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一神通,道爷你这么玩?》 第1章 斩龙剑仙、黄皮老书与法体 洛河以北,阳山以东,谓之汖州。 此地民风剽悍,物产丰盈,属战略要地,自古为兵家所必争。 而那阳山,绵延数百里,大小山脉分支数不胜数,若从高处俯瞰,宛若一条蜿蜒扭曲的巨龙,似临死前拼命挣扎,躯体一折又一折,一弯又一弯。 就在这阳山某处无名小山上。 菜花小蛇正盘虬在树上吐着信子,过着百无聊赖的悠闲生活,透过影影翳翳的茂密树荫,它正目击着一个肉色怪人,对着不远处一棵粗大槐树自言自语着。 “这位道长,我也与你说了这般之多,相信以你的慈悲心肠,断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一头浓密湿漉黑发,屁股后面用花裤衩夹着本老书的袁穹,正双手合十对着口中的道长拜了又拜,“咱又不是白拿,都说了各取所需。” “道长且放心,我取了你这身褂子,定然将你好生安葬!” 就见那“道长”,浑身上下不曾再有半点皮肉,只一席寻常玄色道袍还堪堪挂在身上不曾风化,莹白骨架处,肉眼可见的多处裂痕。 左腿、右臂骨头断裂,手指脚趾肋骨处亦有多道裂痕。 只有那握剑的左臂看上去还稍稍完整,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那左手指骨依旧紧紧握住那插进地面的生锈长剑。 不知这位道长生前,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恶战。 虽是骷髅,可无半点狰狞与凶戾之感。 不然纵使袁穹胆子再大,也不愿上前跟其讨价还价。 “那咱可说好了,你没反对,权且代表你同意了,我可在这等了你许久答复。” 他对着枯骨又是作揖又是抱拳,不管这礼节对否,心意到了就成。 话毕,他轻手轻脚上前,小心翼翼为那道人宽衣解带,一边解还一边尝试复原这衣服该如何穿,扣子要怎么系。 就是那衣料的手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非丝非麻,非金非玉,不是棉花也不是皮草,但不管如何,这衣服他肯定是要穿的,不然光着屁股走在大街上,要不了多久就得被人报官给抓了。 袁穹并非蠢人,他有些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面前的道人似乎也不是普通人。 回想起自己初到这儿时的惊慌与无助,现在能有一人型枯骨相伴,已经是莫大幸福了。 炎炎夏日,不喜开空调,就爱吹电风扇的袁穹,冲完一个凉穿上自己精挑细选的大花裤衩,才翻开自己钓鱼钓上来的黄皮老书一页。 唰的一下,眼前一黑,时空倒转,似是过了一秒又像漫步十年,耳边蝉鸣不再。 等再恢复知觉后,已然不在自己的狗窝之中,眼前是一片彻底的陌生之地。 …… 一身玄色道袍,看起来颇有那股子精气神的袁穹,正在那对着一只手掌苦口婆心:“道长!往事之事不可追,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都成一把枯骨了,咋还那么看不开呢?” 想到这,似乎是心有所感,他也直接盘腿坐下,就坐在收殓整齐,唯独差了一个左手掌的尸骨旁边。 “我来这之前,经常听到一些段子,其中就有个是讲老和尚跟喝茶的,说是……” “最后老和尚问,烫手了,就放下了,你为什么还不放手?” “年轻人说,那杯子是她送的呀!” “道长,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那都叫这种人舔狗,啊,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你们出家人有没有风花雪月之事……” “哎,我也不知道道长,你是因为什么事放不下,总不会这把剑也是‘她’送的吧?” 啪嗒。 那握剑的左手一节一节散落在地,犹如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又似是被一箭洞穿。 “不……会吧?” 袁穹目瞪口呆的看着脱落的手骨,他宁愿相信这就是一个巧合,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刚刚诛心之言,直接给道长哥整自闭了。 他发誓,真的就是随口说说,纯属想到哪说到哪。 可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巧合,所谓无巧不成书,也恰恰是承了这份因,就得担下这个果。 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可往往这些都如同命中注定般,躲不开逃不掉。 袁穹似是做了一个梦,一场真实又不真实的梦。 他的视角好像变成了别人,一个不认识的人,又好像认识过。 依旧是那玄色道袍。 只是眼前多了另一道刁蛮任性又霸道的身影。 “小道士快点跑!那群虾兵蟹将又要追将上来!快跑快跑!驾!” 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悦耳又清爽,就如八月天吃上那么一大口冰冰凉凉又爽爽脆脆的西瓜芯,入口时甜水横流,沁人心脾。 就如此刻那小道士的心里,累得气喘如牛哼哧哼哧,可脚下却不曾停了半步,那少女没喊停,他可不敢停下来,不然指不定要被戏弄成什么样子哩。 “敖……敖霜……你是不是又……哎呦!” “哼!跑的不快,嘴倒是不消停!我看你是又欠揍了!” 名叫敖霜的少女挥舞着大大的拳头,一脸蛮横的凶恶模样,像极了欺负小媳妇儿的恶婆婆,随即又开怀大笑,看着背负自己的少年一副蠢蠢笨笨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就好笑。 “我偷偷拿了家里的剑胚,今日是你生辰,就送你做礼物~”少女眼睛眯成一个大大的月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娇艳的花儿,一时间让人看的有些着迷…… “说好了,收了我的礼物,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们拉钩钩!” “嗷,敖霜你……你真好……”他抹了抹鼻涕泡,一脸呆笑。 这是…… 袁穹心中已经有些明悟,道长哥啊道长哥,你说你好好的仙不修,非要去碰什么爱情,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吧。 画面一转。 少女已是换了副模样,丹凤眼高鼻梁,十万青丝随风飘扬,一身冰蓝色宫装长裙既显身材又露气势,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似是让周边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她看着眼前在溪水边盘膝打坐的道士,没来由的生起气来,扔下喜柬转身离去。 再见之时已是高朋满座,宾客齐至,四周全是喜庆的红色,你身份低微纵使喜柬在手,也入不得近处,只能远望那一席红色嫁衣。 你知道,敖霜不喜欢红色。 婚宴之后,你便辞别师父,下山游历。 山下溪水流淌,一如往日哗哗潺潺,可不知道为何你觉得心中堵塞,腹中酸涩。 可能,是道行还不够,你这样想着。 于是,这山外的邪魔外道便遭了殃,凌真人从此名传八荒。 梦境破碎,重组。 再回首,当年追在你们屁股后面的虾兵已然垂垂老矣,那老虾亲手将一封信交递于你手中,说起小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一字一句看完了敖霜的信,一言不发。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快如流星赶月,只瞬息之间就横跨一州! 沿途所过,人妖皆惊,无不畏惧这等强大剑仙。 尤其是那作恶多端的血食妖鬼,纷纷钻入地下,躲回洞府,生怕被一道剑光给灭了。 山下溪水畔,凌道人又瞅了一眼曾经年少遇敖霜之地,悠悠岁月,韶华白首,转瞬已百年。 凌真人孤身一人硬闯龙潭。 一剑碎潭江! 斩的那潭江黑龙鳞崩筋断,角碎骨折! 两剑改河道! 从此世间再无潭江,只有洛河,这一剑算是彻底绝了那黑龙修行前途,断其根基! 三剑斩黑龙! 凌道人以自身根基为骨,修为为主化作擎天一剑,彻底将那黑龙斩死在洛河畔,万丈龙躯从天而降砸入地面。 凌道人左手杵剑,神剑没入龙首,催动神通,鞭山移石。 一块又一块巨石从各地飞来埋葬龙躯,直到彻底化为一条绵延百里的山峰。 画面渐熄,袁穹从那场不知过往多少个岁月的连环画中苏醒而来。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枯骨,他实难相信,摧山断河,剑斩巨龙的壮举,竟然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 不……那种程度,真的还能叫‘人’吗,袁穹有些怀疑,可那种幻灯片的真实感,未曾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感受到的,就像是重走了一遍某个人的刻骨记忆。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可能是震撼太多了,经历过刚刚的超级幻灯片,袁穹都觉得自己是一位大剑仙了,根本就不怕自己脚底下是龙首这回事! 可能骨头早就成化石了吧。 似乎是刚刚的那场水月幻境消耗掉了道长哥最后的偏执,原本莹白的骨架现在开始逐渐变得黯淡无光,像是得了骨质疏松的病,袁穹觉得自己只要上手就能把道长哥的骨头搓成粉末。 他试着拔了拔那把剑,不出所料的根本拔不出来。 就连一块锈渣子他都蹭不掉。 这把剑好像就是敖霜送的那个剑胚炼出来的…… “晚辈也不知道该叫你凌道人,凌真人,还是道长哥……反正,你的故事我看完了,我就是一啥也不会的山野村夫,也帮不上你啥忙,最大的尊重就是把道长哥给入土为安。” “顶多……我是说顶多,再拿一把道长你的骨灰,尽可能,尽最大可能给你埋回那条小溪边,让你跟敖霜小姐离得近点。” “可我就是说如果!是尽力!不是一定!我一个路痴,不认道的,再加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道长哥你那两剑都改变地貌了,原址还在不在都两说的……” 袁穹在这碎碎念着,一口一个道长哥,那是因为他觉得他实在是有点惹不起这老哥。 你说你当初不娶,事后心碎,还跑人家宫里把人家主人从家里边薅出来,三剑就给剁了! 所以说呀,修道即修心,远离女人焉。 可就在袁穹说到:离敖霜近点的时候。 那原本一抔枯骨突然爆发出一抹淡淡微光,在袁穹一脸复杂不知说何是好的表情下,道长哥连同那把锈剑一并化成点点萤火,似是有神志一般飞向那本袁穹钓上来的黄皮老书内。 “唉……”一声轻叹,传遍阳山,引得树叶簌簌作响,也惊得不少鸟兽逃窜。 叹息过后,一道低沉如牛鸣的长哞声骤然响起,这一下更是惊得林中兽,空中鸟,水中鱼瑟瑟发抖,似是有什么大恐怖之物出现,让它们感受到了原始的恐惧,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 那哞声来得快去得也快,袁穹直感到脚下轻微一震,所有异象便都消失不见。 为此,袁穹也幽幽一声叹息,从后腰处取下那本黄皮老书翻开第一页。 只见上面画着一清净无垢的拄剑骷髅,背靠龙角,煞是惬意。 书页右上角四个大字“枯骨道人”代表了这尊骷髅的身份。 “昔日木讷口难清,凤冠霞帔剑已惊。 百年霜雪未曾见,恨斩龙君寄我情。” 袁穹不理解,明明这个道长哥有名字的呀…… 看完凌道人的简述,他又翻开一页,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告诉他,有东西在道长哥的页后等着他。 “法……体……?”袁穹张嘴念出来他不曾见过的一种箓文! 法体隐去,没入袁穹眉心。 顿时,一股天旋地转,又神清气爽的感觉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喜悦和忧愁也同时出现在他心里,喜的是这玩意绝对有好处! 忧的是,这荒郊野岭的,万一晕倒了可怎么办? 好在,眩晕只是暂时的。 现在的袁穹,全身上下只剩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用着使不完的力气,就连空气都是格外香甜。 “道长哥……咱俩这因果结大了呀……” 袁穹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他不知道刚刚的法体是道长哥的报酬,还是那本黄皮老书的神异。 不论哪个,这法体也都够袁穹消化一点时间了。 现在的世界,在袁穹眼中好似变了个样子,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这绵延百里的阳山,一座座山峰在袁穹看来就是一片片龙鳞,那洛河也不单单是一条简单大河,他似乎看到了生活在河流里的水族精怪,在治理河道疏通水脉。 不知是错觉与否,当他再次凝神注视的时候,一切又都变回原样。 山又是山,水还是水。 第2章 白骨法剑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无一处,入目皆妖邪。 阳山之下有官道,拜别道长哥跟龙君哥后,袁穹便寻了野道踉跄下山。 现代人的他哪里懂得在四下无人的野外辨别方位,只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罢了。 遂寻了一条直道沿路而行。 这一路之上所见光景,让他这个生于安乐的普通人触目惊心! 百十步内就能见到一具路边遗骨,这尸骸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都被啃食的干净,白骨之上蛆虫都不曾有,只有那道路两边眼冒幽光口吐涎水的野狗恶狼,还有那时不时在天上盘旋飞舞的乌鸦秃鹫。 似是感受到袁穹不是那么好惹的,尾随在他身后的畜生都是跟个一两里路就另寻他处,只有天上的飞禽时不时嘎嘎两声,图惹人心烦。 这是…… 饥荒? 自从得到法体后,他不仅身轻步敏,耳目一新,就连腹中都不甚饥饿,只消打坐片刻让体内气流自然脉动几轮后,就疲惫一清,容光焕发。 袁穹抬头瞅了眼空中金乌,看着它快要落山,不禁心中一叹。 今晚又要露宿道边了。 这两天的徒步而行,不曾看到半个活人,就连村落也无半座,只有孤零零的古道相伴,和周围森森白骨作陪。 前两天晚上他还能时不时看到一两朵幽绿色磷火飞舞,就在他壮着胆子前去一探究竟的时候,谁知那磷火也消失不见,地上更是连具枯骨都没有。 这荒郊野岭,连个鬼影都没有。 现代也回不去,这边也没个人儿,孤寂感让袁穹有些要发狂。 随便寻了一棵道边枯树,那是袁穹今儿看着顺眼的一棵,他打算就在这树下休息休息。 “呦,还有个邻居。” 那是一具背靠枯树的骨架子,颜色有些枯黄,骨上有些齿痕,看着在这住了有一段时间了,颅骨禁不住重力的吸引,已经轱辘到离身子两米外了。 “叨扰叨扰,相逢就是缘,今晚上我就在这借住一晚,想来……嗯,阁下也不会怪罪。” 袁穹对着那枯骨拱了拱手,又帮对方把脑袋捡了回来,放在两腿中间。 刚才‘嗯’的一下迟疑,实在是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为先生还是小娘,他又不会看骨辨性别,唯一能让他分辨出性别的那块软骨,早就不在了。 月暗云厚,凉风习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与不远处茵茵鬼火更配。 狼嚎狐鸣奏出掩映不住的凄婉。 此刻袁穹背后的枯树宛若一择人而嗜的凶煞邪怪,张牙舞爪的枯枝败干,似要将树下人一口吞噬。 正在闭目打坐的袁穹不为所动,哪怕身边也传来同样悉悉索索的响动。 还有。 胭脂香。 借着薄薄月光和幽火,就见一身段婀娜的妩媚女子,正半遮半掩绕着袁穹打转,时不时伸长脖子用鼻子抵近嗅嗅,可就是不能接近他分毫。 “公子……公子……” “快醒醒……呵呵呵呵……” “嘻嘻嘻,公子你看……这小衣……” 一声又一声婉转淫靡的低吟从袁穹耳边直入脑海,似是有人在不住呼唤于他。 他悠悠睁开双目。 入眼处,却是一张抵近鼻前的精致俏脸,含羞带怯,白腻无光。 只是这角度却颇为瘆人,纵使美人入怀,一睁眼就看到一张陌生俏脸也得让人心跳快上三分。 袁穹伸手向右一探,果不其然,邻居没了。 他当下心中了然,看来这白骨邻居变身成暗夜俏佳人来报恩了。 “姑娘,有话好说,我就在这借宿一晚,天一亮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我坐下前,就跟姑娘你那本体说了这事儿,你没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若是姑娘反悔,在下离去便是。” 那娇俏小娘闻之微微一顿,立即又眉眼娇笑着缠了上来。 “公子是不是睡糊涂了,这附近哪有什么本体骸骨……我……!” “我也没说骸骨……” “……” “……” 一时间一人一鬼僵持原地。 自知说错话的女鬼也不再演戏,当即从一美人化为骇人枯骨! 口中厉喝道:“男人拿命来!” 袁穹只觉眼前骷髅变得丑陋不堪,干枯如草的乱发三三两两插在那骷髅头上,原本青葱玉指也变为焦黄指骨,上演一出骸骨乱舞的把戏。 闹唤的凶,却近不得袁穹分毫。 “死!死!死!” 看到恐吓无效,那男子如老僧入定般用看呆子的眼神看着自己,更加激起了女鬼的凶厉,脑子已然混沌的女鬼此刻状若封魔,不去思考为何自身白骨无法伤害其分毫,反倒从口中吐出丝丝缕缕白色雾气,想要将袁穹包裹! 枯骨,有脑子吗? 也不知袁穹究竟是胆子大,还是见过了大世面,知道剑仙与龙君。 他对这枯骨的来袭竟然一点恐惧之心都没有,只是觉得可悲可叹。 兴许是这一路走来,见到了太多的凄苦和白骨,他深知这路边遗骨无一例外,都是可怜人。 他们生前苦楚,死后还要受到怨气折磨化身鬼怪害人,不得入轮回。 正是因为见了太多,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夜见到骸骨化人,也自然不为所惧。 “姑娘!够了,这样下去,你也该彻底烟消云散了!”袁穹登时站起,一双大手括住骸骨两肩。 “虽不知你害了多少人,可尘归尘,土归土,你还是去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在白骨女惊骇的目光下,袁穹法体微微发亮,霎时就驱散了她从口中喷吐而出的白骨阴气,那双钳住她双肩的大手,如同浓硫酸一样不断侵蚀着她的白骨鬼体。 凄厉的惨嚎声响彻旷野,那一瞬间她再次回想起了死亡的那天。 一样的惨叫与哀嚎,可周围的饥民充耳不闻,他们一口口一块块将她的皮肉与内脏分食殆尽,直到声带被化为野兽的饥民撕扯掉,眼睛被挖出嚼烂。 至死,那股郁结之气都不曾消散!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不忍邻居继续堕落害人的他,下意识就念出那净天地神咒,虽然袁穹也不知道他世的咒度此界的鬼,到底有没有效果。 随着他的诵念,一个个泛着微光的古体字符从他口中飞旋而出,绕着白骨女旋转一圈又一圈逐步缩小,好似一根金光灿灿的捆仙绳捉住了那至阴之物,不停散逸白雾。 白骨女哀嚎之声越来越小,直到面目不再狰狞,表情逐渐柔和。 露出一个柔美娇媚的美人模样,她对着眼中银光闪烁的袁穹盈盈一拜,魂体化作雾气彻底消散。 余下枯骨变为仿若轻薄细纱的微光,被黄皮老书凭空吸收。 “可怜之人的复仇,难以评说呀……” 一股难以言说的堵心感,涌上袁穹心头,那姑娘死得惨,死后也残害不少其他无辜者,究竟是死有余辜,还是冤冤相报? 自己的行为又是否对? 他默默地掏出那本老书,翻看着第二页。 只见左边画着一浑身赤裸的貌美小娘,被一群恶鬼模样的人趴在身上吃肉喝血,啃食内脏,吸溜脑肠。 而右半边则描绘一阴森枯骨,勾引路人,敲骨吸髓,吞魂噬魄…… 右上角书四个大字“菜人骨女”。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树干,徐割股腴持作汤。” “这狗曰的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那令人生寒的结尾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天灵盖,这里的百姓实在太过猪狗不如,仿若活在人间炼狱! 再翻一页,“白骨法剑”四个古字一闪而逝,化为幽光挂在袁穹道袍腰间。 一柄苍白色的脊椎剑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腰间。 内蕴阴气与死气,望之不详。 袁穹抽出法剑细细观察,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见他稍一用力,好似法力激发剑身,苍白脊骨立时显现出猩红的血管状细丝,犹如刚刚被以蛮力抽出体内的脊椎骨,伴随着阵阵阴风…… 这…… 大小长短,袁穹放于背后比划一下,登时就要破口大骂! 谁家好道士用这当法器呀! 第3章 有席吃!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道士夜仗剑。 扯远了。 书接上回。 此等人间,哪有什么盛世可言。 被娇俏女邻居那么一搅扰,袁穹便失去了继续休憩的打算。 连夜赶路,只为尽快找到一安身之所,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让嘴里有点味儿。 好在天光将要破晓,黎明就要到来。 远处。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袁穹循声向后望去,隐约间,似是看到十余骑威猛高大的骑兵正顺着官道飞驰而来。 等再近点,看到为首一员虎将面色赤黑,鼻直口方,眼如铜铃,身披乌金鱼鳞甲,胯下乌骓大马! 好!有人烟了! 待离得不远,袁穹挥手高呼,这长时间不见人,突的来了一群军中大汉,他也乐得上前一叙。 哪怕军爷们恶语相加,他也认了,谁让袁穹实在是不识这边路。 可哪知…… 烟尘飞扬,骏马奔驰,十余骑连奔儿都不打,一溜烟扬长而去也。 徒留袁穹一人站在道边吸着马儿的尾气。 “嘿!这帮莽汉!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袁穹气不过,遂扯着嗓子大吼一声:“骑马的,小心被前面鬼魅给迷了眼!” 眼见烟尘远去,他也不再想刚才之事,只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一定要给自己整个代步的坐骑,不然就光凭着这两条腿,当真是又慢又无趣。 当年自己看志怪小说之时,一般得道之人不是驭龙就是驾虎,再不行就骑鹤下江南。 啧啧,想那一句最好是红衣,当真好不装逼。 至于自己,能有头小毛驴就不错了。 闲时赶路,饿时充饥。 老话儿说得好,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想那驴肉火烧…… 口水就涌上舌津。 得嘞,既然人家嫌弃咱,那就继续赶路吧。 这路边枯骨,倒也能作伴。 袁穹一手仗着白骨法剑,顺着笔直官道,大踏步而去。 …… “队正,突那年轻野道人……”一马脸汉子驾马上前,跟那黑脸虎将搭话。 那被称作队正的莽汉兀自冷哼一声:“你自己想去寻死,可别拖着弟兄们一起!” “这荒郊野岭的,天儿还没亮,有几个道士敢孤身仗剑走在这驰道上?” “小心被那野道人连皮带骨给生吞咯!” 马脸汉子听闻此言,讪讪一笑,也就不再继续。 是啊。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正不太平,到处都是妖邪作祟,自己刚才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想着劫了那道人…… 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背后冒汗,凉飕飕的。 敢在这么个阴森鬼地,独走夜路,身上没点真本事的还真没那个胆量。 就算是有些真本事的,也万万不会徒步而行,多少也得有个代步工具,尽快远离。 若不是他们有紧急军情在身,不能按时送达高低也是个死罪,说什么都不会夜奔此路。 就刚刚那道人……居然还敢拦骑兵的路,念及于此,马脸汉子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差点就被这贪心给害死了。 此时天光堪堪破晓。 “队正你看!前方道边有处村庄,咱们一夜滴水未进,不如去那村子里打点水吧!”又一人开口,手指前方,就见那偏远荒村似有炊烟升起,“这马儿也跑了一夜,也得歇歇脚了。” 顺着手指方向,那队正眯着眼睛瞧了瞧,又瞥了眼渐亮的天光,耳边隐约一声高亢鸡鸣似从那荒村中传出。 再看众骑将胯下马匹已有不支之态,少数马嘴开始出现白沫。 黑脸队正咬了咬牙,目光一凛,大手一挥。 十余骑踏上小路,直奔荒村而去。 …… 白骨法剑。 一柄不知是何品级的法剑,现在被袁穹当拐棍一样在地上一杵一杵。 他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看了看今天的日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阳光,并不是橙黄色,暖洋洋的。 反而有种惨兮兮的苍白感,就像led矩阵大灯,一下子就把夜路给照成白昼的那种别扭劲儿。 “这破地儿,终于是让我碰到个村子了!” 约么一里地外,数道炊烟袅袅,走了这么多日,终于是碰到了一处有人家的地方。 这对袁穹来说,仿佛喜从天降! 不仅有人家,还在做饭! 袁穹当即加快脚步,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起来,他也不想着自己身上分文没有,如此大灾之年,他拿什么付给对方饭钱? 难不成还真要假装出家人去化缘嘛。 距离村子还有百十步的地方。 一股又一股肉香味涌进袁穹的鼻腔,这股肉香…… 不似猪牛羊鸡鱼,是一种他从未…… 现在的袁穹法体天成,嗅觉跟之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作为现代人,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合法吃的肉,他不敢说100%全都吃过,至少70%还是能保证的。 可这种肉香,却是从未闻过,难不成? 异界特产。 “这位小……嗯,小道长。”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一棵老柳树下传出,树荫之下,一佝偻身形的老头子缓缓显出真容来。 “看小道长风尘仆仆,从远道而来,若不嫌弃村庄破陋,不妨进来喝口水,歇歇脚?” 老头子慈眉善目的站在树荫下对着袁穹招手, 袁穹登时双目放光! 有人了!有人了! 终于有人了!!! 他带着老头一拱手:“那就劳烦老丈了!在下途径此地,正是被炊烟所引,还想着能否讨口凉水喝,不曾想老丈竟然主动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袁穹脸上挂笑,心中难免有些激动,无论什么世道,还是好人多呀! 看看老丈,再看看刚刚那群大头兵! 哼! 老头见袁穹满口答应,也露出仅剩的两颗大黄牙,抚须而笑。 “既如此,小道长且随我来。”老丈转过身去,示意袁穹跟上,“正巧今日村中也有一桩喜事准备开席,我这就去给主人家说,无非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小道长也不用随甚礼物,到时候给新人祝福就好,啊,哈哈哈~” 袁穹大喜。 果然!有饭吃! “好说好说!老丈莫说是给祝福,就是给他们二人算上一卦都是没问题的!” “那就有劳小道长了。” 跟着那佝偻老丈一起越过老柳树,进入村子的袁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白骨法剑的剑身轻轻一震。 他暗自一拍剑脊。 示意安静。 第4章 囍 大囍字,红纱幔。 迎亲队伍缓缓前, 吹唢呐,敲响锣,飞镲大鼓齐来活。 烛火摇,香烟绕,捆个新郎入堂庙。 袁穹伸着脖子凑热闹,这种古代接亲仪式他还是头回见呢。 第一次见到有把新郎官给绑着送进洞房里头的。 “老丈,那汉子是入赘的吗?” 他回过头来,却发现之前负责给他带路的老头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周边那些忙忙碌碌的村民们,他们铺桌摆宴,一道又一道肉菜流水一般端上了餐桌。 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在锣鼓喧天的乐器演奏下,他们都在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互不打扰。 就连袁穹想上前搭把手,都没机会。 他们好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只知道干着眼前的活计。 除了那老丈外。 这些村民,袁穹简直是越看越奇怪。 见用不到自己,他干脆也不讨人嫌了,干脆准备找个桌坐下等开席了。 就在袁穹后退一步的时候…… 所有村民都仿佛中了邪一般,齐刷刷歪着脑袋看向袁穹的方向。 他们紧紧盯着后退一步的袁穹,似乎…… 是在担心他要逃跑! 就连奏乐的人都停了下来,场中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宁静,落针可闻。 这一下可属实是把袁穹给看毛了! “小道长,这马上就要入宴开席了,你这是准备去哪呀……”是那佝偻老头的苍老声音! 袁穹打眼一斜,就看到那眉毛以下快要入土的老头子,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自己身后。 依旧还是那副慈祥的面孔,只是言语中那股森森寒意,实打实的让袁穹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 要是自己一个解释不清,恐怕那群‘村民’们就要欺身而上了。 袁穹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险地。 只是,现代社会的熏陶教育,一直教导人要向善,乐于助人,懂得奉献,危急时刻得挺身而出,无论世道再坏还是好人多……等等等等。 他也确实没料到,只一个村子,竟然也能有如此险恶之事。 但是袁穹有个优点,那就是他胆子大!临危不乱! 他面带急切,眼中真情流露的对那老丈道:“老丈若是早说席上有如此之多的肉食,在下肯定一早就先去茅房清了五谷轮回之物,到时好多吃一些!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尚未开席呢,容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对老头子拱了拱手。 “那茅房何在?” 老头子伸手指了指那堂庙右后方,还好心提醒道:“小道长快去快回,好肉要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嫩了。” 说着,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露出两颗大黄牙对着袁穹一笑。 待到袁穹走后。 场面就如同按下了“播放键”,众村民又重新恢复了神志一般,开始各忙各的。 …… 旱厕内,一股破烂腐败发酵融合而成的剧烈臭气,好悬没给袁穹熏个跟头! 太特么味了! 这帮村民都拉的是什么? 袁穹这些天都未曾吃过东西,哪里需要如厕。 来这也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想要借此脱身。 他觉得这村庄里有古怪,从刚才的种种迹象表明, “这帮人,是太自信了吗?都没派人来盯梢,居然也不怕我跑了。” “嗯?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眼熟呢……” 袁穹低头一瞅,竟然在茅坑底下看到了那乌金鱼鳞甲! 只是,现在甲胄之上爬满蛆虫,要不是袁穹眼神好,还真就给错过去了。 这一下,袁穹心思电转! 凌晨时分那一行人马中领头的那个莽汉,给袁穹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为此多看了他两眼,将他衣着打扮给记了个七七八八。 这时,竟然在这荒村之中见到了那莽汉军将的大铠!可却是不见他人…… 等等! 人! 袁穹一下就想到了那个被浑身束缚送入洞房的新郎官…… 那身材体型,似乎跟那个黑脸莽汉差不太多。 可那也不对呀,就算他们连夜赶路是为了来此成亲,急着入洞房的。 其余的人呢? 难不成都人间蒸发了? 自己兄弟大婚,剩下弟兄们不来闹洞房?不来吃喜酒? 袁穹好好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在那几桌大席上见到身材魁梧的军士们。 或者说……那些村民们个个都有些瘦小抽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们决计不可能是那些军将。 还是…… 马呢! 那十几匹骏马,岂是说没就没的?这村子拢共没多大,还能毫无痕迹的藏下十几匹骏马不成? 越想问题越多…… 这时,袁穹又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先不说村里没有鸡鸣犬吠之声,但就是席面上的菜品全都是肉,这就不太对劲。 是太不对劲了! 外面一片又一片的饿死骨,凭什么你这在管道边的小村子里就能有那么多肉吃…… 肉…… 袁穹瞳孔收缩! 也不太可能呀,这村里人哪里打的过那群久经沙场的厮杀汉?! 就算是鬼…… 那军汉煞气与白日阳气,也不是寻常鬼物可以随意对付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白惨惨,丝毫感受不到阳光带来的温暖。 这村子里更是有一棵硕大老柳树,挡住了大半阳光。 事到如今,摆在袁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一是趁现在赶紧逃出这古怪村庄,头也不回的跑; 二嘛,就是趁着新娘子还没入洞房呢,翻进那堂庙之中,看看那新郎官到底是何人也! 可不管那新郎官是人是鬼还是妖,对袁穹来说后面的事,可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他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有些大。 胆子颇大的他,又不想如此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逃离此地,再说,真的能逃掉吗…… 他似有所感的抬眼望了一下那棵老柳树,当真是又粗又大,三四人合抱都抱不住。 一棵树荫了大半村庄。 这时。 “小道长,菜快上齐了,咳咳……”苍老的催魂索命之声再次响起,老头子将脸紧紧贴于缝隙处,死命的看着袁穹是否还在那如厕,如同一个老变态。 袁穹半遮掩着破烂门扉,勉强挡住窥视者的目光。 扮做痛苦的回道:“老丈,哎呦,这突然闹上肚子了,一时半会还出不来,感谢老丈如此关心,在下再有盏茶功夫就差不多了!” “你老先去入席吧!” 事已至此,袁穹心中暗暗一叹,想要用寻常方法逃命,已经行不通了。 他有预感,后路肯定已经被那糟老头子给堵死。 为今之计,只有趁着现在摸入那堂庙之中,是否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然那就只能......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把从入手后就一直当拐棍用的白骨法剑。 第5章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堂庙后身有处小窗,离地颇高。 但勉强能容个人进入其中。 袁穹蹑手蹑脚来到后身处,高高跃起一手攀着窗沿,再一手推开个窗户缝,偷偷打量着里面的布置。 他怕有人埋伏在内。 可扫了两圈,都没发现有其他人在内。 堂庙不大,只有十来平的样子,四四方方,布置简单,一目了然。 里面只有几把椅子一张供桌,和一看不见面貌的供奉神像,还有在正中间不停蠕动的新郎官。 确认没有危险后,袁穹单臂一撑,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顺势钻进了屋内。 落地轻盈,立马猫起身子,谨慎戒备。 无他,全因这屋内有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感。 袁穹回首一望,只见那被供奉的泥塑神像,脸上神情大多被磨没,就依稀可辨出一只眼珠,含凶煞气正死死盯着下方的袁穹。 神像抬起的右手不知为何折断,仅剩一只放在胸腹下方的横抬左手,掐雷指诀。 这是哪路神仙? 怎么这雕像如此破败,还没人来修? 袁穹只是有法体,可并没有法眼,他也看不透这神像路数。 更看不到所谓的法力流转。 他要真有这本事,也不会大半夜的被娇俏女邻居给缠上了。 好在白骨法剑并没有任何异动,维持着一副脊骨形态。 现在也不是对这神像进行考古钻研的时候,索性不再去想。 当前主要任务是看看那盖头下的新郎官到底是谁。 他右手持剑,手腕一抖,剑尖灵巧的挑飞了那鸳鸯双飞的红盖头。 露出底下一副方黑脸! 那大汉眼如铜铃,遍布血丝,一团酸臭布团子正满满当当塞在嘴中。 隔着一米多都能让袁穹闻到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唔唔唔!!” 见自己红盖头被人挑飞,左南天挣扎得更是剧烈,就跟一只大肥耗子似的,弓着身子不断折腾。 果然!是那黑脸军将! 袁穹心中一定,算是舒了口气。 手指竖在嘴唇中间,他尽量压低自己得嗓音。 “嘘……你静着点,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小心动静惊动了他们。” “听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左南天立时就不再挣扎,配合袁穹的话轻点了三下脑袋。 见对方如此配合,不似那中了邪的傀儡。 他把白骨法剑一递,剑尖挑中那团破布,再一用力,布团从左南天口中飞出。 袁穹也怕他喊叫出声,挑飞破布的剑尖就没离开过他的喉咙。 只要左南天稍有异动,就是一剑穿喉。 好在左南天只是干呕几下,便开始大口呼吸,似是快要窒息的鱼儿。 “你是那拦路的道人?!”左队正一眼就认出了今儿那拦路的道士,难不成这道士也是被困在此处了? “嘿,正是在下。”剑尖依旧抵在喉咙处。 左南天看着那森森死气,外形就邪道的白骨法剑心中暗叹一声糟糕。 阳光透着窗户打在袁穹背后,大片阴影覆盖,他那整张脸在旁人眼中更显阴森。 这道人…… 不像是个好人呀! 可现在,对方既然能来救他,那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算饮鸩止渴,那也能暂时止渴,舍了自己这条命没关系。 那军情必须要及时传回! 于是他一咬后牙,眼神热切的紧盯袁穹,配合上那布满血丝的兔子眼,一时间竟有三分浓情。 袁穹被看的后脊发凉,这特么不会是个兔子吧! “道爷!我们兄弟一时不察,误入鬼地,死伤殆尽,我等军汉死不足惜,可汖州百姓却大多无辜!若不能将军情及时传出,百姓恐有累卵之危,汖州如有倒悬之急,非道长所不能救也!”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自己这还什么都没干呢,就能给扣上如此高帽子,袁穹也不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军情能如此重要。 “桀桀,贫道这一路行来,千里无人烟,沿途见到的不是妖魔就是鬼怪,哪里有什么百姓?只有那遍地的枯骨和冤魂。” “军爷说的百姓,莫不是指的这些妖魔鬼怪,还是……那遍地骸骨!?” 袁穹圆目一瞪,手指节略一用力,白骨法剑被立即被催发出阵阵阴气! 他表情阴翳,面带不善的死死看着左南天。 “哎!道长可能是深山修道日久,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汖州大旱已经五年,那有娘生没娘养的洛河龙王已经五年不曾降雨!汖州树皮都快让饥民啃光了,确实饿死无数,可这……可这……可这也不是小明王的问题呀!” “小明王也为此愁白了头发,不仅调拨大批军粮赈济灾民,还高价从羽州、越州、庆州、玄州买了粮食,可也始终杯水车薪,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左南天一声叹息,他一个小人物,又怎么能解决这种天灾大祸。 “小明王?朝廷就没有下发过赈灾粮吗?汖州那些个大小官员竟然不上报灾情?” “朝廷?道爷,大黎王朝早二十年就分崩离析了,哪里还有什么朝廷呀……” “嗯……贫道在这山野间参禅悟道,确实很少下山过问世间之事,那就姑且这样吧,说说你们十几人都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现在就剩你这一个?” 袁穹从这军将口中也算是了解到了一些事。 尤其是左南天口中咒骂那洛河龙王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时候……腰后黄皮老书直接一阵发烫。 要不是袁穹极力压制,再加上那神秘书册实在是过于神异,他都怕那书蹦出来照着左南天的脸抽上十几个大耳刮子。 听着眼前道人的问题,本就黑脸的汉子脸色更加黑了。 原本左南天这支人马只想在这小村中休整片刻,喝点水吃口干粮,再喂喂马匹,可谁知。 这一口水下肚,兄弟十几个人全都被放翻在地,要知道这些走南闯北打仗杀人的凶汉一直都精明的很,普通蒙汗药想要对付他们,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偏偏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直到那时,他左南天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这条驰道本就死了不知多少人,不能说妖邪遍地那也得是龙潭虎穴。 本以为天光破晓,鬼怪能有所收敛,至少讨口水喝没甚大问题。 没成想还是着了道。 眼见着跟了自己七八年的兄弟,都被那些诡异村民给分了尸,做了口粮当了肥料,他心中就是一阵阵的痛! 都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呀! 袁穹听后若有所思,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细碎又急促的脚步声。 糟糕,是那些村民找上来了! 第6章 不想娘儿们的不是爷们! “这位道爷!外面的人找咱来了,你不如把俺放出来,咱们一起杀将出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南天一口一个道爷叫着,自然是希望能活下去,将军报送到小明王手里。 “呵,你这莽汉还有力气吗?”袁穹一转手中剑柄,白骨法剑悄无声息就斩开了束缚汉子的粗绳。 左南天一得自由,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自己手腕跟脖颈,嘎巴嘎巴爆豆子般的脆响从他各个骨节处迸发。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阁下大恩大德,左南天没齿难忘!”他双手抱拳,两只大熊掌组合起来真有砂锅那么大个,冲着袁穹豪迈一礼。 “不知道长有何脱身方法?外面都是些妖邪,道长可有降妖除魔之法?” 哪知道袁穹哈哈一笑,也不管声音大小了。 “降妖除魔的法门没有,一身力气倒是不小,外面左右不过是些枯瘦小怪,左兄弟不如随我一起杀出去如何!” “好好好!正有此意,也好为我那些枉死的弟兄们报仇了!” “好!” “杀!!” 二人直接撞破房门,冲杀出去! 左南天如同那披着袈裟的大黑熊,左肩在前泰山压顶一般撞碎房门。 门外。 三个村民当场就被庞然大力给一股脑撞飞出去,在半空中就能看出身上断了好几处骨头,落地后身躯关节呈现的扭曲感,眼瞅就活不成了。 袁穹紧随其后,脚步轻盈,剑随身动,白骨法剑顿时阴气大盛,吐出白惨惨的剑芒,只消两剑就夺了四颗头颅! 既已认定门外村民皆是妖邪,他也不再留手,直接大杀特杀! 看着失去头颅的村民,袁穹眉头直皱,无他。 盖因血浆片里都有过夸张拍摄,被斩了脑袋的人,都会因为血压的原因从断口处狂飙鲜红喷泉。 就算电影是假的,可也不能…… 一滴血都没有呀! 先前被左南天撞飞出去骨断筋折的仨人,也都缓缓立起身子,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断掉的骨头竟然都重新接上了!? “道长!这些鬼东西,都已经不是人了!你且小心些!” 左南天一声熊吼再次踏步上前,军中杀人技被他用的炉火纯青,只见他在那村民群中游刃有余,左一拳右一腿,凡是沾着就胸口凹陷倒飞而出。 一时间围攻他的二十来号村民竟被他一人给死死压制住! 袁穹见状也不再藏拙,一口白骨法剑被他舞的密不透风,森森鬼气缭绕身周,还能听到一声又一声凄婉尖锐的哀嚎之声,又有妩媚入骨的娇吟之音,好似那骨女复生伴随左右。 周身磷火飘飘,好一个邪道! 白骨法剑锋利无比,又有自带神异,杀的那群村民连连后退,不敢再招惹这个煞星。 与左南天不同。 被他打飞的村民没一会就能恢复过来,重新上前纠缠。 但被法剑所斩的村民,不是断首就是断腰,少数几个运气好的,只是缺胳膊少腿。 然后就见无数藤蔓树条相互衔接勾连。 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接上残肢。 “道士!这群鬼东西根本打不烂,杀不死!呵啊!” “别废话,我早就看到了,这些妖物应该都只是被人操作的傀儡!” “说书的不都说道士有天眼的吗,你快开个天眼看看那正主到底在哪?” “我要有天眼,还能进这鬼村?!” “假道士呀?” “贫嘴!” “哈哈,那就杀到它主动现身,杀!!” 先前还背靠背的两人,各自向前杀去! 霎时人头滚滚,残肢抛飞,围住二人的村民直接就薄了三圈,可奈何不死之身的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缠烂打就是不松口。 二人一个是军中武将,只有那满身煞气,对于孤魂野鬼之流尚且有震慑效果,如今面对这群似妖非妖的怪物,却全无用武之地了,仅能靠那一身武艺打呆仗。 至于袁穹……说他是半路出家的道士都属于是抬举了,空有法体与白骨法剑,手中愣是半点“术”都没有,根本没有能力发挥出自身优势,就连那白骨法剑都是胡乱使用,全凭一身雄厚法力支撑,居然将一口法剑当成了江湖剑客手中吹毛断发的利刃。 实在是……暴殄天珍! 可就这么胡乱比划着,还是能造成不俗的杀伤效果。 不过,这法力挥霍这么久,他也算是摸出了点门道,只要以不同的气力流转方式注入那口白骨法剑中,就能激发出不一样的小法术出来。 比如说三长两短加一点,就能化阴风为刮骨钢刀,将面前之人吹的那是肉消骨蚀,不留丁点残渣! 再有那五指齐发力,分别注入法力进入剑柄,地上就会凭空伸出骷髅爪抓住猎物的脚脖子往地底下拉。 可能对付大boss这招不够看,但是对付小喽啰,还是好用的很! 这不,那边左南天气喘吁吁的重新来到袁穹身边寻求庇护,只为喘息片刻。 “他奶奶的,还是道士你厉害啊,老子我这一身力气都快用尽了,才生撕了三个。” 听着身后大口喘气的莽汉,袁穹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自己这法力用了大半,明显感觉体内的那股气流去了不少,可是都没能杀穿包围,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他们给耗死在此地。 想想自己才来这多久,竟要殒命在此! 死亡的威胁在步步逼近,可袁穹没有半点害怕之意,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凶性! “左兄弟,你说一会咱们要是都死在这了,妖怪们是先吃你还是先吃我呀?” “都死球了的,管那些作甚!不过你这道士看着就细皮嫩肉的,比那些窑子里娘们还要白净,肯定是先吃了你!” “你这汉子,怎得嘴里竟是些荤腥!都特么要死了,还在想娘们!” “哈哈!不想娘儿们的不是爷们!”左南天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狂笑一声,“要是能活着出去,老子就请你去那白帝城的琉烟阁开开荤!” “听名儿就够高端,那道爷我今天说什么都得把你给捞出去!” “就凭二位的能力,还是束手就擒吧,到时候能死的痛快些,要是再顽抗下去,惹得娘娘不开心,那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苍老的声音响起,相较之前,这次的破锣嗓子就跟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又有点像那钢筋棍磨石头,刺啦刺啦。 是那老丈! 此刻那老丈完全不似个人了,干枯皮囊下像有无数条长虫在不断蠕动,整个人一会胖一会瘦,一会高一会矮。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 第7章 沟子文学 “娘你妈个头!” 左南天一声怒骂,虎眼瞪得溜圆,再次冲杀出去! “咯咯咯,冥顽不灵,那就都给我留下当肥料吧!”半男不女的沙哑嗓音从那老头子嘴里发出,听起来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老头一手掐兰花指,一手轻抚树皮老脸。 随后眼中碧芒一闪,那群村民都瞬间膨胀一大圈! 最终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齐齐冲向二人! 只消片刻就将左南天再次逼回,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抓挠撕咬比比皆是,精神看起来都萎靡的很。 现在就还有袁穹在苦苦支撑,靠着手中法剑,一时间也没落于下风。 重新退回来的左南天看着依旧奋战在一线,不言放弃的道士,心下一狠! 左手伸进屁股沟子,手指节一戳一勾,带出来一小包油纸团。 他小心翼翼,面色复杂的打开还残留丝丝臭味的纸包,里面露出两粒黑黢黢的丹药和一张叠放整齐的字条。 “道士!我这还有两粒恢复体力的丹药,分你一粒,我们杀出去!” 袁穹回首一剑,练得身形似鹤形,扭头望去。 什么东西?怎么长得跟六味地黄丸似的…… 这玩意能吃吗? 再感受一下体力流失并不严重,直接拒道:“你弱,你先吃着,待我需要的时候再问你要!” 说罢,再次刮起阵阵阴风,消磨掉身前已经入魔的村民。 左南天也不矫情,知道那道士还有余力,直截了当一口吞下一颗。 又将剩余的丹药和字条囫囵个包裹好塞了回去。 一秒过后,左南天浑身肌肉隆起,双眼赤红,胡须如戟张,头顶腾起阵阵蒸汽! 好似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将! “杀!!” 一拳击出,直接将面前那村民的头颅打成碎西瓜,凛冽拳风横摆,又一肘砸飞张开大嘴想要偷袭的,三拳两脚间,如入无人之境,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道士!跟在我身后,我杀出一条路来,咱们先砍了那个老邪头子!” 袁穹没答话,反身一跃,飞出五米外脱离了包围圈,径直跟着左南天向那老头杀去。 包围圈外的老头面色阴寒,眼见对面都快要凿穿了,现在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他没有料到这两个家伙居然是如此难缠,知道自己走不脱,一时间也发了狠! 根根枝干从眼耳口鼻,所有带口的地方钻出,显然是要用真本事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 越念,那棵笼罩半个村庄的大柳树就暴躁。 所有树枝都宛若活人的手臂,柔韧又灵活,随着老头的呼唤! “啪!!” 一根巨大的柳条从天而降,兜头而下,对着冲锋在前的左南天就砸了过来! 那左南天此刻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敢用肉身相抗! 只见他举起右拳,双腿呈半蹲状,整个人就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弹簧! 噌的一下!径直飞起,对着袭来的柳条就挥出砂锅大的杀拳! 两者交击! 大柳条应声而断! 而左南天也如那炮弹一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硬生生砸在地面上,出现一片龟裂。 这一下,不断两根骨头,都说不过去。 那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军中骁将又如何?还不得败于我手? 虽然得意,可是下手却绝不留情,第二根柳条蓄势待发,只要再念两句,就能催动砸落! 可就在这时! 之前隐蔽在左南天身后的袁穹,真真如同一只长了翅膀的仙鹤! 他飞也似的以白虹贯日之技冲向那老头! 还在念咒的老头骤然感觉眉心一寒,抬眼一瞧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眼眸之中映出一鬼气森森的邪道人,正持一柄不停淌血的白骨剑,身边绕着一只时而妖媚动人时而骇人枯骨的女鬼,托举着邪道人朝他冲来! 下一刹,他仿佛看到那女鬼正轻抚他的粗糙老脸,一股股阴寒凶煞之气透体而入! “啊!”的一声怪叫,老头心神失守,想要躲避却发现手脚冻得僵硬! 他心中一个激灵! 狠狠一咬舌头,霎时间,剧烈疼痛传遍全身,张口吐出那一寸烂肉,黑血拉着丝儿,顺着枯皮往下丝丝拉拉的淌。 疼痛唤醒了驱动肢体的原动力,他艰难偏过头颅,成功躲开袁穹这一刺! 可袁穹又不是个提线木偶,一刺不成,顺势剑势下沉! 化刺为劈! “刺啦!” 一只手臂从老头肩膀脱落! 剑上附着的浓厚死气与阴气,阻挡了那些蠕动如虫的树枝,这一下纵使没有成功斩杀,也是让对方重伤! 果不其然,那老头气息掉下去一大截。 本就苍老丑陋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更加老朽粗糙,就像一截树干上长了点人的五官! “道士!继续啊!乘胜追击!你在犹豫什么呢!?” 左南天一声怒吼,口中竟也咳出鲜血! 这丹药,副作用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趁他病要他命与积极补刀这事,袁穹本就轻车熟路,怎么会在这时候犯蠢呢? “阴!火!招!来!” 一点豆大的苍白中间带点幽蓝的小火骨朵,出现在法剑的剑尖之上! 袁穹一甩,火苗如同有神志一般,自动追踪直直落在老头身上! 下一刻,火焰如同跗骨之蛆,转瞬爬满老头全身,他就像一个人型火炬,全身冒着苍蓝色火焰! 凄厉的哀嚎声雨点般传来,只一会,就再没有声息。 只有那老头痛苦扭曲的身形,高高举起的一条手臂,还有成为焦炭的胸膛。 而袁穹却丝毫没有理会那老头的惨状,他从始至终都紧紧盯着那棵诡异的大柳树,之前的柳条袭击,虽然只有一下。 可这恰恰证明,这鬼东西并不平常,一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随着老头彻底失去生机,袁穹抬起一脚重重跺在那脆炭般的身躯上,伴随着阵阵火星子,之前还能驱使入魔村民的魔物,彻底化为飞灰。 那些被他驱使的村民,也一个个失去了那股妖异的恢复力,全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上散发着一股股恶臭之味,直冲脑门 看着解决了邪异的袁穹,左南天大口呕着血,现在半蹲在地上,后来干脆直接躺着个球的。 但袁穹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不对! 是收录! 自己那本黄皮老书并没有收录这个老头子,说明…… 下一刻! 地面颤动! 第8章 柳神娘娘 无数枝条翻涌,根根直立而起。 将那些躺倒在地的村民一个个全部拖入地下! 那棵大柳树,现在就如同一个披头散发,狂扭乱舞的迪厅娘们,在发泄似的伸展自己的全身,全然不顾周边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 “老左!别瘫着了,赶紧起来,我们走!” 他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那菜老头本身就没两把刷子,居然一剑就被他给斩了一条胳膊,再之后就中了他隐藏良久的火攻之计。 哪有boss是这么容易被刷过去的? 这撑死了是个精英小兵! 现在看来,背后正主是要出来了! 可刚刚法力已经消耗殆尽的他,已经无力再战了。 他一把背起彻底脱力的左南天,打算趁着敌方大boss还在出场前摇的功夫,紧急撤离战场! “道士!你自己走,不要带上俺,带上俺,咱俩一个都走不掉!” “俺求你件事,俺留下断后,帮左某把军情带给小明王!”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早就告诉你了,情报自己去送,道士我才不管!” “不!道长切莫意气用事,咱自己啥情况心里清楚,这儿还有一颗丹药,能助你突围!” 他再次把手探进钩子…… ??? 诶?不是?那什么地方? 袁穹直接就急了! 你他奶奶奶的,合着你刚才要给老子吃的丹药,从那拿出来的是吧? 好好好!我说的呢,你被那群村民搜刮的那么干净,哪还来的丹药呢。 合着玩沟子是吧! 袁穹啪的一下,伸手打断了左南天掏药的进度。 “先走再说!” 就在此时。 仙长留步~~~~ 一虚无缥缈又实际存在的萎靡之音入了袁穹的耳。 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左南天,二人神情皆游移不定。 “你刚刚听到了吗?” 左南天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袁穹迈出两步,又一道缥缈之音传来: 劳烦仙长快去堂庙打碎那柳神娘娘像~~~~~ 两人对视一眼!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问题。 “道士,可不要轻信那妖邪鬼话,你放下咱!让俺去会会那柳树成精的怪物!” 袁穹目光如剑,冷静犀利,面对突然的变故,他始终都保持着一种静的姿态,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而畏惧,也不会因为敌人的弱小而狂妄。 哪怕面对手下败将,也会使出全力,务必做到尽自己所能的彻底消灭。 属于那种一剑斩首,还打算把对手剁成细细的臊子,再一把火烧了送进封印结界的审慎之人。 现在,一个未知的家伙,居然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 请求他去之前救左南天的那间屋子里,砸碎那个叫柳神娘娘的神像? 可是这选择题他非做不可吗? 好像是的,他非做不可了! 因为他好像看到那棵老柳树……长出了一张脸,现在眼睛还尚未睁开,而那张脸! 赫然就是之前在村口接引众人的那张老丈脸庞! 老东西果然有后手。 这时,袁穹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那神像时候的样子,被划花的面,被打断的手…… 决断在这时就有了! “走!我们快去那堂庙里,打碎神像!要是等那树里的老东西睁开了眼,一切都晚了!” 袁穹一把扛起两百多斤重的壮汉,一路避开疯了一样抽来的柳树条,那柳条抽的左南天嗷嗷叫唤着屁股疼屁股疼!! 还好他们杀出去的并不远,只有短短五十米的路,可这五十米,袁穹感觉跟跑了一年似的。 身上扛了个人倒是其次,就是来回的辗转腾挪颇费功夫,耳边挂了个大喇叭。 怪刺耳的。 等一个飞扑进了堂庙后,身后的柳树条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以闪电五连鞭的速度抽打房屋,可就是没有哪怕一根柳树条敢伸进来。 他高喊一声:“得罪了!” 说罢,他肩头一卸力,左南天就当了滚地葫芦,右脚向后使劲一蹬,整个人腾到半空中! “轰!” 势大力沉的一撞,直把袁穹震的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就这还是道长哥遗留的道袍吸收了大量冲撞之力后的结果! 随着袁穹的撞击,原本供台之上的神像,已经彻底四分五裂,碎的东一块西一块,那被划的面目全非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袁穹脚边,用那仅剩的一只眸盯着袁穹。 他会意,一剑直接插进神像头颅眉心处,白骨法剑坚硬无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它斩不开的。 剑身一扭,头颅破碎! 一缕缕青烟从神像各处飘飞而出,随后组成一个飘忽女子的形象,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衣着。 只能从寥寥几笔下,能感受出是一个身着盛装的窈窕女子形象。 她对着袁穹盈盈一拜。 后一跃而出! 跟着一起破开屋顶的还有那条仅剩下的手臂! 那条手掐雷指诀的胳膊! 外面。 霎时间,乌云盖顶,狂风大作,雷声滚滚! 一股危险的气息,降临在这座充满诡异的小山村之中。 “咔嚓!” 一道雷火劈下,径直命中那棵大柳树! 雷火之下,大柳树枝条全部起火,让袁穹想到“火树银花”。 哀嚎痛苦之声若隐若现,就如低沉厚重的闷哼。 扭曲与疼痛的表情在那树上人脸上显的一清二楚。 见到对方受到重创,那飘忽女子化为青烟钻进了大柳树体内! 袁穹知道,后面的事儿,可能就不需要自己插手了。 那大柳树仿佛学会了变脸的戏法,一会男一会女,一会年轻一会苍老。 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大柳树的控制权。 “柳神娘娘为何如此冥顽不灵!这世道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这些年来,你也享受了不少血食!” “感觉如何呀?哈哈哈哈,不如和我联手,一起吸干里面那两个家伙,彻底将此地化为一方妖域,岂不美哉?!” “哼!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今天就先炼了你!再收拾他俩!” “瓮中之鳖,量也插翅难飞!” “……” “小阿仓,你入魔太深,已无可挽救,今日就让我为柳村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烦请仙长出剑,将我二妖,诛杀于此!” “……”,袁穹心想,不是你们二人的恩恩怨怨吗,怎么又牵扯到我了? “哈哈哈哈哈,一个半死不活的野道士,又能有什么用?平日里你缩在那神像龟壳里,我拿你没什么办法,只能血祭污你,今日你自寻死路胆敢出来!一个都别想活!”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贫道本无心插手你们家务事,只想平安离开,既然你个老东西到现在还虎视眈眈的不让走,那就休怪道爷我不客气了! “道士……”左南天有些虚弱的张口,“别逞能了,还是吃了那丹药吧……” “吃个屁!我袁穹今天就是战死在这里,也绝不吃你那狗屁丹药!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袁穹一发狠,从怀里掏出那本黄皮老书,对着菜人骨女那页就撕了下去! 不是他不想撕道长哥,是之前试过,压根撕不动一点。 骨女被撕下,袁穹左手并剑指,凶狠瞪了一眼,绕着白骨法剑转了一圈,又把书页抛在半空,用手中法剑一点! 霎时间,阴风阵阵,死气氤氲。 一声又一声的“咯咯咯”笑声,响彻全场。 一道又一道幽魂倩影若隐若现,神出鬼没。 这道士……不像个好人啊。 柳神娘娘心里开始泛起嘀咕。 第9章 地煞养尸法 那老东西口中妖域是何模样,在场众人恐怕不甚清楚。 但若说鬼蜮! 现在就是! 阴气渺渺,幽魂飘飘,刺骨的寒冷透彻骨髓,本就重伤的左南天伤口都被侵蚀的有些腐烂。 在他看来,现在的袁穹哪里还是个人呀? 森森雾气环绕他身周,无数在这柳村枉死的冤魂齐聚都被勾魂而出。 袁穹宛若一绝代鬼将,手持法剑,号令群鬼! “杀了那树妖,助尔等转世轮回!如若不从,神魂俱灭!” 阵阵死气随着袁穹的话语飘出,化成诸般符文刻印在那数百阴魂体内。 听闻袁穹的承诺,本就神智无多只知道靠本能行事,渴望生魂血肉的厉鬼们,一时间眼睛煞红,就像那一盏盏大红灯笼! 随着他法剑一挥,目标直指大柳树! 群鬼发出种种瘆人的凄厉嚎叫,合成一阵旋风,冲着柳树方向就杀将过去。 跟袁穹想的不太一样,他本以为这群凶煞恶鬼是辅助攻击,哪知旋风顺着大树就进了内部。 对着那柳神娘娘跟名叫小阿仓老头在灵魂领域召开了对撞,群鬼没有敌我之分,不管是柳神还是小阿仓时不时发出阵阵惨叫。 大柳树就跟在迪厅狂舞的舞女一样,疯狂扭动树干,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时机已到,此刻不去,等待何时?!” 袁穹斜眼一睨空无一人的角落,对着阵阵阴气说道。 “咯咯咯,咯咯咯~哎呦,小道爷莫生气,奴家这就去了嘛~” 甜到腻人的女人娇笑声,听的左南天脑袋眩晕,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淌,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自己还出言不逊的小道士,居然是…… 如此得道高人,驱神御鬼,斩妖除魔! 从那和和气气的外貌上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还好自己没有太多得罪之举,也一起并肩作战过,想来这道爷应该不会事后拿自己开刀。 就刚刚娇笑那女鬼,都能秒杀一大片江湖骗子。 怪不得道爷敢一个人在外行走,果然手里是有真本事的! 菜人骨女化成巨大白骨身躯,趁着大柳树无暇他顾的时候,以巨大白骨双爪,轻而易举就撕开了外层树皮! 树皮之下,一张苍老扭曲的人脸正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哪怕一口气吃十个柠檬都扭不出那种拧巴的痛苦感。 即便这样,袁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那老头子的脸。 他二话没有,飞身而上,榨干自己最后一丝法力,拼尽全力一剑贯出,正中眉心! 由于用力太猛,法剑整根没入! “啊……啊啊啊啊~~!!!” 痛苦不甘的吼叫。 群鬼阴戾的撕咬。 以及…… 一声幽幽叹息。 鬼蜮破碎,菜人骨女重新变回发黄书页,自己个偷偷溜回了那本老书里。 阳光破开厚厚的云层,一束束阳光照射在大柳树上,丁达尔效应无论在哪都是那么美丽,瞬息之间就瓦解了之前的阴霾与。 被雷火击毁的柳树条,不知为何重新抽芽长叶,随风而荡,之前阴森诡异之感一扫而空,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娴静舒适。 渐渐的,人影憧憧,老人坐在树荫下,看着自家孙子嬉戏玩乐,时不时露出满是褶子的笑容。 淘气小童,费劲搬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西瓜,一路踉踉跄跄来到树荫下,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那大西瓜也直接碎成两半,绿皮红壤,好不诱人。 大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把西瓜拿走,掰成好多瓣互相分着,那小童本在嚎啕大哭,直到一块西瓜心心被放在嘴边,鼻子嗅嗅,当即一口咬下,清脆甜爽,小雨转晴。 而不远处,炊烟袅袅,宁静祥和。 堂庙里,也都摆满贡品,供奉柳神娘娘。 直到…… 天灾,兵祸,匪乱。 岁年大饥,骸骨无数。 老话儿说得好,兵过如篦,匪过如梳。 饿肚子的灾民更是掘地三尺,易子而食! 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尚有余粮的村子呢? 于是,灾难接踵而至。 先是镇压起义的军队来了一趟,柳村便去了七成口粮和十几户的壮丁。 盗匪看村里失了青壮,就大摇大摆杀了进来,再抢走剩余粮食,又掳走略有姿色的女人。 最后便是这灾民,饿久了的人真的还是人吗? 他们闯入柳村,不顾老弱病残的苦苦哀求,将整个村子搜刮的一干二净,就连地面上稍微有点味儿的土,都能给吃了! 更别提……还活着的人了。 村子里的大柳树,也被扒了树皮,砍了树干。 面对如此惨状,久受柳村供奉的柳神娘娘也不知如何是好,说到底她是地只,保护的是村子不受邪魔外道入侵,平时有个入魔中邪失魂的小病小灾,她尚且能应付的来。 可这……说到底还是人祸。 面对人祸,作为地只的柳神娘娘是没有办法直接插手的,哪怕她是没有受到封正的野神淫祠,可是她的诞生又主要是受了这柳村世代居民的供奉。 如今,那村长仓,带领村民跪拜不止,只求柳神娘娘出手相处。 但有些事坏就坏在,犹豫二字上。 百年以上的香火情分,岂是说断就断? 久受凡尘香火供奉的神,又会真没感情? 于是,在帮与不帮间,柳神娘娘也犯了难,最后不得已分了部分神力,予了那村长仓,保证后续村子能留下点香火。 问题是坏就坏在这点法力之上了…… 人性就是如此,对于村子仓来说,如果供奉的柳神娘娘不伸出援手的话,他也只会认为,村子多年来拜的只是个泥塑木偶,哪有那么多真神灵物。 现在,这神居然是真的!是存在的! 那……是不是还能再多给点? 而且凡人突然拥有力量后,重在心性。 若心性不稳,贪婪无度,索求无数,一样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就这样,村子仓踏上了一条入魔的不归路。 他先是利用柳神娘娘的力量,将心怀不轨之人赚进村子,伙同村民一起杀害,搜刮。 随着粮食的日益短缺,食人……便已不再是道德底线。 柳神娘娘供桌上的水果谷物,也被换成了人头肉脯。 这种血祭之法,不仅让柳神娘娘法力流失,变的虚弱不堪,更是让她神志不清,坠入邪道。 反之,村长仓凭此法,积累的邪术越来越多,直到成为一害。 在发现柳神娘娘不配合后,那血祭就愈发频繁,甚至还给柳神娘娘配了不知多少精壮汉子,只为在那神像上开洞挖槽,彻底磨灭地只灵性,好让自己鸠占鹊巢,占据那大柳树的身体。 画面破碎。 大柳树变做点点光晕,汇聚到袁穹身边,最终变成一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模样。 飘飘渺渺的声音在袁穹耳边缓缓升起,让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暖感。 “早些年曾为我塑像的山野道人,特意为我塑出雷指手诀,说我命中合该有次一劫,渡过去了便能修成正果,渡不过去就……” “柳娘子拜谢仙长大恩大德,出手相助!” 言罢,人形消散,整座村子都变做星光点点飞入黄纸页。 至此,袁穹终是长舒一口气,哈哈一声大笑,直接仰躺在地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他从怀中掏出黄皮老书,看到第一页的道长哥还是那么帅气的骷髅架子,看到第二页的菜人骨女就跟被人采阴补阳了一般,有气无力的挂在那。 当他翻开第三页的时候,豁然,一幅动图出现在他眼前。 一棵巨大的柳树笼罩了半个村子,堂庙香火鼎盛,村中居民安逸娴舒,享受着生活的美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小孩嘻嘻,妇人洗衣做饭,老人三两围坐一起打着不知名的牌。 而根须之下,掩埋着累累尸骨,袁穹大概一感知,就知道了这些都是之前帮他作战的凶煞厉鬼。 他既然答应了会助他们转世投胎,那就一定不会食言而肥,待消去一身戾气,就能走了,要不然这样子下地府,也会直奔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还不如留在黄皮老书中,继续为袁道长效力。 书页右上方四个大字“柳神娘娘”。 “百年香火乱神灵,慈悲不及贪狼性。 人心鬼蜮血祭污,雷指荡魔复清平。” 看着这作画与判诗,袁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里没有谁是绝对的错。 哪怕是那村长仓,虽然最后私心化魔,可未入魔前,也是一个为村子生计奔波而走的苦命人。 在军官长刃下,苦苦哀求留点保命粮食;在劫匪威逼下,只是献出了自己的粮食,保全了绝大部分村民那点可怜的吃食;在灾民入侵中,带领村中老幼拼命抵挡…… 他所做之事,只为求活,只是后续性质变了。 这世道啊,怎么如此艰难。 袁穹翻开下一页,想着柳神娘娘这边怎么看也是个正派的角色吧?总不会…… “地煞养尸法”五个明晃晃的古字,再次一闪而逝! 化作苍白光点没入袁穹眉心处,下一秒,无尽关于《地煞养尸法》的详尽内容都被他记下。 他再一摸胸口,一本古朴书籍就凭空出现在怀里,正是《地煞养尸法》实体版,无注解版。 “我¥%*&……#¥”噼里啪啦一阵快板声响起,约莫过了三五分钟才停歇。 “他奶奶的!养尸就养尸!正好这边原材料多得是!” “怎么好好一个柳神娘娘那么正派角色,居然能爆出如此邪道法门!” “嗯……不过,我观那养尸法倒也不像真邪道的功法,怎么看起来都有些光明正大的感觉!” “不管了!有就用着,我这么矫情干嘛,先炼她七八十个娇俏侍女郎再说!” 第10章 赤乌神君 左南天醒来的时候。 渴的口干舌燥,饿的前胸贴后背。 疼的…… “哎呦!疼煞你左爷爷我了!” 那浑身筋骨就跟被人硬生生从肉里抽出,再一下子捅回原处,撕裂般的感觉,让他动一下手指头都得犹豫半天。 结果,这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呢,鼻子就先闻到一股子肉香味,直直往脑瓜子里钻, 被馋虫勾出的口水适时润了润喉咙,就是苦了那叮当造反的胃袋子,剧烈的反酸与肠胃收缩让左南天艰难睁开了双眼。 然后,入眼处。 就见一道士正手持一大块肉,盘腿坐在一处篝火旁,吃的满嘴流油,时不时还往嘴里灌一大碗酒! “哈哈,痛快痛快!” “我说老左呀,既然醒了,那就一起来吃,快!刚烤好没多久,那边还炖着一锅咧!” “我跟你说,这酒居然是半掩埋的地窖里发现的,要不是整个村子都没了,可能被埋成酒膏都不会有人发现,哈哈哈,便宜我了!快来快来!” 左南天看着手舞足蹈,喝的有些微微醺醉的袁穹,也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赢了。 他尽全力扯出一个笑脸,就跟那小鬼上吊一样难看:“道士,哪来的肉……分俺一口,可痛死俺了……” “那柳树妖消亡后,村子后面露出了一小片隐藏的秘地,我看到几匹马在哪,其中就有一匹大黑马,我到的时候已经快要死了,贫道人善。” “见不得有智的动物受到伤痛折磨,就送了它一程,那马儿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就用那一身精瘦的肉回报了我,不然哪来的这口福呀?” “啊?!大黑马?!我……” “你急啥,不是你骑的那匹,它还在后面吃草呢。” 残阳晚照,映着这破烂世界,妖邪人间。 篝火摇曳,更是衬托喜气洋洋的喝酒二人组。 “来!干!干!再干一碗!” “道士你是不是不行啊?这才喝多少?就你这点量,搁在军营,拉条狗过来都比你喝得多。”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我就说嘛,道士你道法高深,喝酒怎么能不行呢?” 左南天满脸通红,酒水洒满了胸襟,正在那开怀畅饮,不等袁穹喝完一碗,他吨吨吨三碗酒就已经下肚了。 “好酒!好啊!好酒!过瘾!” “嗝~” “来!道长,再来!我们干!” 看着袁穹似乎不胜酒力,在那睡眼惺忪,频繁点头,一看就是喝多了。 左南天这才满意的嘿嘿一笑,咧着阵阵发痛的嘴角,扳回一城! 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 倒不是左南天贪这口酒,实在是自身受创严重,不短暂休息恢复一下,难以长时间骑马飞奔;二来那些马匹被饿坏了,没怎么吃精料,一时间难以乘骑。 若强行离去,也不过是落得一个人困马乏,伤口崩裂死于半道的结局,送不了军情的。 更何况,这鬼地方,尤其是那入夜时分,左南天就剩一人的情况下,还真不太敢上路,那样的话可就真成了上路。 不如跟道士这儿休息一晚,吃口肉喝口酒,附近找点草药给自己敷上,第二天破晓时分再出发。 而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鸟鸣响彻天地! 霎时天光大亮! 黑夜被驱散,白昼重降临。 天地之间的日落,仿佛是一场梦,明明…… 明明那太阳依旧高悬天际呀! “嗯……怎么回事,老左?天亮了啊?我感觉我也没睡多久呐……”袁穹一只手挡着直射而下的骄阳,手背贴着额头,眯着还有些醉意的双眸。 很是不解的看向天上的日头,这大太阳光,想必是正午时分了吧。 原本就没怎么醉酒的左南天这时候司空见惯一般随便瞥了眼,就继续吃着炖马肉,少量的盐巴就足以激发出肉香味。 他大口大口撕咬着,似是对这突然的天变不甚在意。 “道士无妨,天儿是亮了,你还没睡多久呢,继续睡吧,是那赤乌神君出来了。” “赤乌神君?那是什么?天上的神仙吗?” “道士并非汖州本地人士吧?或是刚来这儿不久的外乡人,竟然不知道汖州的这赤乌神君。” “哦?左兄弟猜的不错,在下确实刚来此地不久,对这儿的风土人情,习俗见闻确实知之甚少,还请左兄弟不吝赐教!”话头说到这,袁穹也不困了,也不醉了,顿时来了精神劲儿,就跟那些闻八卦而动,见背带裤则舞的家伙们一样。 “嗨,那有啥赐教不赐教,文化人说话就是矫情,就跟小明王手下那群军师幕僚们一个样,说话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懂。” 左南天将自己酒碗里的黄酒一饮而尽后,伸手抹了一把嘴,发出爽快的“呵哈”声。 “大约在三十年前,这赤乌神君就在咱汖州扎了根落了户,那时候俺才几岁啊,记不得什么大事,可这件事却记得深切,那一次……” “汖州两个月未曾见过黑天。”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白天的时候双日耀天炙烤大地,黑天的时候赤乌神君君临汖州,为所欲为。” “刚冻上的洛河提前解冻,淹了不少良田,而那些没被淹没的良田里,有不少是要越冬的麦子,这下好了,彻底被太阳给烤死了……” “这人呐,睁眼是白天,闭眼还是白天,不知道怎得,都活得越来越没精神了,大家伙不分时辰,不分昼夜,就都那么稀里糊涂的过着,一时间也闹出了不少的祸事。” “就这么下去也不行呀,别说平民百姓受不了,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也受不了如此折磨,这中间还颁布过不少悬赏令,征召民间高人除去此獠!” “可无一例外,都没能成功,平时在人面前一副高人做派的得道之人,全都被那赤乌神君给打的屁滚尿流,打了之后听说还死了好几个。” “就这么着过了一个半月,损失实在太大了,当地郡守受不住各方压力,不得已上报了大黎朝廷,那时候的大黎王朝名义上还是一统江山的,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朝末期的衰败迹象,各地群雄并起,起义不断,诸侯王各怀鬼胎不安好心……” “时,钦天监监正种玉真人派出麾下镇妖司的奇人异士,前来相助。只是大黎自身都难保,风雨飘摇的,派出来的人,又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 “听俺爹说,还有当年亲眼所见的各位长辈说,那镇妖司派来的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那少年性情顽劣,喜欢捉弄人,可偏偏又本领高强,就连郡守都奈何不得,只得由着他胡来。” 说到这,左南天咂吧咂吧嘴,袁穹见状主动拿起酒罐子给左爷满上,权当润润喉咙了。 “可俺爹说,那少年郎是个大英雄,他虽然顽劣,那都是少年心性,贪玩而已,至少那少年郎眼中看得到疾苦,瞧得见底层,知道老百姓们最需要什么。俺爹当年还被他给抽了一鞭子,伤的不重,抽屁股上了,却硬是赔了俺爹十两银子!” “正是那十两银子,俺老左家一大家子才得以活下来,没被活活饿死。” “后来听说,这少年郎为非作歹了半个月,伤了不少人,赔了不少钱,天天宿醉在那楼子里,周围全是姐儿们陪着。” “不过那些被伤着的人都受创不重,要不了一天就能下地干活,倒是都有个共同点,全是那种一大家子快活不下去的……” “眼瞅着这双日并天的局面,又过了半个多月,百姓们已经怨声载道了,不少人都已经拖家带口准备离开汖州了,可是真正能下决心走的又有多少呢……故土难离呀。” “于是,就在惊蛰那天,一道春雷响动!” “之后,天上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斗之声,一直持续了有大概两个时辰,俺那时候小,也傻乎的,就那么瞪着大眼睛对着天上太阳看,看的都流眼泪了,也不带眨个眼儿的。” “然后,还真让俺给看着了点东西,就见一个小黑点在天上跟那大个的太阳来来回回绕圈子,时不时还往里面冲一下,现在想来那黑点可能就是那位少年郎了……” “反正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先是天色一暗,然后就只剩下一轮太阳挂在天边了。” “后来呀,那赤乌神君每隔两个月初一的时候,准时出现一次,每次都在天上挂个两日,之后消失不见,如此往复循环了已有三十年。” “盖因没造成之前那种大规模破坏,索性也没有哪位得道高人前去降服,不过就俺老左见到的,那全都是一群江湖骗子,别说得道高人了,在小道长你面前,给你提鞋都不配。” “你可是咱见过法力最高强的大人物了,比那说书先生描述的还要厉害多了,道长你要是收徒的话,那可得优先考虑考虑咱老左啊!” 袁穹没好气的白了左南天一眼,这个莽军将,他倒是想学,我倒是也得有的教啊? 难不成教你个炼尸法?让你把自己当僵尸一样给炼了,到时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收徒就免了吧,贫道这儿可没什么能教左兄弟你的,再说了,就你这悟性太次,根本修不了道,不像我,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嘿!你这道士,瞎了那好眼珠!” “所以那赤乌神君就一直活到了今天,也没人去降妖除魔,让它一直安然无恙?” “那谁知道咧,俺就一个军中厮杀汉,哪里晓得那些高人行踪,兴许有真人尝试过,但是败了阵呢。” “也是!” 第11章 逍遥快活去也 “道士!有事就去临江城的军营寻俺,报左某名号,好使!” “千里相送终须一别,你这莽汉子别忘了白帝城之约就好,军务紧急你快去吧!” 他微眯着双眼,掏出一只拢在袖子里的手,跟那左南天挥手道别。 “嘿嘿嘿,忘不了忘不了,袁道兄保重!左某去也!驾!” “希律律~~~” 啪嗒啪嗒啪嗒,左南天飞驰而去。 这是他在这方不知名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 真正意义上的人。 豪爽,鲁莽,刚烈。 天生就适合血战沙场,就连袁穹这种不怎么会看人的,都能感觉出,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左兄弟走了,现在这儿又剩下他一个人。 袁穹抬头看看天。 得。 那赤乌神君还在那高高挂着呢,连窝都不曾挪过半点。 这到底,是一头什么级别的妖魔呀。 袁穹心底里那点神话知识,搜肠刮肚下也只晓得一个上古金乌,是这样的。 可那金乌,有哪个是好惹的? 不是天帝,就是妖皇。 就连那十太子,都是陆压道人,行走封神神出鬼没之大能。 就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别说什么降妖除魔了,就连接近都成问题。 又不是道长哥,会那御剑之术,高来高去遨游九天,朝游北海暮苍梧。 自己,还只是一个靠两条腿走路的凡人呢。 哦,不! 现在不是两条腿了! 左南天临走前,帮袁穹备好了马鞍,留下一匹高头大马,专门为道长代步用的。 因为这马是军马,身上都有印记,蹄铁上也有标识,他还贴心的用自己虾爬子一样的字,给袁道长批了个条子,证明这马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截杀军队抢来的。 左兄贴心是贴心,可就是没料到袁穹他压根不会骑马。 在左南天眼中,袁道兄这种高人,从小就应该是会骑马的,甚至于是骑龙跨坐凤都有可能!区区一匹凡间畜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黄鬃马打着响鼻,低头在地上吃着马料,圆润大眼睛就看到一个满身煞气的人朝它走来。 每走一步,每靠近一米,都让黄鬃马感到不安,马腿都开始抖起来了,马尾巴也不停扫来扫去。 这道士它认识,之前它们兄弟三马,可是亲眼见到正是这恐怖道人,只一个手诀打出,就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马弟弟当场骨肉分离! 用自己的马骨驮着自己的马肉,亲手把自己的肉放进锅里炖煮…… 那正是袁穹当时试了试新学来的《地煞养尸法》中的一种“控骨术”。 这部《地煞养尸法》中罗列繁多,知识庞杂,尤其是袁穹脑海中那自带注释版的,更是附赠了不少小法术,小符箓制作的方式。 所谓养尸法,重点不单单在于“养尸”,而是在于那个“法”! 为了让此“法”成,施法者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水地貌通晓阴阳,熟用五行善使八卦,山川河流无一不精,气候变化样样知晓。 若是没有这些知识储备,何谈养尸? 说不准这头刚下葬一口棺材,连僵尸都未炼出,尸体都得生蛆腐烂,要不就是长毛变质。 所以,这看似阴邪的《地煞养尸法》实则是一门中性的高深修炼之法,平常人,哪怕资质不错悟性颇高之辈,想要完整学完,也得要三五个甲子才行,修炼此法,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旅途奔波,寻找天然养尸之地。 至于向善还是堕恶,全看修炼之人自身心性如何。 所谓法无正邪,术无好坏,看的是使用之辈如何利用了。 袁穹遍阅养尸法,兴趣寥寥,甚至还不如那些注释之中一些小道有意思,索性全当风水书籍来看了,说不准哪天自己还能当个摸金倒斗的先生,若是靠着这知识回到现代,就是给有钱有势者看风水墓地,都是大赚。 那其中大部分养尸法都耗时大,收益小,全靠水磨工夫,还得碰运气似的寻找特殊的地理地貌,号称全靠一个赌字,就看自己命中有没有了。 不过此法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需要多高的资质,只要认字,有师父带着,都能学,就是能学会多少,用出多少真本事,那就看个人造化了,说到底这也是一门修炼法门,自然是资质越高者,悟性越高者,进度更快了。 袁穹当时就觉得,这个法适合教徒弟用,就教吧,一教一个不吱声,好用的很。 不过在炼器篇中,有一口小鼎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名叫“蕴灵鼎”,翻译过来大概是:积攒灵粹的器皿。 其功效是根据法力大小,装运尸体,炼化成灵韵的鼎。 是那炼器篇中,最后一页出现的法器,也是修炼《地煞养尸法》之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宝贝,不过此鼎炼制条件与所需材料都极为苛刻,袁穹看那些专有名词,都不禁有些怀疑,这什么东西?不会是假册子,骗傻子修炼的吧?? 旱魃乳汁是我一个凡人能搞来的?? 退一万步来讲,道爷我真要是能搞来这旱魃的乳汁,我还要你这破鼎做什么?! 吃软饭不香吗? 108段自尽之人,临死前的极端悔恨与强烈求生之情绪。 这就更让袁穹难以接受了,不说碰上打算自戕之人,他会出手相救,哪怕力有不逮救不回来,也不会残忍的,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对方在痛苦悔恨中死去,那是对生命的亵渎。 所以看到这,袁穹就知道这鼎,自己是炼制不出来了,虽然所有条件中都没有残害无辜,可样样都逃不开“离谱”二字。 马儿看到现在这魔头冲自己来了,可能要坏,今天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袁穹轻轻抚摸马头的动作,在马儿眼里就是一只蓝皮尖爪的大妖在用腥臭暗红的长舌头舔自己脑袋,正在找一个合适下口的位置。 “这马是不是有点残疾?没事抖什么抖?马儿乖,不怕不怕~” 他也没有哄马儿的经验,之前养过最凶的最难养的动物也就是几只猫了。 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在马儿耳边低语几句,似是哄小孩睡觉。 在马儿耳中听到的就几个字:不听话就死! 受到惊吓的马儿干脆四个蹄子一软,直接跪下了! 可在袁穹眼中,这就是自己哄好了,话管用。 他哈哈一声笑,直接跨坐在马鞍上,用手轻轻一拍马屁股,那黄鬃马就跟被大火燎了全身,后面有恶龙追击一样,原地弹将起来! 甩开四个蹄子,加速狂奔! 别看跑得快,马背上异常平稳,黄鬃马生怕惊扰背上大妖,使出浑身解数学会了如何当“走马”。 清凉微风拂面,迎着烈日骄阳。 仗剑走马快活,道士居无定所。 第12章 莲池城 “娘……我饿……”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模样的瘦矮羊角辫小姑娘,对着身旁皮包骨的干巴女人道。 兴许是饿的久了,小姑娘眼眶深凹,倒是显的眼珠子更大了。 “灵素再忍忍,娘身上也没吃的,马上就到三仙娘娘的莲池城了,到了那儿你就能吃饱饭了。” 那叫灵素的小姑娘在跟母亲张口索食的时候,周围有不止七八双泛着幽光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瘦削女人。 似乎,只要她开口说有,周围众人就会一拥而上,把她们娘俩给抢光,再找个隐蔽角落生吞活剥了。 能走到这儿的人,差不多都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信念撑着。 只要到了那三仙娘娘的莲池城,就能吃上饭,不用饿死了。 至于大家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已经不得而知了,兴许是坊间歌谣,也可能是那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谣言。 可那都不重要。 至少,能让这群快饿死的饥民有个盼头。 干瘦女人回绝了自己女儿,转头牵着自己女儿的小手艰难的往前行。 小灵素感觉娘的手心里面有一小块硌硌的东西,她转头诧异的看着自己母亲。 便默不作声的用小手接过,也不撒开娘的手,就默默放在手心里暖着。 等又走了好一阵子,这才假装一个踉跄,趁机将小手里已经润软了的碎饼子塞进嘴里。 一点点化进喉咙。 别看小灵素看起来不大,那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实际上也已经有十三岁,在这个时代,都可以嫁人生子了。 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累,深知人心险恶的她,打小就懂得谋而后动的道理。 人小鬼大,精明着呢。 “老李头!咱们兄弟几个留着你,全是因为你说认得去那莲池城的路,这都走了多少个时日了?怎得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你不会,是在诓骗哥儿几个吧!” 四名身材不算高大,但也看着像是有把子力气的汉子把一个老头子团团围住,出声恐吓。 那老李头眼中闪过一抹惧色,连忙对着四个汉子作揖拜,口中直呼不敢。 “几位壮士莫急,还请看那边,那远处的两座大山名唤奶峰山,只要见到这山,沿着驰道再往前走个三十来里路,就能到那莲池城了。” “小老儿我年轻时候服徭役期间,途经过此地,因此记得,怎么敢骗几位壮士呢!还请莫急,莫急!” “以咱们的脚程,若是快些,今日晚些就能到,说不定还能赶上顿饭呢。” 四人中那似大哥模样的黑炭脸汉子闷哼一声道:“好!那就再给你一日,若是今天到不了那莲池城,等赤乌神君收了神通,你就给兄弟们当那顿晚饭吧!” “哈哈哈哈” 周围响起其他几人的怪笑声,显然这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说来也是,大家伙都是一路逃荒逃过来的,凭什么别人都是面黄肌瘦,饿的头晕眼花,就他们这四人,看起来还有点气力,一眼望去顶多是营养不均衡,可不是被饿的。 这逃荒队伍开始也有个百来人规模,从东边一路西行月余,现如今就剩下这寥寥二十多人。 除了一个老李头是向导,其余的还有八个妇人。 这些妇人白天赶路,晚上偶尔被抓去淫乐。 四个壮汉,在队伍里就跟土皇帝一样,仗着体力比别人强,对着同行诸人甚是鱼肉。 不是没有反抗的汉子,只是杀了他们其余几个弟兄,自己就变成了盘中餐。 最后剩下的这些,也就都老实了下来,熄了那反抗的心思。 至于那些汉子,明明有人吃,为何还要去寻那莲池城? 又岂能坐吃山空。 必然是去找个稳定的饭辙了。 ……………………………… 左南天临走前给袁穹指明了前方的路。 顺着驰道一直走,约莫二十里外会有一条y型岔路,往下走再行三百里路,就是临水城。 而顺着驰道往上,再行百余里路,就是莲池城。 提到莲池城的时候,左南天一直在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个劲的劝袁穹跟自己一起往那临水城去,纵使不投奔小明王,也不建议道士孤身前往。 说是那边对道士,和尚这种有本事傍身的出家人并不友好。 但具体怎么个不好法,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每个出来后的道士和尚,大多都会选择前往临水城就医调养,个个看起来形销骨立,精神萎靡。 就像扔进了狐狸精窝里被吸了个三天三夜阳气一般。 他不希望袁道兄进那莲池城后,有个三长两短的。 还特意跟他讲了城中的三仙娘娘以及那首去了莲池饿不着的歌谣。 总之,那地方处处透着股诡异劲。 就连小明王等一众义军高层都不愿意招惹那个地方,足以见得那地方的恐怖之处。 要知道小明王是谁? 在左南天满口吹嘘之中,那小明王都快成汖州百姓的救主,大黎王朝之后的天选之子,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在世新君了。 在赤乌神君的照耀下,喊出了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小明王坐拥三十万大军,半州之地,麾下战将千员,谋士数百,就连修炼有成之士都竞相来投。 他那两枚恢复体力的凝血丹就是曾经立下战功,得小明王亲自赐予的宝贝。 待得他日,小明王大军定能横扫六合一统宇内,建立新朝,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袁穹并没有听他在那吹嘘,反倒是对那莲池城和三仙娘娘充满了好奇之心。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他发现自己那本黄皮老书的神奇功能,只要斩妖除魔就能获得正向反馈。 他也是看透了,在这妖魔乱世之中,唯有自身实力才是最坚实的依仗。 若不是法体和白骨法剑的庇护,袁穹早就命陨柳村了。 所以为了提升自身实力,也是为了找到一条能回家的路,他打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斩杀妖魔还一地太平。 既有私心,又有功德。 至此,安逸的生活已经和他说再见。 他也想看看,这黄皮老书到底能刷新点什么东西出来。 如果当真有那修仙功法,是再好不过。 谁又能拒绝成仙作祖的诱惑呢? 不说那地位如何,就是那近乎永恒的寿元,都是让袁穹怦然心动的存在。 之前是没机会。 现在既然有那个条件和基础,再继续咸鱼下去,就是不解风情了。 他一路纵马飞驰,在自己的悉心照料下,黄鬃马已经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就连草料都无需袁穹喂,此等小事自己就能解决。 终于,在袁穹觉得无聊时,总算看到了一座不算多么雄伟的大城。 城门外。 一大群衣衫褴褛,或者说是衣不蔽体的乞丐样人群,正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那大城正门下。 袁穹目光就那么一扫,恐怕得有两三千之多。 他还奇怪,为何自己这一路之上不见行人,反倒是这里能汇聚如此之多的行人。 倒是袁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身精致道袍衬得脸庞白皙细腻有光泽,腰间仗剑又显威武不凡,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周边的流民都不敢上前讨要吃食,凡是靠近之人都本能觉得有一股寒意升腾,生怕被那道士给一剑刺死。 他缓缓策马而行,马头就如那破冰巨舰,在拥挤的人群中劈开一道豁口,平稳来到城门前。 正在城门口盘查的士兵,见到袁穹那仪表堂堂的俊俏潇洒模样,当即就知道是位贵人,怠慢不得。 阴凉处休息的队正模样的人赶忙上前对着袁穹行礼拜道:“敢问道长,可有度牒或是通关文牒?” 袁穹没成想,居然会被问到这事儿。 他就一野道士,说是道士都不一定真,哪有那种东西,不过他也不虚。 也不想欺骗守城兵将。 “贫道久居他处,身上确实没有将军口中的度牒和通关文牒,不若允了贫道缴纳城门费入城?” 见道士回答的客气,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可言语中也透露出点点威严。 队正心中便有了数,再问道:“那敢问道长从何处而来?” 袁穹手指驰道:“就是那处官道,贫道沿着此路走了几百里,总算是见到一处大城,颇为不易。” “什么!?道长竟然是从那驰道而来?!看来您也是一位有道真修!请恕在下言语上的不敬!” 那队正一惊,好家伙,居然是从那条鬼道上一路行来的,虽没验证,可队正从那坚定从容的语气中就能了解到,他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长来咱莲池城有何事?非是咱为难道长,实在是上面有令,僧道之人,没有度牒者,得多问两嘴,道长不回答也没关系的,咱该问的都问完了。” 队正拱手施礼。 袁穹洒然一笑,并不在意:“听我朋友左某人说,这莲池城内有一处三仙娘娘庙,灵验得很,贫道特来拜会。” “原来如此,道长请。”队正挥手,示意放行,“这三仙娘娘庙确实灵验,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每月十五都会有法会举行,道长不妨小住几日,也领略领略咱莲池城的风景与美味。” “若是道长需要度牒或是通关文牒,也可前往官府办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如此,便多谢将军了。”袁穹也拱手回礼。 他可不知道真道士回礼都用什么手势,反正他就会这个,那就用这个了,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尊重之情就好,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 走过城下阴凉,当太阳光再次照射下来时。 他看到了城内繁华景象。 一切。 都恍若隔世。 第13章 繁华?繁华! 马蹄轻踏铺贴齐整的青石板路,似是有专人负责日日打扫,显得干净整洁。 入眼处城内街道充满了热闹与繁华的气息。 抬头一看,左右便是那客栈与酒家,均为两层小楼,相对而立。 不远处,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有那沿街叫卖的贩夫,时不时一嗓子吆喝。 “热腾腾的麻酱烧饼,又酥又甜,好吃不贵!” “清凉解暑的酸梅汤,祖传秘方熬制,一文钱能喝饱!” 还有那持刀巡逻的捕快,维持街面上的秩序,那些连乞丐儿都不如的饿死鬼们,刚一进城就都闻着味寻那吃食去了。 身上有两个铜板的还好说,多少能付得起账,可也免不得被那买卖人嘲骂两句饿死鬼投胎的。 那没钱还白吃白喝的…… 捕快就会上前进行拘捕,先是扔给那摊主点铜子儿,权当买下了,之后就将吃白食的抓走。 袁穹瞧着,这执法还挺文明的,居然知道给摊贩点钱,这莲池城的捕快们素质也忒高了点吧! 怪不得灾民们都想往这跑,现在看来,当真算得上是一方净土了。 街上行人见多,许久不见此等人烟的袁穹倒是颇为欣喜,索性翻身下马,就着这人流一起没入繁华街道,打算好好欣赏欣赏古城街景。 越过两边的红墙绿瓦,莺莺燕燕,他也算是见识了这所谓青楼究竟是何等模样。 却不如影视剧里所演,围栏上会站着那穿薄轻纱的漂亮小娘,对着过往行人丢手绢,门口处会有那蛇舞妖姬,扭动柔韧腰肢招揽生意。 倒是那龟公确实有,看着点头哈腰笑脸逢迎的,可个个五大三粗,粗布麻衣下指不定有多大的肌肉块呢。 “翠烟居,雅,雅!” “情吟坊,妙,妙!” 袁穹在那摇头晃脑,还在回味着刚刚路过的烟花柳巷之地,虽没真个见到姑娘,倒是凭借这法体的一双妙目,也能清晰感触到阁上的那一双双顾盼留情的美眸,在向下打量着街上行人。 能有如此风情的姑娘们,想来也都是妙人吧? 等有机会,一定要试试那勾栏听曲到底是如何妙哉。 “也不知道左兄弟怎么样了,他可千万别死了呀,不然我这琉璃阁可就得自费了!抽空可得给他祈福一二,让他多立军功,多赚些银钱。到时候我宰他也不会心痛。” “哎呀,这莲池城的坊间青楼都看着那么有格调了,就是不知那白帝城中的,莫非都是仙子下凡不成?” 倒是许久没吃过热乎饭了。 袁穹的心思不也再往那方面想,还是先吃个饱饭重要。 话说那柳村里的遗产不少,整个村子都被装进了书本里,那银子肯定也是用不上了。 村长害死了不少人,也算是积蓄颇丰,自己逍遥日子没过上,全便宜了袁穹。 有那么十几块银锭,数十块散碎银两,若干铜钱。 银锭是大黎朝廷的官银样式,要是大黎还统御四海的时候,平民百姓花这种官银,就是自寻死路。 可现在…… 哪还有什么大黎,有钱有本事就是大爷。 寻了一家名叫“吉顺”的食肆,也谈不上有多气派,只是门口的四个大红灯笼,引起了袁穹的注意,他觉得挺是喜庆的,那就这家了。 在门口负责招揽食客的小二,一声颇有韵律的唱喝:“客官里边请~道长一位,二楼雅座伺候~” 得嘞,这回想走都走不掉了。 在小二哥的殷勤招待下,袁穹迈过门槛径直就往二楼去了。 马儿自然有专人负责照料,拉到后面吃豆去了。 袁穹虽然走的潇洒自然,可眼睛也时不时瞟两下附近正在用餐的食客桌子,看看都有点啥菜,卖相如何。 这一楼餐客的盘中,素菜居多,肉菜偏少,只有零星几个用肉丝煸炒的,通常三五个人围坐一桌,共同享用两三盘。 看起来倒也拮据。 落座,是个临窗的位置,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欣赏欣赏这人间烟火。 身上鬼味颇重的袁穹,也乐得坐在这。 他先是看了眼殷勤等候的小二,又看了看旁桌。 二楼食客相比一楼就少了许多,菜样也精致不少,他也就心里有数了。 这古代有啥菜,叫啥名,他哪知道呀。 索性就想学着那影视剧中的桥段先来试试。 “先来二斤酱牛肉,一瓶好酒。” 袁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着小二道。 “啊?”小二哥先是发出一声疑问,随后赶忙捂紧自己的嘴巴,就看他面色有些尴尬的看向袁穹,欲言又止。 “怎么,没有?”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袁穹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小二哥。 “这…这…” “有话直说,支支吾吾是个怎么回事。” “这位道爷,小店里确实没有那牛肉,咱们店小本薄,实在是不敢卖牛肉啊!若是被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惹大麻烦的!”小二哥凑近到袁穹耳边小声说。 就见小二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还有点话似是被吞了回去,这新来的客人,也不熟络,还是少说为妙少说为妙啊。 牛在古代是核心生产资料,每头牛都是被打上了编号的,有官府负责看管。 可以这么说,贱民能死一百个,牛不能死。 当然了,这依然阻止不了达官显贵吃到牛肉,不过这肉怎么来的,那就有得说道了,被病死,被摔死,比比皆是。 显然,规矩是给底层制定的,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有的是办法规避,这事儿,自古如是。 袁穹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牛肉,那是有点异想天开了,莫说店家没有,就是真有,那也不可能给他端上来,当然了,要是硬说刀架脖子上,那还是有的吃的,可就吃个饭,犯得着舞刀弄枪吗? 所以,影视剧中那些古代大侠豪杰还有主角们,到一个小摊小贩都敢说来二斤牛肉一壶酒,那纯属扯谈。 有那本事,还当什么小贩。 袁穹冰寒的眸子就直挺挺的盯着小二哥,把小二哥看的后脊发凉,根根汗毛倒立,若不是这位道爷看着面善些,他恐怕就要夺路而逃了。 不过也似乎是被袁穹看破了内心小九九,腿还是有些打颤,这道士怕是有真本事啊。 尴尬的局面随着袁穹从怀中内衬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化解。 有多重,他也不甚清楚,估摸着得有个五六两吧。 他将碎银排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小二哥,打趣道:“那就看着上点饭菜,还有我那马儿也得喂好,这些银钱,够在你这儿大吃个三天吧。” “够!够!”小二哥见到道士如此大方,居然直接用银子结账,当即腿也不抖了,背也不寒了,“道爷莫说是三天,五天都行,您随时来,这银子给您记着账,到时候多余的退给您!” “说三天就三天,上点好的,能有剩的话,就当赏给你的,去吧,赶紧备菜。” “哎呦!!谢谢道爷!谢谢道爷!”小二哥的腰都快弓成对折了,“先给您温着酒,饭菜马上就到!瞧好吧您嘞!” 这方世界,银钱居然有如此高的购买力?! 这还是在发生了饥荒的汖州。 到底,是那些碎银真有那么高的购买力,还是说…… 这莲池城内,有问题? 第14章 小乞儿 烧鸡,蒸鱼,甲鱼,河虾,田螺,青菜。 整整八盘菜,六热两凉,一壶温酒。 袁穹拿起筷子扒拉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敢说色香味俱全,至少也是中上水准了。 尤其是那些河鲜,光看色泽闻味道,都觉得鲜灵,一看就是刚刚宰杀做出来的新鲜货。 要不是觉得会浪费,他都准备拿银子来一个试毒了。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二楼的客人,也都正常吃喝着。 索性,他选择相信法体。 这第一筷子就对准那蒸鱼的腹部夹去,鱼肉夹杂鱼油,入口香醇味美,没有土腥味,只有鲜香。 佐上一口小酒,度数不高,能喝出清淡的高粱味,真真是一种享受。 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一口菜一口酒,就这么享受了起来。 这有钱的感觉还真是好呀。 倒是难为那村长,守着如此多的浮财,却不自己享受,偏要窝在那么个偏僻小村子里加害苦命人。 袁穹是想不通的。 难道修那邪法,真有享受人生来的舒畅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八道菜都被他尝了个遍,不错不错。 壶中酒也是空空,也不知是没吃饱还是怎地,袁穹始终没有一种“饱腹”之感,好似自己的胃口就跟个无底洞似的,不管吃下啥凡间食物,都能瞬息间被消化。 想到这,他举起筷子轻击菜盘,一种萧索之感袭来。 袁穹不由有些恍惚,自己可能已经不再是人了吧,更确切的说,不再是那凡人。 失了胃口,哪怕面前吃食再好吃,他也再吃不动。 “罢了,想那多作甚,不如出去走走,看看那三仙娘娘庙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他自言自语,似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给情绪。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去之时,窗外楼下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孩子泣诉之音,虽然听不真切,但也能感受到那孩子的悲伤。 “大叔!求求您了!行行好,就赊我一块饼子吧!!我娘……我娘她快不行了!!” “我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乞丐,别挡着我道儿,没钱就让开!” 挑着扁担的卖饼货郎面无表情,丝毫不讲情面,沿边绕开了那当街乞讨孩子。 看着货郎无情离去,孩子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哭的也更大声,起身快跑两步,扑通就跪倒在一食肆门口,对着大门口哐哐磕头,脑瓜们都破皮流血,肿的厉害。 也不见那孩子停下,只为祈求到一口吃食。 按理说,如此悲凉景象,怎么也能激起一丝一毫的人性,总会有人伸出援手。 可这路上行人,食肆内的客人,就都跟没长眼睛一样,看也不看一眼,充耳不闻。 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倒是袁穹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平日里哪见过如此景象,就是电视剧中的乞儿,也演不出现在那孩子的一分悲苦。 本就瘦弱的身躯,就那么跪伏在地,一个劲的叩头,脑浆子都快被磕匀了,对破皮的额头不管不顾,就是口中也不再呼喊,兴许是已经喊哑了,出不来声。 袁穹轻叹一声。 叹那人心冷漠,也叹那孩子的悲苦执着。 再这么磕下去,怕不是要比那口中老娘先一步去世。 他招呼来小二哥,想要问个究竟。 出手阔绰的大客户相召,小二哥自是不敢怠慢,脚步轻盈的就来到袁穹身旁。 “小二哥,为何那食肆中人,都如此冷漠,都不愿对一个小孩伸出援手?还有那周围的商户,路上的行人,我看他们也不像缺那一口吃食的样子。” 小二尽力收起疑惑的微表情,满脸堆笑着道:“道爷刚来莲池城,可能有所不知,这城中百姓吃食也是不太够的,哪有余粮接济路边乞儿?” “可那孩子……” “哎,道长心善,自然会心生怜悯,可若是在这待久了,这种事,每天没有十件也有八件的,外面的饥民天天往里面来,少不了的,道长若是被吵到用膳,也不用担心,官差一会就来,就把那小丫头片子带走了。” “小二哥,这城中百姓当真如此冷漠?” 店小二悄咪看了眼袁穹冷淡的神情,也只能缓声开口:“也不是道长想的那般,之前莲池城百姓和商户,也曾有人发过善心救济他人,不过那群饥民不仅不懂得感恩,有的赖上了救助的人家,一顿两顿还行,可顿顿都管,城中百姓又不是那活菩萨能凭空变出粮食……” “等到往外赶的时候,就激化了矛盾,不少百姓都被杀了……” “还有的饥民,三五成群,十几个一伙,半夜行那偷盗抢劫之事,也害的不少百姓家破人亡。” “久而久之,莲池城百姓便不再动那恻隐之心了,都是这旱灾闹的呀……” “也不知是谁如何得罪了那龙王爷,好几年都不下雨。” 听了小二描述,袁穹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城中也不富裕。”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美味,“为何店家还能有这么多储备货物,我吃着也挺新鲜的。” “自然是道爷您手中有银子呀,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您有银子,自然能吃到如此饭菜。”小二哥说到这自豪一笑,“再有就是咱莲池城得了三仙娘娘庇佑,后面的河里能捕到鱼,山里能种上菜,还有许多果子树,这才有了城内的繁华。” “还有时不时路过这里,贩货的别州商队,都知道来这能赚到钱,也就冒着大风险,来咱们这做买卖了,道爷您刚才吃的那只鸡,就是从别州商队那买来的,光成本就要近二百文铜子,可贵哩!” 果然如此,纵使大灾之年,有钱有权一样能过上好日子,苦的只是那些下层百姓。 一切都如那鲤鱼焙面,苦哈哈们连树皮都吃不上,有些人还能吃到鲜鱼米面。 那小二哥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一直以来的误区让袁穹觉得,这区区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如此多的吃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是他没有认真了解过当地物价了,现在看来,银子的购买力当真如此之高。 “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被我瞧见了,贫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娃就那么磕死在路边。” 袁穹眼睑微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慈悲心道:“正巧我这桌上的剩菜剩饭也有去处了,小二哥劳烦你将那女娃唤上来。就说有个云游四方的野道人愿意伸出援手。” “这……道长慈悲。”小二哥面露难色,“只是……” 他点头示意小二但说无妨。 “只是这二楼雅座,实在不是小人能做主的呀……” 个人有个人的难处,所处位置不同,所忧心的事儿也不同。 袁穹并不想为难这位一直笑脸相迎的小二哥,谅他人之所难,他干脆端着碗筷盘子直接去了楼下落座。 小二哥心道,这位道爷气宇轩昂说一不二,竟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主,赶紧用两只手端起五个菜盘子跟着一起下了楼。 “哎呦,道爷真是菩萨心肠,能体谅我这个跑腿的。”他对着袁穹抱了抱拳,倒也有几分灵巧劲,“您稍等片刻,我这儿去去就来!” 第15章 道士,乞儿,小二 “小娃娃别磕了,今儿个算是你祖上十八辈子冒了青烟,有位好心肠的道长准备救你一救,快起来跟我走吧,别让道爷等久了。” 那小二哥嫌弃的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那小女娃的小腿,还用手捏着鼻子,这味儿…… 嚯,最起码一两个月没洗过澡了,滂臭滂臭的。 可能是磕头磕晕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顶着那带血肿胀的额头,眼中无神,一脸迷茫的看着小二哥。 “哎呦喂,你这小乞儿,还不快快起身跟我走,让道爷等急了,说不定就要收回那好心肠了,快些跟我走。” 因为是捏着鼻子的原因,说话有些鼻音过重,可就这样语气中也夹杂着三分嫌弃,三分焦急,和一分不忍。 纵使见多了这样的事,可小二哥终究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怜悯。 他只是自己无力相帮,可若是因为自己让这小丫头错失了机缘,他可能也会后悔的吧。 叶灵素只是有点晕了,她不傻,从只言片语中也是明白过来,有好心人准备帮她一帮,顿时一股激动的心情油然而生。 她猛一起身就想跟小二走,生怕慢了,对方就变卦了。 可能是跪久腿麻了,也可能是低血糖了,反正这一起身的功夫直接就栽倒在地,整个人软趴趴的伏在地上。 却还在试图用两根细的如柴火棍一样的胳膊,将自己撑起来。 发现撑不动,干脆换成两手爬着往前走,额头上的血液滴落进眼睛里,糊了视线。 劲儿没了,眼也快瞎了,红肿的大眼睛里和着鲜血,看起来挺吓人的,跟个红眼怪一样。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娘还等着我回去呢! 姑娘心中一发狠,手脚并用如同一条瘸了腿的野狗,疯狂刨动,耳朵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听位置,要跟小二哥走。 看着眼前的小乞儿如此姿态,小二哥本就不怎么坚硬的内心,也软了下来,他放下捏鼻子的手,准备将她抱起。 实在是,太可怜了。 在小二哥准备伸出手的时候,就看到一席玄色古老道袍的短发道人,已经顺着小乞儿脏臭的腿弯和脖颈,将她给抱了起来。 那道人不顾小泥巴孩的挣扎,就那么缓步走回食肆。 “道长您……还是将她交给我吧,别污了您的衣裳呀。” “无妨,无妨。” 随着袁穹的两声无妨,那原本挣扎不休的孩子也静了下来,就浅浅窝在道士那略显冰凉的怀里,可这对叶灵素来说,也是温暖的紧。 一股浩然飘渺的意从袁穹身上腾起,竟都戳破了那天上云投下一缕光,让原本有些阴沉的街道,显得不再晦暗。 那光直直打在袁穹身上,道袍无风自动,衣角烈烈。 甚至惊动了悬配腰间的白骨法剑,法剑刚想腾飞而起自动护住,却被道士用念给重新定在了剑鞘内。 以意通剑,以念御物的小手段,正是出自《地煞养尸法》中的注解。 而这一切在小二哥眼中,显得颇为震撼,仿佛那就是道士自己的手段一般,勾连天地。 尤其是那一束金光投下,照破了阴晦,也照亮了他的心。 那不知名的道士,这一刻就犹如这方天地的主角一般。 ………… 在小二哥的帮助下,总算是给那小乞儿擦干净小脸,不至于让血污糊了眼睛。 袁穹看他勤快伶俐,便赏了他半钱银子。 看起来,也不好看嘛,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眼前这小丫头都快瘦脱相了,用皮包骨头形容虽有些过分,可也差不了多少,总之没二两肉,这样单看骨头也不好看嘛。 反倒因为瘦的过分,显得大眼凸出,活像那拿着叉子的地狱小鬼。 确实是丑了些。 得见恩人模样的叶灵素,当即二话不说,就跪下给袁穹叩首磕头。 袁穹坦然受之,不是他封建,因为他有点懂那孩子的心,坚强倔强。 若是不让她磕这个头,她也一定内心不安,这样反倒不好。 等磕了三个头后,袁穹就命令她起来。 “救你娘亲要紧,这头回来再磕也不迟,万一没救成,你岂不是亏了,莫不是还要让我磕回去不成?” “速速起身吧。” 袁穹的话确实在理,小丫头也不是那磨磨蹭蹭的人,就虚弱的爬了起来,低着头一只手拽着衣角,不太敢直视面前的道人。 可能是饭菜的香味勾起了馋虫,袁穹清楚听到了阵阵雷动,定是那肠胃在腹中造反了。 他轻轻一笑,从桌上抓起那吃剩了半只的肥鸡,随手一扭卸下鸡腿,放进孩子手心中。 “你先吃一口,还多的是,省得你没力气带路。” “小二哥,拿个小食盒过来,打包带走,过些时间还给你。” “好嘞,道长~马上就到。” 道士,乞儿,小二。 这三人吸引了食肆中不少人的目光,都在那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不过也没人上前。 这年月光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孤身一人行走的道士,还有钱吃好的,哪里是那么好招惹的? 兴许你这边刚惹完,道士乐呵呵放你走了,转天一大家子人都得死于非命! 惹不起,惹不起呀。 那食肆掌柜也是个透亮人,知道袁穹是大客户,手中不缺银子,干脆放了那小二一小会的假,让他跟着道长一起走一遭。 说不准道爷一高兴,能再赏点银子呢,食肆中又不止这一个小二哥,缺一会不打紧,而且眼瞅着也要过了饭点,更是没事,还能顺手卖个人情。 掌柜满脸堆笑上前:“拎食盒的事儿,哪能道长您来呢,三柱子,你陪道长走一趟,杂活累活跑腿的活,勤快着点。”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名叫三柱子的小二哥赶忙点头应是,心中也对掌柜的颇为感激,“那烦请小姑娘指个路,咱们往哪走,道长这边请。” “劳烦掌柜的和小二哥了。” 兴许真是哭哑了,小姑娘到现在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她指着嗓子摇了摇头,又对着外面指了指路。 看着那只紧紧握在手中,只有一个小小齿印的鸡腿,袁穹不由得心生怜悯,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也不再劝,自己跟在身旁,还能真让她饿死不成。 在叶灵素的引路下,三人走出了繁华的街道,七拐八绕进了一片略显死气沉沉的空地。 周围卧满了衣衫破烂,有气无力的枯瘦之人。 他们眼中没有任何光彩,甚至没有对生命的眷恋,仿佛躺在那里只是在等死。 这群人与刚刚的繁华之景格格不入,就如同是两个世界一般。 小二哥身强体壮拎着食盒,只有那食物的香味才能勾起行将就木的枯骨们最后一丝求生的欲念。 不过,那样的他们,十个二十个一起上,都不是小二哥的对手,在加上身后还有一负剑道人,眼神凌厉,更不是好惹得。 周围时不时路过的巡逻差役,也断了他们强抢的念头。 如果说乱葬岗葬的是死人。 那么这片待死之地,就是充满了怨气与死气的活人坑。 白骨法剑在这儿如鱼得水,时不时吸取一两道死气纳入剑身,好不快活。 假以时日,如果不加以处理,这地儿肯定会催生妖邪。 “娘!” 撕裂声带的凄厉之音,从小姑娘口中窜出。 一抹血迹从她嘴角流下。 她疯了一样朝前扑去,一个中年妇人衣衫不整的斜倚着块大石头。 有出气没进气。 第16章 捧剑童儿 终究是时间不等人。 世间之事也都充满了遗憾。 那欺压良善的恶人,到处都有,法治社会尚且不缺乏丧心病狂的,更何况这法度沦丧,人心缺失的乱世。 那小姑娘走与不走,都是两难之选,哪来的如此多两全其美的事儿。 要我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小姑娘不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娘一点点咽气饿死,也挺残忍。 小小年纪,便要面对此等苦难,有人说世道如此,有人说人心险恶。 哪来的那么多借口,苦难就是苦难,灾厄就是灾厄,它就明明白白的在那,你不管它,它就不会走。 与其抱怨,不如变强。 袁穹就站在那,默默的看着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明明已经哑了的嗓子,这时候又嘶嘶啦啦不停喊着:“娘!娘啊!” “吃鸡腿,娘吃鸡腿!” 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扑在妇人怀中,不停嚎哭。 附近的差役被哭声吸引,就来这瞧了一眼,似是见得多了,转头就走了。 而那些饥民只顾盯着小姑娘手中的鸡腿,小二手中的食盒,对那将死之人,即将失去娘亲的小孩毫不在意。 兴许,他们已经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了,还不止一起。 习惯了。 也麻木了。 小二哥手中拎着食盒,有些手足无措,袁穹不发话,他就只能干站着。 叶灵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没嚷嚷着求袁穹救人,这一路走来看了不少死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娘亲已经药石无医了。 她只想让娘亲临死前吃口饭吃口肉,可不能当个饿死鬼。 听老人讲,阎王老爷对饿死的鬼魂都是很残忍的,说不得还得下那油锅炸一遍。 原本神光涣散的妇人,在女儿一遍遍的呼喊下,终于是有了点反应。 浑浊的眼睛虚弱的看着在胸口的女儿,她想抬手去摸摸孩子的头,可她实在太虚弱了,刚刚又遭了难,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虚弱到,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又转动眼珠看到了沉默站立的袁穹,还有那拎着食盒的小二哥。 知道女儿还真寻到一个好心人。 还是个道人。 想到自己死后,女儿便无依无靠,她的心就一揪,这下更让她呼吸不畅,一口气顶在喉咙发出“嗬嗬”声。 看着妇人眼中燃烧的希冀,袁穹就知道她是何意了。 也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是孤身一人,身边也没个说话儿的伴,指不定从这莲池城走后,还要走多远的路。 横竖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吃也吃不穷自己,老村长可是留了丰厚家底的。 袁穹现在对于阴气,死气,怨气之类的还算是比较敏感,轻易就看穿了那妇人被死气弥漫,生气零星,随时都会被吞没。 离死不远。 “你且安心去吧,贫道身边正巧缺一个捧剑童儿,自会顾她周全。” 听了袁穹的承诺,那妇人松了口气,眼中的希冀化为感激,微微摆动脑袋表示谢意。 最后目光又重新落在小女身上,恋恋不舍。 那右手,再次试图抬起,没成功。 见此情形,袁穹也知道妇人心中遗愿,不想让她临死前连碰一下女儿都做不到,带着遗憾而终。 遂对着她吹出一口轻气,阴风洒落,小二哥立马就打了个激灵,眼含畏惧的看了眼袁穹。 得了阴气相助的妇人,终是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将女儿环抱在怀中。 一只手掌轻微摩挲叶灵素的额头伤口,抚慰受伤的孩儿。 双眼,缓缓闭合。 嘴角,挂了丝微笑。 感受到娘亲手掌的停动,叶灵素全身抖的厉害,拼命压抑自己的哭声,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啪嗒啪嗒滴落。 她知道。 她知道的。 娘亲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娘亲嘴角的笑和闭合的双眸,她终是压抑不住,用那破锣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听起来是那么的悲伤。 可这种悲伤,在这汖州已经发生了无数起。 也并非所有孩童,都有叶灵素这般机缘,得了袁穹的垂怜。 更多的是亲人死后,没有生存能力的孩童,不是被饿死,就是被烹煮。 悲剧一直都在。 似乎是叶灵素的哭喊太久,又引来了官差,带头的官帽子面带不善,骂骂咧咧走了过来,被搅扰了清静,哪会有人心情愉悦的。 就在那官差准备对着叶灵素大发官威的时候。 一块银子,精准投递进了差爷手中。 那官差一愣,旋即用眼确认一下,还真是一块银子! 还不轻! 满格怒气顿时消散了七八成。 就见那袁穹抛完银子后,重新负手而立,静静等那童儿哭完。 小二哥机灵鬼似的,脸上挂笑顺势就走到差爷跟前赔礼道歉,说好话儿去了。 本就卸了怒气的官差,又听了小二哥一连串好话,也就笑呵呵走了。 临走前还说什么小姑娘可怜,听这哭声都能感受到一片孝心。 这片有事找他们好使。 城里林记棺材铺子,有熟人,报他虎爷名号,能给打个折扣。 袁穹深知,跟这等地头蛇打交道,银钱比口舌好使。 这不,他一句话没废,人家自己就走了。 打打杀杀要不得,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不然到处树敌,自己也忒的烦心了不是。 似乎是哭累了,叶灵素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妇人尸身上伏着。 这赤乌神君高悬天际也有个好处,就是日头一直都在,哪怕现在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依旧天光大亮。 小二哥早就被袁穹吩咐去那林记棺材铺子买一口好棺。 还给了他不少银钱。 那小二倒是不贪心,直言不讳给太多了,要不了那么多的。 最近棺材铺子生意惨淡的很,没什么人来买棺材,一口上好棺木,要不了三两银子就能拿下。 百姓们有钱都去买吃食了,哪还有闲钱买棺材? 那些孝心大的,也都是从牙缝里挤出铜钱买口薄皮棺材草草了事。 更多的,就是找块空地一埋。 城外面乱葬岗,可多的是坟头哩。 袁穹听完这话也是沉默。 人死的越多,这棺材倒是不好卖了,呵,这年月啊。 最后,袁穹还是交给了他三两银子,让他能买多好买多好,剩下的就当跑腿钱了。 如果不够,回来他再添。 毕竟,自己这小童,也是够惨的。 到这,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由一声轻叹。 自己是否还能有机会回去。 不远处,在小二哥的带领下,几个伙计抬棺而归。 “咣当”一声,棺木落地。 听声音就知道用料扎实。 这一声惊醒了正在沉眠的叶灵素,她赤红着双眼看到棺材,又看了眼娘亲,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不过这回,她用脏乎乎的小手胡乱抹了抹脸。 从娘亲僵硬的怀抱中,脱身而出。 这一下,她似乎长大了。 叶灵素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袁穹跟前,磕了九个响头。 沙哑的嗓子挤出:“师父”二字。 袁穹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个童儿。 “死者为大,当入土为安。” “你娘亲已经转世投胎去了,我也应了她,从此往后,你就跟着为师四处云游吧。” 他解下腰间白骨法剑,递到叶灵素手中。 一股冰寒之意,直激的小姑娘险些脱手而出,感受到手中宝剑自己蠢蠢欲动,像是个活物,随时都要离自己而去。 袁穹斜眼一瞪,那白骨法剑才算安稳下来。 “以后你便是我的捧剑童儿,若剑不老实,你给它两巴掌就行。” “是,师父……” 不是,这剑还真是活的呀? 小姑娘心中怕怕的,呆愣愣的抱着跟她人一般高大的法剑,委委屈屈道:“你乖一点好不好?” “装棺吧,你最后再看一眼,记下你娘亲的模样。” ……………………………… 有后记曰:灵素真君擅使雷法,常以雷霆塑一妇人,众弟子惑,不知师以何,遂成迷。 第17章 曾有老道说妖气 “吉顺”食肆,三楼,雅间。 袁穹重新点了一桌丰盛宴席。 毕竟收徒了嘛,也算是个喜庆事,生平二十来岁,也是第一次为人师,心中多少是有点激动的。 就是不知如何教导弟子。 没经验不怕,慢慢摸索不就行了。 但这对袁穹来说难得的喜事,说什么也好摆上一桌,庆贺一下,顺带手宴请一下小二哥,今儿个可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八荤八素,四冷拼四汤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在其间。 饭前,袁穹主动翻着《地煞养尸法》帮童儿找了个“风水宝地”,下葬了她的娘亲。 那墓碑之上的慈母林蔓四字,被凿刻的歪歪斜斜,却是叶灵素亲手为之,现在小姑娘手上还全是伤。 从今往后,自己身边就要有根小尾巴了。 席间,袁穹端起一杯水酒,遥敬小二哥:“三柱兄弟,今日多谢了,鞍前马后跑了许久,累坏了吧。” “贫道在这里谢过了。” 一仰头,杯中水酒一饮而尽。 坐在袁穹身旁,头上绑着纱布敷着药的叶灵素,居然也有样学样,趁着师父喝酒空杯之时,也给偷摸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小二哥三柱有模有样的敬了一杯酒。 今儿个下葬的时候,小二哥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挥铲如飞,汗如雨下。 这一切小丫头都看在眼里。 一家客栈的店小二都是什么人?不说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吧,那也是阅人无数,走南的闯北的,打家的劫舍的,修道的参禅的,读书的舔血的,基本上都是见过的。 迎来送往,笑脸相逢。 这么一说,跟那窑姐儿还有那么点像了。 谁是真心,谁是虚情,小二哥精明着呢。 面前这对师徒,都是发自内心在敬他,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在对他。 这让平时吃过不少刁难的三柱子,有些热泪盈眶激动起来。 没得法,袁穹的身份本事在那摆着呢。 一个有真本事的道士,本事有多高他不清楚,他平日里见过最多的就是那些江湖骗子,偶有一些真的气质出尘的厉害角色,他也不能真个上去跟人家掰扯掰扯。 不过,以他的感觉,面前的袁道长可要比那些出尘之人厉害多了。 那种飘然世外,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印象深刻,还有那不羁的发型跟自信的气质。 宠辱不惊的神态。 都让小二哥觉得必定是个高人。 何况自己就一个跑腿小二,平日里被人呼来喝去的习惯了,干的都是没甚尊严的活计,可今日被高人如此敬重,如此对待,确实是受宠若惊。 难怪古代常有礼贤下士的说法。 身份地位的不同,自古就有,哪怕高位觉得没什么区别,可低位之人,总会下意识做自我对比。 再说那叶灵素,叶姑娘。 三柱子承认自己心中有些羡慕对方的境遇,都没做什么,就被高人收当童女了,可能这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吧。 不过羡慕归羡慕,叶灵素再也不是自己口中的小乞儿了,那高人弟子的身份直接给她镀了一层金身。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怎么劳烦道长和令徒敬酒,都是我应该做的,平日里也都是做这些卖力气的活,不累不累的!” 小二哥连忙回敬三杯。 喝完还舔了舔嘴唇,似是还没喝够。 袁穹哈哈一笑,拿起酒壶道:“用那小杯子能喝出个什么鸟滋味来。” 他拿起旁边吃饭大碗,哗哗满了两大碗,一口气畅快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小二哥一看袁穹畅快模样,也放开了,他也是个爱酒水的人,平日里不大喝得起,就连劣酒都只能偶尔喝一杯,今日能有如此佳酿,那必然是端起大碗咕噜咕噜猛灌。 有道爷请喝酒,舒坦! 三大碗酒下肚,二人之间的关系又拉近不少,不说是称兄道弟,至少也不再互相拘谨。 至于小徒叶灵素? 刚那一杯酒,已经送她大睡了,吃了没两口菜就睡着了。 她可真是苦了一天,精神疲惫到极点,现在终于是能安稳睡一小会。 “三柱兄弟,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袁穹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那是大黎王朝的官银,这一锭是二十两,“我二人,自是不可能久留在此,日后扫墓祭奠之事,烦请兄弟多上上心,给她娘亲的墓,偶尔看护一下便可。” “这是二十两银子,算是五年的资费,应该够买点那供果,纸钱儿,蜡烛了。” “兄弟千万莫要推脱!你若要拒绝,我就当你是认为我给的少了,请不动兄弟。” “五年之后,我必定会遣童儿重回此地,亲自祭拜,到时候再给三柱兄弟谢礼。” 好家伙,一出手就是二十两!! 三柱子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呀! 他本就是挺正直的一个人,没那么多坏心思,偶尔有点小贪心也是凡人常有之罪处,但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偷鸡摸狗,伤天害理之事。 本质上就是一个淳朴老实的汉子。 他本下意识就想拒绝,想说袁兄给的实在太多了,这二十两别说是五年了,就是十年,十五年都干得! 节日祭拜,闲暇时候扫个墓能耗费多少银钱? 这不是纯白给吗。 可袁穹的话,直接把他嘴给堵上了,拒绝就是嫌少……这都哪学来的。 随后转念一想,自己年迈的父母,辛勤劳作半辈子的大哥大嫂,尚未成亲的二哥,自己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这银子…… 至少一大家子能过上好日子了。 父母能安享晚年,大哥大嫂可以不用那么劳累,能给二哥说个媳妇,自己到时候也能有钱出去重新盖个房子,弟弟可以有书读,妹妹也能有点嫁妆。 “袁道长且放心!这活我赵三柱接下了!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我三柱还活着,就一定会把这件事干好的,要是以后我那儿孙还能听我的,也会继承下去的!” 三柱当场又干了一碗酒,抹了抹嘴应承下来。 此中决心,袁穹看在眼里听在心里,知道面前的兄弟没有虚言,那是一个汉子给自己的承诺,并非纯粹为了桌上的银两。 “袁大哥,弟弟跟你说句实话,你这银钱真是解了我家困苦日子呀,若是不嫌弃,明日还请一定要到我家吃酒!” “明日可能有些不方便,我准备去看看那三仙娘娘庙,到底有何神奇之处。能让此地变的如此富裕,要知道,我从外面一路行来,看到的可都是些凄凉景象,若是能复刻此法,传播出去,岂不是能造福一方?” “啊?!”赵三柱立马压低了声响,左右看了看,窗子门户都关的严实,才小声道,“袁大哥,当弟弟的得劝你一句,莫要多管闲事呀!那庙里,邪门的很!” “别闹不好,再把自己给陷进去,弟弟我可没法救你出来的,之前我也听到过一些小道传闻,说是三仙娘娘庙,是真的有仙人!” “不过那仙人,到底是个什么仙,就没人知道了,或者说知道的都不在了!” 袁穹端起一碗水酒,轻抿一口,眼中神芒毕露,他要的就是邪门! 不邪门他还不去呢。 撕了一只烤鸭大腿递给赵三柱。 “三柱兄弟,我也并非去闹事的,还能把我给拘押了不成?” “嗨呦,袁大哥是个有真本事的道人,我赵三儿又不是眼瞎,可……可……两年前我曾听到过一头发花白的老道士嘴里念叨着,说那三仙庙中好大的妖气,结果当天夜里就传来了打斗声,庙中闪过几道红光,还有两道黄光后,庙就起火了。” “再然后,三仙娘娘庙到今儿个还在,那老道士却没了踪影。” “我是真怕袁大哥你把命搭进去,你是个好人,不应该蹚这浑水的。” “妖气?”袁穹疑惑,为啥自己啥都没感知到,虽说不知道妖气到底是啥感觉,可也不应该啥都感应不到的。 “来,柱子兄弟,喝酒喝酒。能再给我讲讲,为啥这边不下雨,也能有河鲜,也能种庄稼吗?” 二人又碰了一碗,各自下肚。 “袁大哥有所不知,坊间都传,这就是三仙娘娘的仙人在庇护大家伙,所以每月十五都会有大的祭祀活动,不过……也不知道怎得,最近两年来,规模倒是越来越大了。” “对,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庙没着火前,是每隔三个月才有一次,着火后,变成了每月十五都会举办!” “听说,现在进城的流民越来越多,有传闻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办……” 赵三柱脸色通红,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了,口齿间,也有些不清晰,但大概意思,袁穹都能听懂。 法体的好处,就在这。 凡间之酒液吃食,都能被快速消化,转换为浅薄的能量法力。 所以他是千杯不醉的主儿,跟人拼酒可不会输。 “哦?这样吗,那这城中可有怪事发生过?那些外来流民,都去了哪里?” “嗯?怪事?那倒没有,没听说过啥怪事,莲池城内几十万人,腌臜事儿倒是不少,听说那刘寡妇闹不住了,前两天就做了那半掩门的下贱生意,哼,不就是刘大哥死的早吗。” “至于那些流民,都去山上垦荒开地去了,城中几个富户还有官老爷们联合出钱,准备重新动个大工程,给三仙娘娘庙扩建,规模要比现在的大十倍不止哩。” “诶?那为何,今日去的那处地界,有如此多等死之人?就连施粥棚都……” “大哥有所不知,莲池城也没多少余粮了,以前还能施一口米粥汤,现在……就连那几粒米都施舍不起了……旱的太久了……” “啪嗒……” 酒碗打翻,赵三柱直接醉了过去,口中鼾声正响亮。 袁穹抬手举碗,满饮。 “谢了兄弟,好好歇歇吧。” 第18章 谜语人去死 翌日清晨。 天光已亮。 赤乌神君业已退去,天上只余一轮大日。 天上三光日月星,地上五谷万物生。 这光都乱了,谷子又怎得生呢? 袁穹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还算舒坦,总算是能住床了。 现在睡眠对于他来说,重要性不是那么显着,属于睡眠八小时续航七八天。 他醒来后,就看到小姑娘在一旁守着个打好水的铜盆,软糯糯的站在一旁侍立等候。 见到袁穹起身,赶忙上前要为他搭好衣物,手里又拽着条毛巾,又想给他擦脸,可由于不熟练,一时间显得手忙脚乱。 就像一只转圈的小刺猬。 袁穹见此,哑然失笑。 他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过上地主老爷的生活。 “你是师父的童儿,又不是奴仆,无需这般的。”他把大手落在叶灵素脑袋上拍了两下,“你还小,生活起居之事,按理说应该是为师照顾你,不过毕竟男女有别,有些时候你得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听得这般,可叶灵素还是执意要将手中温热的毛巾递过来。 她现在嗓子受创,不便说话,可眼睛也是会说话的口。 袁穹笑着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毛巾温热,说明水温刚好,也不知道这小丫头中途换了几遍水。 看着衣衫褴褛的小童儿,他打趣道:“先下楼吃口早饭,我就带你去医馆瞧瞧喉咙,再去成衣铺子做两身衣裳。为师可不想被人嚼舌根,说我虐待弟子。” “虽说我无门无派,就一野游道士,不过如今有了你这弟子,也算是开宗立派了吧?哈哈。” 穿好鞋子,牵上童儿的小手。 嗯,还是那般的丑,可一点不好看,营养缺的太厉害了。 “走,一会你可得多吃点。” 叶灵素乖巧点头,大大的眼睛虽然还是蒙着一层阴翳,可相比于昨日的悲伤,也算开朗的多。 她右臂环着大剑,左手被师父牵着,一起出了庭院。 小灵素喜欢吃素面,用过早膳后,谢绝了三柱的好意,他就带着叶灵素到了一家医馆。 看诊的是一个中年大夫,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堂中看着书。 时不时沾口唾沫粘一页,看到精彩处又抚须而笑。 馆内四处弥漫着中药材特有苦涩香味,布局也简洁大方,看诊台子和一排排中药柜。 见有病患上门,中年大夫合上书本藏好。 若不是袁穹眼尖看到了书名《艳史香情传》,定以为那大夫是在看医书呢。 没想到此界竟然也有如此高深雅致的文学题材! 那就不得不抽空买几本好好研读一番了。 中年大夫虽衣着简朴,可给人一种精气神十足的感觉,让人一看就有种安全感,狗命能保的样子。 大夫也算是经验丰富之辈,进来的一大一小。 大的是个道士,道袍古朴讲究,上面的金绣纹路细密,人看起来气宇轩昂,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定然是有真道行在身的大派之后。 小的是个女娃,一手被道士牵着,另一只手环抱一柄人高大剑,穿的破破烂烂,一望便知内外损耗不轻,五脏六腑都需调养,表里皮肉也得温补。 得嘞,是个大活! “呵呵。”大夫抚须而笑道,“这位道长,给女娃娃诊脉,需要用到丝线否?” “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直接上手就好。”这世界难不成也有那么严重的礼教纲常,男女之防吗,“徒儿,让大夫诊脉去吧。” 袁穹接过白骨法剑重新系挂腰间,整个人立时英武三分。 “嗯……小问题,只是身子骨过于虚弱,近期心损劳累叠加,慢慢调养即可。” “我给你开个方子,一日两煎,先吃个三天回来看看情况。” “这嗓子也有问题,一并给开了可好?” 大夫本事看来不小,轻易就断出了叶灵素的问题。 袁穹立马点头:“甚好,有劳医师了,那三日后我再带小徒前来。” “好说好说,诚惠,三百文。” 袁穹付了钱,取了药,那中年大夫又重新掏出书本学习了起来。 待他将要迈出门槛时,那大夫不知为何突然开口。 “小道长若是来城中歇脚,只要安稳一些,自不会有事,可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事儿,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并未引起袁穹丝毫波澜。 他现在并不知道这大夫是好是坏,是忠是奸,可能对于一个人来讲,并不能用好坏忠奸来评判,只能说各自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他现在没有足够的信息源,判断不了两人是否处于同一立场。 所以,与其搭话,不如走之。 想必和那大夫也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纯纯谜语人一个浪费时间。 既然提醒了,那为何不提醒透彻,说出会惹谁,惹什么事,就给了个威胁话术…… 呵呵。 还不如给小徒做衣裳重要了。 饥荒这事儿,一旦闹起来,闹大了,就会出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食物价格高涨,其他的东西,指不能食用的东西,几乎都是大降价。 好像有一个是例外,刚刚师徒二人路过一个铁匠铺子的时候,做师父的心血来潮,就让那打铁匠人依着经验给小徒打了一柄精铁剑。 对物价有了初步了解的袁穹,在付钱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确实不便宜! 那铁匠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打着自己的铁,一锤一锤又一锤,火星四处迸溅,如果袁穹没有瞧错的话,这铁匠在制甲! 看来也是个胆大的家伙。 袁穹放下银两,约定好三天后来取。 等他到了那成衣铺子后,就发现好布料的衣裳都便宜的很,甚至绸缎都以一种较为低廉的价格在出售。 那铺子老板也是可算见到个客人上门了,自然是知无不言,直言不讳。 莲池城食物贵,谁还有闲钱来添置新衣裳?只有城中几个富商大户家的子弟,能消费的起。 大家都没钱消费,那铺子里的衣服只能部分降价售卖,自然也不能用原来的价格,收城中织户手里的布匹了。 这样织户织出来的布,不值钱了,收入低了,就更没钱买别的物件了,整个经济循环就这么停滞下来。 自然,这城中买衣服,价格便宜很多了。 袁穹只是顺带问了一句,既然都不赚钱,老板还开个什么店,不赔本吗。 那老板只是笑呵呵去给叶灵素量尺码,含糊其辞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摸摸下巴,似是明白了什么。 答案就是逐利而来的商人。 从城中织户手中低价拿到布匹,以适当的价格卖给外州而来的商队,商贾有的赚,老板有的赚,地痞流氓有的赚,可能就连城中富户,府衙老爷都能有的赚。 可唯独,那辛苦劳作,日夜纺纱的织户没得赚! 甚至越辛勤越困苦,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这莲池城,也吃人呐。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就是那些商人一定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可自己该拿什么去换呢? 银子? 那够吗。 指望这些个本地户能吐露点东西,现在看来有够难的,一个个神神秘秘,谜语人一样。 还不如从外部搬救兵,请外援,先打破这层信息差再说别的。 心中有了主意,做事就有了目标。 那下一个要找的,就是来此做生意的商人。 第19章 法不传六耳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敌动我乱动。 耐心这事儿,袁穹是充足的。 若真有问题,那无论怎么藏都是藏不住,狐狸尾巴早晚都会有露出来的那天。 袁穹不急,慢慢儿的收集信息,打探情报。 顺带让小徒好好恢复恢复,自己也能再参悟些小法术。 倒也乐得自在。 反正离那祭典还有十来天时间呢,足够好好调养一番。 嗯,教案也可以适当出一版。 都收徒了,那自己说什么都得拿出一个当师父的威严样! 这第一个弟子,多少也得教会点有用的真本事。 反正因为这事儿,他也有点愁得慌。 自己是真没啥拿得出手的本领呀! 难不成让这女娃娃耍枯骨大剑?还是整日与尸体为伍,没日没夜没黑没白的去荒山野岭寻些“风水宝地”养尸?? 总之,一想到这,袁穹脸色就是一黑,连带着看白骨法剑都不顺眼了起来。 哎,一个当师父的,连给徒弟调养身体,打熬筋骨的法子都不会,也是有点丢人。 自己这法体,是凭空长出来的,中间啥感悟都没得,就是开了。 不会教呀。 现在还好说,小徒儿身体虚弱着,学不了,可要是调好了,还没能教的...... 莲池城啊莲池城,你可得多少给我袁某人点面子,可别再天天整点阴间东西了! ……………………………… 三仙娘娘庙。 位于莲池城后,一座名为龙爪山的山间。 因其形似龙爪,故此得名。 也属于阳山山脉群之中的一座名山。 此山钟灵毓秀,雾气渺渺,曾有不少传言说山中猎户与樵夫偶遇过仙人。 为此,也聚拢过大批道观和寺庙。 香火鼎盛。 后来世道乱了旱灾来了,香油钱没了,居于此的道士跟和尚们,该散的就都散掉,大都另谋出路去了。 只留下一堆残破建筑,证明此地辉煌过。 这三仙娘娘庙原本是一间小庙,供奉三尊娘娘神像,也没人能说清到底是哪三尊,反正就是三位有慈悲心怀的神仙。 旱灾之前,知道这座小庙的人甚少,直到旱灾之后显灵了,来拜的才越来越多,一直到如今的大规模祭祀。 袁穹带着小徒就徒步行走在山间,访遍各类废弃建筑。 倒不是想在此地寻找机缘,只是因为“龙爪山”这个名字让他有点异样的感觉,知晓一些事情真相的他,对于这座山本身是兴趣颇大。 盖因那苦主哥就是身陨在此,整条阳山山脉都是他那巨大身躯所化。 所以说,这龙爪山,还真就可能是龙君的一只爪子。 想到自己曾经在龙头上蹦过迪,就不禁一阵愉悦。 这山中确实有些妙处,身处其间他感到呼吸顺畅,精神一振,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灵气充沛吧。 要真是这样,还确是一个伐山建庙的风水宝地。 他对照那养尸法中山水篇,一寸寸勘探地脉,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山中庙宇基本上全是胡乱找个空地就搭建的,完全没有按照所谓风水堪舆的理论去找地基,只是寻了个地方,觉得开阔些,就动工了。 还有少数建在了险地而不自知。 看来,都是些骗人钱财的凡人庙宇。 小灵素乖巧的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满脸不解的看着袁穹的动作,心中疑惑又渴望,本想开口问问,可袁穹让她少说话养嗓子。 她就听话的只看不说。 不过,她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就是师父可能在找风水宝地。 她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可那种隐隐的感觉,让灵素觉得有些奇妙,就是师父每到一个地方点头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舒畅感,就连喉头都会舒服不少。 会有一种微弱的脉动顺着呼吸进入体内,就如昨日给师父捧剑的时候,那把凶凶的长剑给自己注入凉凉的气一样。 可是,那些气都不如师父的剑给的多,全是刚跑没两步,就消散于无形。 她觉得有趣,就大口大口呼吸,然后憋气不让它们跑了。 但没有丝毫用处。 唯一用处就是把自己的脸憋成一个大紫茄子,在那呼哈呼哈大喘气。 看到弟子的异常之举,袁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道:“徒儿是有所发现?” 叶灵素仰头望向师父,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这点头又摇头是何意? 看着师父不解的神情,叶灵素用蚊子嗡嗡般的小声回到:“师父,您一到点头的地方,弟子就能呼到凉凉的气,跟别处不一样哩。” 哦?竟有此事。 袁穹知晓她说的点头指什么。 那是按照山水篇寻到的地脉节点。 所谓地脉节点,是指一条山脉灵蕴汇聚之地,算是一种小的风水宝地,灵气充沛。 若是常年生活于此,不说能得道成仙,至少延年益寿,多活个三五载都是小问题。 要是葬尸于此,也算是个养尸的良穴。 自己能感应到那些微弱灵气,全凭法体的被动,自己那小徒…… 居然也能靠本能感应到,莫不是有一定的修炼天赋? “好,如此有灵性,也算是个可塑之才,你说的没错,为师寻到的地方全都是此山地脉所在之处。” “那地脉附近都有灵蕴聚集,灵蕴浓郁处会诞生灵气,而灵气,便是修炼之基。” “你能有此天赋,甚好甚好。” “来,为师就教教你,如何辨那地脉。” 袁穹笑眯眯的看着叶灵素,好家伙,自己算是捡到宝了。 未经点拨就能自行感受到稀薄灵气的凡人,已经算是天赋上佳了,具备修炼才能,要是有名师指导,保不齐能成为一代新秀。 叶灵素瞧着师父开心,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被人肯定的感觉让她还有些羞,她一路小跑着到了袁穹跟前。 看着师父手把手教自己,叶灵素听的极为认真,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句听在耳中,就跟听天书一般。 小姑娘打小就读过私塾,曾也是富裕人家的小姐,无非是家道中落,落难于此,是识字的呢。 现在那些字,拆开了全都认得,合在一起嘛…… 眼睛冒小星星了。 不过叶灵素打小就聪慧,过目不忘那是瞎扯,但记下个七八分,还是可以做到的。 袁穹第一次授徒,毫无经验可言,只能是想到哪说到哪,全靠脑中《地煞养尸法》山水篇中的注释来传授,他自己都听的云里雾里,心想自己一世英名啊…… 自己咋就那么菜呢。 这一教一学,时间过得飞快。 太阳已经下山,玉兔当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黑。 他一拍脑门,哎呀,忘了! 那赤乌神君昨个儿就下班了! 传道授业解惑,还挺上瘾,可是不能误了小童的药点儿。 还在调养时期呢,怎么能让孩子那么费脑,是自己大意了。 待他牵着小童的手儿准备摸黑下山时,却不小心被周边儿的事物给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这身周围附近聚了好多只林中小动物,有那凤尾锦鸡,糯米白兔,毛球刺猬,花鳞草蛇,卷毛贼猴和三色小鼠。 等看清楚后,不由心中一阵愠怒。 嘿!贫道连神鬼都不怕,居然被你们这群山中开了一点灵智的小家伙给吓了一下,讨打! 看看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在那不是装着吃草,就是装疯卖傻,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等自己发现它们后,居然还不赶紧跑,一个个还都沉浸于刚才讲课之中,回味悠长呢。 袁穹张口便骂:“所谓法不传六耳,看看!看看!这都传了多少耳朵了!一个个在那偷师学艺不说,居然还不藏得隐蔽点,还光明正大的偷!真当是欺贫道不敢吃了你们吗!念你们都是初犯,山中生活不易,还没被猎户给打了去,今次就饶过尔等,再有下次!” “你!老鸡煲!” “你!红烧兔头!” “你!刺猬酸肉!” “你!蛇羹!” “你!猴头下酒!” “你!炭烤田鼠!” 袁穹一甩袍袖。 “哼,徒儿,我们走。” 正在那蹲着撸兔子,逗刺猬,耍猴子,盘蛇头的叶灵素恋恋不舍的跟几个可爱小家伙挥手告别。 读过私塾的她晓得。 当年那教自己念书识字明事理的老先生,也是一样的脾气。 穷人家的孩子在门口偷学点知识,他都是不予理会的,心情好时会开着窗子,让外面的孩子们尽量听的清楚些,可是不能当着他面,就那么明着偷学。 那样老先生是会生气的。 师父今日也是一样,她哑着嗓子偷偷跟山中小动物说,下次再来可得带点礼物来,山中特产就行,到时候师父可能就不生气了,若还是气,那她就去求情。 总之,下次可别空手来啦。 袁穹一声轻唤:马儿回来。声音传出很远。 在附近自己吃草,悠闲马生的黄鬃马,没一会就屁颠屁颠跑回来了。 挨着袁穹手边蹭了蹭,那个腻乎人啊。 载着师徒二人消失在夜色中。 暗处。 一道柔声响起。 “这道士,如何?” “呵,看起来是个有点道行的,不过这面皮白净,发短如坪,连个头冠都没有,听说入城之时,度牒都掏不出来,想来也是个无门无派的野修,掀不起风浪。” “倒是个有点本事的,刚刚他讲到正精彩处,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子,居然让我都听不清楚,如此看来不像是个无门无派的,哪有野修会这等手段。” “哼,听不清楚无妨,抓起来拷问一番便知晓了。只要妹妹想,姐姐这就去抓人回来。” “不可。二妹且慢动手,你可能不是那道人对手。” “怎么可能,姐姐莫要胡说,那道人如此年轻,也没两点法力傍身,怎生会是我的对手?” “二妹,三妹。遇事不可鲁莽,姐姐曾经读过一本典籍,记录一些上古趣闻,在里面见到过那时的装束,那道人身着乃是玄水法袍,与之甚像。” “书中曰,那玄水法袍是龙族之中龙女以秀发,一根一根编织而成,具有玄元控水之神通,为不可多得的法宝,虽为上古趣闻,可如今亲眼所见,倒也不觉得怎样,但小心为上不会有错。” “嗯,姐姐说的是,咱们姐妹也曾见过不少道士,真的假的不说,哪有带着那么长一把剑出行的,那剑让妹妹我看着就心惊哩。”说着还拍了拍酥胸,表示被吓到。 “呵,那今遭就先放过他,可莫要徒惹事端,不然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20章 以讹传讹不可取 山中勤修钟灵秀,无法无门无处求。 而今侥聆慈师术,翻遍群山不罢休。 这山间野地中,启了灵智的小动物们都传开了! 说是龙爪山来了尊道君,要在这开坛讲法,传道授业。 只要手中提着师礼来,若是道君瞧上了眼,就可收为记名弟子,受禄仙法,从此前途有望,一片光明哇! 至于此,龙爪群山中,有不少启了智的小动物们都疯了,开始掘地三尺就为了寻一寻山中神物,到时候好作为自己拜师之礼。 至于这事儿是谁传出来的? 这就要说起那只棕毛棕发一脸贼模样的猴儿,平日里仗着手脚麻利,能攀能爬的没事就去莲池城内转悠一圈,跟小动物们吹牛的时候,说了是什么束修之礼,自己得赶紧准备着。 到时候要是准备差了,可得挨师姐责罚之类的话。 然后就…… 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 袁穹师徒二人,后面三天都没再上山。 只是逛了逛附近的庙会,带着小徒弟吃了豆腐脑,糖糕,麻酱烧饼,感受这人间的烟火气。 顺带着去了这儿的城隍庙瞧瞧,也没看到什么端倪。 总之,这三天过的平平淡淡,没什么大波澜。 叶灵素相较于袁穹,是要更忙一些的。 她纯靠着记忆,硬是将师父之前讲的那些个东西,全都誊写到书本上,有些地方虽然还是不明白,可她却觉得那就是自己悟性不够,还没参透其中关键,只要多学多看,就能掌握。 然后依仗着自身的感悟,再把其中一些个内容,分门别类。 袁穹眼珠子都快看凸出来了,不是你?? 这么搞是吧?? 岂不是显得为师很懒? 自从上次讲法后,他可就再没编纂过教案了,因为袁穹发现,好像,差不多,大概,也许。 不用教案也行,只要自己随心所欲想到哪说到哪,那剩下的都靠徒弟自己领悟去吧! 学不到,那是悟性不够高,聪慧度不够,得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呐! 看看,自己这徒儿不就能听懂嘛。 那肯定是自己教得好! 我是个教书天才啊! 嗯,不过人与人就怕对比。 徒弟都如此用功刻苦了,那自己这当师父的,必须稍微勤奋点! 袁穹揉了揉眉心。 思索着,之前讲了关于地脉节点,灵蕴,灵气方面的知识,这是一种基础,现在还远远不到传法的范畴。 徒弟那边必须要打基础,可这怎么打,就是个大问题。 《地煞养尸法》中关于体魄的打熬修炼,都太阴间了,稍有不慎自己就提前成了尸,而这养尸法的最终效果是尸身兵解成道。 书中没有提及所谓的“仙”,只有一世又一世保全真灵尸身兵解轮回,成就无上大法。 其实兵解之法,并非想象的那般低质,这就是正途修炼手段之一,是堂皇大道。 一般人想学还没人教呢,别说一般人,二班人都不行,任何法,都宝贵的很呢。 不过袁穹觉得,有些时候没必要那么较真,不一定非要按部就班的一定完全复刻书中内容与注释,三千大道各不相同,又各自相通。 他完全可以讲重点,又讲的模糊一点。 比如说这书中讲述:阴尸太阴而少阳,需引天雷击之,借雷火孕阳灵,阴阳平衡,方成法体。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修炼者轻轻松松去死。 道理谁都懂,可是怎么实现啊!! 注释上讲了一些引雷之术,就没提过怎么避雷,想来也是,就是让你硬抗的,可没让你避开啊。 成了是法体。 那不成呢? 可能骨头硬的,还能留下点渣。 硬核骨密度测试是吧? ……………………………… 这一日清晨。 黄鬃马载着师徒二人,盘着山间小道重新入了那龙爪山。 都说老马识途,袁穹坐下黄鬃马不老,但也识途。 得益于袁穹的谆谆教诲,当得是多干活不说话,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是一匹好马。 不过马爷感觉今天不太得劲,总觉得雾气绕绕的林子中,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看,这一路走来都处在一种被监视的状态。 可背上道爷没喊停,它又能咋办? 当然了选择继续赶路了。 今日,是故地重游,两人一马要再次回到,前些天离去的那个地方。 按袁穹的说法是,考校考校叶灵素这三天的学习情况,有没有偷懒。 为师既然给你讲了那么多基础内容,光学不练假把式,需得理论实践相结合,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那就向上爬,找几个节点出来吧。 现在的叶灵素,在袁穹按时按顿的照顾下,肉眼可见的健康起来,再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凄惨模样。 小叶子三天里,每天一大早都去给娘亲上坟烧纸,心里默念师父教了什么,学了什么,吃了什么,现在的生活很好,望娘亲不要担心。 再回来给师父把早饭端进屋内,用热水保温食盒温上。 把中药煎上,自己按时吃药。 后面就开始了自己的学业。 等师父醒了后,照顾照顾袁穹的生活起居,问几个不明白的问题,得到高深莫测的回答后,就继续埋头学习。 偶尔会跟师父出门去街上逛逛,了解了解各处情况。 一直到深夜,才熄灯就寝。 其实不止黄鬃马,袁穹一早就感受那种处处被人以目光监视的异样感觉了,不过他没有打草惊蛇,监视目光之中缺乏敌意、杀意等负面情绪,全都是殷切的期盼,灼灼的忐忑。 仿佛前方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一路上,白骨法剑全然没离开过手心,黄皮老书也处在随时被激活的状态下,他心中一阵冷笑,要是自己被群殴的话,直接就把柳神娘娘给换出来,再有那些戴罪之身的阴鬼,比人多,袁爷现在可不是不怕的,谁能有自己人多? 真要是一群不长眼的小妖撞上来,那他可就得让群妖瞧瞧,什么叫降妖伏魔,什么叫肃清寰宇,什么叫道法正宗了! 反观叶灵素,这一路上都挺紧张的,师父要考校自己,那说什么都不能丢脸,到时候要是因为自己太笨,让师父伤心难过,不要自己……不行不行!那种事一定不能发生! 小丫头神经紧绷,不停在脑中温习。 那些监视的目光,随着上山道路越聚越多。 从开始的一两双,增加到三四双,一直到现在的十一二双! 好,好啊!越多越好,到时候道爷来个一网打尽,可得好好丰富丰富书中内容! 旧地近在咫尺。 只消再往前走个几十米,就到了。 那些许薄雾也渐渐消融,能见度远了许多。 可周围却是静悄悄的,上山时那一路虫鸣全都消失不见,四周一片寂静。 仿佛前方有什么不好惹的大家伙,正在等袁穹一行人自投罗网。 坐以待毙不是袁穹风格。 他缓缓抽出白骨法剑,在法力催动下,剑身变的殷红如血,周围阴风阵阵,血腥味顺着长剑被阴风裹挟散布四周,滴滴黏稠血浆从剑身处滴落,就在他准备斩出一道剑气探路的时候! 一声嘹亮鸡鸣打破了寂静! “咯咯咯~~” 随着雄鸡报晓,薄雾瞬间消散,眼前一切映入瞳孔。 这是…… 剑气凝而不发,似巨蛇吐信。 面前景象,让袁穹丈二道士摸不着头脑。 第21章 精怪 凤尾锦鸡身上毛发顺滑光亮,大鸡冠子随着昂首而鸣,不停颤抖,老大鸡爪下钳着一条翠玉长蜈蚣,那蜈蚣越有四十公分长,蜷曲起来拼命挣扎,时不时用锋锐口器准备给那锦鸡来上一口,不过不知怎的,全被躲了过去。 糯米白兔两只前爪捧着一根沾满泥土的多须萝卜,后腿瞪起前爪作揖,还真有了那么点味道,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多须萝卜的须子在不停蠕动,原来竟是一颗老参,似乎是成精了! 毛球刺猬相比起来,正常许多,背上钢针一样的尖刺上插着朵大蘑菇,赤红如霞,映着火光,一看就不是凡物,定睛一看,那大蘑菇杆子上好像有一张苦痛人脸,不停流泪,流出的全都是一滴又一滴赤血霞珠,端的有些神异。 花鳞草蛇尾巴卷着一根葫芦藤,藤蔓分大小两头,有一个大青葫芦和一个小黄葫芦,也看不出有什么特色之处,要真说那就是长得周正,太上老君来了都得多看两眼那种。葫芦瓶光滑如漆,没有一丝一毫破损处,果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卷毛贼猴似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捧起两条猴爪子作揖不断,一根灵巧的尾巴绕到身前,奉上满满一坛朝霞碧露,都是一点点辛辛苦苦采集而来的晨间露水,袁穹鼻子灵,一抹灵气在那坛中酝酿,逡巡不去,明显不是一般的晨露,竟然能凑齐一大坛子,也不知这猴头是跑了多久山路,不容易。 三色小鼠最是机警,一路小跑而来,富有灵韵的鼠眼畏惧的看了袁穹一下,才抬起前爪,小心翼翼触碰叶灵素裙角,得了允许后,才攀上胳膊,从白毛肚皮下取出一个物件放在叶灵素手中,又一个大跳跃下,跪伏在袁穹脚边。 只要袁穹一个念头就能踩死这老鼠。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小动物,纷纷献宝似的掏出自己随身携带认为珍贵之物,只求得袁穹的一次肯定。 “这……这是何意!”袁穹不解,与其说是不解,不如说是不敢置信,这一路行来。 诛过鬼,斩过妖,就连天上的神君都是妖物所化,这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认为此界妖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当以降妖伏魔为任。 可如今……这山中精怪,开了窍的动物们,居然会来对他行那拜师之礼? 收,还是不收。 杀,或者不杀! 这些山间灵物,一个个虔诚膜拜,袁穹也未从它们身上看到生人血魂,显然都是不曾与活人为祸的。 尤其是那三花小鼠,就匍匐脚边,生死予夺全看自己。 肆意杀之,他又与妖邪何异。 放置不管,日后恐为祸一方。 收之为徒,又如何确保教化。 无视拒绝,恐寒了向道之心。 “师父,这些山中小兽大多是上次咱们遇到的那些,它们感念师尊授业之恩,特集山中特产,以为师礼前来供奉,况且它们一心向道,师尊不如给它们一次机会?” 那叶灵素这几天养好了嗓子,可是落下了病根,声音有如破喇叭,又像是天上闪电,刺啦刺啦的。 叶灵素话音刚落,那些小兽有一个算一个都用各自带有特色的姿势朝着袁穹一直叩拜。 仿若应了叶灵素那句“一心向道”。 “哼,你这小童又如何得知妖怪们的想法,向善是现在的它们,你又如何能保证日后为师不在的时候,它们依旧能向善而生?而不是得了本事后,就为祸一地。” “贫道斩妖除魔,又岂会因自己让那妖魔更多?” “念在懂礼数的份上,你们带着各自的物件都离去吧,若是日后让我听说谁化妖称王,鱼肉百姓,到时候可别说贫道不讲今日情分。” 袁穹的一声冷哼着实吓坏的精怪们,它们两股战战不住颤抖,可又舍不得那近在咫尺的机缘,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 要是你遇到了能教真本事的老师,你又会轻易放弃吗?对方只一句话,便打了退堂鼓? 精怪不会,人就更不会了。 它们只是一味在那磕头叩首,求道君发发慈悲,也用正眼看一次它们这群山中苦修的落魄精怪。 “师父!”叶灵素突然跪下,对着袁穹长叩,“山中精怪本就生存困难,更遑论这地界,居然有如此之多开了灵智的山间野物,师尊慈悲心善愿意放过它们一条生路,可人心鬼蜮更胜妖心,若是没有师尊引领教导,它们日后难免会被那山中猎户捕杀,或是无门无法化为那食人妖魔。” “可今日它们机缘得法,有踏上正途的希望,还望师尊垂怜!” “嗯?!”这小徒,才几天呐,竟为妖物求情,莫不是真当袁穹我是泥捏的没有丝毫火气了?! “你莫不是收了它们好处,处处为它们求情?真以为师父没有那雷霆手段!?” “师父息怒!徒儿不敢,是您前几日教导我说,有教无类,万物皆有道心,法无善恶,人分立场,纵使妖物也可有修道之途!” “?”回旋镖砸自己脸上来了? 好像,自己确实那么说过,也是教过她,不过那些都是养尸法中旁白注释那边写的,自己就是顺口讲出来了,没想到这徒弟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一看就是认真学过了! 其实袁穹现在和妖魔并无大仇怨,比起妖魔作祟,行来的这一路,他看到的不是人祸,就是人化鬼物造成的祸。 正儿八经的妖怪,那他是除了高高在上的赤乌神君外,没见过任何一个。 就是那赤乌神君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妖物都是强大,不在意生民死活的。 之前的袁穹也实在是真的不想教,一个弟子都应付不过来,还要再多这十几个。 难,太难了。 不过,他现在被叶灵素说的有些意动,倒不是他贪图那些宝贝,而是袁穹想尝试一下,自己得来的那些法,是否对于山中精怪有用。 人的寿数有限,无法很好的完成那《地煞养尸法》中的高寿任务。 但是!传闻中,妖怪的寿命都是高高的,那……说不定它们可以! 有了想法,袁穹也不装模作样。 他收起白骨法剑,踞步到中央。 眼神相比之前,更加锐利。 “既然叶灵素给你们说情,那贫道就给你们个机会,暂且记名,这些日子能学多少,就凭造化和悟性了。” “不过!” 一声停顿,霎时间阴风阵阵,鬼雾滚滚。 “若是日后,你们惹了祸事出来,可莫要说是贫道教的。” “学了贫道的法,再去为祸一方,到时候就别怪道士我心狠手辣,亲自讨要回来!” “听懂了没!” 一阵剧烈的精神冲击,让一众精怪深深记下了今日袁穹的这幕教诲。 俗称开学第一课。 看着师父威严训话,叶灵素心中有说不出的向往,还有种偷开心,自己这算是有师弟师妹了吗? 打了一棒子,后面可是没有甜枣的。 “灵素。” “师父,徒儿在!” 袁穹接过猴儿递来的朝霞甘露,痛饮一口,鲜甜味美,比那快乐水好喝了不知多少倍。 他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神色。 “你先去给一众精怪,再去讲讲前次的内容,为师在这听听,你吸收了多少。” 精怪开心不已,先是对着袁穹再拜,就围着叶灵素寻地而坐。 第22章 混入其中 山中无甲子,修行不知年。 夸张了。 时间一晃过了十日。 风餐露宿固然不美,可若是有人伺候…… 那就美得很了。 蜈蚣泡酒,越喝越有。 酒从哪来?自然不是那传说中的猴儿酒。 袁穹写了个条子贴在马背上,布袋里装了铜钱,让黄鬓马儿下山去买的。 平日里,精怪们山蔬野果伺候着,清凉甘泉饮用着。 他都不晓得,这群山中灵物都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好东西,这外面真的是大旱吗? 怎么这山里,啥都有啊。 那老参精与血灵芝,袁穹没动。 老参精被盘在手中当手办,时不时揪下一根须子,放在口中细品,那种苦中带凉的质感,全身都舒坦,就连法力流转也顺畅许多,果然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血灵芝放在叶灵素那了,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布灵布灵的可爱事物,不仅给它包扎好伤口,还给种进了地里,没事就从袁穹处讨要些猴儿攒的甘露浇灌,可给袁穹心疼坏了。 前两日,小姑娘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的给各个精怪讲功课。 讲到难解处,给下面学生急得,真是一个个抓耳挠腮,急赤白脸。 若非喉间横骨尚未炼化,不能人言,那必定是高喊两嗓子。 待到后八日。 一众山精才总算明白,师姐不愧是师姐啊! 讲得是真细,只是自己愚钝,参悟不透。 因为袁穹才是真正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常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兴起时讲山,落寞时谈水。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其间又诉说了几个小练之法,符箓之术,炼体精要,全是精华没有废话。 他可不是讲台上的老师、教授,会三番五次,耳提面命的告诉下面学生,我要讲重点了,都听好了。 袁穹属于是你能听懂多少就听多少,听不懂的那是你机缘不够。 就这样,在阵阵敲锣打鼓声中结束了此次传法。 别看袁穹讲的乱且杂,可他是传授了真东西。 叶灵素带领着一众精怪对着上首的师尊拜谢。 “今日就到此,能听懂多少全看你们造化,也可互相之间多交流交流。” “灵素。” “弟子在。” “你领着它们在此地好生修炼,为师前去查看一番,那边是有什么喜事。”袁穹手指山头处,那边隐约可见有寺庙踪影,“若有急事,遣马儿去寻我。” 说罢,袁穹仗剑而走。 走前特意将老参精放在了打坐的石台上,这些日子他都快把那老人参给薅秃了毛,原本满身须子的人参,现在光溜着呢。 不过这些许损伤,倒也没坏了老人参的根基,只消过些时日就能重新长回来,反倒是因祸得福,天天让袁穹放手里盘,得了一丝法体的神韵,现在它比起之前,更像是一个人了。 这不,袁穹才将它扔在那,老人参就迫不及待的对着道人背影拜起来,根本就没有逃跑这个想法。 属实是看明白了。 跑不一定能跑得掉,还很可能会被抓回来,不跑的话,那就是大家的一员了,出了事有人罩着。 草本植物能诞生灵智的,没一个傻子,分的清楚着呢。 ……………………………… 崎岖山道上。 领头的是一队披红挂绿,敲锣打鼓,热闹非凡的表演队,他们每人脸上都戴着个粉白色的笑脸面具,有虎面,狐面,猫面,狗面等等动物形象。 可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夸张笑脸,看久了会觉得有种诡异之感。 后面,就是舞龙舞狮的,喷火杂耍的,扮神扮仙的,就跟逛灯会似的。 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硝烟在弥漫,仿佛长蛇一般的队伍都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一队队身着锦绣的貌美侍女手持各种礼器,跟在表演队伍后面,她们昂首挺胸,精神饱满,脸上充斥着亢奋的神情,严肃中带着激动,就好似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儿。 再往后,则是一队又一队的平民,他们看起来麻木,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盲目的跟随前面的人登山而行,脚步踉跄又沉重。 身上的破麻衣,大多都不合身,将就着穿才不至于失仪。 虚弱,干瘦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前后每隔百米就有三五挎刀持枪的兵丁巡逻看守。 袁穹站在不远处的林中看着这一大长串的上山队伍,心中暗自估摸了一下,恐怕得有上万人之多。 他不解这些人都是去干什么的,对此也只能静观其变。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有正义感的“凡人”,贸然杀出去,最后吃亏的也只会是自己。 不说别的,就是那数百兵丁,都够他喝一壶的。 人家队伍末尾那上百弓弩手,一个个五大三粗,绝对的中坚力量,那没一个是吃素的,一轮攒射,不出意外的话,就能要了自己半条命。 再来一轮,就能考虑重新开局了。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是真死了,还是能梦回原来的世界。 赌?那不能够,赌不起。 在绝对的人数面前,他还是能掂量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的。 那前朝——大黎朝廷下属是有相关除妖机构的。 左南天不是还给他讲了,曾经有个俊俏少年,孤身斗赤乌神君的事儿吗,不说输赢,反正赤乌神君最后也是消停不老少。 他推算,就算莲池城中没有类似的机构,那肯定也是不会少了能人异士,要不小二哥口中的老道士是怎么神秘失踪的? 思索片刻,袁穹最后打算混入末尾的平民队伍中。 他记忆力不俗,在末了的人群中看到了不少曾经在莲池城见过的面孔,他们不是摆摊谋生的,就是干苦力活赚点辛苦钱的。 混入其中,对袁穹来说不难,只要稍稍潜伏一下,就能顺利进入。 难的是,混进来了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这架势,袁穹也是忆起来,算算日子,八成是月中十五的祭典到了。 既然这样,那就必须进那三仙娘娘庙中一探究竟,看看那所谓的三仙,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看看这如长龙般的队伍,到底要干何事。 究竟是有多大能耐的三仙,让这群百姓如此趋之若鹜。 好知晓,这莲池城中藏了什么秘密! 队伍末尾处,他一个晃身就插了进来。 附近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可没发现什么异样,只道是自己真的花了眼。 而袁穹。 大摇大摆跟随队伍上了山顶。 第23章 游侠儿 赤日天明人穷戏,高台素手起,娘娘临地。 乱世灾年活牲祭,满城百姓喜,苦苦相逼。 人妖何异。 流光霞彩,碧瓦金砖,偏殿上百间,个顶个的豪奢,就连那斗拱飞兽也全都是由那珍贵暖玉精雕细琢而成,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似人间。 凡人走入三仙娘娘庙的第一反应都是来到了仙人洞府! 随着大流人潮鱼贯而入,很难想象这山上的庙宇居然能凑出一个容纳万人之多的超大广场来! 与其说这是一座庙,不如说这儿就是一个宫殿群。 就这,还嫌不够大? 四周高大威武,又凶神恶煞的魔将雕像,瞪着鹅蛋大小的眼珠子,恶狠狠的望向下方。 让那些没多大见识的麻衣平民既畏惧又瑟缩。 之所以说是魔将,因为袁穹从未在那些塑像身上感受任何一点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凶,再加上哪有神将长了个毛手毛脚,腰悬骷髅带,身披白骨铠的? 那必然就是魔将了。 袁穹随着人群站到了一处僻静角落,身前还有棵修剪精致的小树,他还是不太想引人注目的,毕竟连这发生了什么都还不清楚的,自己又不是个莽汉。 一般来讲,有香火的庙宇,都会有一位庙祝和数位执事。 像三仙娘娘庙这般大的宫殿群,可能管事儿的就更多了。 这不,随着一阵雾气,高台上渐渐显现出几个带着狐脸儿面具的女人,为首之人身材窈窕,一步一摇,直晃的眼花心动。 她一步踏前,居高临下。 双手下压,嘈杂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场下众人全都用着迷离的眼神望向那个狐脸儿女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样。 袁穹感到一阵精神波动袭来,出现瞬间失神,不过体内法力流转,腰间法剑颤动,又将他拉了回来。 这一下,让他不禁一阵后怕,好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女! 这是自他出道以来,第一次出现被人偷袭成功的时候。 枉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应该挺厉害的,现在看来,不过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只是降服过小猫两三只的他,飘了。 这一下,也让他再次认清自己,摆正位置,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他眉头微蹙,转念一想,也正常,当即调整心态,装成周边人一样的迷离神情,去看着那台上女人。 不得不说,身材是真的好,无修无p,没有美颜,单靠一举一动就能让人浮想联翩,这要是放在现代,说什么也能评选出一个某某第一美女来。 那台上狐脸儿,透着面具都能感受到眼中精光,她扫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三仙娘娘慈悲为怀,以无上神通庇护莲池城百万生民,不求回报。” “然我等,却是不能行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礼不智不信事。” “今日又逢十五,当再续法会,以报三仙娘娘大恩大德!” 那狐脸儿声音魅而不腻,惑而不假,音量不大,传的却远,就连站在角落的袁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若是那声音之中不带法力就更好了。 周围百姓听到这话,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高呼“三仙娘娘慈悲”,“定当知恩图报”等言语,他们已经全被刚刚那蛊惑之音给洗了脑,控制了思维,一时间也感觉不出其中的不对劲,只是一味在那当起了磕头虫。 要不是袁穹位置好,前面有棵树给挡着身形,这时候就他这鹤立鸡群的模样,一准就暴露的。 狐脸儿满意欣赏着不断匍匐在地,叩首祈拜的莲池城百姓,看着广场中央,一半迷茫无措,一半顺从懦弱的麻衣百姓,心情正不错间。 袁穹就看到,那台下前排,有一个身着补丁衣物的游侠儿,正双手环抱宝剑,双脚岔立,身姿挺拔的站在场中央! 他虽然看不到这游侠儿的眼神,可他却感受到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刚烈气势。 那游侠儿眉头紧锁,眼神不屈,望向高台上的狐脸儿们,充满了怒气! 他厉喝一声:“妖孽!今日便教你们为恶行付出代价!” 游侠儿“沧琅”一声拔出抽出宝剑! 生根的脚步跺地一点,整个人如飞雀一样激射而出,一招白虹贯日,直取狐脸儿眉心,眼瞅着就要将她刺死于剑下! 千钧一发之际,那狐脸儿竟然不躲不避,只是用左手团扇,轻轻掩住口鼻,一阵娇媚笑音传开。 “咯咯咯~~” “当啷”一声!是那身着铠甲的盾卫及时反应过来,为那狐脸儿挡下致命一击。 “我道是谁,居然又是你这弟弟,怎的?忘不了姐姐的好儿?这次又回来找姐姐逍遥快活了?” “前两次看你功夫不错,就将你给放了,没成想还是个冥顽不灵的傻子。” “这次,姐姐可不会轻易让你离开了,我们姐妹五人轮着番儿伺候郎君,定然叫你食髓知味,再也不离开了,啊哈哈哈哈~~” 那狐脸儿猖狂大笑,身后四个姐妹也跟着一起娇笑起来,既像银铃一般悦耳,又如针扎一样刺耳! 疼的那游侠儿在地上直打滚。 “将他拿下,可不要缺了什么部件。” 在狐脸儿的命令下,四周甲士围拢上前,渐渐将游侠儿逼入死角,纵使手中宝剑锋利,也奈何不得十几张人高的铁甲大盾。 若不是有命令在身,弓箭手们一人一箭,足以彻底把这游侠儿给射成筛子。 “妖孽!你们为虎作伥!吸食生人精气!” “我冯羽今日就是身死,也绝不会再让你们从我身上吸取一丝一毫精气!” “啊!混蛋!你们本是人族兵士,为何助纣为虐!要当那妖孽的爪牙!” “昔年若不是你们这群人族走狗相助,师父定然成功铲除三妖!!” “放开我!放开我!” “唔唔唔……” 臭布团永远是对付嘴硬之人最好的道具。 眼见游侠儿冯羽被生擒,狐脸儿重新恢复那种冷漠:“将这乱嚼舌根子的小子押去我的院子,待法会结束,我亲自审问。” “小郎君,这次,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儿了,呵呵呵呵~” “唔唔唔唔唔!!!” “要是让我们姐妹五人开心了,说不得我会向娘娘进谏,允许你见那打算拉百万条性命一起陪葬的妖道一面,圆了你们孽师愚徒再聚的心愿,一切就看小郎君到时候卖不卖力,听不听话了呢。” “唔唔唔!?唔唔唔??!!” “拉下去!” “法会继续。” “遵命,仙姑。” 第24章 香灰 好哇!好哇! 枉我还以为你这游侠儿一身凛然气势,是个什么正直人物呢! 没想到呀没想到,竟然跟这身段妖娆的娘们,有过那么多过去,你这到底是为了给师父报仇,解救百姓来的,还是专门就为了将自己送上门,重新享用那美人计来的? 袁穹之前,都打算暗中出手相助一下游侠儿了,可那狐脸儿的话,硬生生中断了他不怎么成熟的想法。 好家伙,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是劲爆的厉害。 游侠儿口中三仙娘娘是三妖,自己师父曾经来这儿斗过法,可惜技不如人,被擒下了。 那狐脸儿口中,游侠儿的师父是个妖道,不惜拉百万生民的性命一起陪葬。 这倒是越盘越闹得慌,乍一听两边都不像是啥好人。 可细了追究,好像狐脸儿那边也不是什么坏人。 前两次都放人走了,虽说过程有些香艳胡闹,好歹没闹出人命了,游侠儿自身根基与精气神也没大损,袁穹看他就跟正常人一样。 游侠儿的师父,听那意思,也没有被处死,只是关着,还是关了挺久的。 若真是喋血妖,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两口血食不吃?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闹事的被押下享艳福去了。 剩下一群鹌鹑,瑟瑟缩缩跪伏在广场中央,等候上首狐脸儿发号施令。 至于反抗? 可能想过,也只是想过。 凡间兵将他们都打不过,又怎么有胆子去对付那妖女呢。 弓弩刀枪,精铠重盾,就能轻易镇压这群瘦巴巴的灾民。 是的,这群人就是进入莲池城的灾民,不知道在哪吃了点饭,补回了些身子骨,还一人发了件衣裳。 此地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冤魂死气,白骨法剑对于阴气、死气的感受度异常灵敏。 说明这处三仙娘娘庙中,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杀戮和群体性死亡。 法会继续。 丝竹管弦重新奏响,众人诵念三仙娘娘慈悲,一轮又一轮,一遍又一遍。 哪边喊得声音大些,就有那面具小娘过来,左手持青树枝,右手托钵盂,对着洪亮处泼洒些水。 这水叫三净水,说是得到了三仙娘娘祝福的神水,淋到身上,祛病消灾,强身健体。 后来越传越邪乎,谁谁家的小媳妇十来年不曾生育,被淋上后没两天就怀孕了! 哪家的寡妇,原本人老珠黄了,后来就变得漂亮了,还再嫁一个年轻力壮的后生。 有个瘸腿老翁,也是得了这神水的赏赐,别说!就好了一大半,虽不能健步如飞,可也跟正常老头差不了多少! 这可都是三净水的神效,三仙娘娘都是大好人! 袁穹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就看到一群人在那拜,被淋到的百姓,激动的浑身颤抖,就跟中了大奖似的。 不过他倒是瞧出些端倪,那钵盂之中的水,有极少的法力留存,但却不能持久,在钵盂之中还不停消散呢。 等淋上身后,要不了几分钟,就彻底回归天地间。 那水,也就和寻常的水无异了。 “请人贡品入庙!!” 一声高昂的喊声,瞬间将整场法会拉入高潮气氛。 朱红庙门缓缓打开。 里面烟雾缭绕,雾气袅袅,到处都透着一股神异劲儿。 袁穹运足目力,却不能看透内里到底是何模样。 随着大门的打开,鼓乐再起,鞭炮重燃。 好不热闹。 中央处,人群让开一条通道,灾民们三人一行,被兵丁和狐脸儿管理的整整齐齐,排队入内。 袁穹没有中狐脸儿的精神压制,所以他现在是清醒。 他想摸进去瞅瞅,里面到底是如何一番天地,可惜他没有隐身术,轻举妄动是会被发现。 好在他耐心充足,不急于求成,打算晚上趁着天黑翻墙进去。 真正的强者,不拘泥于形式。 那扇朱红色大门,好似一个胃口极大,不知疲倦的食人凶兽一般,一直在往里面吞人,只进不出。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了。 场地中央的灾民才渐渐稀疏。 这时候,刚刚消失不见的那窈窕狐脸儿,扭着纤腰,容光焕发的重新出现。 头发相比之前略显凌乱一些,板正的衣服上,也多了几道褶皱。 就连身上那股子骚味,都比之前浓重的多。 一来一回的功夫,还真成狐狸精了。 袁穹嫌弃的捏了捏鼻子,隔着百多米,闻了个结结实实。 那狐脸儿走上前来,以一种高傲慵懒的语气道:“今儿个时辰已晚,各位信众还是先回吧,等明个一早上再来领取香灰。” 说完,一甩长袖,脚步略带踉跄的带领自己的人回了那三仙娘娘庙的内殿,将朱红大门关了个结实。 香灰? 那是什么东西? 袁穹目光中带着思索,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 当那狐脸儿回去的时候,底下的莲池城百姓们,就已经清醒了,听着明儿一早就能领香灰这事,各个都露出激动的神情,没有人对那狐脸儿冷淡的态度不满。 也没人在乎那万余灾民都去了哪,遭遇了什么。 他们都被那香灰给引住了心神。 本想借此机会找个人问一问,到底什么是香灰的。 不过兵丁们已经开始往外驱逐人了,百姓们则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外殿。 除了那些确有急事,不得不走的人,剩余绝大不多全都挤在那上道上,或坐或卧,准备在这干等着,挨到明天早上。 这更加激起了袁穹的好奇之心。 那香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些灾民又会何去何从? 这三仙娘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来他的第一反应,香灰就是那些灾民骨灰! 可自己在这庙里,真没感受到死气,也不排除是自己道行微末,不如那三仙娘娘手段高超,被对方的术法遮蔽了感官。 罢了,想的多猜的多不如去问问。 行至半山腰。 天光将熄,暮色降临。 袁穹抱着林中拾取来的干柴,找了个道边空地,盘腿坐了下来。 柴火棍搭起来一个架子,手指头在中间那么一蹭一划,一股幽蓝火苗燃起,瞬间点燃了干柴。 篝火燃起后,他解下背囊,从油纸包中取出两只早就腌制入味的大肥兔子。 两根青筋子棍从兔嘴里贯入,从肛门里透出,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讲究的很。 那兔肉刚一触及火光,一股子勾人馋虫的香料味,就被高温那么一灼,散出去好远! 就这么一下子,袁穹就听到四周最起码十连声的咕咕肚子叫。 他倒也不甚在意,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谁让这片区域,带干粮的人少呢。 就少数三五口人,小口小口化着从怀里掰下的饼子,其余的人,大都在那饿肚子。 所以袁穹这一下,杀伤力是相当巨大的。 可这还不够。 给肉翻个面,保证受热均匀些,还用大袖子扇了扇。 嘿嘿一笑,取下腰间酒葫芦,刚一开盖,两只硕大的鲜红肉节须子就要探出来,被袁穹一个弹指给打了回去。 “老实点在里面泡着,不然道爷我顷刻间就炼化了你!” 他低声威胁青皮葫芦里面的翠玉蜈蚣。 蜈蚣小的时候,爪子还多,确实会有人让人心颤肝颤,害怕节肢类动物。 可要是四十多公分长的翠玉蜈蚣,浑身上下精雕玉琢,身子翠绿发亮,须子火红如血还透光,就如那珊瑚宝树。 最重要的是,它还肥啊! 就像一只小臂长短的大号皮皮虾一样,你就说你馋不馋吧。 那时候,袁穹正准备拆了那蜈蚣壳,取出嫩肉食用的时候,那翠玉蜈蚣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竟一头扎进黄鬃马驼回来的酒坛子里。 袁穹大惊,好你个大蜈蚣,竟敢坏我好酒! 正准备抓出来处死时,一弄浓郁酒香味钻进鼻孔,那大蜈蚣泡过的酒,好似被提纯一般,变成了佳酿。 就这样,它才逃得一命。 被袁道爷塞进开了口的青皮葫芦里当泡酒物,还约定了一个打工期限。 只要给袁爷泡七七四十九年的酒,到时候道爷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把你给放出来了呢。 刚才探出头来,正是因为袁穹一天了,刚打开葫芦盖子让酒葫芦透口气,没给蜈蚣憋的好歹的。 涂满了腌料的兔子,香飘九条街的美酒。 就这配置,在这群百姓间,那妥妥的顶配了! 第25章 三妖…… 道旁的林子中,躺着十几个呦呦呻吟的泼皮无赖。 都是前来跟袁穹讨要酒肉无果的。 但凡有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也不至于会这么惨。 不过,道人也没下死手,知道这些家伙身子骨弱,受不了自己两拳,只是简简单单给了个教训,受了点皮外伤而已,不影响跑跳,不耽误吃饭,疼点罢了。 他拔开青皮葫芦塞子裹了口酒,酒香四溢,可再没有人敢动歪心思。 这哪是道士啊,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犯不着为口吃的,挨一顿打,再忍忍就能领到香灰了,该老实就老实点吧。 柴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之中映照着袁穹的出尘身影。 兔肉烤好,他也不嫌烫手,拿起一只就往嘴里送,肉香四溢,香嫩可口。 点睛之味正是那股子辣。 再从包囊里取出一头蒜,一口肉蒜一口酒,神仙来了也点头。 “哎呦~~好香,好香啊!” 台阶之下一道声音响起。 “老汉我活了这几十载,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香的兔头,如此醇厚的美酒呀。” “不知这位小道爷,能不能赏老汉两根吃剩的骨头嗦了嗦了,这嘴里好长时间没尝过肉味了,馋的紧呐!” 说话之人中气十足,以袁穹的耳力,判断是从百米左右的位置传来的。 可令袁穹侧目的是,这百来米距离,说话之人仅仅用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 要知道,这可是山道,是向上爬的崎岖山路,不是旅游景区内预先铺好了大石板台阶的惬意旅途。 而是一个不审,就会滚落下去的古山道。 袁穹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弱,第二反应则是愿者上钩。 那是一个颇有气度的中年文士,身着深蓝长袖衫,头戴白银束发冠,面润如玉,深邃如墨。 右手抚着黑色长须,左手擎着木色折扇。 让人打眼一看,就是位学识渊博的先生,可怎么会自称老汉,又说让赏骨头吃。 反差未免忒大了些。 不过袁穹也不是那差事的人,就凭中年文士的露出的一手缩地成寸法,就值得袁穹认真对待。 如果真的是用的法术,那他就是袁穹来到这边遇到的,第一个会法术的人! 是人。 “先生远道而来,何须客气,些许肉食而已,若不嫌弃,不妨与贫道共饮?”袁穹抽出另一只烤兔子,随手一抛,正正好好,精准落在那中年文士的右手中。 “哈哈,小道爷豪爽,如今旱灾严重,吃食本就紧张,自然不能吃白食。”中年人毫不犹豫蹲坐篝火旁,也不疑有他,张嘴就撕扯掉一条兔腿,大口啃了起来。 “我观小道爷有点法力傍身,也算是修行之人,道门一脉普遍擅长符箓、炼丹之术,正巧我平素喜爱收集一些文房之物,有块朱颜血砂我也用不上,不如就送小道爷了。”怀中掏出一块殷红之物,两根手指粗细长短,呈柱形,圆润光滑。 中年文士没有选择扔过去,而是简单放在篝火旁,任由袁穹自己取拿。 “这……太贵重了些,先生还是收回去为好,一只兔子不值得,就当我请了便是。”他摇了摇头,没有收下,确实是因为这礼有点大,尽管他不懂得什么朱颜血砂,可就那成色来讲,一看就不是凡物,无功受禄寝食难安。 “嗯,小道爷倒不贪心,朱颜血砂都不为所动,难得,难得呀。”文士依旧在那啃着兔子,没有半点收回之意,“肉是不值,但是这酒值呀!百年佳酿,味道醇厚,难得的珍品!!” “对我来说,那就是绝世之物呀,要是能尝上一口,死而无憾了!” “哪有先生说的那般夸张,横竖不过一葫芦酒,若是先生喜欢,多喝点便是,还未请教先生……” “道长说话算话?一言为定!若是我多喝……可别心疼!” “自然不会,酒而已。” “大气!” “哎呦!”文士一拍脑门,脸上勉强能看出那么一丝丝愧疚,“失了礼数,道长莫怪,忘了自我介绍。” “我姓陆,单名一个冶字。” 袁穹双手抱拳,他还是那么菜,不会道门礼数。 “原来是陆先生当面,失敬。在下姓袁,单名一个穹字。” “哎呀呀,袁道长!失敬,失敬呀!” 商业互吹还没两句,陆冶就从怀里掏出个白瓷鎏金夜光杯! 他双手捧杯,一脸的垂涎,就好似袁穹是无上瑰宝。 袁道长无奈,“啵”的一声拔开葫芦盖,琥珀色酒液倒入杯中。 那陆先生登时眸光大亮,就跟要现了行似的,牛饮入喉咙,喝完都没尝到是啥味道,砸吧砸吧嘴,有些回味,又有些渴望…… 得嘞,再续上。 一口气喝了三杯。 那陆冶才停下来。 口中念叨着“好酒,好酒哇~” 他似是无意的问道:“小道爷来这龙爪山三仙娘娘庙,所为何事?” “路过莲池城,都说这庙灵,想去祭拜一二,看看供奉的都是哪路神仙。” “这天下庙宇何其之多,又不一定非得看这一处,老汉我要是小道爷你呀,肯定就不去看那些灵验的庙,准是哪不灵往哪投,安全。” “陆先生是知道些什么?这里莫非有古怪?白天的法会我看了,疑点不少,还有位耍剑的游侠儿被擒走了,更多是那些进了庙宇的百姓,现在也不见个踪影。” “更有这么多人在等那香灰,袁某也好奇那香灰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也打算等到早上开庙领一份。” 说完,又给陆冶满上了。 中年人小口抿着,不暇思索道:“小道爷若是自己没有多大本事,背后也没多大靠山,还是莫要打听此事的好,这里面的水可不浅,白日里被抓的那个胡闹小儿,正是在下那不成器的外甥。” “哎,说来也话长,我这次来正是讨要人的,希望三仙娘娘们能给陆家一个薄面,放了不懂事的小孩。” “那个自称冯羽的游侠儿口中的师父……?” “算不得,算不得!还没正式行过拜师礼呢!不过是一个糊涂老道士,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要不是背后靠山够硬,这会早就该成为一把枯骨了。” 得嘞……果然,这里面水深。 绕来绕去,居然开始到了讲背景的环节。 “陆先生,在下还有一件事不明,还请先生解惑,若是先生不方便回答,袁某也不会得寸进尺。” “诶,客气了,小道爷请讲,我托大称一声哥,你陆哥我肯定知无不言。” “汖州遭灾,为何这莲池城还算过的不错,能有谷物生长。” “我当是何事,自然是得了三仙娘娘庇佑,才能风调雨顺,在这荒年当一方世外桃源。” “又是如何庇佑的?” “香灰。” “那香灰到底是……何物?难不成是骨……” “诶!小道长可莫要瞎说,香灰就是香灰,香火燃尽后落下的灰,百姓拿回去种地,能丰润肥土,让庄稼长的好,不容易死。” “怎么会!香灰怎么还有这种功效?!莫不是用了什么法!” 陆冶饮尽杯中酒,面带复杂的说:“是法,也不是法。若小道爷嫉恶如仇,明辨是非,自己也能查清楚,这又不是什么隐藏的秘密,若小道爷明辨是非,理智行事,也就不会再管此间事了。” 什么谜语人,说话就不能说全吗? “那三仙娘娘是好还是坏?” “嘘……这话可问不得,还好是今天晚上问的,她们无暇他顾,分不出心来,要是平日,可得小心呀。” “老汉吃饱了也喝足了,感谢小道爷款待,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上山要人去了。” “若是再晚去会,说不得我那外甥,就得让仙姑们生吞活剥了。” “告辞!” “陆先生慢走。” 倒是个有趣的人,虽然依旧是个谜语人,可说的话,也透露了一点信息量。 朱颜血砂终究还是被留了下来,看来真是当了酒资。 就在袁穹收拾篝火的时候。 又一个头发花白的真老汉儿走了来。 他先是恭恭敬敬,手掐子午,环抱阴阳,对袁穹行了稽首礼。 “这位道长……老头子,有……有话要和道长说说……” “那三妖……” 第26章 人心鬼蜮 三妖? 这是他第二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词。 所以是妖是仙,就得靠自己去断了。 “老丈请坐,不知有何见教。”以礼还礼,袁穹拱手。 陆冶一走,就过来这么一个人,要说没什么目的,袁穹是不信的。 老者本身没什么气度,比起那陆冶来,差远了。 若是袁穹见识再多点,自然就能明白,道门稽首可不是一个乡间老者能做标准的。 “这位道长,不知您来此,可是为了那除妖一事……?”老者先是四处探头望了望,确认没什么人偷听后,悄声跟袁穹说。 “嘿,你这老丈,可莫要乱嚼舌头。”袁穹伸手打断,可不想再让他继续下去,“小道只是云游至此,可没有能力管那闲事,老丈若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可以走了。” 兔腿塞入口中,闭眼享受起美食来。 这上面就是人家大本营,附近都是人家信徒,你跑这问我是不是来除妖的? 老子没先把你个糟老头子除了,都算道爷我脾气好。 这种拉人下水的事,也干得出来? 真当贫道的剑不利否? 见到袁穹闭目养神,那老者也不在意,就跟个滚刀肉似的自顾自坐下,捡起地上的骨头闻了闻,满是皱纹的脸上被残留的肉香味给化开,要不是确实啃得干净,说不得就上嘴了。 “道长有所不知,那香灰是抽取生人精魄,混合妖力炼化而成。” “三妖为了让城中百姓接受,才用了那香灰当作媒介使用。” “用妖力催生出来的粮食,多少都会携带妖气,人吃多了定有后患,长此以往必然化妖,届时这整座莲池城都将成为妖城啊。” “化作妖国,为祸世间!” “道长身为道门弟子,怎么能不以斩妖除魔,守护人族为己任?” “今晚正是那三妖祭炼香灰之时,此时她们妖力最弱,若道长趁此机会杀将进去,定能将那三妖斩于剑下,以匡正道!” “道长啊,机会在此,那庙中还有不少财货供奉,灵物法器,到时候还不都是道长您的?” 却是不知为何,那老者越说越激动,也渐渐不再控制自己音量,似有一种强烈执念,又好像庙中人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是亲人被杀就是财路被断。 但袁穹对此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一般,盘膝而坐,如那泥塑。 “老丈说完了?说完便请回吧,贫道一不是贪心之辈,二不是热血之徒,凡事皆有缘由,城中百姓都不曾怨怼,那化不化妖,又与贫道何干。” 他对着老者摆了摆手,示意这事儿我办不了,也不想办,别找我。 想拿我当刀子使?那是在做梦。 “你这道士!好不听劝!对得起这身袍子吗!你家祖师若是泉下有知,不得被你羞煞死!见妖不除,见死不救!门派的脸,全都被你丢尽了!” 好讲不成立即转变思路,直接开始道德绑架,恶语相加,以身份和门派压人。 只能说这个老头子是懂语言艺术的。 只可惜……他这套对袁穹来说,真的是屁用没有。 袁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心想:只要我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 话说回来,这祖师和门派,放在自己身上毫无威慑力可言。 怎么着?我这门派里最大的就是我,还泉下有知? 老东西那么想咒我死吗!? “看你长相老,跟那快入土的老棺材没什么区别,才称你一声老丈,不过,既然你倚老卖老,为老不尊,还恼羞成怒了起来,再如此放肆,就休怪我对你这老东西不客气了!” 逞口舌之能,只是一时之快,可要是一直口舌之能,那不就能一直痛快? “你这老不死的这么有正义感,怎么不自己前去?既然你知道对方处于虚弱期,那你倒是去呀,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要是你不去那对得起你师父对你的教诲吗?不过,不用担心,你要是死在里头了,说不定道爷心情好,过个百八十年的,就回来祭奠你一次。” “看你知道的不少,也不像是个普通老头子,怎么就能满肚子坏水呢?这让人送死的事儿,是张口就来,看你这么急切,怕不是中间猫腻不少,难不成还是为你火中取栗?那你这老东西还真是长得丑,想得美。这种举动,跟那些拖人溺死找替死鬼的水鬼何异?再不离去,道爷我现在就先收了你!” 袁穹怒目圆睁,面色不善,刚刚被人道德绑架的那股堵塞感,一瞬间消失不见,现在畅通无阻,就连呼吸都是甜的。 怪不得道家讲究一个念头通达,有仇当场就报了,不然容易淤积诞生心魔,现在想来。 人家道家老祖当真有大智慧,说的对,太对了! 求得就是一个快意恩仇! “你…你…你!!”老头手指袁穹,显然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什么人啊!?咋油盐不进,水火不侵,脸皮厚不说,还一点道德都没有! 被袁穹一顿臭骂,不知是气的还是戳破了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总之满脸通红,急得跳脚。 见那鬼祟老头还不肯走,也不废话了,手摸剑柄,右手猛挥而出,零帧起手最是难缠,白骨法剑连剑带鞘一齐抽在老头屁股上! 老家伙没料到小道士会来这么一手,如此不讲武德,不守道德之举! 这一下直接把他抽的蹦跶了起来,嗷呜一声怪叫,两只枯瘦的手捂着屁股,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消失在了林中,就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跑的那叫一个快,根本不复之前老态龙钟的模样。 袁穹神态冷漠,事情愈发的蹊跷了。 自己用一杆饵料,钓上来两条大鱼,姑且称之为大鱼吧。 这三仙娘娘庙里,到底有何秘密。 为何刚刚那不知名老头,要蛊惑自己跟三仙娘娘为敌,这里面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还有陆冶那番莫名其妙的话,都是疑点。 既然所有问题和线索,都集中在那庙中。 袁穹说不想去一探究竟,那是假的。 但如何去,怎么去,就是自己说了的算,不是别人能左右的。 熄灭了篝火,袁穹起身朝着山下的台阶走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没有天眼已经不重要了,所谓人心鬼蜮,就算看出了是人是妖,是鬼是魔又能怎么样呢? 人,就不害人了吗。 第27章 内殿听墙根 道士。 在这方世界,到底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自己这一路行来,却是一个未曾看到。 但从他人眼神中,袁穹能感知到,那是一种敬畏。 不论是平民,军汉,官吏,对他都称得上有种尊重。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到道士来普济世人。 所以,比起那庙中的三仙娘娘。 他更想见到的,是游侠儿冯羽口中的师父,文士陆冶口中的糊涂道士。 对袁穹来说,那道人才是此行最重要的收获。 转身下山,只是掩人耳目的小小障眼法。 山脚下,反复多次确认没人跟踪后。 他施了一个阴风,驾风而遁,以下山几倍的速度,又重新登了上去。 现在袁穹还没有完全掌握化风的原理,只能做到风力加速,但也够用。 根据他自己的理解,想要完全掌握某种遁法,那就需要对一种元素有深刻理解。 地水火风。 是支撑世界构筑的基础元素。 当然了,在道家一脉中,世界的根源是炁。 万事万物都是炁的延续。 作为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自然而言演化出了后来的地水火风四元素。 袁穹曾经看过的神话小说中,就谈到有上古大能要重演地水火风,再开新纪元。 所以说,袁穹想要使出完整的风遁之术,那还需要继续加强对于风的认识。 至于说什么再往后的阴阳之法,五雷正法,风水五行之类的法与术,大多脱胎于地水火风。 或与之有密切联系。 术在手。 几米高的围墙自然难不倒道士。 晚上事情不少,钓上来两条鱼。 现在的时辰,约莫已经过了子时。 已是深夜了。 夜晚的三仙娘娘庙,寂静无比。 四周静悄悄,黑洞洞。 外殿空旷孤寂,别说巡夜的兵丁了,就是连一盏烛火都不曾有。 这么一看,还挺吓人的,一栋栋无人住的房子,敞着口,就像择人而噬的凶兽厉鬼。 他凭着白天的记忆,七拐八绕来到那处大广场。 借着微弱月光,一路隐蔽身形摸到了内殿墙根处。 再顺着那墙根,在黑暗处小心移动,终于找了个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 他打算从这里进入内殿。 说干就干。 一个空翻大跳,半空中再借阴风二段跳,上伸手一够! 摸到三丈高墙的墙边,胳膊用力一拽! 歘一下!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就过去了。 袁穹一进内殿,整个人顿时就紧张起来,相对于外殿的空旷和无人把守。 这内殿明显就紧凑的多,可令他颇为奇怪的是,为何这里也是无人把守? 就那么自信吗? 还是有什么自己不曾发现的秘密武器? 这古代世界难不成也有夜视摄像头监控仪不成?还是有热感应雷达?相控阵雷达? 一时间想不透,索性也就不多想了。 反正他知道,自己一进来就感觉不太舒服,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紧握手中白骨法剑,检查怀里的黄皮老书依旧在。 现在他能依仗的只有这两个物件。 要是书中的道长哥能出手相助的话,那袁穹估计自己都能横着走了吧? 不远处,有一间屋子,燃着烛火光。 他四下检查,决定当一只赴火的飞蛾,当然了,不是真的去找死,单纯打探一下情况。 袁穹心中有计较,这次就待半个时辰,不管有没有收获,自己都会及时离去,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可若是有线索,他也不会放弃,危险与收益向来都是正相关。 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红光映照紧闭的门扉,四周是矮墙,只要袁穹愿意,他轻轻松松就能翻进去。 不过第六感告诉他,别去! 他听劝,没去。 这院内的房中,隐隐有声音传出,他屏气凝神打算听一次墙根…… “放开我!你们这群妖妇!你们给我等着!等小爷我出去后!定然饶不了你们!” “咯咯咯,姐姐姐姐,该换了我了吧~听说,他那个舅舅来领人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这小郎君就得被领走了。到时候妹妹可就没得玩了呢~” “急什么急,小浪蹄子,姐姐还没享受够呢,再说了,那陆先生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别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哎呦~我的好姐姐,妹妹不是担心等小郎君到我这儿的时候,就脱了力,那时候可让妹妹我怎么修炼呢~” “啊啊!混蛋,你们竟然如此压榨于我!等我师父出来后,定然叫你们好看!” “还没力气?你瞧瞧,这喊得多洪亮,像是没劲儿的人吗?姐姐我再用用,一会就给你。要是你实在急切的话,不妨一起来吧,四姐我倒是不嫌弃你哩。” “那当真好的,姐姐真大方,妹妹拜谢!” “咯咯咯,两位妹妹莫急,最少还能再用两个时辰,只要不伤了羽郎根基和性命,没人会为难咱们姐妹的,你俩先用着,等会我喊大姐,咱们一起再炼一次。” “哎呀三妹,大姐她能乐意吗,这小郎君现在可是大姐的心头宝,每年都来送一次修为,比那善财童子都大方,要是他出个好歹来,咱们姐妹四人,可都得吃挂落!” 后面都是一些冯羽的污言秽语叫骂声与那姐妹齐心练功声。 袁穹心下明了,自己这是来到了那狐脸儿们的住处了。 里面那傻小子,是冯羽。 不过听那些女人的意思,这小子不仅没有性命之忧,反倒是艳福不浅,还真是羡煞旁人。 回忆起白天那五个狐脸儿的婀娜身材,袁穹心里暗叹,这就是人生赢家吗? 有个会法术有硬靠山的师父,有个本事不明但肯定不弱的舅舅,自身又是个风流倜傥,面容英俊的白面小郎君。 这这这…… 这特么不是标准的爽文主角模板吗? 是那家族中唯一受宠的男丁,出门遇老爷爷,走几步就有美人投怀送抱,真惹到事儿了,发现自己其实隐世无敌家族的少族长? 好家伙…… 比不了,比不了。 既然游侠儿没有生命危险,那自己也不用多管闲事了。 现在搅了他桃花,反倒不美。 别看骂的激烈,说不定心里面享受着呢。 呵,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呀。 袁穹摸走了。 就在他走后不久。 一个戴着狐脸儿面具的婀娜女人,出现在袁穹刚刚听墙根的地方。 正是白天那位主祭,发号施令的仙姑。 她嗅嗅鼻子。 “陌生人来过……要不要现在去禀告娘娘……?” 还是…… 追上去。 第28章 世故 内殿不大,可也不小。 半圈不到,他就迷路了。 白天那万人都不见踪影,是去了什么地方? 就算是毒气室+火化间,把活人从三维打成粉末,那也得有个操作间不是? 要不就有后门,要不就有密道。 只是自己没发现。 所以他准备用个笨方法,一间一间偏殿挨个搜查。 中间为了躲避有可能出现的守卫,属于门后突然蹦出来给他来一刀,或者头顶上掉下来偷袭他的怪物,袁穹干脆选择了驾风进屋,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遮掩自己的行踪。 袁穹的这一操作,可就苦了后面一个劲用气味追踪的狐脸儿。 她是扑一个一个空,心中怒骂这鸟人怎生这般操蛋,一会房顶一会窗边,还动不动就气味失踪,中间断断续续,只冲着这偏殿来翻。 莫不是个贼! 专门来这偷香火钱的? 莲池城什么时候出了这般人物,敢如此不要命的来三仙娘娘庙里行偷盗事。 恐怕是外面来的贼人。 狐脸儿一连找了七间屋子,全都没发现人影,也就不继续了。 若只是一个来偷财货的蟊贼,那还好说。 出了屋子,她向中央正殿走去,打算将这事儿禀告上去,让上头处理吧。 人,她是抓不到了。 可知情不能不报。 正殿内。 灯火通明,烛影摇晃,三尊高大神像矗立正中央。 那是三尊汉白玉雕成的女仙法相,慈眉善目衣带飘飘,手掐莲花指诀,剑诀,唤雨诀。 手中托着宝瓶,法剑,鱼篓。 神像下有三个明黄色蒲团,旁边盘卧着一只毛发火红的老狐狸。 为什么要说是老狐狸? 因为真的能从那狐狸面容上,看出那种垂垂老矣的迟暮之感。 红毛狐狸对面站着个人。 那人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老狐狸在那假寐。 这时候,大殿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着大门被推开,狐脸儿走了进来。 她对着那老狐施了一礼,无视旁边站立之人。 听到动静,老狐狸半睁开眼睛扫了眼来人,发现是狐脸儿女,就又给眼睛闭上了。 “青韵,你不在宅子里跟冯公子修炼,来我这做什么?” 那红狐狸口吐人言,还是一位老妪嗓音。 原来那好似戴了狐脸儿面具的女人,是叫做青韵呀。 “红姑姑,适才青韵在内殿之中嗅到一个小贼的气味,不料那贼人奸滑似鬼,我搜了半天都搜不到哩。” “哦?还有这事儿?那小贼盗走了何物?” “不知道呢,红姑姑,我顺着他的味道寻了好几间偏殿,都没丢什么东西,想来是找不到财货,挨间搜弄呢。” “呵呵,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交给小青韵你了,看看能不能抓到那小贼。”红毛老狐张嘴打了个呵欠,还用软乎乎的爪子擦了擦脸。 那狐脸儿刚领命要走,就又被叫住。 “等会,先别走,瞧我这记性呀,年岁大了啥事都能忘。” “陆先生在这等了许久,怎能轻慢了贵客?你这就回去将陆先生的那小侄儿领回来。” “是……红姑姑。”青韵不情不愿的行了这个礼,试探着问到,“只是妹妹们……正在跟冯公子学习那剑击之术,不知……不知现在是否完事儿了。” 旁边听着的陆冶,这一下有点急了,要是大外甥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何对得起幽冥泉下的妹妹? 可文人之所以是文人,不仅是读书多,心思敏捷,脸皮厚那么简单。 哪怕再急也不能失了风度,这是上门求人办事,总不能全依着自己性子来? “红仙姑,青韵小姐。我家那顽劣侄儿哪里晓得什么剑术,都是自己不知道从哪偷着摸学来的取巧之术,陆某深知他那水平,哪是能教人的样子,到时别误了你们姐妹五人就好。” “正巧!”陆冶将手伸进衣袖里,取出一个黄色绸缎包裹的物件,“前段时间在逃荒人手中收了本书,才用了十块馍馍就换回来了,我也不是那剑术大家,只是偶尔耍耍强身健体。” “只不过这几日读下来,发现不懂其中含义,若是青韵小姐的妹妹们喜欢练剑,不妨将这本《点苍剑术纲要》拿去一阅,想必能有些收获,至少也比我那侄儿教的好些。” 那是一本样式古朴,透着沧桑气息的老旧书籍,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书页之中夹杂着些许剑气,若是修为不够的人看此纲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中剑气刺瞎双目。 而这些书页之中的剑气,全都是历代翻阅此书籍之人,用那握剑之手翻页时残留下来的。 可见有多少用剑高手看过这部纲要。 从名字上判断,点苍二字,应该是一个门派名。 那就更加恐怖了,一个门派竟能出如此之多的剑侠。 可见其当年是何等鼎盛。 更让人唏嘘的是,这等强大门派,也会落寞。 至少那红仙姑就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点苍这个门派。 青韵见到陆冶手中宝贝时,就已经蠢蠢欲动,不过理智和规矩还是战胜了贪欲,她用俏丽双眸望向慵懒蜷缩地上的红姑姑,目光之中全是渴望。 可这等宝贝,她是不敢轻易收下,这陆冶能掏出来,可不是因为我青韵够厉害,那是因为背后的红姑姑跟三仙娘娘。 要是她不知死活擅自取这段因果,那等待她的,就只有……呵呵。 “陆先生这是何必,老狐我虽然不懂剑法,可眼睛还没瞎透,这等剑经,便是三仙娘娘都不曾拥有的宝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取用?也罢,看在你对那侄儿如此上心,我也不好驳了你陆大先生的面子,冯羽你带走便是。可莫要再有下次了。”红毛老狐一样不傻,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心里门清。 人也好,妖也罢。 大多数不都是死于那贪心吗。 她能活这么久,早就将那贪心戒了大半。 “红仙姑仁义,可我陆冶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小羽三次冒犯仙庙,都能全身而退,全仰仗三仙娘娘不与他计较,既然红仙姑不肯收下原本,那这手抄本还请务必收下!”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妖之间也是如此。 道理若是能讲通,谁愿意去打打杀杀? “青韵,还不谢过陆先生!?呆愣愣的,一点灵巧劲儿都没有。” 狐脸儿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接过纲要手抄本,这本儿里就没有那么多剑气糅杂了,不过依旧记录着精妙剑招。 她欣喜的很,这宝贝对她们姐妹来说确实重要。 这时候收了礼,那自己的礼数当然也是充足。 “陆先生稍等,青韵这便去请羽公子回来!您放心吧,我那四个妹妹虽然顽皮了些,可规矩还是懂的,羽公子没有半点儿损伤,回去多睡两觉就好了。” “有劳青韵姑娘。” 第29章 玄幻世界观 话分两头,各表一方。 那边是狐脸儿青韵得剑经,把贼人抛之脑后。 这边是假道士袁穹再迷路,访雕塑寻到小径。 这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条小路,要说隐蔽也不是多隐蔽,只是因为天黑光暗,再加上路口处杂草丛生,不易被发现,显然是许久不曾来人了。 不过只要认真看的话,就能发现地上还是有些踩踏的痕迹,证明之前这里偶尔也是会过人的。 白日里,只要拨开人高杂草,也是可以看到的。 其实中间那处灯火通明的大殿他是发现了的,他又不是个瞎子。 只是想到此行目的,只为打探消息而来,不是与人起冲突的,他才没有去。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不论是真三仙,还是假三妖,他现在连对方是什么根脚都不清楚。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真要起了冲突,也得知道是什么变的不是? 也好在心里有个应对之法。 而非盲目硬送,脸探草丛。 打游戏都知道进草前,得先插眼,怎得到了真实生活中就不那么干了? 是因为现实中没有盲僧冲出来给一脚吗? 袁穹现在在心中不断吐槽,做事还是不能太任性呀。 话说回来,这条路当真是不好走。 不仅崎岖不平,走的路一高一低坑坑洼洼,还总有被惊动的小虫时不时蹦出来骑脸,让袁穹不胜其扰。 看来这庙里还真是不怎么缺吃的,居然还能有虫子留下来,这种高档优质蛋白,在外面……别说在外面了,就是在莲池城中都不见。 地上的蚂蚱?地下的蚯蚓都能薅出来塞嘴里!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来到了一片荒地。 还好他潜意识中有一种冥冥的自信,就是往这走的,自己没有走错。 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般,心中那叫做“冥冥”的罗盘,就给了他指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苦一苦白骨法剑了。 从拐杖功能变身为开山刀。 凭借本身的锋利,斩断杂草,开辟道路。 若是有朝一日,袁穹成就大法,这白骨法剑就当真是功不可没呀! 复前行,约一刻钟,豁然开朗。 在这条荒凉的小路上,袁穹独自一人持剑行走着,四周是一片无人的荒野,只有偶尔的风声和远处传来的虫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视线前方,是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被时间遗忘在角落。 屋子的墙壁已经斑驳不堪,肉眼可见几处地方的砖石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木质结构,可能是在经年累月风雨的侵蚀下变得脆弱不堪。 屋顶上的瓦片东倒西歪,有的已经破碎,有的则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吹落。 至于窗户?也只剩下几根木框在风中吱吱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间屋子的沧桑和无奈。门板也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门框,仿佛是一张张开的大嘴,等待着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生命。 周围的杂草和藤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屋子的荒凉,它们肆无忌惮地攀爬着,覆盖了屋子的大部分表面,使得这间屋子看起来更像是这荒地的一部分,而非人类遮风挡雨的居所。 荒山破屋,影影倬倬。 他想起了老一辈艺术家们描述的桥段,那赶考的书生,总会在一个大雨夜,发现这种破庙漏屋,在此避雨歇息。 然后大半夜的,就会进来一个容貌娇美,身段窈窕的靓丽女子,口称落难想要一同休息。 这之后,就会发生一些想象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故事。 按理说,哪有落难女子大半夜出现在这荒山之夜呢?还穿着透视装来个佳人有约。 书生只是迂腐,又不是智障。 他们会不知道那女子不似常人?会不明白自己可能遇到妖异? 只是心有色念,念起,一时间昏了头。 不然天命人又怎么会在那一声声“猴哥哥”中迷失了自我? 真不知道那狐狸精是有问题的? 演技那么差,照样心甘情愿的上钩。 还不是想多听两声。 现在对于袁穹来讲,眼前那破败小屋就不亚于一位裸露美女。 来都来了。 我要不进去看看,岂不是白来了? 这不,刚一到门口,一股腐臭之味扑面而来。 地上零零散散还落着不少骨头,要不是他心细谨慎,这一脚踩上去,那不得嘎嘣脆。 仔细瞧瞧,发现绝大多数都是鸡骨,还有少量的猪骨,羊骨。 一些碎陶片,也在周边零星散落。 就好像是被人从屋里随手丢出来一般。 这屋里,莫非曾经住过人? 袁穹此刻凝神戒备,压低身形,就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减缓不少,他多少是做好了撞鬼准备的,有了心理准备总好过被吓一跳,他不怕鬼,就头疼那种突然出现的东西,乱了心神。 那屋子里黑洞洞,门洞更是透着一股子瘆人劲儿,哎,这时候要是有个热成像仪或者火眼金睛该多好呀,能让自己看清楚点。 也不知道去哪能修炼出个瞳术,有些本事呀,总是到要用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差了点。 “小娃娃怎生摸到了这里?趁着还没被妖怪发现,趁早离去。”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就在袁穹准备进屋的时候。 咦!?还真有人啊? 光听声音袁穹辨不出具体多大年纪。 只好道:“这一路上运气不歹,倒是没遇上过真妖怪,坏人可能有那么一两个,阁下既然提及了妖怪,可知那妖怪到底在哪?” “哼,口气倒是不小,别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跟那叶公好龙一样,快快退去,省的遇到了妖怪白白送了性命。” 看来屋内人定然知道些什么。 袁穹干脆不装了,做好准备后踏步而入。 入眼处,是一条条寒铁链,足足有五六根之多。 锁链连接处,是一个阴暗角落,那里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他运转目力定睛一看,发现那些锁链捆绑的居然是一个干枯瘦小的人! 这一下,直接在脑内响起了警报,红色闪光灯占据高位,心道这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居然被人如此捆绑,还没死!? 他法剑前探,法力在手腕流转,稍有不测就是一个大招斩出。 “哦?还是个有点法力的小道士。”随着锁链哗啦啦响起,袁穹看到那枯瘦人影艰难起身。 原来他之前一直都是盘腿打坐的状态。 可能是锁链实在太重,那人影被压弯了腰,他一直试图挺起,终究还是失败。 “你这毛头小道士,是误打误撞入了此地,还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不管是哪个,老道我都劝你速速离去的好。” 老道? 就眼前这位片缕不着的枯瘦老头子,自称老道? 不过他还是后退了半步,不是怕了,实在是熏得辣眼睛。 这臭道士,真的太臭了。 但此刻捏鼻子又不好,万一对面玩阴的来偷袭,他可能会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着袁穹后退的动作,老头继续道:“该说你愚笨呢,还是警惕心强,你可以称呼老道我为广微子,哎,这里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见老头没有后续动作,袁穹才答道:“算是误打误撞来此吧,本来是想查探一下,这山中寺庙究竟有何本事,白天竟然一口气收了万余灾民,一转眼就都不见了。” “嗯,倒也有几分善心。”枯瘦老者点点头,不过又摇了摇头,“那三妖现在法力愈发高涨了,竟然有能力去炼化万人精魄,两年前不过区区千人……小道士可知这人都是从哪来的?” “天灾所至,每日入城的饥民又何止万余?广微子道长所言炼化精魄,是……是活人祭炼?” “并非取走活人性命,只是炼取部分精气神,减十年阳寿。” “哎~~~”广微子一声长叹息,对此事颇为无奈,“也不知那洛水龙君究竟抽了什么风,竟然多年不参与降雨,再这么下去,谁知又会滋生多少妖邪。” “降雨本是天地自然之事,降不降雨又与那龙君何干?” “浅薄,一渎龙君自有使命在身,维护辖区风调雨顺,降雨虽是自然之事,可龙君有聚云成雨的神通,受了香火祭拜,就得降雨!不然就是渎职!” “……”果然科学世界观跟玄幻世界观,有些时候它就是对不上得,不过想来也正常,科学世界观还有人工降雨一说呢。 “那老道长口中三妖又是何物?” 一说到这,本就黑得看不清脸的广微子神色更加黑了。 他冷哼一声。 “不过是三只山精野怪,不知从哪修炼出了点道行,一只野狐,一只山鸡,还有个蚌精。” “那野狐道行最高,善蛊惑人心,三妖拉帮结伙搞了个三妖庙出来。” “老道我途经此地,看出了端倪,外加有人谗言,一招不慎被三妖囚困于此。” 至此,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 原来那所谓的三仙娘娘庙,还真是源自三个妖精呀。 袁穹心下了然。 第30章 广微子 “小道士还是快走吧,看你也没多少法力,这龙潭虎穴可不是你能硬闯的,听老道一句劝,你可不是那三妖对手。” 广微子自知袁穹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又重新坐回角落。 “那三只精怪,道行到底有多高?老道长一直劝我离去,为何不让我救你脱身?” “我一离开那三妖必然知晓,到时候你可就得陪老道在这做伴儿咯,十天半月能吃上一顿饭,你又能扛多久?速速离去,别惹我心烦。” “多谢老道长提醒,不知可有口信让贫道代为传达?”袁穹觉得这老道士脾气还不错,人也不坏,不想拖累自己,宁可一个人继续在这受苦。 “哎……小道士你要是有心,就去阳首山八角观找我师兄广元子,告诉他不用担心我,魂灯不灭我不会有危险。”老道士思索片刻,抬起沉重的腕子,伸手在乱糟糟的头上挠了挠,“哦,对了!再告诉他,我在这莲池城收了个记名弟子叫冯羽,我还没来得及教过他多少本事,让我师兄代我授徒。” “……嗯,不巧,老道长。白天那场法会,正巧有个叫冯羽的使剑侠客,被庙里的人给捉了去。说是要给师父报仇,原来是给老道长你报仇呀。” “……”坏了尴尬了,自家徒弟本事不济,师徒二人齐齐被妖怪给抓走了! 这说出去,不得丢死自家祖师的脸面呀? 哎呀!自己刚刚还给那小道士报了家门,这下可坏事咯,糗事外传,说不准自家师父今晚上就得从地下或者天上下来,给自己连抽几个大嘴巴! 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老道士干咳几声,似是咳死过去一样。 “无妨无妨,我那徒儿,虽然学艺不精不甚被妖怪拿住,可他有个好舅舅,自可保他性命无忧。” “确实是,不然怎么可能之前两次连着从妖怪手下跑出来呢,我在上山途中遇到一个叫陆冶的中年文士,说是来山上救自己好外甥的,莫不是……” “没错,就是那陆家,只要那陆冶不死,冯小子就不会死。”老道士顿了顿,又道,“你刚刚说……前两次从妖怪手下逃了出来?” “没错,是那戴着狐脸儿面具的主祭说的,算起来这是他第三次被逮住。” “这小子……”老头说话说半句,就把脑袋悄然低下。 “对了老道长,我在这山路上,还遇到一个凶恶老丈,先是蛊惑我上山除妖,我不应,又怒骂激将于我,还用财帛引诱于我,虽不知他安的什么心,料想不是什么好心。” 袁穹不知道那家伙什么,干脆一股脑都问问这老道长了,万一知道,自己也不亏。 “嘿,莫要理会那个孬货,好歹曾经当过这龙爪山的土地爷,现在竟沦落到这般田地,还曾经诓骗老道我……罢了罢了,小道士不要理会他就好,大小当过土地,手段还是有些的。” “自从大黎崩塌后,各地牛鬼蛇神不断涌现,之前是来暗的,现在全明了,那些个食大黎国运的土地山神现在也不知道还留下多少正常的。” 竟然是个土地老爷。 可自己从未在那土地爷身上感受到半点法力波动,他就跟一个不会法术的凡人老头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就走了,毕竟他连眼前这个老道长都看不透,也一样看不出啥法力流转,不也是个凡人模样吗? 还是自己修炼不够,术法不精的原因。 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 老道爷知道的多,那就再多问问呗。 “老道长知道的真多,阅历端的是丰富!这八角观也肯定是个底蕴丰厚的大派。”有求于人,高帽儿先戴上,这可不是捧杀,这是态度。 “后辈才来汖州不久,有一事不懂,还请老道长解惑。” “哼哼,小后生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吧,老道今天心情好,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也给你长长见识。” “前段时间,刚来这儿,看到了双日凌空的奇景,本地人都说那是赤乌神君……不知……”他故意拉长了音调,留给老道反应时间。 “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天上那头会飞的扁毛畜牲啊!”老道士先是骂了一句,明显是在那家伙手底下吃过亏,“我师父当年,就险些死于那畜生喙下,后来熬了没两年就仙去了,按理说我和那畜生可是有着大仇!” 袁穹心里暗暗一惊,嘿! 果然如此,能在天上当太阳的妖怪,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老道爷看着就不像是个好惹的主,锁链缠身难掩精气神如刀剑,那老道当年的师父该有多厉害啊?这还被赤乌神君给干败了? 这老道士给袁穹的感觉,就像是一头被囚困于此的猛虎,只要有朝一日脱困而出……定然会让妖邪付出应有的代价。 属于是脾气暴躁,行事正派的那类人,对于这种人袁穹都挺有好感,直来直去好交往,没那么多弯弯绕。 “老道长虽然被困于此,可一看就是有道高人,您那师尊都不是对手,这天下可还有人是对手?也不知道天上那妖物道行究竟有多高啊……” “咳,我师尊自然厉害,可老道我也不能说昧良心的话,当年是十位道门高手联手对付的那赤乌老鸟,结癸水阵都不是对手,可见那畜生的厉害!” “所以说,具体道行有多高,老道我也不知,没那个实力探究不了半点,倒是都传那是禽类大妖,罕逢敌手。” “不过,若说没人能对付,那也是假话,只是还没闹出大乱子,高人不愿出手罢了。大黎没了后,真人们也就缺了人间王朝的约束,行事愈发随性起来。” “若是那高坐宫阙的帝王还在,一道圣旨下来,以亿万万生民的冥冥气运为后盾,纵使大真人也得领命伐妖。” “不对不对……因果前后颠倒了,若是大黎不衰,又何来的大妖出世?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看得出来,这广微子道长对大黎王朝的感情还是深厚的,说了没几句话,提了好几次大黎王朝。 这也侧面给袁穹提了个醒,道门内部也好,修行界内部也好,意见都是不统一的,或者说出现了部分割裂。 还有一点就是,强盛统一的人间王朝,是足以影响修行界的,而不是玄幻小说中那般,无敌于九天十地的绝世高手,会去影响一个人间王朝的兴衰。 想来也是,我都无敌了,为啥还要去影响王朝更迭? 人类会在意蚂蚁窝里面谁当蚁后吗? 维度不同想的事就不同。 可既然修行界能被强势帝王以气运为旨意命令,那也就说明,王朝内部同样有强大的修炼者存在。 或者说,这个气运的用法是有一定限度的,或者会付出一些代价。 不然为何当年,大黎还没彻底亡灭的时候,不下旨召集真人前去灭妖呢? 袁穹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诗人早就看穿了这历史轮回,王朝更替的本质。 他情绪有些低落,想到了一路走来的枯骨:“老道长,感谢告知,真的不需要我出手相救?我手中这柄剑,还是能一战的。” “去吧去吧,不要再烦我了,下山去吧,若是方便帮我把话带到。若是不便,也莫要再近这三妖庙了,等后山新殿完工,届时,自有真人来伐。” 后山……新殿。 他看出了这老道士心有郁结,除非自己解开,不然没人能帮他。 他不愿说,自己也不便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假他人之手,寻不到真我。 袁穹一拱手,不再言语,告别而去。 待袁穹走远后。 广微子才幽幽一叹。 “也是个没师父带的可怜小道呀。” 毕竟袁穹那一拱手实在太江湖气了,在年龄比自己大的老道长面前还拱手,道门内部礼节肯定没人教给他的,不然怎么会这样…… 就如同那猴头用左手,单手给土地庙上香一样…… “当年我那一闹……妖没除掉,人饿死了不少,可悲可叹。” 第31章 做自己 做自己能做的事。 做自己想做的事。 老道士自囚于此,袁穹管不着。 可现在有个问题,一直横亘在袁穹心中,解不开。 无关乎好坏。 百姓口中的三仙,老道口中的三妖,究竟在干些什么? 不同的人口中得到了不同的答案,可那答案也始终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既然想要探明事情真相,那就还得自己来。 只有直面那三只精怪,问出个所以然来。 广微子拜托他的事,仅仅只有捎回口信和让他师兄授徒。 袁穹琢磨了一下,这老道长所在的八角观一定不是个简单小门派,他口中的广元子师兄,也大概率是个有道真修。 自己师父能联合另外九大高手共同讨伐天上妖物的,说这门派没什么人脉?那肯定是个笑话。 若老道士真没什么背景,早就跟地上鸡骨头一样了。 但他从未提及让自己师门前来讨伐三妖,没再说什么除魔卫道,斩妖务尽的话。 那这其中,必定有原由。 再说那陆冶,陆家八成也是本地名门望族,虽不知究竟有何手段,但那句陆冶不死,冯小子就不会有事,不也侧面说明了这陆家势大,掌控一定资源,哪怕是三妖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那土地老儿,不论是从自己接触上的感觉,还是老道长口中嫌弃,都证明了不是什么好鸟,必有所图。 先是蛊惑广微子除妖,不成后,又蛊惑自己去除妖。 想想也知道,心中憋着坏呢。 最后再说那三妖。 三仙娘娘,狐狸精,鸡精,蚌精。 能在这百万人口城镇中有如此巨大影响力,手段必然不俗,倘若没点真本事,一不可能让百姓信服,二早就被除妖师给度了。 要说这百姓,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群体,再谈及信仰,更是没多少稳定性。 你要能给我带来好处,我就信你,祭拜你,给你修建庙宇,供奉香火。 可要是给我带不来好处……那,除非你能用强大武力震慑,不然休想从我这得到半点香火供奉。 而强大武力压服的坏处就在于,人是可以跑的,长此以往莲池城就会成为空城。 现在呢?盛况空前,相比于外界,那就是繁荣昌盛,人声鼎沸了。 所以,让百姓不愿意走的原因就很明显了,有足够好处。 那好处,就是“香灰”。 取灾民十年阳寿,炼化出的“化肥”,有催生农作物的效果,保证粮食不因干旱欠收。 结合两人所言,袁穹大致也能明白,粮食是真粮食,能吃能饱腹,妖气也是真妖气,毕竟是妖族法力催化的东西,长时间食用,凡人会被妖气入体,侵蚀五脏六腑。 久而久之,也就变出了妖怪。 只是袁穹尚且不知,这个转化周期是多久。 现在能知道的是,一年两年还不足以积累足够的妖气,可若是十年八年呢…… 还有一点,吃这种粮,也是会缩减寿命的吧。 只是…… 袁穹苦笑一声。 若是不吃,只怕这满城百姓,用不了两个月,就能饿死个七八十万。 现在外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涌入,汖州不都传开了吗,来到莲池城就有吃的。 如此看来,这三妖还真称得上是三仙…… 外面兵荒马乱,征伐不断,天灾久临,民不聊生。 人与人之间在互相算计,尔虞我诈,易子而食,盗匪烹人。 反倒是这莲池城,有妖怪庇护,竟然好起来了。 真的是讽刺异常,人吃人,妖救人。 这三只精怪,若真的有点异心,想要搅风搅雨,时逢乱世人命草芥,何不拉起一支大军,以莲池城为后方基业,四处攻伐。 那时候,只要打下一处城池,就生祭城内百姓,功率全开炼成香灰,再拿去种地,不消数年,就能尽起妖族大军,定鼎汖州,问鼎天下。 这是袁穹一个现代人都能想出来的法子。 那三妖又如何想不出来? 只是她们没有那么做,反而选择了最温和的方法。 现在再回想那不怀好意的土地老儿说的话,果然有漏洞。 这大旱已经持续数年之久了。 要是再来个几年,还说什么妖国?祸乱四方? 整个汖州还能不能有两个活人都不知道。 这香灰一次就削人十年阳寿,莲池城的人口虽然越来越多了,灾民也越进越多,可张口吃饭的嘴,不也越来越多了吗? 还能撑多久? 按照这个削法,这旱灾不多说,只要再持续个两年,到时候城内就是累累白骨,再无人烟,就算是妖怪,也照样给饿死个球的。 呵,看来这三妖也是在苦苦支撑。 到时若是城中百姓悉数饿死,百万冤魂的反噬之力,也足够冲散她们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若想救这汖州无数百姓,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得解决干旱。 可这旱灾…… 是自己一个居无定所的小角色能参与的? 袁穹是能入海威逼那龙君降雨,还是能上天斩了赤乌降温? 好像,都做不到。 估计这事儿,也只有道长哥原地复生,再活一世能办到吧? 他翻开黄皮老书,看着首页的道长哥依旧一副骷髅白骨的洒脱模样,依着龙角小憩。 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这宝贝,被他当成了移动旅店,还是不交房租的那种。 袁道爷可真是全然不记得,自己现在赖以生存的法体,就是道长哥入书后给的。 “道长哥,你就不能出出力?这洛水龙君,说不定还跟那傲霜有亲戚关系呢,到时候若是真的寻到了,你可得出来帮忙说两句好话!” 看着跟死了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的凌道人…… 哦,他就是死了。 “啪”的一下,合上了书页。 这是袁穹目前来说,唯一能报复道长哥的本领。 虽说自己现在帮不上多大忙。 可袁穹还是不忍心就让这世道这么下去,作为大世之中的一粒尘埃,他也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既然这黄皮老书将自己送到了这鬼地方。 与其浑浑噩噩,有一天没一天的荒唐度日。 不如轰轰烈烈一把,做出点什么惊天壮举来。 谁说小人物不能改变历史的? 历史上的很多事,可都是由小人物改变的! 心态发生了转变,所考虑的事情自然而然也会变,如果说之前的袁穹只是想打探打探虚实,看看庙中像到底是妖是仙,之后再用黄皮老书苟日子。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真的打算做点什么,做些有意义的事,做些让自己心情舒爽,呼吸都能顺畅的事儿。 心意已决,他打算直接面对那三妖。 问个明白。 第32章 问道 什么叫道心,袁穹不知道。 他也没师父带,也没有前人教。 能走到这,全靠自己悟,自己学,自己感受。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中有些不快,不舒服,不问出来就会一直堵在那里的堵心感。 按自己话讲,这就是念头不通达。 既然不通,那就捅开。 正殿大门处。 袁穹重新回到这灯火通明处。 这次,再不是偷偷摸摸。 他站在门口处正了正衣冠,重新悬佩好白骨法剑。 右手掐诀,一道避尘小术立时使出,整个人洗去了之前过草丛时的碎屑,看起来精气神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法术过后也暴露了自身存在,正殿内的火光陡然亮了几个度数,虽然他现在也不想隐蔽身形。 但袁穹丝毫不惧。 朗声道:“山林野修袁穹,欲访三仙娘娘!” 这十二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声振屋瓦,整座三仙娘娘庙的内殿到处回荡余音,就连林子里正在休憩的飞鸟都受惊而飞。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人喝骂声:“呔!是打哪来了个如此不懂规矩的野牛鼻子!竟敢深夜咆哮娘娘道场!先拘了再说!再押送到三仙娘娘面前请罪!” 大门开个缝,一个红毛团子一马当先,如脱缰野狗嗖一下就冲了出来! 本就带着警惕到这的袁穹,怎得会吃突然袭击这招? 只见他一个侧身闪躲就避开了那红毛团子! 见袁穹避开,红毛团子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居然半半空完成了转向!就好似再到了空气墙一般,来了就原地折射! 这一下让袁穹有些猝不及防,他对战过的敌人中,还没有哪个能使出这等灵活身法,只一个愣神间他就感觉头顶隐隐生寒,似有锋锐之物要硬扣在上! 电光石火间,他猛然一挥袍袖! 原本柔软的道袍在袁穹这用力一挥下,好像变成了那斩首快刀! 叮当一声,就跟红毛团子撞在一起! 那红毛团子猛遭重击,止住了冲锋架势,平稳落地后露出真身。 是一只毛发火红的老狐狸。 它正眯着画成烟熏妆的狐狸眼睛,谨慎小心的看着面前的年轻道人。 刚刚那一下对撞,看似是平手,实则如何,它心里清楚的很,要不是得在外面撑场子,它现在说啥也得抱起两只前爪好好吹吹气。 实在是疼死狐狸了,自己那穿金裂石的锋锐前爪,竟然败在了一个道士小子的道袍子上,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到时候它红仙姑还要不要在妖圈混了? 不过这现在的小道士也是个个鬼精鬼精的,嘴里没有个实话。 说是山林野修,可有几个野道人能有这等堪称法器级别道袍的? 难不成是把人家作古的老道士坟头给扒了? 也不怕遭报应呀! 到这,红毛狐狸人性化的狐脸上,出现一抹根正苗红的冷笑不屑表情:“小野道就这么点本事,也跟夜闯娘娘庙?那就休怪你红奶奶不讲大小之别,亲自拿你了!” 说完它就化作一道红烟瞬间消失在原地! 待得袁穹看到烟时,耳边就已经响起了破空声! 这老狐狸,难得讲了点武德,但是不多! 红仙姑想要以快制快,身形灵巧是它的优势,它要利用这个优势一举定乾坤,把面前的无礼小道给当场拿下。 不过可惜的是,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就在它眼中透着沉着冷静,丝毫不为猎物即将被打中而窃喜时! 一道阴森冰寒,充满死意和杀气的剑芒,顺着它的下颌骨就要给老狐狸动一个外科开颅手术! 这王八羔子!! 给老娘玩阴的?! 红仙姑来不及多想,一个半空旋转扭身两周半,极为勉强的躲过了白骨法剑的反击,只是不疼不痒的掉了所有锋利爪子。 本以为是个小角色,没想到竟然如此扎手,一个碰面交手两次,自己就吃了两次亏。 红仙姑不是一个法力浅薄的狐妖,不然也不会被委派守卫大殿的任务。 一般的江湖侠客,军中勇将可都不是它红仙姑的对手,就连一般小有法力的修炼之人,见到它红仙姑都得毕恭毕敬。 可现在,自己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就是毛头小子的道士给……给差点断了手! “你这细皮嫩肉的道士!还真有点手段!之前是红奶奶我小瞧你了!”红毛狐狸一边舔着自己受伤的爪子一边神色颇为愤怒,“活了这么多年,差点在你这条阴沟里翻船,后生了不得呀。” 吃亏的又不是袁穹,相对而言,他倒是古井无波的多:“过奖了,狐狸精。你就是那三妖中的狐妖?怎么就只有这点本事?难不成是拴在门前的看门狗?给那鸡妖和蚌精提鞋的?” 袁穹知道狐妖是三妖中最厉害的,他现在就是打算从言语上激怒面前的红狐狸,看看能不能从它嘴里再撬出点什么有价值消息来。 再不济,也能让它生点气。 这红毛狐狸别看面相老,脾气可不小,暴躁着呢! 上来就动手,丝毫不留情面。 “牙尖嘴利,小辈找死!” 红狐眼中冒出绿光,一条毛茸茸可爱爱的大尾巴如同幻影般,竟然分为三条。 狐妖身形大了一圈,就连之前被斩断的指甲都在一瞬间恢复如初。 只听嘤嘤一声怪叫,那狐妖变作红色旋风! 打着转就冲袁穹飞来。 袁道长在狐妖起手化风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你变妖风,我唤阴风! 看看谁的风更厉害! 阴煞之力与妖气激烈碰撞,散逸而出的能量将地面崩的坑坑洼洼! 原本干净整洁的青石板大道,现在都快成了马蜂窝了。 跟那狐妖相比,袁穹体内法力储备堪称丰盈,僵持了几分钟,那妖狐渐渐落了下风。 风力逐渐衰弱,可这比拼的就是法力消耗,谁先撒手谁要吃大亏的。 红仙姑在旋涡中心暗自叫苦,自己到底是踢到了一块什么样的铁板呀! 看着小小年纪,可那法力就跟洛水河一样奔腾汹涌,生生不息! 若是再这么硬拼下去,自己修炼百年的妖力被吞噬一空消耗殆尽不说,就连性命都不保! 今晚上三位娘娘在一起闭关炼物,此刻正是关键时刻,打扰不得。 而就在老狐狸心丧之时,一声凌厉的破空剑鸣响起! 竟是那狐脸儿青韵去而复返! 带着那游侠儿冯羽回来了! 这一剑,正是那狐脸儿青韵的奋力一刺! 此刻袁穹正在一手持剑一手掐诀,跟那红毛狐狸斗法,眼看着再坚持片刻就要大获全胜,岂能容忍外人捣乱? 可越是事到临头,人越是沉着冷静! 他一跺右脚,黄皮老书飞将出来。 “骨女还不速速出来!” “镪!”的一声,那如银色练匹的精钢长剑,狠狠插在一片硬若磐石的骨骼上! 原来那骨女竟在第一时间现出本相,以骸骨身躯完完整整将袁穹包裹在了里面! 再配上阴灰色和暗蓝色的幽光,还真有那三份鸦天狗的味道! 见一击不成,青韵抽身而退,再度刺出第二剑来。 不过这回,骨女却也有了准备。 只听阴冷媚笑:“好一个俊俏妖娆的小娘,若是能将这身皮剥下来,也是个绝顶收藏呢。” “你的对手,可是我,别刺歪了。” “放心吧,姐姐我呀,怜香惜玉的紧呢,定然不会坏了你这好模样的。” “哼!大胆鬼物!看剑!” 第33章 打了老的 只见那狐脸儿青韵将一口闪亮亮大宝剑是舞的密不透风。 骨女被剑风逼的那是寸尺不得进。 纵使鬼物阴魅,飘忽不定,时隐时现,也只是跟那持剑妖女斗了个旗鼓相当。 “咯咯咯,你这小妖娘,泼辣的紧,将来嫁人那夫家如何受得了?” “真是叫姐姐喜欢,不如随了我家道君,让姐姐我好好调教调教,如何做个乖巧懂事的婢女。” “淫贱的阴魂!死!” 狐脸儿被气的都有点抖了,这贱女人一边斗法一边口出秽语,偏偏自己还拿她没什么办法!这是最气的! 而一旁的袁穹直接就无语了,心说你俩打,关我什么事? 我要这婢女何用? 不要不要,都说狐狸骚气,自己可是有点洁癖的。 阴风占据上风,眼瞅着就要把那妖风给吞噬掉。 红毛老狐急得眼睛滴溜溜转。 “都快死了,你背后那三仙娘娘也不出来救你,弃子一枚吗?” “一个养鬼弄尸的阴道士怎么能懂三仙娘娘的伟大?”红毛狐狸心中发狠,不再犹豫直接咬破舌尖,妖族精血喷射而出! 正好淋进那妖风之中,渐渐势弱的风经由这咬血一激,霎时间变的猩红狂躁,一时间竟然隐隐有压过袁穹阴风的趋势! 老狐狸嘴角一边淌血一边讥讽道:“你们这种野道士向来满口仁义道德,苍生疾苦,可一个个到头来还不是只顾着自己死活?!” 似乎是斗志被激发,又或是榨干了最后一丝法力,老狐眼中燃烧熊熊怒火,对袁穹的意见非常之大。 养鬼弄尸,这一个词险些让袁穹当场破防! 这鬼是我想养的吗!? 这尸是我想炼的吗?! 开局天赋了属于是。 别人家一穿过去就是什么我的玉帝舅舅,我的神王姐姐,我的大帝哥哥,我的至尊小姨子。 等到了自己这…… 不说了都是泪。 “燃烧精血?哼哼,本来还能苟延残喘个几年,现在又能剩多久?靠这招拖时间,你也太小瞧我袁某人了吧!” 随后他手诀变换,运指为掌,缓缓向前虚推一下,原本占了点上风的老狐,这下又重新被压制下来。 这一手,让那红仙姑本就因剧痛而煞白的红狐狸脸再次白了三分。 “也罢,我就看你这老狐狸还能吐几口出来,要不怎么说道爷我心善呢?见不得老妖怪受苦受难,正好今夜就超度了你罢!” 袁穹面色一凝,掌中聚阴气,打向阴风中! 这下,大殿外的小广场上,彻底变成了鬼哭狼嚎的森罗鬼蜮! 原本还有点客场作战浑身不得劲的骨女,直接变成了主场作战! 浓郁阴气下,让骨女身形更加虚幻,似隐若现,神出鬼没! 时不时探出利爪与獠牙,让青韵防不胜防,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全身上下的衣裳就都成了破布条子,随着阴风飘荡。 好在剑法精湛,只是被突然变换的环境打了个措手不及,稍一适应节奏就能继续招架。 可是当她发现红姑姑咬破舌尖,口角淌血,精神一副回光返照的样子时,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于是,也不顾自身安危,飞身冲向袁穹,想要一剑刺死他,救回自己的红姑姑。 但骨女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就在长剑必经之路上,一击敲在了青韵背脊之上! 狐脸儿当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手中长剑也当啷落地。 眼眶通红,面带不甘的看着在和袁穹拼命的红姑姑。 她不明白,这道人为何如此凶厉,一言不合就要打杀他人性命。 骨女生前或许是温柔善良的女子,可现在她身处阴域,那就是一头被激发了残忍嗜杀的阴魂厉鬼,哪怕被袁穹收入书中,依旧变不了那阴魂本性。 她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朽木的眼眶中露出一丝渴望,伸出尺长的森白指甲,就要顺着青韵那白嫩细腻的光滑后背来个剥皮去骨。 至于说袁穹为什么没有阻止这种残忍行为? 袁穹为什么要阻止? 现在他们之间的立场,可是敌对的。 只是,袁穹不去阻止,自然有人阻止。 “哈哈哈,倒是老汉我看走了眼,没想到小道爷身手如此厉害,竟能孤身一人力压红仙姑。”一阵爽朗的笑声,人未至声先到,“还请小道爷看在老汉的面子上,饶了那青韵姑娘吧!” 话音刚落! 一柄折扇径直挡在了那骨女森白指甲上,反震之力竟然隐隐将骨女稳固的阴体都震散了些许。 眼瞅着煮熟的鸭子,居然在嘴边飞了,骨女当场就是怒喝一声! 叮咣五六对着那地上的青韵就是一顿猛烈输出,但那些攻击,无一例外全都被折扇挡了下来。 这更加激起她的怒火,眼下就准备先舍了狐脸儿,对着那折扇主人发动进攻! 其实声音响起的时候,袁穹就已经知道来人究竟是谁了。 自称老汉,称呼自己小道爷的人,这一晚上他只遇到了那一位。 果不其然,正是那穿着深蓝色长衫,头戴白银束发冠的中年文士——陆冶! “这红仙姑和青韵姑娘,并无杀孽在身,实在是不该有此劫难呀,望小道爷手下留情,饶过她们二人吧!”陆冶对着伸手一揖,浅浅一拜。 “陆先生,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请恕在下正忙着和妖怪斗法,不能回礼了。” 袁穹冷冷一笑,继续道。 “不过,袁某却是听不懂陆先生的话了,这大黑天的,只有咱们两个人,这让我去饶过谁呀?”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饶人可以,饶妖不行! 至于为什么饶妖不行? 还不是因为背后正主到现在还没出现吗。 袁穹的回答让陆冶微微一怔,随后心中暗叹:得,又是一个一根筋的轴道士。 跟这种道士,辨不得人妖之别,他们眼中只有二极管思维,妖就该死! 这点跟他们文士不一样,他们提倡的兼收并蓄,包容共存。 只有这样才能和平发展,避免种族屠戮。 毕竟这文士都是脱身于王朝帝国,本身就服务于现实,那必然要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 “哎,既然小道爷不愿给我这个老汉一份薄面,那咱也不强求。” 陆冶将双手拢进袖子,神情有些落寞的。 “可是小道爷!我陆某人必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红仙姑和青韵死在我面前,那样三仙娘娘怪罪下来,可不是我区区陆家吃罪的起的呀。” “哼,那陆先生现在就能将眼睛闭上了,看不到不就行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道士! “既然你不愿和我讲道理论人情,那陆冶倒也会一些拳脚功夫。” “得罪了!” “早该如此。” 第34章 炼化 只见那陆冶撩起长衫,摆了个起手式,一改之前的文人气。 他表情沉稳,气息均匀,一声又一声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如同擂鼓一般响彻黑夜。 起手式后,双拳紧握,两腿骤然发力! 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身砸拳猛扑而来! 那滞空的陆冶如同一座巍峨泰山,以压顶之势盖在袁穹头顶! 好似要一拳就将袁穹脑壳敲碎,锤进地底! 如此刚猛霸烈的招式,他在左南天身上都不曾见识到! 别看左南天那汉子够莽,可关键是时刻,应该是长年累月打仗的关系,出手之间都会留一两分力气出来,以免发生旧力已尽,新力未续的尴尬情况,总之是勇猛有,灵活也有。 可这陆冶,明明一副文人书生气,竟然也能打出这等霸道拳法! 当真是难得之极。 真要是按道理来讲,陆冶这就是一个偷袭行为,君子所不为,趁着一方斗法腾不出手的时候,悍然发起进攻。 这就是不讲武德的二打一。 还上来就用这种杀招,目的就是让袁穹先撤掉法力供给,结束这场僵持了有一会的风力比拼。 但这家伙明显有拉偏架的嫌疑,那都已经不是嫌疑了,就是赤裸裸的拉偏架! 若是袁穹先撤法力,那红毛狐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操纵妖风跟上,让袁穹尝尝什么叫罡风刮骨的滋味。 就像现在,有了帮手加入战场后,那红毛老畜生不仅没有收敛! 反倒是变本加厉,又吐出一口精血补在妖风之上,誓要报之前的仇! 不把袁穹打个半死,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看那陆冶,不可能不知道老狐狸的所作所为。 那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既然选择主动掺和这档子事儿,那就做好陨落在此的准备吧! 我袁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去!” 袁穹一声令下,右手的白骨法剑倏然一下腾空而起! 你出拳来攻,那我便飞剑格挡! 以点破面,定叫你这拳头皮开肉绽! 这白骨法剑伴随的袁穹这段时间,早就被他给开发透了,怎么用,有什么特性,现在的他是一清二楚。 比起刚开始空有法宝而不会用的窘境不可同日而语了。 《地煞养尸法》中提及过炼器部分,其中就有不同的器与宝,分别有多少层禁制,想要彻底掌控法器、法宝,就要彻底炼化那些禁制,做到和宝贝心意相通。 而那些名为“禁制”的东西,可以理解为分别激活了宝贝的不同功能。 这柄白骨法剑,共有十二层禁制,袁穹在炼化之时,如入无人之境,一个冲刺就全给捅破了。 搞的他还以为有多难一样。 明明那些注释写的明白:宝贝禁制难以炼化,需要长年累月的水磨工夫,或者大法力。 袁穹自动将自己归类为了有大法力的那群人之中。 现在这意念沟通,凌空御剑的本事,就是白骨法剑自身禁制所带! 堪称宝贝的神通! 袁穹这一手御剑术,直接把陆冶惊坏了! 一抹恐惧神色在他眸中一闪而逝,毕竟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既然已经对上了,那就要尊重对手,全力出手! 陆冶拳头对着袁穹脑袋,白骨法剑迎男而上,苍白剑尖正对着陆冶的脑袋! 一寸长一寸强,法剑剑身加剑芒足有丈长,就等着那陆冶自投罗网了! 到时候从头儿进,从尾出,给那爱管闲事的家伙好好上一课。 教教他,下辈子老实点。 半空之中,难改自身架势,真要就这么压下去,那肯定就直接凉在那了。 可陆冶急中生智,以大消耗瞬间唤回那柄挡着骨女的扇子,再以扇子为中间借力点,强行改变扭转了身形,不至于被那道士的飞剑给斩了! 可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太不把宝贝当回事了吧!? 白骨法剑可不是人,它不惧怕惯性和一切物理规则,理论上只要材料够坚硬,袁穹的法力足够支撑它行动,那么飞剑就能做出一系列急停,急加速等等超高难度动作。 就好比,现在! 敌人不来投,我就自己去。 白骨法剑就如同追踪导弹一样,扎向了陆冶。 陆冶无奈,这一击说什么也避不开了,那就只能硬碰硬! 他将折扇握于左手,右手掐诀,在飞剑临身的前一刹,折扇打开! 一道虚幻的山水风景画跃然而出。 白骨法剑一头就扎了进去,好似穿过一扇波纹门一样。 看来陆冶手中的折扇,也是一个法器,不声不响就收走了袁穹的兵器。 这下该轮到他得瑟了,不过碍于之前差点送命的遭遇,这下他也不敢胡乱出手了。 将手中折扇合拢,笑意盈盈的对着袁穹拱了拱手,承让承让了。 “小道爷,陆某我观你这阴法,只阴不邪,是为道门正法,想必刚刚那柄法剑,也是小道爷师门重宝。” “这样,不如你我二人做个交易可好?” “我将法剑原封不动还给小道爷,你我也就此罢手,都各自下山去吧,如何?” “咱们二人,本就没什么仇怨,今次也就是切磋切磋,犯不着大动干戈的,陆某在这先给袁道长赔个不是,下山后陆家定会大摆宴席,款待周到!” 目前看来,这陆冶也是个圆滑人物,明面上是他占了上风,收走了道士武器,可现在说话还这么低姿态,这要换成一般人来,现在八成已经开始大喇叭嘲讽了。 只是他没这么做,难得的停手时间,他竟然直接认怂? 虽然话说的委婉,可是手上却一点不委婉。 陆冶踱步到袁穹附近,就要伸手准备手动“拜托”袁穹收了法术。 可就在这时候,一股极度危险的预感充盈他的整颗大脑! 脑海之中警铃大作,他思想上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左手一把将合拢的折扇抛飞出去! 看着被扔出去的扇子,袁穹冷漠一笑,难掩其中的嘲讽之色。 “砰轰!”一声巨响,陆冶的扇子彻底被炸成了渣渣! 一股又一股幽蓝苍白的火焰弥漫空中。 无数幽灵鬼火照亮黑夜。 陆冶面色惨白如灰,一股喉头血逆涌而上! 他哇的一大口,吐了出来! 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原本漆黑的头发,肉眼可见白了鬓角。 法器! 被人给毁了! 他现在丝毫感受不到折扇的痕迹。 半空中,白骨法剑得意洋洋的对着陆冶甩了弧形摆尾,飞回到了袁穹的手心。 宝贝与宝贝之间,亦有差距。 山水画扇虽有困物收物的功能,但白骨法剑更有炼物毁物的神通。 小小空间如何盛放的下海量阴火? 既然盛不下,那就只能被撑死了! 第35章 入殿 无端杀孽,袁穹自然不想造。 他此行而来的目的,是想要一探究竟。 正如陆冶说的,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哦,不对,好像有仇了。 自己毁了他的法器,还让他受伤不轻。 可路都是自己选的,他明明能置身事外,选择冷眼旁观,自然不会有半点影响。 但选择了下场趟浑水,那就要做好被水湿了全身,甚至于掉沟里淹死的准备。 显然,陆冶是做好了的。 他对着袁穹露出一个惨笑,用袖子擦了擦嘴边血沫子,看起来颇为狼狈。 随着陆冶的落败,红毛狐狸那边也一口气没喘上来。 舌头外吐,昏过去了! 饶是袁穹收手及时,凛冽阴风只是把老狐头顶一块毛给掀飞了。 他召回骨女,熄了阴风。 没了阴云遮掩,月光星辉也再次投下点点光亮。 借着大殿内明亮的油灯,袁穹看到陆冶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红毛老狐歪歪斜斜昏迷不醒,狐脸儿青韵重伤倒地,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被阴气侵蚀的惨白。 围攻袁穹的三人,全都身受重伤,而袁道长却在这儿闲庭信步,迈向那大殿中央。 “小道爷……刚刚的打斗动静不小,想必已经惊动了后山的三仙娘娘……”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退却,但老汉还是想再劝你一句,莫要冲动行事……” “那三仙娘娘法力强横,且各有神通,攻守之间配合紧密,远不是一般修士所能对付的了得。” “昔年,曾有阳首山老道长来此,不问青红皂白就要除妖卫道,可结果还不是身败被擒,落了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我知道小道长身怀师门重宝,自身法力也是不俗,我等凡夫俗子法力浅薄之辈不是对手,可我观你并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只是江湖走的少经验不丰富,我才愿意说这么多话。” 陆冶从百宝袋似的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盒,从中取了枚黑乎乎的丹药,含服在口中后,就不再言语,只是盘坐地上调息己身。 都已经这样了,若是袁穹想要取他性命,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别说他一人,在场的他都能宰了。 但他毕竟跟袁穹在一个篝火堆旁吃过肉喝过酒,也算是半个酒肉朋友了,阅人无数的他,从这少年道士的行事和言语上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道门弟子。 这种江湖经验少的,心中大都秉持着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志向。 只有少部分,抵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妄想当那龙骑士。 可不论怎样,这种单独下山行走的道门弟子都是少见的。 如今妖魔盛世,人道式微。 哪怕大门大派的弟子,也极少有这种单独出动的,不仅单独出动还明目张胆穿着道袍招摇过市。 现在小门小派,没有自己固定资产云游四方的,也都是一个有本事有经验的老师父带着一两个小徒弟的模式。 那大门大派,通常为三五弟子聚在一起,由一位观内管事带着,或者没有管事儿的带着,就是一位有德行的师兄带着行走红尘。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是以确保安全为主。 现在这个世道,有资质的孩子本就不多,修炼门派需要,妖魔鬼怪更需要。 一个用来收为弟子,传承本领,壮大门派。 一个用来当做口粮,修炼炉鼎,强大己身。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稀缺资源呐。 方圆百里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天生根骨好悟性好的。 按理说,方圆百里就能有那么一两个,为何袁穹走这么远都没遇到过几个? 还不是因为修炼资源要比能修炼,有根骨的人还稀少!还都被各大势力垄断! 所以,修炼之人都是凤毛麟角,人中龙凤,每个门派不论大小,正式收徒之前都是慎之又慎,考虑再三,历经多番考验,从不同方位进行考察后,才会最终决定要不要给门派多添一口人。 当然了,这里说的是正式弟子,得投入资源培养。 像是那种记名弟子,外门弟子,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过不了考察期,没有编制在身,那就还是局外人。 这也解释了,为何现在的弟子出门历练,都是以安全为主,那是因为门派和师父,都在这些小辈身上投入了不少资源,一朝身死,那就是血本无归。 账肯定不是这么算,也不能这么算,毕竟还得考虑点情感方面的投入,宗门声望影响等一系列问题。 那些弟子一个个的,全都是宝贝疙瘩,金蛋蛋。 这点从袁穹自己收了叶灵素后就体现出来了。 又是准备教案,又是考虑功法的,那叫一个上心。 还有那些个山精灵兽的记名弟子们,若不是小徒弟喜欢,他怎么会教?还不够麻烦的呢。 不过是为了让小徒开心开心,刚死了娘,要是再遇到个严厉冷酷的师父,那不得抑郁了? 所以才会允许它们在旁伴读,只是为了让它们能逗逗小灵素开心。 至于说那些个什么法不轻传,祖宗之法不可变的? 在袁穹这儿,全没那个理儿,他自己功法都是白捡来的,用不用,怎么用都是自己说了算,他就是祖宗。 那叶灵素以后要是出师了,在外面自己单开一个堂口,正中央大殿上供的那可得是袁穹! 什么叫祖师爷呀! 牌面拉满! 基于以上判断。 陆冶认为袁穹大概率是死了师父的,才这样孤身一人上路。 为什么要说有师父呢? 因为那一身装备,还有驱使阴魂的手段。 定然是继承而来。 尤其是那口法剑,厉害到陆冶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平常只在他人吹牛和书籍中见到过。 不曾想,第一次见到御剑之术,竟然是使在自己身上…… 陆大官人替袁穹脑补出了他的全套凄惨身世,这才会觉得他只是江湖经验少,还没能彻底领略到什么叫居心叵测。 现代社会养人呐,再加上法体加持,让袁穹整个人显得就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只是营养好长得高了些。 听着陆冶苦口婆心的劝解,袁穹也沉默片刻。 他并非不识好歹的无礼之徒,面对这么个喜欢和稀泥的好好先生,也生不出什么气来了。 站在大殿门口,背对陆冶。 “陆先生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但有些事我不问不快。” “这件事你本可不用掺和进来,闹到现在凭白损了法器,耗了心神。” “不过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此间事了,我袁某定会给你陆先生一个交代。” “若是那三仙娘娘当真是仙,那就让贫道也来拜她一拜!” 说罢,迈步而入! 第36章 司晨羽涅娘娘 殿内。 灯火如同繁星般璀璨,照亮了每一寸空间,使得整个大殿金碧辉煌,仿佛是神话中的仙宫神殿降临人间。 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的流光溢彩的晶石,它们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精细的壁画相映成趣,讲述着三仙娘娘的慈悲事迹。 三尊神女金像宝象庄严高居其上,它们的姿态各异,却同样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威严与神圣。 中间的神女像双手合十,面容慈祥,微敛的双眸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仁慈与悲悯,她的姿态传达出对信徒的关爱与庇护。 左侧的神女像手持玉瓶,姿态优雅,她的目光柔和而深远,仿佛在指引着信徒们走向心灵的净土。 右侧的神女像则手持法剑,目光坚定,她的存在象征着规矩与力量,以大法力镇杀祸乱世间的妖邪。 墙上壁画布满了三位神女普济百姓,救济生民的壁画,仿佛诉说着受到本地百姓敬仰与供奉是理所应当的事儿,是万民请愿的自发行为。 不论是伐山垒庙,还是布施金银,从来都是信徒们自愿之事。 其中又有打压豪强,三戏富商,惩戒不仁,开仓放粮等诸般事说。 好一个三仙娘娘! 好一个庇护万民! 哪怕是初来的袁穹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因为就连他都下意识认识,做了这些事的三仙娘娘是好的,是善的,是公正的。 可他更知道,百姓是盲从的,是盲善的,更是能被轻易误导的。 所以有些事,须得他来亲眼见证,亲身经历。 他不是代那老天爷行赏罚的灵官,也不是阴府中定生死的判官。 他只是行走这泥泞世间,多管闲事,较真不退的凡人。 而这凡人,今夜就要来此问道。 毕竟袁穹入得此处,就没打算能平平安安出去。 以自身为筹码,求心安。 他正了正衣冠,先是对着四周壁画注目片刻,随后朗声道:“贫道袁穹,特来拜会!” 只听他话音刚落,门口高大门扉竟然无风自动! “旁啷”一声,关上了! 原本是死物的三尊塑像,顷刻间就如同活了一般,尤其是那灵动的眼珠子,纷纷盯住袁穹,六道目光,就像六柄宝剑刺的人身上生疼。 没两息的功夫,不仅是目光,整个身躯都有种活灵活现的质感,配合上那高大的身形,让袁穹有种面对巨人的强烈压迫感! 一道高亢嘹亮的声音从神像传出:“哪里来的野道士,竟敢擅闯仙庙,也忒是不知死活了些!今日不将你拿住关押百年,还以为我这儿是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酒楼子!” 霎时间,一匹黄光闪过,竟是剑光来袭! 那剑光炽烈火热有如日阳融雪! 一阵火辣辣的滚烫扑面而来,袁穹下意识运转白骨法剑抵抗,阴气汹涌而出! 兹啦啦爆响犹如凉水进了热油锅! 好一个不讲武德的妖妇!出手就是偷袭! 袁穹料到了既然敢叫三仙,那实力必然不低,可没想到竟然强到如此地步! 仅仅是这一道剑光就耗费了体内十分之一法力! 要是再来几次,说不准自己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可交战之际也不便分心,他长剑上撩,再次运转体内法力,阴风边做阴锥反击而出! 一下破了那黄芒! 锥子一般的剑光,直直朝着那神像而去,似是想要一举捣毁神座,让她们跌落神坛! “雕虫小技。”一柔和温婉的声音出现,玉瓶口现光华,淡蓝色荧光扩散形成一个蛋形护罩,当场就拦住了袁穹的反击。 不消一秒,就磨灭了剑光。 袁穹目光凝重,心中思绪万千,自己攻不进打不破,看来也未必逃得出。 只是两妖出手就有这般实力,最中间那个老狐狸还在紧盯着他,一直不曾出手,若是出手,必定也是雷霆一击。 “就这般手段,也敢来寻衅滋事?看来那老骨头有伴儿了,现在就送你过去!” “妖孽猖狂!再吃贫道一剑!” 他蓄势待发,欲出剑再斩,只是那妖孽哈哈大笑,甚至打出了鸡鸣! 袁穹右手持剑,左手缩入袖中,在那妖物得意之时一把抛飞出大把黄符! 一瞬间,漫天黄符在殿内飞舞,他大喝一声“开!” 黄符爆燃,当场那大火像是要把整个屋子都给点了。 而在这一片火光之间…… 殿外。 陆冶听到了屋内的打斗声还有阵阵光华,轻轻叹了口气,三仙娘娘中杀伐之气最重的司晨羽涅娘娘,法力阳刚,擅使长剑,是绝大多数鬼魅阴魔的克星! 这位小道长在司晨娘娘手里可是讨不得半点好啊。 只希望袁小兄弟能够搬出强硬师门后台,也好免受皮肉之苦。 远处。 破屋中。 广微子耳朵一动,他对那鸡鸣可太熟悉了,当年老道士可是刮掉了她半身鸡毛,要不是那蚌精壳子实在是厚,硬是给她保了下来,说不准这三仙庙就得变双神庙了。 哈哈哈哈哈,老道士抚须大笑,似乎很是爽快。 口中念念:“这小娃娃,倒是有我年轻时的几分风采,都跟个倔驴一样,也不管差距有多大,就是往上直接莽,不然这心里不痛快呀……” “不过此事,倒也有我的部分责任,可不能真让他吃了大亏。” “参禅悟道两年半,也是时候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呵啊啊啊!!!” 紫雷如电蟒,盘身而上,原本干巴瘪瘦的糟老头子在雷电的刺激下,肉身正在一点点恢复。 平静的荒地,雷声滚滚,鼓声阵阵,那咚咚咚的声音如同太古蛮龙的心脏一般强劲有力,震的人血脉沸腾。 之前还往袁穹脸上跳的野生小虫子们,都被那高频振动的心跳声给当场震死! 粉身碎骨。 殿内。 火光充盈!烈焰冲天! 那司晨羽涅娘娘直接暴怒! “竖子敢尔!竟敢坏我金身,污我道场!本座一定要将你抽筋剥皮,头悬城门,再将你神魂用阳炎灼烧百年方解心头之恨!!” 为何那鸡精如此愤怒? 原来却是袁穹趁着刚刚用大量火符制造出来的火光和烟幕为遮掩,快步飞身跃起,以自身蛮力一拳就怼折了羽涅娘娘的持剑手臂! 现在那神像直接成了个残疾。 他本想一鼓作气再踢翻那手持玉瓶的家伙,可没奈何,在途经中间狐狸精的时候,直觉得脑中一片恍惚,随后一股针扎似得疼痛袭来。 当场就将他从半空击落。 落地后的袁穹异常嚣张的对着羽涅比划着手中的战利品。 之后一脚一脚,一段一段,将那神像手臂踩成粉碎。 这时,一直没动静的黄皮老书传来阵阵温热之感。 这是…… 第37章 香火碎片 地上的断臂残片居然引起了黄皮老书的兴趣。 这让袁穹有些颇为意外。 但那种渴望和吞吃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 虽然一开始他不是很明白,可转瞬间他就有所明悟。 只见袁穹一挥袍袖,小风打着旋儿,就把那些残片全部拢入其中。 待到与那黄皮老书近些后,全都化为光斑被吸收融入。 居住其中的柳神娘娘发出微弱的欢喜之情,转瞬即逝,再无声息。 似是感受到自身神像金身的断臂,不知道被那野道士用了个什么法子给收走了。 羽涅瞬间暴怒! “贼道士!!你给我等着!!!” 怒吼中带着些许凄厉,极度的愤怒带来的往往是不理智。 也有可能是袁穹这手釜底抽薪抽中了她们的软肋。 袁穹只是冷冷的盯着那三尊金身神女像,凡有利于我,皆可谋而得之。 不论是那广微子道长还是那个不怀好意的土地老儿,都说了一个共同的情报。 那就是今夜,是一个关键时期,这三妖聚在不知哪里凝练香灰,短时间内抽不开身。 包括现在这驱动金身神像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也不见三妖真身出现。 那说明什么? 必然是脱不开身。 或者说,这里的些许代价,还不足以逼迫她们现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袁穹定然不会让她们好过! 尤其是那个使剑的鸡精,他非要彻底打烂她的金身不可! 失了法剑,三尊神像的攻击力顿时降低了不止一筹。 袁穹见状,也没失了机会,持剑而立,小心谨慎靠上前去。 “不知三位娘娘可是有要事在身呐?这么半天了,真身都不舍得过来,莫非是这供台上的金身不重要了?” “若是不重要,怎么得被贫道断了手臂的鸡精如此急切?就跟被断了财路似得。” “不过既然三位舍得,那这供台上的金身,贫道就笑纳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最后一字毕,袁穹再次暴起,他像一头敏捷的猎豹,借助阴风之势,飞掠而出,再凭借肉体上的蛮力,恶狠狠一圈凿在了透明光幕上!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他,直接一剑斩出,光幕发出水波状的剧烈波动,显然承受着不小的压力,一拳两拳三拳! 第三拳的瞬间,光幕破开一个大洞,袁穹见机趁势用剑势扩大裂口,在羽涅惊恐的眼神中又是一剑挑飞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可这哪能够? 袁穹得理不饶人,既已开战,那必定是往死了打! 他拳威不减,再一挥拳直逼神像头颅! 这时候羽涅发出尖锐的鸣叫,想要逼迫袁穹远离,可已经上头的他怎么会轻易罢手,宁可忍着疼痛,也挥出了这一拳。 石肉相交的瞬间,他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搅拌脑浆子的痛! 他“啊”的一声,口吐鲜血,险些昏迷过去! 他强忍痛苦恶狠狠的盯着那中间的狐妖。 狐妖眼中混杂着愤怒和狡黠。 相比起那个鸡精直来直去,看得见摸得着的攻击,狐妖这种偏向于精神攻击和控制系法术的更加难以对付! 这不,袁穹已经连续两次中招而找不到破解之法了。 而这,也正是袁穹当前的弱点。 有法无术。 他并不能灵活有效发挥自身法力充盈的优势,不然怎么会以最粗浅的方式,将法力外放,裹在身上后再行拳脚之术? 真正厉害的道士,那不都是全程做法? 谨慎肉搏虽然简单好用,够直接,可是没有逼格啊! 至于为何不在这里对白骨法剑使御剑术,用那个对付不会动的神像岂不是更快?更防不胜防? 实则不然,有那蚌精的玉瓶在,法剑自己可没有足够的法力攻破防御,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狐狸精,时不时偷袭两下,万一这时候法剑脱手,自己被袭,法宝都有可能失去控制,被人收走。 所以,只有持握在手中时才是最安全的。 就好比那些厉害的神仙打架,那都是兵器不离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对面用个什么奇门宝贝给收走了。 不过好在此次出击,收获颇丰。 斩获羽涅金身的一只手臂和一颗大好头颅。 袁穹将自己的大鞋底子踩在了神像硕大的头颅上,完全无视了那鸡精想要一口吞了他的眼神。 这时,黄皮老书内的柳神娘娘再次传来阵阵渴望的情绪。 袁老板也不是那小气之人,既然是柳神娘娘的需求,那肯定得给。 毕竟是以后跟着自己打工的好员工! 还是当初主动投诚的那种,必须是要善待的。 这次他没有遮掩,也遮掩不住,当着三妖的面,指着羽涅的鼻子就把那些被自己拆下来的神像零件给炼化成了点点光斑收入书中。 这画面,羽涅是看不到了。 但是这等手段,饶是守宫云华娘娘和宝珠涟明娘娘修为高深,见多识广,都被震惊的够呛! 这道士! 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然能直接汲取香火之力!? 神像金身是神灵的基本盘之一,想要不经过允许侵蚀拥有部分神灵本源的神像,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纵然修为高多对方一大截,那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儿。 可是那个道士! 是怎么做到在挥手间,就彻底炼化了羽涅的金身?! 这回轮到她们了,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 看来……这炼制香灰的事情,需得告一段落了! 不然再这么下去,自家老巢都得被人给掏空了! 虽然袁穹不知道这神像碎片能对柳神娘娘有多大帮助,可是想到之前柳神娘娘也有自己的神像雕塑,只是后来碎掉了,他就希望柳神娘娘可以重塑金身。 还有一点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三尊神像中,那狐狸精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说过半个字?只有在紧要时刻,才会抽冷子给自己一下。 莫非是在紧要关头,容不得分心? 那不如…… 赌一把! 就赌她们真身前来的速度,不如自己拆的快!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彻底拆了那鸡精的金身,还能再把蚌精那条托着玉瓶的手臂拆走! 刚刚那把持剑的手臂,就反馈给了柳神娘娘许多袁穹不太了解的力量。 让柳神娘娘露出了愉悦的感觉。 这次…… 就看谁下手更快了! 第38章 老爷我呀…… 月明星稀,彩鸡南飞。 一只五彩斑斓,形如凤凰的金色锦鸡在夜空中拉出一条彩虹。 就像那牛郎织女幽会奔赴的鹊桥,高架星空。 金鸡一声啼鸣,唤醒了半座城池的凡人。 这些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平民。 每日鸡鸣,就是起床的闹钟。 今晚上,这声叫高亢透彻,让不少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他们推开窗户一看,外面天还黑着呢,再一细看,天空之上竟然出现一条神虹! 还有那一只犹如凤凰的神兽翱翔天际,目标正是那龙爪山。 这一下,哪还有不明白的? 定然是又有人和那三仙娘娘发生冲突了! 还激怒了娘娘! 平民百姓们,别看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的,但消息都灵通的紧,家长里短的,亲戚里道的,坊间传闻的,铺的都很开。 这三仙娘娘是狐妖,鸡精,蚌精的信儿,早就有人传出来过。 只是众人受着恩惠,知道这事儿的嘴巴也都严了起来,可平日里若是有哪家闲汉吃了酒胡咧咧起来,也是会提及此事。 还有那些妇人们聚在一起,没些事儿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她一句,末了再来个:我也就跟你们说,可千万莫要外传出去…… 时间久了,可不就说开了嘛。 好在大家伙们都不是真傻,哪些话能当面说,哪些话不能乱说,心里清楚着呢。 所以久而久之,不就都习惯了,习惯后,渐渐地就习以为常不当回事。 现在呀,也就那些外来的外地户,还不知道这些个事,本地居住了久的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 万一心里害怕,跑了可咋整? 到时候香灰不够用了,不还是大家伙遭罪? 渐渐,这事就成了莲池城百姓心中的默契。 闭口不谈。 不然为啥那小二哥三柱子也不曾对袁穹提过三仙娘娘坊间传闻是三妖呢? 一个消息灵通的店小二,能不知道这事? 还不是因为时间长了,保密意识形成了。 可现在……司晨羽涅娘娘居然现出了真身来…… 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人对于妖的恐惧,是刻进心底的。 那是远古时代,妖族肆意食人,深埋进dna的恐惧。 而且今日清晨,只要再过不久,便能去领这个季度的香灰了。 这时候出了这种事,不是莲池城民众们想要的,他们只想要安稳,只想领到香灰后种地产粮,填饱肚子。 此刻他们大多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对着天上的巨大彩色身影不停叩首,口中也念叨不停。 不断忏悔着自己的罪过,痛骂是自己不诚心供奉,望三仙娘娘慈悲,祈求娘娘恕罪,可不要不给他们香灰…… 有胆大者,已经穿戴整齐,趁着天黑三五成群往山上去了,他们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得到好处。 犹记得前两年的时候,庙里也发生过大事,那时候先去凑热闹的人,事后可都是分到了不少香灰。 殿内。 跟神像斗智斗勇的袁穹已经彻底完成了对羽涅娘娘的分解工作。 吸收了整个金身塑像的柳神娘娘终于不再叫唤肚子饿了。 而袁穹现在也有些疲惫。 他为了击破玉瓶防御消耗了大量法力,精神上也受到了较为严重的伤害,都是那狐狸精的手段。 “哈哈哈哈,你这鬼道士,好手段呀!居然有本事打到这里,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破了那蚌妖的玉瓶防御!” “要是没有你,老爷我还不知道怎么进来呢!” 一阵嚣张得意的哈哈声,从地底下传来。 “哎呦!哎呦!这破青石砖,铺的倒是结实,哼!等老爷我恢复了法力,定要将这里全给砸了重建,改成老爷我的大庙!” 什么鬼??啥玩意?? 袁穹心中一惊,自己这边刚刚解决完一尊金身雕像,就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个声音。 听声,好像还认识我? 他略一沉吟,心中就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前方七八米处的地方,一块厚重的青石大砖被一根小胳膊给撑开一个角。 然后,啪~ 青砖太沉,一下子把胳膊给夹了。 “哎呦呦!!哎呦呦!!疼死我了,那小道士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过来帮老爷我把那该死的地砖给抬走!”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以后怎么进步!?” 这特么,该不会是那个半山腰处遇到的老不死的老头子吧!? 这一下直接给袁穹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满肚子坏水不要脸的老头子,先前想诓骗我来此除妖,就没安过什么好心思。” “胡说!胡说!老爷我什么时候诓骗于你!这里本就有妖,老爷我从来没骗过人!哪有让那妖怪高居神台的道理!” “你这小道士不理解老爷我的一片苦心,我不与你计较,快快挪开地砖,让老爷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厚脸皮的劲儿,袁穹真是看呆了,他觉得先前那一剑鞘抽轻了! “还真是人越老脸皮越厚,没救了,道爷我这里不需要你来助,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吧!” 对这老头子,袁穹虽然看着不爽,但也没想过要杀他,这厚脸皮的糟老头也确实没骗过他什么,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压根就他娘的不是本界人士,也不是那所谓的道门弟子。 “哎呦喂!!你这丧良心的小牛鼻子!!要是没有老爷我的提点,你怎么得知今晚上那三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现在还想自己得了全部好处?” “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哎呦!!” “老爷我也真是倒霉,遇上了你这么个不尊老的!等老爷我一会取回法力,一定押你在我这庙里干上一年白工!你给我等着,没良心的小牛鼻子!” 这老头,失心疯了吧…… 眼见力气实在太小,旁边袁穹还不帮忙,那老头子心一横,用出了自己珍贵的剩余法力,右手指尖一点,一抹土黄色的光芒闪过,厚重青石地砖中心处直接被溶解出一个大洞。 袁穹眼尖看到了所谓的被溶解,是石头被法术点化成了沙土。 老头子一边呸着落入口中的泥土,一边手脚并用,从洞中爬出。 待到入殿内。 老头子先是抬头瞅了一眼神台上的神像,发现三尊就剩下了两尊,先是哈哈哈大笑一声。 “你们啊你们,也有今天?妖精就是妖精,无论怎么修炼,始终都是妖精!” “想修成正?痴心妄想!” “老爷我今天就给你们这三妖好好上一课,这香火愿力,到底该怎么用!” “小道士!这神像如今就剩两座,那座消失不见的,被你打碎在何处了?” 老头子眼神殷切,油腻,拉丝的望向袁穹,还一路小跑过来试图抱住他的大腿。 当场就被袁穹用剑尖抵住喉咙。 指了指自己肚子。 “吃了。” “什么!?你给吃了!!??” 第39章 土地神刘鸿 “老爷我苦啊!老爷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比啃十斤黄莲还要苦啊……” 那老阴头子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听到袁穹说吃了,竟直接躺在地上打滚哭嚎。 “你这厚脸皮老头,想要自己去拿,台子上还两个呢,都留给你。” 说到这,滚得更厉害了。 “你一个道士,要金身塑像有什么用!?怎得还准备专修神道了不成?” 袁穹瞥了一眼台上的两尊塑像,也不知为何,她们二妖都不发一言了。 之前的蚌精还说了个短句,现在已经彻底沉默,只有被动的防御。 “那你一个快死的老头子要金身塑像又有何用?难不成准备拿回家供着?还是说这么大年纪,晚上寂寞难耐了准备排解排解隐忧?” “你……你!!哼!老夫刘鸿,乃是大黎王朝帝皇亲封的龙爪山正神土地!可是有案牍,记录在册的山水正神!你个小道士说我要金身塑像有何用!?” “那三妖不过是冒领神职,犯上作乱的妖邪!我才是此地的正牌土地神!” “既然知道了老爷我的真实身份,小道士还不速速听令?助我恢复神力神躯,再续香火,到时老爷自然一五一十上禀朝廷,记你一功,钦天监也会给你门派赏赐的!” “要不是老爷我看你这小道士顺眼,就凭你多次冒犯我,老爷早就参你一本了!哼,还不快来?取了那狐狸精的金身与我!” “外面旱灾正盛,本神得速速恢复实力,重整地脉,勾连龙君,请他降雨解灾,要不然时间拖久了,该有多少无辜百姓受灾!” “既然镇守一山,自然要保得一地平安!” “……” 这老头子…… 袁穹本以为这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一个只知道自己的利益的土地老儿,没曾想到,这土地爷居然想的是拯救百姓,守护一地。 难怪当时广微子老道长提及这土地老儿时,竟然是一脸无奈的模样,也让自己莫去管,莫去理会。 看来当年大黎崩塌,国运断折后,那些皇朝亲封的山水正神,也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眼前的龙爪山土地爷——刘鸿,如此疯疯癫癫的样子,可能就是受到了那皇朝气运的反噬,才落得如此下场。 “老头儿,就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大黎早就不在了,这些年都没人和你说过吗?” 袁穹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果然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不能因为单独某一件事就妄下结论,标记标签,所有人的行事,都只是立场不同,无关好坏。 “不可能!你这小道士净在这说胡话,大黎怎么就没了?!明明还在呢!我都去看过!那府衙中的官老爷们,还都穿着大黎的官服呢!” “怎么可能没了,我告诉你,这话你可莫要再说第二遍,要不然被隐狱那帮人听到,肯定就要抓你进大牢了!” “大黎还好着呢!这香火愿力每天都多的很,要不是被那三头妖怪给抢了,那些就都是我的!哼!迟早都是我的!都是替我保管的!” “这仨妖怪蠢笨的很,根本不知道如何好好使用香火愿力,都只是些粗浅用法,暴殄天珍的完蛋玩意儿!” “小道士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替我夺取金身!” 大黎土地神刘鸿,一手端起眼巴巴看着袁穹,另一只手直指那狐狸精——守宫云华娘娘。 “拉倒吧,你这糟老头子想的倒是挺美的,我要是有那能力,还轮得到你?我早就都拆了用了。” “那蚌精手上玉瓶,我破不了防,还有,一靠近那狐妖的像,脑瓜仁就一阵阵生疼,像是被人用千万根尖针扎刺脑子。” “这活,我干不了,你能喊谁去就喊谁去,我看荒屋里有个老道长,你不如将他解救出来,说不准他一感念你的恩德,就出手相助了呢。” “贫道只想在这恢复恢复气力,然后开门走人。” 好处得的够多了,还顺带跟这边三妖结了仇,死仇不死仇不清楚,但是跟那个鸡精肯定结仇结大了,说不得人家一个气不过,直接杀过来了呢。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嘿!你这小牛鼻子,也忒没得常识了,念在你师父死的早的份上,老爷我今天就教你一手!” “那玉瓶内蕴香火力,寻常攻击自然会被它给挡住,你须得心诚意诚,满含正气行雷霆一击,自然就不会触发那香火愿力的反击!” “至于那妖狐,哼哼,更加简单,行反向观想之法即可!心中无,脑中无,眼中无,将那妖狐形象彻底从自己思想中抹去,不然那妖狐入脑,自然会发动虚影在你脑中作乱,有如万千钢刀刮骨搅髓般剧痛。” “学得没有?若是学会了,赶紧去给老爷我取了神像!” 两种解决方法,听的袁穹一愣一愣,不过脑中过一遍,发现好事就是那一回事,是有效的方法。 他现在有些佩服这刘鸿老阴头子的博闻强识了,随口都能说出妖精的破解之法,实在是厉害。 这点,就连那广微子老道士都没能告诉他,或许是觉得如此简单的知识,不可能没被传承吧。 袁穹嘿嘿一笑,有些狡黠的展示了手中法剑,露出一丝浓郁阴气后,瞅了瞅那蚌精宝珠涟明娘娘的神像,双手一摊,做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一下气的刘鸿鼻子都快歪了。 “你这小道士,就没点别的手段了吗?” “那还真是一点没有, 我统共就会这些!” “那就用我教你的法子,控制好自己的眼和意,去除了那妖狐的金身!” 糟老头子话音刚落。 殿外,一阵极速破空声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响彻云霄的鸡鸣! “咕咕~咕~咕~~~” “糟了!小道士!是那鸡婆子本体来了!老爷我先走一步,静候你的佳音!” “woc你!?*&%¥#@¥#¥*&!!!” “你这他奶奶的糟老头子坏得很,遇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刘鸿顺着腐蚀出来的圆洞正打算一下子跳进去! “快说!怎么对付那鸡婆本体,有什么好方法没有?!” 一阵悠长带着回音的声音传来道:“那小鸡婆子杀气和阳气都重,想要取胜只能硬碰硬,小牛鼻子,老爷我过一会再来给你收尸~~~~” “你踏马个老梆子!给道爷我等着的!!” 袁穹刚骂完,屋顶上,瓦片被破开,一只硕大的眼睛,正直愣愣的往殿内看着。 第40章 战司晨羽涅娘娘 陆冶大老远就看了气势汹汹杀过来的司晨娘娘。 惹得三仙娘娘之一的司晨,本体亲临,这小道爷在里面究竟干了什么亵渎神像的事儿啊!? 也是忒恐怖了点。 他都有一年多,没见过司晨娘娘的本体真身了,今天这一看,果不其然的大了太多。 只见一只金翅彩尾碧瞳的丈高鸡妖,两脚踩在屋顶房梁上,正俯身朝里面看着。 那形象,当真有种让人恐惧大于敬畏的感觉。 相比起神像的大,妖身更多是给凡人一种死到临头的错觉。 稍有不慎,就会被那鸡妖给一口吞进腹中。 “司晨娘娘在如此重要的日子亲临,不知有何要事?”陆冶拱手朗声问道。 此刻的他,不知道为何又变成了面如金纸的危在旦夕模样,施完礼后,双手捂回心口处,做痛苦状。 这演技,也是挺不错了。 羽涅只是转动眼珠斜睨了一眼地面,就把“真实”情况大概了然于胸。 只见它一挥翅膀,分出片金色绒毛,在空中一分为三,化作三缕气息分别进入了陆冶,红毛老狐,狐脸儿青韵体内。 从陆冶反馈上来讲,那是治疗伤势的一种能力。 堪称妙手回春也不为过,让刚刚还濒死差点住icu的陆冶,直接转为普通病房等待出院。 “那土地老儿说的还真没什么错,你这鸡婆子确实难缠的紧。”袁穹右手挽了一个剑花, “不过不要紧,既然你都本体前来,那贫道今日若不收了你,都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吃我一剑!” 正对着羽涅的眼睛激射出一道剑气。 这是他积攒了良久的剑气,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的报复! “咕咕咕~~啊啊~~” 羽涅一声惨叫,一只鸡眼当场被剑气贯穿! 所谓阴阳相生亦相克,就是这个道理。 阴法并不是单方面被阳法克制,这两种属性本就是互相成就,互相克制的,阴极阳生,阳极阴现。 袁穹化剑气为阴针,以点破面,一举击破羽涅的阳气护体,足以见得物理学对于修仙法术方面是有充足指导意见的。 吃了一瘪的羽涅当即不再留手,一口妖火自鸡嘴中喷吐而出,漫天大火汹涌而入,一时间本就被袁穹破拆迁一半的破破烂烂大殿,在鸡婆子的妖火之中,化为一片废墟。 墙上壁画都被熏成漆黑之色,精美雕刻的大立柱也都被猛火灼烧到大块大块脱落石漆。 火光映照在袁穹的脸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冷冽。 他没想到,这叫羽涅的鸡妖竟然如此决绝,为了将他烧死在大殿内,竟然不惜以整个大殿和剩余两座神像为代价? 他看到熊熊烈火中,那蚌精手中玉瓶在大火侵袭中渐渐明灭不定,勉力维持着自己和那狐妖的神像不会烧毁。 而现在的袁穹,因为有骨女阴火护体与之对抗,才能在这布满火焰的殿内行动自如,不过这种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了,骨女蓝条下的贼快,按她话讲:道君平日里都不给她资源修炼,也不给时间修炼,有事没事就给她薅出来一顿用,修为不倒退就不错了! 这说的袁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承诺她只要能安全离开这波,到时候资源大大的有,看到台子上的金身塑像没? 到时候定然给你也塑一个! 气的骨女直翻白眼,我一个枉死阴鬼哪里享受得了这等浓郁香火?还不得被反向炼化了! 这道君当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显然袁穹并没有理会这种吐槽和牢骚。 他现在正快步靠近蚌精手上的玉瓶,之前攻击力不够没有办法破防,可现在不一样了,得了鸡妖相助,他有信心一剑斩下那持宝物的手臂! 玉瓶,他可眼馋了有一会了。 一股阴风刮起,火趁风威,风助火势。 两者力量交织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燃烧着阳火的硕大拳头,在阴风的刺激下,火焰烧的更加旺盛! 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正一拳一拳又一拳,猛烈攻击着摇摇欲坠的玉瓶防御! 另羽涅没想到的是,那下面的小道士居然会有这般头脑,将自己的攻击手段作为利剑使用! 可现在想要收回阳火也已经来不及了! 羽涅本意只是想在这封闭殿内制造出一个真空缺氧环境,打算活生生的憋死烧死这个胆敢毁坏它金身塑像的该死道士! 作为三仙之一的它,自然是知晓涟明手上的香火瓶防御力究竟几何,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火烧大殿。 毕竟殿没了,还有人修建不是? 再退十步来讲,后山的新庙就快要竣工了,只要新庙竣工,这老庙毁了也就毁了,金身塑像无事就好。 自己已经损毁了一尊,怎么能让两位姐姐再损金身? 念及于此,它才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差点让袁穹误以为三妖之间闹了矛盾,来了个自相残杀。 但现在情况不同! 野道士已经持剑飞身而上,躲过掉落的房梁,天降的鸡爪。 羽涅眼见事情不妙,先前计策已经失效,直接飞身而下! “拦住它!” 骨女得令,当即旋身而上! 二者交击,只一秒骨女就浑身暗淡的倒飞而回! 显然是受伤不轻。 重新回到袁穹身边后直接消失,躲进了黄皮老书。 可战斗往往只在一秒就能决定胜败! 袁穹高举长剑,往下全力一斩,这一击竟直接破开光幕一道大豁口! “咕咕咕!!” “咔嚓!” 涟明胳膊在这一剑之威下,应声而断! 袁穹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再次舞动手中长剑,又一击砍中手腕。 玉瓶脱手而出,正好落入袁穹左手。 温润细腻的大瓶在袁穹手中发出淡淡光泽,他只是用体内法力一激,薄薄光幕就笼罩在他的身周。 之前那种烈烈大火灼烧全身的炽热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身舒坦的清凉之感。 “妖孽!看剑!” 袁穹从羽涅刚刚受伤的那只眼睛处发起凌厉攻势! 打的就是一个视野盲区! 一手持瓶防守,一手持剑进攻,迅猛剑势打的羽涅连连后退,屋内原本熄灭的火焰,在它一阵乱喷后再次陷入火光之中。 浓烟滚滚,让视野再次不清晰。 虽然体内法力所剩无几,但是那玉瓶之内所余能量最起码还有一半之多,只要光幕不碎,他就能一直激发,单方面暴打羽涅。 别看二者体型方面有着大差别。 但是现在浓烟遮蔽视野,让袁穹有能力一直寻找机会攻击鸡妖硕大的本体,修脚也好,拔毛也罢,总之打的那鸡婆子只能一个劲的咕咕叫。 殿外的陆冶。 透过破败的窗户,隐约看着里面二者的激斗,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现在的年轻道士,是真的猛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仅凭自己一人就打的香火大妖叫苦连天,眼前的羽涅娘娘只要再勤修苦练十年,受到万民祭拜,彻底将金身浇筑成功,可就是能被封为山神的存在的了。 现在……被一个不知名出身的小道,按在屋内一顿老拳。 可怕,可怕。 还好自己并无失礼之处,想那小道爷也不会对自己再秋后算账。 “红仙姑,看来羽涅娘娘要不了多久,就得败下阵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走?”红毛老狐刚刚苏醒没多久,正虚弱的匍匐在地,“我已经将此地发生之事尽数转告给了云华娘娘,用不了多久,娘娘就会过来降服这邪道士!” “哎,何苦这样。”陆冶看着彻底断了尾巴的红毛老狐,口中轻叹,为了争这一个输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吗? 屋内打斗声逐渐消散。 只见一高大身影夺门而出,竟是那浑身带伤的羽涅,两只眼睛全部被袁穹刺中,一身的毛被拔的七零八落,与最开始的华丽相比,现在的羽涅就是一只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妖孽休走!再吃我一剑!” 小道爷追出,在鸡屁股上又深深捅了一剑! “咕咕咕咕~~~~~~!!!” 羽涅娘娘这下彻底无力的瘫倒在地,鲜红的鸡舌头外吐,浑身上下阵阵抽搐,显然是要不行了! 第41章 来历 我本来不想跟他讲道理的,可现在道理在他手上。 感受着脖颈处的森寒刺骨,羽涅犹如走马灯一般看完了自己这一生。 平时乡下人杀鸡,都是用手把脖子周边的毛给薅下来,然后一把大菜刀对着脖子一拉,那鸡血就噌的一下飞溅而出。 周围喜欢凑热闹的小孩偶尔会在那用手指缝露着眼睛看杀鸡,还有些胆子大的,就站在旁边拍手叫好,因为又能吃到肉了,农村家庭想吃一次肉,可是难得很咯。 一般这时候,都会有妇人过来,拿出一个瓷碗,对着鸡脖子处接血。 很快就有满满一大碗鲜红鸡血出炉,这血都不用怎么调味,只需在炖鸡的过程中倒入锅中,自己就能凝成一大块。 补得很咧。 羽涅现在脑子中就是那幅画面。 那是在它还未成妖的时候。 就被饲养在一家农户的院子里。 未开神智之时,每天都是上山找点小虫子吃,没事的时候下几个蛋,平日里就在那干草铺的鸡窝内悠闲自在。 直到后来有一天,它在外出觅食的时候,无意中吃下一只浑身晶莹剔透的小虫儿,自那日后,一种名为“蜕变”的事,就在它身上悄然发生。 先是浑身上下的羽毛变得五光十色,异彩纷呈。 后又渐渐诞生了神智,它看到自己的伙伴一只又一只消失。 有被卖的,有被杀的。 最让人惊恐的就是外面放大炮仗的时候,那天主人家就会伸出毒手逮住一只倒霉蛋,押赴刑场。 那种血腥画面,羽涅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一种战栗感。 再后来,它开始变得能听懂一些人言,原来这家人之所以不杀它,是觉得它身上的毛好看,一看就有祥瑞之相,打算再养大一些,就将其卖给地主家的老爷,换个好价钱。 这时,它开始有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逃离这里,是那时候它所能做的唯一。 逃亡之路有多么艰辛,那不是只言片语所能讲清楚的。 这大山之中,既要躲避人类的追捕,又要小心林中野兽的袭击。 好在这些困难都随着智慧的拓展,渐渐克服。 羽涅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开始变得聪慧,会动脑子。 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食谱越来越广,已经不再满足于地上的地上的小虫,树上的野果。 它开始尝试捕食一些更大的猎物,因为偶然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喷火! 这对它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不知多少年月过后,它的体型变得庞大,山中猎户们也开始口口相传说,山中某某一片地方,有妖魔出没,还是一只鸡妖! 有了传闻后,自然引来了除妖人的干预。 日常的一次外出捕食,它不慎落入陷阱中,然后就跳出来四个大汉用抛网囚住它,用长矛攻击它。 以有心算无心,羽涅很快就败下阵来,不幸被擒。 不过好在,那伙人的老大觉得只是一只弱鸡,就留了它一命。 哪知还不是看羽涅的毛好看,打算生擒下来卖给修仙的老爷们,换取好大一笔钱财。 可是它也算聪明,假意投降,实则暗中积蓄力量。 趁着除妖猎人晚上打盹的空隙,用口中妖火烧穿了网子逃跑去也。 原来的老巢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了,要不然那伙丢了猎物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加派人手继续捕捉。 所以它历经千辛万苦,一路辗转逃到了龙爪山。 开始了自己的安静生活。 这次,它学精了。 白天躲起来,晚上出来觅食。 再在凌晨天亮时分依照本能打鸣。 就这样,又过了些年月,捕食的时候碰到了只山中狐。 两妖结伴修行,过程中再次结识一被捕鱼人打捞上来的蚌精。 于是乎,变成了三妖结伴修行,日子久了,也学起人类结拜那一套。 鸡妖,蚌精,认狐狸精做了老大,就是它们大姐。 事后二妖再根据修行年月的长短论了个前后。 海中修炼的蚌精,据说已经活了三百年有余,不过海中精怪大多修行日久,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毕竟水中的日月精华要比岸上少的多。 之所以拜狐狸精为大姐,全因为这只狐狸有个特点,爱学习。 三姐妹的名字都是她给取的。 云华小时候就喜欢偷偷蹲在私塾角落里面偷听偷看,一天学不懂就两天,一年听不清就十年。 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学会了读书写字,再用十年时间学会了道理。 往后的二十来年,云华一边吞吐日月精华,一边收集各种各样古书古籍,还依仗身形小巧,具有能魅惑人心的能力,时不时潜入大户人家和之前龙爪山上各处道观寺庙中的藏书阁,偷看典籍。 还别说,持之以恒的毅力,坚定明确的目标,还真让云华有了收获! 她得到了一份修炼神道的残篇。 其中就有讲述如何从妖修入神道的法子。 那时候云华照着残篇勤修苦练多年,都没有什么大效果,毕竟她修的是残篇,核心内容没有被记录在上面,那就是如何独立成一方神灵。 不得已,她只得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探索,这一探索,就又是二十年过去。 结果她总算明白自己差在哪里了,那就是敕封! 一地山神土地,水神河婆,都是由大一统皇朝敕封而来,秉持着皇朝气运而执掌权柄。 除了部分实在是法力高强,天生高贵的种族外。 其余的妖也好,精也罢,想要走上正途,不被人族修士给斩杀炼化,那就只有这一条大路可走的。 小路嘛,倒是也不少,就是不如当神灵自在舒坦,比如给大门大派当守山灵兽,给名士高人充当代步工具等等…… 可尴尬的是,当云华领悟这一点的时候,大黎已经无力敕封新神了,等于是封死了这条路。 但转机也在于此,那就是本地的土地老爷因为大黎崩塌,丧失了权柄,失去了力量,自身也变得疯疯癫癫。 既然失鹿,可就别怪有心人去逐鹿了! 三妖就是趁此机会夺取了土地部分权柄,收拢民心。 以妖法蛊惑一方,以神术福泽生命。 渐渐地,还真差点让她们给做成了! 不仅金身有了,就连满身妖气都散了,变成了香火气。 只要后山新庙一成, 让万民同举庆祝,共起发愿,届时三妖变三仙,一举替代土地爷的位置,还能顺便兼任了这莲池城附近的山神神位,河婆神位。 可谓是一举三得! 所以呀,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 就连妖精都知道不能无书。 话不多讲,回到现场。 只见袁穹手起就要剑落! 要一剑斩落羽涅的鸡头来下酒! “小道爷不可!!” “娘娘!!!!!” “哈哈哈,快斩快斩,斩了那鸡婆子!” “道长,还请手下留情,放我妹一条生路!” 第42章 辩 一时间,袁穹心思电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隧手起剑落~一剑斩下! 就要取了那鸡妖性命。 眼见道士杀意已决,下手毫不留情,竟是真的誓要取走羽涅性命,那宝珠涟明娘娘也不敢再留手。 生怕姐妹性命毁于一旦。 身着莹蓝色纱衣的她,立即从口中吐出一颗亮银色珠子,那宝珠光华流转一时间竟吸人眼球,让袁穹有种想要占为己有的冲动。 而恰恰是这耽误的一刹,那宝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移动到了羽涅身边,为躺在地上的鸡妖形成一层贴身的保护壳。 让回过神来的袁穹,手中下压的白骨法剑失去了锋利的特点。 一时间和那保护壳形成的僵持状态。 见此情况,袁穹也不再犹豫,直接抽身暴退,避免那宝珠还有什么别的妙用,自己到时候会吃暗亏。 待到安全距离。 袁穹才一脸正色道:“哦?是三仙娘娘?还是三妖娘娘?怎么,现在终于舍得露面了?” “贫道虽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热血少年,但心中还是有一事不解,不问不快,所以特来拜会三位寻个答案。” “哼哼,只是没想到贵庙倒是个怕生人的地方,在下还没干什么,就有妖怪对我喊打喊杀,你说……” “作为一个道士,如何能见得了这样的场面?” “今日你二人出手救下这老鸡婆子,我姑且算它命大,但是下次是否还能有这般运气,可就不好说了。” 飞檐斗拱之上,站立着一身姿曼妙的婀娜女子,胭脂色的轻透薄纱更是凸显那玲珑有致的s身段,面上一席月白色纱巾不仅没有遮掩住那倾城秀色,反倒是那一抹神秘感更加激发了人的探索欲。 只见她露出素手,对着袁穹盈盈一礼,那股销魂之感呼之欲出,直让袁穹心中高呼受不了受不了。 她没有理会袁穹后面半句的挑衅,反而柔声娇媚道:“仙还是妖?真的重要吗?这二者间,能救下百姓的,才算是好吧。 虽然不知道长来此何问,云华倒是洗耳恭听。 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云华携二位妹妹在这里见过道长了。” “你这狐狸精,倒是个会说话的,比那老鸡婆子的口舌强了太多,它若是有你一半会说,我都不会选择对它大打出手。 不过,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必要装了,互相的底细都已经摸的差不多,你们能来次跟我对话,不是我的道理够吸引你们,而是我的实力让你们不得不如此选择。 若是从实力出发的角度来看,再战一场,你们胜算大得很,毕竟我也是强弩之末,没有更多法力了。 何不试试呢?” “咯咯咯,道长说笑了,我们姐妹三人都是些柔弱女子,怎么会是道长的对手?您这一看就是名门正派,高门大户的弟子,哪里是我们这些山精野怪,孤苦散修招惹的起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自然是不敢对道长动手的。 不过……奴家倒是有一事相求,还望道长应允,不然呀,奴家可不舍得让你走哩,说什么也得与道长共参洞玄!” 嘁,就你们三妖怪还是弱女子?你们要是弱女子,那这天下,可就找不到什么强女子了! “何事?” “观礼。” “又有何本事,让我走不脱?” “自然是凭借奴家的魅力,让道长你心悦诚服了~” “想得到是美。” “不想想,怎知会不会成功呢?” “那除开我之外,道门还有何人观礼?” “自然是有一位八角观的老前辈,在这里都等候好几个年头哩,只为了亲眼见证这敕封仪式呢~”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广微子道长吗。 “贫道问你,这观礼不看不行?” “那是自然,不看不行!” “好!那贫道再问你,灾民在哪,香灰是何,究竟有何危害!?” 话问到这儿。 那狐妖先是沉默片刻,随后幽幽开口:“灾民在后山劳作,每日都有饭吃,这些日子下来,没有饿死哪怕一人。 至于那香灰,道长不是已经知晓了吗?何须再来问我等。” 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涟明这时也开了尊口道:“这莲池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经容不下更多人入住了,我们姐妹三人不忍灾民流离失所,忍饥挨饿,就想了个法子。 将他们聚拢在后山,开山伐木建造庙宇,每天都按时按量给饭吃,这样既让他们有活干,又不会因为饿肚子到处去闹事。 要是往日里想要招十几万人一起建大殿,可得是一笔天文数字,而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大兴土木,皆大欢喜。 之前的时候,就是因为没什么经验,还曾惹得城内大乱一通,灾民聚集成群抢劫城内百姓,要不是有陆家郡守相助,肯定又是一场祸患。” 这……好一手以工代赈! 没想到这种经典政策,在古代就已经成型了吗? “嗯,倒也是妙手,以工代赈,不知是哪位大才想出来得计策?”活人十数万,让袁穹多少有些敬佩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大功德,是值得被立生祠的。 “却是奴家之前看了些书,里面讲了点经世治国的法子,其中一条就有这个,不过这劳工越来越多,粮食也快要接济不上了。 如今汖州大旱,每日都有成千上万人涌入莲池城,我等也快要承受不住,到极限了……要不然平日里,怎么会真的坐视那些妇孺饿死城内,实在是手中没余粮……” 狐妖讲到这儿的时候有些伤感,那楚楚动人的神态,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之情。 就在这时。 天空中传来阵阵轰隆声,如同烈雷在耳边炸响! 一条绛紫色雷龙划破天际,直直飞扑而来! “小道士莫怕!我来助你!” 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辨就知道这居然是广微子的声音。 没成想,那老道长竟然自行脱困前来相助! “咔嚓!”一声霹雳音,雷击地面,一道人影出现在大殿前,来人浑身噼啪闪烁电光,一圈圈电弧绕着身周旋转。 与之前的干枯瘦小不同,这次的广微子竟浑身肌肉隆起,血管膨胀,血气充足奔腾如江! 一时间气势无两,盖压在场所有人! “啧,瞧瞧是谁来了?这不是八角观的广微子嘛,两年半前擅自出手,导致三万百姓饿死的罪魁祸首!”那涟明看起来文文静静珠圆玉润的,实则一开口竟然化舌为剑。 三言两语间,直接浇灭了广微子的气场! 老道长闻言微微一愣,原本挺直的脊梁,竟佝偻了一丝。 第43章 当年始末 袁穹感觉事情不妙,立即出口劝慰:“老道长,天灾如此,人力难撼……无……” “无什么?无需自责吗?小道士你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这心,怎得如此双标?三万条人命,数万个家庭,在你眼中就那么轻飘飘?那老牛鼻子若真的无过,又怎么会在这里当了两年半的缩头乌龟!” 涟明越说越气,指人的手都在抖,“怎么?当年闯了祸,把自己封在乌龟壳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全让我们姐妹三人给你擦屁股?” “如今又想通了?愿意出来了?准备再来一次曾经壮举?继续破坏我们姐妹三人的大事?这次准备再饿死多少呢!” “闯了祸的时候,我姐姐求了你多久,你都不愿意出手相助,还在那以为妖言惑众,现在怎么知道出来了?” “你说话呀!在那当什么缩头王八!来的时候看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气势汹汹,又是雷又是电,现在怎么蔫巴了!” “告诉你广微子,那后山乱葬岗几万个坟头,都看着你!等着你呢!” 啊这……袁穹眨巴眨巴眼睛,他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三妖中攻击力最强的是那个长相最甜,看起来最温婉的呀…… 诚如涟明所言,当年之事,他确实不知道多少,只有一点皮毛,具体发生了什么,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都是碎片化的东西。 现在一听,总算是有个大概轮廓了。 合着当年广微子道长来莲池城除妖,妖没除掉,反倒是饿死了数万百姓,让万家灯火遭了殃,事后自己被擒。 那狐妖云华请求广微子出手相助,拯救百姓性命,却被他认为是骗人给拒绝了,等事后知道了,黄花菜早就凉透了,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此事已经成为定局,广微子因此道心大受损伤,不得已之下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龙爪山上,以求心理上的安慰。 在这场博弈中,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 三妖失了成就香火神灵的一次机会,广微子道心受挫道行衰退,土地老爷护城不利造成大量生民死在辖区,丢掉了最后的香火权能。 而更惨的是百姓,明明只是简单的三方博弈,最后的祭品却是这些无辜灾民,成批成批的凄凉死去,尸骸遍野,明明付出的最多,可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三方都是那高高在上,俯仰凡人的法力高强之辈,或许只有祸及自身的时候,才会去认真考虑,如何对那些凡人好一点。 毕竟这三方,都是以凡人为根基的。 八角观素来以斩妖除魔,守护苍生为己任,他们外出清剿作乱的妖魔鬼怪,以此换取声望,能带来更多的好名声,这样想要拜入门墙的优良弟子也就多了,而好名声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合理合法合规的收香火钱,那么大个门派,也得吃饭不是? 平日里哪家高官显贵者,有重要事情,也会出重金聘请八角观的大德之辈前去做那么一场法会。 相对来说,给平民百姓的超度费用,约等于是赔本赚吆喝了。 所以,广微子当年的那出胡乱斗法,引得莫大因果缠身,还差点滋生心魔,就是因为此,跟他多年所学相悖冲突,让他不明所以。 老道士并非见识短浅之辈,不是没见过向善的妖怪,修道的鬼怪,信佛的精魅。 只是这三妖所作所为,事情太大,牵涉到的点面太多,外加当时土地老儿洗脑,和时间本就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必须要当机立断做个抉择。 结果就是,老道士选错了,酿成恶果。 可事儿真要论起来,道士斩妖除魔能有多大错?妖怪反击自保又有什么问题? 各有各的理罢了。 再说土地神刘鸿,自己这土地爷的位置坐了百多年了,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堪称大黎劳动模范,土地界的优秀榜样。 可就这么一尊当时有功无过土地爷,却因为大黎的崩塌,气运反噬失了大量权柄,甚至险些身死道消。 可就这样,他还一直坚守岗位,以守护城池为己任,不然三妖后面怎么能顺利接手? 刘鸿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六只手,还是女人手,他更是不敌了。 才选择找了帮手,广微子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视线。 土地爷的本意是击败三妖,夺回土地神权柄,重新占据庙宇夺了她们三妖金身,享受香火供奉。 只是事与愿违,中间出了重大变故,广微子败了,反被三妖所擒,事后更是因为平民死伤惨遭,他刘鸿难辞其咎,再次遭遇香火气运的反噬,直接性情大变,如同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依旧是那句话,这事儿真论起来,刘鸿他又何错之有?只不过是受到牵连的基层小虾米,明明一心向善,最后落了个凄苦下场。 最后是这三妖也好,三仙也罢。 修炼多年,总算有了个出头之日,那还不抓住机会不松手? 做妖哪有做神好,一个受尊敬,一个如过街老鼠。 再者说,成为神道神灵后,修炼资源那是源源不断的,只要掌握好分寸,懂得可持续性发展领地,那香火愿力就是源源不断的。 既然刘鸿失了神位,那自然说明德不配位了,有德者居之难道不是天道一环吗? 再说,拯救一城居民是她们的能耐,凭本事搞来的粮食活人无数,那自然就能得到与之相匹配的海量信仰和信徒。 这边的百姓都是很现实的,神灵也得通过底层凡人的kpi考核,是一种竞争上岗的模式,谁行谁上,不行的就下去,换别的神来干。 你刘鸿干不好,现在三仙娘娘干得好,那这庙里神像……可不就得换换人嘛。 再说那妖力催发的粮食负作用。 长时间久食,会在若干年后,或是十年或是十五年,彻底不可逆的化人为妖。 到时候,变成妖怪的人们,就会成为只听命于三妖的傀儡小兵。 只是…… 一个今天再不吃饭就要当场饿死的人,你跟他说,你吃多了这玩意,十年后你就当不了人了。 换你,你不吃吗?还再思量一下? 有考虑的功夫,也当不了人了,直接就成鬼了。 饿死个球的。 同理,对灾民们来说都一样。 我都朝不保夕了,你跟我谈以后? 你个傻逼道士城里乱嚷嚷,不让我们吃粮,还烧毁大量妖化粮。 好家伙,那三仙娘娘是不是妖怪大家伙不清楚,可你这个妖道,绝对不是个人! 诅咒,咒骂,各种各样恶毒的话,行为上的反击,都堆在了广微子身上,那时候的他坚持己见,自己是在救人,救大世。 后面的事,就简单明了了,广微子会雷法又如何?在人民群众的辅助攻势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城内百姓也没做什么过激举动,只是一个劲叩拜祈祷,祈求三仙娘娘能赢。 之后……海量的香火愿力。 道士拿什么赢呀! 所以,三妖救济民众的功德是被上天所承认的,也是百姓们亲眼所见,亲身体会的。 话又说回来,若说之前三妖可能有多少别样心思,准备建立一个地上妖国什么的,不是不存在这个可能。 只是现在嘛……约等于零的可能性了。 因为,储备粮见底了,现在就连妖力催化粮,都不够人吃的了。 再这么下去,百万民众,数十万劳工一起因为断粮饿肚子,那时候的天文数字一般的反噬之力,足以彻底淹没三妖。 让她们死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晚上袁穹都动手拆金身法相了,开始时她们三妖还甘愿当缩头乌龟的原因。 没办法,今夜的香灰炼制,实在是太重要了! 第44章 好巧不巧 言语如剑,唇舌似刀。 砍的广微子那是血脉上涌,老脸通红。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被一个妖精指着鼻子痛骂。 偏偏他还不能反击。 拿什么反击?自己当年干了啥事,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一句是添油加醋的,就这么丢出来甩他脸上,足以让他羞愧而死了。 站在一旁的袁穹,也是目瞪口呆的。 这蚌姐姐的口舌之功,还真是厉害,怼的那叫一个精准,老道长都已经红温了。 “好了妹妹,你快少说两句了,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狐妖云华终于不紧不慢出声打断了涟明的发泄。 不得不说,姐妹之间真是同心了,这打断的恰到好处。 既骂的广微子熄了气势,又让袁穹明白了个大概,这时她话锋一转。 “感谢小道长手下留情之恩,不然我那妹妹和徒子徒孙恐怕已人了轮回,身死道消了,奴家在这里谢过~”说完,云华娘娘委身一拜,举手投足间都尽显风情万种。 原本也不剩什么火气了的袁穹,看到狐妖如此懂事,不知可否的轻哼一下。 哪知云华娘娘丝毫不恼,反而打蛇随棍上,从万能百宝缝中取出一形状精致典雅的小木盒。 单单取出来时,隔着老远的袁穹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 “这是昔年我还未曾化形之时,在一山间洞府中发现的宝丹,现在还剩下这一枚,权当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这这! 这是什么情况,初入社会没有多久的袁穹就被送来了这方世界,更难能可贵的是,大概是因为身份地位不够,他还没有享受过被人送礼的感受。 所以,他那是下意识就拒绝了:“杀与不杀全在贫道一念之间,又与你这妖狐有何关系?收起你的丹药吧,贫道不需要这等外物。” “道长莫要推辞,这丹药可不是给修炼有成之人服用的,奴家当年吞服过后,才知道这是洗筋伐髓的宝药,是能够提升凡人根骨,增加修炼天赋的难得之物。” “奴家当年提升有限,也不知是自身资质太差,还是妖身桎梏,总之现在这宝药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送给道长,就当还了人情。” 这人情还得可真是有点大啊,袁穹不是贪婪之人,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他是有分寸的。 就像眼前这枚提升根骨的丹药,虽然不知道这玩意能有多高级,但是根据自己脑中形成的固有经验判断,也绝对不会是大路货,还是挺宝贵的。 他把目光微微投向广微子老道长,希望老道士能给他点建议,哪知道老道还站在原地怔怔出神呢,就跟离线了一样。 显然之前蚌精的一顿嘴炮输出要了老道半条命去,看这样子,八成又是心魔复发了。 明显感受到了袁穹的犹豫之情,云华展颜一笑。 “道长何须如此扭捏,还不如奴家一介女流痛快,你虽然用不上这丹药,可你那新收的弟子……” “子”字刚落,就见原本置身事外,神态气息都有些松懈的袁穹一瞬间怒目圆睁,道袍飘飞气势凛冽! 原本还算宁静的夜空,竟又被狐妖一句话给再次点燃! 而这次,面对那所谓的三仙娘娘,他终于不再用自己招牌一般的阴气起手。 只见地面青砖隆起,似有地龙穿梭,轻微的地震感,若是让凡人看到,肯定会误以为这地下隐藏着一头上古凶兽,随时准备冲出将行人吞进腹中。 危险的味道以袁穹为中心向四周缓慢蔓延,与之相随的还有缕缕火金色淡芒笼罩在他身上。 温暖又肃杀。 这次不等袁穹先开口,一旁躲在柱子后的刘鸿,竟连跑带颠的窜了出来,口中狂笑:“哈哈,小道士!没想到!你……你!!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陆冶则皱着眉头体会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又不太像,就如同在现实中回忆起了梦中经历过的那种感觉一样,像是错觉又像是真实,如梦似幻。 他有些拿捏不准,遂皱眉思索,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很多事都是超出他预料的。 而袁穹气息的变化,也间接刺激到了变成老年痴呆的广微子,老道长先是用迷离的双眼看了眼袁穹,后逐渐睁大,再大,再大…… “嗨,多年不练老眼昏花了,真人当面,竟有眼无珠,还妄称人家是小道士,殊不知那井底之蛙到头来始终是我自己……罢了罢了……” 一声长叹,两声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涟明是个心直口快的好蚌精,心里藏不住什么事儿,直接就叫了出来,“姐姐!他他他!那个道士他!!怎么可能!?他明明就是一个道士啊,怎么会有那么浓郁的神道气息!?” 此时的云华已经听不到妹妹的话语,她脑子里有些乱,可也捋顺了为何道士生气的原因。 不是,您老都有香火神力护体了,怎么连我们姐妹要即山神土地河婆位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山神本就有洞察山中物的能力? 你在我地盘里盘桓了那么久,咱都没去找你麻烦,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就气成这样? 也就是狐狸精云华打小就厮混在人类社会,对于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自己的独到认知,就像眼前的袁穹一样。 这人就给她一种很拧巴的感觉,似不是本地人,还不是那种地理意义上的本地,就像……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非要装出来契合,尽量融入进来。 基于这种判断,一种荒谬感充盈云华心头,难不成这道士不清楚山神是有感知的? 不是?这么一个厉害家伙,没师父吗!? 也没妖说这汖州还盛产天生地养的野道士呀!? 她当机立断道:“道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莫非不知道,我乃此地龙爪山的山神,这山中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感知之内。道长入得此山,一没遮掩行迹,二不隐匿气息,端的是光明正大,奴家又如何不知道长有个徒弟?” “这厢还得感谢道长胸怀广阔,视众生平等,愿意教授山中精怪们修炼之法,就连奴家都受益匪浅呢。” “所以这丹药,道长就更得收下了,不然我这心中愧疚,难寝难安。” 原本准备搏命的袁穹,在妖狐三言两句间,就误会解除了! 还在暗自腹诽,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科班出身的,张口就是我的弟子,咱还以为你这老狐妖准备用叶灵素威胁我呢,咱们大人打大人的,关孩子什么事? 要不是你这狐妖解释的快,贫道就是强行复苏柳神娘娘也得把你给抽筋剥皮了! 现在一想,合着是自己敲锣打鼓吹拉弹唱进了人家家门里头,反过来骂对方待客不周,确实有点过分了哈。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需要那丹药,但是这徒弟…… 自己之前还在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岂不是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 这三仙娘娘当的确实够格啊!手里啥好东西都有。 既然能和平获取,那也不去想什么把你杀了,东西就都是我的那种邪道想法。 “哎呀!云华娘娘!瞧你说的,贫道又怎会不知道呢?只是你一提到我那顽劣的逆徒,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资质太差,脑子太笨了! 如今……娘娘美意,贫道却是…却是受之有愧咯~~~” 袁穹用长袖掩着半张脸,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实则狐妖催动妖力,那装丹药小盒,顺着就飞进了袁穹道袍的袖口里。 不巧的是,那道袍袖口正好对着云华。 你说说,这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第45章 迪化了 眼瞅着的一场大战,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其实这本身也是袁穹愿意看到的事。 他来此的主要目的,不就是要了解这莲池城中的三仙娘娘庙里,到底有什么吗? 现在误会解除,能通过对话的方式解决问题,再好不过。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是盖世无敌的人物,若是一味只知道硬莽,早晚有一天会踢到铁板的。 毕竟,袁穹就连这方世界的顶级大佬,超级势力都一无所知。 如今,在陆冶的见证下,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众人皆大欢喜。 广微子道长没有反对,他现在心不在此,对袁穹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拿捏不定,所以对他的决定自然是没有反对意见。 如果说真有不舒心的,那肯定是土地爷刘鸿了,他还指望着袁穹除了三妖,好让自己重新登神,现在看来,希望是落空了。 不过,他虽然性情大变,脑子还是灵活的,眼见事不可为,自己悄然退去了。 对于刘鸿的退走,袁穹没有多说什么,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时代的牺牲品,权柄被夺,彻底失去神力的他,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或许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安度晚年,就是对他之前百年辛苦工作生涯最好的回报。 不知狐妖云华用了什么法子,将羽涅丈高真身给缩小成了一只正常母鸡的大小,将昏迷过去的母鸡抱在怀中。 她邀请袁穹一起去后山处看看她们三妖的新宫殿,顺便再观摩一下那些香灰到底是什么东西,如何炼制出来的。 不过对于这个邀请,袁穹还是犹豫了一下。 盖因为,那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能有现在的成就,并不是自己见识多深,法力多高,全都是假借外物的成就。 若是三妖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阵法把自己给困住,那可能没个十年八年的还真出不去。 所以,他准备找个有真本事的,一起跟着去看看。 这不,广微子老道士不就是现成的好人选吗? “老道长,不知你意下如何?愿不愿意陪在下走一遭?” 广微子老道长这时细细打量着这位看起来年轻的后生,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自己所知晓的隐秘事。 说是修炼有成的真人,虽然也有寿元桎梏,可是外形容貌对于他们来讲,都是可以随意变换的。 有些看起来唇红齿白十五六岁的俊朗少年,实则是一个活了二三百年的有道真修。 有些看起来二十三四风华正茂,娇媚诱人的绝世妖姬,竟然是活了不知道几个甲子的积年老妪。 倒是也有喜欢维持原本容貌,让人一看就是仙风道骨,飘然飞升的老者形象,但那是为了照顾门下弟子的心情。 不然按照这俗世观念来讲,一个五六十岁,七八十岁的老者,对着不及弱冠之相貌的孩子口称:师父,师尊。 再偶尔来个叩拜礼的。 哪怕当弟子的不在意,谁又能保证当师父的能接受呢? 毕竟都是从这种时代走来的,有些观念是不会被轻易抹除的。 所以,现在广微子极度怀疑,面前这位叫做袁穹的道士,是一位修炼有成的道门大真人,改变了容貌只为游历人间,再一结合那妖狐口中的弟子,就更加往这方面的怀疑靠拢了。 遥想自己当年这年岁的时候,别说收徒授业了,就自己都还没出师,天天挨着师尊的嫌弃,这学不会,那画不对了,要不是自己师兄广元子爱护,说不得都得被逐出师门。 自己在师门是勤学苦练了整整二十五年,才勉强以师父嫌弃的成绩出了师。 不过出师不代表自己就能收徒弟了,还得出门游历呢,要是真发现了资质好的小孩子,那也得先禀告师门,由观中管事的来定夺。 当然,若真要是有那种不世出的绝顶人杰,他还是能当机立断的。 可那时候的广微子也真没那么多勇气教,误人子弟可不是一个小帽子。 说不得能成为一辈子摘不下去的外号。 那么再回来看袁穹,站在广微子的视角看。 妖狐云华说:道长给弟子讲道,还心胸宽广,给山中精怪教授修炼之法,并且这些法,还对妖狐有参考价值,愿意奉上丹药。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袁穹是一位有着丰富教学经验,对自己有绝对自信,并且勘破人妖之别,有教无类的世外高人啊! 尤其是! 之前,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神圣气势,让他都不由得内心一颤,下意识打开了八角观中修炼的法眼。 结果! 广微子好似看到了一尊行走在人间的香火真神! 差点没把他晃瞎了。 那璀璨的香火金光庇护全身,浓到只要一个念头之下,就可以化为三丈金身,万法不侵! 就这一手,那是普通道士能会的? 别说普通道士了,就是自己这个修炼甲子还多的老道士都不会好不好! 听都没听说过啊! 这一切还不能证明,袁穹是一位道门大真人吗? 当袁穹礼貌询问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广微子心中是忐忑的,好在内心中的渴望还是战胜了脑中的胡思乱想。 他回礼道:“袁真人相邀,晚辈自然遵从。” “啊?老道长可莫要折煞我,我怎么当得起你的前辈,在下就是一个刚出山没有多久的年轻道士,自认为见识少,才特地想请老道长相助的。” “可……”广微子将自己后半句疑惑直接吞进了肚子里,那袁真人都这么说了,尽管他演技有些差,但逃不过老道我的敏锐嗅觉,自己得懂事点不是吗? “了解了解,既然真人不喜欢,贫道就听真人的,只是这称呼上……” “我年龄比你小,辈分应该也不比你高,应该是我自称晚辈才是。” “啊!使不得使不得!真人这……” “好好好,我感觉真人这称呼我也不太适用,老道长既然如此坚持,那不如我们平辈论交吧,这样肯定是老道长吃些亏。” “怎么会!真……袁道长,应该是我占了大便宜才对!” 得了,随他怎么想吧,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袁穹也不想在称呼上过多计较,但是那真人什么的,一听就是高级称谓,自己一个小虾米乱用尊号,说不定就得被有心人给记挂上。 还是低调点的好。 “那就辛苦广微子道长了,还请云华娘娘带路吧?” “二位道长,请。” 第46章 后山新殿 穿过一结界入口。 三妖两人有序而谨慎。 至于那陆冶,在广微子的交代下,已经带着大侄子冯羽走了。 袁穹现在还记得老道长当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看到自己钦定的好徒儿,竟然被采补到爽昏了过去,就恶狠狠的盯着狐脸儿青韵。 要不是袁穹已经跟那三妖约定好了后续事宜,他都要忍不住出手,一击五雷掌当场拍死那半狐半人的人妖了。 好在并未伤及根基,这哑巴亏广微子也只能认下了,等回到八角观后,再好好调教这徒儿就是。 是的,之前袁穹一直以为戴着狐脸儿面具的青韵,竟然不是面具! 那是一直在用本相示人的半人半妖的存在。 似然很好奇,但他可不是八卦之人,这种事关他人隐私的事儿,还是少问为好。 万一这小妖狐是那云华娘娘跟凡人书生的后代呢,那谁说得准? 自己刚刚取了人家的丹药,反手就让人难堪? 太不地道了! 而且青韵之所以那么惨的模样,被红仙姑给抱走,还不是自己带着骨女一顿暴打导致的? 狐妖都不追究此事了,那咱就更没必要上赶子问了。 后山。 新殿。 一片大工地。 入眼处,茫茫多的人。 他们席地而眠,最多在身上盖个草席子。 在他们身边,是一座座二三层高的朱红建筑,有的已经完工,有的还在建设中。 最惹眼的是不远处,三座九层高的塔。 三座高塔架子都已经搭建好了,只待后续添加木料,按部就班就能完工。 与三座高塔相比,主殿有多华丽,袁穹已经不去关心了。 他现在只知道,这三个妖怪,在这过的是真滋润啊,自己都快有点眼红了! 想我袁穹风餐露宿,四海为家…… 没成想一个地方性的妖怪团伙,竟然能过的如此之好! 怪不得这三妖一门心思想要成神呢。 这换谁,谁不想啊? “云华娘娘,涟明娘娘,这就是你们的新家?还真是宏伟壮观啊,贫道行的路少,见识也短浅些,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神仙庙。”袁穹这会是说了实话的,他一共就来过这一个莲池城,至于庙,以前旅游的时候见过不少。 可那些和尚寺,道士观,神灵庙规模远远不及这三妖的新家。 几十栋大小不一的建筑群组成,中间还有高大主殿,殿后有三座令人瞩目的高塔。 若是这新的三仙娘娘庙中住人的话,少说也能住个二三千人! “袁道长说笑了,我也知现在的规模逾制了,可是…这灾民越来越多,又不能放任不管,只能让他们继续建,建着建着就成现在的规模了。” 云华指着下方的劳工们继续道:“现在这里统共有十七万六千四百七十二人,大多为精壮男子,若是就这么放他们离去,恐生祸患。” “有劳云华娘娘了,能保下这么多人,实在是一件难事。” 袁穹拱手,表示敬佩之意。 这点不得不敬佩。 能让这近二十万精壮,井然有序的干活,不闹事不惹事,本身就是本事。 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远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单论后勤,就能让绝大多数人头疼死,还是在这旱灾少粮的时候。 其中难度,呈几何倍增。 不过这时,广微子明显神情不对,他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的道:“这些人,已经妖气入体,再有两三年就会彻底妖化,运用得当你这狐妖就等于掌握二十万大军!到时这汖州是人族的,还是妖族的?!” 涟明听后,反唇相讥:“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那你现在就将他们全杀了吧!姐姐养着这群人,每日耗神耗力,过得有多苦岂是你能知道的?要是我们姐妹心狠一点,早成就神位了,何必消耗大量妖力养活他们?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活!” “你……!!!我!?” “倒也是个隐患,不知云华娘娘可有解决之法?毕竟化人为妖,这其中因果不小,哪怕你明日成了山神之位,日后万妖作乱,造成无边杀伐,你也得担着这份杀孽,恐怕到时候无力抵抗,也只有陨落一途吧?”袁穹一眼就看明白了其中关节,他相信这云华娘娘肯定也不会参不透。 “袁道长说的是,此事我也考虑过,届时我们三姐妹成了神位,我为山神,涟明妹妹为河婆,羽涅妹妹为土地神。” “妖力彻底化为神力,我调用山脉之力,开辟更多良田;羽涅调用地脉之力,保证土地肥沃,她本相为鸡,还能确保田地不生虫害;涟明以河婆权柄调用河流水脉,灌溉沃野。” “只要配合得当,舍得大量消耗香火神力,足以在这灾年做到一年三熟,次次丰收,那时候不仅这些劳工可以得到缓解,莲池城还能接纳更多难民百姓。” “妙妙。”听完云华的解释,袁穹连连点头,“能想到这般,做到这般,已经殊为不易了,倒真是难为你们了,若这天下的妖,都有你这般有脑子就好了,而不是沿途食人,欺压百姓。” “广微子老道长,你觉得如何?这三妖能否当得起三仙娘娘的称号?” 面对袁穹的反问,广微子没有出声反对,可也没承认什么。 可沉默片刻后还是回了话。 “袁真人说的是,只是这天下的妖物何其之多,真正能做到这样的,凤毛麟角,老道我也算开了眼了。” “袁道长有所不知道,我们姐妹之所以如此爱护百姓,实际上也是有私心的,若不是为了那神位,我们三姐妹也不至于如此费事,要不是机会降临,可能我们也会变成那为祸一方的妖魔了吧。”云华自嘲,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没那么妩媚了,“然后,说不定就被如道长这般高人,路过之时顺手给斩了。” “还不是留给我们的路,实在是太少了,当年大黎还在的时候,每隔十年都会由钦天监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灭妖行动。 在人皇的旨意下,大黎境内大小修炼门派都会出人出力,四处绞杀妖魔,不管是好是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们那时候是山精野怪,每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提心吊胆,惶恐度日。 时间长了,对人族也就没什么好感,全是仇恨了。” 居然还有这一回事,袁穹又长知识了。 对这事儿,他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他知道的也不多,再加上身为人族,天生就有立场,也不好过多评价什么。 只是叹了一句:“天道循环,无往不复……” 第4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香灰。 本就是一种天然肥料,它细腻且无菌,其中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能够为植物提供必要的营养元素,促进植物的生长。 一般来讲,香灰呈碱性,过量使用会使土壤碱化,但也能改变土地的酸碱平衡,也能让喜碱性的植物茁壮生长。 以上是偏向科学侧的理论知识。 而以下,则是神话侧的使用方法。 云华喜读书,其中就包括有农书,里面就有提到过香灰关于种植方面的妙用。 自从得了香火后,她就有意使用这种香灰,想办法剔除碱性过大的负作用,当然了,这个世界的她,并不懂得什么叫过碱性,只是知道这玩意用多了,会破坏庄稼生长。 但是别忘了,这里可是有仙神存在的世界。 法力是个好东西,法力的分支——愿力,更是妙用无穷。 不过云华三姐妹,还没有彻底掌握神位权柄,尚未蜕去妖身,所用妖力夹杂香火愿力,一股脑注入自己配置的香灰中。 那香灰是由真香的灰烬,大剂量草木灰,羽涅身上的鸡毛,涟明不断注入带有妖力的真水,以及云华不停地用自己那六根大狐尾巴搅啊搅。 这不是普通的搅拌,这是有技巧的搅拌,是注入妖力愿力的搅拌。 但这还没完,这时候的香灰处于一种稀泥状态。 还需要将它们放入鼎中,待农历十四十五,借用月华之力辅以香烛之火,一点点烘干香泥,彻底化泥为灰。 这香烛火,恰恰是三妖燃烧金身,以身为烛,以法力为火去烘干的。 这时候的香灰,才彻底成型。 变成了超级复合型肥料,自带保水保湿,添肥养土的功效,不仅能促进植株生长,还能让亩产翻十倍之多! 这就是玄学的力量! 当然,万事万物都有代价,这里就不复述了。 袁穹只是感叹一声:“三仙娘娘当得起这大庙,贫道不如也。” “之前多有得罪,毁了羽涅娘娘的金身,又断了涟明娘娘的一臂,告罪的话,在下也不多说了,不知有何赔偿之法?” “云华娘娘也无需扭捏,只要是贫道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在这新殿之中,他亲眼所见了三妖用尽法力,燃殿内金身烘干香灰,一股股木香味就从大鼎中冉冉传出。 沁人心脾。 “老道长,如何?这香灰是否有她们说的那种效果?” 广微子从鼎中,捻出一抹已经干了的香灰,擦在门牙上使劲刷了刷,然后嘴儿一抿,点点头。 “不错,确有奇效,此中灰烬有浓烈生机,就是这妖气还是太重,老道我之前以为凡人可能要吃个十年二十年才会化妖,可这个浓度……三五年罢。” “广微子道长说的不错!浓度确实比以前高多了,人越来越多了,民众们提供的那点香火已经赶不上消耗,只能多掺些妖力保证产量,若是此次等神失败,恐怕下个月再产的香灰,妖力会更浓些。” “袁道长,你是从城门处而入的,这外面每天要进多少人,来多少张嘴,都是看在眼中的,一个月就多添三十多万人口,不是莲池城能承下的。” “姐姐,我早就劝过你,封闭城门不要再纳人了,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再这么下去,整个城池已经救下的百姓,都会被拖累死的!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就凭咱们三人,能救的人,是有数的!” “诶,此言差矣。”举起酒葫芦,袁穹对着喉咙来了一口翠玉蜈蚣的洗澡水,可能是羽涅的对这种长虫的震慑力太强了,翠玉蜈蚣就跟死了一样,紧紧盘在葫芦底下不肯冒头。 “涟明娘娘,你姐姐做的没错!” “如今莲池城中三仙娘娘的名头,传的太远了,太多灾民都听过,他们一心求生只为来此讨个活路,到不了也就算了。” “可若是到了,还被拒之门外,已经耗尽盘缠,吃光最后一粒存粮,甚至是……一路食腐肉而勉强苟活的凡人,发现这传闻中的世外桃源,居然是这样的地方!闭门谢客,不给半点活路。” “那么他们的宿命,除了饿死之外,可能也就剩下在莲池城不远处设卡结寨,打劫来往灾民了吧。” “到时候这群饿死的人,涟明娘娘,你说……他们是怨恨这三仙娘娘关城闭门,不给活路,临死前倾尽所有诅咒于你们,还是……埋怨可能这就是自己命不好呢?” “一个人两个人的诅咒,或许是个玩笑话,能不当回事,那要是一万两万,十万百万呢?!” “你们三位,当真能挡住?” “到时候,诅咒缠身,跌落神坛,天降雷霆,尽而诛之!” “什么?!这不公平!凭什么会怪到我们姐妹身上!我们救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涟明忿忿不已,眼中带着一抹不甘,已经把凭什么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袁穹缓慢摇头,人心这种事,修炼百年的妖也只是见到些皮毛罢了:“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三仙已经被架在这儿了,躲是躲不开的。” “老道长,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安置这满城百姓,不说顿顿吃饱饭,只要不被饿死,能坚持过这段艰难时期就好。” 广微子一愣,不是我就一修道的,咋还问上我民生问题了,这事不是归朝廷管的吗? 哦,大黎皇朝没了,朝廷崩了。 那倒是让各地诸侯王,反贼王,叛军首领去管啊! 我八角观庙小,就是把祖宗牌位都给拆了,把山门全烧了都不够这满城百姓百分之一的人吃口饭的。 他在哪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老道三年前曾经遇到一伙起义军,军纪严明,治理有方,那汖州三大城之一的临江城,被管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听说那伙起义军的首领,被人尊称为小明王,若是……” 小明王? 他想起了跟自己在白帝城琉烟阁有约的好兄弟——左南天! 这黑脸汉子就是那小明王手下军将,还说有紧急军情,才走的驰道。 这次老道长又提了小明王这个人,只奈何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涟明给打断了,也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 “哼!我道是谁呢,小明王李怀仙,不过一个假仁假义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罢了,他可没这能力来救人,之前还想来这强征兵士,还不是被大姐给抽屁股打跑了!” 得嘞,这人还真来过呀。 怪不得左南天跟自己说,小明王在这莲池城吃过亏,让自己小心。 原来是在这儿啊。 第48章 道听途说 多次被怼,老道也只是尴尬笑了笑,并未多言。 看来这些年的自我囚禁,确实磨砺了部分心性。 对于事关百姓生死的事,没有过多的妄言,以实事求是为主了。 可能是涟明刚才的话,只是讽刺了一下,没有说到点子上,云华这才补充道:“那李怀仙曾经来此与我谈过此事,想要我莲池城出兵出将出粮,资助他们征战四方,事成之后等他一统汖州,愿意以王命之身,敕封我等三姐妹为守山镇水大神。” “不过,我拒绝了他。” “袁道长,其实你也知道,汖州遭逢大难,龙神爷不降雨,天上还有神君凌空二日并存,那李怀仙纵使大动刀兵,以百万生民性命为代价取了这汖州又如何?” “那还不是一片残破,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百鬼日行,要真是依了那小明王的主意,恐怕不用十年二十年,三五年汖州就该没几个活人了。” “他小明王解决不了两件大事,就敢妄动刀兵,从这点上来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被我给赶出了莲池城,他理亏不敢还手,被我抽了两尾巴。” 是啊,袁穹来这汖州不久。 加起来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就已经体会到了这地儿的上头悬了两把刀。 一把比一把锋利。 洛水龙君为何迟迟不降雨,赤乌神君怎么久久不离去。 这不仅是袁穹想不明白的事儿,更是整个汖州百姓不明白的事儿。 按理说,这事儿本就跟此地百姓息息相关,由他们来探个究竟。 但是,他们可是百姓啊,也只是百姓啊,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香火能影响地只,可对天上的神没有半点影响。 那龙君可不是靠这群蝼蚁的愿力,才当上龙君的。 他天生就是龙君,只有刁民求他的份,没有他掉身价求民众的时候,从未有过。 赤乌神君亦是同理。 天生大妖,遨游九天,不解苍生之苦。 “是呀,也不知道这洛水龙君究竟是怎么了,去了哪里,迟迟不降雨。” “也不知道这赤乌神君,到底是何来历,盘旋在这汖州,久久不曾离去……” “不解决这两个问题,那小明王想要发动战争,确实劳民伤财,凭白损耗汖州人力物力,云华娘娘抽的对。” 他点头赞同,同时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之前广微子老道长与我说过一些事,天上那扁毛畜牲法力高强,一妖独斗汖州道门十大高手还胜了,只有几十年前曾与一少年争斗,似乎是败了。” “袁道长,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清楚,可我应该知道点,你不曾了解到的消息。” “哦?云华娘娘请讲!” “我曾听到过一些不一样的消息,是说这洛水龙君身世有些不一样,从小就没有爹娘,全是族人养大,按理说这种出身的龙族,不可能单独掌控一条江渎水域,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偏偏就让这条白龙……” “哦,对了袁道长,我曾经听……”涟明这时候插了个嘴,“在我还于河底修炼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在这洛水,偶然间听到路过的虾兵蟹将提到过什么,奉龙女的命令采集河里的大珍珠,还好我当时躲得隐蔽,也修炼无成,没被寻到。” “事后再想,整条洛水只有一位龙族,就是那洛河龙君,几百年来,也都不曾听说过龙君大人有过娶妻纳妾的大喜事;而且素闻这位龙君大人脾气不怎么好,性格也有些孤僻,不愿意跟其他同族往来,大小事务一般都推给一位老虾将……” “所以,若是我猜测没错的话,这位洛水的龙君,是女的!” “……”袁穹表示这事儿很八卦,也很有趣,“但是跟龙君不降雨又有什么联系呢?” “……” “咦?!” “涟明娘娘,要不你还是接着再说点?刚才是贫道不懂事了,打断了娘娘的话,我赔个不是!” 倒不是袁穹变的好说话了,实则是胸口发烫了! 刚刚涟明的话被袁穹打断后,黄皮老书就一个劲的发烫,似乎是在发泄不满情绪,这时候他也不好拿出来观察,反正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一定是有什么需求,才会有这种反应的。 想想书里的老三位,骨女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烫自己,柳神娘娘还睡着呢,那就…… 只剩道长哥了! 也就他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可以隔着媒介烫自己。 那说明什么呢? 说明这家伙听的到外面的对话! 说明这家伙一直在偷听偷看!还上瘾了! 不过秉着和平友好的互通原则,袁穹当场就给涟明道歉让她继续说了。 “啊?”涟明捂了捂小嘴,不知道眼前袁道长态度怎么突然原地转变,还那么大,“没了呀,我那时候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妖怪,能知道这点东西,就很意外了好嘛,怎么?难不成还指望我去面见龙君确认一下?” 说完还小声嘀咕一句:开什么玩笑嘛。 等涟明说完,道长哥也不发烫了。 袁穹也若有所思,似乎之前提到这洛水龙君的时候,黄皮老书也发烫过一次,那时候他以为是什么任务呢。 现在想来…… 这洛水龙君跟凌道人有些关系呀。 “至于这赤乌神君……”云华将话头重新接了回来,“也是道听途说,偶有禽类同道来莲池城或是歇脚或是避难的,有次闲聊间,也提起过这事儿,它说那神君之所以盘桓在汖州不走,是为了等人,等它的主人再次出世。” “什么!?”广微子直接吹了胡子,“能让那种大妖甘心充当坐骑?那它主人得是何等人物?!” 不怪广微子反应这么大,要知道他师父就是或间接或直接死于赤乌神君的爪下,现在突然听到说这天上飞的,不过是一个坐骑,主人更是厉害的没边! 他听到不惊,不蹦起来才怪呢。 这代表着,本来就报仇机会渺茫,现在更是半点希望都没了! 弄不好,还是一个毁门灭派的大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道长别激动,这不过是个传闻,一切真相还没有盖棺定论呢。” “云华娘娘,这天光渐亮,香灰也炼制完成,你之前提的那观礼,何时举行呀?我怕时间久了,贫道那小童会饿了肚子。” “倒是奴家唐突了,今日午时会举行盛大庙会,就在这尚未建完的新殿处,一来是让城内居民安心,知道每日入城灾民的去向,安定人心,二来也是让劳工们能顺利融入这莲池城,真心实意把这儿当成新家。” “庙会上会有各式各样的吃的玩的,还有戏班子们的表演,若是道长不方便,我这就派人去请小姑娘过来。” “无妨!没这么麻烦,我亲自去一趟就是了,要不了多久。” 第49章 识字是为了看什么? 今天,对于莲池城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盛装而来。 后山新殿,虽没完全落建。 可也八九不离十了。 奉三仙娘娘口谕,本月十五,正式迁入新殿。 以后这三仙娘娘将会各司其职,以山神、土地、河婆的名义镇守莲池城周边,保一方太平,护一城平安。 这可是大事。 昨个夜里在老殿门口等着领香灰的百姓们,虽然扑了个空,心中略有不快,但这不快没出一刻钟就被打消了。 青韵的四个妹妹,领着庙内一干下人,沿着山道给等候一夜的百姓们发粮,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又软和又喧腾,足有半个人头大小,用料扎实麦香扑鼻。 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一人一个,按人头分。 领了粮的百姓一个劲的叩头拜谢,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激都快溢出来了,这大馒头足够一家人吃一天了。 别觉得少,庙里发的馒头可不是一捏就成个球的样子货。 能在这年月吃上这么一大口纯粮,那可真是带劲儿。 “师父……”叶灵素眼巴巴的望着袁穹,她左手牵着卷毛贼猴的尾巴,右手盘着条花鳞草蛇,脑瓜顶上时不时隐现三色小鼠的踪迹,左右俩口袋一个露出点参须子,鼓鼓囊囊像装了蘑菇。 单论实际身价,这小丫头现在应该已经比袁穹还有钱了。 一身的小宝贝。 本就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的袁穹,有这小不点的陪伴,就算不上孤家寡人了。 山巅的孤寂,他还未曾品尝,至少现在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讲,还是有些滋味。 “你这馋嘴小丫头,那白面馒头有什么吃的,师父这有个好东西,给你尝尝。”他顺着道袍袖口掏啊掏,摸到了一个硬质小木盒,“来,瞧瞧这个。” 那小盒刚一掏出来,就传出阵阵香味,周围抱着馒头流口水的人顺着味儿齐齐看向了袁穹。 浓郁的药香,引得一众人侧目。 只是见是一短发道士之物,就都消停了下来,目光也不再那么直接,倒不是说他们想抢,只是怕被道士误会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妖的世界,道士就相当于特殊部门执法者,就算穷凶极恶的凡人歹徒,也不敢轻易招惹。 “你且留好,这里面有个糖豆,晚上的时候吃下,先用这药香温一温身子骨,可别弄丢了。” 师父给的东西,小灵素郑重接过揣在怀里,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师父放心,不会丢的。” 倒是那卷毛贼猴一个劲的轱辘着眼珠子,被那药香味引得够呛,花鳞草蛇也时不时探头探脑想往那怀里钻。 叶灵素一“人”一个脑瓜崩给它俩弹老实了,口中还小声念叨:“急个啥,都老实点……晚上见机行事。” 嘿,这小家伙,啥好东西还都想着别人,倒是大方得紧。 “你自己服用就好,这是人吃的丹药,对妖物用处不大,你要是想照顾这些小家伙,不妨学会地煞法,自己带着它们进山中寻宝。” 袁穹眼睛一眯,领着徒儿就往前走。 叶灵素发现小心思被师父撞破,小脸通红,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头,对着卷毛贼猴比了个鬼脸。 那小猴听了袁穹的话,也蔫巴了下去,然后一脸希冀的看着小灵素蹦蹦跳跳。 心里盘算着,到底该领师姐去祸害哪家的草木精啊。 新殿,今日对外开放。 正如云华所说,里面热闹非凡,到处都有摆摊的商贩。 还有杂耍卖艺的,摆台唱戏的,说书讲义的。 人群翻涌,喜气洋洋,比那过年都要热闹的多。 过年的时候家家吃自己的,今儿个家家吃庙里的。 可不高兴嘛。 离着午时大祭,还有一个多时辰。 袁穹领着徒弟,徒弟牵着猴儿,这奇怪组合就这样穿梭在这人流中,一会尝尝这家的甜糕,一会吸溜两口那家的面条。 再去那喷火汉子那鼓鼓掌,扔两个铜子;又眼冒精光的看着胸口碎大石的姑娘,说这是女中豪杰。 “师父师父你快看!台上那个姐姐好漂亮啊!”叶灵素遥指戏台子上的一出戏,“唱的也好好听!” 袁穹正在那闭目养神品茶,跟着曲调哼哼着:“der隆咚~哩个隆咚,隆咚呛~~军爷~~~~做事理太差~~~~” “嗯?傻丫头,那可不是什么姐姐,是个哥哥。” “……啊?!”小灵素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暴击。 “就这眼力,还得多练,一会唱完了,你去扔几个赏钱,专门给他,到时候亲口问问那戏子究竟是男是女。”他从口袋里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灵素手心中,鼓励她自己去问个明白。 一刻钟后,叶灵素眼神呆滞的走出了戏台子,要不是有猴儿领路,八成得丢这块。 还在口中不停念叨着:“那么漂亮的男孩……我比男孩还要丑好多……” 原来,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 跟上师父的步伐,看到自家师父正蹲在一个摊位前挑挑拣拣着。 摊位主人是一位面色蜡黄,身材颀长,留着山羊胡子的文瘦男人,目测在四十多岁,这时候的人普遍都长相显老。 可能实际年龄也就三十出头。 摊位前摆放的,都是些老物件,瓶瓶罐罐,书籍字画,香囊玉佩,首饰零碎。 摊主也不搭茬,就在那舒服坐着,手中夹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眯眼点头,看到兴起处还得调整一下坐姿。 不巧,正是那本《艳史香情传》! 怎么有点文化认字的人都喜欢看这本?难不成识字就是为了看懂这些的?作者到底是哪路高人? 必须得买来一本,好好的批判十下子!! 而叶灵素也是见到了新鲜事,忘记了之前的不开心,也跟着师父身边蹲下,拿小手在这些老物件里面翻来翻去。 不过她倒也不是想买,纯粹孩子心性,把没见过的东西拿起来看看,又轻轻放下。 她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值多少钱,但是她知道要是弄坏了可是得赔钱的,她可没钱赔给人家。 挑了会儿,也没什么能入眼的东西,他又不懂这些东西的门道,不知道好坏,更不知道怎么划价,索性打算就此作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对着摊位老板点点头,示意没有看上的东西。 老板的回应是翻了一页书。 哎?也不对,谁说没有看不上的东西的?那老板手中的书…… 咳咳,徒弟在这呢,她识字,注意影响。 “师父师父~你看你看~这个簪子好好看呀~”叶灵素举起一支上面点缀着小蝴蝶的铜簪子,递到袁穹眼前。 可还没等他张口说买,哪知叶灵素就自顾自的乖巧放下了簪子道:“可是咱们没多少钱……” 然后,起身拉着袁穹拽着猴儿,就走了。 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直接给袁穹整不会了。 不是?! 咋回事? 师父我也不抠门啊! 等到一个拐角处。 确认离摊位远了,小灵素才小心翼翼做贼一样,踮起脚尖够着袁穹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师父,刚刚那边有个玉佩一闪一闪的,难不成是个宝物?” 啊? 不是…… 这…… 到底谁才是主角?? 第50章 初露头角 “摊主,又见面了。” 看书入迷的摊主抬眉看了眼袁穹,脑中闪过一丝困惑,咱俩什么时候见过?? 不过也不能驳了客人面子,张口就来道:“嗯啊?又见面了又见面了,不知客人……是有看上什么吗?” “这些东西是怎么卖的?”他用手指着那一小堆配饰,“这孩子喜欢这里的小物件,要是便宜,就给她买两三件走。” “这些啊,二十两银子一件,概不还价。” 说罢,再次把视线对准书本,认真学习。 “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师父我们走吧,这人实在是太黑了,哪有卖这么贵的道理,有这二十两我还在这汖州忍饥挨饿的?是羽州水土不丰,还是玄州风景不好?” “这人纯粹就是不想卖货,在这等冤大头上门。” “师父我们还是走吧,去别处买!” 此刻小丫头是真想硬拉着袁穹走的,自己师父可能是真不太清楚这二十两是多少钱,但是她是完完全全清楚的。 这面前的老不休,还真把师徒俩当肥羊宰了?! 真当面前这些破烂是宝贝了? 现在还敢在汖州摆摊卖这些古物件的人,那基本上都是逮着人性弱点,有一个算一个,能骗一个是一个的。 乱世古董不值钱,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要是有能耐有本事,早就离开这鬼地方的,何至于还在汖州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 袁穹赶忙按住小灵素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 “一两银子让我徒弟挑走仨,能卖就卖,不能卖也不墨迹了。”他故作冷淡,连眼皮都不抬,意在表现出自己的强势。 “成交!” “好,那我再……?” “再加五十文,你把手里那本书……一起拿来……” 摊主先是狐疑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丝大家都懂的笑意,乐呵的将手中书本合上,抹平了褶皱郑重其事的交给到袁穹手上。 “没成想,原来是同道中人!也不早说一声,不然还能给你便宜点,呵呵。”这山羊胡有那么顺滑吗! 怎么那么喜欢摸。 “这本书,在下也看了有一阵子,既然客人喜欢,如今也只好忍痛割爱,上面我也脚注了一些个人见解,倒也能增添一些额外乐趣。” 不知为何,明明以低于预期的价格买下了东西,可袁穹心里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好像赚了,又好像输了…… 唯一的慰藉,就是得到了一本注释版的《艳史香情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叶灵素取了那块玉佩,拿了开始说好看的簪子,又带走一只绣着竹节的香囊。 “客人走好,下次再看上什么,定算你便宜些!” 道别摊主,袁穹将那枚玉佩拿在手中摆弄起来。 那块玉约莫有鸡蛋大小,玉身温润,整体呈淡紫色,是一种少见的颜色,正反都刻有祥云图案,之所以被摆在摊上,还是因为其中一面有大裂,裂痕蔓延进玉身体内,似乎稍一用力,随时都有碎成两半的可能。 正因如此,才摆在那许久无人问津。 他对着玉佩输入法力,没得到任何反馈,也见不到叶灵素口中说的一闪一闪。 “灵素,它还闪吗?” 叶灵素接过看了又看,摇摇头。 “那可能此物与你有缘,只是现在灵性耗尽,神异不再。” “这样,你先随身带着,回头咱们去寻一能工巧匠,给它外面加个套。” “若真是与你有缘分的话,到时候定能发现它的神奇之处,既然东西在手,无非是早晚的事,急切不来。” 神物自隐的故事,袁穹看过不少,就是条件不够,无法激活,不过玉佩既然选择让叶灵素看到它不一样的一面,就不会轻易更换人选。 要知道,袁穹的法力,真的不弱。 “师父!香囊!您一直品行高洁,正直不阿,这竹子应该能配得上您,刚才我闻来着,还挺香的哩。” 小丫头笑着举起手中青色香囊,认认真真别在袁穹的腰带上。 还,挺有良心的。 这个时候,袁穹觉得,自己之前一味对这个小徒弟的好,都挺值得的。 或许不应该用值不值来形容。 就是那种,在这个冰冷吃人,妖魔鬼怪遍地的世界,有那么一个人,还是愿意真心实意对你的,在这种地方,让自己不迷失方向。 师与徒,都是相互的锚点。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漏也捡了,现在该办正事了。 要是去晚了,别让云华以为自己跑了呢。 师徒二人向那正殿走去。 这时正殿处还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莲池城内的大人物们都在外面候着。 门口处守着持剑戴面具的侍女,还有不少身着甲胄的兵士。 应该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 看到袁穹往这边走着。 就有几人迎了上来。 打头的正是狐脸儿青韵,之前身上的伤势全都不见了。 她看向袁穹,神色有些复杂,不过想起娘娘的交代,还是挺直腰板公事公办起来。 “袁道长这边请。”她比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又小声道,“三位娘娘已经恭候多时了。” “还请您随我来。” 于是乎,就在达官显贵们惊诧的目光下,三仙娘娘庙的正中大门大开,一道人,一小儿,一只猴,就先众人一步进了其中。 有背景,有跟脚就是好,猴都能比人先进。 一时间,人群之中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位道长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三仙娘娘如此恭敬对待。 只有那陆冶面色如常,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能独战羽涅而胜之的道长,若是跟凡人一起那才是笑话。 这个世界,终究是实力为尊。 说破大天去,也是这个理儿。 他跟身边的外甥冯羽说道:“一会要是能有机会和那位道长搭上话,可得收起你那混不吝的态度,那位可是连你师父广微子道长都要尊重对待的存在。” 本来还有些桀骜的冯羽听了这话,不由露出惊讶神色,他师父广微子是何等人物,竟然来自己师父都…… 他舅舅不可能骗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 这时陆羽又道:“那小女娃应该就是袁道长的弟子,多与她交好,对你没坏处,就算我不和你讲,广微子道长也会这么示意你去做的。” “这样,一会我给你点东西,你送给那小女娃,就当是你们私下交换的人情了。” 说完,他将那本《点苍剑术纲要》原籍交给了冯羽。 “这!舅舅…如此贵重的礼物?” 陆冶不做声,只是郑重点头。 “我晓得了。” 终究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只要家中长辈稍一点拨,就能明白其中关键。 更懂得如何利用手中资源,建立人情往来,成就世家网络。 又岂是寒门和平民家庭能比拟的? 第51章 礼尚往来 新殿,后堂。 几人互相见过礼。 分别落座。 那羽涅这时也重新恢复了人身,只是气息虚弱,脸色不好,如大病初愈。 刚刚进这后堂的时候,曾路过供奉三仙娘娘金身的新殿。 叶灵素还好奇张望了下,不知拜的是哪路神仙。 结果,刚进后堂就看到了面前三位天仙似的漂亮姐姐,一时间张大了小嘴,再定睛细看。 坏了,嘴张的更大了! 这这这……这三位漂亮姐姐,怎么跟那三尊神像如此相似? 只是比那神像少了些许神圣,多了几分灵动。 难不成?莫非? 她再一听几人之间见礼时的称谓:袁道长,广微子道长,三仙娘娘…… 小叶子知道自己师父应该是有些看家本领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能厉害到跟供台上的神仙奶奶平辈论交? 这什么概念? 叶灵素也不知道是啥概念,就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乱的,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心中还有些忐忑,师父这么厉害,会不会因为自己太笨就不要自己了? 傻愣愣,就像一只呆头鹅一样木在了原地。 不过比起她,叶子带进来的三个小家伙更是不堪,小猴缩在她腿后不敢喘气,小蛇浑身紧绷绷勒的她胳膊都白了,小鼠干脆在头顶装死…… 小丫头是有点见识,也不是那种遇到什么事就慌的人,能从小上私塾,得到良好教育的女孩,在这个时代是稀有的。 就是门外那些高殿广厦,都不曾让她有半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错愕,说明都见识过,习以为常了。 可现在听到的,见到的,对叶灵素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冲击,比袁穹告诉她戏子是男孩子冲击还大!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就好似:你母亲有天告诉你,家里要来亲戚,带你见识一下。 你问亲戚是谁,你母亲说财神爷。 哦…你还以为外号是财神爷的有钱亲戚。 结果等你开门迎客的时候发现,卧槽,赵公明亲自登门了!? 谁遇到这种级别的冲击,大脑能在第一时间转过弯来的? 啥家庭啊,能跟高高在上的神仙攀上交情?合着咱家之前几十年都是装穷是吧?? “这小童本是我收来捧剑的,跟着我的时间还短,乡下女孩见识浅薄,一时间见了诸位,倒是失了分寸乱了礼数,还请莫怪,莫怪哈,待我回去定好好教教她!” 他对着面前众人微微拱手,将叶灵素护持在身后。 “来,小灵素,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守宫云华娘娘,有大智慧,大善心,大毅力,是这莲池城守山娘娘,未来也会是这龙爪山的山神。” “叶灵素,见过娘娘。”躬身一拜。 “哎呦,瞧这灵巧劲儿,眼中含慧,头顶紫霞,福源天生,这袁道长的高徒就是不一样,来,拿着。”云华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取下左手银链,作势就往叶灵素手腕上戴去,“这孩子,躲什么躲,这是娘娘我送你的见面礼,看你师父作甚,他又不是个女孩子,怎么知道咱们这爱美的心。” “瞧瞧,戴上后多漂亮,更像个小仙童了。” “这手链呀,你多戴戴,些许妙用,还等着你自己去开发呢。” “师……师父……这……?” “既然是云华娘娘送你的,怎么还愣在这问我,还不快谢谢云华娘娘?” “这是宝珠涟明娘娘……” 叶灵素收获珍珠一颗。 “这是司晨羽涅娘娘……” 叶灵素收获火羽一根。 这哪里是冲弟子去的? 分明就是冲着袁穹去的,她要不是袁穹的弟子,那三仙娘娘知道你是谁啊? 哪怕真如云华说的似得,头顶紫霞,福源天生,一看就是好根骨,好天赋,可你没成长起来之前,在这等半神面前,那就连盘菜都算不上。 还想见到神灵真身? 那袁穹就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自己心安理得让叶灵素收了这些礼,那就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你这观礼我来了,中间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会考虑出手的。 就是这么一种简单的交换。 “这位是来自八角观的广微子老道长,是一位急公好义,道行深厚,见识渊博的有道真修,师父我对老道长敬佩的很呢。” “叶灵素,见过老道长~” “哈哈,好个小女娃,不错不错,真的不错!确实钟灵毓秀,天生就是个修道的好坯子,还是袁道兄慧眼识人,我那个混小子比她可差远了,有机会让他们两个后辈,也多交流交流。” “不过老道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没什么好东西能送,小娃娃可别说老道抠门,来伸出手,传你一道法术!” “袁道兄无须担心,老道可不是跟你抢弟子,这是昔年我游历羽州时,在一仙人洞府中夺出的一门法术。” 说罢,广微子手中剑指一点眉心,从中勾出一缕紫色雷霆,下一刻唰唰唰,以苍劲有力的笔法在叶灵素手心中狂放挥舞,像是在写一篇绝世草书。 待写完后,灵光一闪,彻底隐没在叶灵素手心中。 广微子老道长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什么礼物,可实际上他送出来的,比三仙娘娘加起来送的都要多! “老道长!这是不是太过贵重!都言法不轻传,她就这么平白无故得了这天大的好处……我!” “无妨,无妨,我也是心血来潮之举,觉得此术与她有缘,袁道兄莫要这般守旧。” 袁穹这次可一点不像是装的,一边说使不得一边留个兜儿。 这可是真正的法术,看属性还是雷法! 就这样直接传给了叶灵素?虽说自己还得起,可这会不会过于轻佻了些? 还没听说过谁家送见面礼送秘法的!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位老道长在图什么了。 就算是看好自己,可能认为自己是某位前辈高人,但也没有出手这么大方阔绰的吧?有些过了。 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那能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广微子这老狐狸不都明示了嘛,他自己也有个混小子呀,还想让两个后辈互相交流学习。 这还学习个啥,他都已经想好了等冯羽正式拜见自己的时候教他点啥了。 还真是,人老精马老滑,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了,没准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可老道士先示好,这是在赌自己善良,讲道义呢。 但也不得不说,有魄力! 要不怎么外界会传,八角观内法术多呢。 第52章 后手 一朝懵懂起山中,半寸殷红步步凶。 竹箭如潮人如雨,恶犬威逼前路空。 穷山幽谷起歌声,似为凡间一老翁。 问价皮毛做几何,闻言而昏来世生。 药香扑鼻腹中饿,逃出生天口还渴。 门动铃响白须现,日夜换药康复全。 十载相逢私塾檐,二十再见墓碑前。 别家辞门吞日月,不曾忘却与人约。 悠悠岁月又甲子,行善积德如山岳。 如今香火供奉处,金身满圆已无缺。 回首再看过往事,一声云华一生诀。 三仙娘娘传万里,且看十五登天阙。 祭典,开始了。 这龙爪山上下,莲池城内外,人潮涌动,百万民众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海洋。他们或站或跪,脸上洋溢着虔诚与期待,共同朝拜着山顶上的三座金身塑像。 三仙娘娘像在金箔的衬托下金光闪闪,仿佛承载着无数信徒的信念与希望。 随着朝拜的声势愈发浩大,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山间汇聚。那是无尽香火愿力的凝结,是信徒们心中最真挚的祈愿。这股力量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涌出,将三座金身塑像包裹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金身在光芒的照耀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的眼睛似乎在微微闪烁,嘴角似乎在轻轻上扬,仿佛在回应着信徒们的虔诚。那金灿灿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都一同照亮! 随着光芒的增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开始在山间弥漫。金身塑像似乎真的复活了,它们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举霞飞升,离开这尘世的束缚,飞向那遥远的天际。 百姓们被这神奇的景象深深震撼,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金身塑像上,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惊喜。 于是,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霎时变的更加虔诚,娘娘显灵了!娘娘显灵了! 人群疯了一样高声呐喊,口中不停呼喊着三仙娘娘的名讳。 就连高坐祭台首席位置的袁穹,都被这震撼一幕给惊的说不出话来,白日显圣,举霞飞升! 这是他以前在书本里才能读到的东西,如今竟能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三仙娘娘居然积攒了如此海量的香火愿力! 还有那莲池城百姓,新殿处的灾民劳工,绝大多数都是发自内心感激与坚定不移的信仰! 为三仙提供了源源不绝的香火神力! 可以说,只要这满城百姓不绝,她们三位在这方圆百里的地界,就是彻底无敌的存在! 怪不得昨日晚上,土地神刘鸿告诉他三妖只有那天晚上才是最脆弱的,错过了就彻底错过了。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颇为狼狈,耗尽法力才勉强战胜了其中一个羽涅。 要是三位娘娘齐出手,他袁穹说不得已经可以找个地儿埋了。 还好那云华娘娘是个讲道理的,不曾与他过多计较。 现在想来,自己是赚大了! 殊不知,能让云华如此谨慎对待的原因,就是袁穹身上那件道袍! 道长哥的遗物——玄水法袍! 镇压袁穹容易,难的是镇压完后,要承受绝对的代价。 而这代价……她们仨,大概率承受不起。 并且,云华当时也猜到了袁穹还有底牌没露出来,那一闪而没的浓烈神道气息,逃不过她的鼻子。 她也是修炼此道的。 这更加坚定了让袁穹来做见证的想法。 就在一切达到顶峰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鼓乐,伴随着鼓乐的旋律,三座金身塑像中,开始分离出三道虚影缓缓升起,她们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原来! 这云华,涟明,羽涅三人,在这时候显露了真身! 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面前! 这一手,让下面的信徒和百姓,再次陷入一轮新的高潮! 海量香火愿力彻底托举三仙继续向上飞升! “不对……为何,这香火力已经如此充足,怎么还不见那霞光降临,得到天地认可?!” 广微子捻着胡须,一脸狐疑道。 “老道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袁道长,我也说不太上来,总之就是有些问题……” 两人的对话还没等继续,就被天上的渺渺仙音给打断。 “我,云华代天而守,继山神位。” “我,涟明依水而生,继河婆位。” “我,羽涅保林护民,继土地……” “额啊!” 羽涅话还没说完,就听惨叫一声,大口大口鲜血吐出! 如同决了堤一般! 可这还没完! 原本晴朗无云,天光开阔的好天气,突然间变的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滴雨没有! “就你个鸡妖!还想抢了我土地神的位置去祸乱百姓!?” “我告诉你!休想!” “今日,我身死道消,也要拉你们三个妖魔共赴黄泉!” “哈哈哈哈,死在天劫之下吧!!” 刘鸿! 竟然又是刘鸿,他算是跟三妖杠上了,只是他哪来的法力?! 骤然的惊变,让百姓们先是一惊,随后四散奔逃! 天威实在非人力所能硬抗,狂风之下,每个人都显得惊慌失措,尤其是羽涅突然间再次遭受重创,现出原形的时候! 那妖身更是让一众信徒百姓们恐惧三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可又是一回事! 那之前汹涌澎湃似乎永不枯竭的香火愿力,竟然眨眼间流量少了七成! “老道长这?!这是……刘鸿他……” “唉……”广微子话还没说,就先是一声叹息,“没救了,刘鸿以自身神魂为引子,点了雷部诸将的唤雷牌,召了这场天劫下来,雷劫过后,他也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他区区一个人间皇朝册封的土地神,哪里来的唤雷牌?!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如果只是引来了雷劫,羽涅怎么会吐血不止?重伤倒地?” 袁穹不解。 “所以说,这刘鸿真是好隐忍,一直到今天才底牌尽出!他引燃唤雷牌的那一刻,重临了土地神位,那羽涅当时的行为,就是想要明着抢夺神位,跟祈封彻底不是一个性质了,哪有不遭受反噬的道理?” “庆幸香火深厚,只是重伤,不然那一下,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不愧是老土地,姜确实是老的辣啊……” “这一手,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亏了我当年还真认为这刘鸿是个彻底的凡人了!哼~” 可就在此刻。 袁穹心有所感,一股危机凛然心头! 抬头一看,发现天劫竟然将他也给锁定了!? 第53章 雷劫 所谓的被天劫锁定。 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受,源于超脱五感之外的第六感。 逃不开,躲不掉。 更要命的是,那雷劫眼中,似有活物在有意无意用传说中的神念一遍又一遍全方位无死角扫描袁穹。 就跟袁穹体内隐藏了什么它找不到的东西,誓要搜出来一样。 那种感觉异常让人羞愤,就跟被人大庭广众扒光了衣服,再拿放大镜一寸一寸观察! 广微子也察觉出了异样,看着脸色泛白,浑身僵硬的袁穹:“袁道兄……你……?” “老道长,麻烦你一件事,看好我这小徒,贫道渡劫去也!” “这是神道雷劫,跟袁道长你有何干系?难不成……?” 广微子话还没说完,袁穹兔起鹘落飞速消失在祭台中央。 就在他刚走没一秒,天上雷劫直接来了个零帧起手,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预兆动作,一道青雷自九霄而落! 可让人目瞪口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劫雷的目标居然跨过了今天的主角,刘鸿的眼中钉,直奔袁穹而来! 袁穹此时浑身汗毛乍起,全身上下都是隐隐刺痛感,面对极度的危机,他不仅没有害怕腿软,反而头脑变的更加空灵清醒! 既然躲不过,那就碰一碰! 这一刹,他在脑中拼命翻找自己生平所学,如何正面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毁灭劫雷! 随后他得出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答案:已知雷电伤害的主要运作方式,是通过高压电流冲击人体,导致人体休克或中枢麻痹死亡,其中还伴随着高温闪电火花烧伤等附属伤害,而人体在一定意义上就是有效的导体。 想要避免或者减小雷击伤害,就需要用绝缘体覆盖全身,或者用不良导体阻隔一定量的雷电伤害。 那么现在袁穹手头上,以他的知识储备,所能知晓的绝缘体或者不良导体有什么呢?! 答案就是:白骨法剑! 已知骨骼主要成分是碳酸钙、脂肪和水,虽然不清楚白骨法剑具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但总不能还有脂肪和水吧? 碳酸钙可是不导电的! 再考虑到这个世界是一个真实且玄幻的世界,雷击伤害应该不单单是一种简单的攻击方式,同时必定附带着属性攻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只需要全力给白骨法剑供给法力就好了!!! 让它发挥最大威能,去抵消天劫青雷的攻击!! 管他正不正确呢,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路走总好过跳悬崖! 现在,给我上吧!! 白骨法剑!!! 袁穹剑指苍穹,目光睥睨雷劫,他使出全身的气力法力,灌注剑中! 法剑光芒大盛,也知到了危急时刻,一十二道禁止全部大开! 一时间地面上阴风滚滚,鬼哭狼嚎,一股股不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了树木,吹散了落叶,使得本就昏暗的天色更加阴沉。 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变得扭曲和不真实。 在这沉闷阴森的压抑环境中,躲起来的人们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仿佛有无数不知名的鬼物正在暗处窥视,随时准备扑向那些不幸的猎物。 死亡,从未离他们那么近过。 天空之上,银蛇狂舞,露出獠牙,欲要将地面蝼蚁一口吞下! 青雷如同远古的愤怒凶兽,撕破天穹,发出刺耳又沉闷的轰隆声,震耳欲聋,如同天渊的战鼓被敲响! 它扭曲着,跳跃着,要找到下面胆大包天的凡人,给予致命一击!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本就在地面深处阴翳之下的百姓,又被天上的气势冲击,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不少人竟当场昏死了过去。 随着狂暴青雷的落下,地面上的一切似乎都被照亮了,那一瞬间的光明是如此的刺眼,以至于所有人不得不闭上眼睛。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是天崩地裂,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雷声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息! “师父!!!” 叶灵素一把挣脱开广微子的束缚,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拼了命冲向远处袁穹所在。 那里,烟尘弥漫。 这等变故写来长,可发生却是极快! 前后仅仅就只有那三五秒的时间。 就连广微子这个还说了两句话的人,都没料到天上的雷劫竟动手那么快,好像就是专门来杀人不留活路的刽子手一样。 那就更别提云华三人。 等雷击彻底劈完后,她也完成了自己的应对准备工作,如果刚刚那道青雷,不是劈袁穹,而是劈她们仨,那后果可想而知。 最起码再废一个。 所以袁穹给三人争夺来的时间,堪称救命之恩了,之前送的那点东西可太值了! 这袁道长,绝对的好人呐! 有事他是真上啊! 一点不含糊! 不过感谢的话,可不是现在说的,没那么多时间。 因为雷劫眼中,再次酝酿出新的雷霆! “这小道士!!气煞我也!!没事跑进来作甚!像根引雷针一样!误我大事!误我大事!!” “没死就赶紧滚出去!且看老爷我今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刘鸿声音响彻天际,内蕴煌煌天威,摄人心魄,震煞驱邪,若是一般的小妖听到此雷音贯耳,早就现出原形,跪地乞饶。 可云华终究不是普通的妖,她是有愿力加身的妖,是自封山神半步登位的妖! 只见她素手一挥,旧殿中的金身塑像直接破开屋顶,越近越小,后飞入她手中。 云华左手捧着自己金身,百万香火尽加妖身,右手持一紫金铃,随时都要做出反击状,就见她神情凝重,面色冷清,眼神冷冽,与一开始那自称奴家的云华判若两人。 一旁的涟明,也是早有预备,她先是护住再次身受重伤的羽涅,后取出一枚七彩光流缤纷流转的硕大宝珠,在那宝物柔光内,天上的威压再也不能影响她们姐妹心神。 “刘鸿!往日向来不曾与你计较,可你这失了位格丢了民心的土地,却一直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 “今日!我们姐妹就与你做个了结!” “哈哈哈哈,我刘鸿一生行事无愧于心!你们在我辖地,蛊惑万民,吸精炼药,罪大恶极!妖孽就是妖孽,一辈子也休想成神!” “受死吧!” 无数银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覆盖整个天际! 这片闪电雷光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在那一瞬间,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白昼,然后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这样的闪电风暴中,天穹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电光纠缠,它们以各种形态出现:有的像是蜿蜒的蛇,有的像是锋利的剑,有的像是破碎的玻璃,有的像是张开的巨爪。 它们在空中跳跃、扭曲、分裂,形成了一幅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这边激战一触即发,那边雷坑尘埃落尽。 渐渐现出一道淡金人影。 第54章 人算不如天算 那边天上是雷电交加,鸡飞狐跳,土地斗三妖。 这边地下是尘埃落定,道士挨劈,玄学胜科学。 袁穹头发乱糟糟,脸上灰扑扑,本就短发这下被雷火燎原而过,就剩个茬子了。 之前尚且能叫一声精神小伙,这会儿就如那剃发纹面,刺配充军的贼人。 真是的,他早就该想到的,雷火至阳至刚,专破阴煞气,自己还巴巴的上去送人头,想着只要法力深厚,定能僵持挡住。 结果,那雷火以点破面,一路势如破竹,如钢针刺气球,银枪逞风流,直接就给贯穿到底! 电了他一个满头满脸!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自己身上这件道袍居然起了奇效,先是一层又一层水纹组成了网络,拦住大量雷火,后又激发阵阵凉意,缓解灼烧之苦。 只是可怜了那白骨法剑,现在被电的焦黑一片,无论袁穹怎么道歉,它都纹丝不动,跟死了一样,估计在心里骂街呢,指不定骂的有多脏。 这么一来,青雷就去了六成的威力。 剩下一成正电袁穹电的起劲呢,随后黄皮老书由内而外发出道道金光,神奇的将那剩余三成雷电之力,全部吸收殆尽。 而正当袁穹疑惑之时,心想着这本老书还有这功效呢?能吸收雷电之力? 那我以后岂不是能在天劫雷池下随便浪了? 美梦刚做一半,一缕缕淡金色树木根须就顺着书页夹缝往外溢出,温柔的缠绕在袁穹身上,为他输送一道又一道木属性的生机活力。 就这样,刚刚受的伤一扫而空,除了身上的样子有些狼狈外,再无损伤。 原来如此。 当他从怀中取出书翻开柳神娘娘那页时,看到原本就香火鼎盛的堂庙里,柳神娘娘的塑像就俏生生,活灵活现的立在里面,掐雷指诀的左手此时正雷光闪烁,如电蟒盘绕整根左臂,蓄势待发,其势如虹。 只要柳神娘娘愿意,这一记雷指下去,定能荡平妖魔! 不过袁穹总觉得柳神娘娘手上那,含而不发的神雷气息有些熟悉,好像沾着点自己的味儿…… 怪怪的! 合着把我当变压器是吧!? 不过此时气也无用,倒不如欣喜一下柳神娘娘现在就复苏了! 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就在他恢复思考的时候,听闻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师父”,由远及近闯进自个耳朵里。 这……! 这老道士,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还看不住一个孩子! 只见叶灵素踉踉跄跄跑进战场范围。 天上的法,正斗的激烈,时不时往下掉点东西。 那羽涅这次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秘法,之前还半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就跟打了真鸡血一样,一口长剑舞的那是虎虎生风! 再时不时一声高昂鸡鸣,直震的那劫云松动,眼瞅着再鸣两声,就要露出天光,消弭无形了。 三姐妹联手对抗天劫,一时间不仅不落下风,还隐约占据了主动权。 气的刘鸿时不时开口大骂,只是骂人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小。 “师父!你没事吧!!” 摔的鼻青脸肿的叶灵素终究还是跑到了袁穹挨劈的坑里,一边哭一边想把师父给从坑里刨出来。 “别哭啦!你师父我还没死呢!我不让老道长看住你吗!?怎么他是黄油手吗?连你都看不住!” “你也不听话!这里到处都是雷劫余火,你半点法力没有,往这里面乱窜,那不是胡闹吗!” “也不怕天上一道雷把你劈死,能过来是运气好,可好运气不会一直有,赶紧回去!” 袁穹一下跳出坑,对着叶灵素就是一顿数落。 不过看到袁穹完好无损的样子,就是有点脏脏的狼狈,哪怕被骂了也没事,刚刚还哭着的小花猫,转眼间就露出了点笑模样:“没…没事的师父,有…有这个!它好像能吸雷,刚刚地上那些小电火花,全被它给吸进去哩!” 叶灵素将之前买来的,裂了个大口子的祥云纹玉蛋取出,还真如她说的一样,那枚玉正在消化天劫雷火! woc!这到底是个啥? 这天劫虽说不够纯,只是刘鸿用唤雷牌召来的,可那也是雷火之力,断然不是一般凡物能吸收的。 自己的白骨法剑都受损严重,这东西…… “快收好!以后不要轻易把这个东西掏出来!” “为师一点事没有,你速速出去,留在这只会捣乱,等你什么时候能像那刘鸿一样,可以呼雷引电了,就有资格帮师父了,快去,听话!” 当袁穹拿出师父派头的时候,小丫头纵使万般不舍,也知师命难违,只能无奈退回。 至于说为什么广微子不进来阻止叶灵素? 那广微子凭什么进来? 万一也被雷劫瞄准了咋办?而且他进来干什么?趟浑水吗? 三妖和刘鸿,这两方他都不喜欢,他们斗死斗活,广微子不在一旁拍手叫好就不错了。 话回正题。 那天劫青雷之所以第一击,劈向了袁穹。 盖因为,那柳神娘娘也是草木精怪走香火神道的路子。 还恰恰因为雷劫到来而苏醒了。 这一下苏醒可好,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本就是被刘鸿算计好的神道雷劫,就是专门劈那些妖与精。 可人算不如天算,纵使刘鸿再能隐忍,机关算尽也没料到,这小道士身上还能单独带着一尊香火野神! 结果好了,开场至关重要的偷袭一击,完完全全打了个偏! 这下就给了三妖后续准备时间。 一步错步步错。 本来七成胜算的局面,让袁穹这么一搅和,变成九成的败局! “呵啊!此战非我之过!乃天要亡我,若雷部诸将还在,唤雷牌怎会如此疲软,若大黎还在……又岂会被妖邪趁入!” “小道士!你且听好了!” “我刘鸿自幼习武,八岁就随师父游走江湖,斩杀妖魔!” “待我而立之年,已经手刃妖物百余,也曾遇到善恶之分的困扰。到四十岁时,已经明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从此之后,刀更锋拳更快!无论善恶好坏年幼与否,一并杀之,心中无悔!” “至此,死后被大黎皇帝敕封为一方土地,保境安民!” “你可知!我死前最后一战,为何?” “是昔年我曾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一只修神道的老长虫!当年它百般磕头求饶,赌咒发誓,我又念在它修行不易,一直行善未有血腥气,从而放过了它。” “不料,数十年后,那老长虫被香火噬了脑,贪欲蒙蔽了智,等我再去时一乡百姓已成粪土……” “最后,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而今日!我要为大黎,为大黎曾经的百姓,再做最后一件事!” “斩妖!” 刘鸿声音铿锵有力! 不过这也是他最后的诀别之音! 那“斩妖”二字喊出口时,他已跟那唤雷牌一并化作袅袅青烟,直上云天。 第55章 神道法器 纵使朝代断绝,也遗有孤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个朝代的消亡,是缓慢的,也可能是突然的。 总有无数百姓生逢于此,做了两个时代的见证者。 那大黎最后的土地爷——刘鸿,高歌斩妖! 一时间声音绝响,传遍辖地! 这城中还有不少遗民,就是那大黎曾经的子民。 而今土地的绝唱,唤醒了他们不忘的记忆,大黎! 那个硬生生被天灾妖患拖死的大一统皇朝! 太多人口中轻诵大黎的名字,还有读书人想起了那皇朝二十四贤帝,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真命天子! 结合现在的苦难,不由心中一哀,倘若皇朝尚在,哪怕昏聩腐朽,这日子也要比现今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念及于此,山中、城中、荒野中,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们,都下意识的开始思念起曾经的故国来。 “不好!姐姐,这老家伙死前还妄想重新汇聚一口大黎气运!他想以大黎残运作剑,并雷劫一口气斩了我们!” 涟明脸上此刻露出惊慌!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刘鸿竟如此难缠,死了死了的,还搞出这么一手! 那大黎当年敕封的神灵都这么凶的吗?! “二位姐姐莫怕!我看那老东西就是虚张声势,待我上前一剑斩开那劫云,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羽涅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莽,可能因为鸡的脑容量不是很大的缘故,有点什么事都想着动手解决。 “不可!休要冲动!” “那怎么办!眼瞅着那雷劫就要成形,躲是躲不掉的,只能硬接了,可这威力……”涟明真的要急死了,天上雷眼中紫光闪烁,嗡嗡声震颤天地,那融入了百姓回忆,虚假大黎残运,土地神魂的劫雷,可不是她们仨能接下的。 “慌什么慌!” 云华暴喝一声! 这一下,总算是拿出了大姐的气势。 “我等虽为妖族出身,可修行至今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何惧劫雷!” “正好趁此机会,以雷光洗尽妖气,铸就神躯!” “若没有今日一劫,我还心中不安呢,当真以为山妖野修的路子,就能轻松登临神位吗!?要真是这般轻松,哪还轮得到咱们姐妹仨!” “今日我等姐妹联手,破了那老土地的雷法!” 她一席话下来,登时就让两位妹妹重新恢复了精气神,不再畏惧天上雷眼! 涟明眼珠一转,目光投向袁穹,发现那道士挨了一记,竟然屁事没有!不由心中有些惊异,她刚要开口,就直接被云华给打断施法。 “这是咱们的雷劫,后面的事儿,都跟袁道长无关了,收起那些小九九!” 相比于刘鸿这个穷神。 三仙娘娘在以龙爪山为道场,以莲池城为基本盘,经营的这几年,收上来的香火愿力要比老土地多得多的多。 几年的收益,让那刘鸿再干个二百年都赶不上。 要不怎么会说建新殿就建新殿?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而神只庙宇,重要是那个有灵的金身。 足以见得,她们这几年来到底积攒了多么丰厚的家底。 随着云华眸中神光闪烁,双手于虚空舞动,涟明跟羽涅也毫不犹豫,一左一右互相帮衬,勾连金身为云华输送愿力! 一把遮天蔽日的巨型大伞,从莲池城中缓缓升起,一缕又一缕香火之力连结着城中百万人,在凡人看不见的天空中。 袁穹和老道士亲眼见到了那把名为“万民伞”的神道法器! 朱红罗盖,七彩霞穗,迎风招展,越来越大! 大到好似要将天给装下一样! 广微子见到这把万民伞后神色大变!不曾想到,当年那三妖竟发展如此迅速,尤其是那云华!! 竟然聪慧至此!! 居然懂得万民伞的炼化之法! 何为万民伞? 话说在旧社会,那地方官离任的时候,当地百姓都得表示一下挽留,比较通行的方式就是送“万民伞”,意思是说这个即将离任的地方官,日常像把巨伞一样佑护着这一方的老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而换到这里,就是说莲池城百姓自发自愿,供奉三仙,生怕她们离开,而将自身的命途前程与她们深度绑定! 看这伞的规模,前前后后得有十数万人之多! 再加上平日里信的浅,吃得多的居民。 这云华……是将整座莲池城的香火与那万民伞绑定了! 只要莲池城里的信众越多,那么这万民伞庇护的范围与能力也就越大。 在逻辑上来讲,云华做到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民众自己的香火愿力,铸造的神道法器用来保护所信仰的民众,按理来说这是一个逻辑闭环。 但这事儿巧就巧妙在,三仙齐心合力下,是有能力短暂调用万民伞的。 那万民伞现在对三仙来说,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还用想,必然是挡天劫了! “喀拉!!!” 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龙,从天而降,恶狠狠打在了伞面之上! 空气中传来一股焦糊之味,整座龙爪山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的晃三晃! 而莲池城中的居民,莫名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心悸,仿佛刚才自己好似遇到了大凶大险之事一样,少数胆子大点的人,眼神惊恐的看向天空,感受来自老天爷的神威。 “噗……”实力最弱的羽涅,再次喷涌鲜血,身体上出现道道裂痕,细密又紧凑。 怎会威力如此巨大……云华眉头皱了又皱,可现在不是给她想问题的时候,因为第二道雷霆接踵而至! 又是一声“咔嚓!”伞面被烈雷撕的稀烂,伞杆发出清脆的骨折声,这刚刚还威风凛凛好似要装天的万民伞,一转眼就变成了风中残烛。 这次轮到涟明了,咬紧牙关的她,不愿意泄了这口气,殷红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坚持住!就剩最后一道了!”云华手中掐诀,张口吐出腹中妖丹! 妖丹离腹,七根艳红色的狐尾巴,以半圆形盖在身后,如同一件羽霞仙衣。 狐尾燃烧法力,做好万全准备。 此时此刻,最懵逼的就要属袁穹。 他就像一个看热闹的战地记者,站在下方,抬头仰望那硕大遮天的伞盖,连续遭遇两道巨型雷击! 袁穹心想,这要是第一道用这个雷劈我,自己可能早就变成随风而逝的灰了…… 这也太粗了吧! 就跟有人从天上倒了一车皮的雷池一样! “嗯?怎么回事?你这黄书,怎么又热了?” 他掏出黄皮老书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第三道紫雷再次劈下! 这一下,直劈的天昏地暗,让人耳鸣目眩,从天而降的雷火四溅,准备充分的云华居然靠着万民伞加成自身实力,生生抵住了这三道雷击! 恰逢此时,柳神娘娘那空灵温柔的声音,在袁穹耳边轻声细语:“道君,不知是何人,刚刚替我挡了劫雷……” 啥? 袁穹听到这话后都懵了,不是?怎么着? 原来刚才天上的那道雷霆是冲你来的?! 就在三仙娘娘松了口气的时候,第四道劫雷! 正在酝酿! 这一瞬间,云华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身后涟明和羽涅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第56章 竹篮打水 “姐姐!!”涟明,羽涅异口同声! “无妨!!!” 此刻狐妖意气风发,披头散发,七根大尾巴随风飘荡,眼中神光弥漫,势不可挡,宛若一尊妖圣,傲立苍天,面对即将到来的第四道雷霆,她毫无畏惧之意! 生死间有大恐怖! 可云华现在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平日里那么温润婉转,不喜争斗的一个人,没想到性子里竟隐藏着如此坚韧不拔,敢与天地斗的大气魄。 此刻万民伞承受了三道雷击,已经残破不堪,只能收回去继续温养一段年月才能重新启用了。 按理说正常雷劫也不会如此恐怖强劲,可这是加了buff的,饱含了召唤者恐怖执念的,还是替她人挡了一灾的劫雷! 属实是debuff加满,就是冲着劈死下面应劫者去的! 狐妖内丹光华璀璨,七彩光芒映的她如神女临尘。 两位妹妹看到自家姐姐,竟然如此豁得出去,要用毕生修为硬顶天劫,保全自己二人,感动的潸然泪下。 别人不知道,她俩还不知道吗? 那七彩光华正是对应了她的七根尾巴,那是云华的修行根基,也是本命精魂所在,而现在这种压箱底的牌都被她掏了出来,显然就没想过能活着走出去! 三仙娘娘紧张。 袁穹更紧张! 他听了柳神娘娘的话后,直接头皮发麻,汗流浃背! 因为,第六感告诉他,天上的劫雷没找到黄皮老书里的柳神娘娘,所以干脆将他给当了替死鬼了! 这第四道劫雷,是冲着劈死他们四个去的,袁穹想跑都跑不了! 不过他看云华如此洒脱,根本就不像当初与自己对话时的那个俏佳人,实则一个披着狐狸皮的女战神啊! 尤其是在她那一句:无妨。 更是让袁穹定了心神,准备全力应对! 要不是他现在根本不会飞,高低也得飞上去来一句:我来助你! “柳神,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道君莫愁,原地等待便可,必要时刻,我自会现出法相为道君解忧。” “那我打坐了?” “善。” 就见天空之上,雷电闪烁,劫眼中好似真的出现了一只恐怖凶眼。 正聚精会神盯着下方应劫之人,但见一妖狐飞扬跋扈,赤足凌空,以不屈的神态对抗天劫。 而地下。 见一道人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玄水法袍荧光流转,道韵浮现。 那道士随手一抛手中法剑,一声“去也”,那剑如有灵性一般凌空飞遁,直直寻找叶灵素而去。 在他盘坐的地方,一棵金色大柳树自他身下,拔地而起显出身形,淡金色的柳条柳枝轻轻荡漾,硕大的树冠,虽说没有那万民伞夸张,可也是难得一见的参天大树。 外面看着的广微子直接眼珠子凸了出来,终究还是自己见识浅了:“护法神!居然是护法神!!随身的护法神灵!!我说当初怎么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浓郁香火气!!” “我本以为只是师门传承的猖兵猖将,没想到竟然是敕封的正神!” 袁穹安详的在地上打坐后,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变的心思空明,思维通透,心中激荡,不为外物所扰,好似天上雷劫如耳边蚊,挥手间就可驱而散之。 而这副做派,在他人眼中俨然一副高人模样。 如此大的动静,高处的云华显然也是看见了的。 心思电转间,她火速传音入袁穹。 正在打坐的袁穹,听到耳边有缥缈音:袁道长,妾身最后求您一件事,求求您帮我护住涟明和羽涅吧! “善。” 随后他意念一动,那参天柳树伸出两条柳枝,以迅雷之势在她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缠住涟明,羽涅的腰肢向下一拉,就脱离云华身后! “姐姐!” “放开我!” “要死我们一起死!” 柳枝无视两妖的挣扎,硬生生将其拽落在地。 独留云华,直面雷霆! “不!不要!为什么!凭什么!” 涟明怒视袁穹,一时间也是口不择言。 “我们妖就如此轻贱吗?!凭什么!老天就是不让我们修正道!你们人族凭什么就能肆意打杀我等!?” 她流着血泪质问,受了重伤的她,根本无力反抗柳神娘娘的禁锢。 “我不甘心!不甘心!!” “姐姐!!” 同样被拉下的羽涅,在一旁一言不发,她只是怒视天雷,怒视道人,怒视莲池城,怒视着一切! 这时候,第四道天雷已经成型,就在即将咆哮冲向云华的时候。 地面上一声泣血啼鸣,乱了所有人的心。 就看羽涅强行现出原形法身,猛然挣脱束缚,扑棱着翅膀渐渐消融,一道五彩光华融入了已经彻底暗淡下来的万民伞中! “是时候,让你们也回馈回馈姐姐了,人族!!” 这是涟明的话,只见她也现出原形,是一珠光宝气,浑身富贵的贝类,她脱离贝壳学了羽涅一同进入万民伞! 只听天上的云华悲怆高呼:不可!!! 然而雷霆不给她丝毫机会,一片白茫茫紫薇薇,化作雷龙冲出,就要吞噬狐妖! 说时迟那时快,万民伞竟然比那雷龙还快! 一把就顶在了云华头顶! 烈雷轰然炸响,天空与大地同时颤动! 狂暴雷电之力劈啪作响疯狂锤击着撑开的万民伞! 不得近云华分毫! 与此同时,莲池城中,三仙娘娘庙中,数不清的百姓只觉心口一痛,浑身刺痒,皮肤变得褶皱,容貌变得苍老。 还有大部分觉得身体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仿佛一瞬之间老了五六岁。 满城百姓的寿命随着雷击逐渐减少。 终究。 还是付出了代价。 劫云消散。 天空重新恢复晴朗。 三仙娘娘庙在天劫之下,绝大部分变为废墟,好好一座新殿,还没用完一天,就毁了。 天空之上。 云华傲立,整个人显得神圣又凌厉,山神之位已成。 她现在就是名正言顺,渡过了雷劫,天地敕封的山水正神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手中捏着那柄破碎的万民伞。 涟明和羽涅破碎真身,燃烧三魂七魄,强行调动神道法器,还用这法器逆损万民阳寿,磅礴如渊的反噬之力如钢刀般洗涮她们的神魂。 眼瞅着就要神魂俱灭,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袁穹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同修神道的柳神娘娘看得清楚,看得明白。 那两妖,没救了。 云华沉默着感受自己两位妹妹最后传来的祝贺之喜。 她心如刀绞,却又无话可说。 正如涟明所述:为何老天就是不让我们修正道。 如今正道以得,却毫无意义。 “呵。” 她轻笑一声。 最后望了一眼莲池城。 随后云华毫不犹豫,干净利落斩断七根尾巴,破碎妖丹,剥离神位,以自身法力,神通,神位为代价没入万民伞护持二位妹妹真灵。 以待转世。 “啪嗒。” 那柄残破的伞,从天而降,正跌落在袁穹盘着的腿上。 清风划过面颊,似乎在嘲弄命运无常。 …… “到头来,一场空……” 第57章 薛定谔的围观者 今日是这汖州龙爪山莲池城三仙娘娘祭典封神的好日子。 也是三仙娘娘的祭日。 一切尘埃落定。 这场恩怨之中,没有赢家。 袁穹依旧盘膝打坐,没有理会身边围着的一圈人。 倒不是他在装逼,而是在体悟刚刚所见所得。 柳神娘娘自万民伞中得了不少好处,那可是香火神道的法器,对她这样的神道修者,效果拔群。 红仙姑领着庙里残余的弟子,占了半个圆将袁穹围了起来。 以陆冶为首的莲池城大小势力也来了不少人,占了另外半个圆。 广微子老道士领着两个小辈,独自占据一个角落,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那被雷火燎了头发的袁穹,心中感慨万千。 “陆大人,如今这三害已除,不知这今后……”一位穿着官服,颐指气使的微胖老者,对着陆冶施礼。 “放肆!什么叫三害!若是没有三位娘娘相衬,尔等还能享受今日富贵!?如今居然口出妄言!”青韵当场就受不了了,这群狗娘养的官员,三仙娘娘才没了一刻钟不到,他们居然就!? “哼~!”那老者冷冽一笑,神态傲慢至极,肆意用淫邪视线扫荡青韵破烂衣衫,“这三害刚刚干了点什么,还用我一一道来吗?罔顾人命不说,还害死了大黎土地爷,现在还没将你们这群妖邪拿下,已经是本大人法外开恩了!” 随后他立即转头,满脸堆笑对着陆冶和广微子道:“烦请陆大人,广微子道长出手捉妖!” 只是这二人没有一个搭理他的,陆冶全当没听见这回事,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在那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广微子更绝,在那给冯羽介绍起了叶灵素。 可小姑娘心不在焉,只是眼巴巴看着自己师父,每当她想靠近的时候,都会被一棵若隐若现的大柳树,用柳树条给轻轻推开。 自讨没趣的官员,也一点不觉得丢了面皮,反而愈发嚣张,喝道:“看到没有!二位大人心怀慈悲,不愿跟你们这些妖邪残党计较,愿意放你们一条生路,还不速速退去!?” “否则,老夫定然调集兵马围剿尔等!” 说这话的时候,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就好像三仙娘娘是被他给斩的一样。 “你……!!”狐脸儿沧浪浪拔出手中宝剑,直指官员。 吓得老头往后一崩,现出了与身形不符的灵活。 “好贼子!好妖魔!拿下!给我拿下!!” “都聋了吗!?给我拿下!!” 周围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将目光望向了陆冶身边的陆校尉。 见老大都不发话,那还有啥可犹豫的,必然是不动如山啊! 一个月就那么点军饷,玩什么命呀! 他们是不知道那帮子庙里的娘们有多厉害吗? “青韵!退下,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把剑收起来。”那红仙姑也借此机会看明白了一群人的态度,悠悠开口阻止。 “可是!红姑姑他们!” “嗯?!我看你这丫头还是书读得少,回去再多读读史!” 现在这局面,核心不在站着的众人。 反倒是那位正在打坐的道士。 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最有发言权。 要怪只能怪云华的动作实在太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偏偏那强悍至极的山水正神的气息又做不得伪。 现在就陷入了一种薛定谔的猫状态,外人不知道入了万民伞的云华究竟是死是活。 若是云华还活着,那有些事就都不是事,歌照唱,舞照跳,一切从旧。 可云华要是死了……那? 就得说道说道了。 刚刚的官员,也不过是被推上前台的倒霉蛋,替死鬼,大赌狗。 准备用自己的命,搏个前程。 赌赢了,那就是为身后各位大人们探了路,有功。 赌输了,献头尔。 要说这身后没有陆家的指示,那实在是太侮辱红仙姑的智商了,老狐狸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跟明镜似的。 再加上那老头演技浮夸,时不时还瞟一眼陆冶……呵呵。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红仙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她就不想借着这次意外,来看看莲池城中到底有多少反对势力? 到时候云华娘娘要是还在,就是清算的时候!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算盘。 就连看似最轻松的广微子,都不例外,毕竟这冯羽的舅舅,就是陆冶,陆家在莲池城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言。 若是陆家彻底掌控莲池城,那八角观的影响力,也就能彻底渗透进这座大城,届时好处自然多。 只能说老道长这一步闲子下的甚是关键,谈笑间,就能笼络世家大族。 不要以为修道的,有了法力就能肆无忌惮,还没成仙呢,还没能不死呢,那就得服从凡间基础法则。 那么现在云华的生死,就真的是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柳神,你说这人和妖究竟有什么区别?” 精神世界,袁穹和柳神娘娘相对而坐,二人手中捧着香茗,似是在闲聊。 “道君自己都不清楚,我区区一香火神灵,又如何能说清?” “哪有我这么弱的道君,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凡人而已,只是相对于其他人运气稍好些,这事儿,还确实想听听柳神你的见解。” 说完,他将脑袋扭向一旁,就见一只红火火的小狐狸正用大尾巴护着个小鸡仔和一只月白色贝壳。 眼见袁穹如此烦恼,一向温柔的柳神抿嘴一笑道:“传说上古之时,多族共存,还没有过多种族之别,那时修炼资源丰富,彼此融洽和谐。”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天地有变,不再诞生源源不断的修炼资源,有限的资源和不断增多的修炼者,就有了根本矛盾,族别之分,阵营之分,接踵而至。” “从上古传说,一直打杀到现在,自然也没了信任,更多的是仇恨,互相视对方为修炼资源,补全己身。” “所谓人族有天生的一丝灵性,对于妖族修炼有好处,而所谓妖族,涵盖广泛,多为体型硕大,天赋异禀之生灵,能反之为人族提供海量修炼资源。” “道君,你说这人和妖,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这……”袁穹露出一丝苦笑,说到底还是资源之争,是生存土壤之争,是根本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后天对立的根源所在。 “那为何又都尊神拜仙呢?按理说,神灵不也有妖身而成的吗?怎不见两族去与他们争?” “因为他们强,与之为敌,得不偿失。” “欺软怕硬?” “亘古如此。” 第58章 决断 “既然如此,那我便明了。” 袁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三只彼此依偎的小妖灵体。 不。 现在,已经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妖了。 她们是渡过了天劫的地只,是属于人间的神灵。 得到天地承认的长生种。 香火不绝,神道不灭,则长生久视。 心念一转,精神世界渐渐消失,柳神对着道君一拜,恭送离去。 外界。 大柳树虚影缓缓消散,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股压抑的气氛。 所有人的心中都忐忑了一下。 盘膝而坐,睁开双眼的袁穹,看着周围的一圈人,还有不少都是熟人,只是少了那个自称“老爷我”的贱老头刘鸿。 见到自己被如此多人围观,不由打趣道:“呦?贫道身上是有什么绝世珍宝吗?值得被各位如此围困?之前天雷滚滚的时候不见有人来,现在倒是都过来了?” “怎么?有何见教?” 他眉头一挑,嘴角也跟着挑了上去,那副轻佻不屑的模样,语气也颇为刻薄,让人好一阵牙痒痒,但也让他们无话可说。 这时陆校尉极其隐晦的使了个眼色,豁出去当棋子的官员会意。 当即开口道:“你这年轻道人,怎得这般不知好歹,我们是关心你,怕你有什么闪失,才在这静候的,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面对这等疯狗,袁穹也不惯着,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大家心里都门清,何必让一个棋子前来探路呢? 真当他袁穹脾气太好吗? 怎么? 是你陆冶不会说话,还是广微子让天劫吓哑巴了? “陆先生,这人你熟吗?” 袁穹二话不说,直接找到了莲池城这儿身份地位最高的询问,跟喽啰对话,实在是有失体面。 陆冶之前就展现过读书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一面,当下更是毫不犹豫:“老汉我只知晓,这位大人是莲池城中的一位官员,其余的,不太熟悉,袁道长可以问问在场其他人。” “呵呵,不熟就好,交给你处置了,小狐脸儿。” 袁穹有些戏谑,又有些随意的点了青韵的名。 还真以为自己刚刚对外界的发生的事情全都一无所知吗? 之前这人就跟青韵起过冲突,现在袁穹直接让青韵代为出手教训,简直是再合理不过了! 同时也是一种敲山震虎的手段。 被袁穹叫成小狐脸儿,青韵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袁穹的手指提醒了她。 现在她也顾不上之前和袁穹有多大仇怨了,旋即上前手腕一扣,就将那当了枪的官员给拿下。 疼的他嗷嗷直叫。 青韵似是为了发泄之前怒火,佯装作势要一剑砍断他的双手,吓得那官员赶紧扭过脑袋,张口就要说话,只是那一个“陆”字刚刚出口半个,就被按剑而立的陆校尉后发先至,一剑枭首! 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 “你!”青韵气急,她刚刚只是想吓唬吓唬人,没想着真杀了他。 只是没想到,那军将下手竟然如此狠辣无情! “嘿,不劳姑娘动手,这人冲撞道长,已经是大不敬了,没奈何还想逃避责罚,那只能由在下执行我莲池城的家法处置了。” 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陆家是决不能冒然掺和进去的,在赌注未明朗前,陆家也是不能有半点污秽的,在这种事关家族存亡的节点上,如果只是牺牲一两个棋子,那很赚了好嘛。 所以,为了维护当前的白羽毛,陆校尉只好痛下杀手! 不过这也让众人见识到了袁穹的态度。 那就是少来弯弯绕的,我不接受,有问题直接明说出来。 眼见这边死了人,可这喷涌而出的鲜血,显然不能让任何人动容。 不过陆冶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担当,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小道爷,陆某这儿确实有个问题,那三位……” “死了。” “什么!?”众人一片喧哗,这个回答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都死了,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三仙娘娘的死活吗?答案已经告诉你们了。”袁穹面色平淡如水,一点都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直接就说了出来。 “娘娘啊!!”庙内一众弟子,听了袁穹的回答后当场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就算是那红仙姑,也是强撑身形,勉强不倒,它怎么也想不到,娘娘说没就没了!? 这道士……莫不是在诓骗他们?! 可若是没死……那娘娘们又去了哪里?为何还不出现…… 它觉得道士说的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就更好了。 反观莲池城富商大贾官员那边,则都是表情不一,有的欣喜,有的悲伤,有的惶恐,有的迷茫。 “就……这么死了吗?”陆冶缓缓念叨着,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平心而论,陆冶还是希望她们活着的,并且登神成功。 但若是三位不死,陆家也就到头了,只能说福祸参半。 “不过,死了也好,之前手下来报,城中百姓伤亡数千,满城居民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苍老之相,显然是阳寿被强行削走的后遗症。” “虽说她们之前也做过好事,可功是功,过是过,自然不能相抵,不知小道爷意下如何?” “贫道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后续有没有想好应对之法,如今三仙尽殁,如何保这城中百万民众不饿肚子。” “这……此事还需城中大人们商议商议,到时候拿出个章程来救济民众,这事儿确实不是陆家一家就能决定的了的,还望小道爷见谅。” 果然,没了云华的压制,这群人又开始了拿手好戏——人族内耗。 见袁穹压根没搭理自己这个说辞,陆冶只能把头低的更深了,这小道爷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不过如今三妖已去,顶在陆家头顶上的那片阴云也消失了,那这乱世,也终于该轮到我陆家崭露头角了! “老道长,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那在这的其他人呢?” 袁穹环顾四周,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住所有人,他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皆低下了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贫道一路走来,见到了太多骸骨,也就这莲池城能称得上一方世外桃源,活人无数。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们有一线生机。” “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那在下倒是有一方法,挽救满城百姓!” 说罢。 袁穹右手抓起膝上万民伞,直身而起! 红蓝白三色光团,透伞而出。 沿着道士手臂盘旋而上,径直没入胸口处! 只见这时,原本平静的天空,突然光华流转,一条又一条蕴含神道气息的彩色光柱投射而下。 三道虚幻身影,在那彩色光柱中渐渐成型。 等众人定睛一眼,无不倒吸一口气。 那三仙娘娘。 竟是又回来了! 第59章 妖道人伦怎两全 一点真灵录书中,万般妖神唯命从。 “道君大恩,我等姐妹感激不尽!” 云华,这个表面柔媚,内心刚烈的女子,跪伏在地,对袁穹行大礼。 “山神快快请起!我可当不得你这般大礼!后续还有诸多事务,劳烦三位娘娘,在下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望三仙娘娘莫怪。” “道君所托之事,我等姐妹已然明了,此举本就是我等占了天大的便宜,又怎会怪罪?只是后续的反噬,还请道君自己小心。” “此间事了,且容我等姐妹先行休息片刻,到时再为道君分忧。” 说罢,三仙娘娘再次化作三道金光飞向袁穹,没入黄皮老书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一是不明白他们之前的对话,二是不理解为何那云华会给面前道人行此大礼。 倒是广微子眼前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上前恭贺道:“袁道兄好神通,好手段!竟能存续真灵,点化灵体!这下满城百姓,无忧矣!” “老道长说笑了,贫道哪有护持真灵的本事,全是云华娘娘的功劳,我也只是从中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贡献,只能说是运气好。” 广微子抚须不语,谁还没点压箱底的本事和秘法呢,既然袁道长不愿意说,那自己也不会继续追问。 “陆先生,老道长,贫道有些倦了,得先去休息一下,这城中善后事宜,就靠你们了,后续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三仙娘娘,用不了两日就会重归其位,各司其职,告辞。徒儿,我们走。” “袁道兄慢走。” “小道爷尽管放心,定会给城中居民做好善后。” 袁穹一声嘹亮的哨音,不一会,就听啪嗒啪嗒马蹄声传来,黄鬃马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回来了。 马脸狠狠蹭着袁穹手掌心,那热情劲儿,简直不像一匹马。 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他看到莲池城内大多数民众,都是一脸的麻木不仁,相比起山上发生的大事件,他们更关心的是晚上吃什么。 至于自己寿命是不是减了,容貌是不是变老了? 有什么用,能借此换来二斤米吗? 要是能的话,那……能不能拜托多拿走几年寿命,多给我换几斤米?家中快揭不开锅了,妻儿老小都等着米下锅呢。 要是真有能拿阳寿换粮的好事,莲池城居民肯定早就沸腾了,别说阳寿了,拿命换都行,娘娘慈悲,看看我这条贱命,值几个钱? 乱世人命如草芥,乱世加上饥荒,那就更是连草芥都不如了,至少草芥还能吃。 所以,是不能换的吧? 既然不能换来粮食,那谁爱拿走就拿走, 不过是几年阳寿罢了,不碍事的,反正活不到寿终正寝,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趁早解脱了来得好。 这就是莲池城内,绝大多数百姓的真实心态,他们无力反抗,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挣扎求生。 他们就像大世中的一粒尘埃,风吹向哪吹,尘就飘向哪里,久而久之还觉得这理所应当,人生本就如此,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才是异类。 不过,这个世界好就好在有神只的存在,能维持一些基础的秩序。 但是,坏也坏在居然真有神只的存在,神灵一旦作恶,后果将会是灾难级别的。 总之,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当自己选择收了三仙娘娘进黄皮老书后,那相应的,自己也得承当她们之前行为的果。 好在之前云华承担了大部分,留给自己的只有一小部分了。 可就这样,他还是能感受到一股股排斥之力,是这方世界对他的排斥。 他本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再加上黄皮老书的防护加持,也扣不下袁穹的灵魂,让他承担应有的惩戒。 那好,既然我留不下你,将你给赶出去不就行了吗? 满城百万人的寿命受损,近万人死亡,就算那些老百姓没法主动计较,多数处于认命状态,但是这方世界的法则还在上面看着呢! 既然做了就一定得承担代价! 袁穹接手了三姐妹后续因果,那之前的债务因果,也要一力承担。 哪有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的道理? 就这样,袁穹被判了个——驱逐出境。 好在不是拉入黑名单,永久驱逐,只要消停一段时间,还是能顺利回来的。 念及于此,他准备在排斥较小的时候,交代完成一些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应该先看看这收录了三妖娘娘的黄皮老书有什么变化。 待回到住处。 他一人进入卧房,从怀中掏出那本将自己拐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第一页,第二页没有什么变化,道长哥跟骨女都还是一副老样子,一位在树下倚坐,一位在树下被餐。 到第三页柳神娘娘的时候,整座柳村都显得鲜活许多,人物更加灵动,相比之前堂庙处黯淡无光,这次能明显看到柳神的彩绘塑像被供奉其中,供桌上瓜果梨桃,糕点三牲,一应俱全。 最惹人眼球的还是那时不时闪过道道雷光的左臂,杀伐之气十足。 第四页。 只见一片空白的页面上,先是跃出一只火红灵巧的小狐狸,它满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东嗅嗅西看看,左边小爪子刨一刨,挖出来个鸡蛋。 那鸡蛋下一秒就孵化出个小鸡儿来,跟着小狐狸屁股后面乱转。 又遇到一条河,小狐狸用大尾巴钓上来老大一个蚌,就在为能加餐欢喜的时候,谁知蚌闭紧了壳,瑟瑟发抖,那小鸡啄了半天都啄不开。 画面一转,三只小可爱过上快乐的林间山水生活,吃住同,修炼共。 小狐狸还会在睡觉的时候用大尾巴将小鸡和小蚌给包裹住,三小只一起变成一个大团子。 画面就此定格,停留在此处。 他隐约间感觉不对,还差点啥,这才只占了下面半页…… 果不其然,与下方彩绘不同的是。 三尊水墨风格的神女像跃然纸上! 为首的神女双目闭合,表情慈悲,一手托城池,一手举山岳,好不威风! 而另外那两尊,袁穹一眼就认出了是涟明和羽涅。 涟明神态冷漠,持珠拿河,好似一尊高高在上的无情神灵。 而羽涅面容凌厉,眼中含煞,手握宝剑直指前方,似有生死大敌。 右上角书四个大字“三仙娘娘”。 “心向良善苦修难,妖道人伦怎两全。 百万生民齐供奉,是非好坏号三仙。” …… 第60章 拘神遣将 好一个妖道人伦怎两全。 人族自己都忠义孝难全,又怎么有脸去要求一个妖,还是一个一心求神道的妖? 袁穹承认,如果自己和云华易位,他绝对做不到娘娘那般心善慷慨。 他本就是一俗人,有现今的一点本事,都是老黄书的功劳,跟他自己关系不大,所以心性这点上,还是稍微差了点。 尚且没有寻到自己的道。 袁穹心有所感,似乎自己已经被这方世界的给影响同化了,不然怎会对生死也如此司空见惯了? 心中很难因为死亡,再有半点波动,他想起了那个被一剑枭首的官员,就那么直挺挺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可对于生死的敬畏,全然消失不见,仿佛死在眼前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条命,而是路边野草水中浮萍。 待到现在反应过来时,不免心生惊惧之感。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对死亡如此淡漠,已经变得不像曾经的自己了,虽然袁穹预料过自己会变,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来到这方世界,可是连一个月都不到…… 难不成是跟使用的法术,功法有关? 他想到自己目前拿得出手的东西,无一例外,不是阴气就是尸体,破案了! 就是这些影响了自己,哼哼,那这次抽奖,啊不是,这次的收获,希望能阳间一些!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不再急着翻开第四页背面。 想到之前的玄学胜科学,袁穹决定沐浴更衣焚香斋戒,以一个全新的面貌来欧一下。 按理来说三仙娘娘这波,再怎么也开不出低阶的。 年轻人,还是不太自信。 整的外屋的叶灵素也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师父又遇到啥大事了,煞有介事满脸严肃的晃悠来晃悠去,最后一次明显是刚沐浴完,就又急匆匆回去了。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 袁穹终于是面带希冀的再次打开了老黄书。 当他翻开第四页的背面。 “拘神遣将”四道金光一闪而逝,犹如四条晃金绳没入袁穹体内。 何为神? 土地是神,河婆是神,山川主宰亦是神,天上星宿也是神。 何为将? 人间有将,鬼城有将,妖魔统领也称将,天兵将领还是将。 这神通…… 可大可小,下限高上限更高。 袁穹闭目领悟,只觉眼角抽搐。 颇有种无奈之感,管杀不管埋的神通。 厉害吗? 很厉害,只要他心念一动,驱动神通,就可将一地神灵召至面前,但事后如何解释,那就属实不归神通管辖了。 要是实力不如袁穹的,自然任由驱策。 若是实力远远高于他的……没试过,不知道。 说不准那神灵正在家吃着火锅唱着歌呢,一下子就被袁穹给拘到面前,八成第一目标就是袁穹了。 他苦笑一下,这神通,有用,但是用处也没那么大。 自从见识了土地神刘鸿的实力后,他对一些志怪小说中说土地爷实力不济的描述,简直嗤之以鼻! 好家伙能召唤雷霆,一人独斗三妖,你跟我说这是实力不济? 那我只能说大神,你眼界太高了,可能也就只有那种手摘日月拿星辰的顶级修炼者才能空口妄言:土地太弱了。 袁穹想了想,道长哥应该有那个本事,就凭他三剑斩龙改变地貌的强悍战力,对付寻常的山神土地,不在话下。 对呀……刘鸿……倒是可以拿来练练手,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念及于此,他当即来了个精准定位。 “大黎莲池城土地神刘鸿招徕!” 就见袁穹话音刚落,四道金绳透体而出,飞天遁地搜山检海而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时间。 先后三道金绳无功而返,重新没入袁穹体内。 正当袁穹不再抱希望的时候,最后一道金绳姗姗来迟,它在没入袁穹体内前,将一块残破不堪,处处焦黑的烂木牌子交于他手中。 “我让你找刘鸿,给我整块破木牌作甚,难不成是他的牌位?” 袁穹心想,这玩意也忒不智能,傻乎乎的,自己以后可得慎用,不然哪天再把自己给坑了。 他仔细端详手中烂木牌,上面没有任何法力流转,妥妥的凡物一枚,不过他还不死心,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重新翻看一遍。 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他有想过,这可能就是广微子老道长口中说的“唤雷牌”,但是这玩意不是被刘鸿给祭了吗? 所以才不死心的检查多遍,就是还心怀希望,觉得那贱嘴土地爷尚且能留一丝残魂在其中,等待自己发掘。 可现在,那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这次袁穹又换了个目标,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次得拘个稳妥一点的过来。 然后…… “莲池城土地神司晨羽涅娘娘招徕!” “唰~~” 一道金光浮现,那金绳对着老黄书就冲了进去,一秒不到。 全身上下被捆了个结实的羽涅娘娘,正凹凸有致的被摆在袁穹塌上! 不对劲! 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你这神通金绳有问题! 他尚且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司晨张口就骂:“你这下流道士!怎得如此淫荡!纵使我现在听你调令,也绝不会牺牲色相侍你!” “我警告你!我们三姐妹绝对不会向你这色道士屈服!今次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就休怪我等后面不配合你!!” “还不速速给我解开!那双色眼在看什么呢!” 自知理亏的袁穹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他赶忙挥手召回那金绳,满脸歉意对着羽涅道歉。 “羽涅娘娘莫怪,刚刚学了一手小神通,正在开发尝试阶段,不曾想中间出了些小问题,才会这样……” “诶,莫怪……莫怪……” “不知羽涅娘娘刚刚是在做什么?被那金光裹挟后又是什么感受?还请娘娘如实告知,这对贫道真的很重要。” 做事直来直去的羽涅见到袁穹如此郑重道歉,满腔的怒火也就熄了七八分,没办法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大都能这般低三下四了,那自己多少也得给几分薄面。 “我刚刚正在修炼,突然听得一声召唤,正琢磨着,究竟是何人燃香火唤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金光裹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到这了!” “袁道士你究竟在搞什么神通,竟然能趁我不备,将我给绑来?” “羽涅娘娘消气消气,小道而已,唤作‘拘神遣将’,贫道正在这试用呢,不过娘娘既然出来了,顺道也帮看看这个东西?” 他将手中烂木牌递了过去。 “什么破烂玩意?就一块烂木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继续修炼了,说不定二位姐姐已经着急了。” “对了!看在你救了二位姐姐的份上,之前你对我不敬的事儿,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哼哼~~” “走了!” “咻~” 羽涅自己重新钻了回去。 单章解释一下大家的问题 评论区我几乎都看了。 其中遇到了一些读者朋友们关心的问题,我想在这里做一个简单梳理,方便更清晰了解【三仙娘娘篇】中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点。 当然了,这里不排除我写的不好这个因素。 有人说我写的类似《地煞七十二》,我真的很开心,因为祭酒大佬的文笔,我实在追不上,人家笔下李长安才是真洒脱,就是年更让我心梗。(我行我上,我自己写,小声哔哔) 还有人说我仿了《黑神话》,我第一章是七月份构思的,八月十五号发布的,就已经是“画面”+“定场诗\/判诗”的模式了,这样是为了让读者更清晰了解我笔下的妖。 影神图,确实是好东西,我都挨个看过,灵感得了不少。 能被作这种类比,我也很开心啊,说明大家认可。 先从第一章开始。 汖州。chi pin,我取了pin,不过读什么不重要,以字化形,能从单个文字就了解到此地的山水地貌,就够了,哪怕叫:山水州,都好。 关于凌道人,傲霜,潭江龙君。 在最后的定场诗中写的很明白了,“百年霜雪未曾见,恨斩龙君寄我情。”。 结合我之前在评论区为一位书友的回复:超浓缩写法,有点春秋笔法了,各种细节容后再露,能说的是,凌真人已经算是性格和善的剑仙了,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信里写了什么,才会让大剑仙甘愿身陨也不放过龙君? 最新评论区已经有人说出答案了,只能说时也命也,没有谁是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还有第三章,有人说道士明明之前就遇到过鬼了,为什么还那么傻那么天真想进村子去瞧瞧,难不成智商被吞了? 实际上,结尾处有写: 跟着那佝偻老丈一起越过老柳树,进入村子的袁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白骨法剑的剑身轻轻一震。 他暗自一拍剑脊。 示意安静。 袁穹得到了法剑示警,轻拍剑脊,让它安静下来,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那为何还要一门心思进去呢?走了不就好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总不能大白天还有鬼物出没吧?之前遇鬼是夜里,白天可能会好点,实在不行见机行事,赶紧跑路,要是没遇到鬼,自己就赚了。 这里是主角对于这个世界认知上的不足,我们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总会觉得那是陷阱为什么要去? 可站在当事人视角,他是一团蒙的呀,他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所谓的常识在这边不太适用,人是社会性动物,总会下意识想要和同类沟通。 所以他想赌一把。 继续往下顺着。 后面有两点争议最大。 一个是收徒。 我能不能先问一下各位,是不是被番茄里面的小爽文整的有点ptsd了?只要是女性角色,就是什么后宫之类的? 剑来里的陈平安还有几个徒弟呢。 我不是总管,写不出他的文采。 可我也想说,这徒弟,是真教的,一个人,哪怕他再厉害,终究力有不逮,叶天帝横压万古,不也有几个徒弟? 想要成大事,人多力量大,是根本,没有人帮衬着,就是累死主角,也没用。 我不是写后宫文的,每一个出场角色都有自己的用处,哪怕是第一章的菜花蛇,都有它的宿命。 这还是评论区有生物大佬指出来了,我才会说菜花蛇的,不然你们没看出来的暗线,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叶灵素这个名字,我都不是随随便便取得,包括她妈姓林。 别的书主角,也不会真的孤身一人,那隔壁书主角身边还跟着大青牛呢,我这就跟一个小女娃就要挨骂,兄弟们是真狠啊,她到底做了啥惹人生气了? 难不成是林中小动物?那回旋镖是主角自己打自己的。 而且,成为“师父”,是一个成长的必经之路,之前主角的性格多少是有点轻佻,还有这大学生般清澈天真的眼神和心态。 而这,就是他成长的一个标志,当了师父后,总会有些改变。 还有就是,拖油瓶不存在的,不会真以为要一直带着吧? 他都要被驱逐出境了。 继续往后。 有人说,打的稀里糊涂。 明明是去问道的,怎么就干上了? 我在评论区给一位朋友做了简单答复,是关于逻辑线的,可能有人没看到。 这里再简述一下:起因是袁穹趁着夜色闯入旧殿,去了青韵住处,后被青韵发现了气味。 小狐脸儿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红姑姑,老狐狸觉得不是大事,可能就是个饿坏了的小蟊贼,便让青韵去拿了了事。 这里,红仙姑已经有了一些警钟,因为在之前剧情中。 刘鸿找到了袁穹,告知他——今夜是三仙娘娘最虚弱的时候,想要除妖,就在今日。 所以红仙姑,还是准备自己镇守这间有金身塑像的殿,不离开半步。 而这时,主角去了,一个道士,想在三仙最虚弱的时候造访,你要是处在红仙姑的位置,你怎么想?你会怎么做? 关键点:深夜,造访,主人虚弱,关键时刻。 更可恨的,袁穹还是一副道士装扮,想想之前广微子干的事儿,也是打断过一次登神。 红仙姑开口说的那句:先拘了再说!再押送到三仙娘娘面前请罪! 已经算很给慈善了,没说杀,只是拘押。 但视角换到袁穹这,他觉得那刘鸿疯疯癫癫的,说的话没有可信度,而且! 主角没师父教,他压根不懂什么叫关键时刻,他修炼过吗?没有啊! 他更不知道这是大忌! 在袁穹视角里,我好心好意跟你问道来,你个看门狐二话不说,就要跟我大打出手,我是软柿子?还是泥捏的?我今儿就跟你杠上了! 要知道,现代大学生\/年轻人(我自己也是),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好说好商量的时候怎么都好,可一旦真掀了桌子,那就气涌上头,大家都别好过了!做事是不计后果的。 主角也是个年轻人,老成是装出来的,他本就没什么大的阅历,现在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 后面越打,架越打。 那羽涅也是个火爆脾气,干就干!谁怕谁! 但是当云华,这个会说话的出来后,事情不就收场了吗? 云华是谁?百年以上诗书满腹,人情世故的妖神。看人准的很。 驴脾气的,得顺毛捋。 这是很符合年轻人心性的,没降智也没过分给主角加智商,正常反应了。 还发现不少玩群星的第四天灾读者,人联都给我整出来了,人族至上确实好,我也比较认可,可万事不绝对,至少我写完了这些,没有人认为云华是恶吧? 主角被驱逐出境,回到现代处理点琐事,就会进入下一卷了,下一卷写“人”,而不是像第一卷一样,高高在上的神,妖,鬼。 第一卷的视角实际上是偏高的,看到了众生疾苦,可不知道众生为何苦。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还有许多地方有遗漏。 等下次开单章的时候,再继续吧~ 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鼓励! 我会继续努力认真写文的。 有兴趣一起写诗的,可以留在评论区,我看到后会绞尽脑汁对上~ 另外,之前答应的,兄弟们的打赏凑够100加更。 已经够103啦,感谢金主们的贡献。 用爱发电就行,那个免费,现在赚钱不易,让我们薅番茄就行。 明天三更。 第61章 唤雷牌 羽涅来得快,去的也快,风风火火的。 袁穹将老黄书收好,把烂木牌放在桌边。 犹豫片刻,还是唤了声:灵素,进来。 他对这个相处半月的小姑娘,颇有好感,聪慧灵巧,重情义。 当初收之为徒,只是看在满是孝心,又可怜巴巴的,还有她那母亲临终前的期盼与不舍。 如果不然,这偌大莲池城满街满巷都是可怜人,为何独独收了这么一个弟子? 缘分,到了。 可如今,他有感自己将要归去,确实有些放心不下她,更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小小年纪,就又要独身一人。 听到师父召唤,小丫头捧着长剑推门而入。 上来就是:“师父师父,你快看看吧,我要哄不好它了……” 袁穹寻思什么就哄不好了? 然后叶灵素将白骨法剑往他怀里一递。 好家伙! 都被卤成羊蝎子色了! 那法剑一进袁穹怀里,就开始使劲蹦跶,仿佛一只上了发条的小猪仔。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股懵懵懂懂的不明混沌语言涌入他识海深处:&*#¥%…%#@!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被雷劈了一下,就是不一样,都给劈开窍了! “好了好了,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下次贫道定然不拿你去抗雷劫!” “再说,你这不也因祸得福吗?要不是贫道灵机一动,你现在还是个小哑巴呢。” 坏了事儿了,袁穹话刚说完,白骨法剑气的直接从怀里蹦了出来,用剑柄追着袁穹满屋子跑,阴风、阴火、幽魂、枯骨样样俱全,一齐往袁穹身上招呼! “反了!反了!” “宝贝打人了!” 不过好在这些家伙事儿刚一碰到袁穹身,就自动消失了。 出了一口恶气的白骨法剑重新钻回小姑娘怀里,不理袁穹。 在一旁看着袁穹狼狈模样,捂嘴偷笑的小丫头…… 这让袁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下面的话了。 索性,暂且不说。 “好了,一直露在外面,也不便你休养,不如先回来吧。”他掏出老黄书对着白骨法剑一招手,这次法剑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一溜烟就钻了回去。 这还是羽涅刚才给他的提示,在里面修炼,那也一定能在里养伤。 他拍了拍封皮,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日子也是苦了你了,待他日寻到个好地方,也让你开开荤,先在里好好休养吧。” “师父,有位叫冯羽的大哥哥送了我个东西。”叶灵素从小布袋里翻出一本古旧书籍,“我实在是讲不过他,稀里糊涂的就收下了,您看看,要是不合规咱再给他还回去。” “《点苍剑术纲要》?一本剑谱?”袁穹只是略微一看,就没了兴趣。 我袁穹跟人动手,什么时候需要会耍的一手好剑了? 只需持剑在手,白骨法剑它会自己动的,好吧? 全自动! “既然是人家诚心诚意送你的,你自己收好就是了,有些事为师不便出面。”袁穹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略一停顿,“前些日子教你的那些法子,你看着挑拣一些教给那冯羽,他师父是广微子老道长,传你术法的人,这份情咱们得还。” “弟子晓得,师父放心。” “这一两日,为师再试着教你一手拘神遣将的神通,此乃师门秘法,到时候看你能领悟几分了。” “啊,对了,这不是有了剑法?之前不是还在铁匠铺子订购了一把短剑,裁缝铺子买了几身衣裳吗,正好一同取了回来,可不能白白便宜店家。” “走着。” 莲池城——铁匠铺。 还是那位魁梧铁匠,在热火炉子前叮叮当当打着铁。 看模样,还是在制甲。 也不知道老哥哪来的那么多订单,不打武器,天天制甲。 似是感觉有人造访,那汉子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道人领着个童子,又重新把头低下继续捶打铁片。 “店家,我们来取短剑了,之前约好三天后来取,因为一些事情给耽搁了。” 铁匠狠狠一锤凿下,顿时火星四溅,就连地面都有种微微颤动。 这汉子,得有多大劲儿。 “店家?” “道长此来,只是为了取剑,不想还点什么东西吗?” “嗯?店家在说什么?贫道何曾跟你借过东西?莫不是糊涂了?” 就见那铁匠将铁锤扔到一边,直起了如同铁塔般的身子凑上前。 “虽然我那老友执拗顽固,不懂变通,但也曾共事百年,相处还算愉快。” “如今,他已烟消云散,以神魂应了当年誓言,我只想留他个遗物,为他建个衣冠冢,这等愿望,道长都要阻拦吗?!” 袁穹听到这儿,哪里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是莲池城土地神刘鸿的“同事”,既然自称共事,那就一定也是个有编制的。 没想到这莲池城,居然卧虎藏龙,自己买个东西,都能遇到一位神? “哦?阁下是……?”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昔年往事,只如过眼云烟,现在我只是个开铁匠铺子的手艺人,只是还望道长能将那块唤雷牌残片交还于我,让我为老友立个冢,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那块残片,已经没有任何神力,彻底沦为了凡物,若是道长慈悲,我愿意用一件还算不错的法器交换,若是道长不愿……我也做不了什么,能以神通取物,我不是对手,只是可怜我那老友的一生了,哎。” 这汉子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实则也是个会说话的,一字一句算是正中了袁穹心坎上。 心想,反正那唤雷牌残片只是为了做试验,看看刘鸿死没死透才取回来的,现在正主已经开口索要回去了,自己强行霸占着,也不是那回事。 至于这汉子提的什么那法器交换一说,袁穹又不是个贪心的贼人。 总之这便宜不能占。 不过…… 在还之前,他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对着那铁塔般的汉子,不怀好意的微微一笑。 就在铁匠察觉不对瞳孔收缩,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袁穹直接零帧起手! “大黎汖州龙爪山山神招徕!” 两道金光从袁穹体内冲出,瞬间飞扑在汉子身上,霎时间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山神……前任山神在地上愤怒挣扎,却不起丝毫作用,越动被捆的越紧。 就连眼睛都被金光遮蔽上,连愤怒的目光都发不出来。 “还真是曾经的同僚呀。” “灵素,看到没有,这就是咱师门秘传神通,多学着点。” “啊?师父,弟子不敢用,这这……也太得罪人了!” 第62章 猜测 宋金刚。 前朝——大黎皇朝认命的龙爪山山神。 其性格果断,刚毅,有眼光,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昔年,大黎行将就木,宋金刚寻着一个机会假死,付出大代价断了和朝廷神位的联系,随后由当地官员上报朝廷。 可那时,时局动荡,人心轻浮,钦天监内部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怎么会在意一尊山神位,也就没有再敕封新神。 不过说实在的,就以大黎那时候的国运,想要再封新神,属实有点得不偿失了。 后,大黎崩解,宋金刚逃过一劫,只挨到了少量的气运反噬之力,也算是少有的能得到点善终的山水正神。 就这样一直隐居莲池城内,开了个铁匠铺子,自此之后不问世事,过得倒也洒脱。 刘鸿自然是知道老伙计性格的,无论自己如何百般相求,宋金刚都不会帮着蹚浑水。 但是相识一场,总不能真的放任不管,任由老友灰飞烟灭。 于是战斗过后,他寻回了唤雷牌残片,只为埋葬刘鸿。 可笑的是,还没捂热乎,就被一缕霸道金光给当场卷走,宋金刚都怀疑只要自己稍有阻拦,都能连自己一起给捎过去。 而现在。 他体会到了。 自己当初的感觉没错! 你看现在,不就给拘起来了? 封阻法力流动,阻隔意念召唤,镇压体内法器,来了个全套一条龙大禁言术。 现在自己生死,全在人家道士一念间。 宋金刚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师父说的没错,这招确实得好好学,学好了,不会得罪人的,敢记仇的来年坟头草都得三五米高。 黑暗中,思绪万千,度日如年。 虽然不知道,道士为什么将自己给放出来了,还赔礼道歉了几句。 但他哪敢说半个不字? “不敢不敢,道君有什么要吩咐小神的,尽管说就是了,保证绝不推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小神已经不干山神几十载,但消息还算是灵通的,定然不敢欺瞒道君!” 不愧是刚毅果断的性格,有眼光! 第一时间就找对了自己的定位。 道爷很满意! 眼见对方如此配合,袁穹也没做的更过分,虽然刚刚已经很过分就是了。 二话不说,直接拘了起来。 之前本以为这“拘神遣将”就是一个神通描述,没想到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拘”起来啊…… 这闹得怪不好意思的,现在他都有点想知道后半段的“遣将”是怎么样的了,奈何不知道有什么神将在世,也就不好遣,再者说,万一遇到个不好说话的呢。 还是留待以后再试吧,现在干正事重要。 于是袁穹就将自己之前做的事,给那宋金刚讲述了一番。 听完袁穹描述的他,紧紧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什么费解的事儿。 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烦请道君再施神通,拘我一次,让我细细体味一下,那种感觉。” “……”虽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吧,可总感觉怪怪的。 既然人家都主动要求了,那袁穹自然不好拂了面子。 这次那宋金刚做好万全准备,到了两里地外,屏息静气布置结界尽量削弱自己身上香火神道的气息。 随着香燃尽。 那是两人约定好的拘捕信号,只要香燃尽,袁道长就可以使用神通了。 至于说袁穹为啥不怕他跑了? 他跑就跑呗,跑了整个铺子就都归咱了,还能赚不少。 “大黎汖州龙爪山前任山神宋金刚招徕!!” “咻!”一道金光再度飞出! 可能是之前有了抓捕经验,这次不到十息的功夫,他就一脸苦笑着被拘了回来。 “道君,有些眉目了。” “哦?还请宋铁匠直言。” “我沿途在四个不同的地方,分别留下了迷惑之物,其中一块玉牌之上,有我一缕分魂。”他摊开手掌,展现给面前的道君。 袁穹浅看一眼,很好没看出端倪来,隧假装不在意的让宋金刚继续。 “于是……道君这神通,先是拘了我,后又去了玉牌处,裹挟走了玉牌,所以,在下有理由相信!” “那唤雷牌中尚且留有刘鸿一丝残魂!” “何以见得?仅凭猜测?还是就这一次试验之举?贫道也不瞒你,我这神通时灵时不灵的,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完全确定。” “不过,贫道也不会贪你东西的,唤雷牌在我那住处,你随我一起走一趟,还你便是。” “道君大德,宋金刚没齿难忘!以后但有事情,任凭驱策!” 可不得任凭驱策?不答应直接给你抓来! 三人火速折返回住处。 “来者是客,先喝杯茶水。” 袁穹主动给宋金刚斟了半杯茶,吓得前任山神双手捧杯躬身而立,像一只大号马喽。 “宋铁匠何必如此客气?左右不过一杯茶水,犯不着这样。不过,贫道有个疑问,究竟是哪位能指挥你这大山神亲自锻铁造甲?” “哦,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这纯粹就是我个人好奇心使然。” 这话袁穹说着简单,听在宋金刚耳朵里那就是:不说那就挑个良辰吉日吧。 当然了,袁大善人肯定是善解人意没有那方面意思的,可就是架不住别人往那边想呀。 “道君,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这甲胄是给天狩义军首领韩龙芝和他手下将领打造的。” 天狩义军,又一个新势力出现。 袁穹对这汖州局势不甚了解,只知道一个小明王李怀仙,还是听好兄弟左南天吹牛逼吹出来的,什么占据汖州半壁江山。 这时候又来个韩龙芝,听这名,就不像是个好惹的! 据他所知,上一个带仙又带芝的强者,那是凭借一人之力纵横边疆,打的西域诸国毫无脾气。 “灵素呀,那块唤雷牌,就在为师卧房的桌子上,你且去取来,交还给人家。” “遵命,师父。” 八面玲珑的宋金刚何等人也?就从袁穹的微表情和话语之间就判断出了,这位道君并不了解天狩义军和韩龙芝。 他当即补充道:“小神生前也勉强算是一百战军将,死后被敕封为山神,以小神从军时的眼光来判断,这汖州几股势力间,最有希望完成整合的还得是韩龙芝的天狩义军。” “我倒是就知道有一个小明王叫李怀仙,不知宋铁匠如何看待?” “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乱世当用重兵杀伐,快刀斩乱麻,速速结束一地战乱恢复秩序,那李怀仙过于追求稳妥,一味求发展,最终只会成为瓮中之鳖,徒做他人嫁衣。” “有理有据。” 就在两人闲聊正欢的时候。 卧房内一声惊叫传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 叶灵素惊叫着冲了出来,显得有些惶恐! “吵闹喧哗,成何体统!怎么一点都不沉稳呢?天大的事,你也得慢慢讲清楚,发生什么了?” “师父师父!我刚刚听从您的吩咐,去取那唤雷牌,可结果我刚一拿到手里……”叶灵素哭丧着脸继续道,“不知为何,那颗玉珠突然蹦出来将唤雷牌给吃了!” 显然叶灵素还记得袁穹说的,不要轻易展示给外人看到这件事,迟迟没有掏出来。 “拿出来瞧瞧。” 袁穹发话。 小丫头听话的取出了那枚有大裂的紫色宝玉。 “什么!?蕴雷珠!?” 只听宋金刚一声惊呼,竟连茶杯都打翻在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63章 一线生机 “蕴雷珠?” “曾为雷部诸将所用的法器,用以蕴养雷霆之力,人间能有此宝,实属难得。” 雷部诸将又是啥…… 难道这方世界还有天庭? 但这话他实在是不好问出口,现在袁穹的身份是这方世界的道士,一个道士问这边天上是不是有天庭? 那不是在搞笑吗,有些事还是得自己去发掘一下。 “不过小神也没想到,道君爱徒手中居然有此重宝,这下我那好友刘鸿合该有一线生机!” “这宝玉是在一个卖老旧物件的摊位上偶然买来的,就在那龙爪山上的庙会里,灵素说见其有异状,不过贫道开始确实没看出有什么异状来,现在看来,这宝贝真是越来越给人惊喜了。” 袁穹有些咋舌,没想到随手买来的一块碎玉,竟然是这等重宝,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 果然,有些事看似是巧合,实则就是命中注定。 不然为什么叶灵素这一路际遇,几乎都和雷霆沾边? “人寻宝物,宝贝亦择人,能使明珠不蒙尘,说明道君爱徒与此物缘分不浅。” 宋金刚感叹,有些人,有些事,确实不能比。 “刚才宋铁匠说的,那刘鸿一线生机?莫非,就是靠这蕴雷珠了?” “正是!我猜那唤雷牌中应该还残有他的一丝魂灵,若无外物温养,假以时日也就彻底消散天地间,可那唤雷牌已成凡物,按理说这人间不会再有神物可以重启唤雷牌,可是……”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道君,只能说这刘鸿命不该绝!还望道君留他一条活路,或许万年之后,他就能重返人间。” “居然要万年之久?” “嘿,以他那作死法,还能存这一线生机,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万年后还可转世投胎,已经是多少人神妖鬼求都求不来的。” “灵素,听到没有,以后好好保管此物。” 叶灵素乖巧点头,表示听懂了,原来那牌子,现在的珠子里,还住着一位老爷爷呀。 “道君慈悲!我替我那老友感激不尽!” 袁穹摆摆手,示意无需感谢,反正是顺手的事,后续照顾的又不是他。 “正巧,早些年间我还与刘鸿共事的时候,他曾在我这里寄存过一块陨磁铁,让我帮他锤炼成剑胚,等那剑胚炼成的时候,他却用不了了,就一直在我这放着。今日就当谢礼赠与道君。” “道君万勿推辞,就当这是我那老友的一番心意,活命之恩无以为报!” 袁穹怪不好意思的,他还真没想过捞点好处什么的,只是觉得这也太社会了!怎么有神灵存在的世界,咋也这么讲究人情味呢?是不是过于“人”了,变的不“神”了! “此乃顺手而为,我确实没想过借此索取宝物。” “道君高洁,自然不会贪图这些东西,那不如就当替我那老友保存一下,毕竟万年之后,我也不一定寻得到他。” “这……既然如此,那行吧。” “我观这蕴雷珠有一面损伤较大,有破碎风险,我也不会修复这等神物,只能想个办法让其不继续扩散裂痕,不如就将蕴雷珠嵌在那剑胚柄处,当做一重保护措施?” “好好好,一切依了宋铁匠的意思,你是专业的。” 叶灵素一脸懵的看着两个人的言语上的交锋。 心想,自己师父这么会的吗? 那蕴雷珠嵌在剑胚上的话,到时候还能不能分开呀? 要是分不开,这剑到时候是师父的,还是那刘鸿的? 她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 在宋金刚的妙手下,这剑成型极快。 本就是锤炼好剑胚,就是在后面加个珠子的事。 当宝剑出炉时,莲池城百姓再一次见到了乌云盖顶,电闪雷鸣,吓得他们面色苍白。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天劫,实在不是一般民众心理素质受得了的。 不过这次那天劫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见宝剑自行腾空飞入劫云之中,不消片刻,雷劫消失,天地再次恢复清明。 就在所有人以为宝剑有灵会借此机会遁走的时候,谁料长剑自行飞回,兜兜转转落在了叶灵素怀里。 这下,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捧剑童子”。 袁穹哈哈一笑,笑骂道:“你这调皮捣蛋的家伙,既然你诞生之日招来了天劫,还有本事自行驱散,不如就叫你呼雷引电剑吧!” 只见他话音刚落,青铜色剑身上当真烙印下了四个古体小字。 上书:呼雷引电。 “恭喜道君得此法剑!”宋金刚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灵物,当即上前恭贺。 “还是宋铁匠锻造技艺高超,才能让此物现世,不知那韩龙芝当初许给了宋铁匠什么职位?” 宋金刚一愣,这都哪跟哪啊,咋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了? 可他也没犹豫,答道:“阳山山神。” “好气魄,那宋铁匠可得努努力了,据贫道所知,那阳山……不,这汖州当初没有所谓的阳山,大概是千余年前一位大剑仙,将一头黑龙斩杀在此,以大神通将那黑龙万丈龙躯给化作山岳,此后才得名阳山。” 听闻此言,宋金刚瞳孔一阵收缩,他之前也只是在零星古籍上得知过此事,说是这阳山乃一渎龙君所化,可书上没说是被一大剑仙给斩的! 而今天,却被一颇为神秘的道人告知此事,让他颇有些惊诧。 “以我观之,那龙君死前怨气极重,全靠那剑仙一直镇压,也不知如今情况好些没有,宋铁匠要是想坐上这阳山山神的位置,得命硬才行,若我没有猜错,大黎当年也没有敕封过阳山山神吧?” 既然宋金刚舍得下本,给了好处,那自己说什么也得回馈点有用的东西? 那什么最有用呢? 自然是事关前程和性命攸关事。 现在袁穹这则秘闻一说,两样全占了。 宋金刚登时满头大汗,对这位神秘道人更是敬佩了十分! “多谢道君指点!宋金刚没齿难忘!” “多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我结有善缘,贫道只是动动嘴皮子。” “日后,好自为之。” “灵素,我们走。” “……” “恭送道君!” 第64章 袁穹做梦也想不到…… 恍如一梦神仙路,尤看尘世凡人苦。 降妖伏魔手中术,道君今日遭驱逐! ——————回炉重塑 …… 当真是赤条条来,满载而归去。 叶灵素见师父闭关一天一夜不见人影,饭都不吃的时候。 就觉得有些反常。 实在担心的她,趁着晚饭时分,端了一食盒饭菜悄悄进了屋。 然而,让她有些揪心的是,屋内空无一人。 她只看到些许银两摆在桌上,一柄破伞,一封信,一页纸。 小丫头一瞬间眼眶通红,已经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她步履蹒跚上前,颤颤巍巍拿起那封信。 ‘吾徒灵素亲启’(字是柳神教的) 一滴一滴的泪珠顺着眼角往下淌,师父他…… 见字如面: 为师因先前事,诸般因果加身,不得不暂离此地,实乃无奈之举。 爱徒不可因此颓废,更该力争上游,勤修苦练,不可堕了为师威名。 修炼一途,在意在心,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传你的《地煞养尸法》,《拘神遣将术》需你自行领悟。 师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修炼上的问题可以去请教三仙娘娘,云华三位会留在这里保境安民,赎还罪孽。 凡间有诸多俗事,依为师所见,未来这汖州必然爆发大战,莲池城无有独善其身之可能,若是那小明王李怀仙占领此处,云华虽会护你无恙,但小事你可去寻一叫:左南天的军将。 他是为师过命的兄弟,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弟子,白帝城琉烟阁的约定,他自会明白。 要是韩龙芝来这儿,宋金刚此人心思多,定然不敢放肆,自会为你平息凡间事端,你自无需多虑。 若你以后外出游历,替为师寻一名叫“傲霜”的龙女,切记! 莫要声张,暗中寻觅。 若为师所料不差,你只需寻找她的葬身地。 至于,与那些其他门派的交流,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咱们也没个门派名,你师父我就是这支儿的第一人,你就是我现在的大弟子。 倘若别人真问起来,你自己想一个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咱们这门派不说是穷的叮当响吧,那也是没啥值钱货,派内诸事可以自行作主,苦了你了。 呼雷引电剑你自己留好,看它跟你挺亲近,那就好好善待它,若是被人欺辱了,你就得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叫我剑也未尝不利! 桌上的万民伞,交还给莲池城,这是属于本地的神道法器,云华自然会管理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哦!对了。 山间那群成了精的小兽,你务必看管好,万万不可使它们出去害人,为祸一方。 既然为记名,那你就是它们师姐,需承担管理教导等职责,立了功要奖,犯了错要罚。 有朝一日,贫道要是听说有门下之妖,祸乱百姓,我定不饶你们。 灵素吾徒,日后要多行善事,锄强扶弱,救善民惩刁民,不可恃强凌弱,欺压良善,做事要有分寸,好坏需自己判断。 待为师归来时,再考校你功课。 …… 从小没了爹,后续没了娘,好不容易有了位带她入道的师父,结果…… 师父是好师父,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那是真的严师慈父,别看面相年轻,实则对她没有藏私。 跟袁师在一起修炼的半个多月,小灵素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快乐,不仅满足了她的小任性,还让她看到了曾经自己看不到的风景。 叶灵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所谓的修炼天才,也从不觉得自己运道好,因为在这之前,倘若没有袁师领路入门,她就永远都是那个在路边乞求的小鬼,可能现在早就饿死,或者被坏人拐走了。 所以师父的话,她都是百分之二百遵从。 更何况是这个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年月。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说不准你我也都该是那顶级修炼体质,只是无奈降生于此末法时代,成就天生牛马圣体,一生无法修炼,寿不过百,家境贫寒,唯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方可养家糊口,得以繁衍生息。 却也因此蹉跎半生,雄心不再。 小灵素擦干眼泪,不敢违背师父法旨,不可颓废。 有在这哭的时间,还不如多去练练术法。 师尊临行前交待了那么多事,自己可得一一安排妥当。 叶灵素本身就是一个极有主见主意的人,小时候有父母压着,外加此方世界男女尊卑之别,没有办法以凡人之命硬逆世俗。 而到了修炼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个袁穹能压在她头顶,让这朵躁动的雷霆可以稍微安稳点。 现在…… 袁穹这道符没了,小丫头除了遵守法旨上面写的内容,其余的那就堪称彻底放飞自我了! 什么世俗法礼,什么人间规矩,全都对叶灵素无效。 我不知道啊,我师父没教给过我! 没教就是没有! 杀星出笼! 至于说袁穹信中所讲,门下穷的叮当响? 说出去谁信呐! 炼法,术法,器法,一应俱全,甚至法剑之中还隐藏着一个嫉恶如仇的老爷爷。 怎么?金银角下凡是吧? 这还不算那林中精怪,舔马,三仙娘娘,三仙娘娘手中宝物,万民伞……还有袁穹留下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人脉。 那广微子修道快百年,身上也不见有一个像样的法宝,如果当初呼雷引电剑在他手中握,后面就没三仙娘娘什么事了。 只可惜,老头没那个命,真正的宝物是会择主的。 她穿好之前量身定制的小道袍,整理好纶巾,现在她可是代表了师门,怎可不注意仪表? 后又仔仔细细将袁穹卧房从里到外打扫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遗留后。 将信和那页画有三仙娘娘的纸整整齐齐贴身放好,没有半丝褶皱。 随后小丫头对着青铜长剑一招手,呼雷引电剑就跟一块磁铁一样,紧紧贴在叶灵素背后,最后将万民伞握于手中,缓缓出门而去。 走前,还特意对着卧榻磕了头。 “师尊放心,弟子晓得,不会让师尊担心的。” 待到大门外,她对着黄鬃马有模有样吹了个哑哨,可马儿有灵屁颠屁颠就来了。 叶灵素翻身上马:去龙爪山! 黄鬃马得令,飞驰而走,直奔半山。 她准备先按法旨收拢师弟师妹,好生教导,有功赏有过罚。 这可都是师父的记名弟子,怎能流落在外? 随后以师弟师妹为将,以三仙娘娘的莲池城万民为根基,以左南天、宋金刚为内应,发兵剿灭让师父担忧的李怀仙、韩龙芝之流。 想让她求人,丢了师父颜面? 做梦! 至于多行善事,锄强扶弱,救善民惩刁民,师尊法旨说的清楚,可怎么做,那就是弟子的事儿了,只要一统州郡,发布政令,上行下效,才是最效率的,单凭一人一剑,又能做多少好事? 还有那寻人一事,更是简单,举州郡之力,建立寻觅机构,培养密探,何愁不成。 袁穹可能做梦也没想到。 他这弟子,之前确实读书明理。 可读的最多的。 是兵书。 第65章 恍若隔世 推开窗户。 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一切恍若隔世。 深深吸了一口,嗯,还是熟悉的尾气味道。 袁穹打开自己刚刚充完电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过去了半月有余,如果没有猜错,两方世界的时间是基本同步。 几个未接来电,大都上面标注【快递送餐】,通讯软件中也只有聊聊十几个私聊,剩余大多是群聊的99+。 此前种种如大梦一场,要不是身上还穿着那件道袍,他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轻叹一口气,掏出老黄书,还在。 心念转动间,道袍离体还给了大剑仙。 当袁穹重新换上牛仔裤与t恤,对着镜子照照,只觉不适应。 俗世滚滚红尘气,庄周梦蝶与谁离。 前一日还是与那山神土地谈笑风生的大道君,而今却是凡尘俗命中苦苦求生的一粒尘。 公园长椅上,他孤自一人独坐其间。 刚刚试着去了一趟人流涌动的商业街,但那种格格不入的异样感,有种让他想逃离的感觉。 难怪古来仙神,都是隐居深山,远离人潮。 “人民公园土地招徕。” ……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反应,就连金光都未迸发。 不禁自嘲一笑,都说了建国后不许成精,土地归国家所有,又怎么会有土地这种神灵的生存土壤呢。 再说,这里灵气稀薄,甚至能直言几乎没有。 若不是法体天成,混元不漏,能自行转化少量法力供给机身,他恐怕连施法的本钱都没有。 不能要求太多。 现在自己这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要是自己想得开,整个探灵直播,没事就往发生诡异事件的地方去探探,说不定还能积攒不少人气。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倒不是惧怕鬼怪,这破地儿能有啥厉害角色?怕的是,暴露自己的能力。 钱,他又不是很缺,何必干这种事。 凡尘俗世的名利,他已经看不上了。 真正能让他心动的如凌道人那般飞天遁地,剑开山河绝世之姿。 要不,寻访一下名山大川? 正好验证一下《地煞养尸法》里的风水篇。 顺便看看能否遇到些传说中的隐士高人,与其一论道法高低。 可转念他就觉得不太现实,究竟什么样的隐士高人那么想不开,会选择停留在这种末法时代。 恐怕有能力的,早就跑了。 也罢。 拿出手机简单查了查有名的道教门派,除了耳熟能详的全真、正一,还有真大,太一,净明等派别。 至于下面细分的小门派,就更多了,什么龙虎山,茅山,闾山,纯阳,重阳等等等等。 多到袁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时间,将它们全部游遍。 寻山,问道,访古。 ……………… 去往湘西的高铁上。 他认真查阅着手中的资料,有电子版,有文字书籍版,都是一些关于“赶尸”,“蛊毒”之类的内容。 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相比于道教,那边更多是介于“道”和“巫”之间,随着现代科学的兴起,这种模糊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以至于游客到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和尚庙,那就会认为是道观。 袁穹会的那点东西,确实有些阴间,所以他决定从这些能跟自己有重合度的地方查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录个视频,或者来个直播,整一出标准的人前显圣。 多了不用露,把骨女唤出来,来一场红粉骷髅的把戏,就足够让有关部门第一时间把自己给包围了。 理想状态下,被收编或者是合作,然后调取国家积年累月收集的资料,好过自己辛辛苦苦调查。 要是状态不理想,他就有可能面对复数的狙击手,来跟他论道。 然后他想了想自己的拿手好戏。 白骨法剑——鬼蜮展开。 骨女——森罗鬼魅。 《地煞养尸法》——僵尸袭城,血祭之法。 柳神娘娘——装神弄鬼,蛊惑群众。 拘灵遣将——这边用处不大。 懂了,来的可能不是狙击手。 是弹道导弹。 你就说有没有道吧。 还是苦一苦自己的两条腿吧,好过苦一苦自己的骨灰。 哎,好难搞啊,在这边束手束脚。 倒是坐在他旁边的中年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袁穹手中的书籍。 最后见这个俊朗小青年一脸惆怅的瘫倒在椅子上,他不由有些好奇,操着一口颇有特色的赣语问道:“小伙子是准备去研究民俗吗?看你这些书,准备的挺充分嘛。” 他将一本书扣在脸上,有气无力道:“是啊大叔,我就对这些神啊鬼啊的感兴趣,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点没见过的。” “你这小伙子,就这么跟个无头苍蝇似的,那能有啥收获,不过多出去转转也挺好,长长见识,顺便给当地贡献度gdp。” “那能咋办,大叔?市面上能找到的资料就这么点,我能搞的全搞来了,要真是啥封建迷信,咋还舍不得让人看呢。我猜啊,肯定有猫腻!” “小小年纪那么喜欢阴谋论,可不是什么好想法,那不是不给看,是当年有教授学者研究过此事,所谓赶尸,只是把客死他乡的人给背回故土,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交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白天赶路遭人嫌弃,尸体还容易腐烂,赶尸人就只能趁夜赶路了,后来以讹传讹就变成了神神鬼鬼的,都是底层苦命人赚个辛苦钱,每日和尸体做伴,身体也好不起来,现在用不上这个职业了,传承也就基本上断了。 就现在的年轻人,要是说自己去传承赶尸,那他老娘不得打断他滴腿哦。” 中年大叔笑呵呵给袁穹解释着,倒是个热心肠的。 “不是说赶尸是赶僵尸吗??” “哪有什么僵尸,都是乱传的。” “那为啥不让土葬,都改火化了?” “你这小娃娃,哪来的那么多问题,这些东西自己一查不就知道了,现在信息获取那么简单,比我们年轻那会可是进步太多咯。” “嗨,我怕信息茧房,还是看看蛊虫吧,这个更有意思。大叔您对这个了解吗?” 中年大叔推了推眼镜,一脸神秘的道:“小伙子,爱情得靠自己争取,这世上可没情蛊这种东西,别异想天开了。” 得嘞,还是个“老顽童”。 袁穹又重新把书盖在脸上了。 “蛊术有没有我还真不清楚,搞学术的得拿证据说话,但你要想见识见识巫术,可以请个向导,往深一些的寨子里探探,有的寨子里还保留着古老传承下来的巫祝,就是得自己区分真假,价格不便宜,可别被宰了。” “这也能商业化?” “不差钱的大老板们挺多都信这个的,那也是凭本事赚钱,不寒碜。” “您老是干什么的,这么清楚?” “大学里教书的,平时没事也喜欢研究点民俗,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文化嘛。” 第66章 债 关山难越,谁悲失足之人; 萍水相逢,尽骗他乡之客。 袁穹打着呵欠坐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篝火晚会”,他现在算是明白有些事儿,还是老人家看得透。 ‘真假难辨,价格不菲,别当肥羊。’ “pia”的一下,两万多块打了水漂,路走的挺远,山钻的挺深,就是没点真东西。 台上的老师公正在那极尽能事手舞足蹈,驱鬼驱邪,身后两个小伙则是赤裸半身,随时准备接应。 也是,那老师公眼瞅着都得九十好几了,吃藕都能塞牙的老爷爷,后面可不得配上救火队员吗。 当初花小阿仓的钱,那是半点不心疼,现在花自己的了,袁穹真是觉得有点肉疼。 不过看在老爷爷卖力表演的份上,只能撮着牙花子认了。 谁让周围那十几个小老板,社会成功人士一个劲的叫好。 老师公驱邪驱的越勤快,驱鬼驱的越卖力,他们就越兴奋。 只是偶尔听着夹杂在吵闹之中的几句杂谈。 “李总,罗沐山那个山头,你们集团还没拿下来吗?” “嘿,别提了老刘,正是这事儿闹的,我才来这去去晦气!” “有啥事是你李总搞不定的?” “本来也没啥,其余山民也都老老实实拿钱走人了,就是那半山腰有个破庙,里面有个老头死活不搬,给多少钱都不走。回来前几天晚上,我带队按上头的意思,直接把大挖机开上去了,准备趁老头不在……” “反正钱一分不差他的,拿几百万走享个晚年清福去不好吗,本来侦查好了他不在,谁知道那老头子不知道从哪跟鬼似的冒了出来,当场就被一根掉下来的横梁给砸着了,听说送医院的时候,人都快不行了,也不知道后面的事,董事会怎么处理的。反正我是挨了好一顿骂。” “,嗨,多大点事儿,解决了就行,有些老古董就是喜欢跟钱过不去,天天守着那点传下来的破烂玩意,那能有钱好使?老头子要是识时务,拿钱走,说不定现在都能娶个十八岁的,开个第二春了,哈哈哈。” “那肯定能解决好,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了建半山别墅,我们一个小小集团可吃罪不起上头的大人物。” “……” 这种腌臜对话,袁穹实在是不喜,说白了不就是强拆吗,但又不能因为这点事出手教训人,干脆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明。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帮黑心开发商就不怕遭报应吗? 还好这老师公没有法力,纯粹就是表演性质的,不然真让巫祝之术保护了这种人,那袁穹说什么也得出手干预干预了。 他干脆找来向导,问了问什么时候开席,准备直接去祭五脏庙。 得到答案,还得两个多小时呢,后面的祈福仪式才是重头戏,老板们花钱都是为了这个来的,可灵了。 怪不得一个个,这个总,那个长的,都心甘情愿花钱来这穷地方。 袁穹表示,自己想在寨子里随便逛逛,到吃饭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是的,打电话,这么偏僻的山中寨子,都能有电话信号,还有网络覆盖,可见这基建做的到底有多厉害,能覆盖每一个偏僻角落。 可基建都能覆盖各处,但偏偏,阳光照不透每一处黑暗呢? 对这种要求向导自无不可,应该是见得多了,自己就是这个寨子里的人,他详细叮嘱袁穹不要走太远,这寨子外面都是真正的原始林地,会有各种毒虫毒蛇出没,如果遇见千万不要好奇靠近。 另外现在天色已晚,外出最好佩戴一些驱虫药,正巧自己这里就有一枚香囊,里面就有秘制配方做的驱虫散,对毒虫毒蛇最是有效。 看在咱俩有缘,只收你1888元。 袁穹一听,当即摆摆手,说自己有准备。 我要是真在你这买了,那我就是个棒槌。 但不得不说小笃寨里面还是有些东西的,那些古老建筑与石刻,一看就是有不少年头的古物。 至于为什么没有被博物馆收编,那就不得而知。 他沿着崎岖小道一路向后山行去,渐渐远离了点点灯火。 刚刚向导说香囊的时候,袁穹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己那小徒儿,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遭人欺负。 从兜里摸出那枚绣竹的青色香囊,悬佩腰间,整个人的气质又高了点,仅仅简单装饰,就多了一分出尘的味道。 湘西多山地丘陵,这小笃寨更是在那偏僻地,诚如向导所说,出了寨子后,外面大多是原始地貌,二里地之内还能见到一些简易安全措施,想来是为游客搭建的。 等出了两里地外,就彻底恢复没有了。 袁穹就这么独自一人行走其间,追寻一条地脉而去。 又在这山间走了大概有二里地的崎岖小路,只见前方有一小水潭,借着月色能看到水潭墨绿,其上漂浮着一层雾气。 咕咕呱呱声,淅淅索索声,还有袁穹踩在地上枯枝败叶的嘎吱声。 原始林地中,最可怕的不是瘴毒蛇兽,反倒是一种名为“山蚂蝗”的小东西,只要人敢坐下,就会被迅速爬满全身来吸你的血,要知道山蚂蟥是会“飞”的,只要有人路过就会弹到身上下不来。 山脉,地脉。 阴气,瘴气。 “好一个小四凶之地,若是在这里养尸,说不准也能养出一只不错的僵。” “就是不知道,这种险地平日里有没有出过事,附近村民怎么不来破掉风水。” 他在那一个人喃喃自语。 显然,袁穹是不懂,对于山民来说,冒然进入这种原始林地也是危险至极的,他们对于原始地带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在寨子周边一公里,再远可就没人愿意深入了。 没什么好处,还容易搭上命,要知道对于老猎户来说,深入原始地带都是豁命的活儿,林子里面随随便便点什么东西,一个不注意就能要人性命。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挥舞两下,手感刚好。 似有意似无意的在地上,用枯树枝画了个叉。 “地脉郁结处,倘若将尸葬于此处,效果可会好上数倍。” 一句没头没脑的怪话。 话刚说完,手机铃声响起,是向导打来的,说晚宴还有半小时就开席了,让袁老板回来吃饭。 一听有饭吃,袁穹立马就折返而回。 挥手将枯树枝扔进了水潭之中。 瘴气,更浓了。 等他走远后。 突然!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破土而出! 竟是一个双目赤红,肤色苍青的人。 他来到打叉的地方,重新挖了个坑,将自己给埋了进去。 第67章 凶杀案 大背头彩电,正播放着一部僵尸片。 袁穹一边吃着山中野味,一边看的津津有味,挺下饭的,过去的老片子血浆什么的,还是挺足的。 其中的一些道术法术,也给了他部分启发,然后他偷偷试了试,发现果然能上电视的,那就没有啥真货。 而这时,被称为李总的人,正满脸的阴晴不定,嘴唇不自然的抖动,紧盯手机屏幕的眼神时不时涣散一下,显然心不在此,思绪漂浮。 一种名为焦虑的情绪,如同附身一下,驱不走。 看来刚刚的祈福仪式是白看了。 “怎么了李总,脸色看着那么差,是吃坏肚子了吗?”名为老刘的人手中拿着酒杯过来,应该是想跟李总喝一杯的。 “老…老刘…没,没事。” “行行,没事就好,要是有事,跟兄弟我说一声,能用的上的,咱肯定不孬,合作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嘛。” 听那老刘这么说,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李总,不知怎的,一咬牙,喝了满杯白酒,在那老刘耳边小声说道:“我刚接到的消息,集团董事会死了三个人……死在一块了,浑身血全都被放干,还有不少撕咬痕迹,!” “警方怎么说的?凶手抓到了没有?!”老刘一听八卦,登时来了精神,只是他不太明白,董事会死人了,跟你有啥关系,你紧张啥?不过,李总不说,他也不问,主打的就是给个耳朵,展现陪伴价值。 “死的都是企业家,事件实在太恶劣,警方暂时封锁了消息,同时正在调派人手追捕凶手……老刘……我……!”这杯酒的效果,没撑太久,几句话的功夫就又怂了下去。 袁穹正在一边听的带劲,凶杀案哦,这可不多见,还是一次死了三个企业家。 那老刘将手中酒杯一递,李总一饮而尽,再次压低声音道:“都是跟那拆迁有关的!” ……………… 由于案件实在过于恶劣。 专案组连夜就成立了,由大领导带队,抽调了不少刑侦精英参与案件侦破工作。 上面要求必须尽最快速度破案,以安定企业家的心,不然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影响了投资和当地发展,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挨处分。 还有就是这种恶性事件,是多少年未曾发生过的,如果凶手继续作案,到时候社会上也会人心惶惶。 所以专案组的成员全都在各处奔走,寻找线索。 根据已知的卷宗显示: 三位企业家是在一栋别墅中被杀。 负责打扫卫生的人,发现了里面的尸体,立即选择报案。 由于这是私人别墅,所以外面的安保等级和监控措施是不弱的。 可那行凶者,竟然能悄无声息进入别墅内,将三人虐杀致死,就显得很不同寻常。 根据现场周边采样调查,发现了凶手的脚印。 以脚印大小深浅判断,凶手身高大约为176cm,但是体重竟然达到了惊人的150kg! 这种体型,那根本就是个胖墩! 那胖墩是怎么轻易翻越围墙的? 还没用梯子之类的道具。 法医鉴定报告则给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结论。 三位死者,浑身多处骨折,是被人用手硬生生给捏断的。 伤口牙印处,检测出了多种霉菌和病毒残留。 更让人费解的是,那牙印,像人又不像人。 如果非要给一种解释的话,那就是凶手在牙齿上装了可以吸血的犬齿,根据案发地出血量判断。 三位受害者的血量加起来,凭空消失了一大半。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凶手取走了他们的血液。 吸血鬼作案?还是僵尸作案? 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多牛鬼蛇神。 大领导驳斥了这种无稽之谈,认为这只是凶手故意造成的一种假象,想要误导办案人员,把案件往不可破解的方向去引导,从而延缓破案时间,逃脱法律的制裁。 不得已,刑侦精英们只得重新梳理手中线索,寻找新的线索,以此来确定凶手是谁,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所以,为了确定杀人动机,办案人员又去搜集了三位受害者的生平,想看看是不是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报复了。 毕竟这种丝毫不要赎金,只要命的作案方式。 大概率是碰上了仇人,小概率是来自竞争对手的暗杀行为。 随着调查的深入,办案人员们发现这三个畜生干的坏事…… 手中有钱,身后有人,竟然全被他们给安全摆平了! 那些花了大价钱雇来的律师团队,凭着丰富的经验,硬生生将法律变成了坏人的保护伞。 这…… 想杀他们的属实不少。 最后还是一位刑侦专家,建议从近期的事开始摸排。 很快。 关于罗沐山的拆迁事件,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一位老者的“意外”死亡,也被众人发现。 那老者名叫:陈伸伙,一直生活在罗沐山的庙里,那庙没个确切名字,当地人也就都叫罗沐庙。 根据身份信息确认,老者八十九岁,无亲生儿女,是这间庙的主人,有地契的那种,父母是谁也查不到。 根据村民说,那老头是上代庙主人收养的孩子,再往上那就不知道了,老一辈早就作古,只是知道小时候自己父母不让往那边去玩,也没啥香火,平日里大家伙都是去和尚庙上香拜佛,这穷山破庙的能有啥灵验的。 那陈伸伙倒也不是真的孤身一人,曾经收养过一个男童,取名:陈垚。 陈垚的履历没有什么精彩过人处,跟绝大多数人一样,上学打工当社畜,攒钱买房买车娶媳妇。 一直在为了过上好生活,努力奋斗。 逢年过节,也都会回到这罗沐山陪着老头子过个好年,日子倒也过得去,如果一切照旧的话。 陈伸伙也没几年活头了,他一死,地契传到陈垚手中,到时候这破庙就算是彻底断了人气。 那时候再征地,可能也少去了这些许纠纷事。 但世间所有事,不都是一个巧合摞着一个巧合吗? 顺遂,只是人的美好梦想。 当线索查到陈垚的时候。 专案组发现,陈垚,不见了,他的程序员同事说他早几天就请假回家去了,说是有些家事要处理,好像是拆迁,以后可能就不用再给吸血鬼老板拼命打工了。 根据系统显示。 陈垚的身高,刚好176公分。 可体重……60公斤。 第68章 白瞎了这好名字 陈垚最后一次有记载的行踪,是昨日清晨买了一张大巴车票,乘车去往孜芦县。 而距离小笃寨最近的县城。 正是孜芦县! 从这开始,监控画面就彻底断掉了。 偏远小县城的汽车站,绝大部分摄像头都年久失修,只能起到一个威慑作用,关键时刻必然掉链子,部分来自基层,深刻了解当地情况的老刑侦,就没指望过那些老化电子设备。 纷纷第一时间调查起与三位死者有关的人,与罗沐山拆迁有关的人员。 最后一个名字出现在了大家视线中。 李德善。 负责罗沐山项目的总经理,管理半山别墅项目的公司领导。 拆庙那天晚上,他是全程在场,目睹了一切。 李德善的领导,那三个已经死了的集团高层,就是这起强拆的导火索,至于谁去点的火…… 觉得这就是一桩小事,手拿把掐的李德善就亲自带队,一来是想在领导面前露露脸,表表苦劳,二来是不放心下面的人,怕他们再搞砸了。 于是当晚悲剧就发生了。 经查,发现现在李德善人在小笃寨旅游观光,小笃寨附近唯一的县城——孜芦县。 线索已经出现,专案组就绝不会放过,老刑侦们互相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以初步判断这就是一起仇杀。 大量警员火速飞扑小笃寨,力求一举控制犯罪嫌疑人,保护潜在受害者生命安全。 为此,连直升机都调来了两架。 因为,有老江湖准备先给李德善打个电话,通通气,了解了解情况。 但一连三个打过去,都是没人接。 他们还联系了其家属,让用通讯软件呼叫联络,一样石沉大海。 一层阴霾就这样笼罩在了所有办案人员心头。 从孜芦县到小笃寨,常规交通,最快的方法是骑摩托,一百多里的山路,那也得骑小半天, 要是自驾,在不熟悉路况的基础上,司机通常都是以龟速缓慢通行。 所以陈垚这一路都是不眠不休的吗!? ………………………… “噗嗤!” 一根指甲锋利修长,骨节粗大的苍白食指,一下就洞穿了面前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肩胛骨。 那种被硬生生戳穿血肉骨骼的痛苦,让李德善疼的整个人都扭曲起来,豆大汗珠顺着脑门子往下哗啦啦的淌。 眼神中充斥着惊恐与绝望,可还是尽力用余光瞄向桌面上正在震动的手机。 【宝贝女儿】的备注,正在发来视频通话邀请,似乎在这一刻,他变的勇敢了些,拼命扭动身躯想要吸引面前那怪人的注意力。 只是,他的行为注定徒劳无功。 帽子,墨镜,风衣,遮挡了这怪人的绝大多数身体特征。 “李德善,原来你也有割舍不下的美好。”这话说的犹如破风箱拉线,铁锯割铁锈,一会尖锐一会低沉,那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有个女儿。” 可就是这样难听的声音,听在李德善耳中都是腊月寒冬霜雪天,一声炸雷惊在耳畔。 “唔唔唔!!唔唔唔!!!” “你说我要是点开这个视频,当着你女儿的面,一点一点将你的血给放干,肉给割净,看着你一点点痛苦死去,她会不会心疼你呢?” “唔唔唔!!唔唔唔!噗通!!”李德善直接带着椅子摔倒在地,不停地给面前风衣大哥磕头,企图让对方心软的同时,制造噪音引得附近同伴及时赶来支援,跟着他一起面对这个死神。 “别白费心思了,小聪明救不了你,他们都睡死过去了,没八九个小时,醒不来。” 陈垚缓缓拿起手机,在李德善脸前比划着。 “你都白瞎了你这好名字,礼、德、善,这三个品行你到底占上哪一点了?坑蒙拐骗,欺行霸市,吃喝嫖赌,你倒是样样俱全!杀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师父当初是被木头给砸着了,可当时还不严重!要是及时送去医院就医,根本就死不了!” “是你!还有你那三个畜生上司!让他活生生在那被压了两个钟头,失血过多休克过去,觉得应该能死了,才送到医院假模假样一下!” “你们这帮人渣,就是怕他活着阻碍了你们的工程,就选择让他去死,一个个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猪肉不如的畜生!人渣!败类!你们还活着一天,就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践踏!” 一指,两指,三指! 鲜血浸染的窟窿在李德善大腿,小腿,手臂,胸部,腹部等地频繁出现。 剧烈的疼痛,让他如同虾米一样紧紧蜷缩起来,捆绑身体的粗麻绳勒得全身血液不循环,居然还起到了点止血作用。 “你放心,我不会祸及家人的,冤有头债有主,今晚杀了你,等我找到那晚的挖机司机和你们背后的保护伞,送他们陪你们几个来作伴。” “完事后,我就去自首。” “既然法律不能判你们个死刑立即执行,那就只好我自己来!” “我来给自己主持公平和正义!” “还得谢谢你们推了庙,才让我找到庙下面那口黑棺!” 虽然陈垚嘴里说着话,可实际手上动作一点不少,这么会功夫那李德善全身上下就没几块好肉了,现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只见他说完话后。 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李德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上下交错的四颗犬齿,如同一只钓鱼钩子,紧紧锁住两个人的唇齿交接处。 一口口冒着热气的新鲜血液顺着陈垚脖颈,咕噜咕噜往下咽。 修习《地煞养尸法》的袁穹又怎么会对身上带有煞气和尸气的陈垚视而不见? 李德善房间处的一角。 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娘,穿着花衣裳,盘着妇人云鬓,正姿态端庄的坐在一旁,将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事尽收眼底。 可是就在附近的陈垚,李德善对此视而不见,好似面前就是一堆空气,从未有人坐着。 按理说陈垚应该发觉有些不对的,可是他现在情绪上涌,又被血食所引,早就失去了那点警惕心。 骨女用自己的双眼替代了袁穹的眼睛,让袁道君将这里发生的凶杀案,看的一清二楚。 现在,那李德善就被陈垚彻底吸干了血,把躯体撕成了碎片,如同破布娃娃一样。 借用死者最后的余温,陈垚解开了李德善的手机密码。 经验丰富的筛选搜查着有用信息。 最后当晚那个挖机司机,很快就被发现了。 而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阵阵螺旋桨的声音。 袁穹一听就知道这是直升飞机,只是……这边刚把人杀了,那边收尸的就来了。 这效率。 到底是快,还是算慢? 第69章 守法公民 一首《有你在身边》含泪送给自己。 “登!登!登!等等!登!登!登!等等~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袁穹扶面,低头略微沉思,此刻他要是戴上一副大框眼镜,方形镜片闪光让人看不透神态的话,那就妥妥是新一代“死神小学生”了! 怎么自己就出来一趟,还能“亲眼目睹”一场凶杀案的!? 想想自己之前二十多年,过的那叫一个风调雨顺,别说杀人了,人杀鸡都没见过两次,倒是那马杀鸡…… 至于现在怎么办? 那还用说,受害者家属必然是得大办特办的,还得给尸体重新找个木头脑袋缝上,不然多磕碜呐,没头没脑的。 这等凶杀案,袁穹管不了,也不想管。 不是他冷漠无情,而是既然生活在法律的框架下,那就按法律流程走,要不贸然出手留下痕迹,事后再被人家盘问,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不是你推的,你为什么要扶?” “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进?” 干脆静坐看戏,笑看事态发展,那将死之人都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动你家人。 那陈垚杀了人,摘了头后,直接破窗而出,飞身遁走,百米五秒的速度不带丝毫犹豫。 当天上的直升机察觉有异样,准备用大探照灯追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只能出一条大概的逃亡路线。 半小时后。 大批警车将寨子给堵住。 老师公颤巍巍的一个人拄着拐棍,跟台上那时一拳打死两个小年轻的精神状态截然不同啊。 “钱都让我花了……有什么事儿你们抓我一个就行!” “……”还没收网,就有条鱼自己蹦上来了。 见一群警员不理自己,直接往寨子里面冲,老师公直接就要躺倒在地,还好身后壮汉子眼疾手快,一把兜住了! 小声在老师公耳边说:“师公,打头的这些警员,可惹不起撒,都是咱本地滴,耍不动身份的,过分了,可能还得把咱都抓走,也么地儿说理去。” 老师公也是个人精,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看来不是逮自己来的,抓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用那么大阵仗,拐棍一撇,背着手走回房继续眯着去了。 而就在路过李德善房间的时候,老师公远远看了一眼,突然惊呼出声:“啊!?怎么会被僵尸吸干了血!” 唰唰唰。 好几道目光集中在老师公身上,吓得他立马又恢复成了佝偻模样,仿佛一位凄凄惨惨戚戚的鳏寡老人。 实际上,这搞笑老头,孙子都有七八个结婚生子的了。 一位穿着白制服的老刑侦一脸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老大哥这是看出了点什么?刚刚离得远看不清,说成僵尸倒也没什么,还请老大哥离近点再看看。” “不用不用,老头子我老眼昏花的,看东西都重影模糊,那进去能帮个啥,我这就走这就走,不耽误你们工作,呵呵……” 按理说,案发现场是重地,被警员接手后,平民百姓是没有办法靠近的,生怕没有经验的众人破坏了现场,损坏了证据。 可现在,刑侦们也是一筹莫展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来杀的人!? 那脖颈断裂处的伤口,真是人能做到的吗?硬生生用蛮力给薅了下来!这别说是人了,野熊老虎都做不到! 就算是铁血战士来,那还得连着脊椎骨呢。 这案子,是人能破的吗。 不过,最后老头还是屈服了。 人家也没威胁他,只是说了句:呦,两个孙子去当兵了,以后还想考试更进一步,那老哥哥身上得干净啊…… 老师公现在是积极支持案件侦破工作,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就连视力都恢复到巅峰了。 “夸蚩”是老师公祖上的姓,不过随着时代变迁,叫的少也就没啥人用了,要是现在冷不丁喊他这个姓氏,老师公真不一定反应的过来,反倒是“罗师傅,罗大师,罗爷爷,罗老头”,更能让他接受。 他自己也曾经说过,属于寨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就想用这点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好好造福造福祖地。 不然,这电,这网,这信号,白给的吗? 罗老头每天乐呵呵,给人表演巫祝之术,赚点辛苦钱,偶尔还会给外面来的大老板和贵人看看病,主打的就是治疗一手不孕不育,缺点就是无证行医被人捅出去,可是会有牢狱之灾。 按他自己的说法,寨子里以前可是有草鬼婆的,汉子们也都会的一手祭法。 可自己小时候,战火连天的,都说外面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时不时还有真老资格的老师公来各个寨子收人,组建队伍保家卫国去。 基本上,那都是一去不回。 传承,也就都断了。 他尤记得小时候,隔壁还有个寨子呢,里面有个漂亮姐姐叫“茶花”,人美心善嘴毒辣,虽然是个女孩,可比男孩爬树都快都高,时不时从林中采摘点野蜂蜜回来,分给熊孩子们吃。 被周围一大圈同龄孩子,尊为女大王。 只是后来……听说那寨子因为藏了个英雄,被叛徒出卖后,团灭了,茶花也死在了那晚。 就这样,罗师傅打小第一个美梦——迎娶茶花姐姐,就那么破碎了。 事后他勤修苦练寨子里的祭,不知是悟性不够,还是没人教了,反正进展几乎为零,倒是练出了个好身手,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看他就脸红。 寨子里草鬼婆留下的东西,他也看了,除去看不懂的鬼画符部分,也学会了不少山医之术,只是不知为何,打出名声的是那不孕不育,明明治疗疑难杂症罗大师也是有一手的。 ………… “嗯…这确实是僵尸所伤,尸毒入体,侵入心脉之中,神仙都难救,就是不知道这僵尸为啥要拔了这人脑袋。难不成是要用脑袋去祭拜什么人?他也会巫祭?” 祭拜!两字如同闪电一般划破在场众人大脑,那白制服当机立断,下令道:“去陈伸伙葬地处布控!快!” “报告,已经有两人随时蹲守在那里了。” “不够!太少了!控制人流,继续加派人手,上狙击手!” 第70章 尸毒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在场所有人,都得配合着过一遍流程。 所有人都被从昏沉的睡梦中叫醒。 袁穹也不例外,他跟前面的人一样,三五分钟就结束谈话了,根本提供不了任何线索,问就是在屋里睡大觉呢,今天格外的困顿。 见没有收获,警方只好让在各自屋里好好待着,不允许胡乱来破坏现场,明天一早就有专车负责把他们都给送出去。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儿都不会有专车负责接送的。 但是这次就不是一般事儿,罗师傅一句僵尸,当时把在场老刑侦给唬的一愣一愣,虽然凶手这次的凶残程度要比上次还高不少,但他们依旧不认为,是神鬼之乱。 听说当初,朱砂一卡车一卡车的往龙脉里填,镇龙钉一根根不要钱一样往桩子下面打,就怕再出个不纳粮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传说,做不得真。 反正大多人对此事持有怀疑态度。 直到…… 老师公从自己药房里取出了一份“拔毒膏”,几种鲜药草混合而成,当着众位警官面当场捣碎敷贴在死者身上两道灰白色伤口处。 那位白制服没有制止,事情到现在这样,该变通也得变通一下。 然后他们就见识到了神奇的事,尸身上那股灰白色,竟然被老师公做的药草膏给缓缓吸收掉!变成了正常人死后的那种白了。 “这人是被僵尸所杀,死前身中尸毒,如果不处理好的话,待尸毒侵染,要不了几天他也会化僵。” “刚刚我所用的药草,就是这山林里的草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专门拔除尸毒所用。” “以前都流行土葬,南方山地多阴雨毒瘴,按现在说法,就是真菌种类太多了,有的不知名真菌能侵入大脑,通过生物电波控制死尸,让它们化僵而起,我那学生物的小孙女一回寨子里,就喜欢给老头子我讲这些东西,让我不要封建迷信。” “就是这死法怎么记载中的不太一样呢……僵尸戮人,一般就是吸血中毒而死,他到底对僵尸做了什么事,居然能被扯成这么多段?” 老师公捋着胡须,脸上神色越发凝重。 僵尸袭人,还发生在寨子里,这事儿当真是越想越恐怖,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讨生活了,寨子里留下的一般都是老人,和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中年人。 寨子周围怎么会有僵尸呢……他怎么也想不通,好几十年都没有过了,现在咋还突然蹦出来一个呢? 太平日子过久了,说真心话,他宁可愿意相信,祖上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是假的,是封建迷信,也不愿意自家附近真有一只僵尸徘徊。 那玩意,可是要杀人喝血的! 寨里都是几十年老相识了,他们可斗不过僵尸。 如果之前老师公还是那种迫于前程,被请进屋参与的老人家,而现在,当“拔毒膏”生效后,他就真的是为了寨中人活命的罗师傅了! 再没有半点松弛之感。 “警官,要真是僵尸,你们可得救救这小笃寨啊!我们满寨老小,加起来都不够那僵尸杀的!” “罗师傅放心,出了这种事儿,附近是一定会仔细排查的,我们务必会保证群众人身和财产安全,就是还得请你们寨子里的人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这你放心,领导。谁敢不配合,你们就来找我,我倒要看看是谁不给我老罗面子!”事关生死,罗师傅也拿出了属于他的威严,老师公的颜面不容他人亵渎,寨子里的人,想要跟老师公大声说话,那你也来水来电来信号,修桥补路呀。 “呃,那倒不用,罗师傅。我们想把这份草药和剩余的药膏拿走化验,这是您家传秘方,不知道……” “尽管拿去用,不够再找我要,秘方本送你们都没事,我孙女是学生物的大博士咧,这些东西早就被她给倒腾过一遍了,按她的话讲,生物性特殊,出了这个地方,有些药草就失灵了。你们要化验,最好就在这附近,别走太远,我也不知道这药膏出多远会失灵。” 老罗头这一辈子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自傲事儿,唯一能说自傲的,就是把那么多孩子全给拉扯长大了。 靠着一手无证行医,忙活了大半辈子,当然还有那些祭祀之法,红事儿用不上白事儿跑不了,十里八乡也就都认这个老师公了。 可别小瞧老师公这个称呼,那可是非德高望重之人不能得的称呼。 那得是做了大贡献的,有大威望的人才行。 不然为啥当初那些老师公来寨子里要人,支援前线的时候,送命的活计,到最后都没一个人吭声反对。 就想想,连草鬼婆都给征调走了,说是上前线治病救人去,发挥发挥余热,人都打上家门了,还想着那点破烂传承?那传承要真那么灵,去杀了那敌军大将啊! 也是,最后的时候,老师公带着寨子里还能远行的男人,全都一去不返了。 所以老师公,这个称呼,在罗师傅眼中,是责任,是精神上的传承,是他们湘西寨民不屈的意志。 当年劳动力短缺严重,吃的也不够多,罗师傅一大家子十来口人,过的那叫一个艰难,好在他会巫祝,能去白事儿上整点剩菜剩饭啥的,就这样艰难度日,还真是让他把所有孩子都给养活了。 堪称当地一大奇迹。 事后就有小道消息说罗师傅得了传承,是有真本事的,不然怎么可能家里一直有粮吃……后来越传越邪乎,他也不出来说点啥澄清。 反正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些,有钱人越来越多,伴随着的疑难杂症也越来越多。 曾有一对中年夫妻来他这,不知道从哪听到的名头,反正寻医问药这种事,你别管病人是从哪听来的名头,人家能来就是带着希望来的。 不孕不育,结婚二十年了,没个孩子,国内外都去看过,没效果。 眼瞅着亿万家财,都要被亲戚给吃绝户了,夫妻也不甘心,一直各地跑就为了看病,有钱也享受不上,别墅是保姆住着,豪车是保镖开着,两夫妻就是来回奔波。 后来,还真别说!居然让老师公给看好了,他就寻着老方子,进山采药,用之前草鬼婆留下来的一些奇珍,花了半年功夫给治好了! 这一下,人家二话不说,直接一千万打了过来,就这还千恩万谢,跪求老师公收下。 然后名声就在富人圈打出来了…… 再后来,寨子里就多了现代化设施,所有寨民的孩子全都有了学上,一股脑打包送出去好好学习,他自己的孙子孙女,也就都在金钱的助攻下,上了好学府,学了好些本事,大多都去报效国家了。 “罗师傅,那依您所见,如果真的是僵尸…应该如何对付?” “火!所有阴晦之物,全都怕火,一把将它们给烧成灰!就不会作恶了。” “就没别的方法了?” “别的,书上也有记载,可是……” “是什么?” “道术。” “……” 第71章 做事得打开思路 作为袁穹的首席侦察兵。 骨女的作用,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发挥。 不怕蛇虫毒瘴,不惧深坑密林。 先所有人一步率先抵达了那小四凶之地。 不出所料,之前在地上画的那个叉,已经被破坏掉了。 看来之前地里种的那具尸,是有一定神志的。 不过那尸的状态,不在《地煞养尸法》中有记载,他翻遍了相关篇章,也没找到…… 那么弱的僵尸。 说是僵尸也不对,他还有人味,姑且称之为人僵吧。 当时随口的点拨之言,也是出于那股“怒气”,他在那人僵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和不甘的复仇情绪。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袁穹自己的想法,他想看看那人僵到底要做什么,究竟是多大的仇怨,甘愿让自己化僵。 他清楚,这种人,没有来世了。 袁穹单手一掐诀,一道小术立时激活,移形换影间,他直接来到了骨女刚刚的位置。 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从住处到凶地的转换。 “既然知道我来了,还不出来一叙?躲在这凶地之下,消化人血,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多大的仇怨,值得你这么做?” 养尸弄鬼这方面,他可是专业的! 只见袁道长伸手一招,那根之前被他投入水潭中的长棍登时飞出,重新握入他手,之前他扔进水潭前,可是留了一道阴煞气在其中。 现在长棍又吸满了水中瘴气与毒气。 就看他将那长棍如同钉子一般,狠狠插在一节点处,小四凶之地直接被他截断了地脉,原本源源不断汇聚于中心点的煞气,现在全被那根长棍阻断。 只要袁穹愿意,现在就刻画些符咒纹路上去,假以时日这处养凶地,就能被改换为蕴养魂幡凶兵的聚煞地。 不过,此地距离民居较近,一旦再次滋生邪祟,恐怕会祸及无辜群众,不如就此废掉的好。 以此地物破此地局,长棍钉死地脉节点,往后会一寸寸往地下扎根,地气过不来,就会自行寻找新的出路,到时候这处小四凶之地,就会随着自然演化,消失为无形。 既然凶地被破,那埋在地下的人僵,也就没了继续龟缩不出的道理。 就看一只青色大手破土而出,随后是第二只…… 袁穹没工夫看破土表演,况且这种水平的僵,提不起他的兴趣,连半点阴力都运用不来,出个土还得手动扒拉,放在之前那方世界,杀人多点的军将都能凭一身煞气,直接斩了。 袁道长手指节对着长棍头一点,法力透体而出,就感觉地面微微一震,原本还在扒土块的陈垚,直接就被地脉之力给踹了出来。 陡然间的变化,让他僵硬的脸上,也露出了丝丝抖动,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 浑浊的眼珠看了看袁穹,后又用鼻子嗅了嗅,这时才用那拉风箱的破锣嗓子道:“高人先前曾指点过我,为什么现在又要来阻我复仇?” “他们害死我师我父,又强毁我门派祖庙,这等大仇,我不得不报!此中恨意,高人不曾知晓!” 那陈垚越说,眼珠越是发红,獠牙越是增长,现在的他……已经不似之前。 仅有的三分人味儿,现在也愈发稀薄。 这才过了多久,仇恨确实能令人癫狂。 “非我阻你,只是你现在行事已经完全偏离了复仇的初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几分人样?” “那挖机师傅,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底层,有家有室的打工仔,是有恶,但罪不至死吧,何苦抽刀挥向更弱者?” “你要真说我想出手阻你,那你杀李德善的时候,我就该出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才来找你?” 人僵现在脑袋有些混沌,听不得太多话进去,可眼前人又不好惹:“那高人来这找我是有什么事?如果嫌我碍眼,那我换地方就是了。” “不,只是想看看,阁下到底是人还是僵尸,这种状态的我从未见过,在这个时代,竟然还能有僵尸出没,属实不易。” 哪知陈垚嗤笑一声,语气冷漠又冰寒:“确实不易,要不是他们强推庙宇,让我在地底下找到了典籍上记载的黑棺,我还没那个能力复仇,或许我现在就只是一个抱头痛哭,却又无能为力的打工人。” “这一饮一啄,都是他们自找的!祖师有灵,让我寻到师门黑棺,可惜我天资愚钝,根本学不会那些术,干脆一狠心直接生啃了那黑棺几口木板,不曾想竟然让我赌对了!” “嗬嗬嗬嗬,又有谁能想到,曾经制尸赶尸一脉的摞墓派,最后的传人竟然化身为了活人僵,为门派殉葬。” “咳咳……”兴许是说话太激动,又太急太快了,几口凝块黑血,顺着喉咙从口中吐出。 “我的时间不多了……还请高人不要挡我,那司机我可不杀,但是那些人背后的黑伞!” 袁穹轻叹一口气。 “你还是小瞧了官方的力量,纵使我不来找你,你也很难走出这小笃寨,天罗地网搜捕你,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之下,单凭你很难逃出生天,十数只猎犬,顺着血腥味,已经往这来了。” “就算你能逃出去,城市里遍地的监控摄像头,你能躲开几个?就凭你现在这个状态,用不了两天,那脑子就得成装饰品了,能在短时间内把人找出来杀了?你以为你聪明?能当黑伞的,比你还聪明。” “要我说,你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趁着自己还有意识,还有研究价值的时候,把事情搞大,引来更多人,更高层的关注,猜猜看,到时会不会有特殊部门的人跟你接触,那时候你再陈述冤屈,比你只知一味杀人,来的更方便。” “或者多拍几个短视频发到国内外,到时候舆论压力一起,做什么不比你现在的行为更好?你已经杀了四人,还不够祭奠你师父的吗?难怪你自言说天资不够,我看不是天资不够,是脑子不够。” 陈垚懵了。 本就被尸气入侵的脑子,现在更加不够用了。 还能这么玩是吧?? 怪不得人家是高人呢…… 这思路打开之后,真的就看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对付黑伞,还能有比官方的力量更靠谱的了? 就凭自己现在这价值,哪怕失败了。 至少也杀了那四个畜生,足够告慰师父在天之灵了。 当他头脑停止运转的时候,那位高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只是那个长棍还矗立在原地,证明了刚刚之事,不是自己的妄想。 远处,几声犬吠传来。 还有大功率手电筒。 照亮了陈垚的思路。 第72章 打的太开,也不是好事吧! 这天夜里,一段视频流出,震惊大江南北。 视频一经发出,播放量以急速推进到百万。 等各大短视频平台接收到指令,要求对该视频进行封禁和下架的时候,播放量已经来到了三百万,这还不算中途各个群聊之间的转载与个人下载。 现在大多数灵异爱好者和一些中二少年们都知道了,有一个名叫:“陈垚有话说”的怪人,在网上发出来了一条极其离谱,偏偏又异常真实的片段。 画面是以第一人称视角发出来的: 摄像头的位置,应该是被固定在了前胸。 主人公在一片漆黑浓密的原始林地中,以僵硬又迅捷的身法快速穿行,身后是一道道手电筒打出来的光柱,以及一声声猎犬狂吠声。 隐约间还能听到后面人的对话:太深了,不能再追了,里面危险...... 随后便听到几声枪响。 主人公身体剧烈抖动了两下,疑似中弹,但是这人大概是个硬汉,生挺着不吭声,也不喊疼也不拖拉,拔起腿就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对着后面的追击者,用破锣嗓大喊:我是冤枉的!你们凭什么逮捕我!为什么不去抓那个有罪的人!我有冤屈!…… 他这一喊不要紧,后面人直接放狗了! 当猎犬缠上主人公后,后面的追捕人员也跟上了,他们持枪带棒,似是想要置主人公于死地,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主人公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次追捕,在刚刚的打斗中。 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身法和怪力频频出现,好像那些抓捕人员不是在抓一个人,而是在抓一头人型暴熊,那可真的是被主人公踹一脚,就能倒飞出七八米撞到双上反弹而下,还有那主人公可能是做了超长美甲,还在指甲中藏了刀片,轻而易举就能划破别人的防刺服,堪称奇迹。 而被主人公打破皮肉的那些警员,一个个就跟被浓硫酸泼了一样,瞬间嚎叫起来,就好像被人用一根细针直接戳进指甲下方的皮肉一般。 不过更让人觉得离谱的是,这主人公一边打人,一边喊冤,让那些警员当真是又急又气,脸上表情都给气的扭曲了。 最后不知是谁,成功掏出了手枪,对着主人公连开好几枪,这才逼退了他。 视频的最后一分钟, 摄像头被转了过来,入目处是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人脸,双目赤红,犬齿外露,宛若噬人恶鬼! 我叫陈垚,来自湘西罗沐山,当你们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可能不是死了,就是被捕了。 我是冤屈的,我师父被人害死,我家被人推平,我曾经想过走法律途径……但是你们知道的,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怎么斗得过他们…… 于是我把自己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我杀了四个人,他们都该死!都是社会的蛀虫!都是人渣败类! 我本准备将它们背后的保护伞一并杀掉后,就去自首,就去以命偿命,但是那把保护伞势力实在是太大了,我遭遇了追捕,追杀。 如果有人看到我的视频,就当成是一段遗言吧,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正义的,这把保护伞他不是无敌的,会有人收拾他的,以后也一定会有人为我平冤的…… (猎犬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又追上来了,我不会动手杀他们的,他们也有家有室,来抓我可能只是因为上级的命令,因为要这份工作养家糊口,都是苦命人,何必相互为难。 视频就到这了,手机马上就没电了。 祝我好运吧,各位有缘看到这段视频的人,或许很快就会被全网围剿掉。 ……………… 视频的最后,是一阵阵密集步枪的声音,好像是步枪又像是冲锋枪,总之火力升级了。 伴随着嘈杂的声响,就听一声沉重闷响,似是有人倒地。 最后视频被上传。 因为太过火爆,内容过于离奇,所以广大吃瓜群众一起疯狂转发,哪怕源文件被删了,也顶不住大家伙疯狂下载。 更有好事者,直接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贡献自己知道的信息。 什么关于罗沐山强拆事件,有关于死了个老头,还有人说自己是陈垚的同事……等等等等。 五花八门的信息凑一起,硬生生凑出来十几个版本的谣言。 而这些不同版本的谣言在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领导办公室。 专案组的领导看到这些网上谣传的内容,只是淡定的喝了口茶,什么话都没说,挥挥手让手下出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至少前途是一片黯淡。 省里已经发力,开始大范围封禁不实谣言,还特意发出了公告说,不信谣不传谣,一切等官方进行最后的公示。 但是吃瓜群众们哪里管得了这些? 全都在底下疯狂阴阳怪气,还有的发出自己整理好的资料,逼的当地官方不得不关闭评论区,那可真是一片乌烟瘴气啊。 各种各样的求真相,媒体采访,接踵而至。 本来回到房间后,袁穹本来准备再重新温习一下自己会的术法。 不过,这时他发现自己好几个群聊的消息都疯狂激增。 他点进去一看…… 就看到了陈垚发的那段时长不到七分钟的视频。 这段不到七分钟的视频里,他喊了差不多五分半的冤枉,还一边打人一边喊,要不是他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残杀李德善的,他都快被这货给感动到了。 不是,你这么戏精的吗!? 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啊!? 脑子不是已经开始逐渐尸化了吗! 咋突然开了那么大的窍!难不成是被手枪给打的脑洞大开?? 尤其是最后那段声泪俱下的自我描述,血泪啊!那流下来的可真是血泪啊! 正是这段有鼻子有眼,明明自己都要死了,还受了“天大委屈”,最后依旧选择相信正义的态度,把那些小女生感动的稀里哗啦,纷纷要求公审保护伞! 本来这事很多人都当成了一个段子,一个剧本来看的,本来刷个视频就是为了轻松。 直到……视频被全网下架后,彻底火爆了! 之前以为是假的,是特效,现在看来,天真了。 现在好了,中枢那边的举报邮箱,已经被近九位数的网民,发举报信给挤爆了,全都是声讨之音,要求公开审理,严查保护伞。还一个公道。 事儿闹大了,自然会有人出来管。 只有袁穹一个人比较凌乱,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建议,竟然能被陈垚活用到如此地步。 而现在比袁穹还慌的,就是那把保护伞。 六人一队,将他给客客气气的控制在家里,手铐也不给戴,只是发了一张纸一支笔。 先写写材料吧。 第73章 来自官方的关爱 “姓名。” “陈垚。” “性别。” 坐在审讯椅上的陈垚想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裆处,没办法,那边之前挨了一枪子,不知道有没有掉点什么零件。 现在具体什么性别,他也说不太清啊。 “嗯…之前身份证上写的是男。” “年龄。” “想不太起来了,你们可以去看身份证。” “啪!”审讯人员将面前的本子一拍,隔着钢化玻璃愤而起身,“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在那给我耍滑头,你这样的,我们见多了!” “砰!!哗啦……!” 陈垚猛然起身,束缚在他身上的镣铐就跟纸一样,直接被他扯断! 旋即他二话不说,蓄意轰拳! 一拳击中面前的钢化玻璃,那玻璃在陈垚面前脆的跟冰糖葫芦上面的糖壳一样,哗啦啦碎了满地。 硕大的拳头停留在审讯人员鼻尖前,拳风刮的他头发后翘,一股浓郁的尸气和死气蔓延在他心头。 咕噜咽了口口水,他僵硬着身子,缓缓后退一步…… 就听陈垚道:“你也最好给我老实点,我选择在这接受询问,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选择相信组织。摆清楚你的位置,小兄弟。” 说完,重新回到那把支离破碎的审讯椅上坐了下去。 气势被人夺走,审讯人员吓得屁滚尿路,落荒而逃,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敢于直面陈垚,刚刚那种随便一下就能夺走人性命的威势,犹如一只刚出生的小兽面对一头成年猛虎,属实不是一个没见过血的小年轻能承受的。 ………… 约半个小时后。 一身穿笔挺夹克的中年人,风尘仆仆的来到这了这边的审讯室,身后跟着一个排的全副武装士兵保护。 “小兄弟,我来晚了,这边的机场不好起落战斗机,千里迢迢而来,让你受委屈了!”那中年人面若春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柔和气质,让人不经意间放松下防备心理,就好像面对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直接将陈垚的手握住,用力晃动几下。 “有些事情,是我们的人做的不到位,他们工作经验还浅,有些情况没有遇到过,还请你多多原谅。 不过,小兄弟呀,咱们有些话得先说在前面。” “您请讲。” “嗨,瞧瞧我,来的太匆忙,一时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郑,名乐行,也大你不少,喊我郑叔叔就行。” “郑叔叔我这就有一个问题要请问一下陈小兄弟,你现在,还是人吗?” 这是一个很关键,也很核心的问题。 陈垚对这个问题思索了一分多钟,才坚定点了点头:“郑叔叔,我现在还是人,但不知道过几天后还是不是了……” “没事的孩子,你现在还是人,那就行!既然你承认你是人了,那我根据国家法律,你犯了罪,就要优先将你逮捕,至于怎么判,判多少年,那就得走程序了,可是,你现在深受重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孩子在我面前就那么死了,所以我也要依法对你进行治疗!救助公民,也是我的义务。” “你的材料,我在来的路上都已经看过了,我给你保证,组织上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现在你不要反抗,组织上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懂吗?”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专业的呢,三言两语间,就卸掉了陈垚的思想防御,也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当他配合着点头后,四名穿戴好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推着车就进来了,将陈垚安置在医疗转运床上,推上了事先就准备好的救护车上。 这时候,那自称郑乐行的中年踱步到了专案组领导面前,跟与陈垚对话时的和善完全相反,这时候他就像一只沉默的雄狮,每一步都跺在专案组成员的心门上,充满了压迫感。 他现在从怀中取出一份证件,对着众人展示一圈。 随后两根手指向前一挥:“全都带走!” 身后士兵闻言而动,战术队形向前推进,将在场所有人全部羁押。 “上面的本意是好的,结果到了你们这,一个个全都给执行成了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们!你们心心念念指望能救你们的人,现在正写着材料呢,你们呐,依我看也得好好想想,该写点什么吧?一会上车的时候,一人发张纸,发根笔,等到了地方还是空白的,哼!” 郑乐行说完,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场中有些人的瑟瑟发抖。 其实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没什么问题的,时间紧急,来不及挨个甄别,不过该给的心理压力还是得给到,主要是事后的保密协议。 当军用运输机起飞的时候,前后一共不超过一小时。 只是这后面的事,袁穹就都看不到了。 因为他确实没有料到国家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特派员直接乘坐战斗机过来,强行降落在条件不成熟的机场,飞行员胆子大,特派员更是不小。 到了地方后,中枢早就准备好的特种精英小队,夹着特派员上了直升机,空降到当地的审讯地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总算是成功将陈垚控制到手中。 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没白做。 不过正如郑乐行所说,该判的罪不会少判一年,对此陈垚也接受,反正他早之前就准备事后去自首的。 三天后。 网络上关于罗沐山事件的讨论声逐渐压低,因为这中间又出现了好几起明星出轨、卖假货等塌房事件,一度让粉丝心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粉对了人,还有相关媒体对此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罗沐山的拆迁工作正常进行,迁走了附近所有的居民,事后这里成为了军事管理区,由部队接手了防务和开发。 专家组成批开赴其中。 他们发现了陈垚口中的“黑棺”,那是一种特殊材质的木头制作而成的棺材,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木制棺材,寻常工具却根本打开。 就连各种射线都照不透黑棺里面的情形。 为了不使稀有物品遭到破坏,专家组暂时停止了破坏性研究,转而开始了对于摞墓派的历史探究。 其实,别说陈垚了,就算他师父陈伸伙复生,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断层严重,这是历史的悲哀。 而现在的陈垚,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接受治疗,他僵尸化的实在太快了,为了对抗近乎不可逆的僵化过程,医护人员会在每个不同时段给他手动注推不同剂量的药物。 就跟喝了敌敌畏的人,得不停按时间规律注射阿托品中和一样。 一般救一个喝敌敌畏的人,需要几千支阿托品。 而救陈垚... 这是他们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挑战,但上头严令,绝对不能让他死。 不惜一切代价。 至于袁穹…… 他又去洗澡了。 第74章 再入 “店家!店家!莫不是想糊弄我!?你这杂碎汤里的杂碎不新鲜!信不信我掀了你摊子!” 就看一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手持黑铁狼牙利齿棒,让人离远了见着,就得绕道走的凶恶汉子一把揪起那和气摊主的衣领,凭空帮摊主长高了四五十公分。 “哎呀~客官莫急,客官莫急!”看那摊主丝毫不慌,还是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惧意,略带轻松的继续道,“傻二牛,去,给客官下一锅新鲜杂碎!” 被称作傻二牛的跑堂,当即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一笑,操起旁边一把锋利尖刀,对着肚皮就是狠狠划下! 稀里哗啦,肠子肚子混着黑色血块一股脑的全都没入了那口大锅里! 那味道,嘿,甭提多熏人了,就似那死了三五天,腹腔内胀气浑身腐烂的老肥猪,端起一把腔肠内的粪,在那鼻尖过一遍。 壮汉登时脸都白了!也不知凭了多大毅力,给硬生生忍住了干呕! 就听那店家阴森森,面色木然道:“客官,如何?还不快趁热吃了。” “快吃!” “快吃!” “快吃!” 不仅是那店家,就连带着周围几个食客都跟着一起木讷叫嚷,茫茫然起身向着那汉子靠拢过去。 傻二牛捞起自己的心肝肚肺,用菜刀剁吧剁吧,就盛在大碗里,准备亲自掰开壮汉的嘴,给送进去。 不远处,正在欣赏眼球糖葫芦,手指节糖葫芦,肥舌糖葫芦,脆耳糖葫芦的袁穹正准备出手相救的时候…… 哪知那壮汉煞白着脸,一个大逼斗对着店家大脑壳就扇了过去! 力道之大,当场就把那脑袋扯的冒烟了! 店家“吱呀”一声怪叫,从汉子手中逃了出去。 可汉子得理不饶人,抡起大狼牙棒对着“人”群就是一顿乱披风! 打的群鬼鸡飞狗跳,来回乱窜! 袁穹一看这:猛士也!无需我多管闲事。 打了没几分钟,群鬼越聚越多,莽汉终究寡不敌众,逐渐落了下风,时不时被鬼怪阴气所伤,行动变的迟缓了下来。 “呔!你们这群鬼东西!别以为死了就能不交贡钱,既然在曹爷我地盘上做买卖!那就讲究个一视同仁!每个摊位每月二钱银子!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 “怎么滴?还想在这杀了我?只要你曹爷爷我,今晚上从这儿走不出去,我那帮兄弟们就直接趁着白天把你们全给刨出来!曝尸荒野!晒干了后,再混着鸡血挫骨扬灰,让你们连鬼都没得做!” “来啊!杀我啊!” “你他妈个老梆菜刚才不是够嚣张吗?!趁热吃!”一边骂街,曹飞虎一边从傻子鬼手中夺过新鲜杂碎,咕噜咕噜一口气全都灌进了店家嘴里。 周围群鬼一看一听,全都缩了脖。 这也惹不起啊!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莽汉为了收点保护费当真是连鬼都不怕,不过袁穹倒是有些奇怪,都成鬼了,他们哪来的银钱呢?别说是陪葬品,一群苦哈哈,能有口薄皮棺材就不错了,还陪葬品呢? 做啥梦。 眼见这人如此凶恶,群鬼一时间也没了办法,掏不出银钱的当场就被那狼牙棒给打碎了鬼体,可他们有所顾忌不敢一拥而上分食了他。 说白了还是害怕汉子口中的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他们生前都是老实人,无奈枉死不能直接投胎去,只得滞留阳间成为游魂。 长此以往下来,往这埋死人的多了,鬼魂也越聚越多,渐渐就成了个小鬼市。 白天打远处一看,就知道是个乱葬的坟堆,会绕道走。 可这一到晚上,哪能看的那么清楚,不是被遮了眼,就是被迷了魂。 运气好点,被吸了阳气,回去大病一场,以后落下病根。 运气不好的话,直接就被众鬼给分餐了。 不过这鬼市,倒也挺容易分辨的,只要心清澄明,灵台不昧,动脑子想想就知道,哪有热闹集市是开在荒郊野岭的? 纵使有,那也不一定是给人开的。 袁穹进来,尚且能理解,他道行在身,阴气蔽体,来这里问个路,寻个方向。 可那曹飞虎……是进来抢劫的! 真就应了那句话:恶鬼也怕恶人。 只要被人给拿住了把柄,想怎么折腾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再加上,那群鬼生前也是人,人更知道鬼想要什么,怕什么。 于是,就出现了这眼前的一幕。 曹飞虎一连掀了十三个摊子,拢共没收上来一两银子,这让他颇为气愤。 而这时,他终于看到了袁穹,当即大踏步走上前来。 “呦呵,鬼道士?生前当神棍,肯定靠着坑蒙拐骗,赚了不少黑心钱吧!” “赶紧的!给你曹爷爷我交五钱银子出来!” “要是不交……哼哼,可别怪我手中棍棒无情了!” 他大手一摊,直接摆到袁穹跟前,右手紧握狼牙棒,似是只要给不出钱,就要一棍子砸个头破血流,魂消魄散。 “嘿!?你这莽汉,为何收别的鬼二钱银子,到我这就变成了五钱!?” “嗯!?”曹飞虎圆眼一瞪,“你这鬼道士,再跟我废话,我就把你挫骨扬灰!赶紧交钱!” 袁穹双手往袖子里一拢,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要钱没有,要是刨尸你就去吧,这坟地里那么多尸骨,你分得清谁是谁的吗?” “啊呀呀!!你这鬼道士!讨打!嘴皮子倒是挺伶俐的!我就专找有道袍的挖!看你穿的那么好,一定不像是个没钱的主儿,赶紧掏钱!不然休怪我挖坟掘墓了!” “不行,不公平,我不交。” 僵持片刻。 “哼!那这次就先记你一笔账,等下次我再来,连本带利一起吐出来!” 说罢,他就要越过袁穹顺着鬼市出口走出去。 欸! 就在曹飞虎要走的时候,袁穹一个闪身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可那汉子现在显然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了,选择绕路避开。 但袁穹就是不让他走,一个劲挡在必经之路上,前有鬼道士拦路,后有群鬼虎视眈眈。 这下可把曹飞虎急坏了,他再次壮起胆气,抡圆了大狼牙棒就要往后砸去! 可哪知这抡圆后,这下却再也砸不出了! 原来是那傻二牛死死抱住了棒头位置,让曹飞虎使不上劲儿来! “你泄露出来的恐惧感,已经被他们尝到了,现在他们不怕你了。” “你这鬼道士!在那说什么胡话!我会怕?!” “看我这一下!劈!死!你~~~~~~~” 狼牙棒一丢,甩开腿就往外狂奔而走。 这一刻,曹飞虎心里都骂娘了:这趟买卖亏大了! 第75章 妖魔当道 区区一条街的阴魂,对袁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他本想挑拣一些,找点无罪的放了去,事后一盘问,全都去树根地下戴罪立功吧! 连带着这片坟头,也都被收走了。 曹飞虎目瞪口呆的看着袁穹的神通之术,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手舞足蹈在那瞎比划。 当然了,是被捆绑在地上。 露了怯的人,还妄想能够走出鬼市?多少是有点异想天开了,尤其他之前还装模作样,连鬼都骗。 自然是被捉回来,准备下锅了。 这时,袁穹才出手制止,将这满街鬼物尽数降服。 “你说你这汉子,胆子着实不小,连鬼物的银钱都敢诓骗,本来不想理你,可你贪心上头,竟又抢到了贫道头上,这下好了吧,险些被那群鬼给下了油锅。” “道士爷爷饶命!道士爷爷饶命啊!是我瞎了那狗眼,才抢到爷爷头上的,我该死我该死!求道士爷爷大发慈悲!” “啧啧,你这……一会让我饶命,一会又说该死,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我看,不如就将你丢在这荒郊野岭,让上天来定一定你的生死。” “啊?!不要啊!我想活我想活!这里群狼野狗时不时出没,我就这般手脚被束仍在荒野,肯定活不过一个晚上,道士爷爷开恩啊!!” “想活?那简单。我问你些事情,你想好再答。” 送上门的舌头,要是不问点有用消息,那岂不是浪费了。 何况袁穹总觉得自己所在,不是之前的汖州,也不知道老黄书这次将自己传送到了哪里。 “你且说说这是哪里,现在又是什么年月。” 本以为那鬼道士会问什么刁钻问题,没成想就这? “道长爷爷,此地是关元道下属广平郡,这具体什么年月,小人也不知道啊,年号过个一两年就改一次,记多了就混了。” “小人只知道现在这广平郡是白天王管辖,附近百里有一县,名为怀德县,这县令老爷……” “那县令怎么了?” 曹飞虎左右看了看,似乎这样才能安下心来:“县令老爷是个虎妖,每隔几天,都会抓人去打牙祭!” “妖怪当了县令?竟没人管吗?!这广平郡是如此妖魔当道?” “何止广平郡,整个关元道都是妖魔鬼怪的天下!” “……”这话的冲击力属实有点大,让袁穹都有些惊诧,老黄书啊老黄书,居然给我整到这么一个龙潭虎穴来了,你这良心安吗! “既然整个关元道都是妖魔,那你刚才怕个什么劲?” “哎,道长有所不知,那虎县令手下伥鬼无数,总是爱在这野外抓些活人回去填补城中人口,我这不也是怕被那些伥鬼听到吗?” “如此,为何你不仅不跑,还出来骗鬼的钱?就不担心被识破后,连皮带骨头给吞吃干净?刚刚要不是我在场,你早就跟他们成一路鬼了。” 曹飞虎心里这个气啊,要不是你挡道,我早就脱身了! 但现在道理在人家那边,自己可说不得。 “我老娘染疾,须得银钱医治,没办法出此下策。至于道长说的跑……不太现实,且不说这一入夜四处妖魔鬼怪顿起,就是这大白天,天上也是阴云密布,透不得多少亮光,怕是走不出几十里的路,就被那些郊野巡游的精怪们给打了牙祭。” “所以,我等平民百姓,只能在此囚笼中苟且偷生,说不得哪天就死了,死了倒也是个解脱,不用再过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道长爷爷敢在半夜独身一人行走,定然是有真本事傍身的大人物,不像我这,只能拿命去搏,成了有银钱,不成就沦为妖鬼腹中餐。” 话讲到这,曹飞虎脸色有些暗淡,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过的确实有些够了,要不是家中尚有年迈的老娘,自己说什么也得凭借这份勇力,去投那些敢于反抗妖鬼统治的义军。 “你也不赖,胆色过人,不过终究还是经验浅了点,纵使我不挡你去路,你也走不脱那鬼市,那出口处,有一持刀凶鬼,正等你送上门将你一刀枭首,吸食精血呢。” “再说,贫道不过是有些小术傍身,算不上大人物,救你一命,只是顺手而为,不忍心看到你这等人物死在此地。” “也罢,我从他处而来,不甚了解此地风土人情,也多谢你告知了。” 说完,口中吹出一道气,曹飞虎身上绳索应声而断。 跟绑死猪一样,被捆绑许久的他先是活动活动手腕脚腕,后对袁穹拱手抱拳:“在下曹飞虎,感谢道长救命之恩!” “无妨,本想在那鬼市将就着过一夜,不曾想碰上你这么个孝心可嘉的有趣汉子,也算是有缘,既无他事,你我就相别于此,后会有期。” 袁穹回礼过后,转身就要走。 “道长请留步!”曹飞虎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夜也深了,道长不如去我家歇歇脚?就在附近几里外的偏僻村子,大多是些孤寡老人住那,待天一亮再走如何?” 偏僻,村子。 袁道长脑中立时闪过了自己去往柳村的一幕,如今看来这地界比汖州更要糟糕,说不得…… 可那又如何? 只要自己小心为上便可,还能再收集点有用消息,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可能还不如汉子口中的偏僻村子安全。 再说,并非所有人都是妖鬼,自己个还真能从此不入村不进城了吗? 想到这,他也就爽快答应了。 “感谢道长!能有道长相伴而回,这一路上,也算是有个依靠了,若是遇上些寻常野兽,我倒也不怕,就怕遇上那些个虚无缥缈之物……实非我这凡夫俗子能对付了的。” 曹飞虎倒也是个实诚人,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小心思,这更让袁穹打消顾虑。 二人一路同行,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手中拎着个大号狼牙铁棒;一个白皮嫩肉的道人腰间挎着俩青皮黄皮葫芦。 脚步都是飞快,不在任何地段做停留,看到人影幽魂也不搭理,埋头就是走。 七拐八绕,很快就来到一山脚背阴地,挪开入口处的木栅栏,两人先后而入。 一路上没有任何惊险事发生。 今夜。 是平安夜。 第76章 僧人 是日。 袁穹有些惆怅的睁开双眼。 这一宿他除了打坐,就是整理思绪,考虑处境。 不知是离那汖州太远,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老黄书始终联系不上三仙娘娘那页,就跟凭空蒸发了一样。 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昨晚上到了村子后,他还特意问了曹飞虎,可知那汖州在何地。 汉子只是挠头一笑:我连这广平郡都没出去过,如何知晓外面世界的广阔,不过这附近确实未曾听闻有汖州一地,待天亮后,去问问村子里的老者,说不定能有所获。 随后,他又联系上了骨女跟柳神娘娘,二者皆无碍。 倒是那柳神娘娘说,道君翻开书页后,她能感知到空气中散逸的妖邪之气,还问是不是去了某处妖穴魔窟,望道君小心为上。 袁穹苦笑一下,应答:这是苍茫人间。只不过已被妖魔所治。 骨女的反应则是:终于吃到好的了!这地方不错,适合她修炼,更是指出西北方向有处阴森鬼气聚集之地,如果能去那里就更好了。 事后袁穹询问下,才得知,西北处正是那:怀德县所在地。 而那满城的阴森鬼气……也着实让他觉着有些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正惆怅间。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曹飞虎捧着个破口陶碗,里面盛满稀粥,隐约可见还有一条咸菜! “道长,吃口热饭吧,乡下人家没什么可拿得出手招待贵客的,还请您多多见谅。” “这怎么好意思!曹兄弟不用这般客气,咸菜太金贵了,放这碗粥里滚一滚,有点咸味就行了,不用整条切给我,日后你和你老母亲该怎么办?” 袁穹赶忙推辞。 盐,现代随处可见肆意挥霍的调料,在古时候可是金贵之物,咸菜对于乡下人家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人缺盐,就会没力气,没力气就干不动体力活,后果不言而喻。 而远离海岸线的内陆地区,多以矿盐为主,提炼纯度不够的话,会有微弱毒性。 总之,科技不发达的时候,人们为了补充盐分,也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甚至还有人趴在石头上啃食盐岩的。 在袁穹百般推辞下,曹飞虎还是给他留了半截咸菜,剩下半截拿去给老娘吃了。 他自己就如同袁穹所说,用咸菜在粥里涮了涮,取了点咸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二人捧着大碗,就那么蹲在院子口那边呼噜呼噜,就跟吃猪食一样。 “道长,你说你来这是为了投那神霄义军的吗?”曹飞虎几口就把粥给吃的一干二净,这会正用手指头刮边呢,力求吃干抹净。 神霄义军?那是啥?没听过啊! 可还不等袁穹答。 他就继续道:“道长是个有真本事的,去了那神霄义军,肯定能被委以重任,就连我这种乡下汉子都对那义军仰慕的紧,待我赡养完老母,一定也去那义军,为我子孙后代搏出个未来!” “嗯……听这名字,就弱不了,不过贫道确实刚来这广平郡不久,还不知道这支义军。”袁穹一边把咸萝卜干含在嘴里慢慢品味,如同无上仙珍,一边略作汗颜状。 “嘿嘿~”汉子咧嘴一笑,用大嘴最后一嗦手指,指着天上,“神雷九霄,驱魔荡妖,入我大教,复我人道。” “这神霄义军别说是广平郡了,就是整个关元道都能排得上名号呀!” “听说那义军首领是一位老神仙,一手道法高深莫测,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被那天上的神雷给劈成灰!” “曾听说老神仙跟那白天王大战三百回合,最后白天王不敌,败走逃遁!” “要是有朝一日让我亲眼看到老神仙的仙法妙术,我肯定死而无憾!” 袁穹在边上煞有介事的点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你口中的天上神雷,我不仅见过,还被劈过! 真就险些成为你口中的灰。 “那白天王不敌,还能脱身逃走,看来也是个不弱的主,就是不知道身体是个什么妖魔了。” “这倒是没有过什么传闻,谁也不知道那白天王到底是个啥变的。”曹飞虎耸耸肩,一脸的憧憬和向往,“我要是有老神仙的法力,定然亲自去看看,它到底是个啥变的了。” “也对,曹兄弟说的没错,管它是个啥呢,咱亲眼看看去不就晓得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只是笑的是什么,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咯。 整个村子,算上曹飞虎和他老母亲,加起来只有五户人家。 剩下四户,都只剩老头老太。 “曹兄弟,这村子剩下这么几个人,平日里没有妖邪过来吗?” “嗨,哪有妖鬼看得上村子里这些老人,肉也不好吃,精气也没一缕,还不够费事的,它们都喜欢那些年轻力壮,精气神充足的。” “那你不就是它们喜欢的?” 老曹一指墙角处狼牙棒:“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小精怪也得先打得过我再说!” 袁穹当时就比了大拇指:“曹兄弟确实好样的!一身勇力,要是有个精于此道的人教一教,以后一定是一位冲锋陷阵的绝代猛将!” “哈哈哈,那是!老曹我啊,只要兵器在手,就是头老虎我都敢跟上去暴打一顿!” 而就在这时候。 一道挺拔身影逐渐出现在坡道上。 透过木栅栏,看到一位身后背着箱笼(参考宁采臣背后背的),头戴斗笠,身穿百纳破衣,手持一串乌黑念珠的僧人出现在外。 就见他将念珠挂在拇指处,双手合十清唱一声佛号:“小僧法照,途径贵地,闻到饭香味,实在是腹中饥饿难耐,还望施主慈悲,能舍一碗清粥。” 说完,就又对着袁穹二人行了一礼。 僧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僧人。 一种祥和而宁静的感觉自那位叫法照的小师傅身上,由内而外散发。 虽然不知是否有法力,但仅凭这一手孤身闯荡妖魔地,就一定不是个一般僧人。 还有那股慈悲为怀的气息,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佛法造诣,殊为不易。 曹飞虎下意识的看了眼袁穹,要知道村子里用的是无烟灶,烟走地下,而这饭香……又能传出几十米? “是人?” “僧人。” 既然得到想要的。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小师傅言重了,左右不过一碗粥饭,老曹我还是管的起的,快快请进!”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第77章 寻一方机缘 原来这方世界的和尚,也是口诵:阿弥陀佛。 这所谓的佛光普照,照的地方还挺多,另一方世界都能有佛陀的名号身影。 再一想,那广微子老道长,初次见面时,口中就没有过三无量,即无量寿,无量福,无量观。 有时也会被称为:无量寿福,福生无量天尊。 “好一个俊俏僧人,不知大师在何处修行,又怎得来到这偏僻地方?” 此时法照和尚正放下背上的箱笼,解开头上斗笠,露出一副线条分明的脸庞,皮肤光滑有弹性,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再配上修长挺拔的身躯,超凡出尘的气质,让人无不由得多瞧上两眼。 在这一刻,袁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唐朝僧人,一路由东向西,能吸引那么多神妖魔人鬼集体争夺,就好似一件绝世珍宝。 也难怪将那女儿国王迷的是魂牵梦绕,茶饭不思。 要我说,公事为公私是私,成家打工两不误。 只是那和尚思绪僵硬,太看重佛门所谓的清规戒律,一点不如他的后辈,那位: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瞧瞧人家,看看自己。 懂不懂什么叫,先娶女王后取经,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简单道理? 谈什么来世,佛说诸般因果,修今生而享来生福。 可连天道都知晓,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仅将袁穹给驱逐出境,等他再入的时候,还扔进了地狱开局,主打的就是一个动态平衡。 所以,佛说来世,本就有违天道。 可惜,顺人伦。 利统治。 那法照和尚很是礼貌,也或许是听过太多已经免疫了:“小僧籍贯本在南,不料寺庙遭了灾,地龙翻身成为一片废墟,我和师父实在无钱修缮,只得做了云游僧人,一路从南闯到北,希望能再寻个山头,建一座小庙容身。” 这时,咔哧咔哧刮完锅底儿,盛了一满碗的曹飞虎从屋中出来,听了这话,忍不住接上一句:“和尚你这就错了,人家的寺庙都是建在人声鼎沸的地方,那样才能香火鼎盛,你说你来这广平郡?那不是送死来的吗,远了不说,就说近的。 那怀德县的县太爷,虎老爷就专爱吃寺庙里的僧人,说是肉质紧实,汁水多油层厚,一口下去冒香气,这方圆百里的光头,都快被吃绝户了,如今侥幸活下来的僧人,也都紧急还俗,不再去当那秃脑壳了。” “要咱老曹说,大师这身板样貌,真要是被那些伥鬼捉了去献给虎大老爷,说不定还真能活命,不过我劝大师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实在是太过危险,就算你有法力傍身,也不见得是那虎县令的对手,它手下伥鬼无数,可不跟你玩单挑的。” 曹飞虎劝的那叫一个苦口婆心,其实这话不仅是说给和尚听的,也是说给道士听的。 他觉着那年轻道人,每次提到虎妖的时候,总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也不知是对自己的盲目自信,还是对那虎妖的过分轻估。 总之,不少想要讨伐那虎妖的道士和尚捉妖人,大多都入了虎腹,做了虎粪。 可谁知道,他讲完后,俩人都没啥反应。 和尚接过碗筷,客客气气道了声谢。 道士仰面躺下,神神叨叨看天发呆。 “曹兄弟,你实在没必要为大师担心,他既然敢来此,必然有一定把握,再说真有那人声鼎沸之地,也轮不到他一个外来的和尚念经去。 大家都是来挣香火钱的,本来分的挺好,这要是突然来了个有真本事的,你说这银钱该怎么分?” “那大头自然是归那有真本事的了!”曹飞虎脱口而出,“嘿,我要是有那挣香火钱的本事,大头还不给我?那就等着吃我拳头吧,管饱!” 而法照和尚,只是在那默默吃着饭。 待吃净碗中最后一粒粮后,他起身双手合十,再次感谢曹飞虎,又对着屋中的老妇人行了一礼。 随即就在院子中盘坐而下诵读经文:诵读此陀罗尼经,或纳入塔中礼拜之,能消灭罪障,免于三途之苦,寿命长远,得无量功德…… 后又改诵《地藏本愿经》:吾观地藏威神力,恒河沙劫说难尽;见闻瞻礼一念间,利益人天无量事。若男若女若龙神,报尽应当堕恶道;至心归依大士身,寿命转增除罪障…… “这……大师这是在念啥呢?”曹飞虎凑到袁穹耳边小声嘀咕。 “诵经为你老母亲祈福消灾解难。” “啊?还有这好事,早知道刚就给大师撕一绺咸萝卜干了。” “现在撕也不晚,留着当干粮用。” “那等他念完我就去,不过道长,你说这经念的有用吗?” 这时袁穹沉默片刻,看向了身上涌起一层淡淡金光的法照和尚,随着他诵念真经,一缕缕金色霞光笼罩着整座小村庄。 和尚手掐念珠,共十八粒,每一粒珠子转过,袁穹都能从中隐约看到一只妖魔或是鬼怪的虚影在其中轮转,它们犹如被一尊显化世间的巨大佛陀玩弄在股掌之间,将一身妖邪之力通过佛陀经文的炼化,硬生生打散变为加持于凡人身外的佛力。 法照和尚手碾念珠的速度很慢,但是每每压下一粒珠,其中虚影就萎靡一分,消散一分,不得不让袁穹感叹一声好手段! “别人念的经或许没什么用,但他念的,管用。” 曹飞虎一听,欢喜极了,道人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过的,那些魑魅魍魉,山精野鬼在他面前就仿佛小鸡仔一样,肆意被道人搓扁揉圆。 现在既然说大师念的经文有效果,那就甭管听不听得懂了,给大师加菜就对了! 等到经文诵完最后一字,法照和尚已经收拾好行头,戴上斗笠准备出发。 曹飞虎二话不说,就将半颗咸萝卜塞进和尚怀里,哪知人家法照也不是个贪便宜的人,便一样从怀里掏出串珠子大小不一的手持念珠,送还给曹飞虎,说是能得到佛祖保佑。 最后又看了眼道士,便转身而行,边走边说了句:“师父曾教导我,行善事结善缘,万民自发而筑,庙宇无财自现。” “所以小僧特地来此寻一方机缘,也期待金光本愿寺有能重现天日的时候。” 一缕微风过,似是拂乱了那红色厚帘的心。 它翘起一个角尖,露出了里面金光璀璨的一脚。 第78章 赴宴! “曹兄弟,多谢你的款待,时日不早,我也得赶路了。” 袁穹站在木栅栏口,拱手告别。 “道长你等等,我再给你带些吃食,路上食用,前路危险,可得多注意安全。” 曹飞虎这人,也算颇有点义气,如此年月光景,愿意为他人提供路上口粮,殊为不易。 袁穹一摆手:“曹兄弟不用如此,你家中还有老母亲呢,食物我自己打猎就好,你只需告诉我去往怀德县的路就好。贫道还真想看看那虎县令到底是何模样。” 听完道士的话,曹飞虎只是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其心意,劝是劝不动的。 只得用手指个方向,为他指路:“道长一路保重,从我这村子出发,去那怀德县城约么有百余里路程,中间盗匪无数,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的强人也不少……”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安全,不过对于道长来讲,可能昼伏夜出更稳妥些,毕竟那些鬼物阴魂轻易不是道长对手。” “曹兄弟!珍重!我们有缘再见。” 就着阴沉昏暗的天空,道士再次一人上路,他脚程极快,三五分钟就彻底远离了那座村寨。 村中老人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们也不知道广平郡外是什么。 只能留待袁穹自己探查了。 ………… 北风呼呼啸,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相比于以前还能有驰道走,现在走的全都是土坷垃路,尤其是在一场雨后,显得更是泥泞不堪。 要是会一手冯虚御风的神通,那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去不得呢? 不过好在,这次的鞋子,是自己带过来的,厚底户外登山靴。 在重新翻开老黄书前,他是把手机连带着一个大背包,都随身带着的,最后跟过来的就只有身上的简单衣物,任何跟“科技”沾边的现代产物,全都被阻拦在外。 要是能有个空间戒指就好了,不对不对,这里应该叫做袖里乾坤的法术。 当然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别看他能用柳神娘娘的页去收鬼市的阴魂与坟头,但那都是些特定的东西,能被柳神娘娘镇压在树根底下的孤魂野鬼罢了。 其余物件,一概进不去的。 要不然袁穹在临行前何必亲自背着旅行包尝试呢。 他抬头看了眼被厚重云层遮蔽的惨白月光,又看了看周边林子里萧索幽怨的树影,夜路当真不好走。 而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入袁穹鼻尖。 “这是……毛血旺?” 他又嗅了嗅:“花椒麻椒辣椒,这么早就有了吗?真香啊。” “既然那主人家如此盛情相邀,贫道不去,倒是显得矫揉造作了。” “也罢。” “赴宴!” 青龙缠玉柱,白虎架金梁。 福随宾客至,道士闹洞房! 当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喜气洋洋又一场。 袁穹掐指一算,自己可能跟这红事有莫大缘分,之前初见那左南天的时候,他就是当了那倒插门的好新郎,被村长仓嫁给了柳神娘娘,当一房陪床小妾。 今儿晚上这气氛,这动静,那说什么也得是个正位吧! 看着门口那群吹拉弹唱,张灯结彩的乡里人,袁穹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当真是热闹极了。 打老远他就看到一身披花红布,胯下白骏马的颓废男子被众人架着走向了那正点着大红蜡烛的花洞房。 看这模样,八成也是个入赘的小白脸。 不然要是新郎自己大婚嫁娶,何必哭丧着个脸? 再瞅瞅周围那一圈围着的人,一个个也都是腿软手软,脸色煞白,根本就不像是个喜庆日子。 “刘小郎君,这活计就苦了你了!谁让你长得俊俏,定能惹那山大王喜爱呢……我们,我们不也是没办法嘛。” “你以后要是做了鬼,可千万别来找我们啊!村子里实在是没有多少年轻人了!都让那妖怪给娶走了!” “刘小哥,我们也都是被逼上绝路了,那妖女说了,要是再不给她上贡新郎,她她她就要吃了我们整个村子!我上有老下有小,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伙被吃了!” “咱们供你好吃好喝那么多天,也是该回报回报村子了,你想想,牺牲你一个,能救活村子里近百口子,那是大功德!来世可是能成佛的!”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直气的马背上的刘姓男子翻白眼,要不是嘴被他们给堵上了,他说什么也得撕咬下这群山野刁民二两肉! 按理说,他这等泼皮无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刁民暗算他的份!? 自己乃是广平郡驿卒,负责怀德县附近一小段驿站,本来平日里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有那兄弟同谋几人,在乡下村里横行无忌。 仗着背后有妖魔,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大恶没有,小偷小摸倒是不少。 这不,他又和往日一样,觉着嘴中淡出个鸟来,遂取了驿站中的老马来到临近乡里,打算偷只鸡烤着吃,摸个寡妇睡一觉,好好潇洒一番。 因得这次是来寻刺激,索性没带上平日里玩的好的几个弟兄,打算自己单独开开荤。 这一下可好了,算是给自己陷进去了,他之前还寻思,为何之前见到他人厌狗嫌的村民们,这次居然主动奉上酒肉,献上略有姿色的良家妻。 就着酒劲儿,他就在那一声声奉承中迷了自我。 提起色胆儿,他就在那一阵阵香风中软了腿脚。 待他回过神来,都已经是三天后了! 被五花大绑如同捆死猪一样给抬到了一处山寨里,这寨子主人他平日里也曾听说过,是个喜好男色的女妖精。 占山为王,强娶娇俏郎君有些年头了,附近村子被她嚯嚯的半死不活,据说因为曾委身当过那虎县令的姘头,所以至今没有遇到围剿。 这里可得提一嘴,谁说妖魔之间是那铁板一块的?那交起手来,更血腥,定是一个吃干,一个抹净。 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群大胆刁民,竟然敢将他给拿了送去当那压寨郎君! 要知道,他可是那白大王手下驿卒,专门负责广平郡内书信往来,政务通顺的! 他们是怎么敢的!? 就不怕白大王怪罪下来吗!! 刘世双哪知道,村民们早就在他沉迷酒色的三天里,做好了善后工作。 保证他在这村子里死无对证。 第79章 前有猛虎后有群狼 待送至洞房门口。 两只小妖一持叉,一挎剑,当即拦下了送亲队伍。 对着村民一顿龇牙咧嘴,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可没退两步,就有一人被推出人群,吓得那人立马跪倒在地上,也不敢胡乱呼喊,生怕惹恼了里面人儿,被一刀抹了脖子。 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散碎银两,又是要哭又是要笑,整张脸哭笑不得,好不扭曲:“这这这……这是给二位爷爷准备的喜庆红包,给大王守门也是辛苦的紧,二位爷爷下了值,也好去城里喝口好酒吃口好肉……” 那持剑小妖鼻子一嗅,狗嘴一咧,尾巴一翘,伸手就将那兜子碎银抢来,掂了掂分量,满意的哼唧两下。 “算你们这帮泥腿子有点眼力劲,今儿个大王大喜的日子,新郎官我们兄弟俩就留下了,你们赶紧滚吧!” 狗妖一挥手,一众人等如蒙大赦! 一个个屁滚尿流的就往外爬。 只留个刘世双在那唔唔唔了半天,面色煞白,手关节都让绳子给磨破了,也挣脱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有点什么行动,那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刚要有所动,就见一道钢叉横拍而来,一下子就抽中了麻筋儿,刘世双就跟过电一样,浑身抽搐两下,就没了力气。 就听那持剑黄狗妖道:“倒是个相貌模样不错的,够大王享用些日子,不过就是这脑子有些不够用。都到了这儿,还想着逃跑?真当你狗爷我的鼻子是白长的?” 真不愧是看家护院的老黄狗成了精,用鼻子一嗅就知道面前这人类想什么呢,比那边上灰黑毛的大狗妖,只知道用蛮力可聪明多了。 狗与狗,亦不同。 就听院子内,一吟娇喝:“你这老狗,在那摆弄什么呢,还不赶紧送进来,要是让大王等急了,你就替那新郎官进去吧!” 老黄狗一听这话,紧忙着哎呦一声我滴个小祖宗呦! 黄爷我真要是进了去,过不得两个时辰,这腰就得让大王给扭断了。 还是狗命重要,这当贴身丫鬟的小娘皮万万惹不得。 “瞧姑娘说的,大王可看不上我这把老骨头,就咱这身臭肉扔街上都没人稀罕,这新来了个俊俏小郎君,让姑娘掌掌眼,过过目。” 那贴身丫鬟扭着水蛇腰,打着晃就过来了,身材妖娆,体态婀娜,手脚被缚的刘世双,眼珠子都看直了! 口水浸透了塞嘴布,心里想着,若是那大王真长这魅人模样,纵使进去要了命,可临死前要是能再潇洒快活几次,那也值得了! 相比之下,那老狗倒是显得异常谦卑。 “哎呦,是个不错了,这次是哪个村子送来的呀?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说什么也得记上一笔,免了这村子仨月的贡。” “姑娘慈悲,这是野水村送来的新贡,这不还特地捎了些银钱,托我转给姑娘好买些胭脂水粉,多些打扮。”老黄狗不动声色的从怀里取出那半包银子,剩下那一半光明正大给私吞了。 “吼吼,你这狗嘴儿,倒是个会说话儿的,行了,我知道了,银钱你收好就是,我这日夜得陪在大王身边伺候着,哪有闲工夫去怀德县城里买些女儿家用的,等过些日子,我少排你两天值,你去城里帮我买了便是,要好点的,次等品用上,别熏得大王打喷嚏。” 这老黄狗能说啥?大王都搬出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嘿,这姑娘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三言两语间就让黄爷我这口袋见了空,还要好点的,你咋不要王母娘娘用的涅!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丫鬟一个甩手,就将刘世双给卷了下来,原本还以为会入了那美艳娇娘的满怀,谁知道,直接被她扔了个手帕再次给卷了个结实! “看你也是个俊俏的,一会见了大王,可得管好你这张嘴,要是管不好,姑娘我现在就替你把舌头给拔了,外面宾客正涮着火锅呢,就你这肥舌往那滚油里一过,再涮上麻辣鲜香的锅子,蘸着麻酱料囫囵个吞了指定香得很。” 一边说,那丫鬟的手指头就从眉心处,一路顺着中间往下滑,滑嫩的指肚让刘世双感觉不到丝毫柔情蜜意,只有阵阵阴寒感,激的背后直冒凉风。 “记住了吗?” 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寨外。 野水村负责押送贡品的六个村民,最终只出来了四个。 这次他们身边没有郎君当贡品献上,也就没了护身符,路过红火饭堂的时候,被两只妖怪给随手一吸,剥去衣物斩成数段扔进了锅里。 滚了一滚热水,当即夹出沾上大碗中调好的酱料,放嘴里那么一吸溜! 咕噜一下,就把骨头从嘴里给吐了出来。 就见其中一只妖秀了个绝活,大嘴一张一吐间,刚刚被吃进嘴里的人头,就那么整个被吸干脑髓,吃净皮肉! 那舌头上就跟长了细毛刷子一般,整颗头颅都被盘的干干净净,就像那放手里转了二十年的核桃一般滑腻剔透。 随着那妖怪的用力一吐,洁白颅骨一下就轱辘到众人脚下,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同村,现在转眼便成了这皑皑白骨。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精神恐惧,直接把剩下几人吓得那叫一个魂飞魄散,四处奔跑! 他们现在只恨爹娘没有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出来,手脚并用都不够看的,直嫌自己跑的慢。 看到这四人的滑稽模样,惹得在场宾客全都哈哈大笑,就像在观摩一场有趣的杂技表演,而全程售价,也就仅仅是两条人命而已,算不得什么。 那大嘴妖怪就跟得了什么奖似的,牛气哄哄站在那接受众妖吹捧,时不时还从锅里捞出点新鲜货放进嘴里狠嚼,这人肉比不得牛肉香,真要是比那麻辣鲜香,还得是跟众妖抢牛肉。 就在野水村四人亡魂皆冒跑出妖怪窝,刚要松口气的时候。 只见迎面走来一鬼气森森的阴道人。 手持一截滴着浓稠血浆的脊椎骨,那感觉就跟刚从大脊处薅下来的,还腾腾冒着热气。 身周处一浓妆艳抹的露骨女鬼缥缈隐现,时而露人面,时而变鬼相,端的是一个变幻莫测。 这四个乡下村里人,哪见过这等装扮的邪道士。 现在后面是妖寨,前面是鬼道。 左右无路矣。 第80章 杀心起 占山为王祸乡野,人也沆瀣,何也? 徒保性命蛇鼠硕,怎分清浊,难说。 要是磕头如捣蒜就能捡回一条命,那乱世之中怎会人命如草芥? 面前四人算是把生平能说的不能说的,全给说出来了。 真要是按现代法律制裁这几人,那一个个的全都得赏一粒铜黄花生米,叫他们来世再重新学学如何做人。 损财害命,通奸杀夫,献祭良善,陷害告密。 要说他们几个还是人,那可真是对不起一撇一捺。 总有人说法律是强者的武器,规矩是弱者的囚笼。 实际上,反了。 法律是真真正正能保护弱者的护符,规矩是束约强者的枷锁。 不然,真到了那无法无天的一日,人家真正的强者说杀你全家就不会放过一个能喘气的,还打官司?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动动手的事。 那些巨企要是有一天掌控了规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成大公司的奴隶。 所以说,现在的强者愿意用法律的武器对付弱者,纯纯是被逼无奈,被死死限制在了条条框框之下。 不然,日常之中,最简单的一例:你会害怕和你同处封闭电梯之中的两米高肌肉猛男吗?哪怕他真的有能力一拳打死你,可你会担心吗? 可惜,这是真真正正的乱世。 袁穹对这四人当真是无言,他又不是个杀人魔王以此取乐,可要是不教训教训这四人,回去之后一样当不了一块好饼。 干脆,吓唬吓唬。 “抬头看我,张开嘴来。” 听着道人发声,四个村民下意识遵守命令,抬头张嘴。 就见四道苍白阴气顺着袁穹指尖激射而出,稳稳命中四张嘴。 那略带凄凉哀苦的味道顺着喉管食道一路下滑进了胃里。 “哼,喂食尔等四人阴煞气,往后余生若是行善,便会削减一分,若是作恶,就会加重一分,等重到一定程度,就会腐蚀血肉,穿肠烂骨,看着蛆虫爬满全身痛苦死去。” “可知晓?” “哎呦喂!道士爷爷!我等知晓!知晓了!以后一定多做好事!多做好事!!” “那还不快滚?!” “滚!滚!我们这就滚!” 说完,四个人打着轱辘,狼狈滚走,也不知这暗暗夜路,会不会栽个鼻青脸肿。 哎,活在这样的世界,也是一种悲哀。 借着从四人口中得到的线索。 此地乃一村寨,后被妖怪占据,说来也怪,那妖喜好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每月都会要求周围村子进贡一人。 可以说夜夜当新娘,风流倜傥。 上等品就可免去三月贡。 中等品不奖不惩还照旧。 要是下等品,下个月就得贡上三人,如若还有次的,就别怪那妖不留情面了。 轻辄掳掠妇孺牛羊,重辄纵妖破村销户。 总之,那百姓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原本良善淳朴的乡民,也就渐渐变得奸猾似鬼,无恶不作了。 环境这东西,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好融入。 至于是好是坏,那可没得在意,不想同流合污,那就只好上路。 时间长了,纵使好人也得长角化妖。 就看这周围几个村寨不就是如此,先是从同村乡人开始入手,变成了对外过路外人下手,再到现在都能从别处骗人来送死。 不是没人想过去县里,告知县太爷当地乱象,不过去的人全都入了虎口,再加上那妖怪是个女妖,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去送死了,也传出了姘头的事儿。 再加上此地妖怪势大,寻常僧道之流也不会往这来。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温水煮的青蛙,蹦跶不出锅底。 骇人听闻吗? 不,至少这些都在袁穹心里承受范围内,早在来之前他就从曹飞虎口中得知过什么叫妖魔乱世,如今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此地土地神灵招徕。” 手掐法诀,然无任何异动。 确实是不出所料,倘若这地界真有那土地爷在,也不至于让那妖魔胡作非为至此。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用手中这口法剑问上一问。 人命妖命,相差几何! 张狂吗? 也许。 可都已经来到这吃人的世界,要是还一直当个缩头乌龟的话,又要这一身法力何用? 老黄书虽然不靠谱,但是将自己传送到此,若不是为了斩妖,难不成是为了让自己来这当个逍遥快活的青楼客? 每日饮酒作乐,与胡姬相伴吗。 那还来这做甚,现代世界玩的花活可比这古代强得多。 回去当个神棍多好。 若是不降妖伏魔,怎么能获取新法,以图长生呢? 既然如此。 那就干了! 袁穹一甩袍袖,便直奔那挑着大红灯笼的寨门而去。 那妖魔盘踞处。 两只小妖正在门口持枪拿叉守寨着。 里面是热热闹闹推杯换盏,自己二人就只能在这哆哆嗦嗦喝着冷风,也不知里面席面结束后,兄弟二妖还能不能蹭上一口残羹冷炙。 谁让自己二妖实力弱小,受妖欺负呢。 可怜这妖怪之中也是讲阶级的。 或许只有那头顶一点红光,能勉强照亮心中的苦涩。 也不知这破门有什么好守的,方圆十数里都是自家大王的势力范围,那些个凡人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再说了,整个怀德县周边的反抗势力也全被虎爷给肃清,就凭不长眼的小猫小狗,还不是来送人头的。 “你看你看,那前面是不是来了个美人?”持枪小妖问道。 “我看看?”拿叉的那只,将钢叉往怀里一抱,眯着眼看,“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只骷髅鬼。” “你这眼睛莫不是瞎了,那么娇俏一小娘,怎得在你眼里成了骷髅?” “什么小娘,我刚又看了一眼,就是骷髅!不信你再看看!” “那我再瞧瞧,要是你看错了,你可得多替我值一天岗。” “那你要是看错了,你也得替我值!” “成交。” 正在两小妖争执间。 就看一身着薄纱若隐若现的娇俏女子,出现在它俩面前。 肤若凝脂,顾盼生辉,一走一扭间满是勾人魂魄的妖媚。 只见那小娘子用蝉翼般薄透的袖子捂住那张楚楚动人的笑脸,绣着粉花的绣鞋用脚尖在地上一碾一碾。 这俩小妖何曾见过这般场景,立时口水下流,色授魂与。 手中的兵器都要软的掉在地上了。 谁知那女人放下袖口的一刹那,一张凶厉诡谲的头骨登时就窜到小妖面前! 连“啊”的一声都没来得及喊,苍绿磷火闪动间,两双锋利骨爪划过颈间。 骨女一吸一放,魂肉尽数被吸干,化为自身养料。 那俩小妖最后看的画面。 是一倒立着的道士,手持一柄凶剑,大踏步迈入寨中。 —————— 跟兄弟们的约定是加起来100礼物加更一章,更出来啦。人无信不立,不会说了不做的。本来是能往后再休闲两天的,结果一位读者大哥,送了个价值好几十的礼物,直接顶上来了,大哥破费了! 第81章 出头鸟 占地三百平的大空地上。 摆着十几大桌的酒菜,每桌中央那口紫铜大涮锅最是醒目。 一排排黑猪,白羊,大黄牛已经宰杀好吊挂在架上,供众妖吃喝。 那群妖鬼吃的尽兴,玩的更是花哨。 时不时现出本相来上那么一段,就见其中有一鬼母,大腹便便,肚中时不时拍出个婴孩手掌,细数之下,竟有数十个手掌之多,就见它上吐下泻划开肚皮,便有婴鬼从中爬出,还进那涮锅里洗个澡,正玩水间,似是泡入味了。 旁边几只大手分别抓来,直接放进口中生嚼,嘎嘣嘣脆响不断,混着婴鬼哭嚎和妖鬼大笑,夸赞那鬼母好手艺,就连它自己都抓回两只啃的尽兴,就像吃那人参果一般。 还有一和尚打扮的妖僧,浑身皮肉干瘦,红眼外凸,身披妖魔噬人袈裟,头戴骷髅宝珠,左右手间各搂着一个妖娆舞姬,在那谈经说法。 时不时割下一大块羊肉涮都不涮,直接生吞入腹,再以鲸吞之势穷灌一坛烈酒,手指捻动间惹得身边长尾妖姬好生埋怨。 更有那嫌主家肉菜不合口的熊豹豺狼,自己带了一串新鲜食材,用绳子捆成一长串,割了舌头绑了手脚,待到用时,只消用指甲划开绳索,对着脖子一咬,先满饮一杯二十年的陈酿干红,再当场拆卸成零件请入锅中,配上蘸料,滋味十足。 要不是那紫铜涮锅还是不够大,若是换成一口大鼎,说不得都能囫囵个直接扔里,吃个原汁原味。 至于那吐火喷水,伸脖飞身之术已是稀松平常,博不了众妖鬼一声彩。 地上到处都是随手丢弃的骨肉和破碎的酒坛子,一群挨个小妖怪正在地上忙前忙后收拾破烂,就这中间还能有内讧发生,一块连着肉的骨头是能引起哄抢的。 可若是这般,引起席上大妖怪不快,那分分钟抬起就是一脚,给踩成鼠片。 这眼瞅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机灵鬼站起身子,举起杯,庆贺青花大王再纳贤夫,洞府添丁进口,如此好事,大家伙一起再敬一杯。 提议引起众妖鬼附和,还有不少闹唤着什么时候大王再办这等大宴,当真是吃得好喝得好,自己回去就挨家挨户搜查,看看还有没有那美少年,到时候定给大王献上! 就在众妖鬼举杯共饮热闹间。 但见一持剑道人踏着红毯一步步往前走着,剑尖之上鲜血滴落,一股浓郁血腥气袭遍满场。 那道人身后跟着一鬼气森然的俏幽魂,与道士的冷漠相反,正眉目含春的看着在场妖怪。 既然能入得这间殿,想来都是青花大王的客人,别看是道士打扮,可身上气息与那身后婢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你这邪道士,都几时了才来,这都快结束撤场了,可没你吃饭的桌,更没你坐的凳。倒是我这吃剩的腿,能赏你两口!”先前吞吃野水村乡民的那个大嘴妖怪,似乎之前露的一手给了他莫大虚荣,这时也第一个大嘴巴起来,手中拎着个啃了不少肉的“大蛤蟆腿”,作势就要扔给袁穹。 只见道人扫视全程,目光森寒幽冷,比那身后女鬼还要在寒三分,直冻得妖怪们感觉血液凝结。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那出言挑衅的大嘴妖怪身上,手中。 那大嘴妖怪身材矮胖四肢短小,头身比例极不合理,身高三米,一半脑袋一半身子,那大肉脑袋上小鼻小眼,独独那一张大嘴煞是引人注目。 “食人妖魔,口出妄言,确实可死。” 说罢,手中法剑高抛而起。 白骨法剑如那脱缰野马,再无主人束缚,即刻变为一道凄厉血芒,剑身外符文涌现,照出摄人幽光,那大嘴妖怪本还想再说两句以壮声势,哪料那道人出手就是杀招! 法器可不管你有没有话说,它只知道你要死了! 法剑如绵软细针,扎进妖怪后背。 只一个呼吸间,大嘴妖怪就觉得浑身皮肉内脏活过来了一般,它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拼了命的要求追求自由和远方。 “啊?!啊啊!!啊啊啊!!疼!疼啊!!别走!!你们别走!!” 话刚说完,惨嚎没有停。 就听“噗嗤,噗嗤,噗嗤!”撕扯破布的几声从妖体身上传来,原来是那浑身血肉离体而出飞溅的到处都是! 小腿,腰腹,脑袋。 身上没有一处好肉,宛若拼图一般,裂痕四散。 那大嘴妖怪用最后的眼珠,看见了一身白骨的自己的,可这时,再想说话,晚了。 灵火熄灭,妖魂溃散,白骨法剑从脊椎处腾出,吃干抹净,带着丝丝浓稠,重新遁回袁穹掌中。 一阵殷切的欢愉之情透过剑柄传入袁穹脑中。 刚斩一妖的道人,就好似随手赶走只苍蝇般随意,他在众妖短暂惊诧间,径直走向刚刚那大嘴妖魔的座位上,身后鬼婢替他拂扫座上残骨碎肉。 掏出悬于腰间的青皮大葫芦,拔开塞子,一股酒香弥漫,道人饮了一口酒,望向桌中铜锅,汤水沉浮间,偶见白骨裸露其中。 浓郁酒香似是勾回了众妖魂魄,又好似给了它们张口的勇气。 “哪来的野道!竟敢在青花大王的府邸放肆!就不怕冲撞了大王被拿下当夫婿吗!” 说这话的妖,躲在众妖身后,好像这样就能不被发现,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枪打出头鸟,刚刚死的那只妖,还不够杀鸡儆猴吗? 这帮子妖怪的胆子,确实大。 可这回,还不用袁穹动嘴,骨女一个闪身间就取回了那小妖的头颅,一个贼眉鼠目的长角小妖罢了。 这下,更让它们恐惧了。 其实令众妖胆寒心惊的不是那道人,也不是那女鬼,实在是那威力不详,功能不明的法器骨剑。 要知道,在场所有妖鬼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件法宝,就它们这种货色,成了精后都是靠自己本来的身体战斗,无非是多了点天赋小神通,力气大了点,身材高大些。 要说兵器,绝大部分都是凡铁打造而成的,厉害点的也就是往里掺些偶然间得到的,炼制法器的材料罢了。 对付普通人那自然是无往不利,就算遇到凡人甲兵,人数不多的情况下也能一战。 可若是遇到这种手持法宝的凶人…… 那真是谁先上谁死! 既然打不过,跑总行了吧! 有脑子好使的小妖已经悄悄摸摸往后走,要去通风报信了。 自己等妖鬼不是对手,那就让青花大王来吧。 可一股危险感,那是动物们天生的第六感,对于死亡的感受,涌上它们心头。 就看那道人嘴角一抿,扣上酒葫芦盖子,漫不经心道。 “走什么走,全留下吧。” 众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杀!!!” 第82章 法器逞凶威 一口涮锅,百种妖魔; 汤鲜味美,迷倒佛陀; 过了过了,指定不错。 突然间,面对百妖围攻,袁道长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切就像是预料好的那般,按照剧本在发展。 这般逼迫,它们不联合才怪。 只看法剑落地生根,氤氲雾气凭空起,菜人骨女合剑为一,森罗鬼狱里黑漆漆。 前一秒还想着袭击道人,来一个擒贼先擒王,以数量优势堆死这两个外来户,哪知下一刻就落入了人家的陷阱。 变的身不由己,打不破这阵法结界,就始终弱人家一头。 但是并非所有妖鬼都受不得这森森鬼气,妖不行,可鬼行。 在这阴气浓郁的环境中。 先是那鬼母使出神通,一口气生了二三十个鬼娃子,这些小鬼娃子就跟蟑螂一样,在鬼蜮结界之中到处乱窜,想要找到弱点,击破结界,而结界之内纯正阴气充足,反倒成了滋养它们成长的养料。 就看那些小鬼娃子在里面,一个个如同牛饮般狂吸阴气,以图壮大自身,脱离那鬼母掌控。 吞着吞着,小鬼们自己之间就先互相厮杀起来,都想要彻底掠夺对方体内阴气,来滋养己身。 不过小鬼们凶厉,但那鬼母更是凶残,它也发现这里有奇效,也不找那道人了,反而四处抓捕自己生出来那些长大些的小鬼娃子,两三口一个吞入腹中,大补! 鬼物,就是这般,自私又残忍。 倒是那妖僧颇有些手段,眼见自己陷入阵法当中,第一反应就是左右手同时用力,将怀中两位丰润饱满的妖姬给彻底吸成两具干尸。 平日里不敢这样明着干,会被那青花大王报复,可现在谁也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先饱餐一顿再说,随后扯断颈间骷髅念珠,那九个骷髅头瞬间化为游魂飞出,四处掠夺阴煞气,口中诵念妖异经文,好好的佛家经典到了妖僧口中,竟成了蛊惑人心的索命梵音! 其余众妖鬼,则各施手段,来抵抗这鬼蜮之中的阴气侵蚀。 袁穹看着这场中百只妖鬼,有迷失其中的,有放手一搏的,有趁机掠夺的,还有趁火打劫自己人的,不一而是。 看着那些在吞吃阴气的妖僧和鬼母,袁道人面上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冷笑。 要知道这鬼蜮是有阴气,可白骨法剑,白骨法剑! 始终都是带个剑字的! 那每一缕阴气之中所蕴含的剑气,可不是白给的! 而就在这时,那些偷吃小鬼娃子们,一个个以为自己终于要脱离鬼母掌控,往后回复自由身时,却突然发现肚子生疼,灰白色皮肤开始寸寸裂开,一缕又一缕锋锐剑气在它们腹中来回绞杀! “嘭!嘭!嘭!” 一个个全都被炸成了烂西瓜。 其中那鬼母更是凄惨,全身上下都被法剑剑气斩成一截又一截,还没来得及恢复鬼体,就先是被结界吸收,随后又被柳神娘娘树根下镇压着的群鬼给分食殆尽。 想跟袁穹比“人”多,那真是有点多余了。 一代鬼母,本身并不弱,还能凭着自身特性苟活,一般的克制法术都不一定能彻底清除掉它,却最终被同类彻底吞噬掉,化为其它鬼物的养料。 果然呐,同行才最了解同行,互相攻伐最是凶险。 再看那妖僧放出的九颗骷髅火头,一样炸碎于贪心不足,“法器”被毁妖僧直接吐出一口逆血,这是他斩杀强敌后,强行炼制出来的索命幽魂,都是他之前寺庙中的长老,主持。 被他以阴招暗害,堕落其身体魂魄,变成与他同流合污的嗜血妖鬼。 现在,也终于是解脱了。 就是不知此等恶堕的僧侣魂魄,死后是归附佛陀,还是往生地府。 “尔等速战速决!莫要浪费法力!” 袁穹手中指诀变化,引地脉之力,替换自身法力,尽量减少自己本身的消耗,要知道它们口中的青花大王连面都没见到呢,怎么能在这里消耗过大? 可有些事并不是自己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进行,若是不拖那群妖进入结界之中,恐怕激烈的打斗之声就足以惊动整个妖寨,到时候就要面对那青花大王与其贴身下属,再加上这群妖鬼了。 那样实在是得不偿失,压力巨大。 所以现在就剿灭这群只会锦上添花的群妖,再好不过。 听见自家老大不满的敕令,法剑与骨女也不敢再继续儿戏,当即铆足了劲的砍杀起来。 阵阵阴风化剑气,骨剑神通一展,死于它手的妖物骸骨如同复活一般,纷纷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型骸骨凶兽,在那结界中逞威风。 骨女行踪飘忽不定,再加上法剑在手,堪称一步一割喉,三步一断头。 妖鬼数量锐减,就那么十来个呼吸的功夫,基本上就都被切成了刺身,做到了完美的骨肉分离。 能顽强抵抗到最后的,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妖僧。 那妖僧好似炼的一身铜皮铁骨,物理伤害近乎免疫,寻常的刀砍斧劈动不得他分毫,纵使是那鬼物想要趁机偷袭。 也会被那念叨不停的索命梵音给逼退出去,要是不退,再多听一会恐怕就得魂飞魄散了。 以至于现在那妖僧是越打越凶,精湛武艺搭配音波攻击,揍的那群鬼是狼狈溃散,眼见这群家伙是如此不顶用,直接就被柳神娘娘给重新镇封在树底下。 不过它们倒也得了不少好处,只要消化了这次收获,定能再上一层楼。 偷袭失败,骨女无功而返。 阿鲁浑狂啸一声,运起十二分气力,钢拳变鹰爪,身形灵动矫健,飞扑而来,似要一击定胜负! 他也看出来了,若是在这里打持久战,自己迟早会被对方给拖死,或者干脆就打持久战,反正那阴魂一时半会破不了自己防御,只要等到青花大王回过神来,定能帮自己脱困。 可阿鲁浑也深知一点,自始至终都没见过那道人出手,自己一直在和对方鬼婢女跟法器战斗。 再想到自己“法器”已毁,一种不甘涌上心头,他出道至今何曾吃过那么大的亏! 必须要连本带利收回点什么才行,要不接着拖吧! 一念至此,也就瞬间失了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鹰爪要是没了那股子劲儿,还叫什么鹰。 于是这招被骨女晃身避过。 就在阿鲁浑准备再接一招势大力沉的扫腿时,一阵迷离的眩晕感袭来,接着是痛遍全身的烧灼感。 下一秒,,骨女离体,神志恢复,眩晕消失。 阿鲁浑看着燃遍全身,跗骨之蛆般的幽冥鬼火,自知大限已到,诸般不甘与回忆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气若泄,则身不整。 身不整,则妖邪侵。 原来自己早就已经不是金刚不坏身了,自从出卖师门投了妖魔后,便永远少了那一口气。 阿鲁浑盘膝坐下,紧闭眼眸,双手合十,口诵《大涅盘经》。 直至化为灰灰。 至此,幽冥鬼火重新炼为白骨法剑绕回道士手中。 第83章 识时务者 一代妖僧,在此伏诛。 灰烬下,一颗暗紫色不规则圆珠赫然其中。 竟然炼出了舍利。 想来阿鲁浑曾经也是一佛法精湛的高僧。 老黄书金光一闪,尽数吸入其中。 袁穹翻开书页,见一长相粗犷,满脸胡须的番僧,正双手合十盘坐金身大佛之下,佛光暗淡不能将僧人罩全,他满头虚汗,口中诵经,神情恍惚,仿佛蒲团之上有万千钢针。 但见番僧背后,虚影浮现,竟是另一个他,二者互相背对,那虚影表情狰狞,青筋暴起,手脚如魔,面前有九道魂体在他跟前,那些魂体周遭是二十七位妙龄裸露少女,艳妆打扮妇人,魂体享乐、杀戮、偷盗、淫邪、妄言、饮酒、贪财……诸般恶事皆一一去做。 而与金身大佛相对而坐的,是一恶贯满盈散发魔气的邪佛,此刻那邪佛光华大盛,将番僧多半个身子都给裹了进去。 右上角书五个大字“妖僧阿鲁浑”。 “正邪两生厌,佛魔一念间, 本性不曾勘,何能解心宽。” “这僧人,倒也是个奇葩,好好一个寺庙,竟养出这样一反骨仔,因为自己心思有变,被遍地妖魔给吓破了胆,可又不愿意自己一人堕入邪道,还想拉着全寺僧人一起下水,最后用阴暗手段偷袭,控制了寺中长老,主持,逼迫他们就范。” “每个戒律挨个破一遍,让这群有德僧人一起沉沦其中,末了还将他们全部残杀,炼成法器,永坠阿鼻狱。” 纵熟读经义,可心志不坚,难成大器。 这也是修力不修心的恶果,看不透生死,参不破虚妄。 可真论起来,又有几人能做到? 对于此妖僧身死,袁穹无甚惋惜,倒是除害了。 现在是既见不到佛陀,又碰不到阎君,反而是来自己手底下打工赎罪了,好好好。 袁道长坐在桌边,看着之前还热热闹闹,百妖聚首的会餐厅,此刻却是冷冷清清,只有自己这个多管闲事的野道人拿着筷子,在铜锅中挨个下肉片。 新鲜的妖肉刺身,大多为山珍。 肉片下锅,滚沸的汤水那么一涮,肉香味立刻就激了出来。 只是袁穹并没有胃口去吃,他只是想看看,这妖肉,到底有何不同。 现在看,没什么不同嘛。 寻了块干净布,擦了擦手。 再次把老黄书掏出,再翻新页,熟悉的古字一闪而逝,“劈山裂石”映入袁穹四肢百骸! 一股股无穷巨力,在他体内漫延翻腾,血肉骨骼都在发烫,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强的可怕,就算是那天将巨灵神来了,自己都能与之一战! 强悍的力量感,瞬间淹没了他的心智,让他有种飘飘欲仙的极乐之感。 这是第一次从老黄书中得到了能直观体现出来的力量! 劈山裂石,移山搬海,似乎只要自己愿意,他就能一拳将远方的高山当场轰碎! 就这么思索间,他的面前还真就出现了一座巍峨高山,山高入云,怪石嶙峋,站在山脚下的他,仿若一只蚂蚁。 可蚂蚁也有撼动天地的那一日。 袁穹提气运力,左拳赫然挥出,只见眼前天柱崩,地柱绝,天地都为之哀嚎! 这……就是自己的力量吗?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左拳,感受体内奔腾如海的气血,无穷无尽的伟力。 这力量…… 可太爽快了! 哈哈哈。 袁穹眼神迷蒙,仰天长啸,傲然世间。 片刻后,他驻足而立,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吗…一力破万法,可惜终究不是现在的我所能驾驭的,但也让我见识到了其中风采,够强!” “是时候该醒来了,我只取回属于我的那份就好……” “足够了。” 信念起落间,他似乎是脱离了那方天地,又好像是重回了一方故土,待睁开眼后,发现依旧是那涮着肉片的铜锅。 他刚刚下入其中的妖魔血肉,还在涮煮中,一点不曾老,尚且带着血丝。 当袁穹重新握起桌上筷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筷子应声断成四节。 又想端起桌上空瓷碗,手指刚碰到,那瓷碗就均匀裂成两半。 他苦笑一下。 “果然呐,修行也好,做人也罢,都是不能贪心的,我只是取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尚且不能灵活运用,要是贪心不足想要全部收入囊中,恐怕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滩肉糜。” “你这老黄书,也不怎么老实了,还给我来了一手炼心明道,真是坏。” 现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有多大的力量,只是冥冥中有种感觉,要是再让自己碰上那铜皮铁骨的阿鲁浑,哪怕他是一块生铁,自己也能将他敲成精钢。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老伙计出来当个测力器,也好互相之间慢慢适应。 白骨法剑,便这样被握在手中。 #¥*)&%… “好好好,好了!我轻点还不行?” “这个力度呢?还骂!” “诶?咋还骨裂了呢?” “一会给上个夹板!” ………… 于是这道人,就在法器骂骂咧咧的声中,一步步踏入内部。 婚宅。 门口。 两只狗妖守在大门口。 看门狗,看门狗,就是给主人家看守家门的。 那黑狗正在站岗,黄狗则背着手在那盘算着,县城里,到底哪家胭脂铺子是又好又便宜的,自己好不容易捞着点好处,要是就这么全给丢了,那属实也够心疼的,可那姑娘也不是好骗的人。 自己要是糊弄一回,指不定以后给自己小鞋穿呢。 那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正思索间。 黄狗鼻子一嗅,觉么着不太对劲啊! 是不是鼻子坏了? 怎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死气和鬼气,还有……! 强烈的血腥味! 这些血腥气,也挺熟悉的呀,都是平日里能见得上面,搭得上话的各路妖魔鬼怪。 如今它们应该都在那厅堂吃喝呢,怎么有闲工夫跑来这闹洞房? 就不怕青花大王挑中几个看着顺眼的,一起洞房花烛夜了吗? 平日里没见过这群夯货有这个胆子,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心中有疑惑的大黄狗抻着脖子看向那拐角处。 准备看看它们打算玩个什么花样。 可出乎它意料的是。 妖魔鬼怪没等来,反倒是从拐角处出来个道人! 就见那道人气定神闲,散着步就过来了,怀中还抱着柄半死不活的剑。 奇怪为什么自己能看出剑半死不活来? 可那老黄狗也不是个白给的! 打小就脑子好使的它,第一时间就发现所有气味都是从那道人身上嗅来的! 就见它狗眼一凸,狗腿一软,手中长剑“嗙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满是绒毛的狗爪子,一把就推开了院门。 尾巴高高翘起,面带谄笑道: “道士爷爷,里面请!” 第84章 卧龙凤雏 有些妖活着,但它已经死了。 可有些妖明明快死了,却还能在那活蹦乱跳! 道士面带玩味的看着面前的两只狗妖。 老黄狗拽着壮黑狗的尾巴,老老实实跪在一边,任凭道爷发落。 说实话,这是袁穹第一次见到这么识时务的妖,更何况还是看家护院的狗妖。 “作为看家护院的狗,就这么将自己主人给卖了?那你说,我要是将你给放了,到时候,会不会再被你给捅一刀呢?” 道人的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如一柄重锤,字字句句敲打在老黄狗心尖。 “啊道士爷爷!饶命!道士爷爷饶命啊!我和我这兄弟只求一条活路!断无其他心思!!只要道士爷爷放我俩走,我们两只小狗子绝不回来!求求您了!道士爷爷!!” 磕头,从来都不是人的专长。 这妖怪磕起头来,不也挺标准的? 那“砰砰砰”的脆响声,袁穹都怀疑再这么磕两下,就能脑震荡,磕出狗脑浆子。 但袁穹心中没有丝毫怜悯,这狗妖也不是什么善类。 它在这求饶,是因为袁穹更强,狗鼻子灵知道自己会死。 若是让它成功离开这,那说不定以后就要换别的人给它在这磕头了。 这满村寨的妖,不能活。 门口的异响,终究还是引动里面妖怪的警觉。 “呦,这外面是在吵吵什么呢,咚咚咚的,捣蒜呢?” 那之前被老黄狗称为姑娘的丫鬟从一侧厢房中,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透过那帘子隐约可以看见里边男性的身影,只不顾皆被绑住手脚,塞上麻布, “老狗?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又是一声询问,来人看来颇为谨慎。 袁穹将目光睨向正在那跪着的老黄狗,想看看它准备说些什么,或者准备干些什么。 此时老黄狗知道这次选择就是事关生死的一次了! 尽管它非常畏惧那个道士,可显然那道士并不想真的放它一条生路,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你狗爷我狗急跳墙了! 尽管它非常畏惧那道士,可自己狗命只有一条,为了小命必须奋力一搏! 只要时机合适,配合青花大王贴身丫鬟制造出大动静,让大王知道,到时候几妖合力之下,这道人…… 哼,到时候磕头求饶的可不一定是谁了。 自己可一定得好好求求大王,玩够了后赏自己一条道士的大腿来吃吃! 既然心中主意已定,那就执行! 它当即开口道:“姑娘没事,我那弟弟刚刚瞌睡了,脑袋不小心撞了几下墙面子,饶了大王和姑娘清净,待会姑娘要是出来,就带上鞭子抽它几下解解气。” 这话中意思,可能只有当事人才能听懂是怎么个回事吧。 那丫鬟也不犹豫,立马就答复道:“我晓得了,你俩且看好门。” 此间有两条和平时知道的不一样,其一是老黄狗的弟弟,对于看门这件事算是尽忠职守,平日里不会打瞌睡,倒是那黄狗,偷奸耍滑的次数不少。 不过看在黑壮狗妖只听哥哥话的份上,也就没别的妖怪再多说什么闲话,毕竟人家拳头大。 其二,鞭子是她自己的武器,那老狗这话里意思,是提醒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上兵器,可能会有点危险。 一时间这丫鬟有些犹豫起来,她想直接推门进去告诉大王,外面可能有点危险,但是自己这边又没半点证据,若是这时候搅扰了大王的雅兴…… 那闺房里面,可是叫唤的正欢。 她确实没那个胆子现在就过去。 不过转念一想,老黄狗既然没有其他提示,只是让自己带上武器,说明情况可能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自己有些担忧过头了,说不定是那些外面那些吃醉了酒的妖鬼,摸错了路,来这边撒酒疯呢。 她宽慰自己,因为这边十来年都没有过危险发生了,安逸日子早就磨了警惕心。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回屋取了兵刃再出门看看,别到时候那群没眼没户的倒霉玩意,在外面闹大了惹得大王不快,回头不还是自己这当丫鬟的吃瓜落儿。 与此同时。 在丫鬟走心路历程,回屋取兵刃的时间里。 道士扼腕叹息的对着两只狗妖道:“你瞧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还没放你就要捅我一刀,你这老狗好不实诚,贫道差点就要信了你的话,放你俩走了。” “可惜啊,你心太急了,既然这么想走,我这人心善,不如送你一程,如何!” 这话说完,道士立即变脸,不再复刚刚打趣模样,而是一副金刚怒目。 那老狗妖眼见事情败露,却也不恼,立即委委屈屈跪伏在地,面上求饶,实则暗地里悄咪咪给那黑狗妖发出了指令。 就待那道人再往前迈出半步,二妖就要一拥而上,打他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只是那道士看二傻子一样看着老黄狗的表演。 “拙劣。” 身后,一双孔武有力,筋肉紧实的麒麟臂膀死死锁住了二妖喉咙! 老黄狗力气太弱,当即就被锁断颈骨,瘫软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那黑狗气力颇大,硬是跟阿鲁浑僵持了好几息,最后还是那妖僧再次使用鹰爪功夫,一击剖出狗妖心脏捏成粉碎后,才停止了挣扎。 阿鲁浑再次施展邪法,将两妖精血吸食一空,这时浑身血肉更加充盈。 见此,袁穹将目光投向他处,这老黄书哪都好,就是吧,竟喜欢收录点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 本来自己是个挺正派的人,结果现在搞的就跟一个妖魔邪鬼头子似的。 是个人都叫自己邪道人。 现在可好了,就连妖魔都那么叫自己。 可怜自己那颗纯真良善的心了。 对此,袁穹颇有微词,希望老黄书以后能正常点。 奈何那本书,半点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 这不,刚刚解决完两只狗妖,就听身后的院门“吱嘎”一声就打开了。 小心谨慎的丫鬟手持钢鞭,眼神警惕,刚探个头出来低声就唤了一句:“老狗,情况如何了。” 哪知她兜头就撞上了刚刚把老狗吸干的阿鲁浑,此刻妖僧正一身肌肉没处发泄呢。 四目对视。 互相冲对方来了个礼貌微笑。 那丫鬟刚想夺门而关,尖叫出声,可妖僧出手更快,一把把住门框,又一只手指尖直指咽喉,硬是让那口尖叫生生吞回腹中。 此时,那丫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呦,贵客临门,快里边请!” 嘿! 袁穹一听,这都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是吧!? 你们那青花大王得此等卧龙凤雏,当真是三生有幸! 第85章 滚地葫芦不好当 原来是个兔子成精的。 怪不得刚刚逃命的时候,跳的那么高。 只可惜被一剑抹了喉,算是香消玉殒了。 看着那涓涓细流的妖血,道士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妖僧被他重新镇封回书页,这等邪性玩意还是少用为妙,有损自己伟光正形象。 迈步去了那兔子精丫鬟的侧厢房内,入眼之物却是那一排长相精致的赤裸男模,足有七个之多。 待袁穹再一细看,哪里是活人呀。 分明是一具具被剥了皮,充了草,制成拟真“抱枕”的人皮玩偶。 想来是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这妖精,一样是以残害人性命为乐。 面对这等龌龊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干脆出了这屋,眼不见为净。 直接移步到那正房前边,门口张灯结彩,确实喜庆。 屋内烛影摇曳,映过窗户纸,就如看那皮影戏一般,瞧着屋内两人在那嬉戏打闹,你追我逐,那身材显宽显壮的,明显是男子。 就如那老鼠似的,次次都被拦回苗条倩影的怀里。 靡靡之音入耳,让袁穹觉得自己有种身临其境拍摄现场的感觉。 但道士并不是定力差的人,就这些小打小闹,乱不了他的心。 就当他准备推门而入,来个一刀两断的时候。 透过影子,他看到一双粗腿朝上不停摆动,竟是被一张大口给活生生吞入腹中! 这这这!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想到自己曾博览群贤,阅遍无数师,参尽世上经,没成想,居然还有此等窒息艺术!? 这方世界,总是能给自己不少惊喜呢。 不过现在,救人要紧。 他直接一脚上去,连门带闩一起轰碎! 刚得的buff加持,就是好用。 就在袁穹杀进的同时,那青花大王也不是好惹的,提前就预知到了临近的危险,一记甩尾横扫直接抽在袁穹身上! 金铁交击声中,道士来得快飞得也快,当场倒飞出去,做了滚地葫芦。 那妖怪一击得手没有再追,只是将长尾压回身后,藏在道士看不见的地方,抖的像是响尾蛇的尾巴。 袁穹快速翻身提臂抬眼,眼前之妖是一蛇头人身的怪物! 好一个水蛇腰! 此刻那蛇口处还正吞着人呢,经过袁穹刚才打断,让那双腿有了喘息之机,似是之外有人来援,抖得更快了! 双臂也撑住了蛇头处的喉咙,能看出明显凸起,求生意志强烈的很。 现在这青花大王是进退两难,吐不出去,咽不下来,还得时刻提防贼道人的进攻。 也不知外面群妖是怎么把的门,竟然将这么个东西给放进来了。 等大王我一会收拾了这贼道人后,再出去和你们算账!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做上一场才是真的。 青花大王眼中竖瞳死死盯紧袁穹,长尾再探,摸回一把足有丈长的蟒纹大枪! 长枪在手,拦拿扎抽! 袁穹这边刚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花,脑袋下意识偏离中线,正巧躲过大枪突刺! 可还没来得及再躲,那青花大王横枪一扫,崩到了他的肩膀头子,才起身没两秒,就又成擦地的拖把,溅起尘土飞扬! 这接连两招之下,直接把道士就给打懵了,他何曾见过如此强的近身搏杀武义,他一个正儿八经的法师,脑子里是进了多少水,才会想跟一个枪术大师打近战? 但生死搏杀,那容得了你胡思乱想!? 眼见烟尘起,青花大王不愿意冒然闯入,以身犯险,干脆立枪守中,右手掐诀,左手对着枪杆一抹而下! “嗖!嗖!嗖!” 枪身腾起三柱光,全然扎向那烟尘之中,剧烈爆炸再起尘,大王拾兵游身而上,把得势不饶人发挥到了极致,前方枪花朵朵,誓要将那个臭牛鼻子给捅成个马蜂窝! 被揍得头晕眼花的袁穹知道不能继续坐以待毙,直接唤出骨女来了个骨甲合体! 可这层玄幻外骨骼,刚套上还没一秒钟,一股强烈危机感直冲他天灵盖! 道士赶忙稳住身形,加力防御! 硬扛了三波爆破攻击和三道冲击波附加伤害! 可还没等他脱身而走,那枪花就已经扎了过来! 在一阵叮叮当当攻防后,骨女终是受不了伤害上限,自行退回书页内,临走前还给了他个哀怨眼神:好小子,次次好事没老娘,顶雷拿我抗!老娘不干了! 青花大王感受枪尖力道与手感,当最后那朵枪花打完,它确定自己破了对方防护金身! 当即抽身暴退,长枪挽至蛇腰后,左手扶枪身,右手控枪尾,人枪合一宛若一把蓄势待发的满月大弯弓! 蛇尾一弹射,全身都借力! “蛟蛇出海!” 大枪化为一条粗壮蛟蛇!张牙舞爪,用血盆大口就要将烟雾中的袁穹吞没! “柳神护驾!”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早就有所准备的柳神娘娘才一登场,就显化出柳树法相,将袁穹整个人都笼罩进去。 那蛟蛇虚影一头撞在树身上后,震掉了一地的树叶,可它尤自不甘心,顺势盘树而上,想要将这棵老柳树给连根拔起! 只是随着这树向上爬时,身躯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散看不见。 青花大王见到这种手段后,更加谨慎起来。 想自己刚刚耗费那么大妖力打出的攻击,居然被道士给一一化解掉,这让它甚是惊讶,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人物了! 上次见,还是自己是个小妖的时候,隔着老远看到的人妖斗法,那打的叫一个昏天黑地,各种阳谋,手段,阴招,层出不穷,环环相扣。 可那已经是数百年前了。 没成想,现今这怀德县城附近,出了如此厉害的道士,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难不成是外面的人族打了进来? 思索间。 烟尘消散。露出了来者的真实样貌,居然是一个还残留有部分稚气的小年轻?! 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法力神通,这都已经不是能用天才妖孽可以来形容的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尊转世重修了好吧! 既然如此,那就更得杀了! 想到这,青花大王不敢留手,直接褪去人身,化为本体,一条数丈长,一米多直径的凶残青花大蟒蛇,出现在了现场。 那之前还不停蹬腿,阻挡被吞的人,现在是直接进了肚子,等候胃液洗礼。 青花大蟒长尾一卷,以尾替手,卷起那长枪,再次杀向袁穹! 第86章 好好好第二形态是吧? 不是,大王,你这么搞是吧? 还带第二形态的? 跟我这打游戏呢?? 变回本体后,青花大王的枪法更狂野,招式更刁钻! 那一杆长枪在它尾中,犹如化龙! 相比于之前的要躲枪刃,现在更是多了口吞,尾扫,身碾! 一时间眼花缭乱,袁穹渐渐招架不过来! 反应有,力量够,可就是打斗经验不足,前脚刚躲了这个,后手就被青花给埋伏了,于是渐渐左支右绌,直到完全落入下风! 至于说为什么柳神娘娘,还不出手相助? 要是没娘娘金光护着,道士早就被蛇妖给捶成手打牛肉丸了! 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儿跳舞? 不过,既然武艺不过关,那何不找个代打来帮? 袁道长急中生智之下,大喊一声:“附近可有人族先锋大将!助贫道斩杀此妖!” 话音刚落,四道金光冲出! 看到道士使出如此大动静的法术,青花大王也放缓了进攻节奏,它想看看面前这道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过了三息,都没有任何进攻性术法降临,青花大怒! 觉得道士戏耍了自己! 当即抡起大枪当头砸下! 与之而来的蛇妖血盆大口! 这次斗……不,不是斗法!这次厮杀,打到现在这个阶段,袁穹早就被打出了火气! 自打获得黄皮老书以来,他何曾挨过如此毒打,不说是一帆风顺吧,至少也是顺风顺水,少有受伤的时候。 可不像现在,感觉隔夜饭都要被蛇妖给捶出来了! 眼见避无可避,这次他也不再闪躲,直接顶着柳神娘娘提供的金光防御,纵身奋力跃起,高高扬起自己的拳头,要和那蛇妖对拼一击! 看到被自己压着打的道士,这时候开始了反击,青花大蟒竖瞳之中满是冰冷和嗜血! 正面硬碰硬,它可从来不怕! 蟒蛇鳞甲细密,能抵御的冲击可不小,尽管那道士力量也不弱,可青花无惧! 妖族的天赋,就是肉体力量! 之前是人形态的时候吃了暗亏,可不代表现在也会吃亏! “吭哧”一声闷响! 二者交错而过! 先是袁穹落地,他揉了揉有些红肿的拳头,看着头顶摇摇欲坠,满是裂痕的护体金光。 不是他不想唤出柳神娘娘斩出那记雷指! 而是没有必中和必赢的把握,既然如此,还不如持续提供防御来的有效。 青花大王之后落地。 妖躯之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它吐着蛇信子,刚要开口嘲讽两句,却发现刚刚互格的那把大枪,此刻竟然断为两截! 看到跟了自己多年的宝贝兵器,居然被那道人给打断了!气的青花昂着脑袋一声咆哮! 可就在它准备再次杀过去的时候! 先前看到的那四绺金光,竟然又重新回来了! 就见那金光尽数汇聚一起,卡在二者中央。 渐渐地,一道人形轮廓出现。 这一下不仅是蛇妖惊了,就连袁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也能行?! 不过是自己随口尝试之言,他一直以为这“拘神遣将”就是一个辅助性法术,对于战斗中的自己帮助不大,没成想…… 不对不对,具体效果还没见到,可不能妄下言论。 而相比于袁穹,青花大王此刻的感受更为不适,不知为何,它现在感到浑身不舒服,就好像那金光之中随时会走出一位盖代强者,抬手间就将自己镇压。 可是它又跑不掉,气机被锁,如之奈何? 金光渐渐消散…… 但见一白甲红缨俊俏少年郎出现在了场地中央。 看起来身材不矮稚气未脱,可恍惚间又能看到属于少年郎的沧桑与风霜。 这次,拘神遣将唤来的应该是一位旧时将领。 可自己明明说的是“先锋大将”!这少年,能当个先锋不假,但可为大将? 与拘神不同,自己还能知道点对方的一些身份,这遣将……纯粹开盲盒了。 就看那少年此时已经恢复神志。 抬头看了看面前那丈高妖蛇,却未发一言,脚步也不曾挪动分毫,仿佛面前的不是妖怪,而是花灯会上的蛇样灯笼。 “那道人!既然将我唤醒来此地,不妨做笔交易,如何。”声音爽朗,语气中透着股愉快和不可违逆,也不等袁穹拒绝,“我助你斩杀此獠,你寻个机会送我那群弟兄们……转世轮回去吧。” 这后半句,道出点凄凉。 “这位将军,自无不可。”道士应答。 而那青花大王看清金光中究竟是何人后,顿时色念大起,如同潮水般的欲念冲刷大脑! 男色,可是它的最爱,也是它修行的途径! 现在看到那刚刚被唤来的少年将军英武不凡,一身戎装更显气势,跟面前这位一比,自己之前当宝一样的男子,全都是些可以直接吃掉的餐食! 这少年啊,到底是怎么长的,怎能如此俊俏! 蛇性本淫,现在更是欲念上头,已经不再想着危险到底是什么了! 看着那大蛇模样,小将军面无表情,这等小妖,尚且不需自己亲自出手。 只见他拔出腰间八面青铜剑!斜指上天! “列阵!” 月暗风起雾现。 不知何时何处,随着雾气一起而来的,还有一队队阵列齐整,军容肃穆的甲兵! 它们身披铜丸铁甲,持枪挎剑,弯弓挂弩,还有一辆辆马车拉着的战争机械,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袁穹和那蛇妖面前! 这一刻,袁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为何神是能拘的,而将,只能遣。 蛇妖扫视,不过一群凡人兵将而已,何惧之有! 打两个滚就能将这群蚂蚁全部碾死,无惧! 相比起别的,现在青花大王眼中可就只有那少年将军,它飞身扑来,裹挟风沙! 那将军,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将指天长剑,向前一挥!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不知是什么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 “杀!” 将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中间还夹杂着网罩与数根连着铸铁锁链的破甲床弩! 可怜那青花大王尚且飞身扑来的途中,半空无法借力,就算它想躲都没地方躲,四面八方飞来的绳索网罩,大大钳制了活动空间。 后果就是……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数根破甲床弩穿身而过。 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鳞甲,在这时候失效了…… 轰隆一声巨响,蛇躯落地。 前一刻还嚣张无限的青花大王,现在居然奄奄一息,不复之前的张狂模样。 “蛇妖已伏,道长还是自行动手罢。” 话音刚落,就见蛇腹部破口处,蠕出一个浑身酸臭的人。 他刚一冒头呼到新鲜空气,就破口大骂:“我草你姥姥的妖妇!竟然吃你刘爷爷我!?” “我我,我今天……” 但见他左右一寻,正巧碰到了青花大王之前断裂的大枪! 那人从脚边拾起带刃的半截,一蹦三尺高! 对着大蛇的七寸就是…… “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枪刃锋利,顺着伤口直接一劈到底! 本就遭了重创的青花蟒蛇精,这下算是彻底断了最后一口气。 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 刘世双。 将那蛇妖。 给斩了! 第87章 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场中。 被不知道多少把刀枪剑戟弓弩指着的刘世双。 腿,有点软。 他还以为是人族大军打回了这广平郡,那平日里自己这人族走狗,二妖子…… 岂不是得被清算? “将军误会呀!!误会!!小人也是受害者!还请将军饶命,饶命啊!!” 变脸堪称神速,声泪俱下,痛哭流涕,不知道得还以为怎么他了。 只不过……坟头哭错了吧? 少年将军没有理会那条鼻涕虫,只是略带深意的多看了两眼。 “那道人,别忘了你我二人的约定,我那群弟兄们就在前方五六里外的山脚下,你持我令符前去,他们自会知晓。” 少年将军到此都没转身回头看袁穹一眼,只是手指一弹,一道流光飞入袁穹手中,是一枚刻着凶兽的令符。 散发淡淡凶威煞气。 “敢问将军……” “你自不必管我,让我再看看,这大好山河,如今是一个什么模样。” 将军兀自前走几步,顿了顿。 “想来也不会太好。” 说完,就又瞅了那刘世双一眼,摇了摇头,挥了挥手。 兵甲随雾气而来,又随雾气而散。 这将军,也太拽了点吧?? 贫道就长得那么丑吗?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一下? 袁穹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觉得遣将之术太过危险,开出来的第一个盲盒,就这么自傲,实在是…… 不燃烧你的法力,你不心疼呀! 那四道金绳全被你给携走了,贫道现在体内法力,就跟被鲸吞牛饮一般,飞速消耗着。 结果大哥你是真不见外呀,说走就走了,问都不让我问…… 道士有些无语,只觉得亏大了。 好在蛇妖已诛,只能从妖躯上找补一下了。 袁穹用眼睛瞄了瞄,上前走到蛇尸中段位置。 对着还在噤声如鹌鹑的刘世双道:“那汉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被吞进肚子里都能逃出来,是这个。” 说着比了大大拇指。 “长枪拿来,借你兵刃一用!” 又喊了两声,刘世双才意识到,那道士是在喊自己,遂小心上前,弓着身子递出了那半截断枪。 袁穹取了兵刃,看了看那闪烁寒芒的刃口,心道:就是这玩意刚才揍了自己半天。 碗口粗细的枪杆握着也不甚顺手,但此刻只为解剖用,倒也能当个不错的杠杆。 他找到中段鳞甲破损处,枪尖一捅,入了血肉,再用力一横剌,直接开肠破肚! 力道使得还不错,深度也刚好,没坏了里面好大一颗蛇胆。 如此上乘的泡酒好物,贫道可就不客气了。 而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酒葫芦里有点动静。 按理说,平日里那泡酒物都挺乖的,一直盘在葫芦底老老实实待着,今次是发了什么癫? 袁穹将蛇胆收好,打算择日处理好后,就加入酒葫芦里,然后顺势拔开了葫芦盖。 盖子刚一打开,就见一对璀璨剔透的肉须子偷偷摸摸往外探,似乎是这次没挨打,又把带着一对大螯的脑袋伸了出来。 小身子大脑袋,看着挺奇怪。 “你这家伙,是想出来?” 翠玉蜈蚣乖巧点头。 “可是那刚死的大蛇,吸引了你?” 乖巧点头。 “那你且去,别污了身子,到时候坏了贫道的酒水。” 大喜而去。 就看那蜈蚣从青皮葫芦中一寸寸爬出,给旁边刘世双越看越心惊,那么大点一葫芦,怎么就爬出了一只那么老长的百脚虫? 正想着。 那翠玉蜈蚣现在绕着刘世双盘了两圈,给汉子吓得浑身僵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顺着鼻尖一滴一滴往下面淌。 “道…道…道长,这这……这??”刘世双磕磕巴巴,紧张的不得了,身上汗毛全都立起,隔着衣服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蜈蚣每根长足在身上的落脚点。 长须扫过煞白的脸,甲壳冰寒触感让人愈发不适。 “你这孽畜,还不赶紧去干正事。” 翠玉蜈蚣看看袁穹,又看看刘世双,恋恋不舍的从他身上退下,转头就滑向青花大王的蛇驱。 “这位好汉,如何称呼?”道士含着笑脸,将断枪还了过去。 刘世双驱动僵硬的身子,下意识接了回去:“道长,小人名叫刘世双……” “哦?好名字,举世无双!” “道长说笑了,当不得当不得……这是我爹当年花了八枚大钱请先生给取的。因为这名字,没少被人取笑,这不,而立之年了,还一事无成。” “刘兄弟这话说的,是谁规定三十岁就要有大成就,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圆美满就好。” “咱老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日子也就凑合着过吧,说不准哪天就让妖魔给逮去吃了,要不是今日幸得道长相救,我现在就得成那蛇精的晚饭了。” 说完,就真的要双膝下跪,给袁穹磕几个,那可是救命之恩,当得起如此大礼。 只是袁穹单手一撑,任刘世双如何使劲,都是跪不下去。 “顺手而为,刘兄弟莫要如此郑重,真要谢,不如去谢刚刚那位小将军。他才是此次除妖主力,况且这最后一斩,还是你亲手为之,跟我关系不大。” 见那道人力气颇大,刘世双也就不再坚持。 “刘兄弟是怎么被捉来的?这附近可还有其他的妖府魔窟?” 被问到此处,刘世双当即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这…在下…在下…” 可既然道人问了,他又不敢不答,要是如实回答,保不齐道人顺手连他也给除了,至于骗人? 他老刘不是那人!虽然平时横行乡里,但是他深知信誉才是第一位,人无信不立。 就比如,今儿个说在你家吃白食,就一定在你家吃,绝不换第二家! 要不就是指定了幽会那潘寡妇,打死不在陈倌人那费力气。 正因为他守信,所以才能在身边聚上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尊他为大哥。 这年月,不背后出卖兄弟的,那都是顶棒的好大哥了。 渐渐地,重义的名声也传出来了,虽说是在地痞流氓之间广为流传吧…… 但至少人家守信重义的声望打出来了! “无事,刘兄弟不方便说,就不说,贫道也不是那种苦苦相逼的人。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如今获救,今后还是小心为好,若无他事,刘兄弟自行离去便可,我还需在此等候小将军归来。” 见道人不再追问,反而有逐客的意思。 刘世双思索片刻,决定赌一把。 说了! 第88章 原委 “道长,我本是广平郡驿卒,负责怀德县左近一段官道畅通,这平日里……确实是好吃懒做了些,可咱老刘敢赌咒发誓,绝没干过那伤天害理的事!” “前几日,我本想去那野水村,跟一相好的那儿蹭些荤腥吃,顺道再续旧缘……可没成想,却让那群刁民给阴了!” “老刘我虽然之前也吃了些他们村子里的酒肉!可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但凡城里那虎县令派手下小鬼来收人,我哪次没提前通知过村里!” “周围几个村,不把老刘我供起来就算了,这群没良心的孽障!还把我给绑住送了蛇妖!要是没我,就野水村这群生儿子没屁眼的早就死绝户了!!” “我不过吃了他们些鸡鸭,就如此报复于我,得亏我运道好,命中有贵人相助,不然今儿个就算交代在这了!” “这群狗娘养的,给老刘我等着!下次再有伥鬼寻村,看我还告不告诉他们!” 刘世双在那讲的绘声绘色,声泪俱下,活脱脱一个五好四有青年,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不停叫骂。 那野水村里的村民,全都是一个个猪狗不如没良心的畜生,恩将仇报不说,还要害人性命。 行那不仁不义之事,与那妖魔又何异。 至少站在刘世双的角度来看,是这样。 但经历了三仙娘娘一事后,袁穹学精了,也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不过,若是那刘世双说的没有太大出入,这人也勉强能跻身在“好人”序列,他是真的用自身行动,切切实实救了不少人。 在妖魔眼皮子底下通风报信,一般人可没那么大勇气能干出来。 这里,可是妖怪统治的地盘。 稍有差池,就是人头落地。 吃村民喝村民拿村民s…… 在他干的那些事面前,多少也能抵个扯平,村子里能有啥太好吃的油水。 至于为何在野水村翻了车,那就不知道了。 可能只有刘世双自己心里清楚。 周边几个村子里边,几乎都有自己哥们儿弟兄,只有这野水村里面,仅有一个潘寡妇跟自己熟络。 每每想到这,刘世双都恨不得狠抽那潘寡妇几下,好好解解气! 至于杀? 那可舍不得,周围十里八乡,都没那么白净的。 “原来如此,刘兄弟倒是高义,只是……”道士眉毛一挑,话锋一转,“为何要给那妖魔做事?” “混口饭吃,就咱老刘这驿卒的差事,多少人想进,还没那门子呢。” “当年是那白天王,曾亲临过怀德县,说这片地带以后会有反贼起义,危害重大,特意叮嘱县令做好防范的同时修好官道,以便传递消息之用。” “于是拔了些驿卒小吏用来使唤跑腿,小人当时因为会来事儿,就被白天王手下管事的给看上了,送了些银两,也就谋得了这份差事。” “这要是搁平时,哪有咱当官的机会,就是这驿卒小吏的活计,也都是父子一代代相传下来的。” 袁穹点点头,这说法也正常,谁都得吃口饭的,就面前刘兄弟的德行,若是没了这身皂衣,那恐怕得饿出个好歹来。 他倒也没有深究的想法,个人有个人的境遇,活法。 只要适合自己就行,他只是想多了解点事儿。 “刘兄弟,贫道且问一句,你口中那白天王?究竟是何人?” 这是曹飞虎未曾给他讲过的新人物,看样子还是那虎县令的顶头上司。 刘世双捻了一下胡须,歉意道:“这……我确实也不曾知晓那白天王是何人物,只知道是管辖这广平郡的大人物,我这么一个小卒子,道长……” “无妨无妨,我也是新来这里不久,尚且有很多事不清楚,之前一壮士跟我讲,说这整个关元道都是妖魔管控的,我那时就在想,究竟是何等盖世妖魔能管控这般大的区域。” “单就这怀德县及其周边,都已经是片不小的土地了,仅仅是一个占山为王的青花大王,都如此难以对付,听闻虎县令要强于这青花大王,虎县令上头有白天王,殊不知白天王头上还有何妖物。” 袁穹有些感慨,这仿佛进入了打怪升级的游戏里一样。 小妖们就是等着被割草的小怪,一刀999的那种。 青花大王就是野怪或者精英怪,稍微强点,打完爆装备,也不对呀,青花大王没给装备,让刘世双给截胡了! 那虎县令,就仿佛是个精英小头目一样,再上面的白天王是关前boss,最后还要挑战关底boss…… 一想到这,他就有些头疼,这漫漫妖域得刷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游戏里打小怪,能升级,就算单刷三狼,角色一样能升到342级,可自己可不会升级,不能加点。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究竟要触发什么条件才能回家去。 听闻道士如此说,刘世双也不禁苦笑一下,这里就是妖魔势大,人族式微:“道长,不瞒你说,白天王上面还有没有更厉害的,那咱老刘不知道,这事儿我能帮你打听着,至于成不成,那可就不清楚了。 毕竟这关元道内,可不止广平一郡,连带广平郡在内,共辖区一十三郡!” 袁穹倒吸一口凉气,怕不是有十三个白天王?! “那这每郡都有多少县?” “不一定,多的有二十来个县,少的只有十二三个县,这广平郡内就有二十二个县。” 不愧是干驿卒的,哪怕是个混日子的,这基础知识也是耳濡目染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记下了。 现在袁穹脑壳里总算有了一个大体的地图和概念,也了解了自己所身处的位置。 广平郡,地处关元道的中间偏外处,此地山脉和平原相互交织,形成了一道道天险地形,因此整个郡也是一处战略要地,部署了不少妖兵与仆从军。 且这每一县的县令,都是白天王钦点的大妖担任,主打一个心安。 “多谢刘兄弟告知!” “道长别客气,一点消息而已,跟救命之恩比起来,差远了。” 袁穹正想继续吹捧一下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出现一阵阵抽搐感! 体内法力如同决堤一般,被飞速消耗着! 第89章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人的名字 似乎是看出了袁穹的异样。 “道长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无妨,可能是那位小将军不知在何处与人动起手来了。” 刘世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那大蛇尸身。 刚刚两人谈笑间,那超大号蜈蚣就在蛇躯之内钻来钻去,形成一个个小鼓包。 看的他头皮直发麻,虽然没见过这道人的手段。 但是能驱使如此妖物,想来也不会是个心肠好的。 就在他想再说两句话,打破尴尬场面的时候。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翠玉蜈蚣径直从青花大王的脑壳顶部爬了出来。 嘴里还叼着一颗大号圆珠,约么有一个黄皮甜瓜那么大小。 献宝似的回到袁穹身边,围着脚边不停盘桓。 其实对于这些外物,他还真不怎么看重,也不是见到啥好宝贝就都想划拉到自己口袋里面的仓鼠。 他更在意的是一种缘分。 不然为何那把明显是强力法器的万民伞他不收走呢? 不然为何那把呼雷引电剑也不贪心呢? 或者说,只要自己抢先一步除了蛇妖,说不定老黄书上现在还能再添一页,得到新的神通功法呢? 他觉得,就是缘分不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不是纯粹的宿命论,而是面对得失的一种生活态度,处世哲学。 青花大王是条蛇,而蛇类妖一般都走的是血脉提纯的路线。 一是化龙,二是人首蛇身逆化娲皇。 这二者相比之下,显然还是化龙更容易些。 从体型和外貌来看,青花大王显然也是走的化龙这条路。 蛇头顶部的两小鼓包就能看出来,这是未能长出来的角。 如果长出角来,那就是变蛟,再兴风作浪,走渎化龙。 所以呢,这颗妖丹里面蕴含的妖力,对袁穹来说没什么大用,他又不化龙。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着我,不过这东西对我来说用处不大,还不如你自己来的好,自己收起来吧。” 袁穹将珠子拿在手中把玩两下,感受了其内的浑浊妖力,与自己法体所诞的灵气法力不可同日而语。 把妖丹还回给泡酒物,翠玉蜈蚣不解的摆了摆头顶肉须。 不明白为啥如此大补之物,道君不用,它也想拜师学艺的,这东西被还回来,还有点情绪低落呢。 袁穹瞧见它的小模样,觉得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于是便夸道:“你且吃了那珠子,让自己长得白白胖胖,泡出来的酒水能更好喝。非我不用,而是非我用。” 他手掌轻轻一推,妖丹顺着翠玉蜈蚣食道就进了肚。 只消片刻功夫,但见蜈蚣背甲处裂开一道大缝,渐渐曼延全身一直到头顶,袁穹见此,心下了然。 这是妖丹已然发挥了功效,没曾想效果如此拔群,已有赤甲金胎之势。 按照常规之理来讲,这蜈蚣想要修炼到化龙就要修炼五百载,这中间会去运道好的人家里,偷藏在那房梁上,吸取人家运势,一直到吸空了,好人家家道中落了,它就去修炼。 等之前吸的都炼化好了,就再去寻找下一家受害者,如此往复循环,这中间不知道得害多少户。 以上是常规操作,中间风险不小,收益不大。 真正有梦想的,都不会选择这种平平淡淡的方式,王公贵族家的气运,可比平民百姓,乡镇上的大户人家要多多了。 这才是真的高风险高收益,成了就能完成化龙初级阶段,败了那就会被王公贵族请来的高人当场镇杀,或者是炼化成法宝、傀儡,这种有道行的大蜈蚣,妙用无穷,全身都是宝,总之下场通常都会很凄惨,毕竟在吸气运的时候,是自身最脆弱的时候。 但在这条赛道上,曾经有一位大贤至圣先师! 号:普渡慈航。 曾以一己之力,吸垮王朝气运,借国运助自己化龙,不过最后功亏一篑,死在了天劫与人劫并行之下,千载修行,百年谋划,落了个空。 最后身死道消,化为劫灰。 袁穹重新打开酒葫芦盖子,那翠玉蜈蚣就从遗蜕之中跃出,精准无误入了葫芦口。 一米多长的大号皮皮虾壳子里,愣是钻出了一条丈余的超大号蜈蚣。 身上甲壳比之前更清亮,腹足也变得更加锋利,如同一柄柄手术刀一样,仅仅靠近皮肤,就已让人遍体生寒。 “这青皮葫芦……到底是个什么天生异种,咋还能装下这么大个的?” 他在那喃喃自语。 回想起了,当初花鳞草蛇尾巴卷着的那一根葫芦藤上,悬挂大小两口葫芦。 其中一个大的青皮葫芦,被他用来盛酒,小的那口黄皮葫芦尚且没有大用,只是偶尔拿出来盘两下,现在也正挂于后腰处。 原以为只是两口品相不错的把玩件,哪怕有些异处,也不会是什么法宝之流,毕竟那龙爪山怎会有那么多好东西,还都让自己给碰上了? 现在看来,有可能还真是好东西被自己给碰上了。 就在袁穹思索间,只听一阵爽朗笑声传来。 “那道人,莫要多想,你那青皮大葫芦没甚神奇处,也就能蕴点灵力出来,还不如你那腰间挂着的小的。” “你养的千足虫倒确实有点东西,竟有化龙之势,伸缩自如已是天赋神通,实属罕见,若是陛下尚在,此等稀罕玩意我说什么都得抢回去,进献陛下。” 好好好,吃大哥用大哥最后还想抢大哥。 哪怕袁穹脾气不错,可不代表他能一直忍受这种言语上的无端挑衅。 “此间事了,将军若是无事,便请回吧,交易之事,贫道自不会忘!”袁穹平声道,随后五指并爪,取回四道神通金光。 见那道人突然如此态度,小将军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道人勿要恼火,我这人说话就这样,霸道惯了,因为这张嘴,在朝堂上得罪了太多人,不然又何至于连累弟兄们战死于此。” “也罢,是该走的时候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故土。” “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支撑存在的存续之物消失,小将军的身影也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夜空中。 “那道人,刚刚借你法力一用,重游北地风光,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斩了只夜叉鬼,他日你若能寻到那尸身,眉心中那剑就归你了,也算是两不相欠。” 金光消散到要腰处,小将军抬手一掷,扔过来一物。 袁穹低头一看,却是一只鲜红独角,不知具体是何物。 “那夜叉鬼的一只角,我留之无用,交予你吧。” “小将军又不是彻底消散天地间,何须如此交代遗言一般……?” “那道人,我知你不一般,手段神异,竟能唤醒于我,但你要知晓哪怕道术通天,也救不回大势所趋,我终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更何况,你不是已经寻到救世之人了吗?” 他最后看了一眼两人,不再言语,消散在风中。 一如他来时不曾留名,去时一样不曾知晓他究竟是谁。 第90章 堆骨山 两人面面相觑,均不知道那位将军在说点什么。 不过既已不在,也不好多问。 “刘兄弟,我准备清剿一遍这妖寨,以免有什么漏网之鱼,之后再去那山脚下,看看他口中的弟兄们都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其他事,不如我们就在这别过?” 袁穹是觉得后面的事,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愿意带上刘世双。 但现在刘世双不是这么想的,难得见到这么大一根大粗腿,要是还不紧紧抱住,他也就白混那么多年了。 就看他一脸的悲苦相:“道长,如今老刘我好几日未曾回去当值,想来他们肯定认为我死了,找人顶替了我的位置,就算回去了,早晚也得饿死,还不如……跟着道长,我在这混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些用处的……” 还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偷偷瞄了瞄道士。 只是袁穹听到后哑然失笑道:“你跟着我才真是下下策,我这人现在有一特点,走到哪,哪就有危险发生,若是寻常小妖还好,可要是再如今次碰到的这等大妖,我可没有功夫顾及你的生死,那时候就纯看运气了。 再说我也不收徒,也不授业,你跟着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寻你那群兄弟们去,为以后谋划个好出路。”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清理寨中余孽。 不出所料,还真让他给找到了几个小角色,都不用袁穹出手,刘世双自己就持着那锋利断枪砍的小妖身首异处。 最后再将这寨子搜刮一遍,值钱货色全部打包带走。 俩人一合计,在一番互相推让下,袁穹得了大头银两,刘世双打包背走值钱货与少部分现银。 其实也没多少,这青花大王也是个穷货,名头挺响亮,银钱不多,莫不是那虎县令嫌弃这老蛇妖,妖老珠黄不肯花钱了,也可能都拿去买了衣服,这不,都让刘世双背上了。 至于他怎么处理这些蕴有妖气的衣物,那袁穹管不着,各有各的道。 “刘兄弟,这前方五六里处有一座山,不知那是什么山?”袁穹准备去履约,正好身边还有个“向导”,那岂有不问之理。 刘世双顺着袁穹手指方向望去,一片漆黑,啥也看不着。 只能凭着记忆慢慢回想,看着他在那紧锁眉头,袁穹也不催,好半晌才回道:“那边应该是堆骨山,光秃秃的荒山,没啥值钱货,听去过的人说,那山不大,但是山上鬼气森森,终年笼罩在阴云里,夜里经常能看到鬼火在山间乱窜,就跟巡夜的鬼卒一样。 而且之所以叫堆骨山,就是因为那山好像是骨头堆砌而成的那般,随便往下挖几铲子,就能刨出一块骨头,也分不清是人的,动物的,还是妖怪的。” “所以,后来也就不再有什么人往那边去了,就连妖怪都嫌弃那山风水不好。” “原来如此。”道士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坏笑的对着刘世双说,“刘兄弟,咱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去你口中那堆骨山,我跟那小将军有笔交易还没做完,贫道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趟肯定是要走的。” “不过那边危险,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 这话说的确实让刘世双有点犹豫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道士是专盯着危险地儿去啊,之前还以为道士是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现在看来,还真不是那回事。 咱老刘可没道士的本事,能在险地全身而退,真要遇到点大难,说不得就得交代在那了。 不过现在这三更半夜的…… 要是离了道士身边,那危险程度,就得指数上涨了。 那还不如跟他走一趟堆骨山呢,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那边山上有什么厉害东西。 他将自己顾虑跟道士讲清楚,袁穹也觉得挺有道理,于是两人约好先去堆骨山,然后白天赶路,同往怀德县,最后二人在县城里分开。 堆骨山。 山如其名,就像是一个巨大坟包。 二人行至山脚下,但见磷火幽光,雾气森森。 属于是只要有双眼睛,人就不会往上爬的山头。 刚一靠近,就感觉阵阵打着旋儿的风朝两人刮来。 “确实有些邪性,刘兄弟一会你可得跟紧我,我观这山中定有鬼魅出没,小心些。” 不用袁穹提醒,刘世双就已乖巧跟在身后,那叫一个寸步不离。 他站在身后,看那道士从怀中摸索片刻,不知道摸出个什么东西,随后用手一点。 面前就出现一个漂亮小娘,这时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潘寡妇那细腻白嫩,下意识跟那小娘做了对比,觉着还是面前小娘更胜三分,无论身段还是容貌,都够勾魂儿。 尤其是看那小娘子对自己抛了个媚眼过来,刘世双这俩招子顿时就迷瞪了,好看!爱看! 脚底下踱着步就想往前去,可这脚尖刚一落地,自己顿时就清醒过来,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小娘!自己莫不是遇到鬼了!? “道…道长,这,这,这??” 袁穹没回答,他只是瞪了骨女一眼! “都死了还没个正形,次次放你出来都想着勾搭男人。去去去,赶紧去前面探探路,我琢磨这个环境,适合让你来。” 骨女满目的幽怨瞧了瞧袁穹,心说自己才受创不久,就又被拽出来使唤了,真是个苦命人。 “道君~奴家才被那妖物所伤,现在这身子骨正软着呢,还要让奴儿去探路,真是个狠心的人~我看这位小兄弟颇有勇力,倒不如……”语调婉转凄凉,真叫人听了个心疼。 可袁穹不吃这套,自知这鬼魅多的是心眼子,挥手刮起一阵阴风,就送她去了前路。 这时候刘世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鬼,那就好那就好。 不然这妖物自己还能莽一莽,鬼物,衣角都摸不到。 “道长当真是高人!既能斩妖,又能驱鬼!让老刘我长了大见识!不知道长是哪派高人?若是日后,道长门派弟子,有用的上刘某的地方,定不推辞!” 门派呀…… 也不知道自己那弟子叶灵素有没有想好咱门派到底叫个啥名。 弟子想不到个出彩的名,我这当师父的可拿什么用啊? “嘿,小门小派,哪有那么多弟子,算上我就俩人,我那弟子,刘兄弟应该是见不到的。” 第91章 残碑 骨女找了半晌没有所获,就飘了回来。 还在嘴里埋怨半天。 “道君也忒不心疼鬼了,这地方太破烂,待着不舒坦。” 这里阴气重,怎么就不适合了? “阴气与阴气可不同着哩,这地方就好比是那茅房与屠宰场的混合体,又臭又腥,煞气还重,就连鬼都不愿意久待。” “道君也不好好看看,这山上秃的连棵树都没有,风水怎么好的起来?” 袁穹笑骂骨女娇贵样儿,都成魂儿了还在那挑三拣四,之前不也就露骨光留着躺在树底下吗,现在怎就干不了脏活累活。 “呦,瞧道君说的,奴家怎得干不了?再说了,之前住陋室,现在住豪宅,可从未住过茅厕,何来娇贵一说,道君就是瞧不上奴家才这么说哩。” 比嘴皮子,骨女就没输给过谁,估计唯一能跟她棋逢对手的,也就是那说话直来直去的涟明娘娘了。 想当初把老道士塞的一愣一愣,法还没斗上,气势就被涟明三言两句给占住了。 “油嘴滑舌,真就没什么收获了吗?”对于这小娘,袁穹有时候也只能顺着来,谁让自己理亏呢,跟着咱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啥雷都敢让她顶。 骨女知晓轻重利害,早就将小山搜了一圈:“这山上除了一个角落处,立了残碑,再没别的物件了,就连耗子都不在这儿打窝。” “碑?那碑上写了什么?” “奴家啷个识字咯~道君自己个上去看看不就晓得了,就在半山腰处。” 讲完,骨女就化作一道青烟回自己屋了。 刘世双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对欢喜主仆,也渐渐不再恐惧袁穹,只觉得这道人身上的人味很重,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俯仰苍生的绝世高人形象。 更多是还是一种入世的随和感。 夜影摇摇,北风啸啸。 当不得离人眼泪,等不回出征匹夫。 这怎么越往上爬,越有种出征塞北,大漠圆月,孤烟长河的寂寥感? 半山腰,一处背阴的坡。 一座半截的碑,就那么斜斜矮矮藏在了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处。 上面的碑文大多已经风化磨损严重,辨认不清。 关于发生在此地的事迹,已无法从碑文处进行考证,只能隐约看懂其中写的一些零碎内容,“逐北”,“断粮”,“围困”,“大雪”,“死战”等字眼。 至于是哪个朝代哪支军队,早就模糊了。 倒是有一个额外发现,就是碑文右侧的竖排大字,依稀能辨认出“讨魔大将军霍”的字样! 对此袁穹倒吸一口凉气! 历史上能被铸碑立传的“霍”姓者,可都没有几个弱者,袁穹靠着自己贫瘠的知识储备都能张口就来几个。 比如:霍光,霍去病,霍元甲,霍亨索伦,霍格沃…… 他用手轻轻拂去碑上灰尘与杂草,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碑文,一段段闪回的记忆片段,似有似无冲入道士的眼眸。 一会是一名小兵的视角,架盾持枪,徐徐推进,绞杀魔兵于旷野。 一会又是一名校尉的视角,排兵列阵,指挥弓弩,射杀大妖于山林。 神情再一恍惚,又看到了另外一个新奇视角,它尖牙利爪,身躯高耸,破人族军阵,如入无人之境,斩首三百,毁坏军资军械无数,正猖狂大笑,讽人族无将时,一道古铜色暗金光芒划破天际! 只觉喉咙一凉,视线一歪,再也摸不到头脑。 袁穹心中一骇,被人斩首竟是这种感觉! 学到了学到了。 希望有生之年,用不上这个经验。 不过那妖兽最后还是看到了白甲红缨的英武身姿。 画面再转。 大雪漫天。 还是那名小兵的视角,那大盾换成了粗糙木质,枪刃崩口,身上也没有几片完整护甲,只是用草绳串起来些残片,护在重要部位。 十几名兵卒围靠在一个火堆前,穿着单薄的你们,只能依靠彼此的体温与那点可怜的柴火来取暖了。 火堆上夹着口烧黑了底儿的大锅,锅里边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似是滚烫冒泡的浓粥,你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都在咽着口水,见状你掀开锅盖,浓热的水蒸气接触空气的一刹,就结成了小冰渣。 满满一大锅的雪水,里边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粒米,在那翻腾跳舞,就这能有点米味不错了。 你从怀里掏出一把干树皮,干树叶放入锅中,多煮会就能吃了。 山上的树,已经被军队伐没了,既要烧火取暖应对寒冷天气,又要挤出一部分当粮…… 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再熬多久,已经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寒冷让你的思维变得迟钝,行动变得僵硬。 算啦,不想了,想不起来了,家人们的影子,都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 还是想想如何才打赢下一场战斗。 可是……那婆娘,过得还好吗,有我在这守着,想来后方应该能吃上饱饭,穿上棉衣。 你紧了紧身上那破了不知多少个洞的袄子,眯起眼睛,哼着老家的乡调。 哼着哼着,周边弟兄们也跟着一起,就像…… 袁穹心中一叹,却发现视角再次转换。 这次,是那名校尉。 奇怪,视角很难受,就像只有一个眼珠子似的。 呵,好像就是一个眼珠子了,因为右臂空空荡荡,走起路来也有些打晃,看来是饿的不轻。 校尉接到兵卒报告,走向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旁,霜雪漫天,一片白茫茫。 挨个拍了拍那些如同鹌鹑一样,围靠在一起的兵卒,你不敢用力,生怕拍断了他们的耳朵和胳膊,这样可就不完整了。 校尉没有叹息,也没有任何悲伤,只是默默地一个人将他们身上的,头上的雪花全部扫干净,露出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看着这群人的脸,校尉哈哈一笑,似是想起了往事…… 因为这群人的脸,有个共同特点,都已不再年轻。 你是他们的长官,当初征兵的时候,都是你一个个挑回来的,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和长相。 而如今。 罢了。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时间模糊了记忆,身为校尉的你,都已经不再考虑时间,只是执行命令。 雪,越下越大。 一名白甲红缨的少年将军,此刻正满面风霜立于山巅,俯瞰下方那层层叠叠的妖魔大军,还有一群在那正搭台做法的雪中银狼,为这冰寒之天,再添三分寒。 将军眼神犀利,目光深邃,想要找出妖魔大军军阵中的弱点。 而在那妖魔大军之中,同样有一“人”正不甘示弱的回应那少年将军的目光。 当二者目光交错时。 还真的迸溅出一刹火花。 第92章 这活……得外包了! 待袁穹回过神来。 身边已经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 他们或年轻或年老,全都神情肃穆的看着中间的两人。 不,或许说一人更合适,刘兄弟已经选择昏倒在地了。 “看来就是你们了。”道士从怀中掏出那块有略微发热的令符,“我与你们将军有笔交易,他帮我斩杀一妖物,我负责将你们送入轮回,转世投胎去。” 小兵们听了袁穹的话不为所动,剩下几名校尉则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缺了一臂,瞎了只眼的老校尉飘然上前,怔怔的看着道人手中的兵符。 “这确实,是我们将军的兵符,只是你如何证明这是将军亲手交给你的?” 老校尉做事谨慎,可这种要求人自证的事儿,那能怎么说? 说我将你家将军给重新唤出来了?还是说你家将军说话太冲,后来又被道士我给送走了? “得嘞,这位军爷,既然不信,那我便将这兵符交还给你们。”话音刚落,立马就将手中兵符抛给了说话的老校尉,仿佛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收好吧,我到这见着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信,也算是完成了和小将军的约定,别挡道,贫道要下山了。” “果然,什么人带什么兵,说话一样的冲。” 见那道人二话不说,扛起人就想走,那老校尉也是一愣,居然还有不怕我们的?被那么多兵士围起来,还能说话不哆嗦就已经是有胆色了,现在这道士还耍上脾气了? 老校尉一挥手,一队甲兵冲出,将道人围在其间。 那道士的话,他已经信了八成,一定是亲身面见过将军的人才会说出那句:说话一样的冲。 所以!这道人不能走。 “道人还请息怒,你的话我信了,按理来说,我等本就听从持兵符者调令,是我刚刚逾越了。” 老校尉拨开人群,双手奉上兵符。 “这东西,不是我区区一个校尉官能拿的,还请道人收回,重拾与将军的信诺。” 见对方态度软化,袁穹也不打算继续冲突下去,他之前生气,只是因为人一旦陷入自证环节,就会有愈来愈多的难题等着你继续证明下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跳出这个圈去,不伺候了。 “这活啊,我亏大了,开始我以为他口中的弟兄们就几百,最多不过千人,老大哥,你给我个实话,这里算上你一共有多少人?” “讨魔卫共编制不大,多数为骑卒,共计万人。” “……” 在听到这个数量的第一时间,袁穹就打定主意,将这个活给外包出去了。 那法照和尚不想要重建寺庙吗? 钱袁穹出了! 要是法照和尚接不了,二次转包袁穹也不是不允许,反正最后将他们统统超度了就是。 于是,道士在略微加工美化的基础上,给他们讲了一下自己是如何跟小将军交易的过程。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虽说他是你们的将军,可具体怎么决定,还是由你们自己来吧,天亮之前,给我个答复就好。” ………………………… 天亮后。 刘世双悠悠转醒。 起来后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来睡得不错。 似是想到什么,定睛一看身边哪还有道士的身影,当场的吓得清醒过来,连滚带爬起身后,发现虚惊一场。 原来那道士正盘坐在残破碑文前,闭目养神呢。 这群死于此的兵卒们最后还是选择服从军令。 至于当初他们为何没有投胎去,据他们自己说是死前的不甘心,太过强烈,以至于魂体被束缚于此,渐渐就成了兵煞。 一旦成了兵煞,那轻易就走不掉了。 除非有高人做大型法会超度,不然是没可能的。 好在这群兵煞听从生前将军调令,服从兵符将令。 他们和道人约定好,等到找好了会操弄大型法会的法师后,就来对他们进行超度仪式。 这段时间前,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就让军中文书记录好,等以后看看有无有缘人能帮着去完成一下。 “袁道长,昨晚上我看像是看到了很多……鬼卒?当场就给我吓晕了过去,不知……” “刘兄弟,你没看错!那些都是在此地战死的兵卒,现在,都在你脚底下埋着呢。” “啊!?道长!咱们不会有危险吧?诶?也不对,要是有危险早就有了,何至于还能让老刘我醒过来?” 刘世双舒了一口气,跟着道长走就是有安全感。 “道长,这件事是解决了吗?要是完事了,咱们这就启程去怀德县吧!离这堆骨山不远处,有一条驰道,偶尔会有商队路过,这些来往商队,大都认识我刘某,也可以搭个便车。” 袁穹听后觉得还行,也算靠谱,这俩人就结伴离开了堆骨山。 临走前,在山脚下,趁着白天还能有点亮光,他再次回看了那山头。 而这次,在他眼中出现的则不再是那状若坟头的山包。 一片残酷血腥的古战场。 人族军队与妖魔联军展开惨烈厮杀。 一队又一队不要钱不要命的小妖装若疯狂的扑上前线,不断消耗着弓弩箭矢,身着铠甲,手拿重锤的大型牛妖,如同坦克一般冲锋时震动的大地摇晃。 前排的盾兵和长枪兵被这一轮凿阵,直接凿了个对穿,如果他们还年轻,肚子不饿有力气……怎么会如此轻易被破阵。 但是,年老有年老的优势,经验丰富,韧配合默契。 这队人马自然知道阵破则仗败,在校尉的领导下,打了自杀式反冲锋,只为了能将这缺口堵住。 一层尸体叠着一层尸体。 人尸妖尸魔尸。 血液交织混杂。 这座尸山,终归是越搭越高,“山”顶上那白甲红缨,还是那般耀眼。 他张着嘴唇,对着不远处的妖魔联军统帅说着话。 从口型上看,应该是:你输了。 而就在妖魔统帅嘲讽人族困兽犹斗的时候! 就见从地而起道道血光,它们在战场上纵横交错,似是连成一幅图。 所有血光全都汇聚到了位于中心点的小将军身上。 此刻的他浑身殷红,用手拄着青铜八面剑艰难起身。 口中缓缓吐出两字:封魔。 一时间剑光四起,交织如烟! 凡是在血光笼罩范围内的妖魔,全都遭遇了无情镇压! 原本胜券在握的妖魔联军,经此一战,也就落了惨胜。 以牺牲十数倍为代价,终是歼灭了这支驻守北地多年的人族精锐军团。 第93章 好一个为民请命 有时通灵之感太强也不是好事。 这不,袁道长还在那回味“封魔阵法”的玄奥。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阵法。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阵眼就是小将军和他的佩剑。 本是同归于尽之举,不成想被自己的神通,从封印阵内给唤了出来。 可是那碑文又是何人所刻?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了。 二人相伴又走了四五里路。 总算是看到了一支前行的商队。 迎头打着一面虎头大旗,这支车队有十几辆马车,随行人员有四十来人。 刘世双回头走去,就要上前与那管事的商谈。 看着二人相谈甚欢,估摸着是攀上了关系。 几分钟后刘世双回来招呼道士一起上马车。 “袁道长,运气还不错,这是秦家的一支商队,特意来这怀德县做些买卖,后面这一路都能将咱们顺带捎过去。” 说完,他又笑呵呵的对着一旁看着就精明的中年人道:“秦掌柜,这位是袁道长。” 有求于人,必然是先行施礼,袁穹拱手道:“多谢秦掌柜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后面时日便叨扰了。” “嗨呦,瞧刘伍长和袁道长客气的,都是捎带手的事,当不得二位如此客气,这年月,见了人互相帮一帮,又有什么的。” “就是……”秦掌柜望着袁穹,有些欲言又止。 “掌柜的但说无妨,有什么事提前提点着就好,我二人也不想给商队惹上什么麻烦事。” “好好,有袁道长这句话就好,就是想请道长换身衣裳。 这身道袍若是换在寻常时候倒还能糊弄了事,可最近……怀德县的那位县尊大人……” 说到这儿时,秦掌柜压低了嗓音。 “听说前一两日,叫人给刺杀了,不过侥幸未死,还叫那刺客给逃了出去,现在整个县城是只许进不许出,正在大肆追捕刺客,听说里面那些摆摊算命的僧道之流可就惨了,平白无故遭了这无妄之灾。 有被逮进大牢的,有拒捕被杀的,不过怎样都难逃一死,那大牢里的狱卒头头,可都是妖……谁知道那天心情好了,想吃个胳膊啃个腿什么的。反正从牢房里出来的犯人,就没几个是囫囵个的,多少都缺点什么零件。” “哦?还有这事儿?不知是何人所为?竟有胆量行刺一方大妖?” “这……”秦掌柜却是尴尬的笑笑,“就不是我们小商贾能知道的了,总之我还是不建议道长现在进去那县城里的,总归是不安稳。” “多谢秦掌柜好意,在下只是想去县城里赚些银钱,顺道寻个能歇脚的地方,毕竟这外面飘着,干粮盘缠都见底了。”道人对着秦掌柜拱手致谢。 萍水相逢,自是不好多问,人家秦掌柜能透露出怀德县正抓捕僧道,已经是仁至义尽,袁穹不敢奢求过多,只求自己能不给人家再多添麻烦就好。 其实能在这样的世道下行商跑货,就已经是一般人所不能的了,所谓见多识广,就是这样一点点积攒而来,秦掌柜点到即止,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是一个字不说。 就比如,为何明知怀德县只进不出,作为商人的他们还愿意进去一试,商人逐利,时间就是金钱,冒如此大风险,正常商贾是不会干的。 还有那面打在头前的大旗,代表的又是哪方势力?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这些马车之间,感受到了法力流转的波动。 看样子是维护商队安全的镖师。 但,袁穹打眼扫过,目之所及的众人,全都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人,身上谈不上有半点法力,就连腰间武器也都是寻常兵刃。 总之,这是人家的秘密。 就像是那秦掌柜言语之间,并非提及道人怎么会跟驿站伍长走在一起。 ……………………………… 怀德城内。 县尊府衙。 门口悬着一楹联。 上联: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下联: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而在这县尊大堂内,上书四个大字:为民请命。 牌匾下。 一头人模人样的老虎精,正将那一双粗壮大腿搭在面前桌子上。 钢鞭似的尾巴一晃一晃,轻轻拍打地面,敲得底下人的心一跳一跳。 那老虎正眯着眼睛舔着爪子,认真清理手上血迹,看样子是吃好了,舒坦了。 大舌头上的倒刺清晰可见,同样清晰可见的,还有左眼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 此刻大堂内一片血腥味弥漫,两条布满齿痕呈撕裂状的细嫩大腿正歪歪斜斜落在地上。 当真是,好一个为民请命! 虎妖哼哧一声,睁开灯笼大眼,琥珀色的眼球摄人心魄,稍微胆小些的,连跟它对视都能被吓死。 “唾!”一片骨茬子从它那血盆大口中吐出,就跟个暗器一样,正在堂下跪着的巡捕头子直接就被击穿了胳膊。 直疼的脸色煞白。 “他妈了个巴子的!要你们这群狗东西作甚!连踏马个刺客影子都找不到!?” “啊!?说话啊!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一声虎啸震得人衣服都紧了,当头的那个巡捕头子更是被喷的满脸唾沫,狼狈不堪。 “平日里吃的脑满肠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都干了点什么事!现在用着你们了,他娘的,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我告诉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两天后再抓不着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下狱去吧!孙捕头,听说你新纳了一房小妾,那叫一个水灵。” “一会给虎爷我送来,让我也尝尝是个啥味!” 那唤作孙捕头的浑身一抖当场“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听不懂话吗!再啊一声,我现在就把你打了牙祭!”那虎妖一拍桌子,实木大桌当场断为两截,“还不快滚!” 这下,孙捕头连话也不敢说,满头大汗带着一众下属逃也似地爬出了这县衙。 看着捕头离开,虎县令尤不解气,抓起地上一条大腿就啃了起来。 “呸!这肉不新鲜了,再砍两条来!” “这次换个文人的来,老子这回也多吃吃墨水!” 犹见虎上盘,妖邪当人间。 满城猪狗畜,不见侠客还! 第94章 故事的开头总是极具温柔 法照和尚身后背着箱笼,他长相清秀。 只要稍微一打扮,就是个寒窗苦读十年,一朝落榜花光盘缠的俊俏书生秀才。 反正他也是一身的破衣烂布,脚下那双鞋,都打着三块补丁。 自从进了怀德县后,他就自然而然隐藏起了自己僧人身份。 这可不是他怂了,只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戴着斗笠不曾摘下,要不然这锃光瓦亮的发型可就暴露自己了。 毕竟现在这年代,还没有几个年轻人因为过于大的工作压力而秃顶的情况。 一般来说,秃头的喊和尚,十个里边能对九个。 可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你不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你。 守在墙根处,正用手掰着馍馍一点点送入口中。 入了城不能化缘,所以法照和尚只能去书斋抄书,又因得能写一手好字,让书斋掌柜格外欣喜,就多给他结了几个钱,这才有钱去买几块最便宜的馍馍来吃。 不过这馍格外硬,掰下一小块得含在嘴里许久才能咽下去,要不然剌嗓子。 而就在法照和尚闭目养神享受“美味”的时候,一道身影猛然撞入和尚怀中! 这一下直接惊醒了法照,他手足无措的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披斗篷头戴帽兜的高大人影。 血腥味。 和尚眉头微微一皱,心道不好,此人有重伤在身,看来已经失血过多,需要及时得到医治。 他立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果然不远处已经有人巡捕和伥鬼在大张旗鼓的搜捕着什么。 确认过眼神,是虎县令的手下人。 既然是那妖魔要抓的人,那就一定是法照要护下来的人。 这和尚来在来之前,对于怀德县的认知并不完全,只有从曹飞虎口中了解到的那一两句荤话,还有那略显夸大的说辞。 什么样的虎妖,手下可以伥鬼无数? 所谓伥鬼就是那些被老虎吃掉的人,魂魄被虎束缚,变成哄骗他人来喂虎的鬼,那为虎作伥,便是形容此等凶鬼的。 至于寻常人如何分辨伥鬼,也很简单。 男伥鬼左手没有小指头,女伥鬼右手没有小指头,还有就是老虎一般不吃醉酒的人, 可真到了这,法照和尚就有点傻眼了。 县内约有十万人,而那伥鬼就有十分之一! 那虎县令胃口当真好的很。 而县城中的百姓,就如同是那猪牛羊一般的牲畜,被圈养在这名为怀德县的地方。 虎县令手下小妖与伥鬼,就是他忠心耿耿的牧羊犬,为它看守这满城活畜。 法照和尚初来此地时,确实有些震动了和尚的三观,要知道他熟读经书,学的都是些济世度人,教人向善的本领。 但是在这里,他发现自己的一身本领全无用处。 百姓们早已经丧失了对生活的期盼,日复一日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一如他们的父辈,祖辈。 妖魔高高在上,肆意操弄他们的生死。 年满十四岁男男女女就要结亲,就要下崽儿,据说白天王给广平郡下辖的各县都制定了高额的kpi指标,其中就有一项:生育率。 如果每年达不成一定数量,它会降下惩罚。 更绝的是,这些考核成绩都是由它亲自检查,想作假都难。 所以这城中的诸多伥鬼,不仅仅是起到一个监视耳目的作用,甚至还会起到一些个呵护儿童成长的职责,这叫一个互相矛盾。 但这些对于虎县令来说,根本不耽误他吃喝,因为怀德县是个产粮大县,水土丰沃,总是不缺外来移民的,再加上来此贩卖粮食的商队,偶尔也会用外面的人口来交换粮食。 那面虎头大旗,就是代表了这支商队,在境内受到它的保护,闲杂妖魔山贼土匪,可别动不该有的脑筋,也是一种权威的体现,仅仅凭借一面大旗,就能震慑大小势力。 可这不代表没人反抗过,只不过是反抗失败,被镇压了。 要不然整个关元道也不会有那么多路起义军,只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同的是这怀德县压迫的有点大,伥鬼无孔不入,比那锦衣卫、黑冰台也不差多少,民间根本组织不起来多少人手。 “这位…施…朋友?你怎么样了?”法照轻轻扶住那人,将他拉倒墙根,与自己一起蹲坐。 “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现在伤势严重,外面正有伥鬼和鹰犬爪牙追捕你,不论如何,你我相逢皆有缘,我定会救你,只是你要配合我。” 见身边人没有反对,那就当默认了,这点法照和尚跟袁穹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从不拘泥于细节。 “你身上衣物虽有遮蔽功效,可血腥味实在太重,如果细细追踪,猛犬和狗妖都会发现,且听我安排,我来摆脱追捕!” 法照先是取出自己那有些破烂的袈裟,这件袈裟是他行万里路走过数个州府,一块布一块布施来的,那细密针脚线都是和尚自己点灯熬油一针针亲手缝补上去的。 可以说这件袈裟见证了法照和尚的脚程之远,其上的布匹各有特色,花纹脉络尽显一地风俗。 而这种袈裟,在僧人那边叫百衲衣,开始可是有严格规定的,只准用什么颜色的布料,尺寸多大,全都有一个标准。 但法照师父跟他说,佛祖都不拘泥于世间规矩,你理那些破烂规矩作甚? 修自己的佛,念自己的经,济自己的世,救自己的人。 其他那些全都是妄言妄语,搞不好可是会使人坠入魔道的。 所以法照和尚就秉承着随心的态度,也是出于自身本就喜欢,他就东一块布,西一块麻,一点点将这做成地图的袈裟给做好了。 每块布的出处,都对应了其在地理上所处的大概位置。 他还给这百衲衣(袈裟)取了个名字:灯火。 因为这衣服材料本就取自万家,他自己还叫“照”。 那就正合了“灯火”的意。 和尚平日里将这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袈裟宝贝的不得了。 可今次为了救人,一个素昧平生之人。 将它罩在了他身上。 哪怕一身血污。 第95章 好吧,这个开头也不太温柔 我有一法照天地,暮云复清真阳阴。 和尚机敏又聪慧懂得如何在差爷的盘问下蒙混过关。 再加上那官差见两人一副破破烂烂的打扮,也就没往心里去,这县里类似的乞丐多的是,生死从无人关心。 法照又是顺从惶恐的模样,让人连多说两句话的想法都没有。 那官差只是问了问身边那人为何不动时。 他就薅住了脑后头发,提溜起来展示给差爷,那是鼻青脸肿一整脸,哪怕脸上都是灰,也能看到血污留下的痕迹,还有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痕。 成叫一个凄惨。 看样子就不像是一个人打出来的,最起码得五六个一起拿脚踹,拿拳头砸。 和尚紧张兮兮得模样,一口一口往下咽唾沫,惊慌神情被演绎的淋漓尽致:“差爷,我这兄弟他……” “他昨日饿的受不了了,就去偷吃的,结果被人店家给发现了,拖在后巷里好悬没给打死……” “我……我去捞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了,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是脑袋让人给打坏了……” “今天他是喝不下水,吃不进馍,估计也没两天好活了……哎,都怪我,去的实在太晚了。” 法照懊悔与悲痛交加,让人看的那叫一个心碎。 差爷只是吐了口唾沫:“呸!真他娘的晦气,赶紧找个地儿埋了去吧,埋深点,不然半夜再让耗子给拖出来啃了。” 一挥手,带着弟兄和狗子,就走了。 和尚在心里默念:妄语为救人一命,不亏不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妄语一下最多减了两级,还剩五级,赚赚赚。 至于说,脸上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和尚使出了大金刚伏魔拳法,金佛镇妖掌法悄然留下的痕迹,力道适中懵逼不伤脑,只是打出了青紫效果,未伤及骨头经脉。 额角嘴角鼻翼的那抹血迹,是和尚用自己的血盖住了原主的味道。 至于昏迷,那肯定是真昏过去了,之前有没有不知道,反正法照一番操作下来,想清醒都难。 于是乎,就这样躲过了第一次搜捕。 巡察的官差走后,他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留在原地悄悄用法力护住伤势,谨防暗处有盯梢的。 就这样一直挨到了天黑,之后法照果然看到了乔装成人的伥鬼在夜晚现出真身,挨个撤走。 一直到此时,和尚本来还不放心,准备再继续等等,可是身边病患却等不了了。 他只得“艰难”拖拽身边之人,不是抱不动,而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足以支撑他有那么大力气,所以拖动是最好的选择。 当躲过了最后的监视目光,法照才松了一口气。 怀德县伥鬼实在太多,自己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的跳舞。 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被动。 他借由之前白日的印象,寻了处无人居住的破败民房。 在这里什么都不好,可就一点还不错,居者有其屋。 兴许是之前死的人有点多,这里边近三分之一的房屋都是空置的,御寒就别指望了,能挡个寒风就不错了。 走街串巷一路小道,在确认摆脱监视后,法照横抱起伤患,一路飞奔进了宅邸。 他视力好,哪怕是漆黑夜晚,都可以视物。 之前师兄弟们都羡慕他有一双佛目,认为这是佛祖赐予他的宝贝。 可法照自己觉得,只是每个人天赋不同,他就长不出师兄弟们那样浑身坚若磐石的大肌肉块,小时候次次出门化缘。 就他自己化缘来的斋饭最少,勉强果腹罢了,要不是师兄弟们匀给他吃,他早就饿的面黄肌瘦了。 他次次都问师兄,如何才能像师兄一样化缘来那么多斋饭,那身高两米体壮如猿,手持百斤护法禅杖的师兄总是笑呵呵的跟他说:师弟你天生就不是那化缘的料,好好钻研佛法,争取有一天能将本寺经意发扬光大才是正途,讨饭这事儿,师兄在行!看你这身上肥肉都没二两的,改天师兄给你讨要点肥鸡补补身子! 说完哈哈大笑。 倒是也有好事机灵的师弟过来告诉他:师兄下次可以去青楼里碰碰运气,指不定那里的姑娘看师兄长得清秀俊美,一时间就发了善心呢! 然后,他就真去了。 要不是“猿”师兄冲进去将自己“救”出来,指不定就得来一场红粉试炼。 一直到大了后,法照才明白过来,每个人优势不一样,天赋不同。 像他,长得帅,演技好,精佛法,懂变通。 破宅里除了有点墙面和烂屋顶,其余值钱的有用的东西,早就被一键清除了,和尚将“灯火”铺在地上,尽量不让伤者感受到地面的冰寒与坚硬。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人受伤后,如果穿着衣裳,时间长了,血、肉、布,是会凝在一起的。 这样一不卫生,容易让伤口感染发炎,二是不易愈合。 然后法照伸手一摸,嚯! 都硬了! 这家伙是流了多少血,身上衣服都给透的梆硬梆硬。 他在心中默念一声佛号:施主,得罪了,救命要紧,别怪小僧下手重了。 从背着的箱笼上层翻出一把小刀,顺着衣角纹路一点点割开。 中间偶尔遇到黏着的血肉,他就从水囊里倒出点水,缓缓化开。 折腾了好一会,总算是将那外套给除掉。 再摸出伤药,一点点均匀涂抹在已经外露的伤口处。 就当他在思虑用什么东西包扎伤口的时候,却发现这病人上半身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布条。 法照大喜,不用拆自己本就脏破的衣裳了。 他当即就解了布条子。 才拆没两圈,可能是药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回光返了照,躺在地上的伤者,在这时幽幽转醒过来,就看着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猥琐的黑影在那拆裹胸! 沐清真那是又急又气,可失血过多加上寒冷僵硬,让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往下流,清白就要毁于一旦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猥琐下流之人! 她运气浑身气力,总算是从喉咙尖尖里挤出了一个字:“淫……” 话音刚出,一只大手就捂住口鼻。 “别说话,有人来了,忍不住也得忍。” 什么叫忍不住也得忍?! 沐清真急火攻心,嘎嘣一下。 又昏了。 第96章 巧遇 当袁穹迈入屋子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可疑家伙,正死死地捂着另一人的嘴。 被捂住嘴的人,身上衣服大敞四开,还浑身都是血迹,赤裸在外的肌肤倒是有些少女的白嫩和细腻。 最惹人眼球的就是那前卫的内穿搭。 原来这个年代的人就能想到用裹胸布了,而且这裹的还挺严实,哪怕被人给拆了两层,依然没有彻底暴露出天生的伟岸。 女扮男装,这是袁穹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这家伙不会是在行歹事吧!还被自己给当场撞破了! 第三反应则是,为什么那个行凶者的轮廓和身影看着那么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还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我袁穹一生行事何其光明磊落,怎会结识如此宵小之辈! 肯定是认错了! 然后。 道士老脸一红,果然忆起了什么。 “大师你继续,我给你在外面把风,完事了告诉我一声,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为人,那人一定是被妖邪附体,你正给她开光呢。” 袁穹脚下一滑,直接出溜到外面去了。 “你是那道……!”法照也是因为当场被点破身份,愣神了一瞬间,硬是让道士给跑了。 这刘世双! 可真不靠谱啊! 给自己指了个一会互相碰头的民居,没想到竟在其中看到了才分别没多久的法照和尚!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和尚居然玩的那么花! 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则新闻,说是某个尼姑庵里的老尼,白天在那上班,一到了晚上,就换上黑丝长筒靴,穿着热辣透视装,下山蹦迪去了。 当真是禅心凡心两不误,论与时俱进还得是佛门最强。 可现在看来,好像是传承的到位! 上梁正不正不清楚,但下梁肯定歪了。 这只是袁穹戴着有色眼镜看问题的结果。 这时,和尚探着个脑袋出来,把声音压到最低:“是前一日曾有一面之缘的道长吗?你快进来吧,外面有伥鬼巡夜很危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法照大师,你说句实话,你是修欢喜禅的吗?” 和尚此刻一脑门子问号,我怎么就变成修欢喜禅的了,哪怕你是道士说话也得讲证据好吧。 “道长莫要打趣小僧,那密宗的法门从未外传过,我又怎生得会?还是快进来说话,一会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大师真不是在行那不轨之事?不是为了拽我进去杀我灭口?道士我胆子可小的很,那我可进去了?”袁穹眼角瞄到拐角处有灯影摇曳,当下也不再矫情,一个闪身就又进去了。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老巢,行事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 “你这道人,好不讲理,空口污人清白,小僧又何时行那不轨之事了?不过是救人时动作激烈了几分,不让病患叫喊出声,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小僧问心无愧,做事全凭一颗慈悲心,纵使是女施主当面,小僧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行医者该行之事。” “法照大师,别怪贫道说话不讲理,你再好好看看,你面前之人是不是妇人?贫道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怎得大师……别怪我多想,谁见到当时那种情况,都觉得见到了歹人。” 法照听了袁穹的话,内心之中掀起滔天波澜,可面上的养气功夫却是好得很,这是他平日和人辩经时攒下的经验,哪怕对方说的再有道理,可只要不合自己的道理,那就一定不能在表情上有所动摇。 被对手发现表情上的变化,那就是证明了自己处在动摇时刻,这时候只需要再多说几句,就能击破人的心防。 当然了,辩经之事又不单单是那么简单的互相争吵,多数是引经据典,现实举例,现身说法。 “阿弥陀佛,道长着相了,小僧救人不分男女,不论性别,医者眼中可从未有过因男女之别就置之死地而不顾的情况发生,如今亦然,是这位施主主动找上小僧的,那治病救人责无旁贷,道长有这功夫,不如来跟我一起救人。” 跟和尚耍嘴皮子功夫,那确实是有点难为人了,再者那和尚说的也确实有理。 于是乎,为了响应法照和尚的邀请,他特意上前详细一观。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难怪和尚医治伤口那么久没看出是个女人,若不是自己经验丰富,看过太多影视剧和酒吧里女扮男装的豪杰,知道更多生理卫生知识,那自己也很难做出判断,更何况是一个不怎么接触异性的和尚? 面前这人身上、腿上、胳膊上全都是利爪挠过的痕迹,其中有一半都已经被法照和尚用草药混着布条包扎好了,剩下那些尚且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全都是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血肉外翻,时不时能看到里面还有跳动的鲜红肌肉与没有被扯碎的血管!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明明身上都是些致命的撕裂伤与贯穿伤,反倒是脸上淤青泛紫,像是被人用棍棒拳脚狠狠教训了一顿似的。 这哪都不挨着哪。 不过袁穹倒是注意到了,这人身上纵横交错的爪痕,确实像是和一只猛兽搏斗后留下的伤痕。 这一刻,他想到了那秦掌柜的话:虎县令前一两日叫人给刺杀了,不过刺客侥幸未死,逃了出来,现在县城封闭抓捕凶手,只许进不许出…… woc!自己不会点这么背吧! 刚进来没一会,就找到了那个县令老爷翻遍地皮都找不到的刺客。 不仅找到了刺客,还跟曾有一面之缘的和尚再次碰见。 这也太倒霉了吧! 不过也刚好,这儿正有个活等着和尚去干呢。 “我说法照大师,不是贫道乌鸦嘴,我来时曾听说本地县令老爷被一刺客刺杀未遂,现在正挖地三尺的找凶手呢,不用你说我也发现了,这满城鬼物,一个也没闲着,到处找着呢。” “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 “那凶手正是小僧救下的人。” “没错,大师!应该就是这样,所以这人你是救,还是不救呢?烫手的山芋,不好接呀。” “道长何须出言试探我?有这功夫不如来搭把手吧,人多还能快点。” “可别,在下那是半点医术都不会,让我来搭手,恐怕病人活不过今晚。” “奇了怪哉,怎得还有不会半点医术的道士?” “这不就见着了吗?” “阿弥陀佛!” 第97章 离那些个什么小翠,春红,晚妆,蝶蔓远点! 两人折腾完沐清真已经是后半夜。 既然知道是女子,那就不能再薅裹胸布了。 在一人贡献一件内衬的情况下,总算把病人给包成了木乃伊。 没办法,身上口子实在太多了。 这伤势,放在现代外科来抢救,都得担心伤口感染出大问题,icu里不住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出来。 可别忘了,这里是玄幻世界。 袁穹没啥手段。 但和尚多呀。 就看他一会掏个瓶,一会拿个罐。 涂点这个,撒点那个。 伤口就这么着给治的差不多了。 道士心里琢磨,这种医药手段和药效,自己要是能往回倒腾点,岂不是发财了? 要是能把和尚抓回去当个坐诊大夫,不说日进斗金吧,至少也比那老师公赚的多多了。 看和尚娴熟的手法,准是没少救死扶伤。 好人呐。 这边刚忙活完,坐下喘口气没多久。 就看外边有俩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走。 和尚道士对视一眼,一个捏了根棍子,一个捡起块石头。 这深更半夜,往这边来的,总是得提着点小心,再说现在俩人身边带着个通缉犯,搞不好还容易受到牵连。 外面的来人也是相当谨慎,四周全都探过,走小路穿巷子一路到了地方,待到门口处。 打头那人隔着外墙对里边轻声问道:“袁道……大哥,你在里边吗?” 袁穹一听声音,原来是刘世双。 不怪他没看出来人是谁,弓着背猫着腰,身上裹得还老么严实。 袁穹又没透视眼,怎么能看出来。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他对身边准备敲闷棍的和尚说:“认识的,自己人。” 和尚点点头,悄咪咪又将棍子塞回了屁股后面。 “是刘兄弟吗?没危险,进来吧。” 得到明确答复后,刘世双闪身而入,一只手背在身后,眼睛四处提溜转。 见到袁穹本人后,他才放下心来,将藏在身后的匕首插入靴中,对着身后尾随之人挥了挥手。 “袁兄,我回来了。”随后眼神一动看到旁边戴着斗笠的人,这大黑天的戴斗笠,怕不是有点什么大病,“这位是……?” “法照大师,我也是之前跟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想竟然能在这间破屋之中再次偶遇,看来实在是缘分不浅。” “大师,在下刘世双,能得见大师当真三生有幸。” 和尚看了眼面前之人,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师自不敢当,在下只是一游方僧人,居无定所,来得此地只为宣扬佛法。” “啊,对了袁道长,还没给你们介绍,这是我打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贾良。”刘世双伸手就把跟在自己身后,显得有些瘦弱单薄的年轻小伙给拉到身前。 “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救命恩人袁道长,可是一位有真本事的高人!” 贾良听后立刻以礼还:“在下见过袁道长,见过法照大师。还要感谢袁道长救了我大哥的命,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贾良的地方,定不推诿。” 倒是刘世双有些大咧咧,毛糙大手拍了拍发小肩膀:“你小子肚子里那些鬼点子,道长可不见得能用上,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见见高人,说不定道长看你有悟性,就收你为徒了呢,也省得你天天看那些野史经传无所事事。” 贾良嘴角一苦,委屈一笑:“大哥你又来,我这身板自己清楚的很,哪里是学道的材料,我来此只是想拜谢道长大恩,救大哥的命,就等于救了我贾某的命,此等恩情,不可不谢。” “天天说话文邹邹的,读的那点书,也不见赚来几个铜子,这次大哥我发了,能给你买更好的药材吃了,以后再敢框我说没吃完,老子腿给你打断了!”说完,又是一巴掌拍在后背上,险些没把贾良给拍在地上。 “诶?有什么病?法照大师可是杏林圣手,刚刚我俩救人的时候,大师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要不让他给你瞧瞧?”袁穹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又不是自己看,大和尚医术那么好,心那么善,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旁刘世双一听这话,立马道:“我说怎么闻这屋里混杂着血腥味和药香味,原来是在行善救人,大师真是慈悲心肠,不知……能不能帮我这弟弟看看?” “刘施主不必担心,你那兄弟只是天生体弱,须得经常用药温补,别的毛病倒是没瞧见什么,身体自是还可以。” 话说一半,法照停顿片刻,继续道:“嗯……就是得适当禁欲,以当前状况来讲,不宜多行房事,还望刘施主好生管教。” 望闻问切,好大夫只需要打眼一看,就知道病人大概得了什么病,没想到大和尚医术竟能如此高明。 “嘿!大师真是高手,连脉都没把就能看出来了!别的大夫也是这般说的,没什么大事就好,我真怕他哪天死在娘们肚皮上!”一边说着,刘世双一边揪着贾良耳朵,“早就跟你说离那些个什么小翠,春红,晚妆,蝶蔓远点!就是不听!” “大哥!她们都是苦命人,我们是真的相爱!就像大哥你和那潘寡妇,西门姑娘,武家小姐,杜娘子是一个道理,怎得就揪着我不放了……” “你大哥我身强体壮,一顿饭能吃二斤粮,你天天灌汤药还和我比上这个了?你父母走得早,把你托付给了我,你不听我的还想听谁的!” 一听这话,贾良当即蔫了。 却是一旁的袁穹和法照,听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合着这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鸟啊,一个赛一个的花心。 可为啥有点点羡慕呢…… “对了,道长、大师,不知二位刚刚救得是何人?” 听得此问。 二人齐齐让开身形,露出身后的木乃伊。 刘世双见到伤者第一反应:这也能活?还真是妙手回春!一会定要求那大师,给弟弟开点药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而那贾良眼眸一凝,当即脱口而出:“这是那刺客!?此人留之无益,冒然救下只会牵连我等,这里伥鬼众多找到此地只是时间问题,不如交给那孙捕头换一大笔赏钱,从此远离怀德县!” 三人齐齐侧目,不成想这年轻人心思敏捷,毒辣至此。 这时,似是感觉自己要被卖了。 沐清真再次幽幽转醒。 第98章 点苍剑派 疼,浑身上下都在疼。 痒,抓心挠肝那种痒。 沐清真幽幽睁开双眼,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吗…… 只恨之前一剑未能除妖,自己埋伏多日功亏一篑。 还浪费了一道宝贵的庚金剑气,若是就这般死了,那还真是不甘心啊。 沐姑娘布满血丝的疲惫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 头顶怎么有四个大西瓜在那晃? 难不成冥府的勾魂使者是长这般的? 眨了眨眼。 轮廓逐渐清晰。 奇怪,怎么鬼差还戴斗笠…… 斗笠…… 混沌的记忆开始浮现,那个戴着斗笠扒自己衣服的……淫贼!! 她霎时眼睛圆瞪,死死盯着那个家伙! 没错就是他! 那个淫贼! 这时再往两边侧目,发现另外三人都是男子。 一时间,沐清真羞愤不已,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想到了自尽。 该死的淫贼!自己来还不行,竟然又叫了三个帮凶! 自己清白已失,定要让他们偿命! 她开始剧烈扭动自己的身躯,可感觉就跟被麻花粗的大绳给死死捆住一般,竟半点动弹不得! 一股股锥心的疼传来,那是好不容易合上的伤口在她的动作下再次崩开,脸也好疼,火辣辣的,就跟被烙铁烫上去似的。 可她顾不上这些了,只想杀了眼前几个贼人后,再去跟那虎妖拼一次。 死就死了,也好过这样不明不白的活在世上! 可自己怎么动不了。 那淫贼旁边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正满脸得意的看着自己,那双贼眼一个劲在自己身上扫视,就像一柄柄利剑狠狠扎进自己的心。 太侮辱人了! 这一刻,她又想到了自杀,可准备咬舌用血呛死自己的时候,她发现口中居然还有一团麻布,把自己樱桃小口给撑的老大,就连死都死不成了。 一时间,不争气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 “和尚,你还说你没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你看看她那眼神,恨不得把你给活吃了。我说你修欢喜禅的,果然没错。” “袁道人怎能如此说,定是那姑娘一时间思绪混乱,不清楚自己处境,换谁来都会如此挣扎。” “可也不能让她这情绪这般激动,看这身上又开始渗血了,不如让老刘我给她一拳,让她安静下来。” “大哥我来!对付女人,我最擅长!” “唔唔唔唔唔唔!!” 怎么还评头论足上了。 沐清真似乎看到了自己一会的悲惨遭遇,这般场景她从前是见识过的,只不过她并非受害者,还曾安慰过受过伤的姑娘们,现在轮到自己了,那真是想死的心不曾断过。 既然不能咬舌,那不如用头狠磕地面昏过去吧。 可这脖子…… 它也动不了啊! 袁穹见这三人实在不靠谱,本以为大和尚会出手,可现在这情形,人姑娘家可是恨死了法照,还是别让他来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单手点在沐清真眉心处。 一缕柔和阴气顺着手指渡了过去。 阴阳二气本就是顶格的属性。 这一缕阴气过去,直接让姑娘镇定下来,明心静气,抱元守一。 “姑娘莫慌,我等并非歹人。见你伤势太重,才寻了个地方将你医治,戴斗笠的那位是法照大师,全靠他妙手回春之术,才将你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你先不要乱动,不然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要崩开,你且仔细回忆回忆,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阴灵之气冷却了沐清真的头脑。 她开始思索,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我是…… 我是沐清真。 点苍山下一村姑。 因为被妖物袭击,后被山上剑派长者所救。 又因感念恩德,往后就留在山上打杂,以报其恩。 从此每年的入门弟子选拔,我都会参加,可终是因为根骨太差,灵性不够,始终不能入选。 寒来暑往,几年过去。 我仍未放弃。 倒是跟门派内不少弟子都混熟了,他们也都知道,点苍剑派内有个小姑娘,不是弟子胜似弟子,一直照顾着他们的生活起居,渐渐地后入门的弟子,也都一口一个师姐的喊着。 按理说,一个大剑派内,怎么也得有几十上百个打杂的杂役,才能让弟子长老们安心修炼。 可这点苍剑派的却与众不同,他们修习剑道,杀伐气太重,一般凡人来这待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剑气入体早早而亡。 所以,早前掌门就有下令,一切生活起居弟子们自理,不能让凡人白白送命。 当初救了清真的那位长老,本是不想留她继续在山上的,怕她一介凡人好不容易活了,又死于此种事。 可沐清真久久不愿离去,却也没被剑气入体,本来还以为有些天赋,实际上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没有练剑的天赋,那就无法被收为弟子,但又不会像其他凡人一样死于零碎剑气,还能做的一手好饭菜。 门内弟子都吃惯了,也不舍得这位“师姐”\/“师妹”离开,索性,留下了。 每月有银钱,管吃管住,工作就是做个饭,连切菜都不用她来。 门内剑术高超者多得是,就是让他们在豆腐上纹龙刻凤都不是大问题,相反都乐得每天帮清真切菜。 那位救了清真的长老,膝下无子,弟子也都没了,全都死于和妖魔的战争。 对,是战争。 这点苍剑派,就在关元道,北地郡。 争锋的前线。 沐清真也就被当成了半个女儿对待,门派秘术不能传,那些武学典籍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加上派内多高手,随便指点几句,就足够她消化良久。 于是,年纪轻轻练得一手好剑法,内劲浑厚,在同龄人中也不是弱者。 可。 这是妖魔统治区。 是有存在的世界。 凡人的内劲再强,当面对肉体强大的妖物,魔头,也不过是挠痒痒。 以她的能力,对付个寻常小妖还差不多,虎县令这种…… 那一天,长老重伤而回。 没过多久,便溘然长逝。 你跪在掌门殿前多日,只求为养父报仇雪恨。 是的,是养父,而不是师父,长老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不是严厉的师父。 可能是看到了你的决心,最终只是一声叹息,问你怕不怕死。 不怕! 有死而已! 一缕庚金剑气入得你体,剑气肆虐,割伤经脉,剧烈疼痛让你满头大汗。 这是长老死前留下的剑气,为的是留下自己一脉的剑气种子,以后还能再出英杰,迎战妖魔。 共留下三缕,掌门将其中一缕交给了你,供你报仇使用。 十日。 十日内,若不能将剑气打出或者炼化,你就会被剑气绞碎肉体。 你孤身来到怀德县。 正是那老虎精,在战线之上重伤了养父。 而你的机会。 只有一次。 第99章 猫戏老鼠反被打 后面的事情,显而易见。 沐清真失败了。 这也不稀奇,她身上没有半点法力,要是仅凭一道庚金剑气就能斩杀大妖的话。 那这关元道早就天下太平了。 虎县令身形敏捷,力大无穷,又有一身铜皮铁骨。 潜伏两日,摸清了仇妖行踪的沐清真,万事俱备,只等行刺。 身怀利器,杀心四起! 强烈的复仇心,让她在第一时间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猫科动物有一个共性,玩心比较重,尤其是在吃饱了后。 很多猫抓到老鼠前,都是不断戏弄,放了抓,抓了放,将小老鼠当成自己的玩具来消遣。 老虎也是猫科动物。 虎县令就有这样的习性。 它刚一进屋,就闻到了隐匿在暗处的杀意,尽管一闪而逝,但想逃过猫科动物的敏锐感知,那是有点开玩笑了。 于是,就在这卧室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 虎县令不停试探,尝试找出那只小老鼠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若有若无的露出自身可能是弱点的地方,也时不时假装卸下防备闭眼假寐。 但那沐清真在这时候,反而还真将气给沉下去了。 因为她觉得这老妖怪的演技有点假了,跟之前从远处观察的时候不一样。 可想要让她就此知难而退,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算上赶路的时间,加上侦查的日子,前面已经过去了九天。 今天就是第十天。 如果今天再不出手,就再也没机会了。 于是这一人一妖,就在这互相僵持下来。 谁也没有想要冒然出手的意思。 时间在虎县令这边,不在沐清真一侧。 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已经感受到体内那缕庚金剑气的松动。 如果再过一会还用不出去,那这道剑气就会在她体内暴走,绞烂她一身血肉。 修不出法力的她,无法安抚愈发狂暴的剑气。 终于。 还是沐清真先忍不住出手! 她调准时机,从暗处伏杀而出! 可早有准备的虎妖,怎么会中这等埋伏? 旋即一个横摇翻身,剑锋擦着鼻子尖划了过去! 老虎嘴角咧起一个嗜血的微笑,小老鼠终于忍不住动手了,那后面就是猫戏老鼠的时间了。 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攻来一个守,打的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沐清真杀招频现,招招致命,却招招不夺命! 总是让那老虎将将避开。 自己不是被抽一尾巴,就是被锋利虎爪划破皮肉。 很明显,自己被耍弄了。 可这样……却正中她下怀! 强者有强者的战法,而弱者自然也有弱者的算计! 现在的沐清真体内近乎沸腾,她一边调动内力附着于手中剑,与那虎妖拼命厮杀;另一边又要被体内剑气的躁动折磨的痛彻心腑。 她要保持在强烈疼痛下,招式身形不走样,不然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但……猫玩腻了。 眼前的刺客,并不能再为它带来哪怕一点新意。 之前的等待大量消耗了虎妖的耐心,不过作为有一个优秀的捕食者,这点耐心它还是有的。 现在嘛,孱弱的拳脚功夫,就算自己送上去让她砍,都破不了自己防御。 陪孩子打闹的心思消失后,找乐子的想法消退后。 就该轮到沐清真倒霉了。 虎县令在一个转身间,一改之前的打法! 从闪躲变为迅猛凌厉的攻击! “你这招式,我说怎么有点熟悉的味道,怕不是前段时间那个与我在阵前对垒的糟老头子教出来的?” “哈哈哈哈,那老王八蛋自己都残废的够呛,没想到教出来的弟子连他那个窝囊废都不如!” “那老东西被虎爷我卸掉胳膊的时候,都吓的尿了裤子,要不是有人将他那半截入土的身子给抢了回去,早就跪在地上给我哐哐磕头了!” “你这小耗子,是来给那老废物报仇的吗?!啊?哈哈哈,那赶紧来啊!老耗子教出来的小耗子!这点苍剑派,还真是一窝窝的生耗子,老子都快吃腻了!” “老的,少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虎爷我全都在你那不入流的派内尝了个遍!这回倒好,还来了主动送上门的,知道虎爷喜欢吃什么口儿的吗?自己带好调料了没!?” 那老虎的话,就跟一支支锋利箭矢,狠狠插在沐清真心口。 她咬紧牙关,目光泛红,自己决不能被这种言语影响心神,不行! 可…… “噗额……!” 一口浓稠的鲜血,从她口中吐出。 她低头一看,两根尖锐的虎爪已经将自己贯穿,钉在了墙面。 而自己手中剑,离那虎妖还有好几寸的距离。 那虎妖大眼如橘色灯笼般摄人心魄,现在正透着猖狂的舒坦感,这种凌虐不能反抗猎物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强者对于弱者命运的掌控,让妖身心愉悦,配上鲜血的流淌,更让它兴奋。 沐清真倔强的抬起头,看向虎县令。 不愿屈服的眼神,让老虎感觉甚是满意,它就喜欢这种宁死不屈的人,吃着有嚼头。 尤其是再将对方收为自己的伥鬼后,那种明明看自己不爽,却又无法违抗自己命令的感觉,更是让它爽到魂魄都飘飞。 虎头前探,带着密密麻麻倒刺的大舌头,舔过沐清真的身体,就跟用长了刺的钢丝球刮过一般的残忍。 现在。 是虎妖最志得意满,放下戒备的时候。 而现在。 也是沐清真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仇恨的怒焰在眼中燃烧! 这一刻,她终于不用再强忍体内的痛楚! 就听她一声咆哮! 一道剑气虚影直接从她体内冲出! 庚金剑气又刚又烈! 化为利刃斩向虎头! 这中间的距离太短,短到一米不到,她赌虎妖避无可避。 可这中间的距离又太长,长到猫科动物的反应速度,足以先沐清真和剑气一步反应过来。 不,与其说是比剑气反应快,不如说是比沐清真快。 那一刹那间爆发出来的冲天杀意! 直接疯狂敲响了虎妖内心之中的警钟。 老虎没有做丝毫犹豫,立即使出了看家本领铜皮铁骨!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 随后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 虎爷只觉得大脑被一座山给结结实实砸中了,晕头转向间,下意识抽出双手去摸自己脑袋还在不在项上。 令人暴躁的痛感传递到了它的脑海之中,疼晕麻震,就是它现在的感受。 一道巨大的伤疤,出现在了虎县令的脸上和左眼上。 趁着虎妖失神间。 沐清真强打精神。 一剑横斩老虎脖颈! 可剑刃再不能进半分。 见此情形,已知无望的她。 只能选择抽身撤退。 第100章 隐藏下的震惊 那之后的事情,她已记不太清。 只知道自己一路躲避追捕,渐渐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 在快要不行的时候,被一个…… 戴着斗笠的人给扶住! 斗笠! 之后的事,感觉脑袋好疼,像是被人毒打一顿,再就失去意识。 等到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就被一个凶神恶煞的斗笠男给捂住口鼻,还看到对方在扯自己裹胸布。 原来,是在施救。 想到自己给剑派的伤患上药换药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 病人初苏醒的时候,总是带着之前的情绪和记忆,多少都会有些过激反应。 而那时,看来大师是怕自己大喊大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一想,就都串通了。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闪回的记忆让她恢复清明。 “原来如此,感谢各位义士救命之恩……”沐清真沙哑着嗓子,不再挣扎。 整个人也平和下来。 静静感受伤口带来的痛痒。 “姑娘忆起来了就好,现在你还有伤在身,须得静养一段时日。” “一些皮肉伤罢了,本就抱着必死决心来的,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说到这,沐清真眼神有些黯淡,大仇未报,自己还身受重伤,恐怕日后也无希望,虎妖那一爪,直接击破气海,让她修来的内力全部化为乌有。 “几位义士能帮清真至此,已是感激不尽,可有些事我不想拖累你们,不如咱们就此别过,我知道这样很不地道,可我做的事……” “你这小娘子,说的是什么话,袁大哥、法照大师费尽心力才将你给救回来,怎么会任你在这受冻,没人照顾的话,你能撑多久?老刘我替我弟弟做主了,把你接家里去好生照料一段日子,等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再说,现在这城门已封,只许进不许出的。” 贾良一听这个,脑门直冒汗,大哥可真是太会替我着想了,可刘世双平时也这样,倒是有些习惯了,只是无奈抚额。 “女施主万不可起轻生之念,我观你心有郁结,还有心愿未了,怎可如此莽撞?”法照左手轻轻一点,半点灵光乍现,助她平顺心结。 这女子,倒也有义气,醒来就不想拖累自己等人,是个好人。 袁穹了解几人意愿后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沐清真。” “沐姑娘,你是担心刺杀虎妖一事泄露,给我们惹上麻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也不必担心,因为城已经封了,只许进不许出,满大街的巡捕和伥鬼都在捉拿你,没了我们的帮助,你被抓只是早晚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我是……” “姑娘身上那么重的伤口,可不像是一般野兽造成的,只要稍作联想,就能猜到你是刺客。” “可……!” “没什么可是的,大师怎样我不知道,不过我看法照大师也不像是来怀德县闲逛的人;这里包括我在内,应该都和那虎妖结了怨仇。” 袁穹手指刘世双:“这位刘兄弟,勇力过人,胆识颇深,一枪劈了青花大王,就是这虎妖的老相好,斩妖后的血煞气难以抹去,要是被虎妖发现也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位贾良是他弟弟,虽然此事没他,可也会受到牵连,至于我……我便是斩杀青花大王的主谋。” “阿弥陀佛,我说袁道长怎么比小僧要慢,原来是去行善积德了,贫僧不才,但也听说这广平郡下二十二县,皆为妖魔所统,在下愿代佛祖与这些妖邪一论佛法,劝它们改邪归正,皈依我佛!” 行行行,还是大师你心够黑啊,跟妖邪辩论佛法?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赢了。 这跟和瘸子踢足球,让哑巴去辩论一个意思嘛。 也真亏了大师你能说出口。 不过这态度,也已经很明了了,就是来这广平郡找茬的。 法照和尚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自信。 “沐姑娘,你也听了,大师就是专门来这找妖怪麻烦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大家现在差不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深处敌营,若是能相互合作,互帮互助最好。” “所以,这两日你好好休养,等你恢复后,咱们再从长计议,到底如何对付这个虎县令,还有就是哪怕对付完虎县令,会不会再有狼县令,熊县令继续来这里?” “而沐姑娘你,是刺杀后成功撤退的知情人士,想必也能给我们提供不少有用信息。” 袁穹的话很有道理,说出来也比较让人信服。 沐清真听了他的讲述后,抗拒心理逐渐消失。 本就虚弱的身体,在精神放松下来后,眼皮开始变得愈发沉重,如同灌了铅一般。 随着一句:“女施主,安心睡吧。” 她再也坚持不住,拖着疲惫的身躯陷入沉沉的睡眠状态。 和尚用袈裟将沐清真裹好,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五更天了,还真是折腾一宿。 “袁道长,法照大师不如先带着伤者去我弟弟家里暂住两日?我俩来的时候四处小心,已经摸清了走这附近小路,是没有伥鬼和巡捕的,现在时间刚好,要是天再亮些,恐怕就来不及了。” 刘世双首先提出自己建议。 “我没意见,不知大师意下如何,咱这几人里面,只有大师一人懂得医术,还是以他的意见为主吧。” 和尚看了看袁穹,又看了看刘世双,再看了看熟睡的沐清真。 便点头道:“若是袁道长,刘施主没有别的意见,小僧自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这里环境也确实不适合沐姑娘休养身体,这四处漏风的环境也差,她现在本就身体发烫正在发烧,也得找个地方喂口热汤药。”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我来背着她。”刘世双话音还没落完,就准备将沐清真给抱起来…… “小心!” 法照和尚急忙低声喝止! 就见“灯火”身上一道金色光圈一闪而逝,刘世双立时就感觉自己手指跟被针扎了一样,有些微刺痛。 “大师,你这衣服上有刺啊?咋还扎人?” 比起刘世双的委屈,法照和尚更是将震惊的眼神死死埋藏在心底,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刘施主,是我有些急躁了,担心你受伤,我这袈裟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会扎人,这样吧,还是我来背着沐施主,我怕它到时候再扎人。” 而站在一旁的贾良,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和尚。 一定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因为,他将和尚的脸上所有细微表情,手上下意识的小动作,全都尽收眼底,都能证明,刚刚自己大哥做的事,让他觉得震撼不已。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贾良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能确定,这和尚确实没什么坏心。 跟大哥不同,他可是对所有除了刘世双之外的人, 全都抱有戒心。 第101章 商队背后 “大哥,你就跟我说了除妖一事,可没说除的是那青花大王呀。”贾良跟在刘世双身边小声嘀咕着。 “你这话说的,我怎得能记那么清楚,再说这妖又不是我一人除的,这十成的功劳我连半成都捞不上,纯粹是捡漏给斩了。”他将自家弟弟拉到身边,同样在耳朵旁悄悄说,“刚大哥给你吹牛的!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至于连这驿卒的职位都让人给夺了去?这不新鲜事嘛!” “不是,大哥,那你就一点好处没得到?” “那么多的绫罗绸缎,还嫌不够吗?那能换来多少钱呢!够用好一阵子了。” “除了财货,还有别的吗?” 刘世双思索片刻:“还有把断枪,就是我斩断蛇妖用的那把断枪,端的是锋利无匹,就是那粗细不似常人能用的,但是道长送给我了,那枪我就用牛皮裹着布条给带回来了。” 贾良听到这,眼中精光一闪,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好!好大哥,有那断枪就行,平素听闻那青花大王使得一手好枪法,等回去后让弟弟好好瞧瞧是不是它用的那把!” “嘿,你小子,这么猴急做什么?那断枪还能跑了不成?来给大哥说说,什么事能把你激动成这样?” “大哥有所不知,这每一只有些实力的妖魔,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我如何不知?我还知道有些商队都会在私底下以高价收购妖物身上的材料呢,只是这种事又轮不上咱们干,太容易掉脑袋了,银钱来的是快,但可没那么容易花。” “不错!确如大哥所讲,但是……”贾良特意拉了个长音,换来了刘世双的一个大巴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文人那点好风骨没学来,这点坏毛病学的倒是快!” 贾良捂着头哎呦了一声,刚哎到一半,就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伥鬼察觉。 不过这点他倒是多想了,道士早就放出了斥候外出观察,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骨女就立刻回来报告。 “讲啊,周围安全的,怎么不继续说了?” “罪过罪过,小僧也正听的入迷,想知道后面是些什么,有劳贾施主了。” 贾良这时候有些傻眼,好好好,都在那听着呢,是吧? 那我还藏个什么劲儿啊! 倒不是他小气,只是想为刘世双讨点好处,毕竟自家人向着自家人,这点无可厚非。 要是胳膊肘子向外拐了,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吃里扒外这种事,自古至今都不招人待见。 所以袁穹根本没有怪罪的意思,法照没参与其中,所以单纯八卦一下。 “就是说,每只有名有姓的厉害妖怪,都被标记好了赏金,只要带着的信物,能证明那妖物确实死了,就会按照对应的不同等级,获得奖赏!” “不管是有本事的高人,还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只要有机会,手里有信物,都能去兑那花红,这也是我们小人物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且那负责此事的商会,还会高价回收特殊的材料,每一件珍稀材料,都会给出一个公道价格,我想……替大哥谋个出路!” 哦?事情愈发的有趣起来了,因为袁穹想到了路上搭的便车,是那秦家掌柜的商队,他在其中就感受到过法力流转,不过那时候他没有让骨女去侦查情况,一是怕打扰高人,行为不礼貌,二则是波动不大,还没有到非查探不可的地步。 现在听了贾良的话,袁穹心中也有了个大概,那秦家商队看样子也是做这买卖的。 “贾小弟。”袁穹插话道,“我和刘兄弟回来时,搭车的是那秦家商队,他们会不会……” “袁道长所料不差!秦家正是其中之一,而这秦家背后所代表的,就是这广平郡左近的一股义军势力——定安军” “不错,其中之一。还有另外几家商行,也在做这样的买卖,每家背后的势力都不一样,可有一点能确定的,那就是并非妖魔一方的势力。” “这事儿就连你都知道,那虎县令,白天王不可能不知道吧!妖族可并非没有智者,这不明摆着被挖墙脚了吗?”袁穹有些不解,两族交锋,不说一口气彻底灭了对方反抗力量吧,怎么还能容忍起义军的商队在自己地盘做买卖? 贾良本想哈哈一笑,可场合不对,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底层小妖苦于没有修炼资源,只能等着上位者发善心般的偶尔赏赐,可这条隐蔽的商路,不仅卖资源给人族,一样卖资源给底层妖族!” “至于说想要告密的?那就拉它下水,总会有一款资源适合一个妖。” “那这事儿,白天王就不知道?” 贾良眉头微皱:“其实,我觉得白天王应该是知道此事的,只是在白天王看来利大于弊,干脆就默认了此事,因为那些商队也会偶尔从人族那边倒腾些好东西过来,不然才被神霄义军的那位大人给打伤,才过了几天就全部康复了?没有顶级疗伤药,怎么会恢复如此之快? 袁道长,要是你坐在白天王那个位置,你也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袁穹想想也对。 只是他的思路相较于贾良这个年轻人来说更开阔点。 “我再替你补充一点,且听好了。” “这条商路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开下去,只能说明两点,那就是妖魔比人族更加需要这种隐蔽的交易途径,互相之间的受益点不同;还有则是,靠这条路线吃饭发财的妖也好,人也罢,太多了,他们各自都不希望商路被毁,为此不惜倒逼上级,就这么简单。”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何其相似。 贾良咀嚼袁穹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感叹:现在的修道人,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不懂政治,不明人心的干不了是吧? 但是他说的对。 现在这条商路,对于妖族来说,就是渐渐尾大不掉。 慢刀割肉,一点点放妖族的血。 因为相比起人族猎杀妖魔的速度,更快的,还得是他们自己的同类! 第102章 你俩都挺能吃软饭啊 “诶?之前咋没看出来,你这肚子里有点东西的,这等消息都是谁告诉你的?”刘世双瞪大了眼珠子望着这个弟弟。 贾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略带汗颜道:“兄长,是…是那小翠,春红,晚妆,蝶蔓告诉我的,她们平时里接的客都是些有什么地位的人,偶尔从嘴里透出点什么有用消息,幽会的时候就都一并告知于我…倒是,惭愧了,至今还没能给她们四人赎身。” 确实是个人才,居然能让青楼女子如此死心塌地。 “我之前一直劝大哥你投个义军去,可你总是推脱说自己怎么也是有个职务的,现在好了,那驿卒的岗被人顶了去,大哥现在应该没什么再留恋的吧?” “弟你知道投那义军,可就是掉头的买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我答应过你过世的双亲,好好照看你,怎么能带你进那火坑?这道理,也和你说了多少遍,怎得还想着投义军呢?” 刘世双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光棍一条倒是不怕,可是不能带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跟他送死。 不过,如今自己的营生算是没了,虽说得了一笔横财,可也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有钱后买的药自然更好,这寻医治病花钱是没数的。 “大哥!我不小了!你为什么还是把我当成那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娃?我贾良读书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一展抱负了!” 说到这时,贾良的情绪还是温和,他只想一点点说服刘世双,而不是和他闹腾。 他知道自己大哥属顺毛驴的,不能逆着,而且他更知道刘世双这么做确实是为了自己安全,要不然就大哥那本事,去哪混不能出人头地? 怎么会在这求一个安稳? 他只是继续道:“这世道不安稳,尤其是在这怀德县内,虎妖猖狂残暴,说不准你我兄弟哪天就会亡于虎口,就算能够苟活,也不过是提心吊胆过日子,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不说我那几位红颜,大哥就是你身边的知己又怎会安稳?不如就此反了,搏一个前程!” “大哥你身边那几个兄弟,可都等着你呢,只要你一声令下兄弟们就都拥立你为头领,咱们自己带出一支队伍都行啊!” 话是这么说,可刘世双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回应:“反好反,可反之后呢?虎妖是无道凶残,可它有为恶的本钱,它自身就是大妖威震一方,手下更是有伥鬼上万,你我凡人兵卒,拿什么去对付那万余伥兵?” “就算我带着兄弟们拉出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兵甲几何?粮草几何?驻地几何?如此,我孤军在此,无援无助,能撑几天?到头来,不还是害得兄弟们命丧于此!” “你这娃,总是想的简单,不考虑考虑实际情况,那些兵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们背后都有家庭,都有亲族父母,如果真投了我,那我就让他们去送死!?我良心又何安?” 一人谈理想,一人讲现实。 谁都说服不了谁。 袁穹现在倒是对刘世双有些刮目相看,没成想这个大汉竟能有如此号召力,口中说的若自己愿意起事,就能得数百人来投,这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 此等威望与名声,当真不是一般人。 袁穹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别说数百人了,他连数十人都凑不齐。 要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说不准到最后可能连十数人都没有,袁道长就自己带个徒弟打天下去。 “没想到刘兄弟在此地,竟有如此号召力!当真是一位豪杰也!不过,你弟弟说的也对,你想求个安稳日子,但是上面的妖魔不答应,我观这怀德县如牲棚,在这里的人,实际上都是牲口畜生,随时方便妖魔取用。” “我曾听过一句话,叫: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贾良听了这话后,一拍大腿! 好!说的太好了!就是这个意思! 他当即趁热打铁:“大哥别忘了那西门姑娘的大哥,就是打铁的铁匠,铠甲可能费劲,但是打点枪头还不是轻而易举?凭借大哥你跟西门姑娘的关系,那西门家大哥断然不会拒绝,而且他们兄妹父母可都是死于妖魔之口!此举为报仇,可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只要大哥事后能做大,许西门一家侯位,封西门姑娘为妃,还怕他们不卖力?” “还有那武家小姐,一家兄弟姐妹可都是将才,那武小弟也一直对大哥颇为崇拜,只要招抚得当,何愁没有大将?等那武小姐,武小弟上了咱们的船,那武家剩余之人还能跑了不成?必定举全家之力来助,到时候也许封候拜将之位,如此可定矣。” “再有那杜娘子,家中颇有余财,她对大哥可是死心塌地的,多次请你入赘,都被大哥给拒了,现今如果要起事,可请那杜娘子出资相助,只要大哥你多去陪陪她,卖卖力气的事儿,银钱就有了。” “大哥你敢说当初没想过这些?不然怎得下手如此精准?总能选择那些对你起事有益之前?大哥有雄心壮志,只是苦于我的拖累,我自是知晓,所以为了不拖累你,我也秘密借大哥的势,初建一情报网,供我等反抗之用!” 刘世双听到这人都呆了,心说,我的傻弟弟呦,那些真是我无意中找到的真爱们!可从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你可误会惨我了! “兵,将,甲,钱,粮,情报一应俱全,只等一场东风了。” 贾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低头沉思的刘世双。 到这,袁穹才是最受震撼的那个人,我滴个乖乖。 合着俩人都是顶级吃软饭的强者!? 分逼没出,全是人女方?出钱出人出粮出兵甲,就连情报都是青楼女子给传递的。 好家伙,纵观历史,他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号牛逼人物,全是天使投资人啊! 至于法照和尚,他就听着,因为这事儿跟他没啥关系。 刘世双不说话,就前面带路。 等快到家门前的时候,他才挤出来一句:“就算我能拉起几百人的队伍,也不是那万数伥鬼的对手,这事解决不了,我断不会同意!那是拿乡亲们的命开玩笑。” 贾良一声叹息,以后再劝吧。 大哥太把人命当人命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善,这世道,人命算个什么。 “嗯?刘兄弟,我觉得,这万余伥鬼,不是什么问题,咱们有办法解决。” 袁穹似乎想到了什么。 觉得可以一试。 “什么?道长请赐教!”贾良先一步问出,这事实在太重要,也太及时雨。 道士沉默两秒,吐出三个字。 “堆骨山。” 第103章 虎妖来历 深秋。 这个季节总是被赋予离别之意。 或者说,整个秋天都是让人伤感的季节。 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当你真正看着眼前的枯黄落叶,从树枝上飘离而幽幽落地时;曾经盛开的野花,被日益劲烈的寒风片片吹散时。 亦或者,眼神空洞思绪混沌的百姓,日复一日苟活时。 就像牢笼之中的待宰鸡鸭。 无形的冷眸时刻盯着他们的成长,有形的硬手按时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如果说冬天是万物死寂,生灵涂炭的意境。 那这怀德县内的民。 从这生下一刻起,就在过着永不止息的秋。 看不到希望,没有个尽头。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道路就只有一条。 生来只为等死。 若说在虎妖没来前,他们尚且有反抗,有抗争,没有坐以待毙,知道获取自由和希望的路从来都是血腥残酷的。 但是当这妖虎到来后,一切都被逆转。 这拘死魂为伥鬼的神通着实厉害的禁,若是放在平常时日,虎食人之事,也偶有发生,可也仅限于一个小范围内,一旦死多了不是发告示寻募打虎英雄,就是禁止常人再去那老虎出没之地。 而现在不一样。 这虎妖才是本地的官老爷,鱼肉百姓的是它,杀人化伥的还是它。 据传说。 这怀德县以前不是这虎爷爷来管辖的,它本是前线一虎将,一口大刀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一身血煞之气浓郁的都要化为实质。 手下人族修士与战将兵士的性命,那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不过那时候这虎妖,都是炼魂为煞,增强自身的威势和妖力。 只是后来,被白天王一纸调令从前线给发配到了这怀德县任知县老爷,从此武将转文臣,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原因呢,也很简单,前任知县,办事能力不行,死在任上了,又因本县位置过于重要,处于交通枢纽,连贯东西,还兼具输粮重任。 眼瞅着前任废物死在任上,自己后方有猛火燎原之势,前面还有人族起义大军的兵锋阵线,若是真被那群口粮血食在怀德县成事的话,那到时候大半广平郡就多得易手。 这可不是白天王愿意看到的糟糕情况。 所以白天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出了得力干将来这镇守一方。 起初虎妖王坤对此大为不解,一度找到白天王理论,奈何白天王对它晓之以理,三言两句间就让他从命。 但是,前线战事紧急,那时候一支名为神霄军的起义军,在一个年轻道人带领下正势头凶猛,声势浩大,已经席卷一郡之地,搅乱整个关元道,现在正剑指广平郡,准备与之大战。 所以,那些妖兵魔将,白天王是一个都不给,自己想想办法,还提点了王坤做妖不能那么死板,得学会多用用脑子,一时的勇武,换不来一世的安稳。 最后,虎妖孤身前往怀德县。 一妖一刀,平了叛乱。 这场策划许久的起义之事,也以失败收场,至关重要的一子落败,神霄军失去了进入广平郡的机会,这一丢,就是四十年。 当初那场“平叛”之战,也是天意弄人。 虎妖本为大将出身,是住惯了疆场,尝惯了血腥的掌兵大妖。 那时它初入怀德县,凭着一口勇猛气硬是杀穿了起义军是数条防御阵线,跟那人族一众高手互相拼杀,最后寡不敌众,被义军头领趁机重伤。 不过,它硬是靠铜头铁臂的功夫再次杀了出来,寻了处隐秘山林,躲起来养伤。 就在准备吞吃生魂,化煞调养的时候。 其中几个生魂,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口喊大王饶命,还不想魂飞魄散,想要入得轮回,享有来世。 这种人魂,王坤平日里见得多了,哪里有怜悯,全是戏谑,如今身受重伤,正是气愤时,更是得多吃几个好好补补。 倒是旁边立着的几十个魂魄面色平淡的很,仿佛这生死已经看淡了。 然后它就取了一个其中跪着的几个人魂中,喊叫最大声的那个,打算一口全部吞进肚。 可谁知,那人魂竟然口中大喊:大王饶命,在下有计谋可破这帮逆贼!只求大王不要吃我,事成之后,放我转世投胎去就好! 一听这话,虎妖倒是来了点兴趣,它心知,自己要是完不成白天王交代下来的任务,到时候可没它好果子吃,死都是轻的。 现在自己身上有伤不假,可不急于这一时片刻,且听听那人魂怎么说的。 待那人魂附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惹得虎妖哈哈大笑,连声称赞,妙计,妙极! 之后虎目一瞪其余人等:献计者免死,事成后送去投胎。 于是那跪着的几人,纷纷爬起来跑到虎妖跟前献宝。 它一边咀嚼着那些不愿献计的人魂,一边对这些识时务的人魂大加夸赞,反正不要钱。 不愧是读过书的文化人,那些计策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毒辣。 这么想来,自己这前任县令,死的还真是不冤枉,若是自己处在同样的位置,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被放回去的人魂哪里还有人性可言,全都是为虎作伥的鬼。 不出三天,义军内部出现混乱,不和,分裂趋势愈发明显。 底层士兵开始抢夺,奸淫,赌斗,不再复义军形象。 第五天的时候,下面的军官快速腐化,不愿离开怀德县,东进出兵,与神霄军两面夹击之机已失。 义军头领开始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于是他强令众将收兵、出征,派出督战亲兵去县城里抓捕犯事兵士,当街斩首示众。 可是……死亡与鲜血并不能震慑众人。 当天夜里就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出。 第六天的时候,整城百姓军民都知道了首领是个私德有缺的人,他抛妻弃子,冷血无情。 任首领如何解释,那都是百口莫辩。 所谓众口铄金,不外如是。 第七天。 亲卫军与诸部将伏杀首领于军营外,众兵卒无动于衷,坐视首领被斩首,头悬于城。 第八日。 义军内部分歧严重,选不出一个新的首领。 第九日。 分裂为五阵营。 第十日。 内战。 …… 第十四日,虎妖王坤伤势复原,重新杀回县内,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捣毁最后惨胜者的老巢,连斩一百七十八人,妖威赫赫,气焰滔天。 不费一兵一卒,义军全灭。 第104章 后面的事儿…… 后面的事儿,也就不用直言。 经过虎妖王坤四十年含辛茹苦的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怀德县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一片恐怖阴云之下。 既虚又是实。 虚在心头阴影。 实在头顶阴云。 之前有提到过,说这关元道上空罩着厚厚云层,阳光不得透,纵使白天都是一副阴森森的惨白,不是那种堂皇正大的暖阳色。 所以嘛,这白日鬼行,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这里还是虎妖地盘,伥鬼在这里更是横行无忌。 时间久了,深入各个角落,怀德县就再翻不起什么风浪。 要不是这伥鬼不能离开虎妖太远,说什么都能被各个兄弟县给借走大半去,也来平一平内部隐藏的乱局。 或者到这儿,就有人想问。 难不成这广袤关元道,偌大广平郡里,就只有王坤这一只虎妖吗!? 别的虎妖不也能食人而化伥鬼? 会。 但伥鬼寥寥,远达不到虎妖王坤的规模。 妖与妖之间的体质天赋各不相同,万中取一里总会有个佼佼者,而正是这有特殊能力的佼佼者,往往可以凭借与众不同的优势,在茫茫妖海之中脱颖而出。 就像这虎妖王坤,杀人化煞修炼的时间就是比别的虎妖进度快。 这就是天赋。 同样,对于伥鬼的控制,也是如此。 若非这虎妖没有高人传授,全都是自己野路子修出来的,成就定会比现今更高! 从法宝上,就能一探究竟。 只有一口虎头大刀,刀身厚重,势大力沉,乃岩中铁魄铸造主体,又从多方搜寻到虎睛石若干来增加刀的分量。 后遣能工巧匠铸成刀胚,经多年征战杀伐,温养祭炼而成的近身法宝。 得亏这事儿,没让袁穹知道。 不然,他要是有老虎这本事,身边能聚万鬼,那说啥也的把那面幡给安排上。 砸锅卖铁也得给手下弟兄们一个温暖的家。 幡里面暖和,快进来坐坐,别怕别怕,冒黑烟那是因为里面烧柴火热炕头呢! 就等着兄弟你进来咱们一叙短长。 那画面,想想就…… 实在是太感人了。 …… “大师,这是路过的第几个了?” “八十七个。” “这条小路?半个时辰都能路过八十七只伥鬼?他们不会是有什么发现吧?” “难说。” “那也不能再等了,这两日下来,那沐姑娘才刚退高烧,就把药草都给用空了,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意识,还得继续用药才能行。” “袁道长你说的这些,小僧又何尝不知?但你有办法不惊动他人买药回来?现在这药铺可是被官差与伥鬼严格管控,谁人买了药,都得跟回家去看看是给谁用的,需要当着官差的面儿喂下去。” “嘿!这妖怪倒是鸡贼的很,还知道在药铺那边守株待兔,也不知谁出的主意。” 那还能是谁出的主意? 当然是那帮读书人了。 虎妖当年靠着书生们的计策覆灭起义军后,确实当面放了两个伥鬼,至于有没有能力转世投胎去,那尚且不知,然后又吃了三个书生伥鬼,说是做事不卖力,偷奸耍滑,心怀鬼胎,断不可留。 而剩下的几个聪明鬼,全被虎妖给扣下了。 一直为它打工卖命到今天,还不用给一分钱工钱。 至于那些聪明鬼能不能想到这点? 那还用问? 可又为何依旧卖身? 自然是身不由己,心存幻想,一条道走到黑,再难回头。 “袁道长,小僧看到贾施主昨夜有些神情紧张,眼神恍惚,半夜时分还悄悄离开院子,也不知道做什么事去了。” 法照和尚一脸无辜。似是随意的讲到了贾良。 “你这和尚,看来也个好事之人,什么都想知道知道。” “阿弥陀佛,贫僧深得佛祖教诲,这心中只有佛法而无外事,有什么问题,藏不住按不下,只能讲出来。” 把爱八卦说的那么清新脱俗,也算是法照大师有本事了,如果真有漫天神佛,这话要是恰巧还让佛祖听见了,那说什么不得封他一个罗汉果位呀? “这事儿,说来也与大师你有关,不过也得看那贾良有没有本事了,要是时运不济,怕是再也回不来了,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袁道长和贾施主之间的事儿,小僧又如何能帮得上?小僧法力浅薄,平素只好诵经打坐,读读医术,做做斋饭。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哎呦!法照大师,没想到还会做饭呢?那正好,今天晚饭你来掌勺!刘兄弟那手艺,我实在无福消遣,再吃两次我都怕折寿。” 袁穹每每想到刘世双的厨艺水平,都能让他有种自己是牲口的感觉,除了仅限于能吃以外,实在是不可多提,偏偏刘兄弟还认为只有自己亲手做的饭,才能体现出对待贵客朋友的诚意,外面买来的小食,不足以证诚心! “袁道长,小僧不是太擅……” “那我就特意嘱咐刘世双说法照大师饿了,想吃两份你做的。” “贫僧下厨就是了,何必……咦?这人身形倒是有点眼熟,似乎最近从哪见过,可印象中没有这等能让伥鬼主动退避的凶人呀?”法照大师嘀嘀咕咕了两句,用手指着一位身形壮硕的汉子,身后似乎还背着个人。 袁穹微眯双眼,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曹飞虎吗!?他怎么来这了?他背后背着的……应该是他老母亲。奇怪,和尚你上次不是施加了祝福?怎么?念的假经?效果也太水了些。” 法照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严肃道:“贫僧上次所念为其中一篇为《地藏本愿经》中内容,是助转世投胎,不受地狱灾罚之苦,顺顺利利修得来生的祈愿。现在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你这和尚,怎得说话呢,什么叫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咒人家老母亲呢?” “是贫僧妄言了,我得意思是指…到时候该服药医病了。” 这下轮到道士尴尬了! 他犹记得当初曹飞虎在耳边问他:大师这是在念啥呢? 没有太多佛学基础的他,直接就回:诵经为你老母亲祈福消灾解难。 坏了,这下真尴尬透顶,没成想那居然是为死后的人消灾解难去的!自己给说反了! 可现在两人都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能名正言顺的去药铺了! 第105章 伥鬼的工作积极性 “你这泼才大夫!我砸了你的匾,掀了你的桌!你娘才要没了呢!” “噼里啪啦!”一阵摔椅砸桌的声音。 揍的那药铺大夫抱头鼠窜,高呼:“别打了,救命啊!快去报官呐!” 迎接而来的,就是如雨点般坠落的大沙包。 那附近盯着的伥鬼,见这情形也犹豫了片刻,到底要不要上去阻止。 显然这个莽汉不是自己等要找寻的人,“同事”说是从城外刚进来的,应该就是单纯给那快病死的老太太瞧病的。 所以这工作积极性,就立即消散九成。 这谁敢上啊,莽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匹夫,俗话说得好,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单就那满身的煞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那天杀的该不会是个屠户吧? 不然哪来的那么重煞气? 自己等伥鬼,小胳膊细腿的,三五个上去都不够他揍,这等平白损伤魂体的事儿,人精们是不屑于去干的。 只能苦一苦药铺大夫了。 反正他又不下死手,无非多挨几拳的事,不打紧,回头给自己包扎包扎就好了,死不了的。 于是乎,在这种绥靖思想的关照下,大夫那叫一个凄惨,满头满脸的血,噗噗往外喷,看着就跟活不了了似的。 进气少,出气多。 眼瞅着不解恨,曹飞虎又给了他一脚,直踢出三米开外。 中间到底断了多少根肋骨,只有大夫自己知道了。 你说你惹谁不好,非得惹这么个煞星爷? 那曹飞虎是一个连鬼都敢骗的人,就为了筹银钱给老母亲看病,他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了你个乌鸦嘴大夫? 就老老实实开些药,让他走不就好了吗? 这顿打挨的属实不冤枉。 “老东西我告诉你,你最好日夜祈祷我娘亲能高寿,如果不然我定回来取你狗命!就是你咒的!” “听着没有!” 曹飞虎眼眸一瞪,颇有股凌厉噬人的凶狠劲儿,人如其名,像一只老虎! 那大夫一边喷血一边告饶直呼:不敢了不敢了,定然日夜为老夫人烧香祈祷。 曹飞虎这才作罢。 而恰在这时。 袁穹一步迈入药铺大门。 颇为惊讶又不显浮夸的道:“曹兄弟?是你?你怎得进城来了?” 听闻身后有人呼唤,他转过身来,脸上表情由冷漠变为欣喜:“袁……” “没错!是你袁大哥我!” 曹飞虎心思电转,连迟疑都没迟疑,脸上表情不变,口中语气更为热烈:“袁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弟弟我可想死你了!” “这几日,借住在一朋友家里,本来准备去买些蔬菜果子,不曾想听到这里吵闹,话音还有些熟悉,就特意过来瞧了一眼,没想到还真是曹兄弟你!人生何其巧!你在这打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袁大哥有所不知,这天杀的庸医,竟然说我娘快要不行了,吃药也不过是续命,还不如背回家去准备后事,这我能饶了他?打不死他都算他命好!” “这样啊。”袁穹假装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点了点头,“那确实该打。” 说罢,他又转头对着一旁血肉模糊的受害者问道:“大夫,在下也粗通一些岐黄之术,不如我自己抓点药,你在旁看看,我抓的是否得当,可行?这样哪怕出了岔子,我这兄弟,也不会再来为难你,如何?” 早就被打怕了的大夫忙不迭点头,生怕在那摩拳擦掌的瘟神再给自己来一电炮,那样可就真的要去见阎王爷了。 再说有自己在这盯着,那人拿了什么药,做什么用处,药量几何,自己都会记在心里,要真是拿了治伤药,自己高吼一嗓子,外面埋伏的人就会一拥而上,将几人擒下! “好好好,那就有劳这位袁先生了,在下看着就行看着就行。” 袁穹内心处呵呵一笑,信了你的话,那就真是信了鬼了。 还好法照和尚在医药一道,造诣颇高,用一些常规的温补药物,就能搭配出治疗伤势的新药,实在是厉害。 他就按照大师之前给的药名,药重。 让店铺里的伙计给抓了一副药,全都是些温补材料,对于曹飞虎娘亲来讲,用起来刚刚好,药性温和不霸烈,煎成药吃,身子骨能稍稍得到缓解,不过依旧挡不了生命力渐渐消散就是了,那是寿命的正常损耗,无法逆转。 除非,天材地宝能强行吊命。 袁穹抓完了药,又笑着问那大夫:“如何?” “袁先生厉害,只是这等药材给你将死的老妇人吃……实在是……” 他话还没说完,曹飞虎就又要上去打人。 吓得他立马住嘴,换了个话题:“诚惠十二两白银,已经算过你们便宜些了,不然得快十三两。” “什么!?这么多!?你这黑心大夫,怎么不去抢?!”曹飞虎一听银钱直蹦高,他之前想过贵,没想过能这么贵。 “这要问你那袁兄弟了,他拿的就没有几样不名贵的,贵也正常,看药量,也就是七天的量,不知二位谁人交钱?” 曹飞虎恶狠狠瞪了大夫一眼,心痛的从怀里取出个破布袋,一点点清点里面的银钱,最后恋恋不舍地交给了店里伙计。 这下好了,彻底花了个毛干爪净,身上不能说分文没有吧,那也就剩几文钱了。 他本以为这些银钱能支撑个一两月,没成想,一共就七日药量。 过两天还得出去赚钱。 伙计把药装好递给了曹飞虎,他赶紧拿回抱在怀里,又背着母亲准备出城走。 “曹兄弟,别费工夫了,这几日不能外出,老夫人的病情也耽误不得,随我去我那朋友家吧,虽然也简陋了点,可至少还能有个煎药的炉子,多少方便些。” 事关老娘生死,曹飞虎可不带犹豫的,当场就跟袁穹走了。 “袁大哥,这去别人家做客,说什么也得带点什么吧?我这身上……也……”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老母亲他丢点脸没啥,就怕主人家会对他母亲不好。 “怕啥,那刘兄弟也是个好客之人,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驱赶?我若没点把握,会说这件事?你那点铜子自己留着就好,到时候也能给老夫人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跟我来。” “来咯!” 第106章 一见如故 贾宅内。 袁穹正蹲在小炉子处煎药,这活是最没难度的。 法照和尚在那边给老妇人看病,看的他直摇头,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生命力到了头,生机在一点点从体内抽离,涣散。 凡人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 哪怕吃千年灵芝,万年人参也不会让你长生久视,只不过是吊命。 至于说这边? 连百年人参都少有,吊命一事,实属奢侈。 再说,曹飞虎穷的都叮当响了,哪来的银钱? 可这些…… 都挡不住刘世双的热情。 从见到曹飞虎的第一眼。 他就脱口而出一句:真猛士也! 随后哈哈笑着将三人迎进屋内。 进屋前的曹飞虎,本来还有些拘谨,可看到刘世双这样子后,那还拘谨个啥,一时间粗犷气质显露无疑,只是还略带些不好意思。 “刘大哥,我这冒然前来借住,确实有些冒昧,可我娘亲……” 刘世双一把揽住曹飞虎肩膀就往里面推:“客气个啥,看你是跟袁大哥来的那就是我刘世双的朋友,袁大哥可是我救命恩人,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啥事尽管开口!老刘我能办到就绝不会推辞!” 一听袁穹是救过他的,曹飞虎就是一阵莫名的亲切。 “哈哈,刘大哥那咱俩可真是有缘,袁大哥也救过我曹某人的命,那次在…抢劫,要不是袁大哥在,我可就没命了!” “那咱兄弟俩缘分可大了!” 三两句话,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待到进屋后,看到法照也在那时,更是有些欣喜,几人才分别没几天,就又在另一地再次相遇了,实在是缘分匪浅。 直到这时,袁穹才开口解释: 说自己与法照和尚本来是想办法从药铺搞点药出来的,可是对方看守的有点严,不好悄无声息,谁想到正巧遇到了曹兄弟你。 还看到你在大闹药铺,要知道那地方现在可是龙潭虎穴,我与法照大师一商量,决定借你这一场闹,去整点药出来。 大师以精湛医术从远处大概判断了你娘亲的病情,又结合了沐姑娘的情况,临时想出了要抓的药方。 我就前去捞你出来,你可能还不清楚,那间药铺周围全是伥鬼,只怕你要继续这么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也正好借此机会,从药房里拿了药出来。 如今看来,两难自解。 曹飞虎不解,为何这怀德县,现在看病开药不能被人发现,而且这城还不得出去? 后刘世双解释: 你面前那沐姑娘,前几日层刺杀虎县令,虽然刺杀失败,但是虎县令大怒誓要找出凶手来,干脆就封了城门,还派遣伥鬼看守药铺,因为当时沐姑娘浑身重伤,没有伤药治疗只能等死,所以这也是一个妙招。 只是法照大师妙手回春,硬生生用一点点药,给沐姑娘救了回来。 一直到这时候,曹飞虎才搞明白怎么回事,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袁道长,法照大师,刘大哥,不是曹某心疼银子,实在是那些银钱都是给我娘的看病救命钱,我这一次是都花了个干净,再没钱买下次的药了……” “曹兄弟!瞧你这话说的,我既然认你当我兄弟,那你娘就是我娘!老刘我娘亲去的早,一直都把我那群弟兄们的家人当自己家人对待,如今咱娘有病,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这银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刘世双这话说的义气,也够真诚,看不出什么作伪的痕迹。 虽然这货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是对自己人一直都够意思,就是因为这份够意思,才让他一直过的这么穷。 平日里谁家有个事,有个病,他是真的出钱出力又出人,没图过什么回报,就是说你我兄弟义气,你这一声大哥喊下来,那大哥就对得起你这份情,多的话不要说,说多了影响感情。 如此,哪里还有什么积蓄? 平日里出门吃个好饭,都是红颜出钱。 驿卒的工钱不多,但是油水够多,商队的孝敬就够他们活得滋润,要不怎么说他才消失几天,位置就被人给顶替了呢? 还不是下面的人花了大价钱贿赂上官,上面见银钱则喜,哪里管什么刘世双朋友多不多,会不会来闹腾,区区人族而已。 这几天,刘世双的几个兄弟,几乎一直都在外面找他,只留下贾良这个体弱的在怀德县里等他。 贾良迟迟不给他们消息,哥儿几个都快疯了。 最后循着蛛丝马迹,还真让他们几人找去了野水村,那些个村民哪里是全副武装的骑马大汉对手? 一个来回,就让人家挑死十几人,被打的那是一个哭嚎闹叫,在了解到情况后,他们更是气愤不已,说要屠了整个野水村给大哥报仇。 可是那些村民说,他们也是无辜的,只为求个活命,当初绑着刘世双的那几个人都死了,有几个死在了那妖寨里,剩余几个刚刚都被骑枪给挑死了。 还说妖寨前段日子应该发生了意外,有个道人孤身一人进去后,就再没有听过那青花大王派小妖来各个村子里收人。 之后又将潘寡妇给五花大绑推了出来,说这其中奸计有这妖妇的一份功劳,要杀就杀了他吧。 可刘世双那几个兄弟还是知道这潘寡妇在他心里分量,也没下杀手,只说寄存在村里,他们要去妖寨一探究竟,若是大哥真死了,就回来屠村! 等他们到了寨子后,哪里还有什么妖寨,差不多被夷为平地了,到处都是妖尸,甚至看到了青花大王那条巨大的残破蛇躯。 死的那叫一个凄惨。 兄弟几人仍不死心,解剖了蛇躯腐烂的腹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那里找到了一点刘世双的痕迹,是一件破烂上衣,可胃口里没有尸骨,就说明人极有可能没死! 于是他们先回野水村取了潘寡妇,又骑马一路狂奔向前赶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 几人几骑,居然碰到了正在悠哉骑驴的贾良。 他一边随着驴子走路时的律动,闭眼来回摆着脑袋,一边嘴里哼着小调。 这家伙,是怎么出的城。 第107章 义结金兰 一见如故性情和,你事即我事,曹刘结义。 二拜道人证金兰,我命换你命,此生不弃。 三牲虚摆宴高朋,过往与未来,同舟共济。 四人相逢一桌聚,今生愿来生,把酒言喜。 ………… 只希望,这不是谶语。 这事儿,其实怪那和尚。 法照接上二人的话茬,往下顺了一嘴:“老夫人的情况不是病,她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实在是命力耗尽,无以为继,若是有那千年人参入药还能再续十年,否则……可那等天材地宝怎是那么好寻来的。” “那我就散尽家财,去求一根来!前几日和袁道长也得了些意外之财,老刘我跟那些商队还算有些交情,就不信还得不来一个死物了,曹兄弟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刘世双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刘施主,那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就算有也是千金难换,寻常人物又能从哪里得来,若是二位真能寻到,小僧确实能开出方子,救一救老夫人,不过你们也只有一月时间。” “好!一月之内,就看我的吧,不是老刘我夸下海口,而是这广平郡内确有此等珍宝,我前些年曾听到过往商队也贩过此物。” 一旁的曹飞虎听到这话,感动的稀里哗啦,这位才谋了一面的刘大哥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母亲付出如此之多。 千金难换的珍宝,竟然愿意为了自己这初次谋面的人想办法去找寻,还不求回报,只因为一句有缘分。 他当即跪下对着刘世双道:“刘大哥,我曹飞虎身无长物,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这等恩情,要是刘大哥不弃,小弟愿与大哥结义,从此之后任凭驱策,绝无怨言 !” 说完,连磕三个响头。 “哎呀!贤弟!这可如何使得!” “大哥!” “贤弟!” …… 倒是袁穹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个大男人在这抱着哭, 一口一个大哥贤弟的,也太亲切了些。 他拉着和尚躲到一边偷偷问了句:“大师,我曾遇到过一根能自己动的老参精,不仅长得人模人样,还有自己意识,这种老参精是否过了千年?” 法照听完道士的话,脸上带着三分嫌弃,七分不解:“袁道长这都不清楚吗?你说的那种老参精,早就过了千年参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宝,这等神珍怎会被人捕获呢?道长可莫要诓小僧,小僧也只在古籍上见过此物。” “大师,你等会,我之前确实见过这种老参精,还时常拿在手中把玩,没事就薅两根它身上的须子含在口中,味道不错,这酒葫芦里应该还有一两根剩余。” 说着他就解开腰间葫芦,拧开盖子,用手指弹了弹葫芦底儿对里面道:“别睡了,找找之前我泡里面的人参须子还有吗?给我找一根出来。” 和尚正纳闷道士跟谁说话呢,就感受到那葫芦里传来一股浓郁的酒香与厚重的妖气…… 这道人,竟然在葫芦里养妖! 还是一只大妖! 法照正在思索间,就看到一根粗硕的尖足探出葫芦口,足上还搭着一根软绵绵的细细白须。 道人取走白须,尖足也缩回葫芦。 “大师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法照定睛一看! 嚯! 还真是人参须子! 告罪一声:阿弥陀佛。 立马从道士手中抢走须子,看了一小会脸上表情换了好几个。 最后竟然带着如丧考批的表情小声碎碎念:“暴殄天珍,暴殄天珍啊!这等神珍,竟然……竟然只是用来酿酒和养妖!?实在是……实在是太浪费了!” “大师,你就说这行不行吧?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法照哭丧着脸道:“你还不如骗骗小僧呢。” “你就说行不行吧?” “嗯……不太行。” “怎么说?” “道士你处理手法实在太糙,精华流失严重,几乎都被那葫中妖物吸走了,小僧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明珠暗投,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嗔怒!” “那大师你留着自用吧,都脏了,没法继续泡酒了。” “不是?袁道长,你是没师父教吗?怎得连一手炼丹之术都不会?不说炼丹,处理药材的手法都不会吗?小僧实在是费解,如道长这般强横的修炼者,居然会不知道这些基础?” “确实没人教,我能有今天,全靠我自己努力,学的比较杂,很多基础知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大师有空倒是可以教教我嘛。” 袁穹笑眯眯,脸都不要了。 “额……”法照词穷,合着还真让自己给说对了? “不过,也不是彻底无用,小僧还能继续用其中剩余药性,配出药方为老夫人再续命三月,仅此而已。” “大师你真厉害,这手医术要不要考虑传给我?咱也不白学,拿东西跟你换,如何?” 听到这话,法照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伸出手指比划出一个“二”。 “大师这是想说?两件法器?” “不对。” “两月出师?” “不对。” “两份修炼秘籍?” “不对。” “那是啥?还请大师名言,贫道可猜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一位佛法高深的佛门大拿。” “两万两黄金,不二价。” “卧槽!你怎么不去抢!?两万两黄金,贫道把身上家当全卖了,都凑不齐这个数!” “阿弥陀佛,小僧这不正在抢吗?” “和尚你……!” 袁穹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就传来了动静。 “袁道长,法照大师!我与曹兄弟一见如故,决定请袁道长做个见证,我兄弟两人的结拜之举!” “是啊,袁道长,这事儿还是得麻烦您,毕竟您救过我二人性命,别人谁来都没道长您来合适。” 此时袁穹也顾不上跟和尚贫嘴了,这等当见证人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也没二话,直接就答应了,这给俩人高兴坏了。 就准备出门买酒买肉,浅浅整个仪式来。 尤其是当法照和尚将袁道长刚才贡献人参须子的事儿说出来后,二人更是感激,在和尚的解释下,知道了此物珍贵。 在得知老参精现在汖州后,就放弃了寻找的念想,因为在几人的认知里,这地儿可没有名为“汖州”的地方。 各地都是道——郡——县。 州…是哪里? 没听过。 对此,袁穹也只是颇为无奈。 彻底明白了,自己可能早就脱离了先前的汖州范围。 第108章 贾良的另一面 贾良跟众兄弟报了平安。 这才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就是那潘寡妇目若秋水,面色涨红,对着贾良一个劲抛媚眼。 在刘世双面前和和善善的他,现在仿佛就换了个人。 取了把匕首挑开那缠嘴布条。 “潘嫂嫂,我大哥英明,怎么就中了你这贼贱妇人的计,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你还有用,倘若再有下次,你命不保,至于这告状一事,你自可去试试,看看最后你我二人谁能活到最后?” 遂取刀割了那潘寡妇一绺头发。 “割发代头,你好自为之。” 说罢,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阴冷的目光满是冰寒之意,仿佛这妇人性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若不是大哥喜爱那身丰腴,单冲害人这点,都能直接割喉。 不过,现在也无妨。 取了妇人头发,到时候再请高人用咒术加害就行,死的神不知鬼不觉,那样大哥也就伤心几天罢了。 而后,他又在一兄弟耳边耳语几句。 那人嘿嘿笑着,脸上露出我办事你放心的神情。 妇人就被安置在马后,肚子朝下一路颠簸着赶回怀德县。 在杀之前,尽量先坏其生育器官,省得弄出麻烦事,此计不成还有后手,多的是损招等着潘寡妇呢。 贾良骑着小驴又行了一个时辰。 终是到了堆骨山脚下,这座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矮山,除了环境恶劣些,倒也没有更多鬼怪传说出来,没曾想这山里还藏着大杀器。 他想起了临行前道士对他说的话:堆骨山上有万余兵煞,皆是百战精锐,具体是哪朝哪代已经不可考证,他们听命于一位叫做讨魔大将军霍的指挥。 我与那霍将军曾有一笔交易,超度他麾下兵卒转世投胎,如今他们还在山上等候。 现在我将兵符信物借给你,至于能不能说动他们,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贾良小心翼翼摸出怀里那枚不知名凶兽浮雕的兵符,内心之中满是感慨。 这袁道人还真是大哥命中的福星贵人。 不仅救了命,还愿意出手相助,解决后患。 此时天色蒙蒙亮,堆骨山上雾气弥漫,仿佛只要走入其中,就会被一口吞下走入异界。 贾良从驴背上翻身而下。 煞有介事的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手臂勒住缰绳青筋暴起用力一拉,就在小毛驴一声声“噶呃噶呃”的叫声下,大步流星面无惧色的入了那堆骨山。 山内。 一片朦胧。 好似置身于虚无缥缈的幽冥界。 原本山脚下的风还算凛冽。 可一入得此山中,就如同泥牛入海般,消散不见。 身周雾气飘飘,时而有人影飘来穿身而过。 耳边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兵戈交击声,马蹄冲锋声。 以及,妖魔惨叫声。 来对地方了! 贾良心中沉着冷静,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干此等大事——借兵。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左右,他发现自己再次回到开始的标记地点。 看来这么久时间,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山中兵煞不想让他上山,又不想害他性命,就让他一路兜兜转转多次回到起点处。 至此,贾良心中大定,知道该如何说服这群兵煞。 文人的心眼子就是多,他以身入局用自己性命来测探,山中的兵煞是否如袁道人所说那般纯粹。 他当即一揖到底,放声高喝:“在下贾良,特持兵符信物来此,祭拜守护人族之讨魔大军,还望校尉放行,允我一片心意!” 这段话,他一连高唱三遍,整个山间都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 同时又从怀中取出兵符高举过头顶,来表明自己并非途经此地不知所谓的赶路人,是有根脚有背景的祭拜者。 浓雾微乱。 身周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贾良凝神静气竖起耳朵,都听不懂雾中到底是何人在讲话,只知道是讨论激烈,而雾气也随着那语音语调变幻出不一样的造型。 最终,话音渐熄。 一道兵器砸地的沉闷声响传来,他蓦然惊醒。 发现眼前,竟多了一条由浓雾隔开的蹒跚小道。 “多谢各位指路!贾良在此拜谢诸位!” 又是对着周围每个地方,无死角施礼。 单从礼数上面来讲,这贾良没得挑。 他将兵符裹好,小心翼翼重新揣回怀中。 硬拉着那头四条腿早就打摆子的小毛驴缓缓前行。 所过之处,浓重的雾气皆缓缓而开,为他让出一条前行通路。 他一边高声唱谢,一边沿途施礼。 短短一段小路,硬是快两个时辰才走完。 而这时,他嗓子基本上已经告哑,可贾良不为所动依旧坚持。 一直到,他在目之所及处看到一半截的残碑。 正是袁道人告诉他的半山腰背阴处。 那贾良见到此碑文,更是比之前恭敬十倍,一步三叩首来到残碑前。 先是从小毛驴背着的背囊里取出干净的布匹与水囊,将那块残碑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后又取出折叠小桌,将带来的三牲供品按次摆在桌上,最后再拿出香炉,纸钱等物。 就齐活了。 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在这残碑前祭拜。 一边焚香烧纸钱,一边跪着哭诉。 “在下贾良,乃广平郡本地人士,自打我祖爷爷辈就世居此地,从我出生那日起,就注定了要过这猪狗不如的畜生生活。 我平日里喜好看书,尤其是古籍孤本,经常从一些境外商人那边淘来,可从未见过那书中所描绘人族盛世之景,在这北方之地,有的只是妖魔的凶残统治,还有那些甘愿对妖物俯首称臣的世家大族! 他们为虎作伥,吃人喝血,奴役同族,所做恶事罄竹难书,比那妖魔还要令人发指! 然妖魔势大,我等有意起事反抗之辈皆尽不得其法,尤其是在那怀德县的虎妖更是天赋异禀,能聚伥鬼万员,实非人力所能抗衡! 所以那嗜人猛虎依仗这等神通,硬生生用了四十年时间,将怀德县一个三十多万人口的大县,给吃成了仅有十万人的小县,二十万人的血债啊! 如今幸得袁道长指点,方知山中有讨魔军义士! 恳请讨魔大将军出手,帮帮我等!帮帮我等……” 良久过后,雾气平淡,没有任何反应。 第109章 打不动 表面功夫做得再好。 若是这心不诚了。 也难打动鬼神。 贾良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晓大义,讲利益,给出他们无法拒绝的价码,定能打动鬼神,让这帮兵煞助自己一臂之力。 然而他错了,还错的非常离谱。 这群阵亡于此的兵将,信念与意志那是何其坚定,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 贾良初出茅庐,实在是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袁穹也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看到的画面,那些士兵悍不畏死硬撼妖魔联军的画面。 他觉得这些事,还是得靠贾良自己的本事,且他本身也没有自己替讨魔军的将士们决定什么。 虽然兵符在手,可也仅仅是个信物,人都死了,怎可还受生前符箓节制? 再说,袁穹当初看到的画面之中,霍小将军调兵遣将从不用兵符,只需要发号施令即可,那制兵符的朝廷是如何待他们的,兵将们心里清楚的很。 贾良伏在地上,长跪不起,声泪俱下的控诉虎县令的种种暴行,还有那些无孔不入的伥鬼,一直残害着反抗者。 那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只是好像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他仅仅感动了自己。 周边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一片浓浓雾气,哪怕阳光也照不透这里的浓雾。 现在的贾良那真是又累又饿又渴,他不明白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什么没有见到道人口中描述的那群兵煞。 可他知道,这里一定有着什么存在,天生就不错的感知能力,让贾良感受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也是他之前,为何礼数周全的原因之一。 再有则是,这上山路途中雾气的引导,坚定了他的信心。 所以说,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只是自己还没想出来。 那既然如此,就得挨个方法去试了。 于是,大饼一张接一张的画,愿望一个接一个许。 似乎是烦了,还是听累了,围在贾良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一直到他带来的香火全部燃尽,他再一次迷失在了浓重的雾气之中,辨不清方向,分不清南北。 “诸位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呐!” “烦请见我一见,见我一见!” “不要这么急着赶我走!我是怀着满满诚意而来!” “还请助我一助,救救这怀德县的生民吧!!” 贾良心道不妙,这群大头兵煞怎么如此难请!? 竟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实在是可恨啊! 不过这想法一出现,就被他抛诸脑后,可能还是自己太过急躁,所谓欲速则不达,自己抱着求成之心而来,目的性实在太强,可能因为这点惹得他们不快。 日后自己只要常来,多带些香火蜡烛,常祭拜,留下点香火情分,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处。 他虽这么想着,可免不了内心之中一声叹,这趟失败了。 自己第一次算是出使任务,就以失败告终。 看来自己并非是什么天才人物,只是一个读了些史书传记的小人物罢了,之前自视甚高,现在看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自嘲一笑。 “如此,却是晚辈多想了,那在下先行告退,日后定然多来祭拜。” “只是,烦请诸位将我那驴子一并送出即可,多谢了!” 原本信心满满的贾良受此打击,有些心神不宁,这也是他第一次认识到了凡人与妖鬼之间真正的差距。 身为凡人的他,提供不了任何能吸引对方东西,自己能入得此地,还是全靠道人借的兵符,要不然他连这堆骨山都上不去。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在他心中蔓延,这等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贾良或许有这样和那样的私心作祟,但他又是真想看看那书中描绘的盛世,究竟是何模样。 书中有太多美好的词汇,距离他太过遥远,以至于不能明白其中理。 他于雾中走动,正神情低落间…… “小娃娃,莫要丧气。” “小子,提起精神头来,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你这小子可不老实,说话都不诚心。” “年轻后生,好生活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当你觉得流了那么多血还是一团糟的时候,那我告诉你,血还没流够!” “不要放弃,说不定哪天就成功了呢?你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你身边有好人,别再走歪了路。” “吃你点香火,还得听你叨叨这么久,爷们这买卖亏大了!” “你之前说那跟道士一起来的男人,是你大哥?嗯,面向上来看,确实要比你更有气场,就是胆子忒小了些,才看了我等一眼就吓昏过去。” “你下次来,多带点香火来,咱这都饿了许久了,他娘的生前是饿死的,死后还得挨饿,咋就嫩倒霉呢!我能不能吃饱,就看你了!” “那道士将兵符给了你,他怎不自己来,难不成,是怕兄弟们讨账?” ………… 一段又一段话语,涌入他的心头,贾良猛然惊醒,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 原来,不是这群兵煞们不愿意见自己,而是自己实在太过渺小,实力低微,根本没有能力看到。 念及于此,这次回去,一定要求求袁道人跟大和尚,看看能不能教自己点本事。 要不然,自己没有一丝法力傍身,做什么都不方便。 他开始一一对答自己听到的话,也回谢那些对自己的勉励之言。 终于,雾气越聚越浓,开始渐渐聚合出一道身影。 是一缺臂少眼的老者。 他穿着残破盔甲,头戴束发,额间绑着一道细布条,手中拎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那刀刃锋利摄人,一看就知是削铁如泥的宝物,更加那刀身之上偶尔反射出一道妖物身影,就见那妖物刚要脱离刀身而走,就被一只大手重新抓回刀身之上。 看样子,这口宝刀斩杀过太多妖魔。 贾良见了这老者后,依旧执礼先拜。 “广平郡贾良见过老前辈!” 可哪知老校尉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贾良内心惊骇,不知所措。 “你这小娃娃,满肚子坏水,要不是看在你手持将军兵符和袁道人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一刀给斩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第110章 你心太黑了 “这……老前辈何出此言?” “哼!”老校尉冷哼一声,向前踏出两步,在贾良看来就如同一座大山压顶而下,充满了窒息感,“小娃娃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这哭丧半晌,打的什么主意,还用我讲?” “骗得了人,可骗不了鬼。” “我们是这帮人,是粗人,可不是蠢人。” “一看你就是个文士,这哭得太没水准了。” “老前辈请息怒!非我假哭,实在是在下手中没有什么能打动讨魔军众将士的物件,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妄想用郡县百姓生死来说事,不过在下所言全都非虚,望老前辈明鉴!” 贾良现在倒也光棍起来,他先前所言,虽部分为己,可都是些实情,做不得假。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老校尉精明,耿直,暴躁。 他可太会跟这种人相处了,他大哥不就这么吗? 顺毛驴,不能骗,说话还得让对方听着舒心。 “能知道讨魔军,哼,还不错。”老校尉眼中透出一股追忆往昔的神情,似是在回忆久远的过往,“当年皇帝小儿都拿不出能让我等心动的赏赐,你一个小小文臣,又能拿出什么东西?” “老前辈,在下无官无职,当不得文臣二字。” “哦?看你也有点气量,也算是个人物,那朝廷竟没招你去做官?” “老前辈,整个关元道都是妖邪所治,我贾良纵使非良善之辈,也绝不对投靠妖廷!这是做人的底线。” “关元道?”他迟疑片刻,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此时是虞朝哪位皇帝主政?” “虞朝?”贾良思索片刻,似乎了解到对方所述是什么,可面上又着了些忐忑,“不敢瞒老前辈,那虞朝……它…它早在三百年前就亡了,三世而亡,末帝驾崩时年仅六岁。” “书上记载,后宫被叛逆所闯,大肆淫乱屠杀,帝脉就此断绝,往后一直都是诸侯混战,群雄割据。以至关北道、元庆道被妖魔大军趁虚而入。” 老校尉听后久久不能言语,不知是在追忆往昔,还是在缅怀前朝。 周围的浓雾在听到这话后,也是一阵翻滚折腾,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回荡。 贾良也是没想到,这支讨魔军,居然是虞朝的军队! 史书之上对虞朝记载寥寥,都没有多少正文传记。 只知道那初帝是个雄才大略的真正君王,横推无敌,军队到处,所向披靡。 然那少帝无道,篡位登基,大肆挥霍帝国底蕴,闹得烽烟四起,民怨沸腾,千疮百孔,后被刺杀于寝宫中。 后末帝继位,可主弱臣强,回天乏术。 一代皇朝,就此覆灭。 “哈哈哈哈!好好好!灭的好,灭的好啊!”哪知老校尉放声大笑,一边大笑一边流下两滴不起眼的泪珠,魂体又是怎么流泪的呢? “不曾想,我苏醒过后,最大的好消息是这虞朝已灭,若是将军有知,定会高兴的连喝三大碗!倒是,多谢你这小娃子带来的消息了,了却我等一大心结,不亏不亏。” “这塞北边荒的月,已经照了我等三百余载了,都忘了家乡的骄阳是如何的温暖。” “吃惯了此地的凛冽寒风与朔雪,也都记不清老家的那碗糯米饭是怎样的香甜……” 随着老校尉的话,越来越多的魂体变的凝实清晰,他们望着南边的方向,纵使眼神空洞,也挡不住对归乡的渴望。 “小娃娃,我们这支孤军,已经打了几十年的仗了,从生打到死,现在看来,就算化成鬼魂,也难逃征战的命运。” “不过你心太黑,我可不愿与你做交易,大将军最后的照顾是让我等在这等待那道人的超度,转世投胎去,可这样就违了大多数人曾经的乡俗,要魂归故里,埋土家乡。” “我们这支残军,多来自南方山林地区,若是你有办法将这如山的大坟包全部迁移回山陵郡,我便有资格代替弟兄们答应下,斩杀你口中万鬼。” “此事也并非违抗军令,那道人说的清楚,是他与大将军间的一场交易,若是交易,我等拒绝就行,或者说,那道人既然让你持信物前来,不也存了将后续之事交给你的心思吗?” “但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信不过你这小娃娃,你那心黑的都冒亮光了,活到这么大,应该没少干缺德事吧?” 老校尉调侃归调侃,可这种被人当面揭穿老底的话,还是让贾良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反应也有够快。 毫不犹豫发下毒誓:“我贾良立誓,定然将讨魔军诸位将士尸骨,安葬回家乡山陵郡,若是日后我有能力做而不做,或是做得不到位不完善,定让我贾氏一族身死族灭,寸血不留,请上苍见证!” 贾良刚发完誓言,天空之上闪过一抹无声雷光,短暂照亮堆骨山,同时他感觉自己冥冥之中多了一份使命感,时刻催促着他。 “好胆魄!敢立下此等单方面誓言,倒是老夫小瞧你了,难怪能做到一肚子坏水还能活到这等岁数,没被人打死,想来有些本事。” 这位老前辈……说话也太他娘耿直了! 又气人又噎人,可为了自己大哥事业,那这些都是小问题,微风拂面。 “老前辈,这样您觉得如何?晚辈虽然现在还没有能力,但是我愿意用我这一支的未来做赌注,来请讨魔军诸位的帮扶!” “好小子!我倒是有些看好你了,机会在你面前你是真敢用力抓,就算是我们将军在这,说不得也要多看你一眼!来说说!这么急着招请我等,肯定是有好战机在眼前,才舍得发此等誓言,也罢!那我就代弟兄们应了你这次!” “可你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事后是成是败,就与我等没关系了。” “来,将城防图拿来,让我看看兵力部署。” “感谢老前辈愿意伸出援手!贾良感激不尽!”他准备的确实充分,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份怀德县城防图,“伥鬼随机分布于城中,但经过我多年观察,它们中的大部分喜欢聚集在西城区和集市区!只是伥鬼类人,不好分辨……” “无妨,区区伥鬼不在话下,我等自有办法将它们揪出来,真正要对付的,是那些伥的主人,你口中的虎妖!就算我征战几十载,也从未见过能聚万鬼的虎妖,这种大妖不可能就只有一种神通,肯定还有别的隐藏起来不被人知。” “这……恕晚辈消息渠道还是窄了些,没能及时打探出来。” “要是能让你打探出来,这虎妖早就被人做成屁股垫了。”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随机应变吧,哪有打仗是全知全能的,做好随机应变。” 老校尉捻着没几根的胡须,在那看着地图认真思索。 “那老前辈,我该如何做,才能将你们带去怀德县?” 贾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不清楚这批兵煞有多少,他现在只想知道如何让他们发挥作用。 不得不说老校尉眼睛就是毒,早就把贾良看了个穿。 “山顶处有面军旗,虽已被岁月侵蚀的不成样子,可你能在关键时刻将旗面展开,讨魔大军自会现身。” “去吧,看你急的样儿。” “一看就不是个能成大事儿的。” 第111章 祸水东引 话说那孙捕头。 为了保住自己这一大家子的性命,只好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栽赃嫁祸的把戏。 要不然,他可不信那虎爷说的话,说是只要新纳的小妾尝尝,可真要让它手下妖鬼冲入宅邸,死多少人,被捕多少人,那可就没数了。 虎爷吃香的,下面小的不也得跟着喝口汤? 那这汤料从哪来? 还用问吗,孙捕头自己都没少干过这样的事儿。 自然害怕祸及自身。 如此之下,只得找个替罪羊咯。 他翻遍底下人呈上来的邸报,偶然间阅到了其中一条。 说是这秦家商队的大队车马进了县城内,正在贩货做生意,秦掌柜还曾表示,这城封的太不是时候了,耽误自家买卖,希望早日开门,或者放自己车队离去。 若是平日里。 没少吃油水的孙捕头定然将他们商队当财神爷一样高高供起,和和气气。 可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孙爷一家子都有倾覆之危,哪还管得了昔日情面? 孙捕头当时那叫一个正气使然,威风凛凛,直接一拍桌面:“搜!必须给我狠狠的搜!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不可放过哪怕一个角落!” “堂尊明明已经说过,找不出凶手,这城门就要一直封着!他区区秦家一掌柜的,有什么资格妄议堂尊!我料他必定是心里有鬼,才想着赶紧溜走!” “说不准,还是跟那凶手是同一伙人,专门负责接应的!要不怎能那么巧?那凶手行刺完的当天晚上,他们商队就进来了!” “嗯!果然如此,越想越可疑!现在看来,当时就是对这些商人太过宽容,才让他们嚣张至此!” “各位同僚,兄弟!我孙某平日里待各位也不薄,今日我能不能保下一家老小,就看各位的本事了!孙某现在这里谢过诸位,等事成之后,好好宴几日!” 之后大手一挥,带着一整个衙门的捕快,巡捕就冲着秦家商队去了。 俗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斜,可要是你这身子本身就歪,那就别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了! 要说也是该着这秦掌柜倒霉。 之前有提到过,说是这每家商队背后都有势力支持,而这秦家掌柜的背后就是定安军。 而定安军是在广平郡活动的一大股起义军势力,常规意义上讲,孙捕头确实没查错人! 那秦掌柜一声又一声“孙爷”的叫着,还掏出了不少值钱物件,准备让孙捕头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商队这一次。 还承诺明年的例钱和年节礼费统统翻倍,可谓是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装着孙子,把一个被敲骨吸髓的商贾形象演到了巅峰。 可奈何…… 以前是生活,现在是活着。 孙捕头现在不整你,那到时候堂尊大人拿孙捕头一大家子开刀了! 舍小家为大家,说起来容易,可真到做起来的时候,又有个几人下得了那等决心? 至少思想觉悟不够高的孙捕头那是办不到的。 无论百般哀求,这姓孙的捕头就是油盐不进,最后狞笑一声:“搜!” 身后的捕快与巡捕们如狼似虎一般冲入其中! 要是之前,这商队想搜也就给他们搜了。 奈何今日实在是不巧。 定安军中几位有法力的修行人士,正巧随着车队来到了怀德县内。 他们开始的本意是想对商队沿途一系列城池都做一些渗透,搞点破坏。 因为定安军的将主最近起了些心思,全因为收到了神霄军的口风,大概内容就是近期要对广平郡再次发起进攻,全因为白天王折了一员大将。 为了策应神霄军的进攻,定安军的将主也算是豁出去了,派出大量人手和手下精锐,搜集更新广平郡的一切资料,尤其是关于军事部署方面的,要是时机合适,说不准定安军自己也要上去狠狠撕扯一口肉下来。 所以说,就在刺杀发生的当天,秦掌柜连城还没进去呢,就知道虎县令遭到了刺杀的事,全是城内的细作以秘法传递出来的消息。 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示警,让他们自行考虑还要不要在现在这个档口进怀德县。 但怀德县是重镇,是军事要地,也是后勤资源流转的交通要道,必须要有详细情报才行。 于是秦掌柜权衡再三,想到将主交代的任务,还是决定进城! 死自己等人无足挂齿,要是坏了大事,那才是抱憾终生。 这才有了后面那一幕,刘世双拦车,袁穹在车队中间感受到了法力流转的波动,实际上他没感觉错。 那些正是有些微法力傍身的修行之人。 他们的主要作用是以法力绘制密信,连带着再画点符纸出来,一般都是简单的五行符箓。 专门给潜伏细作们用的,方便他们窃取情报。 可现在,哪怕秦掌柜不停地在前面拖延时间,屋内的密信照样来不及绘制完成,还有那些来不及销毁的符箓,一旦暴露出去,自己等人必然遭殃! 暗地里知道是一回事,可明面上被查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秦掌柜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孙捕头今天就像疯狗一样是为了保命。 但保了他的命,自己的命就不保了。 所以。 就在孙捕头喊出“搜”的时候! 秦掌柜也下了一道命令。 “杀!” “砰!砰!砰!” 对外出口被封。 “噗!噗!噗!” 箭矢弩矢好似飞蝗一般,精确洞穿冲在第一排的捕快! 不得不说在虎县令的治理下,怀德县已经三十年来未发生大规模叛乱和对外冲突,所以这群捕快都是日常里作威作福惯了的温室花朵。 让他们玩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 要是论拳脚功夫?不提也罢。 “血?!血!!捕头大人!!他……他!他们杀了咱们弟兄!!” “大哥!他们是真敢杀人啊!咱们还是跑吧!” “别射箭别射箭,哎哎哎,我投降,我……” “噗!”的一声,一弩箭正中眉心。 那躺倒在地的捕快至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优先射自己,明明喊了投降的…… “还愣着干什么?送孙捕头他们上路,都麻利着点,一会都去穿戴好甲胄,哪怕行踪暴露,咱们也得完成将主交代下来的任务。”秦掌柜将双手合拢在袖子里,语气之中满是冷漠,似乎杀的不是人,而是鸡鸭。 “秦!秦掌柜的!我……!我姓孙的有眼无珠,饶了我这回吧!只要我活着,回去后定然不会将这事儿牵扯到秦掌柜您身上的!留我这条狗命!!” 孙捕头跪在地上不停叩首,妄图逃得一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告诉你别来送死,自己往刀尖上撞,怨不得别人。” 随后单手一挥,射箭的补刀的一拥而上! 孙捕头带来的这三十来号人,发出阵阵惨叫与绝望的嚎叫,被团灭在商队驻地内。 而在孙捕头带来的这些捕快巡捕之中,有两具埋藏在尸体下的身影,正在渐渐消失…… 第112章 一支穿云箭 远处,浓烟滚滚。 喊杀声震天。 一道又一道法术灵符,如不要钱一样激射而出。 “和尚,别摆弄你那箱子了,来看看外面怎么了?那边是不是打起来了?”道士手指向集市那块区域。 “道士,你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下来。让小僧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大师的行动也是相当迅速,直接背上箱笼,一跃来到袁穹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关于这小箱笼,道士还好奇问过和尚,里面是有啥宝贝怎么时刻不离身。 难不成是将万贯家财藏匿其中了? 还是带着绝世秘籍? 和尚那时候只是笑而不语,故作沉默。 得嘞,看来又是秘密,那袁穹也就不问了,就像别人要问他的神通术法从何而来的话,他也不能说是老黄书给的吧? 和尚手掐念珠,左手拇指肚按住其中一粒,法力转动间用力一摁。 一道妖形虚影浮现身前,一闪而没。 以袁穹的视力,也仅仅能观出那虚影是有一只巨大独眼的怪东西。 法照和尚双目紧闭,口中诵念经文。 没一会,那颗有些黯淡的念珠重新变得圆润似玉。 “依小僧观察,那边是群鬼在围攻一座院子,院中有会使符箓的修行者,还有遍地尸身,都是本县的捕快一行,还有些行脚的商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何爆发了冲突,可这群院中人,应该撑不了太久,有大量伥鬼正在赶去围攻。” “商人?那里是否有一面惟妙惟肖的虎头大旗,和绣着秦子的旗?” “有。” “是秦家商队,奇怪,他们怎么会跟捕快与伥鬼起冲突?”袁穹想不通这件事,所以他打算问个明白人,“刘兄弟,那秦家商队有难了,正被人围攻。” 听到有人喊的刘世双,放下喂药的小碗,来到二人身边。 道士将刚刚事讲了一遍给他。 刘世双只是略微一琢磨就说道:“定是那孙子抓不到真凶,又顶不住虎妖压力,准备找个替罪羊交差,然后踢到了铁板上,就是不知那秦家商队此次为何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难不成是那定安军,近期要有什么行动?可是不应该啊,怀德县内自打我记事儿起,就一直风平浪静,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变动。就算真要攻打,旁边可还有个宝德县能随时支援,那边可是有军队驻扎,镇守大将更是一只武力超群的夜叉鬼……!” 夜叉鬼! 话到此,二人同时瞪大双眼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道:“被斩了!” 刘世双一拍脑门! “原来如此!那位少年将军口中所斩夜叉,竟是镇守宝德县的统军大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之前那夜叉鬼王,不仅自身武艺高强,还有一天赋神通,能让麾下众军将在战时嗜血狂热,发挥出数倍于平常的战力,更是能吸空所杀之人一身精气神来补足军将的亏空,这等妖魔统军一方,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是十万人族大军都不能比的!” “现在那夜叉一死,宝德县妖兵魔将群龙无首以致混乱,正是大破的好时机!只要定安军将主舍得下血本,遣一支精锐骑兵绕过宝德,直取怀德!那成功的机会就非常大!” “取下怀德县,那宝德的妖兵魔将,就是瓮中捉鳖,插翅难飞!” “妙啊妙啊,那位讨魔大将军真不愧是大将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盘活了整个广平郡的平静多年的死棋!” “道长,大师,若是老刘我所料不差的话,此刻应该有一支偏军正冲着怀德县而来,不日就将抵达,咱们还得早做准备!” “大哥,这有啥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了还有高个的先顶着呢,咱们在这城里能有啥可怕的?” “糊涂!但凡野战攻城,都会先遣细作入内,搅乱民心打散士气,必要时还会铤而走险,夺取城门,咱们这住的地儿离城门处不远,如果那秦掌柜选择夺城门,你说咱们是帮还是不帮?袁道长,咱俩可是跟他们商队的车进的城,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事后清算的话,咱俩只能跑路了!” 一听这话,道士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是啊,这里可不是讲文明讲证据的法治社会。 这里是谁拳头大,谁刀快,谁人多就听说的野蛮乱世。 自己两人跟着秦掌柜的车队一起进的城,那是多少人与伥鬼亲眼见着的,想洗都洗不干净。 还真是一个难题。 斩妖归斩妖,袁穹本身不想卷入这种权力风波之中,尤其是一地军阀的谋划。 说是起义军,实际上不就是割据一地的军阀吗? 那定安军有自己的财权,兵力,人事任命,跟土皇帝没有什么区别了。 跟这种势力打上交道,就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说不准什么事上给你挖个坑,就给人当了刀,挡了枪。 对付阴谋诡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掺和,远离,万法不沾身。 看到道士脸上的不情愿,刘世双也跟袁穹是一个想法,一码归一码的,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看热闹,而是躲起来,或者趁乱逃走。 可就在这时。 一道响箭冲天而起,待飞到半空后,凌空炸开一幅图案,因为太阳被云层挡着,所以这加了法力做出来的爆炸图案能让很远处的人都看得清楚。 袁穹看的清楚,那是一块绿色的令牌图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想到了“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然后在场众人全都将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刘世双。 希望这个懂行的汉子能做个临时解说员,为大家解释一下,那天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刘世双又不是定安军的一员,怀德县久未遭受攻击,哪里识得这种东西。 就在老刘不明所以,准备反问你们不想想办法,都看我干啥的时候。 一声穿透性极强的虎啸之音! 骤然发出! 炸的人耳膜生疼,就真的犹如一只大老虎在耳边咆哮一般! 那炸在半空的令牌,刚成型没多久,直接被这声虎啸硬生生震散掉! 开的快,谢的也快。 秦家商队内,秦掌柜痛苦的捂着脑袋,眼睛因为充血变的通红。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剩下的人。 逃! 只有活着,才有能力去完成任务。 第113章 坏了!拿了校长的剧本! 这一声猛虎咆哮,堪称超大范围aoe打击。 就连道士都被这声音波给震的下意识抬手捂了耳朵。 如果这是在战场上和人斗法,这一个下意识动作就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几人之中,只有法照大师一人没事,在虎啸出现的一瞬间,和尚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轻斥一声:“唵!” 浑身宝华一闪,与那虎啸震颤相互中和。 “这虎妖端的也太厉害了吧!单就一声咆哮,就能让人失神片刻!” 袁穹话刚说完。 就见天上渐渐凝聚出一老虎头的虚影。 然后是虎身,虎尾。 一头巨型的斑斓猛虎虚影就这样驾风悬于空中,看它摇头摆尾好不威风,低垂的虎头俯视下方一众蝼蚁。 那巨虎先是在空中龇牙咧嘴,探照灯一般的硕大虎眼扫视城中所有人与物,但凡与之对视的人,都有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那种来自dna刻印的惶恐,让人心慌腿软,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要转身逃跑。 来自顶级猎食者的气息,使人不寒而栗。 那老虎可能是秀够了存在感,随后猛一吸气,对着下方那秦家商队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声长啸! 这音波引动风息,一道粗壮的龙卷风从虎口之中喷涌而出! 目标正是商队的位置! 这这! 袁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好一个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暴烈的怒风如一柄从天而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下方一切阻挡它的人与物。 那随商队而来的修行者,满脸绝望的看着风柱一点点将他们撕成碎片! 风息如细密的刀片,被卷入其中的人,就好似被凌迟一般,遭受万刀割肉的痛苦,逐渐从人形被切碎成一具具白骨,血与肉全部离体而去。 不是他们有腿不会跑,实在是先前的虎威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浑身上下软成面团,就跟被点穴一般,动弹不得。 最后只能被凌迟处死。 整支商队,就这般被虎妖一击摧毁。 跟他们一起陪葬的还有周围近百伥鬼,它们被无差别攻击,同样死在了风息之下。 “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我的地盘撒野?此等杂碎,来多少虎爷我杀多少!” 说完这话,虎妖对着天空一阵咆哮。 虚影渐渐消散。 只留下集市区的一片废墟。 怪不得青花大王那等蛇妖,也就只能给老虎当个姘头,四处作恶而无人敢管。 如今见到了虎妖王坤的实力,袁穹悟了。 背后有这等靠山,谁敢管啊! 再想想自己当初也真是头铁,居然敢去妖寨斩灭那蛇妖? 还好是灭口灭的够干净,要不然被这虎妖惦记上,他可能就没好日子过了。 想那时,灭青花大王还是靠了小将军的能力。 这不是说道士没有杀蛇妖的实力,只是绝不会如霍将军那样轻松写意。 青花大王的武艺是真的顶,再配合着妖躯耍的一尾好枪法,想要战而胜之,跑不了一个持久战。 那现在,这虎妖…… “大师,你跟刚刚那虎妖打斗的话,有几分胜算?” 袁穹咽了口口水,试图从和尚那边找点底气。 “三七开。” “这么高?那再加上贫道呢?” “它打三拳,贫僧过头七,若是加上袁道长,说不得小僧还能借个光,咱俩一起风光大办。” “……” 这狗和尚! 说话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你那么大一个大师,就不能学学你同辈师兄吗? 那个会大威天龙的,若是见到这等水准的虎妖,定是双眼放光,要它助修行。 “大师你这样说的话,那咱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跑路吧!” “小僧刚刚就收拾好了,时刻都能启程。” 看着这一僧一道互相拌嘴,刘世双才是真的苦笑,他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虎县令出手,之前他还以为这虎妖只是比野外那群小妖长得更壮,力气更大。 只要能铲灭伥鬼,到时候可以凭着人够多,布置陷阱,活用军阵,磨都能磨死它。 现在…… 这想法彻底烟消云散了,那根本不是凡人的力量能力敌的。 别到时候军阵刚刚布好,虎妖来个从天而降的毁灭打击,彻底葬送所有人的性命。 还是收拾收拾赶紧转移吧。 可是…… 他又不甘心的望了眼天空,真的没办法了吗? …………………… 距离怀德县城五十里地之外的荒凉旷野上。 一支人数不详的骑军队伍正在有条不紊的行军途中。 他们正是定安军将主派出的精锐先锋。 领军之人感受到胸口处一阵滚烫,赶忙掏出怀中之物,那是一道灵符,上面正印着之前秦掌柜打出的那绿色令牌。 看到这个样式与颜色,将领面色不变,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探子们竟然在怀德县内被发现了。 这绿色正是代表事情有变化,伺机而动,同时也表示探子们遇到了大麻烦。 他不知道的是,那帮人已经被虎妖一嗓子团灭了。 不,也不能说是团灭,好歹还跑出去一个。 秦掌柜跑出去了。 早在第一声虎啸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寻了地道就躲了进去。 这才幸免于难,但是也一样被强烈声波震出内伤。 骑军将领心中盘算良久,最后还是打算率军回撤。 打仗打的就是一个情报与后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现在怀德县内的情报信息源已经断了。 自己骑军粮草消耗也大,自身携带不多。 就这般盲目打下去,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儿。 为了麾下儿郎们的安全着想,走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然而将领刚要下令。 一传令兵飞马赶来! “报!!将军!!有飞鸽传书!” 传令兵手持一灰色信鸽。 信鸽脚上套了个小竹节。 骑军将领先是取了信鸽看了羽翼内的暗标,确认无误后取了脚上小竹节,看到竹节完好无损没有人为破坏痕迹,这才放心打开装字条的竹节。 取出其中外覆蜡封的字条。 最后再从怀中掏出一小瓶特制药水,涂抹在字条之上。 方才显现出密信文字。 将领看完后内容后,仰天一声叹息! 字条上只有十二个字。 “吾弟亲启,直取怀德,不可延误!” 第114章 炼人 将主一句弟亲启,统领挥师三千骑。 微操大师自古有,不知此行论归期。 “传令!西进,直取怀德!” 将令已下,全军整肃,违令者斩! 二十五公里的路程,对于一支全骑兵的军队来说,需要多久的行军时间? 古代骑兵行军,一般来讲是日行二百里路,古制一里,约为410米,换算下来,差不多是日行七十公里。 但是定安军这支精骑,为的就是执行突袭任务,有乘马,驮马,战马。 一人三马,来去如风。 也正是因这等配置,才能连夜突破宝德而不被发现。 而现在,他们马力全开,一路奔袭,只需要三小时就能兵临怀德城下。 给虎县令一个大大的惊喜。 将视角移回怀德县内。 此时贾良小小家中。 再添一病患。 却是刘世双刚才循声捡来回来的秦掌柜。 他依稀听闻地窖之下有怪声,下去一探,发现了血葫芦一般的秦掌柜。 赶忙将他给折腾出来,并排躺在沐清真跟曹母身旁。 和尚前去诊治一下,就断出了命不久矣。 没办法,全身多处骨折,内出血严重,就算是立即安排大手术也是救不回来的。 更别提现在这简陋医疗条件下,也治不了脏器破裂。 就连疗伤的神丹妙药,他们身上都无半颗。 如此,只能等死。 道士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还时不时呕出一口血块的秦掌柜,不由得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明明前两天,还是跟自己侃侃而谈的一个大活人,现在就已经弥留。 生命实在是脆弱。 虎妖的一声啸,带走了多少人的命。 他实难想象,这么猛的一只老虎,搁在战场上,那也算得上是个大杀器了,就这般强大得一群妖魔,竟然会被捆在关元道! 更别提这虎妖上头还有一个只知其名,不知其真身的白天王。 这人族究竟付出了多大代价,才限制住这群妖魔的扩张? 刘世双站在炕边,握着秦掌柜的手道:“秦老哥,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想办法帮你一帮!” 只是秦掌柜现在已经无力说话,他双目怔怔望着城门处方向,气若游丝弱弱吐出一个字:“门……” 然后就从口中涌出一团血沫子。 “门?什么门?门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城……门……” “哎,秦老哥,这兄弟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人之将死,有些身后事,该放下就放下吧。那虎妖的厉害,你是亲身经历的,就凭我们几人,全填进去也不够死的,这事儿……” 刘世双低下了脑袋,他答应不了,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个小民。 就连那些能御使符箓的修炼者,都被虎妖一嗓子吼死了,自己又算个屁呢。 “刘兄弟,秦掌柜是想?” “道长啊,看来老刘我所料不差,定安军确实遣一支兵马来袭,秦掌柜他们作为内应,理应打开城门,可在这之前,却被发现,以至灭顶之灾。” “秦掌柜所念之事,就是那不远处的城门。” “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以他们商队几十号人,想要打开城门也本就为难,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呢?” “那让他自己来说不就行了?”道士这时候灵机一动,上前一步,望向面色已经灰白,意识将熄的秦掌柜。 法照和尚听这话,赶忙阻止:“阿弥陀佛,袁道长,取人生魂以做术,实在有伤天和,不利修行,还望道长三思!” 袁穹哼哼两下:“大师想多了,搜魂术我也不会,只是这秦掌柜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临死之前有大执念未消散,贫道这里刚好有一术,既能解他身躯苦厄,又能让他完成未了心愿!” “如何?秦掌柜,是否愿意一试?只是这术一旦施展,往后如何,诸般因果都要你自己一力承担,贫道概不负责!” 秦掌柜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在道士一声喝下,奇迹般的竟又清明三分! 只是他现在将死,意识已然不能操控声带肌肉,只剩眼神中的一抹渴求。 “若你愿意,就呕出两口血来,我便当你同意,只是这术我之前也从未用过,不清楚施术过后会发生什么,你莫要因为一时生死,而选择此路,现在退怯还来得及。” 袁穹话音刚落,秦掌柜顺着嘴角就淌出大团血污。 “袁道长还有奇术能叫人反死还生?这等大法,小僧可否一观?” “小术而已,诸位自便,既然秦掌柜已经同意了,那贫道这就施术!” “此术纷杂,贫道只取其意,化名——炼尸!” “……”——秦掌柜 “……”——围观群众 就知道不是啥正道法门! 和尚怎么想都想不通,为啥这一身正气的年轻道士,身上学来的咋全都是这等邪门术法!? 他到底师从何门何派?? 可现在道士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两指粗细的长条之物。 正是之前陆冶送给他的朱颜血砂! 这朱颜血砂的主要作用是研磨成粉,配上水做涂料画高等符箓之用。 可它的另一个功效在《地煞养尸法》中也有记载,那就是炼制些僵尸,其聚血凝煞效果非凡。 道士徒手捏碎一块血砂,在手中用力一搓,将其碾成粉末。 后一指点入心口处,将一半血砂粉末灌入心脏之中,随心脏泵流至全身。 这是炼活尸中的操作手法,袁穹是第一次临床操作,总归是有些技术粗糙。 就比如说,这一下点入心口的一指,让本就快要不行的秦掌柜当场陷入濒死状态。 秦掌柜已经看到之前身边故去友人在向自己招手了。 可道士不怕,反手打出大股阴气入心脏,以法力护住心脉,堵住缺口。 主打的就是一个力大飞砖。 随后他截取部分刚刚流出的心头血,混着剩下一半血砂做墨。 以指为笔,依照其中术法描述,在秦掌柜身上笔走龙蛇,画出一条又一条似图腾般的符号。 一旁已经恢复意识,但甚为虚弱的沐清真看的那叫一个毛骨悚然,心说自己要是有一天要是再次重伤垂死,那就让自己死了吧,千万别让道士给自己治病。 就连那法照和尚都看得有些瞠目结舌,这冥府之中的冥文,道士从哪学来的?竟然直接写满全身,这怕不是在炼尸,是在养鬼啊! 和尚背后的箱笼已经开始隐隐散发出点点佛光了。 随着符文进一步补全,一股股阴煞之气被袁穹从老黄书中提取灌入秦掌柜体内。 而秦掌柜此刻已经双眼翻白,身上满是象征死亡的苍白色,手指指甲越来越长越来越黑。 原本平齐的牙齿,此刻也已变得如野兽一般犬牙交错。 道士最后一笔画完,反手点中秦掌柜眉心处。 “起!” 第115章 化僵 随着道士一声敕令。 那血红色符文好似纹身一般彻底镶嵌在秦掌柜皮肤之上。 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暗红色不祥之气。 之前还病歪歪,马上就要死了的秦掌柜,这时如同大力士一般直挺挺从床上人立而起。 一股股残忍暴虐的气息从它身上传出,就像一头凶恶猛犬。 这般妙手回春,不比那和尚高出好几个台阶? 只是以活人炼僵,终究有伤人和。 “秦掌柜,如今你还有一点灵光意识尚存,还不是纯粹的为祸恶僵,希望你能守住本心,完成未竟之事,只是成败如何,就要看你自己了。” “去完成你的心愿吧!” 随着道士对他解除束缚,秦掌柜……它一声咆哮全当谢意,后直接破窗而出,一踏三丈远,奔着城门就杀将过去! “袁大哥真是神医啊!一下就给治好了,之前一副快死的模样,现在都能活蹦乱跳了,要不道长再给沐姑娘瞧瞧?”曹飞虎也不知道是个憨批还是没长眼睛,秦掌柜那副模样,叫治好了? 气的沐清真连着咳嗽好几下:“若是有一天,我要死了,赶紧把我送法照大师那去,可莫要让道长给我瞧病,除非……这样能修出法力来。” “阿弥陀佛,袁道长的这手邪术,以后还是慎用为妙,并非所有人都如道兄这般有大法力能制住僵尸,若是他人所为,恐为祸一方啊……” “袁道长,这,秦老哥他……是?怎么了?还算活着吗?” 袁穹自然知道和尚的意思,他也没料到,自己一出手炼出来的僵尸,居然如此强悍,这还是刚刚化生而出。 假以时日,放任它自行游荡,指不定若干年后又是一方魔头。 只可惜,它大概率没有那个机会了。 因为…… 这楞种在在化为僵尸后,彻底失去了曾经秦掌柜的冷静幽默,谈笑风生,现在的它。 只是单纯作为一个想要完成生前愿望的……怪物! 妖魔鬼怪中的怪。 秦掌柜再也不是人了,现在支撑他还保有一丝人性灵光的就只有那定安军将主的命令——夺门! 道士踱步到被撞破的窗户边上,幽幽道:“现在的秦掌柜,还有一分是人,九分是怪,我刚刚感知到它思绪混沌,嗜血残暴,可压在这些思绪上的还有那一道夺门的军令,正是有这道军令在,他才有一分人样,不然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了。” “大师,若是有可能,等过后你我联手超度了秦掌柜吧,算你工钱的。” “袁道长,这事儿不是你的专业对口吗?道士度僵尸。”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会的那段咒术,究竟是真超度,还是打散魂魄,还得有劳大师了!” “……”法照颇为无奈,他现在极其怀疑,这袁道长就是个披着道士皮的邪道术士,可他那双佛眼又看不出他本身有多少邪恶,只是手段阴邪了些。 这太矛盾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道士。 一路行来,他不是没碰到过那种行事狠辣,只争道途,不顾他人生死的邪道修士,杀人夺魂,祭城炼宝。 可那种邪道,法照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人灵魂已经彻底入魔,成为人间魔头了。 但袁道长……灵魂定有秘宝加护,虽然看不透彻,可露出来的那些微亮光,都是正道曙光,无一丝邪魔之相。 法照也曾怀疑过,是否自己看走了眼,可自己能看走眼,但自己师父…… 所以,这才是大和尚愿意跟道士同行共事的原因,这家伙他娘的居然还是个好人! 可谁家好道士嘴里能说出那种话?? ‘我不确定自己的超度法,是真超度,还是打的对面魂飞魄散?’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真就没师父教呗? “袁道长,小僧有一事不解,为何道长至今为止,所用术法,全都……那般的?阴邪?就没点正派道术吗?” “嗯……法照大师,你这话说的,放心吧,后面会有!我相信,一定会有的!”说到这,就连袁穹自己眼里都闪烁着希望的光彩。 搞的和尚莫名其妙,怎得?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 “哎,我说二位,咱们一会再叙吧,秦掌柜已经杀到城门口了,我看咱们几人不如趁乱赶紧跑吧,不然一会想跑都难了。”刘世双可能是几人当中最清醒的,虽然他没法力,但是他有脑子。 “沐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了?能否承受颠簸之苦?” “多谢刘大哥关心,我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我还不打算现在出城,我想再寻机会……” “胡闹!那虎妖刚刚的威势,你又不是没听到,你现在拿什么去跟它斗?准备撑死它吗?留下性命才能有以后,别废话,我背你!” 刘世双二话不说背起沐清真就要走,不顾她虚弱无力的叫骂。 “老曹,带上你娘,咱们准备走。” “好嘞,大哥!” 而此时。 秦掌柜已经跃到城门处。 “哪里来的妖怪!这般不通礼数,大摇大摆过来作甚?不知道这里是虎爷的地盘吗?”一只伥鬼大声质问,“问你话呢!听不懂吗?不许再走了!没有虎爷许可,这城只进不出,快停下!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刚刚虎妖大胜,虎威犹在,就连其麾下伥鬼都借着这股势头,变得猖狂了起来。 要搁平时,它们哪敢对着一头明显杀气腾腾的妖怪这么说话? 伥仗虎势了。 可是僵尸灰白的嘴唇开始抖动,满嘴尖牙利齿开始磨动,生魂与血肉的气息让它食指大动。 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淌到地上,溅起阵阵尘埃。 “嗬嗬嗬嗬……”僵尸喉头阵阵鸣颤,仿佛是那最后一丝人性在压制自身的嗜血本能。 可随着伥鬼和兵卒的靠近。 它再也抑制不住对血肉和魂魄的渴望! 黑色指甲暴涨,就像手指纤细的小仙女做的那种长且锋利的美甲一样。 指尖闪烁寒芒,不是利刃更胜利刃! 就看它原本平静站在那里,可突然间暴起而动! 双爪前伸,獠牙外露,腥臭的风随着身形一起送到伥鬼面前。 那伥鬼与身后兵卒,连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当场就被“秦掌柜”一左一右,斩成数段! 左手抓散魂魄吸尽伥鬼一身精气,右手紧握残躯吞噬兵卒心脏脑髓。 其余众鬼一看,大惊失色! “敌袭!!” 第116章 修炼的疑惑 “该死的!这家伙疯了!!” “快快!快去禀告主人!” “你们这帮贱民,上去顶住!不要让那个疯子靠近城门!” “啊!好疼,谁来救救我!” “这家伙刀枪不入,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为什么连魂体都能吸收!?” 城门处的守卫乱做一团,被秦掌柜所化的僵尸疯狂屠戮。 那简直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尤其是那一双漆黑利爪对伥鬼来说简直就是特攻。 效果拔群。 就没见几个伥鬼能扛过它三爪子的。 更过分的是,这家伙还越打越强,就跟插了核能电池一样,不知疲倦,以战养战。 吸伥鬼魂,喝生人血。 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十数伥鬼与人族小兵亡与它的进攻。 秦掌柜所化僵尸,之所以能在这乱开无双,那是因为他死前就具备化僵的先决条件。 那口咽不下的气,生前未曾完成的执念,朱颜血砂,袁道长妙手古法,最重要的是他凭借强烈的意志,顶过了倒是海量阴气灌注的摧残。 初次给人动大手术的袁道士可是秉着多多益善的态度去的,自身法力就像不要钱一样,嘎嘎往里面注入,要不是秦掌柜是精神意志实在是猛,可能中途就翻车了。 只能说地利与人和,站在了袁穹这边。 秦掌柜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那是半点不舍得死。 有这等意志力的凡人,居然不能修炼,或者说修不出半点法力来,实在是遗憾至极。 若是秦掌柜生前身怀法力,是个修士,那以后八成也得是个人物。 所以说,这方世界的修炼法则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反正袁穹到现在也没弄懂,好不容易碰上个和尚,但这和尚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问到修炼一途,只是告诉他:法无禁止,人皆可修,只是天赋不同,进展不同,有如天渊之别。 倒是沐清真在和尚的基础上,曾补上过那么一段话,说:我听干爹说过两种不同说法。 第一则是人族与其他种族,不太一样,人口基数过于庞大,似是天道有意控制修士数量,所以人族之中可修炼的人数是极其有限的,除非资质极佳能修出大法力,否则哪怕能修炼,也不能以法延寿。 第二则是说千多年前,人族还是有不少大法力者的,那时候是修行盛世,门派众多,修行法广为流传,就连稍有资质者,都能凭借大毅力与大智慧修出一个几百载寿数,能以庞大修行者的人海战术,与其他族群争锋。 后来其余种族,看到人族修士的恐怖潜力,庞大数量,担心未来的修炼资源全被人族抢夺占用,不如趁其还未发展壮大时,种族巨头干脆联起手来,合伙封印限制住了人族修炼者的基数。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也是那个无法修行的倒霉蛋,一直到现在都在寻找能修炼出法力的途径。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袁穹多少就能理解一些了。 随后他想到了那日看到的猎蛇巨弩,破甲弩箭,大型抛网,这些战争机器一出手,就单杀了青花大王。 袁穹猜测,那都是人族为了对抗大型妖魔,特意研制出的猎杀武器。 因为地域广阔,可修士数量稀少,只能靠军队维护一方秩序,然后倒逼了科技进步,人族开始研发大型机械结构的战争兵器。 走出了一条与妖魔修自身,截然不同的战争路线。 只是自己身处妖魔统治区域,见不到那等科技产物罢了。 衙门。 孙捕头死了还没一个时辰,他那新纳的娇嫩小妾,就整整齐齐摆在了虎爷的桌上。 餐桌。 分门别类摆放精致,头是头,胳膊是胳膊,腿是腿。 一切正如孙捕头生前所想那般,自己最终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一家十余口,各有各的去处,物尽其用,那叫一个没浪费。 其中动手的多是他昔日同僚,这人奸当久了,哪还有什么底线,他们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人一口,分餐干净。 这次是孙捕头,下次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群家伙,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比如现在。 一个倒霉蛋被强迫着进去送信儿。 伥鬼说有妖怪在城门处撒野,大开杀戒,已经死了好些人了,这回来是请求支援的。 让他们赶紧进去给虎爷传递消息,要是耽误了正事,都没好果子吃。 可问题是,现在虎爷正心情愉悦的享用着娇嫩小娘呢,毕竟刚刚展现了自身威势,还灭了一群叛逆刺客,挑现在进去给它老人家添堵? 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说不定,就给虎爷加了个餐。 送命的活,可没人愿意干。 可这事儿,又不能不说,那伥鬼是这么讲的,说:虎爷刚刚打了胜仗,实乃气势正盛的时候,可偏偏有那不长眼的妖怪这时候蹦出来捣乱,那不是打虎爷脸吗?纯纯的挑衅行为,要是当了缩头乌龟不去上报,等追究下来,全得死!一个别想跑! 这话一下就唬住了他们,要是人间王朝,可能还跟你讲个律法,但是妖……它都是直接吃人的,一口气全给吃了。 所以,他们内部角逐出了一个…… 倒霉蛋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口,里面那股浓烈虎威,让他双腿打颤,心脏狂跳。 “堂尊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这倒霉蛋也不是个蠢人,没敢进门去,只是站在外院那边用大小适中的声音汇报,他在赌这老虎的心情好,不会为难他。 “他妈的,有屁快放!吃个饭都不让我消停,没我你们这群废物就干不成一件事是吧!” “堂尊大人息怒!据东门守卫来报,说是有一魔怪在那边胡乱来,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得,已经打上打死好些个守卫了,它们制伏不了,这才上报过来,属下不知晓那魔怪是否和白天王有关系,才敢如此横行无忌,特来汇报,请堂尊定夺!” “草!哪个不要命的来老子地盘放肆!?你去找那三牛卫帮忙,将它给我擒来,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野种,滚吧!” “属下这就滚。” 说完,以急速撤离,丝毫不拖泥带水! 力求滚的姿势足够标准。 一直到出了院子,倒霉蛋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愁眉苦脸。 希望到那三牛卫处,能顺利些吧。 第117章 三牛卫 虎妖口中的三牛卫。 是三头水牛精,乃虎妖统治此地时期,专门投奔而来的小有名气的妖怪。 可别小看这三头水牛精,各个身高近三米,虽说没什么法力,但是胜在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三兄弟“人”手一根狼牙大棒。 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若是穿齐披挂上了战阵,怎么说也是个万人敌,人族甲兵在它们眼中,跟鸡崽子没什么区别,一棍子抡下去就能扫飞一片。 此时它们仨兄弟,正在那大口畅饮,谈天说地。 水牛精没什么别的爱好,也不喜食人,唯独对这口酒那是喜爱的很,醒着的时候一个时辰不饮酒,就得浑身难受。 三妖酩酊大醉,却还是在那推杯换盏。 就连去请它们东门当帮手的人,也被按在那里连灌两大杯。 “哎嘿嘿,想叫咱们兄弟办事儿,那你得能喝!嗝儿~” “大…大哥说的对,就是虎爷来了,不喝会那也走不了,来,大哥二哥干杯!还有你这个人族小趴菜,也一起再来两杯!” “哈哈,干杯干杯,喝完这些,我就去走一趟,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在虎爷地盘撒野,大哥三弟你们先喝着。” “好好好,那老二你就去走一趟,别堕了咱们兄弟威名!” “放心吧大哥,这地方厉害的家伙,掰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可没听说过有那么一号人物,我去去就回,酒先帮我温着。” “那就祝二哥旗开得胜了!虎爷今儿个一大胜,咱们兄弟一小胜!甚妙!” “那牛二爷请?是否需要穿上个披挂?不过,堂尊大人当时说的是让您兄弟三人一起去……这……”倒霉蛋见这仨牛货,可算愿意跟自己走一个了,可也不敢忽略那虎妖的话,一口气赶忙说完了自己肚子里的货。 “哪来嫩多废话,待我取了兵刃,一‘人’足矣!” “牛二爷威武!” 这回再看那僵尸。 它已杀到城门之下,如入无人之境,简直杀疯了。 因为没得人敢来前阻挡,所以这时候它正在一爪一爪拆着城门,眼看已经捅出了好几个窟窿眼,要是再不来人阻挡,要不了一会就能被它彻底破坏。 而这时,就听不远处一声怒喝! “呔!哪里来的妖魔这般不懂规矩!让你牛爷爷我来教训教训你!” 而后就感觉地面一阵颤动。 猫在附近房屋内准备随时跑路的几人,看到正街上,一小巨人手持一根大的离谱的长柄兵刃。 那兵刃在袁穹看来就是一根电线杆子头处,绑了十几个榴莲那样。 小跑起来的模样,好似一个人形机甲战士,一看外形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尤其是身上隆起的如岩石般的腱子肉! “坏了!这平时只喜欢喝酒的水牛精怎么来了?幸好只来了一只,看模样应该是它们中的老二。”刘世双在一旁解释道。 “这种一看就勇猛的妖怪,虎妖麾下还不止一只??” “道长,它们可是兄弟三妖,是老虎麾下头号猛将,还好这次只来了老二,若是它们三个一起来,哪怕秦掌柜是铁打的,也得被他们仨搓扁揉圆,任其蹂躏了。” 临近城门处。 秦掌柜还没察觉到危险。 或许它的眼中现在只有门,没有别的东西。 那是它的执念。 看到自己的怒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本就喝了不少酒的牛二,也不再废话。 抄起狼牙棒,后蹄猛蹬地面,身体腾跃至空中! 力劈华山! 凶猛一击狠狠劈下! 而之前不闪不避的秦掌柜,这时候浑浊混沌的眼珠中竟难得闪过一丝丝只有人才能露出的狡黠。 就看那僵尸在狼牙棒落下前的一刹那,才堪堪选择拧身躲避! 可是兵刃已至身边,哪是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更别说那大号狼牙棒有尖有刺还有锤! 秦掌柜因闪躲不及,硬生生被砸断一条胳膊。 在绝对力量面前,再多的技巧都是无用功,只能徒惹人笑。 但它的目的也已达到! 要知道重兵器在出手的瞬间,就已经很难再改变其轨迹,除非舍得下大力气冒着筋肉受损的风险。 显然,现在的牛二可没有那个脑子了,喝完酒还有一定醉意的它,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就看狼牙棒的落点处,正是城门! 之前秦掌柜在那噼里啪啦拍打了许久,才只是出了几个破洞的厚重城门,在牛二这一击之下,以点连面,直接被凿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 足够让一人从这缺口处爬进爬出。 可这似乎还不能让秦掌柜满意,就看它挥舞那条还能用的好手,迎着水牛精就冲了上去! 牛二本想抽棒格挡,可这城门甬道内的狭小空间又哪里施展的开长杆兵器的宽度? 进来容易,再想挥舞起来,那就难咯。 眼见兵刃受阻,牛二更是怒喝一声:“起!” 巨大的力气,硬是带动狼牙棒刮下大片坚硬青石! 可也仅仅到这儿,再也动弹不得! 迫不得已之下,它只得弃了兵刃和那具僵尸展开殊死肉搏。 一妖一怪,你来我往。 在狭小空间内进行着最为原始的血腥搏杀。 僵尸仗着身形娇小,行动敏捷,指爪锋利,绕着水牛精四周不断发起进攻,虽然仅剩的一只胳膊让战斗力减弱不少,可是指甲中蕴藏着的尸毒,也能不断削弱敌人的精力体力。 面对僵尸的袭扰,牛二不胜其扰,开始的时候它还盘算着不能在此地跟那尸魔相斗,地形不利于自己。 可随着自己身上皮肉被那利爪划开,流出鲜血。 这下好了,本就有些酒劲上头的它,再被这疼痛一刺激,直接就上了头! 你牛爷爷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非得把你这个小东西拍死在这里不可! 牛脾气一上来,还是喝多了酒的牛脾气,就更是六亲不认了,现在哪怕是虎妖来,牛二都听不进去。 “吃我一拳!你个小人!” 牛二蓄力一拳轰击而出,好巧不巧正砸在门板上。 经过两者的一番交手,原本还算坚固耐用一身甲的城门,现在可以宣称是变乞丐装了。 水牛精占了主要功劳。 可秦掌柜的贡献,也不可磨灭,它以僵尸体魄直面了牛二三拳,这三拳给它凿的那是一个骨断筋折,受损严重。 而就在这时,城门外不远处。 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第118章 平手 城外几骑狂奔。 马蹄声沉闷又急促。 如同身后有什么恐怖巨物在追赶。 七骑身后两里地左右的位置,有大团烟尘飞扬,恐怖的震颤感摇动大地。 真像是一只远古巨兽。 “二哥!你看前面!那城门怎得关了?” “哪里关了,不是还开着呢?有好几个洞呢!” “嘿,你俩浑人,睁开瞎眼珠再好好瞧瞧,那不是牛老二吗,好像在跟什么人争斗?都堵在城门口了!” “那咱们也不能停下,必须要进城,后面可是跟着几千骑军,要是被他们围住,很多事解释不清,生死就由不得咱们!就那恶毒娘们颠倒黑白的嘴,都够咱们死几次了!” “二哥说的没错,趁乱冲进去!跟后面骑军比起来,还是牛老二更好对付,也不知道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洞口不够大,咱们马进不去的,没了速度优势,哥几个都得被牛老二锤成肉饼!” “慌什么!你们看!” 手指方向,看那水牛精抓住战机,一招野蛮冲撞,直挺挺命中僵尸敞开的胸怀,与秦掌柜身体一起裂开的,还有那两扇残破的城门! “哈哈哈,天助我也!随我冲锋!” 说完,他便挺枪跃马一骑当先! “冲啊!!” “杀!!” “挡我者死!!” 那刚跟僵尸拼杀完,此刻正是尸毒缠身,毒素侵入血管与心脉,若是不能及时退下得到医治,恐有性命之忧的牛老二。 满脸绝望且惊恐的看着不远处,向着自己突过来的七个莽汉! 还是骑着快马,手持弯刀长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有一种只要自己不让路,那就顺手砍死自己的架势。 牛老二现在是真的怕了,死亡的呼啸犹在耳边,它艰难伸出一只手,表示怕了怕了,别杀我,现在毒素太多,我走不动了,绕着我过去吧! 可这它这副僵硬的表情与动作,在七人眼中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狰狞古板的面容,禁止通行的手势。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误会的气息。 “快滚开!!别挡路!!” “哞哞哞~~~” “噗嗤!!!” 牛老二眼睛瞪的大大,其间布满血丝还有毒素,而后眸光中的神采渐渐熄灭。 紫黑色的血液从它身上伤口处流淌下来,发出阵阵恶臭味道。 冲锋在前的卫二哥毫不犹豫用手冲铁枪刺穿了那挡路牛妖! 一击正中心脏! 可那水牛精生命力实在是过于强大,中毒已深又被利器贯穿心脏,居然还没有当场去世。 它瘫软在地上艰难喘息,看着地上那具同样破烂不成样子的尸身。 正是中了野蛮冲撞的僵尸,全身骨骼粉碎再也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心脏与腹部各有一个大号血洞,看样子是让牛角戳了个对穿,腐烂的肠子肚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这俩魔怪最后也是斗了个不分胜负。 僵尸被撞残,水牛精中毒深重。 只是牛老二此时哪有心情去看自己手下败将,它掏了掏腰间酒囊,发现底部破了个大窟窿,里边连一滴都不剩下。 苦笑一下,口中喃喃:“咱也不能跟你们一起喝酒了……那壶温着的酒,就当为我送行吧,以后逢年过节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眸光熄灭,血肉开始溃烂。 尸毒,只能伤害它,却不能感染它,因为它们生命层级是相似的,牛老二死了就是死了,化为一滩脓水。 随着牛老二的死亡。 那还在喝酒的剩余两牛妖,猛然惊醒,一种心悸心慌腹中酸软的不适感,传遍全身,那是一种对于噩耗的预感,也是多年亲兄弟间的心灵感应。 骤然死了一个,那种侵入骨髓的悲伤,竟让两只牛妖不约而同流下眼泪。 饭桌上,还有一壶正用滚烫热水温着的美酒,此刻酒香依旧。 “大哥……二哥它……” “披甲!报仇!” ……………………………… 相比于三牛卫的兄弟间的悲伤情绪。 刘世双这边,简直更加悲伤! 刚刚一枪戳死牛老二的卫二哥,带着剩下几个兄弟纵马冲进怀德县城内,大声呼唤刘世双的名字。 虽说那牛老二是跟秦掌柜大战数十回合后,自身被掏空了才让卫老二捡漏补刀的。 可是! 别的妖可不管啊。 它们只是看到了,战胜僵尸的牛老二,正在那摆着胜利poss呢,可结果! 就被冲城闯卡的卫二哥纵马偷袭,一枪扎死! 那卫二哥,跟着刘世双混的街溜子,盲流子。 往好听了叫那是游侠豪杰,往不好听了叫可不就是那些嘛。 城里不少人妖伥鬼都认识这一号人物,现在好了。 刘世双团伙中的卫老二,一枪带走了三牛卫中的牛老二。 老二斩了老二,还不以为意,入城后大喊:大哥!快来!!军队来了!!军队来了!! 刘世双现在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等会! 那卫老二刚刚喊得是什么? 军队来了!? 什么军队?? 那请牛老二来的倒霉蛋,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城墙之上。 他定睛一看,就看离着城池八九百米外的地方,正尘烟阵阵,马蹄嘹亮,一面又一面军旗出现在军阵中央,一声又一声无畏喊杀摄人心魄,锋利的马刀,锃亮的银枪,黝黑的铠甲。 交织出一副骑兵凿阵图! 当头的将领目光冷冽如电,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眸光老远就看到了那四敞大开的城门。 直到这时他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自己冤枉了将主! 怪不得人家是一军将主,起义先锋,自己哪怕熟读兵书也不及人家,只能当手下,差距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吗? 还不是自己不敢冒险,只是老老实实默守陈规,成大事者,又有哪一位是按部就班的? 没点冒险投机,哪来荣华富贵。 “众将士,我方内应已经破开敌人城门!只要我等杀进去,那就是大功一件!” “变阵!随我冲城!!” “杀!!” 三千精锐骑兵在这一刻,舍了驮马,只骑着养精蓄锐良久的心爱战马冲阵! 大军变阵,从一片潮水变为一柄锋锐尖刀! 以骑兵统领与其亲卫兵做箭头。 整支军阵变为了三角形冲锋姿态。 目标正是城门! 城墙上的倒霉蛋,看到这顿时两眼一阵翻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一边下城门一边大喊:“快去禀告堂尊!!快去禀告堂尊!!那刘世双一伙人反了!!反了!!他们带领贼军攻城了!!!城门已失!!县城危矣!!” 他一边高喊一边向自己家的方向奔去,打算收拾细软逃命去也! 周边伥鬼听到此话,无有不信者,纷纷逃将回去禀告虎妖,在没有组织起成规模的反击力量前,它们是绝不会上去送的。 而最惨的莫过于刘世双。 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就反了! 第119章 有死而已 当别人说你造反的时候。 你最好真的已经造反了。 “刘兄弟,没看出来!你还有自己的军队!之前不是还说不起事的吗?” “道长可莫要打趣我了……”刘世双面色微苦,他到现在想破头都想不通,为啥自己兄弟要如此大摇大摆冲进城内,是外面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我哪来的军队,那些人都是我结拜兄弟,不知怎么做出了这般冒险之事。” 几人正在一头雾水对话间,法照和尚再次掏出自己那颗眼怪的念珠,观测了一下,城外到底发生何事。 片刻后,他额头冒汗,用最快的语速道:“快走!赶紧去找他们!外面有数千人族骑兵准备攻城!” 沐清真天真问道:“既然是人族骑兵,咱们躲什么?” 刘世双可没工夫跟这个不通军事的女人磨蹭,一下将她背起来,边跑边道:“骑士认识你是人,战马的马蹄可不管你是不是人,咱们身处城门前线,不跑等着被踏成肉泥吗!” “喂!老二!我在这呢!!” 听闻到刘世双的声音。 兄弟几人赶忙调转马头前去寻找。 后在一间破旧民房内找到了刘世双一行人。 “大哥!兄弟们找了你好几天,总算见到人了!我们在外面看到了贾弟,本来他说你没事,可这返程的路上,我们兄弟几人撞见了这支骑军,他们一路尾随而来,看样子来者不善。大哥快快上马,咱们先去逃命!”卫老二面露喜色,看模样就是个性情耿直纯粹的人。 可是刘世双毫不犹豫立即拒绝:“我这边人多,就这几匹马哪里够用!难不成要让我抛下朋友独自逃生!?绝不可能!我不答应!” “嗯?你们几个可真行,还将这贱女人给带回来了!”刘世双上前重重一巴掌狠狠拍在臀上,疼的潘寡妇浑身一颤,险些呕出血来。 “时间紧迫!也没法细说,道长,大师,沐姑娘!为了咱们能活着,还请三位助我!” “我且问你们……算了不用问了,如此剧烈的马蹄音,看来骑军已经兵临城下,即将冲进城门了,不过城门窄小,他们想集群进入尚且需要时间!” “不过这城门!咱们也是出不去了,就算是城内,也无你我兄弟们立足之地,刚刚大家也听见了,皆说我刘世双造反,率军攻城。” “现如今看来,我是不反也得反了!既然如此,老二你现在就去事先挖好的地窖处,跟西门大哥一家将提前打造好的兵甲取出来!不得有误!越快越好!” “好嘞大哥!兄弟们就等着你这句话呢!驾!” “等会!回来!”刘世双赶忙叫停打算策马扬鞭的卫老二。 “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老刘也没理他,只是上前将马屁股上的潘寡妇给夹在了腋窝下。 “你带着这贱人一起去,小心西门大哥给你打出去!快去吧!” “老三!你也别闲着,赶快回武家将你家里人都接出来,别管什么金银细软了,先保得性命最重要!这边是东城破门,正好咱们在西门大哥家的西城区集合,记得都带好自己的披挂!” “放心吧大哥,我这就去!” 武老三领命而去。 “其余几位兄弟,还记得我之前交代给你们的门户吧,将他们以最快速度组织起来,我知道这事儿兄弟们比我熟练,我就不多说了,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咱们能彻底集结武装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住咱们的家人!” 看着几兄弟各自领命而去,刘世双也不矫情。 对着袁穹几人说道:“诸位且随我先去一趟此地青楼,我去将贾弟的几位红颜接出来后,咱们一起去一趟杜娘子家中,拜托各位了!” “刘兄弟不必如此,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刘施主事不宜迟,快出发吧,骑军先锋已经入得城内了。” ……………… 怪不得刘世双如此谨慎,选择让兄弟们召集兵将,去后方先行集结,组织起来一股有生力量。 原来是那骑军凶残。 怀德县城内多伥鬼一事,各路起义军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 更不要说注重情报的定安军。 这支精锐骑兵的统领是一个标准的铁血将军。 伥鬼是为人形,应该说伥鬼本就是投降了虎妖的人,不好分辨。 既然不好分辨…… 那就。 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 入城过后,除我军外皆是敌人! 他们见人就杀,逢人便砍。 军马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不愿留一个活口! 原本城内民众,有些认不清局势的还站在路边观望,迎接大军入城。 殊不知,等待他们的,不是骑枪就是弯刀。 这支骑兵收到的军令是占领怀德,那其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哪怕杀到城中再无一个活口,他们若是完成了军令,那也不会受到责罚。 甚至可以说在这一刻,城中活人竟被迫与那压迫他们的伥鬼为伍了。 只能说世事无常,没有绝对的善恶。 更能说,这刘世双颇有眼光,太明白军队都是一帮什么揍性的存在了。 难怪他之前不愿意投靠那些义军,说到底能在乱世中起势的一方诸侯,没有几个人屁股是干净的。 他们割百姓的命,就跟割草一样简单。 单从骑军杀人面不改色之上就能看出,这支军队一定还干过不少类似的事儿。 至于说,他们如何能斩伥鬼? 常年征战的他们,一身血煞之气早就沁入骨髓,同时配合军中内劲法门,锋利趁手的兵刃,寻常小妖小鬼根本不是其对手。 要是人族精锐之军还那般孱弱,白天王早就打出去了,还讲什么战略? “传令!百人一队,由各自百长带领,肃清城内残敌,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占领怀德,凡是阻挡我军兵锋者,一律杀无赦!” “再令军械营就地组装猎妖弩箭,谨防虎妖反扑!如若各队途中遇上了虎妖,不要跟它久战,城中不易发挥骑兵机动优势,以杀伤敌人有生力量为主!” “去信给将主,我军已杀进城内,请求后续支援。” 骑兵统领一次递出三道军令,被手下传令兵一一传达下去。 等吩咐完军情。 他转头对身边一位身着法袍的中年人说道:“陈观主,我料那虎妖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定会疯狂反扑,苦战还在后面,拖住虎妖的事,就拜托您了。” 被唤作陈观主的中年道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将军放心,职责所在,贫道定全力以赴,此次广平郡攻略,胜败就在这怀德一战!有死而已。” 第120章 被坑惨的堂尊 “堂尊!堂尊呐!大事不好了!!” “贼军打进城了!!” “城门都让人打烂了!!” 一个官员正屁滚尿流的跪在地上哭诉,那凄凉恐惧的模样,就是他亲爹死了,可能都赶不上现在。 “别嚎丧了!老子知道了,外面那么大动静我他娘的又不是聋子!这支军队是怎么绕过那红皮王八蛋突过来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虎县令一把薅过来地上那磕头虫,揪着领子怒气冲冲质问。 “堂尊息怒,堂尊息怒啊!这…这…这跟咱们没关系啊,前几日驿站有个小吏失踪了,是专门负责这段路传递消息的,然后那驿站内新补缺的人,还不熟练业务,就没将这信件给当回事……” 实际上是刚上任的小吏,正请周边同僚吃酒呢,这段驿站,平日里都是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发生的,一般压两三天再发出去都是小问题。 “堂尊呐,驿站是白天王直管的衙门,咱县里也无权过问,就为这事耽误了功夫,前几日,镇守宝德的夜叉爷爷被人给斩了!尸体现在还没人挪得动,那眉心处的一柄凶剑,实在可怕的很,只要靠近就会被剑气绞碎……” 官员知道这事必须得撇清关系,撇不清现在就死,撇清了可能过后还是会死,但是中间有时间差不是?万一事情就有转机了呢?要是事情不妙,去投了贼军……啊,不,是义军! “他妈的!王八蛋误我!驿站那群酒囊饭袋也都该死!!等我平了这群逆贼再去跟他们算账!还有什么事儿,一起都讲了吧!” “堂尊!牛二爷它它它,战死了!”官员上下牙齿打颤,把眼一闭,总算是完整说了句话。 “什么!?怎么死的?!其它两个还好吗?” “堂尊堂尊,就牛二爷自个去的……它跟一人大战,最后让逆贼骑兵给戳死在城门下了……” “吼啊!”一声愤怒至极得虎啸,直接给官员震得七窍流血睡了过去。 “误我!误我!全都误我!这群废物!!” “给白天王传信,请求支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将消息给传出去!” “来人!取我披挂!让虎爷我去会会这群大胆逆贼!!” 堂尊发了话,下面跑腿的,十几人合力才将虎妖那一身厚重锁子甲抬了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费劲巴拉的把甲给它穿在了身上。 一尊披挂重甲,手持鬼头大刀的绝顶猛将重新现出了属于它的真容。 虎妖砰砰往前迈了两步,地上青石板都让它轻易踏碎。 它活动活动关节,又松了松打弯处,看来是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还胖了些。 待到舒坦了。 它仰天又是一声咆哮。 这声吼叫传的深远。 偌大一个县城,每个地方的人和鬼都听到了这声啸。 那些原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伥鬼,这时有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从四面八方,纷纷汇聚到县衙处。 不多时,就已聚了千多伥鬼。 伥鬼对于虎妖来说,就是奴仆,生死全在它一念之间。 所以,对于这群伥鬼,它也是从不客气,开了府库发了兵刃,就命它们全体去寻找贼兵,决一死战。 久经战阵的虎妖王坤可不是不知兵的人,所以它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打探敌情。 先估出这群贼兵的战力几何,统兵将领是何人,以及…… 那隐藏在后的人族修士! 以伥鬼魂命消耗敌军的精力和军械物资,最好能用一轮又一轮的伥鬼逼迫出那些人族修士,尽可能多浪费一些他们的法力。 好为最后的决战提前做铺垫。 它明白这支军队人数断不可能太多,也一定是轻装简从飞马而来,要不然纵使夜叉鬼身死,可它麾下的一群王八羔子又不是纯摆设。 若是大批兵马过境,它们早就派兵阻拦了,又怎会让这支偏师偷到这里。 怀德县不容有失! 丢了怀德,宝德就会被断了后路,届时两面夹击,难缨兵锋。 如果两德全失,连成一片好似匕首插进郡里,广平郡危矣,定会让白天王首尾难顾,左右为难。 此战它必须取胜! 哪怕拼光这群伥鬼的命,它也在所不惜,要是有需要,它就将自己交代在这里,也不能让那群贼军得逞。 就当是还了白天王救命大恩,反正虎爷这条命也是她救回来的! …………………… 虎妖的这声啸。 不仅伥鬼们都听见了。 定安军骑兵们也都听到了。 骑兵统领位处中军指挥调度,身边传令兵一个接一个驰来递送情报。 前线战事良好,敌军溃散不能聚集,正被小队分杀,逐个击破。 这时统领听到这声啸,眯起双眼,表情逐渐严肃。 “等等!刚刚没发的命令取消,先不要传下去。待我重新部署。” “擂鼓,吹号,让散出去的人都回来,我要让五根手指头攥成一个拳头!先给这头老虎,来上一拳!” “军械营那边怎么样了?” “回将军,三张猎妖弩车正在组装中,尚且需要两刻钟的时间才能装好。” “嗯,两刻钟,要比平时还快些,告诉小伙子们一会打准点,争取用这张虎皮作为献给将主的生日贺礼!” “是!将军,属下这就去传令!” 看着士气如虹的军队,统领那是非常开心。 士兵们也是很开心! 因为这城进的实在太容易了,不费一兵一卒,零伤亡就进了城。 而且一直打到现在,都损伤寥寥,也不知道那群探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在城门处就鸩杀了敌人一员大将。 水牛精残留的尸骨架,还在那挺着呢。 最重要的是,等打完这仗,拿下敌军主帅,城里的财货、钱粮、女人、奴隶应有尽有,数之不尽。 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就能享受到这次大战后的财富生活,要是自己不幸战死了。 统领大人也会将属于自己的那份战利品与抚恤金带还给家人,同时还会安排子嗣后代或者亲族一人,继续入寒武卫服役。 条件,非常优厚。 “统领大人,那你继续指挥军阵,行甲先走一步,必要时刻我自会出手相助。” “好!那就有劳陈观主了。” 陈行甲心中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入城时,他特意查看了那具被腐蚀严重的骨架,还有一旁惨不忍睹的僵尸,不由心中产生了怀疑。 看来这城里,还有另一方势力的参与。 这样的话,那他就不应该提前暴露。 伺机而动,以待天时。 第121章 义军?贼配军! 骑兵。 覆甲骑兵。 冷兵器时代最为昂贵的兵种。 人马具甲,快马弯刀。 袁穹亲眼看到,一个骑兵手持长柄关刀,只是将长关刀持在手中,凭借马速与利刃,轻而易举就斩掉了七八颗大好头颅。 而那些掉头之人,无一不是此地平民。 无头的躯体,从颈处喷涌鲜血,都喷溅到房顶和后续骑兵身上。 这明明是误杀! 可那骑士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的面甲遮掩住了表情,让人看不到是冷漠还是兴奋。 袁穹心中不解,这到底是哪来的人族兵士!? 居然下手这么肆无忌惮? “这?他们为何见人就杀?!那些人,明明都是正常人啊!” 道士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知道古时军队残暴,正如他当初看过了村长仓的记忆碎片一般,那些路过村子的军人如同土匪一般,说抢就抢。 可是…… 哪怕是抢劫犯,是强盗,也没有如同现在这样,一刀斩下,人头滚滚! 丝毫不讲任何道理,是赤裸裸的滥杀无辜,抽刀挥向弱者! 如果说活在此地的正常人是妖物眼中的口粮、补品、畜生。 那,在这群兵士眼中,怀德县城内的人族也好妖鬼也罢,都是待宰的牛羊,餐桌上的一盘菜,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不允许反抗。 刘世双听到这话后只是苦笑一声,没有回应。 曹飞虎更是怒目圆睁,有着说不出来的气,刚刚要不是法照和尚拉住了他,说不得就要冲出去跟那些骑兵硬碰硬了。 和尚遥遥对着几具无头尸体,口中轻诵经文,为其超度。 刚刚被解救出来的五个女子,则是显得瑟瑟发抖,其中四人尤甚,紧张的都快抱在一起了,眼眶中泪水充盈,泫然欲泣,正是贾良的四位好红颜。 倒是其中一位被刘世双唤作杜娘子的丰满御姐,表现还算好些,虽然腿肚子一样转筋站不稳,但眼中强撑着的倔强,还是为她加了不少分。 这该死的兄弟俩,怎么桃花运一个比一个好!? 那杜娘子面带不忍与不适:“刘郎,到底是怎得了?为何城内开始闹上兵灾?还都这般凶神恶煞的?” “是定安军……”一直沉默的刘世双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 “怎么会?定安军怎么会如此残忍嗜杀,刘大哥莫不是认错了?我还曾见到过他们将主……是个温和儒雅的人!”沐清真立即反驳,在她的印象中,定安军在外的名声一向不错。 怎能行此歹毒事? 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死的毫无价值,给人一种毁灭你,与你何干的霸道与不讲理。 “怎么不会呢……”刘世双嗓音略微沙哑,似是在隐藏自己的愤怒之情,“生在怀德,长在怀德,本就非我等黎民百姓的错,可我们错就错在,生活在这里……” “沐姑娘莫不是忘了,那虎妖最擅长什么?” “是战阵之术个人勇武?” “是噬人为伥吧…”道士似乎明悟了什么。 “还是道长想的通透,没错,正是伥鬼,无论是哪支军队打入这怀德城内,第一个遭毒手的永远都会是这里的百姓,哪怕他们是无辜的,哪怕他们是人。” “战争之下,怀德的百姓,只会是牺牲品。” “难怪刘兄弟你提早布局,准备兵甲钱粮,原来不是为了反,而是为了此刻做准备?只为能在这乱世之中以求自保。可你又如何保证自己征得的士兵之中,没有叛徒呢?” “道长说的没错,不过也只是对了一半,非是老刘我不想反,实在是限制太多,没那个能力,现在反,那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反了。 我之前本打算借驿卒小吏的名头,假驰道运送一批装备和人员去到外面,在远离怀德的地方重新扎根,可现在这突如其来的战争,将我一切部署都给打乱掉了。 不过这定安军也着实可恨!杀戮过甚,没有任何顾及,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一行人边说边走。 沿途之中又看到诸多杀戮。 城门处的擂鼓号角,应该是收军归队的信号,一队队骑兵正沿着街道往回撤离,他们人人刀刃沾血,马蹄挂红。 身上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很难想象,在这短短两刻钟的时间里,究竟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于同族的兵刃之下。 或许,他们就没有将怀德城内的百姓当成人,当成同族看待。 “驾驾,快!快点!再快点!将军急令召回!陈麻子你他娘的怎么还带着个娘们往回走?!我看你是色胆包天,满脑子都是女人了!要是让校尉发现,可别说我不救你!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哈哈,百长,你可别小看这娘们,为了把她抢过来,咱可是特意杀了她全家,不过麻子我可没乱杀,她那父母都是一水的伥鬼,倒是这白嫩小娘们还是个雏儿,一会带回去献给校尉大人,咱们队也好分点银钱不是?” 周围战友听闻这话,纷纷大笑起哄。 “还是麻子你有脑子啊,你是怎么知道校尉大人好色的?” “上回在迎春阁,凑巧碰着他正在缠着花魁不放,结果可好,因为银子不够,让人家给轰出来了!哈哈,这糗事他肯定是不敢外提的,别看一副了冷面阎王的模样,实际上啊,内心深处也是浪着呢!” “好!回头咱队要是真多分了赏钱,百长我做主,多分你一份,但是可得说好了,别忘了请兄弟们喝酒!” “谢谢百长!谢谢兄弟们!喝酒的事儿,哪还用您老人家主动提?我这不得巴巴的孝敬着您嘛?” “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弟兄们听着,一会要是打起来了,你们可得好好听我的令,大富大贵就在眼前,可别再此之前丢了性命,这偌大怀德城里好东西多着呢,等打赢了仗,让你们在这狂欢到腿软!” 这群骑兵一边开着荤黄的笑话,一边大声谈论什么样的人看着就颇有家财,能好好的捞上一笔。 仿佛杀人抢劫强奸在他们的生活中,就是日常一样。 定安军。 这支在沐清真口中还算军纪不错的军队,都行此等荒唐事。 可想而知其余那些“义军”都是些什么货色! 袁穹耳朵好使,顺着风就听到了他们之间的攀谈,同样一种无名怒火充斥在他心中。 他心中有一事不明。 为何在此等有妖魔作乱的世界中,人民的军队就诞生不了呢? 第122章 阵斩 善恶终有报。 是朴实的贫苦大众对于美好品德的一种向往。 在数千载朴素的世界观中逐渐形成的美好共识。 他们可能无力反抗种种压迫,于是乎,寄希望于天道和强者。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皆是如此。 所以。 你相信天道好轮回吗。 贪心一念起,人性比魔性。 那支骑兵小队本应就此归队,可终究敌不过人性贪念。 又是个一家五口,他们收拾行囊,小心翼翼穿行街巷,只求逃得一条生路,去往刘爷交代好的集合点。 然终因家中小子的顽皮,引来了杀身之祸。 被骑兵众来了个搂草打兔子。 家母与两位姐姐,在匪兵淫笑间,用刀兵划开了衣裳,赤裸出身形,就那么暴露在众人眼前。 女人的反抗,更是惹得兵爷嬉笑,时不时上前调戏两下。 而那父亲则是双目充血,怒吼不断,奈何处于绝对的压制下,动弹不得,再被赏了两砸后血流不止,头盖骨都裂开了。 那小子已经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哭啼不止。 那母亲实在不忍受辱,选择一头撞死在利剑之上,哪怕临死前,眼神之中都充满了仇恨。 她不懂,为何要有此劫。 看着妻子身死,男人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强撑爬起身准备同归于尽,却被三根长枪钉在地上,身不由己。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两个还未婚配的女儿遭贼人凌辱。 那骑兵百长知道此刻压制不住下属,都是亡命徒,这节骨眼上怎会就此收手,何况一会还会有场大战,让手下放松放松,解解压也是好的。 万一死了,也不亏本,死前也爽过了。 他只是一味催促尽快,不然回去晚了怕是不好交代。 至于这一家五口,那又算个什么,死了就死了。 那男人最终也没能再站起身来,兵刃洞穿了内脏,大出血带走了他的生机,体内尚未凉透的血,倒是暖了暖冰寒的枪头。 他死前都望着两个女儿受辱的方向,咬碎了满口的牙。 只是,那又能如何? 看着父亲再无声息,男孩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爬起来要去跟那群兵痞拼命,只是……被一脚踢成了滚梯葫芦,这一脚势大力沉,让他口鼻流血。 最终两个姐姐,也选择赴死,让匪兵砍杀。 死前,身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施暴痕迹。 人凶残起来,比妖更甚,因为他们深知同为人的自己,更惧怕什么。 眼见女人都死了,也没得玩了,那些不好女色的匪兵早就将一家子背负的包囊洗劫一空,分了分里面的财货。 蚊子腿的肉也是肉。 那百长见事了,边骂边提刀走向那小子。 他这人心善。 准备送那小子跟他一家人团圆,省得黄泉路上少一口子,倒显得不美了。 可就在他举刀下劈那一刹! 一巨物落地声骤然炸响! 紧接着是一道猛烈冲击波,震的骑兵人仰马翻。 百长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 只一刀光闪过! 顿时将他连人带刀,身首两截! 尘土飞扬,场面纷乱,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士兵,正在高声呼喝!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冰寒刺骨,煞气逼人的凶刃! 一刀,两刀,三刀! 在这三刀之下,竟是连人带马被砍翻数十骑! 被腰斩之人,一时没死透,惨叫哀嚎传遍周边。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等人遇袭了! 虽然百长已死,但各自伍长、什长还在,他们以最快速度整训队伍,结成军阵。 “上箭!” 倒要看看那还在尘烟之中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射!” 嗖嗖嗖,数十支锋利弩箭裹挟劲风冲入烟尘。 换来的是一阵叮叮当当铁石交击之声和数声惨叫。 这时,他们已萌生退意,但退路被堵,又能退往哪里? “再射!” 什长下达命令,第二轮箭雨继续泼下。 “风来!” 一声低沉又浑厚的话音自尘埃中传来。 一时间,北地本就特有的北风在这里刮得更大了! 一道小龙卷自平地起! 先是卷起弩箭入得天上,后又吹散扬起场中尘埃。 待到烟尘散尽。 余下骑兵顿时心中一惊,血液冰凉,一股强烈死意涌上心头,就连胯下久经训练的金贵战马都是四肢打颤,响鼻不断。 来者是谁? 就见头顶虎面咆哮黄金盔,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丈红混铁带,手持一柄滴血氤氲虎头刀! 虎面配虎面,虎爪握凶刃! 阵中浮屠塔,妖将把军震! 来者正是那怀德县令白天王座下冲阵大将凶威赫赫治小儿夜啼虎妖王坤! “妈了个巴子的,跑我治下破我城门,屠我军粮,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 满是倒刺的大舌一舔脸上血迹,黄灯笼一般的虎眼瞪着面前军阵,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倒是对面兵将此时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两股颤颤。 如今他们已经悔死了为何要贪这点小便宜。 现在好了,要直面虎妖。 那种压力,简直就不是人该面对的。 如同实质一般的凶煞之气势,将他们紧紧包裹。 这还没开打,一方士气就降至冰点。 至于说,为什么不跑?明明骑着马呢,哪怕向后跑,也比此刻送了命强。 可是,人怕虎。 那马不是更怕吗?? 现在那战马就跟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四只马蹄子就像钉子一样戳在原地,无论给什么指令,那都是动都不带动的。 “上…上…上箭!” 走不了,那就只能战了! “上你马勒戈壁!” 虎妖飞身跃起,明明是那么沉重庞大身形,行动却轻如飞燕。 重甲啷当作响,刀锋摩擦空气! 由于速度太快,在空中划过一条炽热红光! “阵崩!” 此时兵士眼中哪里还能见得到虎妖身影,只觉一阵旋风扫过,整条街道的灰尘都被吹散开来,干净了不少。 势大力沉一记横斩,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完成出招。 斩击过后,王坤出现在军阵背身处。 手腕一扭,振刀甩血,凶刃有灵,吸魂夺魄。 老虎大踏步向前,头也不回。 一群死人而已。 有甚好看的。 倒是场中尚有一活口。 正是先前家破人亡的小子。 他满脸的崇拜,看着随风而逝的虎妖。 好似在心中暗下了什么决定般。 捡起地上刀剑,戮尸泄愤。 那出刀模样,正是刚刚虎妖的架势。 第123章 误会? 妖气指向罗盘疯狂转动。 陈行甲神情凝重,看着罗盘指针方向,上面妖气的浓度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在来之前,就有听过这虎妖厉害。 可它厉害,也只是流传于军阵之上,知晓它勇武过人,时常以一当千。 一妖一刀,破阵斩将。 这就好比,你要去暗杀一个人。 在出发之前,你调查了对方的资料,发现对方是一名全国武术冠军。 体能优秀,近身攻击力强大,寻常七八个大汉根本近不得对方的身。 为此你做足了准备,等到了地方后发现。 卧槽!对面不仅身手了得,还法力高强!? 堪称武法双修。 自己这一身法力,都不见得是对面的对手,贸然出手,会给对面加餐! 可看着罗盘最后停留的方向,离隐藏之处不远。 他决定冒险前去一探,尽可能多的打探一下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于是陈行甲从怀中取出一道赭黄色符箓,手指并剑指,法力激活,符箓之上铭文转动。 他口中默念咒语,左手深入口袋中,摸出一把沙。 沙尘扬起笼罩全身。 一声土遁术。 整个人消失在屋子内。 待他赶到罗盘所指处去看时。 只是看到了遍地残尸。 他们绝大多数为刀锋所断,死前表情没有惊恐,只有停留在脸上的惊讶与慌乱,似是被人在一瞬间带走了生命。 场中还残留有尚未完全消散的妖力。 以及。 乱尸之中,一个浑身鲜血与内脏的小男孩。 那小子正艰难拖动地上几具女尸,看尸体模样,就知道生前遭遇了怎样的不幸。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回过身,看向了一身法袍的陈行甲。 而陈行甲则在那小孩眼中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凶狠冷冽与残忍。 就如同一只受伤深重的流浪小猫咪,面对任何陌生人都摆出一副警惕与炸毛的姿态。 “你跟他们,是同伙吗?” 小子用手指了指满地碎尸,还特意捡起一把刀,狠狠戳了两下尤不解气。 这话问的,让陈行甲如何回答。 定安军入城后,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他一介修士,实在无力管辖人家,要是干涉过多,说不得人家暗自记恨下来,以后倒霉的会是门下弟子。 说到底,自己这个观主,也是在定安军地盘讨生活的门派。 他陈行甲自有一身法力修为,不惧报复,可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软肋,并非那种无牵无挂的人。 再说,自己也并非长生不老,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还是要吃饭睡觉的,一样会老会得病。 人,终究是社会性动物,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 但是寒武卫干下的这些烂事,他陈行甲是绝对不想跟着一起背锅的。 他只是帮助对付虎妖的,可真算不得什么同伙。 自己半点没有做过欺凌弱者的事情。 他陈行甲可是奉行强者挥刀向更强者的信条。 “你这娃娃,也是个可怜人,但我与他们不是同路人,莫要误会我,陈某来此是有要事。小娃娃,你可曾看到过一个妖怪出没在这里?” 并非陈行甲不够善,看着小子死了一家,还不顾及对方感受的询问问题,而是……他确实没有太将这小子放在心里,非是轻视,而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找到那只虎妖,是多重要的一件事。 相比起一个家庭的存亡,他更在意的还是郡县安危。 只是,如此杀戮之下,怀德县当真能安? “妖怪?呵呵呵,这位老爷,妖怪我没见到,我倒是见到了一位救我的大英雄,若是没有它,我早就被他们给杀死了!” 这……嘿。 陈行甲心中苦笑一下,又不想跟这孩子有过多纠缠:“好好好,大英雄,是大英雄,是陈某我说错了话,还望小娃娃跟我说一下,那位大英雄往哪里走了?” “它救了我,我不会出卖它的,老爷想知道这事儿,还是免了吧,我是不会说的。” “你!好小子,耽误大事,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它了。” 小子面色平淡,仿佛一瞬间成长了太多,也看破了生死一样。 这话一出口,顿时激起了陈行甲的些微怒火! “小娃娃甘愿和妖魔为伍,不顾人族大义,陈某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且好自为之吧。” 言罢他上前一步,将手伸入怀中…… 准备给小娃留下一道护身灵符。 但是那小娃娃认命般将双眼闭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 远处一支利箭! 极速射向陈行甲! 陈行甲心有所感,预知到危险来临! 深入怀中的那只手立即换了个位置,掏出一张符箓,以同样敏捷的速度判断出危机方向,单手一甩! 符箓与利箭凌空相撞! 一团炸裂火光,在距离陈行甲五米外爆炸! “来者何人!?” 陈行甲一声怒喝,闪身暴退! “哼!”曹飞虎冷哼一声,似乎为刚刚那一箭无功而恼,屋顶上,他手持一张铁胎大弓,再次拈弓搭箭,直指陈行甲。 街道拐角的另一处。 十余骑飞驰踏来。 为首者,正是一身戎装的刘世双! 他面沉如水,眼光锐利,和之前那有些瞻前顾后的他,明显判若两人。 就见刘世双孤身拍马上前。 来到了那刚死了一家子的小娃娃身前。 “三娃子!你爹娘和姐姐……” 他看着遍地定安军尸体和四具熟人尸体,其中三位女子都是…… 一股无名怒火充斥心头! 这群天杀的贼军! 着实该死! 都该死! 他目光凶寒,死死盯着刚刚将手放入怀中的陈行甲。 若是自己等人再晚来一步,说不定这三娃子就要被他害死了! 见到是熟人来此。 之前一直倔强的小娃娃,总算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他带着哭腔:“刘…刘世叔…我爹我娘,还有姐姐……哇……死了,都死了,是我害死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刘世双翻身下马,将三娃子抱起,护在怀中。 “别哭,世叔在这,世叔给你报仇!” 昔日友人,惨遭毒手,只留下独子。 这一刻,他终是下定决心,终有一日,要让这定安军好看! “阁下也是个修行中人,竟然要对一个小娃下毒手,汝等定安军之人,当真欺我怀德无人吗!?” 刘世双大手一挥。 身后步骑跟进。 一张又一张硬弓劲弩直指陈行甲! 看得对方如此态度,陈行甲已知解释无用。 更兼他居然在对方军阵之中感受到了两股强大气息。 没有任何一股是弱于自己的。 恐怕只要自己轻举妄动,对方的修士,也会立即出手。 他心中一苦,但是面上丝毫不改淡定的表象。 微微后退一步,表明自己没有敌意,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摸出一道符箓。 施展土遁去也。 至此。 三方终于是全部会面完成。 一场关于怀德县的争夺战。 就此拉开。 第124章 各有算计 军阵之中。 “三娃子,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被刘世双称作三娃子的小孩止住了哭啼,将先前所发生的惨剧一五一十道出。 这每说一句,刘世双拳头便攥紧一分。 待讲完姐姐惨死后,他更是拳头,额头青筋直冒。 就连一向认为定安军还是好人多的沐清真,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铁蹄之下,义军如盗匪,无恶不作。 她只能无奈接受这一事实,认识到了自己眼界与认知的局限。 说到那虎妖一刀破甲数十后,周边兵士都跟着叫了一声好。 可能这是虎妖在他们认知中做的唯一好事。 “三娃子,你去后方歇息,好好安葬家人,这仇师叔帮你报!” 哪知三娃子一个劲摇头:“世叔,我也能握刀,血海深仇我要亲手报,要不然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连一小娃娃都能说出这般话,刘世双便不再阻止,他没理由拒绝一个复仇心切的孩子,尤其是一个连死的不再畏惧的小娃。 战争。 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 “好!有志气!那到时候可得跟紧了我,别掉了队!” 寒武卫装备精良,哪怕刚被虎妖一刀斩损不少,一样有大量能用的部件。 对于这支甲胄不足的起义军来说,是难得的补充。 尤其是,这场中还有不少活着的战马。 虽说战马认主,优良的马匹,陌生人很难驯服。 但是不重要。 对于驯马这种事儿,在场众人,有位大师。 袁穹只要往那一站,再往马头上一摸,轻轻耳语几句。 不管多烈的马儿,都能当场被劝的服服帖帖。 不敢再耍脾气。 待重新武装完毕,这支四五百人的队伍,实力更上层楼。 “还要多亏袁道长相助,不然咱们哪能多出这么老些骑兵。” “刘兄弟客气了,顺手而为之事,不用太放在心上,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我刚刚看过那些尸体了,除了部分被震碎内脏而死,其余都是一刀毙命。” “不敢欺瞒道长,老刘我准备先率队设伏定安军游骑小队,对方都是骑军,正面对敌定无胜算;倒不如等他们与虎妖拼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杀出来,彻底将水搅乱。 同为人族,开始我本无意与定安军为敌,可是他们这一入城后的所作所为实在非人,若是让他们得城,还不知我怀德百姓要遭受怎样的人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留下!” “理应如此,刘兄弟放手去做,若遇不可敌之人,贫道说什么也得帮帮场子!”袁穹拍着胸脯,以他一个现代人的三观来讲,放任平民被肆意屠戮取乐,实在是无法接受。 顺手也打算将和尚拉下水:“不知大师意下如何?可愿与贫道携手?” “阿弥陀佛,若是有妖,小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刚才那耍符的修士呢?” “小僧观那位施主,并无恶意,袁道兄不会以为他要对小童出手吧?” 袁穹心说,我还真以为是,那家伙行为举止就不像是个好人。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咱们跟着走就是了,大师你觉着那虎妖好对付吗?” 法照双手合十毫不犹豫:“十个小僧,也不够那位虎妖打的。” 道士怀疑他在骗人,要不为啥一直小声嘀咕着‘罪过罪过’! ……………………………… “将军,敌军压过来了,咱们要不要先退出城区?这城内街道纵横,不利于咱们骑兵展开,在这与它们拼杀,要吃大亏……” “不,不能退,哪怕巷战吃亏,也绝不能退!此次入城已经侥天之幸,若是拱手相让,再想进来,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伤亡,你看看对面的散兵游勇,还想消耗我们兵力?此次箭矢充足,对付它们不难。 对了,兵士们都归队了没有?” “报将军,归队2764人,有两支整队至今未归。” 统领面色一沉,心知不妙,看来那两队骑兵凶多吉少,甚至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战斗刚开打,自己这边竟然折损了近十分之一的可用兵力,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罢了,兴许是被缠住了,一时间脱不得身,军械营布置的如何?” “将军,已经部署妥当,只等军令了。” “好,等进入射程后,先用火箭连驽车覆盖一轮,把猎妖弩藏好,等候旗令。” “末将得令!” 此刻定安军背靠城门,列阵于前。 城墙之上是早就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他们下马据墙,居高临下。 以高打低,优势在我。 前排骑兵挺枪跃马只等一战。 后排,军械营一众人手,已经完成最后的调整与部署。 城外,散出数十游骑,时刻打探周边情报,看看有无敌我援兵,好及时获悉。 精兵强将手中握,猛虎又如何?趴窝! 此战一举定乾坤,地利与人和,尽夺! 统领意气风发,也没得意忘形,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自然会控制心绪。 他深知战阵之事,任何一点意外都容易引发连锁反应,所以此战在非必要基础上,能不冒险就不冒险,平稳推进,缓缓蚕食。 伥鬼大军沿着一条条街道缓缓汇聚,在虎妖严令之下,向前行军。 沿途拆卸门板桌椅,以作盾牌之用,看起来就像是一支破烂杂牌军,鬼军士气低迷,但是拧不过虎主御令。 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阵! 倒不是说关元道铁矿不多,也不少。 同样的消耗也极大。 人族兵将着甲能与妖魔一战,可若是…… 那妖将魔帅同样着甲呢? 不说消耗巨量铁矿炼出来的紫金铠,单说寻常精钢甲,想要覆盖一只巨大妖魔全身,那也是一笔海量支出。 虎妖的一身重铠,就是白天王用了一座小铁矿的三分之一,才熔炼出那么一整套虎吼重甲。 除了没有灵性,当不得法宝用,其余不管是妖力的导流性,还是韧性与硬度,都非寻常精钢甲所能比拟的。 莫说弓弩了,就是城头弩炮打下来,也就在甲面上刮蹭点漆面下来。 端的是物理防御拉满,刀枪不入。 就这般消耗之下。 那些伥鬼有把短刀、有柄长枪,就算不错了。 可没有海量富裕铁,给它们再铸甲了,又是处于安全地区的弱伥,可真是不配。 眼见鬼兵临近。 数辆火箭连驽车,调整好射角,只等进入射程。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 “准备!” 喀拉喀拉的机械声与紧绷的上弦声传出,让兵士有满满安全感。 “放箭!” 霎时。 万箭齐发,如飞蝗过境,遮暗了一片天空! 第125章 战争从不公平 烈火燃旧屋,兵戈踏故土。 两军对垒处,妻儿仰天哭。 十万男儿汉,持刃将水覆。 大王旌旗展,誓把敌寇屠! 祭我一代人,为嗣开正途。 此战死生无,唯愿帝王出! ………… 更吹落,星如雨。 火箭凌空,密且急。 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 占据了地利优势的骑军,再加科技型军械加持,直接将伥鬼前锋军当活靶子一样吊起来打! 仅仅一轮齐射,就打死打伤数百伥鬼。 要是他们弹药足够充足,岂不是可以无伤单刷了? 这是在远处观战的袁穹心中所想。 当那连弩车发射车被推出来的时候,他心中第一反应就是:woc!喀秋莎!? 像,实在是太像了。 区别是一个是卡车牵引,一个是战马拉动。 尤其是那一排又一排劲射而出的火箭,如果再来点爆炸效果的话,那简直就一模一样了。 话说,这方世界,有道术存在,也有烟花爆竹,按理说存在足够火药的,若是稍加开发,岂不是就能制造火绳枪了?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发明出来。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鬼军眼见死伤过多,也是一咬牙发了狠劲! 要知道伥鬼众可不都是没有脑子的蠢货。 相反,他们之中还有不少是读过书的书生。 尤其是最开始被虎妖看重的那几位师爷,更是略通军阵。 所以伥鬼们能看不出来,硬上就是当炮灰去的吗? 在被火箭覆盖第一轮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既然是当炮灰,那这城内,还真有不少炮灰。 于是,伥鬼们直接就近抓捕大量平民,逼迫他们前往前线,去吃箭雨。 如若不从,就地斩杀。 这怀德的居民,要是够惨的,现在经历了一轮骑兵的追杀,侥幸存活下来的又被伥鬼给抓着到了前边,要他们冲阵吃箭雨。 寒武卫面对上千号手无寸铁的平民,拈弓搭箭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们是不会允许这群平民冲到面前,搅乱己方阵型的。 既然选择了出现在锋线上,那么死亡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馈。 战场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公平从不存在于战争之中。 只有活着和死去。 嗖嗖嗖,嗖嗖嗖。 上千支箭矢从天而降,如同割麦子一样,将大片怀德居民射杀当场,他们死前眼中含着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小一些的孩子与母亲一同被箭矢贯穿身躯,不懂事的小孩子们只以为这是一场游戏。 不是没有人想过反抗,那群少数敢于反抗之人,皆尽被杀,十数伥鬼围着杀。 眼看箭雨要再来第二轮,恐惧害怕的人群,开始狂奔快跑。 有向前跑的,被定安军前锋骑兵,一枪又一枪,穿成一串串的糖葫芦。 有向后跑的,被伥鬼军的督战队,一刀再一刀,堪称一块块…… 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等这一批百姓被消耗一空后,第二批…… 再次出现在了锋线之上。 刚着满地尸骸,还有刚刚没死透的平民,有的可能是自己的邻居,好友,亲朋,甚至是仇人…… 但此刻,他们都在地上抽搐,血流漂杵,人间炼狱。 “快上!快跑!快去!你们这群食粮,再不挪窝,现在就一刀砍死!” 这第二批炮灰不如第一批听话了。 他们踌躇不前,原地踏步。 那,人话听不懂。 刀语,一定能听明白。 负责督战的伥鬼,二话不说立刻开杀,直接践行了刚刚所说的话,不动就是死! 千把人,硬是被砍死近三百后,人群之中还活着的人,可能实在受不了这等恐惧,为了躲避刀锋,不得已,只能向前狂奔。 可前面,就有活路了吗? 迎接他们的,先是一轮箭雨洗礼,后是如林的骑枪! 他们再一次重复了前人的悲惨的命运。 看到这,袁穹实在他妈看不下去了! 这是在亵渎生命! 这是在滥杀无辜! 这两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破口大骂伥鬼残暴,定安军不是人! 如此玩弄百姓的命,如果这天下真是这般,强者可以肆意决定弱者的命运,那他的命运又将被谁摆布呢?他又可以摆布谁呢? “刘兄弟!这已经是第三批了,贫道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去做些什么!” 此时的刘世双反倒是将所有的愤怒都收归心底。 他面沉如水,嘴角下拉。 “道长,我都数着呢,他们不过是比我们先去一步罢了,现在……” “还!得!忍!耐!” 他几乎是咬着舌根说完的这句话,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大哥!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怀德百姓在两边都成了肆意玩弄的畜生了!弟兄们的愤怒已经快到顶了!” “是啊!就是啊!大哥!咱们组这军势,不就是为了护住咱亲人朋友的吗?不能在这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啊!” “大哥!!我现在宁愿下场过去跟这群人拼了,也不想继续缩在这边了!有谁要跟我一起去冲阵!!” “我!” “我!!” “算我一个!!” 应答之声此起彼伏,怀德城中并不缺乏尚有血性之人。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又何尝不心痛!你们现在就去送死,置其余活着的人于何地!?你们都死干净了!那剩下的人怎么办!?如今场景你们也都看到了!难不成指望他们善待百姓吗!” “为今之计,只有忍耐!待他们分出胜负,我们再杀出决一生死!我刘世双今天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既然都是要死,何不死的更有价值点!?” “收起你们冲动!既然诸位都是认可我刘世双的,那就听我命令!忍着!一会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去死!” “好好看着,别忘了咱们的亲友,是怎么死在这群畜生刀下的!” “替他们报仇!” 高大的汉子们,目眦欲裂,可刘世双的话不无道理,再加他素有威望,一个个只得偏着头,唉声叹气,再也看不下去。 第三批平民,又没。 对于死亡的见证会让人成长。 而仇恨的积累会增长无畏勇气。 第三批之后,再没有第四批,时间来不及让伥鬼搜集更多平民。 定安军,依旧严阵以待。 骑兵统领眼中充满嘲讽,这过家家一般的招数,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想用平民消耗他的箭矢,那正中下怀。 他,可是在拖时间。 等候援军到来。 若是这种平民能再多来几批,那该多好啊。 可往往世事不如人所愿。 敌阵之中。 走出了两名铠甲大将。 第126章 冲阵 仔细一看来者是谁? 正是三牛卫中的老大与老三。 这二妖一身披挂,好似那人形高达! 老大手持镔铁双锤,老三持弓胯刃好不威风! “哇呀呀呀呀!!!” 二妖眼珠通红,鼻孔出蒸汽,见到那定安军阵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砍! 这一路冲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气势悍勇,让袁穹想到了古时候那冲阵的无双战将,在敌阵之中杀进又杀出,可能说的就是这等猛将! “放箭!放箭!挡住它们!” 箭雨倾盆,一瞬间两只水牛精就变成了豪猪精! 挂得满身箭矢,丞相当年要是有这等猛将,还用得着草船借箭? 直接挥师就掩杀过去了! 那牛老三见兄弟二妖被射,也不含糊从身上抓起几根箭矢,直接搭在铁胎弓上反手射了对面一个天女散花! 一连拉五弓,回敬出去数十支箭矢! 直射得寒武卫人仰马翻,损兵折将! 似乎尤不解气,自顾自从箭壶之中掏出一支配套用箭,一边狂奔一边瞄准,“崩!”得一声,箭矢脱弓而去! 如流星赶月,在空气中摩擦出一道耀眼红光! 那骑兵统领眉头狂跳,战场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毫不犹豫跌落马下,摔了个狗吃屎! 虽然样子难看,但也躲开了这夺命一箭,那箭一连洞穿三人三甲,才最终在第四人胸口处停住! 主将遇刺,四周亲兵急忙护持! 任谁也没想到,距离如此之远,怎得能射出此等神箭! “快!上一队!拦住那两个莽货!” “将军!你还好吗??” 将军落马,军阵动荡,险些乱了分寸,还好副将及时指挥,稳住军心。 一队百人骑兵飞马迎上! 他们不与牛妖硬碰硬,只是以罩网,绳索,限制住妖怪行动。 又从怀中取出包囊,奋力掷向牛妖,破裂后,溅出的汁水腐蚀甲胄,冒出阵阵浓烟白雾。 这是定安军针对大体型妖怪,总结经验后形成的固有打法。 以马力限制行动,辅以腐蚀物侵蚀铠甲皮肉,让目标尽可能变的脆弱,随后不停轮换上述步骤,直至目标精疲力尽,再以强弩贯穿。 射杀。 可是…… 这里。 是战场。 牛老三发现自身被束缚,行动不能,就连手中长刀都斩不开坚固锁链,哪怕力气大自己一倍有余的大哥,都被那群烦人的骑兵给限制住了! 那牛老大仅凭一妖之力,硬是拖住了五十匹马力! “哇啊!!给我开!!” 牛老大双锤一卷,手腕一翻! 尽起全身之力! 一时间居然定住了战马与骑兵! “死来!” 那是一股磅礴如山岳的巨力,尽管分散在不同的人马身上,那骑兵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暴熊撕扯! 五十骑全部被甩飞向空中! 再被那牛老大狠狠砸向地面! 一身甲的骑兵,被这种重力加速度,外加巨力狠砸之下! 轻则骨断筋折,内脏受伤;重则当场死亡,神仙难救! “哇啊呵呵哈哈哈!!死!死!都给我死!!” 牛老大尚不罢休,再用力抡了一大圈,铁链那头的活人死人,宛若流星锤的锤头,被那大妖再次摔向其他骑兵! 这下可好,骑兵们也没料到这头疯牛竟然有如此巨力,不仅能挣脱束缚,甚至还能反杀??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力气呀!? 牛老三刚一脱困,脑子也难得清醒了一些。 “你们这群蠢货!都给我冲!全冲上来!” 眼见自家牛爷爷如此神威,一时间士气大涨的伥鬼军,得了牛三爷的命令后,也不敢推脱,立即再次大军威逼,冲上前来! “杀呀!” “冲啊!” 眼见对面军势正盛,在大将带头下,正向前军冲杀。 统领这时被下属重新扶回战马上,出声询问:“何人愿意出战,挡住那两头牛妖?” 他话音刚落,一员小将跃众而出! “末将愿往!” “好!有朝气!准你三百骑,前去一战吧!” 小将得令领兵而去,三百骑兵听着不多,但此时战场地形限制下,能同时展开的,也就那一二百人。 所以这些兵力不少了。 看到有人前来冲阵! 牛老三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没毛小子!吃你牛三爷一刀!!看刀!!” 一边说着就以急速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精铁箭,三箭连环,日月星! 三箭如同死神的三道催命符! 直抵面门、咽喉、心口! 那小将初经战阵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牛啊,面对飞驰的三箭,肾上腺素飙升,只见他横枪格挡,转枪再扫,最后再一低头。 艰难躲过这夺命三箭,可此时手中长枪震动不止,就连自己的两只手都已经麻木不堪,那箭矢力道太大,若不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握着,武器都得被磕飞了! 就在他将要松口气时,骤然发现头顶一片阴云盖顶!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这一眼,就是他此生最后一眼。 就看那牛老大趁着牛老三射箭的功夫,飞身跃起,当场来了个泰山压顶! 那小将连人带马一起被压成了肉泥! “啊!?” 小将身后跟随的骑军顿时一窒,这怎么玩?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因这一瞬的犹豫,牛老大欺身而上! 以手中双锤在骑军之中大开杀戒! 那两柄镔铁大锤,当真是大号杀器,沾着就死碰着就亡! 临死前有骑军疯狂反扑,可奈何手中凡铁伤不得对方分毫,只是徒劳无功。 那这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剩余人等,赶紧打马回返,重新归得阵中。 定安军本就受损的士气,经过这闹剧一般的送人头后,再次降了一截。 “将军!那陈观主为何还不出手相助?” 一旁偏将问道。 “哼,那陈行甲倨傲的很,此行只肯跟虎妖交手,也罢,这两头水牛精,没成想如此棘手,让军械营准备,也只能先露出一架猎妖弩了。” 接得命令的军械营。 赶忙从一处隐蔽的地方,揭开了一座已经被架好的符文大弩。 隐约间能看到那弩身之上铭刻道文,似乎是由不知名凶兽巨角打磨而成,弓弦也非一般材料,上弦之后会有光华流转。 一根赤红刻紫纹的弩箭被架在槽中,时刻准备击发。 第127章 试探 一边是士气锁死,没有命令决不能后退半步的伥鬼。 一边是装备精良,肩负任务靠城墙固守待援的骑军。 二者终究还是战线相交,爆发了惨烈的厮杀! 枪如林,箭如雨,人吼马嘶,刀剑相错,人鬼战成一团。 死也战,生也斗,鬼哭牛喊,斧锤硬撼,场面很是混乱。 重甲凿阵,牛老大简直杀疯了,好似得了疯牛病的蛮牛! 路上没有一合之将,眼瞅就要杀穿前军! 直逼骑兵统领。 战线一旦被撕开一条裂口,那后续就是如同潮水一般的伥鬼涌来! 可那将军此时也是真有一股风范,立于中军大纛之下不动如山! 他目光冰寒调度军阵,丝毫不惧那即将杀到面前的牛妖。 牛老三几次试图再次狙杀,可都无功而返。 这等冷箭,用一次就够了,二次再用哪还有什么功效。 “老头纳命来!!” 但见血盔血甲的牛老大终是杀出重围,左臂折断,身上多处遭到腐蚀,一半面门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它右手持锤,猛打猛冲! 再次一锤将上前阻拦的骑将连人带马一起捶烂! “将军!” “莫慌!再让它上前二十步,一击必杀!” 牛老大欺身而上,眼中只有那将帅! “死!!”牛妖怒吼一声,再次加快了脚步! “射!!” 猎妖弩箭早就上弦瞄准等候多时! 在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操弩手按下机括! 弩身符文激活,弩矢瞬间消失! 一道血红亮芒! 从一处民房之中悍然射出! 只一击! “嘭!” 那牛老大的硕大牛头好似一个大西瓜被反器材狙击步枪击中一般! 瞬间炸裂开来! 无头尸体僵愣半秒,不知从哪来的力气! 竟掷出手中大锤! 不偏不倚正砸中统领战马。 之后,轰然倒地。 见敌将授首,寒武卫爆发怒吼,激发强烈战意,一举反推而出! 将伥鬼杀的四处乱窜! 一时间斩杀无数。 “大哥!!!大哥啊!!!” 牛老三不可置信的见到脑袋炸开的大哥,满腔悲愤! “我跟你们拼了!!” 它扔掉手中大弓,双手持刀冲进敌阵之中! 刀法凶猛,大开大合,全不顾自身伤势,只求杀敌,不求自保! 几个呼吸的功夫,刀下就有十余亡魂! 但这不管不顾的打法又怎能持久? 一圈又一圈锁链套在它身上。 这次没了牛老大蛮力相助,它再也挣脱不开。 一囊又一囊强酸被砸向牛老三的身躯之上。 连肉带甲,一起被融化。 不消多久,场中只剩一具枯骨。 至此。 兄弟三妖,全部阵亡。 死的一个比一个凄惨。 可是…… 牛老大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就在统领从爱马身下爬出的时候,一条腿已经被压断。 他强忍疼痛,准备挥师掩杀,一举歼灭这群已经毫无战意的伥鬼时! 一声虎啸从高空而降! 原本发射猎妖弩箭的那间民房,此刻已被风暴撕裂! 龙卷风席卷而过,将里面的弩箭,士兵全部搅成粉碎! 这正是之前一击摧毁秦掌柜据点的那招! “吼啊!” 虎威降临! 人马俱不安! “传令!!下马!!步战!!” 统领高呼!他知道这等大妖威势之下,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也会迫于其威压而不听话。 既然马不能跑,那就没必要再骑着了! 寒武卫上马是骑兵,下马也是优秀的重步兵! 只要拖住这头老虎,胜利就唾手可得! 将令下,众军士下马步战。 “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豆杵子!老子今天不把你们挨个杀了放干净血挂在城门外,老子就不姓王了!” 虎妖虚影悬于高空,扭动身形,做扑食状! 随后再次一声震天怒吼,剧烈震荡的音波让底下交战的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这声波范围之广,就连袁穹一行人所藏匿的地方都受到了波及! 不少起义军士兵都有些痛苦的捂住脑袋。 可想而知,正中心直面其威力的寒武卫兵卒到底该有多么痛苦! 见到下方停顿,虎妖王坤再次施展那招从天而降的刀法! 专门砸入敌军人数最多的地方! 这一砸之下,死伤近百。 随后刀光闪烁,斩首八十! 士兵人甲皆碎。 虎妖身手敏捷,相比于之前的水牛精,它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那些飞来的大网与锁链,不是被其轻易躲开,就是被一刀斩断! “将军!陈观主怎么还不出手!这么打下去,咱们撑不了多久啊!” “哼!虎妖迅捷,这陈行甲定是在等机会!而这机会……就是我等的命!”骑兵统领疼的面色苍白,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接替我指挥,注意好猎弩发射机会!若是说诱饵,这里哪还有比我更合适的?要是我这样死在虎妖手下,那陈行甲回去也不好交代!扶我上马!” 姜还是老的辣。 统领这招一石二鸟,既让虎妖觉着再也没了底牌,能让对方放松警惕,给陈行甲创造机会,又逼着陈行甲必须出手。 若这老家伙真的如此死在怀德,陈行甲那满门满派的日子,以后再定安军的地盘都不好混。 老家伙门生故吏还是有不少的,还是那句话,你陈行甲一个人狂,但你有软肋。 将主手下又不是只有一家门派,互相制衡间,他也得权衡权衡。 “将军!您……要不还是我去吧!” 统领也不说话,只是斜眼瞅了副将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军令如山,还不执行? 再说,你也不够格呀。 王坤出刀再斩! 又是十数头颅落地! 钢鞭似得尾巴一个横扫,抽得七八人落马! 那左手虎爪,也不曾比它手中刃弱上半分! 利爪滑动间,就能将人碎成数段!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人型杀戮机器! 凡是所过之处,血雨腥风,自身又带着风力加持,灵活多变,出招诡异莫测! “你这病猫!吃老夫一枪!” 统领强行驾驭战马冲向虎妖,一路上跑的歪歪斜斜。 一听病猫二字,顿时吸引了王坤注意。 再一看,来者身后竟然插着一面将旗,随风招展。 虎妖哈哈一声大笑,舍了面前倒霉蛋,冲着统领一跃而下! 似是准备从上往下,一刀之下,连人带马劈成四瓣! 眼看就要被一刀劈死,统领神情冷峻,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刀锋临头的那一刹那,他猛然捏碎怀中一丸金丹! 霎时间一套金盔金甲闪现其身! 可这身虚幻盔甲还没坚持一秒,就被虎妖一刀震碎! 但生死之间,一秒足够了! 刀锋被突然出现的金甲阻挡偏斜,统领则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斩给震的横飞出去! 王坤一刀失手,锋刃入地。 就在它想拔出之时! 心头猛然预警! 刚刚那一刀失手,就已经心知不妙了! 而现在…… 三十六道灵符从地底浮现! 陈行甲仿若穿山甲一般,从土中现出身形。 他一手捻着一打符箓,另一只手持法剑! 口中敕道:“定!” 灵符如牢笼,三十六道藤蔓锁住虎妖手脚身躯! 竟一时之间,寸步不能移! 副将见状毫不犹豫! “射!!” 第128章 激战 弩箭如虹。 其势乘风! 陈行甲法剑插地,操控符阵! 他青筋暴起,衣袍猎猎,法力如奔流大江,汹涌灌入灵符之中! 要对虎妖一击必杀! “喝啊!!!”王坤同样回应一声怒吼,“雕虫小技!!” 此刻已是生死关头,它也不敢再留手! 虎妖之前一直都在小心试探,可是它万万没想到对面的修士居然敢玩这么大的,拿主将的命当诱饵,还如此阴险,从地下偷袭! 王坤眼中黄芒四溢,身上躯体也跟着冒出土黄光芒! “当啷!!”一声金铁交击!! 金属摩擦碰撞的刺耳声音,让人感受到一股牙酸。 中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虎妖被困的方向。 急切想要知道战果如何。 可是…… 两支弩箭符文闪耀间,确实命中了虎妖。 但是…… 那虎妖此刻好似变成了一尊铜像! “大师!这虎妖是你们佛门的护法不成?怎么还会那一手金身之术,金刚不坏!?” 袁穹见得此情景,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一身金皮的佛门大能,号称刀枪不入,万法不侵! “道长认错了,虎妖半点佛法都不会,哪里修的来金刚不坏,更像是道门一脉铜头铁骨。” “那你说,用符的那家伙,能不能打得过虎妖?” “难。” 弩箭上的符文,还在为箭矢提供加速度和推力,但是再不能没入分毫! 片刻之后,符文法力耗尽,其中一支歪歪斜斜掉在地上。 另一支,也只是箭头射穿盔甲,露出一个大洞,入肉不深。 那副将见此情景,心中骇然,可是仍不死心! “再射!” 又是两支急速飞出。 其中一支精准命中掉落那支的创口处! “咔嚓……” 虎妖体表外那层金属质感的壳开始寸寸碎裂。 王坤仰天一声虎啸,一把扯掉进入身体的弩箭,滴滴鲜血洒向地面。 而后它奋力挣脱! 地上灵符也开始纷纷破碎,再也支撑不下去。 陈行甲心知不妙,准备抽身而退。 可就在他后跃之时,感觉身周空气滞涩,每动一步都需要耗费大力气,就连刚刚那一后跳,原本是能腾挪数丈远。 而现在只是将将跳了不到一丈。 似是有锁链将他捆绑。 ‘中招了!什么时候!?’陈行甲心中一惊,旋即摸出一把符箓掷向虎妖! “想跑?晚了!” 话音未落,刀锋先至! 鬼头大刀势大力沉,刀身夹杂无量煞气与死魂,陈行甲眼见斩来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只又一只冲来的亡魂,它们伸出血手想要拉陈行甲一起入得其中,感受无尽痛苦! 他已知避无可避,只得抬起法剑,向上横挡! “喀嚓!” 好一招童子拜年! 陈行甲被这一刀斩的,直接双膝跪地,直挺挺跪在了虎妖面前。 面对这等沙场猛将,就他这小体格,确实不够看的,拼武艺的基础,那是要力量够大,一力破万法不是随便说的。 此时陈观主脸都憋红了,那头顶大刀还在不断往下压,膝盖早已压碎了地面。 虎妖居高临下,露出血盆大口,凶厉之气不言而喻。 “打不过,就得跪下!” 随后套了铁板的大虎脚,一脚就窝进了陈行甲的心窝窝里! 这一脚直接将他踹飞出十来米,砸塌了四堵墙! 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略带黏稠的鲜血从口鼻中流出,又咳出一口裹挟少许内脏的血块。 看样子老虎那一下,让他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 陈行甲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飞快吞下,又在自己胸口附近以拇指为轴,食指为针,点了那么几下。 一番操作下来,面色才正常了许多,不复之前惨白色。 用袖子抹去嘴上血迹。 “山君,果然名不虚传,刚一交手,就显露非凡,不过……就这点能耐的话,恐怕……” “废你妈的话!手底下见真章,先吃老子一刀!” 王坤可不跟陈行甲磨嘴皮子,抬手就是一刀飞了过去,鬼头大飞旋转如陀螺,擦着他的脑袋皮就过去了! 陈观主一摸头顶,凉飕飕血淋淋! 嚯!原来是头发被擦掉一大块! 现在发型成了地中海。 一向注重仪表的他,顿时怒极,左手持符,右手法剑,口中诵念五行真灵,听我号令!吾乃真央观第二十七代传人! 五灵法阵,现! 五色灵光粲然乍现,如同一弯挂在天边的彩虹,被陈行甲勾来了凡尘。 其光华夺目,眨眼间就已经绕成一个圆圈。 将一人一妖,囊括其中。 王坤知道事有蹊跷,绝对不能遂了对方的意,它悄悄一勾手指,先前飞出去的大刀,在虎妖召唤下,从后偷袭,由远处飞回。 这次路径,竟是准备一击将陈行甲劈成两段! 但可惜,秃头好似后脑勺开了天眼,提前洞悉了虎妖手段。 只是略一侧身,大刀再次擦身而过! “哼哼,有两下子,那再试试这招!” 长刀在手,虎爷将刀身藏于身后,身体做出一副拔刀欲斩架势来! 眼中神光一闪,似是瞄准了某处薄弱点! 长刀挥砍间,刀气四溢,整座狭小的五灵结界内充斥着那长刀血煞! 刀气暴虐,一如虎妖本身,在结界之内四处流窜,再加之其有呼风的本领,便使得那刀气变的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金主杀!去!” 数道金光腾跃而飞,在半空中化为点点光剑,投射而下,虎妖不屑的瞥了一眼,正欲格挡,却发现自己双脚陷入泥潭,不能自拔,一根根从地下钻出的枯枝,缠绕住了自己腰肢。 就在虎妖准备挣脱束缚之时,一股心火由内而外,开始蒸腾,王坤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热的要沸腾起来了,内脏之中也有一股熟食的美味! 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口渴之感,不由自主涌上心头,生理性的饥饿,口渴虎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今次不知道为何…… 它估摸着肯定是与这阵法有关。 没成想这家伙居然还有的如此一手,真是出乎自己预料了。 难怪敢随军而来,挑战自己。 “山君!这阵法如何啊!?啊哈哈!” 既然对方出招,那自己见招拆招就是了,管他什么五灵八灵妖妖灵的,统统一刀斩开! 第129章 封印 先前腾起的金光。 化作的光剑! 并非变作锋利剑刃。 反而如同雨滴一般,融化为金属汁液,浇淋在虎妖庞大身躯之上。 没一会功夫,就将被束缚住的王坤彻底浇筑成一尊雕像。 饶是虎妖在里面拼命挣扎扭动,也没能打破外面那层坚固金属。 眼看谋划成功,陈行甲也不藏着掖着,立即转化阵法,将一层又一层保险加盖在那层金属外壳之上。 金木水火土,各司其职,形成一道五行封印术! 要说这五灵法阵,从被开创之初起,就只是为困而非杀。 因为杀伤力有限,只能凭借出其不意的效果,将敌人困于其中。 虎妖就是这么中的招。 它以为对面要出杀招,结果是为困而来,属实是出乎意料了,这才不小心着了道。 陈行甲运功做法,裂开土地,将被封了个严实的虎妖给埋进了土里。 结界外。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就连定安军与外面伥鬼交手频率都低了很多,他们不怕死并不代表他们就冲着找死去的,这会战场上能摸鱼,那必然是可劲的摸鱼。 能安稳多活一分钟都是好事。 结果现在就是,全都在等里面大佬的输赢。 带兵多年的统领大人,面对这种情况,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现在决胜的主力不在他们,而在中间结界内的比拼。 哪方赢,哪方就会掌握绝对的优势,届时横扫对方。 坐山观虎斗实在不是袁穹的性格。 他依仗大力气,在街头巷尾内辗转腾挪,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战场前线。 隔着没多远,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闻到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一瞬间他开始怀疑吸血鬼传说的真实性,真会有喜欢喝血的怪物吗? 这场中足足有数千具尸体,流出来的鲜血彻底浸透了这片土地,到处都是暗红色,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怀德百姓的残尸,他们几乎全部都是横死,死前怨气冲天。 如果不是现在战场中的血煞之气太过浓稠,盖过了这浓烈怨气,放在平常,怎么说也会转化出一片小型鬼蜮来。 而提到鬼蜮。 那就不得不说,骨女与白骨法剑。 这二者,一个喜食怨气,一个吸食阴气。 这中间不受二者待见的血煞之气,就全都丢给了柳神娘娘树根底下,那底下还困着不少等候戴罪立功的凶煞厉鬼,正好能将这些血煞当食粮消耗掉,既不污染柳神,又不浪费血煞。 堪称完美的垃圾处理器。 今天,既然碰到了撞见了,战场之中有此等浓郁的阴气与怨气,实在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伥鬼死后本应彻底消散,魂魄化为纯粹阴气,而归于天地间,但是受到场中五灵法阵的强烈法力磁场吸引,被束缚在此地,为阵法充能。 而这阴气再搭配上怀德百姓的怨气,两相结合下。 袁穹就不得不来了。 他之前实在欠这俩宝儿太多了。 基本上就属于是,有事儿她俩上,有福自己享。 就刚刚,老黄书已经在怀里震动了八百次,就为了吃这口好的。 所以,袁穹来到了外围。 又因为,他看到了这遍地快要干涸的鲜血,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地煞养尸法》阵法篇中的一处内容,讲的就是如何利用古战场来加强改造一处地脉的阴煞之力。 道士灵机一动,古战场能行的话,那新战场是不是也行…… 反正这场中也只剩下定安军的将士和虎妖的麾下伥鬼,此处就再没有活着的怀德百姓了。 这两边势力的所作所为,他都有看在眼里,现在是一个都不喜欢,不接纳。 尤其是对定安军,意见颇大。 反正刘兄弟过一会也要跟他们决死一战,那不如在战前。 先对地形做点手脚。 也算是为这两个吃货搭建一个好点的就餐环境。 白骨法剑浮现手中。 “呦,道君,难得还有好事儿想着奴儿~”骨女不请自来,一只胳膊搭在袁穹肩上,另一条胳膊捻着自己的长发。 若有所思的感受着面前浩瀚的怨气。 “我看到了许多枉死之人,他们徘徊在这里,不愿离去,不止是地上躺着的那些被屠杀之人,还有更多……似是很久以前就被束缚在此的冤魂。” “嗯?竟然是这样的?能不能搭上话?” 骨女摇了摇头:“并非所有冤魂都有神志,它们现在的情况,就是一片混沌,被拘于此太久,彻底丧失了灵光,恐怕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袁穹思索片刻后决定:“如此这般,你按照我教你的画法,在这战场周围绘制这些纹路,待绘制完毕,我就发动法阵!” “道君,此阵何用?” “利用此地血煞阴怨,布下一片临时的养魂地,温养生魂,凝聚冤魂,既能将它们归整到一起,事后让法照大师一并超度了,又能改变战场环境,一会要是打起来的话,有利于我施术做法。” “道君的术法总是那么阴间呢。” “多嘴多舌!快去干你的活!” “是是是,我的大道君。 小女子天生就是丫鬟下人的命呢。” 官道之上。 贾良正骑着他心爱的小毛驴。 悠闲惬意,时不时小酌一口淡酒。 就是可怜那驴子深一脚浅一脚,显然是超出了负重范围,呼哧带喘的疲于奔命。 那吊在额前的胡萝卜,晃悠许多圈,都不曾吃入口中。 或许这只驴子知道自己永远吃不到面前的胡萝卜,如此作态只是在逗背上主人开心。 又或者这驴子此刻是真的又累又疲,只想吃一口解解乏。 总之。 当一人一驴翻过一个小山坡后。 贾良遥遥远望,看到怀德县城方向,居然燃起了滚滚浓烟。 他心下一惊,不知城内发生了何事。 心说:不就是抓个贼人吗?用得着那么大动干戈的?还是说,自己此次外出,城内发生了大的变故? 念及于此,他也不敢去赌。 只想尽快回去,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正值起事关键时期,万不能出差错。 他一鞭抽在驴屁股上。 那驴儿吃痛,干嚎两声,提不起速来。 可座上主人毫不怜惜,再次抽打几鞭子。 那驴子反抗不得。 只能认命般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干着明明两头驴子才能干的活。 第130章 脱困 五灵法阵渐渐消散。 战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其吸引。 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毕竟法阵结界这种东西,素来颇有威名。 因为没见过,只听过。 觉着一般这种只闻其名的,肯定老厉害了,说不得亲眼见识过的都死了。 就见那陈行甲衣袍破碎,单手拄剑跪倒在地,一副脱力的模样,一动不动。 “好!好啊!是陈观主赢了!” 骑兵统领大为兴奋,这法阵之中再无虎妖身影,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全军准备!上马突击!!” 之前还在划水的定安军士卒,现在都能手中战刃挥砍出残影! 反观伥鬼一方,士气大受打击,虽然不知道自家虎爷为什么会输,但是现在没了给它们发号施令的存在。 那还打什么仗呀,直接撒腿就跑算了! 于是,一边是人族兵马狂追,另一边是伥鬼们撒了欢的跑。 没有人注意到。 陈行甲低垂的脑袋。 抖动的嘴唇间,正一遍遍重复着:“快走快走快走……” “啊哈哈,陈观主好手段,一会的功夫,就为人间除一大害!在下佩服,佩服啊,等班师回朝,吾定然跟将主禀明情况,为陈大人请功!” 骑兵统领策马而来,身边跟着二十来号亲卫兵,脸上满是笑意,如此大功劳,如此多财富,眼瞅着马上就都要是自己的了! 如何不能让人兴奋呢? 他对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陈大人已经脱力了,快快将大人扶起来!咱们一会可还要开庆功宴呢!” “不要……不要……动……走……快走……”陈行甲喃喃自语,声音小若蚊虫。 如果不将耳朵贴上去,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将军,陈观主好像……一直在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了,末将听不清。” “嗯?我现在腿脚不便,你替我前去一听。” 亲卫领命下马,将耳朵贴近。 “将…将军!陈观主说的是:不要动!走!快走啊!!” “什么!?” 统领顿时大惊!不知为何他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 骑兵统领这人,有勇有谋,且决断速度飞快,他知道陈行甲不会在这里害自己等人,于是毫不犹豫下令道:“鸣金,收兵!” 虽然下属不清楚为何将军也趁着大胜之势收兵而回,但并不影响执行命令。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嘹亮。 原本趁势掩杀的兵将,骤然闻得撤军号角,一时间竟以为是将军那边出了问题,场面显得混乱无比。 可当确认无误后,只得无奈收兵。 不过,虎妖被擒,再想入城也并非难事,倒也能接受一二。 “快,架着陈观主,咱们一起撤。” “不要管我…你们先走…我还能再撑会…” 陈行甲颤抖着双手,以全身之力,扑在剑上,就担心那下面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这!陈观主,莫非那虎妖尚未被彻底镇压?” “磨蹭!快走!不然留下一起死!”老家伙问东问西,实在有忒烦,告诉了有危险,还不赶快跑,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他只好提起最后的气力,吼了一嗓子。 果不其然,见效了。 将军与亲卫,二话不说,打马就走,毫不留恋。 就只剩陈行甲一人一剑,在原地孤零零跪着。 看起来,有些悲壮。 明明打胜了,可为何落了个如此下场? 原来。 初始之时,陈行甲确实借助五行法阵将虎妖暂时封印住,就当他准备进一步加固封印时,那虎妖也开始了激烈的反抗,总之二者算是僵持了下来。 本来在这法阵之中,陈行甲有主场优势,他断了虎妖的妖力来源,只能凭借本源跟自己一点点消耗。 可不知道为何,这五行阵法外,似乎……又被人给套了一层阵图。 原本血腥气,煞气,阴气,怨气十足的战场。 突然间,有那么一股外来的力,将这些纠缠扭曲在一起的负面能量都给捋顺了! 不仅捋顺了,还一点点侵蚀自己这座五行法阵,让陈行甲连维持法阵的消耗都高了两三倍之多。 既要对抗虎妖反扑,又要维持法阵运转。 一下子就将陈行甲给抽干了! 而本来断了“收入”的虎妖这下好了,不仅有了收入,还能更加畅快的吸收曾经属下伥鬼的精纯能量。 此消彼长之间,陈行甲直接败下阵来。 现在那虎妖脱困,只是时间问题,他能做的,就是在其脱困之前,将消息传递出去,让这支寒武卫快跑! 快跑的原因不止是虎妖,还有在外布置法阵的人,那是明显怀揣恶意而来,他隐约之间猜到了是哪方所为。 定是那接走小男孩的那一方势力。 自己可真算是无辜躺枪了。 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恶意的。 为何要让自己承担这恶果。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有韵律的心跳声从地下传来。 以那柄剑为中心点,地面开始出现一圈又一圈的龟裂。 到此时,陈行甲终是再也支撑不住,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随着他的倒下。 地面开始塌陷。 陈行甲跟随崩碎的土块一起坠了下去。 一只巨大的老虎头从地下往上探了出来! 紧接着是身子,爪子,尾巴。 七八丈长,三四丈高的一头超大型斑斓猛虎! 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竟是现出了原形! 它眼中喷火,冒出无尽的愤怒! 刚一脱困,就迫不及待的搜索陈行甲的气味,只可惜一无所获。 于是它撒气似得拍了一掌! 这一掌之下,将几个骑兵和伥鬼同时拍成了粉末。 虎妖环顾四周,发现者定安军已经撤走了大半,剩下一小半还在路上。 而自家的伥鬼,早就被杀到四散奔逃,这一块那一片的,好不丢人。 气的虎妖张口一吸,剧烈的风压从它口中射出,成百上千只伥鬼被它吸入腹内,化为养分,成为调理伤势的绝佳补品。 至于那些尚未来得及撤出的兵士,自然也逃不脱愤怒的虎口。 一同沦为养分。 虎妖见清理的差不多,一跃至城墙上。 它攀着墙边,虎视眈眈望着城外的定安军。 他们,跑不掉。 场中。 留下袁穹一人呆呆愣愣。 自己这养魂地,刚布置好还没三分钟。 就让那从地下钻出来的老虎给毁了个七七八八,不仅如此,它还一口吸食走了大量的阴魂伥鬼! 这还没完,对面还将战场位置给换了。 彻底粉碎了他的如意小算盘。 白忙活了! 第131章 反转 袁穹黑着脸,他觉得自己好笨。 不过受伤的只有他一个。 骨女和白骨法剑都很满意这顿大餐。 不仅将他之前做僵尸时损耗的阴力全都补齐,还大补了一顿,要是顺利消化掉,实力就能稳定提升一截。 城内。 活着的定安军寒武卫骑兵,已经撤出了怀德县城,伥鬼众经过与骑军的交手和被追杀,再加上虎妖脱困后吃了一波,现在已经不剩多少,都是零零散散分散于附近。 刘世双觉得这是个机会。 果断带着自己的军队杀出! 六百步骑。 从各处民房、店铺、街头、巷尾现出了自己的真容。 在刘世双的严令下,军队用最快速度以圆形包围圈,围困住了之前的战场范围。 随后要求各自小队一点点缩小包围圈,中间决不能留出任何大的缝隙。 凡是手臂上没有“刘”字绑带的,必须就地消灭。 不论对方说和谁认识,决不能容情。 伥鬼不值得可怜。 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做到精准剿灭。 此刻起义军兵士们心中很是忐忑,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既然选择了,那就不能后悔,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在剿灭伥鬼的过程中,兵士们内心深处很是沉闷。 谁能想到,往日里一起说说笑笑,看起来老实巴交、能说会道、待人诚恳、热情热心的人,居然会是伥鬼呢。 他们知道这怀德县城内伥鬼众多,很多秘密都藏不住,但是没想到它们那么能藏,如此能隐忍。 这时,一众起义军都愈发佩服刘世双了。 他是怎么做到精细甄别的? 不让任何一只伥鬼混入队伍当中。 实际上,刘世双的方法也很简单,他就跟对面喝酒,假装喝醉后,就要跟对方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这伥鬼哪来的血啊! 为了不被戳穿,只得推脱,或者假装割出血液。 但都被演技精湛的装醉刘世双看在眼里。 当最后一只伥鬼跪地祈降,被刘世双一刀斩首后。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他们忍耐了那么多年,当了那么多年的牛羊,今次终于奋起反抗。 将昔日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伥鬼斩杀殆尽! 他带领一众弟兄们登上城墙。 看看外面战况几何。 城外。 寒武卫与虎妖王坤的对决。 也即将落下帷幕。 纯粹的虎威之下。 战马无法动用,只能是摆设。 跑肯定是跑不过老虎的。 寒武卫残军就只能回头一战。 弓弩刀剑,对战铜头铁骨。 虎妖虽然凶威赫赫,可寒武卫残军也知晓这是至关重要,事关生死的背水一战。 在舍生忘死,不计成本的攻杀之下,其中一千五百人中近一千三百人阵亡,总算是耗空了这虎妖的一身妖力。 让它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释放妖法。 也通过淬毒,火攻,酸性腐蚀,猎妖大弩等攻杀大型妖兽的方式,对虎妖造成 了重大杀伤,不过都不致命。 而现在,登上城头的袁穹一行人,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巨型怪兽一般的老虎,左手爪间,勾起一个小小的人影。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被抓之人正是先前的骑兵统领! 他此时被一根尖锐虎爪贯穿胸膛提溜起来,虎妖狰狞的面目,腥臭的口气,无一例外全部喷洒在他的脸上。 统领现在表情痛苦,冰冷的割裂感正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每一秒身体都在承受着巨大痛楚。 虎妖舒适的享受对方这种因为剧烈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它还时不时用另一只爪子的指尖,在其身上多戳几个洞,就为了欣赏那种痛苦表情。 统帅被抓,按理说应该全军前来救援,但寒武卫此刻,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囫囵个站起来的家伙了。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全军覆没。 城外也遍地都是尸体,骑兵统领艰难扭动头颅,看看满地的儿郎,不由得眼眶一红,流出几滴泪来。 疼痛都不能让其屈服的统领,还是为了弟兄们的情谊,而流泪。 又或许,是他认为,完不成将主交代下来的任务,而遗憾落泪。 “he,tui!” 统领强硬提起了人生之中最后一口气! 混着血水与碎肉,吐到了虎妖脸上。 那虎妖抓着他一声愤怒咆哮,口中唾液溅的统领满身满脸全是。 可这样,似乎犹不解恨。 老虎干脆一口就将统领完全送入口腔中,一下下的用力咀嚼。 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骑兵统领结束了他峥嵘一生。 死相是那么的惨烈。 可是,他却丝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就等着被吞吃入腹中。 为此还特意挑衅老虎。 最终如愿以偿。 这场人与妖之间的战争,结束了。 没有修士的帮助,凡人妄想战胜妖,只能付出尸山血海的代价。 都不一定能成功。 面对着遍地尸骸,它露出猫猫一样的吃饱表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与虎爪。 回头之时,发现城头变换了大王旗。 想自己在外辛辛苦苦一阵打拼,一转眼家被偷了!? 这还了得?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怎得一个两个全都赶在今日妄想骑在虎爷头上拉屎!? 它已打定主意,一会儿就将这群小崽子们的筋全都给抽出来! 有一个算一个,挨个点了那天灯! 可正待它运气蓄力,打算跳上城头大开杀戒的时候。 肚中不知为何开始拼命翻腾,鼓胀,疼痛。 就似有个人在里面耍了一套又一套的关公大刀,刮的它是肝也疼,胃也颤。 好大一个妖魔,此刻也是冷汗直冒。 王坤心想,难不成是刚吃的那货在腹中成精了!? 它大嘴一张就准备给吐出来。 大量空气涌入口中,一时间竟然加剧了那股痛感,就在它意识不妙的同时! “轰隆!”一声闷响! 那虎妖的肚皮。 炸开了! 一时间,满肚子的零碎骨肉,喷洒漫天! 王坤怪叫一声,被这一炸,开膛破肚! 小山一般的虎躯轰然倒地,海量鲜血从破口处涌出,浇灌在这冻硬的黑土地上。 此刻不仅虎妖意想不到,就连城墙上的诸位,更是意想不到! 本以为还有场苦战。 没成想,那老统领终究是留了后手! 第132章 死了?起来打工! “大师!?” “正有此意!” 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相较于二者之间,落井下石的才是千千万。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擂。 天赐良机,就在眼前。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袁穹抓住战机,邀请和尚一起出城除妖! 和尚本就不是一个迂腐之人,面对这等受了重伤的大妖,不上前一搏,难不成等对方寻个隐蔽处疗好伤后,再杀回来吗? 法照背着箱笼从近十丈高的城墙之上,飘然落下,就如同一根向下滑落的羽毛。 落地之时,没有溅起丝毫尘埃。 落地之后,电射而出! 好似一位勇猛的猎人! 道士低头向下一望,几十米的高度,好家伙! 他是真敢跳啊! 墙上凡人目露惊羡神色,对于法照大师露的一手,甚是震撼。 而一想到刚刚做出提议的袁穹,纷纷将目光转投到他身上。 都打算一睹重新换回玄水法袍的道士爷爷,能以一种怎样的手段下得城去。 原本想登台阶下去的他,看着和尚冲的如此之快,担心他孤身上前会有意外,只得一咬银牙。 唤出正在吃饭的白骨法剑! ‘?’ “一会再吃!追上那和尚!” 白骨法剑会意,一滴又一滴鲜血落在地上。 道人与剑霎时间就变得阴气森森,在红亮血光的映照下,摄人心魄! 袁穹一步踏入滴血聚集而成的血滩之中! 下一秒。 法照和尚看到虎妖破碎的胸膛之中,血肉开始蠕动。 原本流淌入地的鲜血开始凝结,骨骼也开始弯折扭曲。 一道人影从虎妖胸腔内增生变大,一直到长成了袁穹的模样。 这一手用出,疼的虎妖嗷嗷大叫,现在它也不敢继续装死了,只得忍着剧痛,强行摆脱那个能血肉寄生的怪道士。 袁穹在空中一个旋转身形,稳稳落在法照身前。 大和尚深深看了一眼道士,不加掩饰神情中的警惕之意。 袁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既然邪道人的名头已经落在了自己头上,那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管它什么力量,只要用着顺手就行了。 难不成就因为看着邪性,就不用了吗? 那怎么可能。 连番大战遭受重创的虎妖王坤,这时候也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本以为赢了陈行甲,败了定安军,就能赢得一些喘息之机。 谁知,对方居然还有后手,还有杀招! 一个佛法高深的和尚,一个深藏不露的道士。 这二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虎妖知道自己身体状态,硬战下去,最终结局难逃一死。 可它有自己的骄傲,与人族和谈? 做梦!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战到底了! 想到那手段阴险的道人,王坤第一时间就收了自己的巨大妖躯。 重新变为了那身高两米多,有手有脚的人型虎妖。 不过胸腹间的大洞依然保留了下来。 但此等伤势,对于重新变为人型的虎妖来说,并非不能治疗,皮外伤都是小事,之前那骑兵统领在胃中爆炸,本想是与虎妖同归于尽。 可奈何,那妖躯实在是坚固,韧性十足,只是炸碎了部分内脏与肚皮。 先前它躺倒在地,原本正在用妖力修复填补内脏,本来还挺顺利的事儿,却被袁穹误打误撞的一招直接给破了! 不仅没能修复部分内脏,反倒又搭进去部分! 这下反而受创更重了,对面这俩人,明显就是冲着要虎爷的小命而来。 所以,为了避免再遭阴狠道士的毒手,再也不敢用受了重创的妖躯迎敌。 “哼哼,和尚道士,还真是臭味相投,狗拿耗子喜欢多管闲事,待会虎爷挨个尝尝你们两个细皮嫩肉的,都是个什么滋味!” 虎头大刀重新归入虎妖手中。 原本胸腹的创口,被它用铜头铁骨的神通强行封闭了起来。 可这还不算完,趁着双方还没有正式交手,虎妖一只手藏在背后,偷偷掐诀。 二十七个指诀…… “阿弥陀佛,小僧先是人,而后才是僧,无论此世能否成佛,贫僧都会为后人开路,哪怕丧失了成佛机缘,也在所不惜,毕竟……小僧当初选择出家,就是听闻佛力能战胜妖邪。 这位虎施主,贫僧还是劝你放下手中刀刃,皈依我佛!” “和尚跟它废话做什么,咱俩并肩子上,一块灭了它!到时候虎皮归你,虎骨归我,如何?!” “袁道长还是这般直爽,小僧恭敬不如从命了。” “叭!”一声音波功打出! 直接破了虎妖藏于身后的指诀手段! “虎施主,你平日杀孽无数,罪孽缠身,如今被冤魂围绕而不自知,何不皈依我佛,贫僧不计前嫌愿意接纳你为我寺护法,许你赎罪千年,化解一身苦厄,如何?” “和尚找死!竟敢戏耍虎爷我!?” 虎妖王坤哪里听得进去这个话,什么冤魂围绕,什么罪孽缠身! 那都是胡言乱语! 这方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胜者生,败者亡! 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妖魔鬼,全都是力量不如自己强,活着都不是虎爷的对手,死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更何况,自己还有手下伥鬼无数,那些伥鬼不是被自己吸食,就是彻底打散归还天地。 怎么会有和尚口中冤魂? 只是为了骗自己罢了! 不过,不是想要冤魂吗?那就给你们见个够! 它单手挥舞虎头大刀,口中怒喝:“解!” 长刀应声分解。 被这口刀所斩杀吸入刀身内的冤魂厉鬼,这时候全都被解放出来! 它们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在身后操控的虎妖,可是哪怕虎妖身受重伤,也不是这群傀儡所能对抗的,它们不得不强行当成提线木偶,一蜂窝的朝着道士和尚二人冲去! 眼见群鬼争先,嗜血而来。 法照和尚不顾地上血污,随便找了个没残肢的“干净”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口中不知开始诵念什么样的经文。 但是明显对冲来的群鬼没有任何效果。 这时候袁穹就知道,和尚是打算让自己来对付阴魂厉鬼了! 法照和尚,也太不靠谱了! 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可选余地。 袁穹阴森一笑。 口中大呵:“让阴魂来找贫道?算你这虎妖昏了头!” “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专业对口!” 说罢! 白骨法剑一瞬就被激活,血脉涌动间,以地面之上兵卒鲜血为引。 白雾凭空而现,森森寒气映骨,一座大型鬼蜮眨眼间就覆盖整片区域! 前一刻死了还没多久的定安军寒武卫。 被道人召唤而来。 继续与虎妖交手。 第133章 伏杀 定安军亡魂此刻很是迷茫。 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又…… 只是亡魂定睛一看,那虎妖就在眼前,与之相伴的还有另一群冲杀而来的阴魂。 杀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 寒武卫虽然残暴,但军事素养还是有的。 尽管迷茫自己为何再现,可现在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 随着副将一声列阵。 他们列整军阵与亡魂绞杀在一起! 虎妖刀中亡魂个体实力,都不弱。 它们冲入军阵,与定安军相互厮杀,互不相让,虽然魂魄被虎妖操控为傀儡,但是它们眼中满是死志,不愿意再受到这等奴役。 所以,它们打法异常凶残,完全是以死换伤,只求一个魂飞魄散。 正是这等不要“命”的打法,让定安军难以招架,一时之间阵线动摇。 可袁穹根本就不管阵线会不会动摇,他要的就是拖住这群凶魂。 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和尚!你到底在念什么呢?还要多久才能好啊?” 鬼蜮之中,法照和尚一身温暖白光浮于表面,好似一尊得道高僧。 他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道士的问话。 可现在,口中正在诵念经文,明显是没功夫回复,为了回应袁穹的问话,他只得加快口中念经速度。 更多的暖白光芒从他体内透出,就连身旁的袁穹都感受到了那股暖洋洋的舒适感。 随着和尚念咒速度的加快。 虎妖这时候感受到身体愈发沉重,好似背负了一座巨大山岳一般,虽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法咒,可束手待毙绝不是它的作风。 虎妖强行调动体内妖力,这是冲着榨干自己最后一丝潜力来的。 鬼蜮顶部! 那巨型老虎的身影再次凝聚起来。 依旧惟妙惟肖,张牙舞爪。 一口狂风吐息,鬼蜮内风云变色! 原本弥漫的白雾,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入天空! 破了这阴雾还不算完,龙卷位移,沿途一路破坏,径直撞入亡魂交战的战场! 不分敌我,一并抹除! 只是定安军没有刀下亡魂的身手,死伤更是惨重! 一小会的功夫,就要再次全军覆没。 龙卷风一路向前推进,狂暴风压已经吹的人衣服都猎猎作响,距离法照和尚的位置只有三十米不到。 此时和尚额头冒出细密汗珠,口中念咒的语速再次加快起来,嘴唇上下翻飞,已经出了残影! 袁穹心里已经快要骂翻了! 倒霉和尚二话不说坐地上开始念经,念了半天也不知道在那念个什么劲儿! 难不成你是在开大招吗? 哪有上来就开大招的?? 还是个前摇那么老长的?? 这下好了,对面的波儿都快怼脸上了,你这边还没有什么效果。 要是那风再往前推进十米,那就别怪贫道不讲道义啦!! “娘的,和尚你还没好吗!?你是看这地方风水好,打算圆寂在这吗!?” “你要是再没点什么成果,贫道可不管你有没有反噬,拎着你就走了!!” 袁穹的咆哮犹在耳边。 可这也不能全怪法照。 打死大和尚都想不到,这虎妖不仅物抗高,法抗同样高得离谱! 法照和尚所念经文,为一种超度经文。 目的是超度曾经的亡魂。 就看那虎妖王坤身上现在爬满了曾经被他残忍杀害的亡魂与伥鬼,它们正四处寻找任何能找到的缝隙,打算撕咬虎妖。 只是…… 铜皮铁骨加持下,硬是不能破防。 现在虎妖身旁围满了阴魂。 都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可就是拿那虎妖没有丝毫的办法! 真应了那句话,生前都不是对手,死了化为厉鬼还想找回场子? 做梦! 狂风依旧,鬼蜮之中浓雾被吹的一干二净。 雾没了,鬼蜮就不复存在。 这是道士的术法第一次被破开。 当昏暗的天光重新照射进这片惨烈厮杀的战场时。 只看沐清真手持一柄短剑,赫然出现在虎妖身前! 原来,僧道二人出城迎战时,沐姑娘一样跟着出来了。 虽没有二者的身手,但楼下城门可没有关着。 她趁着阴雾,一路前行。 围剿虎妖,怎能没有她呢? 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虎妖,替父报仇! 这等天赐良机,她必然会跟来。 就看她目露决然,出手果断! “拿命来吧!” 短剑闪烁寒光,明显不是凡品。 虎妖眼中也是难得露出一丝惊慌! 它万万没想到,这个先前的刺客还活着! 这个被它当成老鼠一般戏耍的刺客,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蹦出来,给予它关键一击! 正义的三打一。 “噗!” “咔” 锋利到足以切金断玉的匕首,整根没入虎妖先前被庚金剑气打伤的左眼眶! 顺着旧伤痕,一路势如破竹,捅进虎头! “啊啊啊!!” 老虎惨叫连连,金身片片碎裂。 就连和尚面前近在咫尺的龙卷风都散了。 而做完这一切的沐清真浑身伤口崩裂,整个人瞬间又变成了血葫芦。 可这没了铜皮铁骨的老虎又能怎么办? 阴魂如同闻着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扑在虎妖身上肆意啃噬血肉,想要将它凌迟处死。 “尔等这群手下败将,安敢食我血肉!?魂飞魄散吧!!” 虎妖左眼插着匕首,仅剩的右眼中凶光直冒,强烈的疼痛与死亡的威胁更加激起了它最后的凶性! 额间的“王”字由黑转红,渐渐消融。 身上的伤势在转换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而周围那群阴魂被一股无形气场格挡在了身外。 而正在此时,和尚终于是念完了经文的最后一字。 就见虎妖身周阴魂表情不再狰狞凶厉,反倒是和善不老少。 点点白光从它们体内点亮,每亮一分,虎妖的气势就弱一分。 当成百上千的阴魂全部被点亮时,虎妖仿佛被抽了骨髓根基一般,好不容易膨胀起来的气势,瞬间下滑大截! 原本就不佳的精气神,直接萎靡到了顶点。 修复好的伤口,又开始恢复原样,变得糜烂不堪,整只妖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灵魂得到救赎超度,终是不用再被虎妖折磨利用。 它们对着和尚遥遥一拜,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轮回去了。 目极处,一支大军正狂奔突袭,拼了命的赶路。 它们红皮锐骨,形似人而非人,手持枪叉,身披轻甲。 正是自宝德而来的援军! “柳神!” 袁穹大喝一声! “出手!” 第134章 雷指与过往 绿柳长条青枝叶,树影擎天雷霆劫。 破云现日光重临,柳神一指虎妖猎。 ………… 光影巨树好似擎天建木! 树冠犹如撑开了天际,顶破了那常年盖顶的厚重云层。 一束束温暖的日阳透过柳神法相虚影,降临在怀德县城之中。 城内众人全都下意识举起一只手,遮挡在额头间,避免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有再亲眼见过太阳了,啊哈哈哈……”一位牙齿都快掉光的老者,撑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样子,好像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将其吹飞。 可现在,老头哈哈一笑,将手中拐杖一扔,挺直了腰板,大步迈入光束之下。 阳光之下,他一步一消融,也从未停下脚步,直到彻底消散。 原来,他是一只伥鬼。 刘世双眯着双眼,仰头凝望那火热炽烈的大日,光束照耀之下,为他驱散一身寒意。 “这就是,真正的太阳吗……” “还真是,耀眼啊……” 他活了三十余载,第一次透过那犹如天幕一般的云层,看到真真正正的太阳。 那一刻的那种震撼之感,难以掩饰,他只是觉得伟大,宽广,仁慈。 它愿意平等的照耀着,温暖着每一个人。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沐浴在阳光下,只是…… “轰隆隆……” “咔嚓~~!” 晴天一声霹雳! 一道青雷自树冠顶部悍然劈下,刘世双穷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抹飘逸潇洒空灵的窈窕身影,轻松写意的向下斩出一指。 一指落,雷霆落。 雷指诀! 青雷好似投射而下的一柄战矛! 精准又笔直命中此刻不能动弹的虎妖王坤! 纵使雷霆加身,哪怕明知身死,它依旧不屈的仰天咆哮。 发出属于自己最后的怒吼! 它不甘也不屈。 强大如虎妖, 有的一身铜皮铁骨,神通术法,可最终也要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弄人。 在雷霆彻底击中它的前一刹。 过往的一生,在眼前走马观花般划过,那是属于虎妖王坤灿烂又悲惨的一生。 “哎呀?哪里来的小猫咪!跟姐姐回家吧,咯咯咯~” 漫天鹅毛大雪向下飘。 一位赤足雪白,涂着豆蔻的骨感美女身着轻透纱衣,漫步在这林间荒道。 似是感受到了一股将要熄灭生命火焰的小兽。 她轻踏飘飞,鬼魅一般。 来到了一只快要被冻死饿死的小老虎身前。 哪怕快要死了,但身为老虎的警惕与不屈,还是让它对着面前女子龇牙咧嘴,露出了那一口可爱小虎牙。 只是这般可爱又倔强的模样,直惹得面前女子笑,她捂着颤巍巍的胸口,同样露出一口洁白贝齿,双手成爪,学着小老虎的模样。 “嗷呜,牙都没长齐呢,来,让姐姐看看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说着就开始上手了! 任由小老虎如何反抗如何不情愿,还是被面前女子给霸王硬上弓,掰开了后腿儿~ “哎呦,还是个小男孩儿啊,跟姐姐走吧。” “来吧!” “别害羞嘛,姐姐又不吃了你。” 小老虎怕了。 它再也不敢耍横了,它觉得面前女子要比它还吓虎的多,精神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我都明明拒绝了!什么叫别害羞啊! 没看我抓着这棵小树,把树皮都抓烂了吗! “哦!我懂了,你是舍不得这棵小树,它是你的好朋友吗?” “没关系,姐姐连它一起挖走,这样你们就能齐齐整整团团圆圆了。” “姐姐我呀,可是个好…姐姐呢。” 山林道间。 一位绝美女子肩头扛着一棵小树,树的一头是一个大号酒葫芦,另一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小老虎。 “你额间有‘王’字,倒是跟姐姐我有缘了,此地名为土申坳,不如以后你就叫王坤吧,嗯~” “来来来,这天寒地冻的,不喝几口酒可怎么熬过去?” “你这牙都没长齐的,好悬没饿死,喝酒喝酒。” 女子一招手,酒葫芦自行飞入小老虎嘴里,变成奶嘴大小,就往里面灌酒。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四十斤的虎,二十八斤的酒。 这一顿灌下去,小老虎好似看到了被猎户围杀的虎妈在向自己招手。 是啊,那只母老虎,被一个村子的猎户设下圈套,围而杀之。 要不是当初虎妈提前将崽子藏好了,说不得就这小虎崽子也得一起被杀。 但这样又如何? 还不是让小老虎亲眼目睹,母老虎被猎户剥皮,割肉,切骨。 分成了无数块。 这天寒地冻的林子里,没成长起来的老虎,可不是老虎。 是食粮。 常规自然界中,冬天少有大型猎食动物出没,它们很多都会选择冬眠。 但这里,可不是常规自然界,是有妖怪的。 一个运气差,那就是身死。 就像现在,被这女魔头给抓起来绑的结实。 这还没给自己剥皮呢,就要给自己灌料酒,指不定一会是怎么当下酒菜。 再说,这娘们精神思维不太正常啊! 把酒当奶水喝! 好在,命大,没死。 在白姐姐“悉心”照顾下,小王坤打小就学会了十八般厨艺,一手精湛刀工,凌厉又狂放。 煎炒烹炸焖,炖煨熘扒烧。 那更是样样精通。 一手风法天赋,更是助它控火控温,保证菜品火候。 铜皮铁骨,徒手探滚油,感受油温几何。 那一年,它才五岁。 本以为自己就这样能安稳度过余生,以一个厨子的身份。 直到…… 那天夜晚。 一群人族修士杀来! 毁了白姐姐的孤儿院! 他们口中高喊斩妖除魔,斩草除根,扼杀危险于现在! 白姐姐孤身迎敌,显出白骨本相。 可敌人太多,不能尽数拦下,于是凶手一刀又一刀!斩杀了昔日同伴! 那都是白姐姐一个又一个亲手收留的伙伴! 小王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亲友家人,死了。 他摇着小兔子满是血污的身体,一边哭一边说:“醒醒,快醒醒啊,我再也不往胡萝卜里藏辣椒了,你醒醒好不好……” “小狗你也醒醒,我再也不用姜装肉给你吃了,呜呜呜呜……” “你们醒醒啊……” 倔强如老虎,竟也难过的落下了眼泪。 因为。 家。 再一次没了。 还是毁于人族之手。 从此天地间,再也没有白姐姐,虎大厨和小妖伙伴。 幽幽数百载,弹指一挥间。 往后只有关元道广平郡白天王。 吞人噬魄虎先锋。 待到王坤再次睁开双眼,雷霆已至眼前! “白姐姐啊……” “再也不能喝你的酒了…… 第135章 攻城 青雷击穿眉心中的“王”字。 精准又稳健。 柳神娘娘斩出一记雷指诀后,法相并未消散。 依旧撑开天幕,让阳光打入此地。 她意在威慑不远处的夜叉鬼军阵。 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哈!死了!养父啊!您看到了吗!这只虎妖终于死了!死在了煌煌天威之下,哈哈哈,终于死了……” 沐清真整个人瘫软在地,看着那明明已经死了还怒目圆瞪,眺望远方的虎妖。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仇人已死,无憾了。 想到这,沐姑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根一直提起来的弦一旦放下,整个人都松弛起来。 幸福的昏了过去,开始呼呼大睡。 水深难见底,虎死威还在。 哪怕王坤此时身死,仍有一股凶煞威势弥漫场中。 久久不曾散去。 袁穹走上前去,试图合拢虎妖双目,奈何个子不够高,根本够不到。 “尘归尘,土归土。” “有些事,就是这般冤冤相报,往复循环。” “此非天道,乃众生欲念所至,实难调解。” 道士伸出手指,一点老虎腰腹。 星星点点金光浮现,化为粒粒尘,飘飞入得书册中。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伴随着一盏魂灯熄灭,虎妖王坤身故。 白天王神情怔怔,回想起了它小时候的模样。 “来让姐姐看看是男是女,哇哦~中奖了,是男娃哎。” “坤儿(儿化音)啊,家里没粮了,要不你出去卖艺吧?就演那个跳火圈。” “坤儿啊,去打壶酒。” “什么银子?老娘凭本事让你去打酒,凭什么要给你银子??” “诶嘿嘿嘿,让我瞅瞅小金库!” “听说你把那夜叉小鬼的一身尖刺都给剃了,有没有此事!?” “啊?嗷,是拿去做鱼叉了呀,我说夜叉鬼宝宝怎么满身都是鱼鳞跟鱼腥味,你还拿它打鳞了是吧??” “要不是老娘我悉心教导,你怎能如此快速掌握神通!嗯!?还翻白眼,好啊你啊,四岁了!翅膀硬了,要单飞了是吧!你走吧走吧!我倒要看看没了你,这个家是不是得散!” “坤儿啊……你快回来吧……家要散了……大家伙都要饿死了……” “呜呜呜呜!!终于又活了,你不在这三天,兔子饿的都啃辣椒了!” 白天王将两盏已经熄灭的魂灯抱于怀中。 口中轻轻呢喃:快了……就快了……血债就需血来偿…… 姐姐。 替你们报仇。 滴滴血泪,从白天王阴柔的面颊上滑落,掉在地上,变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这女人此刻性格与气场,完全跟虎妖记忆之中的女人判若两人。 一个大大咧咧,热情开朗。 一个阴阴柔柔,狠毒残忍。 …………………… 眼见虎妖业已伏诛,城头之上爆发出阵阵欢呼! 随着虎妖的败亡,城中的伥鬼也尽数与之陪葬。 “好!好啊!袁道长果真是神人!竟然能引来天雷助阵,一下降虎妖劈死了!” “是啊,大哥!我看法照大师就往那一坐,啥都没干,就连沐姑娘都出了份力,也不知道大师下去是干什么了?” “要是这位道长,能将外面追来的兵马也给一起劈死就好了!” “兄弟们先消停消停!赶紧让道长大师他们回来!” “老二,你去后方继续组织人手,安排守城!” “老三,等外面三人进来后,你想办法将城门给堵上,必须堵死!” “老四,收拢城里定安军残余装备,继续武装好咱们。” “老五,你去找找能不能把那个碎的大弩修好,能凑合用就行,对咱们守城有大用!” 众兄弟们在刘世双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各自去忙。 整座怀德县城在有效可靠的命令下,缓慢运转起来,如同一座庞大的战争机器。 随着柳神被袁穹收起,他们头顶的阴云重新聚集,但是心头的阴云已然消散掉。 所以,每个人都是极其卖力配合刘世双的调遣。 众人也乐得这个头脑清晰的领头羊带领他们打这一仗。 只要挺过去了…… 袁穹看着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沐清真,袁穹一把将她对折扛在肩头,闷头就往回跑。 不跑是傻子! 他身后是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军阵! 兵过千,没有边,兵过万,没有沿。 有经验的斥候只要打眼一瞧,就能知道这支夜叉鬼军,数量怎么着都得有个一万。 它们火急火燎,一路之上就跟被烈火烧了屁股一样的赶路,随时能看到有体力不支者摔倒在地。 被后方踏上的无数大脚踩成肉泥。 “和尚快走!别念经了!对面来援军了!这可不是咱俩能解决的!” 可是他回头一望。 哪里还有和尚的影子。 “干!跑的倒是快!” 城门处,法照背着箱笼早就一路小跑入得城去。 不多时。 兵临城下,那些夜叉鬼列阵排军,气势好不雄壮。 一个又一个方阵在前,随时准备攻城。 城上众人也是严阵以待,个个神情严肃紧张。 那些夜叉似是饿了许久般,将定安军亡故的尸身全部捡拾起来啃食殆尽。 一地的枯骨,证明了这支军队的凶残。 它们是真的食人。 如果被它们踏进城中,恐怕满城百姓的性命皆不保。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誓死守城的决心。 军阵之中跃出一员人高马大的夜叉。 它来到城下喊话:打开城门,饶尔等性命,如果不然,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无不觉得这是在糊弄傻子。 曹飞虎拈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眉心! 那劝降之辈,当场身亡。 这下算是没得谈了。 也激起了夜叉鬼军的凶性,在敌方将领的指挥下。 大喊“屠城!” “屠城!” “屠城!” 一边呐喊呼喝,一边排兵布阵。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搏命一战,忘却生死的时候! 只见那夜叉鬼军,已经列好的军阵之后。 出现一个骑着驴子的年轻文士。 那人手中擎着一面古老的残破战旗,高举挥舞! 北风呼啸,战旗迎风。 来人口中怒喝:“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