传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又问起该如何处置秦中平,俱欢颜只推说自己已不是帮主,丐帮一切事宜皆由他做主。 二人又详谈了一会,李二归依依不舍告辞离开,钟小小见事已办妥,也向俱欢颜告别,俱欢颜对钟小小极为感激,只苦于无法脱身,只好把这份感激压在心中。 前些天看到李二归发动丐帮弟子寻找鲁班传人的时候,朱赐秀也顺便请求寻找丹丘子的下落。这丹丘子在江湖上极为有名,可比只闻传说不见真人的鲁班传人好找多了,不过两天时间便有消息传来,云南大俭分舵有兄弟曾看见过他入深山采药。 得知了丹丘子下落,朱赐秀二人很是开心,便欲往云南。临走时李二归郑重叮嘱,云南一带是百毒宫的地盘,百毒老怪亦正亦邪,喜怒无常,到了那里千万不能与其结怨,若是遇到麻烦,可去元江大俭分舵寻求帮助。 朱赐秀二人与李二归依依惜别,径直南下。 一处隐秘的大殿里,明媚的阳光照在朱红色的窗棂上,将大殿中跪着的身影拉的奇长。 此人低着头,屁股高高撅起,似乎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虔诚,只是他头发散乱,身上还带着血污,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许久之后,空洞的大殿里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十分平淡,不含半点感情,说出的话却令下跪之人浑身一颤。 “老夫苦心经营多年的一步棋,就这样被你毁了。” 下跪之人连忙磕头道:“请大人允许属下戴罪立功。” “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披紫袍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此人看模样约有六十来岁,面白无须,双眼甚是祥和,高高的黑冠下是一头雪白的头发,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来至下跪之人跟前,轻轻叹息道:“迟了。” 说着右手轻轻一抬,下跪之人猛地一颤,缓缓歪倒在旁,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才看清此人面容,赫然便是死里逃生的丐帮长老周灿。只是此刻他双目圆睁,已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老者抬头沐浴着阳光,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喃喃道:“真正的较量,终于开始了。” 二人一路南下,走了近月,来到一个村子前,眼见天色将晚,只能先寻落脚之地。只是这村子似乎人烟极少,太阳还未落山,家家户户紧闭房门,二人来到一处木屋前,朱赐秀上前叫门,里面却无一丝动静。一连敲了几户人家,家家皆是如此,不觉心中奇怪,明明屋外种着蔬菜,怎么里面却没人在家?今日不年不节,即便走亲访友也没有这么多人一同出去啊,将耳朵贴紧房门细听,果然听到里面有两声粗重的喘息声,不禁更加奇怪,明明里面有人,为何不愿开门见客。自己北方人,难不成这南方有特别的习俗?回头说给钟小小听,钟小小走南闯北见识多广,闻言冷笑道:“哪里听过这等习俗,只怕是里面的人怕麻烦,不愿意开门,看我上去叫门。” 说着快步来到门前,忽然一脚踢开房门,里面果然传来两声惊叫,一条碗口粗的大棍带着风声砸了过来。钟小小手一挥,一道白光过处,那粗大的木棍立刻被切成大大小小十数段,只留半尺来长的一截握在一个老妇手中。 那老妇见了这一幕,虽然吓得脸色苍白,依旧将背后一个小女孩紧紧护在身后,对钟小小吼道:“淫贼,我和你拼了。”说着将手中半截木棍丢了过来,朱赐秀已看出她并不懂武功,生怕激恼了钟小小,一剑将她杀了,连忙闪身接住木棍,躬身行礼道:“我二人路过此地,本想讨个宿头,不想得罪了婆婆,还望勿怪,我们这就走。” 说着拉起钟小小便要离开,身后婆婆忽然叫住二人,嗫喏道:“原来你们是路过的客人,老身失礼了,请二位回头吧。” 第82章 赛盗跖 细细打量一番,见二人年纪轻轻,一副富家子弟装扮,看样子倒不像是坏人,更觉不好意思,忙将二人让进屋内。老妇道:“不是老婆子不知礼数,实在是这些天村子里面不太平,所以造成了误会,请二位不要见怪。” 她身后的小女孩大概只有八九岁,长的水灵灵的十分可爱,躲在一旁露出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打量着二人。 老妇将她唤出来,说道:“这是我的孙女,名字叫做灵儿,本家姓白。” 朱赐秀见这小女孩面色苍白的如纸一样,脚踝上套着一个铁箍,连着一条手指头粗的铁链,另一头锁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很是不解。又见老妇面色沉重,二人进屋之后立刻关闭了房门,向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老妇起先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后来磨不过只好说出来。原来这里叫做黄平村,乃是云贵交界之地,离此百里有一座云雾山,常年云雾缭绕,山中有一条深谷,不知何时来了一伙淫贼盘踞在那里,自称百仙,这谷也被称作百仙谷,经常劫掠周边美貌女子回去淫辱。因此周边村落家家如临大敌,每天不到天黑便紧闭房门,生怕被这群淫贼盯上。 又问小女孩父母,老妇更加悲伤,她与老夫生有一子,也就是灵儿的父亲,老夫早死,好容易将儿子拉扯大,讨了临村的曹氏做老婆,两年前曹氏去河边洗衣服,被淫贼看到,因其长的貌美,深夜被淫贼用迷药将一家人迷晕,把曹氏掳走,至今生死不明。灵儿的父亲气不过,找到贼窟去寻老婆,结果被淫贼丢下山崖摔死,留下老妇与孙女儿孤苦伶仃,相依为命。 眼看着灵儿一天天长大,模样也越来越俊俏,生怕她被淫贼惦记上,因此从不让她出门。但小孩子性格天生好动,一不注意便要偷偷溜出门外,万般无奈,老妇只好请工匠打了条铁锁链将她锁住,每天不到天黑便紧闭了房门。村内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今日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只以为是淫贼来了,因此才产生误会。 钟小小闻言,勃然大怒,看到小女孩与老妇,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小也是跟着爷爷住在暗无天日的绝命谷中,不过她二人有武艺傍身,从未受过欺负,却不像老妇婆孙二人,被人如此欺辱。 朱赐秀一向看不起采花勾当,也不由怒发冲冠,对老妇言道:“老婆婆放心,既然这事我们二人遇到了,就一定会替大家除了这伙淫贼。” 老妇闻言连连摆手,口呼使不得,这两年不知多少英雄侠客进入百仙谷,皆是一去不返。最近又听说有个姓伍在召集周边的拳师豪侠,想要齐攻百仙谷,就在青平镇中汇聚,二人可以先去镇上探探口风,万不可孤身深入。 朱赐秀点头应允,毕竟人生地不熟,一切还要小心行事。当夜二人在老妇家中安歇,第二天老妇给二人预备了清水干粮,一路送出村口,指明了青平镇方向,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小心行事。又说二人年轻俊美,一定要乔装打扮,遮住面容,免得先被淫贼看到。 二人骑马急行,不到半日,果然来到一处小镇,向路人打听,正是青平镇。来到这里以后,果然发现这里早已经聚集了一大帮江湖人士,从众人谈话来看,分明也是奔着云雾山百仙谷而来的。 云雾山百仙谷远在贵州深山,曾属盗门一支,谷主杜仲乃是老盗王赛盗跖的首席大弟子。因心术不正,屡犯门规,被新盗王逐出盗门。此人离开盗门以后,不知从哪里学了一套采阴补阳的秘术,带着一伙人在江南一带为非作歹,后被江湖人士追杀,藏身贵州深山,日日淫乐,自诩快乐神仙。 二人乔装打扮一番,悄悄混进了这群江湖人士之中,随着他们一起来到镇里酒楼议事。酒楼中聚集武林人士不下百名,众人吵吵闹闹,熙熙攘攘,乱乱糟糟,好不热闹。 二人要了几个小菜,叫了一壶美酒,寻了一处角落坐下,听听众人有何对策。中央方桌上坐了四人,从位置来看这四人地位颇高,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样子。南边是一位衣着华丽,精神矍铄的老者,双眼炯炯有神。北边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模样普通,双手拢在袖中,双唇紧闭,不发一言。西边的是一名女子,面容半遮,身材姣好,东边的是一名道人,四十来岁,背后负着一柄七星剑。 眼见众人纷纷嚷嚷,杂乱无章,那华衣老者缓缓站起身来,伸手虚按,众人渐渐静下声来,转头看向老者。老者向四周一拱手,开口说道:“各位五湖四海的朋友,江湖绿林的同道,在下伍云照,这厢有礼了。”众人纷纷拱手还礼,老者又开口道:“大家虽互不熟悉,有的甚至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各位朋友的大名在下却早有耳闻。老朽有福识得众英雄真面,真是三生有幸了。” 众人忙称客气,老者又说道:“大家今日同聚此地,想必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讨伐贼窟百仙谷,将惠山女侠救出火海,也为曾受到百仙谷淫贼侵害的众多无辜女子报仇。”众人轰然叫号,大叫:早该如此,伍宗主大侠也,伍先生真侠士也。 伍云照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各位抬爱,老朽本该早早剿灭淫窟,可一人势单,云雾山又错综复杂,鬼神难寻,所以一直以来只能放任淫贼作乱,说来也是惭愧。不过这次有幸与各位英雄联手,又有龙虎山天奇上人,峨眉女侠白芪,无影手叶非叶大侠相助,必能直捣贼窟,将惠山女侠救出来。” 众人士气高涨,轰然应和。一旁朱赐秀看了一眼桌上道人道:“钟妹,那人就是龙虎山天奇道人?”钟小小点点头,他与天奇道人虽只有一面之缘,却深知他剑法超群,实力着实不弱。 朱赐秀又问道:“这峨眉女侠我倒是听说过,暗器大家叶非也耳熟能详,只是这老者却不曾听说过。”钟小小道:“这老者名叫伍云照,乃是当地武林世家伍家的家主,传闻其一身本家功夫十分高明,现在看来,连天奇道人都只能作陪,想必传言不虚。” 朱赐秀点点头,原来是东道主,怪不得大家都给他面子。 又见他们谈话屡次提到惠山女侠的名号,就向旁人打听,原来惠山女侠半月前路过此地,听闻了当地之事义愤填膺,孤身一人闯入百仙谷,从此下落不明。伍家闻听此事,立即召集周边群雄,并请了到此游玩的峨眉女侠与他的丈夫西川暗器大家叶非帮忙,又修书请来了龙虎山天奇上人助阵。有这四人带头,原本有些畏惧不敢来的拳师名师也都大壮胆色,不到三日便聚集了数百人。 二人见众人商议完毕,决定明日一同进入云雾山一探究竟。张口唤来小二会帐,一伸手却摸了个空空如也。钟小小见朱赐秀面色怪异,伸手入怀却久久掏不出银子,只当他是盘缠用尽,于是开口解围道:“我来吧。” 朱赐秀尴尬道:“好吧,让钟妹破费了。”钟小小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说着伸手入怀,却突然停止不动,面上逐渐变得比朱赐秀还要尴尬。 朱赐秀道:“钟妹,莫非你也……”钟小小无奈点点头,他随身携带的百两银票竟然也不翼而飞。朱赐秀哈哈笑道:“好好好!”钟小小没好气道:“银子都被人偷了还有什么好的。”朱赐秀道:“好就好在你我一起被窃,若是只有我一人被偷,岂不是让你笑话,现在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不用笑话谁了。”二人摇头苦笑,只是这一桌饭钱却是要交的。 就在二人苦恼之际,突然听闻有人争吵。二人抬头看去,东边角落里有两个男子正在撕扯。其中一个大汉膀大腰圆,秃头虬髯,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正一手提着另一名瘦弱男子的衣襟怒骂道:“贼娘皮,你离老子最近,东西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拿的。” 男子大庭广众被人斥责,脸上憋的通红,却依旧倔强道:“在下虽苦寒出身,可从不干偷偷摸摸的事,你的东西不是我拿的。” 大汉不听,将狼牙棒对准了瘦弱男子的脑袋道:“放屁,看你贼眉鼠脸,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像好人,还敢说不是你拿的,你敢让咱家搜一搜嘛。” 瘦弱男子道:“你别自持力大冤枉好人,若是让你大庭广众脱衣搜身,在下宁可拼着一死。” 二人的争吵很快引起了中央四人的注意,伍云照见二人争吵实在不像话,于是上前说道:“这位壮士英武不凡,可是囚河一棒刘汉么?” 大汉见状不敢失礼,连忙放开瘦弱男子,拱手道:“没错,小的正是刘汉,见过伍宗主。” 伍云照点点头,又冲着瘦弱男子拱手道:“这位侠士风度翩翩,可是襄阳城铁笔秀才赵家二郎么?” 瘦弱男子见伍云照竟然叫出自己名字,不由一愣,要知道他在江湖上不过二流人物,在本地尚有三分虚名,出了襄阳城谁能识得赵家二郎。可伍云照如此人物竟然知他姓名,让他如何不惊讶,连忙回礼道:“区区贱名,入不得方家尊耳,正是赵二郎是也。” 伍云照微笑着点点头道:“二位都是名家侠士,为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顾礼仪撕扯争吵呢?” 刘汉道:“非是咱家粗鲁无状,实在是,唉!”伍云照道:“有事但说无妨,刘大侠不必遮掩。”刘汉道:“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虽说此事不怎么光彩,可我也说了。咱家与他争吵不为别的事,只是怀疑他偷了咱家的银两,所以恼怒。” 赵二郎闻言怒道:“哼,我赵二郎即便贫困,也不至于偷你二两银子,你太小看在下了。”刘汉道:“你离咱最近,不是你拿的还是谁拿的,你敢让咱搜搜么?” 赵二郎一听气的一甩袖子扭过头不予理会,伍云照听到这里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这样的小事。刘大侠,也许是你路上不注意丢了,或者是路上用完了没有记清楚,赵二郎侠名在外是不会贪图你那几两银子的。” 刘汉道:“可,可是……”伍云照道:“好了,大家都是为了侠义之事而来,何必伤了和气,你丢了多少银两,我双倍赔给你就是。”刘汉道:“伍宗主说笑了,咱怎么能要你的银两。”伍云照道:“刘大侠千里迢迢而来,若是没有路费盘缠日后如何回去。”刘汉见此只能道:“连同一些散碎银子,约莫有十五两。”伍云照道:“好,我便给你五十两。”说罢伸手入怀,却突然脸色一变。 峨眉女侠最是心细,见状只当是伍云照出门匆忙忘带了银两,于是道:“还是我来吧。”说罢伸手入怀,接着脸色也是一变。一旁叶非、天奇道人见状均觉事情不妙,伸手在身上摸了几下,果然身上财物早已经空空如也。 这时又陆续有人叫嚷道:咦,我的银子也不见了。接着有人回道:难不成你也想让伍宗主给你赔双倍,我看你……哎呀,我的也不见了。一时间酒馆中人吵吵囔囔,都叫道自己的财物不见了。 伍云照四人这才觉事情不妙,原来竟有高人趁他们谈事之际,将酒馆中百名江湖人士的银子给摸了个干净。 若是寻常人被偷也就罢了,伍云照四人功夫高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偷走财物,这份空空妙手的本事着是骇人听闻。 伍云照心思流转,莫非赛盗跖出山了?若不是他谁又能有这妙手摘星的本事。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朗声叫道:“晚辈伍云照,不知赛老仙到此,实在是失礼,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第83章 千机灵童 赛盗跖真名不祥,伍云照也不敢直呼其老贼,为此只能改做老仙,虽然不伦不类,却也显示了三分敬意。 众人一听,纷纷大惊,原来是赛盗跖到了这里,怪不得能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伍云照连呼三声无人应答,觉得脸上也不好看,于是说道:“晚辈一片诚心,还请前辈赏脸。” 这时静悄悄的酒楼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伍子,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伍云照一听,脸上一喜,这赛盗跖曾与其父略有交情,幼年时与他也有一面之缘,叫他一声小伍子也不为过。 伍云照道:“岁月匆匆,何人不老,前辈江湖百年,身体可安好!” 声音接着响起道:“安好安好,一切安好,还能再耍几年。” 伍云照道:“既然前辈不肯露面,晚辈也不勉强,这些随身财物也都献于前辈,只是有一事还需向前辈说个明白。” “什么事,你说!” 伍云照道:“这百仙谷谷主杜仲曾是您老首席弟子,他危害一方,此次更是胆大包天,胆敢掳掠惠山女侠。我等实在气愤,一心要铲除百仙谷,灭了杜仲这个淫贼,不知您老人家……” 声音道:“无妨无妨,这逆徒已被千机灵童逐出盗门,那他就不再是我盗门弟子。犯了江湖事就该江湖了,若是他死在你们手里,那也是罪有应得。老朽老了,若是再年轻几岁,也不该劳烦各位动手,早该除了此害。” 众人闻言脸上一阵放松,他们原以为这赛盗跖突然来此是为了帮助杜仲,如今看来想必是怕众人灭了百仙谷损了盗门的面子,特意出手向江湖表明盗门的能耐。既然如此,损失一些财物反而没什么了。 伍云照道:“多谢前辈!”说罢对着众人道:“各位朋友来到此处,做为东道主,理应照顾各位饮食起居。大家若不嫌弃,都请一起去伍家做客,一来与各位把酒言欢,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商议如何破百仙谷。” 众人听罢,纷纷大喜,他们都知道这是伍云照给他们台阶下,否则各人没有钱财都去睡大街,还不丢死人了。 众人在伍云照的带领下离开酒楼,只有朱赐秀二人不为所动,一来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二来也不愿与众人乱乱糟糟搅在一起。钟小小道:“既然今夜无处停脚,不如趁着天色尚早,先去云雾山再说吧。”朱赐秀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这时一旁小二上前来,满脸堆笑道:“二位大侠为何不去伍家落脚,养足精神,明日对付起百仙谷来也精神一些。” 朱赐秀道:“我二人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寄人篱下。”小二好奇道:“看二位打扮不像是本地人吧。”钟小小道:“我二人来自北方。”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里呀可比不得北方炎热。虽然白日里看起来温暖如春,可一到了夜里又奇冷无比,若是再刮点山风,更加冷风刺骨,二位若是再云雾山外待上一夜,那潮湿阴冷的还不冻坏了。” 朱赐秀道:“小二哥见多识广,似乎对各地方都有了解。”小二随口客气道:“小人每天迎来送往的,什么都要听一耳朵,哪里谈得上见多识广。”但是脸上却分明带着一股得意。 钟小小道:“既然小二哥说起云雾山,想必对此极为熟悉了?”小二道:“这云雾山在城外向东六十里处,那里常年四季云雾缭绕,生人进去目不能视,常常迷路,所以本地人一般都会离那里远远的。” 钟小小道:“小二哥既然是本地人,可否知道这云雾山有什么捷径或者小道能直通山中。”小二皱着眉头道:“有是有,只是不太好走。” 朱赐秀道:“不好走没关系,只要有路就行。”小二道:“我小时曾与爹爹打猎,倒是知道一条小路,只是多年不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的通。”二人大喜,朱赐秀道:“劳烦小二哥指点。” 小二为难道:“好吧,既然二位如此执着,待明天我与二位一同前去,好为二位指路。”二人相视一眼,连声称好。小二慢吞吞道:“只是这小费嘛……”朱赐秀自然懂得,只是他此刻身无长物,钟小小也只有一柄软剑,如何能舍得给他。只能苦笑道:“小二哥见谅,你看我兄弟二人身上财物都已经被赛盗跖摸了去,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 小二自信满满道:“那也无妨,我看二位丰神俊逸,气质非凡,必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弟子,不如给我写个欠条,待日后回去了再托人送来也不迟。”二人闻言不再迟疑,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纸笔写下一张欠条,上面标注指路费为五百两。小二满意的点点头,眉开眼笑的将欠条收在怀中,请了二人在酒楼歇脚,约好明日一早一起前往云雾山。 第二天天还未放大亮,朱赐秀便被钟小小叫了起来。小二哥睡眼惺忪,看着面前两个急不可耐的少年也是无奈,不过看在五百两大银的份上还是打起精神头前带路去了。 走了约有一个多时辰,终于赶到云雾山下,至于为什么走路而不是骑马,你们自己想吧。朱赐秀放眼看去,只见前方云山雾罩,岚气飘渺,看不清路径。 此刻天光大亮,金色的朝阳烧的半边天通红,云雾山也被阳光照的好似镀了一层金边一样。 朱赐秀道:“这群淫贼倒是会享受,找了这样一处美轮美奂的仙境。”钟小小道:“即便再美,底下的肮脏淫乱却总也遮盖不住的。” 朱赐秀点点头,小二哥道:“两位随我来。”说罢一头钻进一旁密林之中。他身材瘦小,在这拥挤杂乱的密林中竟然比两个习武之人还要敏捷。不一会三人钻出密林,来到一处平台前。这平台一面靠着笔直陡峭的山体,另一面却是刀切一般光滑的悬崖。 看着二人满头杂草,灰头土脸的模样,小二哥张口笑道:“我们在此稍作休整,后面这一段路可不好走咯。” 二人看着衣着干净,纤尘不染的小二哥心中佩服,不愧是本地猎户,这小二哥果然熟悉深山。三人在平台吃了干粮歇息了片刻,小二哥站起身来道:“好了,咱们该出发了!” 朱赐秀看着面前云雾缭绕的悬崖峭壁,疑惑问道:“这里哪里有路?”小二哥嘿嘿笑道:“两位随我来!”说罢一跃而起,轻飘飘贴在崖壁之上,用手抓住崖壁凸起的岩石,两只脚绷的笔直,脚尖点在凸起的石块上借力。 钟小小道:“这?”朱赐秀道:“此处背靠崖壁,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崖壁湿滑,如何能行?”小二哥似乎早有准备,闻言空出一手从腰间解下一条细细长长的绳索来,绳索一头连着一只三爪飞勾,只是轻轻一甩,飞勾便抓紧了崖壁。小二哥将绳索甩给朱赐秀道:“二位不必害怕,可依托树根山石而行。” 二人见事已至此也不多言,纵身而上,落在崖壁之上。崖壁常年遭受雨雾侵蚀,湿滑无比,钟小小一个站立不住差点摔倒下去。幸亏小二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这才不至于让她摔下悬崖。 钟小小心有余悸道:“多谢小二哥出手相助。”小二哥嘿嘿一笑道:“谈什么谢不谢的,你们二人胆略过人,真是让人佩服。”说着将手中飞钩交给钟小小。有飞勾相助,钟小小明显好过一些。二人一同缓缓随着小二哥在崖壁上前行。 这一段路只有短短五十丈,却是二人至今为止走过的最难的路。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段崖路恐怕比蜀道还要难上数倍。若不是二人自幼习武,胆略过人,寻常人即便知道这一条路也不敢走。 短短五十丈的距离,三人爬了足足半个钟头,待走完崖路,二人皆是双腿颤抖,大口喘气。 缓了口气,小二哥指着前方深谷道:“二位,前方便是百仙谷了。”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处深谷出现在眼前。空山幽谷,白练腾空,清风摇翠,鸟语花香。一幅绝美景色如画卷般铺展开来,繁花锦簇,五彩缤纷,仙鹤排空,獐鹿闲游,好似人间仙境,宛若世外桃源,没想到这穷山恶水之间竟然别有天地。 朱赐秀看了半晌,呆呆道:“美,美,真是太美了,若是能常驻此地,即使埋在这里也无妨。”钟小小道:“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如果能与朱郎在此间常伴,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小二哥哈哈大笑打断二人的幻想,二人回过神来不由脸上一红,小二哥道:“此地已经有主,二位若是想住在这里,恐怕还得这里的主人答应才行。” 朱赐秀摇头失笑道:“那就将此地主人赶出去再说。”钟小小道:“没错,如此仙境竟被淫贼侵占,实在是牛嚼牡丹,暴遣天物。” 小二哥拍手道:“二位说得好,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两位请随我来。”说罢头前带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向百仙谷而去,看样子对此地道路也极为熟悉。 二人相视一眼,紧紧跟随其后,三人行了片刻便至谷口处。小二哥道:“二位,这里便是百仙谷了。”朱赐秀道:“有劳小二哥了!”小二哥微微一笑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二位,告辞!” 一回头却与钟小小迎面撞上,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软剑抽在手中,两眼看着小二哥饶有兴趣。 小二哥见自己已经被二人隐隐包围住,惊慌道:“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朱赐秀道:“什么意思?孙兄,你莫非当我二人是痴蠢傻蛋么?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小二哥见二人表情严肃,神态认真,知道瞒不过去,嘿嘿笑道:“好,二位机智过人,胆略超群,不愧是少年英侠。” 说罢伸手在脸上摸了几把,只见原本黝黑成熟的脸庞慢慢变得白净稚嫩,一双眼睛又细又长透着精光,薄唇,大耳,高鼻梁,长的眉清目秀,约只有十五六岁。 二人相视一眼,皆感诧异,虽然几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他脱下面具的模样,钟小小嬉笑道:“孙兄,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么?” 孙小圣道:“盗门中人原不该轻易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在二位面前就不好在装神弄鬼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小弟的?” 朱赐秀笑道:“从酒馆中众人财物失窃之时我们便已经注意到你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众人身上财物,也只有一直端茶倒水的小二才有这样机会。” 钟小小道:“不错,后来你故意拿话勾我二人,引出这条通往百仙谷的小道我们便更加怀疑你了,毕竟素不相识便敢只身带着我们进入深山的,若不是有恃无恐就是有所图谋。” 朱赐秀道:“适才险路之上,看你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便知你必然身怀极高明的轻功。只是你担心我二人看破,一路上装蠢扮拙,故做姿态,这也更肯定了我们对你的怀疑。我二人一直不动声色,就是要看你耍什么把戏。” 孙小圣道:“二位果然智慧无双,小弟甘拜下风。”说罢咧着嘴嘿嘿直笑,眼中却一片纯真,丝毫不显狡诈。 朱钟二人看着孙小圣道:“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孙小圣道:“我想请你们帮我杀一个人。”朱赐秀道:“杀谁?”孙小圣道:“杜仲!” 钟小小嘿嘿笑道:“他不是你的师兄么,你怎么请我们杀你的师兄。” 孙小圣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惭愧,小弟自从接管盗门以来,是进退两难,处处碰壁。江湖上都说盗门规矩森严,可毕竟人数太多,有些老资格欺我年少,这两年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 第84章 盗门弃徒 我那师兄本来心术不正,为了盗王之位一直暗中设计,知道师父选我继任盗王之位后,彻底撕开伪装,连犯盗门规矩,为了警示那些蠢蠢欲动的门人,我只好将他赶出盗门。可谁知我这大师兄死性不改,被逐出盗门后更加肆无忌惮,从百花老贼那里学了一套采阴补阳的功夫,带着一帮淫贼犯下这累累恶行。按照江湖规矩,对这样的逆徒理应由我师傅来清理门户,可他老人家身体每况日下,已经久不能走动,这大任便又落在了我的头上。” 钟小小疑惑道:“老盗王既然久不能行动,那酒楼之中与伍云照对话之人又是谁?” 孙小圣嘻嘻一笑,以手掩嘴道:“那自然也是在下了。”声音苍老沙哑,与酒楼中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孙小圣见二人惊讶,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本事,我自幼便跟随师傅,他的一举一动早已深刻我心,学他说话自然不难。” 二人点点头,孙小圣言归正传道:“这一年来我不下十次潜入百仙谷,没有一次成功过。一来是因为我本领不济,不是杜仲的对手。二来这杜仲心思阴沉,狡猾奸诈,实在不好对付。” 钟小小道:“所以你就想找人帮忙?”孙小圣道:“不错,这一年来我没有杀掉杜仲,无法向盗门弟子交代,所以一直躲在这里。”钟小小道:“那你为何不找伍云照这样的高手帮忙,怎么反而找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 孙小圣道:“盗门毕竟被划为邪派,若是找伍云照,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此人外表侠义,实则奸邪,信不得。再说了,您二位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太湖剿贼寇,凌云谷退魔教,泰山顶上带着五岳派杀出重围,万安山中破丐帮冤案,这些事早已传遍江湖,您二位若说是寂寂无名,那些因杀一两个恶盗而扬名江湖的侠士还不羞死。” 朱赐秀二人闻言哈哈大笑,道:“你的请求我们应了。” 他二人本就为杜仲一事而来,更何况还欠着孙小圣一个人情,即便没有这一档子事,此等侠义之举也是义不容辞。 孙小圣见朱赐秀答应,顿时大喜道:“好,好,多谢朱兄了。” 二人点点头,朱赐秀道:“既然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我二人引到这里,想必心中早有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孙小圣道:“朱兄果然机敏,在下浅见,还请二位指教。”客气完继续说道:“这百仙谷中共有百名采花贼,这些贼人武功一般,但是他们每人身上都携带迷药,极为厉害。” 朱赐秀道:“究竟什么样厉害得迷药,能让这许多高手吃亏。”孙小圣道:“这百仙谷中有看家迷药两种,每一种都是当世稀有的奇毒。第一种叫作拔筋散,无色无味,中者就好像被人拔筋抽骨了一般,提不起半点力气。第二种叫作欲仙飘飘散,是一种春药,味道清香,仿若鲜花。女子中了此毒,春心荡漾,情迷意乱。男子中了此毒,淫虫入脑,神魂颠倒,终日淫靡,无法自拔,从而荒废武功,沦为废人。这两种迷药药性奇特,极难练成,尤其是欲仙飘飘散,三年才成一两,专门用来对付内功极强的美艳女子的,您二位可得小心在意。” 钟小小道:“怪不得惠山女侠这等高手也遭了他们的毒手,原来是使了这下三滥的招数。” 孙小圣道:“不错,若是正面敌对,这百仙谷全部淫贼加起来也不是二位的对手。可坏就坏在他们从不与人正面交锋,而是背后下毒。不过这拔筋散虽然难防,却也不足为虑,我这里早就备好了解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黑色的药丸来,分别交给朱赐秀与钟小小各三颗,道:“此药名为澄心丸,有驱毒镇邪,清明解迷的效果,二位先服用一颗,药性可顶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内拔筋散将对你们失去作用。剩余颗留着备用,若是三个时辰不能得手,就在服用第二颗,免得遭了黑手。”说罢自己先捏起一颗吃了,朱赐秀见这孙小圣虽然年岁不大,可江湖经验极为老道,他害怕自己二人怀疑,所以先吃了一颗好打消疑虑,面上还装的极为自然,实在是不一般。 二人见此也不迟疑,各自捏起一颗吃了,又各自另外收了两颗。此药入喉清凉,味微苦,需要咀嚼才能下咽。孙小圣见二人吃了药,开口说道:“有此向前在走百丈,可见采花贼们用木头竹子搭建的住所,住所共有百座,用走廊相互连通,用以起居淫乐之用。而杜仲就在这些竹屋之中,不过此人疑心极重,每日里都在不同的弟子房中宿眠,至于如何找到他,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朱赐秀点点头道:“我二人自会小心对付杜仲,不过孙兄你去干什么?” 孙小圣道:“在这些住所后面有一个天然花园,花园中有一个石窟,里面关着的就是杜仲从外面掳掠而来的美貌女子以及失手被捉的武林高手,我想惠山女侠必然也在里面。这石窟门口每日都有人把守,这些人不足为虑,真正麻烦的便是石窟中有重关三道,每一道都有杜仲亲手设下的机关陷阱,若是一时不慎,极有可能交代在里面。我身处盗门,自小便对这些机关暗锁精心钻研,所以由我去石窟解救被关押的众人,而二位则需要在前面制造混乱,让他们一时间顾及不到这里。事成之后,我也不与你们见面,日后若是有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尽管持此令牌来鹤山找我。”说着将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牌从脖子上摘下递给朱赐秀,朱赐秀见这小小玉牌色呈淡黄,乃是极珍贵的田黄石所刻,上面一个字似盗又似道甚是古朴雅致,又见他年纪虽小,可言语缜密,部署周详,心中甚是佩服。 孙小圣道:“如此就有劳二位了,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 三人点头示意,各自分开。钟小小见孙小圣离开,皱着眉头道:“我怎么感觉这一路上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朱赐秀吸吸鼻子,脸上略带尴尬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这小子年不满十五岁便能统御数千盗门弟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我们可不能小看了他。” 钟小小道:“不错,天下惊才绝艳之辈何其多也,今日算是见识了。” 二人不再言语,小心向着百仙谷里面走去,走了约有百丈,果然见到了孙小圣所说的竹屋。二人伏在一处土丘上朝下看去,见竹屋连成一片,密密麻麻,实在不好下手。 钟小小道:“这么多的屋子,要想找出杜仲除非用火攻。”朱赐秀道:“其实除了用火攻还有一个办法。” 钟小小道:“什么办法?”朱赐秀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憋足了气大声喊道:“杜仲,你个狗娘养的,还不给老子滚出来!”声音如春雷乍现,滚滚而去,在山谷中不停回响,一旁钟小小被朱赐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百仙谷某个角落中,正在潜伏疾行的孙小圣猛然一顿,愕然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哭笑不得道:“朱兄,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百仙谷竹屋被这一嗓子彻底惊醒,数十条身影在第一时间窜出,剩余的人也在愣神之间反应过来,纷纷跃出。这些人不愧曾是盗门弟子,各个身形矫健,轻功卓绝,不过眨眼间地上便密密麻麻落满了人。 这群人身着敞胸白衣,外罩蝉纱,臂上披帛,个个长相英俊,相貌非凡。原以为采花贼必然满脸淫相,尖嘴猴腮,没想到却是个顶个的清新俊逸,英俊潇洒。 朱赐秀笑道:“这些人不好对付,下手可别留情。”钟小小站起身来,无奈道:“早知道你如此大张旗鼓,我又何必鬼鬼祟祟。” 朱赐秀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行事本该横行无忌,若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与那采花贼子有何区别,钟妹,上吧!” 说罢身影直冲而下,钟小小无奈一笑,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冲向一众采花贼,这些人还在愣神,突然听有人喊道:御敌!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拿起兵器迎向二人。 两方相距本就不远,转眼间便冲在了一起。朱赐秀双掌寒气大盛,每出一掌便有人倒地毙命,钟小小软剑飞舞,银光乱滚,所过之处,更是血肉横飞。 众采花贼右手持剑,左手悄悄从腰间布包中摸出一把迷药洒向二人,谁知这迷药压根对这二人不起作用,惊慌之下只是一个照面便被二人杀死十多人。 对方见赖以生存的迷药不起作用,惊慌之余很快变招。只听人群中有人喊道:“不可硬拼,布阵!” 剩余几十名采花贼很快便镇静下来,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布下一座阵法,将二人围在中央。朱赐秀见这阵法极为熟悉,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钟小小疑惑道:“大敌当前,朱郎何故发笑?” 朱赐秀道:“我笑这群采花贼当年在盗门中一定是不好好学习被赶了出来,现在连摆个阵法都摆了个四不像。” 钟小小奇道:“莫非朱郎识得此阵?”朱赐秀道:“不错,此阵名为四门兜底阵,阵法虽然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多用于俩军交战。不过这群贼子也不知哪里淘换来的阵法,松松垮垮,乱七八糟,实在是不像话。”他自幼酷爱习武,对行军布阵也时常研究,采花贼一布阵他便看出这是四门兜底阵。只是这些人毕竟不是行伍出身,阵法讲究令行禁止,如臂指使,而这些人毫无配合各自为阵,实在是乱七八糟阵不像阵。 朱赐秀道:“钟妹稍作歇息,看我前去破阵!”说罢飞身跃起,将阴蚀掌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众贼每日沉迷淫乐,疏于练功,应敌全凭手中一把迷药。此刻迷药没有了作用,又见阵法挡不住这勇猛少年,纷纷抱头鼠窜。 其实这些人凭借轻功周旋,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迷药失效,阵法被破,惊慌之下竟然忘了自己最擅长的其实还是轻功。被朱赐秀赶上去,一掌一个拍倒在地,一时间谷中哀嚎四起,满地都是被阴蚀掌所伤的采花贼。 钟小小大声喝彩道:“好掌法!”心中暗道,再过两年,爷爷都未必比得上朱郎,不禁为自己选了这样一位天资卓绝的少年感到开心。 朱赐秀回过头来,面前采花贼已经剩了不足一小半,这些人大多比较冷静,见功夫不敌,展开轻功退出战圈,与朱赐秀拉开了距离。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我百仙谷与二位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钟小小冷笑道:“采花淫贼,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之人推开众人走到前面,只见他一身浅粉衣装,与其他人略有不同。面白无须,温文尔雅,长相比起其他人多添了三分娇气。朱赐秀道:“你就是杜仲?”来人摇摇头道:“在下何清欢,并非谷主大人。” 朱赐秀道:“杜仲在哪里?还不让他出来受死。”何清欢道:“谷主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钟小小冷冷一笑道:“既然杜仲不愿现身相见,那我们只好大开杀戒了。”说罢剑光闪动,直取何清欢咽喉。谁知剑未及身,突然眼前一阵模糊,四周仿佛都在扭曲。钟小小回头看去,见朱赐秀早已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挣扎道:“好,好厉害的迷药。”说罢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何清欢见二人中招,松了口气,耳听着阵阵哀嚎,看着满地狼藉,心中不耐,冷冷说道:“送师弟们上路。”余下数十人冷冷一笑,手中暗器兵刃朝着地上躺着的众人击去,转眼间哀嚎声便停了下来。 第85章 百仙谷主 何清欢皱着眉头道:“好好一片人间仙境弄得污血满地,乱七八糟,你们可真是罪人。” 只是这话二人却听不见了,何清欢指挥众人打扫尸体,准备将二人投入后园石牢之中,突然听竹屋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道:“将他二人带进来!” 何清欢眉头轻皱,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可最后还是将二人抬了进去。竹屋深处,一间宽大的竹室中挂满了五色纱幔,地上铺着白色貂皮,光脚踩在上面又软又舒适。竹室四周点缀着各色宝石,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绚烂的光芒。竹室四周墙壁上挂着各个朝代的名人字画,有张芝的八月帖,王羲之的兰亭序,展子虞的游春图,褚遂良的书法,李思训的风景,苏汉臣的婴儿戏浴图,无一不是名家大师所作,此刻竟然全部挂在这简陋的竹室之中。 竹室里面放着一张巨大的木床,木床呈莲花状,四周有白底粉边的玉石做成花瓣,围拢在床的四周。床上铺着獭皮缝制的褥子,一名男子正赤身裸体躺在上面。此人身材修长,体貌丰盈,面如玉盘,身若玉树,眸清似水,熠熠生辉,宛若城北徐公,神似傅粉何郎。原以为何清欢已算人间绝色,没想到这男子更胜何清欢三分。 男子开口道:“这便是闯入谷中者?”何清欢低头伏在地上,神情甚是恭敬道:“回谷主,正是此二人。” 原来这男子是杜仲,杜仲轻抬手臂,一指何清欢,何清欢忙向前去,轻轻伏在杜仲胸口,神情略带哀怨。 杜仲手指抚过何清欢的身体,仿佛带有电流,手指过处后者一阵酥麻,瘫软在杜仲怀中。 杜仲开口道:“我有预感,好似命不长久,你可有打算?” 何清欢眉目低垂,趴在杜仲胸口上,哀怨道:“大人去哪,我就去哪。”杜仲笑着道:“我若去死,你又何必陪我下地狱。”何清欢眉头尽舒,微笑道:“没有大人的地方便是地狱。” 杜仲哈哈大笑,紧紧搂住何清欢的身体,开口说道:“二位,还不动手?” 地上原本昏迷的二人突然跃起,钟小小手中软剑笔直刺出,直取杜仲胸口。一切变化太快,快到何清欢都反应不及。 杜仲冷冷一笑,左手搂住何清欢不动,右手一扬,好似拨动无形秋水。朱赐秀叫道:“不好!”二人空中出掌,相互借力弹开,分别落在两旁,屏住呼吸看向杜仲。 杜仲微微一笑道:“好,好,很好,我就知道我这伎俩胜不得二位。” 朱赐秀并不放开口鼻,闻言怒声道:“呸,你个王八蛋,原以为你好女色,现在看来你他娘的真是饥不择食。” 杜仲道:“世人都觉女色好,其实若论销魂蚀骨,美男子犹胜女子三分。” 钟小小道:“废话少说,今日我就取你性命,为武林除害。” 杜仲哈哈笑道:“好,好,好,妙,妙,妙,能死在二位俊男美女手下,也算不输我这大好头颅了。” 朱赐秀与钟小小听得莫名其妙,感觉此人好像就要束手待毙,引颈就戮一样。朱赐秀道:“莫非你自知不敌,想要自裁谢罪么?” 杜仲道:“我活了三十多年,所享之福就是皇帝也有所不及,只是现在所喜之事已力不从心,不死又有何乐趣再活在世上。” 朱赐秀听得莫名其妙,钟小小却好似明白了一样,脸色瞬间变的通红。 朱赐秀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却也明白了个大概,闻言说道:“既然你存心赴死,我念你不惧生死也算是条汉子,就请自裁吧。” 杜仲点点头,微笑道:“我为追求神仙之乐,特意炼成了这世上最妙的仙药,没想到这仙药,竟然也是要命的毒药,如今就让它送我而去吧。”说罢将一包粉色药粉尽数挥洒,空气中立刻弥漫一股清香。 钟小小大叫一声不好,急忙拉着朱赐秀退出竹室,竹室中传来杜何二人最后的笑声。 竹室外,百仙谷弟子见二人再次现身,个个大惊失色,就在此时,猛听一声大喝,一群手持兵器的男子冲进人群,左突右杀好似虎入群羊,转眼便将这群无主淫贼杀了个干干净净。 人群之中,伍云照缓步而来,见到朱赐秀二人不由一愣。 朱赐秀上前报了姓名,伍云照才知二人竟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少年侠侣,又听说盗门新盗王千机灵童已去地牢解救被困的女子,皆是一阵赞扬。很快一群垂头丧气的武林侠士与一群神色憔悴哭哭啼啼的女子走了出来,人群中独不见孙小圣与惠山女侠的身影。二人知道孙小圣不愿与外人相见,也不在意,问起众人身份,这群人便是最近失陷于百仙谷中的侠客与被掳来的女子,朱赐秀又问其中可有一位住在黄平村的曹氏,人群中却不见有人应答,朱赐秀知道曹氏八成是已经遇害,不禁一阵失望,伍云照即令本门弟子将众女子各自送回家去。 此间事了,一群人退出深谷,在众人走后,这里逐渐弥漫了一种药香,似仙女打翻了脂粉盒,清香扑鼻,闻之令人沉醉。所以这百仙谷后来被人称为仙女谷,至于百仙谷的名字反而鲜有人知了。 众人离开了深谷,伍云照见此刻已日薄西山,众人又一时间找不到安歇之处,便道:“各位若不嫌弃,就请舍下歇息,我为诸位摆宴压惊。”朱赐秀见天色将晚,实在无处可去,便也随着众人一起去了伍家。 路上钟小小对朱赐秀道:“朱郎,怎么只有伍云照带着本门弟子而来,酒楼中那百多名武林人士为何不见了身影。” 朱赐秀道:“钟妹似乎有所怀疑?”钟小小道:“总觉得此人城府极深,不得不小心,而且孙小圣也提过此人表里不一,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朱赐秀点点头,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伍家,伍云照作为东道主,在待客堂中设下酒宴招待诸人。酒席之上,伍云照对朱赐秀二人极尽奉承,酒过三巡,朱赐秀见无事发生便逐渐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年轻人受不得这马屁功夫,不一会便飘飘然了起来,伸手端起桌上的美酒就要再次下肚,却被一旁钟小小拉住。 伍云照暗地里早已在观察二人的举动,见状暗地里打了个手势,一旁伍家的弟子又取来一壶美酒,给二人满上。伍云照端着酒碗,开口说道:“诸位,今日得破百仙谷,实是因为朱少侠与钟女侠不计生死,头前开路,今日伍某有幸在此结识二位少年英侠,实在是三生有幸,这一碗酒我们一起先敬二位少侠。” 众人闻言,皆是大声喝彩,纷纷站起身来向二人举杯。二人不好推辞,道声客气,一碗酒饮罢,一旁弟子又为二人满上了酒 伍云照见二人喝了酒,似乎是松了口气,又端起第二碗酒道:“诸位,这碗酒敬天下道义,此时邪教作乱,还需我等仁人志士同心协力,匡扶正义,请!” “请!!!” 众人高声应和,气氛达到高潮。就在这一片热闹之中,却有人醉倒趴在桌上。旁边之人一脸通红,口齿不清的取笑道:“吴,吴兄,你,你这酒量,不,不行啊……”一句话没说完也接着倒在桌上,接下来众人便像下饺子一样,接二连三倒下。旁边之人还在取笑,突然也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桌上。朱赐秀二人内力颇强,此刻也有些摇摇欲坠。眼神迷离之中见伍云照神色已变,原本那张一脸正义的面孔此刻竟然有些狰狞。 伍云照见场上已经无一人站立,得意的哈哈大笑。 这时一个阴冷森然的声音响起:“伍宗主办事果然得力。”伍云照转过身来,对着声音的方向躬身行礼,模样甚是恭敬。 一旁侧房中出来二人,左边一人浑身裹在黑袍之中,看模样依稀便是麻凤。右边还有一个年轻人,身着红衣,三十来岁,面若冠玉,十分英俊,只眉目之间一道邪气,看起来令人极不舒服。 伍云照见人出现连忙说道:“属下见过少主。” 麻凤言道:“事情办得不错。”伍云照道:“一切都是少主指挥有方,安排周详,否则可真不好对付他们。” 麻凤冷笑道:“如今云贵一带再也没人敢和百毒宫作对,这都是伍宗主的功劳。” 伍云照脸上一喜,更加恭敬道:“少主过誉了,若不是有少主与花爷背后支持,伍某也不会成功的如此容易。” 一旁那个年轻人见朱赐秀虽然也瘫倒在地上,意识却还清醒,得意笑道:“想必你心里一定很疑惑吧?” 朱赐秀在千年寒泉中练成阴蚀掌,寒泉功效早已化入体内,虽然也同样瘫软使不出力气,但是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意识模糊,陷入昏迷。闻言冷冷道:“你是谁?” 那年轻人道:“我的徒儿是你杀的?” 见朱赐秀不明所以,那年轻人又道:“我的好徒儿杜仲,可是你杀的?” 朱赐秀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杜仲,随即想到,听闻赛盗跖身材矮小,年纪已有七十,不会这样一副妖邪样貌,此人想必便是杜仲的第二个师父,百花老贼了。 朱赐秀猜的不错,这人正是号称百花老仙的花三奇,以一手采阴补阳的功夫竟也得保青春,今年五十余岁,看起来竟像是三十岁出头的青年。 花三奇看向钟小小,见她模样可人,不禁淫心大起,伸手便往钟小小脸上摸去。 朱赐秀见他一脸淫笑的盯着钟小小,又做出这样无礼举动,顿时勃然大怒,再顾不得伪装,猛地跳起身来,一掌拍向花三奇。 花三奇手刚刚探出去,便觉后背一股凉意直透脑后,忙闪身躲避,若不是一旁麻凤反应过来,及时出掌架住,只怕这一掌便要令他吃个大亏。 钟小小见朱赐秀动手,自然也不再伪装,一掌击在地面,身子猛地反弹起来,不等站稳,腰间银光一闪,软剑瞬间出手,刺向花三奇。 伍云照没想到这二人竟看穿了自己的把戏,提前吃下解药,一张脸顿时变得毫无血色,深怕麻凤觉得自己办事不力,更害怕他觉得自己内外勾结,故意设下陷阱,忙招呼门下弟子上前围攻。 朱赐秀经过钟老鬼寒泉传功,内力早已非同寻常,只一交手,麻凤便觉不敌,顿时又惊又喜,只当是他已开始修习达摩神功,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功力便提升了这么多。 花三奇武功平平,轻功却甚是卓绝,在钟小小见过的人里,大概只有千机灵童孙小圣才能胜的过他。 只见宽阔的院子里,一条红影上下翻飞,不仅姿势美妙,更是灵动迅捷,两只宽大的衣袖飞舞,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天下只有一种人才会心无旁骛的修炼成这样绝顶的轻功,那便是贼,淫贼虽然不同于飞贼,但毕竟也占了个贼字。 盗门绝技鸟不飞,施展起来,即便感官敏锐的小鸟也不会察觉。花三奇的轻功叫做化蝶技,功如其名,果然如同蝴蝶一般,轻盈,无力,似乎一口气也能把他吹起来。这便是这项轻功的玄妙之处,只要出手,带起的劲力便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钟小小连出数剑未能刺中花三奇,心中已恼恨不已,又见不知死的伍家弟子为表忠心个个张牙舞爪冲来,顿时冷笑一声,手中软剑猛的调转方向,向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杀去,不过眨眼便有数人死在她的剑下。 花三奇武功不强,也从不轻易与人动手,见钟小小不再纠缠,忙施展轻功立在墙头,这个位置可进可退,不过对于花三奇来说,只有退,可从没有进的想法。 朱赐秀阴蚀掌每一掌击出,皆有浓厚的阴气自掌心传出,麻凤仗着百毒手的毒性硬接他数掌,结果发现自己的毒掌不但没有将对方毒倒,反而自己右臂经脉微微刺痛,一股阴冷之气几次差点沿着掌心传到体内,顿时再不敢与朱赐秀对掌,只把毒药毒粉毒气不要钱一样的撒了出去。 第86章 百毒老怪 朱赐秀与钟小小为提防伍云照,早已提前将孙小圣给的澄心丹服下,因此麻凤的毒药不但没能伤害二人,反而将伍家弟子毒倒一片。 不过澄心丹毕竟不能解百毒,只对迷药有奇效,时间一长,朱赐秀还是感觉头脑微微发昏,胸口处好似堵了一股气一般,渐渐呼吸不畅。知道这是麻凤的毒药太过厉害,也不敢再与他近身纠缠。钟小小虽然业已打通任督二脉,但内力依旧比朱赐秀稍差一些,此时已经两眼发黑,剑法也不如先前凌厉。 朱赐秀盯了伍云照一眼道:“狗贼,便宜你了。” 说罢右掌一挥,逼退扑上来的麻凤,带着钟小小轻轻越过墙头,往南而去, 离开满是毒气的院子,钟小小终于长吸一口气,将那股烦恶压下,把软剑插回腰间,道:“原来麻凤搞的鬼,哼,本姑娘迟早要杀了他。” 朱赐秀道:“临来时李大哥千叮咛万嘱咐,教我们千万不可招惹百毒宫的人,没想到刚到云南,就差点中了他们的圈套,若不是钟妹心思聪慧,嘿,咱们可吃了大亏了。” 钟小小道:“当初我爷爷也曾多次提起百毒宫,相比于武功,他们更擅长使毒,尤其是驱使毒虫的本事,更是武林一绝,幸亏今天百毒老怪没来,否则我们绝难逃过一劫。” 朱赐秀听她语气中不经意间对百毒老怪露出些许忌惮,不禁意气大发,哈哈笑道:“百毒老怪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使毒的下三滥而已,若是教本少爷遇上,非打他几掌不可。” 钟小小还想说百毒老怪乃是与爷爷齐名的人物,教朱赐秀不要大意,忽觉背后一道杀意袭来,二人一起回头,此时明月当空,夜风袭袭,只见左边数十步一颗大树树梢之上立有一人。此人身材高瘦,身披黑衣,双目狭长,眼角高高吊起,一眼看去便觉狠辣异常。二人不由暗吃一惊,尤其是朱赐秀,此时他自认功力非比寻常,竟丝毫没有察觉出此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黑衣人见这么快被二人发觉,也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一时流露的丝毫杀意竟被这二人瞬间察觉,果然是名家高徒。 朱赐秀率先开口道:“你是谁,来此何为?” 黑衣人双目扫过二人,二人只觉好似被毒蛇盯着一般,遍体生寒,良久黑衣人才开口道:“不错、不错。” 朱赐秀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怒声开口道:“什么不错,你这怪人,到底要干什么。” 黑衣人笑道:“钟老鬼教出了两个好徒弟,果然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他这不笑还好,一笑更显狰狞可怖,令人心惊肉跳。 钟小小心中一动,道:“前辈莫非便是百毒老…额麻九俦麻前辈么?”话到嘴边,忽然想起钟神秀曾提醒过麻九俦最恨别人叫他百毒老怪,于是连忙改口,将最后一个怪字强行咽了回去。 黑衣人笑道:“小娃儿真是聪慧,老夫就是那个只会使毒的下三滥麻九俦。” 显然他早已来此多时,把二人的谈话都听了去。朱赐秀脸色一红,他原本只是想在钟小小面前显露几分男子气概,给她壮壮胆子,倒也并不是故意辱蔑这位魔道耋宿,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钟小小心道:这麻九俦果然气量狭小,难不成依他的身份,还要对两个后辈小子动手么。 正思索间,只听麻九俦道:“你们来到滇南,如此大放厥词,若是就这样走了,我百毒宫的面子往哪放?” 听他语带威胁,分明是想以大欺小,朱赐秀初生牛犊不怕虎,道:“你想留下我们?得看你有什么本事。” 一句话未完,忽然脸色大变,急声喝道:“小心!”连忙闪身挡在钟小小身前,只见一片黑影闪过,好似当头扑来一只大黑鹰一般,二人顿觉头脑一昏,就此人事不省。 麻九俦一招得手,独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不过片刻功夫,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花三奇与麻凤。 麻凤见到麻九俦,脸色微微一变,颤声说道:“孩儿无用,劳烦爹亲自出手。” 麻九俦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就此转身离去。 百花老贼回头笑道:“恭喜少主,今日得此奇女,真是上天眷顾。” 麻凤不解追问,百花老贼道:“此女本是纯阴之体,自小修炼的也是阴气功夫,你体内之毒乃是火毒,老夫有一套采补之术,叫做阴阳颠倒功,正可阴阳互转,坎离相合。有此女相助,不仅可以祛除你的火毒,还可令你的武功更进一层,实在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麻凤闻言顿时一脸激动,他自小修炼毒功,一时不慎走火入魔,最后虽然经麻九俦救治挽回了性命,但毒气郁结体内,导致好好一副样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夺取达摩玉戒,也是为了解毒,恢复样貌,闻言哪有不喜的道理。 不过惊喜过后,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摇摇头道:“此女是厉山老鬼唯一的孙女,若是令她有什么损伤,只怕老鬼与百毒宫拼命。” 百花老贼道:“这个少主大可不必担心,我这套阴阳颠倒术并不损害两方身体,相反却有互助之功。这女子体内积阴太盛,虽然最近似乎有什么奇遇打通了任督二脉,阴阳暂时达到平衡,可毕竟是天生的纯阴之体,再加上自小生活在那千年阴泉之旁,阴上加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彻底扭转的。等你二人阴阳相合之时,她的阴气渡入你的体内,你的火毒流入她的体内,两方阴阳融合,互帮互进,天下哪里还能寻到这等好事。” 听闻百花老仙的话,麻凤不禁动心,只是依旧犹豫道:“这女子早已被钟老鬼许给了朱赐秀,我如此横刀夺爱,只怕钟老鬼未必肯答应。” 百花老贼笑道:“我与你父亲皆与老鬼有些故人交情,由我二人亲自出面游说,想必他钟老鬼不能不看我二人的面子,我看这女子眉头紧锁,两股紧绷,还是未出门的闺女,干脆请少主先下手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那老鬼想不同意都不行了。” 麻九俦一直以来因为自己痴迷毒功没能照顾好儿子,导致他面目被毁而内疚,这一点百花老贼早就知道,料想麻九俦定然支持。 麻凤看向钟小小如玉般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因中迷毒而两颊微微发红,更添几分娇艳,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只是他自从容貌被毁之后,一心痴迷毒功,对男女情爱之事已经抛诸脑后,今日听花三奇这么说,春心瞬间萌动,一发便不可收拾了起来。 花三奇见他扭捏神色,知道已经动心,乘机添一把火道:“我看这女子倒也不差,与少主正是珠联璧合,少主如愿意,花某愿意做这现成的媒人,亲自去绝命谷找厉山老鬼于你说媒。” 麻凤笑道:“若是能明媒正娶,那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更何况她二人形影不离,只怕早已暗生情愫,钟姑娘醒来看不到他,更加不会理会我了。” 花三奇心想麻九俦心狠手辣做事果断,生出的儿子怎么婆婆妈妈拖泥带水好不痛快,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道:“我这里有一瓶迷魂丹,吃了可令人失去往日一切记忆,你二人从头来过,慢慢培养感情,等我从山西回来,说动老鬼答应,到时候咱们大摆筵席,一切水到渠成,可不是好?至于这样小子,万不可让她再见此女的面,否则勾动往事,只怕迷魂丹失效。” 麻九俦道:“这有何难,我那一窟的宝贝正愁没有食物,把这小子连同这帮人一起丢下万虫窟去,保管他尸骨无存。” 百花老贼嘿嘿笑道:“此子根骨奇佳,内力可比那杜仲又好多了,喂了毒虫岂不可惜。”说着不住的打量着朱赐秀。 原来他除了一手采阴补阳的功夫登峰造极之外,还有一套以阳御阳的本事,才是他得保青春的关键。那杜仲与他名为师徒,实则是他御阳的工具,经过一年采补,他十余年苦修的真气已尽归百花老贼所用,所以对于杜仲生死已并不十分看重。如今又遇到了朱赐秀这样内功深厚的美少年,怎么不见猎心喜。 麻九俦知道他的意思,这小子本来也没什么用,乐意做个顺水人情,便由他自去。 麻凤见事已至此,也只好欲拒还迎的答应下来。 迷迷糊糊中,朱赐秀似乎听到有人呼唤自己,不觉心中奇怪,只当做梦,又感觉一团冰凉物什敷在了额头,听有人说道:你小子可别死了,你死了我们也活不了。随即又听另一人口里咒骂,似乎在抱怨为什么摊上这样的差事。只是朱赐秀此刻头昏脑胀,神智迷糊,浑身不能动用半点力气,不过一会便又昏睡了过去。 昏迷中,时时能听到有人着急呼喊,又有人越来越不耐烦,也有人越来越惶恐,似乎在密谋如何逃脱责罚,偶尔感觉有人来至跟前,对他又打又骂,极尽侮辱,却又被旁人阻拦。 一连昏迷数日,终于勉强醒来,微微抬头,却又感浑身无力。只看到自己似乎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屋外一片漆黑,似乎正是半夜,旁边并无人看守。 正觉茫然之际,听得屋门吱呀一声响,门外有人进来说道:“师兄你也真是大胆,今日该你守夜,怎么还敢偷偷跑出去,你就不怕那小子跑了吗?”这时又听另一人不屑道:“万瘴岭遍地毒物,即便一流高手来了也得小心应对,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想跑出万瘴岭去? 那人又道:“话虽如此,可主人既然安排我们看守,要是让他知道你偷偷跑出去,那怎么的了。” 被称作师兄的男子一惊,连忙讨好道:“好师弟,你可千万别告诉主人,否则师兄吃不了兜着走了。” 先前那人道:“哎,师兄,不是我说你,要是…” 话未说完,只听啵的一声,似乎有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人顿时大羞道:“师兄,你也不怕别人看到。” 师兄嘿嘿一笑,得意道:“好师弟,亲亲师弟,这次你可得帮帮师兄,否则还不被主人打死。” 先前那人低声道:“是,知道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来至朱赐秀跟前,见他犹未转醒,一人叹口气,另一人却又是叹气似乎又有些庆幸。可能是朱赐秀未醒来,也绝不会发现自己离开的事。 朱赐秀感觉二人离开床前,便偷偷睁开一条缝,向二人偷看去。 只见二人皆是身着青衣,做童子打扮,一人年纪与他相仿,约十五六岁,容貌姣好,另一人稍比他大些,也只十八岁左右,颇为跳脱。 二人侧身坐在桌前,只听那年纪小的悠悠一叹道:“已经这么多天了,也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醒来。” 年纪稍大的道:“麻少主的毒功何等厉害,这小子不死已是天大的造化,依我看,恐怕醒不了了。” 年纪小的幽幽叹道:“只是就怕到时候主人见他不醒,定会怪我们护理不周,恐怕我们也活不了了。” 年纪稍大的闻言,也是脸色微变,随即勉强笑道:“这小子是麻少主打伤的,就算死了也怪少主出手太重,怎么能怪在我们身上?” 年纪稍小的幽幽道:“主人的性子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与你相好的时候爱你爱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你,一旦你没了作用或者被他玩腻了以后,立刻弃之敝履。刘师兄当初何等风光,失宠以后,只因说了一句不痛快的话,随手便给主人杀了,好似杀死一只小猫小狗。再说半年前,他练功不畅,竟怪送茶的赵师兄用的泉水不对,给他足足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死。唉,如今我们投在百毒宫,麻家父子更是杀人不眨眼,稍有过错便将人投到万虫窟中尸骨无存,真不知以后……”说着说着竟越来越恐慌,不自觉浑身轻颤,那年纪稍长的虽眼中恐惧,但还是将师弟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第87章 万虫窟 朱赐秀闻言,心中惊骇,这百花老贼对待自己人尚且如此残忍狠毒,真不知对自己又会如何。 这时忽听那师兄道:“听说麻少主要娶的少夫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女,哎,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偏偏遇上这样的主子!” 师弟道:“我看未必,少夫人用情至深,倒不像一个无情狠辣之人,只是少主子,人家一对金童玉女,偏要去拆散他们。”说到这里,不禁黯然垂泪,又想到自己二人身上,更觉凄苦。 师兄轻声安慰道:“莲妹,别哭花了妆容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为了我女扮男装投入百毒宫做药童,师兄一辈子都念着你的恩情。咱们总算能日夜相对,比起这小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一对鸳鸯被人活生生拆散,咱们可又幸福的多了。” 朱赐秀躺在床上,心道:原来这个师弟是女子假扮。随即又奇道,不知二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说的少主又是何人。 就在这时,忽听那师弟叫道:“啊,他醒了!” 原来朱赐秀不经意间微动眼皮,被恰好回头的师弟看到,惊叫出声。朱赐秀见自己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只得睁开眼睛,想要起身,但又觉浑身奇痛,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师弟喜道:“我去叫少主。” 那师兄却忽然拦住他,双眼狐疑的瞥向朱赐秀,心中暗道:这小子也不知是几时醒的,若是听到我与师弟谈话,一会告诉了少主,我焉有命在,何不乘机下个重手,要了他的性命,一了百了。 朱赐秀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时闪出杀机,心中暗自一凛,见师兄一脸冷笑朝自己走来,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无名力气,猛地翻身而起,出掌拍向二人。这二人是百花老仙的弟子,武功极是不堪,被朱赐秀一掌一个,轻松打翻在地,只是这也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摔倒在地。 朱赐秀强忍住疼痛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出去,见此时已是深夜,四周黑洞洞的没有半点亮光,不知身处何处,该往哪里走。正茫然无措间,忽听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朱赐秀强忍疼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挪过去,废了好大的劲才来至一处小花园里。 花园里四周点着灯笼,倒比外面明亮许多,他藏身矮树丛中向外看去,见花园凉亭之中有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人身着青衣长袍,身材欣长,头上带着黑纱,遮住了面容。另一个人背对着自己,身着绿衣罗衫,像是个女子,背景极是熟悉。 只听黑纱男子柔声道:“夜已深了,姑娘也该早早歇息了,我已派人去接尊祖,过几天就是咱们成亲的日子,没他在可不成样子。” 话一出口,朱赐秀便听出此人正是麻凤,不禁悚然一惊,只听那女子幽幽开口道:“我既已答应与你成婚,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声音极是熟悉,只因她大概受了什么伤,嗓子沙哑离得又远一时分辨不出。 就在朱赐秀还要听下去的时候,背后一道杀气忽现,他猛地转过头来,见一旁黑暗中一对赤红色的眸子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原来你在这,倒让我好找!”来人不是百花老贼又是何人。 原来他将朱赐秀带回之后,见他昏迷不醒,又中了麻凤的迷毒未散,一时不便采补,于是派门下弟子将他看护,没想到一时不慎,竟让他逃了出去,幸亏他早就给他喂下拔筋散,这才没让他逃远。 朱赐秀冷冷道:“老贼,你把钟妹怎么样了。” 百花老贼冷笑道:“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说着猛地抓了过来,朱赐秀见他爪风凌厉,不敢大意,连忙躲避。 身后麻凤已听到动静,回头一见是朱赐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将跟前女子带了下去。那女子听到朱赐秀的声音似乎微微一愣,转头却见花丛后一道背影极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及细看便被麻凤连请带牵带了下去。 百花老贼没想到朱赐秀吃了拔筋散还有余力动手,不怒反喜,他功力越深对自己越有帮助,一时不敢下重手,生怕伤了他还要让他养伤。 朱赐秀见对方缩手缩脚不敢下狠手,虽不知什么情况,却正好可以脱身,拼尽全力,将阴蚀掌发出。百花老贼忽觉遍体一凉,手爪与朱赐秀手掌接触,顿觉一股奇寒顺着手臂蔓延过来,吓得怪叫一声,忙撤手运功。好在朱赐秀力弱,不过片刻功夫便被他将寒毒祛除,抬头看去,见朱赐秀已经乘机逃脱,知道他内力未复跑不远,也不着急,慢悠悠在身后追赶,意图耗尽他的力气。 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百毒宫后山,见前方出现一个黝黑天坑,足有七八丈方圆,冷嗖嗖冒着寒气。百花老贼脸色一喜,高声道:“小子,还敢往前么?” 朱赐秀见前方大坑阻路,已经无处可去,不由心一横,翻身便往天坑中跳了进去。 百花老贼大惊失色,忙飞身过来相救,却只撕下朱赐秀一片衣角,抬头一看,见天坑边上写着万虫窟三个血红大字,顿时气的直跺脚,大骂朱赐秀不知死活。 身后麻凤将钟小小送回房间也赶了过来,恰好看见朱赐秀跳入虫窟,不禁心中一喜。他原来还怕花三奇再让朱赐秀逃脱坏了自己好事,如今见他自寻死路,终于大松口气。 百花老贼见麻凤到来,连忙请他下去救朱赐秀上来,麻凤生怕自己下去的早了,朱赐秀还未被万虫咬死,推说身上未携带避毒丹,此坑深达十数丈,这样跳下去还不摔个骨断筋折?不如等明日天亮,取了绳索丹药,再下去不迟。 百花老贼见他有意推诿,知道他另有所图,不禁冷笑几声,可如今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避祸,也不好强逼,转身气冲冲离开了。 麻凤往下望了几眼,忍不住冷笑几声,这两天相处,他已深深爱上了钟小小,生怕她看见朱赐秀想起往事,自是乐意见他跳下万虫窟寻死,当下心满意足回去不提。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赐秀从黑暗中醒来,触手便是一片冰冷潮湿的石壁,他费力坐起,只感浑身酸痛使不出力气。 过得一会,待体力恢复了些,视力也逐渐恢复了过来,这才勉强站起身来,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所处乃是一处幽深的洞窟。 这座洞窟呈井状,上窄下宽,深有十数丈,井下有一处黑黝黝的深洞,能容两三人并肩同行。 石洞陡峭,边缘光滑湿润,上附青苔,看样子像是常年被水流冲刷而成。身下是一片污泥,自己从这个高的地方落下来,不死全仗这烂泥之功。打量半天,深知凭自己目前的处境,想要爬上去毫无可能,略加打量一番,站起身来,稍加犹豫便踏入洞窟之中。石洞极深,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隐约可见亮光。心中一喜,只当是到了出口,不由的加快脚步朝前走去,待到了跟前,却突然脸色大变怔在原地。 只见不远处同样出现一座井状石窟,此刻月光微漏,照耀在井底。只见一人倒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各色毒虫。朱赐秀细看模样,竟是先前被自己从百花谷中救出来的其中一人,只是此时他那半张脸已被毒虫撕咬的露出森森白骨,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此路是前进必经之路,唯有通过此地方有逃脱的可能。可毒虫凶猛,朱赐秀如何敢上前一步,一时不由怔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两声咕呱咕呱的叫声,一只海碗大小的黄色蟾蜍从黑暗中跃出。一张嘴,一只半尺长的黑色大蜈蚣便被它用舌头粘住,闪电般拉入嘴里。蟾蜍咀嚼几下便将其吞入腹中,吃完了蜈蚣似乎意犹未尽,一张嘴又是一只大蜘蛛被它抓住,眨眼便吞下肚中。 吃完了两只毒虫,黄色蟾蜍瞑目蹲在地上,后背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渐渐由黄转红。朱赐秀看的啧啧称奇,被吞下的那两只毒虫看颜色就知道是至毒之物,没想到却被大蟾蜍囫囵吞下。 正在朱赐秀惊奇之时,一条手臂粗的银色大蛇从石壁上的洞里探出脑袋,紧紧盯着大蟾蜍。这蛇是蟾蜍天生的克星,被它盯上的蟾蜍一动不动,任由它慢悠悠从洞中游出,紧紧将它缠住。 朱赐秀眼睁睁看着大蟾蜍被银蛇吞下,躲在一旁不敢发出丝毫动静。这蟾蜍已然非凡,看样子这银色毒蛇更在它之上。 银蛇吃完了蟾蜍又慢悠悠朝洞里爬去,眼看大半身体已经进入洞中,突然又不知从哪冒出一只七彩斑斓的大蜘蛛来,狠狠咬在银蛇尾巴上。 银蛇吃痛,急忙用力往洞中爬去,可这蜘蛛八只脚仿佛钉子一般钉在石壁上,任凭银蛇如何用力也不能摆脱。二虫僵持半晌,银蛇终于力尽,被拖出洞来。 朱赐秀眯眼看去,只见银蛇已经翻了肚皮,想必是被这彩蛛毒死。彩蛛咬死了银蛇,从腹下抽出蛛丝,不慌不忙将银蛇包裹成一团,慢慢往洞里拖去。 朱赐秀原以为这事已经算完,没想到几声呱呱的清脆叫声又一次响起,一只朱红色,拳头大小的蟾蜍从黑暗中跳出,啪的一声落在了彩蛛的背上。 彩蛛受到惊吓,急忙挣扎,可如何能摆脱。蟾蜍紧紧将彩蛛抱住,后背小疙瘩上渗出黑红色粘液,将蜘蛛团团覆盖。粘液一接触到彩蛛,彩蛛便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看样子是已经死了。 小蟾蜍这才张开大嘴,将彩蛛一点点吞入肚中。朱赐秀心头剧震,此地毒虫世所罕见,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想到这里,转身便欲回去,可背后不知何时早已密密麻麻爬满了毒虫,朱赐秀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这些毒物想必就是寄居于此,此刻闻到血腥味竟然全部爬了出来。 朱赐秀见此不敢迟疑,急忙后退几步,避开毒虫的路径。毒虫嘶嘶作响,纷纷朝地上的尸体而去,而那只朱红色的蟾蜍吃罢了彩蛛又不知躲在了何处。 朱赐秀见毒虫并未伤害自己,不及细想,见机会难得,急忙绕过毒虫朝前面的洞窟走去,不过一路上却小心了很多。走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又遇到了一具正在被毒虫啃食的尸体,赫然又是一个百花谷救出来的武林侠客,没想到他们死后连尸体也无法保存,不由叹息一声,这一次有了经验,不敢怠慢,绕过毒虫堆继续朝前走去。 一路上经过十多个毒虫堆,皆是百花谷救出来的众人,被扔在这里祭炼毒虫,好在那些毒虫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否则此刻恐怕也会像这些尸体一样,变成毒虫的食物。 朱赐秀越往深处走,遇到的毒虫便越少,但是却也越厉害。有一丈长,通体碧绿的大蛇,也有指头大小,浑身雪白的蚕虫,还有金色的蝎子和紫色的蜈蚣。而这些毒虫却不像寻常毒虫那样不敢靠近自己,反而隐隐有欲扑的架势,朱赐秀见状更不敢停留,快步离开。 走了约有百丈,一路上毒虫渐少,直到此刻已踪影全无。石洞尽头隐有火光出现,朱赐秀心中一喜,莫非此地竟有人居住?想到这里急忙加快脚步向前奔去,待到了跟前,果然见有人活动的迹象。 只见石洞尽头乃是一处宽阔的洞府,洞中石桌,石椅,石锅,石床一应生活物件不一而足。 洞中弥漫着一股药香,朱赐秀循着香味看去,只见洞府后方有一处平台,台上立着一座铜炉,炉下燃着熊熊烈火,药香正是从铜炉之中散发出来的。 朱赐秀见炉火盛旺,料想洞中必定有人,不敢惊扰,心道能躲在这里的,莫非是麻九俦么?听说麻九俦的一身毒功都是在毒虫堆里练成,说不定这里就是他练功场所。想到这里,躲在洞口偷看,见此洞甚是宽大。左右两排放着几座木架,架上摆满了书籍竹简,大多残破不堪,看样子似乎年代久远。 朱赐秀不敢乱动,唯恐惊扰到了里面之人。 第88章 丹丘子 这时洞内药味更加浓郁,他深嗅一口,满鼻皆是药香,令人精神倍佳。突然身后沙沙沙声音响起,急忙转头,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毒虫快速涌来,毒虫数量巨多,挤在一起仿佛一道五颜六色的洪流,眨眼便到了跟前。 朱赐秀心底骇然,也顾不得其他,惊慌后退几步进入洞内,暗道我命休矣,却不料这些毒虫涌至洞外却齐刷刷停下了脚步,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 各色毒虫静止原地,可朱赐秀在它们的身上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狂热。此刻药香更盛,虫群逐渐躁动了起来,可谁也不敢再朝前踏上一步。 朱赐秀见此情况猛然惊醒,能令毒虫如此忌惮的,必然是此洞中有更加厉害的毒物。想到此间四处张望,但见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一只半尺高的小铜鼎,铜鼎古朴精致,上面布满了神秘的花纹。 朱赐秀回头看看,心想:莫非它们就是忌惮此中之物? 这时药香愈发浓郁,仿佛化作实质一般,让人直透不过气来。毒虫闻到药香,更加躁动不安。一只巴掌大的彩蛛首先按耐不住,猛然朝铜炉跃去。 正在此时,铜鼎之中金光一闪,彩蛛便落在地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死去。这彩蛛的毒性朱赐秀是见过的,没想到在这金光之下却不堪一击。 金光散去,一只三寸大小的金蟾露出身影。这金蟾通体金黄,连眼睛都是金色,仿佛整个由黄金浇筑。最奇特的是此蟾天生三爪,朱赐秀听人说起过,天地造化之中有一种三爪金蟾,可抵天下毒物,便知就是此物了。 金蟾露出身影,毒虫四散而逃,留下的只有一条碧绿的小蛇,一只巴掌大的黄蝎,一条银色的大蜈蚣,以及之前见过的那只朱红色的蟾蜍。 这四只毒虫举世罕见,此刻竟然同居一处,为的就是对抗眼前这只不过三寸大小的金蟾。 金蟾虽小,可威势甚是巨大,只是一声清脆鸣叫,便令四只毒虫陡然一颤,可让它们就此退却,却似乎心有不甘。五虫对峙良久,银色大蜈蚣首先耐不住性子,试探性朝前爬了几步。 金蟾见状又是呱一声鸣叫,银色大蜈蚣便不敢再向前一步。朱赐秀瞧的有趣,不由呵呵轻笑两声。金蟾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就在此刻,碧绿小蛇抓住机会身体一弹化作一道绿光猛然扑向金蟾。 朱赐秀心下一急,大声叫道:“小心!”说罢顺手抄起手边一本书简击向小蛇。 小蛇始料不及,被书简正中身躯,原本扑向金蟾的身体被打向一边,啪一声落在地上。此刻,金蟾已回过神来,金光一闪便扑在了小蛇身上,肚子一鼓一扁,瞬间竟将碧绿小蛇吸成蛇干。 朱赐秀暗道一声好险,他也不知为何要出手相救,只觉得这金蟾比起其他毒物来稍加顺眼。再加上以一对四,潜意识里便将它看作弱势一方,浑不知这四只毒虫如何惧怕这小小的金蟾。 金蟾吸干了碧绿小蛇,身上金光更盛,呱呱叫了两声,竟然主动扑向洞口的银色大蜈蚣。那蜈蚣见金蟾扑来,转身欲逃,却哪里跑的过快如闪电的金蟾,被它扑在背上,三只爪子紧紧抱住身躯,不一会便没了力气。一旁黄蝎与那只朱红色蟾蜍见状早已逃的不知所踪,只留下银色大蜈蚣垂死挣扎。 金蟾吸干了大蜈蚣,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金光,反而十分萎靡,身体也不再那样灵活,颠颠撞撞爬回了洞里。 朱赐秀见金蟾爬的艰难,心下不忍,抱起铜鼎放在金蟾身前,金蟾抬起头似乎看了他一眼,呱的叫了一声,跳入了铜鼎之中。 朱赐秀暗自松了口气,这金蟾如此厉害,若是被他咬上一口,恐怕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就在此刻,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人咦了一声,显然是看到了洞外大蜈蚣的尸体。突然脚步声急促了起来,一个身穿麻衣,背负竹篓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看到朱赐秀一愣,正待出声责问,突然见他抱着铜鼎鬼鬼祟祟,怪叫一声,合身扑来。 朱赐秀正欲解释,突然见老者扑来,连忙就地一滚避开,谁知这老者其貌不扬,行动却极是迅速,见状竟半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头,一只手搭在了朱赐秀的左边肩膀之上。 朱赐秀只感到肩头一麻,半边身体陡然无力,深知对方已经拿住了自己肩井穴。这肩井穴乃身体大穴,若是被习武之人制住,只需内力一催,保准他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这老者内力不强,朱赐秀只是身体摇晃一下便立刻恢复,猛然反转身体,挣脱了老者的手,后背触地,双腿猛然向上一蹬,直踹向老者腰间。 这一招不过是朱赐秀下意识所为,却没想颇见成效。 那老者没有料到朱赐秀突使此招,可毕竟行走江湖已久,凭借经验按下双手,迎上其双腿。 手脚触碰一起,只听啪的一声,老者被踢的飞起。朱赐秀知道对方乃是以极巧妙的借力使力化解了此招劲力,可他此刻已经倒在地上,想要追击却也不能,只能任凭对方翻了个跟头退了开来。 二人拉开距离,朱赐秀这才有空出口,连忙说道:“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并非歹人,只是被人陷于此地,为避毒虫,万般无奈才躲在此地。” 老者听到朱赐秀这样说,一脸惊疑不定,眼睛在他手上的铜鼎上瞄了又瞄。 朱赐秀怕他再生误会,连忙将铜鼎放在他跟前。老者出手迅速,一把抢过铜鼎,这才松了口气,冷冷道:“哼,老毒虫几次三番偷我宝贝不成,居然使出这样的鬼域伎俩来骗我,莫非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么?” 朱赐秀疑惑道:“不知前辈所说老毒虫是何许人也?” 老者听朱赐秀跟着叫出老毒虫,不由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现在我倒有点相信你不是他派来得了。” 朱赐秀道:“这是为何?” 老者笑道:“麻九俦一身毒功,平生最恨人叫他老毒虫,老毒物,你这样称呼他,倒也可以看得出你并非和他一伙,起码非他门下弟子。” 朱赐秀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谁知老者的脸却又冷了下来,道:“可是你既非他同伙,为何能避开这九曲十八窟的毒虫,除非你身上有他给的避毒丹,否则落入此间,哪里还能活命。” 朱赐秀道:“这,这晚辈确实不知,晚辈与百毒宫有深仇大恨,他怎会给我什么避毒丹。” 老者看他一脸真诚,倒也不像说谎,奇道:“这倒也是,这避毒丹最能克制天下毒物,老毒虫一身毒功有一半都凭了这些毒虫毒物,怎会轻易将避毒丹予人。只是你既然没有避毒丹,又是如何能避开这些至毒之物,真是奇怪,莫非你曾食过什么珍奇药物,或者体质奇特。”说罢又喃喃自语道:“以前倒是听师傅说过,有这样一种人,天生可避万毒,可这样的人百年难遇,这小子分明中毒已深,必然不是这类人。” 朱赐秀他自顾自言语,突然心中一动道:“晚辈曾吃下一颗神奇宝丹,叫做八宝舒筋丹,莫非是此缘故?” 老者闻言惊叫道:“你居然吃了八宝舒筋丹!” 朱赐秀疑惑道:“这有何不妥?” 老者激动的脸皮都在颤抖,不住上下打量着朱赐秀,良久白才道:“八宝舒筋丹,八宝舒筋丹,好,好,好,你吃了八宝舒筋丹居然没死,真是太好了。” 朱赐秀看着老者激动的语无伦次,也不由心中疑惑。 老者道:“八宝舒筋丹确实有避毒的功效,不过却不是专门驱除毒虫的。”说着忽然鼻子开始抽动,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能避开毒虫,原来是毒虫闻到了你身上澄心丹的味道,故此不曾伤你。” 听到他这么说,朱赐秀猛地醒悟过来,暗骂自己真是大意,怎么把孙小圣给的澄心丹给忘了。说着从怀中掏了起来,这澄心丹在进入百仙谷之前孙小圣给了两颗,一颗当时就吃了,还有一颗留着备用。自己中了迷毒,醒来后一心逃命,倒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听老者提起来,才想起来有这样一个好东西。只是他从高处跳下,原本好好的一颗丹药已经被压瘪。 这澄心丹原本也不是专门用来驱除毒虫的,只是像八宝舒经丹一样,里面有两味药草为毒虫所不喜。倒也不是不能吃,就好比如今放着一碗苦井水和一碗清井水,平时的时候当然想喝清井水,若是渴的狠了,苦井水也不是不能下咽。朱赐秀如今的身体对于毒虫来说就好比是那一碗苦井水,若不是渴的狠了是不会去喝。再加上这几天窟内投入了不少活人,味道可比他要好的多了,因此他才能侥幸活了下来。 朱赐秀趁机又将入洞之后的事情讲了,当老者听到因洞府药香引来毒虫的时候一脸大喜,猛然嗅了几下,惊喜道:“不错,不错,是这味道,是这味道。” 说罢急忙回过头去奔向药炉,此刻药香已经散去,老者揭开药炉的盖子,一滩洁白如玉的药液沉浸在药炉底部。 老者见到此物,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悉数倒在药炉之中。药炉中的药液与粉末混合,渐渐凝固起来。 老者两手飞快下探,一把将已经半凝固的药膏抓在手中,上下揉搓,不一会十三颗拇指大小的洁白药丸便被搓成。 待药丸成型,老者从一旁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称来,将十三颗药丸分别称重,待称完之后喜形于色,哈哈大笑道:“不多不少,刚刚好每颗三钱。” 朱赐秀见老者如此欢喜,不由好奇问道:“前辈,这药丸有何特效,令前辈如此惊喜。” 老者见药丸已经炼成,心情大好,闻言呵呵笑着解释道:“此药名为回元丹,乃是用八种不同的奇珍异草炼制而成的。” 老者见朱赐秀似乎不以为意,不由怒道:“少年人莫要小瞧了这回元丹,此丹乃由医圣所创,虽比不得八宝舒筋丹神奇,但也可塑经续脉,修复丹田,梳理五脏,治愈内伤,实在是妙用无穷啊。” 朱赐秀听他说的认真,必然极为重视此丹,便道:“恭喜前辈炼就这旷世奇药,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道:“老夫丹丘子。” 朱赐秀惊喜道:““你就是那位活死人肉白骨的天下第一神医丹丘子?我与钟妹曾多次去药王谷寻你,只遇到一只看家的猴子,没想到老前辈竟藏在此处。” 丹丘子道:“哦?钟家妮子除了对钟老鬼与我二人之外,从不对别的男子假以辞色,你竟能与她相伴,想必关系不浅吧?” 朱赐秀脸上微微一红,只推说自己学了钟神秀的阴蚀掌。 丹丘子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莫名神色,道:“原来你是钟老鬼的徒弟,看你的样子,像是中毒了吧?” 朱赐秀将麻凤等人如何将自己擒住,又如何毒倒自己说了。丹丘子道:“麻凤这小子别的没学会,倒把他老子的残忍狠毒学了个十成十。” 朱赐秀道:“原来他是麻老怪的儿子。” 丹丘子道:“不错,他是麻九俦的独生子,麻九俦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可也正因为如此,对他太过溺爱,把什么都教给他,反而令他练功急躁出了岔子,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朱赐秀道:“老前辈对麻老怪似乎十分了解!” 丹丘子道:“我与他同成名于江湖,只是一毒一医,却是天生的对头。他儿子中毒以后,他也曾亲自找上门来要我医治,一来老夫恶其为人,不愿救治,二来这小子中毒已深,想要拔除非得我的宝贝金蟾做药引子不可,老夫怎么舍得替他这样的人做牺牲,更何况此物原本就是师父留下……唔……留给我的,因此干脆躲了起来。后来也不知他从何处打听出我躲藏在药王谷,又跑来相扰,幸亏老夫提前得到消息,早先一步离开。” 第89章 逃出生天 其实还有一节丹丘子却未对朱赐秀明说,他与麻九俦原本是一对师兄弟。当年医毒双圣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丹丘子痴迷医术,二弟子麻九俦专好毒术,二人一个治病救人,一个下毒害人,后来歧途陌路,终成仇敌,其中故事一语道不完全。 后来麻九俦不知从哪里得到百毒神功秘籍,加上自身对毒物的理解,竟让他炼成百毒手绝技,自称百毒老怪,创立了滇南百毒宫。医毒双圣知道麻九俦心计歹毒,迟早要祸害人间,于是暗中将自己祭炼多年的三爪金蟾送给丹丘子,这三爪金蟾乃是天下一切毒物的克星,可破他五毒神功。 医毒双圣死后,麻九俦不知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多年来一直想方设法想要夺取此物。这一天知道可以治疗儿子的记载易经洗髓功的达摩玉戒也在丹丘子手里,更喜此人竟来到云南采药,于是设下毒计将他困在这万虫窟中,想要一举两得。若不是丹丘子有金蟾护身,此刻早遭了麻九俦的毒手。 而麻九俦之所以亲自出手为难两个后辈,也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钟小小的身份,故意拿这二人当人质威胁丹丘子。 朱赐秀道:“那老前辈为何又出现在这里?”随即恍然大悟道:“哈,我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谓灯下黑,麻老怪必定做梦也想不到你会藏在这万虫窟里。” 丹丘子赞道:“好聪明的小子,真是一语中的。不过我没想到那麻九俦这几年竟把云南一带的邪魔外道尽数收归麾下,老夫刚进云南就被他得知行踪。后来又不知从哪里知道老夫身上有钟小妮子托付保管的达摩玉戒,一再相逼,万般无奈,老夫只得躲在了这万虫窟中。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竟让老夫在这万虫窟深处发现了这一处古人炼药的场所,更在这里面发现了数百种已经失传的丹方秘典。” 朱赐秀道:“原来如此。” 丹丘子道:“小子,总算你我缘分不浅,你如今虽然性命无碍,但要想恢复功力,却非得十天半个月不可,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你遇到我,又偏偏在遇到我的时候练成了这回元丹,我又刚好缺一个试药的人,种种机缘,可谓是上天注定,不救你老天也不许了。” 朱赐秀喜道:“早听江湖传言,神医丹丘子有切颅换脑,枯骨生肉的绝技,今日有幸得神医救治,实在是三生有幸。” 丹丘子听得朱赐秀如此吹捧,也不禁飘飘然道:“切颅换脑,枯骨生肉,实在是夸张缪赞了。说起来你与我早已有缘,你吃的那颗八宝舒筋丹正是老夫根据一位异人前辈留下的秘方所制,不过此药药力太强,非内力深厚者不可用,你能食之不死反而增强功力,想必另有奇缘吧。” 朱赐秀闻言,忙躬身一拜道:“原来前辈早于我有恩,小子这里可多谢了,这丹药果然神妙的很。”说罢将服药之后的种种奇遇说于他听。 丹丘子听罢也是一阵惊叹,道:“你本是童子之身,修炼的内功又是道家纯阳真气,而八宝舒经丹又是极阳之物,所谓物极必反,你能不死,全凭了钟家妮子舍命相救,还有那刘驼子弄巧成拙打通了你的龙虎交汇,不但救了你一命,还令你平白增强二十年功力,好,好得很。” 说罢探向其脉搏,见他虽呈中毒之像,但体内一股真气始终凝聚不散,护住五脏六腑要害,只是疲于应付毒气,导致丹田空虚,倒也并无性命之忧。 丹丘子先从铜炉中小心取出金蟾,又掏出一只金勺抵在金蟾下颚处,不一会,一滴金黄色的唾液从金蟾口中滴入勺中。 丹丘子道:“张嘴!” 朱赐秀虽觉恶心,却也知道丹丘子这是在为自己驱毒,也不敢违逆,顺从的张开嘴巴,待将那滴金蟾唾液滴入口中,立觉一股奇香从口中蔓延开来,一路从咽喉直达丹田,所过之处,一片清凉舒爽。 丹丘子道:“运功将毒逼于掌心劳宫穴。” 朱赐秀依言照做,不过片刻功夫,双手掌心已是漆黑一片。 丹丘子从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小布包来,从中抽出一只银针,扎在朱赐秀双掌掌心,只见一滴滴漆黑腥臭的毒液顺着银针滴落在地上,不一会便汇成一滩。 丹丘子看着鲜血由黑转紫,由紫转红,笑道:“幸亏八宝舒经丹药力替你抵住大部分毒性,否则哪里能好的这么快。”说着从瓶中倒出一粒回元丹喂朱赐秀服下道:“趁药力抓紧时间运功恢复元气。” 朱赐秀依言照做,不过半天功夫,便觉神清气爽,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多谢老前辈,我已无碍了。” 丹丘子喜道:“这回元丹果然不错,看来老夫又恢复了一张古方。”原来这回元丹也是他从先人典籍中找寻出来的,这么多年他醉心医术,为的便是先贤药典流传于世。 丹丘子道:“对了,既然你是钟妮子的相好,这件东西便请你替我转交给她吧。”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绿的扳指来,朱赐秀接过看去,见这扳指也无什么奇特的地方,上面更无阳雕暗刻,只字片语,不禁奇道:“这就是达摩玉戒么?” 丹丘子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我要劝你一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东西我看还是还给少林寺的好,否则迟早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朱赐秀道:“小子明白,我已答应了别人,等我救出钟妹,立刻便将此物送还少林寺。” 丹丘子见他年纪虽轻,面对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毫不动心,大感诧异,不禁暗想厉山老鬼收了个好孙女婿。 朱赐秀又问他有何打算,丹丘子道:“我自问医术天下第一,武功一道却是不成,这万虫窟外有不少麻九俦的爪牙看守,想要出去还得借助你的本事。” 朱赐秀点点头道:“义不容辞,只是这石坑高达十数丈,两边苔藓湿滑无比,可不容易上去。” 丹丘子道:“这倒无妨,你随我来。”二人收拾了东西走出石窟,来至一处天井前,只见密密麻麻的毒物犹未散去,只是见了二人,仿佛遇到天敌一般,纷纷散开。 见朱赐秀一脸惊奇,丹丘子道:“你服用了金蟾唾液,虽说不是百毒不侵,但寻常毒物见你定然不敢靠近。” 朱赐秀连忙道谢,自己要闯百毒宫,正愁无法应对毒物。 丹丘子撮唇为哨,轻轻一吹,只见天井壁上一团黑黝黝的怪物飞快的爬了下来,到了跟前,朱赐秀才看清原来是一只黑毛大猴子,与自己药王谷中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却比那只大了一倍有余,想必它便是钟小小说的大威了。 丹丘子攀在猴子身上轻轻一拍,那黑毛猴子已飞身跃起,不过片刻功夫便攀出了天井。不一会,从上面扔下来一条草绳,朱赐秀顺着草绳攀出洞口,见天边已现鱼肚白,微弱的天光下,丹丘子与猴子大威正站在一旁等着自己。 见朱赐秀上来,丹丘子竖起指头放在唇边,伸手指了指一旁,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果然隐藏着数道人影。 朱赐秀得到授意,悄悄潜伏过去,不等几人发声,便一掌一个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二人一猴一路来到后山悬崖处,丹丘子站住身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有大威相助,专走悬崖峭壁,料想麻老怪也追不上。” 朱赐秀道:“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日后定结草衔环,以报今日大恩。” 丹丘子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这里有一瓶祛毒丹,你留在身边备用吧,也算是老夫送你的临别礼物。”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交给朱赐秀,自己则由攀附猿背之上,很快消失在悬崖之下。 看着丹丘子消失的背影,朱赐秀不由一阵感动,这老神医施恩不图报,才是医者仁心呢。 收起丹药,大概辨别了方向,矮身钻入密林之中。 再说朱赐秀与丹丘子分别之后,胡钻乱窜之下到意外出了万瘴岭,百毒宫本来就藏得十分隐秘,这番更寻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遇到乡邻打听,但对方一听是百毒宫,立刻脸色大变,推说不知道,一连问了数人皆是如此。 朱赐秀无奈,只好自己寻找。谁知一连几天,竟丝毫没打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这天他在一处岔道小摊喝茶歇脚,忽见一队江湖人士装扮的汉子,或三五成群,或两人一伙,皆往西南大路上而去。 这群人虽然携带了兵刃,但各人脸上皆显轻松,手中又提了不少礼物,但不像是去打架争斗。 就在看的出神之际,忽听有人叫道:“朱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朱赐秀转头一看,来人竟是金莹儿、金无秋与金文钦三人。朱赐秀对金家有大恩,三人见了顿时欣喜不已。尤其是金莹儿,眼中光华流动,紧紧盯着朱赐秀。 朱赐秀见了三人也很是高兴,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连忙招呼三人坐下,问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金莹儿嘴快,叽叽喳喳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那日凌云谷遭遇长生教之后,金老爷子金盆洗手将门主之位传给大儿子金鼎,并宣布金家从此退出江湖,再也不参与武林事务。大家也知道金老爷子这是在保护金家,起初倒还好,时间一长可闷杀了这群年轻后辈,尤其是天生好动的金莹儿,天天缠着两个哥哥带她出去玩。 二人自小疼爱这个妹妹,被缠的实在没办法,便带着偷偷溜出凌云谷。刚出谷便听说长生教在泰山作乱,金莹儿硬要去报仇,被金无秋二人好说歹说拉住,生怕给金家惹来祸事,于是拉着她往南走,后来又听说丐帮在万安山召开武林大会,意图与魔教开战,更不敢前去,一路带着金莹儿直往南下,到福建广州一带游玩。这天路过云南地界,见一群武林人士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不知在搞什么鬼,于是便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朱赐秀。 三人又问起钟姑娘在哪,他又为何在此,朱赐秀为了不连累三人,只说钟小小随她爷爷回了山西,自己只是随意走走。 又向他们打听百毒宫的所在,金无秋与金莹儿年纪尚小,并不知道,金文钦却说幼年时随父亲去过一次,依稀认得路径,就这样一行四人相伴而行,在路上又见一群装扮怪异,凶神恶煞的人匆匆而去。 朱赐秀道:“这些人似乎都是邪派一流。”金文钦点点头道:“不错,前面过去那几人是贵州天龙帮的人,中间骑马的这三人乃是大名鼎鼎的魔道高手血灵三子,还有那一个是追魂刀沈极,丧门星刑一尧,无极狂刀段宝沁,最后那帮人,似乎是天云宗的人。” 朱赐秀见金无秋见识也如此广博,不禁暗自佩服,只怪自己行走江湖太晚,竟对武林高手都不怎么了解,若是钟妹在这里,定能认得出各路高手。想到钟小小,脚下又不禁加快了步伐。 金无秋道:“不知道如此多的邪道高手聚在一起,为了何事。”金莹儿道:“我看他们手里皆提了礼物,似乎是去参加寿宴的。”金无秋道:“我看不像,寿宴送礼大多送些与长寿有关的物品,你看那一马车礼品皆是用红布包裹,布面上还绣了一个喜字,倒像是喜宴。” 二人争执不休,金文钦被吵得烦了,便道:“是喜是寿去看看不就行了。” 金莹儿与金无秋二人皆相视大笑道:“大兄所言极是。”金莹儿性子直爽,毫无女子半点扭捏之态,快人快语,尽显洒脱之态,甚得几人喜爱。 朱赐秀一心想着去百毒宫寻找钟小小,金文钦性子稳重,二人皆不想去凑那热闹,金文钦言说来时路上有一处小镇,离这里也不远,于是几人约定,在小镇汇集,就让他二人去看看热闹也好。 第90章 小小嫁人 朱赐秀与金文钦来到小镇,寻了间客栈落脚,正吃着饭菜闲聊,忽听外面吵吵闹闹,原来是金莹儿与金无秋二人回来了。金文钦笑着开口问道:“你二人是谁赢了?”金莹儿见他已猜到自己必然拿此事打赌,嘻嘻笑道:“无秋哥哥最近跟着二伯学了暗器,眼光也毒辣了不少,自然是他赢了。” 金文钦道:“哦?快说说。” 金无秋道:“大哥,我与小妹混在人群中,果然是发现有人娶亲,不过你猜那娶亲之人是谁?” 金文钦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猜的出来。”金无秋道:“我想你也猜不出来,原来是百毒宫麻九俦的儿子娶媳妇。” 金文钦闻言也来了兴趣,道:“百毒宫在滇南邪派中地位崇高,怪不得三教九流皆来贺喜。”金莹儿笑道:“是啊,那麻凤满脸脓疮,人不人鬼不鬼的,好不容易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可不得弄得人尽皆知嘛!”说罢咯咯笑了起来。 金无秋也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样的福气,听说新娘子十分漂亮,好在在江湖上名头还不弱呢。” 金莹儿道:“我听见他们说新娘子姓钟,朱大哥,这麻凤的媳妇与钟女侠同姓呢,若不是早听你说钟姑娘与她爷爷回了家,我还以为是他抢了你媳妇呢。”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金文钦见她口无遮拦,正要喝斥,忽然神色一怔,呆呆的看向他身后。金无秋见金文钦神色有异,回头看去,只见朱赐秀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双眼死死盯着金莹儿,犹是他行走江湖多年,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也被这凶狠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强笑道:“朱大哥,你怎么了。” 朱赐秀不理会金无秋,嘶哑着嗓子向金莹儿问道:“你说,麻凤要娶的女子姓钟?” 金莹儿被朱赐秀的神情吓得呆住了,下意识点头道:“是姓钟,朱大哥,你没事吧?” 朱赐秀摇摇头,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巧事,猛地又想起那天夜里那两个青衣童子的话,什么金童玉女,什么拆散鸳鸯,又想起花园中看见的那个背影,可不正是钟小小么?一瞬间愤怒,失望,惊讶,悲凉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忍不住痛苦嘶吼道:“不会的,不会的,钟妹不会背叛我的。” 众人这才发觉有异,金无秋与金莹儿互视一眼,暗道该不会如此巧合,麻凤要娶的女子,竟然便是钟姑娘。但看他脸上神情绝不会骗人,怪不得他要打听百毒宫的路径,原来是因为这样。只见朱赐秀癫狂般嘶吼一声,不住喃喃道:“你骗人,你骗人。” 几人不知如何安慰他,金莹儿突然怒道:“呸,真是没用的东西,因为一个女子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还有脸自称英雄。” 朱赐秀被她一阵喝骂,心中更觉悲凉,喃喃自语道:“我算什么英雄,我算什么英雄,她骗我,她骗我。”几人眼看他便又要陷入癫狂之中,忽然见他猛地精神一振,眼中神光大放,道:“对,她一定是受了胁迫,她绝不会负我,绝不会负我,我要找她问个清楚。” 说罢身影一闪便已出了门外,几人见他似乎要去寻钟小小,唯恐有失,急忙向身后追去。却见他身影疾迅,电光火石间已不见了身影,顿时担忧不已。 金莹儿道:“眼下百毒宫中聚集了不下数百邪门高手,他这样冒冒失失闯去,可怎生是好?” 金无秋道:“妹妹不必着急,朱兄武功极好,一般人是伤不得他的。” 金莹儿道:“他见了钟姑娘,必然狂性大发,到时搅了百毒宫的婚宴,以麻九俦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放他不过。朱大哥武功虽好,可麻老怪一身毒功,万瘴岭上又遍地毒物,是万万斗不过他的。” 金文钦道:“朱大哥对我金家上下有救命之恩,我们绝不能任由他孤身犯险不管,不如大家一起陪他闯闯百毒宫,大不了把命留下就是了。” 金莹儿本就是男子脾气,闻言叫道:“大哥说的是,朱大哥救了我金家满门千余口性命,若不是他,我们早就像五岳派一样被魔教杀个干干净净,咱们三条人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陪朱大哥一起死好了。” 当下几人一合计,便由金无秋与金莹儿二人先混入百毒宫,自己则在宫外接应,见机行事。 万瘴岭上热闹非凡,少主麻凤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滇南,来贺喜的三教九流人士如潮水般涌上百毒宫。 绿绸红纱从宫门口一路铺至万瘴岭下,十八里山路每隔百步便站了一个百毒宫弟子引路。百毒宫身为滇南最大的门派,威名显赫,无人能及,是以来贺喜者皆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 只见百毒宫前,锣鼓齐鸣,鞭炮震天,又有舞龙舞狮,响器班子,好不热闹。百毒宫中,数百五绝弟子整齐立列两旁。 高堂之上,麻九俦独坐其上,百花老贼陪在身侧,他本来带了麻九俦的亲笔书信亲自去见钟神秀,谁知说明来意之后,钟老鬼只是一个劲的冷笑,对于麻九俦的书信看也不看,只是说道:“麻老怪想让我孙女给他当儿媳妇,就看他有没有那个造化。”说着便端茶送客。 百花老贼花三奇见他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自己这些人脾气皆是古怪至极,也不多想,反正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来不来那也没多大关系,无非是回去了面子上不好看而已。 回来给麻九俦说,麻九俦也只是冷笑几声,道:“既然他不肯来,我们也没必要再去请他,反正他孙女在我们手里,他来不来都不重要。”当下二人一合计,选了个良辰吉日,大告天下,宴请滇南所有有头有脸的人来参加儿子的婚礼。 这时只听司仪唱道:“吉时已到,有请新娘新郎!” 门外铳子一响,殿内众人霎时一静,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处。只见麻凤身着红衫,头戴乌纱,一张丑脸正志得意满,缓步而来。他手中牵着一条红绳,中间挽了个大花,另一头则牵在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的新娘子手里。 众人又不住心中暗思,都说新娘子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么嫁了这么一只癞蛤蟆。只是碍于麻九俦淫威,谁也不敢宣之于口。 二人来至大殿中央站定,麻九俦身着红袍坐于高堂之上,满脸喜色。 司仪唱道:“一拜天地!” 二人回转身来,正欲对门外相拜,忽听一阵大喝自外传来。 “钟妹,钟妹你在哪!”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竟还有不知死的敢在这个时候来百毒宫捣乱。麻九俦亦是没有料到,脸色一怔,只听大喝声越来越响,门外已吵吵杂杂乱成一团。 “你拦着我干什么,钟妹,钟妹,你在么?” 门外有百毒宫弟子齐声大喝:“站住,今日是少主大婚,岂容你这小子撒野,还不退去!” 忽听啪啪啪数声响起,接着便有人高声惨叫,显然外面已动上了手。百毒宫群邪皆伸着脖子向外探视,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倒有一半人幸灾乐祸,早就觉得天下第一美人嫁给这样一个满身剧毒的丑八怪实在太过荒唐,眼下见有人捣乱,心中竟说不出的痛快。 麻九俦父子脸色铁青,双眼直欲冒出火来,恨不得将来人剁成肉泥。 就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只见一个失魂落魄,披头散发的少年闯进殿来,嘴里还不停的大喊道:“钟妹,钟妹!” 忽将目光注视在身着霞帔的新娘身上,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熟悉的身影就是他要找的钟小小。 众人见来者竟是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叫花子,不由大失所望,纷纷叹息一声。这时只听麻凤咬着牙,故作不认识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强闯我的婚礼,若是来喝喜酒的,就请退在一边,待我与新娘完礼后亲自向你敬酒。” 来人正是朱赐秀,此刻他眼睛一霎不霎的紧紧盯着新娘,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嘶声道:“钟妹,你是我的钟妹么,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了!” 新娘虽面纱未取,但身体却在不住颤抖,众人不由好奇猜测,莫非这少年真是新娘的相好?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麻凤冷笑道:“你再不下去,我可不客气了。”说着暗运毒掌,猛地拍向朱赐秀,朱赐秀只呆呆的瞧着新娘的身影,竟丝毫不知躲避。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命丧麻凤之手时,却听麻凤忽的一声惨叫,捂着手掌连连后退,那一掌击在对方胸前,虽然毒气侵入他体内,但很快便被更厉害的一股阴气反噬过来,若不是他撤的早,只怕已经损伤肺腑。不过毒掌虽没起作用,这百毒手上的劲力却直透其心肺,依旧将他伤的不轻。 朱赐秀不理会伤势,强忍住喉头涌起的鲜血,上前两步,掀开新娘盖头。只见红布底下,赫然便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钟小小。只是不知她为何双目空洞,看向自己竟像个陌生人一样,不由哽咽道:“君山之下,洞庭湖泊,少年饮酒,仙女泛舟。”一句话说完,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这时只听钟小小轻声回道:“射蛟台前,湘妃祠中,两情相悦,至死不渝。” 朱赐秀浑身一震,钟小小缓缓抬头,眼中已是泪水盈盈,道:“你,你是朱郎,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夫君朱赐秀。” 二人紧紧相拥,在这一刻,天下大事皆与他无关,世俗纷扰,更无一事挂在心头。台下数百群邪虎视眈眈,二人却只旁若无人,眼中只有彼此。 忽听一声怒喝道:“混账!” 一团红光已急扑而来,人未至跟前,烈烈罡风却已吹得两旁邪门弟子站立不稳。金莹儿急忙喊道:“小心!” 朱赐秀二人猛觉杀意临身,遍体生寒,急忙转身相对。但钟小小却身影一滞,突然委顿在地。 朱赐秀急忙扶住,道:“钟妹,你没事吧。”钟小小道:“我吃了花老贼的七步迷魂丹,内力提不起来。” 二人正说着,麻九俦已冲至跟前,忽见旁边一条倩影一跃而起,挡在二人跟前。 麻九俦见来者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怒喝一声:“滚开!”手上黑气涌现,拍向金莹儿。 金无秋忙发暗器,意图阻止,却被麻九俦右手袍袖一挥,全数反了回去,幸亏他躲避及时,否则这一十八根丧魂钉便要全数钉在他的身上。 麻九俦掌势不停,左掌依旧拍向金莹儿,金莹儿伸手拔出宝剑,急刺向麻九俦手掌。她果真不愧是女中豪侠,竟在麻九俦如此威势中,依旧敢拔剑还击,若是常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站也站不起来了。 麻九俦冷哼一声,道:“不知死活。”左掌改拍为抓,轻巧便夺下金莹儿手中长剑,随手掷向朱赐秀二人。 二人连忙翻身躲过,只听宝剑“咄”一声钉在地下,剑柄发出铮铮之声。群邪见麻九俦数度面对偷袭皆信手而为游刃有余,不禁暗暗喝彩。 金莹儿宝剑被夺,不及反应,身体忽的被大力击中,飞向一边,幸亏金无秋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否则这一下头上脚下摔下来,非得当场脑袋开花不可。 朱赐秀拉着钟小小避开飞来一剑,将她轻轻送在一旁,道:“在这等我。”说罢转过身去,扑向麻九俦。 麻九俦怒气勃发,眉毛眼睛几乎倒竖起来,一张枯瘦焦黄面皮上,满是极残忍的笑。掌上黑气再度涌现,钟小小急忙喊道:“小心,是百毒手!”对方来势太快,朱赐秀无法闪避,只好举掌相迎,二掌相对,朱赐秀立时只觉胸口好似给铁锤锤了一下,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幸亏他已服下金蟾唾液,百毒手并未将他毒倒。 麻九俦见自己百试百灵的百毒手竟没有起作用,顿时又惊又怒:“小子,你怎么能抵挡得住老夫的百毒手!”朱赐秀道:“百毒手有什么了不起,教你见识见识我的阴蚀掌。”说着猛地催动真气,趁着麻九俦不提防之际,一道寒毒立刻沿着手掌侵入麻九俦体内。犹是他内力深厚,竟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知道对方蚀毒厉害,当下内力调动,手上毒气大盛。 朱赐秀猛觉压力陡增,不由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已不惧他的毒功,武功仍相差太远,匆忙一瞥之下,见金无秋二人正向自己奔来,当下急忙喊道:“金兄,快带钟妹先走。” 金莹儿虽受麻九俦内力冲击摔下台来,但她却并未受多重伤势,此刻已缓过劲来,正欲与金无秋同去夹击麻九俦,听到朱赐秀这样喊,身影一顿,自然而然转向钟小小。 第91章 获救 麻九俦眼看那三人便要逃出大殿,猛地大喝一声道:“布蛛网大阵!”只听殿中四角皆有弟子回应,忽见刷刷刷数道声响,十数道身影已拦在大殿门口。这些人手中皆提着一张紫红色的绳网,见三人奔来,蓦地展开,一张张小网瞬间连在一起,转眼便组合成一张七八丈宽的大网,十五个弟子各自手持大网一角,向前迫近几步。 三人见此网呈紫红色,必然沾了剧毒,连忙后退。 眼见前无生路,后有强敌,忽见门外一道身影闪过,手持蛛网的百毒宫弟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金无秋惊喜道:“大哥!”来人正是金文钦,原来他早已躲在门外,见几人危急,急忙出手,凭借敏捷的身法瞬间杀了三人,将蛛网阵撕开一条口子。 麻九俦没想到对方还有援手,当下又惊又怒,脸上也笼罩了一团黑气,只见他猛地大喝一声,竟将朱赐秀震退,飞身扑向钟小小几人。 朱赐秀猛受一击,一时无力追击,眼睁睁看着他扑向几人,自知凭他们的功力实在难以抵挡麻九俦的百毒手,不禁心头一片绝望。 正在此刻,忽听一声雷霆大喝,门外一只巨大的铜鼎忽的飞了进来。这铜鼎高有八尺,重达千斤,原本立在大殿门外,乃是平日里祭天烧香所用,此刻竟被人凭空扔了进来。 麻九俦耳听罡风虎虎,不敢硬接,忙闪身避过,却也因此失去了追击几人的机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殿门溜出。 铜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鼎中香灰四溅,转眼便将整座大殿笼罩。麻九俦拨开灰雾冲出殿外,却见一个衣衫破烂,乱发披肩的威猛大汉正一脸怪笑的看着他。麻九俦见他浑身缠满铁链,身上套着一只又笨又重的铁壳子,满脸浓须,看不清面目,忍不住开口问道:“阁下何人,也敢和老夫作对。” 身后百花老贼也已冲出门来,见到老者忽然惊叫道:“俱欢颜,你是丐帮帮主俱欢颜么?” 俱欢颜闻言哈哈大笑道:“百花老贼,原来你也在这里,这可真是巧了。” 麻九俦自问这些年行事从未与丐帮结怨,更与此人素无交集,但看他模样分明来者不善,强忍怒气说道:“俱帮主,百毒宫向来与丐帮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阁下无端挑衅是为何事?” 俱欢颜冷笑一声道:“无端寻衅?我问你,当年秦中平给老夫下的七步迷魂丹可是你给他的?” 麻九俦见状更是疑惑,七步迷魂丹确实是百毒宫独有的迷药不错,但他从未将他交给什么秦中平,更不知他会给俱欢颜下毒。道:“老夫不明白你说什么。” 身后紧跟出来的麻凤正好听到俱欢颜的质问,顿时神情一滞,悄悄退在门后。 俱欢颜冷笑道:“好,就算七日迷魂丹不是你给秦中平的,那么我丐帮大义分舵副舵主姜大通可是死在百毒宫的手里,这一点你总不会抵赖吧?” 听到俱欢颜说的言辞凿凿,麻九俦也忍不住怀疑,这些年自己在百毒宫中苦练百毒神功,已经多年未履足中原,莫非是麻凤在外面惹出了这许多事么?想到这里回头看去,果然见麻凤畏畏缩缩躲在门后,脸上神情古怪,已猜到这件事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俱欢颜顺着麻九俦的目光看去,见门后一个身着婚衣的丑陋少年正躲在那里向外窥视,心中一动,顿时勃然大怒道:“莫非姜兄弟就是死在你小子手里么?” 说着忽的一声已冲向麻凤,麻九俦见状心下大惊,忙道:“你也算是堂堂一帮之主,难道要与小辈动手么?” 一仰手,数道金色光芒投向俱欢颜。 俱欢颜知道他金蝎锥剧毒无比,轻易沾不得,虚拍一掌,原本前冲之势一缓,身子已如大鸟一般掠了回来。 麻九俦刚松口气,忽听风声急至,忙低头闪避,只听呼的一声,一条粗大铁链便凌空抽了过来。 原来那天钟小小等人离开以后,李二归四处派人寻找解除八劫魔甲的办法,但一时并未找到公输传人,只好命人挖开石壁,先将铁链拔出,如此即便身上魔甲未解,也不妨碍他行动。 走出囚禁了他八年的石窟,俱欢颜自觉无颜面对丐帮弟子,只悄悄约见了吕万全与李仁风二位长老,命他们好好辅佐李二归,自己则孤身一人离开丐帮。一方面是因为被囚禁了八年,终脱囹圄,忍不住四处快乐逍遥,一解八年寂寞,顺便寻找解开魔甲的办法。另一方面则是找仇人报仇雪恨。 他在这八年中苦思冥想,越想越觉得秦中平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只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查起,忽想起自己的所中的毒药乃是百毒宫特有的七日迷魂丹,此药炼制不易,极为珍贵,专门用来对付内力高强的一流高手,若不是百毒宫亲赐,秦中平绝不会从别的地方弄来,于是决心先往百毒宫查找线索。 谁知在湖北一处绝岭上,遇到了死里逃生的王千胜,此时王千胜正被秦中平派出的人追杀,见到俱欢颜,喜不自胜,又得知李二归副帮主已回到丐帮,秦老贼的阴谋已破,顿时嚎啕大哭,将数月来的委屈倾诉出来。 俱欢颜听闻杀害姜大通的乃是百毒宫的一个少年,顿时怒不可遏,令王千胜先回丐帮,自己则孤身一人前往滇南找麻九俦算账。哪知又在路上遇到了神医丹丘子,得知了救他脱困的钟小小二人正遭遇危险,于是与丹丘子一道赶到了百毒宫,终于在紧要关头出现,救了朱赐秀等人。自己则孤身一人拦住滇南一众邪门高手。 如今他铁甲未卸,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见麻九俦毒功厉害,不敢以掌相接,于是解下绑在身上的铁链当做兵器抽向麻九俦。 麻九俦见铁链来势迅猛,闪身躲避,一时无法近身,只好把金蝎锥连连射出。 俱欢颜将铁链舞做一团,一边格挡开射来的暗器,一边不住的挥舞铁链击向麻九俦。二人交手数十招,俱欢颜固然忌惮他毒功不敢近身,麻九俦也畏惧铁链威势,不敢靠前。一旁百花老贼已看出俱欢颜行动不便,于是暗中指挥滇南一众邪门高手将俱欢颜围住。 俱欢颜知道今日要找麻九俦报仇无望,心想朱赐秀等人应该已经远离万瘴岭,于是将左手手两条铁链铺展开来,猛地一卷百毒宫殿檐角,身体拔地而起,跃上屋脊,对着麻九俦朗声说道:“百毒宫与我丐帮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俱某日后定要再次讨教。” 说罢飞身离开屋脊,投入密林之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麻九俦见自己平白无故惹下这样一个大敌,再加上被朱赐秀这样一闹,顿觉脸上无光,忍不住想冲麻凤发火,又看他那一张烂泥似的脸都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导致的,想起他死去的母亲,只好又把一口气咽回了肚子。 百花老贼偷偷向麻凤使了个眼色,对麻九俦言道:“姓俱的简直欺人太甚,麻兄,你多年不在江湖露面,已经没人将你放在眼里了,干脆咱们带着弟子北上,去中原好好闹他一场,也扬扬咱们的威风。” 麻凤也在一旁说道:“是啊,爹,这件事要不弄出个结果,只怕以后江湖上再也没了百毒老怪的名头,如今连几个后辈小子也敢来百毒宫闹事,以后谁还怕咱们百毒宫。” 自从二十年前麻九俦在中原受挫之后,一直躲在滇南修炼百毒神功,经过二十年苦练,也觉自己足以与中原高手再决雌雄,听到麻凤二人的话,竟有些心动。 百花老贼精于察言观色,乘热打铁道:“前些日子西域西来龙象大师座下无量僧曾有书信传来,说他已到中原,打算在五台山开创无法无天寺下院,以弘扬黑教,约我帮手,事后划出一块地盘让我光大百花门。麻兄,你我相交多年,这个机会我当然不会独享,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称霸中原这么多年,也该挪挪窝了。” 麻凤接着劝道:“爹,咱们被九大门派压制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麻九俦见自家儿子野心勃勃,又见他与百花老贼一唱一和过从甚密,不禁疑心。凤儿这一趟中原之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怎么回来也不见他说起。只是他素来疼爱这个儿子,即便心中起疑,也不会张口质问,看着二人一副兴致勃勃模样,只是摇摇头说再考虑考虑。 麻凤知道二十年前中原负伤归来一事对他打击极大,也不敢紧催,冲着百花老贼使了个眼色,二人不再多说,各自退了下去。 再说朱赐秀等人逃出百毒宫大殿,马不停蹄的往山下奔去,朱赐秀将钟小小负在背上,凭借绝顶轻功,反而走在几人前面。 一行五人疾驰数十里,确定没有了危险,这才停下。金文钦远远坠在后面,防止有追兵前来。 几人喘息片刻,朱赐秀立起身来,向几人躬身一拜道:“多谢各位相救。”这时金文钦已来至跟前,闻言哈哈一笑道:“大家朋友一场,何必如此客气。” 朱赐秀手中捧着一柄剑递到金莹儿跟前道:“多谢金姑娘。”金莹儿哦了一声,接过宝剑,一言不发插入鞘中,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朱赐秀只当她是受了惊吓,也不多做他想。钟小小身中迷毒,一身内力半点也施展不出来,宛若废人,朱赐秀一年前吃过百毒手的亏,知道要想解此毒,非得丹丘子出手不可,当下就要与众人分别,带着钟小小前往药王谷寻找丹丘子。 却见不远处一道庞大的黑影如飞般而来,几人面色大变,以为是百毒宫的追兵,正起严阵以待,朱赐秀功力高深,眼力也跟着厉害了起来,早已看清来人,不由大喜道:“钟妹有救了!” 原来来人竟是丹丘子与他的黑毛大猩猩大威,金文钦三人也看清来者竟是如此凶恶一只大毛猩猩,不明白朱赐秀为何脸露喜色,却见黑猩猩背上跃下一个麻衣老者,快步走到钟小小跟前,不住的斥责道:“顽皮的妮子,又惹出祸事来了吧,你那鬼爷爷怎么带出你这样一个惹祸精来,害的老头子这么远还要跑来救你。” 听到丹丘子责骂,钟小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温暖。她自小跟着爷爷生活在绝命谷,没有朋友,只有这怪老头每年都来谷中陪她玩耍几日,在她心里,这是除了她爷爷钟老鬼之外的第二个亲人。而丹丘子也是真的喜爱这个小女孩,连自己苦心炼制多年的八宝舒经丹也给了她,当然最后却便宜了朱赐秀。 丹丘子一边说一边将一颗洁白药丸喂钟小小吃下,不一会,钟小小的脸色便红润了不少。朱赐秀问起他为何去而复返,丹丘子道半路上接到钟老鬼来信,知道他手中有克制麻老怪的宝物,因自己早年间欠了那老怪一个人情,不好出面,特意请他相助朱赐秀救自己的孙女,还说朱赐秀要是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干脆让他一掌拍死好了。 朱赐秀闻言脸上一红,也知道钟老鬼说到做到,绝不是危言耸听。 金文钦三人在一旁听了半响,才知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竟是天下第一神医,皆上前拜见,丹丘子挥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又听闻几人皆是金家弟子,便说自己与金百涛尚有交情,几人闻言复又行礼,客气了好一番这才作罢。 丹丘子的丹药果然十分神奇,不过片刻功夫,钟小小便觉精神大壮,已能如常行走。 丹丘子见事情办妥,拍拍手唤来大威,向几人说道:“事已办妥,老夫得赶回去炼药,就不陪你们了,这里毕竟还是百毒宫的地盘,虽然有朋友帮忙,麻老怪一时未必能来,不过你们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第92章 险象环生 说罢骑上大猩猩径自离开,金莹儿少年性子,见了大猩猩十分新奇,钟小小又说还有一只稍小的猩猩更加通人性,便吵着要去药王谷见识见识。 一行五人生怕百毒宫的人追来,快步往北而去。行了两天,始终不见有人追来,这才微微放心,一抬头却见竟已回到了云南与贵州的交界地黄平村。 想到村中还有一个老妇与她的孙女相依为命,这次虽然没能找到女孩的母亲曹氏,但毕竟破了淫谷,小女孩再也不用躲躲藏藏过日子了。 于是几人往老妇家中赶去,离老远却见老妇家中大门敞开,一个小女孩正在阳光下开心的玩耍,五人走近一看,这小女孩正是白灵儿。 钟小小也从人群中认出朱赐秀二人,不由大声唤道:“奶奶,奶奶,大恩人回来了。” 门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只见那老妇快步走了出来,见到二人,又惊又喜道:“天呐,二位恩人果然没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原来她见二人走后迟迟不归,只以为也遭了百仙谷毒手,不由暗自替二人难过。没想到过了两天,竟听说百仙谷已经被破,谷中一百多个淫贼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又见本村被掳走的几个姑娘都回了家,方知传言不假,只可怜自家儿媳妇曹氏始终不见回转。 老妇将朱赐秀等人请进屋内,见几人风尘仆仆,想是还未用饭,便下厨做了几个家常菜端了上来,又用细面烙了一锅饼给众人带着路上充饥。 白灵儿知道眼前这几人都不是普通人,缠着朱赐秀给她讲如何破百仙谷的经过,朱赐秀见她模样可爱,不忍心拒绝,只好捡要紧的讲了。听到朱赐秀二人孤身深入虎穴,金文钦三人大感佩服。白灵儿觉得恩人厉害,吵着要学本事。 钟小小笑着逗她,随口将内功修炼的法门说给她听,却不料小姑娘记性极好,只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钟小小又耍了一套五花八门剑给她看,没想到因此造就了一个绝世女魔头出来,当然这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五人在老妇家中歇息了一夜,担心在待下去,等百毒宫的人追来连累到二人,便一大早告辞离开。到了贵州地界,钟小小气不过吵着要去找伍云照报仇,朱赐秀拗不过,只好跟随。 金家三兄妹见二人一路上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早就不好意思打扰,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二人一路打听来到伍家,伍云照正在房中欣赏着麻九俦打赏他的毒丹,忽听下人来报,一男一女上门指明要见家主,看神色似乎颇为不善。 以他这样的角色根本不入麻家父子的眼,因此麻凤大婚也未请他,并不知道百毒宫发生的事,自认为靠上了百毒宫这棵大树,从此贵州一带还不横着走?正志得意满间,也不将下人的提醒放在心上,大喇喇来到门口,见二人面目十分熟悉,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二人不是被百毒宫带走了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钟小小冷笑道:“伍家主,你好啊!” 伍云照见她一脸杀气,忍不住心中怦砰直跳。但他毕竟是一方武林世家的家主,更何况钟小小二人曾在他手上吃过亏,虽惊却不乱,接口笑道:“你不是跟着麻少爷走了么,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麻凤喂她吃下迷魂丹时,伍云照就在一旁伺候着,见好好一个姑娘吃了丹药以后变得痴痴呆呆,忍不住也向百花老仙去讨几颗,却被对方一阵嘲讽,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伍云照知道这百花老仙乃是和麻九俦齐名的怪物,也不敢得罪,只好讪讪退下,心中不住骂娘。 如今见钟小小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只当是麻凤让她回来的,定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至于脸上杀气,自己毕竟有愧于她,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二人竟能在百毒宫手上逃脱。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忙上前道:“可是少主有事要吩咐在下去办么?” 钟小小见他一副奴才模样,死到临头还做些春秋大梦,咬着牙冷笑道:“不错,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伍云照见一切果如自己所料,大是开心,拍着胸脯道:“有什么事少主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钟小小阴冷一笑道:“麻烦你去地府问一问杜仲,下面十八层地狱可有不生养的骡子!” 说着白光一闪,伍云照硕大的头颅便被斩下,到死都在思索钟小小所说的骡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伍家下人看到家主被杀,大惊失色,纷纷四散而逃,大喊救命。钟小小冷笑数声,持剑冲入人群,左劈右刺,将伍家满门三十八口杀了个干干净净。朱赐秀知道她受了委屈,也不出手阻止,好在这伍家这些年勾结百毒宫不知害了多少英雄侠客的性命,满门灭口也是因果报应。 钟小小杀完了人还觉得不过瘾,一把火将伍家上下烧成一片白地。办完这件事后,二人购买快马,径直北上,欲履行前言,将达摩玉戒送回少林寺去。 自云南一路北上,眼看就出了四川地界,行至陕西凤翔府一带,路遇数十村夫惊慌奔逃,朱赐秀心觉奇怪,拦住一人询问,那人年约四十来岁,皮肤黝黑,指节粗大,见朱赐秀气宇轩昂,钟小小光艳逼人,实非寻常人家子弟,不由呆了呆,朱赐秀再次询问,那人这才急忙道:“死人了,哎呦,前面死了好多人,你们千万不要过去。” 二人眉头一皱,只觉事情颇不简单,问清路径,径直前去,那汉子看了看,最终转头快步离开,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离前方不远十里外有一处桃花林,那汉子说的地方就是那里,二人脚程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来至林外,远远便闻到一股血腥味,看来那汉子说的不错。 钟小小伸手一指道:“朱郎,你看!” 朱赐秀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株桃花树底下躺着十数具尸体,二人下马来至近前,见这些尸体尽皆七窍流血,面色痛苦,死状极惨。 钟小小道:“这些人似乎都是同一门的弟子,你瞧。”钟小小翻起一人衣角,只见上面绣着神拳门字样。神拳门乃是山西一带有名的门派,神拳门门主赵二太爷人称神拳无敌,拳法极为了得,只是不知为何神拳门的弟子竟会死在这里。 朱赐秀撕开一人胸口衣衫,只见一只赤红掌印赫然出现,朱赐秀伸手一摸,只觉掌印处炽热滚烫,惊道:“沸血神掌,是逍遥魔侯赵铁衣!” 钟小小跟着点点头道:“不错,是沸血神掌!” 这时桃林深处隐隐传来打斗声,朱赐秀咬着牙道:“我们去看看。” 说罢飞快向林中射去,钟小小紧随其后,不多一会来至一处空地处,只见桃枝四散,叶落一地,地上躺着十数具尸体。 场中,十七八名武林人士正围攻一个黑袍老者,这老者身材修长,眼中满是狠辣之色,正是逍遥魔侯赵铁衣。 他此刻虽陷包围之中,但身法极快,掌势凌厉,反倒大占上风,不过片刻之间,便有一人哀嚎倒地,挺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朱赐秀对钟小小道:“钟妹,你伤势初愈,暂且一旁歇息,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钟小小点点头退在一旁,朱赐秀飞身而上,加入战圈,围攻逍遥魔侯的十余名好手虽然意外,但见己方忽然加入了一名本领不俗的高手,个个精神大震,出手间也凌厉了不少。 逍遥魔侯见朱赐秀横插一手,冷笑几声,道:“小子,你又来多管闲事。” 朱赐秀道:“除魔卫道,乃是武林义士本色,我既然遇到了,决不能不管。” 逍遥魔侯嘿嘿冷笑道:“乳臭小儿,胡说大话,看你有什么本事除魔卫道。” 朱赐秀闻言大怒,道:“那就让你看看本少爷的本事。”说着手上阴气大盛,一招铁索横江,拍向赵铁衣小腹。 赵铁衣身影极快,只微微一闪便退开三尺有余,双掌一拍,又有一人死在他手下。朱赐秀惊怒交加,展开轻功,紧追不放,但他轻功毕竟修炼时日远无赵铁衣长,始终距他三尺之外,不得近身。 转眼间赵铁衣又杀三人,余下三人中有一位虬髯老者,见状大声说道:“后生,你的心意众兄弟领了,我们拖住他,你快走,免得白送性命。” 朱赐秀言道:“这位大叔客气了,在下对这恶贼行径深恶痛绝,今日既然遇上,绝不会放手不管。” 那大汉见朱赐秀如此侠义,哈哈一笑道:“好,我赵叔雷多谢你了。” 朱赐秀见他模样甚是熟悉,听到报出姓名,方想起在凌云谷中见过,忙道:“原来是神拳无敌赵二太爷,小子失礼了!” 那老汉神情肃穆,双拳紧握,连连轰出,声势极壮,但总被赵铁衣轻巧避过,深知今日只怕凶多吉少,又对朱赐秀言道:“可恨这恶贼无端杀我弟子十数人,若是老汉无法幸免,请你转告我的儿子赵勇旺,令他接管神拳门,练好武功再来报仇。” 朱赐秀点头答应,赵铁衣冷冷道:“你以为今日你们还能离开么?”说话间又有一名大汉毙于他掌下,朱赐秀见他虽处包围之中,四面受敌,但举止从容不迫,身影飘忽之间连毙数人,才知此人武功之高,实在匪夷所思,今日只怕寻仇不成,还得陷入危险。 赵叔雷大喝一声,右拳中宫直进,噗的一拳捣向赵铁衣胸口,这一拳出来,宛若石破天惊,快如闪电,犹是他身如鬼魅,也来不及躲闪,被这一拳正中胸口。 赵叔雷心中大喜,忽见赵铁衣嘿嘿一笑,两只手臂好似两条灵蛇,盘旋而上,将他右臂缠住,猛听咔一声响,赵叔雷啊的一声惨叫,右臂软趴趴垂下,已断成数截。 赵铁衣阴冷一笑,一掌拍在其胸口,赵叔雷好似一条破麻袋般在空中直挺挺落下,已然气绝。 余下一名大汉悲呼一声:“师父!”却被赵铁衣抓住机会,双手一扭,将其脑袋拧的反转过来,死不瞑目。 朱赐秀见状大喝一声,将阴蚀掌摧到极致,一连数掌拍向赵铁衣。赵铁衣并不还击,嘴里啧啧道:“可惜你的阴蚀掌还未练到家,若是再练个十年,或许是老夫的对手。” 朱赐秀怒道:“大言不惭!”说着使出风卷残云,一掌接着一掌拍向赵铁衣,却见他身子滴溜溜一转,两掌收拢胸前,猛地向外一推,朱赐秀只觉一道强劲掌风击来,竟使他站立不住连连后退。 一旁观战的钟小小见状厉呵一声飞身扑上,只见赵铁衣不慌不忙伸手一挥,便逼得她不得不后退。 朱赐秀还待回击,忽见眼前一黑,赵铁衣已来至跟前,右手轻轻按住他胸口,含劲不发,朱赐秀一时如坠冰窖,此刻才知他与赵铁衣的差距,宛若一条鸿沟,无法逾越。 钟小小见此急声大呼,赵铁衣冷冷道:“小子,受死吧!” 说罢便欲发掌,忽听一声雷霆大喝传来,只见一条威猛大汉自林外跃来,凌空一拳击向赵铁衣。 赵铁衣觉他拳风惊人,只好转身回掌迎击,二掌相交,只见赵铁衣脸色一变,噔噔噔向后退出几步,那老者也被掌力反震,倒跃而回。 钟小小惊喜道:“俱帮主,你身上的八劫魔甲解了?” 来人正是俱欢颜,那日他走后,偶然听得无量恶僧联合一众邪魔歪道意图对五台山不利,他与蕴空上人乃是多年好友,连忙回身报信,恰巧再次遇到朱赐秀二人陷入危险,及时出手相救。他伸手拍拍早已空无一物的身上,哈哈笑道:“多亏路上遇到一位老朋友,蒙他仗义出手,终于把这困了老夫八年的铁甲取了。” 第93章 五台乱起 钟小小喜道:“恭喜帮主,终于摆脱这累人的东西啦。” 俱欢颜点点头,转头对赵铁衣道:“你这老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赵铁衣听到他这样说,顿时大怒道:“你在找死!”身影忽的一动,已来至俱欢颜身前,双掌轻飘飘印向其心口。俱欢颜深知赵铁衣的厉害,若是被打中心口,只怕立时五脏俱焚,连忙扭身,还击一拳。 他虽身形巨大,行动却极是灵敏,扭身还拳间已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只见他两臂抡圆,势道猛烈,宛若两条蛟龙,周身三丈之内罡风烈烈,吹得满地飞沙走石。 赵铁衣一时无计可施,转身便走,俱欢颜大喝一声:“哪里走。”飞身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转眼便消失不见。只有俱欢颜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劳烦二位小友速去五台山,告诉蕴空和尚,就说有人要对他不利,望他早做准备。” 钟小小上前扶起朱赐秀,伸手把住其脉搏,只觉强劲有力,又撕开其胸口衣衫看去,见上面并无沸血神掌留下的印记这才放心。朱赐秀回过神来,擦擦额头冷汗,恍若重生,轻嘘一口气道:“没想到这老魔头如此了得。” 钟小小叹道:“此人二十年前便已横行江湖,如今又习得这恶毒掌法,天下已少有人敌了。” 朱赐秀道:“原以为我阴蚀掌功夫大成,足已与天下高手一较长短,没想到今日与他一比,好似幼童比之壮汉,简直贻笑大方!” 钟小小道:“朱郎不过十八岁,那赵铁衣少说也有六旬,他远比你多四十年功力,输了有什么稀奇。更何况以你目前的功力,莫说同龄人无人可比,即使放眼整座江湖,能胜你者也屈指可数,何必因一时胜败而妄自菲薄。” 朱赐秀知她乃安慰之言,这一路而来,赵铁衣、麻九俦、无量僧、俱欢颜、以及李二归,哪一个不是力盖当世的豪杰,更何况还有只闻传说,素未蒙面的天下第一神剑韩龙华,少林寺无垢神僧,西来龙象等一众绝顶高手。自己初出茅庐便意图争个天下第一,岂不是痴人说梦?想到这里,深感挫败。只好岔开话题道:“俱帮主临走前说有人要对五台山不利,让我们去给蕴空上人报信,我想事不宜迟,还是先去五台山要紧,等报完了信,再去少室山不迟。” 钟小小闻言却是脸色一冷,道:“五台山的和尚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们爷孙可没少受他们欺负,我才不愿意去给他们报信呢。” 朱赐秀知道绝命谷相距五台山不远,依照钟家爷孙的作风,定与五台山和尚水火不容。只好道:“俱帮主救我一命,这件事理应帮忙,即便你也救他一命,我们两下相抵,看在李大哥和青木散人的面子上,也该出手相助。” 钟小小冷哼道:“要去你去,当初我差点死在五台山那群和尚手中,若是给爷爷知道我去给仇人通风报信,定不认我这个孙女。” 朱赐秀见钟小小这样说,一时左右为难。好在她这些天跟着朱赐秀耳濡目染之下本性已改善不少,大义面前只好妥协道:“这样吧,你去五台山送信,我在少室山下等你。不过你去了五台山,千万不可自曝身份,若是被蕴空那老和尚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还要生出事端。” 朱赐秀点头应允,事关重大,即便他不愿与钟小小分开,也只好如此。心想这里距离五台山路途遥远,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往山西赶去。纵马驰骋十数日,已来到山西太原一带,路上见一众武林人士行色匆匆,衣服下鼓鼓囊囊,显然暗藏了兵器。 朱赐秀心道:看这群人,绝非善类,难不成是要去害人么?于是悄悄跟在身后,只见众人来至一处岔路口歇脚,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朱赐秀与钟小小要了一壶酒,点了两个小菜,寻了一处角落坐了,这时一个年迈老婆婆携带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大路上走来,向着桌上客人乞些食物。 那些客人心生厌恶,不耐烦的驱赶着。朱赐秀心下不忍,挥挥手将老婆婆招在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金银锭子递在了老婆婆手中。 这一路而来,他没少入高门大户取些用度,此刻遇到贫苦,出手极是大方。 老婆婆先是一惊,接着便是感激涕零,这一大把金银锭子足够她安度余生,怎能不令他激动。 这一举动却引来了旁边一桌客人的注意,这桌坐了三人,看打扮也是武林中人,不过所携兵器却是奇门兵刃,倒不像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 当先一人獐头鼠目,双目精光闪闪,见朱赐秀衣着华贵,出手大方,嘿嘿奸笑几声,端起桌上酒杯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缓步向朱赐秀走来。 朱赐秀突然见面前多了一人,不由皱眉道:“阁下与在下认识?”獐头鼠目男子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在下却想认识一下贵公子。” 朱赐秀道:“哦?既然不认识那就请吧,在下没有与生人同桌共饮的习惯。”鼠目男子见朱赐秀丝毫不给面子,竟然丝毫不见生气,笑着道:“公子忒有些不近人情了,正所谓天下豪杰是一家,既然遇上了饮几杯又有何妨?” 说着将酒碗向朱赐秀面前一伸,碗中酒浆不经意间泼洒而出,正洒在朱赐秀胸前。鼠目男子哎呦一声,忙从怀中掏出手巾要替朱赐秀擦酒,口中连连道:“抱歉抱歉,饮酒多了些,公子不要见怪。”说着将一双手探向朱赐秀胸前。 朱赐秀冷笑一声,一把将其双手攥住,冷冷道:“老兄何必客气。”说着暗暗催动内力。 鼠目男子见自己双手被朱赐秀抓在手中,心下一惊,接着一股阴冷寒气自对方掌上传来,不由惊呼一声,忙出一脚踹向二人面前的酒桌。 酒桌本就在风雨侵蚀之下脆不可耐,此刻在鼠目男子全力一脚之下,四分五裂,化作一地碎片。 朱赐秀抓住男子双手不放,抬起右腿,以膝盖抵住对方一脚,接着一屈一弹,正踹在男子站立另一条腿上面。男子被这一脚踹的飞起,但因双手被朱赐秀抓住,整个身体画了个半圆凭空立起。接着双手一扭,将男子摔落一旁。这时男子的两名同伴在二人交手那一刻便已然发动。一人使双勾,一人使短刺,向朱赐秀后背袭来。 朱赐秀听得风声响起,头也不回,使一招神龙摆尾向后方招呼。二人没想到朱赐秀反应如此迅速,忙撤下攻招,后退几步,避开势大力沉的一脚。 朱赐秀转过身来,哼哼冷笑道:“各位暗夺不成就想明抢么?”这时鼠目男子已经站起,他吃了朱赐秀的亏,心中怒火高涨,从腰中解下一条九节鞭道:“抢你又待怎地?” 朱赐秀道:“那就看各位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摆了个架势,等待几人进招。这时鼠目男子突然盯着朱赐秀胸前一愣,道:“阁下是盗门的朋友?” 朱赐秀低头一瞥,见那块孙小圣所赠的小玉牌在刚才打斗中跳出了衣领,正挂在朱赐秀胸前。 鼠目男子突然哎呀一声,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原来公子是盗门中人,在下真是班门弄斧,惭愧惭愧。”说着将兵器收在手中,抱拳行礼。 其余二人见了牌子也是一脸堆笑,连忙拱手。朱赐秀见这架打不成了,不由有些扫兴。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人既然如此客气,他也不能太过失礼,收起架势拱拱手便算还礼了。 鼠目男子道:“公子可是也去五台山看热闹的么?”朱赐秀听到五台山三字,心底疑惑,心思一转便笑道:“不错,在下正是要去五台山,莫非三位也是?” 三人笑道:“正是正是。”朱赐秀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在下朱千峰,敢问三位兄台大名。”钟小小曾叮嘱他面对生人千万不可轻易报上真名,更何况如今得罪了不少邪门高手,因此朱赐秀面对生人皆报一个假名,因此而躲过许多麻烦。 鼠目男子道;“在下李智,江湖人称一把抓,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金翅虎吕标,断魂勾刘超。” 朱赐秀忙拱手道:“久仰久仰。” 三人见误会消除,便邀请朱赐秀同台坐了,朱赐秀有心从三人口中得知五台山消息,便假意与三人相交,酒过三巡,待各人酒酣耳热之后,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话。 朱赐秀道:“不知这五台山一聚到底所为何事,三位大哥可曾听得什么消息?” 李智睁着眼睛疑惑道:“兄弟身在盗门,耳目聪灵,怎会不知五台山相聚所为何事?”朱赐秀打了个哈哈道:“嗨,在下虽在盗门之中,不过是门下不入流的弟子,哪里能听得什么消息。” 李智震惊道:“以兄弟的身手在盗门之中竟然还算不入流,这盗门果然深不可测。”一旁金翅虎吕标道:“兄弟有所不知,这次前往五台山聚会,乃是为了共同商议如何对付清凉寺那群秃驴去的。” 朱赐秀心下一惊,这些人果然是冲五台山而来,便问道:“怎么好端端为何要和五台山的和尚过不去?”刘超道:“兄弟有所不知,这五台山上庙宇众多,其中青庙以清凉寺主持蕴空上人为主,黄庙则以金光寺主持度相为主。多年以来,两方一直明争暗斗。度相毕竟是外来的和尚,这些年一直被青庙压制,多年不得发展。最近听说他的师兄密宗黑教教祖西来龙象座下第一高手无量僧来到中原,度相便准备依仗无量僧的本事将五台山占在自己手中,但五台山上高手众多,再加上左右武林正道知道消息定然会来阻止,因此在金光寺遍邀好友前来助阵。” 朱赐秀道:“这度相毕竟是番外的喇嘛,怎么你们反而帮他来对付自己人。” 李智道:“我们这些小角色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不过是想趁着两方大乱时弄些好处。嘿,番外的喇嘛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哥三怎么会给他们卖命。” 朱赐秀见三人一副利欲熏心模样,实在有些讨厌,但为了探听消息,只好忍住。这时李智压低声音小心说道:“原以为盗门置身事外,从不参与武林相斗之事,如今看来传言似乎不实。此次能得盗王亲自前来,想必度相和尚也自心中欢喜。” 朱赐秀恍然大悟,原来这三人是将自己当做孙小圣了,怪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爽快呢。闻言忙摆手道:“在下可不是盗门之主。” 刘超恭敬道:“阁下颈下所佩盗王玉牌,乃是由数位顶级能工巧匠联手所刻,天下谁人不知。再说凭阁下的武功,在盗门之中不能领袖群伦,谁又堪当此任。” 说到这里,三人站起身来,向朱赐秀恭敬一礼。既然身份已经说破,便不能在放肆无状。朱赐秀心中一动,原来这玉牌乃是盗王身份象征,这孙小圣模样武林鲜有人知,我何不借此机会混入进去,说不定能得知了不得消息。 想到这里,大喇喇受了三人一礼,低声道:“在下不想暴露身份,还请三位暂且保密,待到了金光寺,一切自然分晓。” 朱赐秀所言既没有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说自己不是盗王,倒也不算欺瞒,至于三人心中如何做想,那便是他们的事了。 三人心领神会,暗自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有朱赐秀这样的高手相伴,想必也能平安不少。而朱赐秀也乐的三人领路,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第94章 乱起五台 山西一带,层峦叠嶂,高山耸立。其中有五座山峰,托天而起。这五座山峰顶端平整,宛若五座平台,因此得名五台山。此地历来佛教昌盛,到了唐朝时期,因唐太宗喜爱佛教,又与吐蕃建交,特将藏传佛教引进过来,在五台山上建立黄庙。经过多年发展,到如今黄庙已是五台山不可轻视的一股势力,而金光寺就坐落在五台山西台顶上。 金光寺大殿之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喇嘛正斜靠在椅子上,满面愁容,此人正是金光寺主持度相。度相下手坐着四人,个个相貌凶恶,皆是他请来帮手的同道好友。 这时门下有弟子来报,说是黑风山赤发神将来了,这赤发神将名叫毛人龙,与度相和尚相交多年,住的也不太远,只三百余里。度相听说自己好友到了,连忙出门迎接,只见这毛人龙生的十分高大,笆斗大的脑袋上两只牛蛋大的眼睛不住的闪着凶光,面赛锅底,赤发黄须,钢牙交错,十分凶恶。 度相将其引到大殿,又指着几人介绍道:“这位是独眼鬼宋平,那位是多脚蜈蚣吴大羌,飞枭李巳,铁背猿猴褚白武。”这些人在绿林道上皆有名气,毛人龙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各自客气见面行礼。 度相又令门下弟子摆上酒宴,请几人一同坐了。 酒过三巡之后,毛人龙言道:“听说主持这次与青庙和尚斗法,把尊师兄无量大师请了来,怎么不请出来,也好让晚辈一睹大师风采。” 度相和尚言道:“师兄本已到寺中,前些天说是要约几个魔道中成名的高手前来助阵,一举扬我教神威,现在距约定的日子尚早,在寺中等着实在无聊,又说是左近有一位朋友多年未见,先去访友去了。临走时说若能把这位好友请了来,破五台山就是举手之间。” 毛人龙心道山西附近倒是有一个成名多年的老魔头,只是没听说二人之间有什么交集,不过若真能把他请了来,破五台山倒不是难事了。 几人正互相吹捧着,忽听门口来了个叫做俊夜叉赵如龙的前来拜见,度相心道:这俊夜叉赵如龙是贵州百花老贼的徒弟,一向与本寺并无交集,怎么突然拜访。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说出来,笑着道:“各位稍坐,小僧去接赵世兄。” 众人见远在云贵的赵如龙也来应约,不禁对度相的人脉甚是佩服。 度相出了后院,来到前殿之上,见一个身材伟岸,相貌英俊的男子昂首站立在大殿之上,若不是眉宇间略带几分轻佻邪气,度相还以为是那个名家子弟。 赵如龙见到度相,上前一礼道:“晚辈见过无量大师,久闻大师法名,没想到竟是这样年轻。” 度相见他把自己认错,心道原来他与师兄并未见过面,只是不知所来何事,忙道:“小僧度相,乃是无量师兄的师弟,世兄认错人了。” 赵如龙闻言脸上微微一红,立刻道:“大师原来就是金光寺住持度相大师,赵某失礼了。” 度相见他甚是有礼,必然是友非敌,放下戒心问道:“世兄所来何事?师兄如今不在庙中,若无要紧事就请小住几日等师兄回来,若有要紧事可先说与小僧,若小僧不能做主,立刻让门下弟子去寻师兄回来。” 赵如龙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在下奉师傅百花老仙之命,特来回复无量大师一声,就说他所约之事我师傅已经应允,数日前已经启程,请他放心。” 度相心道:无量师兄曾说要约几个黑道成名的高手相助,说的莫非就是百花老贼?这百花老贼淫名在外,倒也算是个人物,只是听说此人擅长采补之术,轻功虽然高明,武功却没多高,不知他可另有约有高手。 不过如今与青庙相斗,声势自然越大越好,于是将赵如龙请往后院与众人相见。如此又过两日,陆陆续续有不少黑道人物皆闻讯而来,其中厉害人物如六尾妖狐柳如燕,三手镖钱江,金翅大鹏展云飞等皆是陕甘一带有名的大盗。 度相有心在自家师兄跟前卖弄人际,便四处广发请帖,把道上三教九流的人物请了这许多来。一时间,好好一座寺庙被弄的乌烟瘴气,六尾妖狐更是混在一众男人身边,每天淫声浪语,淫靡不堪。 此时距离与青庙约斗的日子还有三天,却迟迟不见无量僧回来。度相不由着了急,来的人中有一半与自己相交莫逆,另有一半却是冲着无量僧的威名来的,若是开战之际无量僧不回来,只怕自己这一方先得自行溃散。 就在度相等的着急之时,忽听门下弟子来报,无量僧终于回来了。 度相心下大定,连忙率众人出去迎接,见除了无量僧之外,另有两个老者一同跟来。 无量僧指着左边一人介绍道:“这位是天罗山白面鸮祝鸖。”又指着另外一人道:“这是老鹰山赤眼飞鹰莫有为,都是为兄多年的好友。” 这二人在江湖上虽然名头不显,但一身武功却是十分厉害。当年无量僧行走江湖时与二人相交,三人臭味相投,在通州一带奸淫掳掠,横行不法,做尽恶事。后来无量僧因躲避仇家追杀回到了师门,这二人也渐渐退隐江湖,销声匿迹。这次无量僧重出江湖,忽然想起自己两位好友,于是亲自前往拜访,并说动二人出手相助。这二人原本已不愿在参与武林争斗,但碍于当年情面,最终还是决定相助一臂之力。 众人连忙请三人上前坐了,度相又把赵如龙的话对无量僧说了,无量僧闻言很是开心,对百花老贼大加赞赏。 度相道:“如今我们这一方有师傅和两位前辈坐镇,料想破五台山也不废吹灰之力。” 无量僧闻言摇摇头道:“五台山高手众多,不说那蕴空上人的武功已是非同小可,还有碧空寺竹鹿和尚,天马寺巨石和尚等人也是难缠的对手。再说咱们可以请人相助,他自然也能约来帮手,别人不知道,那白云山青木散人定会前来,说不定丐帮少林两派也有高手到场相助。 原本众人见自己这一方人多势众,又有无量僧坐镇,个个喜笑颜开,心中大定,没想到对方也邀请了许多厉害人物,顿时神色一紧,不少人神情大变,忐忑不安了起来。 度相害怕师兄说的严重,吓跑了前来相助的朋友,打着哈哈道:“少林寺如今被朱雀门盯上,早已自顾不暇,丐帮刚刚经历大变,哪有精力管这闲事。再者说咱们黄庙与他青庙乃是正正当当的比武约斗,谁若输了谁便让出五台山,与少林丐帮有何关系。” 无量僧知道自己错漏口风,弄的人心不定,连忙补救道:“徒儿说的不错,即便丐帮少林有人相助也不必害怕,为师另有高手相助,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众人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紧张稍解。 第二天,无量僧回山的消息便已传遍四周,顿时有大批邪道人物前来投靠,不过两天便聚集了数百人,再加上原本黄庙的弟子,人数已有千余人。 无量僧见自己这一方声势浩大,甚是开心,立刻安排度相就近购买粮食,雇佣下人,把十座黄庙道场腾开,招待这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一时间五台山西台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朱赐秀混入人群之中,见这伙人虽然大多都是凑热闹的闲汉,但里面有几个人物却是厉害角色,忍不住为五台山捏了把汗。 群邪齐聚,众人开怀痛饮,自是好一番庆贺。无法无天寺不忌荤腥,不避女色,来的又是江湖上横行不法的狂徒,转眼便把佛门清净地弄的一片狼藉。无量僧与众人商定到时候该如何与青庙比斗,有人提议先遣探子去往清凉寺探查,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大部分人支持。这群人多数是好热闹的闲汉,正盼着有人探听对方虚实,好做进退的打算。 无量僧思索一番,也道甚好,只是一时却无人毛遂自荐,赵如龙最近跟六尾妖狐天天混在一起,引的毛人龙嫉妒不已,见此连忙推荐道:“赵如龙赵兄是百花老仙门下得意弟子,谁不知江湖上两大轻功高手,一位赛盗跖,一为百花老仙,赵兄跟随老仙多年,轻功造诣自不必说,这事还得请他出力。” 赵如龙不知是计,只当是毛人龙真服了自己,得意的哈哈大笑,再加上美人在侧,满眼妩媚与崇拜,更是得意忘形,道:“毛兄如此抬举,承蒙大师不弃,如龙愿意做个斥候,去探探清凉寺虚实。” 无量僧见有人出头,自然乐的顺水推舟,佯装几句鼓励的话,那赵如龙一直跟着百花老贼做着偷香窃玉的勾当,哪里受过如此重视,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指天指地发誓一定要完成任务。临走时,还不忘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他也不愧是花三奇的徒弟,轻功端是潇洒漂亮,只见他轻轻一个转身,人已飘出殿门,右脚在墙头一点,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几个起跃便不见了踪影。 众人大声叫好,即便有那些心怀鬼胎的,也不禁暗自佩服百花老贼门下果然有独到之处。 无量僧又吩咐杀猪宰羊,静待赵如龙的好消息。 朱赐秀混在人群之中,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混进来,不大闹一场可有些说不过去,当下先忍住不发,装作一个江湖混子与众人喝酒吹牛,到了夜里,一个人偷偷溜出前院,往后院探去。 金光寺虽然不是五台山第一大寺庙,可也房屋众多,前后分成两个院子,前院有正殿、偏殿,供奉着黑教先祖和各类诸佛,大殿后面便是寺中杂役和低等僧人住的地方,朱赐秀等一些没有名头的汉子就被安排在这里。 后院则是寺庙主持及有职位的僧人住的地方,前后分有二十多间屋子,现在供一些有名头的邪道人物居住。 朱赐秀刚刚迈进后院,便听到左侧屋内传出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只听那女子声音极为骚浪:“毛大哥,奴家心里可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呐,你怎么能冤枉好人。” 这时毛人龙气冲冲的声音响起道:“哼,你这贱人,见了小白脸,一颗心就扑了过去,以为我眼瞎么?” 那女子连忙辩解道:“哎呀毛大哥,你还不了解我么,奴家什么时候也不会背着你勾三搭四,再说那赵如龙人长的好看,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要不是仗着百花老贼的名头,奴家才不会离他呢。”越说越是委屈,说道后面,竟隐隐传来啜泣声。 朱赐秀心想,在这寺中除了那六尾妖狐柳如燕,还有谁能如此淫荡,正想捉弄一番,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连忙藏住身形,屏气凝神。 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来到二人屋子的窗户下,道:“如燕妹妹,你睡了么?” 屋内忽然没了声音,那人又呼唤了几次,才听屋内传出柳如燕睡意朦胧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那人听到柳如燕的声音心神一荡,暗骂一声贱人,才几天不在一起,竟把自己忘在了身后,只是如今他淫虫上脑,一心想着如何讨好这个女人,也不敢生气,道:“是我啊如燕,我是钱江啊,你不记得哥哥我了?” 里面传出一声轻微的哼声,似乎是毛人龙吃醋,拧了柳如燕一把,立刻被耳力敏锐的钱江听到,急忙问道:“如燕妹妹,你没事吧。” 柳如燕道:“啊,我没事,钱大哥,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跑到妹妹这里来做什么?” 钱江暗骂一声骚货装蒜,道:“多日不见妹妹,有些想念,所以深夜冒昧前来打扰,妹妹就快开门吧。”他们虽多日未单独相处,可毕竟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样说只是想到借口而已。 第95章 蛇鼠一窝 柳如燕屋里藏着毛人龙,哪里敢把钱江放进来,连忙拒绝道:“太晚了,我已经睡了,钱大哥有事明天再说吧。” 钱江再三恳求,柳如燕执意不肯,因此动了火气,又想起刚才那一声奇怪的闷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好啊,臭婊子,你屋里是不是藏了野男人了,怎么不敢开门。” 屋内柳如燕听他如此辱骂,顿时也来了火气,大声骂道:“钱老三,不撒泡尿看看你什么德行,老娘干么讨你的好,我屋里藏没藏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快滚。” 这柳如燕原本便是妓女出身,后来遇到异人善心解救,并传了一些武功让她防身,哪知这女人死性不改,反而仗着有武功,在三教九流之中过的风生水起。 那钱江原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前便与柳如燕有过多次露水夫妻的名分,只是他来的晚,柳如燕早跟着小白脸赵如龙打的火热,碍着百花老贼的名头,钱江也不敢动气。今天赵如龙一走,立刻急不可耐的过来,哪知却给人先得一步,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听柳如燕在屋内不停辱骂,顿时动了真火,从腰间摸出三枚金钱镖,嗖一声射向屋内。 钱江号称三手镖,暗器的本事可真是不俗,三枚金钱镖呈品字形飞入屋中,只听里面立时传来一声闷哼,叮铃咣当一阵骚乱,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推开窗户,跳出屋外,怒喝一声,一刀劈向钱江。 钱江早料到屋里藏的有人,也不近身接战,右手一扬,射出两柄飞刀。毛人龙横刀挡开,再劈一刀,钱江认出此人竟是黑风山赤发神将毛人龙,先自心内一慌。毕竟他本身势力已经不小,又与度相喇嘛交好莫逆,自己乃是独行大盗,一向秉承着多交朋友,少结冤家的原则,所以这么多年才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如今为了一个骚女人,与这样一位人物为敌,实属不智,想到这里,已经有了退意。 毛人龙正因柳如燕勾引赵如龙一事耿耿于怀,柳如燕好不容易使出浑身解数压下他的火气,这不知死活的钱江偏偏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顿时令毛人龙勃然大怒,柳如燕害怕事情闹大,正在房中低声劝说,好死不死的钱江恼羞成怒,竟使出暗器偷袭,三枚金钱镖一个不少,正打在毛人龙背上。 毛人龙号称赤发神将,自小生的皮糙肉厚,再加上钱江虽怒却并没有杀心,所以三枚金钱镖力道不强,并未伤着要害。不过却因此激的他杀心大起,再也顾不得柳如燕苦口婆心的劝说,随意套上裤子,抓起长刀便扑了出来。 眼见二人斗成一团,柳如燕站在门口气的直跺脚,暗骂两头畜牲没脑子,惊动了无量僧,可怎么是好。 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觉屁股上一凉,似乎给人摸了一把,顿时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是谁。” 一回头,却见金翅大鹏展云飞正笑嘻嘻的站在一旁,道:“柳姐真是好一个狐狸精,竟惹得两位高手为你争风吃醋。” 一见是展云飞,柳如燕大喜过望,这展云飞也曾是她裙下败臣,不过为人好色而不淫,在邪道中算是难得的君子,连忙道:“展兄弟来的正好,快给我分开这两个畜牲。” 展云飞笑道:“我哪有这本事能分的来赤发神将与三手镖两位高手,柳姐太看得起我了。” 柳如燕深知这展云飞虽然年纪小,但武功却不弱,见状立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道:“展兄弟,快帮帮姐姐,以后奴家会报答你的。” 展云飞哪里受得了她这副勾魂模样,伸手在她胸口摸了几把,这才嘿嘿笑道:“只怕那小白脸赵如龙回来了,你立刻就把我忘在脑后了。” 柳如燕连忙指天发誓,说终身对他一心一意,伺候好他。展云飞知道黑道中人发誓向来当放屁一般,不过依旧无法抵挡柳如燕骚浪发贱的媚态,一纵身来到二人中间,伸手道:“二位,不要打了。” 毛人龙哪里把这小子放在眼里,见他多管闲事,顿时怒道:“滚开,别坏爷的好事。” 三手镖正盼有人出手阻拦,见状连忙跃开,毛人龙眼见钱江就要逃跑,气的哇哇大叫,一刀劈向展云飞。 展云飞身子一扭,避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刀,伸手啪的一声击在大刀侧面,轻易便化解了这一招。正得意之时,忽觉背后传来暗器破空之声,连忙闪身,但这暗器来的又奇又快,饶是他反应迅速,腿弯处也中了一下,立时腰膝酸软,顿时大骂道:“钱老贼,你恩将仇报。” 钱江正站在一旁看好戏,忽见展云飞一个趔趄,正觉奇怪,猛见他飞身扑来,顿时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要以多胜少么?”忙使飞刀迎去。 展云飞吃了暗亏,心中起了无名之火,手中已将鹰爪套上,抓向钱江。 钱江见他招招直逼要害,也不禁动了杀心,从怀中摸出七口寸长飞镖,皆是淬了剧毒,若非遇到生死仇敌,绝不会轻易使用。 毛人龙忽见展云飞攻向钱江,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不知这二人在搞什么鬼,猛地又见钱江掏出一把蓝汪汪的暗器来,正想提醒展云飞注意,忽见那原本飞向展云飞的淬毒暗器竟转了个弯向自己奔来,顿时吃了一惊,大骂道:“好啊,原来你是冲老子来的。” 挥舞大刀加入战圈,一时间三人斗成一团,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爪,场上乱七八糟,竟谁也分不清哪个是朋友哪个是敌人。 躲在暗处的朱赐秀见状忍不住偷笑,不用说,暗中使坏的正是他了。 正在三人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忽听墙头上一人说道:“咦,毛兄,展兄,钱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来人竟是打探消息回来的赵如龙,三人见此不禁有些心虚,讪讪一笑,攻势也缓了下来。 赵如龙还要劝说,忽见柳如燕衣衫不整立在门口,顿时大起疑心,又见毛人龙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连鞋也来不及穿,疑心更甚,很快便明白过来,顿时脸色铁青,看着柳如燕骂道:“贱人,老子不过才离开一会,你就到处勾搭野男人。” 柳如燕闻言又羞又怒,气的连连骂娘。 赵如龙道:“江湖上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毛兄,哼,你可有点不够朋友了。” 毛人龙早就对赵如龙不满,闻言手上不停,大声回道:“哈,这淫妇不知勾引了多少野男人,你把她当做妻来看,可真是太抬举她了。” 赵如龙自然知道柳如燕的为人,可如今他刚刚与其打的火热,哪里听得进去,只以为毛人龙在侮辱自己,顿时大怒道:“欺人太甚,我杀了你。” 他以为毛人龙与柳如燕苟合被展云飞二人撞上,二人气不过出手声张正义,因此对二人很是感激,专心向毛人龙攻去,原本三方互相牵制的局面立刻被打破,毛人龙忽然面对赵如龙的进攻显得手忙脚乱,只片刻功夫便中了他一掌。 好在赵如龙轻功了得,但武功却是一般,这一掌并未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激的他杀心大起,刀法也凌厉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钱江啊一声惨叫,双目圆瞪,胸口处被贯穿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原来刚才赵如龙这样一打岔,武功最差的钱江一不小心被展云飞抓了一把,立刻惨死当场。 钱江的死并未使三人住手,反而流出的血更刺激了三人的凶性,眼看就要闹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忽听院外一声佛号,无量僧适时出现,只一招便化解了三人的招数。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对自己的行为颇为后悔,也不知怎么打着打着便杀心大起。 无量僧也不加责怪,只看了一眼钱江的尸体,对三人说道:“佛门清净之地,怎么能打打杀杀,三位施主未免太不将小僧放在眼里了。” 三人如梦初醒,暗骂自己糊涂,纷纷抱拳请罪,无量僧其实早就来到了这里,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就等着这个机会收服三人。毕竟山上这千余人中,这几人算是拔尖的高手,收服了这三人,不怕其他人不服。 无量僧稍加提点,也不给几人难堪,这更令众人心服。 无量僧道:“赵世兄可打探到什么重要消息么?” 赵如龙脸色一红,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提了起来,其实他压根就没有进到清凉寺里面便给人打了出来,出手的是谁都没有看清。听到无量僧问话,一时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量僧早就知道依赵如龙的本事绝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他的目的也已达到,正好乘机说道:“清凉寺僧人愚不可及,料想也没有什么高手坐镇,三天以后,咱们一鼓作气拿下五台山,扬我神威。” 三人连忙道:“愿听大师驱使。” 朱赐秀躲在暗处戏弄几人,早就察觉到有高手潜伏左右,于是隐藏好,不敢露出身形。再加上这里鱼龙混杂,不少人都是参与过五岳争斗与万安山大会的,生怕被人认出来,又顾忌无量僧武功高强,也不敢靠的太近,心想此地龙潭虎穴,还是早走为妙。 于是趁着天未大亮,悄悄退出西台,往清凉寺报信。谁知在山中行了数个时辰,了无人迹,即便偶然发现一处庙宇,也早已是人去楼空。朱赐秀暗想:八成是这里的和尚知道马上要起争斗,早早避祸去了,这五台山地形复杂,庙宇众多,到底如何才能找到清凉寺。正觉气恼间,突然见道上行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看衣着似乎是青庙和尚。心中一喜,大声呼喊。 那和尚见此深山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少年,也是一愣,一脸戒备道:“小施主,怎么敢孤身来此深山野林。” 朱赐秀道:“这有什么,我自小在山中打猎,早就习惯了。” 和尚见他年纪尚小,便好心劝道:“小施主快快出山去吧,山中危机四伏,可别误了性命。” 朱赐秀道:“这鬼地方,九曲十八弯,我在山里面绕了一天,始终走不出去。” 和尚道:“原来你是迷失了路径,那也难怪了,此地被当地人称作迷魂氹,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朱赐秀道:“还请大师指条明路。” 和尚道:“嗯,想要出去倒也不难,只是却不能在白天乱走,需要到了晚上,依照北斗星指引,才可出山。” 朱赐秀道:“哦,原来是要向北而行。” 和尚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这迷魂氹中,古木参天,层峦叠嶂,稍不注意,便会深陷其中,只有到了晚上,依照北斗星指引,径直向北,若是稍有偏差,便出不去了。” 朱赐秀心道:只要知道了方向,也不必管他白天黑夜,只管走就是了。 老和尚道:“小施主,你来到这山中做甚,可遇见过什么人么?” 朱赐秀心道:莫非此人乃是魔道中人,要去金光寺聚会么?但又见他一脸慈和,待人真诚,怎么看也不像魔道中人。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大师,在下只是胡乱走走,没想到偏偏进了这么个鬼地方,倒没遇到过什么人。” 和尚闻言似乎颇为失望,但转念一想,忽然笑道:“没遇到那也甚好,若是遇到反而不好。” 朱赐秀听他说的莫名其妙,又借机问道:“大师,你来此贵干,是在寻找什么人嘛?” 和尚道:“贫僧法名赤林,是五台山清凉寺的和尚,此番进山,乃是奉了师命,有一件要紧事打探。” 朱赐秀闻言心中大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连忙喜道:“原来你是清凉寺的和尚,真是太好了,适才在下言语无礼,还请见谅。” 赤林和尚摆摆手笑道:“小施主客气了。” 朱赐秀道:“大师此来想必是为了探听金光寺魔道聚会一事吧?” 第96章 大闹贼窝 听到朱赐秀提起金光寺来,赤林和尚脸色大变,道:“你来自金光寺?难不成你竟是黄庙请来的帮手。” 朱赐秀连忙摆摆手道:“大师不要误会,我是来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赤林和尚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朱赐秀,见他年纪轻轻,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一副正气凛然模样,道:“原谅小僧看走了眼,不知少侠是哪位高师门下。” 朱赐秀想到钟小小的嘱托,心想若说出钟神秀的名头,只怕这和尚立刻翻脸,误会倒也不要紧,因此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干脆撤个慌道:“在下朱千峰,曾有幸受过白云山青木散人指点。” 赤林和尚心道,这青木散人与家师乃是不二心的好友,往来密切,从未听说他收过什么徒弟,莫非是这小子诓我? 见赤林和尚不信,朱赐秀从一旁树上折下一段枯枝,随手便是一招白虹贯日,这一招正是青木散人所授,如今他内力武功皆比往日不知强盛多少,这一招使出来,立刻劲风扑面,虽是一段枯枝,凌厉的剑锋却堪比利刃。 赤林和尚见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武功,已是信了三分,又见他连使两招旭日初升与落日熔金,招式精妙,正是白云山绝技朝日剑法,更是不疑有他,连忙道:“果是青木散人的高徒,原来上人早已安排施主潜入魔寺打探,这份先见可真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僧失礼了。” 朱赐秀暗松口气,幸亏这赤林和尚认识青木散人的武功,否则让他再多使一招也是办不到了。 朱赐秀道:“现在金光寺聚集了数百位邪道高手,不知清凉寺可有准备?” 赤林和尚道:“小僧来这里也是为了打探金光寺都来了些什么人,如今施主既然已经探得消息,就请随小僧回寺当面与主持说吧。” 二人正待往回走,忽听不远处一声大喝道:“清凉寺的奸细,哪里走!” 二人回头看去,见不远处十余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大步奔来,领头一人赤发黄须,正是赤发神将毛人龙。 毛人龙到了跟前,哈哈笑道:“原来是清凉寺的赤林和尚,蕴空那老和尚可是要你来打探咱金光寺的底细?” 原来无量僧见山上吵吵嚷嚷,又恐这群人无人约束,借酒生事,于是想了个由头,把千余人分布开来,推说提防清凉寺混入寺中打探消息。原本只是想在事前多清净清净,以备明日大战,没曾想被分到这里的毛人龙却遇到了赤林和尚与朱赐秀二人,不禁对无量僧的安排甚是佩服。 赤林和尚与毛人龙早先年便有旧怨,如今遇上,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赤林和尚知道毛人龙的厉害,悄悄对朱赐秀说道:“出了这条山谷,径直往北走,遇到一块牛心大石,就往东转,不出二十里,便到了清凉寺,如今寺门正是戒严时候,去了需先求见看门的性空师叔,说明这里的情况,我来缠住他,你快点走。” 朱赐秀道:“我怎能抛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 赤林和尚怒道:“事关重大,怎么婆婆妈妈,你不走,师父如何防备,快走,快走。” 朱赐秀执意不肯离开,二人纠缠间,毛人龙狞笑一声,道:“想走?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赤林和尚推开朱赐秀,猛地一声大喝,抬手一掌劈向毛人龙,毛人龙曾与他多番交手,见他劈出一掌,早有提防,伸臂一架,反手一拳击出。二人武艺原本在伯仲之间,但赤林和尚孤身一人陷入重围,心已怯了三分,气势上难免落入下风。 朱赐秀见二人已交上了手,早知毛人龙武功平平,先松口气。忽听旁边有人喝道:“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对面十余人中跃出一人,猛地抓向朱赐秀胸口。朱赐秀冷笑一声,反手抓出,虽然后发,却是先至,来人手指未触及到他一点皮肤,他的手指已抓到来人手腕之上,猛地一扭,只听咔嚓一声,来人右臂已被扭断,摔倒在一旁。 对面十余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先是一愣,随即又分出二人扑来。 朱赐秀侧身避过一人双拳,只轻轻一推,便将他推了一个跟头,另一人使得似乎是刚掌一类功夫,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气势倒是不俗,可朱赐秀早已看出他外强中干,挡了两招,看出其破绽,猛地一切后脑,那人吭也不吭便晕了过去。 其余人见这少年轻描淡写便打败三人,武功竟比那赤林和尚还要厉害,顿时大感意外,对视一眼,纷纷抽出兵器扑上。 朱赐秀此时内力已甚为稳固,招式也大是精湛,昔日学过的那些平平无奇的招式,此时使出来倒也别有一番威力。见十余人持刀持剑的扑来,不慌不乱信手而来,随意几招便撂倒数人。此时这些人才知眼前少年的可怕,不等后悔,便见朱赐秀已是虎入羊群,左扑右打,片刻之间便把十余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个个断手断脚,倒地哀嚎。 毛人龙正与赤林和尚相斗正酣,忽听耳边传来哀嚎,斜眼一瞥,不禁大吃一惊,不明怎么十余人都倒在地上,又一看,见一少年笑嘻嘻站在一旁,脸上满是轻视与戏谑,才知遇到了高手,心中顿时一慌,招式也不由乱了。 赤林和尚抓住机会,猛地一声大喝,使一招罗汉降魔,将毛人龙双臂反扭过来,毛人龙一时不慎,立刻被赤林和尚制住,顿时气的大叫。 赤林和尚没想到毛人龙与自己交手还敢分心,正待好好嘲笑他一番,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叫道:“贼和尚休得猖狂,老夫来也!” 只见山岗上一人大鸟似的疾掠而来,窄额尖嘴,双目圆睁,精光湛湛,正是无量僧请来的帮手赤眼飞鹰莫有为。 赤林和尚本来见朱赐秀身手正在欣喜,又见来人气势不凡,绝不是毛人龙一众货色,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莫有为来到跟前,喝道:“还不将人放开。” 赤林和尚知道今日能否脱身,全指望这毛人龙了,哪里肯听,不但不松手,反而又紧了一紧,这才说道:“要想他活命,就放我们离开。” 莫有为道:“你爱杀便杀,老夫可不受人威胁。” 说着忽然身影一动,疾若迅风一般在赤林和尚跟前一转,赤林和尚只觉浑身一麻,两臂上忽然使不出半点力气,再抬眼见毛人龙已被他抢去,顿时大吃一惊。 朱赐秀见对方如此快速的身法,也不由大感意外,忙将赤林和尚扶住,一股真气顺势渡入他体内。赤林和尚只觉一股热气传来,身上不适立刻散去,双臂也恢复了力气,不由对朱赐秀的武功甚感佩服。 莫有为见朱赐秀轻易化解了自己的鹰爪点穴功,大感诧异道:“没想到江湖上竟出了你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 朱赐秀笑道:“我叫朱千峰,师从嘛…这个可就太多了。” 这句话倒也没有说谎,当初朱父为了给他找个好武师,没少下功夫,可是聘请来的武师不是惦记朱家的银两,就是糊弄事的江湖骗子。朱赐秀虽然拜过的老师不少,但多数都没真才实学,偶尔遇到两个身手不错的,也多是教个一招半式,混个路费盘缠就走了。这么多年下来,零零总总遇到的武师少说也有百余人,后来朱父眼见朱赐秀闹得凶,干脆厚着脸皮去求白云山青木散人,看在二人相交多年的份上,青木散人勉强传了他一套道家内功和三招剑法,也就是这样,已经给朱赐秀打好了坚固的底子。 莫有为哪里知道这其中琐碎,只当是他有意隐瞒身份,便道:“好,不管你是谁的弟子,都请委屈金光寺一住,等过了两寺比武,再放你出来。” 朱赐秀笑道:“你这老头好没理,我年纪轻轻谁乐意去做和尚,金光寺我是不会去的。” 莫有为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别怪老夫以大欺小了。”说着身影一动,已如飞鹰般扑来。 朱赐秀见他五指弯曲,干枯的手指上指甲尖利,知道这是鹰爪功一类擒拿功夫,不敢大意,把真气灌注全身,以防他抓拿点穴。眼见赤林和尚在旁,不敢使出阴蚀掌,只好把早些年学过粗浅招式使出来应对。 莫有为的这一套爪法名为鹰爪千斤力,集擒拿点穴于一身的上乘指法,经过他多年苦修,已是相当了得。 朱赐秀躲避数招,竟没有半点机会回击。 赤林和尚眼见朱赐秀落入下风,便想上前相助,却听毛人龙冷着脸道:“秃驴,我们再打过。” 先前他一时分神被赤林和尚制住,正是羞愤异常,眼见自家也有高手赶到,心中大定,一心想讨回颜面。 赤林和尚道:“手下败将,还来讨打。” 二人瞬间又斗在一处,一时兵对兵,将对将,打的难分难解。 朱赐秀眼见这样下去,不知对方还有多少高手赶到,干脆把心一横,便想使阴蚀掌功夫出来,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道:“赤林大师别怕,李不同来也。” 朱赐秀转头看去,见身后山坳处掠来一人,身影灵动迅捷,直似飞翔一般。 赤林和尚喜道:“是绵山飞侠李大侠,快请助一臂之力。” 李不同掠到赤林和尚跟前,伸手一抖,一杆龙头九节鞭甩向毛人龙,毛人龙连忙扭头一避,暗骂自己大意,出来时嫌重,没把兵器狼牙棒带着,如今以一敌二,可怎生了得。 李不同才不管毛人龙的想法,知道这是金光寺的地盘,只想速战速决,把九节鞭甩开了连番攻向毛人龙。 毛人龙赤手空拳,只得连连闪避。赤林和尚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见有人相助,把罗汉伏魔拳法尽力使出,一时间逼的毛人龙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朱赐秀见忽然有人相助,也不急着使出阴蚀掌,只用普通招式与莫有为周旋。 莫有为见自己已使出全力,竟然还不能将朱赐秀拿下,一时急火攻心,气的脸色通红。 另一边毛人龙很快在二人围攻下败下阵来,身上受了李不同一鞭,吃了赤林和尚一掌,大吐鲜血,受了重伤。 二人斗败了毛人龙,又转身向莫有为攻去,一时间空地上飞沙走石,乱成一团。 莫有为在深山隐居多年,这次被无量僧召出,本想来江湖上大大露脸,没想到一出世便遇到了朱赐秀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如今更是被三位高手围攻,一时间也陷入危险之中。 幸亏他鹰爪功厉害,轻身功法也深有造诣,虽不能取胜,倒也勉强可以自保。 朱赐秀见一时半会拿不下莫有为,便起了退意,哪知这赤林和尚与李不同二人却是越战越勇,自己若是一退,二人未必便是莫有为的对手,只得硬着头皮再去相斗。 眼见三人已斗了数百招,从天亮斗到天黑,莫有为固然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赤林和尚与李不同也是面色潮红,后力不继,只有朱赐秀仗着深厚内力,倒并不怎么劳累。 此时四周已朦胧一片,天边隐隐可见星斗满天,只是这草深林密,月光照不进来,三人只能模糊根据对方身影来攻击。 这莫有为既然被称作赤眼飞鹰,一是因为他的轻功与鹰爪功,二来便是他一双鹰眼,不光白天可望数十里,夜晚更能视若白昼。 如今四周越来越黑,逐渐已目不能视物,莫有为却是心中大喜,到了夜晚,自己这一双眼睛也算是派上了用场。四人越斗越紧,赤林和尚忽然闷哼一声,不慎吃了莫有为一爪,胳膊上的衣服被撕成数条,立时鲜血淋漓。 李不同叫道:“赤林大师没事吧。”忽然后心一麻,原来是莫有为抓住机会趁机点中他的穴道。 赤林和尚眼见黑暗之中有两人败下阵来,暗道今日只怕在劫难逃,忽然听莫有为惊呼道:“你…你!”接着又是一声惨叫,有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97章 清凉寺 赤林和尚急忙大叫道:“朱施主,你怎么样。” 一旁传来朱赐秀的声音道:“我没事,侥幸把这恶贼杀了,我们快走吧。” 赤林和尚没想到朱赐秀竟败中取胜,将莫有为给打死了,顿时又惊又喜,他哪里知道,莫有为在等机会,朱赐秀又何尝不是。只是天黑之后,四人混战,他生怕不一小心误伤二人,因此一直不敢出掌,直等到莫有为把二人打倒,这才放心下手。 阴蚀掌武功何等毒辣,莫有为本以为连败二人胜券在握,忽然间只觉一股奇阴之气猛地打在他身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接着胸腹一痛,五脏六腑随着鲜血喷出,若不是此时已是天黑,二人看到他的惨状只怕会当场吓坏。 朱赐秀摸黑扶起二人,又渡过真气,替李不同推宫过血,不过片刻便解了他的穴道,这不禁令李不同大感佩服。又听说他是青木散人的徒弟,顿时大为惊叹。三人摸着黑出了深谷,果然见月光下一块牛心巨石拦在前路,转而往东又行二十里,见黑漆漆的树影底下露出黄墙一角。 赤林和尚道:“到了,这里就是清凉寺了。” 三人来到庙门前,赤林和尚上前叫门,只拍的三下,里面忽然冲出十数人将三人团团围住。赤林和尚连忙道:“各位师兄师弟,我是赤林啊。” 有人点起火把,见果然是赤林和尚,其余二人一人是寺里请来的帮手李不同,另一个虽不认识,但想必也不是坏人。 赤林和尚道:“性空师叔在么?” 身后有人道一声阿弥陀佛,三人回头看去,见树影底下站着一个和尚,四十来岁,满面庄严之色。 赤林和尚连忙上前道:“赤林见过性空师叔。”又将朱赐秀介绍给性空认识。 性空和尚听说朱赐秀是青木散人的徒弟,微微一愣,受了朱赐秀一礼。赤林和尚又把遇到的事情讲给众人听,听说朱赐秀竟打死了赤眼飞鹰莫有为,性空和尚的脸上更是大感诧异。 赤林和尚道:“我们得去见一见师父,朱施主有金光寺的情况要对师父说。” 性空和尚道:“如今夜已深了,蕴空师兄早已歇息了,不可冒昧打扰,否则耽误了明日比武,可怎么了得。” 赤林和尚急道:“此事事关重大,只怕非得师父他老人家亲自过问不可。” 性空和尚道:“我先问朱小施主几个问题可好。” 赤林和尚不知自己这位师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佛门戒律森严,也不敢反驳师长,只好看向朱赐秀,朱赐秀微笑道:“大师有事但问无妨。” 性空和尚双眼紧紧盯着朱赐秀道:“施主是从何处得来金光寺的消息?” 朱赐秀道:“是我混入寺中半日,留心打探而来。” 性空又问:“施主怎么知道金光寺与鄙寺比武一事,可是尊师命你来的?” 朱赐秀摇摇头道:“是奉丐帮前帮主俱欢颜俱老前辈所托,来五台山为蕴空大师报信,俱老前辈说有人要与清凉寺为难,请他做好准备。晚辈报信路上遇到群邪集聚,于是借机混入金光寺中。” 性空道:“金光寺中目前有哪些高手到场?” 朱赐秀道:“领头的是无量僧,手下有天罗山白面鸮祝鸖,赤眼飞鹰莫有为,独眼鬼宋平,多脚蜈蚣吴大羌,飞枭李巳,铁背猿猴褚白武,赤发神将毛人龙等人。” 性空冷笑道:“除了这些人就没有别的高手了么?” 朱赐秀听他口气不对,忍不住眉头一皱,细想一番摇摇头道:“别的倒没见过。” 忽听性空一声大喝道:“胡说,据我所知,无量僧不光请来了贵州百花老贼,还有厉山老鬼,百毒老怪等一众邪门高手都被他请了来,至于你说的那些人,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混入清凉寺,是不是无量僧派你来刺杀主持师兄。” 朱赐秀猛地被他连珠炮似的一顿质问弄的头脑发懵,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赤林和尚急道:“师叔,他是青木散人的弟子,我亲眼见他使出青木散人的独门绝技朝阳剑法,这点绝不会有错,更何况他出手杀了赤眼飞鹰,怎么会是魔门奸细。” 性空和尚冷笑道:“你功力尚浅,认识不足,要骗过你不难,你说他杀了赤眼飞鹰,可是你亲眼所见?” 赤林和尚摇摇头道:“当时已经入夜,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赤眼飞鹰一声惨叫,然后就不见了动静。” 性空和尚道:“这便是了,八成是这小子与赤眼飞鹰联手演的一出好戏,你三人围攻他一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黑的大家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才死,不觉得蹊跷么?” 赤林和尚道:“即便如此,我也亲眼看到他打伤毛人龙带来的一众喽啰,若不是他相助,只怕师侄已被恶贼杀了。” 性空和尚道:“损失几个喽啰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要你相信,然后通过你进去清凉寺,见到主持师兄。” 赤林和尚道:“见到了师父又如何,师父的武功何等厉害,朱施主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性空和尚道:“百毒老怪麻九俦可是下毒的大行家,他的毒药在江湖上几乎无人可解,这小子虽然打不过主持师兄,但是可以乘机在他茶水中下毒,或者干脆在井中下毒,到时候我一寺僧人尽遭他毒手也。”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大变,看向朱赐秀的眼神也充满了敌意。 赤林和尚仍然不信,叫道:“师叔,为何你认定他是魔门奸细,难道不怕冤枉好人?” 性空和尚一脸笃定道:“青木散人从未收过徒弟,这小子既然身手了得,那么修炼时日便已不短。月前我去白云山拜访青木散人,曾说起传承一事,青木散人还在感叹他师门规矩太严,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太过艰难,怎么短短一月不见,就教出这样一个厉害的徒弟出来,你说,这事里面难道不透着蹊跷么?” 一番话说的赤林和尚哑口无言,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朱赐秀,却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很是气恼的样子,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朱赐秀咬着牙冷笑道:“好推理,好推断,性空大师应该去做判官老爷,三班衙役,去缉捕那些江洋大盗,岂不是为民造福。” 性空和尚笑道:“你不用牙尖嘴利,说这等讽刺之言,我问你,老僧说的可对?” 朱赐秀冷着脸看着四周已经隐隐包围住自己的众人,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既然不肯相信我,那也便罢,如今俱前辈的话我已传到,看来各位贵寺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如此就恕晚辈多事了。” 说着转身欲走,性空和尚见状一声大喝道:“且慢。” 朱赐秀冷笑着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强留本少爷么?” 性空和尚道:“不敢,既然你说我冤枉你,不如先留在寺中,等明日见了青木散人,自有分晓。” 朱赐秀惊道:“青木散人也来了么?” 性空和尚见他脸色变化,只当他是害怕自己把戏被戳穿,道:“青木散人与鄙寺相交多年,与主持师兄和老僧皆是知己好友,如今鄙寺有难,他又怎会坐视不理。” 朱赐秀暗道:青木散人曾推荐我去五台山拜师,如今我却学了钟神秀一身邪功回来。若是被他撞到,面上不好交代。再说清凉寺与钟神秀似乎还有纠葛,以钟神秀的作风,只怕这纠葛还不小。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与钟神秀的关系,那就更是黄泥巴掉裤裆,有理也说不清了。我虽问心无愧,自问所作所为尚属侠义,但众口铄金,不能不防,如今俱前辈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到,多留无意,不如就此离开,省的纠缠不清。 当下主意已定,更不在犹豫,道:“既然大师不相信,在下离开就是。”说着转身便走。 性空和尚似乎早有准备,一声大喝道:“拦住他。” 众僧持刀仗棒,将朱赐秀逼住,朱赐秀不想与清凉寺发生争执,冷笑一声道:“在下好心前来报信,贵寺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么?” 性空和尚虽入空门,性子却极是火爆,冷笑道:“你若是朋友,我们自当恭敬礼待,你若是对方奸细,可就不好说了。” 朱赐秀道:“看来大师是想强留在下了?” 性空和尚道:“少不得委屈少侠一下。” 朱赐秀见性空和尚一再咄咄相逼,也不由犯了脾气,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性空和尚道:“那就只有对不起了。” 朱赐秀冷笑一声,道:“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个对不起。” 赤林和尚眼见双方话不投机,就要动起手来,刚想劝阻几句,却听性空和尚一声怒喝,竟使出清凉寺金刚伏魔神功来。 朱赐秀见对方出手,耳听拳风呼啸,心想这和尚武功倒是了得,忙运起内力与其相对。只听砰的一声,二人已各自对了一招。 众人见性空和尚噔噔噔后退三步,而朱赐秀脸不红心不跳身子动也不动,不由大吃一惊。 性空性子本就急躁,见自己内力竟胜不得一个后辈小子,在众弟子面前失了面子,更是气的浑身发抖,嘴里发出荷荷的怪叫声,外人不明所以,赤林和尚却知道,这是金刚伏魔神功已经催到极点,看来性空师叔已经起了杀心,不由一阵担心。 朱赐秀感受到对方对方气势的变化,暗道这和尚自以为是蛮不讲理,自己好心报信,结果反倒落的一身不是,如今更是要对自己下狠手,顿时又气又急,暗叹道:也罢,看来魔门奸细的身份是要坐实了。 想到这里,暗暗运起阴蚀掌,一道阴气自丹田分出,过气海、天池、曲泽汇聚到右手劳宫穴上,凝住不发。 经过这么多次打斗,朱赐秀的阴蚀掌功夫精纯已极,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性空和尚凝功完毕,眼看双方便是一场拼杀,忽听远处风声飒然,一个道士极快跃来,口中高喊:“性空大师,手下留情。” 众人齐齐望去,见来人五十出头,身着青色道袍,干干净净三缕长须,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正是白云山青木散人。 青木散人来到跟前,先行一礼笑道:“大师这是和谁在怄气。” 转过头看到朱赐秀,张口呵责道:“你这混小子,到处惹是生非,还不向大师赔罪。” 朱赐秀自小对青木散人极为尊崇,只缘五岁那年,他与父亲在东岭狩猎,路遇斑斓猛虎,马儿受惊,带着朱父狂奔,反将他甩落马下。眼见猛虎逼近,左右家将畏惧恶兽不敢上前,就要丧命虎口之时,被路过的青木散人所救。 朱赐秀见他三拳两脚,赤手空拳便制服一头猛兽,心中敬佩可想而知。 朱父感恩青木散人相救家中独子,从此以后年年供奉礼敬,一来二去慢慢成了朋友。 朱赐秀知道青木散人的本事,一直缠着他想要学本事,青木散人看在朱父一片苦心份上,教他如何修炼内功的法子,又破例传了三招剑法防身。 从那以后,朱赐秀日夜苦练,倒也小有成就。 他虽未真正拜入青木散人门下,但对他却是打心底里敬佩,对他的话更不敢违逆,对性空和尚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道:“大师,多有得罪。” 众人见此,皆以为朱赐秀果真是青木散人徒弟,赤林和尚喜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这可好了。” 性空和尚盯了一眼朱赐秀,向青木散人道:“道长何时收了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弟子,怎么还瞒着老朋友,险些造成错事。” 青木散人哈哈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道:“都是贫道的不是,害老朋友多心了。” 二人相交多年,感情深厚,性空虽不开心,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当下各自哈哈一笑,携手进了清凉寺。 第98章 青黄之争 此时已经夜深,阖寺上下一片安静,走过三里长道,来到一处深院前。性空和尚道:“二位今夜只好在这里委屈一宿了,贫僧还要去守着山门,免得魔头趁夜偷袭。” 青木散人道:“无妨,本来也不是来享清福的。” 性空和尚又命人送来夜宵,佛门清净地,也不过是些素果,斋菜而已。 等性空走后,朱赐秀连忙跪倒在地,向青木散人道:“道长恕罪,晚辈无意冒犯,只因万不得已这才冒充道长弟子。” 青木散人道:“你起来吧,你的事情我早已知晓,念你虽练邪功,但本性不坏,这两年不忘承诺,行侠仗义,也没有做什么恶事。虽然有时不免出手过重,好在对方都是些强盗土匪,邪魔歪道,否则贫道焉能容你。” 朱赐秀见青木散人这么说,也自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青木散人道:“你拜老鬼为师的事若是被清凉寺众僧知晓,只怕麻烦不小。” 朱赐秀道:“莫非清凉寺果然与钟前辈有仇?” 青木散人道:“简直不共戴天。” 朱赐秀追问其中缘由,青木散人为了让他知道其中的厉害,便直言相告,道:“大约十二年前,清凉寺上任主持智空禅师在太原修行,偶然遇到钟老鬼行凶害人。智空禅师本着慈悲心肠,苦劝钟老鬼苦海回头,哪知钟老鬼不但不听,反与智空禅师动起手来。二人好一番恶斗,最终智空禅师不敌钟老鬼被他杀死,从此以后,清凉寺的人便将钟老鬼视做仇敌,多次纠人去绝命谷寻他报仇。但是绝命谷地势复杂,弯路极多,清凉寺众僧几次进入都差点迷失在里面。后来终于有一次来到石堡,哪知钟老鬼竟不在家,只有一个小女孩独自留在堡中。性空禅师性急如火,得知这小女孩是钟老鬼的孙女后,便打了她一掌。若不是蕴空禅师及时反应,伸手挡住大部分力道,这小女孩只怕当场便要被打死。钟老鬼回来以后得知此事,来到清凉寺大闹一场,趁夜暗中杀死数名僧人,又伤了性空禅师一掌。钟老鬼的阴蚀掌何等厉害,虽然这一掌并未击中要害,也使性空和尚大病一场,功力也大大倒退,不如往昔。从此以后,双方再无调解可能,见了面便是一场厮杀。” 朱赐秀心想十二年前,钟小小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这性空和尚即便多恨钟神秀,也不该拿一个小孩出气。又想到这些年钟神秀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老幼,别人杀他孙女,那也是因果报应。 一时怔在原地,茫然不语。 青木散人叹口气道:“钟老鬼行事狠毒,喜怒无常,动辄杀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大魔头。与他有仇的,又何止一个清凉寺那么简单。两年前我便劝过你,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可喜如今你站在正义一方,必然要和钟神秀翻脸,到时候希望你能有抉择。” 说着一拂衣袖,转身回了屋,留下朱赐秀皱眉苦思,实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天光大亮,朱赐秀出的门来,见青木散人早早等在院中,不由脸色一红,道:“劳烦道长久等了。” 青木散人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也才勉强合眼,也不见怪,道:“如今你身份敏感,不要轻易露面,就跟在我身后,相机行事吧。” 朱赐秀道:“是,晚辈知道了。” 此时清凉寺中已是紧锣密鼓,从寺门往外一路十里山道,皆站满了护寺的僧人。 清凉寺不愧是与少林寺齐名的禅宗大寺,只见主持蕴空禅师一马当先站在头前,性空、慧空、圆空、觉空四僧并立两旁。如今清凉寺八大金刚智、慧、圆、觉、性、蕴、真、如虽只剩这五人,但个个皆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主持蕴空禅师更是与少林寺方丈无垢神僧并称为禅宗二僧。 另有碧空寺竹鹿和尚,天马寺巨石和尚,清远寺天水和尚,黄龙寺真云和尚等十大青庙主持也皆来相助。朱赐秀牢记青木散人的话,低着头混在群僧之中,不敢做丝毫声响。 眼看天已至正午,忽听山下一声铜锣大响,接着便是数声沉闷雄厚的喇叭声响起。 无量僧身着深红僧衣,外披黄色袈裟,头戴形似鸡冠的卓孜玛,光着半边肩膀,在一众喇嘛簇拥下缓缓而来。 这些喇嘛有的抬着极大极长的铜钦,有的手里持着两只极大的铜钹,每走几步便吹一声铜钦,拍一下铜钹,极壮声势。众人纷纷退开两边,给众喇嘛留出一条路来。 众喇嘛身后另有天罗山白面鸮祝鸖,俊夜叉赵如龙,独眼鬼宋平,多脚蜈蚣吴大羌,飞枭李巳,铁背猿猴褚白武,六尾妖狐柳如燕,金翅大鹏展云飞,赤发神将毛人龙等一众请来的帮手,大摇大摆走上清凉寺。 邪门左道之后,还有那些凑热闹的,想趁火打劫的,伺机寻仇的,熙熙攘攘聚集不下千余人。 赤林和尚见人群中果然不见了赤岭飞鹰莫有为,又见白面鸮祝鸖脸上有沉哀之色,暗想朱少侠果然没有说谎,这莫有为必然给他杀了。 无量僧带人来到清凉寺门口,蕴空禅师上前两步迎接,道一声阿弥陀佛,道:“早闻大雪山无量法师乃罗汉转世,今日得见尊颜,实是本寺的光荣,望企大师多盘桓几日,讲经说法,开示众僧,弘扬佛义。” 无量僧抬眼看去,见蕴空上人一脸慈悲,圆乎乎的脸上两颗眼珠黑如点漆,暗蕴精光,留着短短三寸来长的胡须,白刷刷整整齐齐,未开口便是笑意盈然,十分讨喜。道:“蕴空禅师说笑了,有您这样的有道高僧在此,小僧岂敢班门弄斧,正该洗耳肃立,躬身受教才对。” 蕴空说道:“不敢当,清凉寺乃是佛门小寺,合寺僧众不过百十人,无法无天寺大僧众多,教化一方,对佛法领悟必然远超我等,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二人又相互客气一番,朱赐秀暗道:这些人真是假的可以,明明暗地里相互争斗,都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吃下肚里去,偏偏面上装的一副和睦模样,令人讨厌。 清凉寺依山而建,地方不大,到了院中更显拥挤,前来观礼的正邪群豪挤的满满当当,就连屋顶都站满了人。幸亏清凉寺早已安排人把院中一小片僧人的练功场守住,这才请得众人入内。 早有人安排了两方座椅,无量僧与蕴空上人各分主客坐了。 蕴空道:“一月前接到金光寺度相师兄送来的书信,言说约定今日要与清凉寺斗法,老僧原以为这是要一起辩论佛法,后来才知是要比武赌斗。又听说他从各处邀请来不少帮手,老僧唯恐双方有什么误会,佛门清净之地,岂能打打杀杀,于是多次去信向度相师兄询问其中原由,只盼两方修好,各自修行,免得妄起争端,度相师兄皆不予理会,今日法师到此,正可为两方排解。” 无量僧道:“我这不成器的师弟教大师劳心了,不过五台山上青庙众多,黄庙却不足十座,本教宣扬教义时又遭青庙和尚多方为难,这些年行动举步维艰。度相师弟眼见我佛家正统大权旁落,忧心如焚,特意将我从西域请来,为本教主持公道。说起来也不过是两方为宣扬佛法而生嫌隙,蕴空大师慈悲,既然要小僧排解,以我看,若是能将西南两台划为我教宣法之地,从此以后尔占东北,我居西南,两方互不干扰,岂不甚好。” 无量僧话毕,清凉寺一方众僧却是攒眉怒目,火气大生。这西台被黄庙占据,平日里青庙的和尚只要路过都要受一番戏弄,今日他却颠倒黑白,反说青庙和尚故意为难。再说南台上青庙众多,碧空、天马寺、清远寺皆在南台,看他的意思想要将青庙的和尚都赶出去,自己占了现成的基业。 蕴空禅师见无量僧野心毕露,已再无调节的可能,一味叹气摇头,道:“青黄二庙虽皆是佛门信徒,但贵教宣扬之地在吐蕃乌思藏,于中华大地颇多不合,法师何苦非要在此开宗立派。五台山这么多年,青庙多黄庙少,不是因青庙暗中打压,实是黄庙许多教义走了岔路,修行下去,不但不能证道,反生许多阻碍业障。至于你说黄庙乃是佛家正统,小僧看来却是不然。当初玄奘法师远渡天竺,请来大乘佛法三藏,在中华大地宣讲教义,后来文成公主携带三百六十卷佛家典籍远嫁西藏,这才形成如今的黄庙。论起来,黄庙不过是中原分支而已。如今大师反客为主,殊无道理。” 蕴空禅师不愧是有德高僧,对佛家往事说的头头是道,他心怀慈悲,到如今还在期盼对面回头,苦苦相劝。 无量僧道:“中原有句俗话叫做青出于蓝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