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春信》 第1章 新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一声声洪亮的喊声压下宾客的嘈杂声,覆盖在整个长安侯府中。 满目皆红,庄重又喜庆。 随着礼官的话音落下,原本还压抑声量的厅中,瞬间炸开。一声声恭喜似乎要将两个新人淹没。 院外随即也放上了炮竹,阵阵嘈杂,扰得池温凉脑袋有些发晕,有点胸闷气短。 池温凉由婢女搀扶着准备入洞房,不知是迁就了对面的男子,还是因着宾客众多,所以走地不快。 小巧步调,摇曳生姿,仿佛脚下绽放出朵朵莲花。 就在两人快要跨过台阶时,变故陡然发生。 池温凉感觉到手上的牵巾一松,身侧有一重物“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沈淮澈的小厮连忙接住沈淮澈,低声轻呼:“世子爷!” “世子爷劳累晕倒了,快来人啊!” 原本还喜庆一片的堂屋瞬间骚动起来,沈母莫柔云闻言脸色大变,仪态全无,捂住心口撕心裂肺喊了一声,“我的儿啊!” 差点也跟着摔倒在地,由近身嬷嬷扶着,扑到沈淮澈身边。 长安侯还算冷静,有条不紊的吩咐管家将宾客接待入席,又遣人拿了拜帖进宫,这才走到莫柔云身边,抚着她的肩膀安抚。 “夫人莫急,府医很快就来,拜帖也已经让人送到宫中去了。” 可莫柔云如何听得进去,掩着手帕,自顾自呜咽哭着。 此时下人已经抬来担架,正打算将沈淮澈抬下去,长安侯扶起沈母。 京城中人都知道,长安侯府虽有“长安”二字,世子却是个病秧子。 宫中太医,江湖郎中,但凡是有点名气的,都请来看过,却只是连连摇头叹息。 直言世子的病是从胎中带的,若想根治是绝不可能的,只能每日用参汤宝药将养着。 寿命几何,全凭造化。 来恭贺婚事的大都是长安侯朝中同僚,个个都跟着人精似的,知道这热闹可不兴凑,嘴上宽慰了两句便纷纷离开了。 池温凉由着望舒牵扶,自觉的往旁边挪了几小步。 她柳眉轻蹙,心底暗诽:“真有意思。” 也不怪池温凉不知道,她前脚刚入京城,后脚就被他爹娶的续弦后娘嫁到了长安候府,怕是长安侯世子品行样貌都还来不及打听。 婚事如此匆忙,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有大缺的,不然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 池温凉拧着秀眉,透过盖头可以隐约看到众人如贯而出,耳边的嘈杂声逐渐小了。 思考片刻,她最终捏了捏望舒的手示意一切照旧。 望舒接收到信息,了然与心,面上不动声色。 长安侯夫妇二人忙着招呼宾客,自然没有精力去关注一旁直愣愣站着的主仆二人。 却不想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万俟揽月不动声色的把视线落不远处的女子。 视线从上往下,只见女子身量高挑,举止优雅,虽看不见容颜,唯一可见的半截柔夷却是纤长洁白,莹润如玉,一看就知是被家中好生教养的。 万俟揽月与沈淮澈是同窗,向来亲厚,是已留到最后,不料却将沈温凉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神情有些玩味,倚在门侧,不知是对着还躺在地上的沈淮澈,还是沈淮澈后面,连盖头都还没掀的池温凉。 却不想此时小厮刚好来到他的身侧,小厮弯着腰,对他做出引导的手势,示意他去前厅入席。 万俟揽月利落的收回折扇,转身走出此处时,正好传出望舒撕心裂肺的喊叫。 “小姐!!” “救命啊!我家小姐心疾发作了,快来人啊!” 此时有些客人还没走远,将里面的动静听的真真。三五成群的人走在一处,小声讨论今日这场奇葩事。 “可真让老夫开了眼啊。” “那可不是。” “也就是长安侯府能出着奇葩事了。” ...... 此时的堂屋中,池温凉捂着胸口,柔柔弱弱的往后一躺,被望舒稳稳当当的接住。完全比不上刚才沈淮澈那般实诚的摔下。 万俟揽月听着里面乱成一锅粥的动静,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真有意思。” 此时只剩下侯府自己人,沈母还在呜咽的抽泣着,猛然被望舒这一声嚎叫打断,怔愣,眼前的场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自己的儿子刚被抬下去,眼瞅着情况不大好。 却不曾想,刚刚拜了堂的儿媳也跟着晕了。 随即,她马上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抓住关键词厉声质问:“你说什么?什么心疾?春娘可没跟我说过你叫你家小姐有什么心疾。” 她口中的春娘正是池温凉的继母。 莫家是真正的清贵人家,自始祖起就有开国之功,在文人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而池温凉的继母沈氏家族虽说也是文官出身,和莫家相比还是要稍逊一筹。再加上沈家后辈无一人可堪大用,近些年多数沈氏官员都外放出了京。 吴春杏议嫁期间,突遇丧事,未婚夫家早就嫌弃沈家日渐落寞,借此故退了婚事。 守丧期过,吴春杏年纪也大了,沈家自视甚高,对亲事挑挑拣拣。却不曾想,吴家老太太也随即仙逝去了。 吴春杏的婚事耽误了多年,这才给池父当了续弦。 她们二人是手帕交,因着这层关系才成了这门亲事。 原本她是瞧不上池温凉的,但听着自己的手帕交将人夸的千好百好,遂也就同意了。 莫柔云面对沈淮澈这个心肝独苗可谓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可谓是事事顺着。 但面对其他人时,她也是一个封有诰命的侯府夫人,不可谓气势不足。 望舒虽见过不少世面,但被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质问,声线也不免发颤。 “回,回夫人的话,我家小姐的心疾是打从娘胎里就带了来的。” “原本好好将养,平日里并无大碍。” “只是近日舟车劳顿,才刚进了京,就又要操心婚事,这才旧疾复发。” 莫柔云冷嗤一声,正准备发作,却被一声雄厚的声音打断。 “好了!” 长安侯不悦的打断两人,“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沈母和望舒这才自觉失言。 虽说这场婚事状况频出,但到底池温凉已经八抬大轿抬了进来,那就是沈淮澈的新婚娘子,也就是长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第二章波粼轩 莫柔云恢复了冷傲的姿态,捏着手帕站直身体,一直候在一旁的小丫头机灵的搭手。 她睨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池温凉,冷冷吩咐:“还不快来人。” 到底是刚嫁进来,沈淮澈晕倒,下人们办事那叫一个利索,生怕慢了一步受责罚。 轮到池温凉,还要下了吩咐,这才有所行动。 下人很快拿了担架来,只是抬去哪里却犯了难。 管家不得已,硬着头皮向前请示道:“大夫人,那夫人......” 被长安侯提点过,下人面上自然不敢轻视。 只是前头已经把沈淮澈抬到了婚房中。现在府医已经赶了过去,之后肯定还会有太医郎中进出。 莫柔云此时明显不耐烦了,简单思索便吩咐,“先把人送到波粼轩。” 波粼轩位处长安候府西南角,位置偏远。临湖而建,虽别有一番风情,却十分潮湿,不适合居住。之前都只把那当做停脚之地。 莫柔云将刚过门的池温凉安排到此处,嘴上说着两人分开更利于养病,实则也是存了眼不见为净的心思。 当初她并没有相看过池温凉,想着只要是沈淮澈答应了婚事,便是农户家的女儿也好。 没想到的是,这新妇才刚进门,儿子就病倒了。莫柔云总觉得是池温凉克了自己的儿子。 而且还瞒着心疾这么大的事,莫柔云就更厌烦了。 池温凉就这样被下人簇拥的抬了下去。 好在前厅和后院的路并不相通,众人从后穿过厅房,一路畅通,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四周假山奇异,在京城实属罕见,但若是在以怪石闻名的溪城,只能算的上是万千其一。因此望舒便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 池父多次迁官,望舒也跟着走过很多地方,其中就有溪城。 庭院中除了这些假山,还有很多十分罕见的花草树木,就连头上的瓦片用的都是官窑烧的琉璃瓦,这倒是新奇些。 望舒暗自腹诽:“可惜小姐现在看不到,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 只见众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后,沿着湖边一直走,直到抬人的小厮额头上除了薄汗,波粼轩这才到了。 待到婆子丫鬟将池温凉放在榻上,望舒在波粼轩门口,戚戚然对管家屈膝道谢,装的一副倔强又坚强的模样,倒是不算丢份。 而后自然的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备好的,满满当当一袋银子。 望舒笑意盈盈,不显谄媚,又恰到好处亲近,“多谢卫管事了,您喝点茶水去去暑。” 卫风德作这侯府管事二十余年,这般场景自是见多了,但这次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收下。 做下人的,若是不懂得看主人眼色行事,丢了差事不是一等一要紧的。怕只怕主人厌恶的,奴才还巴巴往上凑,这才是掉脑袋的错处。 他脸上笑咪咪,但谁也不会觉得他和蔼可亲,望舒读的书不多,若是让她用一个词语来总结,那就卫风德就是一只最会说漂亮话的笑面虎。 送出去鼓囊囊的荷包被原封不动退回来,望舒面上丝毫没有变化,这般场景池温凉早就给她设想过了,也告知她应该怎么做。 只见她又对着卫风德屈膝行了一礼,“卫管事体恤,只是外面的丫鬟婆子也辛苦一路,何不让她们多承您一份情?” 这话说的实在漂亮。卫风德是管事,若是收了这份银子,不纠追究也就罢了,大夫人要是拿着这个错处来摘了他的差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可若是他将银子给出力的丫鬟婆子分了,白得一分好名声,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能在主子跟前做事,哪个不是人精? 卫风德抚摸下巴胡须,满意点头,“那就按望舒姑娘的意思办吧。” 望舒继续奉承,“卫管事最是体恤底下人的,往后也还请多多照拂。” 虽然夫人刚嫁过来就惹得大夫人不快,但以后得日子还长这呢,难保以后就不会翻身。 卫风德呵呵一笑:“望舒姑娘可是折煞人了,什么照拂不照拂的,咱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为主子分忧嘛。” 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卫风德这才恍然想起什么:“哎呦,这可真是奴才的错,竟忘了给夫人请大夫,实在该打!” 说罢,假模假样的敲了两下脑袋。 望舒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底冷笑,若是小姐真是犯了心疾,就刚才那来波粼轩的功夫,人怕是就不行了。还等的了你一个管事的想起来请大夫? 但面上却要摆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夫人的心疾不碍事,刚才已经吃过常备的药丸,现下已经歇息了。” 卫风德痛心疾首:“就算无碍,那也应让府医来请个平安脉才是。” 他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满是为难,“只是现在大夫和宫里来的太医都在大公子那里,夫人也已经歇息,老奴实在不好打搅。不如明日再来如何?” 新妇刚进门就犯了病,却还要大夫明日再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难怪都说高门贵府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富贵窝,若是小门小户家的,费尽心思嫁过去,还不知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呢。 等到众人散去,主仆两人这才又机会说些悄悄话。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了!” “他们竟然连根蜡烛都不拿过来!” “还有这床,用的还是普通的松木,坚实是结实,气味难闻的很。” “咱们老爷给小姐准备的拔步床,用的可是上好的黄花梨,只是可惜让那病秧子给睡着呢。” 女儿家最重要的嫁妆就是那拔步床,家中重视的,在女儿刚诞生时,就会寻得好木材打造,匠人亦是精雕细琢。这一番下来,耗费十年之久是不夸张的。 而这拔步床,在婚前就会被送到夫婿家中,安置在房中。 池温凉已经褪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望舒在服侍她更衣。 “望舒,慎言。” 语气虽淡,但却让望舒一下就闭了嘴。 她忘了这是侯府,在人家的地盘上嘀咕人家宝贝眼珠子,当真不是个明智的。 望舒双眼红红的,仍是一脸不忿。 “好了,先更衣吧。” 得了吩咐,望舒自然不会怠慢。 只是池温凉的嫁妆自然是搬到沈淮澈的劲竹阁的,所以现在也就导致了,主仆二人在这波粼轩中,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好在如今刚入秋,穿着里衣也不算冷。 望舒看着自己小姐单薄的身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池温凉今日犯心疾是假,但身体常年不好也是真。 池温凉素手微凉,将身上的单衣轻拢,忍不住咳了一声。 只见她眉心微蹙,借着余晖看容颜,欲与西子比颜色。 “无妨,大夫人虽有怒气,却也不敢过分苛待,你且等着吧。” 语气轻飘平淡,却十分笃定。 第三章揭穿 卫风德带领着众多人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波粼轩眨眼间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呼呼作响的风声,那声音宛如哭泣和诉说,让人感到无比凄凉。 而另一头的劲竹轩,犹如闹市一般,好不热闹。 沈淮澈被抬回来时,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们的脚上仿佛安装了风火轮一般,风驰电掣,一溜烟就到了。 一同随行的还有莫家二郎,沈淮澈的表哥,名唤莫如季,与沈淮澈一样,刚过及冠之年。 因着与沈淮澈同在太学,自幼常年客居在长安侯府中,也算的上是半个主人家,这便也跟着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只是他为人实在古板,见下人们要将沈淮澈搬到布置好的婚房中,连忙挽着长袖,将人拦下,不让人进。 僵持中,他摇头晃脑地说道:“此乃君子之道,不可如此行事!”其语气充满了威严和庄重,颇有大儒之风。 接着,他又补充道:“吾等当以仁义为本,遵循礼法,方能成就大事。若违背礼法,则会引起众人非议,甚至导致社会动荡不安。故吾等应当谨守礼法,不得有丝毫偏差。” 正巧,沈淮澈悠悠转醒,声音还有些虚弱。 “表哥所言极是,哪有新郎比新娘还快入洞房的道理?” 他像被春风唤醒的树苗一般,微微撑起身子,却难挡风雨侵蚀。 沈淮澈抵对着莫如季笑着点头,随后又对着自己的贴身随从轻声细语地吩咐道。“将我搬到偏房去就好。” 得了令,众人这才放心,按着吩咐行动。 沈淮澈刚躺下不久,府医率先到了。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也只说是劳累过度,需得好好静养。 正巧莫柔云将前厅的事安排好后,匆匆赶来。 “怎么将我儿安置在偏房,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莫柔云上来就对着奴仆责骂,一系列的事发生,让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莫如季赶忙走到她面前,对她拱手作揖:“姨妈,是如季吩咐的。” 原本还打算发作的莫柔云瞬间有些哑火了。 她了解自己这个侄儿的性子,读圣贤书读的脑子都不会转弯似的。但凡是有一点不对的,都要论上几番。 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实在迂腐! 其实仔细论起来,也确实没有这般行事的道理。 “罢了,偏房就偏房吧。” 随即扭头,对着府医询问沈淮澈的情况。见府医说不出个什么,烦躁的挥手让人退下。 最后还是莫如季出面将人劝走,这才消停下来。 万俟揽月推门进来时,偏房只剩下沈淮澈和莫如季。 对着两人一一招呼:“淮澈,如季。” 他们三人相识已久,感情甚笃,是至交好友。 “揽月,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沈淮澈脸上带着笑,“揽月兄怎么不去前厅吃酒?” 万俟揽月先是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的折扇合上,接着又微微皱起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之色。 万俟揽月背对着他们,从门口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婚房的一隅,红彤彤的,喜庆极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坐了下来,身体略微放松,但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整个过程显得沉稳而又有条不紊。 “淮澈兄可让我担心坏了,还怎么吃的进去酒?”说着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倒茶喝,“喝喝你家的茶,润润喉罢了。” “哎,对了,如季,”万俟揽月状似突然想起些什么,“刚才我从廊下走来,见着康宁郡主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莫如季应激一抖,杯子中的茶水撒出来一点,不巧今日穿的又是浅色衣裳,肉眼可见有一块深色水渍晕在大腿处。 但他却顾不得擦,连忙起身告辞。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康宁郡主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看着莫如季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淮澈无奈一笑。 “揽月,你不该说谎逗表哥,他会当真的。” “哦,可我确实没有说谎啊?”万俟揽月慢条斯理品茗,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淮澈自是不信,也不和他绕弯子了,直接问道:“你将表哥支开,是有什么事吗?” “你可知,你晕倒后,你那新婚娘子也晕了?说是心疾发作,从小带出来的毛病。” 万俟揽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沈淮澈皱眉,他还是刚听说这件事,刚才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同他讲这件事。 电光火石间,沈淮澈懂了其间用意,捶榻懊恼。 “多谢毅恒兄提醒!”沈淮澈连忙想要起身。 对比起沈淮澈的焦急,万俟揽月显得有悠闲多了。 “你打算去干什么,又或者你要说些什么?” “说其实你是装晕的?还是要把人喊回来重新入一遍洞房?” “罢了罢了,你既不愿,又何必耽误人家姑娘?” “现在又落得被人议论耻笑的下场。” 沈淮澈脸色一白,被万俟揽月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从小在汤药罐子里长大,他对自己的身体清楚的很。原只是想着用这样一个蠢办法将人晾着,倒也干净。 现在被万俟揽月一点播,自己完全是忘了,那姑娘的处境该会有多艰难! “是淮澈错了!” “原以为此番做法,虽不是君子行径,却能解燃眉之急,却不承想,是扬汤止沸,还害住了姑娘。” “实在罪过!” 见沈淮澈被自己点醒,万俟揽月便放心离开了。 他原是最讨厌管闲事的,只是今天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就多了嘴。 第四章 新婚夜 不一会儿,池温凉所说便成了真。卫风德去而复返,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 只是有一点她却想岔了,吩咐这些事的不是大夫人,而是沈淮澈。 池温凉不便见客,也还是望舒接待。 “卫管事,这是?”望舒看着那阵仗,疑惑开口。 只见卫风德身后跟着几十个丫鬟婆子,手上具拿着些东西,远远看去,还有些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些大箱子侯在外头。 而他们拿的东西都系上红绸。这阵仗,这倒是比刚才还热闹些。 望舒眼神微动,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送来的都是池温凉的嫁妆。 卫风德脸上堆着笑:“望舒姑娘,这是世子爷亲口吩咐的,” “小人办事不周到,竟不知给波粼轩添置些家用,实在该打!” 说着就要把巴掌往脸上招呼。 望舒心头猛然一跳,连忙伸手阻拦。 这要是让管事顶着巴掌印出去,可是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好在卫风德只是装装样子,两人拉扯一番才算平息下来。 待到东西都放下后,小厮悄然隐退,只剩下一众丫鬟婆子。 卫风德继续笑眯眯与望舒说话:“这是些使唤的丫鬟婆子,望舒姑娘掌掌眼。” 有几位是刚才来过的,望舒还记得脸,而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了。 这也就罢了,单看她们身上穿的衣裳,就知没一个是一等丫鬟,大多都是二等丫鬟和卖力气做活的婆子。 望舒心底忍不住暗骂这个老狐狸,只是面上却仍挂着笑。 按例,侯府夫人身边要有四个贴身一等丫鬟,六个屋外二等丫鬟,和粗使婆子若干,而陪嫁的丫鬟分例虽不用府上出,也是占着一等丫鬟的名额。 就在望舒不知该不该收的时候,池温凉忽然重重咳了两声。 望舒得了指示,这才行了礼,送别卫风德。 一直等到将人送出院外,望舒已经悄悄从屋子中又拿了和刚才分量一样的一袋银子,悄悄塞到卫风德手中。 卫风德得了世子爷的指令,也是心中有数,推辞几番也就收下了。 等到望舒回到波粼轩时,一众丫鬟婆子还站在院中。院子不大,十几位人站在一处本就拥挤。 若初次见面不能将她们震住,日后可就有得头疼了。 望舒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直接进了里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池温凉由望舒扶着走出。 “你们都是卫管事送来的,想来都是勤快衷心的。今日天色已晚,一应差事等到明日再安排。都下去吧。” 池温凉轻声细语,让人看不懂真实的脾性。只是这一安排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只是主子发了话,不得不从,纷纷如鸟兽散。 池温凉将如削葱根般的细手搭在唇边,在望舒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望舒了然点头。 “你,还有你,对你们两个,”望舒将刚才跟着将池温凉抬回来的两个二等丫鬟点了出来,“跟我进来。” 等到三人进去,望舒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堆首饰盒子,“你们将这些东西都归置在梳妆桌子里面。” 两位丫鬟对视,眼球咕噜噜转了两圈,实在不知道望舒这是什么用意。 “奴婢不敢!” “这是一等丫鬟的活计,我们之前从来没做过。若是磕了碰了,将奴婢买了都赔不起!” 两人一唱一和,诚惶诚恐的样子装的像极了。 池温凉被望舒扶着,从屏风后走出。 刚才黑灯瞎火看不真切,现在蜡烛点上,倒是让她们真真见识到了新夫人的美貌。 只见她脸上的妆容早已退去,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整个人恬静有淡然。 “你们叫什么名字?” 池温凉的声音如泉水淙淙,冷意又疏离,却让人忍不住寻那一方清凉。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小月。”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小星。” 两人恭敬的跪在地上行大礼,不敢抬头。 “这名字太薄了,我赐你们两个名字可好?” 询问的语气,似乎是在跟她们商量。 两人再笨也懂得了这是要提携她们,同声异口道:“请夫人赐名!”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这是望舒名字的由来。” 池温凉抬头看向已经黑透了的天空,“碧落初明月未收,露华香滴杳梢头。你叫碧落可好?” 碧落眼神一亮,“谢夫人赐名,碧落定为夫人赴汤蹈火!” 池温凉摆手,打断她的殷勤,转身对另一个人开口。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瑜,你就叫白瑜吧。” 白瑜面上难掩欣喜,但刚才也看出了池温凉不爱听这些场面话。 所有她只重重将头嗑在地上,“谢夫人赐名!” 赐名结束,望舒走到她们面前,一人递了一定银锭子。 “待到过几日,在大夫人那边过了名目,你们可就是一等丫鬟了。” “这院中,也还要劳烦两位妹妹多多费心。” 说罢,望舒还捏了捏两人常年干粗活的手掌,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两人不由得自卑。 只是一想到自己也即将当上一等丫鬟,不仅不用干粗活,月例也还要翻上一番,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碧落率先开口,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是自然,奴婢这就去将这些首饰归置好!” 说罢,还不等池温凉开口,连忙起身就要抱着比她腰还粗的盒子走。 望舒心惊胆战的将东西从她手中夺过。 这些可都是小姐的宝贝,这样搬摔坏了可如何是好? “白瑜,你去吧。” 白瑜得了令,得意的瞥了一眼蒙圈的碧落。 心底暗暗发笑:“望舒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我自然比不过,可我还能输给你一个没脑子的?” 碧落还想说些什么,被望舒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悻悻闭嘴。 待人老实了,望舒又笑意盈盈的让她去安排烧水的事宜。 碧落一扫不快,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原先一直都是被吩咐做事的,现在终于可以指挥人,碧落只感觉这些年为奴为婢的恶气瞬间吐出一大口。 若是,再进一步! 第五章 敬茶 热气腾腾的水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将初秋的寒意都驱散开来。 隔着屏风望去,视线模糊不清,但却能够清晰地听到衣物相互摩擦时发出的“簌簌”声。那轻微的响动,宛如一首轻柔的旋律,在宁静的氛围中格外突出。 池温凉被望舒伺候着褪去最后一件小衣,两条白皙纤细的腿轻点一下水面,浴桶中泛起涟漪。双腿在烛光的照耀下泛出暖意,犹如一块细腻的软玉。 池温凉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缓缓地没入浴桶之中。 当全身彻底被热水拥抱着,她感觉自己全身的疲惫仿佛被一阵春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轻轻地闭上眼,尽情地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舒心,仿佛置身于一个难得的宁静天堂。 “小姐,你说,那世子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望舒一遍伺候池温凉沐浴,一边忍不住说起来刚才的事。 “原以为这些会是大夫人吩咐,却不想是世子爷吩咐的,小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池温凉随手捞了几片花瓣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开口道:“还能怎么回事,他和我一样。” 望舒瞪大双眼:“小姐,你,你是说,世子爷他也是,也......”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还是不对啊,那他吩咐卫管事将这些东西送来呢?奴婢都有些糊涂了。” 池温凉笑骂:“你个缺根筋的妮子,怎么这都转不过弯?” “你且等着吧,今晚的事还没完呢。” 果然如池温凉猜想的那般,这边刚沐浴完毕,沈淮澈那边的人就来了。 像是知道池温凉在干什么似的,掐着点来到。 “给夫人请安。” “奴婢春花,是世子爷身边的一等丫鬟。” 世家贵族男子身边的一等丫鬟一般都是通房,池温凉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却发现春花似乎并不是。 那通身的气质实在不像丫鬟,反倒是像有些家底尽心养出来的大小姐。 池温凉温柔笑笑:“春花姑娘深夜来此,可是世子爷那边有什么吩咐?” 按规矩,下人是不能直视主子的,春花低着头,十分恭敬回答:“回夫人的话,世子爷让奴婢带话给您。” “世子爷说,请您放心,偌大长安侯府,是不会亏待夫人的。” 池温凉眼神微动,马上就听出了这句话的内涵。看来若然如自己想的那般。 想通这一点,池温凉脸上的笑意明显真诚了几分:“那就,多谢世子爷垂爱,妾,感激涕零。” “夫人可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池温凉微微颔首,“有劳春花姑娘跑一趟了。” 说着,她从刚规整好的梳妆匣中拿出一只玉镯,递给春花,“这支玉镯的成色虽不是一等一好的,却与姑娘这身衣裙相配。” 春花没有推辞,大方的笑着接过,“多谢夫人赏赐。” 接着,池温凉继续开口,“望舒,取我的《黛川游记》来。” 春花讶然,就连礼数都顾不得了,抬头看向池温凉。 只见那人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微微的潮气,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散开。看起来无辜又脆弱。身材虽纤瘦,但很有韧劲,不会轻易被风雨折了。 就是这样的人,手中竟会有张大家的《黛川游记》! 这可是张大家的绝笔之作!就连她这个丫鬟都知道有多珍贵。 待春花走后,望舒一脸肉疼地看着池温凉,“小姐,你怎么能把《黛川游记》送出去呢!” 池温凉轻笑一声,“傻望舒,不过是一件画作,何必如此心疼?毕竟以后还要仰仗他呢。” 望舒还是不甘心:“那送什么不好?非要送那么珍贵的。” 池温凉叹息一口气,她心里很清楚,在长安侯府,沈淮澈的地位比她高得多。只有跟他合作,她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第二日,池温凉还未起身,春花早早侯在波粼轩了。 只是对比起昨晚的落落大方,今日的春花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探究和新奇,像是头一次来似的。 三刻钟后,池温凉正好穿戴完毕,而沈淮澈也正好赶来。 他身体不好,劲竹阁离这里又远,原本是没有必要的。 只是他昨天听了揽月的提点,觉得因为自己思虑不周,而让池温凉被人议论,实在罪过,这才过来给人撑面。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按规律,女子新婚第二日要穿红衣敬茶。 池温凉身上穿着一件低调的浅红色云锦襦裙,在规矩之内。 头上珠宝不多,但精致繁琐,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好多工匠的心血。 周身不算富贵逼人,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沈淮澈从未想过自己的娘子会是这般模样,很新奇的感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而同时,池温凉也在悄悄打量眼前的男子。 男子修长如竹,颇有君子风节,只是不免单薄了些。单看面容也可当的起一句——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见他脸色过于苍白,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握着牵巾的手微微发抖,一副若云狼藉不经风的模样。是副短命相。 两人视线回收,各自沉思。 两人默契的携手走到厅中,一路上引得众人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莫柔云看着池温凉,眼中原本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瞬间什么气都没有了。只恨不得赶紧让池温凉生个嫡子出来。 敬茶一切按着流程,丝毫没有出错。 “儿媳给母亲请安。”池温凉端起茶杯,恭敬地说道。 莫柔云淡淡地应了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今后你便是长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要恪守妇道,辅佐世子,早日为长安侯府开枝散叶,你可晓得?” 池温凉恭顺接话。 待到一切礼节完毕,池温凉感觉自己的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 “若你心疾无碍了,就搬回劲竹阁去吧。” 最后,莫柔云开口道:“正好那边的装潢还没来得及拆呢。” 言语中的暗示明显极了。 池温凉呼吸一滞,贝齿紧紧咬住。 第六章坦诚 沈淮澈赶忙解围:“母亲,孩儿昨晚已经吩咐人将温凉的东西都搬到波粼轩了。” 莫柔云惊讶看向沈淮澈,她昨日行事确实任性了些,到底还是事出有因。也拿捏不了她的错来。 只是现下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还不等她说什么,沈淮澈继续解释道:“现下我们夫妇二人都还未痊愈,搬来搬去也实在麻烦。” “还不如等过段时日,都大好了,也不迟。” 说完,沈淮澈还应景的咳嗽两声,一旁的春花愣了一会儿,赶忙递帕子顺背。 只是不知怎地,动作有些生疏和僵硬。 池温凉转头看向沈淮澈,被他的那句“夫妇”说的有些羞赧。 但随即只觉得心上一松,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和他共处一室了,吓得她藏在帕子下面的手紧紧搅在一起,食指还被大拇指掐出了深深的印子,好险没有破皮。 听着自己儿子说得如此周全,莫柔云梗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 待到所有礼节完毕,沈淮澈与池温凉先后走出。 跨过门槛时,正好有一阵风吹过,两人的衣角同频飘起。沈淮澈贴心的抚起池温凉的手,小心将她带过门槛。 莫柔云看着背影也如此般配的二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连带着昨日的不忿都消散了。 她故作淡定的对身边人吩咐道:“叫厨房做些补品送过去,让他们好好补下身子。” 转头时,看到一旁的长安侯还在认真品茶,莫柔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侯爷,这茶好喝吗?” 语气带着些阴阳怪气,但凡仔细听了,都知道这不是一句普通的询问。 但长安侯却沉浸在茶香中,以为莫柔云要与他谈论,笑意盈盈夸赞,“自然是极好的!” “夫人你是不是也喝出来了,这好像是南方那边的茶,入口醇厚,茶香四溢,不光是茶叶好,制作工艺与我们平常喝的那些也不太一样。” 莫柔云听他说这些,脸都绿了,“侯爷就自个品吧,妾身告退了!” 长安侯不解地拿起茶具,“这茶确实是不错的啊。” 说完,又小抿一口,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 另一边,池温凉和沈淮澈出了大夫人的光芮院,不动声色的与旁人拉开距离小半人的距离。 刚才沈淮澈碰到自己手腕的那一刻,池温凉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阵阵电流似的麻痹感,从手腕那处滚烫直接窜到了头顶。他感觉自己当时的状态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拼命忍住想要挣扎的冲动。 好在沈淮澈只是轻轻一碰,很快就放开了。 如果他趁机往下握住自己的手,池温凉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扇他一巴掌,并气愤的骂他一句“登徒子”。 而此时与她并肩而行的沈淮澈也十分懊恼。 原本想的是在母亲面前,自己对池温凉表现的喜爱些、殷勤些,这样母亲就不会再对池温凉有什么意见了。 当时只见她手腕纤细白净,比自己腰上的羊脂白玉还要细腻几分,自己鬼使神差的就搭了上去。 “咳咳,温凉,”沈淮澈犹豫着开口道:“刚才是我唐突了。” 池温凉扭着帕子,不敢与之对视,“我知道。” 今日与他是第一次见面,只简单观他面相,池温凉就知道他不是浪荡之人。 但到底是第一次与男人触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花园中,周围的下人都遣散了,只剩下贴身服侍的春花和望舒两人。 “你昨夜送我的《黛川游记》我很喜欢!” 气氛着实有些凝滞,沈淮澈挠挠头,想找些话题来聊聊,“不知你是怎么得来的?” 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太过凌厉,像是在质问她似的,又连忙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文人墨客争相所求的,大都是一些名家的画作和字作,游记这些倒是鲜有人狂热。” “所以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得来的?” 池温凉调整过来,见他急促的额头上都出了薄汗,觉得此人实在有趣的很。 她巧笑倩兮,忍不住逗他,“我送的礼物,世子爷可欢喜?” “若是世子爷不喜欢,那您还给我,我哪还有其他字画,总有能博世子爷一笑的。” “欢喜!喜欢!”沈淮澈急声回答,生怕池温凉将《黛川游记》收回去“不要别的,我只要《黛川游记》。” 池温凉再也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就连侯在一旁的春花和望舒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知道池温凉是在逗自己,他也不脑,也忍不住憨憨笑了两声。 两人经过这一交流,亲近了不少。 见时辰差不多了,沈淮澈询问池温凉是否愿意到他的劲竹阁中用膳。 池温凉心中了然,昨日的事总归是要说开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就这样,两人又移步到了劲竹阁。 而不远处,莫柔云派来监视他们的小丫鬟见沈淮澈和池温凉相谈甚欢,先下还要共同用膳,脸上的笑都要咧到后耳跟了。 欢欢喜喜往回走,去跟大夫人汇报领赏钱去了。 待到两人来到劲竹阁,膳食早已准备好了。 池温凉与沈淮澈相对落座,与两人相隔的是桌上精致的菜肴。 他们的目光交汇,微微一笑。 沈淮澈吩咐下人都出去,就连同春花与望舒都不能幸免。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淮澈郑重起身,对池温凉作揖三拜。 池温凉吓了一跳,不敢受他的礼,“你这是干什么?” 三拜完毕,沈淮澈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昨日你我大婚,我原是不愿的,奈何母亲以死相逼,只得允了这门亲。” 池温凉垂眸,又抬眼看向他,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愤。 “我身体不好,从小在药罐子里长大,无数的太医和郎中都说我寿数短,不长命。” 这与池温凉猜测的一般无二,两人刚才离得极近时,池温凉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苦涩气味,想来是常年喝药导致的。 第七章 达成协议 “所以,” 池温凉慢条斯理的揉搓手中的帕子,淡淡接话,“所以你就想到一个主意,在成亲当天,假装晕倒。” “这样就可以借着病重的借口,来疏远我。” 沈淮澈脸上十分羞愧,“......是的。” 半晌,池温凉突然对他灿然一笑,“你可知我有心疾?” 沈淮澈以为池温凉害怕自己嫌弃她,赶忙说:“我知道,我不在意的。你放心,府中的人也不会说闲话。” “昨日被人点醒,此番行为实在不妥,差点就陷你于不义,实非我本意。还请姑娘恕罪!” 说着,又要作揖鞠躬,池温凉快步走到他面前抚住他的手,而后又烫手般撤回。 男子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发凉,想来是不足的缘故。 是自己太情急了! 池温凉懊恼想着。 另一边的沈淮澈尴尬的愣在原地,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最终还是池温凉开口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你唐突我一回,我唐突你一回,也算扯平了。” 两人最终相视一笑,此话题就此揭过。 “我确有心疾,只是还不足以到晕倒的地步,偶尔会有些心绞痛,平常没有什么大碍的。” 沈淮澈震惊得看向池温凉,“那,昨日你,” 他想起昨日万俟揽月与自己说的话,又转头看看如今面朝红润的女子,惊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池温凉噗呲一声,“与你一样,装的!” 得到回答,沈淮澈才最终长舒一口气。 将一切都说开,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和谐了很多。 最终沈淮澈与池温凉达成协议,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快快用膳吧,都要凉了。”沈淮澈提议道。 起一大早,池温凉早就饿了。 他们重新坐回座位上,沈淮澈扬声吩咐下人进来服侍。 看到来人是秋月,沈淮澈奇怪问道:“怎么是你?今日不是春花当值吗?” 秋月回话:“春花姐姐昨日在波粼轩回来的时候,夜黑路滑,不小心落了水,现下身子不爽利,已经回去歇下了。” 沈淮澈点点头,“可找大夫看过?” 秋月边服侍沈淮澈布菜,边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春花是沈淮澈的大丫鬟,原本也是沈母打算给他的通房。现在生了病自然要多问上几嘴。 望舒轻轻地夹起一块鱼肉,放在盘子里。 池温凉去过不少地方,品尝过的美食数不胜数。 “鲜”字左边是鱼,右边是羊,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将鱼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鱼肉鲜嫩多汁,口感细腻,仿佛在舌尖上跳舞。 她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鱼的鲜美,感受着那股淡淡的海水味在口中散开。鱼的肉质紧实而有弹性,每一口都让人陶醉其中。 “竟然是海鱼!” 京城离海有些距离,此鱼依然新鲜,可见是下了功夫运回来的。 池温凉惊喜出声,沈淮澈的目光也被她吸引过去。 看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沈淮澈笑得十分温柔。 他因为吃药的缘故,口腔中总有苦味蔓延,这也就导致了他对这些美食并不热衷。 现在看池温凉吃的如此开心,沈淮澈觉得自己也能多吃两口。 “这道菜味道如何?”沈淮澈问道。 “鲜美可口,非常好吃!”池温凉赞道。 对于美食,她总是不吝啬言语夸奖。 沈淮澈笑了笑,气氛温馨而融洽。仿佛他们不是夫妻,而是一对十分同频的朋友,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突然,池温凉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手捂住了心口。 望舒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身体,才不至于摔下桌子。 “怎么了?”沈淮澈连忙放下碗筷,走到她旁边,焦急地问道:“有没有大碍还是去找个大夫吧。” 说着就吩咐秋月去寻府医来。 池温凉本想摇头说不用了,但这次犯病实在凶险,疼的她额头都出了细碎的汗,仿佛有人在用力的捏住她的心脏,一刻也不松手。 不一会儿,她就被这剧烈的痛感给疼晕了。 望舒急的眼眶通红,卸下挂在腰上的一个荷包打开。但因为扶着池温凉,刚拿出来的药丸一不小心都撒在了地上。 沈淮澈急忙想去捡,他刚蹲下,突然感觉地板摇摇晃晃的,像是地龙翻身。 紧接着又是一阵耳鸣,将望舒的哭声都给淹没了。 直到最后,他结实的摔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地龙翻身,摇晃的一直都是他。 看到沈淮澈也跟着倒下,望舒彻底慌了。 “快来人啊!” “世子和夫人晕倒了!” 万俟揽月正好来找沈淮澈,还未走到地方,就听见昨日的那个丫鬟又在撕心裂肺的哭喊。 只是今日的喊声似乎更加凄厉些,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万俟揽月三步并做两步,很快就走到了声音来源之处。 他只看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一屋子晕了两个人,剩下一个没晕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去够地上散落的药丸。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望舒面前,捡起一颗药丸放到她手中。 望舒惊喜抬眼,看到一个身高八尺的年轻男人,瞬间又被他的压迫感吓到。 “多,多谢公子。” 池温凉吃了药丸,疼痛感轻了很多,只是身上还有些疲软。意识慢慢恢复了些。 万俟揽月又指挥众人将沈淮澈搬到他昨晚睡的偏房处,待到众人离开,地上的药丸也被踩的七七八八。 万俟揽月有些心虚,赶忙蹲下来将还好的药丸捡起来。 池温凉睁开眼时,正好看到这一景象,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拾起一些细小的东西。 “小姐。你醒了!” 望舒一声叫唤,成功将万俟揽月的视线吸引过来。 池温凉还在疑惑的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男人,却不曾想,他忽然转头看向自己。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你,” 池温凉正想说你是何人时,就看见男子手中拿着的荷包十分熟悉。 这不是装着药丸的荷包吗? 那他捡的是,自己的药丸! 第八章初见 万俟揽月顺着池温凉的视线,呆愣看向捧在手中的荷包与药丸。 粉嫩嫩的荷包上绣着一朵小巧的迎春花,宛如一位娇羞的少女,含苞待放,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这不是,”不等他说完,秋月小跑着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斜跨着药箱的老头。 万俟揽月见有人来,下意识就将手中的荷包收回到自己袖子里。 池温凉与望舒同步小声惊呼,却苦于有外人在,硬生生将口中的话憋了回去。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秋月气喘吁吁,额间贴了几缕跑散的碎发,抚在门框喘粗气。 但等她看向里面,原本需要医治的夫人已经醒了,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到底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世子爷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常来府上的万俟公子。 不仅如此,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看得出其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见来了人,池温凉收回目光,知道不是询问的时候,吩咐望舒将自己扶起。 只是身上还有些疲软,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堪堪能够站稳。 “我没什么大碍了,世子晕倒了,已经送去偏房了。” 秋月听到沈淮澈又晕倒了,吓得六神无主,“怎么会呢?刚才还好好的,张大夫快快快,快去给世子爷看看。” 可怜年过半百的张大夫刚被秋月小跑着拉来,现在又被小跑着拉走。 “哎呦,秋月姑娘慢点,老夫腿脚不好!” “您快些走吧,世子爷又晕了。” “这一连两天,天天都晕上一回,可怎么办才好!” 池温凉走的不快,只能由着望舒搀扶,小步跟在后面。 走到转角时,池温凉停顿脚步,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万俟揽月。 正巧,万俟揽月也在注视他们离去的背影。 远远望去,一角浅红色的衣裙漏出转角,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仿佛在与周围的空气嬉戏。 那浅红色的色彩宛如春日初绽的花朵,娇艳欲滴,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而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如同一把把小扇子,轻盈地摇曳着,与那浅红色的衣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者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池温凉沉思片刻,后低头朝望舒低语。 膳厅虽也是待客之地,四周通畅,大门敞开,到底池温凉明面上已经嫁为人妇,不应该与外男共处在一处。 好在刚才没有别人,约莫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待到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万俟揽月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凝视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他的目光落在暗处,下意识地捏了捏袖子里的荷包。 然而,这一动作却让他更加懊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扶住额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一定是误会了!” 说罢,万俟揽月肩头一松,只得认命继续将地上的药丸捡起来,仔细收好。 刚才看那位女子把药丸吃进去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想来这是宝贝的。 还是要找机会还给她的,万俟揽月在心底暗暗想着。 等到池温凉来到偏房时,大夫已经开始诊脉了。 周围没什么人,只剩下秋月贴身伺候着。这也是大夫吩咐的,沈淮澈的身体弱,若是被太多闲杂人等簇拥,太过嘈杂不说,人多气味也杂乱。 张大夫皱眉,中指和食指仔细摸索在沈淮澈手腕上。 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大夫诊脉。 池温凉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也着急的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到底也算是君子之交了,更何况他还是因为自己犯病才晕倒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沈淮澈孱弱的身体,之前交谈中还不明显,如今倒是真正理解了他为何不愿耽误佳人了。 他静静地躺在榻上,苍白的脸色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令人心生怜悯。 紧闭着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可能飞走。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 “公子这是急火攻心,平日需得静养,万万不可再过于激动。” 张大夫诊完脉,又去了一旁的桌子。 秋月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开方子的笔墨纸砚,张大夫熟练的拿起毛笔写下一张方子交给秋月。 莫柔云得了消息赶来,如一阵风似的扑到沈淮澈的榻边。 看到沈淮澈双眼紧闭,死气沉沉的样子,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秋月就开骂。 “你是怎么照顾我儿的?” “还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句话是对池温凉说的。 莫柔云猛然一拍,走到两人面前,指着秋月和池温凉的鼻子骂道。 秋月战战兢兢,吓了一哆嗦,赶忙跪下求饶,“大夫人恕罪。” 只是求饶,却也没有说出事因为池温凉犯病才导致沈淮澈晕倒的。 而另一边的池温凉脸上有些难看,她从未被人这般辱骂过。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沈淮澈此次晕倒确实有自己的一份原因,池温凉后牙紧紧咬在一起,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母亲恕罪,是儿媳没有照顾好世子。” 莫柔云长袖一甩,不依不饶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身后的细碎声响吸引。 “儿啊,你醒了就好!” 她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沈淮澈已经苏醒过来,眼神也变得清明许多。她惊喜地叫出声来:“你终于醒啦!” 随即,她急忙又扑到沈淮澈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肌肤都仔细检查一遍,生怕自己的心头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沈淮澈透过沈母,对池温凉歉意点头。他刚才都听到了,只是还没有恢复力气阻止。 池温凉微笑示意自己没事,不过是被骂了两句罢了。 对比起沈母言语上的厉害,她现在更担心的还是望舒那边。 刚才望舒扶着她来到这里后,又马上折回去想向那位男子讨要自己的荷包,只是不知为何,她去了那么久,难不成有什么变故不成? 有了沈淮澈的劝说,池温凉最终被莫柔云放过。 池温凉刚刚走出劲竹阁,望舒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池温凉就知道完了。 见到池温凉,望舒眼底含泪,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小姐,他,” 池温凉轻点一下望舒的嘴角,示意她此处人多眼杂。 待到两人回到波粼轩,望舒终于把憋了一路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姐,我刚才折返回去的时候,那个登徒子已经不在了,就连地上的药丸都没有了!” “他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池温凉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头疼的厉害。 第九章整治 那人应是与沈淮澈相识,而且是常来府上的,不然怎么会没人通传就来了呢。 池温凉能确信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只是毕竟人多眼杂,万一就落了哪个丫鬟小厮的眼,出去宣扬一番,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沈淮澈这边还好说,自然会帮忙遮掩一二,只是那大夫人实在有些不讲理了些。怕就怕她若知道了此事,定会大发雷霆。 日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冰冷的地面上。 池温凉在房内焦躁不安地踱着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时间的刀刃上,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声响。 她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焦虑与不安的光芒,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她的心头。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穿堂而过,将池温凉头上的步摇吹的叮当作响。 她之所以如此坐立不安,只应那荷包的迎春花是自己亲手所绣,再加上里侧绣了自己的乳名“清清”。 就算荷包的事揭过,那治疗心疾的药也大有文章。 就在池温凉焦急之际,忽而又捂住心口,刚才心绞痛的余威还未散去,一阵阵犹如钝刀割肉的疼痛蔓延在心脏。 她小心地扶着一旁的软榻坐下,小心翼翼呼吸,以此来缓解。 望舒快速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只是她一摸杯沿,是凉的。 原本就气恼的情绪瞬间上头,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 “小姐,她们太懈怠了,我们回来那么久,连壶热水都没烧,这若是放在当初的池府,早就要被管事的骂了!” 没有热茶,望舒只得放下茶杯,又快步走到池温凉身边扶着她上榻休息。 池温凉好不容易缓和几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眸。与刚才相比,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 “是时候了,让她们都在院外候着吧。” 昨夜匆忙,再加上她假装心疾发作,若是再厉害地管教下人,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她初来乍到,那些丫鬟婆子在府中的时候个个比她长。 以礼相待会让她们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而太过刚强他们也极大可能会阳奉阴违,背地里指不定骂得多难听。 只有把她们晾上一晾,让她们冷静了,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个主子的身份,才好说话。 所谓的奴大欺主,其实就是主子和奴才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奴才心比天高,只不过多呆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是此处的主人家了,便是一草一木,只要自己不点头,主人家动了就是主人家的不懂事。 而主人家呢,没有一些厉害手段,治理得唯唯诺诺,名声也要,面子也要,反倒是被人觉得好拿捏。从此再也看不起了。 池温凉侧卧在软榻上,素白玉手搭在腮间,闭上的双眸像是在小憩。 臂下的是苏绣的月牙枕,里头垫不仅有棉花,还有大夫专门根据池温凉体质特别配置的草药。 这是池温凉在家时常用的,如今也带来了。 如今日头正盛,点点撒金落在池温凉的衣裙上,还有多余的一些则是不偏不倚照在了她的下巴处,给略显苍白的脸颊增添了几分润色。 那赤橙橙的阳光与洁白的肌肤相互交映,美的就像一幅仕女小憩图。 望舒进来回话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不由得脚步放缓,就连呼吸都轻得不能再轻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打破了这般宁静和谐的画面。 池温凉听到望舒的脚步,懒懒开口:“少了谁?” 见自己小姐原来没有睡着,望舒这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昨日卫管家送来了六个二等丫鬟,和八个粗使婆子。现下在外头候着的只有两个二等丫鬟和六个婆子。”望舒站在池温凉身侧,条理清晰的汇报。 “其中二等丫鬟里,有一个是昨晚见过的白瑜,而碧落不在其间。” 池温凉微微颔首,随后又询问道:“那碧落可在波粼轩中呢?” 望舒咬唇摇头:“奴婢不知道。” “传午膳。” 池温凉吩咐下去,自己也随即挣开了眼。 望舒还没有蠢到询问那些候在外头的丫鬟婆子该怎么办,这显然是小姐故意晾着她们呢。 因为波粼轩位置偏远,传膳后也要等上好一会儿才到。 池温凉:“你去烧一壶茶水来。” 望舒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烧水这个活计一般是轮不上主子贴身的丫鬟来做的,所有她做得也并不熟练。 候在院中的那些丫鬟婆子看着望舒一人进进出出,烧壶水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面上都挂着不一样的色彩。 有的嗤笑,看不起池温凉的做派,觉得她胆小如鼠,就连侯府的下人都不敢使唤,还要吩咐自己的陪嫁丫鬟干这些粗使活计。 而看得出一些门道的,譬如白瑜,她在心底暗笑,那位新来的主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谁小看了她,这也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她知道今日可是有人要倒大霉的。 正当望舒生疏地烧好一壶水,准备端进去的时候,迟迟不见踪影的碧落扶着发髻匆匆赶来,路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小心拌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见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纷纷偷笑。 碧落人还没走到,就远远指着在场那些丫鬟婆子的鼻子骂道:“好啊你们,知道我受主子用了,你们就欺负我了是吧?竟然一个人都没来提醒我,害得我晚来了。” 第十章沏茶 昨夜被碧落指使去烧水的王婆子率先开口讥讽,“我当是谁呢,远远看去一副妖里妖气的做派,知道的是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贪了心想当姨娘的主呢。”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讽刺味十足。 众人听闻,纷纷抿嘴偷笑,碍于池温凉就在里屋,她们自然不敢太过放肆。 但终究是有傻的,不会审时度势。 碧落见自己被人耻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扬声回击。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指点点?” 王婆子虽然没有在继续回话,但脸上轻蔑的神情,对她上下打量,着实让人不舒服。 碧落气很了,杨手就想打人。 但王婆子到底是做惯粗活的,手上有些个力气,怎么会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给伤了? “你敢打我?” 碧落的手被王婆子拿住,挣脱不开,嘴上依旧不愿落了下风。 “打你怎么了?我不光要打你,我还要让夫人将你打了出去。” 王婆子昨夜被她呼来喝去,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碍于池温凉偏偏叫了她们两人进屋,也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若是那小蹄子正成了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自己还指不定要多巴结她呢。 如今碧落又搬出夫人的名头来,虽说她心底知道夫人初来乍到,还在新婚夜被大夫人分到这个偏远的院子里头,自然是不会将自己随意打发了出去。 但到底心底还是有些忌惮,遂松了手,碧落被这突然的撤离弄得踉跄,差点站不稳。 为了面子也只能对王婆子冷哼一声,边整理自己刚穿上身的新衣裙,边嘴上不饶人道:“现在知道怕了?” 此时,望舒又从里屋出来,对众人扫视一番。 她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慌乱,那份被注视的微妙感让她们脸颊微热,言语间自然而然地失了声色,只余下细碎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她们本该在外静静守候,却将整个波粼轩搅扰得如同市集般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静默,与先前那份不加掩饰的嬉笑打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碧落见众人不低头不语,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扭捏的小步走到望舒身边,对她讨好道:“望舒姐姐,可是夫人有什么要吩咐碧落做的?” 望舒淡淡瞥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心底暗暗嫌弃她这般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做派。若小姐身边一直都是这种人在伺候着,可真会被人耻笑得体无完肤了。 “传夫人话,白玉,明月,碧落,依次入室。” 明月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二等丫鬟,平日里有些唯唯诺诺,但此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缓缓抬头,心底一股暖流涌动,欣喜的无语言表。 白瑜心底高兴坏了,终于等到这一刻,对望舒轻盈一拜,“是!” 碧落却不乐意了,白瑜就算了,那个明月是怎么回事? 望舒带着白瑜就要进去,碧落小跑到她面前将人拦下,“望舒姐姐,是不是顺序错了?怎么那明月夜越过我去了?” 望舒双手交叉在腹前,身体不动,只微微偏头睨她一眼,淡淡开口:“错不了,你是在质疑我对夫人阳奉阴违吗?” “还是你对夫人的吩咐有什么意见?” 碧落这才察觉失言,连忙开脱,“没有,没有,碧落不敢。都听夫人的。” 望舒道:“那还不让开?” 待到白瑜进去,池温凉端坐在上位,换下晨起敬茶的红色衣裙后,她现下穿的是一件交领浅蓝广绣裙,领子与衣袖都重红绣了云纹,看起来又端庄又富贵。 白瑜瞬间就看呆了,在侯府中,经常有高门的夫人小姐来下帖拜访。单说康宁郡主,她也是见过好几次的。 然而,世间万千女子,未有其一能及夫人之韵致。 昨夜的她,轻解罗裳,卸下璀璨朱钗,温柔的宛如广袤沙漠中偶遇的一股清泉,细细流淌,不染尘埃,遗世而独立,美得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采撷,唯恐惊扰了这份静谧与纯净。 而今日她身披华服,锦绣加身,一瞬之间,仿佛天地间的光华都凝聚于她一身。 浅笑轻颦间,都流露出不可言喻的尊贵与高雅,那是一种自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让人在不经意间自惭形秽。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让人沉醉,难以自拔。 “奴婢白瑜,给夫人请安。”白瑜按照规矩行了跪地叩首的大礼。 行完后,迟迟没有抬头,直到池温凉开口,她才起来,只是却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池温凉问:“可会沏茶?” 白瑜恭敬回答:“奴婢会,只是手艺有些生疏。” 池温凉笑笑,“无妨,让我试试你的手艺。” 白瑜这才缓缓站起,她的身影被透过雕花木窗的阳光拉长,每一步都承载着期待与忐忑。她轻移莲步,直至那候茶之处。 眼前,一壶刚煮沸的开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而旁侧,几罐茶叶静静地排列着。 白瑜看着眼前的东西,心中犹豫不止。 她深知,这是池温凉对她的考验,若是做的好了,自己就可以更上一层了。 最终,她一咬牙,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冒险的方式——用鼻子闻。 她小心翼翼揭开最近的一罐,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茉莉,纯净而又不失雅致,却似乎少了那么一丝池温凉独有的深沉与内敛。 她摇摇头,轻轻合上盖子。 而后,一罐又一罐,空气中茶香肆意。 有的如秋日深山中的野菊,带着一丝不羁与野性;有的则似冬日雪后初晴的暖阳,温暖而柔和。 直至最后一罐茶叶,白瑜深吸一口气,熟练打开,然后拿出一小叶放在心中,凑近鼻子轻嗅。一股浓郁而不腻,淳厚而悠长的茶香扑面而来。 这香,既有高山之巅的清冷孤傲,又有深谷幽兰的温婉细腻,就是这罐了! 白瑜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虽然不知夫人喜欢喝的是什么茶,但自己挑出最好的一罐来。也错不了! 第十一章午膳 不久,白瑜便以她那轻柔而娴熟的手法,精心泡制出一壶袅袅生香的清茶。 嘴上说着手艺生疏,其实不过的谦逊罢了。 她轻垂眼帘,眉宇间洋溢着温婉与恭敬,步伐轻盈,将茶水端至池温凉面前。 "夫人,清茗已妥。奴婢自知技艺粗浅,唯恐辜负了夫人珍藏的佳茗,心中甚是不安。" 池温凉缓缓抬眼,目光柔和而深邃,细细地在白瑜身上游走。她的动作不急不缓,透露出处变不惊的雅致。 随后,她悠然地卷起衣袖,轻轻执起桌上那盏温热的茶。 茶香袅袅升起,缠绕在她指尖,她却并未急于品尝,只是轻轻地将茶盏凑近鼻端,闭目细嗅。 随后,她浅笑发问,“你怎知,你沏的那罐,是好茶?” 话语轻柔地滑过空气,落在白瑜的心头。面对这不易察觉却深含意味的询问,白瑜迅速在心头盘算着,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巧妙应答:“夫人的茶,自都是世间难得的佳茗。” 如此回复,既不失恭敬,又巧妙的回避了问题。 池温凉指尖微动,那盏温热的茶盏便悠然轻置于桌上,瓷器与实木桌面的轻轻一碰,仿佛是波粼轩外的湖中,不经意间溅落的水滴,在白瑜的心湖激起了层层细腻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带着不容忽视的微妙触感。 池温凉如水般的眸光里,情绪悄然沉淀。 她久久未曾启唇,仿佛连空气都在这静默中凝固,为整个房间披上了一层幽邃而神秘的纱幔。 四周静谧得令人心悸,连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也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拉长,每一秒的流逝都承载着沉甸甸的思绪。 最终,白瑜的内心防线在无尽的沉重与煎熬中轰然崩塌,他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缓缓跪倒在地。 “夫人恕罪,是奴婢逾越了本分。奴婢斗胆,私自以鼻为鉴。污了夫人的好茶。” 池温凉的目光温柔而沉静,轻轻落在白瑜身上,不带丝毫怒意,亦无过分喜悦。 良久,她伸手将那盏茶又重新端来,瓷器敲击的声音让白瑜眼神一亮,竟不顾礼数的抬头看向池温凉。 “奴婢必为夫人赴汤涛火,在所不辞!” 池温凉微微垂下了眼睑,她轻启朱唇,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清茶。 白瑜内心激动不已,她知道这表示自己过关了! 其实池温凉从头到尾也一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看看白瑜是不是个聪明的。 如今看来,她表面恭顺有礼,不会行差踏错,其实是个内敛有城府的。 池温凉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但好在白瑜不是个蠢的,用起来也还算顺手。 这时正好午膳传来了,池温凉与望舒移步到膳厅。 因着池温凉刚嫁进来,下人不敢怠慢,按着正常的分例送来,但若是池温凉长时间居住在波粼轩,那就说不准了。 餐桌上,精美佳肴仿佛艺术品般。中央,一只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烤鸭悠然挺立,其皮脆肉嫩,光泽诱人。周围,色彩斑斓的配菜错落有致,看起来相得映彰。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混合了多种香料的诱人气息。 池温凉眉头一紧,到底没有说什么。 若侯府的厨子上点心,也不会给还病中的池温凉上这些油腻腻的食物了。 池温凉落坐后,望舒带着明月款款走来。 明月夜如白瑜一样,恭敬的行了大礼。 但对比白瑜的沉稳大方,明月周身的气场更加畏缩,看起来就是个不中用的。 对于这样的人,池温凉没有如刚才对白瑜一般温和,而是有些疾言厉色地询问了她在府中有受过什么赏罚,是否得罪过人。 明月被池温凉问得有些手足无措,一连那么多个问题,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 明月回答的磕磕绊绊,“回,回夫人的话,奴婢,奴婢。” 见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池温凉给正在布菜的望舒使了个眼色。 望舒心领神会,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她走到明月身边将她扶起,“你不要怕,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慢慢来,不着急。” 在望舒那温柔而细腻的抚慰下,纷扰如麻的思绪竟似被一缕清风悄然梳理。她看向望舒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感激之情。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明月,是侯府的家生子,但因奴婢的父母死的早,所以在府中无依无靠,养成了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性子,还请夫人恕罪。” 接着她又说了自己曾经干了什么活计,得过什么奖罚,条理还算清晰。 池温凉点点头,“可会布菜?” 明月小声回答:“会的。” 望舒自觉地让了位置出来。 明月接过公筷,小心翼翼地给池温凉夹了一筷子素菜。 见池温凉和望舒都看着自己,明月一紧张就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奴,奴婢记得,夫人,有心疾,应当吃些清淡的菜。” 池温凉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 待到整个膳厅只有主仆二人,望舒这才开口询问。 “小姐,你觉得明月如何?” “尚可。”池温凉将明月布的青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望舒虽不这么觉得,但池温凉都发话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池温凉轻叹一声,轻搁下手中那双精致的象牙筷, 望舒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微的信号,心知池温凉已用餐完毕。随即,她起身取来一只雕花净手盆,水声潺潺,池温凉细致地以温水润湿双手。 随后,她取过早已备妥的香茗浓茶闭目轻漱。 待到这一切做好,池温凉站起身,对望舒说道:“你是不想说,明月太过羞怯,不堪大用?” 望舒轻咬下唇,眸光闪烁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诚实地点了点头。 池温凉看向她,笑着摇头,“你啊,就是太着急了。” “且看着吧。” 用过午膳后,碧落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第十二章回门 池温凉叫人搬来椅子和桌凳。 那把椅子稳稳当当的放置在房门外,与院子之间隔着几级台阶,仿佛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若是有人端坐在此处,定然不会矮一头,失了身份,这正是池温凉要达到的效果。而那矮脚桌凳紧紧的与椅子摆放一起。 望舒拿来笔墨纸砚坐下,白瑜立马殷勤地走到望舒一旁跪坐,安静地仔细研磨。眉眼恭顺,似乎只要她不说话,就像个空气一般。 白瑜的心中有预感,重头戏即将拉开序幕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如同风暴前夕的宁静。 反正无论如何不会波及自己就是了,思及此,白瑜放下心来。 池温凉悠然落座于那把精雕细琢的黄花梨圆背交椅之中,双手轻轻搭于膝头,姿态闲适而不失庄重。她的腰背挺拔如松,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风骨,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清冷之气,既显得超凡脱俗,又让人无法轻易忽视其存在。 她缓缓扫视一周,见人已经到齐,淡淡点头,开口直入主题,“既然卫管事将你们送来,你们就是我波粼轩的人了。” “是波粼轩的人,就要守波粼轩的规矩。” “方才迟到的三个二等丫鬟和两个婆子,站出来。” 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在讨论该不该照做。 其中一位穿着二等丫鬟衣服的年轻女孩,不服气地对着池温凉呛话:“夫人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确实是卫管事送到波粼轩的,但我们先是侯府的下人,夫人可别往里本末顺序。” 她的声音极细,言语中带着浓厚的挑衅,任谁听了都不会舒服。 池温凉小声笑了,对于池温凉的这个笑,她们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这般难堪的场景,池温凉还笑得出来。 而池温凉之所以笑,是因为出头鸟出头了,她这个猎人自然兴奋。 她头微微偏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请教问题,“你既然说,你是侯府的人,那我又是谁?” 那二等丫鬟心头猛然一跳,这完全就是个陷阱问题啊,只是主子提问,奴婢是必须要回答的。 她的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您,是侯府的夫人。” 池温凉满意点头,看着那个丫鬟有提问道:“那我既然是侯府夫人,也就是侯府的主子了,对吧?” 她的声量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见池温凉似乎不是个好欺负的,有些人已经暗暗后悔了。 所有人不发一言,整个院子只有白瑜手中传来稀稀疏疏的磨墨声。墨条与砚台摩擦的声响不大,却落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如此场景,池温凉甚是满意,她淡定的继续开口,将那个领不清的出头鸟抛之脑后。 “是谁一开始没到的,我心中自然有数,你们若是打量着我初来乍到,对你们的面容不熟悉,就以为可以逃过一劫,那就别怪我发作了。” 不怒自威的话语让人心中一惊。 她们只觉得心中一凛,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胸膛内涌动,推动着犹豫的堤坝。终于,她们深吸一口气,陆陆续续往前站了两步,与后面的相隔开,形成两个部分。 见人群站定,不再动作,池温凉这才继续说:“你们无视主子命令,原本是该惩罚的,但念在你们是初犯,便处罚一个月的月前,就作罢了。” 那几个丫鬟婆子狠狠咬牙,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虽说一个月的月钱是很多,但在侯府过了那么多年,没几个谁单靠着那点月钱过活的。 池温凉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也只是算作小惩大诫。 不等池温凉有下一步动作,王婆子不服气的开口:“夫人竟然要罚,为何偏偏漏了一个?” 她说的是谁,所有人心知肚明。皆等着看池温凉如何行事。 昨夜她单留了白瑜和碧落下来,还给她们改了名字,其中门道自然明了。 池温凉轻点了一下扶手,我望舒心领神会,站起身对王婆子呵斥,“夫人如何行事,岂容你置喙?” 碧落见王婆子点自己,心中还为那一个月的月钱惋惜,却不成想,夫人竟然主动维护自己! 她脸上马上涌起欣喜,跟着望舒一起呵斥王婆子,“你个老虔婆,寡妇命,是十足十的煞星,夫人就该把你一棍子打出去,可别碍了夫人的眼。” 王婆子平日里最是厉害,若谁说了她不爱听的,立马就打过去,作势要挠花那张贱嘴,唯一触动她泪水的,也只有她守寡多年的这件事了。 但因着她平日为人,也极少数会有人触她霉头。 如今碧落大咧咧的当众说出,还是用如此轻蔑的语气,王婆子心头酸,浑浊的眼眶瞬间情满泪水。 她气的指着碧落,说不出一句话。而和她交好的两个婆子也心疼的看她。 气氛瞬间安静的可怕。众人纷纷看向池温凉,等着她开口。 池温凉丝毫不畏,将碧落叫到自己跟前。 “夫人。”碧落行了半蹲礼,便走进池温凉身侧,一脸得意,居高临下看着王婆子和众人。仿佛自己已经是府中半个主人了。 见此情景,就连白瑜都开始微微动摇起来,夫人此番行事怎么会如此不精明? 若处事不公,将来如何在府立足? “你去里屋沏一壶茶来。” 碧落得了吩咐,得意应下。 池温凉面色沉静地看着下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她的目光锐利而又深邃,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一直等到碧落奉了茶来,都没人开口说话。 碧落谄媚地将茶水递到池温凉面前,却因为动作太过粗鲁,不小心打翻了茶具,刚沏好的茶不偏不倚落在池温凉身上。 但好在她用的是刚才望舒烧的那壶水,过了那么久,原本滚烫的热水早已温下,连茶都泡不开,更何论烫伤人呢。 但这一举动,却让望舒和白瑜新心惊胆战,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跑来查看。 而碧落也被这番场景吓得不轻,双手微微发抖,那是被吓的。 池温凉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的腿部流淌下来,浸湿了她的衣物和皮肤。 她低头看去,发现整个腿部都被茶水打湿了,衣裙湿透贴在皮肤上,透出淡淡的茶色。她能感觉到茶水渗透到布料中的湿润感,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凉意。 池温凉不怒反笑。原本她是想将碧落用来杀鸡儆猴的,却不等她发作,碧落自己作死了。 “夫人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碧落心中虽然慌乱,但她还是笃定池温凉不会重罚自己。 池温凉起身,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一把冰冷的利剑,直直地刺向她的心脏。 而碧落被这一眼看到有些发慌,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她能感觉到夫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寒意,她努力保持镇定,但藏在袖子中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望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池温凉身旁,小心翼翼的查看池温凉身上是否手上。 白瑜则是在一旁默默收拾碎落在地上的茶具。 待到池温凉再次出来,她又换了一件清爽浅黄色抹胸襦裙,明明夏日常穿的款式,如今已然入了秋,细腻白皙的肌肤倒是显得此番衣着有些大胆了。这般装饰的池温凉比起刚才的端庄,多了几分慵懒。 然而,此刻的波粼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重幔悄然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正午的太阳穿过云层,斑驳地洒落在雕花窗棂上。 庭院中,原本随风轻摇的翠竹此刻也似乎静默了,连最细微的叶尖颤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波粼轩外的湖中,水波不兴,连那最爱嬉戏的锦鲤也隐匿于荷叶之下,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缓缓扩散,又悄然消失。 碧落依然保持着跪姿,匍匐于地,周遭的氛围凝重得令她连一丝喘息都不敢放纵。 “王婆子,从你开始,”池温凉的声音平静而又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问什么答什么,可明白?” 王婆子抹干了泪,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明白。” 池温凉轻轻颔首,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 接着她问了些寻常的问题后,就让望舒接着做下去了。 只是望舒一边问话,一边记录实在有些忙不过来,白瑜见状,小心翼翼提出自己也会写字。 望舒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思考一番,还是决定让她试试,“那你就试试吧。可仔细着些,夫人都要过目的。” 明月见白瑜坐在书案前,就没有人磨墨了,她鼓起勇气询问望舒是否需要自己磨墨。 望舒见她刚才如鹌鹑一般,现在倒是聪明点了。颔首让她过去。 池温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自有她的盘算。 待到所有人问完话,将差使布置好后,池温凉便让望舒将早就准备好的打赏银子分下去。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池温凉挥了挥手,说道。 丫鬟婆子们如释重负,纷纷退了下去。 今日这出戏还没唱完,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碧落,池温凉让望舒将人提到卫管事面前,由他处置。 然后再拐去沈淮澈的劲竹阁让他将白瑜与明月提了做一等丫鬟。 池温凉今日这出戏唱得虽然大,到底也不算过分,莫柔云知道后也没法发作。 如此安稳又过了两天,到了池温凉回门的日子。 沈淮澈昨夜就遣秋月来了波粼轩说要陪池温凉回门。 池温凉知道他是在给自己面子。 池温凉的父亲是举人入官,所以一路从九品小官做起,现下过了大半辈子才堪堪升了京官,其中还有池温凉那继母,吴氏家中也出了不少力。 思及此,池温凉的情绪就不太对劲。 她比爹爹早一步进京,待到爹爹来到,继母早就将婚事定好了,还合了生辰八字,寻了良辰吉日,就等过几天出嫁了。 池温凉拼命反抗过,以为爹爹来后,会给自己做主,却不曾想,得到的确实爹爹的一句,“女孩家早晚都要嫁人,那沈世子人中龙凤,自然是良配的。” 池温凉听完瞬间心凉。一直到出嫁当日都赌气地未再与爹爹说过一句话。 沈淮澈与她同坐在马车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只是这并不是喜悦,反而有些小女孩家的赌气与倔强。还有一些踌躇与犹豫。 沈淮澈这两天简单了解过池温凉,他知道池父自池母去世后,一直没有续弦,但半年前池父娶了自己母亲的手帕交吴姨。 他与吴姨见过几次,印象不深,却知道她是个心胸狭隘的,也难怪才刚嫁过去不久,就火急火燎地要将继女嫁给他这个病秧子了。 思及此,沈淮澈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开始有些心疼她了。 想来池温凉也是有些怨气的,毕竟她与池父相依为命多年,就这般像个蹴鞠一样被人踢出去,换谁都不会好受的。 因着池父官位不大,所以地段也偏远一些,沈淮澈与池温凉两人在马车中相顾无言良久。 池温凉想着找话题,不至于让气氛如此尴尬。 见这两天都没有见过春花,都是秋月在沈淮澈身边服侍,便好奇问道:“为何不见春花姑娘?” 沈淮澈如实回答:“春花前几日落了水,一直不见好,便让她多歇息几日。” 池温凉了然,她对春花的印象极深,初见时只觉得她沉稳大气,而匆匆一见的第二面却感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多了几分俏皮与无措。实在有趣的很。 一个时辰后沈淮澈与池温凉来到池府。 池温凉踩着马凳下来后,看着这个陌生的府邸有些踌躇。 她从小跟着爹爹迁浮,住过许多地方,但只有这一个家,她丝毫没有归属感。 还不等池温凉有什么动作,池父快步从里走出,直到停在池温凉面前。 “我的女儿!” 只这一声,就让两人都红了眼眶。 第十三章回门二 池温凉哪里还顾得什么赌气不赌气的,要不是现在大了,在加上成了外嫁女,不然她早就像小时候那般,拿着池父的衣袖抹眼泪了。 她轻握着那块柔软的帕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寻找一丝慰藉。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极力地不让它们轻易滑落,只是偶尔一两滴,悄无声息地浸湿了那方帕角。她紧抿着唇,呼吸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池冬荣被这样一双琥珀色的双眼注视,再加上泪水的洗礼,水汪汪又带点稚子般的生气,莫名感觉有些心虚。 而心虚之余,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眼底同样泛着泪花,双手微微颤抖,眼神仔细打量着池温凉,上上下下,想看她有没有在侯府受委屈。 只是锦衣华服之中,池冬荣窥探不到任何。 不过短短三天,他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梳上了妇人发髻,嫁为他家妇。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活泼鲜艳。 如今的女儿就像是画中仕女,无时无刻不端着贵女的贤良淑德,笑的像个假人。 这瞬间,他后悔了。若是再来一次,不论是谁来劝说,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哪怕是拼了命,他都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出去!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就是他再后悔,都没用了。 思及此,池冬荣深深叹了一口浊气。 沈淮澈适时出声,对他行晚辈礼,“见过岳丈。” 池冬荣寻那声音的来处,是一修身立竹的男子。 他早就听说沈淮澈是个药罐子,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心头暗暗失望。 他冷哼一声,也不应答,转身对池温凉细声细语,“温凉,爹爹一大早就让下人准备了你最爱的荔枝酥山。” 池温凉眼神一亮,一把抹去泪花,“当真?” 另一边的沈淮澈也同时眸光一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池冬荣爽朗大笑,“爹爹若是诓骗了清清,那清清就把爹爹的胡子给拔下来可好啊?” 他一边哄着池温凉,一边抚摸自己下巴胡子,似乎刚才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一直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吴春杏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口打断两人父女舐犊情深的画面。 “老爷,不若我们先进去吧,清清和世子身体都不大好,一直站在风口处,万一又像前几日那般就不好了。” 她此番话表面是体恤两人,实则是暗暗讽刺婚礼时两人双双晕倒的事。 见此事被人当众拿出来说,池温凉和沈淮澈两个当事人不甚在意,但却触到了池冬荣的逆鳞。 “清清的心疾虽是自小带的,却很少发作过,想来是在京城这段时间没有被照料好。” 池冬荣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压迫感。 “再者,清清的乳名是她娘亲取的,只有从小叫惯的,清清才不会反感。” 虽没有明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说她不配。 吴春杏紧咬银牙,却不得不低眉顺眼赔笑道:“都是妾身的不是。” 这是池温凉第一次见池冬荣与吴春杏相处的样子,竟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起初爹爹说要娶续弦,池温凉是同意的。 从她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没有娘亲的,她与爹爹祖母一起生活,祖母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性格有些古怪孤僻,除了初一十五去请安一番,就再也没有机会相处了。 娘亲去世多年,爹爹却一直没有续弦,后院就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她以为,爹爹是太爱娘亲了,迟迟没有走出失去娘亲的阴影。 直到自己初长成,爹爹才终于要续弦。 不论是谁,池温凉都不会反对,但她没想到,继母不过刚嫁进来,爹爹就升了京官。 自己与继母先行一步来了京城,不曾想,她竟在这么短的时间敲定了自己的婚事。 等到爹爹入京,离成婚不过三日功夫,池温凉以为爹爹会给自己做主,可她等到的却是令自己目瞪口呆的结果。 所以池温凉就相当然的以为,爹爹能在思念娘亲多年的情况下娶了继母,又默许了她草草安排自己的婚事,想来是对吴春杏宠爱非常的。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爹爹,我们进去吧。”池温凉微笑提议。 池冬荣立马点头,众人这才进去。 一路上,池温凉打量着自己不过才住了不到半个月的池府,陌生中又带着带点熟悉。与自己住时有些区别。 直到奉茶时看见自己手中的茶杯这才猛然发觉,池府的装潢变了很多。 起初的池府是按着吴春杏的喜好布置的,她偏爱富贵大气,在池温凉看来,实在有些肤浅,什么最贵用什么,把好好的院子布置的不伦不类。 而现在却将那些装潢都换了,就比如自己手中的这套茶盏,是汝窑烧的青花瓷,之前用的是官窑烧制的白瓷绞了金丝。 若是正经的官窑白瓷,自是一等一的好物,但若是在洁白的瓷器上又绞上金丝,难免过于俗气。 池温凉见了这样的茶盏,那半月喝的茶都变少了。 如今还未到用午膳的时候,池温凉按着规矩去拜见了祖母。而沈淮澈则是留在会厅中与池冬荣聊天。 池温凉起身时,担忧的看了一眼沈淮澈,她怕爹爹为难他。 而沈淮澈则浅浅摇头,示意池温凉不用担心。 两人的小动作被池东荣看在眼里。 待到池温凉离开后,池冬荣战略性喝了一口茶,随即开口问道:“长安世子身体恢复的如何?” 沈淮澈点头回应,“多谢岳丈挂念小婿身体,都是一些老毛病,吃了三两服药已然好了大半。” 池冬荣点点头,他自然不是在关心沈淮澈。 “那就好,你们婚事匆忙,如今小女匆匆出嫁,而我们这也才是第一次见,我有些问题不问不快啊。” 沈淮澈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岳丈请问,小婿不敢有所隐瞒。” “那我就不客气了,”池冬荣满意点头,“不知,世子房中有多少房妾室,有无庶子女啊?” 他说不客气还真的不客气,这些问题实在尴尬。 “并无。” “若是你那些,”池冬荣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淮澈点头,耐心的重复,“请岳丈放心,小婿房中没有妾室,更没有庶子女。” 第十四章知错不改 此时,池冬荣才终于肯正眼看他。 刚才匆匆一瞥,对他只囫囵看了大概,单论身姿气度,与池冬荣想要的女婿差一大截。 如今细细打量一番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 只见沈淮澈端正地坐在池冬荣对面,身着月白色锦缎,眉眼修长疏朗,眼神柔和却不软弱,落在人身上,仿佛银辉落下,成一篇赞美的诗。 池冬荣想,因该没有女子不想入这样一双眼中。 只是他的唇色很淡,丝毫没有血色,愣是把润玉般的脸庞给拖累了。看起来病恹恹的,给周身蒙上了灰扑扑的一层薄纱。 池冬荣忍不住惋惜,若是沈淮澈没有那不足之症,与自己女儿站在一处,该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了。 见池冬荣久久没有说话,反而一直打量自己,沈淮澈怕他不信,再次开口。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 音量不大,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坚定。 池冬荣已然信了大半,只是嘴上依旧不肯软下来,拂袖转身,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去。 “哼,男人,惯是嘴上说得好听。” 沈淮澈也是在笑笑,不再言语,浅尝一口池府备的茶,佳茗入喉,他手部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而另一边,池温凉跟着吴春杏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着祖母院子走去。 当初祖母动身上京,路途遥远颠簸,故而迟了几日,所以就导致了池温凉出嫁是都没来得及与祖母见上一面。 直至走远,吴春杏往后看了一眼,确信看不到待客花厅,她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端的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你之前是池府中的大姑娘,可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了,少不得要在夫家伺候婆母郎婿,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这边也用不着你惦挂着。只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可以了。” 听了此话,池温凉眉头拧成一股绳,心头闷闷的,倒不是被她的话气到了。 之前刚及笄时,池温凉也烦心过自己之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就连望舒都笑着打趣,姑娘要嫁,那肯定是要嫁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风花雪月,郎情妾意,这些都是池温凉在话本中看过的。 她垂眸,双眉似蹙非蹙,夜半凉风呼啸,不小心将窗子吹开,乱了心房。 半月后,与自己交好的县令之女嫁去了隔壁州,十里红妆,绵延出城。 就在她出嫁的前两夜,她们两人同榻而眠,池温凉听着她喋喋不休地在自己耳畔述说这心中欣喜与彷徨。说到最后,池温凉耳畔只剩下迟迟不肯停止的呜咽。 直到送嫁的队伍在自己视线中消失,池温凉这才落下了泪。 画面两相重叠,那夜吹至心房的风,把池温凉吹得浑身凉的像是刚从冰窖中挖出。 吴春杏见池温凉低头不语,不知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池温凉在池冬荣那边的受宠程度,自己才刚刚见识过。 她之所以还敢说故意恶心人的话,也不过是打量着,若是池温凉将事闹到池冬荣面前,自己也可以和稀泥说这只不过是一些敦敦教诲之言。到底后娘难当,不过是多说两句话,就要被人恶意揣测。 池温凉虽看不惯吴春杏此番心胸狭隘的做派,到底没有说什么。 毕竟确如吴春杏所言,娘家不是她想回就回的。仔细论下来,自己已经是外嫁女,要冠上夫姓了。 池温凉不由得暗暗自嘲一笑。 很快众人就来到老太太的院子前,吴春杏停住脚步,不肯再上前一步。 “你进去吧,”吴春杏对池温凉欲言又止,“老太太在里面等你呢。” 对于这个婆母,吴春杏未过门前原是存着讨好之心的。但自从见了一面,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吴春杏婚后第一次去给老太太请安,刚进院中,吴春杏就感觉这里比其他地方安静许多。穿过一棵茂密的大树,树下还有一架秋千。只是灰尘落了满地,不知在等着谁来坐。 她没有见到老太太的真容,房间暗沉沉、静悄悄,没有什么生气。隔着屏风,只能看见一个瘦小的剪影。 吴春杏听到一阵沙哑如砂砾划过喉咙的声音,让她以后不用过来请安。 直到走出院子,她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吓得她听话的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处。 平日里也是能远离就远离,如今第二次站在这个院前,又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池温凉却是没有丝毫不适,对吴春杏微微屈膝行礼:“多谢夫人了。” 礼数做足后,池温凉带着望舒进去,众人跟着吴春杏折返,只留下一个引路的小丫头候在院外。 与见吴春杏不同,老太太将屏风去了,备好茶水,就等着池温凉过来。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看起来悠哉极了,手中急速转动的佛珠却将她的情绪暴露了完全。 池温凉双手贴额,行了跪拜大礼,直到磕了三个头,她才起身,只是依旧跪着。 “孙女给祖母请安。” 她跪的是假装心疾发作这件事,却不肯发一言认错。 爹爹向来溺爱,这件事佯装不知是她故意为之,没有苛责什么,相反池温凉觉得爹爹还很高兴。 只是祖母向来古板,对自己要求极高。 礼仪、管账、女红,甚至是男儿学的读书习字,骑马射箭,这些都是祖母拍板让自己学的,不仅学,还精学,让爹爹请了最好的先生来,似乎祖母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以后会用到似的。 老太太缓缓睁眼,手中的动作也随即停下,嗓音依旧沙哑,“温凉,你可知错?” 这一问,让池温凉又回到了之前初一十五被祖母考校功课的时候,她不由得心虚不已。 “祖母,孙女知错。” 嘴上说着知错,却也只是敷衍之词,与那人的脾气一模一样,思及此老太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陷入回忆。 池温凉与她一样,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不一样的是,她学的只有《女则》《女戒》,而池温凉除了这两本,其他什么都学,什么都看,到底比她强些。 “思极伤神,也伤身,祖母主要些身子。”池温凉十分担忧。 见老太太这样一副表情,池温凉知道祖母又想起故人了。 只是祖母从未说过那位让她牵肠挂肚的故人是何人在何地。 池温凉猜,那人多半已经去世了,不然何必每每想起,总是难过? 第十五章娶妻生子 老太太嘴角轻扬,带着一抹和煦的微笑,缓缓摇了摇头。 池温凉诧异不已,这还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祖母的笑容。 老太太的脸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都像是时间轻轻勾勒的细线,汇聚在眼角,笑起来时便堆成了温柔的涟漪,仿佛是树木的年轮,每一圈都是见证。 随后,一幕更令池温凉瞠目结舌的情景上演。 老太太缓缓地从轮椅上挣扎站起,未借任何人之手,一步步蹒跚着踏入里屋。她的步伐沉重而摇晃,却异常坚定。 “祖母,你,”池温凉欲言又止,这是她第一次见祖母离开轮椅。 池温凉跟上前,想要上去搀扶,但她却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藏着一个陈旧的暗格,她轻巧地拉开,仿佛是开启了一段尘封的记忆。从中,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品,那物件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故事与重量。 随后,她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姿态,将这件东西郑重地递到了池温凉的手中,眼神中满是深意与怀念。 老太太不理会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就连池温凉眼底的震惊也置若罔闻。 她泪眼浑浊,直视着池温凉,那般厚重的眼神让被注视的人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若是以后遇到过不去的坎,你就将它打碎,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再大的问题都解决了。” 池温凉被如树皮一般的双手紧紧握住,这是祖母第一次握住自己的话。 暖暖的,仿佛带有长辈特有的慈爱,但同时又带着粗粝,将池温凉的心剐蹭的乱七八糟。 她好奇看向递到手中的东西,是一个完全密封起来的陶瓷罐子,颜色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池温凉掂量一番,发现这个陶瓷罐子竟然是空的。 她不由得瞳孔微缩,心中震惊不已,这是哪位能工巧匠制作而成的?竟然如此精巧奇特。 池温凉连忙让望舒将东西存放好。 将一切做完,老太太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干了,由着池温凉将她搀扶到椅子上,她瘫坐着,只能靠椅背才能得到一些支撑的能量。 良久,她自顾自的回忆道:“你小的时候,很可爱。” 却又不肯再说下去。 “罢了,你走吧,以后的路,再艰辛也要咬牙走下去。” 说罢,老太太摇头,紧闭双眼,不肯再看池温凉,转身被婢女搀扶进内室。那决绝的样子仿佛像是再也不会再见一般。 池温凉心头猛然一跳,想追上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她看着祖母步履蹒跚的背影,不知怎的,竟一句都开不了口。 她不自觉摇头否定,看向望舒祈求得到不一样的答案,“望舒,祖母刚才是什么意思?” 望舒摇抿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池温凉失魂落魄走出,低垂眼睑,沉浸在思绪的深渊里,池温凉的心头不经意间掠过一抹寒意,她不由自主地抗拒着那个渐渐成形的念头,不愿意再想下去。 饕餮酒楼,二楼雅间。 两位公子身着不凡,前后踏入。 雅间布置典雅,仿佛是喧嚣尘世中的一抹静谧。轻纱窗帘半掩,微风拂过,轻轻摇曳,带来一丝丝外界的清新与神秘。 墙壁上挂着的,是当今炙手可热的蒙大家的亲笔画。只这一幅,就价值百金,被人随意的挂在雅间中装饰。 圆桌中,是早已备好的酒菜。晶莹剔透的玉盘内,盛放着色彩斑斓的佳肴,既有珍馐美味,也有时令鲜蔬,除此之外,还有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可见请客之人是下了大价钱。 万俟揽月与莫如季相对而坐,直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莫如季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揽月兄,你设这酒席,究竟是为何事?” 他看出了这两天万俟揽月有些不对劲,但任凭自己怎么关心,那平日里最是心直口快的人愣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直到刚才,他突然拦住自己,说在饕餮酒楼设了一桌薄酒野菜,邀他一同前往。 只是等他来到此处才知,万俟揽月设的哪是什么薄酒野菜,挥霍程度堪称一绝! 不仅提前预定了雅间,就连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了一遍。 万俟揽月没有回答吗如季的问题,而是又多喝了两杯。 直到酒劲上来,他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这才开口说话。 万俟揽月放下手中的酒杯,直愣愣盯着莫如季。 莫如季不由得后背发凉,咽了一口水,“揽月兄,我家到我这一辈那可是三代单传,若你是想与我结为契兄弟,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万俟揽月愣神,因为喝了酒,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不会转了似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思及此,万俟揽月黑了脸,“你想什么呢!” “小爷可没有断袖之癖!” 莫如季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揽月兄,你这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啊?” 万俟揽月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问道:“莫如季,你可曾想过,将来会娶怎样的娘子?”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与期待。 莫如季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我们确实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正如淮澈兄不也是前几日刚成的家吗?” “只是揽月兄,你也知道,我的家中是个什么情况,我现在只想先考取一个功名,然后再想其他。” 莫如季确实是他那一房三代单传的嫡子,但他却没有大家族嫡子的骄纵。 第十六章误人清誉 莫家自前朝起,就颇有家底,而后又有从龙之功,是真正钟鸣鼎食的大家族。 然而树木参天,枝干却有长有短。 莫如季出身的三房一脉,子嗣稀薄,至他这一代,已是三代之中唯有一脉相承。 他自幼年起,父亲早逝,留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其母性情温婉而柔弱,人情往来,看账管教,更是一窍不通。 若不是与莫柔云这个姑母亲厚,常常来往,这才将日子维持了下来。 莫如季的心绪忽地飘向了那个阳光般灿烂的身影,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 自己这般落魄模样,怎敢有丝毫非分之念,去妄想那颗璀璨的明珠呢? 几杯醇酒悄然滑入喉间,莫如季的脸庞渐渐染上了几分绯红,这才恍然回神。 望向万俟揽月,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瞧我,差点忘了问,何以会提出这般问题?” 万俟揽月轻咳了两声,那模样透着几分故作姿态,眼神闪烁间,似乎藏着难以言喻的心虚。 莫如季看在眼中,不由得眼神一亮,言语中带着欣喜与试探,“莫不是,揽月兄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万俟揽月嘴唇轻启,忆起那人如水般沉静,却偏偏穿了身艳丽的红,仿佛上了无形枷锁,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见他这般,莫如季笃定心中猜想,脸上的笑真诚又高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随后他仔细盘算,“揽月兄家严家慈具在西北,若是成亲,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是麻烦了些。” “不过这是大事,要早早准备才好。” 见他思绪散发,都快要祝自己早生贵子,万俟揽月连忙将他的话拦下打住。 “我并未做过!”万俟揽月坚决地反驳。 “我与她之间,唯有坦荡与清白!”每一个字都如同掷地有声的金石。 这让原本应有的闲适与优雅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所笼罩。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良久,莫如季恰如恍然顿悟,“莫不是那姑娘,不喜欢你?” 莫如季不由得苦口婆心劝告:“揽月兄,姻缘之事,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若是人家姑娘不喜欢你,那还是早早放手的好。” “不然到时候反成一对怨偶,耽误了人家姑娘。” 万俟揽月肩膀沉下,忍不住扶额苦笑,他就不该找这个“小和尚”来诉苦。 这几日,他将那个荷包翻来覆去。 急眼时,恨不得将它一把火烧掉,眼不见心不烦。 若是让人知道自己私藏了女子荷包,定然会误女子清誉。 可他盯着那瘦瘦小小的迎春花,仿佛风一吹就倒了,便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然而,若要亲手将之物归还原主,却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再者说,孤男寡女,若是被有心人看见,自己身为男子还好,那女子定然就会被连累了。 他现在无比懊悔,当初怎么那么手快就将荷包捡起。如今可真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了。 莫如季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万俟揽月仍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瞬间来了火气,音量拉大几分。 “揽月兄!” “你可不要强迫人家姑娘!” “虽说你万俟家家世显赫,但人家姑娘不愿,便是如何都不该强抢民女!” 万俟揽月额头皱出几条黑线,他不过是愣神片刻,那“小和尚”的思维已经跳脱到强抢民女上了。 “莫如季,你想什么呢!” 便是要强抢民女,那也要自己抢得过长安侯府啊。 呸,不对,什么强抢民女,自己的脑子差点被他带跑偏。 他咬牙切齿的发誓:“我,万俟揽月,没有喜欢的女子,也没有要强抢民女的想法。” 万俟揽月狠狠握拳垂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若是以后我真要做此等猪狗不如之事,那我便放弃科考,从此再不踏入仕途。” 见他动了真格,莫如季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他了,连忙劝阻,“万万不可!你怎可拿仕途做誓?” “是我错怪你了,我的错,我给你赔罪。”说罢,莫如季起身作揖,对着他深深弯腰鞠躬。 万俟揽月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莫如季不知情况,也是好心相劝,不想将场面弄得如此不堪。 他将莫如季扶起,拉人坐下,安抚道:“是我口无遮拦惯了,你还要与我较真吗?” 只一句话,便让两人相视一笑,将刚才的龊语抛诸脑后。 两人自幼时起便相识,虽偶有龊语,但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其实,他们俩也算是命运多舛,彼此间有着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莫如季表面出身大家族,但由于父早逝,母懦弱,在族中并不受重视,甚至本属于他那一房的财产都被其他长辈瓜分,还美其名曰代为保管。 而万俟家起初是羌绒过国的望族,一百多年前,羌绒国被伊朝所灭,羌绒王族被屠戮殆尽。万俟一族带领羌绒归顺,经过一百多年的治理与融合,羌绒国的痕迹已经几乎被覆盖和湮灭了。 而万俟一族在归顺后,因为其骨子里的骁勇善战,大多数族人都在军中担任要职。一直到万俟揽月这一代,其父兄都在边关镇守,却独独留了万俟揽月在京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万俟揽月自己也知道。 当初他入京是不过十岁,初见皇帝时,便表现出自己只是个狂妄草包,在秋猎时,他故意引诱几个王公贵族子弟与自己比试,立誓若是输了,从此再也不会沾武半分。 此次事件之后,皇帝笑骂他不知天高地厚,还为他解脱说,不过稚童所言当不得真。而万俟揽月却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皇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让他入了太学,就此弃武从文。 这悠悠十载光阴里,他竟真的未曾再握刀挥剑,转而潜心研读起圣贤书。今年秋闱更是一举中第。就待明年开春,若是能过了会试,那万俟揽月就将会是万俟家第一位文官入仕之人。 方才,万俟揽月竟以仕途为誓,这番举动,让莫如季的反应骤然间变得异常激烈。 待到两人酒足饭饱,莫如季放下手中筷子,笑着说,“多谢揽月兄盛情款待,下一顿该我请了,待到下一个休沐日,我们叫上淮澈一起。” 万俟揽月轻轻颔首,以示应允。 只是一提到沈淮澈,他又不由得想起那个不该念着的人。 手中的动作一顿,算算时候,今日应该是她回门的日子。 第十七章扫地出门 果然人就不应该念着什么。 万俟揽月与莫如季方才踏出酒楼的门槛,恰逢长安侯府的华丽马车悠然穿梭于熙熙攘攘的长街之上,车队庞大,气势非凡。 置身于繁华闹市,缓缓而行,虽张扬,却不霸道。 莫如季也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感慨,摇头轻声叹道:“瞧这淮澈与弟妹之间,情深意厚,感情甚笃啊。” 在伊朝,新婚之俗中藏着一份不成文的规矩:新妇的回门之礼,其厚重程度,恰似婆家心中满意的秤砣,越沉甸甸,便越能映照出对新妇那份难以言表的喜悦与珍视。 而池温凉如今的这个排场,怕是能和郡主比一比了。 万俟揽月听了这话,嘴角一抽,在心底暗暗冷笑,双双装晕的感情吗? 也就是那憨子看不清,才真的觉得沈淮澈与他的新婚娘子感情好。 若是他将三日前的情况与他说道,不知他还会不会有这番感叹? 随即万俟揽月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懊悔,背过身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说好不再想的呢? 莫如季仍旧在一旁喋喋不休,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姑母这番仓促定下婚事,着实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万俟揽月眼神微动,忍不住试探,完全忘了刚才是谁自己打自己,“如季兄也不知为何吗?” 莫如季点点头,“对啊,前个月都还没任何消息呢,后来很突然的定下婚期,时间紧的远在辽州的二伯一家都来不及参加,只得派人送了贺礼来。” “原来如此,那确实奇怪了些,只是来历不明的女子,也进得了长安侯府的门?”万俟揽月故作好奇。 莫如季摇摇头,轻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呢?倘若真是来历不明之人,别说成为正妻了,恐怕连做个良妾的资格都不会有。” “我是听说,那世子夫人,也是官家女子,就是其父官职太低,靠着姻亲才升了京官,来到京城已经好几天了,都还没被陛下召见任职。” 他后面那句语气平淡,似乎对这样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 哪位书生在踏上仕途之前,不是胸中满怀壮志豪情,誓要以一腔热血,为百姓福祉奔波劳碌? 他们都曾梦想着埋首于案牍之间,以笔墨为剑,为正义而战,每一滴汗水都凝聚着对苍生的深情厚谊。 且对于那些蝇营狗苟、结党营私之辈十分不屑,内心深处充满了对他们的轻蔑与厌恶。暗自起誓此生定要做个清廉正直、无愧于心的纯臣。 然而事实会给每个理想主义者当头一棒,将人敲得头晕目眩,耳鸣脑胀,直到被敲怕了,或者脆弱者直接被敲死了,才能终了。 靠着姻亲往上爬,在官场中屡见不鲜,这种手段还算是摆在明面上来的。算不得罪大恶极的事。 万俟揽月却忍不住皱了眉,他们家世代武将,凭的是谁功夫高,谁谋略高,谁就能往上爬。对于文官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实在头疼得很。 可若是她父亲靠着自己续弦的姻亲才升了京官,那她与沈淮澈的婚事呢?若也为了借势,未免太过着急了些吧! 见万俟揽月一直低头沉思,莫如季就知道他似乎是想岔了。 “你可知她父亲娶的续弦是谁?” 万俟揽月听出里面有些门道,“哦,是谁?” “我姑母的手帕交。” 只需点一点,聪明人自然会想通。 他知长安侯夫人因着身份的缘故,和许多人都称得上是好友,但若是手帕交,且年纪合适的,怕只有吴家那位了。 当年吴家的事一度成为全京城的饭后谈资,他也多少听了一耳朵。 后因吴家举家外放,这才平息下来。 随即,莫如季又说了一个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我听说,这个婚事全程是池夫人全程操办的。” 那不就是继母进门,将人扫地出门吗? 万俟揽月恍然悟及此节,心头不禁燃起熊熊怒火,身前栏杆无意识地成了他情绪的宣泄口,狠狠一拍整片相连的栏杆都微微晃动,“这女子,行事怎地如此恶毒!”言罢,他仍觉得心火难消。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池温凉要装作心疾发作,原来是被人草草嫁了过去,恐怕她连自己要嫁到何许人家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不反抗? 他虽是男子,却也懂得世间女子的艰难,不然那时也不会去劝告沈淮澈。 莫如季对他这般情绪虽有些奇怪,但连想到万俟揽月向来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便也不说什么。 吴春杏这个继母自然是希望快点将人嫁出去腾地方,那莫柔云这个亲娘为何也会如此匆忙地将婚事定下,而且还是定的还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家中的女子? 这件事莫如季不知道,万俟揽月也一下子想不通。 而此时正在与沈淮澈同坐的马车里的池温凉,却是已经知道了。 按理而言,回门之日当晨光初破晓时起程,于暮色四合之际归家。 然而,沈淮澈却在午膳之后,忽然间咳嗽连连,就连痰中都带有丝丝血丝,无奈之下,只好提前起程回候府了。 沈淮澈被秋月扶着,捂着帕子咳嗽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是要将肺咳出来的程度。就算池温凉与他不过相识几天,也忍不住为他揪心。 直至咳了很久,他才堪堪止住,但身体却控住不住开始发抖,似乎很冷的样子。 哪怕这样了,沈淮澈缓过来一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池温凉开口道歉:“抱歉了,因为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害得你不能和家人多呆一会儿。” 池温凉善解人意地摇头:“怎么能这样说呢,我知你是好心,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何必如此?” 第十八章反常 沈淮澈突然胸口猛翻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腥甜,疼痛如潮水般自体内汹涌而出,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这剧痛下颤抖。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烈焰无情地舔舐,撕扯他的身躯。 他抑制不住咳嗽,只是相较于之前,这次的咳嗽声闷闷的,听起来没有太多力气。 看着手帕上的血,秋月眼眶泛红,犹如秋日里被露水打湿的花瓣,她手上的动作轻柔又谨慎,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使得沈淮澈的痛苦有加剧一分。 终于,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愤懑,轻轻侧首,目光中带着几分幽怨投向池温凉,轻声细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若非为了陪伴夫人回门,世子又怎会这般?” 一时间,这个马车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望舒闻言,脸都被气红了,但手被池温凉紧紧抓住。 池温凉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望舒不要冲动。 她这几天在侯府中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据说沈淮澈自弱冠时起到今日,便再也没有踏出过府门,通常都是好友上门拜访,这才有了之前那位公子可以直接进入膳厅的情况。 而之所以这般,池温凉猜是他的病情又加重了,怕是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所以莫柔云才这般急哄哄地为他定下亲事。 面对秋月那略显锋芒的言语冲撞,她心绪平静如水,心中没有丝毫涟漪。 池温凉不愿深究,有人却不想这么干。 沈淮澈身子软绵绵侧躺在一边,待到力气恢复一些,声音还有些虚弱,轻声训斥道:“秋月,你放肆了。” 秋月狠狠吸了一口鼻涕,就连仪态都不顾了,她偏过头,一脸不服。 她就是不喜欢池温凉这个新过门的夫人,若不是之前春花这个大丫鬟打了样,把她敲打一番,她指不定还会多恶劣。 见她这般不知悔改,沈淮澈闭上眼,顺了几息气力,又淡淡开口:“你下去吧。” 秋月闻言,惊讶不已,满脸委屈,“世子爷,奴婢,” 她运气好,自卖身成为奴婢后就被分到了沈淮澈的院中,沈淮澈向来宽厚,就算有时候当差时出了什么纰漏,沈淮澈也帮着她们隐瞒下来。 这也导致了她认为自己与那些被使唤的丫鬟们不一样,觉得自己的话是有分量的,除了春花便再也没有谁能给她脸色看了。 “你主意大了,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沈淮澈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免严重几分。 池温凉不动声色地看着主仆二人说话,沈淮澈为自己出头,她可没什么兴趣和稀泥。 刚才她之所以不追究秋月的出言不逊,一是体谅她心疼沈淮澈的心,二则是为了给沈淮澈面子,他拖着病弱的身体陪自己回门,给足池府面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罢了。 只是她不主动追究,也绝对不会做滥好人。 看着秋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下了马车,临下车前还狠狠剜了自己一眼,仿佛她才是主子,而池温凉才是任打任骂的奴婢一般。 池温凉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息,长安侯府在管教下人这方面,到底还是差劲了些。 直到马车中只有沈淮澈与池温凉望舒三人,沈淮澈再次开口表达歉意。 “池姑娘,秋月对你出言不逊,是我没有管教好她,” “我已训斥过她,还望姑娘海涵。” 她们早已达成约定,在私底下以朋友相称。 对这等小事,池温凉心中淡然,甚至还有心打趣沈淮澈,“我们如今是什么关系,池姑娘池姑娘的,叫得如此生分。” “若只是‘池姑娘’那定然是会与你论到底的。” 沈淮澈气息一乱,涨的满脸通红,又止不住开始咳嗽。 见他这般,池温凉知道他想岔了,连忙笑着解释:“我们不是说好了,当做朋友吗?” "既是挚友相待,你以我的闺名相称又有何妨?何必拘泥于那等客套,显得如此生疏呢?" 说着,池温凉坐到他身侧,将自己的手帕递到他手边。 此时,正好有一阵风吹过,将马车的帘子吹起一角。 这一幕落在万俟揽月眼中,就成了池温凉在温柔地给沈淮澈擦拭嘴角,而沈淮澈半躺着,看起来享受极了。 万俟揽月的气息猛地一顿,就像是突然间,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瞬间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迫。 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就像咀嚼着春末时节那尚未染上绯红、仍旧青涩的杨梅,滋味复杂而微妙。 而此时马车中,沈淮澈并没有如万俟揽月看到的一般享受。 他感觉一屡清香丝丝钻入自己的鼻子中,丝绸材质的手帕顺滑洁白,让人不忍玷污。 “池姑娘,”沈淮澈依然坚持己见,“在京城中,男子是不能直呼女子闺名的,这是十分孟浪的行为。” 池温凉闻言,只感觉十分奇怪,“唤个名字便是孟浪了吗?” 她曾与池冬荣去过最靠近南边未开化蛮夷的州府任职。 因着两边地区相互影响,当地有一习俗,若是男女双方看对眼了,往草丛垛里一钻,次日再拿着彼此的信物上门提亲。 沈淮澈解释道:“池姑娘初来乍到,对京城还不熟悉,若是哪位男子直呼女子闺名,那便是两家极为亲厚,有意结亲之意。” “竟是这般?”池温凉也只得接受。 随即沈淮澈继续对池温凉保证,“池姑娘,是我不好,若是我没有草率应下婚事,也不至于耽误了你。” “你放心,如今你入我侯府,我定然护你周全!” 池温凉是相信他的,不然他也不会做着一系列的事。 只是她要的不仅仅是在侯府中安居一隅,被困一生。 念及此处,池温凉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仿佛心中那难以言说的滋味,都凝聚在了这轻轻扬起的唇角。 若是自己能选,她才不要当这什么劳什子夫人,可这却又只能是她唯一的路了。 细细盘算下来,从小到大,家中的反常之处竟如此多。 爹爹只是一个官职低微的芝麻小官,如何能支撑得起如流水般的开销? 虽说爹爹借口家中曾世代经商,如今到了他这一代,不成想意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能断臂求生,将万贯家财折成银两逃离京城。 但若是真的,那爹爹是如何护住这样一大笔钱财的呢? 祖母的腿是如何落下残疾的呢? 为何她对自己的娘亲一无所知,连姓名都未曾知晓,更遑论拥有一幅画像以寄相思。 而祖母今天反常的行为似乎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桩婚事,表面上似乎是莫柔云与吴春杏携手共谋的一出好戏,实则暗潮汹涌,背后还藏着其他推手的巧妙布局。细细品来,其中的曲折与算计,远比表面所见更为深远复杂。 或许这背后的缘由,与她母亲那边的血脉亲人有所牵连,又或许,是与父亲昔日不慎得罪的那位权势滔天、绝不可惹的大人物相关。 然而,就目前而言,池温凉所掌握的信息仍旧匮乏得紧。 她很乐意将这谜底解开,待到迷雾散尽时,所有的真相都会浮出水面。 第十九章求神拜佛 当那蜿蜒如龙的车队缓缓驶入侯府的大门,莫柔云早已不自觉地伸长颈项,目光穿越了时间的薄雾,满载期盼地定格在远方。不知她在这青石铺就的府门前静立了多久。 沈淮澈率先下了车,秋月连忙上前搀扶,看起来乖巧极了,只是这般恭顺的模样,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莫柔云急忙迎上前去,眼中满含关切,轻声问道:“淮澈,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通常,新婚女子回门之礼,总在暮色四合时才归来。而今,日头尚高悬于中天,她如此询问,若非是不懂规矩,那便是心中对池温凉确有诸多不满,难掩轻视之意。 莫柔云拉着沈淮澈就想往府中走,丝毫不管池温凉还未下马车,“儿啊,快去让府医把脉,你出去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沈淮澈倏地驻足,身形稳若磐石,语气温和而坚定:“母亲,温凉此还未下来。” 他眼神坚定,直视前方,未曾有片刻偏移,与正准备下马车的池温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正气,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沉稳。 刚才还在马车上,还不愿喊自己闺名,如今却说得如此顺口,池温凉真想上去对他促狭一笑,不知他会不会又脸红心跳起来。 而沈淮澈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耳尖微微泛粉。 池温凉轻轻提起裙摆的一角,动作中带着不言而喻的雅致,她踏着精致的脚凳,步伐悠然自得,缓缓步下台阶,最终与沈淮澈并肩而立。 她对着莫柔云屈膝行礼,“母亲安好。” 莫柔云看到池温凉,捂着胸口,摆出一副难受的神色反问道:“安好?我如何能安好?” “你们那么久才回来,若是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如何安好?” 见状,静候于侧的秋月,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微妙的笑意,她瞅准时机,巧妙地插入话语,带着几分委屈的口吻告状道:“大夫人,您可知,方才在池家……” “住嘴,”沈淮澈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冷冽如寒风穿林。 这是沈淮澈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 经过一路上的休息,沈淮澈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只需稍稍掩饰,就可将今日之事隐瞒下来。 若是再被人多嘴捅到莫柔云面前,不过多生事端罢了。 莫柔云皱眉,知道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不理会沈淮澈,转而让秋月继续说,“刚才在池家如何,你照实说。”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在这提着心,七上八下,一直不得安稳,而自己那么担心的儿子竟然有事瞒着自己,怕还和池温凉有关。 早知今日,她在为沈淮澈甄选新妇时,便不应选了个花容月貌的。 不过短短数日,这池温凉让她和自己儿子只见生了罅隙。 秋月得了令心中暗喜,但面上还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母亲,还是我来说吧,”池温凉开口将话揽下,“刚才夫君在池家时,身子有些不爽利,我们便提早回来了。” 对此事心知肚明的几人都不知道池温凉怎么会如此坦率。 果然,莫柔云听了这话,瞬间火冒三丈,“怎么个不爽利法,你倒是说清楚些。” 池温凉低头恭顺回答,“应该是早起寒露重,有些受凉了,夫君一直咳嗽,甚至还咳出了一些血丝。” 莫柔云只觉得两眼一黑,“快快快,快让府医来!” “不,直接去请太医,快去!” 沈淮澈眼疾手快,拦下了几乎陷入癫狂边缘的莫柔云,他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宛如春日里的一缕清风,轻轻拂过她心头的狂澜,“母亲,您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您面前吗?” 莫柔云细心地审视着沈淮澈的每一处,那双含忧的眸子里满是关切。待确认他确实无恙,心中紧绷的弦这才缓缓松开,情绪逐渐平复如初。一口气卸下,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也不怪莫柔云对沈淮澈的事如此激动。 当初她为了生下沈淮澈,称得上是九死一生,在生产时还遇上了大出血,至此再也不能生育。 而更加令她崩溃的是,她刚把沈淮澈生下来,就被太医断言活不过百天。 那一刻,她心中唯余祈求,愿遍访神灵,虔诚叩拜每一尊佛像,将所有能寄予的希望,一一诉说。只要能让儿子安然伴于身旁,即便是以自身寿数为代价,她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待到她缓过来,这才终于想起来问罪。 “秋月,照顾世子不周,罚五大板,和一个月的月钱。” 莫柔云眼神凌厉看着秋月,她又不是个傻的,怎么看不出来这个丫头是想搬弄是非。若她真的被丫鬟牵着鼻子走,那才是真的蠢。 第二十章来福 莫柔云的目光晦暗不明,轻轻落在池温凉身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行事。 仔细论来,其实池温凉并没什么大错。但她就是看不惯沈淮澈维护池温凉的样子,想着借题发挥一番。 池温凉在心底暗笑,不过几日,她对莫柔云的性子算是摸透了。 所以她故作惶恐开口,“母亲,儿媳知错,自愿抄写一百遍《女则》《女戒》以检明己身。” 莫柔云还未想好,这边池温凉就自觉的将惩罚定下,莫柔云满意点头,“你既然已经知错,便只罚五十遍罢了。” 她那番宽容大度的举止,若不细究,外人见了,恐怕会误以为她是一位极善解人意的婆母。 沈淮澈眉头紧皱,很不理解池温凉为何自己领罚。他想跟莫柔云开口劝说,却被池温凉打断。 池温凉扶住他的胳膊,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胳膊,面上仍是担忧的神色。 “世子爷,你头还晕吗?” 他怔愣住,还没有接收到池温凉的用意,“头晕?” 池温凉点点头,那真诚的样子仿佛是真的一样,“对呀,你刚才回程路上,不是说有些头晕吗?” 随即她转头,满脸担忧地对莫柔云说:“母亲,我们还是先进去让府医给世子爷把一下脉吧,若是夫君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说完还不忘用帕子掩面,这熟练的样子让望舒这个与她从小长大的人都目瞪口呆。 而沈淮澈也终于明白池温凉有自己的考量,嘴角勾起一抹笑,上道的与她配合,轻声安慰道:“夫人放心,我现在好多了。” 莫柔云一听,什么都顾不得了,满脸担忧,“不行,快让府医把脉,看看,你这身子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说罢,连忙招呼众人进去。 池温凉落后几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神环视四周,不知她在盘算着什么。 直到快到劲竹阁时,她终于有所行动。 池温凉对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人正是当初沈淮澈装晕时负责和他打配合的,名字叫做来福。 “夫人,您有什么要吩咐来福的吗?”来福对池温凉讨好一笑,那谄媚的模样仿佛池温凉是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这正是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对所有人都过分热情,所有人都不得罪。但若是有人对这种谄媚很是受用,那便是个蠢的。 池温凉从来都不会小瞧任何人。 正是这种小狐狸,才最会用软刀子伤人,还让人找不出错处出来。 只是来福年纪还小,若是历练一番,当小狐狸不显山不漏水,或是长成卫管事那般笑面虎的样子,那才算火候到家了。 池温凉对他温柔一笑,“我倒是真有件事找你帮忙。” 她眼神一挑,望舒心领神会地拿出一锭银子塞到来福手中。 到底年纪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他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看他这般开心,池温凉也忍俊不禁。 “夫人可别笑话来福,银子这东西谁能不爱?若是有人说不爱的,那便是那人根本不缺银子。” 来福见池温凉笑他,也不恼,反而贫嘴打趣。 池温凉听了这话,噗呲笑出声来,应和他道:“你说的不错。” 来福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故作懊恼,“小的还什么都没干,夫人就赏了这么大一定银子,这可真是贪心了。” “夫人您尽管吩咐,小的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番激昂的保证,不免让人觉得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然而他话锋一转,可怜巴巴继续说,“小的人微言轻,能做的实在有限,一定尽量把事干利索了,夫人您可千万别觉得小的没用啊。” 这话中潜台词就是,这银子是您赏的,可千万别想着拿回去。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但我毕竟只是个下人,办不到你也别怪我。 池温凉被气笑了,“你个猢狲,皮实得很。” 来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觉得自己太过放肆了。 “放心吧,都是一些小事。” 得了池温凉保证,来福这就放心了。 池温凉问:“府中祠堂在何处?” 来福据实告知,但他却不知池温凉为何要问祠堂的位置。 “夫人去祠堂作甚,可有什么来福帮得上的?” 池温凉勾唇一笑,“大夫人罚了我抄写五十遍《女则》《女戒》,大夫人如此,也是为了让我反省自身,我便想着,在祠堂抄写,方显诚心。” 哪怕是见过不少腌臜事的来福,此时也惊呆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世子爷抗拒这门亲事,故意装晕不算,夫人在嫁过来之后,还要被大夫人如此刁难。 但他转念一想,夫人也不像是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人。那去祠堂抄写《女则》《女戒》,便另有深意了。 他眼咕噜转了几圈,终于想明白这点。 随后,池温凉慵懒地拨弄着手中的一朵秋菊,动作悠然自得,仿佛是与老友闲话家常般,不经意地启唇问道:“这京城里头,近来可有哪出戏文正红火?” 赤裸裸暗示任谁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来福怔愣,他完全没想到池温凉找他竟是让他干这事。 最终,他咬咬牙,忍痛将刚才那锭银子还回去,就连面上的笑都僵硬几分。 “夫人,今日之事,您就权当奴才没听这一耳朵。” 这不怪他这般选择,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帮着刚进门的媳妇对付婆母。 且不说东窗事发,池温凉会受到什么惩罚,他自己是绝对如何都脱不了身的。 望舒后退一步,没有收他退回来的银子,来福也不敢去拉扯池温凉。 他紧握着那烫得几乎灼手的银两,脸上挂着一抹似哭非哭、极为复杂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要误会他刚受了什么严厉的责备。 望舒也不知道自己家小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她只知道池温凉不会做没脑子的事,自己只需要坚定的站在池温凉这边就对了。 第二十一章水云锦钱袋 池温凉当然不会傻得去对付莫柔云,而且还是用这么低端的手段。 这对她除了能争口气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虽说莫柔云这样的性格不是很好相处,但只要不触碰到她的逆鳞,莫柔云才懒得多给几个眼神。 想要在候府中相安无事地过日子,池温凉有的是手段。 今日这般即兴步棋,不过是用莫柔云做个筏子。 池温凉看向望舒,示意她将整个钱袋都给来福。 来福抗拒不肯接下,就差跪着回话了,“夫人,就算您将一座金山银山给奴才,奴才也不敢接啊!” 池温凉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安抚道:“你放心吧,外头的话不会传太久,大夫人不会知道什么的。” 来福那起初明显的抗拒姿态,渐渐变得柔和,他思索池温凉那番话的深意。 这时,望舒见缝插针地将钱袋塞到来福手中。 来福还未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就被沉甸甸的银子压低手腕。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 没办法,池温凉给的太多了,哪怕是为了这袋银子,自己也愿意铤而走险! 来福家中艰苦,五年前大旱,不得已将他买如侯府为奴,这才把日子过了下来。 池温凉满意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而后与望舒走起祠堂的方向。 这一边万俟揽月与莫如季分开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长安侯府门前。 他懊恼拍额,“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就要转身离开之际,忽然想起沈淮澈说,他得了《黛川游记》的真迹,邀他共赏。 前两日他到长安侯府就是为了这事,不巧碰上了她们二人发病,这才耽搁了。 万俟揽月已经抬起的脚缓缓转了一个方向,像做贼般小心翼翼地往后倒退几步,而后立马飞奔走起。身影雀跃的像只小狗。 他是为了《黛川游记》的真迹,可不是为了见那人! 因为他常常上门,便是不用拜帖和通传,门房也直接放人进去了。 门房引这万俟揽月到劲竹阁门前,便退下了。 此时府医已经给沈淮澈把开药完毕回去了,而莫柔云却仍在劲竹阁待着要将沈淮澈照顾到位。 万俟揽月不便进去,在院外徘徊。 劲竹阁外种了几排矮竹,风轻轻一吹,便沙沙作响。 来福正好与池温凉分别,准备悄悄溜回劲竹阁,只顾看脚下的路,一不小心与万俟揽月撞了个满怀。 “哎哟!”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万俟揽月,随即换上灿烂笑容,“万俟公子怎么不进去?” 万俟揽月好整以暇,颇有些玩味的将来福上下扫视一番。 他刚才可是看得真真的,这个臭小子在没撞到自己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突然,他的视线被来福袖子中的一小角布料吸引。 那是南方特有的水云锦,产量极少,用的是当地特有的蚕丝,常与中原盛产的望月锦混淆。 但不管是水云锦还是望月锦,都不是来福这个小厮用得起的。 万俟揽月眼神微动,那人是从南方来的。 见万俟揽月一直盯着自己,却迟迟不说话,来福心虚的摸了摸脸颊。 没什么好看的吧。 “万俟公子你在看什么?”来福干笑。 万俟揽月对他挑眉一笑,步步紧逼。 万俟揽月已年过弱冠,身量已然长成,而来福不过才十四五岁,再加上平日里吃得不好,看起来瘦瘦小小的。 快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身影将眼前的光全部笼罩,压迫感十足。来福都要哭出来了。 万俟揽月的手指轻轻一挑,来福袖子中的钱袋就被他拿到手中。 “我的银子!”来福双眼瞪大,就连尊卑有别都顾不上了,伸手想要抢回来。 万俟揽月也没想到来福袖子中的竟然会是钱袋,掂量一番,分量还不小。 “你个小兔崽子,”万俟揽月仔细查看钱袋,确定这就是那人的,“这袋子不错,我拿一锭银子跟你换如何?” 来福停下手中攀扯的动作,眼神瞬间亮了。 “当真?” 万俟揽月不重不轻地拍了拍他的额头,“本公子何曾骗过你?” 来福故作疼痛,捂住额头,“万俟公子,您将小的敲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万俟揽月忍俊不禁,“别装了,我下手还能没个轻重?” 来福也不皮了,脸上挂着大大的笑,“那这钱袋......” “少不了你的。”说着,万俟揽月在自己腰上摸索一番,拿出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钱袋子,将里面仅有的一锭银子拿出来给来福看。 然后将水云锦钱袋中的银子悉数倒进去。 来福的眼睛顺着银子落袋的轨迹移动。 一锭, 两锭, ...... 十一锭。 够了! 来福喜滋滋地抱着万俟揽月的红宝石钱袋不撒手,语气里满是试探,“公子,这个钱袋,” 万俟揽月大手一挥,十分痛快地给了他。 不过是几颗红宝石,他那还多的是。 来福眼咕噜一转,就想开溜,他要赶紧拿这钱去给娘买个上好的人参去。 万俟揽月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来福看着自己双脚逐渐离开地面,肩膀一塌,放弃挣扎。 “万俟公子,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求求您了。” “你还没说这银子是怎么来的呢。” 万俟揽月当然知道这是池温凉给他的,他想知道的是,池温凉那么大手笔,究竟要让来福干什么。 来福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今日若不吐出些干货来,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咬咬牙,“这些银子是夫人给的。” “夫人这几日要在祠堂里抄写《女则》《女戒》,夫人叫小的每日去买徐记的糕点给世子爷。” 万俟揽月娥眉紧蹙,怒气在胸腔中翻腾,仿佛要将那后槽牙关节都磨砺得咯咯作响。 怎么她才刚嫁过来三日,就要被罚去祠堂抄写,沈淮澈到底护不护得住人? 至于来福后面说的什么买糕点,他是不信的。 想来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能够在这高墙之中安然生存,也是不错。 待他情绪稳定下来,又忍不住懊恼,怎么自己如此生气? 第二十二章归还 “万俟公子,”来福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试探地问,“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来福轻轻咬合着下唇,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忐忑。 这位爷不是个好打发的,他故意说这些漏洞百出的话,其实也是在赌万俟揽月会不会放过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万俟揽月长袖一挥,放过了他。 他知道这个来福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嘴里的话半真半假。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待到来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万俟揽月手腕轻轻一挑,折扇顺滑收起。 他双臂轻轻交叠于胸前,步伐未歇,在那方寸之间的院落门槛外来回踱步,宛如徘徊在思绪的迷宫之中。万千念头在他心头交织翻涌,如同夜空中纷飞的繁星,璀璨而纷杂。 莫柔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秀眉一皱,马上挂了脸:“万俟公子可是来找淮澈的?可真不巧,他刚歇下。” 语气平淡,明晃晃赶客的话,万俟揽月听了也不恼,反而笑嘻嘻拱手对着莫柔云行礼,“见过伯母。” “如此也无妨,揽月可等淮澈醒了,若是到时候天色已晚,便厚着脸皮找伯母讨口饭吃。” “长安侯府家大业大,多个人用膳,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伯母您说对吧?” 莫柔云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不轻,抬手指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胸腔剧烈起伏,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到底还是莫柔云身边的嬷嬷稳得住,出来打了圆场,“万俟公子,您就别打趣我们侯府了,大夫人心系世子爷的病情,要亲自去盯着汤药,您请自便吧。” 莫柔云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便顺着嬷嬷的话离开了。 万俟揽月面上仍旧笑嘻嘻,还对着莫柔云的背影挥手说再见。 莫柔云听着背后的动静,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硬生生被嬷嬷半拉着胳膊离开。 客人上门,便是不招待,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哪有这个道理? 莫柔云便这般做了。 前两年沈淮澈身体还算不错,莫柔云对万俟揽月不是这般态度的。 虽不亲厚,却也客气。 而如今,她之所以对万俟揽月如此恶语相向,是因为沈淮澈最后一次出门是应了万俟揽月的邀约出门踏青。 却不曾想,沈淮澈在回来的路上马车失控,摔下山崖,自那时起,沈淮澈的病情便逐渐恶化。 莫柔云爱子心切,将这件事都算在了万俟揽月身上。 所以在万俟揽月登门看望时,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原本万俟揽月是不想计较的,但莫柔云千不该万不该拿他远在边疆饮沙泣血的父兄来说嘴。 这件事之后,万俟揽月便故意与她作对般,时常上门。 虽说莫柔云是长安侯府的当家主母,但拗不过沈淮澈与莫如季的劝说,再加上长安侯发了话,她这才忍下没有让门房赶客,平常只装作看不见。 万俟揽月探头探脑环视四周,见四下无人,他轻咳一声,拢了拢自己的衣襟,低头扫视一眼自己今日的穿着。 一身淡红色细花纹底锦袍,腰间扎着同色的水波纹腰带,腰间挂着刚和来福换来的浅黄色钱袋,看起来与自己这身穿着有些不搭。 他双手摸索着自己今日的冠发,鎏金冠上镶着一颗不打不小的红宝石,看起来贵气十足。 如此这般,倒也还过得去,万俟揽月满意点头。 他眼睛向上咕噜一转,自言自语道:“竟然淮澈已经歇下,那我就,先不打搅他了。” “长安侯府中,景致如画,正值春花烂漫之时,恰是赏花品韵的上佳光景。切莫让这良辰美景,悄然空逝,徒留遗憾。” 万俟揽月摇头晃脑,仿佛他就是那簪花君子,最是怜惜好风光。 若是来福在,他定然会吐槽一番,万俟揽月平日里可没这文绉绉的习惯。 他仿佛说服了自己,抬起脚步往着一个方向走去。 两个丫鬟从不远处走来,嬉笑打闹,万俟揽月刚踏出一步的脚猛然一缩,竟心虚地飞快后退两步。 丫鬟见了万俟揽月,连忙行礼,“万俟公子。” 万俟揽月左手放置在腹前,右手则是背在身后,故作正经,点点头。 那两个丫鬟也是经常见到万俟安揽月的,对他的性子也算了解,如今看他这般,竟不知是万俟揽月被莫如季上了身,还是莫如季披着万俟揽月的脸出来招摇。 她们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咳咳,你们先去忙吧。” 得了令,她们恭敬退下,但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他,见万俟揽月依旧端着那副大儒样,直言见了鬼。 而一直端着的万俟揽月也不好受,他感觉自己背后都要被人看出几个大洞来,觉得如芒在背。 终于,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万俟揽月的双手才一把放下。 这样不行的,他必须想个什么办法出来。 万俟揽月咬咬牙,两脚轻松一击,淡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虽说为了让陛下放心,他作誓不再习武,但万俟揽月一向是会钻漏洞的。 他只说了再不习武,这轻功是他从小就会的,不过是练习巩固一下,怎么能算习武呢? 他施展轻功,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树中悄然移动,若不是擅武之人,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很快,万俟揽月飞到离长安侯府祠堂最近的一棵树上。 明明他想起的地方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久久没有动作。 万俟揽月拿出藏在怀中的荷包。 大手摊开,对于女子来说刚好合适的大小,在他手掌中竟然只与自己半只手掌那么大,小小的,看起来脆弱极了。 仅一堵薄墙之隔,他深知,那位令自己心绪不宁之人,正安坐于墙内深处。 只需将这承载着诸多情愫的荷包,归还于它主人面前。他暗自思量,或许从此便能挣脱那夜夜缠绕心间的纷扰,重获安眠。 可当他感受手中柔软的布料时,他却怎么也不肯了, 万俟揽月双手微微发颤,另一只没有捧着荷包的手缓缓靠近那枚荷包。 第二十三章嫁妆 当两只手轻轻相触,那荷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温顺地蜷缩进了他温暖的掌心之中。 那一刻,他才恍然察觉,自己的心跳已如擂鼓,震得胸腔共鸣,那是前所未有的悸动与真实。 万俟揽月双手紧紧握拳,他阖上双眸,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纷扰隔绝于外。再度睁开之时,其眼瞳已染上了一抹不祥的猩红,犹如悄然绽放的血色莲花。胸腔内翻涌的激流,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束缚,不让丝毫情感外泄。 脚尖轻点地面,向着树干借力,万俟揽月身姿轻盈,一跃便翻过了那道高耸的围墙,悄无声息地稳稳降落在祠堂幽深的内院里。 他缓缓步至那扇紧锁的正门前,轻轻吸了一口气,让略显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回归至往日的沉稳节奏之中。 吐出长长一口浊气后,他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他的手放在门扣上,缓缓打开大门。 原本昏暗的正堂只靠几只烛光照亮,如今大门被人打开,那一缕光线顺着缝隙调皮地挤进去,随着门开的动作,光线越来越大,直至万俟揽月将整个大门完全打开,正堂也随即明亮起来。 只是里面空无一人,就连着老鼠都没有。万俟揽月双眸无意识瞪大。 “人呢?” 来福是绝对不可能欺骗自己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即,他想明白什么,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真是个猪脑子!祠堂的正堂是用来跪拜先祖的,若是抄写,那也该是去偏堂才对啊。 万俟揽月双手合掌举过头顶,仿佛要将自己的忏悔都从手中释放出来。 他用力前后摇晃,嘴中还念念有词地求众位先祖不要怪罪他的打搅之罪。 等到他觉得拜得差不多,转身准备将门关上,但他还是觉得不够,又回去跪在软垫上,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头。 “无意打搅众位先人长眠,我是沈淮澈好友万俟揽月,他日定当备下厚礼来看望各位先人。”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先人海涵。” 如此他才心安地退出将门关上,而正堂也随着那扇门的关闭,再次陷入黑暗。万俟揽月关门时带了几屡清风涌进,将烛火吹得微微闪烁。 此时,偏堂中,池温凉与望舒正在整理准备抄写用的文房四宝。 其中除了一堆宣纸是找卫管事拿的,另外的笔墨砚都是池温凉这些年收集上好的。 笔是齐州产的紫毫,墨虽是常见的松烟墨,但池温凉用的是让匠人单独给她制作的一批,掺了许多名贵的药材的香料,可以让作品免受虫蚁侵蚀。 砚台则是她师父留下的一方,由一整块紫翠石雕刻,历经二十余名雕刻匠人,耗时五年才制作完成。前两年,池温凉的师父驾鹤而去,留下许多珍宝给她,其中就包括《黛川游记》和这方砚台。 望舒好不容易将与她小腿一般高的宣纸摆放好,累得气喘吁吁。 她毫不顾虑,顺手拖过一个软垫坐下,双手对脸扇风。 小脸红彤彤的,就连脖子都泛粉,望舒一摸自己的脸颊,烫的厉害。她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么累的活了。 池温凉惊讶又不解,“波粼轩有的是使唤,你怎么自己来干了?” 她刚才忙着演算这个棋盘中,自己如今走的这一步算不算明智之举,竟没注意到一直都是望舒自己一个人搬东西。 望舒傲娇抬头,“我知道小姐这么做定然是有别的用意,若是让其他人经手,就怕人多眼杂,误了小姐谋算。” 她一副我可真是个贴心小棉袄的模样,池温凉看了又好笑又心疼。 “你啊你。”池温凉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便是这《女则》《女戒》我也抄不了多少的。” “你搬来这许多宣纸,多费力气啊。” 池温凉心疼地拿着帕子给望舒拭去额头薄汗。 望舒看着眼前高高一摞宣纸,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最终只得瘫倒在地,自我安慰道:“便是这样才真实些。” 随即,她立马直起身子,话锋一转,双眼直勾勾看着池温凉,“不过小姐你为何说抄不了多少?是世子会来救我们吗?” 不等池温凉回答,望舒马上把这个选择排除,“不对,若是世子,当时就会有所行动的。” 她其实一直想问池温凉为何主动领罚,而且还那么重,刚才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如今没有外人,正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所以小姐,你今天做的这些事,究竟是为了干嘛?” 池温凉也只是猜测,所以她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己这步棋到底走对没有。 “你方才给来福了多少银子。” 望舒一愣,见池温凉怎么话题转的那么生硬,还以为她是心疼刚才给出的银子。 “按着规矩,一个银袋装十锭银子,一锭重五两,一共五十两。” 望舒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不是给太多了?” 可之前不都是这样打赏的吗? 池温凉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那这些银子都是哪里来的?” 望舒闻言更加糊涂了,“这些不都是老爷给小姐的嫁妆钱吗?” “那我的嫁妆又有多少?” “小姐的嫁妆有很多,现在手中没有单子,小姐你要盘点一下吗?” 池温凉苦涩摇头,视线转向其他地方,“这么多嫁妆称得上的十里红妆也不为过了吧。” “对啊,”望舒还是不太理解,“所以小姐嫁妆多,和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 池温凉沉默良久,轻叹一口气,握住望舒的手,与她对视,“我希望没有关系。” 望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没事的小姐,不管有没有关系,小姐都要开开心心的。” 虽然她还不理解其中深意,但她看得出池温凉被这件事折磨得心事重重。自己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揪心。 “谁!”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池温凉下意识惊呼。 望舒也快速站起来,寻找趁手的工具,但是她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适的。 最终把眼神落在了那个重工雕刻的砚台上。 第二十四章登徒子 望舒嘴角一咧,就是你了! 她眼疾手快,捞起砚台,举过头顶,双腿扎了一个不太规范的马步,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双眼坚定盯着动静来源,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池温凉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死,却被望舒的行为吓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那可是被人出价三万金师父都没买,要留给自己当做传世珍宝的紫翠石砚台! 池温凉赶忙夺下,顺手还不忘往望舒头上招呼一下, 池温凉没有收着手劲,动作幅度不小,望舒头上的珠翠也被晃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你个憨子!”池温凉急淬一声。 而后低头小心检查,她将砚台上下翻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好在没有没有什么磕碰。 砚台沉甸甸的,有些压手,池温凉虔诚地将它双手捧着,稳当当放在桌上,悬着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 望舒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才反应过来,一脸懊悔,“小姐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她刚才根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长安侯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每个人表面上都笑吟吟的,但实际心底不知有多盼着世上多死一个人。 池温凉打断她的话,用食指放在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一边小步挪到门口。 望舒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双眼和飞舞的眉毛在外边,也跟在池温凉身后。 主仆两人小心翼翼提着裙摆,一黄一蓝,探头探脑弓着腰,像做贼似的。 而此时,正在门外徘徊的万俟揽月还不知道池温凉已经发现了自己。 他找到偏堂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虽然隔着厚重的门,他听不清楚里面将的是什么内容,但凭着他极好的记忆力,认得这是池温凉和望舒的声音。 就差临门一脚,他就能把门打开,手已经放在铜制的把手上,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打开。 他在众人眼中,向来是狂放自大,不拘小节的形象。但私闯别人家的祠堂,与有夫之妇幽处一室,实在是太过浪荡。 而且这般鲁莽的行为,应当会吓到她的吧。 就在他逐渐打起了退堂鼓时,他突然发现,里头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万俟揽月心头疑虑,又忍不住靠近门板前,为了影子不被光投射在窗户上,他便蹲下身子。 若是没有这个门板阻隔,池温凉与万俟揽月便是四目相对,近的都能感受对方呼出的温热气体。 突然,厚重的门板开始松动,长久没有转动的木板发出咿呀难听的声响,在静默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 望舒轻轻咬着下唇,脑海中回放着方才的情景。她刚忙完搬运的重活,一时疏忽,竟忘了将门锁上。 心急之下,她未及留意裙摆的羁绊,脚步一个踉跄,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而她的正前方,恰好是池温凉蹲在地上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猛然袭来,令池温凉措手不及,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她的眼前,正是那扇朱红色门扉,宛如命运中不经意的屏障。 在那一瞬的慌乱与惊悸中,池温凉本能地伸出双手,紧紧扶住了门框,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随着她这一扶,那扇原本就将要打开的门被瞬间推开,昏暗的堂屋中涌入一大片光亮,池温凉在昏暗的环境中呆久了,还不能适应强光,下意识紧闭双眼。 万俟揽月到底是习武之人,听到动静后立即起身,后退时顺势转了两圈,衣带飘起的样子,轻盈的像只蝴蝶,远离原地,免了被门板撞个满怀的命运。 他就这样看着,那抹嫩黄从阴沉沉的世界跌出太阳普照的光明。 池温凉半趴在地上,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撑在门槛上,因为剧烈的冲击,头上的发髻散了一缕,贴在脸颊边,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看起来狼狈极了。 待那双眸子渐渐习惯了外界的明媚光线,池温凉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垂下了遮光的手。就在那一刻,一个身形挺拔、宛如山岳般伟岸的男子,悄然步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万俟揽月想过无数种他再与她相见的可能,却从来没想过是这般场景。 望舒忍着痛,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将池温凉搀扶起来。 池温凉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万俟揽月,直到望舒惊呼一声,才拉回她的思绪。 “哎呀,小姐,你的手流血了!” 万俟揽月与池温凉的注意力同时被这句话拉回,三双眼睛纷纷注视在池温凉的左手上。 只见那原本嫩白的手如今泛着大片的红,有些地方甚至还冒出细细的血丝。 万俟揽月焦急上前,却被望舒拦下,“你这登徒子想干什么?” 她将池温凉的身形挡的严严实实,生怕眼前这个男子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前几日就是你,偷了我们的荷包,如今你更加胆大包天,便是长安侯府的祠堂都敢闯了。你就不怕我找人把你大棒子打出去吗?” 望舒说些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如今的形势对她们很不利。 若是这个男子反咬她们一口,说是小姐故意在祠堂私会外男,她们便是长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如今这世道女子艰难,嫁为人妇的女子更难。 她是绝对不会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的! “你若乖乖离开,我们便不揭发你私闯祠堂的罪过了。” 万俟揽月听着望舒一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被怼得哑口无言。 见他呆愣在原地,望舒又呵斥一声:“你还不离开?” “侯府的人很快就来,到时候他们可不讲什么情面,而是直接把你扭送到官府衙门了!” 池温凉此刻心绪渐渐平复,方才那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一时之间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她看到万俟揽月被望舒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池温凉便意识到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池温凉拍了拍望舒的手,示意她让自己过去。 望舒却没有照做,反而将池温凉护得更紧,那激昂的动作和神态仿佛在护着自己幼崽的鸡妈妈。 万俟揽月这才找回自己的嘴巴,磕磕绊绊解释自己不是登徒子。 望舒淬他一嘴,“呸,还不是登徒子,都追到这里来了,总不能是来上香跪拜的吧?” “你且说,你与长安侯府有何关系,要太阳都快要落山时分才来啊?” 原本最是嘴上得理不饶人的万俟揽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他深吸一口气,“你退下,我找你家小姐。” 池温凉这时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好整以暇地看他打算如何。 第二十五章利用 万俟揽月感觉头都大了,只得频频拱手作揖道歉,“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但还请两位姑娘相信,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恶意。” 池温凉本还想继续看戏,但她却发现望舒腿部一直在发颤,随即担忧地按下望舒张开的双手,强硬把她抚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 “你的腿怎么了?”池温凉边说边要撩起她的裙子检查,但她手部动作一顿。 转身对万俟揽月开口,“还请公子转身。” 那声音十分冷淡,但落在万俟揽月耳中,却仿佛秋日中,泛黄的叶子簌簌落下,带着丝丝凉意。 他僵硬背对着主仆二人,往远处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池温凉见他乖乖听话,专心致志地埋头检查望舒的膝盖。 刚才她到底有门板扶了一下作为缓冲,再加上面前就是门槛,所以池温凉摔得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撑着全身重量的手掌有些渗血和红肿。 而望舒却因为想躲避不让自己摔在池温凉身上,往旁边移的一些位置,但正是这一动作,使得她的膝盖重重磕到青砖上,膝盖与地面剧烈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望舒痛苦地皱起眉头,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记挂这被自己不小心推倒的池温凉,她忍着痛,不让池温凉看出自己受了伤。 池温凉看着望舒膝盖上的伤,红肿青紫了一大片,血迹沿着小腿往下蜿蜒,爬出一道血色的路,就连衣裙上都沾染了许多。但好在在肉眼看,骨头应当是没有错位的,所以只是皮肉伤。 池温凉很是心疼,就连语气都略带了些责备,“你怎么伤得那么严重还不说,若不是我发现了,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望舒满心愧疚地低下了头,就像一朵失去了生命力的小花,细碎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吧嗒一声,溅落在地。 “都是望舒不好,害得小姐摔倒,而且还是在那登徒子面前。” 不远处背对着她们的万俟揽月脸色黑了又黑,他现在对“登徒子”这三个字已经要开始应激了! 等等,她怎么知道自己姓万俟? 伊朝要求女子要端庄贤淑,步步生莲,今日这番在外男面前摔得七仰八叉,若池温凉是未嫁女子,传出去怕是没人再上门提亲了。 池温凉知她愧疚,蹲在她身侧,边顺她脸颊碎发,边安慰她说,“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万俟公子不说,便不会有外人知道,对不对?” 如此和谐的场面,不想是主仆,更像是姐姐在对年幼不懂事闯祸了的妹妹敦敦教导。 “而且,你家小姐我如今已经嫁人了,还怕别人不来我们家提亲吗?” 望舒听了这话,脸色这才逐渐好转,但她还是担忧这池温凉的伤势,“小姐,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池温凉对她宠溺地刮鼻子,“好着呢。就是看着吓人些,其实根本就不痛的。” 望舒还想挣扎着看看,池温凉将她的衣裙放下,半强迫地让她乖乖坐在凳子上休息。 然后转身对着万俟揽月开口道:“万俟公子,可愿移步详谈?” 万俟揽月等的正是这句话,但面上仍然装的是一副矜冷的模样,含蓄点头。 望舒见池温凉要与这个登徒子单独相处,瞬间就急了,“小姐,不可以!” 池温凉对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有分寸。而后对万俟揽月做出请的姿势。正是偏堂里面。 池温凉轻盈地迈过门槛,那一刻,她裙摆轻舞,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宛如林间翩翩起舞的黄色蝶影,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上一抹生动与明媚。 万俟揽月紧随其后,就在那扇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他还不忘俏皮地向不远处的望舒眨眨眼,嘴角勾起一抹顽皮的弧度,做了个俏皮的鬼脸,仿佛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恶趣味。 望舒气得浑身轻颤,纤指颤抖地指向万俟揽月,半晌之间,那“你”字仿佛千钧之重,哽在喉间,愣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而此时,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关上,环境变得昏暗起来,轮到万俟揽月说不上话来。 池温凉缓缓踱步至方才精心整理的书案旁,她低首沉浸于个人的小世界中,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的物件,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万俟揽月缓缓落座,与她对面而视,只见池温凉以她那温婉的姿态,轻摆素手,指间流转间,摆弄着桌上的物件,宛如指尖跳跃着一曲细腻雅致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说不尽的柔美与韵律。 烛火摇曳,跳动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池温凉并非有意晾着万俟揽月,而是她在犹豫。 自从荷包被万俟揽月拿走之后,池温凉就一直猜测他到底是何身份。 直到今日回门时,她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一番,这才猜出他的身份。 万俟家族放在京中养大的小儿子,身份高贵显赫,甚至还有进宫的令牌,可直接进宫面圣。 若能巧妙地将之融入布局之中,无疑锦上添花,益处匪浅。 今日这出,本不在池温凉的意料之内,可择日不如撞日,他正好出现,池温凉也正好有所计划。 “万俟公子,你今日来,可是归还荷包?”池温凉带着笑意开口,“此处简陋,下次见面,定当好茶奉上。” 方才,池温凉静默不语,那份沉寂莫名地在他心中织起了一张微妙的网,令他无端地感到一阵紧张悄然蔓延。 尽管时序已入深秋,凉意本该袭人,他却仿佛被无形的热意所困,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细腻的薄汗。环境昏暗如墨,巧妙地掩盖了这一细微的狼狈,让这份不为人知的小小慌乱得以藏匿于幽暗之中。 第二十六章自作聪明 全丙忠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机智的就是刚才那一下,没有被房间里的其他人察觉出来他的异样。 “不要急,我既然告诉你这是两品丹药,就没有准备占你的便宜。这龙脉草该是多少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宋云满脸微笑的说道。 “这里是我的地盘,名叫——冥家乐,是一个农场和牧场的综合体。 这个战术他和韦德之前根本没有沟通,完全是凭借着默契打成的。亦阳和韦德的“蜜月期”已经过了?不,他们“甜蜜”的日子还长着呢。 晚上,秦婷接到贺鎏阳电话,说是有事所以不回来。秦婷也习惯了贺鎏阳这样,没再多问,只是让他多注意身体才挂了电话。挂完电话后,秦婷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本打算休息,却看到了行李袋里的那本日记。 各大宗派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意见,君不见方家已经灭亡,这是最好的例子,这个时候根本沒有人敢反抗一个武帝境强者的权威。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宋云就安心在华天宗中闭关。 “今天好像是我华天宗招收弟子的日子,你不在外面来这里干什么?”飘渺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震得袁天定耳中轰鸣。 咬一口虾仁,裴笑没有跟往常一样鲜得直接囫囵吞下去,反而像吃了死虾似的感到意外的腥,她捂着嘴吐了出来,干呕了一声。 就这样,属于亦阳和诺维茨基的全明星周末例行新闻发布会就此结束。虽然说是“休赛期”,但对于参加全明星赛的球员们来说,这个周末过得可不比比赛日轻松多少。 贺朝阳面色微沉,他拿过饭,连着纸条吃下去,心中,一个计划悄然铺开。 至于他们的心结,却需要他们自己解开了,毕竟,林克的身份不是大管家,也不是感情调解专家,他相信一切都需要缘分。 雷破军跟大老张两人都在,抽烟抽得很凶,整间都被烟尘笼罩,而他们的脸色更是阴云密布。 其实,林克最为担心的还是忽然出现的马麟,毕竟,在之前的卡牌中,马麟还没有出现呢? 带队而来的是龙城第一高手千山雪,不过千山雪只是名义上的队长,实际上一切都由沈烈熟悉的军方大佬李副总指挥负责。 名宿们通过灵力级别,再根据各家族和门派送来的弟子名录,结合他们的年龄来判断对方潜力和天赋,从而筛选出其中天赋高的,这方法虽然不一定十分完善,但却十分有效。 姬玄一很是发愁,于是他又让那位慈祥的老人去水族五位长老那儿逛了一圈,务必要挖到更多关于水族的情报。 然而实际上,哪怕是圣君,未曾成仙,依旧是人类,人力有时穷,又怎么可能真的包括所有的剑道。 如果是不了解这路戟法的人,或许还以为这招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有内行人和高手才知道这到底有多难,究竟是何等的天才和领悟才能如此心随意动,信马由缰? 用剑男子求饶求得十分彻底,充分展现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可是海丽斯却不给对方机会,在对方开口求饶分心的时候,一锁链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十八层火狱的修炼效果虽然比图腾塔差一些,但也不可或缺,图腾塔偏向于理论,而十八层火狱则偏向于实用,两者也算相辅相成。 如果说,这钱真是陈家打入她账户的,那就可以肯定杀害陆亦晟的人确实是陈家人。 当年,就算是他不愿意用他们口中的东西来换我,也不至于把我和他们一起烧死。 “成经理这个提议不错,我们也得想办法自考个好大学,好好进修一番。”顾恒出声附和。 在李瑶离开之后,她依然想继续躲避一番,可大半夜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她果断从床上爬起来。 程万红死在与孩子出事的同一天,舒凝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件事跟她有关系。 周胖子说着,带领众人来到了这“世外桃源”的入口,入口星气冲天,而陆羽靠近它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 “哎,楚楚,那你在和牧谦说一下这个情况。你看,我这还不是为了家庭和谐吗?”许敏佳道。 只见曲祎祎将承珏交给李氏看管后,她便来到了穆叔跟前,然后蹲下身子,查看穆叔的情况。 “他……不会伤害到唐唐吧。”白少紫犹豫了一下,对于白卓紫,他也有些担心,那个温润的二弟,出手总会又狠又毒。 “……好,那就这么办吧。”柳贝贝再次看了看易凌,终于同意了。心想:自己在后面看着,量杨潇潇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做对易凌不利的事。 “老,老,老爷,不,不好了…”这武者刚才跑得实在是太急了,一时间喘息得说不出话来。 干脆将药碗放在鼻子嗅嗅,紧接着眉头皱起,像是不相信一般想要进一步验证,轩辕若离伸出舌尖在药碗边缘舔了舔,只感觉又麻又苦的味道冲刺了整个味蕾。 感觉到了其中的独特之处以后,叶梵天忍不住的想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按耐不住那种好奇的想法,随后开始迅速的朝着其中催动着心神迎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次日 “白瑜,府中可有传些什么谣言?”池温凉故作漫不经心,手中却紧紧捏着帕子,假装只是随口问道。 大口地喘着粗气,凌菲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那只手,她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 两人嬉笑了很久才结束了这个话题,倒是在安寝时分,盛明珠为宴会那日的衣着犯愁起来,举棋不定时,穿着寝衣坐在了妆台前,将轩辕炽当初赏赐的朱钗步摇都拿了出来,放在了面前细细打量。 所谓黑暗界,就是在这里没有亲朋好友的陪伴,更别说能有什么鬼魂会经过这个地方了。 到时候要付出的,可就是他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了。这么不划算的交易,穆清苏可不会傻到主动去承接。 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况那是齐珍珍对他第一次那么执着的请求着,就算不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他也会竭尽自己权利去帮忙的。 心中这般想着,杨昌明人已经出了房间,吩咐府中人备车,赶紧朝着皇宫奔了过去。 “感情你就是在这里记我的仇是吗?”丁九溪说这话的时候,似乎都可以听见她嘴巴里面牙齿打架啃咬的模糊声音。 与穆清苏对视了一眼后,穆国明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只要有穆清苏在场的话,他就不会担心纪苇苇再出点什么事情了。 现在正是凌晨两点五十九分,外面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直接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对方的声音实在是一绝,可惜长得丑了些,或者说是白瞎这了一把嗓子,居然长在了这样的人身上。 他觉得自己也太别扭了,明明是很在意她的,可却还是忍不住惹她生气。 涂以林和何晏并没有回到村子,原因很简单,这里已经被怪鱼包围了。 这半个多时辰,余阵只觉得是他长这么大中,人生中最漫长的半个多时辰了。 李国荣没想到自己撬墙角被抓了个正着,只说自己还要去局里开会,就找个理由走了。 一个拥有淡蓝色眼睛的西方男人,面目英俊,头像上带着笑意,大约二十多岁,看起来人畜无害。 谁知道今天就踢到铁板,瞧刚刚那个漂亮姑娘的状态,明显想将他们一锅端。 接着他盘膝坐在雕像前一张有些老旧的蒲团上,调整气息等到平稳一些之后,将神识慢慢探了出去。 他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副局面,自己就这样没了,可能,大概,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 大江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个不称职的领导,在他看来云笼市的分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和大江脱离不了干系。 墨离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打开了请柬,心神沉淀而入,片刻后面色急剧变化,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顿时涌动而出。 慕老话才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某一种外力强行终止了一般,随后,王天的耳畔便再度传来碑灵那熟悉的絮叨声。 墨离依旧是没有任何动作,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石府,双眼不断的扫视着石府里的一草一木,儿时的记忆显得那般模糊不清,就连那珍藏的记忆也在流淌的岁月中被侵蚀洗刷冲掉,如今剩下的仅仅是那个心如止水的心境。 第二十八章暮山紫 “去,京城里的南疆人,找到一个杀一个。”不等黑衣人回答,楚瑜便冷冷的笑道。 转过天的清晨,墨羽飞照例和李珊珊,黄象祖,李星辉,以及楚凤,龟仙儿等人走到厨房开始做饭,一时间忙碌起来。就到了正午。 嘭嘭嘭,凌寒还在甩砸,特奶奶滴,居然敢让自己为仆,瞎了狗眼哩。 杜白被他关在猪圈里折磨了那么些天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便是秦齐抓来的野猪都没弄死她。 “有恐怖份子。”这个米国人立即大声叫着。我回头看他一眼,可笑,我不回答,你就说我恐怖份子了。 此刻,我的手机响起来。我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下,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还是接过来。 当年浮屠城下,齐适身死,齐适一族尽数被屠——除了眼前的这个少年,齐昊。 可是,这份温柔在萧云娜看来是如此可怕,她一点也没有感动的心理,双手死死地攥住棉被。 此刻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他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如何暴露。 但是接下来,单舒的话却给徐以桑泼了桶冷水,让徐以桑瞬间清醒。 “你先回奶茶店”,没时间编谎话骗他,路川一脚把门踹上,背抵着门,压着声音看向眼前的这具白骨:“我并不想伤害你,松手!”。 他瞟了眼身周代表冥神司职的金光,估计是因为这些自带威慑的金光,才会被认错。 深海魔鲸王大吃一惊,脸色跟吃了便秘一样,虽然原本就没指望这攻击能杀死白亦非,但起码有点效果吧。 莫颦嘚瑟一笑,指尖轻挑,那些无头黑蛇瞬间又变回了没有生命迹象的毛躁头发。 其他类型班级的学生,组队之后,成绩方面都是会平分的,获取一百枚初等初阶玄兵兽兽晶的话,最终成绩为两人每人五十颗。 电视剧和电影不同,电视台在看过试播集后,决定是否购买剧集,等到电视台掏钱,制作公司才会开展电视剧的制作工作。 关乎队友生死的事情,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受到威胁后心里的憋屈感比刚才又强烈了数倍。 几乎是火烧一般温度陡升,让六人的笑脸通红,只不过,她们虽然羞耻不堪,但是真心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局面。 接下来,就是改装时间!李伟带着大家参观熟悉,看看有什么建议,后续改装马上准备开始,工期排的很紧。 战局逐渐变得激烈起来,但真正恢弘的战场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大门口。 伴着这花香的散开,三声响动从不同的桌子上响了起来——和艾伦一行的考生原本还在认真测验中,被这股浓郁的花香袭击之后,直接分了神,导致操控的东西直接摔落了下来。 大约翰是其中下手最狠的,这家伙人高马大的,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金刚大猩猩的血统。 奥丁的大军遭遇了法夫纳,双方大战了几天几夜,奥丁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于是与法夫纳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这是奥丁少有的几次御驾亲征也没能得手的经历。 它没有思维能力,发声器官受到潜埋在其体内的红色血线控制。当然,身体运动与神经系统也是如此。 礼物、酒、牛羊鹿肉、鹿茸、各种坚果配料等等,可以去菜市场了!家里有电磁炉和不锈钢盆,就差点配料了。 亚当的绝望,亚当的痛苦,亚当的压抑,亚当的疯狂,亚当的释放,所有一切都是如此真实而清晰。 李伟玩着手机,看着电视,频道是中国央tv新闻节目,索马里时间现在刚刚六点整,中国已经十一点。 这一刻,绫濑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鬼畜了,帮着妹妹追哥哥什么的,果然还是好奇怪,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桐乃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吧? 金云霄吩咐过皇城中的所有人,不得直呼李玉芸的名讳,所以大家都以李姑娘来称呼李玉芸。 乌恩奇低下头,他本想说出一番素不相识的谎言把丽娅骗走,但他的心中却回荡着同血同魂契约之词和那火热的誓言。可是乌恩奇仍有顾虑,他若为丽娅着想,就不应该让她陪着他一起送死。 在乌恩奇决意要离开雾玫镇第三天,他已经悄悄地修好了无定飞舟,并用凯奇留下来的一百个火玛瑙币买来了星兰古陆的地图,备足了路上的口粮,随时都可以乘风启航。 四月二十五日,舟人英雄阿育奇在武驰宫祭祖,并为他的族弟乌恩奇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面对不断逼近的“万针毒雨”,场上的融力独角兽开始不停移动,毒素针的释放者在随着地面上的陆奇的移动,也在不停的改变毒素针的方向。 齐魇挑了挑眉毛,而后便是将香收了起来,接着便是直接往香所指引的方向飞去。 她的剑环进不得南无乡的身,南无乡的剑光也被她的剑环挡住。但是,她受不了剑鸣声,震得双耳轰鸣。 “这闹哄哄的长安城有什么好看的,自然是要回去了。”苏九拉着李渔转身走下了楼,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往苏府缓缓行去。 传说中,「新神年代」最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就是曾经吃下了一枚金苹果,并完成了朱庇特留下的十二试炼,晋升为了非常强大的半神。 这次秦殊身体失去平衡,已经完全没法躲避,被打得结结实实,虽然有千丝甲护体,后背依然疼痛欲裂。 “后果就是我从马上面下来了。”叶重呵呵一笑,翻身下马,将马鞭扔向赵常顺,便往校园内走。 大乾朝廷付出的只是认可一些武者的身份的登记信息,收获的却是对全国武者情况的全面了解和随时调动这股力量的能力。 第二十九章心虚偷看 关注这里的人足有上千人,其中几人的呼喊更是让听到的人心神一震,纷纷看了过来,目光全部都凝聚在李慧的四根石柱之上,眼神中尽是震惊与不信。 不过他也清楚,这也是圈子里的一种规矩。大家同行,如果正好辈分相同,师兄师妹的称呼很正常。 又或者是刚刚才从农村来到城市,没有一技之长的,除了辛苦地简单体力活,似乎城市里没有别的可以谋生。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张大兵紧盯着叶冷风的脸说道。 “但是,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你进入到了世界监狱里面,无法帮你父亲解毒和解除那压制战斗力的药剂的话,那么,你也将会在世界监狱里面被关押一辈子!”龙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在这两个老家伙窃窃私语了一番后,脸色都是从一开始地紧张和担忧,变得放松和有笑意了,想必是已经想好了一些卑鄙无耻的招数。 大家都是平凡的人,所做的事也是平凡的事,但可以用良好的习惯去感悟人生,去营造一个和谐的学习工作环境,和谐的生活环境,从而谱写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在灾民们感恩戴德的谢谢声中,凌侠和士兵们踏上了前进的道路,他们没有进附近衙门修整,而是不停的沿着灾区勘察,足足勘察了两天一夜,凌侠把受灾的六个省份全都暗访了一遍。 此时的神纹深空,大片区域陷入无尽泯灭之中,其中以秦恒周围为最,这便是迈入半圣带给秦恒的力量。 陆湘云保持着举酒的姿态,容色沉静,似乎也极为端得住的派头。 但是当时的自己长得不好看,脸上有水痘,皮肤还不好,而且还很瘦。 想到这个可能,管事背后冷汗阵阵,那他刚才对沈落溪出言不逊,岂不是死定了? 顾清低下头来,继续包完手上最后一个饺子,仿佛没有注意到来人一般。 在苏紫涵出现后的第三天,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突然坐着豪车,来到了她的店里。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除了这片有篝火和一些露营灯,其他地方都漆黑一片,偶尔有几个海边散步的人路过,好奇的看着这些又笑又闹的人。周边是如此热闹,但是顾清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左手递给他,右手慢慢从大腿轻滑,直至虎口圈扶住脚踝,目光凝着他,嗓音很轻。 沈落溪暂时压抑住了激动的心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她家九妹竟然如此好运,同样呆在一个海岛上,居然挖到这种级别的宝贝。 楚卫东有时真的分不清虞佳笑是真傻还是故意在钓他,如果是钓,那他承认她的确很会。 看见自己的士兵被杀,为首的倭人也是哇哇大叫,看着丁奉董袭二人,充满了愤怒,却是提着倭刀杀了过去。 墨惜白不答,而是向她张开手掌,两样耀眼的宝物出现在他掌心之中。 年轻人的强悍,桑吉并没有预料到,所以面对年轻人的步步紧逼,桑吉额头上的冷汗不要钱的往下流着。 吸血蝙蝠固然可怕,但带给她更多的是恶心和肉麻,一看到那些丑陋的鼠脸,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避开。 “怎么样,训练学生带不带劲?”王坤找到了正在树荫下站着的侯耀武,微笑的看着正在训练场上面挥汗如雨的学生们说的。 别看古易阳才念高三,但是世家里面的这些争斗和名堂,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他也知道,秦家的秦立、秦明和秦亮估计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好打击一下苏林的机会。 再怎么说,江老爷子也只是一个外公而已,难道心里会将叶锦幕当成自己江家的人? 蒋智清发出电报不久就升任为师长,其辖下中央陆军第35混成旅整编为中央陆军第44师,同时授予其中将师长,宝鼎勋章一枚。 可是,这样的声音却让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马车或者驴车什么的声音,来人了? 太空监狱号内,未曾被转化为脑控虫人的军官还有很多,为了能回归联邦,这些人甚至会在后面的时候发生叛乱。在无法解释清楚的情况下,将所有责任推到死掉的陈汐身上。 又藏了许久,李青慕还是未听到建宁帝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她转过头去看。 李青慕实在不明白,大月虽然土地贫瘠,可也是人才济济,怎么就派了巫奉天这个空有外表,却无一丝真才实干的人来大顺求亲? 第三十章小心眼 事实上,赚取的利润还好说,重要的是他叔叔――如果有成效的话,此人在异能师公会里的地位肯定更稳固,这才是家族的经营之法,开枝散叶、广结善缘,抱成一团、相互支持。 林权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当下就给浪上九重天详细解说了一遍,四大神器分别是哪几件装备。 “噢?”余神婆疑惑的问着,要说这李一凡不是应该是个学生吗,怎么有变成警察了? “多谢了。”唐逍向方戟笑了笑,在床上躺了下去,他身体受伤严重,确实需要一段时间调养。 大殿上众人从白天吵到黑夜,最后不欢而散。十夜尊者带着其他长老离开,这次除了善化尊者留下外,法慧尊者竟然也留了下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死过一次仍不思悔改,唐逍与生俱来的鲁莽、自负、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性格,从上一世又带到了这一世来。 对方留天宫在此,就是希望自己寻到,进而明悟时间中的因果关系? 刚才,汤森的海韵瀑布拍出了六百万高价,扣除要上缴给俱乐部的费用,还能有五百七十万到手;再有一个,飞熊商会那边的极地垂丝打八折,就是四百八十万金币。 “请教不敢当,张大人有何事只管问,在下一定据实回答……”孙元化道,和毕懋康同来的张姓官员,比他的官职大得多,虽然比较冷,可这礼数确实不曾少的。 “一定一定,将士们听说杨经略还挂念着他们一定很开心。”孙敬对朴将领的事只字不提,拉着陈大人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 伍柒咬了咬牙,从自己的空间工盒箱掏了几件工具和稀有道具出来。 作为已经被祁砚单方面删除的‘好兄弟’,陆景深当然是选择拔刀相助。 看着祁砚身上的白衬衫,和鼻梁上透明的眼镜,显然是又恢复以往衣冠楚楚的样子,她更是心理不平衡。 “在想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说那种奇怪的话。”顾闻泽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低沉,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经过了权至龙,裴瓷恩有了经验,但此时此刻仍然非常紧张,那种感觉像是初恋的第一次约会,只要一想到对方,就忍不住耳红心跳。 江拾月眼睛一闭,磨了磨牙,可恶,又输了,就知道不该搭理他。 更没有注意到明明应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叶青阳,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睁开,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的侧脸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珠子是不是很值钱?”墨玖像是知道黑瞎子的想法,笑嘻嘻地问道。 墨玖听着喧哗的声音,抬头左右迷茫地看了下,却突然被远方的沙丘上的身影给吸引住了目光。 朱莉对林枫很了解,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林枫会赌,他的赌术可以说是非常垃圾。 唯一让他比较操心的就是工厂的问题。不过,工厂还需要两个月才可以继续操作,所以,林枫根本不急。 司空乐成舞动手中木棍,犹如舞龙一般,调整龙头,一棍挥出,直指郎云簧。 而后一句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更是在之前老者看不起太虚观弟子和现在白舒这种风霜高洁的风骨的对比之下而更显得具有讽刺意义。 “无妨,怎么说你我此刻也是盟友,对你,我还是放心的。”狄煜好像没事人一样,笑了笑没把麻骨的话放在心上。 太虚观坐北朝南,按照八卦方位布局,坎上离下,中轴线从坎离二位穿过,所有的重要的建筑,都建在这条中轴线上。 被称为史蒂夫的人飞在最前方,金属面罩遮住了他的眼睛,只剩下反光的屏幕。一只蟑螂飞在他的旁边,他们是敢死队中的敢死队。 “好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叶潜将他扔在了地上,左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右手拿着枪抵住了男人的额头。 只见解沐拿出孤竹,瞬间,械术解封,二次解封的孤竹,在阳光下散发着血色的光芒,尚未出手,刀身的异泽就证明了它的超凡,灵械武又岂是那些凡俗兵器可比拟的,有械武加成,解沐实力也上升了不少。 说到底,她还是想要让靳之倾可以少受一些苦,可以聪明伶俐一些。 这时候,观众也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嗡嗡地议论起来,神枫耳朵灵,隐隐听清了一些。 艾玛娅守在赵炎身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赵炎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艾玛娅却清晰的感受到,赵炎的肌肉已经硬成了一块石头。 第三十一章记下 望舒陡然间失了言语,唇瓣微启,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半晌未能吐露半个字来。 池温凉望着她那副模样,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终究是不忍心再对她多加苛责。 闻言,外公便笑着接过了橘子便开电视,便掰开一瓣一瓣的吃了起来。 有一次她看见,司篱半坐着,手伸向前,像是在拉着什么一般,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笑意。她当时吓了一跳,悄悄地跑回家中,对她那狐王老爹说司篱被鬼修摄魂了。 啤酒一瓶瓶打开,众人的杯子里泡沫翻涌,龙雷焱提议干杯,大家一起响应喝下了杯中酒。 祖凤海在常秋市的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张宸总不能雇个杀手把他干掉吧,虽说这么做也不是不行,但张宸觉得这样就太便宜他了。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他就亲你?”邢云不依不饶的质问道。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的碰撞,声势浩大,席卷的能量风暴将两人交战为中心,半径几十米范围内所有的东西全都清扫一空。 “不,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假如你不让给我房间,我就要露宿野外,这样对之后的比赛是非常不好的,所以,接受了帮助就一定要回报的,请你接受这个。”萨瓦娜说着递过来了一个包裹。 说着,赵教授从电脑上调出了时间。龙雷焱一看,脑袋顿时翁了一声,原来那一天,就是他惹祸的那天。这真叫人匪夷所思,难道自己竟然是这场危机的催化剂? 第二天一早,张宸是被电话铃声吵起来的,他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是猎豹侦探事务所王侦探的电话就接了起来。 不一会地道尽头出现一个黑影,老四像个泥球一样跌跌撞撞的爬着回来了。 我咬了咬牙,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等到了汉国,这些会加倍还给你们。 “吾儿亲启,为父得知你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很是开心,但皇宫就如一个大染缸,为父的心也渐渐的冷却,但没想到为父的仁慈,先让你险些被害,奈何为父的时间有限,不能手刃害你之人,亡吾儿谅解。 那管事人虽然见多了死人,可是,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血腥惨烈的死法。 那些圣杯的人显然也都没有想到就连手雷都没有办法炸开那捡魂棺,此刻都是有些惊住了。 经过这一个晚上和总指挥官的交手,我对总指挥官的性情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个家伙知恩图报有情有义,不过,他性子急,容易一根筋,我想,林正雄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利用他这一点来对付我。 下车之后,我又是一阵干呕,胃里早就吐干净了,清水都吐不出来了。 回想起在校门口的事,陈风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花姐住的地方。 过后,陈阳打开地图,看了一眼附近的乡镇分布,最后,选择了一座靠近那一座深山迷林的乡镇。 看着海尊者状若疯狂的朝那边攻击,一般攻击一边怒吼着,跟撒泼似的,唬的我们一愣一愣的。 杜宇等人对这一番污蔑之词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只巴不得公主马上下令启程。 第32章知错 “望舒姐姐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论远近亲疏,自然谁也越不过望舒姐姐。” 毕竟他才将将过了十八又怎么会是天使投影这种老妖怪的对手,想要在天使战阵中占到偏移,塞伯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利用剑意以质量取胜。 云天歌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胸,不断后退,隐到石床边沿的黑暗之中。 蛇不像狗,或是猴子那样生气或是想攻击的时候有可以理解的表情。但是他们都能感觉得到,那白蛇的眼中射出极为不友好的光来。 转念一想,自家师父是因为修为有成,不得不离开云大陆,云天歌才又释然了。 这个庄园的一切都是筱玉精心布置的,花厅就在中庭一侧,里面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墩,花厅一侧还有个凉亭,凉亭建在高处,晨亲王他们直接上了凉亭,在凉亭坐下,刚才发生的事,似乎被所有人遗忘。 时兰涛看着她却是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似乎对她如此怀疑自己感到有些伤心。 天道盟有六个峰近两万人,其中修为在金丹以下的有接近一半,一旦打起来,这些人十之八九会成为炮灰,只能全部撤离。 “你一心向往自由、真实,从未真正关心身外之事,不知道有些事……”云彦露出一丝疲惫,和江天焰的,竟有几分相似。 等令狐钰练成无上灵经功法,乐思甜这里,上古练丹术看了还不足十分之分一。 乐樱轻轻地吸了吸鼻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迅速地夺眶而出。 白起回答得干干脆脆,但是在距离萧云杰两三米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没有理会萧云杰热情扬溢的拥抱,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手机。 “半步体术大宗师?”我微微惊异,但也浑然不惧,在烟枪即将刺入我皮肉的瞬间,我双臂穴窍再次亮起,双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后发先至,瞬间袭到了他的身前。 人人都说叶家早晚被她拖累,可怜夫人走得早,不然都要被她气死。 李境和眉头微皱,落在腰际的乌发被窗外秋风微微浮起,竟是说不出的美来。 “这个八卦盘似乎是老物件了,难道,是开启炼神棺的钥匙么?”我眯着眼睛,看着余威喃喃低语。 练气士手段怀柔,可事实证明,他们远比魔修还要更加擅长此道。 面对李学工的回话,何思为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萧然早就安排好了,所谓的回馈,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材米油盐罢了。 这一年多的光景,衣食住行,庞攀将周庸当亲孙子一样对待,可谓无微不至。 “不是,我觉得殿主天纵奇才,以后要听天道的差遣做事,我有些接受不了。”右护法摇头说道。 “真看不出来,苏然性子那么好,和她在一起让人感觉到自惭形秽,但是他她的妹妹却是这个样子。”童望君摇头。 高精忠既然敢要挟朝野,他就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忠臣,不可能是大明的岳飞。 秋玄并没有领悟空间之力,只不过对空间之力略一点体悟罢了,谈不上领悟到了空间之力,不过有对空间之力的这一点领悟也足够让秋玄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秋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的笑容,看着自己的手掌之上。 第33章赏菊宴 那时,她还年少,未至及笄之龄,家中因缘际会,门扉几乎被络绎不绝的媒婆踏破,日日皆有说亲之事纷至沓来。 她漫不经心的讲述着,手里捧着的那颗淌着暗黑血液的脑干,就这样,像是被她捧着一堆什么食物一样,放在了解剖台上器皿里。 海岛基地内现在共有军队七万人余人,一些军官不乏都是三阶进化者。七大舰长与海岛基地的三大正副首领,也都在不就前进入到四阶。 当初他获得了英雄冢副本的首通,因而被系统判定为成功解救暗精灵族七位英雄的灵魂。 “哎呀!你竟然能猜出我的声音,看来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还是挺重要的嘛。”纳兰星辰的娇笑声传来。 欧阳凡望着初级力量药剂那几个大字深深地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老妹你是没看我后面那三个百分比属性吧,看了之后保证吓到你翻皮水。 “我会打电话告诉你们总裁的,放心。”她说了这么一句,就把这驾驶位的车门给拉开了。 生在乱世,有些人的命运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这一刻,她重新获得了生命,并且练就了十分狠毒的手段,对男人更是恨之入骨,但是唯独对于薛慎行却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感觉。 她慢慢的来到了它的面前,看着上面被灰尘蒙盖基本上都已经分不清本来颜色的画纸,手指伸了出去,然后轻轻的,将上面的灰给擦掉了。 “陆羨羽,你为何总为这只魔兽说话?难道你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时,李涧却突然冒出一句。 自己的大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黄彬再傻,也知道黄武的想法。 尤其是全开,听完魏仁武一番话后,心里特别失落,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聪明,但是总觉得自己和魏仁武相比起来还有一些差距,这也是他昨晚睡不着觉的真正原因,在昨天他们对峙时,他就已经察觉出来这一点了。 “废话少说,昨晚那个死者叫什么?”魏仁武可没有闲功夫跟他瞎扯。 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换了个奴才,依旧是点风月的台,风月也同样推辞了,继续等着。 之后,那两个装着宝物的箱子被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颜莎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她其实并不是怕,她只是喜欢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她想念这种感觉。 帐中气温微暖,一滴汗划过云七夕的额头和秀气的眉毛,朝着眼睛流去,而她正全神贯注地包扎,竟毫无察觉。 没想到岳阳竟然不是岳中原的儿子,而且岳阳自己好像知道这件事,记者们打起了精神,可能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新闻。 这里的暗巷尽头,有三个路口,而且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各走了一个路口。 本以为绑匪得到消息后会立刻要求交易,他们就可以趁着绑匪离开老窝的时候,寻机硬闯那栋房子,把人质救出来,可没想到,得到消息的绑匪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江禅都对和李斯的缘悭一面抱憾之极,同时也对六长老萧天顺出于谨慎的解释大为不满,弄得萧天顺焦头烂额,好在李斯又出现在胭脂港了,他一到,立刻引起所有势力的注意。 第34章离魂草 红鹰点了点头。她觉得,苏阳说的一定能做到。以前,她对天鹰是百分之百信任,只要天鹰说的话,她都不会怀疑,现在她依然是这样。 生辰八字那是绝对不会轻易给人的,其中的厉害关系这吴大师是知道的。 林飞一愣,不过马上就明白,这道声音,应该是利用某种秘法,保存在这个甬道之内,一旦有人进入,这道声音就会响起。 “这下我有了雄黄粉,你现在就可以放心了吧。”我对着上官馨轻笑道。 “你进去开灯了”看着阴宅里面的灯光,我眉毛微微一皱的问道。 见了我的无视,这下可把王言明气得不行,恨不得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她有她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任务。”幽冥君平淡地回应着,天空中的棺材陡然下压,在大地投下的阴影宛如连绵的山峦。 我们的家乡,落仙位面,被毁坏得不成样子,简直,就成了一个废墟。 更可恨的是,那些冲在第一阵营的骷髅兵并没有如约倒地,而是晃荡了一下继续无耻的拖动着骨架向前方冲来。 母亲不分青红皂白打过她,当时心中都是仇恨,怨愤,对母亲这一巴掌也充满了怨怒,怨恨他们不信她,偏袒姐姐,然而,如今对着他们的坟墓,她只想着父母能再活过来,她宁愿天天挨打。 教廷正是因为手中握着这支强大教皇卫队,他们这才突然暴发了起来,再加上神圣罗马帝国给予他们的压力大减,这才敢于向强大的诺曼人宣战。 其实这也不能说严冷锋是如何未卜先知,如何未雨绸缪,只能说他心念严云星,做这些准备也就成了必然的事。 神之领域,级别一旦到了上位神,已经无法再继续增强了,所以比他们更强的人,想不出手就压制他们,那没有可能。 成步云也在观看这这座雄伟的城市,这作为初始宇宙中唯一的一座城市,那古老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威廉首先要做的是保住拉道夫首相,避免民众的怒火朝他的身上倾斜,于是他将几个贪腐无能的官员贵族拖出来充当替罪羊,将他们推出来作为吸引仇恨和火力的靶子。 这时候,张逸是不轻松的,因为不知道鬼子边境发生的事情这边知道不,也许鬼子有电台,电话线不知道有没有。 这些地方的海图,都是现成的,甚至,赵信已经开始着手组建船队,开始了前期的工作,通过购买阿拉伯人,还有大食人的一些海图,了解东南亚的一切,并且为以后做好准备。 很显然,这灰袍中年男子认识熊二他们三个家伙,也知道他是成步云的魔兽,不然语气不会这样的客气。 直播间内的观众在看到林峰这副模样后,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但是接下来任凭他们怎么问,林峰也是守口如瓶,连一丝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朝直播间内的观众透‘露’,让直播间内的观众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抵达迷魂沼泽边缘地带时,随处可见一汪一汪的湿地,四处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水草,还有一些长得不是很高大,但是根系特别发达的类似榕树一样的树种,长在一些露出水面的泥地里。 “哈,我倒是忘了,你家就是卖静神香的。”蓝天宛尔,对她的好意没有推辞,虽然他不抽烟,但是毕竟这东西跟地球上的香烟不同,不仅不会上瘾,还各有功效,放在身上备用倒也无妨。 好舒服,好温馨。然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尤菲感觉到了冰冷,那是足矣让她陷入恐慌的严寒。 “你似乎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饶是蓝天心态不错,此刻也心生恼怒,语气森然道。 其中最要命的技能就是疾风步,这个技能能够让使用者达到近乎隐身的状态,万一一击不中,还有第二次的机会。 王阀的人头脑还真是简单,他们所关注的重点一直在于李弘冀和李弘茂是两个草包,从来没有关心过其它问题。难道对手是不是草包这么重要吗?王本坤可是王阀的阀主,他的见识和心胸只有这一点? 果然,立刻便有人同声翻译起了蓝天的话语,并且用广播播放了出来。 确实,那些比较大的媒体,都只是客观的报道了朴初玺被调查的事件,却没有一个说他如何如何。 苏克多经常带妹子鬼混,加上在家族中不受重用,原来是没配保镖的,但自从苏苏继承家族产业,特别调了两个保镖保护他,这两个保镖都是经易鸣筛选并由雷动安保公司训练过的。 第34章药丸 钟岳敏锐地捕捉到了童恩眼中那一丝不安,心里一紧,双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双臂,像是怕她从手中丢失一样。 苏毅和沈柔雪同时愣住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一道九彩光芒飞射而来,透过九彩光芒,好不容易看清来人的模样,两人再一次愣住了。 周六上午上完课,我们便出发了。因为是去海边,又要在那儿过夜,故而我特意多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可能,能够有这样的效果,就是叛界的朱家修士都没有预料得到。毕竟,他们可是一直认为楚飞扬是紫薇宗魂净度达标的核心阶层的。 在皮革的正面,有着黑色细线所勾画的地形和村落,其中最大的一个村落被红色颜料涂染着四周,正中央用字母a标注。这个地方,错不了就是他们目前所在的村落了。 她只想利用进城的功夫把头上唯一的一朵内造的堆纱宫花丢在城门口。 离风看到这一幕,内心里更是有些惊骇,他仔细盯着现场,不久后才感觉到有种淡淡的精神力波动,这才清楚是什么情况。 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自然更长了一些,两轮吊打下来,时间上直接进入了后半夜,离风也就没有再多待,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他挑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毕竟要谈这种事情,还是静一点的好。 被“她”发现的阿莲很不幸运,在“她”靠近之后也没能生出抵抗力,结果被“她”一口就咬中了脚脖子,当即就喷出了大量的血液。 恍惚中有人拨了拨火堆,阴冷的空气又被驱散了几分,暖意渐渐回到身上,终于控制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了,但再次确认后,中年警察的心里还是升起很无语的心情。 当初阐教十二金仙,广成子排在第一位。负责在玉虚宫撞金钟,深得元始天尊喜爱。 见众人争执不下,李隆基思索半晌,摆摆手说明天再议,便宣布退朝。 也不知是不是他说这话时用了摄魂术,喻微言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之后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唐半壁江山已失,甚至连都城都被叛军占领。但此时毕竟还没有亡国,而作为皇帝,万民意志加身,就是圣人也不能出手谋害。 佐助嘴角一抽,心中升起来的情绪被冲散掉,对于这话明显是不信,不给面子地“戚”了声。 “我们在比试切磋呢,你是忍者肯定有很强的招数吧,要不要去下边和真田大人过两招?大家都在看呢。”这位年轻的武士举了举手上从不离身的武士刀,脸上带着凑热闹的喜色。 一个很久没见的人从脑海里冒出来,当时在京都城门附近的话语倩影依旧历历在目。 大司命已经珠泪盈眶,珍珠般的贝,齿将娇,艳的红,唇咬出血来,知道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来历奇异的少年,已经在她冰冷的心中铭刻了最清晰的影像。 张德帅明白,胡一舟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并不是自己能够轻松猜到的。 墨家弟子虽有数万,但他们早已经过严格的训练,撤退之时井然有序,仅仅半个时辰,所有人便已经全部撤退至西山,在密道之前等待。 在尝试使用预登录握手确认时超过了此超时时间。这可能是因为预登录握手失败或服务器未能及时响应。 “看你还笑,还说不说爸爸丑不喽,囡囡还有你,你别跑。”陈洛又准备去蹭囡囡,这个鬼精灵老早就跑开了。 荒老板和叶仙帝等人之前曾说过,这红名村是他们建造而|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岂会看不出来,这根本就是在红名村中房屋的整体布局结构?。 在尝试使用预登录握手确认时超过了此超时时间。这可能是因为预登录握手失败或服务器未能及时响应。 中午时分,屈定昭葡率领十万大军,对着秦国营盘发动了猛攻。章邯修长的身躯站在两丈高的城墙上,大型床弩已经准备就绪,邪魅的双眼露出一丝怪笑。 婠婠和师妃暄地位领先于白茜和白凤玖她们,重黎又领先于婠婠她们,重黎最后出场,算是压轴的吧。 陈洛选择“纳入”,随即便看到光幕上出现了两只狼青幼犬,与鸡鸭。而且两只狼青幼犬头上居然悬着一个“+”医疗标志,他手指移到这个标志上,出现一排信息。 现如今,在弹幕中,不仅仅只有寒冰垃圾四字,更是有666的字眼参加在其中。 莫离微微错愕,“原来,你都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先发现毛乐言这个秘密的人,想不到庆王却早知道她有这种武器。 庆王今日早朝没有来,也没有命人来请假,这点倒是让刘渐有些担心。如今朝中局势十分严峻,庆王不会无端不来早朝,必定是有事了。经历了之前静王府一事之后,刘渐心中有阴影,总怕谁无端就会被人抓走。 鸿雁抬头仰望天空,一只落单的孤雁,正在逆风追逐,纵然振翅高飞,奈何天命已尽。 “这,只怕是妖物一时还没有现行。”太尉大人顿了顿,这又不敢确定的说道。 他可以与天不赦对质,甚至是得罪整个黑海恶狱,只是因为那一眼停留。 林潇寒身形游移飘忽不定,脚踏奇步,巧劲化钢锋,进退之间招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