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海》 卷一 情中侠 卷一 情中侠 奇女子 《金壶避墨》:自有战争以来,豪杰之士纵身戎马间,建功立名,人才辈出。而世间的非凡女子,也不愿在闺帏里终其一生,我所听说的杜氏女,便是以勇略著名于世的。 杜氏,名宪英,河南人。她的父亲是有名的秀才,家中藏书数千卷。自幼从少林学习拳法,拳术精绝。等他生了女儿宪英之后,爱如掌上明珠,以藏书及拳击进退诸法教授她。宪英颇聪颖,诗书过目不忘,拳法一点即通。曾将古今兵事辑为一书,藏在枕中,闲暇之中翻阅。父亲病重时,告诫她说:“我晚年才生你,来不及为你订下婚姻大事,你母亲年纪又大了,也不能为你操心,你须自己判断好坏,自己作主。婚姻是件百年大事,疏忽不得,不要像世上的一些小儿女,羞涩不言,听人摆布。”说完,就去世了。 父亲死后,母亲去娘家小住,在那儿她见到两位年轻人,一位姓周,一位姓郑,才貌相当,都是姑表姨表亲。母亲觉得这两个年轻人都不错,便私下里和女儿商量。宪英叹息道:“文武兼备的人太罕见了。郑生致力于举业,成就不会太大;周生专习武功,为人也厚道,他还可以。”母亲说:“现在黄河决口,田地荒芜,盗贼四起,习武的确更好些。”于是便托人与周家交换了生辰八字,不久,就结为伉俪。婚后,两人感情日益亲密,别人都称他们是天造地合的一对。 第二年,粤贼向北进犯开封,以大部队攻城,而一些小股部队则四处掳掠,闹得开封城内城外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见此情形,宪英夫妇聚集了远近村落二百多强壮村民,分为二队,每人率领一队。这一队中又分为二队,共是二正二奇。粤贼来后,见只有几十个人在抵抗他们,以为不足为敌,便直冲女阵。 女阵假装败退,退到丛林中。周生突然率领人马从树林东侧大呼而出,贼兵猝不及防,慌忙后退。而西侧又冲出一队人马,喊杀声,火炮轰响声,交织在一起,山谷树梢旗帜飞扬,不可数计。贼兵惊慌拼命溃逃。距丛林四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破庙,宪英断定敌人兵退时一定会向破庙撤退,便先在庙里设下埋伏,等敌兵来时,给他个突然袭击。果然不出所料,慌不择路的敌兵向庙中撤来。刚到庙门口,就听到一片喊杀声,贼兵无力抵挡,村民们像杀鸡宰鹅一样叫贼兵脑袋搬了家。 贼兵的头目见自己的部队溃不成军,也择路而逃,宪英紧迫不舍。交战数回合,分不出胜负。头目回过头来瞅着宪英嘿嘿大笑,宪英也笑了起来,并乘其松懈之机,拿起长槍向他的腰部刺去,刺伤了他的肋骨,他翻身落马。头目见自己被个女子败下阵来,极为恼怒,大吼道:“我左山虎三十年骁勇,不料竟死于一个女流之手,岂不惹兄弟们笑话!”此时,贼兵已经远逃,太陽将要落山,宪英便下令鸣金收兵。而周生却穷追不舍,最后坐骑陷入泥潭中。他有力使不上,被敌兵捉去了。 去侦察的村民把情况报告了宪英,一检查,共少了四人。宪英大怒,率领二十个骑手飞驰而去救人,但已来不及了,贼兵已把周生押回兵营。宪英见丈夫被抓,非常痛心,便设下一计搭救丈夫。返回住地后,她便去查看左山虎的伤情,见伤得不重,还可支持,就让人急取创伤药为他治疗,并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随后,又安排下酒席请左山虎赴宴,而暗地里却在酒中放了慢性毒药。席间,宪英殷勤劝酒,并说:“我原来以为你就是个寻常的蟊贼,现在才知道你其实是位英雄豪杰,阵上不能相让,请你谅解我。”宴后,亲自扶他上马,让人把他送到离贼营几里的地方然后返回。左山虎回营后,极力赞叹杜宪英贤良能干,对她不但不恨,反而还感激她,并因此而释放了周生,让他掌管花名册。第二天,左山虎毒性发作而死。村人去请教宪英:“你既然要放他走,干吗又投毒?”宪英说:“先吃了我一刀,我又假言安慰他,这种感激之心不会长久,时间一长,他又生怨恨,一定会杀了我的丈夫,让他正在感激之时死去,其他的贼也不会再改变他的决定了。”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很叹服。 赞扬道:“我们这些人的确不如!” 宪英等了周生三年,周生也没归来,而母亲这时也亡故了,宪英便拿出几万钱买了位身强力壮的婢女,教以武艺,跟随她云游阜城连镇,暗中寻访周生的下落。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于是两人又由皖北间道至江南。一天,她们将船停泊在江港。在她们的小船边还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主是位有钱人,他与商人合伙贩运货物,为了逃避关税,他们冒充读书人去杭州赶考。船刚停泊不久,岸上便来了位僧人,穿着宽衣大袍,戴着遮面的斗笠,走到泊船的对面,便坐下敲木鱼,将衣钵短杖放在身旁。老僧看了看宪英,又盯住了那些商人,看了好久,叹息着走了。这时,只听远处传来笳管声,接着岸上便来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那散步徘徊。商人们正想结交书生,来帮助自己混过关卡偷漏关税,便登岸把他们请到了船上,煮茶倒水与他们闲聊。彼此互通了姓名籍贯后,“书生”们就开始纵论天下大事,其间也杂以文字科名语、农商语、兵语、青楼妓院谐谑语。商人们除了买卖经纪外,别的一窍不通,只能目瞪口呆地听那些“书生”神侃。“书生”说:“我们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你们真是去杭州赴试的吗?”一位商人说:“实不相瞒,我们是贩运一点货物,前面关卡很多,想拜托你们帮帮忙,让我们逃脱税金,等到杭州时,一定重谢。”书生说:“是否安居乐业,是否生活闲适,前生已经有了一定之规,我们萍水相逢,说明是有缘份,这区区小事,还说什么报答呢!” 于是拱手告辞,临走时看了一眼宪英乘坐的小船。 商人们回到船上,都很高兴,便尽说一些下流话逗乐,还不时地拿眼偷看宪英。此时,婢女在后舱假装睡觉,宪英生气地说:“身死财丧还不知,竟有心窥视人家的妻女!”商人闻听此言,甚为惊讶,密语了好久,猜不出会遇到什么灾难,最后怀疑宪英的船是盗船,于是大家纷纷跪下,请宪英饶命。宪英哂笑他们说:“我的船上没有盗贼,刚才和你们坐在船上闲聊的,和坐在岸上敲木鱼的僧人才是真正的盗贼。你们家拥巨资,每日醉生梦死,岂知世路艰险凶恶呢?”商人们都点头称是。宪英又说:“处世需要才能,即使是兵戈扰攘中带钱货远行,也非大有才能不可。如果自己没有那份能耐,宁愿坐在闺房中哄孩子玩,也别拿买命钱往虎狼的口中填。现在就要身死财丧,而自己还不晓得,竟有心偷看人家的妻女!”商人越听越怕,忙问她怎样办才好?宪英把婢女叫出来对商人们说:“这是我的前锋燕支将军。你们要是害怕的话,都到岸上躲避,否则,就老老实实躲在船舱里等着,千万别露出声影,我两人尽力抵挡他们,至于能否抵挡的了,就看你们的运气如何了。” 到了夜晚,又听到笳管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宪英说:“没错,是盗贼们行动的信号。”商人们一听,吓得不敢动窝。 既不敢上岸,又不敢躺下,只好紧闭舱门,吹灭灯火屏息静气,在床上缩成一团。此时,下弦残月初出,繁星闪烁在空中,略辨人影,两岸芦苇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宪英想:如果迎战,彼众我寡,不易制服,不如等他们来到,出其不意刺杀他们。于是,与婢女约定说:“昏夜行动不便,彼此以发髻上的明珠映月光为记,免得误伤自己人。”不久,盗贼们果然先登上商船,前边的两个人不知道是谁,第三个人显然是那位坐在岸边敲木鱼的僧人。这些人昂着头四处看了看,便去夺商船门。宪英手持利剑冲上前去刺杀,应手将盗贼杀倒在地。其他的两位见同伙被杀,大叫着“上”,就竞相奔往宪英的船。宪英挥舞着利剑,银光闪耀,就像在耍着一条白色绸带;女仆手持双铁椎,从宪英后面跃出,光辉上下如球。贼方避开利剑,不料婢女铁椎又打来,左右开弓将两个盗贼全打入水中。鏖战方急,商船后舱又大喊盗贼上了后舱顶。婢女跃身登上船舱篷顶,左臂被盗贼刺中,她忍痛扔下铁椎换了一把刀连连劈下,贼也受了伤,忍痛狂奔而去。等点灯一照,见船头篷顶都是血。商人们见盗贼走了,才战战兢兢地出来致谢,人人面如土色。宪英训斥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回舱去了。 宪英和婢女回到自己的船上,为婢女裹好伤口,让她躺下休息,而自己独坐着等待天亮,以防备不测。第二天,正想解缆启航,突然逆风大作,宪英只好继续停泊,等风顺了再走。 中午时分,有几十艘楼船从上游乘风而来,也停泊在港外。商人们又大吃一惊,以为是盗贼们来复仇。派人一打探,才知原来是某营王总督率领部下巡游缉拿盗贼。军士先来盘问商船,商人们说“去赴试。”“赴试为什么载着货物,莫不是盗贼吧?”商人说:“我们不是盗贼,而是遇盗贼幸免的人。”军士见在商船这儿没问出个名堂,又去问宪英的船。宪英还没来得及回答,商人说:“这就是杀死盗贼救我们命的恩人。”军士见两位女子而没有一位男人,商人们又不像读书人的模样,便开始怀疑他们的踪迹,没完没了地盘问。宪英大怒,说:“别费话,我就是杀死左山虎的中州杜宪英,你们问我干什么? “话语未落,忽然有一人从楼船跃出登上宪英的船,以急促的声音问道:“杜家英娘在哪里?”宪英茫然不知所答。那人又问:“英娘不认识我啦?”宪英一看,眼前站着一位四方大脸,身材魁梧的军官。好像有点像她的周生,但周生没他那么多的胡须。正猜测间,那人又说:“我就是河南的周生,与你是夫妻呀!今天率军队缉拿盗匪路过此地,不曾想遇到了你。”宪英还是不敢答应。周生便说:“你不记得嵩山射虎时吗?”宪英说:“弓衣金弹在哪儿?”周生说:“放在洛水犀腹中。” 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俩人明白,这是当初闺中隐语。问答既合,宪英不觉流下泪来,抽泣着说:“我为您,已经尽到力了,幸亏神明保佑,让我们在此相见,可是你怎么不姓周而改姓王了呢?”周生便简略地叙说了他被俘改姓的经过。原来,他被左山虎的部下抓获后,左山虎因宪英的关系,放了他一条生路,左山虎死后,他便劝说左山虎的残余部队投降了。主将王公见他聪明能干,很赏识他,就让他跟随己姓,并任命他为守备,跟着王公征伐江皖一带。后来又保荐他做了总督,还赏赐给他花翎,封赐勇号。周生说了他的经历后,又问宪英什么时候渡的江?婢女是什么人?宪英还没说完,商人们便在船头叩首请求拜见总督。说是为了感谢宪英的救命之恩,愿意送给宪英五百两黄金为她祝寿,宪英坚决不收,只是嘱咐他们以后多加小心,如果再遇到麻烦,她也没办法帮忙了。商人们都被她的豪侠之气感动得哭了,连连拜谢而去。 周生结了巡查缉盗的事,当日便称病辞官,与宪英一起隐居嵩山,每日读书种菜以为乐。婢女回家后,嫁给了某千总,她的勇力比丈夫不知大多少倍。先前提到的那位郑生,一辈子也就作了个秀才。 岂有弃夫而能久安于吾者 《山斋客谭》:康熙甲寅年间,浙东发生叛乱,盗贼兵匪蜂起,官军前去征伐,胜利凯旋。征伐的官军中有一位蒙古士兵,他住在钱江一户百姓家,趁兵荒马乱之机劫掠了一位妇人。 这妇人稍有姿色,蒙古兵十分宠爱她。后来妇人的丈夫多方寻找,才打听到妻子的下落。于是,便哀求蒙古兵把妻子还给他。 蒙古兵很同情他,两人便商量好价钱由丈夫把妇人赎走。等蒙古兵让那妇人走时,她竟不同意。蒙古兵很生气,把钱扔给了那位寻妻的丈夫。丈夫没办法,只好哭着走了。那妇人见丈夫已走,便在屋里破口大骂。蒙古兵走进屋去,对妇人说:“你何不跟我到熟人家中去住几天,免得你丈夫再来找你。”妇人欣然从之。两人登上高山,又转弯抹角地来到一个山谷,此地极为荒凉。蒙古兵拔出剑来数落她说:“你这不仁不义的女人,哪能抛弃了丈夫还会一辈子跟我安心过日子呢!”说完,不顾妇人哀求,一剑把她杀死,将她的尸体扔进乱石中,转身回去了。 云娘 《秋灯录》:密云的汪参将,是广陵人,他有位仆人叫王忠。王忠闲来无事,常去镇里的李家酒馆。酒馆主人见王忠老实厚道,便把十八岁的女儿云娘嫁给了他。不久,汪参将任职期满,要返回维扬。临走前,他叫王忠去准备车马,还让为云娘配置一辆。云娘听说后,对汪参将说:“大人您行李物品甚多,取道河北,征途不靖,请让我身穿军人服装,拿着弓箭以防意外可以吗?”汪参将听了云娘的话,很是惊异,便授给她五石弓。云娘把弓拿在手中,像折草梗一样把它折断了,连换了几个弓,都不称意。云娘回头对王忠说:“这些弓都不行,还是取我家的弓来吧!”待王忠把弓取来后,云娘便腰别箭袋,身挎大弓,骑着骏马,跟在行李车后向前走去。 此时,为乙卯年。那年头,天下不安,群盗塞路。队伍走到一处荒原,云娘纵马向前,远远望见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奔驰而来。转眼间,一支飞箭射过来。云娘一挥衣袖,弓箭应声落地,接着又一箭射来,云娘伸手把它接在手里。随后,云娘拉弓射箭,吓得拦路贼扭头便跑,没逃两步,云娘手中的箭已射向一贼的后脖颈,贼被射下马,倒在地上。云娘乘胜又射一箭,另一拦路贼也当场毙命。拦路贼见连丧二人,自知不是对手,仓惶逃走了。 在云娘的保护下,参将安全地回到了家中,没有丢失任何一件物品。云娘不仅武艺高强,人也长得漂亮。参将的儿子一见倾心,便想与她相好。云娘说:“我这卑贱的女子,能被公子怜爱,的确是三生有幸。然而有王忠在,我不忍心这样做,不如把王忠打发走,你准备下聘礼来娶我,我才能跟你。”公子大喜过望,便给了王忠好多钱财,云娘给他指了个去处,让他走了。王忠走后,公子就开始筹办婚宴,准备和云娘结婚。 岂料云娘身穿戎服,手持佩刀,立在堂上,斥责公子说:“你家愧建高才,不能出奇报国,偶遇盗贼,便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我一介妇人,奋不顾身,一路护送,终于使你家安然返回。 我报效你的,已经够了。没想到你竟恣行不义,玷我清白。” 说着,便用刀逼着公子,边向门外退去边说:“有敢追我的,我就像杀河北拦路贼一样砍了他的头!”公子吓得丧魂落魄,一个劲儿地乞求饶命。云娘退到门口,门外已有碧衣奴牵着马在那等待,她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凶首未悬何颜从夫地下 《永明县志》:蒲氏,名素嫦,是给谏官的女儿,江西新喻县丞子徐濂的妻子。蒲氏仁慈孝顺,克守妇道。她父亲曾以穷书生的资格两次入京应试选官,她倾其妆奁钱财,资助父亲往返。她耐心事奉后婆母,对待丈夫的异母兄弟也尽心尽力。 二十二岁时,生了个女孩。就在那一年,丈夫与村里的地痞发生口角,让地痞乱棒子打死。蒲氏见丈夫惨死,悲痛欲绝,亲友们百般劝解也不听。后来,忽然哭泣着叹息道:“凶手还没有着落,我有何面目跟随丈夫而去。”于是,就日夜大哭不止,希望凶手偿命才称心。凶手终日见她哭泣,听她祈祷上苍惩罚杀人者,心绪烦乱,竟畏罪自刎而死。蒲氏见凶手已死,遂祭典了丈夫,决定终身守节。有关方面表彰了她的贞烈品行。后来,屡遇战乱,她都能洁身自保,虽是非凡的男子也不见得比她怎么样。 大呼捕贼 《唐书·段居贞妻谢传》:谢,字小娥,洪州豫章人。段居贞本是历陽郡的侠义少年,以重气节闻名乡里。他与小娥结婚一年后,便与岳父一道去闯荡江湖做买卖。不料,刚离家不长时间,便被强盗杀死。小娥闻听凶讯,悲痛万分,纵身投入江水中,想一死了之。幸亏有人相救,才幸免于难。随后,就沿途讨饭来到父亲和丈夫的遇难地上元。 一天晚上,小娥梦见父亲和丈夫告诉她凶手的姓名,离析其文为十二个字,小娥就这十二个字询问亲戚朋友,没有人知道说的是谁。后来,陇西的李公佐为她解释说:“它的意思是,‘杀我父者,必申兰;若夫,必申春’。你试着按这两个姓名找找。”小娥哭泣着向李公佐道谢。 那申姓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及亡命之徒,小俄自知女流之辈要到处寻找他们的窝巢不易,便女扮男装,为人家当雇工做杂物来追查凶手的下落。一年后,得知申兰在江州,申春在独蒲。 他们两人是叔伯兄弟。小娥辗转来到申兰的家中作仆役,每天谨慎做事,小心待人,很快就博得了申兰的信任,家中的大小事情都让小娥料理。就是他出去抢劫的物品,也让小娥过目。 因而,小娥得以发现了父亲和丈夫的衣服用品,知道以前的梦不假,便想找机会报这血海深仇。一天,申兰邀集盗匪们来家饮酒,申兰和申春喝得酩酊大醉,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小娥见时机可乘,便关上房门,拔出佩刀,把申兰的脑袋割了下来。 然后大叫捕贼。邻居们逾墙而过,来帮助小娥抓住了申春。小娥于是又上书官府,为她父亲和丈夫申冤,官府将申春斩首偿命。刺史张锡很赞赏她的豪侠勇气,上报观察使,请观察使奏请皇上,予以表彰,观察使没有替她请功,小娥又回到了豫章。 人们听说后,都纷纷来聘求她,她概不答应。竟削发为尼,终身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破衣烂衫。 陆员外赠妾柬 《枣林杂俎》:李明岳是嘉兴梅溪里人,他虽然有妻有妾,但总是光生姑娘不养儿子。为此,他很忧虑:年龄渐渐增大,再要不生儿子,诺大的家业谁来继承?他的好友,平湖的陆澄源知道他焦虑的心情,便把自己喜欢的小妾送给他。这小妾是陆澄源从燕地花大价钱买来的,她不仅容颜美丽,而且也善解人意。因此陆澄源给李明岳写了一封有趣的赠妾柬:“北地佳人,盈盈甫笄;东方才士,鬑有须。割我下陈,侍卿中幄。鹅柳之长条初折,梅溪之远黛方新。红拂善相,李郎庶几俊眼;黄衫侠客,霍女间是奇缘。拜姑嫜身乍分明,叙姊妹心休见别。豪岂同于换马,喜或媲于乘龙。晓发棠舟,只合漫歌河畦柳;夕开油壁,想应欢见画中人。陈嫒咏旧宫诗,我不更逢山下;杜老赋新婚别,君其倦问水滨。聊采微芹,以充合卺。愿言种玉,用慰推云。” 王忆香 《金壶錡墨》:朱九妹,是扬州人,二十岁。她才色双绝,兼善书算,为远近闻名的美人才女。后来,她被流寇抓获,献给其首领,首领甚为宠爱她,但九妹却下决心不与他同生共存,暗中在他的饭碗中下了砒霜,但因计谋不周全,自己反被杀死。 事隔不久,又有金陵李氏女,被选入那首领宫中,李女进宫前就将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刀藏在发髻里,趁首领酒醉酣睡时,直刺他的喉咙,首领正巧在她行刺之时转身,误刺他的左肩。首领大怒,将她活活剥了皮,悬在竹竿上焚烧。这闺阁之英,死得真壮烈呀! 还有那秦淮妓女王忆香,也是个烈性女子。她被都督施某强占为妾后,佯装顺从,然后用酒把他灌醉,抽出刀来将他杀死,自己在后楼上吊而亡。 贷钱赎故人女 《宁波府志》:丰有俊字宅之,是丰稷的第四代孙,曾去钱塘游历。一天,他来到妓院,见到一位小妓女,他觉得很像是朋友的女儿,就频频看她,小妓也认出他来。喝完酒,小妓羞涩良久,才问他:“您认识我吗?”一问,果然是朋友的女儿。有俊说:“我所以坐在这里不走,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问你。今天我们先各自休息,我会想办法帮助你。”此时,有俊仅有八千钱,他便又贷款二百千钱来赎那位小妓,赎出来后,为她挑选了个好人家嫁了过去。 备奁具嫁名士女 《辍耕录》:沈仲说是姑苏人,四十岁时还没有儿子。妻子邹氏觉得对不起丈夫,便趁他外出之机,为他买了位年轻漂亮的小妾。仲说归来后,邹氏让小妾出来拜见他。仲说询问她的家庭情况,小妾默然不语。仲说再三盘问,她才哭着说:“我是范复初的女儿,因父亲故去家中贫穷,被母亲卖到这里。 “仲说听说了她的身世,侧然泪下,对妻子说:“这女子的父亲是吴中名士,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女儿怎么能作我的小妾呢?应该把她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看待。”于是,就寻找到她的母亲,让她为女儿挑选个夫婿。仲说为朋友的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把她嫁了出去。人们知道了沈仲说的仗义行为后,都交口称赞他。 九十万钱赐原夫 《闻见前录》: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曾任参知政事,在神宗支持下实行变法,以谋富国强兵之道。他的散文雄健峭拔,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他为人耿直仗义,深受百姓爱戴。他的夫人吴氏,曾为他买了个小妾。安石见后,问她:“你是做什么的女子?”小妾回答:“夫人让我在您的身边侍奉您。”安石又问:“你是谁家的女子?”小妾说:“我的丈夫运送军粮出了差错,家资全被没收,还不够偿还,便又把我卖了来赔偿。”安石神色严肃地问:“夫人用多少钱把你买来的?”小妾说:“九十万。”于是,安石便派人去把她的丈夫叫来,让他领回自己的妻子,那九十万钱全赐给了他。 矢以死白夫冤 《光泽县志》:李氏,是孝廉何本盛的儿媳妇,何有谟的妻子。本盛继母生了四个儿子,都是剽悍凶残的恶棍。本盛科举及第,被任命为州守,还没等上任,便暴病身亡。本盛死后,他的同父异母弟便想谋杀他的儿子有谟,好瓜分其家产。一天,他们假意请有谟去吃饭,却在粥里放了毒药。有谟刚吃了两口,毒性便发作了。有谟知道遭人暗算,就强忍着巨痛,跑回家中瞪着眼睛对妻子李氏说:“我中毒了,活不了一会儿,你年纪还轻,儿子又小,怎么能为我报仇雪恨呢!”李氏见丈夫被人暗害,悲恨交集,发誓就是死也要为丈夫申冤报仇。于是,埋葬了丈夫,便申诉官府。可是,匍匐辛苦十几年,也没个结果。 有谟自死之后,冤魂兰直不散,时时在她身边号哭,李氏由此报仇的决心更为坚定。 后来,李氏所说中丞朱某廉明公正,便到他那儿投诉状子。 朱某派人将凶手抓来,亲自审讯,案犯供认不讳。朱某遂下令将他们立即斩首抵罪。自此以后,有谟不再号哭。李氏为丈夫报仇后,便在家殷勤地侍奉婆母,教育儿子。儿子还不满二十,就成为乡里的秀才。崇祯年间,有关方面为她立牌坊以示表彰。 胡子妻 《寄闲斋杂志》:胡子,忘了他的姓名,只知他是石家的老仆人,因他满脸胡须,人们称他为“胡子”。胡子娶妻某氏,稍有姿色,邻家一位少年倾慕于她,请求跟她作爱。某氏性本放荡,只是没有机缘,见少年来求,便也欣然答应。一天,两人正在卿卿我我,不料胡子从外归来。胡子大怒,拿起刀来想把他们二人杀死。奸夫婬妇一看,吓得七魂出窍,赶快爬起来请求胡子饶命。胡子见他们那可怜相,转念一想:他们虽然欺我太甚,但所犯的罪过还不到死的地步,而我连杀两人,也太残忍。我不如把这贱货送给他,日后她再与人通奸,也跟我没关系了。于是,就用刀指着那少年呵斥道:“你愿意以她为妻就把她领去,我也就饶了你;若不同意的话,请吃我一刀。” 少年见不被杀头,又得了老婆,感动得一个劲儿地磕头谢恩。 妻子尚有留恋之色,胡子拿刀驱逐她。妻子见此情形,哭着跟那少年走了。 袍中皆箔金 《女侠传》:董国度,字元卿,饶州人。宋徽宗宣和六年进士及第,调到莱州胶水部任职。此时,北方战火纷起,国度只好将家眷留在家乡,独身前往任所。不久,中原沦陷,董国度虽然有家,但却回不去,只好弃官流浪到村落里。在村落里,他与投宿的客舍主人相交甚好,主人见他滞留异乡,身无分文,非常同情他,便为他买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妾。小妾聪颖敏慧,善解人意,而且还颇有姿色。她见国度贫穷如洗,便以拯救丈夫于窘困之中为己任。她罄家所有,买了七八头推磨的毛驴,几十斛麦子。将麦子加工成面粉后,便骑驴驮面到集市上去卖,傍晚时,才得钱而回。如此辛勤劳作了三年,获利渐多,便购置了田地房屋,日子开始好起来。而董国度因与母亲、妻子分离日久,又与家乡不通音讯,便常常忧心忡忡,无好心绪。小妾见丈夫时常闷闷不乐,就柔声询问原因。国度此时与小妾感情已极为深厚,便不再隐瞒,详述道:“我本是宋朝官员,家人都留在南方乡里。只因烽火连绵,我有家难归,而独身漂泊在此。现在我虽然有你在身边侍候,但也不能不时刻挂念着高堂老母和结发妻子。所以,每当想到这里,便心乱如麻,想一死了之。”小妾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有位哥哥善帮人谋事,他这两天就会来,我请他为你想想办法。”十天后,果然有位身材高大、胡须长茂的客人骑着骏马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辆车轿。小妾说:“我哥哥来了。”两人忙出来迎拜。小妾将董国度介绍给哥哥,三人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进屋饮酒叙谈。席间,小妾把丈夫的忧虑详细告诉了哥哥,并拜托他帮忙。 此时,占领北方的女真兵有令:凡逃匿的宋朝官员,自首者宽大,匿藏不报者格杀勿论。董国度已经透露了自己的身分,又怀疑他们兄妹要图谋自己,便又后悔又害怕,就骗他们说:“我不是宋朝官员,前头说的话都是我瞎编的。”客人听了他的辩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妹妹与你相处多年,亲如骨肉,所以我们才冒犯禁令打算送你南归。可是,你却无端怀疑我们。假如途中有变,岂不是连累了我们。快把你的身份证书交给我作为信用,否则的话,我明天就去报告官府。” 董国度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害怕,自己猜测这回是必死无疑了,战战兢兢地把身份证明从口袋里掏出来,交给了客人。哭泣着表示,生死由客人安排。 客人天明离去,第二天他牵来了一匹马,对董国度说:“你可以走了。”董国度请小妾一起走,小妾说:“我还有点事,必须在这呆一些时候,明年这时,我当会去南方找你。”说着,递给董国度一件棉袍,并接着说:“这是我亲手缝制的,你把它穿上,你一切都听我哥哥的安排没错。你回南方后,我哥哥可能会拿出几十万钱赠送给你,你千万别要。如果推辞不掉,你就把这件棉袍拿给他看。他曾受过我的恩惠,现在送你回去,还不足以报我,当能再送我回去。若是你拿了他的钱财,他的责任便尽到了,不会再送我了。你一定好好看护住这件棉袍,别让它丢失了。”董国度听了小妾的话,十分惊诧,不知怎么回事,本想问个明白,但又怕邻里发觉,便匆匆上马,挥泪与小妾辞别。 国度随着小妾兄长马不停蹄地奔到海边,已有大船在此等候,兄长让国度上了船,便解缆启航了。大船挂满风帆向南航去。在船上,国度不用为吃喝费心,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为他安排好了。船中的侍者小心谨慎地侍奉他,而且也不向他打听任何事情。国度虽然身已在船上,但心里仍然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茫然不知所为。在焦急疑虑中,船终于行到了南岸。此时,小妾兄长已先在岸边等候了。国度下了船,兄长把他邀请到一家小酒馆中,拿出二十四两黄金对他说:“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为太夫人祝福。”董国度想起临行前小妾的嘱咐,坚决不收。那兄长说:“不行,你说什么也得收下,要不你赤手空拳回家,难道想和妻子一块饿死吗? “说完,强留下赠金便走,国度追出门去送还给他,并指着棉袍给他看了。小妾兄长见了,感叹道:“我的智慧果然不如她呀!我欠的情还没还完啊!”遂叹息着走了。董国度回到家中,见母亲、妻子及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十分高兴。家人问他如何得以归来,董国度把棉袍拿给家人看,并细说这几年的情况及归来的前后经过。母亲、妻子十分感激小妾,待拿过棉袍仔细打量时,忽然发现缝合处隐约显露出黄色,拆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箔金。第二年,小妾的兄长果然把小妾送来。一家人和睦相处,与董国度白头偕老。 破镜重圆 唐·孟启《本事诗》:陈太子的舍人徐德言的妻子,是后主陈叔宝的妹妹,封为乐昌公主。她容貌绝世,才气超群。当陈后主的政权摇摇欲坠时,德言料知自身难保,便对妻子说:“凭娘子的才华容貌,国家破亡时,一定会被掠入权贵豪强之家,那样一来,我们就永远没有见面的日子了。假如我们的情缘未断,还希望相见的话,应该有个东西作为他日联系的凭证。 “于是,便将一个铜镜破开,每人各持一半。徐德言还与妻子约定:日后若要寻我的话,便在正月十五那天到都市卖这半面铜镜,我如果还在,也就在那日去寻访。 陈国亡后,徐德言的妻子果然被掠入隋尚书左仆射杨素的家中。杨素见她貌美聪慧,对她宠爱有加。后来,徐德言历尽千辛万苦,也到了京都。在京都艰难地度过数月,终于盼到正月十五。这一天,徐德言早早地来到都市寻觅,果然见到一位白发老人在那高价叫卖半面铜镜。街市的人都笑话那老头,说他有毛病,谁买那半块破铜镜。德言来到老头面前,把他带到自己的住地,设置酒食款待他,并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然后拿出自己保存的那半块铜镜,将两者合而为一。老头临走时,德言题了一首诗让他带给乐昌公主,诗中说:镜与人归去,镜归人不归。 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乐昌公主见到徐德言的诗,终日哭泣滴水不进。杨素知道后,顿生同情之心,忙派人把德言召来,把乐昌公主还给他,并赠送厚礼。听说这事的人,无不感叹。德言与妻子聚首之后,杨素为他们举办团圆酒宴,席间,杨素让乐昌公主作诗抒情,乐昌公主即口吟一首绝句: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宴后,两人便谢辞了杨素,一道回江南去了,终于白头偕。 卖饼妻 《全唐诗话》:宁王李宪,蓄养着几十位才艺超群的歌妓。 宁王府左侧,有个卖烧饼的,他的妻子肤白如玉,身段婀娜。 李宪见了,顿生爱慕之情,便送给卖烧饼的大量财物,要把他的妻子买进府中。卖烧饼的虽然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妻子,但慑于权贵,又见那白花花的银两,也就把妻子送到了宁王府。 宁王对她宠爱有加。一年之后的一天,宁王突然问她:“你还记得卖烧饼的吗?”她默然不答。宁王便派人把卖烧饼的叫了来,让他们夫妻相见。妻子一见丈夫,两眼垂泪,好像有说不尽的离别情。当时,有十几位著名的文士在宁王府,他们见此情形,也都凄切诧异。宁王命令各位文士赋诗一首,抒写观感。 王维挥笔即就,诗云: 莫以今时宠,宁忘旧日恩。 看花满目泪,不共楚王言。 在座的其他文士见了,觉得王维已将凄楚相思之意写尽,不敢再现丑。宁王为他们夫妻之情感动,便让宠妾回到卖烧饼那里,夫妻重新团聚。 飞剑取头 《守一斋笔记》:张悔堂是彭城人,他在东北做官时,他的仆人胡三常常往来于彭城与东北之间,为他送信办事。一天,胡三走到直隶某集镇,投宿在一家客店中。这家客店有屋三间,中间用一个墙壁隔开。半夜时,店主人敲门说:“又来客人了,你把门打开。”胡三开了门,又上炕睡下了。等他睡了一觉醒来,忽然看见隔壁屋里亮着灯,还有饮酒说话声。胡三向来好奇,于是就把墙壁捅了个小洞,偷偷往里边看,只见一位英俊的少年和一位美貌的妇人在相对饮酒。两人默饮许久,妇人说:“我想把此事了结了。”少年劝阻她,妇人瞪着怒眼说:“我活在世上,遇到这种值得做的事而不做,我何以为人?”说完,拔起头上的头簪向外掷去,只见红光一道去如箭,风声怒号天地间。转眼之间红光又从窗中返回,竟是一把利剑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妇人拾起剑,依旧是那根头簪。随后,她又从腰间拿出一个青布囊,盖在人头上,顷刻之间,人头便化成了水。 胡三一见,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此时,雄鸡已经报晓,店主听见胡三屋里有喊声,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跑来查看,只见胡三四肢僵直,不省人事,忙用姜汤灌他,折腾了半天才苏醒。 胡三醒后,把他所看到的怪事告诉了店主,店主忙去看那两位客人,俱已不知去向。过了几天,胡三走到某村,听村民们都在传说,有个逆子殴打他的母亲,把他母亲打得奄奄一息,当天夜里五更时分,忽然狂风大作,风息之后,那位逆子头不知被谁割掉了。胡三算了一下时间,正是他看见美妇人飞剑取头的时刻。这事是张悔堂亲口对我说的。 李香假母 《板槁杂记》:李贞丽是李香的养母,她虽为女流之辈,却极有豪侠之气,曾一夜将千金输个精光,而眉头没皱一下。 她与陽羡的陈定生关系密切。李香十三岁,她虽是李贞丽的养女,却有着养母的秉性,豪爽聪慧,拜江浙的周如松为师学艺,玉茗堂四梦,都能唱得有板有眼,声情并茂。尤擅长弹琵琶,与侯方域相爱。阉党阮大铖想交纳侯方域,李香极力劝阻方域,不让他附归阮大铖。为此,阮大铖恼羞成怒,罗致侯方域的罪名,要致他于死地。方域闻讯后,逃了出去,才幸免于难。方域走后,前开府官田仰倾慕李香的才貌,以重金求纳李香。李香拒辞道:“我不敢辜负侯公子。”田仰因而未能遂愿。 阮大铖在预谋杀害侯方域时,也想杀害陈定生,便将他诬陷入狱,吃尽了锦衣卫的苦头,为此,云间才子夏灵胥曾作《青相》篇,寄给武塘的钱漱广,文章的最后一段说:二十年来事已非,不开画阁锁芳菲。 那堪两院无人到,独对三春有燕飞。 风弦不动新歌扇,露井横飘旧舞衣。 花草朱门空后阁,琵琶青冢恨明妃。 独有青楼旧相识,蛾眉零落头新白。 梦断何年行雨踪,情深一调留云迹。 院本伤心正德词,乐府销魂教坊籍。 为唱当时乌夜啼,青衫泪满江南客。 读了这首结尾的诗,可以大致了解这其间的曲折变化。这真是一出悲剧呀! 还上襄王玳瑁筵 唐·孟启《本事诗》:丞相李绅镇守淮南时,江南郡的张郎中却刚被免职。张郎中准备返回广陵,但船行到荆溪时,突然遇到风暴,船不幸触礁沉没。张郎中幸免于难,但两个儿子却葬身鱼腹。张郎中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张郎中平素与李绅有矛盾,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张郎中很害怕李绅趁他之危落井下石,便给李绅写了一封长信,表示以往的不和都是自己的过错,希望丞相能多多谅解。李绅见张郎中刚被免官,又丧失二子,很是同情他,便给他回了一封信说:“你在端溪责备我的话,我并没放在心上,荆浦沉船之祸,我实在很同情你。”随后,李绅便对他格外加以照顾,不把以前的矛盾当回事。张郎中深为感动,流着泪向李绅表示谢意,两人尽释前嫌,交好如故。 李绅常常宴请张郎中,每次两人都极尽欢乐酩酊大醉方罢休。 张郎中曾任广陵从事,当时有位妓女与他相好,但因种种原因,张郎中没有娶她。二十年后,张郎中重返广陵,那位妓女还在,而且风韵仍不减当年。一天,李绅又宴请张郎中,那位妓女也让李绅召来陪酒。两人相见,凄伤不已,眼泪直在眼眶子里面转,酒至半酣,李绅离席上厕所,趁此工夫,张郎中用手蘸酒,在盘子上题诗,歌妓明白张郎中的用意。还没等开口说话,李绅回来了。张郎中端着酒杯,闷闷不乐。李绅觉察出他的情绪不对,便让歌妓唱歌劝酒助兴。于是,歌妓唱道:云雨纷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 今来头白重相见,还上襄王玳瑁筵。 张郎中喝得大醉,李绅此时已知两人的关系,便让歌妓陪张郎中回府休息。当夜,两人又成鱼水之欢。 春风一曲杜韦娘 唐·孟启《本事诗》:尚书刘禹锡由和州贬官回京任主客郎中,当时集贤学士李绅也罢官在京都任职。李绅久慕刘禹锡的才名,便邀请他来府中,设酒宴款待。席间,李绅殷勤尽主人之意,刘禹锡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酒酣意浓时,李绅又叫歌妓出来劝酒,刘禹锡便即兴赋诗一首道:翼髫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 李绅深悟其意,便把歌妓赠送给他。 出力乃在游娼 《名山藏列女传》:戴纶在京城作京营参将时,与妓女邵金宝有交往。后来,戴纶因与咸宁侯交好而被株连入狱。他想:今天独身陷入囹圄,离家几千里之外,没有人为我置办衣食。 突然觉得金宝可以相托,便让人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三千两银子转交给金宝,并嘱咐她说:“我生死未卜,狱里没办法买吃的穿的,你用这些钱帮我添置一点。我死了之后,剩余的都归你。”金宝接到戴纶托人交来的钱,估计了一下他的衣食费用,便拿剩余的钱来结交权贵之子。为此,买了少妓,赚了钱之后,又辗转周旋,各处通关节。贵公子收了贿赂后,终于将关押十年的戴纶释放。出狱后,戴纶补任为建昌游击。行前,金宝把戴纶在狱中给她的银子还给了戴纶,竟还了四千多。戴纶更为感激金宝,就带她一起上任去了。 戴纶上任后,妻子便从家中远道而来探望,见了金宝,直呼救命恩人,让她坐上座,自己则委身下拜,以感谢她救夫之恩。金宝想答拜,戴妻让侍女强按着她不让她还礼。戴妻在建昌住了十多天,对丈夫说:“您在落难时,我不能为您出力,为您鼎力相助的,是邵金宝。我不能再做您的妻子了,我这就回去。金宝与您共同生活,希望您时刻别忘她对您的恩情。” 说完,垂泪而别。 危急中污人不能为 《滦陽消夏录》:献县的史某,佚其名。他为人不拘小节,而落落有正气,看不起那些卑鄙龌龊的小人。一天,他从赌场归来,见有位村民夫妇母子相抱哭泣。邻居告诉他:“因为欠了豪绅的债,无力偿还,便卖妇抵债。他们夫妇平日关系极好,而孩子还在喂奶,现在要扔下他们而走,心里不忍,所以悲伤哭泣。”史某问:“欠了多少钱?”“三十两银子。”“卖了多少钱?”“卖了五十两银子,给人作小妾。”“可以赎回来吗?”“刚订了契约,还没付钱,怎么不可以赎呢?”史某便拿出刚从赌场赢得七十两银子,交给那卖妻的村民,对他说:“这三十两银子拿去还债,剩下的四十两留作谋生的费用。不要再卖老婆了。”夫妇十分感激史某,便把他请到家里杀鸡摆酒招待他。喝得高兴时,村民抱着儿子出去了,出去时给妻子递了个眼色,让她用肉体报答史某。妻子点头会意,便对史某说些亲近的话。史某严肃地说:“我史某半世为盗贼,半世为捕役,杀人不曾眨眼,若是在人危急之中沾污人家的老婆,则是我不能做的。”吃喝完后,扬长而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半个月后,史某所住的村庄夜间发生大火。此时,秋收刚完,家家屋上屋下里里外外都堆积着秸秆柴草,史家也不例外。 转眼的工夫,四面烈焰熊熊,史某自知无法冲出火海,便和老婆孩子闭着眼睛坐在床上等死。恍惚间忽然听到房上有人遥呼:“上苍有急令,史某一家免死。”随后就听一声巨响,墙壁塌了半面,烈焰好像一刹那间为他让开了路,他左臂携着妻子,右臂抱着孩子,就像有人帮助他一样,腾地跃出火海。大火熄灭后,村里烧死了九人,邻居们都合掌说:“前些天我们还笑话你太傻,没想到七十两银子买了三条命。”我认为这事真是上苍在保佑他,捐钱之功占十分之四,拒色之功占十分之六。 沈小霞 《情史类略》:锦衣卫经历沈炼,因上书谴责宰相严嵩而获罪,被流放到保安。当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都是严嵩的心腹。严嵩私下里对他们俩人说:“你们如果能替我除掉心头之患,立大功者我将封你们为诸侯,立小功者我也让你们作卿士。”杨顺、路楷心领神会,暗中谋划,以捕白莲教为名,将沈炼逮捕斩首,并没收了家中的所有财产。杨顺的儿子因此被封为锦衣千户侯;路楷因此而获五晶卿寺。杨顺见自己所得不如路楷丰厚,心中怏怏不乐,思忖道:“宰相赏我太薄,大概是嫌我做的不够吧!”于是,又捉来沈炼的三个儿子,乱棍子打死在狱里。此时,沈炼的长子沈襄,号小霞者,正在浙江,杨顺便下发檄文,让当地官府把他押解来京。当沈小霞被押往京城里,跟他同行的还有他的爱妾。走到半路,沈小霞风闻严嵩要派人在途中把他杀掉,便想逃跑,但又舍不得丢下相处多年的爱妾。小妾知道了丈夫的想法后,劝他说:“你一身系沈家大业,只管赶快离开,以图将来重振沈家,千万别为我担心。 “于是,小霞便骗押送的人说:“这个城里有我的一家亲戚,欠了我家好多钱,我想去把它要来,留着路上用。”押送者以为他的小妾还在他们的手里,便不怀疑他的用意,放他去了。 小霞走后,许久不见回来,押送者才知不妙,忙去某家寻问。 某家说:“我们根本没见到这么个人。”押送者一无所获,便回来盘问沈小霞的爱妾,谁知小妾一听,抓住押送者的衣襟大哭大闹起来:“我们夫妻患难相守,无顷刻分离,今天他去而未回,一定是你们受严氏指使,把我丈夫害了,你们还我丈夫! “一时间,观者如云,谁也断不出真假。此事闹到监司那儿,监司也怀疑严嵩真能这样做,也就不再追究沈小霞妾的罪责,反而让她暂时到尼姑庵度日。随后,又限令押解者,让他们缉捕沈小霞。卿解者缉捕不利,屡受责打。他们哀求沈小霞妾,让她改口说沈小霞是私自逃跑,不要怨枉他们,沈小霞妾一口咬定不是那样,押解者无奈,也只好找个空子溜了。 几年后,严嵩垮台,沈小霞从隐匿处出来讼冤,于是,官府将杨顺、路楷逮捕治罪。小妾也从尼姑庵中出来与丈夫团聚。 剑侠 《啸亭杂录》:陈氏,是粤西永宁州人,家中极为富有。 一天,他到州公署参加宴会,席间,进来一位身材高大,衣着华贵的青年,州牧见他进来,忙起身让座,两人关系显见十分不寻常。陈氏很奇怪,不知他有什么来头,便问州牧。州牧说:“这小伙子姓李,来永宁州已经三年了,平日里总愿结交官场上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家世。”陈氏有个女儿,正当妙龄,陈氏见李生气度不凡,便想招他作上门女婿。于是,就请州牧做媒。州牧欣然去问李氏,李生慷慨应允,但提了个条件,每月让他出去几个晚上会见客人,不得阻拦。陈氏以为结交朋友是人之常情,也没多想,便同意了他提出的条件。李生上门作了女婿后,每夜都外出不归,他所招徕的客人都是些戴着高帽子,穿着奇异服装,而且相貌丑陋之辈。陈氏见他这样,非常后悔,但也奈何他不得。 吴中有位老太婆武艺高强,她能以剑为双丸吞人口中,又能让人用刀砍她的肩背,而无血迹。据她声称,这叫“麻姑避剑法”。与她同乡居住的叶家儿子,年轻时游手好闲,但喜好剑法,听说老太婆的避剑法后,便恳请拜她为师,老太婆见他剑术不凡,认为孺子可教,就收他为徒。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叶生终于掌握了她的剑法。于是,叶生便出外游历去了。 此时,官军出师缅甸,当把军饷运到楚南沅州时,一个晚上竟丢失白银数百筒。守银官吏大吃一惊,责令胥吏缉捕,因为缉捕不利,胥吏每天都挨毒打。有位年岁大的胥史说:“这白银丢了数百筒,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一个人绝对拿不了这么多。可是,如果人多,必定声音嘈杂,那么守银的人怎么能听不见动静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的事。”大家都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但却没办法破这个案。而案子不破,皮肉总要受苦,想起那竹板皮鞭,胥吏们就吓得浑身发抖,老胥吏也不例外。无奈,便蹲在路旁哭起来。正巧,叶生游历到了沅州,见一老者在道旁哭泣甚觉奇怪,就上前询问,老胥吏便把情况都告诉了他。叶生见老胥吏忧心忡忡的样子,顿生同情之心,就劝他道:“您放心,我替您寻找盗贼。”说完,便奔赴云南贵州等地查寻,但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一天,叶生来到永宁,途中遇到了李生,惊诧地说:“哟,这不是小李将军吗?怎么到了这里?”行路人告诉他:“这是陈氏的上门女婿。”叶生遂来到陈家,告诉陈氏楚中丢失白银的事。陈氏惊讶地说:“几天前,我的女婿突然发了一笔大财,我也没细问他是怎么搞的,难道是他盗的军饷?”叶氏说:“这可说不准,你可以让你的女儿在晚上仔细询问询问他,或许能露出马脚。”陈氏就把怀疑李生盗取军饷的事告诉了女儿,让她留点心。谁知陈女没经过大事,一听就有点慌了手脚。所以,等晚上李生回来时,便看出她神色凄然,李生做贼心虚,担心有情况,就一个劲儿地盘问威胁她。陈女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把父亲跟她讲的话全都告诉了李生。李生听后,拔出墙上的剑就要杀她。还没等他下手,叶生从窗外飞身而人,喝道:“休要伤害良家女子,是我泄漏的机密。”李生一见叶生,随手啪地一声把剑扔到了地上说:“我兄怎么到了这里?我的事败露了,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叶生愤怒地责备他说:“我们闯荡江湖的人,当以义气为重,怎么能盗窃官家之物遗祸于他人呢,这样做会受到上苍惩罚的。”李生说:“兄长说得对,请您速回楚南沅州,官银保准无一遗失。我也离开这儿往他处去啦。”叶生知道他说话算数,便出门去向陈氏辞别,回到了沅州。李生也在当日离开了陈家,不知去向。当夜,沅州银库丢失的白银又无翼而回,连封印也没动一下。 叶生回到吴中,来访求他的越来越多。叶生说:“本来身为布衣却享有妖异之名,其祸足以杀身。”便辞别父母到点苍山学道去了,至今未归。 贱吏不敢辱娘子 《宁波府志》:韶的父亲升,是郡给事通判厅的小吏,他做事谨慎周到,勤勤恳恳,因而工作多年也没出现半点差错。 本来他的任职期限已满,可是通判不让他走。新通判上任后,又继续留用他。他的家境富饶,但夫妻都五十多了,还没个儿子,妻子很着急,便拿出积蓄让他到临安去买个小妾,好为他生儿传宗接代。 升到了临安,没费什么事便买了个小妾。那小妾人长得虽然不算漂亮,但很耐看,升挺喜欢她。可是,自从把她买来后,升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好像那笑脸是作出来的,而心里却藏着深深的忧虑。她用麻束着头发,外面加些彩带掩饰。升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小妾哭着说:“我是前赵知府的女儿,家在四川,父亲死后,家中越来越贫困,便将我卖掉,来筹划安葬父亲的费用。”升听后,很是同情,就把她送了回去。她母亲见女儿被送了回来,既高兴又担心,对升说:“你所给的聘礼钱,还不够运送灵柩回故土安葬的费用,而且现在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将用什么酬还你呢?”升慢慢地说道:“我一介贱吏怎么敢辱没娘子,聘财全都奉送给你们。”又听说小妾家中资金尚不够用,就把口袋里的钱全都给了她们。把小妾送走后,升独自回了家,妻子迎出来问道:“买的妾在哪?”升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妻子,随后说道:“我想,咱们可能就是没有儿子的命,我与你结婚这么多年,若是有这个命,你还能不生? 哪里还要等别的女人来生养呢?”妻子一听丈夫的话,高兴地说:“你要有这种想法,肯定该有儿子了!”第二年,果然生了儿子韶。 还妾 《青州府志》:李汝英,字超寰,寿光人。天启甲子乡试时,他榜上有名。他为人笃厚仁慈,与兄长分家时,把好的东西都让给了兄长。平时乐施好善,亲戚们多靠他维持生活。邑令李侯以身殉职,汝英送给他棺木把他安葬了。原聘求苏氏女,还没等完婚,苏女便患了疮疾,苏家不忍心将病女嫁给他,便商量退婚,汝英不干,最终还是娶了苏女。婚后,汝英对妻子百般体贴照顾,倍加礼遇。他曾经置妾,并交纳了聘金,后来他听说这个小妾是大使黄氏的女儿,便谢绝了这门婚事。乡人都称赞他仁义。他有两个儿子,在他的督促教育下,全都中了进士。 募银赎人妻 《涿州志》:赵引昌,是涿鹿卫总旗官,为官时,家境颇好;免官后,家道衰落,以赶脚为生。某人想把妻子卖到妓院,骗妻子说送她回娘家。妻子信以为真,便坐上引昌的小毛驴走了。但走了没几里路,那妻子觉得不对劲,便翻身下驴,说什么也不再往前走。引昌好言相劝,并向她保证,愿送她到京城,去后再想办法把她送回家。那妻子见他人很实在,就跟他来到京城。引昌到京城后,直奔报国寺,找到了以前的好友千总安洪宇等人,向他们磕头募集银两,赎出了那被卖的妇人。然后把她送回了家,夫妻重新团聚。 荆十三娘 《北梦琐言》:赵中行,是唐代的进士,家居温州,以豪侠为事。一次,他到苏州游历,住在支山禅院。恰好有位名叫荆十三娘的妇人,也在禅院为亡夫设祭大祥斋。她见中行豪爽仗义,顿生爱慕之情,两人遂同船赴扬州。一路上,中行以义气随意取用荆十三娘的钱财,十三娘也毫不在意。两人到了扬州,住在赵中行的朋友李正郎家。李正郎有位爱妓,因爱妓父母嫌正郎无权无势,便把女儿从正郎手中夺走,将她嫁给了诸葛殷。李正郎为此惆怅不已。但此时诸葛殷与吕用之勾结起来讨得高大尉的欢心,便依仗其权势在扬州恣意妄为,横行无忌。 李正郎慑于他的权势,只好忍气吞声,暗中流泪而已。赵中行来后,他便将自己的不幸遭遇说给中行听。荆十三娘在一旁听了,也十分气愤,对李正郎说:“这是小事一桩,我能为你报仇。你们两人先过江,六月六日正午时分在润州北固山等我。 “赵中行和李正郎依荆十三娘所言,过江到了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荆十三娘果然背着个大口袋来了,打开一看,竟是李正郎的爱妓还有爱妓父母的脑袋。正郎扶出爱妓,将那两颗头颅挖个坑埋了,遂拜谢荆十三娘。荆十三娘含笑不语,与赵中行双双离开了北固山,前往浙中。 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 《如是我闻》:献县的捕役樊长,奉命与他的同伴一起去捕捉一位大盗贼。盗贼见有人来捕捉他,便跳墙逃跑了。于是,他们就把盗贼的妻子带回家去拷问。同伴见那妇人姿色不凡,竟神魂颠倒,便把她搂在怀里调戏。妇人害怕皮肉受苦,只好忍气吞声由他摆布。同伴见妇人不吭声,更加肆无忌惮,解开了她的衣带,欲行不轨。这时,樊长突然冲了进来,怒喝道:“谁家没有妇女,谁能保证家中遇难妇女不落别人手?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马上就报官。”同伴见他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害怕了,忙向他求饶,那妇人因而得免。 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时,樊长的女儿嫁给一位农夫,当夜强盗闯进了新郎家,抢劫财物,一个强盗见樊女容貌清秀,就剥光了她的衣服,想強姦她。这时,另有位强盗闯了进来,将他呵斥住了。樊长制止同伴的时间是子时,这件事发生在戌时,中间仅隔一亥时。第二天,新郎让人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樊长,樊长很惊讶,仰起脸来望着天空,舌头竟翘起落不下来了。 娄江妓 《情史类略》:明世宗嘉靖年间,娄江有位孙太学,与一位妓女相爱。两人海誓山盟,你嫁我娶。为了讨得妓女欢心,孙太学倾其所有。恰在此时,孙太学的妻子病故,家境越发贫困。亲友以此为由,唆使孙太学状告妓女谋取他家资财。妓女听说后,用计送给孙太学吃的用的,并与他重申先前的誓盟,两人遂结为夫妇。孙太学从不善于治理家事,没多久,妓女所带的珠宝首饰都变卖殆荆妓女无奈,只好日夜勤劳辟麻织布来奉养孙太学,俩人日常饮食,不过是稀粥而已。如此过了十几年,孙太学从困苦中体会到居家过日子的难处,深为以前奢侈懒惰而悔恨,遂萌发参加科举考试的念头。然而,囊中羞涩,无财力赴考,只好对烛垂泪。妓女见丈夫确有诚心,便让他把自己平日坐着纺织的地方挖开,取出一千多两金子。原来,这都是妓女暗中埋下的。孙太学靠着这些钱财,捐得一县尉,后又升为按察司经历。待到孙家渐渐富裕,妓女便劝孙太学辞官归乡,以小康生活安度晚年。 京师兵官 侯甸西《樵野记》:姜子奇是江浙一带的人,明太祖洪武初年,他刚刚娶妻三年。此时,大军过境,扰乱江浙,子奇便带着妻子出去避难。仓惶间,却将妻子丢失,妻子竟被大军长官携带到京城官郏子奇流落四方多年,后历尽艰辛来到京都乞讨度日。一天,他来到一处深宅大院行乞,楼上的贵妇见了他,涕泣不止,端给他美酒佳肴让他吃,临走时,又用布袋装了一斗熟米送给他。子奇吃了饭,拿了米,但没敢抬头就走了。 第二天,此妇又在门口倚望,见子奇行乞过来,便趁主人不在之机,把子奇叫到跟前,与他说话,不巧,这事被女主人瞧见了,当即派人追问了子奇,一检查他的要饭口袋,里面竟有一对金钗,一封信。等丈夫归来,女主人把信和金钗交给了他,并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情。丈夫打开书信一看,上面题有一首律诗,诗中写道:夫留吴越妾江东,三载恩情一旦空。 葵藿有心终向日,扬花无力暂随风。 两行珠泪孤灯下,千里江山一梦中。 每恨当年罹此难,相逢难把姓名通。 长官见了这首诗,深受感动,便把他掠来的婢妾还给了子夫妇拜谢而去,伉俪复合。 真个销魂 《乐府纪闻》:宋朝驸马杨震,有十位姬妾,都是绝代佳人。其中一位名叫粉儿的,更为标致。一天,杨震请好友詹天游来赴宴,席间,杨震让十位姬妾都来歌舞助兴。天游一见粉儿,便为她那如花似月的美貌所倾到,即兴作了一首《浣溪沙》词:淡淡青山两点春,娇羞一点口儿樱,一梭儿玉一窝云。白藉香中见西子,玉梅花下遇昭君,不曾真个也销魂。 杨震听了,知道天游钟情于粉儿,便把粉儿赠送给他,并笑着说:“请天游真个销魂去吧!” 丁生 《池上草堂笔记》:丁生,是天津人,家中虽然贫穷,但他仍然节衣缩食刻苦读书。已聘求了妻子,可是因财力不足,还没能成亲。他的岳父家很有钱,岳父见丁生家中贫困,后悔这门亲事,便派人把丁生邀请来家,摆设酒席款待他。丁生素来以豪饮著称,见酒不辞,不知不觉的就醉倒了。岳父乘机对他说:“我的女儿有残疾,作你的妻子不合适,我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供你家用,你成名后,可另择佳人。请你马上写张离婚书。”丁生性格高傲,又仗着酒劲,懂慨答道:“我不能卖妻子,一千两银子也难打动我的心。我不愁没老婆,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就写离婚书。”岳父一听很高兴,马上递给他纸和笔。丁生乘着醉意一挥而就。从岳父家出来,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了同窗某,同窗见他醉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便把他请到家中,询问他从哪里来,干吗去了。丁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同窗。同窗大为不平,而丁生却淡然处之。同窗家十分富有,他见丁生的岳父势利眼,便托媒去提亲,那“岳父”认为他们两家门户相当,很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并商定了迎娶的日期。婚礼的前几天,同窗对丁生说:“你的休妻,我已娶了,我与你交往很深,到时候你一定要来为我祝贺。”丁生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听了同窗的话,马上接受了他的邀请,并说:“我跟她已经离婚,离了婚彼此就是陌路人,那有什么关系。”等到同窗婚礼那天,丁生前去祝贺,同窗邀他去看新娘。 丁生见新娘容貌艳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就入席痛饮。同窗与来宾又殷勤劝酒,没多大工夫就醉意醺醺,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同窗让人把他抬到洞房的新床上,反锁上门离开了。五更时分,丁生的酒劲渐渐过了,醒来一看,自己竟睡在洞房里,新娘盛妆坐在那儿等待着。丁生很惊慌,忙开门要出去,可是门已反锁上了。他便大叫让人来开门。同窗听到喊声,开了门走进来对丁生说:“你已经与新娘结婚,可以带她回家了。”丁生指天发誓,他决没做对不起同窗的事。 同窗笑着说:“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安排。你岳父如果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跟他打官司。”新娘也知道了丁生就是原来许配的丈夫,很高兴地同他一道回了家。 新郎新娘走后,丁生的同窗便让人去告诉那岳父大人,那岳父很惭愧,但也不敢说别的。后来丁生与同窗都科举及第。 丁生的同窗成全别人的婚姻,功劳甚大,这种举动真与豪杰之风度相似,可惜不知道他的姓名。 赠妓 《瑞桂堂暇录》:有位书生去拜访一位妓女,不巧,这位妓女到阃府陪宴去了。书生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便写了一首词,派人送给那位妓女,词中说:春风捏就腰儿细,系的粉裙儿不起。从来只向掌中看,怎忍在烛花影里。酒红应是铅华褪,暗蹙损眉峰双翠。夜深沉一掬绣鞋儿,靠那个屏风立地。 这首词被送到阃府后,让阃帅看见了,阃帅喜欢这首词写的清丽自然,第二天把书生叫了来,竟把那位妓女赏笋了他。 昆仑奴 《说渊·昆仑传》:唐代大历年间,有位姓崔的读书人,他的父亲身为显贵之官,与有盖世之功的一品官交往很深。崔生此时为禁卫官。一天,他父亲听说一品官身体不适,便派他前去探望。一品官让妓妾掀开门帘,召崔生进入内室。崔生转达了父亲对一品的问候,一品大为高兴,便叫他坐下来叙谈。 此时崔生正值年少,容貌如玉,而侍奉在一品身旁的三位妓妾也是绝代佳人。一品让穿红绸衣的妓妾拿一碗她们刚做好的鲜桃拌糖汁给崔生吃,崔生满脸羞得通红,不肯进食。一品见崔生不吃,就命令红绸妓用汤匙喂他。崔生无奈,只好张口把桃咽进肚里。妓妾见他那种窘迫不安的样子,都哂笑他。崔生越发不安,匆匆起身告辞。一品对他说:“公子若是有空,多来走走,别跟我见外。”崔生点头答应。一品又命令红绸妓把他送出大门。红绸妓将崔生送到门口,崔生回头一看,红绸妓对着他竖起三个指头,接着反掌三次,然后指着胸前的小镜子说:“记住!”说完这两个字,返身便回院去了。崔生回到家中后,向父亲转答了一品对他的谢意,父亲很满意,还夸奖了他几句。 虽然受了父亲的夸奖,但崔生却高兴不起来,他思来想去怎么也琢磨不透红绸妓的意思。以致神迷意夺,语减容沮,恍然凝思,日不思食,只是反复吟诗道:误到蓬莱顶上游,明挡玉女动星眸。 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艺雪艳愁。 旁人都不明白崔生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家里有位叫磨勒的昆仑奴,见崔生坐卧不安,便对他说:“你心中有遗憾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崔生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理解我心中的事!”磨勒说:“你只管说,我可以为您解释。”崔生感到很惊异,便把红绸女的事告诉了他。磨勒一听,笑着说:“这是小事一桩,何必自寻烦恼。”崔生又将红绸女打的哑谜说给磨勒听,磨勒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竖起三个手指头,是说一品院中有十院歌妓,这是第三院;反掌三次,是数十五个手指来对应十五这个数;胸前小镜,是说在十五日那天夜晚,月圆如镜之时,叫公子去会她。”崔生听了磨勒的解释,茅塞顿开,欣喜异常,忙问:“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进去吗?”磨勒说:“后天晚上就是十五之夜,您可先用两匹深青色的绢布,做一套紧身衣。不过,一品官有猛犬守护在妓院门外,一般人进去不得,即使是进去了,也得被它咬死。它警如神,猛如虎,是曹孟海州之犬,除了我,别人都杀不死它。您去的那天晚上,我就为您杀死它。”崔生拜谢了磨勒。 十五之夜,磨勒拿着铁链铁棍出去了,一顿饭的工夫,他就回来告诉崔生:“犬已被我杀死,你可畅通无阻了。”三更时分,磨勒让崔生穿上青色紧身衣,背着他跨过一品大院的十道高墙,才来到歌妓院内到了第三门。只见绣门未关,红烛微明,红绸妓长叹而坐,好像在等着谁,口中还在吟诵着: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挡。 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凤凰。 此时,侍卫都已进入梦乡,远近寂静无声。崔生便缓缓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红绸妓抬头看出是崔生,高兴得跳下床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公子聪颖,必能默识,所以用手语,但不知道您有何神术,竟能来到这里。”崔生便把磨勒的计谋告诉了她。红绸妓问:“磨勒在哪里?”崔生说:“就在门外。” 红绸妓忙将磨勒请进来,用金杯酌酒招待感谢他。红绸妓对崔生说:“我家住在朔方,主人依仗权势,逼我为妓仆,我不愿轻易死去,只好苟且偷生。虽然我身穿绸缎,珮珠戴翠,却如同戴着桎梏枷锁。您的仆人既有神术,何不帮我逃离这个牢笼,我的愿望如果能够实现,就是死了也不后悔。”崔生愀然不语,磨勒在一旁说道:“娘子既然决意要离开这里,也不过是区区小事。”红绸妓见磨勒慷慨相助,很是高兴,忙磕头拜谢。磨勒请红绸女让他先把衣物珠宝背送出去,往返了三趟才送完,尔后背起崔生和红绸女飞出十几重围墙的深宅大院。一品家的守御对发生的一切毫无警觉。等到天亮时,才发现护院神犬已毙命,红绸妓女也不知去向。一品官大为惊骇,说:“这一定是大侠所为,不要再声张了,以免再生祸患。” 再说磨勒将崔生和红绸妓背出高墙,崔生便将红绸女藏在他读书的书院,隐匿了两年之后,崔生觉得此事恐怕已被一品官家淡忘,便在春暖花开之时,驾着小车和红绸妓到曲江游玩。 谁料,一品官家的仆人那日也在曲江,竟将红绸妓认了出来。 这位仆人当时也没吭声,只是回去后报告了一品官。一品官觉得很奇怪,一个白面书生怎么能将红绸妓弄出高墙?于是,便把崔生叫来盘问。崔生很害怕,便把磨勒供了出来。一品说:“别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一定要为天下除掉这一大害。” 遂命令甲士五十人,各持兵器,把崔生的院子团团围住,要活捉磨勒。磨勒手持匕首飞出高墙,瞥若翅翎,快如雄鹰。众甲士箭如雨下,也没人能够射中。顷刻之间,磨勒竟不知去向。 从那以后,一品又悔又怕,每夜都派好多家兵持剑拿戟,保护自己。如此紧张的气氛持续了一年多。十几年后,崔家有人看见磨勒在洛陽市卖药,容貌如旧。 不欲遽恐拾钗人 《瑞桂堂暇录》:简池的刘先祖,号后溪,是朱文公的高足。他好施乐善,不管家里有多少资财,只要来求他,总是尽力周济。一天早晨,他正坐在暖阁里取暖,他的夫人在梳头,就听仆人进来禀报:“有客人来访。”先祖一看是他的老朋友,便让夫人出去,把朋友迎进暖阁。夫人遂拿起梳头的用具走进卧室。忙乱中,竟然把金钗遗落在暖阁中。客人进屋不久,先祖因事来到卧室,夫人从窗隙中见到客人拾起了她遗落的金钗,往怀里揣、但没揣稳当。这时,先祖要出卧室回暖阁,夫人拽着他的衣袖不让走,过了一会儿,才让他出去。客人走后,先祖问夫人,刚才为什么拽他的衣袖?夫人说:“我偶然遗落了小钗,他刚收之未稳,他以为捡了个宝贝很高兴,你要进去岂不惊吓他了吗?”先祖和夫人就是这样贤良。 此仳离之章也 《旌德县志》:王牙,是东陽人,乳名为婆应。他为人忠厚、慈善,深受远近乡人称赞。一天,他在街市上看见一位姓蔡的人卖妻还债,当契约签订后,夫妇抱头痛哭。王牙见此情形,叹息道:“这夫妇真是生离死别呀!”于是,便拿出银两给蔡某,让他赎回妻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牙五十八岁时得了个儿子,取名宗保。宗保也乐施好义,有父亲那种豪爽的风度。 天理人心 《宜兴县志》:吴应期,是乡里的秀才。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到河边散步,遇到一对商人夫妇在抱头痛哭。应期见他们哭得伤心,便上前询问。商人告诉他:“我们以贩布为生,不料,昨天晚上遇见了强盗,把我们抢劫一空,没有办法过年,所以悲伤。”应期说:“别这样悲伤,我能为你想办法。”于是,把商人夫妇带到家中,给了他们四十两银子。商人说:“我现在一贫如洗,用什么作凭证来抵押这四十两银子呢!”应期说:“你泛舟江湖,四海为家,就是有券,我能到芦花明月间找你吗?你如果想留个什么凭证,就在屏壁间写上‘天理人心’就行了。”商人写完那四个字,拜谢着走了。有人讥诮他愚蠢,应期说:“别人遇到困难,我周济他,又不是放债取息,有什么愚不愚的。”后来,应期又在他的菜园子里挖出二千两银子。 得到这些银子后,他便对邻里乡亲说:“你们如果有急事,就来告诉我,我昨天得了许多银两,发了横财。”乡人们听他这一说,便纷纷拿着债券来借银两。没几天,他那二千多两银子就全借光了。到期后,也没有人还,他也不去计较。 为择婿嫁之 《苏州府志》:张晓初,是吴县人,婚后多年也没生儿子,便想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来作小妾,为他生儿子传宗接代。媒婆知道他的打算后,就来为他做媒。据媒婆说:“某家有两个女郎,长得都相当漂亮,只是要价很高。”晓初家境颇丰,多花点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于是,便给了女方家许多钱财,纳娶了一位女郎。女郎过门后,晓初感觉她有点不大对劲,好像心里隐藏着很深的痛苦,便一再询问。女郎告诉他:“我父亲本是教官,不幸患病身亡,父亲死后,母亲没钱运父亲的灵柩回故乡安葬,便卖掉了我,来筹集回乡的路费。”说完,流泪不止。晓初很同情她的遭遇,想把她送回去,但她母亲已经启程了。于是,晓初便让妻子好好照顾她,为她挑选了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了。后来,晓初生了个儿子,取名习,进士及第。 岂可令坐客不欢 《江宁府志》:武晌,号橙墩,溧水人,居住在金陵。他家中很富有,人也勤奋好学,又能执言仗义,深受邻里称赞。 他有个亲戚欠了富户一千两银子,富户把他的亲戚关了起来,而把他请来饮酒,席间,又让仆人假装没在意透露了这个消息。 武晌听后,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说:“我的亲戚因欠债而被关押起来,我还坐在这里有滋有味地喝酒,这太没有人理了。你要我替代他还债,说一下就行,干什么这么侮辱我们。”于是便让富户放了他的亲戚。武晌回家后,就把妻妾们召集到一块,将她们的首饰全借了来,准备替亲戚还债。武晌拿着首饰对富户说:“这些东西可值八百两银子,欠下的债我过几天就还给你。”听说这事的人都赞扬他仗义。 武晌有位贤妾苏氏,善于操持家事。一天,武家宴请宾客,席间,丢失了一只金杯,仆人们都很惊慌,忙着寻找。苏氏却说:“大家别找了,我已把它收进屋去了。”客人离开后,苏氏对武晌说:“杯子的确是丢了,然而您平日好客任侠,我怎么能因一只杯子,而让客人不高兴呢!”武晌认为她做得很好,对她更加喜欢。 尤鑫培 《清代声色志》:尤鑫培是沈陽某女戏班的佼佼者。吴绶卿将军见了大为赞叹。从此二人连骑看花,并肩温酒,几乎无一日虚度。尤鑫培是一位芳卿妙龄的演唱艺人,得到龙虎上将军的垂慕青睐,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吴将军在军机之余,也换上轻装易服,结束登场,与尤鑫培同步舞台,共为扮演。他日英雄儿女,各自千秋;今日同台,事先有约。东北三省总督徐世昌先前和吴将军一直很默契,然而却不赞成他同鑫培的交往所为。一天,因为偶然的一件小事,徐世昌用微词讥讽吴将军。吴绶卿没有理睬。徐又进一步讽刺,吴将军拂袖而起。徐世昌也大怒,下令查封剧场,禁其戏班演出。戏班被封禁的第二天,吴将军锦衣骢马,卫兵五百人相随,前后麾幢鼓乐,列队十里,亲自迎接尤鑫培。市人相聚观看,几乎就像传说中的红拂药师到扶余国重访虬髯一样热闹。 杨花 《清代声色志》:杨花原本是长安唱戏的艺人。在十四岁的时候,江西孝廉徐某以“大挑”的名义在长安试用他。结果一见而成,徐孝廉以三百金的酬劳留下他。一年后,利用教会闹事的匪徒四起。徐孝廉正奉檄催赶粮运,杨花常骑一匹青骡子护卫左右,日行三百多里。当时正是乱匪兴盛的时候,徐孝廉催运的粮队到达邰陽驿站时,突然遇上匪徒高均德的人马。 杨花于是让徐孝廉伪装成匪贼探马的模样,手持弓箭乘青骡子跑走。杨花则带领车马住进馆舍。匪贼中有人认识杨花就议论说,听说杨掌班已经跟了官府,为何在此?有人回答,听说是代替主人催运粮饷,在此等候数日了。匪贼头目对手下的党羽说,听他这么说,好像粮饷尚未到来。况且遇到旧相识,今晚当留此备酒一饮,让杨花陪唱,谅他也不敢抗拒。杨花前往献艺,流目送媚以醉匪贼。当他估计匪贼确实已经酣醉时,突然抓过匪贼的佩刀猛刺,结果顺手击中。匪贼大惊,群起而杀杨花,然后败逃而去。跟随杨花的人和当地居民也都注重义气名节,于是筑土厚葬了杨花,立碑刻石曰:义伶杨花救主处。又绘杨花救主图,并作长歌记其事迹说:诗人盂浩然,示我扬花传。 为写扬花救主图,贞心侠骨千秋见。 每从花底说秦宫,幕底青油变态工。 自向梨园传艳节,不教断袖没英雄。 杨花旧隶华林部,小队梁州按歌舞。 垂杨婀娜不禁风,落花飘泊还无主。 破镜徐郎意气豪,量珠携得郑樱桃。 当筵独谱秦风壮,倚帐同看塞日高。 一朝忽唱从军乐,细马驮来增绰约。 射虎晨随绣纛驰,飞呜暮逐金丸落。 那知记室走孤城,正值风高夜劫营。 子弟八千人散尽,眼前惟见贼纵横。 可怜生小娇无力,手挽徐郎出荒驿。 牵到青骡让主骑,幸郎得免侬可惜。 战场生缚献诃摩,千队楼罗一笑哗。 满面怨愁叹雨泪,争教掩得貌如花。 轩眉嗔目呼狂贼,身坠片泥心白壁。 只愿魂依厉鬼碓,久拼血化苌宏碧。 叹鱼无情渭水寒,吊花鸳冢泪阑干。 怜他捍刃真情种,殉主还输脱主难。 君不见, 如茶如火军千屯,望尘拜寇何殷勤。 国殇独有汪錡在,一片扬花气薄云。 某优 《清代声色志》:某优是京城某戏班的艺人,本来是满族的世家子弟。初为戏班的客串,后来因为演唱技艺精湛,大家都劝班主让他登台,于是成为演唱艺人。不久,他有了承袭家世爵位的机会,但因是演唱艺人的缘故而不得袭爵。有人劝他不要再作演唱艺人了,然后再想法谋事,或许可以获得爵位。 某优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唱戏而谋求爵位呢?有人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爵位是荣耀的名声;放弃低贱的而获取荣耀的,本来是人之常情。”某优说:“我为自己是演唱艺人而感到幸运,不觉得污辱下贱。上则演作皇帝,下也不失将军大臣;掀帘出场则导引众人观看,于人间则威荣最高;还有什么可追求得呢?”有人说:“这都是假的。”某优笑着说:“你以为袭爵的荣耀就是真的吗?或许还没来得及享受,第二天就被罢免了。” 三姑娘 《清代声色志》:乾隆时期,京师有位三姑娘,是娟妓中的侠女,姿色武艺名冠一时,声誉气节通于皇宫。达官贵人,大多争奔其门。名士的冤案,也往往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解脱,所以文人学士都交口赞誉她。 一天傍晚,步军统领召某校尉授以令箭,叫他去捕三姑娘。 某校尉非常恐惧,又想到军令不可违背,因而姑且前往侦探。 夜深后潜入院内,直奔三姑娘卧室,推门而人。某校尉首先见三姑娘的侍女,说明来意。又听到帘内有三姑娘的娇声传出:“有贵人在此。贵人来此,不能穿睡衣相见,请为宽容整衣冠,自当出迎。”校尉在外等候多时,不见三姑娘出来,唯恐她跑掉,就催促她。三姑娘又从里面回答说:“哪有九门提督前来捉人而能幸免的呢?姑且再迟一会,我当一起前往。”又过了很长时间,三姑娘才开门出来,送给校尉一匣珍珠。校尉不敢收。随即,三姑娘又给了一箱黄绸说:“以此送给提督,这事就了了。”校尉的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色。三姑娘说:“姑且以此试一试。不行,你再回来也不晚。我行遍天下,怎么能欺人呢。”校尉不得已而接受下来,又以怀疑的心情问她:“你屋内是何人?”三姑娘说:“某某贵人,他已从地道里走了。 “校尉听罢,战战兢兢,几乎失去了常人应有的气色。 某校尉在回去的途中,遇到追捕者数骑于道。校尉带着三姑娘给的箱箧复命。第二天,提督大人急趋人朝。皇上对他说:“我本来知道你纯朴谨慎。然而大臣当识大体。不要只依恃清高所为。”提督诚惶诚恐,叩首而出。从此以后,内城的治安日趋好转,巡查的踪迹也渐渐少了。 炉台子 《清代声色志》:炉台子是江西人,真实的姓氏不详。因参加会试落第而流落京师,喜欢结交,大家都叫他炉台子。炉台子平时听戏成癖,非常崇拜京师名角程长庚。每天都去听程演唱,风雨无阻。时间长了便结识了程长庚。程长庚询问和知道了他的情况,很同情他怀才不遇,又有感于他是位知音者,于是就把他留在寓所,管他吃住穿衣。炉台子也因功名坎坷,再无上进之志,愿侧身于戏剧界。程长庚又四处为他帮忙扬名。 每逢他出场演戏,非炉台子为配角不唱,所以炉台子也渐渐有了名声,这都是程长庚提携的结果。炉台子还善于编排戏剧。 三庆部所演的全本《三国志》,就是出自炉台子之手。无论是词句唱腔,还是场次回目都有新意。程长庚去世后,炉台子仍然在三庆部,并发誓不往他处去。 程长庚 《清代声色志》:程长庚虽然以善唱老生在梨园闻名,实则各种角色无不擅长。一日,与京师著名的青衣喜禄发生口角,意见不合。戏目已经排定,喜禄故意托病不到。后台主事请程长庚改戏。程长庚说:“姑且派人催她。”过了很长时间,喜禄仍然不来。主事人又请程长庚改戏。程长庚说:“可以再等她一会儿。”主事的人说:“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担心坍台出丑。”程长庚大笑说:“喜禄果真不来的话,自有人顶替她出场,又何必改戏呢?你为何这么忧虑啊。”待到戏开场时,程长庚自扮青衣,揭帘而出。场内看戏的人无不惊诧,但侧耳聆听,不仅声调婉转,板眼稳合,既使身段台步,也都婀娜多姿,俨然是一个绝妙的青衣,没有不鼓掌称绝的。唱完戏,大家争相问程长庚:“你何时学的青衣,竟然神妙到这种地步,几乎压倒了著名的青衣喜禄。”程长庚回答说:“既然身为戏班的班主,那么生、旦、净、末、丑都必须一一学习,缺少哪一样都不行。否则,就难免受人挟制了。我若无此本领,又怎敢主此三庆部呢。”众人听罢都叹服。 当初,程长庚和小生徐小香关系最好,给徐小香的待遇也最优厚。后来徐小香的积蓄越来越丰厚,曾屡次想辞职辍业。 程长庚也苦心挽留他。一日,因为一点细小的缘故,徐小香不辞而别,竟回苏州去了。程长庚知道后已经过了数日,很不高兴,立即求助某某亲戚,恳求他给苏州巡抚写封信,把徐小香押解回京。徐小香被押回北京后对程长庚说:“你虽然有能力把我捉回北京,使我佩服你的手段。然而,舌在我口中,我不唱又奈我何?”程长庚微笑着说:“你的演艺技能虽然很好,然而又何必为难我呢?因为你既然享受了包银,又怎么能私自逃走呢?我捉你回京,不过是为了整顿戏班的规矩罢了,难道真非你不可吗?本来不需要你唱戏,想请你听戏是可以的吧。 “从此以后,程长庚每日除唱老生戏外,还要多演一出小生戏。 凡是徐小香能唱的,程长庚没有不能唱的。徐小香由此感到惭愧而佩服程长庚,于是又托人调解求情,仍回三庆部戏班演唱。 从这两件事可知,程长庚所以名满京城,也是他自有真实的本领,而决非徒有虚名的处士可比。 程长庚平素有一种嗜好,就是收藏鼻烟壶。一天,在王某的府中演戏。王某以上宾礼相待,领他到书房落坐,并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各样的烟壶让程长庚品评;并说:“你如果不是到我这里来,一时决不会听说这么多的鼻烟壶。”程长庚厌恶王某自夸,并以为是小看了自己,就对王某说:“我也略有珍藏,何不光临寒舍,品评厂下它们的优劣。”王某大喜而答应前往。第二天王某来到程长庚家。程长庚把自己珍藏的各种烟壶都陈列在桌子上。所有烟壶或玉石或翡翠都各自分开,每一类都可细分数种或数十种不等。五光十色,纷纷陈列在王某面前。程长庚笑着对王某说:“你看我所收藏的和你收藏的如何呢?”王某自愧不如而离去。 程长庚晚年登台演唱时,均须数人在后挽臂搀扶着,然而喉音依然非常清亮。斟字酌句,板眼清晰。不像近日的一些人,略有一点名声,就偷声减字,敷衍从事。一日,程长庚演唱《天水关》,唱到“先帝爷在白帝城”一句时,适逢口中起痰,“白”字音仿佛唱为“拍”字。第二天部下就轰传大老板又出新声,凡是有唱此戏的,没有不改唱“拍帝城”的,还自以为是效法程长庚,实在令人可笑。然而,足见当时京都人士对程长庚的倾倒之情已到了极点。 程长庚晚年资财颇富。一日,突然把家产一分为二。其中一份给了他的长子,让他携带着家眷出京,定居在河北正定府,从事耕读。次子跟随自己住在北京,仍然在梨园修业从艺。有人问其中的缘故。程长庚说:“我本来家世清白,因为贫穷才从事这种低贱的职业。近来侥幸有些积蓄,子孙们有吃饭的地方。因而不可不还我本来面目,以继承书香一脉之业。只是我在京都无人不知,如果后人都使读书,且能上进,人们反而易于觉察。这样就会求荣反辱了。现在让我的次子仍然在演唱界,就几乎是不露痕迹了。况且,演戏虽然是低贱的职业,我却实在是由此起家。一旦背弃了它,也觉得忘本。”人们听了都佩服他的深谋远识。 清朝光绪辛卯()年间,听说程长庚的孙子已经考入府学,成了吃廪膳的生员。他的次子因为嗓音不佳而成了杨月楼的鼓手。他的长孙程继仙唱武生,从业于杨俞的戏班,所演《八大锤》、《探庄》诸戏最佳,当时年方十六岁。只是近来舞台上很久不见程老先生的踪迹了。 德珺如 《清代声色志》:德珺如是戏剧界具有自由平等思想的人。 他是已故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孙子,因为祖上陰庇曾为某部主事。德珺如的父亲先前和著名老生程长庚是八拜之交。每逢程长庚登台演出,珺如的父亲都垂拱而立,静心聆听,以表达他对程长庚的敬慕之情。这些,德珺如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不敢忘却。德珺如长大成人后,继承了他父亲的风尚,喜欢和演唱艺人交结,并以一小福为师学唱青衣。闲暇时曾聆听《六月雪》、《宇宙锋》等戏。学唱反二簧,音色优美,喉舌间就如同演奏笙簧细乐,实在是精妙绝伦。德珺如的父亲去世以后,他就更加放浪形骸,以在戏班作客串为乐事。他父亲的所有遗产,也都撒手殆荆各戏园的老板认为德珺如的演唱技艺与声调足可以感动戏迷,就纷纷劝他自己搭班。德珺如于是步人戏剧界成为唱戏的艺人。 德珺如的叔叔萨廉是内务府的郎中,曾制止他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我家世代为官享受皇家俸禄,你为何要唱戏? “德珺如说:“我每年的开销至少需要三千金,叔父能资助我吗?如果能资助我,我准备从此改行。如果不能,请允许我自由。凡是有人做了不好的事,就连及宗族乡党,并以此讥讽他。 请问,在他号寒啼饥的时候,又有何人安慰过他。这才是令人可叹的。况且戏剧艺术又何尝辱没过祖先:叔父如果一定要让我放弃唱戏而做官,试问我国现在的官吏,他们的心地才识超出演唱艺人之上的有几人?与其作龌龊的官吏,不如作个完全本分的艺人。贵贱不是值得言说的。”萨廉听了无可诘难,于是改口说:“即使为唱戏的,也不应该唱包头。”德珺如回答:“改唱小生如何?” 第二天,德珺如即登台演唱《黄鹤楼》,扮演儒将,风流宛如周公瑾,喜笑怒骂淋漓尽致,四座叫绝。次日,又唱《辕门射戟),羽翎一发,直穿戟心,技艺精湛尤为其他艺人所不及。从此,德珺如名震京师。但他从来不到皇宫内廷演唱,唯恐因门第关系遭谴责。四十岁时演唱《叫关》等戏,喉音高朗,仍非他人所能比拟。德珺如的大女儿嫁给了戏剧界有名的杨小朵,二女儿嫁给了谭鑫培的儿子谭五,俨然是戏剧界的优孟世家。 杨小朵 《清代声色志》:范某是四川人,在湖北省鄂城县任候补官。清光绪皇帝戊戌()年,范某押解官饷到北京,住在夔府馆。范某风流自赏,嗜好声色,几乎走遍了北京的里巷胡同,尤其欣赏杨小朵演戏。杨小朵是戏班名旦桂云的儿子。他和瑶卿、素云号称京城的三大美人。范某一见而倾心,视杨小朵住的德春堂为天仙胜境。范某终日叫戏饮酒,奔走不闲。其中花在杨小朵身上的戏票与费用就有二百余金。 范某除羡慕戏剧界的美男子外,大概还好女色。一天,杨小朵刚演出完毕回家,从车中瞥见范某,只见他面目憔悴,身穿破袍,和开始见到他时判若两人;于是下车问他说:“你不是范叔吗?怎么寒酸到如此地步。”范某突然看到杨小朵,神情非常尴尬。杨小朵于是让随行的御人把范某一起拉到住所,然后询问究竟。范某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本来打算回去交差,所以滞留在京没走,是因为还有几家店账未了。”他言语间流露着不安的神态。杨小朵说:“究竟少多少?”范某说:“二百金足矣。”杨小朵立刻让仆人取来二百金送给范某说:“我并不是特别的厚待你,只怕是像有人说得客人的失足,咎在我们这些艺人。长久的安逸享乐就如同销熔金属的窟窿,不应该长久的留恋。希望你早作回去的安排,不要再迟延。”范某感激涕零,发誓当天收拾行李出京。 过了半个月,杨小朵自剧场回寓所,车过胭脂胡同的时候,看见一个破衣露肘的人正沿着街道的左边行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某。杨小朵停下车来问他。范某说:“是某妓女耽误了他。实话告诉你,先前的赠款已经报效给妓女了。”杨小朵辗转筹思,不用强制的手段,就不能保全他。于是让人陪同范某到上海。名为护送,实际上是监守他。到上海后,又转托梨园中的朋友,沿途照料,一直把他送到武昌为止。于是,范某的官职得以保全。 盈盈 《清代声色志》:盈盈,是潮州的名妓,姓钟,十七岁。 因为家中贫困,流落到妓院。她容貌艳美,谈笑诙谐,常使一座倾倒。襄陽的于生,因事到潮州,两人一见钟情。于生的父亲为朝中御吏官,以正直刚强闻名朝野。他弹劾了一位贪赃枉法的宦官,不料反被宦官诬陷进了刑部大狱。京城距潮州万里之遥,时为前清中叶,轮船铁路尚未通行。当于生用黄金买笑玩乐之时,正是他的老父身陷囹圄受苦受难之日。等家中信使急驶到潮州,于生启开信函一看,大惊失色,忙把信拿给盈盈看。盈盈知道不可挽留,也不说惜别的话,只是两行泪珠禁不住流淌下来。当日,于生便启程上路,经过一百多天的奔波,终于回到了京城。此时,他的父亲已死在狱中一个多月了。只见萧寺荒凉,殡宫凄绝;既无手书,又无遗言。于生抚着父亲的棺材,大放悲声。后来,他探听到父亲的死源于某宦官,而直接杀死父亲的则是刑部某郎中。他明白了,父亲是被诬陷致死。于生心怀悲痛,扶棺归乡安葬。尔后,他抛弃了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财,浪迹江湖,希求报仇雪恨。此时,某郎中经宦官的斡旋,已提升为江宁的粮道官。于生跟踪到了江宁,更名改姓做雇工,每日虽然勤劳辛苦,但他已习以为常,精力也渐为增强,便想混到某郎中的府第行事。郎中的仆人把他当作贼抓了起来痛打了一顿,过了两天,才将他释放。后来,制军检阅水师返回江宁,江宁的官吏到郊外迎接。于生换上仆人的衣服,准备行刺,也被卫兵察出,被人用鞭子轰了出来。于生两次受阻,终不如志,便替人在秦淮河里划船。 一天,有位尊贵的人物在船里宴饮,并带着十几名妓女,于生见其中一位美人很像从前在六篷船上遇见的盈盈,不禁停桨叹息。酒阑客散,美人走后又返回来,呼船载客。于生仔细一瞅,正是盈盈,不禁潸然泪下。盈盈也很悲伤地问:“公子怎么流落到这儿?”于生把家里的遭遇告诉了盈盈,并稍露他到这儿的目的。盈盈听了他的话,笑着说:“公子孤身荏弱,怎么能做聂政、荆轲那样的刺客呢?士为知己者死,公子自有知己在,何必自己那样辛苦劳累呢?”说完,便摘下手镯子交给于生。于生正处于困窘之地,又一心想报仇雪恨,没来得及多想,就贸然接受下来了。深秋时,忽然又听说粮道升任苏省藩司,还听说粮道娶了秦淮某妓为第九妾,并携带她走马上任了。于生再一打探,所纳的妾就是往日船中所遇的盈盈。于生刚听说是她,极为愤怒,继尔好像有所醒悟,再一想,终于明白了她的动机,高兴得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但也忧虑一个弱女子是否能办成此事。听说粮道眷属几天后从水道启程,于生便想办法作了撑船人,可是,看了所有的妇人,也没有盈盈。原来粮道带她先走了。船到了苏州,于生又借帮助搬东西的机会进了粮道的府内,竟见到了盈盈。两人虽然没能交谈,但目光一照,就知道那柔肠侠骨已做好了准备。自此以后,盈盈常资助于生,谎称是她的旧仆人,粮道府中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于生留在苏州,住在一座庙里,等了一个多月,也没什么消息。 突然有一天晚上,有位老妇人给他送来一封信,那信封不大,才一寸左右,但封得很严密,打开一看,里面没其他东西,只有几根带血的白发,好像是新剪下来的。于生一看,觉得这里有问题。果然,第二天便听人说藩司昨晚睡在某妾屋里,早晨忽然没起来,破门进去,只见藩司目瞪舌伸,好像中毒而死,某妾也因嫌疑而被捕入狱。于生至此始悟盈盈以前的馈赠,是作为信物。于是,他烧发为灰,和面作饼,来祭告父亲,祭典完毕,就把面饼吃了。 盈盈被捕之后,对谋杀罪供认不讳。遂以婢妾谋杀家主罪判处斩刑。行刑的那天,有个穿白衣戴白帽的人来到刑场向盈盈下拜。刽子手每砍一刀,他就拜一下。藩司之家,深为痛恨盈盈,便贿赂刽子手,让他细碎剐之。因而,刽子手剐得很细,剐了好久。盈盈浑身被剐得糜烂,而下拜的人也气绝身亡。知道此事的人,都说那下拜的人就是于生。 新娇 《清代声色志》:新娇,十九岁,姿容秀润,有胆识,且智慧过人。是秀才黎秀良的小妾。 当初,秀良弃笔经商,在珠江认识的新娇。一天,秀良和同伴在新娇家饮酒,衙役来到新娇家,要拘捕他。原来,他的同伴因欠债的事,被邑令叫去审问,有些事情牵连到他。秀良见衙役来到,便想躲起来,让新娇贿赂衙役谎称他有病,不能前去。新娇不同意,说:“这是弄假成真,为什么不去辩白是非,以求公正的判决!”秀良又想回家告诉老母、妻子,然后再去受审。新娇劝阻道:“你的老母风烛残年,怎么能让她担惊受怕。何况此事你也不过是受牵连,衙门需要周旋的费用,我为你准备。”秀良感激万分,听从了她的安排。衙役上前想抓秀良,新娇急忙呵斥道:“对清白之人怎么可以这样干?” 经过她的力争,才避免了捆绑之苦。新娇又拿出十两银子送给衙役,拜托他们说:“请您收下这微薄的银两,麻烦您多加照应,他日水落石出,案情大白,必当厚报。”衙役同情欣佩她的诚心,竟竭力替秀良周旋,然而,确因事有关涉,留审官衙不能立刻归家。新娇本是一时名妓,颇有积蓄,听说秀良一时半晌还回不来,便托付心腹之人早晚给他送些食物,并时时去探视。又想方设法托人找门路为他通关节。最后,官府认为,秀良能亲自到衙门候审对质,不行逃避,显见没有参与违法之事,便将他无罪释放。尽管秀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是,他的家人一点也不知道,而新娇则为此累得心力俱瘁。鸨母训导她说:“从前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喜欢你,你总是愿搭不理,为什么这么关心黎秀良呢!”新娇说:“别人怎么能比得了黎秀良,人贵得一知己,死也无憾,这也是患难相帮呀!假如我袖手旁观,那还称得上什么相爱,我并不是向他献殷勤,只是为了报答知己。黎秀良出狱后,被她的恩情友谊所感动,遂拿出一千两白银,为她脱去娼妓,娶她为妾,建屋另居。 秋娘 《清代声色志》:秋娘为光绪初年北里的名妓。她矜持自重,不轻易见客。一位老妇人常在她的身边,秋娘说,那是她的生母。生母很能理解女儿,从不勉强她做事。她从不说姓什么,如果有人问,母女也是笑而不答。秋娘总是操吴语,有时也能为粤语,说官话。有人怀疑她本是粤东人,但也搞不确切。 秋娘善骑马。经常跨着小骊驹,挟着弹弓,遨游名山佳水。 凡是东南名胜,像虎邱、西湖、平山、惠泉等,都留有她的足迹。她辫发绣你裆,戴着六合一统帽。如果来了兴致,见了飞禽,便弹弓一射,飞禽随声折翼损羽落到马头前。她并不下马拾取,待飞鸟又振翼腾起时,就拍着巴掌大笑,然后疾驰而去,乡里人见此情状,疑为张仙下界,想不到她竟是女中豪杰。 信陽的何生,来江北做事,独与秋娘交好。但也只是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而已。如果何生偶然说点谐鄙的话,秋娘就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默不作声,直到何生道歉才罢,然而始终未留他住一夜。何生对人说:“秋娘生平不吃猪肉,也不饮酒,只喜欢喝牛奶。她的饮食也极精致洁净,都由她母亲操办,也不与他人共餐。每当花开月满时,她便豪兴激扬,在庭院中舞剑,到郊外飞驰,有目空一切的气概。可是,等到酒阑人散,母女背着灯光,喁喁私语,泪下如珠,好像有说不尽的幽怨仇恨。大概也是一位伤心人。” 某提督刚在越南立了战功,势力甚大,在秦淮船中见到秋娘,认为她很漂亮,便想纳她为妾。母女不同意,提督大怒,就命令他的手下武官几十人乘夜去抢劫。秋娘徒手拿着一块手帕,笑着迎出门来。武官一靠近,她便举起手帕挥拂,靠近的人无不颠仆几步以外,手里所持的武器也都自动坠地。武官返回提督住地,把交手的情况告诉了提督。提督大惊,第二天早上,再派人一看,母女已不知去向了。 第二年,何生在粤东学使家作幕友,学使在珠江舫中设宴,何生酒喝得多了点,便倚在船槛上。这时只见一条小船载着位美人吹着笛子划了过来,远远望去好像秋娘。船渐渐靠近,掠船舫左舷而过,果然是秋娘在船上。何生急忙向她招手,秋娘也扬手相答。须臾之间,则顺流远去。仓猝间,何生来不及问她去何地,心里很不痛快。回府后,便让人到北里去打听秋娘的消息。结果,也没了解到她的踪迹。 十几天后,僮仆进来禀报说:“有个美少年来求见,但他不肯道出姓名。”何生让僮仆请他进来。原来竟是秋娘姗姗而来。她素衣缟裙,一问才知,是她母亲死了。秋娘叹息着对何生说:“我的愿望没实现,而母亲又故去,您看我的容颜,还像从前那样吗?”何生说:“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清瘦了些。 “这时,侍婢捧着琵琶走了进来,秋娘为何生慢慢地弹了一首曲子,声调凄凉激越,郁抑欲绝。弹完曲子,秋娘放下琵琶站起身来,看着何生,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何生坚持让她留下来,她却不肯,说:“算了,他生未卜此生休。”说完,就离开了。自此以后秋娘不再与何生往来,而性情则大变,风流荡佚,与平时大不一样。何生听说之后,十分惊讶。一天,何生去拜访秋娘,走到她的化妆房,见秋娘正和一位少年并肩狎坐,见何生进来,脸上毫无愧色。何生叹息着离去。 那少年是某宫保的孙子。他贪恋秋娘,对秋娘的话言听计从。秋娘让他带她到宫保府上,一睹宫保的威容。少年觉得很为难,可秋娘一再坚持要去,少年无奈,便让她坐上轿子,装作是内眷,偷偷地回到府上。少年的夫人甚为忌妒,他的小仆,奉夫人之命作了密探。因而,秋娘一进宫保府第,夫人便知道了。夫人大怒,拿着棍子来驱逐秋娘,秋娘匆忙跑了出去。夫人搜查少年的箱子,找到了秋娘的画像,便把它拿给宫保看。 宫保审视良久,把孙子召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宫保大怒,骂道:“你这个畜生将败坏你祖宗的家业,将使我大祸临头!这是什么人,你怎么可以亲近她呢?”少年伏在地上向祖父请罪。 第二天,捕吏来到秋娘的住地,而秋娘估计事情不好,便先行避去,捕吏只好空手而回。 何生做学使幕友的第二年,秋娘忽然从香港给他寄来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枚象牙印章。信中说:“我是家亡国破之人,在您之前便受尽了满人的虐待。为此,我们集合众人的力量,举起义旗,保守一方,以待天下太平。我们外抗边夷,内平狂寇,自比于窦融、张轨,岂能恐惧退却。我生长在深宫里,略谙诗礼,也俨然是一个金枝玉叶。岂料,苍天不善,苗贼助凶,我们四十万人马,一齐解甲溃散,我的父亲抱恨黄泉路,我这弱女子也流落到天涯。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所以含辛茹痛,苟且偷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亲手砍下苗贼的脑袋,以报不共戴天之仇。不料,薄命人命薄如纸,辗转风尘,所遇之事总不如意,这都是因为平生志节犹存,不甘屈尊人下。 秣陵仓猝相逢,沪上流离失所,蹉跎之痛,遂及老母。当我崎岖辗转来到粤地,又重与你相逢,本想向你倾诉苦情,又难于开口。往昔一席话,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说那番话时,我改弦易辙的打算就已定下来了。还真像我预料的,那雏儿浅薄,竟中了我的圈套。不幸让他的夫人一搅和,那的计谋没能成功。 老贼狡猾,遂起猜疑之心。记得先父方盛之时,苗贼亲来上贡求好,当时我在旁边侍候,老贼便向先父求婚,先父爱怜我,不愿把我投进虎口,遂以年龄悬殊为由拒绝了他。老贼大怒,夜里杀了守关人离去了。祸端因我而起,最后竟导致覆祀灭宗。 此耻即使是西江之水也洗涮不掉,此恨则万世难消。悲哀啊! 天下男子汉,只有您尚能怜悯我这薄命女子,所以敢略述心事。 使您知道我这区区清白身,并不甘心做风尘妇。估计我的信到达时,我的魂当散为轻尘,我的魄当淹为虫沙久矣。天长地久,蒙耻饮恨,是多么的痛心啊!魂与笔销,无多赘述。”何生阅完信,怅恨叹息不止。再看那印章,刻有“天策上将”四字。 何生把那印章拿给他人看,有认得的人说:“这是当年杜文秀所用的小印章 。” 金小宝 《清代声色志》:金小宝,是七里山塘人,原是灯船上的妓女,和林黛玉、陆兰芬、张书玉被称作“四大金刚”。其中小宝岁数最小,幼稚可爱,当时人称赞她是最杰出的人物。她的住所称作天香阁,会画墨兰,嫖客们手中拿的扇子多数都是由她来画。后来嫁到马家,不久又离婚。接着到江苏,说是要进学堂读书,很快又到上海,住在逢吉里对门。有个姓沈的学生要出国留学,苦于路费不足,小宝慷慨地拿出三百两卖身的银子送给他,一时被称作“侠妓”。 卷二 情中贞(上) 卷二 情中贞(上) 卷二 情中贞(上) 夫天也可背乎 《唐书·李德武妻裴传》:裴,字淑英,是安邑公裴矩的女儿,以孝顺闻名于乡里。隋朝末年,德武因犯罪而被流放到岭南,此时,淑英与他结婚刚刚一年多。裴矩上表奏请皇上准予女儿与李德武离婚。德武对淑英说:“我这一流放,恐怕没有希望再回来了,你也一定会另外嫁人,就此永别了。”淑英说:“丈夫,就是天,怎么可以背叛他呢!如果硬要我那样做的话,我宁愿一死了之。”说着,就要用刀割去耳朵来发誓。 幸亏保姆在旁才阻止了她的作法。 德武走后,淑英一年到头恭敬谨慎地伺奉德武的父母姊妹,自身不施脂粉,俭朴持家。闲暇时曾读《烈女传》,见书中有记载不嫁二夫的,就对人说:“不嫁二夫,是妇人的本分,何必大惊小怪地记载在书中呢!” 十年后,德武还没回来,淑英的父亲决意让她改嫁,她执意不从,并断发绝食以明其志。其父知道不能改变她的志向,也就听之任之了。 再说德武此时已在岭南另娶了尔朱氏为妻,遇到大赦,返回家乡。当他走到半路,听说淑英仍在守节,深为感动,便将后妻打发走了,回去与淑英团聚。 汝欲妻母耶 《元史·烈女传》:脱脱尼雍吉剌氏容貌秀美,而且手也很巧,缝纫刺绣等无所不精。她二十六岁那年,其夫哈剌不花死了,他的前妻有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但尚未娶妻。他们想以本族习俗收后母脱脱尼雍吉剌氏为妻。脱脱尼坚决反对,誓死不嫁。二子千方百计追求不放,脱脱尼愤怒地骂道:“你们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想要你母亲作你们的老婆吗?你们要是死了,有什么脸到地下去见你们的父亲?!”二子又惭愧又害怕,连忙道歉。于是,便分家另过。守节三十年,以贞烈闻名远近。 禽鸟且有雄死不再群者 《汾陽县志》:皇甫氏,是西河人,为姜风举的妻子。她天性善良贤惠,谨奉家教。嫁给凤举后,能恭敬随顺地侍奉公婆。不幸的是,凤举早亡,她悲痛欲绝,哀毁逾礼。服丧期满之后,人们都婉转地劝她再嫁,她哭着说:“那禽鸟尚且有雄鸟死了而不再找伴的,难道人还不如鸟呢?况且我的公婆年龄渐大,我的孩子又太小,我能忍心扔掉他们不管吗?”于是,更加孝顺地伺候公婆,更加耐心地教儿子读书,丈夫死后,始终守节,元泰定年间由官府给她立了贞节牌坊,加以表彰。 平生喜说李氏断臂事 《无锡县志》:顾氏,是蒋南式的妻子,忠文公蒋重珍的母亲。她父母家很穷,家徒四壁,因而她幼年时是在别人家养育长大。重返回家后,见父母没有粮食吃,便把自己的头发剪掉交给父亲,卖了一百钱,来买粮吃。家境自此以后略有好转,人们都以为是她的孝心所致。嫁给蒋家后,能勤劳持家,孝敬公婆,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重珍。可是,当重珍十岁时,她的丈夫却不幸身亡。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见她吃苦能干,便纷纷托人来求亲。她严词拒绝,决不再嫁。她亲自教授重珍学习四书五经,平生喜欢说李氏断臂的故事,她认为作女人的就应这样。她的住室虽然很小,但内外区别,凛然不可逾越。有人看她母子生活困难,便想要重珍为子,她不同意;又有人想招重珍为上门女婿,而且田地房屋都有,顾氏仍拒绝道:“我这孩子所以能够长大,是他父亲的力量,怎么能让他离开呢!” 重珍四十岁时,举进士,得了第一名,遂把母亲顾氏接到京城赡养。 此亦为其夫耳 《老山堂外纪》:明宪宗成化年间,扬州有个名叫李妙惠的姑娘嫁给了同乡一个姓卢的举人为妻。卢因考进士时名落孙山,便发愤苦读。为了避免世事的烦扰,他和朋友一道离开家乡,跑到北京西山一个偏僻的寺庙里专心攻读。从此,与外界断绝了往来,也从不给家中写信。 成化二十年,有位与卢举人同名同姓的人死在京城,乡人误传为卢举人死了,而他的父母竟相信了这个误传的消息。其后不久,卢举人的家乡发生了多年来罕见的灾荒,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卢举人的父母也难维持生计。他们觉得儿媳年纪轻轻的就守寡,而且家中也没东西供她吃用,就打算把她嫁出去寻条活路,但是她执意不肯。恰好这时江西临川有个名叫谢能博的盐商的儿子谢启,听说扬州卢举人的寡妻长得漂亮,人又贤惠,便托媒人送上聘金求婚。卢举人的父母见聘金丰厚,没同儿媳商量,就私自答应了这门亲事。妙惠知道后,坚决抗拒,连续上吊自杀多次,都因被人发现没有死成。公婆为此大伤脑筋。当时,李妙惠的父亲在外县的学馆教书,公婆便把妙惠的母亲以及邻近的一些老太太请来劝导她,同时对她严加防范,以免她再寻短见。妙惠日夜泣哭,听到她哭声的人也都为之垂泪。这样僵持了好久,妙惠自知拗不过众人,便勉强同意再嫁。 临行前,她给在外地教书的父亲留下了一封诀别信,信中言辞极为悲凉凄惨。 嫁到谢家,她坚决不与谢启同房而居。恰好谢启的继母也是扬州人,而且曾与李家有过往来,妙惠便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帮助,表示愿意以短暂微贱的生命,终身侍奉她。从此,她便寸步不离继母左右,来避免谢启的纠缠。而谢启原本就有许多婢妾,见她不从,也就先不强迫她。住了一段时间,李妙惠又恳求谢母让她出家当尼姑,谢母支支吾吾的不同意。谢启听说妙惠又要出家当尼姑,而执意不肯跟从他,很生气,心想:如果让她远离扬州,她就没办法再回来了,也就会死心踏地地跟我作妾了。于是决定举家返回江西临川。 谢启先行动身,妙惠和谢母也随后乘船而来。船到京口,停泊在金山寺下,谢母带妙惠到寺里烧香祈祷。妙惠见方丈中有笔墨,便拿起笔在寺壁上题了一首诗:一自当年拆凤凰,至今消息两茫茫。 盖棺不作横金妇,人地还从折桂郎。 彭泽晓烟归宿梦,潇湘夜雨断愁肠。 新诗写向金山寺,高挂云帆过豫章。 诗的末尾落款写上“扬州卢某妻李氏题”。 再说卢某经过几年的发愤苦读,在参加朝廷会试中,终于名列进士甲科。捷报传到家乡扬州,父母才知儿子还活着,二老十分后悔当初强迫儿媳改嫁,以致现在没法向儿子交代。他们犹豫来考虑去,决定暂时不把这坏消息告诉儿子。 到了明孝宗弘治元年,朝廷为了纂修宪庙实录,选派姑苏进士杜子开去江西采访遗闻。杜子开去后久久没有消息,朝廷便又让扬州进士卢某去催促他。在赴江西的途中,卢进士先回了一趟阔别多年的故乡扬州。到家后,才知妻子已被父母逼迫改嫁。尽管他心中有万般难割之情,但害怕伤了父母的心,也就什么话也没说,然而也不忍心再议婚事。 卢进士在家略停数日,便又启程赴江西而去。途经镇江,他登上金山寺,忽然发现寺壁上的题诗,读后不觉气噎于胸。 忙向寺里僧人探问这诗的来历,僧人说:“先前,曾有婆媳两人来庙里进香,那诗是年轻媳妇留下的。”卢举人遂把那首诗抄录下来,尔后离开了寺院。 到了江西,卢进士便找到在当地为地方官的朋友徐方伯,和他密商寻找妻子的方法。方伯说:“江上的盐船数以千计,没法一一暗查,若是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即使找到了,名声也不好听,何不用计行事呢?”于是,方伯便挑选了一位办事机敏的府吏,密授机宜,先让他把李妙惠在金山寺壁上题的诗熟记于心,然后驾着小船吟诵着题诗穿梭于盐船之间。到了第四天,忽然一艘盐船的窗户打开了,从窗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吟诵的这诗从何而来?”府吏将船靠近,把卢进士寻妻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原来那女子正是李妙惠。她听了府吏的话,大吃一惊,满怀狐疑地问:“扬州卢举人早就死了,你这是欺骗我。”府吏便将徐方伯交代他的话说给妙惠听。妙惠为了测其真假,又向府吏寻问卢举人父母和他妻子的名字,府吏对答如流,一个字也不差。妙惠遂捂着脸哭着说:“真是我的丈夫啊!我一开始就听到了歌声,心里诧异得很,只是找不到机会来问你。今天谢启恰好去逛妓院,婆婆也到别的船上聊天去了,我才有了问你的机会。你回去替我把情况好好地对我丈夫说说。”于是两人商量好碰面的方法。妙惠遂又假意挥手说:“快走开,别在这讨厌。” 府吏回去后,便把事情的经过向徐方伯作了汇报。按照约定的日期,一艘小船悄悄驶向谢家的盐船,将妙惠接到了卢举人下榻的公馆。夫妇久别重逢,互道离别思念之情,欢好如初。 那谢启平日经商的钱财都交由母亲保管,母亲又把这些钱委托给妙惠代为收藏。当谢启归来得知妙惠偷偷跑掉的消息后,便立刻去检点她代为保管的钱财,可是一看银包封记完好,就是散银也分文不少。谢启见后感叹道:“三国时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后还是投奔了刘备,曹操发现了也不去追赶,还说人各为其主。这卢进士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她终于还是跟了他去,由此看来,她的确是位有贞操的女子,这事就到此了结吧!” 爪折尚不可何况其他 《松江府志》:翠娥秀,姓李,是赵地娼家的女儿。十五岁时,仍为处女,鸨母把她嫁给镇守松江的管军副万户薛彻都为妾。她与薛生活了几年,但没有孩子。翠娥秀二十五岁时,薛彻都死了,她极度悲哀;便不再剪指甲,来表示没有再嫁的意思。父母见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于心不忍,便劝她改嫁。她回答说:“指甲剪断尚且不行,何况其他。”于是,更为细心地看护她的指甲。薛彻都正妻有个儿子名叫世爵,他是个孝子,总是像侍奉亲生母亲一样侍奉翠娥秀。后来,翠娥秀又卸去首饰,身着道装,以此更为坚定地表示决不改嫁。她年过八十而终,死时指甲长一尺多。 何面目见地下人 《深州志》:杜氏,是刘衍光的妻子。十六岁时,嫁给了刘衍光。结婚不到一年,衍光便身患重病,杜氏煎药送饭,无微不至地照顾衍光。衍光病危不能吃饭,杜氏极度哀愁,也不吃不喝。衍光病故后,她的公婆见她年纪轻轻,又没有孩子,便商议为她另谋婚事。杜氏因此便想寻短见,幸亏家人提防得紧,才没有死成。家里人劝她想开些,她捂着脸痛哭道:“妇人若是失了身,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人?古时多烈女,我为什么不能效法她们?我死了也就完了,干吗救活我让我痛苦。” 自打那儿以后,家人对她防范更严,又不断地劝说她,渐渐地有些回心转意,不再去寻死觅活。但只吃粗茶淡饭,穿着素朴的衣服,却精心地侍奉公婆。她又在墙壁上凿了一个洞当作供奉的石柜,把丈夫的牌位放置在里面,早晚奉祀,用瓜果菜蔬来祭典,祭祀了三十年而不懈担割耳全贞《元史·烈女传》:王氏,是成都人李世安的妻子。她十九岁时,朱世安死去,世安的弟弟想继娶她为妻,王氏不答应,最后竟用刀割断头发,割掉耳朵来表示不再嫁的决心。割耳的伤口很重,血流满地,亲朋好友都十分惊叹她的勇气,佩服她的志向,便寻医找药为她治疗,一百多天伤口才痊愈。于是,上表为她请求立贞节牌坊,以表彰她的贞烈行为。 待此水干时吾即嫁也 《山西通志》:朱氏,是生员(科举时代称在太学等处学习的人为生员。——译者注)宋朝的妻子,宋朝死时,没儿子,仅留下两个幼女。当时,朱氏才二十岁,宋朝安葬时,朱氏扯着两个女儿痛哭着说:“若不是这两个年幼的孩子没人抚养,我也不活了,等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我就死去到地下去找你。 “自此以后,便足不出户,每天织布缝衣挣钱来养家糊口。那些富户大家听说朱氏长得漂亮,都想争着娶她进门。许多人暗地里派媒婆和朱氏的亲朋好友去劝诱她,让她改嫁,朱氏都一一回绝。后来,伯姒王又找机会来求亲,朱氏又拒绝了他。朱氏见总有人不停地来絮叨再嫁的事,很不高兴,便让婢女们在院子正中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放上一个大缸,又让人往缸里倒满水。家里人都很奇怪,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朱氏便起来沐浴更衣,并把那些劝她改嫁的人叫到缸的周围,然后焚香向天发誓说:“我誓不再嫁,你们这些人得了别人的好处而来蓄谋让我改嫁,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再告诉你们:等这缸水干时,我再嫁人,你们都等着吧!” 宣誓完后,便让婢女在缸口上盖了一块石板,又培上三尺多厚的土。随后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屋内放声大哭。众人一见这阵势,都喷啧称赞着走了。那些富户大家听说这事之后,也都丧失了信心。朱氏由此得以与两个女儿安心过日子,仅靠勤劳纺织来养大了女儿。苦守贞节六十余年。 妾知守妾志尔 《元史·烈女传》:霍家有两个媳妇:尹氏和杨氏。霍家是郑州人。元顺帝至元年间,尹氏的丈夫耀卿病故,婆婆让她改嫁,尹氏说:“妇人的德行,当从一而终,再嫁而失节,我不能这样做。”于是婆婆劝她:“世上的妇人都这样,人也没有说她们不是的,你干么觉得耻辱。”尹氏说:“人各有志,我知道坚守我的志向。”婆婆见劝说无效,也就由她去叮不久,杨氏的丈夫显卿也相继去世,杨氏怕婆婆也让她改嫁,就先对婆婆说:“我听说妯娌,就像兄弟一样,应该相好。 现在嫂子既然留下,我怎么可以自己离去呢?希望我们能一同修行妇道,终身侍奉婆婆。”婆婆说:“你要真能这样,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是,一家人同处二十余年,妯娌俩以贞节孝顺闻名远近。 又有邻州的任氏、乾州的田氏,都是一家三妇皆少年守寡,她们誓不再嫁,致力于养蚕纺织来侍奉公婆。她们的事情被朝廷知道后,皇帝降旨褒扬了她们。 吾已与孙郎婚矣 《镇江府志》:杨氏女,是丹陽人,许配给孙垦为妻。可是,未等完婚,孙垕就病故了。杨女听说后,便请求父母让她去奔丧。杨女来到孙家,孙垕的尸体刚沐浴完准备人殓。杨女见状,也脱下衣服沐裕沐浴完后,对随行婢女说:“我已与孙郎结婚了。你回去告诉我的父母,不要挂念我。”她的父母听说后,忙赶跑来和她的公婆一起劝阻她。杨女哭着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这样做,我今天就和孙郎一起去了。”众人见她决心已定,也就听之任之。后来,杨女靠纺织刺绣来养活自身六十余年。 陌上桑歌 崔豹《古今注》:汉朝时,邯郸有位姓秦的姑娘,名叫罗敷。罗敷长得很漂亮,凡是见了她的人都想多瞅上她几眼。后来,她嫁给赵王的家令(官名,负责刑狱、钱粮、饮食等事务。 ——译者注)王仁为妻。她对丈夫十分忠贞,没有哪一个勾引她的人不碰钉子。 一天,罗敷到田间采摘桑叶,恰巧被站在高处的赵王看见。 赵王见过美女无数,但觉得谁也比不上这位美人儿,便蓄谋着要把她弄到手。于是,便设置酒宴,请罗敷来为他弹筝唱歌助兴。罗敷猜透了赵王的心思,就弹唱起自己即兴编的诗歌《陌上桑》,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她在歌的第一段中唱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罗敷在这段歌里极力称述自己的美貌,并毫不隐讳地说有许多人倾慕于她。赵王听了,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把她夺到手。岂料罗敷接下去又唱道: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妹。“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罗敷前置词:“使君亦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这接下来的一段描摹出一个轻薄风流的使君,他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迈不动步,可这位漂亮的姑娘罗敷不为他的权势所诱,严词回绝了使君的无理要求。这里,罗敷是在暗示赵王:不要在她身上打主意,打主意也没有用。随后罗敷便接着唱下去: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个人,皆言夫婿殊。 罗敷竭力夸赞了自己的丈夫,表露出夫妻相爱的情感,赵王莫测高深,只好怅然而止。 我听尔哭心已碎矣 《苏州府志》:黄氏,是吴江人,凌士奎的妻子。凌士奎死时,她才二十岁,刚刚怀孕。丈夫的死,使她悲痛欲绝,几次哭得昏死过去。婆婆劝她:“你有身孕,别哭坏了身子,伤了孩子。”听婆婆这一说,黄氏才稍稍能节哀。不久,她生下个男孩,取名为哀儿。每当凄风苦雨,她便抱着孩子来到丈夫的灵柩前失声痛哭,声音甚为凄惨。晚上,她则睡在灵柩旁。 婆婆对她说:“你心里悲伤,哭哭有好处,可是我听你一哭,心都碎了。”听婆婆这一说,黄氏便不忍心让婆婆难过,遂暗自伤悲,不敢哭出声来。因过度悲哀,身体日渐消瘦。 婆婆病逝时,她已四十岁,哀儿也长大成人。但家中贫困,没钱为婆婆置办棺木,想将儿子卖掉,又不忍心。邻居们怜悯她贞节孝顺,便联保请求官府帮助办理丧事。明世宗嘉靖三十六年,黄氏七十二岁,村里的士大夫们想请求官府为她立贞节牌坊,她拒绝说:“不再嫁人,是妇道之常;婆婆死了,却无力为她安葬,这有什么可以表彰的呢?” 我邓家妇何归乎 《明史·烈女传》:汤慧信,是上海人,通晓《孝经》和《烈女传》,嫁给了华亭的邓林。邓林死时,她刚二十五岁,有个女儿,刚满七岁。邓家的人想占有她的住房,便强迫她回娘家。她说:“我是邓家的媳妇,我能到哪里去。”邓家的人知道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便把她的住房租给了一个大户人家。 汤氏哭着说:“我就在这里收我丈夫的尸骨,我要与他共存亡,怎么能让我丢下他不管呢!”说着便要自荆那位大户人家见她那么贞烈,便离开了。汤氏想,族人不过是想要我的财产罢了。便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送给了邓氏家族的人,自己绩麻缝纫挣钱来活命。 几十年后,华亭遇到了罕见的大水,汤氏的住室也遭洪水袭击,女儿、女婿划船来接她,她不去;女儿、女婿劝她暂时上船躲避,她也不同意。她说:“我在这里守了六十年,要是因洪水淹没而让我随了你的父亲,我也心甘情愿了。我还要往哪里去呢?”女儿紧拉着母亲的手不放,想把她拽上船来,可是汤氏说什么也不肯。一个浪头打来,将母女冲散,等浪头过去,汤氏已经被水淹死了。 柏舟之操不可夺也 《朝野佥载》:河北沧州弓高县人邓廉,娶李氏女为妻。 婚后不到一年,邓廉便因病故去,李氏那年刚刚十八岁。她决定终身守寡,不再嫁人。她在家里正厅中间为丈夫设了一个灵位,每日三餐都供上饭菜,而且每天在灵位前大哭一常丈夫死后的六七年间,她一直身穿布衣,不食荤腥,按照服丧期间的礼节约束自己。 一天夜里,李氏突然梦见一位相貌英竣举止文雅的男子来向她求欢,她在梦中拒绝了他。可是,自从那天夜里之后,每天晚上都要梦见那位男子,每次都向她提同样的要求,而每次李氏都坚决拒绝他。这种现象困扰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她想,一定是什么鬼魅来作祟,于是便请来道士书符念咒,以驱除鬼魅。但效果不佳,那男子还是每夜都进入她的梦乡。李氏叹息着说:“我誓不移节,但却总有人来騷扰我,想必是我的容颜未衰老的缘故吧!”于是,她就有意糟践自己。拿刀把头发剪短,穿上粗麻布做的衣服,而且穿了好久,脏得不成样子也不洗。每天不梳头、不洗脸,蓬头垢面,整个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婆。之后,那个鬼男人又来了,这次,他没有向李氏求欢,而是道歉说:“夫人有如此高洁的操守,任何人也没法改变你的志向,今后,我不会再来騷扰你了。”说完,就消失了。打那儿以后,李氏就再也没有梦见那个男人。 郡守听说了李氏守节的事迹后,表彰了她所在的村庄,将其村庄更名为“节妇里”。 引绳束发 《唐书·贾直言妻董传》:贾直言因罪被贬到岭南。临行前,直言认为妻子年轻,不愿耽误她的前程,便诀别道:“我这一去,生死都不知道,我走后,你可以赶快嫁人,不用等我。 “妻子董氏听了丈夫的话,没吭声,转身拿来一根绳子把头发绑了起来,然后又用一块布帛系好,对直言说:“您在上面签上‘非吾手不解’几个字。”直言被贬在岭南二十年,回家时,签字的布帛还系在头上。直言亲手解开布帛,让董氏洗发,可是一洗,头发全掉光了。 有如此肉 《清河县志》:田氏,是张吉的妻子。嫁给张吉才五个月,因流贼闯进了张家,把张吉杀死了。当时,田氏在娘家,听此噩耗,便不顾一切地奔回家中,以头触地大放悲声,几次昏死过去。人们都劝慰她,田氏说:“我的丈夫已被贼匪杀死,我还活着干什么!”此时,田氏刚刚怀孕,婆婆指着她的腹部说:“如果有幸生个男孩,则你的丈夫也就等于没有死;若是你死了,那还有什么指望呢!”田氏见婆婆说得有理,也就放弃了殉死的念头。五个月之后,她果然生了个男孩,取名为桓。孩子满了月,又有人劝她改嫁,她用嘴咬下一块左大腿肉嚼着说:“我要是有改嫁的心思,就像这肉一样!”人们见她志向坚定,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不幸的是,儿子桓夭折,家境越来越糟,但她守节的志向一点也没改变。 强活二十余年 《建昌府志》:生员毛诗是广昌人,他有个女儿名叫配英,已许配给何中德为妻,但还没完婚,中德就患病身亡,配英对父亲说:“定了婚约再违约,那是些世俗女子的行为,我岂能忍心这样做!”遂来到何家,誓不再嫁。在何家,她身穿素色布衣,不吃荤腥食物,终日不出房门,甘心苦守贞节。她精心照料侍奉中德的嫡母及生母。当中德的生母患病时,她煎好汤药先亲口尝一尝再送给生母,每天早晚都向上苍祈祷,愿以身替代生母患玻中德的生母死后,恰巧中德的嫡母也生了病,配英仍像照顾生母一样照顾嫡母。等到嫡母病危,配英仰天慨叹道:“我勉强活了二十余年,只是为了帮助中德照顾两位老人。中德弟弟生有两个儿子,我为他抚育了十几年,现在他们已差不多能自立。二位婆婆既已撒手西去,我还活着干什么? “遂绝食而死。 非窦公何以有今曰 《神异录》:窦建德曾在邺中发掘了一座坟墓,挖开一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位妇人躺在棺木中。仔细一看,这位妇人的脸色就跟活人一样,滋润而有光泽。她姿容绝丽,年龄大约二十多岁。她穿的衣服华艳漂亮,但样式跟近世的不同。 等了一会,她好像微微有了点气息,窦建德便下令收兵,派人把她抬回军帐中,养了三天,她竟能开口说话了。据她自己说:“我是魏文帝的宫人,随甄皇后在邺中,死后,被人葬在这里。 我命不该死,只是没有亲属为我申诉,以致幽隔这许多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起甄皇后被害的事,头头是道,条条分明。窦建德十分宠爱她。其后,窦建德兵败,被唐太宗杀害。太宗见魏宫人漂亮无比,便想将她纳入宫中,魏宫人便把她死而复生的事详细禀报了太宗,然后辞绝说:“我幽闭于黄泉已三百余年,没有窦公就没有我的今天,现在窦公不在了,我死是应当的。”遂饮恨而死。太宗皇帝很为她的死而伤心。 天乎亡矣吾谁与归 《徐州志》:谭氏,是徐州指挥谭师伋的女儿,自幼许配给本州的李三省,十五岁时与李三省结了婚。谭氏娴淑柔顺,言谈举止从不超越礼教,精于刺绣、纺织、缝纫之事,恭敬谨慎地侍奉公婆,深得公婆的欢心。三省肄业于国子学。上学期间,谭氏辛勤劳作,粗茶淡饭,来资助他读书并赡养公婆。谭氏常对人说:“我所以朝暮不息、操劳不止,就是不想让家务事拖累丈夫,使他专心完成学业而已。”此时,她已有两个孩子,老大名崇本,老二名崇香。 三省肄业后,忽然身患重病,谭氏忧心忡仲,怅然若失,每日蓬垢不饰,愁容欲啼。到处求医找药,祈神问卜,以期丈夫康复。然而,天不随人愿,尽管谭氏竭尽心力,丈夫的病仍没有起色。谭氏看丈夫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便哭着说:“天哪,我丈夫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于是,就要自杀而死。幸亏婆婆发现的及时,才救了她一命。三省于昏迷中听见隐隐的抽泣声,竟慢慢苏醒过来。当他听说谭氏欲寻短见后,搂住谭氏大为悲伤地说:“你这是何苦,既然不忍心于我,又怎么能忍心堂上的白发老人,膝边的幼子呢!你若是能体谅我的心,我才能闭上眼睛。”说完,便与世长辞了。谭氏哭着说:“我这丧夫之躯,何苦独留于人世!”遂绝食断水,一定要与丈夫同死才作罢。父母及亲戚们都来劝说她,也没有用。公婆对她说:“我们两人都风烛残年,早晚不能自保,怎么能把两个孩子养育成人,如果一定要以死为痛快,不如我们两个人早点死更痛快!”说着,就用力把头往三省的棺木上撞去。谭氏见公婆这样伤心,就上前去安慰两位老人,自己也稍稍回心转意,开始喝点水,又过了几天,慢慢吃些东西。当时谭氏仅二十五岁。 三省的丧事料理完以后,谭氏便紧闭门户,不与外界往来,即使是她的父母也很难见她一面。她每日亲自下厨房为公婆烧菜做饭,督促奴婢努力耕作以供家用,所获收成倍于往日。曾有一些黠桀无赖之徒为了自己的私利多次怂恿她的婆婆劝她改嫁,婆婆也可怜她苦守贞节,便来劝谕她。谭氏痛哭失声,拿起刀来,剪断了头发,刺破了面皮,鲜血顿时洒满了衣襟。 婆婆见她至死不从,也就不再提让她改嫁的事,而那黠桀的鼓动者也惭愧地溜走了。 三年后,公公去逝,她便同婆婆睡在一起。婆婆因多年家境艰窘,身体不佳,现在虽然媳妇想方设法为她调剂饮食,也无济于事,终于病卧在床。谭氏见婆婆患病,极度忧伤,不知如何办好,除请医煎药外,还于半夜时分跪于院中祈祷上苍保佑她婆母平安,并表示愿以自身替代婆母。婆婆临终前,在床边向她哭着磕头拜谢道:“我没办法来报答我这孝顺的儿媳,愿来世做儿媳的儿媳。” 婆婆病逝后,崇本、崇香渐渐长大,谭氏便让兄弟俩跟塾师学习经业。每到夜晚,谭氏家中灯火荧荧闪光,织布声与读书声交织在一起。谭氏常对崇香说:“你父亲死的时候,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家外的事情都靠我一人承担,生活极为艰难困苦,能有今天,实在不易,你们千万不要荒废学业以辜负先人的期望。”孩子们接受了母亲的教诲,更加努力刻苦读书。 后来崇本为郡弟子员,崇香也在官办大学完成学业。崇香做监生时,曾给皇帝上疏陈述母亲的贞节事迹,皇帝下诏命令有关部门予以表彰。 独腕尼 《情史类略》:明神宗万历年间,四川播州的地方官杨应龙起兵叛乱,朝廷派兵去平息叛军,在平叛的军队中,有一个赣州籍的士兵杨炯,不幸阵亡。噩耗传到家中,全家人都异常悲伤,因为尸体不在家乡,他的妻子柳氏就把他生前穿过的衣服鞋帽放进棺材里下葬。随后,便几次想上吊自尽,幸亏每次都被人发现,才幸免于死。 柳氏姿色秀美,当地的一些富户唾涎她的容颜,在她丈夫死后,便纷纷登门求亲。可是,柳氏决意从一而终,不愿再嫁他人,尽管求亲的人多是有钱有势者,但她从不为之动心。 后来,一位登门求亲的富人向她的婆婆许下了一注非常丰厚的聘礼,婆婆见钱眼开,便私自答应了这桩婚事。万历庚子年六月,富人家派车马前来迎亲,婆婆逼着柳氏上车,柳氏拒不听从,大骂那来迎亲的富人:“你这个奴才狂妄无知,硬逼我再嫁,我岂能为了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人而上车!”富人听了大怒,亲自拽着柳氏的手往车上拉。柳氏迫不得已,就骗他说:“既然一定要我嫁你,那你就先等一等,让我换身新衣服再跟你走。”富人和柳氏的婆婆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了,都很高兴,便同意了她的请求。柳氏回到卧室,跪在地上对天发誓说:“我不幸丈夫阵亡,现在竟有人逼我改嫁,并沾污了我的手腕,为了保持我的贞节,我决心不要这只手腕。”说完,就操起一把菜刀,当着众人的面把刚才被富人拉过的手腕砍了下来。富人见此情景,吓得惊慌地逃走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求亲。不久,柳氏便剃发出家作了尼姑。 碎聘物 《风陽府志》:胡氏,十七岁时嫁给了欧信,而婚后不久,欧信便因病亡故。她的婆婆管氏,也是早年寡居。婆媳俩相依为命,以染布为生。她们白天割黄蒿,晚上在染缸旁操作,很少有歇停的时候。婆婆见媳妇年轻,便劝她另找个人家,不要受自己的拖累。胡氏听了婆婆的话,扑在婆婆的怀里哭着说:“我所以没有自杀,还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您年老无子。现在我刚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如果苍天有知,让我生个男孩,那欧家就有后人了。” 一天,胡氏从外面割蒿归来,见屋子里放着装酒的器皿,她心里便明白了,这是聘亲的东西。于是,二话没说,提着酒器向门外摔去,将它摔得粉碎。原来,这是婆婆有意试探她。 至此,婆婆确信谁也改变不了她守节的志向,便对她更加疼爱。 后来,胡氏生了个男孩,取名为谦。谦自幼听从母亲教诲,饱读经书,明英宗天顺二年,谦上表请求官府为母亲立贞节牌坊。 胡氏八十七岁那年故去。 宁死不从 《宋史·烈女传》:谢泌的妻子侯氏,是江西南丰县人。 嫁给谢泌时,刚十五岁。谢泌的家里很穷,但侯氏毫无怨言,每日辛勤操劳,恭恭敬敬地服侍公婆。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谢泌家所在的村庄,放火杀人。村里的人都纷纷逃离出去避难。 而此时,谢泌的母亲正卧病在床,动弹不得。侯氏站在婆母的病床前流泪。突然,一个强盗手持利刀闯了进来,逼迫侯氏就范。侯氏怒斥道:“你别做梦,我是宁死也不会顺从你。”强盗恼羞成怒,给了侯氏一刀,并把她扔到屋外的污水沟里。强盗走了之后,侯氏也慢慢苏醒过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珠宝。谢氏家族的一位妇人看见后,说是她失落的,侯氏便把珠宝全都给了她,那位妇人觉得过意不去,拿了些珠宝感谢她,侯氏辞谢道:“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要。” 几年之后,丈夫与婆婆先后故去,留下了孤儿寡母。侯氏父母见她年龄尚小,而孩子又没成人,担心她们母子无法生活,便劝她改嫁。侯氏执意不肯。她对父母说:“我以卑贱之躯得以嫁给隐居的贤人,已经够幸运的了,我怎能忍心改嫁而让谢家没有后人呢!我是宁愿受穷,也要把我的孩子养大,这样,就是饿死了,我也心甘。”父母看她决心已定,也就随她自便。 禽兽之行吾岂为乎 《三国·魏志·曹爽传》注引皇甫谧《烈女传》:曹爽的叔伯兄弟文叔的妻子是谯郡夏侯文宁的女儿,名叫令女。文叔早逝,服丧期满之后,令女因为自己年纪轻又没有孩子,担心家人让她改嫁,便剪断自己的头发,来表明自己决不改嫁的心迹。其后,家人果然想叫她再嫁,令女听说后,坚决不从,又拿刀割掉了自己的双耳,表示誓死不嫁。文叔死后,令女的生活费用常依靠曹爽资助,等到曹爽被杀,曹氏族灭之后,令女的叔父便向皇帝上书表示与曹家断绝婚姻关系,强把令女接回娘家。此时令女的叔父文宁任梁相,他同情令女的遭遇,认为她虽然年幼,但却晓得大义,可是又考虑曹氏家族的人已经死光了,她要再不改嫁的话,灾难也许还会降临到她的头上。为此,便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并让人去劝说她。令女见回到娘家,还劝她改嫁,遂叹息着说:“唉,我也反复想过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那就再嫁一次吧!”家里的人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了,就对她不大防备。令女乘机找了一把刀,把自己的鼻子割了下来,然后蒙上大被躺在床上。她的母亲来到她的卧室,呼她不应,打开被一看,血流了满床。母亲吃惊地叫起来,全家人听到叫声都赶了来。见此情景,无不落泪。有人曾劝令女:“人活在世上,就像尘土落在弱草上,何必那么苦自己呢?况且你丈夫家已被诛灭满门,你还为谁守节呢?”令女说:“我听说有仁德的人不因盛衰改变自己的气节,懂大义的人不因存亡而变心。曹家兴盛之时,我尚想从一而终,况且现在他家衰亡了,我又怎能忍心抛弃他们呢?那种随便改变节操的行为是猪狗禽兽才能做的,我怎么能那样做呢!”司马宣王听说后,褒扬了她的品行,并允许她抱养个儿子来继承曹氏香火。令女因此而名显于世。 不饮他水 《温州府志》:陈氏女,名盼,是瑞安人陈德升的闺女。 幼年时许配给邻居的儿子,邻居的儿子稍大时,有偷盗的行为,陈氏因他有劣迹,拒绝与他成婚。父母想让她改嫁,她也不同意。后来她那有偷盗行为的未婚夫死了,父母又委婉地劝她另找人家,但尽管父母磨破了嘴皮,她始终就是不答应。她自己独住一屋,那屋的后面有一眼井,陈女便早晚亲自去那口井中提水,而不喝别的井的水。以此来表示她从一而终,没有贰心。 明孝宗弘治年间,朝廷纂修《实录》,陈氏女所在的里邑将她的事迹上报,修史的人评论说:“知道丈夫没德仁,不嫁,是洁身自好;丈夫死了而不改嫁,是眷恋丈夫,这是仁德的表现。” 我心熬得如铁 《休宁县志》:程氏,是东村吴以琳的妻子,是吏目吴熬的母亲,通判吴成器的祖母。吴熬刚生下八十天,他的父亲吴以琳便去世了,而此时,程氏才二十九岁。程氏的公婆年岁很大,且家中贫穷,两位老人怕程氏受拖累,便劝她改嫁,程氏拿起一根小草把它折断,然后对公婆说:“这草能在复活吗? 我就跟这根小草一样,只等着枯死了。”公婆见她志向已定,也就不再提她改嫁的事。 于是,程氏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纺线织布,来养家糊口。 闲暇之时,还口头向孩子传授孝经。最初,她为儿子取名为“熬”,表示要忍受磨难,等她有了孙子时,又呼孙子为“铁”,她解释说:“我的心已熬得如铁一样坚硬。”死时七十三岁,郡邑在她的墓前立了贞节牌坊,以示表彰。 割鼻不嫁 皇甫谧《烈女传》:梁州夏文生的妻子,是沛国刘景宾的女儿,名娥。婚后,刚生了一个女孩,文生就故去了。文生死后,刘娥就发下誓言:从一而终,决不再嫁人。可是,她的父亲不同意她这样做,硬逼着把她嫁给了同县的衡家。刘娥对衡氏说:“我听说妇人不能改嫁,改嫁这种超越礼义失掉贞节的行为,我不能做,你可以让我回去吗?”衡氏说:“我娶你是明媒正娶,怎么能随便让你走。”此时,衡氏妻子的孝期未满,刘娥就谴责他说:“你孝服在身,就违礼纳妻,你那脸皮厚的与老鼠没什么两样,我就是死了也不会作你的妻子。你留我不知道可耻吗?”说完,就拼力冲了出去。衡氏不敢强留,便让她去了。 刘娥回家后,她的父亲又把她许给了临淮的倪氏,并将她强拖上船。刘娥无奈,使用刀割下了耳朵和鼻子说:“我所以甘受耻辱,而不立刻死去,是因为我上有年老的婆婆,下有年幼的孤女,我是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也不会再嫁。”父亲和倪氏见这阵势,也就只好作罢。 空房夜夜闻啼鸟 《太平县志》:洪氏女,许配给戴南塘的儿子为妻,还没结婚,戴子便患了重病,他的父亲为他找了位婢女,给他煎药,伺候他的起居饮食,没想到两人竟发生了性关系,以致婢女怀了孕。不久,洪女和戴子约定的结婚日子到了,一行人送洪女往戴家去,岂料走到半路传来了戴子病故的消息,同行的人都劝洪女回去,不要去戴家,可是,洪女不干,竟直奔戴家而去。 到了戴家,便穿上孝服,为戴子服丧。后来,那位婢女生了个儿子,洪女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她,等那儿子稍大一点,洪女便给他讲授仁义之道。洪女死时,婢女的儿子已经能自立了。洪女生前曾写过一首诗,诗中写道:谁谓妾无夫,中途弃妾身先殂。 谁谓妾无子,侧室生儿继夫嗣。 儿读书,妾辟垆,空房夜夜闻啼鸟。 儿今成名妾不嫁,良人瞑目黄泉下。 吾当以头与之 《处州府志》:夏氏,名淑荣,是徐伯龙的妻子。元朝末年,伯龙死于战乱,而此时,夏氏才二十一岁。有个名叫宋茂四的兵匪,见夏氏姿容秀美,便想强娶她为妻。夏氏听到这一消息,愤怒地说:“我的丈夫被杀死,现在血海深仇还没报,他还来威胁我!”遂拿起刀来把发髻割掉扔在地上说:“我的头可断,但我的身体不可辱,他要再来,我当拿头给他。”宋茂四听说之后,便不敢来找她的麻烦了。自此以后,夏氏不吃荤腥,不饮酒,尽心竭力侍奉婆婆,照料幼子,三十余年苦守贞节,六十岁时故去。明太祖洪武年间,刘诚意曾为她作传,到了明世宗嘉靖年间,御史舒汀上奏章请求皇上表奖其家族。 吾既庙见岂不为妇乎 《宁波府志》:祝氏,名清,是鄞县人。她娴淑有德,容貌漂亮,二十三岁时嫁给张谷宝为后妻。此时,谷宝已病入膏盲,靠着别人的搀扶才完成了婚礼。可是,刚满一个月,便一命呜呼。 当初,谷宝娶了一妻二妾。妻子傅氏,婚后无子,大妾姓马,生了个儿子,取名为遂孙,小妾姓李,也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康孙。李氏为人嫉妒凶悍,很不尊重傅氏,并常在谷宝面前说她的坏话,谷宝信以为真,渐渐冷淡了傅氏,傅氏愤懑成疾,以致丧命。等到祝清进门后,李氏伪称谷宝有遗言,立她为正房,让祝清为小妾,凡是张家的资产都据为已有。祝清对马氏很和善,把她的儿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氏对此很生气,便和同族的人诱惑她说:“你名义上是嫁了人,实际上还是处女,年纪轻轻的,日子还长着呢,干吗这样孤苦伶仃地熬着自己。”意思是想让她改嫁。祝清郑重地对她们说:“我既然已经与丈夫举行了婚礼,难道还不能称为他的妻子吗?我刚过门,丈夫就不幸病故,这是我的命不好,我只有听从命运安排,哪有工夫去想其他的事呢!”李氏等人见她主意已定,劝说无用,也就只好偃旗息鼓。此后,祝清苦守贞节的意志更为坚定,直到八十五岁逝世时,志向也没有改变。 只履击王头 《耳目记》:唐滕王是个十足的色鬼,只要他手下的官员有漂亮的妻子,都逃不出他的魔掌,他让人诈称王妃召她进宫,进宫后便对她无礼。当时,典签崔简新娶妻郑氏,滕王听说这郑氏姿容秀美,肤色如玉,便欲火难耐,忙让人传唤她进宫。 崔简见滕王传下旨令,又气又怕,气的是妻子一去,定会受其凌辱;怕的是滕王势大,拒绝定会遭来杀身之祸。郑氏见丈夫眉头不展,便满不在乎地劝他说:“从前愍怀王之妃能够不受贼党逼迫,今天太平世界,他能把我怎么样!”于是,就随来人进入滕王的殿府。当她来到中门外小阁时,滕王在里面坐着,郑氏便进去向他请安。滕王一见郑氏,神魂颠倒,便逼她就范。郑氏不顺从,竟高声大喊。滕王身边的人叱责她:“这是滕王,你乱嚷什么?”郑氏说:“大王岂能这样做,一定是家奴冒充的,我要到大王那儿去控告他!”说着,拿起一只鞋朝滕王的头上砸去,顿时血流如注。王妃听到叫嚷声急忙出来观看,郑氏才得以回家。滕王大丢面子,十多天未上朝处理事务。 连婉娘 《闽通志》:连氏,名婉娘,福宁州人,是同乡人黄坦的妻子。婉娘二十岁时,黄坦病故,抛下她和一个不能说话的儿子黄铧。婉娘十分悲伤,但也立志一生再不另嫁。有人劝她说:“年轻守节,所希望的是儿子,可是,现在你的儿子是个哑巴,你还守个什么劲儿?”婉娘哭着说:“我所以没殉丈夫而去,是因为还有婆婆和儿子,若是扔下婆婆和儿子,自己另嫁他人,这是禽兽的行为,我岂能忍心这样做?” 明英宗正统十三年,敌冠进犯婉娘所在的村庄,婉娘拿出所有积粮慰劳守军。尔后,带着婆婆儿子到南金城避难。战争结束后,才返回家乡。不久,她的婆婆故去,婉娘以厚礼将婆婆安葬。从此,母子相依为命。黄铧尽管不能说话,但耳朵并不聋,婉娘便为他请了位先生教他识字,以替代口语。黄铧长大后,婉娘又为他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取名黄澄,黄家香火赖以不绝。婉娘活了七十多岁才去世。 此心终不亏 《萧山县志》:徐氏,名清源,是儒士周大器的妻子。十九岁时,嫁给了周大器。婚后七年,周大器身亡,徐氏捶胸顿足痛哭不食,几次都差一点死去。她母亲百般劝解,她就是不听,没办法,母亲便故意让她的儿子挨饿,放在她的面前啼哭。 徐氏见儿子饿得哇哇直叫,遂抱起了儿子说:“我为了你再多活几年吧!”安葬了丈夫,徐氏也把自己的墓穴挖好,以此来表明自己没有再嫁的念头。其后,便身穿布衣,不吃荤腥,蓬头垢面,含辛茹苦地抚养遗孤。她还绘制了丈夫的肖像挂在墙上,在当月的十五日为肖像题诗道:此月有时缺,此心终不亏。 愿将今夜月,常与我心随。 题完诗后,又哭祭了一番。此后,凡遇婚嫁庆贺,她便感伤得潸潸泪下,周氏家族的人也都被她那忠贞不二的行为感动得落泪。 长子长大后,她的家镜渐渐好起来,亲戚来为她祝寿,她竟怨恨地不出来相见。丈夫死后,她就从未脱过衣服睡觉,也没有出过大门。死时六十三岁。 不堪金谷水 《丽情集》:唐太常博士郑还古曾寓居东都洛陽,与将军柳尚比邻而居。后来郑还古调往西都长安,临走前柳尚为他设宴饯行。席间,柳将军让他家里的几位歌妓出来唱歌跳舞,以尽宾主之欢。其中一位歌妓容貌娇美,身段窈窕,郑还古见后,不禁心神飘荡,顾盼不已。柳将军看出他的心思,便对他说:“这个歌妓叫沈真真,本是良家女子,她精通文墨,您如果喜欢她,就请赋诗一首,算作定情之物。等你拜官上任,我立刻把她送给您当贺礼。”还谷一听,喜不自胜,当即赋诗道:冶艳出神仙,清声胜管弦。 词轻《白苎曲》,歌揭彩云篇。 未拟生裴秀,何妨乞郑玄。 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 还古赋诗完毕,柳将军连声称赞,忙让真真上前拜谢。 郑还古到了长安以后,不久就被任命为伊阙令。还古刚一见到任官诏书,便急忙派人火速告诉柳将军,柳将军不负前约,马上为真真收拾停当,送她前往长安。岂料真真刚走到离洛陽不远的嘉祥驿,便听到了还古暴病身亡的噩耗,真真远望长安方面,哭着酹酒祭典了一番,便返回了洛陽。柳将军听说这突然的变故之后,感叹不已,便为真真另安排了一处房舍,让她居祝真真虽然未同还古完婚,但她觉得既然已许配给他,就是他的人了,于是终身为他守节,没有再嫁。 八曰复苏 《南宫县志》:曹氏,是程登元的妻子,农家女。她二十岁时,程登元死了。程登元的母亲苏氏也是个寡妇,现在登元不在了,就只有她们婆媳俩相依为命。登元生前,家里有十几亩田地,登元一死,他的叔父程庆、程佃见她们寡婆寡媳软弱无靠,便强行霸占了去。婆媳俩无田耕种,只好靠刺绣缝纫所得的微薄收入糊口。可是,那两个坏叔父还不就此放过她们。 明穆宗隆庆六年,两位叔父暗中收下同村人张延芝的金银,把曹氏许配给了张延芝,而曹氏和她婆婆竟一点也不知道消息。 一天,曹氏的两位婶婆来到了她家,后面还跟着两位媒婆,一进曹家大门,她们就大声对曹氏说:“快点换衣服,你叔叔把你许嫁给了张家,现在迎亲的车就在门外。”这从天而降的灾难把曹氏婆媳惊呆了,继尔两人抱头痛哭起来。婶婆们见曹氏光哭不换衣服,非常生气,大家一起上前撕拽曹氏,曹氏用牙齿紧紧咬住婆婆的衣服,竟被那些人拽掉了两颗牙齿,一时间,曹氏满口流血,让人不忍目视。终于寡不敌众,曹氏被强拉上了车。曹氏仍不死心,披头散发地往车下奔,连跌到车下四次,赶车的见她这种样子,也不敢把车赶走,两位婶婆见曹氏不服,便用绳子把她捆绑好,扔在车厢里,她们的儿子则登上马车扬起鞭子驱马狂奔,等到进了张家大门,一看曹氏已经死了。叔父婶婆们见曹氏已死,便急忙把她抬了回去,扔到门口一拍屁股走了。 婆母见媳妇被死着抬了回来,放声大哭,她拒绝将媳妇埋葬,自己拖着病弱的身子把媳妇背进了屋,每天守护在她的身旁,等到第八天时,曹氏竟然睁开了眼睛,活了。婆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县令乔严知道这件事后,很气愤,派人缉捕了谋财害人者,将他们判了罪;同时,赏赐给曹氏婆媳粮食和布帛,还在她们的门口张贴了表彰的告示。 忍死事舅姑 《元史·烈女传》:丁氏,是江西新建县人郑伯文的妻子。 元成宗大德年间,伯文患了重病,弥留之际,丁氏与他诀别说:“我自从嫁给您,便发誓与您白头偕老,不料您现在病成这样,假如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想跟您一同去了,只是您的父母都已经年老体弱,又没有别的媳妇侍养,我要是也死了,让您的父母食无甘味,那您也不会瞑目的,所以我决定克制自己暂不死去,来侍奉两位老人的晚年;我也决不改嫁他人,在冥冥之中辜负您。”伯文听了,感动得泪痕满面,紧拉着妻子的手,说不出话来。 不久,伯文去逝了,丁氏才只有二十七岁。居丧期间,她不胜伤悲,只是为了公婆才勉强进食,以延续生命。丧期满后,她的父母多次劝她改嫁。每次劝说,丁氏都哭着说:“我所以没同丈夫一块儿死去,并不是苟且偷生另有打算,只是我已与丈夫约好,活着好照顾公婆。现在我的公婆年岁已高,我怎么能抛弃他们而有负于丈夫呢?”父母见她执意不同意改嫁,也就不再多管。 丁氏的公婆经常患病,每次生病丁氏都昼夜守护在身旁,端饭喂药,照顾得周到细致。后来公婆相继去世,她以厚礼安葬了他们。 胡催莲 《泾县志》:胡氏女,名催莲,自幼许配给张香都的朱御。 催莲生得端庄秀丽,又聪慧娴淑,十八岁时还没等出嫁,朱御就死了。催莲听到讣讯,不顾父母的反对,披麻戴孝赶到朱家奔丧。到了朱家,哭喊着冲进灵棚,抚着棺材顿脚痛哭,哭得死去活来。随后便挽起头发穿上丧服和一位婢女住在一起,为朱御守节。终日足不出户,就是娘家兄弟来,她也不见。 一天晚上,催莲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朱御坐在水中。梦醒之后,催莲便自己跑到朱御的墓地,一看,果然大水溢淹了棺木。见此情形,催莲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她边哭边说:“我一听到你不在了的噩耗,就发誓要与您同葬一处,只是因为您的母亲还在,我不忍心抛下的不管。今天,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让我随您去吧!”说着,就用头使劲地往棺木上撞。 朱御的母亲听说儿媳一大早就跑出了门,心想,要出事,便急忙往儿子的墓地跑,到这一看,催莲果然是想撞棺自杀,遂急忙上前拼命拉住了催莲,好说歹说,才把她扶回了家。 朱御的母亲本来就体弱多病,儿子一死,就更弱不经风,勉强支撑了五年,终于一病不起。催莲见婆母重病在卧,心急似火,三个多月衣不解带侍奉在她的身旁,她向上苍祈祷,愿以自己的生命替代婆婆的身躯,并割掉腿上的肉为婆婆作药饵。在催莲的精心照料下,婆婆又死里逃生。又过了十年,婆婆终于没能再活下去,病故了。催莲悲伤得九天粒米未进。 婆婆病逝前,催莲的父母也相继故去,等婆婆死时,催莲已经失去了五位亲人,先是公公、丈夫,后是父母,接着是婆婆,看着这纤弱的女子承受着巨大的悲痛,邻居们无不落泪。 也许上苍为她的忠贞所感动,竟使她绝处逢生。那是婆婆病故后的一天,邻居一家不幸发生火灾,当时,风势很大,火借风势,瞬间就漫延到她的住宅,此时催莲万念俱灰,真希望火焰把自己吞掉。于是,她穿上衣服系好衣带等着大火向她扑来。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风向突变,火朝着她家房屋的向反方向退去。邻居们的住房都成了一片废墟,唯独她的房子安然无恙。 她未婚守节四十余年,六十岁时辞世。她的婢女安贞,也赤足蓬发,誓不嫁人,村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佩服她对主人的忠贞。有关方面见她衣食无靠,便赐给她粮食和布帛。后来,安贞也相继死去,县令让有关人员为她们主仆二人立了贞节牌坊。 盗不侵犯贞妇家 《建昌府志》:游氏,是别驾游秩宗的女儿。她生性聪颖敏慧,自幼随兄读书,凡是《孝经》、《论语》以及《诗经》《妇则》等书,无不诵记于心,遇事所触,多能引证。她十三岁那年,父亲病卧在床,她便朝夕不离左右,调治药饵。虽然家中奴婢成群,她也不让奴婢们伸手,而是亲自侍奉父亲,以尽孝心。游氏家族的人和她家所在的乡里百姓都称赞她是孝女。 游氏成年后,嫁给了同乡人黎闻甫。闻甫自幼父母双亡,靠着祖父、祖母活了下来。可是游氏过门后没几年,祖父便故去了。闻甫经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终于抑郁成疾,撒手西归。 此时,祖母已年近古稀,而幼子才刚满二岁,游氏也只有二十三岁,家中的一切事情都落到她的身上。她孤独无靠,痛苦得只想与丈夫同去,七天七夜滴水没进。她父亲劝她说:“你自己死倒没关系,可是你的丈夫没有兄弟,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你若是死了,他的祖母谁来抚养?小孩又有谁来照管?你不如强忍悲伤活下来,把孩子教养成名,来使你丈夫未酬之愿望得以实现,这不比白白死掉要好得多吗。”游氏听从了父亲的劝告,遂节哀顺变,恭敬孝顺地敬养祖婆母,几十年如一日。又不辞劳苦地教育儿子,使儿子补为弟子员,名扬乡里乡外。后来,祖婆母谢世,游氏孑身操持家事,而且还总是把家中的余财拿出来周济生活困难的人,她的美好品德声闻遐迩。一天,有一伙强盗闯进了她的家,想抢劫她家的财产,当知道了她的姓氏之后,忙惊慌地互相悔恨说:“这就是那位饥饿时给我们饭吃,寒冷时给我们衣穿的大善人,我们怎么能忍心抢她家的东西呢。”于是,纷纷逃出了她的家门。这些话都是那些强盗被抓获时的供词。 吾宁有死不受辱 《情史类略》:朱小姬,名葵,字心陽。母亲怀她时梦见有人把一枚犀钗投进她的怀中,所以她的小名为犀。小姬祖籍苏州,她四岁时,在洛陽作官的父亲另结新欢,将她们母子遗弃了。此时,母亲体弱多病,加上家乡发生灾荒,母子无法生产,便辗转迁移到浙江的李,去投奔一个富裕的亲戚。这个亲戚姓王,是母亲的中表兄弟,他同情她们母子的遭遇,便时不时地周济她们一点。可是,好景不长。不久,王某在京城花钱买了个官做,便全家搬到京城去了。王某一走,朱家母女失去了依靠,生活更加艰难。为了活命,母亲不得已把小姬卖给俞家做妾,并更名为俞姬。此时,小姬才十二岁。小姬肤色洁白,容貌姣丽,很讨人喜欢。年幼的小姬已饱尝人世艰辛,心中抑郁着愁苦,所以嫁到俞家后,便常把自己关在屋里焚香鼓琴,以排遣心头的郁闷。她的琴声悲哀凄凉,闻者莫不伤悲。 后来,俞家迁到了杭州,这时的朱小姬出落得更加娇美可人,杭州的文人墨客无不知道她的芳名。当时福建名士郑翰卿正侨居西湖,夏日的一天,翰卿和友人陈伯孺正坐在湖畔长堤的绿荫中乘凉,突然,见湖面上荡来一只小船,船上坐着一位红妆女郎,他们一看,原来那红妆女郎竟是朱小姬。翰卿早就听说小姬芳名,且倾慕已久,于是请她上岸,饮酒畅谈。翰卿在谈话中毫不隐讳地表露了自己的爱慕之心,小姬也敬慕翰卿名士风流,于是,两人越谈越知心,最后竟难舍难分,一同回到了郑家。陈伯孺耳闻目睹两人一见钟情的场面,即兴为他们写了一首诗:相逢刚道不魂销,抱得云和曲未调。 莲子有心张静婉,柳枝无力董妖娆。 春风绮阁流苏帐,夜月高台碧玉箫。 莫忆西陵松柏下,断肠只合在今宵。 郑翰卿把小姬带到家中住了一个多月,小姬仍恋恋不舍翰卿。一天,翰卿拿出一对犀角做的头簪赠给小姬。小姬一看,突然悟道:“这是我母亲怀我时做梦的征兆,这或许是天意。 “翰卿便托人去俞家,说他想用重金把小姬聘娶过来。俞家本来就有三妻六妾,也不大在乎小姬是否存在,再说又见翰卿用重金求聘,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翰卿的请求。翰卿便把小姬正式娶过了门。自打过门之日起,小姬就不饰粉黛,身穿布衣,操持家务,与翰卿一起住在吴山脚下。 此时,杭州有个妓女名叫周丽卿,曾与郑翰卿有过交往。 她因参与了一桩违法的事,而被官府追捕。周丽卿很害怕,便躲藏起来不露面,同时请求郑翰卿为她斡旋。翰卿与杭州太守及县令素有交情,便给他们写了两首诗,替周丽卿开脱。那两首诗是这样写的:不扫蛾眉黯自伤,谁怜多病老徐娘。 腰肢胜有梅花瘦,刺史看时也断肠。 以上是第一首,第二首是: 妾住朱楼垂柳边,闲人湖上逗春烟。 使君打鸭浑闲事,一夜鸳鸯飞上天。 太守、县令见了诗,一笑了之。 半年之后,翰卿携家迁居苕溪。朱小姬原来的丈夫俞某有个义父,是个流氓无赖,他早就垂涎小姬的美色,只是没有机会下手。当他得知郑家要迁居肘,便纠合了几十个地痞恶少,在半路上把朱小姬抢了去。他将小姬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准备图谋不轨。小姬剪断了她的头发,对看管她的人说:“我是宁死也不受凌辱,谁要是逼迫我,我就死给他看。”因此,谁也不敢贸然触犯她。 再说翰卿见小姬被抢,焦急万分,马上报告了浙江巡抚,请他缉拿罪犯。巡抚遂命令太守、县令配合办理这桩案子。县令对翰卿说:“先前你为他人居间调停,有打鸭惊鸳鸯一语,想不到这话竟成了奇谶,今日在你老兄的身上应验了。”经过太守、县令的通力合作,不久,就擒拿了那群恶少,并依法惩治了他们,将朱小姬断还给郑翰卿。判词是这样写的:“俞氏,良妇也。隶籍三吴,愿得好逑而期老。郑卿,才士也。倾赀十斛,将携淑女以御归。何期枭獍之无良,几致凤鸾之失偶。相如滁器,临邛令甚耻之;襄王行云,巫峡梦不虚也。凌霄琰气,幸逢合浦之珠;向日葵心,堪并章台之柳。鸳鸯谐波面之欢,行堪比翼;鬼蜮潜水中之影,敢复含沙。任将一片云帆,携作入闽春色。苏长公原自风流,只借数言为三尺;韩夫子岂长贫贱,用联双壁以百年。” 十年之后,朱小姬生下三个儿子,他们一个个都相貌英俊,聪慧过人,徐兴公赠给郑翰卿一首诗道:秋叶何须倩作煤,画堂红拂肯怜才。 荥陽公子遗鞭过,湘浦佳人解珮来。 绣户星稠杯合卺,玉闺春蚕镜安台。 只缘十斛明珠换,掌上于今于蚌胎。 蓼庵高太史说:“朱小姬义不受辱,终于回到郑生的身边,她身名俱保,可称得上贞妇了。” 抚孤与从死孰优 《金乡县志》:韩氏,是庠生李汝重的妻子。她十八岁那年,嫁给汝重为妻。婚后,夫妇情深益厚,相敬如宾。后来,汝重患病卧床不起,韩氏为他烧煮可口的饭菜,煎熬汤药,忙前跑后,希望医好丈夫的玻尽管韩氏精心料理照顾,汝重的病仍不见好转,而且日重二日。韩氏心急如焚,朝夕设香祈祷上苍,愿以自身替代丈夫,使丈夫转危为安。但天不随人愿,汝重最后还是命归黄泉。 丈夫病故,韩氏悲痛难忍,便想一死了之,跟随丈夫而去,亲戚们见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都很难过,便劝她说:“你看看,抚养孤儿与跟着丈夫死去哪一个容易做?李家只有这一线之脉,还在襁褓中,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成,你要慎重考虑。”韩氏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便强忍悲痛,为了孩子,强撑着活下来。 李汝重在世时,李家的生活就不宽裕,汝重一死,生活就更艰难,韩氏只有不停息地织布纺织来维持生计。孩子稍大一些后,她便督促他钻研学业,终于使他也成了庠生,继承了父亲的事业。韩氏守贞节四十九年,足不越户,笑不露齿,到老时则更郑重严肃。死后,学使表彰了她的家族。 我藩篱自固 《延平府志》:梁氏,是延平卫指挥佥事张瑄的妻子。怀孕三个月时,张瑄患了重病,他自知凶多吉少,便把妻子叫到身旁,对她说:“我身后事不知如何,你自己做打算吧!”梁氏仰天垂泪发誓道:“即使不生男孩,我也绝不登他人之门! “张瑄死时,梁氏才二十七岁。后来,她生下个儿子,取名张胜,守节的志向更为坚定。每日房门紧闭,无事绝不出门,就是亲戚邻居也很难见她一面。 梁氏虽然已年近三十,但仍风韵犹存,某贵豪一直觊觎她,曾托人说媒,可是回回都碰了钉子。于是,他又想了个主意,让人背着几捆竹竿来到梁氏家门口,对粱氏说:“将这几捆竹杆送给你来加固篱笆。”梁氏明白这加固篱笆的意思,便怒斥道:“我的篱笆本来就很牢固,不需要这些竹竿,你赶快背回去,等你主子死后,自己用来加固篱笆吧!”送竹竿的人把梁氏的话转告了某贵豪,贵豪又恼又愧,只好作罢。 后来,张胜承袭了父亲的职位,梁氏六十余岁时病故。 陰骘台 《临清州志》:施氏,是胡椿的妻子。二十七岁时,胡椿病逝。胡椿死后,她秉持大节,教育子女要忠厚老实,宁愿吃亏也不要占便宜。她不事佛教,常对人说:“子孙是祖辈遗传下来的,他们的好坏跟前人是否有德关系极大,佛怎么能保佑我们呢!”她曾作教儿诗说:延师率于拜灵前,片竹封来泪黯然。 孑立四孤痴性懒,孀居七载苦心坚。 已愁世业将难继,又恐诗书失后传。 汝辈不能成父志,誓无相见及黄泉。 施氏心地善良,每当遇到灾荒,她便拿出家中的余粮周济村中父老,村里人都很感激她,大家一起运土为她修筑了一个台子,名曰“陰骘”台,“陰骘”,就是“陰德”的意思。这是赞扬施氏广积陰德。 施氏七十三岁而终,她临终前告诫儿女们:不要请佛拜神,但能朋济贫民。 怀夫余发以殓 《安庆府志》:郑氏,名崇德,怀宁人。是断事方法的妻子。她七岁能背诵孝经,嫁给方法后,曾和方议论明成祖永乐年间燕王朱棣率领军队进入京城清君侧的事,郑感叹地说:“天下妇道臣道都一样,委身事人,时运艰难就背叛主人,那怎么能光显贞操呢!”方法神情严肃地说:“妇人能有这样的见识,真是难得。” 后来,方法因事被官府逮捕,在押至皖水时,投水自尽,虽经多方寻找,也没能找到尸首,当时郑氏才二十九岁。郑氏心中十分悲伤,深为没见到丈夫最后一眼而遗憾,便收取丈夫生前剪下的头发和指甲放到一个匣子里,留作纪念。她的婆婆原来不跟她生活在一起,丈夫死后,她就将婆婆接到身边奉养。 她有两个儿子,长子叫方懋,老二叫方恕,这两个儿子在她的教育下,都能刻苦攻读。 郑氏守节四十余年,在她生命垂危之际,吩咐家人,在她死后人殓时,一定要把她珍藏的丈夫的头发、指甲揣在她的怀里。郡守广武王公听说了她忠贞守节的事迹后,上疏朝廷,请求对她予以表彰。 泣受遗言 《浙江通志》:叶氏,是慈豁人,嫁给鄞县的史简。史简为县从事,县尉受取贿赂,鞭打无故百姓,史简为之抱打不平,怜悯被冤打的百姓,这便惹怒了县尉,让人把史简责打了几十大杖,打得皮开肉绽,回家没几天就死了。当时,叶氏才二十五岁。史简家中很穷,可说是家徒四壁。他死后,唯一留下的是一个寡妻和弱子幼女。不久,弱子也不幸夭折。叶氏连遭横祸,肝胆俱碎,日夜抱着幼女痛哭,她悲愤地喊着:“天哪、天哪,为什么让我落到这种地步?”闻者莫不垂泪。 史简死时,叶氏正怀着身孕,史简在弥留之际嘱咐她说:“你若是生个女孩,就嫁出去;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希望你能好好看护他,把他养育成人。”叶氏哭着答应了丈夫的遗嘱。 后来,叶氏果然生了个男孩。于是,叶氏毅然决定固守贞节。 邻居们都劝她说:“你的家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应该赶快找个依靠,襁褓中的儿子怎么能指的上呢。”叶氏誓死不听。儿子长大后,她便让他人私塾读书。儿子也很为她争气,能够刻苦用功,终于科举及第。她的孙子辈们曾三代为丞相,将她封为冀国夫人。 叶氏不仅固守贞节,而且善良仁爱,在她晚年时,家境颇好,但她却一直勤劳操作,节俭持家,她还收养了十多名孤女,都把她们养育成人,寻找到合适的人家,厚礼把她们嫁了出去。 叶氏死时八十六岁。她曾这样教育她的儿子:“读书要以行己为先,操笔作文章,当以圣贤为本旨。”无怪乎她的儿孙们三世为相,看来跟她的教育有关。 若戚恶能守耶 《建宁县志》:杨氏女,是周坪保人,十六岁那年,许配给在城的李奇雍。订婚后不久,奇雍就患了重病,杨女知道后,便请求父母让她探看奇雍,父母不同意。杨女哭着恳求父母:“哪怕让我去给他喂一匙饭,就是死我也没什么遗憾的。”父母无奈,只好同意了女儿的请求。杨女遂来到李家,侍候了一个月,奇雍便死去了。但杨女与奇雍并没结婚。杨女的父母兄弟见奇雍已死,便劝她另嫁他人,而杨女誓死不从。 一天,村里的有位老太婆受人之托来劝说杨女,杨女关上屋门拒绝见她,并大声哭着说:“你们为什么这样不体谅我,跟我没完没了地纠缠,难道是以为我怕死吗!我告诉你们,就是我死了,也不会再嫁人!”说着,便要上吊自荆家人破门而人,将她解救下来,才幸免于死。自此以后,没有人再敢跟她提改嫁的事。 杨女守节后,并不像其他守节女子那样终日愁容满面,而还像往常那样生活。她的大伯子奇璧很不理解,便让女儿去问她:“婶子为什么不悲伤?”杨女回答说:“若是总那么忧愁怎么能守节呢!”奇璧听了她的话,认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便告诫他的妻子说:“你们应该好好待她,让她实现自己的意愿。”奇璧的妻子也能体察奇璧的用意,妯娌两人关系处得极好。后来,奇璧夫妇竟把他们的二儿子李宏过继了杨氏,作奇雍的继承人。杨女很高兴,亲自教李宏读书识字;使他成了县学的生员。后来,李宏娶黄氏为妻,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李宏便早逝而去,杨女劝勉黄氏好好抚育孩子,不要多想。黄氏听从杨女的劝告,也砥节孝顺。郡守知道了杨、黄婆媳守节自重的事迹后,为她们立碑,表彰了她们。 吾节妇妇也 《延平府志》:陈氏,是胡贵的妻子,沙县人,十六岁时嫁给胡贵。可是,结婚刚到二年,胡贵便患病身亡,留下她和刚满一岁的儿子宗旺。她的父母及邻居们都劝她改嫁,她坚决不同意,说:“背叛丈夫,抛弃儿子,这难道是人所能做的吗! “于是苦心守节,辛勤操劳来抚育宗旺。 宗旺长大后,娶妻姜氏。明英宗正统年间,战乱纷起,宗旺带着妻儿到上府避难,途中,宗旺不幸死去,抛下了年仅二十五岁的妻子姜氏和三岁的儿子斯佑。有人劝姜氏说:“你年纪还年轻,找个人家算了,要不你们这孤儿寡母日子可怎么过?”姜氏摇摇头说:“我是贞节妇人的儿媳,我怎么能让孤儿的遗孤以他人为父呢!”战乱平息之后,姜氏带着儿子回到了故乡。 斯佑后来娶妻吴氏,生有两个孩子,而斯佑又不幸离世。 他死时,长子敏瓒七岁,次子敏璋三岁,吴氏也才二十五岁。 吴氏拒绝了劝她改嫁的好心人,日夜勤苦操劳,综理家务,维持家庭生计。她还教育督促儿子刻苦学习,使孩子都学有成效。 长子敏瓒科举及第,官至显宦,次子敏璋也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何出此不祥语 《光泽县志》:危道娘,是陈宗的妻子。陈宗幼年时,便由他姑母领养,姑母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样,陈宗侍奉姑母也像亲生母亲一般。后来陈宗长大成人,娶了危道娘。婚后不久,陈宗便身患重病,生命垂危之时,他把道娘叫到跟前,对他说:“我这病治不好了,我放心不下的是我姑母,我一死她就失去了依靠,你能替我为她养老送终吗?”道娘劝慰他说:“你于吗说这不吉利的话,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自会照顾她老人家,哪用等着你嘱咐呢?” 陈宗死后,道娘痛不欲生,但想到年老的姑婆无人照料,便紧咬牙关活了下来。她殷勤恭顺地伺候姑婆,常使姑婆感动得老泪纵横。姑婆怕耽误她的前程,劝她改嫁,她说什么也不肯,并将丈夫临终的嘱托告诉了姑婆,还发誓说:“我决不食言!”姑婆八十五岁时故去,道娘以厚礼安葬了她。 生身何罪与君相遇 《北史·列女传》:泾州贞女兒氏,许配给彭老生为妻,订婚财礼都已交纳完毕,但还没举行婚礼。兒氏非常懂得妇德,因而娴淑孝顺,也极守贞操,她家中贫困,她便自己舂米打水,耕种纺织来养活父母。那彭老生本是一个无赖,见兒氏已同自己订了亲,便去兒家逼迫兒氏同自己胡摘。兒氏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谴责他说:“我和你虽然订了婚,但还没有正式完婚,怎么能不禀报父母,就擅自来凌辱我?你如果一定要对我做出无礼的举动,我就只有死给你看。”不管彭老生怎样纠缠,兒氏就是不同意。彭老生见目的没有达到,便恼羞成怒,拿刀刺杀兒氏。兒氏弥留之际对老生说:“我这辈子有什么罪,让我与你相遇,我所以执节自固,难道是另有所图?我只是想把我清白的身子奉献给你,没想到现在反倒被你杀了。假如我的灵魂有知,一定不会宽恕你。”说完,就气绝身亡。彭老生见兒氏已死,便把他家所送的订婚衣物、首饰等收拾收拾拿到了他叔叔家,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叔叔。他叔叔一听,大惊失色,随之把他臭骂了一顿,说:“这是你的媳妇,你为什么要杀她?天理难容你这畜生!”于是把他绑送到官府。太和七年,有关方面将他判处死刑。皇帝下诏说:“彭老生没有仁德,侵凌贞淑女子。手段残暴,罪不可赦。兒氏守礼履节,身死志节不改,虽然身居草屋,行为合于古来风范,应该赐予她美好的名称,以彰显风操。”于是,在她的墓碑上刻有“旌善”字样,号为贞女。 卷三 情中贞(下) 卷三 情中贞(下) 《青楼集》:李真童,是张奔儿的女儿,十几岁时,就名扬江浙一带。她姿容秀美,身段婀娜,能歌善舞,举止温雅,说话慢声细气,娇柔可人,有名门闺秀的风韵。达天山到浙江做检校官时,一见到李真童便倾慕于她,两人亲密往来了三年。 达天山任期已满,将要调回京城。临行之前,两人眷恋不舍,订下终身之盟,约好明年相会。 达天山走后,李真童便出家做了女道土,闭门谢客,日以焚香诵经为事。第二年,达天山被授予暨州同知职务,上任后,便急忙备礼来娶李真童。两人久别重逢,欣喜之情自不待言表。 可是,好景不长,达天山患病故去。真童哀伤不已,辞绝了众多的求婚者,又出家为道士,忠贞守节,不涉尘务。 适际之难何节之有 《海澄县志》:石氏,是李任禄的妻子。任禄因病早逝,留下她和年仅九岁的儿子世奇。父母见她年纪还轻,劝她另找个人家,但石氏执意不从,她要把世奇拉扯大,重振李氏家业。 于是,她勤劳操持家务,来维持生计,严格管束世奇,让他刻苦攻读举业。世奇稍有小过,她也不饶恕,总是惩罚他彻底改正了才行。在她的督促管教下,世奇终于考中了进士,做了朝官。后来,石氏年纪渐老,世奇见母亲生活已难自理,便上奏朝廷,请求归乡,回家侍奉老母,以尽孝心。朝廷见世奇言辞恳切,遂批准了他的请求。 世奇回到家中,见了白发苍苍的老母,心中不免想起母亲坚守贞节的苦楚,便想将母亲的事迹上报朝廷,请朝廷表彰母亲的忠贞。母亲知道了儿子的打算后,很不高兴地责备他说:“女人服事丈夫,就像臣子侍奉君主一样,适逢其难,当为之尽力,有什么贞节可言。况且你有幸做了朝官,上苍待我已经不薄了。如果我再受表彰,那人们就会说这是照顾官宦之母。 你还是收集一下那些平民百姓家中守节妇人的事迹,上奏朝廷吧!”世奇听了母亲的话,更为母亲的精神所感动,但既然母亲不愿意,也就只好作罢。 后来,有人向朝廷上疏推荐世奇,并将他母亲石氏苦守贞节的事迹也奏闻于上,皇帝遂知此事,于是降旨海澄县,让县里每月奖赏给石氏一石白米,作为她的日常食用。当时,石氏已九十岁。又过了二年,她便离世而去了。 贞女不假人以色 刘向《烈女传》:贞姬,是楚国白胜的妻子。白胜死后,她靠纺织刺绣打发时光,而誓不嫁人。吴国君主听说贞姬貌美超群,有德行,便派大夫携带着一百镒黄金,一只白玉璧,驱赶着三十辆装饰华丽的大车去求聘她,想娶她为吴国的夫人。 大夫来到贞姬家,献上了聘礼,转达了国君的诚意。贞姬辞绝说:“白公活着的时候,我有幸来到后宫,为他扫地、缝衣、拂床,托为嫔妃。现在白公不幸而死,我愿为他看守坟墓,以终天年。而今吴王赏赐给我黄金、玉璧之聘礼、夫人之位置,不是我愿意听到的。抛弃大义追求享受是污秽的;看见好处便死命追寻是贪婪的。作为国君,怎么能选用污秽贪婪的人呢! 我听说: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嫁二夫,难道唯独我能那样吗,若是那样活着的话,和死有什么两样?我没有为丈夫殉葬,已经是很不仁了,如果再去嫁人,那不太过分了吗!”于是辞谢了吴王的聘求。吴国大夫回去后,把贞姬的话禀报了吴王,吴王认为她贞节仁义,赐予她“贞姬”的名号。 妾心已死 《扬州府志》:阙氏、马氏,都是江都人。阙氏嫁给了管贤,马氏嫁给了管哲,他俩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妯娌俩十分孝敬婆婆,一家人和和睦睦过着日子。岂料天有不测风云,管贤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突然死去,他死时,阙氏才二十六岁,虽然有个儿子,但尚在襁褓中,而且生下来他就看不见东西。 阙氏的父母见女儿年轻,外孙又瞎,担心她以后生活无依靠,便苦口婆心地劝她改嫁。阙氏哭泣着对父母说:“自我丈夫走后,我的心就死了,所以还苟活于人世,只是因为婆婆年老,儿子幼小,要不是这样的话,你们只好到黄泉下找我了!”父母听了女儿的话,知道难以改变她的志向,便也就由她去了。 不久,管哲也离世而去,而马氏刚刚二十一岁,还没有孩子。婆婆对她说:“你的岁数太小,要是你想再找个人家的话,也可以。”马氏哭着说:“我的嫂子为大哥守节,我若背弃丈夫,那有什么脸面还活着呢!”婆婆见她如此说来,也就不在勉强。从此,妯娌俩靠纺织收入赡养婆婆。婆婆死后,她们用厚礼将婆婆安葬。太守陈贞知道此事后,上疏朝廷,奏请表彰她们一家。 见者惊为人腊 《宁化县志》:金氏,是县主簿黄美金的小妾,兵马司指挥黄恩官的母亲。明神宗万历三十四年,因皇太孙降生,上圣母徽号,所以皇帝对下属臣子普遍施恩,恩官的嫡母(妾生子女称其父的正妻为嫡母。——译者注)邹氏,获赠孺人。恩官又上疏向皇帝陈诉衷情,请求皇帝施恩表彰母亲的苦节。奏章说:“我的生母是京卫指挥金见的女儿,十六岁时,嫁给了我的父亲黄金美,我三岁时,父亲患重病,弥留之际,对我的嫡母邹氏说:‘我死之后,就把金氏嫁出去,她年纪太小,很难把孩子抚养大。’我的生母听了父亲的话,悲痛地跪在他的床前乞求说:‘请您不要让人把我嫁出去,如果我不把孩子抚养大,让鬼神惩罚我。’父亲口中念叨着‘难哪!难哪!’就闭上了眼睛。 “父亲死后,我生母七天七夜滴水未进,我的嫡母开导她说:‘孩子尚小,而我年纪又老,你要是绝食而死,让他依靠谁呢?如果因一时之性而断绝宗嗣,这不是太残忍了吗!’经嫡母劝解,生母才开始吃点东西。但此时已骨瘦如柴,面无生气,看见她的人都很惊讶,以为是人腊(木乃伊)。自此以后,她不离嫡母左右,燃灯辟麻,半夜不寐,辛勤为家事操劳。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抚养教育我,使我能够长大成人,这都是我生母的功劳。但我一介孤寒,未能早日让您知情,致使母亲苦守贞节的品行久久未能让人晓得。为此我极度悲痛,不得不在陛下您的面前哀诉衷情。”皇帝见了奏章,深为黄恩官的言辞所感动,遂降旨给礼部,特加令一道,赠金氏为文林郎孺人,以表彰她含辛茹苦,抚育遗孤。皇帝的诏令说:“子女以粗茶淡饭在父母生前尽孝亲之道,哪里比得上以功名博得国家荣誉使父母千年不朽呢!因此以诏书的形式表彰其节烈,并把这种荣耀送到他们的坟头,这样,他们的荣耀就永远流传于世了。 “这位金氏为抚养孤子拼尽一生心力,满足于吃粮咽菜的生活,实践了与丈夫诀别时的诺言,完成了抚育儿子成人的志愿。 上天用福禄酬报了这位寡母。黄恩官的申请如乌鸦返哺一样令人同情,因此赐赠这位母亲“文林郎孺人”的称号,使她死后仍像活在人世一样,使她在陰间也感受到陽世的光明。 求尽吾心而已 《潮陽县志》:吴氏,是侍御郑文奎的弟弟郑文参的妻子,嫁给文参不几年,文参就命赴黄泉。当时,吴氏才二十五岁,留下一个幼女,没有儿子。文参死后,吴氏滴水不进,只抱着女儿终日垂泪。人们对她说:“您不幸没有男孩,这是上苍不想让郑文参有后代,您干么这样折磨自己,有合适的人家改嫁算了。”吴氏说:“这说的是什么话,忠臣不以国无永远的君主而废弃节操,烈女不因家无后人而抛弃贞节。我所追求的只是对得起我的良心,现在我生是郑家妇,死是郑家鬼,没有什么可以疑虑的,要是一定有儿子才守贞节,这不是我所知道的。 “大家看她志向坚定,也就不再多说。于是,她便过继了一位侄子抚养,作为文参的继承人。她孝养公婆,与妯娌和睦相处,抱节守义,三十余年如一日,卒年五十七岁。君子评论她无愧于妇道。 不辱吾门 《广德州志》:应氏,是潘亦三的妻子,为忠义里人。宋朝衰亡时,官军渡河,亦三的九世祖曾牵着牛担着酒去犒劳军队,其军队主帅大为感动,题其坊为“忠义里”。应氏二十岁时嫁与亦三,第三年生了个女孩,等到她二十四岁时,亦三竟抛下她们母女二人撒手西归。婆婆见她年纪轻轻,可怜她,便让她改嫁。应氏说:“再嫁不符合妇人做事的品行,我宁愿死去,也不使我的家门受辱。”婆婆问:“你没有儿子怎么守节? “应氏说:“有儿则守,无儿则嫁,那我的志向怎么办?”婆婆又道:“家境富裕守节还容易,要是困窘了可怎么办?”应氏回答说:“辟麻织布,可以为衣;摘菜拾果,可以果腹,这都是我心甘情愿能做的。”婆婆见反复劝说无效,也就听之任之。 不久,应氏的母亲来到了她家,向应氏的婆婆提出让她改嫁。应氏听说后,披头散发地跑到母亲面前捶胸顿足哭喊着说:“天哪,乾坤茫茫,怎么单单不能容我活在世上,一定要让我死于沟壑之中吗?”母亲见女儿这样痛苦凄怆,很惭愧地走了。自此以后,便没有人敢再提让她改嫁的事。 她勤劳持家,孝顺婆母,婆母死的时候,她哭得死去活来。 自守节后,无事从来足不出户,就是邻家的妇人也很难见她一面。九十一岁时还双目炯炯,行不拄杖。 奉身若临深履薄 《潮陽县志》:邱员,是峡山人,小字宜正。正者,贞也。 邱员这样解释她的小字,并就此询问她的父亲邱逊。邱逊听了女儿的问话,心里很诧异。邱员十九岁那年,同吴克绍结了婚,可是婚后第二年,克绍便死去了。此时邱员刚刚怀孕。婆婆见她年龄那么小,而且遗腹又不知是男是女,便用话试探她,看她怎么打算。邱员哭着对婆婆说:“您年纪大了,克绍死前一直遗憾不能为您养老送终,现在我要是改嫁他人,离开这个家,那您将依靠谁呢?况且妇人应从一而终,即使我不幸生了个女孩,我也要死守贞节,怎能忍心再有二心,来使地下的人觉得羞辱呢!”婆婆听了媳妇的这番话,清楚了媳妇的志向很坚定,心里非常高兴。从此之后,比以往更加疼爱她。 不久,邱员分娩生下了个男孩,婆媳俩都非常高兴,吴家又有了继承人。邱员是一个非常贤惠温柔的媳妇,她做事总是小心谨慎,就像临深渊履薄冰一样,唯恐婆婆不高兴。就这样,她一直很孝顺地侍候婆婆,婆婆死后,还用厚礼把她安葬。邱员苦守贞节一生,真无愧于她的小字。 千岁茯苓 《劝戒四录笔记》:岭南那地方有一种令人可怕的传染病——大麻疯玻谁要是染上了这种疾病,人们都像避瘟疫一样远离他,即使是至亲骨肉也不与他同室而居。南海有位少年,家中很富有,他刚刚十五六岁,长得风度翩翩,像个白面书生,可是他突然患了这种病,家里人都怕被他传染上,就在一个山沟里为他建了一间茅草屋,让他住到那里,家人不时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吃的用的。 少年患病前,就订了婚,女方是同乡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 听说少年得了麻疯病,父母便想让女儿另嫁他人,女儿坚决不同意,哭着哀求父母说:“我还没结婚丈夫便得了这种恶病,我的命运可想而知,从一而终是妇人作人的准则,依大义来说,不能再嫁,与其在家养老不嫁,让父母为我忧心,不如与他相伴于凄风苦雨中,略尽为妇之道,来度过我的余生,这是我的愿望。”父母不同意,女儿就三番五次地请求,并告诉父母:“如果你们不让我去的话,我就只有一死了之。”父母无奈,只好由她去了。于是,少女便来到山谷草屋,两人相依为命。 不久,少女也传染上了这种病,而且病势严重。空山峡谷之中,两人形影相吊,听其情形的人无不伤心垂泪。 一天晚上,明月高悬,山谷清绝,两人披着露珠坐在林涛间的山石上。丈夫抚摸着妻子说:“你本是冰清玉洁的女子,搞成现在这种模样,都是我的罪过。”妻子听后,郑重地对丈夫说:“我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怎么敢有怨恨呢!”说完,两人凄然相对。突然,在山间溪谷中有个似兔而小的东西翻波浴浪跳跃而出,两人赶紧跑过去察看,可那小东西跑得很快,转眼间就跑人松林中消失了。妻子觉得奇怪,遂拔下头簪,在它失踪的地方插上,留下标志。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带着铁锹来寻找,等挖开土一看,竟是个千岁茯苓。他们知道,这千岁茯苓是仙物,就把它分开吃了。刚一人口,便觉得甘甜清香,沁人心脾。吃了没多久,奇迹出现了,两人的疮面复合,疮痂脱落,病痊愈了。他们的父母听说后,急忙跑来探望,一看,果真如此,两人就像一对洁白的玉人,相映于松林灌丛间。父母高兴地把他们接回了家,并为他们重新举行了婚礼。人们知道这事以后,都纷纷说:“这是对少女贞节品行的报答。” 绝粒四十四日不死 《徽州府志》:有位贞节的妇人,姓谢,她是祁门地区李应时的妻子,她的父亲名叫宝甫。谢氏十几岁时许聘给李应时为妻,但还没完婚,应时便瘫痪了。父母极为后悔,准备与李家退婚,让女儿另寻人家。谢氏知道了父母的心思后,坚决反对,最后父母不得不同意让她嫁到李家去。 谢氏过门后,应时的病并没起色,而是一天比一天加重。 他肢体不能动,一切起卧饮食,洗澡搔痒,乃至溲溺等都靠谢氏照料,没白没夜,没完没了,但谢氏毫无怨言,精心细致地照顾了他七年。明世宗嘉靖辛卯年,应时终因治疗无效而死去,当时谢氏刚二十五岁。应时死后,谢氏极为悲痛,遂亦缝制寿装,挖好坟穴,决定以死殉夫。幸亏亲戚们防范严密,她才没能死成。应时安葬后,大家又千方百计地劝解她,让她想开些,她仍然不听,后来她说:“你们还不熟悉这方面的道理,说得不称我的心,我要问问我的堂兄,让他帮我拿主意。”她所说的堂兄,就是平民谢惟仁。这谢惟仁虽是布衣,但却满腹经纶,尤其笃爱古人才学,时时处处以古人为风范。谢女自幼就崇拜他。这天,谢女回到了娘家,谢惟仁听堂妹回来了,便来看望她。谢女一见堂兄,就向他询问为丈夫殉死怎么样?惟仁听说后显得很凄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妇人从一而终,这是大义,死以取义,这是不用问的。只是你的奶婆及公公婆婆还活着,他们的年纪又都大了,你若是死了,他们怎么办? 假如你能为他们养老送终,那应时就能瞑目了。”谢女听了堂兄的话,略有所悟,于是,便强忍殉死的念头,竭力照顾那几位老人。 谢女的婆婆常年患病,她的奶奶婆虽然身体还好,但脾气特坏,很难伺候,常常挑三拣四,家人所做的事很少有称她心的。家事难办,而天又不随人愿,常闹灾荒,李家的家业一天不如一天。谢女不怨天不尤人,每日勤劳持家,纺织、耕种、担水、打柴、舂米、放牧,样样活计都得做,备尝艰辛,任劳任怨,希望博得老人们的欢心。在她的努力下,婆婆的病慢慢好转,奶奶婆也不像过去那样多事了,因而乡里人为她编了个顺口溜说:“新妇孝,病姑好;新妇顺,严姑驯。” 几年后,奶奶婆、婆婆相继去世,谢女依礼服丧,厚礼安葬。公公怜悯她多年劳苦,又没有孩于,又让她重新考虑婚事。 谢女用刀将自己的一个手指砍断,发誓说:“如果我不从一而终,就像这根手指一样!”公公知道难以改变她的志向,便流着眼泪劝慰了她几句。此时,公公年老多病,谢女对他照顾更为周到细致,做事也更为小心谨慎。每天做好饭菜,把它摆放在桌子上,然后请公公来用餐,自己则像小童生一样肃立在门旁。她的妯娌们常常在旁边窥视,见此情形便戏谑道:“哟,小童生又侍奉先生了。”做其他的事也都这样恭敬小心。公公病重时,她双手为他捧痰,有时便溺在床上,弄脏了被褥,她也眉头不皱一下,为他洗得干干净净。就这样,侍候了公公三年,公公才去世。她像奶婆婆和婆婆死时一样厚礼殓葬了公公。 丧事办完后,谢女又回到了娘家,对堂兄惟仁说:“我这位未亡人只听兄长的教诲,那几位需我奉养的老人不幸都弃我而去,我那跟随丈夫赴黄泉的愿望,今天可以实现了吧?”惟仁说;“的确是这样。不过,你母亲还活着,你忍心扔下她不管吗?”谢女说:“不忍心。”于是,又暂时活了下来。 不久,谢女母亲故去,她又去问堂兄,堂兄说:“你尽心竭力为几位老人养老送终,现在你即使不为丈夫殉难,你也对得起他了。”谢女摇摇头说:“我绝不这样做,您先前的话还很在理,今天说的为什么与以前的话不一样呢?我这回不听您的了。”于是,在嘉靖己酉年的正月初五日清晨,她穿戴整齐,向家人诀别,家人都很悲伤,尽力劝阻,她毅然不听,坚持开始绝食。可是她不吃不喝四十四天竟然没死,此时,她形体虽然极瘦而精神却非常好,目光仍然炯炯有神,远近的妇女仰慕她的高义来慰问她,她仍梳洗好出来会客,并像平时一样慢声细语跟人交谈。后来她见自己绝食仍然不死,便上吊自荆妯娌们将她的断指取来与她放在一起安葬,下葬时,她的气色也没改变,还像活着一样。 三十年命妇仍处子 《右台仙馆笔记》:在徽州,有位姓程的人,其家世代为乡里的富户,他有一个男孩,这孩子小的时候傻淘,长大后,也糊里巴涂什么不知道,家里派两位仆人照看他,吃饭睡觉,穿衣玩耍都靠这两人节制安排。如果他不听,就痛打他,这样一来,他倒也服服帖帖,仆人们管他就像管牛马一样。远近的人都知道仆人这样管他,但没人敢告诉他的父母。 程家有一处买卖店在无锡,店里的会计世代由汪氏家人担当。汪家有个女儿与程家的儿子年龄相仿,汪老头慷慨地对家人说:“我家自祖父以来,就在程家的店铺管账,现在程翁有个儿子,但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我们干吗要吝惜一个弱女子,而不思报答他家对我们世代的恩德呢!”于是,便派人向程家转达他的意思。程家一听,当然很高兴,但又觉得自己那傻儿子实在没法配人家的女儿,就谢绝了汪家的好意。汪老头见程家不答应,竟亲自上门许亲,程家恐怕再拒绝不合适,便为儿子聘求了这门亲事。程家本来就极富有,现在又见自己的傻儿子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便拿出丰厚的礼品赠予汪家,婚礼也办得十分隆重。谁知双方将行交拜之礼时,那傻儿子竟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也不拜,无奈,只好作罢。 喜宴散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仆人把新郎扶进了洞房,新郎进屋一看,室内罗屏绣幕,不是平日住的地方,便大声叫喊起来,像发狂的猛兽一般到处乱闯乱窜,没有人能接近他。汪女吓得缩成一团,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得已又让仆人把他拽走了。公公婆婆见此情形,忧心忡仲,劝慰儿媳说:“我那儿子是畜类,这可苦了你了,希望你能善自珍重。”第二天,就分给她数以万计的家财,留作日常费用。过了一年,又将兄长的儿子过继了一个给她,以延续香火。 汪女自幼知书达理,婚后上敬公婆,下抚嗣子,旁遇妯娌,深受众人喜爱,公婆更是善待她。后来,程家出钱为儿子买了个官位,汪女遂受四品夫人之服。汪女与丈夫异室而居三十年,虽然是受有封号的妇人,但仍是处女。程家的傻子先死去,汪女在他死后十几年才离开人世。 汪女晚年时,因她年岁既高,辈份又大,所以家中的大小事情都由她来作主。她很善于处理事情,又很会用人,因而不论大事小情,只要经她的手处理,没有不合适的。她的丈夫虽然稀里糊涂了一辈子,但模样长得倒挺端正,白白胖胖的;中年以后,胡须也很漂亮,远远望去,就像丛祠中的一尊塑神像。 听说自从他降生之后,程家家业日益繁荣兴盛,所做的事没有不得利的。等到他死以后,家业便开始衰落。由此看来,他们夫妇是有来头的。 我年轻时在汪家学馆教书,因汪家与程家有姻亲关系,所以我知道得很详细。在我的诗集中曾有一篇《女萝行》,就是为汪女作的。 此吾家也又安归 《吴江县志》:凌氏女,是同里人,许配给徐应化为妻,还没等成婚,应化便夭折了。凌女听到讣信,就哭着哀求父母让她去奔丧,父母不同意,她便拍打着胸膛说:“我是徐家的媳妇,现在你们不让我去奔丧,到底想干什么?”父母没办法,只好让她去了。 凌女换上孝服,一路哭着来到了徐家,见了灵棚,又撕心裂肝地痛哭起来,伏在应化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悲伤得几天滴水不进。应化的葬礼结束后,陪她前来的保姆催她回家。 她说:“这就是我的家,我还往哪回?”保姆见她不走,没办法,只好回去禀报她的父母。父母知道拗她不过,也就随她自便。于是,凌女便在徐家守节。 几年后,应化的父亲去世,凌女与婆母相依为命。此时,恰遇荒年,一斗米要二百多钱,凌女不辞劳苦挣钱养活婆母。 婆母因连遇丧事,眼睛哭得看不见东西,凌女就用舌头为婆婆舐眼治疗。也奇怪,竟治好婆婆的眼疾,使她重见光明。 凌女自少年来徐家,一直到老,吃饭睡觉都靠着丈夫的灵柩。郡守将她的贞节德行上奏皇帝,皇帝下诏责令郡守为她建立贞节牌坊。 手闭两耳 王思任《屠节妇传》:屠节妇姓汪,是山陰人汪青湖的孙女,会稽已故儒士屠守政的妻子。汪氏自幼文静聪颖,通晓经史大义。曾割股为父亲治玻十四岁时,嫁到屠清白家。出嫁时陪嫁的东西不多,而屠家也很贫寒,汪氏靠双手劳作支持丈夫读书。丈夫的学业刚有成就,竟突然夭折,此时汪氏才十九岁,刚刚怀孕。丈夫死后,汪氏痛不欲生,多次想殉死,幸亏被人发觉,才幸免于死。公婆劝她说:“不要这样,不光我两人要靠你养老送终,若是你能生个男孩,就是你丈夫复活了。 你要是殉难则是杀了你的孩子,又使你丈夫断了后。我们两人也要跟着死去,那么,一家人就会白白葬身黄泉之下。这没什么用处。”汪氏听公婆说得有理,遂打消了殉死的念头。 不久,汪氏果真生下了个男孩,但祸不单行,孩子刚三岁,便夭折了。汪氏悲痛得死去活来,呼喊道:“天哪,我今天可以死了!”公婆又劝她说:“你不能死,我们两个一天老似一天,近来身体又多灾多病,你要不在,我们只好互相照顾,可是我们的手脚又不利落,怎么能行?人若是没了儿子,再去了媳妇,不如死去。你如果想死,那么你略等一下,让我们老俩口先死,我们不忍心见你年纪轻轻的就那么死去。”汪氏见公婆说得凄怆,不禁喟然叹息道:“天哪,我是不敢死也死不戒! “于是便过继了一个侄子,作为丈夫的继承人。从此之后,汪氏竭力操劳,勤俭节约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朝上堂,夕下帏,鸡猪米盐之事,无不亲自动手;师友奴婢之任全由自己承担;公婆病重,寻药祈祷之举皆是尽心竭力;公婆死后,人殓安葬之役,全由自己操办。将公婆都养老送终后,她的养子思诰也长大成人,成为诸生。 假如没有汪氏的苦心守节,二位老人不知死于何处,而守政也会后继无人。这汪氏真是既有节操又有才能啊!守政刚死时,汪氏正年轻,父母可怜她,劝她改嫁,她忙用双手捂住双耳,不听他们的劝解。公婆死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子里,让人从窗口中递吃的。屋里挂着一张菩萨像,每天对着佛像诵经,在斗室中住了几十年,现在已经七十岁了,还在斗室中没有出来。 抚叔成立 《严州府志》:叶氏,是徐应裕的妻子,漳安人。嫁给应裕刚刚二年,应裕就患病身亡了,那年叶氏才十七岁。叶氏见应裕死去,抚着棺木大放悲声,哭得死去活来,若不是为了就要出生的孩子,恐怕她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应裕死后一个月,叶氏生下了遗腹子。岂料祸不单行,儿子也夭折而去。叶氏哭着说:“我忍受苦楚没有死去,就是为了这孩子,现在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活着还有什么用!”说着,就拿起刀来准备自杀。婆婆竭力夺下了她的刀,哭着说:“你公公先我而去,现在仅留下你这二岁的小叔子,我的身体也病弱不堪,这如线一样的命脉,实靠你来维护,假如上苍福佑徐家,让你公公不绝后,就是你丈夫也能瞑目了。你这样白白地死掉有什么用?”叶氏见婆婆说得悲伤恳切,就接受了她的劝告,舍弃了死的念头,和婆婆一起抚育小叔子,直到他长大娶亲。 小叔子婚后,便不管家事,照顾婆婆的担子仍由叶氏一人承担。婆婆患病,她煎汤送药,婆婆病故,她哀伤痛哭,以致双目失明。她含辛茹苦六十七年,受尽万般磨难,八十三岁逝世。万历四十年,直指(官名。朝廷直接派往地方处理问题的官员。——译者注)郑继芳将此事上疏皇帝,皇帝降旨,为她建贞节牌坊加以表彰。 感盗却鬼 舶口皋县志》:吴氏,是蒋一陽的妻子,十七岁时,嫁给了蒋一陽。过了二年,吴氏刚怀孕,一陽便突然死去。一陽死后,仅一个月,曾祖婆及公公又相继病故,吴氏卖掉了家中所有的资产,将所卖钱的一半安葬三位病亡者,留下一半为婆婆买点粥饭吃。足月后,生下了儿子鸣惊。当年,正值灾荒之际,盗贼蜂起,一天晚上,有个强盗闯进了她家,让她交出钱粮,吴氏护着婆婆抱着孩子,诉说家中的艰难,强盗深受感动,哭泣着走了。 不久,吴氏的婆婆也去世了。一天晚上,吴氏路过墓地荒坟墟莽间,有一团青亮的鬼火向吴氏逼来,吴氏对鬼说:“我起初是想殉死,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现在婆婆虽然故去,倡孩子还小,我死了他就没法生活。”鬼听了她的话,哭着退走了。自那以后,再也没发生这样的事。服丧期满后,同族的一些坏蛋想谋取她的家业,便设计让她嫁人。 幸亏诉讼到官府,才使那些人的陰谋失败。吴氏担心这些人伤害她的孩子,就把家迁到学校旁边,挑选了一家学业品行都好的,和他们缔结了儿女亲家,想通过他们教授她的儿子。学费不足,便绩麻纺织来挣钱交纳,终于使鸣惊成为诸生,名扬乡里。县令李衷纯见鸣惊聪慧好学,便向学使请求,给他提供粮食布帛,并为他家悬挂匾额加以表彰。 汝母不复生矣 《丰县志》:董太学,是董望云的女儿,望云没儿子,深爱这个女儿。女儿特别孝顺,也能听父亲的话。十五岁时,嫁给了处士刘永光。婚后,她一心扑在丈夫身上,侍奉丈夫,孝养公婆,丈夫对她十分满意,但却没时间回娘家照料父亲。后来,她父亲去世,丈夫永光也相继病故,董氏悲痛万分,对她的三个儿子说:“我没能为我的父亲养老送终,又没能终身事奉你们的父亲,我不想再活了。”大儿子运隆觉得母亲的话不对劲,便跑去告诉祖父。祖父忙赶来劝慰道:“永光死了,还可靠你抚养这几个孩子,你要是不在了,我这风烛残年怎么能为你把孩子抚育成人?”董氏不听劝说,还是执意要死。公公说:“你要是一定想死的话,先稍等我一下,我不忍心看着你年轻轻的就死去,也不忍心看着孩子没人管。我先死,你再死,咱们都死掉算了!”老人说完,泪如雨下,呜咽不止,孩子们也跟着哭泣,董氏更是大放悲声:“天哪!我真是欲死不能! “于是,强忍悲痛,安慰公公,向公公表示,为他养老送终,把孩子抚育成人。自此以后,她苦守贞节,孝敬老人,并使三个孩子读书立业。 斯为贪虚花丧实果乎 《黟县志》:卢氏女,字敬姬,黟县顺化里人。她的父亲名叫元祥,很善于经商,是个没有官爵封邑而拥有资财的富人。 卢氏生得端祥文静,不妄言笑。十四岁时,许配给同乡人许永源。过了两年,还没等完婚,永源便病故了。卢女想前去奔丧,父亲不同意。卢女含着眼泪,但不敢哭出声,遂绝食欲随未婚夫同去。家里的保姆劝她:“人生如树,作烈女,只是虚花;一夫一妇,偕老百年,才是实果。何必要贪图虚花而丧失实果呢!况且你还没有与他举行婚礼,听你父亲的话也不失节,如果伤了你父母的心,反而不孝。”卢女说:“姑娘嫁人,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就好像婴儿投胎一样,既然一言定盟,则如同婴儿出世。幸而父母无恙,能抚养我,如果父母去世,我也是家里的遗孤,怎么能因父母亡故,而称他人为父她人为母呢?”保姆听了她的话,与家人都偷偷笑她太固执,互相说:“等着吧,她将来肯定会后悔。” 自此以后,卢女便在家中苦心守节,她独自住在北堂屋,不缠足,不打扮,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年奴仆一概不用,就是女尼姑女巫婆也别想见她一面。家族有喜事,除非父母兄嫂作寿,她去参拜,否则的话,从不到常她的侄子结婚,亲友们都希望她能去参加婚礼,但她还是没去,只是派了个小丫环送些礼去庆贺。就这样终身如一日闭门守节,七十岁时死去。 玉之洁不可捏 《海宁县志》:马氏,是黄冈村人孙率祖的妻子。她十七岁时,孙率祖便因病故去,留下她和未满周岁的儿子。为了抚养儿子,马氏强忍巨大的伤痛,没为丈夫殉死,终于把儿子抚育成人,并娶了妻子,生了儿子。 有了孙子后,马氏稍为心安。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孙子生下不久,儿子儿媳就相继离世,她又含辛茹苦地抚养起孙子来,直至把他抚养长大。 马氏苦守贞节五十年,历尽千辛万苦,有人想把她的事迹上报有关部门,请求表彰她,马氏听说后竟严肃地拒绝了。世人无不为她的品行所感动,纷纷称赞她。宗伯董其昌为之著文说:“珩璜为饰,幽兰为佩。玉之洁,不可捏;兰之香,不可绝。斯与古今之贞妇寿母,垂嫔则而称女宗者,同根而共节。 虽君王筑台,犹非所屑。又何有于官司之绰楔!” 寝所虹光 《安庆府志》:罗氏女,小字为引贞,望江人,许聘给方志宣。双方刚刚问完生辰八字,自宣就暴病而死,那年罗女才十六岁。当她闻听了讣信,就千方百计想殉死。母亲怕她去方家,便让她的姐妹们把小楼围住,没想到她从楼顶上跳了下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家人惊叫着把她抬进屋里,躺了好多天才能起床。此时,正值方家为志宣作佛事,罗女暗地里派了个小丫环去赠送茶叶,并嘱咐她记住方家的道路地址。当日晚上,罗女同丫环偷偷地溜了出去,来到了方家。大哭着冲到志宣的灵柩前昏死过去。 第二天清早,父亲发现女儿不在屋内,就知道准是去了方家,遂追寻而去,哭着劝她回家。罗女跪在地上流着眼泪乞求父亲说:“我愿永远守在志宣的灵墓旁,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希望您赐给我一把佩刀。”父亲见劝说无效,便痛哭着回去了,罗女遂留在方家为志宣守节。她每日除了纺线织布外,什么都不过问,她还打扫了一间暗室,早晚坐在那里诵经。邻家妇人总是看见她卧室里夜晚有红光,开始还以为是要着火,后来才知道是她在祈祷。她苦守贞节二十年,崇祯元年,她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回娘家与母亲话别,等她回到方家,便无病而终。 人们说,在她死时,空中有仙乐声。 逾垣而出 《辍耕录》:中书平章阔阔歹的偏房高丽氏,贤惠有德行。 平章死后,她发誓不再嫁人,忠贞守节。平章正妻的儿子拜马朵儿赤倾慕她的美貌,便想娶她为妻,遭到她的拒绝。拜马朵儿赤并不死心,就将父亲收藏的大答纳环子献给了太师伯颜,大答纳环子是伯颜朝思暮想的喜爱之物,见拜马朵儿赤献给了他,很是高兴,便问拜马朵儿赤有什么要求,拜马朵儿赤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伯颜。伯颜说:“这是小事一桩,保证手到娶来。”遂上奏皇帝,奉皇帝旨意命令拜马朵儿赤娶小母高丽氏。高丽氏听到消息,半夜里与母亲一起跳墙逃走了。 何忍以一身事两主 《江行杂录》:宋徽宗及其后宫嫔妃都被金兵掳去,金兀术奏请皇上让王婉容作粘罕的儿媳妇。皇帝准奏,对王婉容说:“好好侍候你的新主子吧!”婉容临行前,大哭着说:“怎么能忍心以一身事两主呢!”于是,便在车中用剪刀自刎而死。 金兀术说:“南宋的大臣,还没有像她这样有节操的。”遂择地将她安葬,并立碑刻字为“贞妇冢”。 合欢枕不合欢矣 《武进县志》:胡氏女,父亲名叫胡世定,自幼许配给宜兴的吴云。世定客死他乡,不久,吴云也因患了疯病而身亡。 胡女听到凶信,便想去奔丧。家人劝阻她说:“古时候某某节烈妇都已嫁人,没听说不嫁的。”胡女说:“生死易心,与禽兽无异。”遂取出从前所绣的合欢枕,将一个放人箱子里,拿起另一个来到了吴家,亲手把它放在吴云的棺材里,然后扶着棺木大声痛哭。吴云葬礼完后,她便留在吴家事奉吴云的母亲及庶祖母。朝夕纺织缝纫挣钱以供家用,并做饭洗衣服侍老人,数十年如一日。 母谓儿孱弱不能也 《武进县志》:陆氏,是陆卿鹄的女儿,大司马陆完学的孙女。她自幼读书识字,许配给邑庠生赵烛远。尚未完婚,十七岁的赵烛远就患病身死。陆女闻其噩耗,悲痛得几日滴水未进。父母怕她忧伤过度,便好言好语安慰她。陆女说:“为死者穿衣人棺,是古来的礼制,现在我已经来不及为他做这件事啦!”卿鹄说:“你是未婚的女孩子,还不是他的媳妇。”陆女不听,不让她去赴丧,她就不活。卿鹄还是不答应,骗她说:“我派个人到京城去,听听你祖父的意见,如果他同意了,我也不拦你。”陆女无奈,只好怏怏不乐地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祖父的信,一看还是满篇劝谕的话。陆女见了祖父的信,也回信一封,洋洋千言,誓不变心。 村中的人们见烛远已死,又知陆女貌美贤惠,便想将她求聘来家。于是,求亲者络绎不绝,陆女见此情形,跪在父母面前说:“刎颈割鼻这种烈行,你们会以为我孱弱不能这样做,其实,也未必。”卿鹄听了女儿的话,真担心她能闹出事来,便无奈地说:“既然如此,我当成全你的志向,只是等选个好日子再走。”陆女说:“干么要等好日子,我现在就走。”于是,拜辞了父母,前往赵家,来到烛远的灵柩旁,换上丧服,为他守节。 后来的一天,陆女突然生了重病,前来探望的尼姑告诉她披上黑衣服可以延续生命。陆女答应按她的说法去做,但转念又说:“不对,我不能这样做,烛远死后,我的生命就捐献给他了,现在干什么要眷恋生命而披黑衣呢!”过了几天,便死去了。此时为崇祯癸未正月二十三日。 口号书衿 《新昌县志》:梁氏,是棠墅人,自幼聪颖敏慧,粗通书史。成年后,嫁给了生员王茂芝。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生了个儿子取名升甫。升甫三岁时,二十五岁的茂芝赴省城参加科举考试,不料途中染病,被抬了回来。梁氏守在他的病床前,垂泪不止,并祈祷上苍,愿以自己的生命替代丈夫。 但天不怜人,茂芝还是一命呜呼。梁氏痛苦异常,誓不再嫁。 父母曾劝她再找个人家,好有个照应,她深为悲伤,决不从命,并回到卧室,在她的衣服襟上写了一首诗:蛾眉薄命剩孤身,霜著松筠不改贞。 父母错将儿女爱,恐无完壁报良人。 从此以后,不施粉黛,精心侍奉婆母,勤劳纺织以供家用。 一次,婆母不小心摔伤了脚,极为痛楚,梁氏便为她洗脚换袜,按摩轻揉,还替她祷告神灵,以求早日康复。这样过了十几年,婆母突然起床了,坐立行走都像从前一样,人们说,这是梁氏的贞节孝顺感动了上苍,才使婆婆瘫而复好。 愿为尔父守百代 《南宫县志》:白氏,是钱芳声的妻子,孝廉白冲寰的女儿。芳声因病亡故,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儿子,白氏当时也就二十三岁。白氏娴淑端庄,丈夫死后,有人慕名前来求亲,她都一一回绝。每日抄读孝经,以古烈女自勉,孝事寡婆,教子读书,并严加督促,从不懈担辛己年粮食颗粒不收,甲申年又遇战乱,钱家的日子一天难似一天。白氏便夜以继日地纺织刺绣来挣钱养家糊口。三年后,两个儿子都上了学。 顺治甲午年,五十二岁的白氏患了重病,孩子们要为她请医找药治疗。白氏说:“我寡居三十年,未曾见男子面,现在不要改变我的规矩。”孩子们见母亲不允许,也就没敢请医生来瞧玻过了几天,病更重了,弥留之际,她把儿子叫到病床前嘱咐道:“你们想孝敬母亲,就不要忘记你们的父亲;你们想孝敬母亲,也不要荒废你们的学业。我难道只想为你父亲守百年吗?我也愿为你父亲守百代呀!”说完便咽了气。 斗麦自磨而食 《扬州府志》:王氏,是通州人沈士翔的妻子,十七岁那年,她嫁给了沈士翔。三年后,生下儿子沈逢。士翔随父亲在吴地做买卖,因逛妓院花掉了父亲大量的钱财,惹怒了父亲,被父亲乱棍子打死,父亲扔下儿子的尸首,自己返回了家乡。 回家后,公公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儿媳,因而,王氏还以为士翔继续留在吴地,便日夜翘首盼望丈夫归来。盼了三年,才知道丈夫早已死于他乡。王氏闻听噩耗,伤心不已,遂想殉死了之。可是,此时婆母李氏患病,儿子才刚刚四岁。婆母见她心神恍惚,有殉死的念头,就劝她说:“你为我把孩子养大,我死了才能闭上双眼。”王氏当时才二十五岁。 婆母病故后,王氏便苦守贞节,养育遗孤。后来,公公又娶了个后妻,这后妻憎恨王氏母子,便千方百计引诱她改嫁。 先是把婬秽的图片放在王氏的床帷中,诱惑她动心。王氏置之不理,把图片扔掉了。接着又百般寻王氏的过失,让她无法忍受,王氏却毫不在意。这后婆母见这些方法都无效,便又想出了一个折磨她的方法,每月给她几斗大麦,让她自磨而食。这后婆母目的还没达到,自己却先一命呜呼。不久,公公又续娶了张氏,张氏过门后,对王氏稍微好一些。后来,公公故去,张氏另嫁他人,而王氏仍守节如故,五十三岁时病故。巡抚赐匾额表彰了她的贞节行为。 守身止兜本分 《元氏县续志》:智氏,是周彦约的妻子,智应魁的妹妹,周名远的母亲。她十八岁时,嫁给了周彦约,第二年生下了名远。名远没满月,彦约便随同叔父去了辽陽,一去就是七年。 彦约回家时,父子相见不相识。可是,彦约回家没住几天,又去了辽陽,这下可好,十五年没音讯。有人说,辽陽失守,彦约死于战乱;也有人说,彦约还活着。智氏虽经多方打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 智氏白天则耕田灌园,晚上则纺织缝纫,冬夏无闲暇之时。 她勤劳操持家事,为家庭生计历尽千辛万苦。为了避免麻烦,三尺以上的儿童,她便不让进门。在她的努力下,家境渐渐殷实,为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又为孙子娶了媳妇,生了曾孙。辛勤操劳了五十多年。当她七十多岁时,她的儿子考虑到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便想上奏章请有关方面为她建贞节牌坊。 王氏听说后,郑重地对她的儿子说:“妇人守身,是她分内之事,有什么异样的举动,敢麻烦官府。我只希望不为我的一生而惭愧,并不希图名利。”说完,竟大哭起来。 与亡人相隔数粒微尘耳 《魏县志》:张氏,是生员房攸芋的妻子。婚后不久,攸芋便离开了人世,仅留下张氏一人,连个孩子都没有。房家一脉单传,攸芋一死,房家便没人了,张氏没有谁可以依靠。家中的财产都卖掉子;为攸芋办了丧事;仅存十几亩地,而攸芋的坟墓还葬在那里。张氏亲自下地耕种那坟旁的田地,累了就靠在坟上休息。吃饭时,先祭奠了丈夫,才敢张口。一天,她的娘家兄弟来看她,见她面色苍白,身穿破衣,汗沾禾土,不禁泪如雨下,劝她说:“房家没有伯叔兄弟,你活着没有人奉养,你死了也没有人给安葬,只是靠你自己活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张氏把锄头往地下一扔,指着坟冢说:“我和丈夫只相隔几粒微尘罢了,你走吧,不要再说了。” 从此以后,年景连年不好,且又战乱四起,张氏更加茕茕饥苦,就这样过了三十多年,她才故去。 敢不为其难者 《金豁县志》:周氏,是庠生周廷梓的女儿,十九岁那年,嫁给了李名郁。婚后第二年,名郁因饮酒患病,一病不起,而此时,周氏刚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周氏哭着问丈夫:“奉养婆婆与死哪一个难?”丈夫说:“奉养婆婆不容易。”周氏又问:“抚养遗孤与死哪一个难?”丈夫答道:“抚养遗孤难。”周氏说:“我怎么敢逃避这困难的事情呢!”名郁说:“你若是真能这样,我死也能闭上眼睛了。”听说这件事的人,没有不流泪的。 婆婆刘氏年已八十,身体极为不好,行动不便利,但食量不咸,照样能吃能喝,周氏每天为她送饭送菜,端屎倒尿,十年如一日。婆母死后,她以厚礼将其安葬。第二年,周氏也故去。 君知死期独不知我心 《信丰县志》:吴氏,是诸生曹鼎光的妻子。十七岁时,嫁给了曹鼎光。婚后,夫妇感情甚好。一天,吴氏正对着镜子梳头,丈夫跟她开玩笑说:“镜子里的男人影子是谁?”吴氏严肃地说:“不是你还有谁,怎么竟乱说!”丈夫说:“如果我死了,就另有一个男人的影子了。”吴氏很生气地发誓,如果真的那样,我也决不再嫁人。过了两年,鼎光果然死去。吴氏拍打着棺材哭诉道:“您知道死的日子,怎么就单单不了解我的心哪!”于是,把丈夫的画像挂在屋子里,坐卧都在画像旁。 丈夫死后不久,公婆也相继去世,吴氏安葬完公婆,便精心照料多病的嫂子,她知道大伯子家里生活不宽裕,就不分昼夜地辟麻织布来帮助他们家,虽然是战乱不断,她也相随不移。 后来,吴氏因抑郁成疾而亡。 可以见夫面矣 《歙县志》:黄氏,是潭渡人,北岸吴念祖的妻子,光禄卿吴宗尧的孙媳。她过门刚三天,丈夫就病倒了。黄氏便割下大腿上的肉熬汁端给丈夫,让他喝下去治病,并祈祷上天,愿以自身替代丈夫。但这些都没发生效用,第五天,念祖便亡故了。丈夫死后,黄氏变卖了她所有的衣服首饰来为丈夫人殓。 入殓完后,黄氏便拿了一把刀枕在丈夫的灵柩前。寡婆急忙拉住了她,哭着劝道:“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我。”黄氏跪拜在婆婆面前,痛楚地说:“祖公为忠而死,公公为孝而死,我就不可以为烈而死吗?”婆婆听了她的话,更为悲痛,也要与她一道死去。黄氏见状,只好强忍泪水,听从婆婆的安排。遂剪断头发,毁坏容貌,与婆婆同床而祝这样过了四十六年,婆婆故去,黄氏极尽哀礼,安葬完后,喟然叹道:“这回我可以见丈夫的面了!”遂趺坐三天而逝。 儿终不二志 《歙县志》:潘氏女,许嫁给邵村张家的儿子。许聘不久,张子便患病而亡。潘女发誓毕生不再嫁人。到了戊戌年,听说皇帝要派使臣到江南寻找美女,江南的女孩子们只要到了十三岁的,都纷纷出嫁。潘女的祖母对她说:“孙子辈当中,我最爱你,然而现在村里村外,女孩子们都嫁了人,看这阵势,我也不能把你留在家里,我看还是再为你找个人家吧!”潘女说:“我终身不二嫁,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到张家去。”祖父便急急忙忙跑到张家,去跟张家商量此事,张家还正在犹豫,送亲的车已来到了门口。 当初,护送潘女的车还在路上时,潘女一直放心不下,她一边担心张家父母不收留她,一边又怕祖父骗她,因此,每经过一个村庄就要停下来询问,当确信是张家宅院时,才走了进去。来到张家,她便履行妇人之责,孝敬公婆,操劳家事,到底没再嫁人,以处女终身。 皇天何不许我死 《宣城县志》:杨氏,是唐凤腾的妻子,二十一岁时丈夫身亡,她昼夜啼哭,滴水不进,以头触柱,头骨几乎破碎,死而复苏。又闭门上吊,绳子竟被挣断,连续多次,都没死成。 她仰天痛哭道:“皇天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死?”遂将丈夫的灵柩放在卧室内,坐卧流涕,三年如一日。丙戌年,她的家乡发生战乱,家人都劝她出去躲避一下,她说:“不行,我不能丢下丈夫不管。”贼首有知道她苦心守节的,便告诫下属,不许伤害她。偶然有人误人她家,隐隐约约竟听见剑戟声,遂惊慌地退去。她有一个儿子,名叫唐功,也以孝闻名远近。 肠已断矣 《苏州府志》:王氏,是长洲人,她生性柔顺温和,深得父母疼爱。许聘给史洽,但因史洽的父亲是个穷秀才,没钱为儿子操办婚事,史洽便做了上门女婿。王氏虽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也尽其所能照顾公公和后婆母。婚后二年,公公去世,王氏摘下首饰典卖,为公公置办丧葬用品。赴丧时,又捶胸顿足痛哭失声。每遇节忌,又依礼哭泣祭祀,亲戚邻居都称赞她的孝心。公公死前,曾欠下好多债,王氏用做针线活所得的积蓄为他一一还清,没让后婆母为此忧愁。 后来,后婆母听信谗言,竟仇视史洽。史洽常常叹息说:“作儿子的不能与父母相亲近,还活着干什么?”王氏比以往更为小心谨慎地侍奉后婆母,希望母子关系能正常化。而史洽终日为此郁郁不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与继母和解,最后竟跳进客舍的井里淹死了。王氏听到讣信,狂奔着来到出事地点,哭得死去活来。史洽的叔父担心王氏拖累自己,便急急忙忙和人商量让王氏改嫁,王氏抢地呼天,想撞死在台阶下,那些议婚的人都吓跑了。父母哭着安慰她说:“你没有儿子还要殉死,你的丈夫就要成饿鬼了。如果立嗣以延续香火,不比身殉要好吗?”于是,将侄子过继给她抚养。自此以后,她精心教育养子,如同自己亲生的一样。并宁愿自己吃糠咽菜,也不让后婆母缺衣少食。婆母深为感动,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悔恨不已。 王氏终日思念丈夫,每到吃饭时就哽咽哭泣。一天,养子想要读经书,王氏便到丈夫生前用过酌箱子里寻找,谁知一见到丈夫读过的书,王氏便伏在箱子上大放悲声,再也没有起来。 父母急忙请来医生救治。医生看了看说:“肠子已经断了,没办法再活了。”从此,滴水不能下咽,没几天就死了。死时才三十四岁。时间为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 天不欲吾夫有后矣 《苏州府志》:赵氏,是昆山乡一位农家女子,十六岁时,嫁给了胡藻时。婚后第二年,藻时便去世了。赵氏哭得死去活来。婆婆劝她说:“你正怀有身孕,要为后代考虑,多加珍重。 “不久,生下了个女孩,赵氏叹息着说:“老天不想让我丈夫有后代了!”自此以后,家中更为贫穷。父母可怜女儿年纪轻轻守空房,于心不忍,就和她婆婆商量让她改嫁。赵氏听说后,便开始绝食。随之,又听说已许配许家,就关上门窗想上吊快死。婆婆发觉后,破门而人,将她解救下来。当她苏醒后,哭泣着说:“干吗要救我,让我死了算啦!我没有儿子,该死;年纪轻,该死;将来婆婆不在时,我没有依靠,该死;婆婆有小叔子奉养不用我照顾,我也该死。”说完,便闭着眼睛不说话。母亲和婆婆百般劝解,就是不听。有人将这事上报官府,请官吏断决,官吏下命令,允许她守节,但让她随母亲居祝赵氏回到娘家,母亲恨她不听话,不理她,什么事情都不管。 赵氏哭着说:“这样我也就知足了!”于是,纺线织布来提供自己的衣食,寒暑昼夜不息,因劳动时间过长,十个手指都裂了。赵氏虽然身在娘家,但心里总是挂念着寡婆,便时常给婆婆送些好吃的,为她做衣做鞋。婆婆病重时,她回到婆家,侍奉了婆婆三个月。婆婆死后,她的小叔子无钱为母亲安葬,她便倾其所有,为婆婆举行了葬礼。她的女儿长大后,嫁给了某个读书人的儿子,这家也是个穷户,女儿又患肺病,不能照顾母亲,相反,母亲还得为她操心。赵氏辛苦了四十年,最后竟忧郁而死。 百年怀抱竟如斯 《宜兴县志》:秦氏,是汤溪县令秦延默的女儿,八岁时,随父亲到了汤溪县。在父亲公署中,她曾对着庭院里的一棵古柏吟诗说:“松柏春不花,寒天亦常碧。” 人们认为这是谶语。不久,父母相继死去,她又仿效蓼莪(《诗经·小雅》篇名。此诗是孝子追念父母而作。后因以蓼莪指对亡亲的悼念。——译者注。)体作诗四章来悼念父母。 后来,她嫁给了汤振商,生了一男一女。振商因苦读病亡,死时,秦氏才二十岁。她作哭夫诗说:“三载唱随今已矣,百年怀抱竞如斯。” 凡是见到她的诗的人,都很同情她的遭遇。她的儿子思孝长大后,她便口授四书经史,并作训子诗说:聪明不可恃,力学当以勤。 意气不可施,与人当以诚。 在赵氏的教育下,思孝勤奋刻苦,学有所成,深为士林推重。赵氏不但教子有方,而且还极孝顺。恭敬小心地侍奉公公汤士望、婆婆陈氏,很得老人欢心。而她自己则因劳累过度,积郁成疾,三十九岁就离开了人世。她写的《依桂》、《纫兰》二诗流传于世。 媳去子真死矣 《宜兴县志》:秀才周南的女儿,自幼许配给胡锦的儿子胡兆祥。将要成亲时,兆祥因读书过于劳累,患病身亡。周女听到讣讯,想去胡家奔丧,父母不同意。周女哭着恳求父母说:“我既以许配给胡家,怎么能因兆祥的死而败坏这个盟约呢? “父母多方挽留,她就是不听,终于穿上孝服去了胡家。到胡家后,她伏在棺柩上失声痛哭,闻者无不落泪。胡锦夫妇婉言劝她让她回家,她跪在地上把头都磕出了血,请求说:“大人怎么能不爱你的儿子呢?你的儿媳要是离开了,你的儿子就真死了。”胡锦夫妇为她的言行所感动,就让她留了下来。周女留下后,便为胡家操持家务,事事都做得井井有条,她又很识大体,从不多事,深得胡锦夫妇喜欢。终以处女老于胡家。 吾宁可复事他人 《定远县志》:徐氏女,名纯懿,是定远人。自幼许配给冯廷栋,但到她十四岁时,廷栋却不幸夭折。听到讣信,徐女嚎啕大哭,发誓要以死殉夫。父母很担心,便千方百计防范,使她没能死成。不久,她又要到冯家去奔丧守节,父母不同意,她便拒绝吃饭,哭着说:“我怎么能再侍奉他人呢?”父母无奈,只好答应她的要求:不再嫁人,为廷栋服丧。自此以后,她不施粉黛,以麻束发,身穿孝服。直到廷栋安葬后,她才脱掉孝服。 徐女家境贫寒,盗贼曾闯进她家,想偷点东西,可是一看,家徒四壁,只有两个生病的夫妇躺在床上呻吟。盗贼自叹晦气,匆匆溜走了。徐女是长女,她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弟刚刚七八岁,小弟弟还在吃奶,父母患病,家中的所有事情都由她自己承担,除了照顾生病的父母,还要看护两个未成年的弟弟,但她从不怨天尤人,而是一门心思扑在家务事上,为父母煎熬药剂,伺候一家老小的起居饮食,事事都做得有条不紊。父母病故后,她备尝艰辛,把两个弟弟抚育成人,且都榜上有名,家道也一天好似一天。弟弟们不论事情大小,都要征询她的意见,只有她同意了,他们才去做。她为什么能赢得弟弟的尊重与信任呢?因为她敬业乐群,蹈礼秉义,就像陶孟之母一样,善于教人。她的两个弟媳也像侍奉婆母一样孝敬她,家族的人都尊奉她为大师。 转思之固不宜死 《无为州志》:武氏,是谢邦瑜的妻子。因婆母早亡,邦瑜哀伤过度,抑郁成疾。婆母的丧期过后,武氏和邦瑜才举行婚礼。新婚之夜,邦瑜吐痰见血,武氏手提衣襟端庄严肃地来到丈夫面前说:“你的病还没痊愈,怎么可以结婚,成家立业,虽然是父母的愿望,但保重身体,也是孝敬父母的大事。请让我们先分开来住,等您调治好了,再住到一块,可以吗?”邦瑜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可是,过了一个月,邦瑜的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武氏很忧虑,便祈祷上苍,愿以自己的生命替代丈夫。她精心伺候丈夫的饮食起居,煎药喂汤从不懈怠,为了照顾好丈夫,她和衣而卧一年多,只要丈夫一呻吟,她就立刻下床来到他的身旁。虽经多方治疗,邦瑜的病还是没有好,一年后,他便病故了。武氏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因为她虽然举行了婚礼,但并没跟丈夫同房,还是处女,人们便劝她改嫁。她坚决不干,说:“既然举行了婚礼,我就是他的妻子,现在我丈夫的尸骨未寒,你们怎么竟能这样逼我。”于是,乘人不备,便上吊自尽,幸亏发现及时,才捡了一条命。武氏苏醒后说:“这是上天不让我死啊!然而我转念一想,我也本不该去死。我的婆婆已经死了,公公又垂暮年老,而小叔子又未成年,我若是死了,家中的后事怎么办呢,这是因一节之小而使我家绝后呀!”于是,哭着祷告婆婆和丈夫的亡灵说:“我要将小叔子抚养成人,再到地下见你们!”第二年,她的公公又去逝了,武氏便自己抚养着小叔子,为他做饭洗衣,严加教诲,待他稍为大些,又将自己的妹妹求聘给他,并为他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他们生了个儿子。谢氏宗族的人都为她的忠节品行所感动,遂将她的事迹上奏州太守,太守下令为她家挂匾额以表彰她的贞节。 以是为赵女之笄耳 《无为州志》:吴氏,是秀才傅扬声的妻子,侍郎吴光义的三女儿。扬声学问不错,但家中贫穷,又不幸早折。扬声死时,吴氏才二十二岁,她悲痛得想以身殉夫,只是因为婆婆年纪太大,无人照顾,才强忍殉死的念头,服事婆婆。 自丈夫死后,她便同婆婆居于一处,同吃同住,两人常常相对饮泣。她母亲常来接她回娘家去住,但她总是不去,留下来照料婆婆。吴家仅有几亩薄田,所产粮食不够家用,她父亲时常周济她,可她从不多拿。崇祯年间,兵匪进犯无为,她的母亲很为她担心,说:“她孤独无依可怎么办呢?”父亲说:“别为她担忧,她有强大的后盾。”母亲很奇怪地问:“她有什么后盾?”父亲说:“别人依靠人,她依靠鬼神。” 以前,吴氏的衣袖里总是放着一样东西,一时一刻也不离左右,有人问她,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她说:“是钥匙。”母亲不相信,派婢女一检查,原来是用一块手帕包裹着一条长十几尺的丝线绳。母亲迫问她:“随身携带这东西干吗?”吴氏见母亲盘问,脸色惨白,过了一会才慢慢地告诉母亲:“天下这样不安定,我一个寡女子,如果遇有不测,当以此来保全我的贞节 。”父母听了她的话,都痛哭起来。 等到父亲去南中避难时,吴氏也带着婆婆赶到了南中,后来,婆婆病故,吴氏依礼安葬了她。傅氏家族的族长敬慕吴氏的为人,因为她没有儿子,便祷告祖先,把扬声的堂弟扬勋的儿子过继给她,来延续扬声的香火。 三十年老寡妇 《余杭县志》:马氏,是明经董宗原的母亲。宗原的父亲董士奇,早逝而去,仅留下宗原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中。宗原的奶奶还在,但年纪很大,并且经常闹玻董家很穷,士奇死时,家中连一石米都没有,马氏只好靠纺织缝纫挣钱换米来养家糊口。一天,邻居家失火,火势漫延到董家,马氏只身一人背着婆婆抱着孩子闯了出去。把她们放到安全地带后,她又返身进屋,用身体护住丈夫的棺材,并大声哭喊着说:“天哪! 我无力背着棺材出去,就让火把我一同烧死算了!”说来也奇怪,转眼间,风向突变,火也灭了,吴氏的屋子存留下来。 不久,天下战乱纷起,宗原这时已长大成人,他不想读书,打算做别的事。吴氏对他说:“你父亲临终前握着你的手对我说:‘这孩子长大,别叫他干别的,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刻苦攻读举业。’我备尝艰辛,将你养大,怎么能够违背你父亲的遗言呢,你不用担心家里的衣食费用,我自有办法供你读书。 “于是,她便租种了房后的一块瘠薄田地,在那上面种些蔬菜瓜果,用这些东西换点米面来供家用。马氏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辛勤劳作,只希望儿子学有成就。不料宗原参加了六次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马氏见此状况,内心十分痛苦,拍着胸膛哭诉道:“我三十年的老寡妇,富贵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名登榜首,来告慰你的父亲,现在我已没几天活头了,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从那以后,她的屋子里每天晚上都传出哭泣声。一天晚上,她坐在床上握着宗原的手长长地叹息了几声,便无病而卒了。 晚节愈严 《太平县志》:林氏女,名月汀,生得端庄文静,无事从不东走西窜,邻居们都很少见过她的面。十六岁时,许配给邱茂匡,不久,茂匡便死去了。林女听到讣信,便哀求父母:“愿到邱家终身守丧。”父母不同意,想方设法阻挡她,她才没能走成。但自此以后,便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想饿死殉节。父母无奈,只好允许她在家中为未婚夫服丧。于是,她便换上孝服,摘去首饰,不施粉黛,为未婚丈夫守丧。丧期满了之后,她还是要去邱家,父母拗她不过,便准备了一些祭祀的物品,同她一起到邱家祭奠茂匡。林氏来到茂匡的灵柩旁,抚摸着棺木失声痛哭,哭得昏天黑地,闻者莫不垂泪同情。突然一声巨响,茂匡的棺木裂开了,大家一看,茂匡就跟活着一样。林女对茂匡的母亲说:“前两天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公子来到了我家,他的肩头上有块瘢,他还告诉我,他死的时候,东西都在哪儿放着。”邱母说:“我儿肩上是有块瘢”,再看那些遗物,和林女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林女见了茂匡的遗容,更不想回家,便拜别父母,誓死留在邱家。父母知道女儿的脾气,决定了的事,谁也休想劝动她,干脆就依了她。 林女让人把她的床位安放在茂匡的灵柩旁,朝夕相伴。自从到了邱家,她便勤劳操持家务,恭敬柔顺地侍奉公婆,从不惹事生非,公公婆婆都很喜欢她。后来,公婆相继去世,她则依礼安葬了他们。 随着岁月的更替,林女的年纪也渐渐大了,但她守节的志向却没有因此而动摇,而是更加严格。不是至亲之人,她从来不见,五十年没吃荤腥。一天,林女突然患了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一只小鸟从窗户飞进来,落到她的枕头旁,林女让婢女把它赶走,可是赶走了,它又飞了回来,这样反复了多次,林女也就随它的便了。 第二天,这只小鸟衔来了一条小鱼,吐在林女的床席上。 林女的弟弟突然觉悟到什么,便劝姐姐把这条小鱼吃下去。没想到,吃了这条小龟后,林女的病竟好了。有人把林女的事迹上奏皇帝,皇帝下诏为她建立贞节牌坊以示表彰。 在这之前,有个姓许的婢女,是绍兴人,十三岁,她被郡中丞王士琦纳为小妾,许婢年龄太小,终日哭哭啼啼思念家乡,王士琦百般哄劝无效,便派仆人送她回原籍,临走时还赠送给她好多礼品。没想到那位仆人见了这些东西便起了歹意,把许婢卖给了林女的舅舅家,自己带着东西逃掉了,许婢哭着要投水自荆恰在此时,林女的父亲死在皇宫,林女前去安葬父亲,见了许婢,便把她救了出来。许婢遂决定不回家,终身跟随林女。有人对许婢说:“她是个守节的妇人,你事奉她有什么好? “许婢发誓说:“我不图荣华富贵,只求在她身边侍奉她一辈子。”于是,两人一起回到了邱家。 中丞听说仆人卖掉了许婢,很生气,想追究这件事,后来听说许婢留在林女身旁,也就算了。 吾志若移视此发 《宁化县志》:罗氏,是徐家山徐寿隆的妻子。寿隆是个孝子,罗氏也一样。婚后不几年,寿隆的母亲便去世了。寿隆悲伤过度,母亲死后不到三个月,他也随着去了。罗氏见丈夫故去,大哭一声便昏死过去。等到她苏醒时,人们劝解她,她说:“不要打扰我,我昏死后,慢慢还会活过来。”自此以后,一哭就死,已成常事。她的公公徐福宁哭着叹息道:“我的儿媳要是活着,就跟我的儿子一样,会为我养老送终,若是儿媳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说着泪流不止。罗女的哥哥罗世瞻哭着劝妹妹说:“你公公年岁大了,像你丈夫那样悲哀而死,是只知有母亲,不知道孝敬父亲,这是愚孝啊!你如果再学他,是重复丈夫的不孝。你的两个孩子又那么小,你若丢弃他们不管,则又是没有慈母之心。贤良的妇人不做那种失掉孝心慈心的事,你自己考虑吧!”兄长的一番话,使罗氏打消了死的念头,擦干眼泪,挑起了养老扶幼的担子。徐家有十几亩地,靠着种这十几亩地还能勉强维持家庭生计。可是,徐氏家族的某些人却盯上了它,他们谋划让罗氏改嫁,并想伤害她的儿子,好霸占这十几亩地。罗氏剪断头发发誓说:“我要是改变主意,就像这头发一样;谁要是想伤害我的孩子,我也要叫他像这头发一样。”听了罗氏的誓言,那些计谋害人的家伙才偃旗息鼓。 当初,罗氏哭她丈夫的时候,昏死过去好多次,大概是上苍明察她的贞节,所以她才得以不死。她后来八十二岁时故去。 悟情守贞自誓 钱泳《杂记》:悟情女士,姓翁,是扬州人。她的姐姐云卿,是大司空和希斋的小妾。和希斋死后,云卿为他殉节而死。 当时悟情十五六岁,和她姐姐同在京城,亲眼见到姐姐殉节。 她忽然悟道:人生富贵功名,一死就全没了,又何必作葵藿之倾心,杨花之飘荡呢!遂慨然离开京城,投靠了京口的骆佩香夫人,发誓终身守贞。 嘉靖甲子十月,我路过丹徒,偶然遇见了她。悟情的长相如男子,意气豪放,善于吹箫,能填词作诗,尤其愿意骑马射箭,跃马如飞。当时的名流公卿都羡佩她的为人。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后来,她出家作了尼姑,赵时北先生曾作诗赠送给她。 卷四 情中烈(上) 卷四 情中烈(上) 一马不被二鞍 《元史·衣氏传》:衣氏,是汴梁儒生盂志刚的妻子。志刚死了,家贫又无子女,官家送给一副棺木。衣氏骗木匠说:“要把棺材打得宽大些,我丈夫有许多留下的衣服要都放进去。”木匠答应了。当天晚上,衣氏准备了鸡饭祭奠了丈夫,并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全数散发给四邻和同房的王老太婆,说:“我听人说,一马不被二鞍,我丈夫已经死了,只要同他同棺共穴一起死去也可以了。”于是自刎而死。 睡鞋为殃 朱象贤《闻见偶录》:毫州大和县农家妇女段氏,十七岁,姿色美丽,嫁了个丈夫名叫马校马小家贫,日子过不下去,就寄居在岳父家。有个富人翟连,见段氏漂亮而起了爱慕之心,就托马小的邻居张邱,用重金引诱马校马小把这意思暗示给段氏,段氏气得唾骂马校马小感到羞愧就没再深说,并把重金退还给翟连。可是翟连仍控制不住爱慕的感情,就又找张邱商量。张邱就偷着溜进段氏的卧房,把她的一双睡鞋偷出送给翟连。段氏发觉,极为愤怒,以为污辱了自己,立即刎颈而死。 时间是雍正四年四月十七日。官府向上报告,上面命将翟连、张邱等人处之以法,并表彰了段氏的节烈行为。 报仇不成而死 《玉堂闲话》:南方有个军帅,世代承袭爵位,其人非常骄横霸道。有个会唱歌的女人和丈夫从北方来到这里,很有姿色。大帅听说后,召她来见。这个女人每人帅府都带着丈夫同来,轮唱合唱,歌曲唱得很动人。大帅想占有她,女不拒不答应。大帅就密派亲信人将其夫害死,而把这女人安排到一个住所,给她很多贵重首饰讨她好。过了一年,大帅去见她,她欣然接待,感情很亲昵。待到上床,女人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抓住大帅要刺死他。大帅拦住她赶紧逃窜,女人持刀追赶,正好被大帅的两个奴仆拦住关上门,因此大帅才得以逃命。接着大帅派人去抓她,她已经自己抹脖子了。 无奈我何 《平湖县志》:丙戌年五月二十日,官兵追剿白莲教徒到张豹烈家,他的妻子俞氏和妯娌们藏在竹丛里。这些妇女吓得打哆嗦使竹子摇动起来。官兵持灯盏来照看,将俞氏抓祝俞氏摘下首饰送他们,兵丁仍不满意,要把她带走。俞氏不干,兵丁就用刀环击打她,把她拉出墙外。俞氏拼命挣脱跳进壕沟里,兵丁又逼迫她出来。俞氏攀着树枝喊叫:“赶紧杀了我! 你们不杀,也拿我没办法!”兵丁愤怒地拔刀砍她,倒在地下后才离去。当时一个小女孩藏在树顶全都看见,赶紧下树将俞氏抱起来,当时还有气,叫了两声疼,就死去了。 狗盗乃欲辱人 《唐书·樊彦琛妻魏传》:魏氏是扬州人。其夫彦琛得玻魏氏说:“您病得很重了,我不忍心让你单独去死。”彦琛说:“生死是正常规律。我希望你把小孩子们抚养成人。跟着我死,我不赞成。”彦琛死后,正赶上徐敬业起义,魏氏被乱兵得到,听说她懂音乐,就命令她鼓筝。魏氏说:“丈夫死了我没跟着死,现在你们逼我演奏,灾祸是我自己招的。”拿刀砍断了自己的手指。兵丁想霸占她为妻,她坚决不服从。兵丁就用刀逼住她的脖子说:“嫁给我就不杀你!”魏氏厉声斥责说:“狗强盗想要污辱人!快杀我,我愿意死!”于是被害,听说的人都为她感到无限悲伤。 啮棺成穴 《辍耕录》:傅氏,绍兴地方诸暨人。十八岁时嫁给同乡的章瑜。章瑜被暴吏逼迫,死在外边。噩耗传来,傅氏连滚带爬把丈夫尸体抱回家,哭了三天三夜,不忍心人殓。尸体都腐败发臭,她仍靠着尸体向嘴里呵气,等待他活过来。尸体人棺后,她拼命咬棺材,竟把棺木咬出一个洞。到下葬时,她跳进墓坑,其母勉强把其拉出。服丧未到百天,她母亲想强迫她改嫁。傅氏听说,大哭一场,连着几天不吃东西。她母亲嘱咐侍女好好看护她。过了几天,傅氏骗侍女说:“我要洗澡,你们准备好洗头的用具等着我。”接着就找不见了。第二天,侍女去井里打水,看到两只脚倒竖在井里,正是傅氏。杨铁崕先生赞叹说:“我读古代烈妇的事迹,读到青陵台和祝英台等故事,以为后世再不会有了,世风日下已久了。如今章瑜的妻子居然这样节烈,再有人说世上道义沦亡,我还能相信吗?夫妻的关系和君臣的关系一样。社会上被称为臣子的人,怎么就不能像章瑜的妻子忠于丈夫那样来忠于皇帝呢?唉!” 丑丑不丑 《元史·胡烈妇传》:阚文兴的妻子王氏名叫丑丑,是建康人。文兴到漳州从军,在上司万户府里当知事,其妻王氏和他同去。至元十七年,陈吊眼发动暴乱,攻打漳州,阚文兴率兵抵抗,战死。王氏被乱兵俘虏,坚持气节不受污辱,欺骗贼兵说:“等我埋葬了丈夫,就嫁你。”贼兵答应,王氏得以脱身,把丈夫尸体背回,堆起干柴火化,等火烧起来,她立即投身火中自焚。至顺三年,这件事传到朝廷。朝廷封阚文兴为侯爵,追赠“英烈”谥号,赠王氏“贞烈夫人”谥号。官府为他们立庙祭祀。 一门殉义 《元史·闵本传》:闵本被任命为集贤侍讲学士。朱元璋的军队逼近京城,闵本对妻子程氏说:“国家的事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珍惜六尺之身苟且偷生吗?”程氏说:“您能为忠君而死,我对您还能有保留吗?”于是分别上吊自杀。两个女儿,大的叫真真,二的叫女女,看到父亲死,呼天号地地哭泣,也吊死在父母身旁。 我从夫地下耳 《明外史·福清李广妻传》:李广的妻子叫卢佳娘,结婚刚十个月,李广就得暴病死去。卢佳娘哭得死去活来,见李广口鼻流出黑血,她都用舌头舐起来咽下去。人殓之后,一哭就昏倒在地上。家里人都来劝解,她只是说:“我要随丈夫到陰间去。”过了五六天,家里人稍微一疏忽,卢氏就溜进卧室上吊自杀。这之后,这个县人游政的妻子倪氏,也这样殉夫了。 日惨风凄山色冷 《云南通志》:永昌人谢定的妻子王氏,十四岁,识文字有才艺,会作诗。成化二年,谢定被任命为四川开县县尹。王氏因公婆年岁已大,劝谢定在家尽养赡义务。谢定不听,最后还是去上任了。有了两个孩子,也没带走,长时间没有音信。 王氏家里家外奔波忙碌,黑夜白天纺纱织布,挣得一点食物供养公婆,经九年如一日。谢定的父亲拄着拐杖出北门,望着儿子走的方向边下拜边哭泣说:“怎能让儿子现在就回来呢?” 看见的人都觉得心酸。不久,老人让两个孙子到其作官的地去接谢定。谢定正喝酒大醉,他的宠妾先后把其两个儿子毒死。 丧信传来,王氏和婆婆哭得死了过去。王氏经人抢救,苏醒过来,她婆婆就这样死去了。公公老病很重,粪便都拉在床上,王氏用手收拾毫不嫌弃。住房已是颓垣断壁破烂不堪,看见的人无不同情得哭起来。公公可怜儿媳太苦了,把亲友请来劝她改嫁。王氏就回答:云鬓如蓬久不梳,纺麻直至日将晡。 人皆谓我嫁郎去,我去嫁郎饥舅姑。 公公死后,她拼凑着完成了丧葬之礼,在坟墓守护了一个月。孝期满后,她对人说:“我的义务已完成了。”就用土坯把门砌死,七天不吃东西绝食而死。亲戚邓家的青年买棺木把她下葬。当时谢家已没有人了,谢定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王氏作的绝命词,已记不完全了。其中说:翁姑日夜相熬煎,嗟怨错教儿作官。 三旬九食腹未饱,一夜十起身艰眠。 翁常思儿出北门,望阙哀哀放哭声。 日日唤儿儿不见,携杖归来泪满襟。 翁驱二子往探父,亲姑邓母挽不祝 谁知夫宠异乡妾,寻将二子用毒治。 凶讯传来至永昌,姑闻气绝回仙乡。 翁归泣声震天地,彝伦大变遭非殃。 妾扶姑柩埋荒冢,日惨风凄山色冷。 又作诗说: 泣翁归兮无儿葬,泣姑亡兮为孙丧。 天地为愁兮人心惶惶,草木为悲兮猿鹤伤。 丐女 《金壶浪墨》:邳州女子丁氏,十六岁时随其母亲讨饭到了淮地。她曾独自一人从李荣门前过,李荣对他说:“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去讨饭呢?若跟了我就不用怕无吃无穿了。” 姑娘郑重地说:“我已有了婆家!”于是走开。李荣骗她说:“你母亲做什么去了?昨天我让她洗衣服为什么不来!”姑娘说:“带我去吧。”李荣把她骗进来,调戏她,她拒绝;送她东西,她不要。李荣把她关进屋子施强暴,姑娘大号大哭。李荣发怒,用棉花堵住她的嘴,把她打个半死,夜里又把她坠上石头,扔进池塘。第二天,有人从池塘边过,看见有人浮在水面,走近看才看清是那个讨饭的姑娘,石头依然系在身上,就大声惊呼。李荣的邻居认识这块石头,报告官府将李荣逮捕,按法律定罪。当地士绅在姑娘坟头立了碑,请求官府按烈女祭祀,并周济其母亲很多钱财让她回邳州老家。天河评论说:史书上记载的烈女一般都是世家豪门居多,哪里有人从乞丐中寻找烈女呢?从这件事可看出我们家乡的先辈的厚道。四海之内高尚的行为被埋没的多了。那些当官的人无能无见识,就以为贫民百姓中没有优秀女子,下流社会中没有优秀人才。唉! 无陽不能独立 《辽史·耶律术者妻萧氏传》:萧氏小名叫讹里,原是国舅孛董的女儿,品行端正诚实,容貌美好,从小就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十八岁时嫁给术者,严谨宽厚,正派温顺,被同辈女人尊重。在给术者服丧期间,极其哀痛。葬礼过后,她对身边人说:“夫妇间的关系如同陰和陽、表和里,没有了陽,陰不能独立;没有了表,里无所依附。我如今不幸失去依靠,况且有生必有死,这是自然之理。术者年轻时就上朝当官,有才华无寿禄,这是上天惩罚我,使我遭此灾难,我还有什么依靠呢! 如果死者还可见到,我就跟随他;如果见不到,我就与他同归于尽。”侍女们宽慰劝解都不能使她回心转意,终于用刀自杀。 茉莉花杀烈妇 《晋江汪烈妇传》:烈妇是儒生杨希闵的妻子,二十三岁。 丈夫死后没留下儿子,想上吊自杀,可家里人防备得很严密。 她估计找不到自杀机会,听人说茉莉花有毒,能毒死人,就想办法搜集。家里人不知道她的意图,每天送她几百朵。过一个月,其家人祭奠死者,烈妇亲自撰写祭文,言辞哀切。当夜五更天,防护她的人稍疏忽,她就把积攒的茉莉花拿出煮水喝下去,天亮时就死去了。 仙人渡危坐 《辍耕录》:郭氏,天台县人,嫁给某士兵为妻,长得很漂亮。军官李某暗暗看上了她。赶上士兵去远地戍边,李某每天都到士兵家里来,百般调戏郭氏,郭氏坚决拒绝不让他侵犯。 其丈夫归家后,郭氏把实情都告诉了丈夫。一天李某到士兵家来,士兵想起往事,表现出愤怒,立即拿出刀来。李某已经逃走,到县里上告,审案根据持刀杀自己长官要判死刑的法律规定,把士兵投进监狱。郭氏每天都亲自到监狱给丈夫送饭,关起门来纺线织布维持生活。时间长了,有个姓叶的狱卒,对郭氏产生好感,就多方照顾其丈夫,每天供他饭吃,感情像兄弟一样亲密。士兵对狱卒刻骨镂心地感激。忽然传闻五府长官要到县里来,这是要斩决囚犯的。姓叶的把这消息告诉士兵。士兵就对郭氏说:“我眼看就要死了,这个姓叶的狱卒没有妻子,你可以嫁给他。 “郭氏说:“你是因我的容貌死的,我还能再嫁人去偷生吗? “回家后,抱着两个小孩子哭泣着对他们说:“你们的父亲就要死了,妈妈也很快就死。我的孩子没有依靠,最终要冻饿而死。现在我要把你们卖掉让你们活命。你们到别人家,和在父母跟前不一样了,不要再撒娇淘气。”她的儿女很懂事,理解了母亲的话,抱着母亲大哭,拉住衣襟不肯撒手。郭氏领着两个孩子,找人送给他。过路人见此都伤心落泪。有一家富人可怜她,收下其子女,送她三十贯钱。郭氏用一半钱买了酒食到监狱门前,要求和丈夫再见一面。姓叶的狱卒让她进去,郭氏见到丈夫哭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说:“您叨扰叶狱卒太多了,可用酒饭稍稍报答人家一下。还有一些钱您可留着用。我要到一个有钱人家去干活,为了吃饭,恐怕要有十几天不能来看您。”哭泣着告别丈夫,跑到仙人渡地方的河水中端坐死去。 这条河水深流急,竟然没能把郭氏冲倒。有人看见,报到县里,去人检验果然如此,都大惊失色,为她准备棺木将其埋葬,并在墓石上刻下“贞烈”二字。宣抚使调查到事情原委,原谅了士兵将他释放。那个富人也把其子女送回。这个士兵也发誓终身不再续娶。 凤卷落花愁 《辍耕录》:宋朝末年岳州徐君宝的妻子被金人俘虏来到杭州,放置在韩靳王府。从岳州到杭州几千里,金人军官多次要奸污她,都被她用计摆脱。这是因为她长得美,当事人不忍杀她。一天,主人暴怒,就要強姦她。她估计躲不开了,就对主人说:“等我祭奠一下先前的丈夫,然后再给您作妻子也不晚啊,您何必生气呢?”主人笑着允许了。她便穿好衣服祭悼完毕,拿笔在墙上题下《满庭芳》词一首,投水自杀。词中说: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采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镜徐郎安在?空惆帐,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陽楼。 杭州徐子祥和韩府君是邻居,曾听到当地人士为这件事惋惜慨叹,并见到了她写的词,所以能讲清事情始末。女人的姓氏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保全阖邑儒家 《汝州志》:丁氏,是董英的妻子,坊廓里儒生丁亨的女儿。正德年间的辛未年,流寇猖獗,聚众号称四十万人,攻破宝丰城。丁氏藏到密室里,流寇突然到来,砸破门进屋,要把丁氏带走。丁氏大骂说:“狗强盗别胡来!我是读书人的妻子,岂肯受你们这些狗强盗的污辱!”盗贼仍婉言乞求,要她服从。 丁氏愈加恼怒挺立,用手里的剪刀去刺盗贼。贼人拿出匕首向她脖子上比划恫吓,丁氏就用双手把住匕首广自己割断了脖子。贼人怒气不消,又用大刀劈丁氏的额头,脑浆流到地上。 贼兵都吓坏了,去报告贼头赵燧。赵燧正在和群贼一起喝酒,大声说:“我从山东起兵以来,到现在已七年了,还没听说有这种事!”就领着群盗亲自去吊唁,准备了猪羊,撰写了祭文,一齐下拜。又赠送五锭白银作丧葬费用。抓住那个为首的恶棍王昌,在宣化坊砍头。接着下达命令:凡是士绅之家,不得随便闯入,有违犯者立即斩首。因此整个城市的儒生之家都得以保全。 手撮中衣 《莱州府志》:小二姐,平度州人,是孙伯光的女儿,十四岁,长得很美。邻居有个叫李太仆的流氓喜欢上她。一天,姑娘的父母因天雨被阻在田间未回家,李太仆得知,提着刀乘夜跳墙溜进姑娘卧室,要奸污她。二姐号哭大骂拒绝。李太仆用棉花塞住她的口,要強姦,姑娘拼命反抗。刀把脖子割断,而手仍紧紧握住中衣不放。事情被发觉后,官家命令有关部门树牌坊表彰其家。 山鸣三昼夜 《明外史·烈女传》:林端娘,瓯宁人,已答应许配给陈廷策。后听到陈廷策的死讯,端娘捎去信说:“先别人殓,我要去同死。”她父亲说:“虽然许配给他,可还未过彩礼,你去干什么?”端娘说:“既然已许配了,彩礼还有什么意义。 “其父小心防备。她又对父亲说:“要死,在哪儿还不能死。 “父亲说:“女婿家穷。没钱装殓你。”端娘说:“我是为装殓吗?”父亲又说:“女婿家穷,谁能宣扬你的名声?”端娘说:“我是为名声吗?”于是到廷策家,哭祭完毕,自己定下死的时间,拴上布帛,拜了三拜后上吊气绝。陈家住在青陽山。 山下人说,端娘死时,山响了三天三夜。 肠在水缸下 《青州府志》:常维的女儿小课儿,博兴人,十六岁,姿容秀美。正德年间,流寇叛乱,其父母担心女儿被贼抢走,就到外边侦察,家里挖个地窖把女儿藏进去,留祖父常富看家。 贼寇突然到来,抓住其祖父要杀,姑娘从窖里跳出来,抱住祖父要求代死。贼寇放掉其祖父,把姑娘带走,要奸污她,不服从。贼用刀割破她的面颊,她咬牙大骂。贼又砍断她的胳膊和两脚,她仍骂不绝口。于是把她肢解,剖出心肝。贼寇退走后,其父母收尸埋葬。当天夜里,还没睡着,仿佛看见女儿来说:“我有一段肠子在水缸下边,怎么不埋?”第二天早晨果然在水缸下找到一尺多长的肠子埋掉。县里官员以保全全城去向上级领赏,于是这件事就没有报告上去,最后也没得表彰。太仆卿顾释为她作传表扬了她。 刀穿左右颊 《博平县志》:南城有位打工的妇女,不知姓甚名谁,和丈夫住在南城,家贫无固定职业,靠替人洗衣讨生活。正德辛未年,县城被流寇攻人,见到这个妇女要侵犯她。她不服从。 贼寇举刀逼她,说:“听不听我的?”她丝毫不怕,说:“宁可死也不听你的!”贼寇说:“你不听我的,你张开嘴试试。 “她张开口等他刺。贼寇把刀刺人其口,穿透其右颊,问:“听我的不?”这个妇女已鲜血淋漓,仍不为所动,说:“快杀我,我决不听你的!”贼寇又把刀刺人其口,穿透左颊,她倒下了。贼寇仍举着刀看着她。旁边另一贼嘲笑说:“世上难道就再没有女人了吗?那个女人已遍身血污,你还想干什么?” 贼寇动怒要杀死她。那个嘲笑的贼说:“估计她已活不成了,何必再杀她呢!”贼寇收刀走了,她才得以不死。待贼寇退走,伤口愈合,仍替人打工。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陡门可作首陽 《宣城县志》:陡门妇,不知是谁家的女儿,住在陡门里。 正德三年,当地大旱,这妇女跟丈夫讨饭到金宝圩,来到陡门地方。其丈夫和她约定说:“你住在这儿,我要到饭会回来给你吃。”走了几天也不回来。这地方有个叫唐甲的,喜欢这妇女的容貌,要她跟他走,妇人不答应。唐甲又叫老婆孩子去找她,她坚决不去。给她吃的东西,也一口不吃。不久饿坏了,就到河里去喝水,倒在地上死去。当地人贡汝成为她写了传。 吾舍儿死肯从贼耶 《开封府志》:宁氏,是郾城人曹恕的妻子。正德七年,赵璲发动叛乱,烧杀掳掠来到郾城。宁氏和同村妇女跑到山丘树林中躲避。贼寇抓到年轻貌美的四名妇女,其中三名随贼上马,只有宁氏骗他们说:“等我把怀里的孩子送回去,就跟你们走。”贼拿刀逼迫她,她就把孩子投进泥坑中,赶紧往祖庙跑想上吊,没来得及关上门,贼人追来提着她的发髻把她拉出来。宁氏骂他们:“我舍弃儿子让他死了,难道还肯跟你们这群贼走吗!”贼人恼怒用刀劈她的头,她越骂越狠。死后,贼想剖她的腹,有位棠姓老人跪下哭着请求保留个囫囵尸首。贼人走后,乡亲们从泥塘里抱出孩子得以不死。到天黑时,宁氏也苏醒过来。 从三闾大夫游 《明外史·烈女传》:石门市一个讨饭的妇女,原是湖州人,不知道她的姓氏。正德年间,湖州出现大饥荒,这个妇女随丈夫和婆婆来到崇德石门市讨饭。三个人偶然走散。这个妇女容貌很好,街上的人争相调戏她,给她食物,她看都不看;送她钱,也不理。住在东高桥上,已有两天不讨饭了,等丈夫和婆婆都没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妇女就从桥上跳进水中自尽了。街上的人都为之惊叹惋惜。 伊来唤我 《博平县志》:程氏,是齐之鼎的妻子,天资聪敏,喜欢读书。丈夫得瘟疫死去,程氏趴到尸体上痛哭,昼夜不离开棺柩。绝食几天,婆婆送来饭,假装留下,趁婆婆走开就倒给狗吃。娘家听说,把她接回来劝说:“你年轻,应知道爱惜自己。 “程氏忽然说:“他来叫我了!”她指的是她丈夫。于是又回婆家,伏尸痛哭。接着又梳洗打扮,穿上干净衣服到堂屋向公婆拜了两拜。公婆感到很奇怪,可也没想到她马上就要死。当夜她就悬梁自尽了。 断臂犹取瓦 《济南府志》:蒲台人彭朝韵女人被强盗抓住誓不屈服。 强盗发怒,砍掉她的一只胳膊疼死了。贼人把断臂扔到屋顶上,臂上的手仍抓住一块瓦紧握不放。 狗彘不若何圣公也 《徽州府志》:宋代程叔清的女儿,是歙县人。当方腊来进攻时,全家到城南躲避。女儿十七岁。父母筹画说:“我们躲在这里,遇到不幸就只有一死了。只是这个姑娘年轻貌美,万一被贼兵污辱,还有什么脸见本族的人?”就把姑娘叫来说:“我们州的民俗,最以婬秽的事为耻辱。你是良家女儿,双脚没迈出过闺房。如果贼人用武器胁迫你,你怎么办?”姑娘说:“我岂是服从贼寇的那种人!实在不可解脱,我就用一死来抗拒。”第二天家人分散开躲到东塘山里。姑娘恰好和贼寇遇上。贼寇好言对她说:“我把你送给圣公,那就一定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姑娘说:“你们这些人欺天害人,猪狗都不如,还说什么圣公!”贼用刀逼着她说:“不按我说的办,就杀死你!”姑娘说:“我只知道服从官府,不知道什么贼寇! “贼先斩断她的发髻,进一步用好话劝诱她。姑娘边唾弃边叫骂。贼人知道她不会屈服,乱刀砍下来,把尸体都剁烂了,才离开。有两个小孩藏在旁边大石头下边,看到事情始末,告诉了她家。全家人都又悲又喜,就把她埋葬在东塘山中。罗郢州因之为她作了传。 三尸绕门 《明史·烈女传》:庄氏是海康县吴金童的妻子。成化初年,广西流寇劫掠城乡。庄氏跟随丈夫到新会躲避,在刘铭家做工。刘铭见庄氏长得美,想占有她,多次调戏,都被庄氏拒绝。刘铭就让其狐朋狗党梁狗和庄氏丈夫人海捕鱼,将庄氏丈夫推人海中淹死。过了三天,庄氏见丈夫不归,就到海边去找,发现尸体漂到岸边,手脚被捆,腐烂发胀已无法辨认,庄氏从衣服上认出来。回来把女儿带上进入水中,抱着丈夫尸体淹没。 第二天,三个尸体随着流水绕着刘铭门前转,漂走又漂回来。 当地读书人被感动,都共同来祭祀,然而并不知道是刘铭杀死的。后来梁狗泄露了秘密,官府将他捕来拷问,处以死刑。 尸行百步 《郧陽县志》:寇氏,郭以旂的妻子。流贼突然来到郧陽,郭以旂夫妇领着孩子藏在山中。搜查的贼将他们抓获,准备杀死寇氏的丈夫和孩子。寇氏诓骗贼人说:“这是我哥哥,你们别杀他,我跟你们走。”贼人相信就放走了他们。郭以旂走后,寇氏估计他已走远,就大骂贼人。贼人爱她的容貌不计较。寇氏抓起石头击中贼人的脸流出血来。贼大怒,将寇氏杀死,头落地后,尸体又走了百步远,碰上石头过不去,才倒在地上。 藏在草中的人都看见了。 三世节烈 《徽州府志》:程烈女名叫关贞,是歙县程禧义的女儿。 古溪地方的王鹗早死,其妻方氏年二十四抚养儿子廷用,聘关贞为儿媳。正德七年,传言朱宸濠要选嫔妃。程禧义匆忙将女儿送到王家。当时王廷用跟祖父王文义到外地经商,未成婚,第二年都被强盗杀死。程氏的父母可怜女儿,劝她改嫁,女儿坚决不干。过了几年,父母劝得更勤,女儿就和父母断绝往来,摘下首饰,在门前买了块地,曾和婆婆种菜说:“将来和婆婆同葬在这里,死也不遗憾了。”嘉靖四年,关贞父母骗她回娘家,暗中答应了媒人。女儿发觉,脱身逃回婆家,哭着告诉婆婆。婆母也可怜她年轻,劝她出嫁。关贞耐心地对婆婆说:“您守寡无子,有我在,每天给您做饭,夜里给您盖被温脚,难道不行吗?”婆婆坚持劝她嫁。关贞心里非常痛苦,第二天早起准备汤水侍奉婆婆,出外替婆婆洗衣服晒在太陽下,嘱咐婆婆晒干后收起来,态度和平时一样。接着走进卧室就上吊了,有一股烟气从房顶冲出,闪闪发光。邻里都以为是失火跑来救,才发现是程烈女死了,远近的人都非常惊异。方氏守节活了六十四岁死去。关贞的祖婆张氏也是中年守寡,如今已九十一岁。 郡守何公在她家门上题下“三世节烈”的匾额,并送米慰问。 蛙入寝所 《常山县志》:郑氏姑娘,名叫纯英,是象湖郑璜的女儿,许配给石桥汪璇为妻。汪璇去临安,在桐江淹死。当时是成化甲辰年四月。此前,姑娘梦见一个少年来,拿着衣服让她给补,姑娘生气,大声叱责把其赶走。醒过来后,心里纳闷想不明白。 到梳洗时,有只青蛙跳人卧室,家人奇怪,准备纸钱把它送到水里。过一会青蛙又站在梳妆台上,又用原来的办法把它送走。 姑娘越发怀疑,同时把作的梦告诉了姐妹们,自己恍恍惚惚魂不由主。过了五天,汪璇的死讯传来,纯英悲痛欲绝,换掉华丽衣服,不吃不喝,像是不想活了。父母派侍女去观察她,听她说:“还是死了好。”父母劝慰她:“你没有嫁到汪家,关系如同路人,和你有什么重要关系而说要死?”姑娘又私下对侍女说:“爹妈的话多糊涂埃自从收下彩礼订婚起,我的丈夫已经就定了,为什么一定要成婚才算夫妻呢。如今把人家看成旁不相干的人,这就又增添了我的悲哀,使我想不开。”父母知道了她的意图,看守得很严,使她几次想自杀都未得机会。 她就夜里装疯,大叫鬼神之类,丫环们都吓得躲开,于是上吊而死。汪璇的棺材运回来,船从女家门前过,绕弯儿不往前走。 郑璜领着子弟们出来吊唁,告诉姑娘死的原因,船才继续往前走。 我岂汝卖者 《广东通志》:景泰己巳年讨平叛乱之后,水军士兵在香山一只小船上抓到一个少女,想污辱她,她不服从。用刀逼她,她也不在乎。兵船回来到新会东亭驿,想把她卖掉。少女说:“我希望死。”军士发怒要砍她,问:“你能听从卖你,就别碰我的刀。”少女说:“我岂能让你卖我!别人也别想买我。 “有人对她说:“把你赎出来送你回家。”她仍不答应,伸出脖子拢上头发让军士砍。看到的人无不哭泣起来。当地人为她买了棺木,埋在城西象山。成化年间一个姓丁的官员调查这件事,才知她姓萧,亦叫乌头娘。 上衣青下衣白 《旌德县志》:戴氏是戴万的女儿,任永祉的妻子。任永祉十六岁,是个儒生,戴氏嫁过来一年多,他就得天花死去。 戴氏号哭晕倒在地,三次上吊,都被救下来未死,绝食四天。 她的伯公任守翰对她说:“你小叔子已经大了,等他生儿子接续你丈夫的香烟,不是比使丈夫绝后强吗?”戴氏以为有道理,认真地侍奉婆母。穿孝服,上衣穿青的,下衣穿白的。妯娌们问原因,她说:“青色是侍奉公婆的,白色是侍奉丈夫的。 “过了十一年,小叔任永祺生了儿子有了后代。七天后戴氏夜里上吊自杀。 君母受污吾宁就死 《徽州府志》:程烈女,婺源县城西人,十八岁出嫁。有一天回娘家,正赶上当地恶霸汪子良要奸污她母亲。程氏大骂:“你这个贼奴,居然干出禽兽行为。如果我母亲被污辱,我宁可死!”汪子良大怒,把她打倒在地,用绳子勒她的喉咙。程氏没马上死,仍在撕打,含含糊糊骂不绝声。汪子良向她口里灌水,仍不死,手指流出的血染红了衣服。汪子良把她捆得紧紧的,用澡盆把她扣起来,上面压上大石头,这才死去。汪贼又用蒿草裹尸,烧成灰,扬到野外,又用威胁的话恫吓她母亲,要她保密。没几天,其母亲也被惊吓而死。当时郡府官厅之前夜里有悲哭声,像是在诉冤,有人报告太守孙遇。孙遇说:“是不是有冤死鬼没得报仇。类似汉代何敞在鹄亭遇到的那个冤鬼呢?”不久,御史到县视察知道了这事,让孙遇办此案。汪子良伏罪。孙遇作文祭悼了这母女。 忍从汝乱耶 《明外史·烈女传》:陈旺的妻子唐氏是汝陽人,跟随丈夫以歌舞为职业四处为生。正德三年秋天,陈旺带着妻子和闺女环儿、幼侄成儿到了江夏九峰山。有个人叫史聪,也是玩木偶的艺人,见陈旺的妻女都长得漂亮,而陈旺已然老了,就骗陈旺和他一起外出挣钱,到青山地方乘夜将陈旺杀死。第二天史聪独自回来,带着唐氏母女和成儿到武昌山吴主祠。过一天,史聪拿刀逼唐氏。唐氏说:“你杀我丈夫,我不能杀你报仇,还忍心听从你婬乱吗!”于是被杀。史贼用席子把尸体包起来放在荆棘中。第二天迁移到蓑衣团。又过几天,贼人又逼迫环儿,用刀威吓。环儿骂他:“你这个盗贼,杀了我父母,我恨自己不能报仇,岂肯跟从你这恶贼干这猪狗一类的丑行呢!” 骂声震动林木,贼又把她杀了,埋在粪土中离开。这年冬至,贼喝醉酒,成儿乘机跑出去告官,在葛店市将史聪逮捕处死。 死为河神 《冷庐杂识》:倪烈妇是仁和王通甫的女儿,十七岁时嫁给东里倪德昌,三个月就开始守寡,认真侍奉公婆毫不懈担过了八年,公婆因家穷想把她嫁出去,暗中接受了聘礼,出嫁的日子都定好了,到前一天才告诉她。烈妇假装答应。当晚她找出一只手镯、一副耳环,送给婆婆说:“这些足够几天的生活费用了。”半夜便投河自尽了。天亮后,其娘家爹来到,说老俩口同时梦见女儿回家说自己死了,同时说天帝任命她为河神,一点也不苦。大家听了都非常惊讶。街坊传说太平桥下河里有个死尸,头发把脸盖住,上下衣缝得严严实实。去看,就是烈妇其人。凡是淹死的人都男的俯卧女的仰卧,而这位妇女却是俯卧。人们都感到奇怪。这是道光八年四月的事。道光九年,朝廷下诏表彰烈女家。邻里把她埋葬在栖霞山下。赵之琛秀才在其华表上题写一副对联:碧水冷银瓶,祠近岳家追孝媛;青山标石碣,墓邻孙氏聚贞魂。 何面目与君共立 《四川总志》:李氏是守将马邈的妻子。炎兴元年冬十一月,邓艾的军队已打到陰平,直接指向江油,马邈毫不作准备。 有一天阅兵,天很冷,马邈偷着跑回家,和妻子围火炉闲坐。 妻子问他:“近来听说边关告急,您还这么自由自在,是怎么回事?”马邈答:“天子专听黄皓的话,沉溺在酒色中,我估计灾难就要临头了。魏国军队一到达,我一定投降。”李氏唾他的脸说:“您为男子汉,先就有不忠不义的打算,白白消耗国家俸禄,我还有什么脸和你在一起呢!”马邈沉默不语。忽有人报:邓艾已进入城门!马邈大惊,急忙出来投降。李氏听说,就上吊自荆邓艾问原因,马邈实话实说。邓艾爱惜她的优良品德,准备棺木将她埋葬。《静轩诗》说:可怜巴蜀多名将,不及江油李氏贤。 一定为甚其可再乎 《晋书·烈女传》:后凉时,吕纂的妻子杨氏,是弘农人,美貌艳丽,深明大义并且刚烈。吕纂被其弟吕超杀死。杨氏和十几名侍女,把吕纂殡葬在城西。她搬出皇宫时,吕超怕她把珍贵物品带出宫外,便派人搜查。杨氏厉声斥责吕超:“你们兄弟不能和睦相处,骨肉之亲互相残杀。我是早晚要死的人,要金宝何用?”吕超惭愧退走后。吕超又问杨氏:“玉玺在哪里?”杨氏发怒说:“毁掉了!”吕超想把杨氏当妻子,便对杨氏的父亲杨桓说:“皇后如自杀,灾祸要临到你们族人头上! “杨桓把这话告诉杨氏。杨氏说:“大人你原来把女儿卖给氏族人,图的是富贵。这种事干一回就过分了。岂可再干第二回! “就自杀了。当时吕超的妻子张氏也是有操行的人,她十四岁时吕超死。她便说要去当尼姑。吕隆见之喜欢上她,要玷污她。 张氏说:“我喜爱佛理,发誓不再受辱!”于是登楼自己跳下来,两腿摔折,口诵佛经,一会儿便死去。 方涛作征诗启 《冷庐杂识》:湖州太湖岸边绿霞湾的吴烈女,因家贫,养在未婚夫家。未婚夫叫李时新,帮助父亲李九皋在湖北开商店。吴氏自己和婆婆一起生活。她婆婆和同族的李大礮通奸,大礮常来喝酒,让她侍候。吴氏不肯干,婆婆就发怒把她打得体无完肤。大礮和她婆婆商量,要把吴氏也奸污,堵她的嘴。 婆婆于是用好言好语劝诱她说:“大礮对你丈夫有过恩德,你要好好待他。等你丈夫回家,会认为你能报恩。”接着拿出金手镯送给她:“这是大礮送你的。”吴氏接过扔在地上。当时六月六日这天,按习惯要吃汤饼。婆婆和大礮共同做了汤饼,让吴氏去煮,她不肯。婆婆就自己煮。煮熟后,大礮和婆婆吃,让吴氏也来一起吃,她不肯吃。大礮硬往她嘴里灌,她便跑开哭起来。傍晚吴氏在房里洗澡,大礮从暗中突然窜出,吴氏要跑,门已关上,于是从后窗投入水中。邻居老太婆救她出来,还微微有气,到半夜醒过来,又起身跳人河里,终于死去。同族人以大礮犯逼奸致死罪报到县里。乌程县令庄有仪素来不明事理,县里人称他为庄糊涂,检验尸体时,吴氏的婆婆坚持说大礮没有逼奸的事,就以失足落水结案。当时是乾隆三十六年。 过两年,震泽县盗案被侦破,大礮罪证确实被判斩,众愤平了一些,而逼奸一案因已完结无可翻案,烈女也不能请求表彰。 到道光三十年,当地人呈报管这类事的官员,向朝廷请求表彰。 归安的方焘作征诗启事,以表彰吴烈女,其中有“千寻雪浪,净涤淤泥;一片冰心,朗昭河汉”的句子。 血痕入土 《莱州府志》:贫家女王氏,平度州人。相传她跟随丈夫秦友出民工来修筑朱毛城,背着工具带着干粮跟着丈夫。丈夫死后,乞讨棺木埋葬丈夫,然后剖心殉夫。当时人哀悼她,筑高台祭祀她。台下有小姑河,沙土到今天仍是红色的,传说这是王氏剖心的血痕。 子血题诗 《吉安府志》:曾氏是旷维祯的妻子,庐陵敖城人。至正壬辰年,红巾兵到来,曾氏带着儿子学礼逃难,被贼寇抓住,要污辱她,她拒绝。她找机会杀了儿子,用儿子的血在墙上题了一首诗:泾渭能分浊与清,妾身岂肯堕风尘? 孤儿未必更他姓,一女何当事二人。 白刃自伤心似铁,黄泉要见骨如银。 深山落日猿啼处,过客闻之亦怆神。 接着自刎。按《辍耕录》记载蔺氏的事迹和曾氏很相类,而没记其丈夫姓名。 百问无一言 《灊山县志》:黄千金,是宋代黄山谷的八世侄孙女,其父叫黄德全。这女孩儿七岁时,随祖父黄双溪过江来到濡山县居祝九岁时就读熟《孝经》、《烈女传》等书籍,许配给当地儒生张大中。姑娘性格严肃端正,不随便言笑,见到她的人都被感染得规规矩矩。母亲李氏私下里批评她:“待人这么严厉,不像个女孩的样子。”她却说:“这正是女孩该有的样子。” 一天她陪伴祖父。祖父偶然说起桥县守濡山的往事,叹息说:“桥家父子当年威武豪壮,现在也都不存啦!”姑娘说:“桥县踞守这座城池,怎么就被人攻破了?”祖父说:“被孙周骗了。”姑娘立刻严肃地说:“没有尽忠的气节,就够不上是豪杰!”祖父惊讶地问:“这小姑娘懂得评论人物了?”祖父黄双溪因此曾对人说:“生女儿像千金这样,一定会为我们家争光。”德枯年初,张大中得暴病死去。姑娘悲痛得几乎死去。 过了两年,当地人多有来求婚的。她父亲试探她的意思,她不答应。父亲说:“你和张大中并未成真正夫妻,何必要虐待自己,这恐怕不是终身之计。”姑娘哭号着走开。父亲就不忍再开口问她。第二年,她父亲死去。亲友们又来找她母亲要说媒。 母亲又把她父亲的话重说一遍。姑娘哭泣很久才说:“妈妈是不想让我活着了吗?”抱起父亲的灵牌就哭,关上房门不再出来。母亲敲门她不理。用簪子刺自己双眼,鲜血流满床席。母亲砸开门进来,不管问什么都一言不答,绝食七天死去。 甘心瞑目 《滁州志》:何氏,是罗汀的妻子。至正三年,罗汀家穷,靠卖饼为生。何氏贤惠聪敏并且长得美,亲手烧炉洗碗不以劳动为耻。当时元朝丞相脱脱家奴陈威,仗势横行霸道,喜欢上何氏,想尽办法也未达到目的。一天,陈威好言劝说罗汀和他出去经商谋利。罗汀和何氏说了,何氏哭着阻止罗汀,说婆婆年纪大了,你不能离家。罗汀不答应,终于去了。陈威在路上抓起罗汀将他打死。罗汀装死掉到江里,在水面浮沉数次才淹没。过了三年,罗汀一点信息也没有。何氏为婆母送终,天天盼罗汀归来。忽然陈威回来了,详细讲述罗汀病死埋在石州的情况,并把罗汀的本钱还给何氏,表明没有陰谋。何氏痛哭,几乎死去。当时天下大乱,何氏孤苦伶仃,有人想娶她作妾。 她坚决不答应。正赶上农民义军郭子兴占领滁州,郭的部下要奸污她。她拒绝,悲愤中仿蔡文姬作《悲笳六拍儿》表明志愿。 她总想访查罗汀的死因,但办不到。后来为躲避红巾军攻捣磨寨那场兵难,不得已,终于嫁给陈威。明朝初年,陈威带着何氏迁移到涿州,生了两个儿子。一天晚上何氏梦见罗汀对她说:“你以后游园时见到水池里的乌龟,我的冤仇就可以报了。” 何氏没有明白,只是牢牢记在心上。一次遇上闲暇,陈威跟她开玩笑说:“你嫁给我这么久了,还想念罗汀吗?”何氏假装说:“人一死,爱也就断了。”后来一次她同陈威到园子里散步,忽见一只乌龟掉进池水里爬不上来。陈威喝醉不禁笑出来。 何氏于是想起那个梦,觉得奇怪,就问陈威笑什么。陈威笑而不答。何氏想尽办法套问,终于明白了罗汀的死因。陈威并不猜疑何氏。赶上朝廷御史到地方访察来到这里,何氏乘夜杀死两个孩子逃出陈家,到御史处告了状。御史逮捕陈威,处以极刑,抄没其家产,分一半给何氏供她生活。何氏拒绝接受,说:“我忘掉丈夫嫁给仇人,污辱了自己也伤害了道义,还有什脸活着!”就设了罗汀的灵位为他招魂,完成了祭奠的礼仪,又写了一首赞语揣入怀中,就自杀了。有人从她身上得到这首赞,里面说:夫出不幸,妾终相随。 曰节日义,庶几匪亏。 曰仇已复,曰冤已雪; 甘心瞑目,贞贞烈烈。 千载而下,以愧不洁。 血磨不灭 《宋史·烈女传》:谭家的妇女赵氏,吉州永新人。至元十四年,江南地方都已归附元朝,只有永新人仍凭借城池拒守。 元朝兵攻破城池。赵氏抱着婴儿随公婆一起藏在本城学校里,被一名狂暴的士兵抓获,杀掉其公婆,拉住赵氏要奸污她。赵氏不答应。士兵用刀逼着她说:“答应我就让你活,不答应就让你死!”赵氏怒骂:“我公公死在你手,我婆婆也死在你手! 我与其苟且偷生,宁肯跟公婆一起死掉!”就和婴儿同时被杀死,鲜血淌在礼殿的两根大柱中间,渗进砖里成赵氏和婴儿的形状,过很长时间仍像新的一样。有人感到奇怪,用沙石磨也磨不掉,又用炭火去烧烤,形状越见鲜明。 此其所以能守死 《滦陽消夏录》:青县有个农家少妇,性情显得很轻佻,跟丈夫一起干活形影不离,经常和丈夫互相说笑,从不避人。 有时夏天夜晚和丈夫双双睡在瓜地里。大家都看不起她轻浮的样子。然而她对别人却面冷如铁。有人私下调戏她,她一定严厉拒绝。后来碰上强盗,身上挨了七刀,仍在痛骂,终于没受污辱死去。这时人们都又为她的贞节表示惊异。老儒生刘君琢评论说:“这就是那种本质优秀而未受教育的人了。因为忠于夫妻感情,所以能誓死不变心;因为不懂礼法,所以把男女情欲的感情表现到外面来,把夫妻间亲呢行为,外露在行动上。 “辛彤甫先生说:“程子曾说过:凡是装模作样像正经的人,都是内心里有鬼。这个妇女心地纯洁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坦坦荡荡想怎样就怎样,很自信,因此她能为贞节而死。那些高论伦理教条的人,我见多了。”先父姚安公说:“刘君琢先生的话是正确的,辛彤甫先生的话是有针对性的偏激言论啊。”后来那个妇女的丈夫看守豆田,一个人睡在草棚里,忽然看见妻子走来,两人像平时一样相亲相爱。妻子说:“阎王因为我保全贞节,判我下一辈子中举人、当县令。我想念你,不想去,要求辞掉官禄,当个游魂长来陪伴你。阎王可怜我,答应了我的要求。”丈夫被感动得哭起来,发誓不再讨老婆。 从此后妻子白天隐去夜里出现,长达二十年,小孩们偶尔有看见的。这是康熙末年的事情。姚安公能说出姓名和住址,如今我已忘了。 尔乃欲污我耶 《苏州府志》:张氏,太仓张百夫的女儿,招个入赘的丈夫周某约半年。至正年间,义兵元帅极为贪鄙,张百夫策划刺杀他,事情泄密,元帅要杀其全家。张氏十七岁,长得极漂亮,被戴上木枷押赴武陵桥,要斩首。元帅的儿子引诱她说:“你如跟我,我救你命。”张氏怒斥说:“有父母去死我自己活着的道理吗?”元帅的儿子又说:“如果跟我,我会埋葬你丈夫和你父亲。”张氏越发愤怒:“我就知道一死,没别的想头! “元帅的儿子拔出刀来 搁在她脖子上说:“你不跟我,我要砍掉你的脑袋,吃你的肉!”张氏骂道:“不义的强盗!你爹已经杀死我爹,你还想污辱我吗!”回头对熟人说:“我有钱,请埋葬我的父母,把我和丈夫合葬。”元帅的儿子明白威胁也没用,发怒杀死了她。 我年与汝母等 《松江府志》:诸氏是华亭人,王子温的妻子。王子温生性懒散,过着穷苦生活,靠妻子做些针线活来混日子。至正丙申年,王与敬的兵马烧抢松江府。王子温想带着诸氏逃难。诸氏流着眼泪说:“事情已经急迫了,怎能为一个女人索累你呢。 你只管走,我自己想办法。”王子温于是洒着泪逃走。诸氏和邻居老太婆藏在城南破房子里。不一会儿,贼兵进来,邻居老太婆等人都被奸污。轮到诸氏,她怒骂说:“我父亲是作官的,人们都称赞他廉洁爱民;吾丈夫是读书人。我的年龄和你妈一样,怎能屈服你们这些贼人苟且活命呢!”贼兵拿着刀子剖开她的腹部,边剖边说:“看看母腹中有什么东西。”诸氏的肠胃都出来了,还骂不绝口。 吾心亦若是水 《德化县志》:黄桃娘是清泰里人。她姿容美艳,性情娴淑,十六岁时,与陈德琛结了婚。婚后刚一年,德琛便因服徭役而死于他乡。讣讯传到家中,桃娘哭得死去活来。安葬完德琛,桃娘发誓说,决不独自活在世上。母亲见她年纪轻,又没有孩子,便派人用轿子把她抬回娘家,希望她另作打算,桃娘估计难违母命。 一天,她假称去洗衣服,就独自来到门前的大河边。她看那河水清莹澄澈,便叹息道:“我的心也像这河水一样,只怕被泥淖污染。今天我找到死的地方了!”说完,竟投水而死。 邻里乡亲无不为她流泪。 卷五 情中烈(下) 卷五 情中烈(下) 秋叶儿 《五台县志》:秋叶,是曲大保的女儿。她皮肤白嫩细腻,身材颀长,性格温柔沉静。万历十七年,她十七岁,因家乡闹灾荒,便随父母投奔五台县秀才安崇德家。崇德见秋叶容貌不凡,就把他母亲居住的三间东房让给秋叶一家居祝秋叶见同安家居住在一个院内,很不高兴,想与他们隔院而居。父亲安慰她说:“我们暂住几天,等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再搬走。”因为没有粮食吃,大保便替人放牛。一天,大保怕牛群践踏别人庄稼,就让妻子去帮忙,只留秋叶在家中。安崇德见只有秋叶一人在家,便在门外高声嚷着下流的话污蔑秋叶。什么“你身子这么大,还是处女吗?”等等。秋叶听后,觉得没法跟他计较,只等母亲回来再说。崇德以为秋叶假装不知道,便又用言语挑逗她。还把一个梨扔到秋叶的房间里。秋叶又气又恨,大哭起来。正巧,母亲从外边归来,见地上有一包红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个梨。秋叶愤愤地说:“捡这个污秽的东西干吗,把它放在原地,等父亲回来再说。”接着又哭了起来,哀求母亲说:“我本来就不愿在这儿住,现在一定要赶快搬走。”母亲问她原因,她便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没想到母亲不相信,崇德的母亲也想掩饰儿子的过错,便在一旁说:“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我的孩子我还不了解他,你不要再乱说。”秋叶很愤怒,但也没办法。 后来,秋叶的父母又出去放牧,崇德又来了,这回他竟闯到秋叶面前动手动脚,秋叶严辞正色拒绝他。崇德恼羞成怒,骂道:“你告诉你的母亲,又能把我怎么样。要让人知道了,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秋叶一听,更加气愤。恰好母亲回来,一进门就见女儿在哭,这才相信了女儿原先说的话。 秋叶见父母贫困软弱,自己的力量难以保全自身,便婉转地骗母亲说:“家里明天就没粮了,您到别人家去借点。”母亲信以为真,才出门口不久,女儿就关上门,上吊自尽了。秋叶父母见女儿含冤而死,非常气愤,便上诉官府,将安崇德绳之以法。 恨我一女子不能断汝头 《宋史·烈女传》:徐氏,和州人,徐闳中的女儿,嫁给了同郡的张弼。建炎三年的春天,金兵进犯维扬,官军望风溃逃,大肆掳掠,抓住了徐氏想奸污她。徐氏怒目圆睁,大骂道:“朝廷养了你们这些人以救急,今天敌兵侵犯京城,你们不去奔赴国难,却乘机抢劫为盗,恨我自己是一个女子,不能斩断你们的头,以平民愤。我怎么能受你们侮辱而苟活于世呢!你们快杀我吧!”官军恼羞成怒,用刀把她杀死,抛尸江中而去。 掠发伸颈请受刃 《金华府志》:陈氏女,十九岁,但还没出嫁。宣和辛丑年,官军捕捉盗匪,路过她家,将她掳掠而去。官军把刀放在她的身旁,威胁她说:“你听我的,就让你作我的妻子,否则的话,就杀了你。”陈女面不改色,掠掠头发伸长脖子让他杀。 官军恼羞成怒,挥刀照她的脖子就是一刀。陈女的头颅应声坠地,旋转了好久。只见血逆流而面如生,怒目圆睁不合眼。看的人莫不愕然,啧啧惊叹。此时,百鸟哀鸣,浮云遮天;;白日无光,狂风怒吼。陈龙川为她作传。 虚椁右以待 《徽州府志》:鲍氏名真,歙潭渡黄伯寿的妻子。伯寿的父亲黄铉死在淮扬一带,伯寿去寻找尸体。伯寿走后,鲍氏的两个婆婆因忧伤过度相继死去,鲍氏典卖了首饰才安葬了她们。此时,黄家十分贫穷,什么家产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婢女跟在鲍氏身边。祸不单行,伯寿没等把父亲的灵柩运回,自己也死在外面。鲍氏痛哭着说:“天哪!我的公公已经去世,丈夫现在又亡故了,他还没有后人,我要是死了,谁能把我丈夫的遗骨护送回乡呢!”于是,她就将随身的婢女卖掉,把卖婢女的钱一分两半,一半送给大伯子,托付他把丈夫的骨骸运回来安葬,另一半买了坟地,并挖好墓穴,还将墓穴的右侧空出来,留作自用。丈夫的遗骨将要运回来时,鲍氏暗中缝制了一件长衫穿在身上,关上门窗打算自荆家人见她门窗紧闭,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便冲进屋去,将她解救过来。她苏醒之后,就哭着与妯娌们诀别,准备绝食而死。妯娌们都劝解她,她仍是不听,没几天的工夫便死去了。 吾绝弦于斯乎 《元史·烈女传》:陈淑真,是儒生陈璧的女儿。家本居住富州,因避战乱移居龙兴。淑真七岁便能诵诗弹琴。元至正十八年(公元年),陈友谅进犯龙兴,邻家姐妹仓惶地来告诉淑真快点躲避。淑真拿来琴,坐在窗下弹奏,弹完一首曲子后,潸然流泪说:“我今天就和这琴弦永别了!”父母很奇怪地问她:“怎么出此不祥之语?”淑真说:“城池陷落后,我肯定要受污辱,那样的话,不如早死。”第二天,陈友谅的军队攻占了富州城,淑真家临近东湖,她便跳进湖里,想溺水而死。岂料湖水太浅,没能淹死,敌人用箭逼迫她上岸,她不从,敌人便将她射死了。 夫妻恩爱此时休 《辍耕录》:胡氏,名妙端,越嵊县剡溪人,嫁给了同乡的祝某。元至正二十年()的春天,她被苗人抢掠到金华县,苗人想霸占她。胡氏义不受辱,咬破手指在墙上题了一首血诗:弱质空怀漆室忧,搜山千骑入深幽。 旌旗影乱天同惨,金鼓声婬鬼亦愁。 父母劬劳何日报?夫妻恩爱此时休。 九泉有路还归去,那个云边是越州。 随后,赴水而死。此时为三月二十四日。苗人头目佩服她的气节,为她建庙祭祀她。邑人都称那座庙为“烈女庙”。 吾若畏死岂留此耶 《台州府志》:陶宗媛,是儒士杜思纲的后妻。先前,思纲娶了沈氏,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杜勤。不久,沈氏因病亡故。 思纲便继娶了宗媛,婚后,生下一女孩。四年后,思纲死去。 宗媛强忍悲痛,坚志守节,历时十八年。这十八年中,她孝敬七十岁的婆母,像抚育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杜勤,使他成家立业。,元至正二十七年(),江浙行省左丞相方国珍投降了朱元璋。九月,明军攻进了台州城,火焰烛天。此时,宗媛正为婆母守丧,她冒着死亡的危险用身体守护灵柩,不去躲避。 明军闯进她家,将她捆绑起来,欲对她行不轨。宗媛说:“我若是怕死,岂能留在这里呢?你要杀便杀,杀了我,我就跟婆母一道去了。”明军恼羞成怒,拿起刀刺向她的颈部,刀深三寸多,不见血而死。死时,只念叨她的儿子勤,没说别的什么。 惟知从夫而已 《辍耕录》:刘氏,河北衡水人,精通古文《孝经》,嫁给了同郡的曹泰财。红巾军攻陷河朔时,刘氏避难于聊城村。乱军突然冲人村中,大肆抢掠,他们看刘氏在人群中特特艳丽,便拿刀逼迫她,让她跟着他们走。刘氏说:“我是妇人只知道跟着丈夫而已,决不屈从乱贼。”抓她的人想感化她,送给她许多金玉珠玑,并给她披上锦绣衣服。刘氏将衣服撕碎,珠玉摔在地上。乱军便强把她拽上马,她多次翻身下马,不随从。 乱军大怒,用绳子绑在她的脖子上,在马上拖她。刘氏用手抓地,把头往石头上撞,头破流血如注。她拼尽全力高声大骂,终于遇害。 掷袖中双鞋 《吉水县志》:周氏,钱瑛的妻子。钱瑛侍奉爷爷和母亲到庐陵避难,乱军将他爷爷抓获,他闻讯,急忙跑到乱军军营,要求替他爷爷去死,乱军把他也抓住了。祖孙遂争相代死,乱军见此情形,动了怜悯之心,把他们都放了。 钱瑛母亲在别处也被乱军抓住,钱瑛的妻子周氏,伏在草丛中,见婆母被押路过,便冲了出来,对乱军说:“你们放了我婆婆,把我绑上。”乱军看了她好久,见她年轻漂亮,就放了她婆婆。周氏在要被绑上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双鞋递给婆婆,诀别道:“我用不着它了,您多保重吧!”周氏哭着拜别了婆婆,看婆婆已经走远,便破口大骂,说什么也不再往前走,乱兵觉得上了当,就用刀杀死了她。 生死同科 《常熟县志》:某人,不知他姓氏为何,他的妻子出身贵族,也失其姓名。两人自幼都饱读经书,精通文墨。元朝末年,天下大乱,某人的父母及妻子都被乱军抓获,某人听说后,用自己的身子把父母赎了回来。乱军想霸占某人的妻子,便先杀掉了某人。妻子见丈夫被杀,便骗乱军说:“你们把我的丈夫先烧掉,我才跟你们。”乱军刚放火,妻子就用一个钉子在墙壁上划了一行字,她写道:吾夫吾夫,乃遭无辜。 感君大孝,以全舅姑。 吾为之妻,其心如何? 乘此烈焰,生死同科。 写完,便投身火中。乱军急忙去抓她,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全烧焦了。乱军气急败坏,用刀在她的身上扎了十几刀。 此好事何哭为 《明外史·烈女传》:程氏,是扬州胡尚纲的妻子。尚纲患重病,程氏割下手腕肌肉熬汁给丈夫吃,但丈夫不能下咽,不久,便死了。程氏痛哭失声,两天没吃东西。当时,她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有人劝她说:“如果生个男孩,还可以为尚家传宗接代,你白白死去不值得。”程氏说:“我心里也明白这码事,但倘若生个女孩,我不是苟且偷生了几个月吗!”在家人的劝说下,她又开始吃饭。足月后,果然生了个男孩。可是,孩子刚刚一岁,又夭折了。程氏万分悲伤,跪在公婆面前说:“儿媳不能再侍奉二老。我还有嫂子和弟媳在,她们自会伺候你们,请不用悲伤。”于是,又开始绝食,不论别人怎么劝解,都不进食。过了二天,婆婆抚摸着她说:“你父母离这儿二百多里,你不等他们来见一面吗?”程氏说:“请你们快点派人把他们接来。”随后,每天喝一匙米汤,来维持生命,以等待父母。到了第十二天,父母派她的小弟弟来了。程氏说:“见了我小弟也就能实现我的志向了。”自此以后,滴水不进。婆婆站在她的床边呜咽不止。程氏对婆婆说:“我若是再嫁的话,您应当哭泣;这是好事,干吗要哭呢?”于是,起身检点妆奁盒中的首饰,拿出一部分给婆婆,作为办后事的费用,其余的送给家人和一个邻家老太婆,因为那老太婆常来关心她。她还自己占卜说:“十八九日这两天都是好日子,我当在这两天死。 以前,我曾割肉救治丈夫,丈夫不能下咽,我用灰和好放置在床头,请你们把它附在我的左手腕上,让我有个完整的尸首。 “说完,便咽了气。 今日得为杜氏鬼矣 《四川总志》:刘氏,宜宾人,是杜高宾的妻子。高宾溺水而死,刘氏发誓要殉夫而去。曾上吊,被家人解救下来,才幸免于死。随后,她暗中把丈夫的头巾袜子系在胳膊肘上,把毒药掺和在面里,做成面饼吃。婆婆发现后,急忙去抢她的饼,她拿着吃剩下的半块饼厉声说:“今天我能为杜家鬼了,请别靠近我。”说完,就气绝身亡。死时年仅二十五岁。 好妇人好妇人 《台州府志》:卢氏,是黄岩人,名津奴,赵叔民的妻子。 她姿容艳美,博猎经史。明洪武十九年(),叔民受人诬陷,死在京城,第二年,又要没收其家财。卢氏听说官军到了,就想同儿子一起服毒自杀。后转念一想:儿子刚刚七岁,也许还有活的希望。我自己则宁肯死去,也不受他们污辱。于是,便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题完诗,就喝了毒药,倒地而死。官军闯进赵家,见了壁上的题诗,都赞叹说:“好妇人,好妇人,我们回朝上奏皇上。”人们都称她为“赵烈妇”。 明朝娘死别 《上虞县志》:陈氏,是徐万选的妻子。自幼聪颖敏慧,知书能诗,但她认为这不是女人的事,所以也不多表现。二十岁时,嫁给了万眩万选苦读成疾而死,家人环绕在万选灵柩旁痛哭,突然发现陈氏不在了。大家纷纷呼喊着她的名字,到处寻找。一看,她关上门上吊了。家人把她救了下来,过了一天才苏醒。自此以后,拒绝进食。父母把她接回家中,她已奄奄一息了。一天,她让人把儿子送给婆婆,还口授一首诗说:今日儿生离,明朝娘死别。 儿长娘不知,娘面儿安识。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年仅二十六岁。 愿执币帚以事将军 《宋史·烈女传》:詹氏女,芜湖人。绍兴初年,她十七岁,淮州有个号称“一窠蜂”的人率兵攻占了县城。詹女叹息道:“我的父兄恐怕都很难保全性命了,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他们。”不久,“一窠蜂”的士兵闯进了詹家,抓住了詹女的父兄,就要杀死他们。詹女快步上前拜道:“我虽然容貌丑陋,但也愿意到将军的身边侍奉,来赎回父兄的性命。如果您不同意,杀了我的父兄,也没什么好处。”“一窠蜂”见詹女姿色还不错,就放了她的父兄。詹女挥手让父兄赶快离开,她说:“你们快走吧,别挂念我,我能够有幸侍奉将军,还会有什么遗憾的吗!”说完,就跟着“一窠蜂”的人马走了。大约走了几里,路过市东桥,詹女纵身跳进水里淹死了。“一窠蜂”及其手下的人吃惊地看着,叹息着离开了。 从不从皆死无宁先死 《如是我闻》:有位富人调戏他仆人的妻子,妇人不答应,富人大怒道:“你敢拒绝我,我打死你!”妇人哭着把这事告诉了丈夫,丈夫也无可奈何。不久,富人喝醉了酒,又对她发怒说:“你要是胆敢不从我,我用刀刺你的胸膛。”妇人愤怒地说:“我从不从都是死,不如先死算了。”于是,就上吊自杀了。官府派人来验尸,尸体没伤,口说无凭而且她又死在丈夫的房内,无从追究。可是,自从她吊死之后,她住的房间虽然天气晴朗,屋里也陰暗如薄雾,夜里好像总有撕绸帛的声音。 灯前月下,常见有股黑气像人影一样摇荡,走到跟前,又不见了。这种现象持续了十几年,富人死后才消失。富人没死之前,日夜让人守在他的床前,因为他总觉得妇人就在他的身旁吓他。 吾今乐死而苦生 《徽州府志》:吴氏,名和英,歙王村吴玉的女儿,嫁给浯村的朱汪为妻。朱汪患病,无钱医治,吴氏卖换首饰为他请医买药,还祈祷上苍,愿以自身替代丈夫。然而天不随人愿,朱汪最终还是命赴黄泉。吴氏看丈夫人殓了,便走进屋去沐浴更衣,把先头所蓄的砒霜拿出来吃了。随后,来到灵堂前与公婆诀别,并嘱咐拜求妯娌们好生供养公婆。家人知道她服毒后,十分惊慌,忙找来解毒药,强迫她喝下去。吴氏推开药碗,说什么也不喝。她说:“我丈夫已死,我们又没有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现在觉着死了倒比活着痛快,你们是想逼我过苦日子吗?”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嗟叹流泪。吴氏神色自如,静卧而逝。 天涯难住两人身 《广州府志》:文苏清,是黄兼倩秀才的妻子。苏清四五岁时,开始读书识字,不久,便能写诗。稍大些后,竟会给人相面,这些招术她是无师自通。她的诗作颇多,其中有这样两句:恰似岭云飞不动,天涯难住两人身。 她很喜欢这两句诗,时常吟诵。 苏清不大照镜子,每次照镜子,她都涓涓泪下,别人问她为什么一照镜子就哭,她也不回答。苏清没有兄弟,父亲想纳妾,苏清劝父亲说:“从您的面相上看,您是没儿子的命,即使您再娶也没有用。”父亲问她原因,她也不说。有时候,她偶然谈及他人的寿命长短,仕途穷通,都预测得很准,人们为此很惊奇。后来,她嫁给了黄兼倩,结婚没两天,便频频回家,父母批评她不该这样做,她说:“我与父母不久就要永别了。 “父母听她一说,都很感伤。婚后,苏清有了身孕,刚刚几个月,赶上端午节,兼倩想去看龙舟大赛,苏清不许他去。劝阻他说:“您有水厄,不宜前去!”丈夫不听,非去不可。苏清叹息道:“这都是命呀!”兼倩果然一去不返,溺死水中。丈夫死后,苏清回到娘家,对父母说:“从前人们都不理解我吟诵的那两句诗,我也没对人解释。我现在怀孕而死,就是‘天涯难住两人身’。现在应验了。”父母怕女儿寻短见,严加防范,岂料苏清坐在床上,一叹而绝。死后,人们作诗哀悼她。 如此烈女子实所未见 《广都县志》:刘氏,名金容,荆城村民刘廷福的女儿。 廷福早逝,金容嫁与本村的农家。这家人不好,金容就像一朵莲花长在污泥中,纤尘不染。村里有个恶棍,名叫马廷柱,他是金容的表姐夫。马廷柱与金容家住邻居,他贪慕金容美貌,便千方百计想把金容搞到手。但是蓄谋了许久,也没得逞。马廷柱得不到金容,便痛恨她,对妻子说:“我要不把她搞到手,就杀了她。”这马廷柱是个屠夫,平日里与他的狐朋狗友在村里横行霸道,奸污了许多妇女。一天,金容的公婆走亲戚去了,丈夫在官场做事,值班当早起。廷柱得到这一消息,就在金容家门口窥视,等金容丈夫出门后,他便拿着刀闯进了屋。原来,丈夫走后,孩子啼哭,金容便给孩子喂奶,没来得及插上门,所以让马廷柱钻了空子,顺利地进了门。马廷柱闯进屋后,辗转求之不得,便用双手扼住金容的喉咙,几乎要把她卡死。马廷柱威胁她说:“天将亮了,你要再不听从我,我就卡死你! “金容拼力骂道:“你要杀就杀,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马廷柱大怒,用刀杀死了她。时年二十七岁。此事发生在隆庆辛未年二月十五日。 金容的丈夫见妻子被杀,哭着投诉官府,请求缉拿凶手。 马廷柱的兄长廷梁,害怕受牵连,也到官府首告。于是,官吏派人将马廷柱逮捕审讯,马廷柱供认不讳,他还说:“我強姦的人多啦,死了也不冤枉,只是像这样的贞烈女子,可从来没见过。”审讯完后,将马廷柱处以极刑。 不令汝曹独死 《汝宁府志》:王氏,是进士尚际明的妻子。她办事果断,识大体,深受邻里称赞。那年,叛贼突袭汝宁城,登上城墙狂呼乱叫,尚际明逃去避难。王氏对樊氏、徐氏、张氏众妾说:“你们受为土大,姬妾,不应受辱,若让你们上吊,恐怕敌人来时一下子死不了,你们赶快抱点柴草来,我为你们点火,大家一起自焚,不让你们独自死去。”说完,便用火点着了床铺,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王氏纵身扑进火海,三个小妾也随之而入,四人一同烧成灰烬。听说这事的人无不鼻酸落泪。 安能以残肱事他人 《黄州府志》:熊氏女,与刘康订了婚。订婚后不久,刘康便身患重玻熊氏知道后,便咬下左手腕肌肉,打算送给他治病,不料,年幼的弟弟无知,将它扔掉了。熊氏又用刀割下一寸多长的一条肉,由父母派人送给了刘康。刘康吃了后,病情稍有好转。但过了一个月,还是死了。熊氏听到讣讯,便滴水不进,想一死了之。父母百般劝解,她才说:“你们要是不让我去刘家哭吊他,我就不活了。”父母见拗不过她,便同她一起去了刘家。熊氏见了灵柩,哭得死去活来,当天夜里就上了两次吊。幸亏刘康母亲发现得及时,才捡了一条性命。刘康母亲流着泪水劝她说:“你与我儿子还没正式结婚,何必要这样呢?”熊氏说:“我割下左臂肉送给他吃,这就是以身子侍奉他,我怎么能用残缺的左臂侍奉他人呢?”自那以后,全家人都严密防守,怕她出意外。一天,熊氏把父母和刘康母亲请到一起,对她们说:“如果能允许我终身留在刘家,我就不死。 “刘康母亲高兴地答应了她的请求。熊氏假装起来梳妆打扮,又祭拜了刘康灵柩,随后进屋关上门,撞墙柱而死。家人将她与刘康合葬在一起,有关部门上奏朝廷表彰了她的贞烈行为。 烈妇之头 《武进县志》:杨氏,是秀才徐安远的妻子。崇祯年间,安远陪同父亲徐叔美及妻子杨氏、小妾蕙香到太湖避乱。他们男女分船而行。船到湖心,叔美的船被敌人发现,敌人给了叔美十几刀,然后把他扔进了湖里。安远见父亲已死,也痛哭着跳进湖中,溺水而亡。蕙香看见前面的船发生变故,大喊道:“情况不好了!”随后跳人湖中淹死。杨氏见此情形,也想跟着投身水中。还没来得及跳,敌人登上小船,一把抓住了她,杨氏大骂,誓不相从。敌人拿刀威胁她,她就把脖子放在刀刃上,锯断了自己的喉咙。敌人叹息道:“这真是个节烈妇人。 “于是,把她的头悬挂在大树上,写上“烈妇之头”四个大字,众人一起祭典跪拜而去。 女中荆聂 《松江府志》:陈氏,是苏州吴江秀才张士柏的妻子。士柏死时,她年仅二十三岁,便立志守节,誓不二嫁。乡里的豪绅徐洪见她长得漂亮,便贿赂士柏的兄长张有筠,谋划纳她为妾。又与一位姓俞的老太婆设计把她劫持到家,陈氏誓死不许徐洪近身,徐洪大怒,把她赏给了他家的奴仆,这位奴仆头上长癞而且秃顶。徐洪让奴仆逼她就范,陈氏拼力反抗,只求速死。她的表兄徐道隆听说情况有变,便去告诉了她的父亲陈翁。 陈翁一听,大吃一惊,忙派人把女儿接了回来。 女儿回到家中后,陈翁便向县里递了状子,讼告徐洪强抢民妇。县令章日玠收了徐洪的贿赂,歪曲事实真相。陈氏忍无可忍,拿刀自杀,章日玠命令官吏夺下了她的刀,打了她几十个嘴巴子,又用竹索把她的手指绑上,然后将她投进了监狱。 后来,推官刘鸣到此县巡行,发现此案有假,才把她放回家。 此时,巡按路振飞到松江巡视,陈女便和父亲前去控诉,递上状子后,陈女就拔刀自杀,鲜血如注,喷洒在地上,遂气绝身亡。路振飞很震惊,也很惋惜,拿出自己的俸禄,让陈家厚礼安葬她。此事发生于崇祯九年(公元年)四月二日。 陈女死后,家人把她殡葬在东禅寺,郡中的文人都带着醇酒,作诗著文来祭奠她。董文敏在她的墓碑上题了四个字:“女中荆聂”,意思是说,她像荆轲、聂政一样勇烈。 再说路振飞出钱让陈家安葬了陈女后,便将徐洪绳之以法。尔后,将此事上奏朝廷,为陈氏建立牌坊,以表彰她的贞烈节操。受贿枉法的章日玠被贬了官,不久,就暴病身亡。那些与徐洪同谋者,也相继死去。 裸体受屠 《如是我闻》:奇节异烈,湮没无传的,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姚安就曾听云台说过这样一件事:明朝末年,天下大乱,百姓纷纷四处避难。有夫妇二人一同逃难,那丈夫好像身上带着不少钱财,一个贼匪盯上了他,拿着刀在后面追赶他们。夫妇二人拼命跑,贼匪死力追,眼看就追上了,那妇人突然一个急转身,屹立在原地。等贼匪赶到时,突然抱住了他的腰,贼匪用刀猛刺她,血流如注,可是她不管怎么挨刺,就是强忍巨痛不松手,等到她气绝倒地时,她的丈夫已经跑远了,可惜不知道她的姓名。 又听诸镇番公说:明朝末年,河北等五省都闹灾荒,以致杀人卖肉,官府也禁止不了。有个客人在德州与景州间进旅店吃午餐,见一位少妇裸体爬伏在那案板上,手脚被绑着,当用水冲洗她时,恐怖战悚的情状,不可忍视。客人很同情她,便拿出一倍的价钱赎出了她。先为她解开了绳索,又帮助她穿衣服。在穿衣时,客人用手碰了她的乳房,少妇愤然变色说:“我靠你获得了新生,就是让我一辈子做您的奴仆,我也不后悔。 让我作婢媪可以,但要我作姬妾却绝对不行。我就是因为不肯侍奉两个丈夫,才被卖到这里,你怎么能这样轻薄呢!”说着,脱下衣服,仍裸体伏在案板上,闭着眼睛等着屠宰。屠夫恨她没能让他多得钱,便活着割她屁股上的肉,割了一筐。妇人哀叫不止,但直到死,她也不后悔。可惜也不知道这妇人的姓名。 节娥投江 《宋史·烈女传》:郝节娥,是嘉州一户娼妓家的女儿。 五岁时,作娟妓的母亲生活贫困,无力养活她,便把她卖给洪雅良家作养女。但等她长到十五六岁时,她母亲又把她抢夺回去,让她继承母业,作娼妓。节娥不干,母亲就天天逼迫她。 节娥说:“我小时候生长在好人家,已经做惯了纺织缝纫的活,我做的东西又都十分精巧,靠我的手艺,可以养活您,您就让我终身做个良家女可以吗?”母亲听了女儿的话,更加恼怒,边打边骂,但节娥仍不听从。 此时,洪雅春在蚕丛祠做娼妓,她与郝节娥的母亲是好朋友,她知道节娥的情况后,便设计想让她就范。她先和乡里的一位少年约好,让他来蚕丛祠等候,随后,又准备了酒席邀请节娥母女。节娥一见那少年,很惊讶,仓惶逃走,母亲一把拉住她,不让她离去。节娥不得已,便留了下来。她坐在桌旁,看那酒食就唾。雅春和她母亲硬强灌她,她便哇哇大吐,弄得污秽满地。整个晚上都是又吐又闹,那少年始终没能靠近她。 第二天早上,她回家路过鸡鸣渡时心想:昨天晚上我侥幸逃脱了灾难,以后肯定难脱厄运。于是,便假装口渴要水喝。当她母亲去为她取水时,她纵身投到江里,死了。乡人因此称她为“节娥”。 患帐前埋大缸 《明外史·烈女传》:蒋氏,是丹陽郡姜士进的妻子。她自幼聪颖,喜欢学习。她的弟弟在村学读书,晚上回来时,她便拿一块面饼慰劳弟弟,让他诵读白天所学的课程,她好跟着学。她记忆力惊人,弟弟诵读了一遍,她就都能记祝久而久之,她竟能作诗著文。后来,她与姜士进结了婚,婚后不久,士进便染病身亡。蒋氏悲痛万分,就吞了黄金,喝下卤水,想自杀。父亲闻讯,赶快跑来抢救,才幸免一死。但自那以后,拒绝吃饭,十二天滴水不进,她的父亲撬开她的牙齿,硬给她灌了点药,这才没让她死成。 礼部尚书姜宝是士进的叔父,听说蒋氏嗜好读书,便在她的住所放了许多古书,让她读烈女传,蒋氏答应了。但家人对她的防范仍然很紧。一天,蒋氏让人在士进的灵帐前挖了个大坑,然后埋了一口大缸,缸里注满了水。她把家人叫到大缸前,笑着说:“我将在这里种上白荷花,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我想让丈夫知道我的心。”自此以后,她日夜不停纂辑有关烈女事迹的书籍,书刚编辑完,看护她的人稍有不慎,她竟把头浸在缸中淹死了。她撰写了许多诗文,但留下来得很少,文章一脱稿,她就烧掉。像《上姜宝书》,内容极为悲伤,也没有存留下来。所存《烈女传》及《哭夫文》四篇、《梦夫赋》一篇,都是家人暗中拿出来为她保存的。 侍御史听说她的贞烈行为后,将她的事迹上报朝廷。朝廷赐给她家一块匾额,上面题写着“文章贞节”四个字。 当初,蒋氏父亲见女儿能作诗著文,就把她比作李易安、朱淑贞。蒋氏听后,不同意父亲的看法。她说:“易安改嫁,淑贞怀疑她的丈夫,她们虽然能著文作诗,但大节已亏了。” 她幼年的志节操守就是这样。 良家女岂若偶耶 《宋史·烈女传》:谭氏,是英州真陽县人,曲江村秀才吴琪的妻子。绍兴五年,英州闹灾荒,观音山一带盗贼蜂起,他们打家劫寨,盗抢食粮。吴琪出去避难,谭氏没能走成。她和女儿一起被盗贼抓祝谭氏姿色不凡,盗贼想娶她为妻,谭氏怒骂道:“你们是帮盗贼,我好人家的女儿,岂能与你结为夫妻!”盗贼估计她不会顺从,便将她杀害了。 与此同时,南雄县李科的妻子谢氏,被囚禁在贼寨中好几天,有个盗贼想奸污她,她吐了那盗贼一脸唾液,高声骂道:“我宁可碎尸万段,也不会让你得逞。”盗贼大怒,用刀把她杀了。 湘娥衣带诗 《宝庆府志》:杜小英,小字湘娥,是武冈人,被兵匪掳到小姑山。在此期间,她作了许多首诗,系在衣带上投水而死。 尸体逆流漂到洞庭湖,在湖面上漂浮了好多天,脸的颜色跟活着的时候一样,衣带也没脱开。也有人说她是辰州人。 杜小英系在衣带上的诗说: 去乡漂泊已经春,今日含羞到汉城。 忽听将军搜索令,教人争敢惜余生。 征帆闻说到双姑,血枕啼魂怯夜乌。 早入江波葬鱼腹,不留冰骨辱为俘。 当年画阁惜如珍,野犴而今也逐人。 寄语爷娘休眷恋,入江犹是女儿身。 平生经历不堪题,此际浮沉理总齐。 河伯有心怜薄命,将身流向洞庭西。 顾影江干只独悲,永辞鸾镜委蛾眉。 朱门空许谐秦晋,死去相逢总不知。 赵五娘之妇道不足法耶 《溧水县志》:武艾是蒲村秀才武可偮的长女,十六岁。 她孝敬父母,精于缝纫刺绣,在做针线活之余,则读《女论语》、《琵琶记》、《古木兰诗》等。她母亲对她说:“应该学习女学,《琵琶记》则没什么用。”武艾说:“《琵琶记》中赵五娘的妇道不值得效法吗?”母亲点头听着她的话。武可偮家是书香门第,女孩子也多习训教,而武艾尤其聪慧。乙酉年,乱军闯进了他们的村庄,武艾与小妹武桔双双被捉,因为她痛骂乱军,乱军刺了她一刀,将她的颈臂刺伤。她跳入水中想溺死,但却被乱军拽了上来。苏醒后,找了个空子上吊死了。 儿去矣 《武昌府志》:刘氏,是江夏危宁野的妻子。她二十六岁时,张献忠的部队攻打楚地,宁野在战乱中走失,刘氏抱着孩子随同母亲、婆婆到恩武村避难。途中,遇到一位士卒,他见刘氏略有姿色,便想奸污她。刘氏骗他说:“我不愿意野合,让人怪难为情的。以后,我会听你的。”那士卒强迫她上马,刘氏估计不能幸免,又骗他说:“军营里不能带小孩子,你让我去跟母亲、婆婆和孩子道别。”那士卒信以为真,便让她稍作停留。刘氏从容不迫地喂完孩子的奶,又与母亲、婆婆拜别,然后装作上马的样子,乘人不备,投入路旁一个深不可测的池塘中。临投水前,回头对母亲、婆婆喝道:“我去了!”于是赴水而死。 其如女心何 《和州志》:王氏女,西十都人。幼年时与黄孝廉的孙子景茂订了婚。几年后,黄家贫穷而景茂又生病,王女的父亲便背弃前盟,又私自作主把女儿许配给一位姓杨的富户。等到杨家送来彩礼,王女的堂嫂方氏来向她祝贺道:“妹妹大喜了,找了这么一户有钱的人家!”王女说:“哪有一女嫁两家的? “方氏说:“你没听说黄家太穷而他们的儿子又有病吗?”黄女说:“这是我命该如此,贫穷患病有什么关系!”自此以后,拒绝饮食。她的父母婉言劝谕她,她置若罔闻。此时,景茂也把这事上诉郡太守,请他主持公道。郡太守便传令王家来对簿公堂。王女哭着对母亲说:“我想现在要是对簿公堂,实在没话可说。本来你们已把我许配给黄家,现在又让我说没那么回事,你们想想我的心会怎样。后来你们又将我许配给杨家,如果我说没那么回事,那你们的心里又是什么滋味?”于是,绝食不起。家人日夜守护,强喂她饮食,因而没能死成。一天,她忽然起床下地,对母亲说:“死也不容易,还是活着吧!” 随后,就自己主动吃饭,还动手洗衣服,仍旧和母亲住在一起。 母亲很高兴,以为她回心转意了,便不加防范。睡到半夜,王女起来寻找上吊绳套没找到,偶然发现一盒丝绳,就用它自缢而死。 尔辈牝犬耳 《明外史·烈女传》:六安烈女,不知道她的姓氏。崇祯年间,流贼见她长得漂亮,便想奸污她。贼用手帕蒙住她的头,她一把将手帕撕坏,厉声说:“不要弄脏了我的头发”;贼给她披上锦缎衣服,她又把衣服扔到地上,大叫:“不要弄脏了我的身体。”流贼强把她抱上马,她拼命滚下马,大骂不止,请求流贼杀了她。流贼大怒,狠狠地给了她一刀。尔后,流贼叹道:“真是一个贞烈女子!”接着,流贼又对其他女人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些母狗,一叫你们就来,看看她,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黄泉同归 《福清县志》:何玉宋,是化南里古洋人。她父亲早逝,母亲作主让她与东翰的林洪熥订了婚。还没等结婚,洪烦便染病身亡。此时,玉宋十八岁。当她听到讣讯,便与母亲诀别。 母亲流着眼泪劝她:“你能忍心丢下寡母不管吗?”于是,就日夜守护在女儿身边,担心她出意外。玉宋暗中做了一双红鞋,鞋上绣着并蒂莲。她把鞋放在箱子里,不巧被堂妹发现。玉宋呜咽着对堂妹说:“我要穿着这双鞋长眠不醒啦!”她还替母亲做了几十双鞋。母亲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做这么多,玉宋告诉母亲:“以后恐怕不能再为您做了。”说着,流泪悲伤不止。过了五个月,玉宋骗母亲说:“我现在不想死了。”于是,勉强进食,谈笑如常。母亲信以为真,不再防备。 一天,有位亲戚家中有喜事,玉宋劝母亲去贺喜。母亲走后,她把给母亲做的鞋以及一首绝命诗封存在一个箱子里,遗留给母亲。随后,上吊而死。她的绝命诗说:儿生十八秋,举止无人识。 黄泉愿同归,白日何太急! 林家听到玉宋殉死的消息,便来迎接灵柩,把她与洪熥合葬在一块。这事发生在明朝天启年间。 吾宁死于家 《宋史,烈女传》:林老女,是永春人,年已十五,还未婚配。宋理宗绍定三年,金兵侵犯永春,林女与家人一起到山里避难,途中,遇到了金兵。金兵见她容颜秀美,想奸污她,林女拼死反抗。但考虑难脱厄运,便骗金兵说:“我有金银丝帛埋在家里,你何不跟我去挖出来,咱们好一块过日子。”金兵贪图钱财,便随她一起回去了,刚到家门口,林女就大叫:“我宁愿死在家里,也决不让你玷污我的身体!”金兵见上当受骗,大为恼怒,一刀将林女杀死了。林女死了三天,脸色还跟活着时一样。 凌波妇 《曹县志》:凌波妇,不知道她的姓名。戊子年间的一天,贼匪从城东门进了县城,开始抢掠奸婬,但还没抢到城西北。 西北的住户还似信非信贼匪是否能到这儿来,就远远望见一位姿貌绝伦、神色仓惶的女子渡水而来。众人很惊疑,但也没人敢问。有个人见她力不能支,起了同情之心,便下水援助她。 岂料那妇人厉声喝止道:“我担心遭贼匪污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你是什么人,想让我活。你如果救我,你也就和贼一样;如果不是贼,请别靠近我!”去救的人听了她的一番话,惭愧地退上岸,待回头一看,水已经把那妇人淹没了。 担水人妻 《曹县志》:这位担水人的妻子,不知道她的姓名。顺治元年(公元年》,明将高杰内哄,率兵渡过黄河,他的部将刘汉杰抢来两名妇女,陪他喝酒。刚落座不久,有位担水人走进门来,跪在地上向刘汉杰哀告说:“坐在您右边的是我的妻子,以将军您的威名,找什么样的不行,怎么能用一个村妇陪酒呢?如果您能把她还给我,我死也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刘汉杰不答应,担水人又磕头请求。刘汉杰大怒,拔出刀来将担水人杀了。他的妻子见丈夫被杀,愤怒异常,用手指着刘汉杰大骂道:“我所以能陪你喝酒,不去死,是希望与丈夫再团聚,你现在既然把他杀了,我岂能再活着!”说着,抡起胳膊给了刘汉杰一个大嘴巴。刘汉杰笑着安慰她,她骂得更厉害了。刘汉杰拔出刀来,将她也杀死了。 用袋盛身投水 《云南通志》:某女,是昆明人,与同村的魏升订了婚。 后来,魏升因犯罪被流放到腾冲,某女也想跟他一道去,但不敢说。她的父母不忍心女儿到那边远的地方去,便谋划给魏升另介绍一位姑娘,而让女儿再嫁。事情已经说定了。某女知道后,偷偷缝制了一个布口袋,到了让她出嫁的那一天,她悄悄来到水边,钻进袋子里,从里面系上口,滚进水中淹死了。 再说那迎亲的车轿来到了某女家的门口,某女的家人才发现她不在家中,便到处寻找,但找遍了角角落落,也不见踪影。 姻家以为某女父亲骗他,便打算投诉官衙。不久,渔夫发现她的尸体浮出水面,事情才搞清楚,姻家也就作罢了。可惜不知道某女的姓名。 遭时至此岂忍偷生 《夔州府志》:张氏,是巫山下里人,生于明朝崇祯年间。 她的父亲名叫士魁,为邑里的官吏,邑人都很喜欢他。张氏是士魁的小女儿。她聪颖敏慧,姿容美丽,精于刺绣,善吹洞箫。 幼年时,她与一家姓何的儿子订了婚,当她十四岁那年,何子因病跛了一条腿。不久,他的父母又相继亡故,何家甚为贫穷。 张氏不嫌弃何子,与他结了婚。婚后,张氏克尽妇道,拼力操持家事。但村里一些轻薄少年见张氏长得漂亮,何子其貌不扬,都感慨一朵鲜花插到牛屎上。他们还说:“张氏女那么漂亮,怎么能甘心嫁给那跛龟为妻呢!”何子听到这话,心里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是啊,妻子漂亮得像一朵花,自己又跛又丑,她怎么能甘心?于是,便怀疑妻子讨厌他。由此以来,终日对妻子没个好脸色,不是打就是骂。张氏仍然逆来顺受,精心照料他。 到了清顺帝丁亥年(公元年》,战火纷起,何氏夫妇逃往东北豆子寨避难。在那儿住了没几年,刘二虎率领部队闯入豆子寨,何子因腿跛,行走不便,掉到岩下摔死了。张氏被掠入兵营。此时,二虎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在他的身旁设置了许多刑具:几十炉烈火,里面烧着铁条,以备炮烙;几十副利刃,用来截腰斩手;小刀铁钩无数,以挖眼拔舌断筋;屋子正中,立着一根大木柱子,用来剥皮。酷刑惨烈,见者无不心胆俱丧。 叫号之声,振动山谷。张氏见此则面不改色,只是背对着刘二虎抽泣。刘的一位部将见张氏姿色艳丽,便请求二虎想娶她为妻,二虎答应了他的请求。部将催促她快走,她用头碰地,誓死不从。刘二虎劝谕她说:“他是我的手下大将,你给他作妻子,不比在民间为老婆要好吗?”张氏不听,坚决拒绝。二虎假意用刀吓唬她,她竟伸长脖子等着挨杀。刘二虎把刀放下,叹息道:“我戎马几十年,仅见到一位像你这样刚烈的女子。 “于是,换了笑脸对她说:“既然你不愿留在这,那我也不勉强你,现在就放你回去。你们邑里的妇人,也随你一道走。” 张氏说:“我这少年寡妇,走了又能依靠谁。”刘二虎说:“留你,你不干;放你,你又不走,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张氏说:“事已至此,我岂能偷生,倘若蒙你垂怜,让我死去就心满意足了。”刘二虎说:“那你就随便吧!”张氏于是擦了擦眼泪,从容起来走到旁边的一间空房子里,解下衣带上吊自荆刘二虎为她准备了棺木,厚礼将她安葬了。此时,天下大乱,没人知道这件事。康熙年间,有关方面听说了张氏的贞烈行为后,表彰了她。 吾采生报父德耳 《烟雨楼文集·城中女子传》:嘉靖末年,民间流行瘟疫,呕泄霍乱随时威胁着百姓的生命,只要一传染上,没有不死的。 这种瘟疫流行了好久,人们才找到一个医治的良方:用针扎其背部,见血就好了。不用此法,没人能幸免。 却说城中有位女子,十六七岁,传染上了这种病,父亲急忙给她请来医生为她诊治。医生来后,女子不同意医治。父亲强迫她接受治疗,她还是不干。她对父亲说:“我有死够了,哪有女子裸着脊梁给人看的呢!”女子的病更重了,父亲跪在她的面前哭着哀求她医治,女子也跪了下来,流着眼泪磕头拜谢说:“我来生报答父亲的恩德吧,现在别指望我能活了。” 说完,便倒地而亡。 这件事是汤君对我说的,汤君让我为她作传,当时,汤君告诉过我这女子的姓名,但没说她住在哪里,也没说她的父亲是什么人。不久,我也就把那女子的姓名忘了。现在汤君已作古,我要想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办法了。咳,死生只在呼吸之际,而不可夺志如此。她的忠孝节烈行为,极令人们惊愕歌泣,要知道这位女子的作法是不容易的。古时候记载的舍生取义的贞烈妇人,都是受了很重的污辱,为了治病而露出脊背,也是寻常的事,何况是在生死的关头呢,而她却不在乎,这难道不是奇女子吗! 脱足缠缢墓上 《南皮县志》:高氏,是吴茂才的妻子,河间府人。茂才二十九岁时,娶的高氏,高氏当年十七岁。婚后,高氏恪守妇道,殷勤侍奉丈夫。岂料,丈夫不久便患了重病,瘫在床上动弹不得。高氏每日给他做饭煎药,端屎倒尿,侍候了两年多,也不懈担茂才自知再也起不来了,便拉着高氏的手说:“我不行了,这是命里注定的,希望你在我死后早点寻个好人家,来酬谢你的劳苦。”高氏说:“按您说来,是认为我有贰心。 您要是死了,我也跟您一块去。”每当茂才提起这种话,高氏都退出门去。后来,茂才病故。殓葬完毕,高氏哀毁不食,多日滴水未进。她的父母及公公觉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商量让她改嫁。挑好了人家,选好了日子后,才告诉高氏。 高氏漫不经心地应道:“遵命!”但她提出了个条件,要公公为她准备烧酒烤鸡,她要祭别丈夫。公公说:“家中太穷,买不起。”高氏又让公公准备烧纸瓣香,公公也说没有。高氏恐怕他们怀疑自己而加以阻止,便来到丈夫墓旁,痛哭失声。丈夫的墓前有棵一把多粗的小树,高氏哭完,就解开缠足的带子,上吊而死。死时,树被拽弯,她跪到了地上,脸向着坟墓,面色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不自杀何以雪耻 《常熟县志》:张氏,是朱一鸿的妻子,张汝东的女儿。 二十三岁时,嫁给了朱一鸿。一鸿不善治家,家里穷得叮珰响。 他在村里做私塾老师,挣得钱吃了上顿没下顿。张氏有时候一天仅能喝上一顿粥,有时候只能用麦屑野菜充饥。为了解决家中费用,她终日闭门纺织,寒暑不懈。一鸿下课归来,两人高高兴兴地相对而坐,并不为贫穷苦恼。 一鸿有个姐姐,嫁给了秀才宗家相。家相见一鸿的房屋已经无法住人,便在塘头镇给他们弄了一间房子。搬到那儿之后的一天,一鸿又去私塾上课,张氏到邻家借地方纺织,有个叫宗周的流氓见她姿色不凡,便用下流话调戏她:“有这么漂亮的妻子,怎么忍心让她受这份苦呢?”张氏受了他的戏弄,很惭愧,便搬到另外一家纺织去了。当天夜里,宗周忽然来砸门,张氏吓得呼叫邻居,邻居也大声喊,宗周这才吓跑了。 第二天,宗周携带着酒肉金银,来到了帮助过张氏的邻家,以贿赂他。邻家说:“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好了,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就在这天夜里二更时分,宗周挟刀进了张氏的居室,想奸污她。张氏吓得绕着屋子跑,边跑边喊,可邻居吃了宗周的酒肉,收了他的钱财,对此听而不闻。张氏见没有人帮忙,便自己拼死反抗。她披头散发,向家里的瓶瓶罐罐撞去,瓶罐全撞碎了,她自己也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宗周见此情形,也吓呆了,赶快夹着尾巴溜了出去。张氏发誓说:“我要是不自杀的话,怎么能雪耻呢!”于是,便抱来一些柴草,躺在上面,点着了它。大火烧着了房屋,邻家赶忙起来救火,火灭了,张氏被扶了出来。她的肩背全都烧焦,浑身上下烟薰火燎,头发也烧没了。出来后不久,张氏苏醒过来。对一鸿说:“我要是能立刻死掉,那就太幸运了!”以后,她拒绝服药吃饭,挺了十六天,死去了。县丞胡某知道后,捐钱殡葬了她。此时为万历二年(公元年》六月二十四日。张氏年仅二十三岁。地方官员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将宗周绳之以法,而为张氏建了祠堂祭祀她。严文靖出钱赞助办丧事,赵文毅为她作传。 今为周郎死矣 《明史·烈女传》:项氏女,是秀水人,为国子生项道亨的女儿。她精于女工,善弹琴瑟,通晓《烈女传》,十分孝敬祖母和母亲。她与吴江的周应祁订了婚。订婚后不久,应祁便患了重玻项女听说后,便持斋焚香敬佛,并默默地祈祷着什么。侍女们好奇,偷偷地伏在门外细听,原来,她在祈祷愿以自身替代丈夫。 一天,项女问她的奶母:“如果还没出嫁,未婚夫就死了,应该怎么办?”奶母说:“还没结婚,就可以改嫁,这没什么妨碍。”项女正色道:“从前贤者以一剑许人,犹不忍心辜负他人,何况以身许人呢!” 应祁死后,周家派人送来讣讯,父母怕女儿伤心,便严令婢女奴仆不得告知小姐。但项女听传报“吴江人来”,已经全明白了。祖母吩咐母亲去看她,女儿让母亲坐下,脸色依旧温和如常。母亲见女儿这样,也就放心地去了。夜里,项女等婢女们都睡熟后,悄悄地起了床,用白色丝带束好头发,里里外外都换上白色孝服,并把裤子边缝好。随后,把自己的衣物标上婢女名称,放在床上,遗赠给她们。又在案几上写了几个大字:“敬告父母,女儿不能在你们的身边侍奉了,今天我要为周郎死去。”写完,就上吊自尽了。两家父母根据她的愿望,把她与应祁合葬在一处。 陽桃儿 《归德府志》:杨桃儿,是杨德文的女儿。明世宗嘉靖元年(公元年》,山东王堂的部队流入归德境内,一些士兵四散剽掠,桃儿当时十六岁。为免出意外,她女扮男装,随兄长世威到邯郸避难。途中,他们遇到敌人,世威与世宠拼力搏斗,被敌人杀死。敌人把桃儿抓获了。敌人见桃儿长得漂亮,知道他不是男子,便打算把她献给长官。敌人逼她上马,桃儿大骂道:“你们杀了我的兄弟,我恨不能将你们碎尸万段,你们还想干什么!”说着,用头撞地想自杀。敌人强逼着她就范,她抠掉了敌人的一只眼睛,敌人愤怒了,乱刀向她砍去,直到死,她仍骂不绝口。有关方面奏请朝廷为她立了贞节牌坊。 置毒衣祔 《河南府志》:薛氏,阌乡人。她生有丽质,贤惠有德。 十五岁时,与秀才陈所见结了婚。婚后没多久,所见就亡故了。 丈夫死后,薛氏发誓决不再嫁,苦心守节。乡人见她贤惠漂亮,纷纷来求亲,她断然拒绝。有人劝她说:“有儿子守节是常理,没有儿子干吗要这样苦自己呢?”薛氏回答说:“有儿子就守节,没儿子则应该死去。我所以没有马上死去,是因为有婆婆在堂。我要侍奉她老人家终其天年,以酬报丈夫于地下。并不是我忘了去死。”尔后,家中生活更为困苦。婆婆不甘受苦,竟受别人贿赂,硬要把她嫁出去,并收下了彩礼。薛氏估计没什么好办法劝婆婆改变主意,就假意答应下来,而暗地里把毒药缝在衣襟里。到了结婚那一天,她神色自若地进了车轿,走到半路,服毒而死。发丧入殓时,见她的衣服鞋袜都用针密密地缝合在一起,牢不可解。有关方面上奏皇上,皇上下令赐匾表彰。 小厢儿 《河南府志》:小厢儿,是张廷仁的女儿,幼年时,与王自选订了婚。厢儿举止端凝,天性刚烈。到了十四岁,还没跟王自选结婚,而自选则因犯罪被处死。厢儿想殉死,父母坚决反对,并想让她另嫁他人。厢儿知道内情后,哭着说:“我本来就是王家的人,怎么能再嫁给别人呢!”她为王自选守节殉死的念头十分坚定,任别人怎么劝也不行。终于有一天,她趁父母不注意,在一间空房子里上吊了。父母见女儿已死。大哭一场,随后把她抬到王家,让她与自选合葬。嘉靖十九年,邑令将她的事迹上奏皇上,并为她建祀庙以祭祀,立碑以表彰。 坠楼人 《槐西杂志》:我在福建为督学时,听院吏讲过这样一件事:雍正年间,有个学使的小妾掉到楼下摔死了。当时不明死因,以为是偶然失足摔到了楼下。日久天长之后,知道底细的人泄漏了秘密。 那小妾本是山东人,十四五岁时,与一个编筐人的儿子结了婚。婚后,两人恩恩爱爱,形影不离。此时,正遇荒年,家家没粮吃,户户没衣穿,编筐人的家里也不例外。于是,婆婆便把结婚才几个月的儿媳卖给了人贩子。临行前,夫妇抱头痛哭,彻夜未寐,互相在肩头上咬了一口作为标志,尔后分别了。 丈夫放心不下,沿途乞讨,日夜兼程追赶人贩子。一直暗地里跟随到京城,不时远远地在车里见他妻子一面。丈夫怯懦,害怕遭人斥骂,始终不敢近前。只有相视挥泪而已。 人贩子把那小妾带到官媒家,她的丈夫天天守候在大门旁,偶然见上一面,彼此便一再约定,不要死去。希望天上人间,能再相见团聚。后来,丈夫听说妻子被学使纳为小妾,便想方设法作了学使幕友的仆人,跟随他们一起来到了福建。然而,虽在一府之中,但内外隔绝,没办法联系。他的妻子一点也不知道他已来到了福建,而且就在她的身边。因思虑成疾,丈夫终于病死了。死后,他的妻子才从婢女的口中得到了他的消息。那天,他的妻子坐在楼上,一个婢女从外面进来,跟她聊起外面发生的事。婢女说:“从京城跟来的一位仆人死了,死得好可怜,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于是,便谈起他的姓名籍贯年龄相貌。小妾一听,知道是她原来的丈夫,顿时惊呆了。 随后,便对身边的人说了事情的始末,说完,长号数声,奋身跳下楼摔死了。学使讳言此事,所以外人不知道。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大抵女子殉夫有两种情况。 一是恪守纲常,宁死不受辱,这是遵循礼教的作法。二是忍耻偷生,苟延一息,希望今后破镜重圆。等到绝望势穷,然后一死,以表明此生的情感。此女不死于人贩子之手,不死在媒氏之家,等到玉玷花残,得知丈夫的死讯而后死去,实在是太晚了,但她死的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私爱缠绵,不能自割。她的心里,本来并不以当死不死为亏欠丈夫的恩德,而是以可等待而不等待为辜负丈夫的愿望。我们哀叹她的遭遇,悲悯她的志向,为她用情之误而可惜是可以的,但一定要拘泥于春秋大义,责备他们这些没有读过书的儿女,这就不是与人为善了。 等死耳死火不辱 《明史·烈女传》:项淑美,是淳安人,嫁与方希文,希文喜欢收藏书籍。婚后不久,杭州城被攻破,大帅方国安的溃兵抢掠了沿江一带,杭州城内城外数百里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希文载着书带着全家到山里避难。一天,希文的幼子出疹子,高烧不退,希文出去请医生,只留下淑美和一老一少两位婢女。当天夜晚,溃兵突然冲进山里,纵火掳掠。婢女搀扶着淑美,想跟她一道出去。淑美厉声喝斥道:“出去就要被溃兵杀死,不出去就会让大火烧焦,同样是死,死在火里没有耻辱。 “此时,那老婢女已先出去了,她回头一看,大火熊熊燃烧,又冲回去大叫:“火都烧进屋了,为什么还不出来?”淑美不答应,急忙把书拿来堆在她的身边,堆得与她一样高,然后坐在书堆中间。转眼间,烈火扑来,淑美同书都被烧着了,没烧多久,便死了。 敌人退去后,希文才归来,此时,草屋成为一片废墟。书灰旋成一圈,好像护着淑美的骨海希文用手一碰灰就散了,他便收起淑美的遗骨将她安葬了。 另外,慈谿有位王女,与同村的方某结了婚。婚后刚一个月,邻居家起火,延及到她家。此时,方某正好有事外出,王女坐在小楼上不下来,最后被火烧死。她的骸骨俱成灰烬,只有心完好无损,丈夫归来后,悲伤地捧起这颗心大哭,不久,这颗心便化了。 洞庭妇人 《苏州府志》:洞庭妇人,年轻美丽,为倭寇掠到。在过一处独木桥时,妇人畏缩不走,一个倭寇抓住她的手,想领她过,她仍不肯举步;另一倭寇上来帮忙,从后面扶着她,妇人才侧足而进。走到桥心,妇人两手紧握倭寇的手臂,大号一声,奋勇投入水中,倭寇受她牵扯,不能用力游水,遂一同淹死。 与此同时,一对乡民夫妇相携而奔,碰到倭寇,他们忙躲到渡僧桥下的破船内,倭寇搜索时抓到了他们,给了男人一刀。 他的妻子大声叫骂,不肯就范,一倭寇提着妇人的头发,另一倭寇拿刀威胁说:“不从,我立刻杀了你!”妇人瞋目怒骂,倭寇大怒,把她拦腰斩断,抛尸河中。 再说她的丈夫虽然被刺了一刀,但没被杀死,倭寇走后,他将妻子的尸体打捞上来,依礼埋葬。自后,终身未娶。 可惜,这两位妇人的姓名都没传下来。 此我殓装 《婺源县志》:李氏女,名娇云,休宁流口李鹏时的女儿,与婺源沱川的余坡订了婚。将要结婚时,余坡突然死了。闻听讣讯,李氏痛不欲生,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多日。母亲怕她想不开,便硬劝她起来。她怕母亲伤心,也就起了床,稍稍吃了点东西。一天,她拿出青莲白绣鞋给妹妹看,并对她说:“这是我入殓的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为我穿上。”第二年,父母想让她另嫁他人,李女便自杀而死,死时年仅二十一岁。 我倡女张凤奴也 《宝符传》:金天兴元年(公元年》,元军攻打金军驻守的城池,矢石交射之际,忽然有位女子在城下大叫:“我是妓女张凤奴,由许州被俘到这里,元军就要退了,希望你们努力坚守,不要受他们的欺骗。”说完,投进护城河中死去。朝廷派人骑快马到西门祭祀了她。 正大天兴之间,妇人有节义的为数不是太多,凤奴的事别史也收录了,大概是想激励妇女吧! 刘兰卿 《清代声色志》:郭子美的小妾刘氏,字兰卿,本为扬州良家女子,因遭战乱,流落到妓院,并不是诚心想依卖笑为生。 子美到海上游玩,见了兰卿很喜欢她。兰卿力求脱离娼籍,子美便赎出她来,作了小妾。时年仅十五岁。 光绪五年,子美奉命到朝中觐见皇帝,不久又赴直隶任提督。上任时,子美携兰卿同赴古北口。因国事繁多,子美过于劳累,竟暴病而亡。兰卿极度伤心,吞服了鸦片为子美殉难。 听说此事的人莫不悲伤。 阿芸 《清代声色志》:阿芸是苏州梨园的演唱女子,后来被超勇公海兰察宠幸专房。超勇公性情粗暴急躁,又放纵于自己的嗜好欲望。为此,阿芸经常委婉地陈说劝谏,对超勇公多有保全。超勇公的儿子安禄也很不检点,阿芸也能劝说抑制他。超勇公死后,阿芸没有哭哭泣泣,而是耐心地规劝安禄说:“功臣家的子孙不容易有所作为,富贵人家的门户不容易守得祝“以鼓励安禄自强自新,安禄听了非常感动。但想不到那天夜里阿芸投环自尽了。 安禄有个女儿,未婚守节,曾受到特别的表彰,而阿芸规劝超勇公父子和守节殉情的事,却被埋没没有流传下来,实在令人惋惜啊! 卷六 情中义 卷六 情中义 吾知丧吾妻而已 《宋史·刘庭式传》:刘庭式参加科举考试前,曾商量娶同村的一位姑娘,但还没有纳聘礼。不久,刘庭式考中了进士,可是姑娘却因患病眼睛失明了。姑娘家以种地为业,生活十分贫困,他们见庭式进士及第,而自己家的姑娘又成了瞎子,觉得配不上庭式,就不敢再提这门亲事。姑娘还有个妹妹,没有许配人家,于是便有人给庭式出主意,让他娶妹妹。庭式笑着说:“我的心已经交给姑娘了,怎么能辜负我当初的心意呢! “最终还是娶了她。婚后,两人感情非常好,庭式对她照顾得也十分周到。但好景不长,盲妻生了几个孩子后,不幸病故。 庭式悲伤不已,过了好几年也不肯再娶。苏轼问他说:“哀生于爱,爱生于色,现在你爱从哪里生,哀又从哪里出呢?”庭式说:“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死了,我悲伤;我如果因色而生爱,因爱而生哀,那么,色衰爱弛,我也就不会再爱了。照你这样说的话,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倚着门槛给人丢媚眼,送秋波的,都可以作老婆了。”苏轼深为他的言辞所打动。 娶盲女 《厚德录》:吕君,是华陰人。考进士前,聘求了同村的一位姑娘。考中进士后,姑娘家对他说:“我女儿本来什么病也没有,你聘她以后,她才双目失明,现在你要是胆敢休了她,别怨我们不客气!”吕君说:“既然是我聘求她以后才失明的,而你们又没欺骗我,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辞婚呢!”于是,就娶了盲女。婚后,他们生了五个男孩,长大后都中了进士,其中一人还做了丞相。 不愿屈法申思 《隋书·兰陵公主传》:公主,字阿五,是高祖隋文帝的第五个女儿,招河东柳述为驸马。 当初,晋王杨广想把公主许配给他的宠妃的弟弟萧场,高祖表示赞同。但不久,高祖又改变了主意,让公主嫁给了柳述。 杨广为此很不痛快,等到柳述受到高祖的重用后,杨广更为恼火。 仁寿四年(公元印年),杨广杀死了他的皇父,作了皇帝,即隋炀帝,便把柳述贬到岭南,并下令让公主与柳述断绝关系,改嫁他人。公主拒绝接受他的命令,发誓死也不从,也不再去朝拜他。随后,又上奏章请求将她的公主名号免除,与柳述同到岭南。隋炀帝见了奏章大怒,说:“天下难道再没男人了吗? 为什么非得要同柳述一道流放到岭南?”公主说:“皇父把我嫁给柳家,现在他有罪,我应当同他一块受惩罚。不愿让陛下因我的关系改变法律。”炀帝不同意,公主忧愤而死。时年三十二岁。临终时,她又上书给炀帝,说要效法古人忠贞不渝,活着的时候既然不能跟丈夫同到岭南,死的时候请求和柳氏葬在一块。炀帝看完她的奏书,非常生气。公主死时,他一个眼泪也没掉,竟把她葬在洪渎川,随葬晶也很保朝廷内外的人都为公主感到悲伤。 吾先请君死 《宋史·赵卯发传》:卯发,字汉卿,为池州通判。大军渡江时,池州太守王起宗弃官丢城逃跑,卯发便代理州太守,总理一州大事,率兵防守。卯发设宴邀请亲友们来诀别。他对妻子说:“池州城要守不住了,我是朝廷大臣,要与城池共存亡,不能弃城而去,你先跟其他亲朋好友先走。”他的妻子雍氏说:“您是朝廷的大臣,我是大臣的妻子;您为忠臣,难道我就不能为忠臣的妻子吗?”卯发笑着说:“你的决心固然好,但这不是妇人女子所能做的事,你还是走吧!”雍氏说:“要是那样的话,我请求在你的前面死去。”卯发劝阻了她。 第二天,卯发将他的财产都散发给亲戚仆婢,然后把他们都送走了。二月的一天,兵临城下。卯发早晨起来在书桌上写了这样几个字:“吾不可叛,城不可降;夫妻同死,节义成双。”又作诗与兄弟诀别。事情都安排好后,便与妻子穿戴整齐,上吊从容而死。 宁彼负儿儿不负彼 《旌德县志》:朱氏,名壁枝,许聘给任生。任生聘求她之后,没有与她结婚,倒先纳了个小妾。壁枝的父亲朱翁很生气地说:“我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于是,便想与任家解除婚约。但是,壁枝不同意,她剪断头发立誓:“非任生不嫁!”朱翁无奈,只好随她的便了。壁枝嫁到任家刚三天,小妾就生了个儿子。壁枝说:“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竟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婚后不到两年,任生病故了,朱翁前去吊唁,并劝女儿说:“任生亏欠你的够多了,你该善自保重,哪儿不能容你,干吗一定要死守在这儿?”壁枝说:“宁愿他亏欠我,我不能亏欠他。”朱翁一听,更为生气,骂道:“傻女子,为轻薄儿耽误自己一辈子。”于是,就强逼着她回家。 壁枝找了个借口躲藏起来不跟父亲回去。朱翁只好很伤心地走了。 自此以后,壁枝勤劳操持家事,将小妾所生的孩子抚养成人。郡守把她的事迹上报朝廷,可是没等下达表彰她的诏令,她就去世了。 吾夫瘦小不可食 《元史·李仲义妻刘氏传》:刘氏,名翠哥,房山人。元顺帝至正二十年,房山县闹饥荒,平章刘哈刺不花的部队没有粮吃,便把李仲义抓住,想煮他吃肉。仲义的弟弟马儿知道后,跑着去告诉了刘氏。刘氏一听,心急如焚,疯了一样跑到军营,去救仲义。她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士兵说:“你们抓的这个人是我的丈夫,希望你们可怜可怜我们,放他一条活路。我家现在还有一坛子酱,一斗五升米,藏在地窖中,可以挖出来给你们吃,来替代我的丈夫。”士兵不干。刘氏又说:“我的丈夫又瘦又小,没多少肉可以吃,我听说又黑又胖的女人肉香,我又黑又胖,你们可以把我煮了,替下我的丈夫。”那些士兵便放了她的丈夫,把她煮了吃肉。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为她悲伤。 杜十娘再世 《枣林杂俎》:明神宗万历乙卯年,楚地有位官吏到姑苏游玩。在姑苏,他结识了妓女陈氏,两人一见倾心。于是,便终日斯守在一块,难舍难分。日久天长,官吏的钱囊为陈氏花空了,鸨母开始讨厌他,最后竟下了逐客令。陈氏舍不得他走,把他私自留下,又托病不接客,而四处活动让镇里的富户借钱给某官。几经周折,陈氏终于脱离了妓籍,嫁给了某官。 陈氏为妓多年,私房钱不少,随某官回楚地时,她把那些钱全带上了,想同某官好好过日子。归楚后不久,某官要到吏部去等候选派,陈氏不愿自己留在楚地,便同丈夫一起赴京城。 走到鄱陽湖时,同船的一个徽州客人见陈氏容颜俊美,便答应给某官一千两银子来买陈氏。某官禁不住金钱的诱惑,竟答应了。随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氏。陈氏听后,叹了口气说:“你的家底太薄,再添一千两银子也可以。”第二天,徽州客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陈氏便与某官辞别,登上了徽州人的船。 等某官的船走远后,陈氏拍着胸膛悔恨感叹,遂投水自荆第二年,某官返回楚地时,又路过鄱陽湖,不禁良心发现,酹酒祭祀陈氏。还没等祭祀完毕,狂风大作,某官的船顷刻间沉人湖底。 富不易妻 《隋唐嘉话》:唐太宗曾对尉迟恭说:“我想把女儿嫁给你,怎么样?”迟恭谢绝道:“我的妻子虽然出身卑贱,长得也不漂亮,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夫妻情分。古人云:‘富不易妻,仁也’。我心里很仰慕古人的这种节操,希望陛下您不要给我这种恩赐。”说完,便磕头道谢推辞。太宗对尉迟恭这种“富不易妻”的品行极为赞赏,遂不再提赐亲的事。 为地下相见之证 《襄陽府志》:陈光化,是秀才孔世熙的妻子。婚后第二年,生了儿子永清。孩子尚在襁褓中,世熙就患了重玻弥留之际,他拉着光化的手说:“我不行了,我死之后,你可以找个好人家改嫁,我不恨你。”光化听了丈夫的话,放声大哭,拿起一把剪刀,剪下一缕头发系在丈夫的胳膊上说:“这缕头发就是我们地下相见的凭证。” 世熙死后,孔家更为贫穷。光化服丧期满后,父兄都劝她再嫁,光化不同意,竟发誓不再登父兄家的门。父兄无奈,只好让她自己看着办。自此以后,光化辛勤劳作,纺织刺绣来挣钱养活公婆。永清稍大些后,她又为孩子请来老师教他功课。 公公死后,她继续侍奉后婆母,以孝顺闻名远近。 寒香晚翠 《嘉兴府志》:高氏,名寒香;李氏,名晚翠,都是海盐人张宁的姬妾,年龄都在十四五岁。她们相继嫁给张宁后不到三年,张宁便患了重玻临终前,张宁嘱咐他妻子所生的儿子:“我死了之后,让寒香和晚翠改嫁,别留她们为我守节 。”说完,便去世了。服丧期满后,张宁的妻子刘氏让寒香和晚翠脱去孝服,把张宁的遗嘱告诉了她们。两人一听,放声痛哭。哀求刘氏说:“我们承受主人的恩典多年,只恨自己不能殉他而去,哪里敢有二心呢!请您让我们留在这里服事您。”说着,两人便用剪刀剪掉了头发,以表示不再嫁的决心。刘氏见两人决心已定,也就不再勉强。随后,寒香与晚翠便搬到同楼去住,三十九年,家人罕见其面。 张宁向来不会治理家业,死后,家道更为衰落,寒香、晚翠终日粗茶淡饭,但她们觉得胜似美味佳肴。嘉靖中期,皇帝下诏为她们建了贞节牌坊。张宁有个女儿,名叫恒清,嫁给了海宁卫指挥姚麟,也早寡。但她也同寒香、晚翠一样忠贞守节。 忠义乃在平康 《枣林杂俎》:某妓,在苏州享有艳名。当乙酉年国家发生变故时,她对那些与她要好的客人谈及自己想殉国难的事,客人们都讥笑她。 中秋之夜,她租了一艘船,邀请客人们泛游太湖,观赏明月。此时,皎月当空,客人们聚集在船头畅饮。某妓看着水中的圆月倒影,忽然感叹起来。遂放下酒杯,纵身跳入深流处,众人相救不及,她溺水而死。 行将取信于地下耳 《临汾县志》:刘氏,是襄陵人,她的父亲刘巅,为兵马指挥。刘氏生性贞静柔淑,嫁给解琮为妻。婚后没几年,解琮便身染重病,病逝前,他拉着刘氏的手说:“你要好好为我抚养幼年的孩子。我知道你对我不会有贰心,但我见世上的女人,在夫妻恩爱之时,感恩不尽,在永诀之日,哀伤不止,莫不指天发誓,决不贰嫁。但等到恩减衰亡,便都变了心。我怎能保证你不这样呢?”刘氏哭着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今天我说什么也没用,等你死后你就会相信我的言行了。” 解琮二十九岁病故,刘氏与他同年。解琮死后,刘氏坚贞守节,孝养生病的公公,与解琮在世时毫无二致。她还精心抚育遗孤,使他们都成家立业。 卧冰不死 《元史·烈女传》:张氏,是济南邹平人,十八岁时,嫁给同乡人李伍。婚后,李伍与侄子李零应征去戍守福宁。到福宁后不久,李伍便死去了。张氏独自在家侍奉公婆父母。公婆身体不好,常年闹病,张氏四次割下大腿肉熬汁为公婆治疗。 公婆父母相继病故后,张氏倾家荡产为他们操办丧事,礼节极为周到。丧事办完后,张氏叹息道:“我的丈夫死在数千里之外,但我不能把他的遗骨运回故乡安葬,是因为我公婆父母尚在,我脱不开身。如今,我的公婆父母都离开了人世,而我那丈夫的遗骸还远在异乡,假使我不在了,也就算了;我现在还活着,怎么敢吝惜自己的生命而不管他呢?”于是,她便躺在冰上发誓说:“老天爷若是允许我去取丈夫的遗骨,那么虽然是冰天雪地,我也不会死去。”她在冰上躺了一个月后,果真没死。村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便纷纷为她捐款,又在她的衣襟上写下了这件事,然后送她启程。她走了四十四天,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福宁。当她见到她的侄子李零时,便询问丈夫的掩埋地。李零领她去一看,只见野草丛生,没法辨识。张氏伏在地上放声痛哭,忽然,他丈夫从山上走了下来,言语行动与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他见了张氏,悲伤地向她诉说离别相思之苦,死时的哀痛,并告诉她尸骨所在处。张氏按照他指示的地方去挖,果然挖到了遗骨。张氏仍怕搞错,便拿着骨头祷告说:“你真是我丈夫的遗骨吗?如果是的话,我把你放在口里,你就当凉如冰雪,粘如胶液。”一试,还真的是这样。 福宁的守官听说这事后,认为张氏侠义,便上报丞相府,让李零陪同张氏护送李伍的遗骨返回故乡,并送给张氏一笔安葬费。随后,又赐予匾额表彰张氏的贞节侠义。 佛奴皈佛 《辍耕录》:汪佛奴,是位歌妓。她姿色秀美,歌喉清丽,深得一些王侯公子青睐。嘉兴的富户濮乐闲,早已倾慕于她,便拿出一千两银子娶她为妾。 一天,濮家庭院的桂花盛开,濮乐闲让人在桂花树下摆上酒席,与佛奴对饮。闻着桂花的清香,乐闲感慨万端,不禁潸然泪下。佛奴问他为什么落泪,乐闲说:“我年老了,不能在世上逗留多久,你应该好自为之。”佛奴见丈夫说得凄怆,也垂下泪来,并发誓决不会再有贰心,濮家的人都不相信她的话。 不久,乐闲一命呜呼,佛奴削发离家,独居尼寺,深藏简出,操行洁白,以终其身。 彼此誓不再嫁 《摭青杂说》: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年),建州(今福建建瓯)的范汝为,因饥荒聚众造反,人数达十几万。由于当时边境战事不断,南宋官府也无暇顾及他们,于是,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 第二年春天,关西的吕忠翊携带家眷到福州监税官,途经建州时,他的女儿被范汝为的部下范希周劫掠而去。这范希周本来是个读书人,与范汝为有同宗关系,年纪在二十五六岁,还没婚娶。希周见吕女颜色清丽,性情柔和,知道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便打算娶她做妻子。于是选择了黄道吉日,集合族人,祷告祖先,按礼节册封她为正室。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朝廷委派韩世忠率领军队来镇压范汝为。吕女对希周说:“我听说贞女不事二夫,你既然已经祷告祖先与我成婚,那我就是你家的媳妇。现在孤城危逼,其势必破。你是范汝为的亲党,恐怕逃脱不掉,我不忍心看着你被人杀死。”说着,拿起刀就想自杀。希周赶忙夺下了她的刀,劝她说:“我跟范汝为造反,并不是出于本心,但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死了也没有什么。而你是官宦之女,被掠劫到这里,这是很不幸的。韩大将军及其部下都是北方人,你们既是同乡,又言语相通,彼此有连带关系,他们不会把你杀死的。”吕氏说:“要是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我也终身不再嫁人。如果被官军抓住,我决不受辱,以死保全自己的贞节 。”希周说:“我万一漏网,也终身不娶,以报答你今天对我的忠心。” 先前,吕监税官与韩世忠有来往;这次韩世忠路过福州,便提升他为提辖官,与他一起来到了建州。十几天的工夫,建州城就被攻破了,希周不知去向。吕女见形势危急,便逃到一个破屋里想自荆正好吕提辖官到那一带巡视,见有个女子在上吊,便让人把她解了下来。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女儿。吕女被解救下来后,好久才苏醒。父女相见,悲喜交集。吕女把被掠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事已至此,提辖官也无可奈何。 平定了建州叛乱之后,吕提辖官便携带女儿随韩世忠回到了临安。提辖想让女儿改嫁,女儿不同意。提辖骂道:“你还眷恋那个叛贼吗?”吕女说:“他名义上是贼,实际上是个君子,只是被范汝为所逼,不得已跟着闹腾。他在那团伙中常给人方便,如果有天理的话,他肯定不会死。现在我奉守妇道在家,会侍候得你二老高兴,干吗非要让我再嫁?” 绍兴十二年(公元年》,吕忠翊调任封州将领。一天,广州使臣贺承信送公牒到将领司,忠翊把他请到家里的客厅交谈。承信走后,吕女问父亲:“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父亲回答:“是广州的使臣。”吕女说:“我看他的言谈举止特别像建州的范希周。”父亲笑着说:“别瞎说,人家姓贺,与范希周毫无关系。”听了父亲的话,吕女默然不语,以为真的认错了人。事过半年,贺承信因事又来到将领司,忠翊设宴请他饮酒,席间,忠翊问起他的籍贯出身。贺承信面带羞色回答说:“我是建州人,本姓范,宗人范汝为聚众造反,我也掺和了进去。后来,官军来讨伐,攻陷城池后,举黄旗招安,我害怕受范汝为牵连被杀死,便自称姓贺,出来投降。投降后,被分在岳承宣将军的部下。待攻讨杨么时,因我是南方人,熟识水性,将军就常让我作先锋,我也十分卖力,屡立战功,为此深受将军赏识。平定杨么后,将军先任命我为和州指使,接着又让我担任广州指使。”忠翊一听,知道贺承信就是他的女婿范希周,便又问道:“你的夫人贵姓,是初娶还是再娶的?”范希周哭着说:“我在范汝为的部下时,抢了一个官员的女儿为妻。那年冬天,建州城被攻陷时,我们夫妻各自分散逃走,并且约好,如果能活在世上,彼此不再嫁娶。这以后,我又在信州寻见了老母,但不曾再娶。现在,只有我们母子两人和一个做饭的小妾。”说完,悲泣失声。忠翊听丁这番话,也感动得流下了泪水,便把他领到内厅见吕女。夫妻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忠翊让他在家中住了几天。希周在封州的事情办完后,忠翊就让女儿随希周回到了广州。一年后,忠翊任职期满,也绕道来广州小住,待希周任满后,一家人同回临安去了。 臣殉君妻殉夫 《元史·郑玉传》:郑玉,字子美,翕县人。明朝军队攻占徽州时,他被囚禁。在狱中,亲戚朋友带着好吃的东西去探望他,他满不在乎,从容地大吃大喝,并和探望他的人说:“我必死无疑。”他的妻子听说后,让人转告他:“你如果被杀,我也跟你去!”郑玉听了这话,回答妻子说:“你若是真能跟我去,我死而无憾了。”第二天,他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朝北拜了两拜,自缢而死。 奴非碌碌市门女也 李绍闻《云间杂志》:杨玉山,是松州的商人,他特别喜欢小妓女,还积攒了几十块手帕,用这些手帕做了个床帐,称为“百喜帐”。南京有个妓女,名叫张小三,稚齿雅容,不肯做人家的小妾,她声称:如果能娶我做妻子,我才能进他的家门。后来,杨玉山因事去南京,听说了张小三的大名,便去恳求她,花了几十两银子,小三才同意跟他成婚。一个月后,杨玉山邀请小三跟他一道回家,小三说:“我已经发过誓了,不做你的妻子,我怎能跟你回去。”杨玉山知道妻子嫉妒,不敢答应小三的要求,便约好半年见一次面。 杨玉山走后,小三守志不渝,父母对她也无可奈何,便三番五次给杨玉山捎信。玉山为她的诚心所感动,每年都来四五次,每次都住十几天,赠给小三的财物数以万计,来来往往就跟回家一样。 久而久之,玉山的钱财越耗越少,二十年后,田产为之一空。家中男孩无钱聘娶,女孩无钱嫁人,而且日常费用也朝不保夕。妻子天天埋怨,玉山因此郁郁不欢,终日长嘘短叹,暗自流泪。不久,双目失明。由此以来,连续多年也没办法去小三那儿。小三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也不来一趟,便派人去打听,这才知道,玉山眼睛看不见了。小三听到这一消息,二话没说,登船直奔杨家。进屋后先拜见玉山的妻子,然后捧着玉山的头悲痛地说:“您家贫困,都是因我造成的,我当为您娶儿媳嫁闺女,希望您别伤心。”于是便拿出以往玉山赠给她的珠玉宝物,作为玉山两个女儿的嫁妆费用,把她们嫁了出去;接着又出钱为玉山的两个儿子聘娶了媳妇,让他们成了家。并留在杨家侍奉玉山。一年后,玉山终于郁郁而死。小三卖掉首饰来为他办丧事,并留下守灵。杨妻很怜悯她,对她说:“你那院里衣食丰足,干吗在这里受穷,跟我同辛苦?你还是离开这儿吧!”小三谢道:“我并不是那种平庸无能的妓女,少年时就曾发誓不受他人污辱,与夫君交往二十年,名虽风尘女,实则是杨氏的偏房。况且,夫君为我而死,我怎能忍心背弃他呢!我希望您能让我留下,在您的身旁为您烧饭缝衣,这样,即使我死了,也决不后悔。”杨妻见她意志坚定,也就不再勉强她。听到这事的人都惊叹诧异。玉山的丧期满后,小三的父母追到了松州,强迫她回家,小三不听,父母便告到官府,官府下令逮捕她,小三不得已,哭着向玉山的灵柩告别。可是回去之后,拒不见任何一位男子,后来,在她与杨玉山住过的房子里死去。 不愧香名 《随隐漫录》:韩香,是南徐的娼妓,色艺绝佳,名冠一时。与大将叶氏儿子相好,两人海誓山盟,要终身相守。韩香为此闭门谢客,不接待外人。叶大将军知道后,极为愤怒,便传令有关部门,集合官兵于射箭场,射中的把韩香赏给他。一位老兵得了第一,叶将军便让韩香嫁给了他。大家都以为韩香肯定会又哭又闹,岂料韩香很高兴地同他一起走了。到了老兵的家,韩香对他说:“夫妻结合要有一定的礼节,你去买只羊打些酒,把亲朋故友召来,我们举行个仪式。”客人请来后,韩香摆上了酒肉佳肴,让大家痛饮。酒过数巡,韩香将自己所带的金银绸缎奉献给宾客们。尔后,韩香对大家说:“大家慢慢喝,我换件衣服就出来。”说着,走进了卧室。酒席快要散了,韩香还没出来,大家都觉得奇怪,便催老兵进去看看,老兵一走进卧室,便大嚎起来,原来,韩香自杀了。 燕子楼 《长庆集》:尚书张建封是徐州人,他有个爱妾叫关盻盻。 盻盻能歌善舞,雅善文词。 尚书在彭城的府第中有幢燕子楼,在这里,他与盻盻度过了甜蜜的岁月。尚书死后,盻盻怀念着旧日情分,誓不改嫁,在这幢楼里住了十多年。她曾写过许多诗篇,其中有这样三首:其一云: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其二云: 适看鸿雁岳陽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其三云: 燕子楼中思悄然,北邙松柏锁愁烟。 自埋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二十年。 我(即白居易》喜欢她的这几首诗;唱和道: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香消拂卧床。 燕子楼中更漏水,秋宵只为一人长。 今春有客洛陽回,曾到尚书墓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锦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着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十二年。 最后我还赠给她一首绝句,婉言讽谕道:黄金不惜买蛾眉,捡得如花四五枝。 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盻盻见了我的诗,反复读了多遍,知道我是在说她不能以死相殉,便流着眼泪说:“自从尚书去世后,我终日忧愁,并非不想殉死,只怕后人误以为尚书好色,所以才有为他殉死的小妾,这岂不是玷污了他的名声吗?出于这种考虑我才苟且偷生到今日。”为了表白她的心迹,她也作了一首诗唱和我的绝句。诗云:自守空房敛恨骨,形同春后牡丹枝。 舍人不会深入意,讶道泉台不去随。 和了我的绝句后,她更为郁郁不欢,十天之后,绝食而死。 奈何累新妇 《明外史·烈女传》:王氏女,是昆山人,太仆王卿宇的孙女,秀才王述的女儿,许嫁给侍郎顾章志的孙子顾同吉。订婚后不久,同吉便染病身亡。王女听到讣闻,就摘掉首饰,脱去平日里穿的衣服,换上了白布孝服,然后来到父母面前,不说话也不哭,但父母看出她是要他们派车赶快送她去奔丧。父母很不希望她这样做,可是,他们知道女儿的脾气,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于是,便让媒婆去告诉同吉的父亲绍芾。同吉的父母听说未婚儿媳要来,忙打扫房屋庭院,等候她的到来。 王女来到顾家,直奔灵柩而去,扶着灵柩放声大哭。尔后,又去拜见同吉的父母,流露出殉死之意。同吉的母亲李氏含着眼泪劝她说:“我儿子不幸早亡,怎么能连累你这新媳妇呢?” 王女听她称呼自己为新媳妇,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便请求让她留在顾家尽儿媳之责。 王女留在顾家后,每天早晚都要到同吉的灵柩前跪着祭典,极尽哀礼。她还十分孝敬公婆,侍候他们的饮食起居。她自己住在一间屋子里,不愿会见任何人,就是她的父母派女仆来探望她,她也一概谢绝说:“我不见顾家门外之人。”后来,婆母李氏患病,她殷勤服侍,十天十夜也没休息。一天,王女又在为婆母熬药,可她来来往往了多次,好像在做什么事。婢女们偷偷地察看,也没看出她在干什么。王女为婆母熬好了药,伺候婆母喝下去后,就又忙其他事去了。婆母喝了这碑药,便睡着了。等她醒来时,觉得浑身舒坦了好多。赶快叫来王女问道:“刚才你给我喝得是什么药,使我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说着,便想拉着王女的手表示感激。王女见婆母想拉她的手,急忙把手放在背后,好像不情愿伸出来。婆母觉得很奇怪,就从床上坐起,拉过她的手一看,原来她的手指被她自己砍断了一节,放在药锅里煮了。婢女们很吃惊地上前说:“我们早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果真是这样。”李氏叹息着说:“我原以为上天夺走了我的儿子,我老了没有了依靠。今天儿媳不惜肢体来为我治病,这不比有儿子还好吗?”说完,感动得流了好久的泪。远近的人都称王女贞孝节烈。 卿犹处女也 《广东通志》:黄氏,是秦建义的妻子,秀才黄仲的女儿。 她天性温柔娴淑,通情达理。十五六岁时,许配给秦建义。因秦建义患有肺病,她的两位兄长与母亲谋划说:“秦家乘儿子有病来娶亲,不能答应他们,万一秦建义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母亲认为两个儿子的话有道理。于是,当婚期来到秦家来迎亲时,母亲坚决不同意。黄仲不知如何是好,便让侄女们去询问黄氏的意见。黄氏哭着对姐妹们说:“做女儿的希望永远不离开父母,怎么忍心说出伤父母心的话呢!但是,既然已经许嫁给秦生,就没有必要再考虑了。”于是,登上了迎亲的轿子,嫁到了秦家。过门后,她恪守妇道,亲自为建义熬药喂饭,毫不懈怠,一直侍候了四十多天。尽管黄氏精心照料,但建义的病还是没有好转。临终前,他拉着黄氏的手诀别说:“你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妻子,但你还是处女,你千万不要固执,有合适的人家再寻一个靠山。”黄氏听了丈夫的话,痛哭失声,以死自誓。建义于是咽了气。黄氏为他披麻戴孝,守灵悲哭,以致骨瘦如柴。几年后,母亲劝她改嫁,黄氏不答应,多次想上吊自尽,幸亏发现及时,才捡了条性命。建义没有什么遗产,黄氏的生活很贫困,父亲常接济给她点衣服粮食,作为她日常费用及祭祀用品。黄氏六十三岁时死去,死时盘腿而坐。 论义不论情 《长兴县志》:周氏女,许配给姚光裕为妻,还没等成亲,光裕便夭折了。周女听到凶信,痛不欲生。父母劝她说:“你还不认识他,你没有必要为他死去活来,恪守贞节 。”周女不听,以头抢地哭着说:“我是论义不论情,既然我已许聘给他,我就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说着,便想寻死。父母考虑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派媒人去和姚家商量,让女儿去姚家,成全她。临走的那天,亲戚们都身穿白衣为她送行。 哭声震天动地,周女神色坦然地上车走了。到了姚家,她作了一篇悼念亡夫的文章,言词极为哀伤,读之令人心碎。自此以后,她便居住在高墙深院里,就是她的父母也很难见到她。在她的斗室中,祀奉着两个木主,一是祭祀姚光裕的亡母,一是祭祀姚光裕。她粗茶淡饭十几年,而每次吃饭前,她都要先祭祀亡灵,自己再进食。甲午年的秋天,她拿出自己多年来纺织刺绣赚来的钱,把姚光裕厚葬在唐兴山。回来后,又请求族人为她立继承人,以接续光裕的香火。尔后,她说:“我的事都办好了。”说完,便悲痛地吐血而死。万历二十八年,朝廷表彰了她的贞行。 破镜见志 《海宁县志》:徐氏,是秀才查懋功的妻子。懋功死时,她刚十九岁,为了表明自己忠贞不渝,苦节终身的志向,她将铜镜劈为两半,一半放入懋功的灵柩中,一半自己珍藏。茅鹿的门坤听说此事后,作《半镜赞》来颂扬她。文章写道:嗟彼镜兮圆如月,半面照之光如缺。一以置于夫之怀,一以留为妇之玦,生同衾兮死同穴。千秋之下化作双龙剑兮,雌雄相随共超忽。呜呼,世之所谓婺宿之精兮,子载书之名不灭。 这篇赞文是用韵文的形式写成,它的意思是说:“那面铜镜啊圆如月,用半个镜子来照光如缺。一半放在丈夫怀里,一半留为妻子珍藏,夫妻生时同盖一床被,死后同埋在一个墓穴。 千年之后,双双化作双龙剑,雌雄相随一同奔向那深远的天界。 哎呀,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婺宿的精灵,我把它记载下来,让它的声名永不灭。” 刘宪龙观察使也为此作了一首《破镜》诗,诗中说:君不见一声旅雁叫孤雏,带月飞来影自疏。 又不见芜原城头返哺鸟, 飞归提提鸣鸣鸣。 人生节孝当如此, 烈妇闻之泣不止。 忆昔当年嫁与君, 频望妆楼祝镜神。 愿作松萝千岁古, 与君双栖共一身。 讵知变化不须臾, 白日黄泉路忽殊。 闭玉埋香宁复旦, 夜台寂寞谁相愉。 几番欲葬青邱草, 回首高堂不敢道。 无夫有妇应同死, 有母无儿仗谁老。 可怜此恨无人说, 哭把菱花对君折。 从今罢却黄金妆, 寸心暗誓南楼月。 为君养兮清温, 为君守兮名节。 宜将黄鹄故雄心, 甘让柏舟之往烈。 西方迦陵鸟 陈继儒《杨幽妍别传》:杨幽妍,小字胜儿,生母名叫刘行一,在南院以貌美闻名。她早年落入妓院,便将幽妍过继给了陈氏,陈氏的姨母董四娘,带着幽妍来到了吴地的金阊。幽妍到了金阊,便开始学习吴语,没多久,她的吴歌就唱得很地道了。四娘曾笑着对人夸奖幽妍说:“这孩子才八岁,像个小燕新莺,稚嫩可爱,也不知将来谁家公子有福娶走她,为她效死力。”陈氏死后,将幽妍托付给杨老太扶养。杨老太对幽妍管教得很严,教她读书、刺绣、弹琴、下棋。幽妍极聪颖,点到即通,从不用人督促。幽妍处世谨慎,杨老太的儿子们都是些狡诈刁顽的子弟,他们常常嘲笑戏弄幽妍,但幽妍对他们总以冷面相迎。庚申年,杨老太带着幽妍到吴越避难,此时,幽妍已经十六岁了。她的身世使她很难嫁人,即使有心也难遇到合适的人。为此,她常常低首抚胸,哀叹命运不佳。 一天,幽妍受朋友之邀,到秀林山屯云馆去参加一个宴会。 席间,妓女们叽叽喳喳围坐在饭桌前,送媚眼,递秋波,乱得一塌糊涂。而幽妍却独自坐在床边,掠发掩袖,笑而不言。原来,她心中正在祈祷一件事:“我要是能与那位公子结为连理,这一生也就满足了。”幽妍期盼的公子,就是廉察使的公子张圣清。圣清才高笔隽,风度不凡。因他匆忙间被请而来,加上他应酬从容适度,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圣清外出时,常在他的车上船中带着一些书籍乐器,这些东西都交给小仆人安排,小仆人很善解人意,对圣清照顾得十分周到。加上她又会吹拉弹唱,很受圣清喜欢。圣清常对人说:“这是西方的迦陵鸟。”于是,就以“迦陵”称呼她。他们常到竹林花溪中吹奏新曲,而不喜欢逛妓院。圣清说:“妓女们与那些刁奴市侩奸商朋比为奸,互相逐利,我岂能让那些婬思邪行映射到我的心里。”可是见到幽妍后,却禁不住为她的纯情美貌所打动。 两人眉目传情,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第二天,两人便在圣清泊船的地方幽会。时值盛暑,白天他们在树林中铺设枕席,晚上就把船摇到湖心小岛上。所住之处,茶烟萦绕,清酒慢酌,翠管朱弦,尽娱尽欢。幽妍感叹地说:“我十五岁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风流之人,做过这样的风雅之事。”圣清也有同感:“世上没有闺中之秀能比得上胜儿的。”两人相见恨晚,终日缠绵,但彼此从来不说猥亵下流的言词。两人互相怜爱,互相敬重。幽妍动情地对圣清说:“从前我过秀州时,听见草庵里有老尼诵经的声音,曾突发出家为尼之意。只因身不由己而作罢。现在看你串珠缠臂,持戒精严,可称得上圣洁虔诚,我与你比起来真是相形见绌。如果我有幸十年不死,愿与你终生相伴奉事佛主。苍天可以作证。 “圣清听了她的话,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七月间,圣清赴南京应试,幽妍把他送到青溪。自圣清走后,幽妍每日都在期盼着他的佳音。屈指算来,圣清也该归来了,但却杳无音讯。过了九九重陽,到了他们约定回去的日子,可是圣清还不回来,幽妍只好先渡江回去了。自此以后,低迷憔悴,积郁成疾,衣带渐宽,已瘦得皮包骨。王修微见过幽妍,回去对人说:“我平生不知相思病到底是什么样,也不认识张圣清是何许,人,今天看那杨家姑娘可真够可怜的,由此才知张郎能使她生病,而病人又愿为张郎而死。如果张圣清再不回来,她就要干枯成木乃伊了。”圣清听说幽妍为他病成那副样子,赶快派人带着药品去探视。幽妍打开药包,涕泪交流。杨老太见后,竟设法断绝两人的书信来往,以致彼此音讯不通。 幽妍只好典卖首饰贿赂侍者,请桃叶渡的闵老先生代写书信,以表达自己的心意。自己则锁上屋门,拒绝会客,即使是王公贵族来求欢,幽妍也置之不理,逼急了,便拿起绳子举起刀以死相拒。杨老太恼怒益甚,失去人理,将幽妍打得死去活来。 圣清听说之后,深为幽妍不作负心人的气节所感动,便请侠客徐内史居间调停,弹压悍妇,使她不得无故索要高价,迫害幽妍。随后,圣清便交纳聘礼,将幽妍娶进家门。婚后,圣清带她去叩拜公公,也就是廉察使大人。廉察使没有责备他们,只是说了些祝福的话,希望他们早生贵子。幽妍未进张家门时,就身患重病,现在病势更为沉重,但她还是强打精神薰香浣衣,裁纸砚墨。圣清手书唐人绝句百首教她,她都能诵读上口,还能略知其大意。每当读到断肠离魂之句,便掩卷流泪。真是一位令人疼爱的美人儿。幽妍自病后,便持珠念佛,每日手不离珠,口不离经。 一天,幽妍忽然拿起镜子,一见自己的容貌,不觉拍案痛哭道:“胜儿薄命,就要完了。”又柔声细语地对圣清说:“请君自爱,千万不要为我过于伤心,以免招人笑话。我若九泉之下有知,来世当转为男子以酬报您。”又说:“我命在旦夕,住在大人的新宅里不吉祥,何不让我回到故居治疗!”春节将近,圣清辞别幽妍归家侍奉父母。圣清走后不久,幽妍的病情更加严重,弥留之际,侍儿问她有什么话要转告圣清,幽妍只是瞪目捶胸,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为壬戌年腊月二十七日。圣清听到凶信,狂奔入城,边哭边为幽妍入殓,又请来僧人为她做佛事。圣清不吃荤腥食物达二十余天。随后,圣清在龙华里为幽妍选了块墓地,将她安葬在那儿。幽妍生前就发下誓愿,要终生祀奉佛主,圣清便在她的墓旁修建了一间茅屋,供奉如来佛主,为她还愿。圣清又让人为自己雕刻了一尊紫檀木的幽妍像,放在座边或带在身上。吃饭睡觉时都先祝祷,而每次祝祷时都泣不成声。他常哭着说:“我想采来不死之药,乞来返魂香,让幽妍死而复生。”这当然都办不到,他便又想用金子为她铸像,用丝线为她绣像,请来画工为她绘像。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满意。他一直期望能有一位神仙道士能使死去的人重见天日,但他的愿望没能实现,不久自己也忧郁而死。 汝岂人耶 《情史类略》:叶某,是洞庭人,他到大梁经商,在那儿,迷恋上了一个名叫冯蝶翠的妓女。为了博得这位妓女的欢心,他罄尽钱囊,以致无衣无食,只好到人家为人推磨。 一天,冯蝶翠骑驴路过叶某的主人家,见叶某正在街头晒麦子,冯蝶翠翻身下驴,走到一条小巷里,让驴夫把叶某叫到眼前。叶某觉得没脸见她,便推辞不来。后经驴夫一再劝说,才勉强低着脑袋走到蝶翠面前。蝶翠见他那衣帽不整的样子,十分伤心,哽咽着说:“您是为我才搞成这个样子的呀!”于是,拿出二百两白银,送给叶某说:“你用这些钱买一身衣服买点礼品,来拜见我的母亲。”叶某收了银两,按照蝶翠所说,买了衣服礼品,去拜见蝶翠的鸨母。鸨母见他衣帽整洁,像个有钱的公子,便很高兴地让他与蝶翠见面。两人久别重会,欢乐自不待言。叶某临走时,蝶翠私下里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并对他说:“你走吧,给你这点钱,自谋生路去吧!”叶某拿了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自打见了蝶翠以后,叶某心中总是郁郁不欢,便终日泡在酒馆里,没几天的工夫,蝶翠送给他的银两便消耗一空,只好又去为人家磨米。一年后,蝶翠又与他相遇,见他还是破衣烂衫,很生气,斥责他说:“你这还算个人吗?大丈夫不想好好干点事,却甘心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苟且偷生!”随后,又把他叫到家里,送给他十镒银子,并对他说:“我已身无分文了,你如果还留在那里帮人推磨,我只好自缢而死,以断绝你的念头。”叶某为蝶翠的真情感动,发誓不辜负她的一片希望。便拿着蝶翠给的钱,买了一些布到陕西换了一批短衣,赚了两倍的钱。又贩药到扬州,获利数倍。经了三年商,挣了几千两金银。后来,他回到大梁,拿出一千两银子娶了冯蝶翠,两人白头偕老。 感叹立孤宅难 《武昌府志》:孙氏,是江夏的秀才郭惟一的妻子,她对公婆特别孝顺。天启辛酉年,惟一因父亲去世,悲伤过度而死亡。当时,孙氏才二十多岁,而且刚刚怀孕。她的大伯子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她,作为惟一的继承人。孙氏说:“我现在已经怀孕,如果生了女孩,再立继承人也不晚。”大伯子见弟媳不同意,便派仆人化装成妇人潜入她家,去窥伺动静。又打算贿赂接生婆在孙氏分娩时杀了她们母子。还没等下手,便让家人抓获,于是供出了实情。自那以后,孙氏严加防范,以备不测。一个月后,孙氏的预产期到了,她谢绝了别人的帮助,关上门窗,决定自己分娩。孩子降生时,她自己咬断脐带,并把孩子包好,放到床上,然后便昏倒在床上。孙氏的姐姐知道妹妹要生孩子,便跑来探看,但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开门,只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姐姐很焦急,就破门而人,一看,满地鲜血,妹妹躺在床上,毫无声息。姐姐忙让人拿来热水,给她喝了点,她才苏醒过来。醒后,孙氏给孩子取名为“炳”。 孙氏生炳时,与孙氏同村的毛氏也恰巧分娩,但毛氏生的是女孩。孙氏的大伯子硬说他们两人互换了孩子,竟告到官府。 负责办理此案的官吏见口说无凭,便验血辨真伪,结果证明那大伯子是诬告。惟一让他的大哥闹腾得几乎断了后,所以人们总是感到抚养遗孤太难。 当初,孙氏有个庶出的小叔子郭金藩,他的生母不想抚养他,孙氏便代她抚养,终于将他抚养成人。郭炳也成了秀才。 背夫不义 《宁晋县志》:司氏,是明末孝廉段嘉谟的儿媳,秀才段履吉的妻子。十四岁时,她嫁给了履吉,婚后,她恭敬地侍奉寡婆母,克尽妇道,对丈夫也彬彬有礼。结婚的第五个年头,履吉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不幸染病身亡。司氏闻听噩耗,悲绝仆地,滴水不进。后来,她考虑到寡婆母年事已高,两个女儿还小,而丈夫的遗骨又没运回,便强打精神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等到履吉灵柩运回后,段氏家族的人想霸占他的遗产,便谋划急速将履吉安葬,并让司氏改嫁。司氏知道他们的陰谋后,便骗他们说:“如果把履吉葬到野外,不便于去守墓,而且四时祭扫,妇人常出郊外也不合适,我想把他葬在房屋的旁边,早晚祭奠也顺便些。”族人听她这样一说,知道她守节的主意已定,便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但仍不死心,又派媒婆去引诱她。司氏说:“背叛亡夫不义,抛弃寡婆不孝,舍掉二女不慈,我不忍心做这种不义不孝不慈之人。如果你们不能容纳我,我只有一死了之。”于是,族人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后来,司氏的婆母瘫痪在床,司氏侍奉药饵,扶起扶坐,昼夜不离左右。三年后,婆母病故,她卖掉家产,为婆母办丧事,并把婆母和丈夫的遗骨迁葬到祖坟地。司氏十九岁开始守寡,守节五十余年,七十岁时死去。 就义盖愆 钱泳《杂记》:刘王氏,是陽湖人,长得很漂亮。先嫁给某氏的儿子,十七岁就守了寡。守寡后,又嫁给刘氏,不到一年,刘氏又死了。其族人又想让她改嫁,刘王氏哭着说:“我嫁两次已经没脸见人了,怎么还能嫁三次呢!”于是,便上吊而死。此时,无为县人吴盘斋担任陽湖县令,他亲自查看了尸体,证明是被逼自杀,便将逼迫刘王氏改嫁的人绳之以法。王氏死得虽然很贞烈,但她是二婚妇,按例不能请求有关部门表彰她,于是,人们就在她的墓碑上刻了一首诗来纪念她。诗是这样写的:分钗劈凤已联年,就义何妨晚盖愆。 鸠以换巢难择木,鹤经别调任更弦。 也同豫让传千古,莫恨苏章有二天。 究胜世间长乐老,几回生敬又生怜。 弃将谁归 《扬州府志》:洪钺,字廷武,如皋人。幼年时,与范存静的女儿订了婚。后来,范女身体瘫痪,卧床不起,连梳头洗脸都靠嫂子帮忙。存静见女儿病成那样,不愿连累洪家,便想退掉这门亲事。洪钺坚决不同意,他说:“姑娘虽然残废了,也是我的妻子,我要是遗弃了她,那她将嫁给谁呢?”于是,一再坚持要娶她。范家见此情形,也就高兴地同意了。 洪范两家住得很近,范女结婚后,她的嫂子每天都来帮她梳头,梳好头再回去。两家和睦相处,很是安宁。第二年,范女生了个儿子,取名为瓛。分娩后才三天,范女的病突然好了,步履无恙。后来,连生了五个儿子。 夫妇伦也病废命也 《凤陽府志》:戚昂,他家的祖祖辈辈都靠种地吃饭,唯独他本人舞文弄墨,作了京卫经历。为官期间,为一位收纳钱粮的官吏平了反,替一名士卒消除了祸患。人们都认为他才识过人。戚昂的儿子戚杰,进士及第,为人有操守,而且很廉洁,执掌官吏任用的职位十二年,但父亲死后,他却付不起运送灵柩回故乡的费用。戚杰少年时,与花氏女订了婚,可是,还没等结婚,花女就失明了。戚杰考中了进土后,花女的父亲觉得女儿配不上他,就请求退婚。戚杰说:“夫妇,是不变的常道;病废,是命中注定的。我如果不娶她,那她怎么办呢?”于是,便娶了花女。 白头花烛 《秋灯丛话》:程启元是淮安人,他的父亲曾在京城做买卖,与刘某结为儿女亲家。后来,刘某到蒲州作太守,因事被免了职;而程某也因贸易不利,家道衰落,不久便病故。此时,启元年龄还小,等到他年龄稍大些,竟无从得到刘家消息。启元自幼饱读诗书,但时运不佳,屡试不中,便在家里教侄儿们识字。他矢志不娶,六十岁了还独身一人。 再说刘女自从父亲被贬官后,家境一天坏似一天,不久,父亲便离世而去,她自己也只好寄居在天津尼姑庵,靠做针线活度日。在没出家之前,一些豪门贵族也多次登门求亲,她都一口回绝,一心等待启元。这一等就是几十年。在她五十九岁时,六十岁的启元才得知她的消息。启元赶到天津,将他们的情况上报了有关部门,请求让刘女还俗。天津令当即批准,让他们在政事堂举行了婚礼,并资助他们回乡的盘缠。两江制府欣羡这件事,上疏朝廷,请求表彰他们。他的奏章中有这样两句话:“订丝萝于黄口,谐花烛于白头。”意思是说他们自幼订婚,老了才结婚。朝廷见了他的奏章,批准了他的请求。 莺莺燕燕 《随隐漫录》:钱唐的范十郎有两个女儿,大的叫莺莺,小的叫燕燕,姐妹俩都是云间富户陆氏的小妾。莺莺早亡,燕燕和其他小妾一样,深受陆氏喜爱。后来,陆氏患病,家境衰落,所居的宅院全都卖掉了还债,只能栖身于守墓的房屋。小妾们见陆家一蹶不振,便纷纷各奔前程,只有燕燕不忍心离去,侍奉陆氏十多年。陆氏死后,她自卖自身为他安葬。 汪怜怜 《辍耕录》:汪怜怜,是湖州的艺妓,经历官涅古伯十分倾慕她。汪怜怜说:“您要是不嫌弃我出身卑贱,就以偏房待我,那种偷鸡摸狗的行为,我决不干。”涅古伯听了怜怜的话,便准备下彩礼,请了媒人,把她娶进了家门。 三年后,涅古伯病逝,汪怜怜削发为尼姑,但一些公卿大夫常到尼姑庵去纠缠。怜怜见此情形,便故意身穿破衣,弄坏面容,来断绝这些人的念头。最后,死于尼姑庵。 千万人中两人耳 《辍耕录》:赵碧澜是吴兴人,为宋代宗室。青壮年时,家道颇丰;到年老时,家境不佳。他有二个小妾,正当风华年貌,碧澜觉得自己无力养活她们,便让人把她们送走了。但她们回家后,都不嫁人,常送来酒肉佳肴,表示自己亲切的情意。 碧澜病重时,将一杯水倒在地上,表示覆水难收,并说:“请你们别再给我送东西了,从前,我割情忍爱让你们走,可是,你们却不忘我,常来常往,这只能增加我的烦恼。”第二天,两位小妾陪同父母一起来了,哭着求他说:“我们娘家每年可以提供费用来养活我们,希望您把我们留下,让我们终身当尼姑,来报答您的恩情。”赵碧澜见她们说得诚恳,便又把她们留了下来。 后来,赵碧澜去世,两位小妾果然削发为尼。碧澜有个寡女,衣食无着,小妾们也资助她费用,让她衣食不缺。四明的黄伯成先生曾写诗赞道:感之以诚感必深,应之以真应必捷。 真情一合了弗离,听我长歌碧澜妾: 碧澜亦是诸王孙,世殊事异老且贫。 少陵尚爱燕玉缓,况是当时真贵人。 春衣典尽春寒峭,二妾朱颜正姝好。 忍将罗带拆同心,懊恨浮生头白早。 珠钿翠靥幸仅存,此时犹及嫁夫君。 十二楼头燕子去,挥手不可留仙裙。 去妾相悲两相约,既去犹烦送肴酌。 主君讵忍覆弃之,见此翻令心绪恶。 一心专天天得知,忍著主衣还事谁? 遂携衾襆与俱来,后君死者当为尼。 碧澜堂下双溪水,使客往来岂知此? 不愿新欢恋旧恩,千万人中两人耳。 杨爱爱 苏子美《爱爱集》:爱爱,姓杨,本是钱塘一户娼妓家的女儿。性善歌舞,幼时学习胡琴,能通过它的声音熟悉它的曲调。十五岁那年的一天,她到西湖划船,采荷花,被金陵少年张逞看中,两人私逃到了京城。张逞家中资财雄厚,也通晓音律,于是,到了京城后,两人尽兴游玩。不论是皇帝常去的地方,还是人们罕至的道观,他们都驾车前往。京城雄伟的景观,没有不去的。他们在京城游逛了两年,张逞被父亲派人抓了回去。临行前,没来得及跟爱爱告辞,爱爱独自一人留在胡同里的客舍中等着他。 爱爱所住的客舍与我家毗邻,我与她也有些来往。一天,有人传说张逞死了,我到她的住所慰问她,爱爱悲伤地哭泣道:“这一定是胡说八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再嫁给他人。故乡道远,我也难能回去,就死在这里算了。”自此以后,她身穿素衣,不吃荤腥,每日呜咽啼哭不止,不再接触乐器。胡同里的妇人,想见见她,她关上房门不见。某些有权势的人倾慕她的美貌,想方设法要把她搞到手,但都白费心机。 杨爱爱肤白如玉,身段婀娜,好像仙女下凡。张逞离开三年后,爱爱忧思成疾而死。她的小婢女锦儿,现在还活着。她保存的爱爱手绣的香囊等物,还都焕然一新。 高义妇 《浙江通志》:高氏,余姚烛湖人。当初,与同村的张生订了婚。不久,张生因病双目失明,张家派媒人对高家说:“我的儿子不幸失明,你的女儿改嫁吧!”高氏的父母想这样做,但高氏哭着说:“男女一样,随时都有祸福,我的命里注定要这样,道义上不该有贰心。今天我的未婚夫眼睛看不见了,我要是遗弃他,日后他因此而受冻挨饿,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父母听女儿一说,觉得女儿的想法有道理,便让她嫁到张家。婚后,她精心照料丈夫,两人白头偕老。村里的父老很赞赏她的行为,称她为“义妇”。 夫死我可再嫁乎 《容城县志》:王璟的妻子李氏,很贤惠,对丈夫十分体贴关心。一天夜里,家中闯进了强盗,她怕伤害了丈夫,冒着被杀的危险冲了出来。强盗将她打晕。当她苏醒时,见强盗又要杀害她的丈夫,便伏在丈夫身上,愿意替他去死。强盗将她狠狠地打了一顿,鲜血流了满地。强盗走后,有人问她:“你为什么不怕被杀?”李氏说:“妇人活着,是因为有丈夫。我死了丈夫可以再娶,丈夫要是死了,我能再嫁吗?”乡里人都称赞她很贤良。 女独不能代夫死乎 《彰德府志》:杨氏,与王世昌订了婚。世昌的兄长世隆,因犯罪被抓进监狱,判了死刑。世昌考虑兄长是嫡长子,宗祀不能缺乏主持者,便请求替他赴刑。杨氏和父母商量说:“我生为王氏妇,死为王氏鬼,我的丈夫能替兄长去死,我难道不能替代丈夫吗?我愿意向朝廷申诉代丈夫死去。”父母虽然舍不得女儿,但见她志向已定,便不阻挠她,让她打点行装赴京陈述请求。主管官吏被她的行为所感动,免除她丈夫的死刑,并赐匾称她为“义妇”。 岂有妻鬻其夫者 《婺源县志》:吴氏,名娇,董村人。自幼端静寡言,不喜欢过分修饰打扮自己。长大后嫁给了平盈的方岳甫。这方岳甫不务正业,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吴氏百般劝说他也不听。一天,岳甫又同那些无赖聚在一起饮酒,同席有个叫方八郎的,与岳甫有仇,便乘岳甫晚上归家时,勾结同伙方细学把他绑到一个荒凉的地方,将他弄死了,扔到桥下。第二天一早,吴氏惊闻丈夫被人打死,嚎哭着奔到出事地点。随后,便四处奔波呼官喊冤,请官府缉拿凶手。八郎家中富有,但也怕偿命抵罪,就拿出钱财贿赂上下官吏,又诱骗吴氏,让她停止喊冤。吴氏拒绝后,他便下毒手想害她。吴氏看穿了他的陰谋,身藏匕首防范,还随身携带着银筷子,防他下毒。因此,方八郎的目的始终不能得逞。吴氏决心已定,无论如何也要让方八郎抵命,不然,决不罢休。她曾到有关部门要求惩办凶手,主管者劝她说:“你含辛茹苦陈冤几十年,远近都知道你的节义,你的心大家都明白,你的丈夫也可以瞑目了。何不让八郎多给你点钱,你就不再追究,那多好?”吴氏号呼道:“天哪!世上有丈夫卖妻子的,但岂有妻子卖丈夫的?”主管者被问得无言以对。 后来,吴氏因病死去,方八郎幸运地逃脱了法网。 夫妻躬身刈获 《扬州府志):李氏,是江都人,进士王玉藻的妻子,中丞李公植的女儿。李家本来居住在云中,后来迁居到扬州,李公植有九个儿子,其中有六个在朝中作官。李氏虽然生于豪门贵族,但从没有小姐的架子。自幼知书达理,明晓大义。嫁给王玉藻后,帮助他考中了进士,还以忠孝道义规劝丈夫。明朝末年,国家大乱,玉藻躬身行伍间,李氏典卖金银首饰交纳军费。她还鼓励丈夫说:“努力为国家效力,不要挂念家里。” 等到玉藻回归故里,朝廷中任职的多是他的故交,他们常写信招他出来做官。玉藻不答应他们,李氏也不因家里贫困劝他去做官。他们有一顷地,夫妻亲自下田耕种,他们曾在自己的房门柱上题了一副对联:羊求谊洽蓬芽润,梁盂心谐杵臼香。 人们莫不赞美李氏知义安贫,能支持丈夫成就志向。他们有个儿子,名叫方岐,也能遵循母训。 劝夫置妾 《宝应县志》:汤氏,是处士乔出尘的妻子,嫁给出尘三年没怀孕,她便劝丈夫纳妾。有人对她说:“你先等等,也许过两年就能生。”汤氏说:“我为乔氏妇,让乔氏无后,这是为乔氏的罪人,怎么可以呢!”出尘娶妾后,又多不孕;怀孕的,又生的是女孩。因此,出尘不断地更换小妾。当出尘纳妾时,汤氏为小妾买来首饰,做好被褥,还设宴招待宾客,请来喜乐班子,把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几十年来,和言善语对待小妾。几经周折,小妾许氏终于生了个男孩,取名演。一家如获至宝,汤氏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抚养。 出尘四十八岁时,汤氏因病故去,汤演十一岁,日夜哭闹不止,舍不得他的嫡母。处士孙枝蔚和程邃写诗赞美她。汤氏死后,出尘想提高许氏的地位,扶她为正妻,让奴仆改变对她的称呼。许氏不同意,哭着说:“不敢忘大母(丈夫的正妻》。 “由此可见,小妾们对她是如何感恩。 碎罢婚书 《海盐县志》:李云卿,是明代武官的长子;查氏,家中素受皇封,享受卿丈夫的俸禄,两家结为婚姻。后来,朝代改换,李云卿家衰败。查氏的父亲很后悔,便想解除婚约。他把李云卿骗到家,勒令他写休婚书。云卿无奈,只好听从他的安排。 云卿离开查府后,查翁把他写的休婚书拿给夫人看,正打开读时,查氏在后面看见了,一把抢了过来,将它撕得粉碎。 然后对父亲说:“缔结婚约时,是您作的主,怎么能因盛衰来改变婚姻呢?如果您一定要这样,我只有一死以谢李云卿!” 父亲大怒,斥责道:“我为你的一生考虑,你却违抗我,我没你这个女儿。”于是,把她驱逐出家门。查氏哭着离开了家,来到李家。过了几天,母亲舍不得女儿,派婢女给她送去鱼肉。 查氏不收,对婢女说:“既然决定作穷人家的媳妇,就当不怕吃苦,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于是,每天纺织刺绣挣钱来维持生活,毫无怨言。不久,查氏患病死去,云卿感念她的情义,终身不娶。 吾夫获生万死无憾 《休宁县志》:王氏,三槐里人,嫁给了西门的汪养粹。 婚后,她十分孝顺公婆。丈夫养粹身患重病,她割下大腿肉熬汁喂丈夫。经她的精心照料,丈夫的病有了好转。时值盛暑,她腿部的刀口溃烂,因担心有臭味熏丈夫,便常常用热水浇洗。 这样一来,腐烂得更加厉害,以致不可治疗。丈夫病好了,可是王氏却病得起不了床。她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祷告上苍说:“我丈夫获得了新生,我虽死无憾,只是希望上天降福于我的父母丈夫。”不久,便病逝了,年仅二十八岁。县令赐匾表彰了她。 天鉴女心 《仙居县志》:林氏,是郡丞林应麒的女儿。临海县的钱偔听说她贤惠能干,便托媒人为儿子钱灼求婚。订婚后不久,钱灼竟患了肌肉萎缩症,四肢也不能动。钱偔怕误了林氏的前程,写信给林家,让应麒为女儿另择人家。应麒不忍心这样做,拖延了十几年。此时,林女已二十四岁了,而钱灼的病却不见好转。不久,钱偔调到襄陽作别驾;应麒贬为泰安判官。钱偔又给应麒写来一封信,催他让女儿改嫁。应麒把钱偔的信拿给他的儿子元挺看,让他告诉姐姐寻个好人家改嫁。林氏责备弟弟说:“你读了多年的书,怎么这么不懂道理?他订婚前没病,订婚后患病,这是我的命不好。”于是便躺在床上,七天七夜滴水不进,想绝食而死。有人劝她说:“你也没跟他结婚,再另嫁有什么不可?”林氏说:“人最可贵的是心,心既已相许,身又别属他人,自己想想能不惭愧吗?我一定要嫁给钱家;如果再逼我改嫁,我只有死了。”家人知道她决心已定,便为她置办嫁妆,让她出嫁。林氏见家人妥协了,才开始吃饭。岂料,钱灼的病忽然痊愈了。于是,挑选了黄道吉日成婚。举行婚礼那天,钱灼束好衣带出来会见客人,面色泽润,比一般人还好许多倍。人们都说:“这是林氏的真情感动了上帝,才降福给他们。” 庆儿 《清代声色志》:嘉庆二十四年(公元年》,甘肃官府亏空的事被告发,六人遭逮捕。有两人关在刑部监审,本来监审期已满,却因仇家攻讦而被正法。有两项亏空数额较大,尚需继续追究审查。其中有两个人的监审期也将到期。当时韩桂龄先生为大司寇,怜悯他们因公挪用,想拯救他们而踌躇无计,不得已代出知单,嘱告同人幕僚尽力帮忙,合力而为。当初不过是想集得数千金,作为放宽期限的计策罢了。岂料正逢某处举行官家宴会,公卿大夫也都来了,一边饮酒一边看戏。当戏唱到高潮时,韩桂舲先生即将他的怜悯之意遍告同人。当时有个叫庆儿的小戏子正在左右为公卿大夫服务,听说此事即对众人说:“我虽然是个卑贱的戏子,却也懂得从善向义。闻听韩先生的一番好心善举,不意估量自己是否冒昧,也愿资助微薄之力,请以五百银两附后,不知各大人们是否肯于接纳和明鉴我的微薄之情。”说罢,便让管守戏班的人把自己的银两呈上。 众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想不到一个小戏子竟有如此侠义心肠,我们又当如何呢?”于是,在坐官人都慷慨解囊,即使有小气吝啬的人,也因为庆儿的缘故,竭力相助。顷刻之间,资助的数目已足够两人的亏空,于是使他们解脱于难。从此,庆儿的名声大振都城。大家都以见到庆儿为幸运。谁又能说戏班之中无人杰呢。 金少山 《清代声色志》:金秀山是戏剧界净角(花脸)的泰斗。他嗓音宏亮,字句清晰;能从丹田运气,郁折而成乐音。他和谭鑫培配戏最长,也最相和。谭鑫培依靠他就像左右手。金秀山在戏剧界也以前辈自负,视刘鸿昪和张毓庭等人都为后昪生,所以《碰碑》、《洪羊洞》等戏,除非谭鑫培演出,他才肯相配作搭挡。因为《碰碑》净角须除掉须生的儿子,《洪羊洞》净角须除掉须生的部将。如果刘鸿昪等人演出,即使是好言重金聘请,金秀山也不屑一顾。评论家都批评金秀山对于戏场太认真。然而,看看清朝末年的士大夫,一遇到平时的故人显贵,就总愿退居到他的弟子之例。那么,金秀山的风节气义就足可以使那些亡国的士大夫们感到羞愧了。 柳如是 《清代声色志》:河东君柳如是,名是,字蘼芜,本名爱,柳是她的托姓。柳如是长得丰姿逸丽,风度翩翩若惊鹤飞鸿,性情正直慧敏。她善于作诗,尤其长于近代七言体。书法也很好,得源于唐代书法家虞世南和褚遂良的墨迹。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嫁给了虞山蒙叟钱宗伯,从此名声开始显著。 原先城中有名叫徐佛的名妓,会弹琴,善于画兰草。虽然居处偏僻,然而四方风流才士常满她的室门。丙子年春天,娄东的张西铭以庶常的身份度假,路过吴江时停船垂虹亭下,换乘小丹前去拜访,恰好徐佛另有他适。徐佛有位女弟叫杨爱,比徐佛还要美艳,而且交谈典雅也有胜过徐佛的地方。张西铭一见倾心而把她带到垂虹亭,情意缠绵,难舍难分。杨爱于是心喜自负地说:“我虽生不逢辰,坠入尘埃,然而非如意郎君不以委身。如今三吴之地头戴簪缨的贵公子云集。富家膏梁纨挎子弟大多形同木偶。而帖括吚唔,侥幸靠科举及第的人,也不过都是伧父罢了。只有那些博学好古的旷世逸才,我方跟从他。正是所谓天下有一知己,死而无憾。况且所居盛泽本来是人贩子聚集的地方,又怎能长期愁郁地生活在这里呢。”这以后柳如是代替杨爱而出了名。 柳如是也曾对人说:“天下惟虞山钱学土方可称才。我非有才如钱学土的人不嫁。”恰好虞山钱学士钱宗伯丧偶,闻之大喜说:“天下竟有如此爱才的女子。我也非有才如柳如是的女子不娶。”钱门多狎客,都争相传递他的戏言。一直到庚辰年的冬天,柳如是方才和钱宗伯相遇。钱宗伯遂建造闻室,十天后即落成。钱柳二人席地而坐,围着酒垆畅饮而谈,一起送别旧岁月。柳如是有《春日我闻室之作》,诗曰: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已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巾莫)容颜独自看。 珍重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栅。 诗中表述了她结新去旧,喜极而悲,验裙之恨方殷,解佩之情愈切的心情。辛已年的夏天钱柳二人在芙蓉舫成婚。当时箫鼓遏云,麝兰袭岸,齐牢合卺,喜庆场面空前。三泖的官绅都前来贺喜,还有一些轻薄子弟纷纷投掷香彩之物。钱宗伯喜不胜收,遂吮毫濡墨,笑对镜台赋催妆诗一首。柳如是嫁给钱宗伯后,钱宗伯视为绛云仙姑下凡。因为仙好楼居,于是就依傍峰峦,在半野堂后建楼五座,极尽华丽。钱宗伯又题写了匾额“绛云楼”。绛云楼是钱柳的住处,也是藏书的地方。当时大江以南的藏书之家,没有比钱宗伯更多的。至此钱宗伯更加广购善本以及古玩雕刻艺术。箱橱之类的东西放在楼上,象牙书签以及字画室轴等都参差不齐地放在楼下。卧室内绣着花纹的帏帐笼罩着琼床玉寝。钱宗伯和柳如是朝夕相处,一起晶读古籍,常常争先石鼎搜联句,或薄怒银灯算劫棋。钱宗伯吟咏的爱好晚年更加笃厚。有时遇有图史的校对等,钱宗伯总是请问柳如是。每逢画眉之余,临文有所讨论。柳如是也总上楼翻阅古书。虽然书籍很多,但某书某卷柳如是信手取来翻视,往往百无一失。或者书中略有谬误,柳如是也能随即辨正。钱宗伯赏识她的聪明善解,因而更加爱怜和器重她。 清朝初年录用前朝耆老,钱宗伯进京应召,后经朝臣评议放还。从此他专事著述,柳如是侍奉左右。他们都喜好读书,放诞任性,所以登楼之客沓至而来。有时柳如是也戴着貂冠穿着锦靴,或身披羽衣应酬客人。否则背着笔墨走访朋友,饮酒赋诗。柳如是往往清谈似流泉,雄辩如利锋,即使英贤宿彦都不能使她屈服。每当这时钱宗伯又总有些不快地说:“这是我的高才弟子,也是良记妻室。”清室皇帝也曾戏称柳儒士。十年后绛云楼蒙受灾难,他们不得已搬到红豆村庄居祝每逢良辰佳节,都放舟湖山佳处,留恋唱和。看到他们的人都疑为是仙人下凡。其中,一次中秋节的时候钱宗伯带着柳如是出游并作诗说:绿浪红兰不稀愁,参差高柳蔽城楼。 莺花无恙三春侣,虾莱居然万里舟。 照水蜻蜓依鬓影,窥帘蛱堞上钗头。 相看可似嫦娥好,白月分明浸碧流。 柳如是也依韵和诗说: 秋水春山淡暮愁,船窗笑语近红楼。 多情落日依兰櫂,无际轻云傍彩舟。 月幌歌阑寻麈尾,风床书乱觅搔头。 五湖烟水长如此,愿逐夷鸱泛急流。 其他诗篇多附见于《有学集》,故不尽载。 柳如是曾生了个女儿,后来嫁给了毗陵的赵编修赵玉森的儿子。康熙初年,钱宗伯的儿子接他进城同祝柳如是则和女儿与女婿仍然住在红豆村。两年后钱宗伯患病,柳如是听说后离开红豆村进城侍候。不久,钱宗伯死了。柳如是在城中守丧也没有及时回来。先前钱宗伯和他的家族不相和睦,于是假托钱宗伯过去有负于他们。家族中的狡悍之徒聚集了百余人到钱宗伯的灵堂闹事。柳如是哭泣着说:“家有长嫡,义不坐受凌削。我尚有些薄资留着也无用,可以拿出来给大家以削除过去的积怨。”说罢便立刻拿出一千金给了他们。可是他们仍然喧闹不息。柳如是质问说:“你们想干什么?”一位家族中的人说:“昨日给的是夫人的钱财,不足以赡养族人。你们家华馆连云,肥田无数,为什么不能拿出一半来分给贫穷的人。”钱宗伯的儿子很害怕,不敢露面。柳如是寻思到他们的欲望无厌。 就像宋朝被迫割地一样,地不尽,元兵不止。于是暗中召集宗伯的至亲以及平素不错的邻居,又找了官府管理治安的人前来协商。协议书写好后,柳如是和众人盟誓说:“如果念及已往的恩德品行,就不要违背今天的话。”众人也都应诺。于是柳如是来到官府办公的地方,对族人委婉地说:“我的钱财都给了大家,实在不足为赠。明日再为大家摆酒席,尽其所有。府君的基业故然存在,我是不吝惜的。”族人方才散去。当天便杀猪宰羊准备宴席,通宵达旦。钱家宗族的人都来到钱府上。 柳如是让他们依次吊丧后列坐,然后让家人关好前门,自己方入室登荣木楼,好像要取东西似的。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如是出来,家人心中开始惊疑,上楼一看,结果柳如是投环自尽了,并在墙壁上写着:“齐心协力绑缚饮酒的人,而后报官。”钱宗伯的儿子见了和家人放声痛哭。绳索已在前一天预备在室中,于是拿出来全力绑缚凶党,因为已经关上前门而没有人能逃脱。时间不长官府来了人,穷治其罪,并把带头闹事的族凶押到狱中,依法处治。 河东君柳如是本来像是泥中的弱絮,后来结识和嫁给了钱宗伯。钱死后家遭不幸,如是从容殉义,以表示反抗家族宗人的欺侮,难道不是伟大的举动吗?钱宗伯开始认识柳如是时,已经是黝颜鲐背,鬓发斑白的老人了,而柳如是则满头乌发,凝脂玉体。新婚燕尔之夜,钱宗伯说:“我非常爱你的头发如云之黑,肌肤如玉之白。”柳如是则说:“我也很爱君的头发就像妾的玉肤,君的肌肤就像妾的乌发。”于是二人互相大笑。 所以当年的酬赠也有“风前柳欲窥青眼,云里山应想白头”的诗句。最近又见到《瓯北集》中题柳如是小像诗云:女假男妆访名士,绛云楼下一言契。 美人肯嫁六十翁,虽不须眉亦奇气。 妾肤雪白鬓云乌,伴郎白鬓乌肌肤。 肯同搽粉称虞侯,并陋持门胜丈夫。 扁舟同过京口泊,桴鼓金山事如昨。 何代青楼无伟人?可惜侬家货主恶。 早闻谯叟写降笺,不遣朱游和毒药。 妄劝郎死郎不应,妾为郎死可自凭。 褚公偏享期颐寿,毛惜终高节侠称。 三尺青丝毕命处,尚悲不死在金陵。 画图今识东风面,果然绝代红粉艳。 谁知腻粉柔脂中,别有爱民心一片。 君不见同时卞玉京,心许鹿樵事未成。 旋识贵人为弃妇,流离含泪画兰英。 曾又不见顾眉生,荣华曾擅横波名。 当其夫妇从贼日,捧泥涂面逃出城。 一样平康好姿首,青青终让章台柳。 由此可知,钱宗伯满心称道河东君为知己。河东君的诗稿,先前曾在书肆中见过,是惠山的韵香尼手录本。字既秀美,诗又淡雅。名士题咏很多,像“竹汀兰泉见亭”等均为制句。当时仓猝中没有来得及购买,被有能力的人取走。仅记得其中“夜起”二句是:“初月不明庭户暗,流云重叠吐残星。”可谓是真得初唐神韵的诗句。 卷七 情中缘 卷七 情中缘 负尸得妻 皇甫氏《原氏记》:刘生性格豪爽,胆量过人,年轻时,常在楚州淮陰县游历,与那些流氓地痞多有来往。他的邻居王氏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他蓄谋良久,想娶她为妻,无奈王氏见他不守本分,拒绝了这门婚事。过了几年,他因没有粮食吃;便去当了兵。兵役期满,他又回到了楚州,与那些昔日的朋友重新聚首。朋友们多年不见,煞是高兴,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骑马射箭,打猎婬娼。 一日,他们在一家酒馆喝足了酒,便摇摇晃晃地朝郊外走去。大约走到离城十多里的地方,看见一座毁坏了的坟墓,棺柩全暴露在外。众人在那儿逗留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到了酒馆,继续大喝。当时为夏季的夜晚,暴雨刚停,众人喝着喝着,便又胡闹开了。一位酒友满嘴喷着酒气说:“谁能拿个东西送到坏坟的棺材上,谁就是好汉。”刘生乘着酒劲高声嚷道:“我就能。”众人说:“你要是真能的话,我们明天摆桌酒席请你。 “大家说着,便找来一块砖头,把在座的各位名字刻了上去,让刘生拿去放到棺木上。众人继续饮酒,等他回来。 刘生拿着砖头,独自大踏步地朝墓地走去。半夜时分,刘氏来到了墓地。此时,弯月刚刚升起,微弱的月光下,见棺木上好像有一个东西蹲在上面,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亡故的妇人。刘生把砖头放在棺板上,背着那具尸体就回到了酒馆,众人正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忽然听到刘氏推门的声音,好像还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随之,门被撞开,刘生直入内室,在灯前放下一具尸体。众人一看,惊吓得非同小可,有的破门而逃,有的藏到桌子底下,有两个胆大的凑上前去一看,赞叹不已。那死妇面施粉黛,髻发半披,好一个绝代佳人。刘生说:“这就是我的妻子。”遂抱着尸体上了床,众人又惊又怕,早逃之夭夭。 到了四更时分,刘生突然觉得死妇口鼻微微有气息,仔细一看,她已苏醒了。刘生忙问妇人家居何地,姓名为谁。那女子说:“我姓王,因暴病身亡。但不知为什么能到这里?”刘生便把负尸经过对她讲了一遍,王女感激不尽,愿终身相许。 天还没亮,刘生便取来水为王女洗脸洗手,梳妆打扮,到这时,王女的病已彻底好了。天亮时,刘生刚到街上,就听人们纷纷传说:“王家女儿将要出嫁时突然暴病而亡,还未入殓,昨晚雷雨过后,尸体却没有了。”刘生便来到王家,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王氏一听,悲喜交集,遂把女儿嫁给刘生。 乡邻听说这事都感叹这是冥冥之中有契约,同时也赞佩刘生的勇气。 婢作夫人 《阅微草堂笔记》: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一户有钱的人家。强盗们手持利刃威胁家人说:“谁要敢喊叫,就杀了他! 况且现在大风怒吼,你们就是喊,别人也听不见,还不如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否则的话,就等于白白送死!”家人们看着明晃晃的尖刀,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这家有位做饭的婢女,十五六岁,平日睡在厨房里,因而没被强盗们发现。当她看到强盗进屋抢劫时,便偷偷地拿着火种,趁着夜色像蛇一样爬到后院,乘风焚烧积柴,放起火来,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全村男女老幼都被惊起,远近百姓都拿着工具来救火,众人聚集。火光下明如白昼,强盗们尽管拼力格斗但也没能脱身,全都束手被捉。事后,主人非常感激这位婢女,便想留她作儿媳。主人的儿子也赞同说:“她智勇皆备,将来一定能管好家业,就是婢女也没什么关系。” 主人见儿子也同意这门婚事,特别高兴,忙让人取来衣服首饰,给她梳妆打扮好,当日晚上就完婚了。主人说:“人多嘴杂,要是一慢,就要有人讲什么尊卑贵贱,孰是孰非难以说清,不免节外生枝。”不管怎样,这位婢女还真是个勇略过人的奇女子。 不娶七姨娶九姨 吴处厚《青箱杂记》:刘烨是龙图人,未及第时,娶尚书赵晃的大女儿为妻,婚后不久,妻子便病故了。他的妻子有两个妹妹,都没出嫁。后来,刘烨科举及第,而这时赵晃已经去世,赵晃的夫人便想再嫁一个女儿给刘烨。于是派媒人去向刘烨转达她的意思。刘烨听了媒人的话,说:“若是周武之德,则不敢为婚,如果说大禹之州,还可从命。”原来,刘烨不想娶七姨,而想要九姨。夫人问他为什么,并说:“俗话说‘薄饼从上揭’,你才及第怎么能对人家的女儿这样挑挑拣拣?” 刘烨说:“并不是我好挑剔,只是七姨相貌贫寒单薄,嫁给我不合适,九姨与我才般配。”于是,便娶了九姨。婚后,九姨生了七个儿子,皆官运亨通。七姨后来嫁给了关生,关生科场总不如意,两人生活困窘,晚年靠刘烨资助生活。 挑得花心片片新 《坚瓠辛集》:有位书生到花街游玩,见一位妓女在床帐前绣花,书生便上前挑逗,妓女说:“你能以针为题咏一首诗吗?如果能,我会让你玩得痛快。”书生一听,精神为之一抖,吟道:一寸坚钢铁作针,绮罗丛里度芳春。 若教玉手抽来急,挑得花心片片新。 妓女高兴地投进了他的怀抱。 十八年伉俪缘 《旷园杂志》:邢某,是湖州人,农家子弟。春天的一个夜晚,月明星稀,他倚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梅子树下,观赏夜景。 忽然,一阵轻风刮过,一位漂亮女子飘然而至,邢某喜从天降,便搂抱着回到了卧室,住了一夜。随后,往来更为密切,时间一长,竟住在邢某的家里,同吃同乐。邢某的父亲和妻子都能见到她,但外人看不见。据她讲,活着时是某孝廉的女儿,父亲因事被捕入狱,被押往会城囚禁,她也随同去会城,不幸途中染病身亡,看押的狱卒将她草草埋葬,就押送父亲一家往会城去了。后来,天降暴雨,尸体被冲出土外,遂暴尸原野。邢某前世为商人,经商途中路过此地,见女尸首裸露,便买了一具棺木把她安葬了。为了感谢邢某的恩德,特来相会。孝廉女自恃出身官宦,不拿邢妻当作一回事,视她为妾媵,而自己俨然是正妻。邢妻不堪忍受,但碍于丈夫情面,也只好忍耐。一天邢公对他的儿子说:“人鬼同居,不吉利,应该去城隍庙向神祈求办法。”邢某听了父亲的话,就来到了城隍庙。先祭祀了一番,然后把发生的事情讲述给神听,神计算了一下邢某与那女子的冥数,说:“你们该有十八年的伉俪缘分,只告诫她别打扰他人就行,不要让她离开。”从那以后,孝廉亡女与邢某就好像真正的夫妻,而邢妻则像是小妾。住了一年多,亡女生下了一个女孩,有时也让邢妻帮着照看孩子。亡女针线活很好,她要是高兴时,也做点缝纫、刺绣等活计。 后来,远亲近邻渐渐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说鬼魅总有一天要作祟,邢某听大家这么一说,又害怕了,便计划把她打发走。于是,又来到城隍庙,准备递状子请求神灵帮助。一位号称介臣的庙祝劝阻了他,当夜他便和介臣共宿一室。第二天早起归家时,竟把一把扇子忘在介臣的房中。等他到家时,亡女对他说:“您遗忘在介臣那里的扇子,我已替您取回了。” 一天晚上,亡女对邢某说:“我家离这不远,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怎么样?”邢某还没想好去还是不去,就像做梦一样来到了亡女的家,只见宅院壮丽,两个青衣女子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来到正厅坐下,厅内早已摆好酒饭,邢某很惊讶,但还没容他细想,便又同亡女一起回来了,到家时已鸡鸣月晓。 冥间一瞬间,人世已一夜了。 十八年后,亡女与邢某洒泪诀别,十八年姻缘由此了结。 带上绣金君卿 《夷坚志》:荆南某太守,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太守费了好大的劲,给她找了位未婚夫。就在要结婚的前夕,太守女梦见有人对她说:“那人不是你丈夫,你的丈夫是金君卿。”梦醒之后,她也没把梦境告诉他人,只是在绣衣带时,每隔一寸绣上金君卿三个字。她母亲看见了这付衣带,很是疑惑,便把这事告诉了丈夫。太守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遂去府中查询,大大小小的官吏查了个遍,也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太守夫妇便把女儿叫到面前,询问原因,女儿这才把梦中所遇告诉了父母。 不久,她的未婚夫果然死了。 过了半年,新峡州太守路经荆南,未到前,他先派人送来一封信,荆南太守拆信一看愣住了,原来这新峡州太守名叫金君卿。金君卿来后,荆南太守格外殷勤招待,今天一大宴,明天一小宴,让他在荆南盘桓了多日。当知道他妻子刚亡故后,便把女儿梦中之事告诉了他。金君卿辞谢说:“我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了,比贤女大一倍又多六岁,况且我妻子刚死,就是从礼义上说,我也不能这么做;”荆南太守说:“姻缘自有定数,你不能推辞。”遂强迫他们结了婚。三十年后,金君卿才死,他的后妻生了好几个儿子。金君卿是鄱陽人,官至“度支郎中“。 姜八郎羊 《北窗炙輠》:姜八郎本是平江县的富户,后来家道衰落,每日索债的络绎不绝。八郎无力偿还,便对妻子说:“我现在没什么好办法,三十六策,走为上策。”但又考虑带妻子不方便,便写下一封假休书留下,休书上说:“我往信州投奔老朋友,你别伤心,如果有合适的人家,你就嫁人。假如我将来有发财之日,再回来,那时,若是你还能留在家中,我当与你共享富贵。”临逃前,八郎心里想:我负债而逃,对不起这些人,假如我的事情能成功,他日还乡,欠一千缗钱的,我一定还他二千缗。于是八郎便趁着夜色上路了。 再说在信州道中,有一家客舍,主人是位老妇人,她在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群羊。有人想驱赶,忽然一人大声喝叱道:“这是姜八郎的羊,不要驱逐。”早晨醒来,老妇人觉得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恰好这时姜八郎来到她的客舍,向她问路,老妇人见他相貌不俗,便问他姓什么,排行第几? 姜八郎说:“姓姜,排行第八 。”老妇人一听,不由暗暗吃惊,心想:梦中听人说那群羊当为姜八郎所有,看来这人非同一般,将来必大富大贵。于是,便把他邀请进店,为他安排好住处,用好菜好饭招待他。过了一段时间,老妇人对他说:“我原来有个儿子,不幸早死了,儿媳见我年老可怜,便义不再嫁,留下来侍奉我。但我看她年纪轻轻,应该找个人体贴她,便想为她挑个上门女婿,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我看你的面相不是十辈子都贫穷的人,所以愿把她许配给你可以吗?”姜八郎说:“我很感激老夫人对我的厚爱,只是我家中已有妻室,不能再娶。”老妇人不答应,一定要他娶她的儿媳。姜八郎没办法,只好听从她的安排。 婚后的一天,新娘去地里摘菜,忽然看见一只小毛兔从她的面前跑过,她放下菜篮就去追赶,追了一会儿,她累得气喘嘘嘘,也没追上。当她不想追赶返身往回走时,那兔子又停下来了。于是她又追,又往回返,兔子又停,就这样反复了多次,新娘追到了一座山上。兔子上了山便钻进了一个石洞中,新娘也跟进洞里,找了半天,也不见兔子的踪影,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块闪光照人的石头。新娘把那块石头拿回了家,告诉了丈夫。 姜八郎一看说:“这大概是银矿石,一冶炼,果然炼出了银子。 姜八郎遂带着那冶炼的银子去信州寻访老朋友,可是老朋友已不知去向。从信州回来后,姜八郎想:听说信州多银矿,先前妻子发现的那个洞穴,不就是银矿坑吗!于是,就和妻子一起去开采,果然是一个大银矿。后来竟以冶炼银子致富。 八郎成了富翁后,仍念念不忘平江的前妻和所欠的债务,遂携带着妻子和老妇人又回到平江,准备把前妻接到新居同祝回到平江后,他马上召来债主,加倍偿还了所欠的钱。 这事想起来也很奇怪,八郎的后妻可怜公婆年老,义不嫁人,这是天下的高风亮节;而八郎临逃债时还发誓加倍偿还债务,这也足以看出他的品质了。姻缘会合,夫妇相逢,上苍也回赠善良的人。 错姻缘 《濯缨亭杂记》:明武宗正德年间,京城有一户姓王的人家特有钱,他的儿子与孙氏的女儿订了婚。订婚后不久,他的儿子便病故了。王氏害怕孙家隐藏聘礼,便秘不发丧,让媒人去欺骗孙家商定结婚的日期。其实孙家早就知道王家的儿子死了,但却佯装不知,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到了迎亲的日子,王家让女儿伪装成男子去迎亲,而孙家也让侄子扮作女子去王家。两家高高兴兴地办了婚礼。王家以为两个女孩子住在一块没什么事,也没多想,不料少男少女一见倾心,竟假戏真做,成了真夫妻。京城习俗,结婚三天后,媳妇和丈夫要同回娘家,两人来到孙家后,孙家就把王女留下了。王家见女儿迟迟不归,一打听才知弄巧成拙,反受了孙家的欺骗,但后悔也来不及了。遂到官府诉讼,官府主事者听完两家的讼词,拍案判道:“原告被告皆是欺诈罪,罚打五十大板。王氏的女儿既已成了孙家侄子的媳妇,那么,孙家的女儿也嫁给王家的侄子。”这桩错姻缘案一时传为奇事。 四娘有灵 《夷坚志》:临川的贡士张榉赴省会参加科举考试,当他走到玉道山中时,天已黑了,见路边有处小旅店,便住了进去。 临睡前,他掀开床垫整理床铺,却意外地发现床铺下有一幅绢画,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美人图。画旁题有“四娘”二字。张榉觉得很奇怪,便拿着画幅去问主人。主人说:“这不是我家的东西,近来文人墨客住店的很多,也许是哪位风流少年遗忘在这儿的。”张榉一听不是主人家的画幅,高兴得不得了,忙跑回卧室,凝神细看,直看得春心荡漾,情饥难忍,提笔写道:“捏土为香,祷告四娘:四娘有灵,今夕同床。”写完之后,就把画幅挂在墙壁上,又让店家拿来酒菜,对着画像独斟独饮起来。喝丁一会儿,便端起酒杯放到美人像的嘴边说:“能为我喝一杯吗?”话音未落,灯光下仿佛画轴上有人应声,并冲着他莞尔微笑。张榉喜不自胜,又连饮了几大杯酒。终于不胜酒量,醉卧在床上。不久,张榉朦胧中觉得有位女子躺在他的身旁,并使劲地摇晃他说:“我是画中人,为你的多情所感动,特来陪伴你。”于是两人抚接尽欢。天亮时,女子告辞而去。 临走时对张榉说:“我先到前边侍候,自此以后,张榉每住一店那女子都来陪伴。到了京城临安,那女子也跟了来,但她却从不肯说是哪里人氏,姓名叫什么。张榉见考期临近,便对她说:“你既然能显灵,就去贡院给我探看一下题目怎么样?” 那女子说:“这不行,那贡院有神人守备,巡察看护得很严,我无路可入。” 张榉考完试后,西归故乡,女子又追随如初。将要到玉山的头天晚上,女子惨然地对张榉说:“明天就要到我们邂逅之地了,到了那里我就得与你诀别。”说完,满脸泪水。第二天晚上,两人分别的日子到了,张榉拉着她的手说:“我尚未娶妻,希望和你一道回家,拜见母亲,以礼聘求你。”女子说:“以后我会与你结为伉俪,只是现在不行。您今年试场失利,明年将会结婚,到时候您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完,看了一眼张榉就走了。 张榉果然名落孙山,不久,便娶妻吴氏,妻子的容貌特别像画卷中的美女,而排行也是第四。一天,张榉和妻子开玩笑说:“媒人在说亲前,曾派画工画了你的容貌。”妻子不信,张榉便打开箱子取出画幅给妻子看,妻子惊讶不已,忙拿给娘家父兄看,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真是分毫不差,太像了。” 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 黄昌 《后汉书·黄昌传》:黄昌,字圣真,是东汉会稽郡人。 他当初任州文书时,他的妻子回娘家串门,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土匪,把她抢去卖了,后来辗转流落到蜀地,重新嫁了人,并生了孩子。 二十多年后,黄昌到蜀郡做了太守。一天,有位年轻人犯了法,由他母亲带着来找黄昌自首,黄昌听那妇人说话不像蜀地人,便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妇人回答说:“我本是会稽郡余姚地区戴次公的女儿,后来嫁给州文书黄昌为妻。有一次,我回娘家,路上被强盗抢去,几经转卖,后来卖到这里。”黄昌听了这位妇人的话,十分惊讶,把她叫到前面问:“你怎么能辨识出黄昌呢?”妇人回答说:“黄昌左脚心有块黑痣,他常说这是吉相,将来能官至郡太守。”黄昌当即把左脚伸给妇人看,脚心上果然有块黑痣。于是,夫妻相认,抱头痛哭,黄昌旧情难忘,又把妻子迎回家中。 君欲一箭射双雕耶 《摭青杂说》:在北宋都城汴京的孝感坊,住着一位姓邢的知县和一位姓单的推官。邢单两家相邻而居,且又沾亲带故,邢知县的妻子就是单推官的妹妹。单家有个儿子名叫符郎,邢家有个女儿名叫春娘,两人年龄相仿。当他们还在襁褓中时,双方的父母就为他们订了娃娃亲。宋徽宗宣和八年的夏天,邢带着家眷到邓州顺陽县去当县令,单也举家迁往扬州去等待补推官的缺。分手时两家约好,等邢、单二人这一任官期满了之后就回京城来给儿女完婚。 这一年的冬天,金兵大举南侵,邢知县夫妇两人都死于战乱,春娘被土匪抢走,转卖到金州的一家妓院。妓院的主人姓杨,春娘便改名叫杨玉。春娘自幼聪慧,十岁时就能背诵《论语》、《孟子)、《诗经》、《尚书),而且还能填词。这时,鸨母教她唱歌、跳舞,凡是歌舞技艺、各种乐器,只要稍加指点,便很快就能掌握。每逢王公贵族举行宴会,都请她去献艺,她还能应时就景地为旧曲填新词。春娘的容貌清秀俊美,举止也娴雅文静,从不与人打情骂俏,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所以不论是前任地方官还是现任地方官,对春娘都十分爱重。 单推官自从携带家眷渡江南下之后,官运亨通,不断地升迁,最后竟当上了尚书省郎官之职。由于北方沦陷,南北阻隔,他与邢家完全断了音讯,不知道邢家现在何处。 宋高宗绍兴初年,单家的儿子单符郎沾父亲的光,作了全州的司户官。这时,他在本州一起共事的同僚中,算是最年轻的一位。到了全州,在一次酒宴上,他见到了当地的名妓杨玉,他根本没想到这是春娘。符郎对杨玉一见倾心,十分爱慕,但是他虽然有心,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州司理与符郎的关系极好,他想给符郎提供方便,但又害怕本州太守,因为太守有令,州官吏不得与妓女交往。所以,符郎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两年后,太守任职期满,卸任归乡,又来了一位新太守,这新太守与司理是故知。于是,司理设置酒宴请符郎,只让杨玉一人陪酒侍候。等到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符郎便假装喝醉了,呕吐不止,司理便请他到里屋休息,并让杨玉在身边负责照料。 符郎乘此机会得以与杨玉一谐欢好,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欣喜之余,符郎问起了杨玉的身世经历,因为符郎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不像是娼家出身的人。杨玉听符郎问她的身世,很羞涩为难。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说:“我其实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并非杨氏妇人所生。”符郎便问她父亲的姓名官职,杨玉哭着告诉符郎:“我本姓邢,住在京城的孝感坊,幼年时便与舅舅的儿子订了婚。后来,我父亲调任邓州顺陽县令,全家也都跟着他到了顺陽。可是到那儿不久,便遇战乱,我父母都被金兵杀死,我却被虏掠到了这儿。”符郎听了她的叙述,心中暗暗吃惊,忙又急急地追问她舅舅家的情形。杨玉说:“我舅舅姓单,当时任扬州推官,他的儿子名叫符郎,现在也都不知道在哪儿。”说完,放声大哭。符郎到此时完全确认了眼前这个杨玉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春娘。便假装安慰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现在你穿的很漂亮,吃的也很好,又为人所看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杨玉说:“哪个女人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呀,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好男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即使是嫁个平民百姓,每天穿着布衣短褂,吃糠咽莱,心里也高兴,那她毕竟是个良家妇女,哪像我现在在这里迎新送旧,以卖笑为生,这心里是什么滋味?”符郎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便没有告诉杨玉他是谁。 符郎回到家中将发生的事情反复思考了一番:杨玉与他自幼青梅竹马,又是他的表妹,现在她虽然沦落风尘,也是不得已。她心中苦楚甚多,却对她的符郎怀有一片深情。所以,符郎决定竭尽全力把他的春娘解救出来。打定主意后,第三天他便摆酒席回敬司理,也只叫杨玉一人陪酒。这天,他不再与杨玉调情,而是神情庄重地问杨玉:“你前天说嫁个平民百姓也心甘情愿,我现在妻子正好去世,家中没有妻室,你能跟我吗? “杨玉听了司户的话,觉得太突然了,遂思忖片刻说:“能够脱离风尘,是我最大的愿望,但我有一点担心,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您娶了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难堪?再说,你将来带我回家,您父母是否会容纳我?请您写信先问问父母,再做决定吧! “符郎见她说得有道理,便给父母写了封信,把他怎样遇到春娘,以及想赎出春娘娶她为妻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春娘有个叔父,人称四承务,北宋末年,他渡江南下寓居临安,与单家时有往来。当符郎父母接到儿子的信后,便急忙来到四承务家,把春娘的遭遇告诉他,让他以春娘叔父的身分给朝廷写一张状子,说明春娘沦落娼家的情况,要求皇上开恩注销春娘的娼籍,让她从良与符郎结婚。单某此时为尚书省郎官,他把这个状子转奏给朝廷,不久,朝廷便发下公函,命令全州太守据此办理。同时单郎官还给全州太守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帮忙。 四承务带着朝廷发给全州的公函和单郎官致太守的信来到了全州,全州太守看了公函和信说:“这是好事,我怎敢不遵命办理。”可是日已过午,批准杨玉脱离娼籍的公文还没下达。司户疑有变故,便派人悄悄地去探听消息,派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告诉符郎:“太守家的厨子正在准备宴席。”符郎明白太守的用心,气愤地说:“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想拈花惹草。 “可转念一想,春娘既已沦为风尘女子,早就没什么贞节可言,就让这老家伙再风流一回吧,不然的话,他要从中作梗,也是麻烦的事。这样一想,符郎也就忍下了这口气。 这天晚上,太守果然把杨玉召来陪酒,还请了通判赴宴,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太守色迷迷地斜着眼睛问杨玉:“你马上就要做夫人了,拿什么报答我?”杨玉回答说:“我的整个生命都是您赐给的,你对我的恩情就像使我死而复生,我怎么也报答不了。”太守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虽然是这样,你总得给我点回报才行咽!”坐在桌旁的通判站了起来,正颜厉色地对太守说:“她过去是我们州的妓女,您怎样与她嬉闹都可以,而她现在是司户的妻子,您的所作所为当合于礼法。”太守听了通判的话,十分尴尬,嗫嚅着道歉说:“我不能忘记过去的情分,要不是通判提醒,我还不知道错在哪里?”于是,就让杨玉进入内室,和他的女儿们住在一起。然后,他又派人把司户、司郎叫来入席,四个人开怀畅饮,直到天亮才尽欢而散。 宴席散后,太守便来到官府,给杨玉的养父母发了一封公函,命令他们放杨玉从良。杨氏夫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便跑到官府,嚎哭着对太守说:“我们养了她十几年,在她身上费尽了心血,怎么现在说走就走,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让我们说一句呢?”这时,春娘出来对他们说:“我们夫妻相会,也是好事。我这十几年来虽然得你们恩养,但我为你们所挣的钱也足够你们养老用的。”那杨老太太仍哭闹不止,太守训了他们一顿,让人把他们轰出门外。随后,太守派州里主事的人把杨玉从他家内宅抬到官府,司户也一同召来,就在官衙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司理做媒人,四承务为主婚人。成婚后,杨玉恢复了邢春娘的本名。 婚后不久,符郎任职期满,他准备带着春娘返回临安。春娘对他说:“我失身风尘十几年,也蒙杨家夫妇养育关照,还有那些姐妹们与我情谊很深,现在我要离开此地远去,怕是这一辈子很难见到了,我想摆桌酒席请他们来话别,怎么样?” 符郎说:“你的事,州里的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隐讳的,摆桌酒席有什么不可!”于是,春娘就在胜会寺设了酒宴,邀请了杨氏夫妇及妓院的十几个姐妹。酒喝到高兴处,一个名叫李英的妓女突然拉着春娘的手对她说:“姐姐今天置身青云之上,而我还沉沦于粪土之中,没有出头的日期。”说完,就放声痛哭,春娘见她哭得凄凄惨惨,心里也不是滋味,便也跟着哭了起来。这李英在妓院中与春娘齐名,其歌舞技艺都是春娘教她的,俩人关系最好,平时以姐妹相称。春娘很了解李英,知道她针线活做得好,而且又有从良的打算,便说道:司户正缺一位作“针线活”的人,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跟他商量,只是平日里我们姐妹身分相当,现在怎么能居于我之下呢?”李英说:“我在众姐妹中,总是比你差一些,况且现在更是天壤之别,我怎么能不愿意呢?如果姐姐能帮助我从罗网中解脱出去,那真是功德无量的事,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假如司户身边要有一个做“针线活”的人,我去了,岂不比生人要好?咱们姐妹相知很深,绝不会有什么麻烦。”散宴后,春娘回到了家中,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符郎,符郎一听,连连摇头拒绝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妓院中弄出来,怎么能再来一个!”可是后来李英又不断地派人来催促,符郎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太守恳求。太守一听笑了,说:“你这是想一箭双雕埃我再成全你一回,来赎以前我对春娘不恭之罪。” 后来,符郎带着春娘、李英回到了临安。公婆见了春娘,相对痛哭。随之,他们又问符郎李英是怎么回事,符郎如实地告诉了父母。父母听后很不高兴地责备儿子说:“春娘是我们家的至亲骨肉,流落他乡,且又与你订有婚约,我们把她解救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你又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从妓院里领回家,这是不应该的。”符郎见父母责怪他,很惶恐,便想让李英改嫁。但住了一段时间之后,符郎的母亲见李英性格柔顺,做事利落勤快,竟喜欢上了她,便让她留了下来。一年后,李英生了个男孩,春娘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来看护他,符郎给他取名为飞英,字腾实。 等符郎全州司户任满后,又做过郡令县丞,每当他办事不如上司意,上司要责怪他时,一听说邢春娘和李英的事,上司就原谅了他,因为他们认为他懂得义礼。 宋高宗绍兴二十五年,符郎从夔州副太守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寄居在武陵。邢春娘和李英都在他的身边,每当对士大夫们谈起自己的家世,对邢、李二人的身世从不隐讳,人们都称赞他这是义举。 雄已将雌胡不知 《情史类略》:明宣宗宣德年间,在运河边的西河务镇上住着一对刘氏老夫妇,两人开了一家小酒馆,生活上可称得上小康之家,但有一点不尽人意,老两口六十多岁了,还没个孩子。 一个冬日里,下了一天的大雪,傍晚时分有一老一少父子俩来酒馆投宿,那少年模样俊秀。据老者自己介绍,姓方,本是京城禁卫军中的士卒,他的儿子乳名申儿,今年十二岁,他们父子是要回山东济宁老家,现在天下大雪,无法行走,不得不来这里借宿。刘公听后就让他们住了下来,还用酒食招待他们。 不料方公年迈体弱,在路上又受了些风寒,当天夜里就病倒了。申儿想为父亲请个郎中诊治,但盘缠已用完,拿不出钱来,申儿急得直哭。刘公见此情景,安慰了申儿几句,便亲自到镇上请来郎中,为方公把脉。方公吃了郎中开的药,并不见好,过了没几天,便死了。刘公为他置办了棺木,把他安葬在屋后的空地上。安葬了方公,刘公对申儿说:“我本想让你回乡找个亲戚把你父亲的棺柩运回山东老家,但又觉得你年纪太小,不方便,所以让你暂时在我家住着,等有人往济宁府走时你再一块回去怎么样?”申儿听了刘公的话,嗵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您老对我们父子的恩德,我今生来世都报答不尽,怎么能说离去的话,正好您老没有孩子,如果您不嫌弃,就让我作您的儿子吧!”刘公夫妇早有收养一个儿子的打算,现在听申儿这样一说,喜出望外,忙扶起申儿,以儿子相称,改姓为刘。刘公不忍没其本姓,就以他的原姓“方”作为名。 刘方对刘公夫妇克尽孝道,脏活累活抢着干,好吃的东西留给父母吃,刘公夫妇也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三口之家和和睦睦地过着舒心的日子。 就这样过了两年,突然有一天,天降暴雨。运河洪水猛涨,来往船只多被洪水吞没,人们在洪水里捞上来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虽然已经气息奄奄,但手里还死死地抓住一个竹箱子,刘公把他背回家中,给他换上了干爽的衣裤,然后问他是哪里人氏,为什么到了这儿?那少年说:“我叫刘奇,是山东人,三年前随父亲进京赶考,不幸京城流行传染病,父母都染病身亡,父母死后,我无依无靠,没有能力把父母的遗体送回老家,只好将他们火化,带着骨灰回乡。现在我乘坐的小船被洪水冲没,我的行李也荡然无存,已经没有回乡的办法了。”刘公听完刘奇的话,心中深表同情,便给了他一些盘缠,让他上路了。 刘奇走了一个多月后,突然有一天他又背着竹箱子回来了。他说:“家乡黄河决口,村里的房屋都被冲得片瓦不留,已无立足之地,希望刘公能借给我一块地安葬父母,而我可做牛做马来侍候您二老。”刘公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便与刘方结拜为兄弟。两人同眠共食,友情一天深似一天。刘奇自幼饱读诗书,他便利用空闲时间教刘方读书识字,刘方天资聪颖,长进很快。 转眼间过了两年,刘公夫妇染病过世,刘奇、刘方悲痛万分,如同死去自己的亲生父母,两人为老人操办了隆重的葬礼,又商量将三家老人合葬在一地。刘方的母亲当初葬在京城,因此,刘方特地去京城移来了母亲的灵柩,与父亲合葬在一块儿。 于是,三家之墓,鼎足而峙。 事情安顿好了之后,两人停了酒店,开办布店,生意越做越红火。镇上的有钱人家见这兄弟俩聪明能干,便派人上门来提亲,刘奇几次都想答应,而刘方则执意不肯。刘奇不知刘方打的什么主意,但又不好勉强,婚事只好搁浅。一天,刘奇见燕子在房梁上做窝,便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词: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咸毕竟巢还空。 刘方见了刘奇的题词,笑着吟咏了几遍,随后也提笔唱和道:营巢燕,双双飞,天没雌雄事久期。雌已得雄愿自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阅完刘方的唱和词,大吃一惊,心想,我这弟弟难道是花木兰吗?难怪他那么柔弱娇嫩,就是盛夏酷暑也都合衣而卧,现在从这词的意思来揣测,绝不会错。但又不好冒然询问,便假装不懂这首词的意思,让刘方再和一首。刘方又写道: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春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瑕,何事楚君然不识。 刘奇见了这首和词,脱口道:“原来我弟果然是女子。” 刘方一听,羞得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解释,刘奇又说:“你我情同骨肉,何必隐讳,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刘方紧皱眉头痛苦地说:“我家本来寓居京城,因母亲病故,我随父亲还乡,担心路上不方便,就让我作男孩子打扮。后来父亲亡故,但未能与母亲合葬,所以不敢改形,希望找到一块安身之地,将父母合葬在一处,再变换服饰。后来父母合葬的事办完,我便想向兄长说明,但考虑家业还小,我要是嫁了人,怕你独自难以撑持,所以迟迟没向你挑明。”刘奇说:“你我同床多年,恩爱如手足,我看你词中也有伴随我的意思,我也绝无再娶的道理。我们从前是兄弟,现在作夫妻,恩义两全,岂不是天作之合吗?”刘方说:“我考虑好久了,而且已打算好了,我们三家的先人都葬在这里,我如果抛下他们而去,’心里也不忍。如果兄长不嫌弃我,我愿做你的妻子侍奉在你的身边,共奉三姓香火。”当天晚上,两人分床而卧。第二天,刘奇去镇上请了一位长者做媒,选择黄道吉日先祭奠了三家先人之墓,然后成婚。这桩亲事轰动了镇里镇外,人们传为异事,遂将刘奇,刘方夫妇居住的地方称为“三义村”。 转转 王祬《补侍儿小名录》:赵王祬命令马彧出使燕国,大燕皇帝刘守光让韩定国招待他的饮食起居。当时,燕国有个名妓名叫转转,深受韩定国宠爱,每有酒席宴会都让她来陪酒。这次马彧来燕国也不例外。马彧一见转转,就为她的美貌所倾倒,酒席上常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韩定国明白他的心思,便对他说:“从前文公把季隗让给赵襄,伯符割舍小乔给周公瑾,这是名女奉名人。而现在转转则是一个歌妓,恐怕不值得贤者垂爱,希望你能作一首词,谈谈你的看法,然后我可把她奉送给你。马彧一听,忙让人拿来纸墨笔砚,挥笔作了一首《转转之赋》。赋的开头写道:玳筵既启,雅乐斯陈,雾卷罗幕,花攒锦茵,有西园之上客,命南国之佳人,貌逞婵媚,纵玉韵而倾国,步移缥缈,蹴罗袜以生尘。 定国见赋,便把转转送给了马彧,马彧归国时就将她带走了。 啭春莺 《西清诗话》:王晋卿有个歌姬,艺名为啭春莺,晋卿十分喜欢她。后来晋卿得罪了朝廷,被流放到密县,也就与啭春莺断了联系。在密县呆了几年,晋卿又被迁往汝陰。途中,晋卿在一处客栈里休息,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晋卿侧着耳朵凝神听着,继尔高兴地大叫:“这是啭春莺唱的歌。”便顺着歌声找去,果然是啭春莺。两人一见,分外高兴,晋卿即兴赋词一首: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今无古押衙。有足成之者,几天流落在天涯。万里归来两鬓华,翠袖香残空挹泪,青楼云满定谁家。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今无古押衙。回首音尘两沉绝,春莺休啭上林花。 不久,啭春莺又回到了王晋卿的身边。 天赐夫人 元好问《续夷坚志》:广宁的闾山公庙常显灵。庙里的神像狰狞可怕,庙外林木陰森也极令人心悸。就是白天来到那里,也是毛骨悚然。庙旁的人家都说那庙里半夜三更常有审讯拷打声,以致鬼哭狼嚎,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人们都宁愿绕路也不经过那儿。此时,任参知政事的梁公肃,他的家就住在这个乡的牵马岭。在他作举人时,曾和学友们闲谈鬼神的事,大家纷纷历数那些胆大的人怎么不怕鬼,欣佩得不行。梁公却不以为然,他说:“他们那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我能在天黑的时候到间山庙里去巡视一圈。”那些学友们听他这样一说,就怂恿道:“净吹牛,你根本不敢去,你说你敢去,那么用什么做证据?”梁公说:“凡是我到的地方,我都用个东西画个标记,这就是证明。” 第二天晚上,学友们一同来到闾山公庙,众人呆在庙门外,梁公甩甩袖子,大踏步地朝庙里走去,边走边画记号。当走到庙堂东侧的墙角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个人倚着墙壁站在那儿,梁公以为是鬼来了,便拿火来照,火光下竟是一位美丽的少妇,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其衣服和当地村俗式样大不相同。梁公走到她的面前,问她是哪里人氏,怎么在这里?可是妇人气息奄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公见此情形,便横下一条心把她背到了庙外,大家以为真是鬼物,便围着圈看守着。过了好久,妇人睁开了双眼,见人环绕在她的身边,便惊恐地大叫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梁公说:“这是闾山公庙。”随后大家就盘问她是人还是鬼,从哪里来?妇人说:“我是扬州人,家里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前几天是我结婚的日子,由迎亲的轿子把我抬往丈夫家,岂料走到半路狂风大作,将我刮到了这里。”学友们听了妇人的话,高兴地说:“梁公还没成家,天神从扬州给他送一位漂亮的妻子,这是冥冥之中有缘分啊。”梁公遂带着妇人回到了家,不久,他便科举及第,又过了十几年,则身居要职,作了大官。妇人为他生了好几个儿子。所以时人有“天赐夫人”的说法。金世宗大定二十年,梁公调任彰德路节度,朝中故旧仍有见到他的。 战后,梁姓的人很多,问他们的家世,多说是天赐夫人的子孙。 因须夙造 《槐西杂志》:己卯年在山西举行科举考试时,陶序东以乐平县令的身分任同考官,主管阅卷事宜。卷子还没送到时,阅卷的人们便在一起闲谈神仙鬼怪。陶序东对大家说:“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曾到南岳观光游玩。当他走到密林深处时,突然见到一位女子倚着石头坐在花下。这位朋友常听说神女智琼兰香的事,便以为遇到了神女,遂往前靠近。女子用绸扇遮掩着面孔说:‘我与你没有缘分,不要靠近我。’朋友说:‘缘自因生,不能从此种因吗?’女子说:‘因须前世造就,缘须双方汇合,不是一人想种就种的。’说完,便飘然而去。我的朋友认为她是仙人所化。”陶序东又说:“我认为情爱这种因缘,就是像那女子所说的一样;至于恩怨之因缘,则一人想种就种,却又当别论了。” 蝎子离婚 徐芳《诺皋广志》:明神宗万历年间,山东有个书生做了一碗面条,正准备吃,有人来把他叫走了。他走后,有个小蝎子掉到了面里,等书生办完事回来,饿得不行,也没看,就狼吞虎咽地把那碗面连同小蝎子一起吞进了肚子。从此之后,他便得了一种馋病,见了好东西就想吃,刚吃了又饿。如果供应不足,心里就搅闹烦闷得要死。为此他卖掉了土地房屋,但仍不够吃,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几乎奄奄欲绝。就这样过了两年多。这位书生有个妻子,是他患病前娶来的。妻子对他体贴入微,书生患病后,更是关怀备至。一天,书生看粮食已尽,家中断了炊烟,便对妻子说:“我贫困至极,但也不死,把你拖累成这样。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死了,你自己也没法活,何不乘我还在,早寻个人家,多少得点费用,让我饱餐一顿,你也有个归宿,对我也是恩赐。”妻子执意不肯。书生的馋病发作得更厉害了,便强撑着找到媒人,让她替妻子找个人家。妻子没有办法,只好听任丈夫安排,改嫁给一位富翁。书生得了几十两金子,高兴得不行,赶紧去买来好吃的饱餐了一顿。没用几个月,这几十两金子全花光了,书生又过起了吃不饱喝不足的日子。他原来的妻子见他可怜,便恳求富翁救书生一命。 富翁年岁已大,很喜欢新娶的年轻漂亮夫人,现在见夫人求情,不好拒绝,便派人把书生抬到外宅,让夫人早晚给他送饭。书生见有人供吃供喝,非常高兴。 一天,夫人给书生送来一碗肉。来时书生正好睡觉,而富翁又急着叫她,夫人便把肉放在书生的枕头旁然后走了。住了一会,当她又回来看时,只见一个几寸长的小红虫从书生的嘴里蠕蠕而出,钻进碗里吃肉。夫人惊叹道:“原来是这个东西在我丈夫身上作祟。”于是快步上前,一手堵住书生的嘴,一手去捕虫子。虫子见有人抓它,便急忙回来往书生的嘴里钻,但因夫人用手钳住了书生的嘴,虫子找不到缝,便到处乱撞。 家人听书生的屋里吵吵闹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赶了来。 大家一齐动手,把那虫子打死了。现在那小蝎子已长成了老蝎子,它的浑身上下都裹着浓浓的血,身上还有一根细丝一直连到书生的喉咙里。书生这才想起,那天吃面时好像有个东西鲠在嗓子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咽下去。可是从此之后,便得了馋病,闹得家破人离,原来竟是这东西做的孽。 蝎子出来后,书生的病逐渐痊愈,不再馋吃馋喝,而是一个劲儿地发愤读书,不久,便科举及第。富翁虽然也喜欢他新娶的夫人,但见书生仕途得志,便置办了厚厚的礼物把夫人送还给书生。书生也爱怜妻子勤劳贤惠,况且妻子改嫁又是他出的主意,而不是妻子自己的意思,再加上亲友从中撮合,两人又重为夫妻。后来,他们生了好几个孩子,受貤封(清制:职官以己所应得封诰,呈请改远授远祖及伯叔或外祖父母等,叫做貤封。——译者注。)我乡的商青斋,盛传其事。有人说,妇人之吉,从一而终;丈夫还没死,就另嫁,这不符合礼节。 然而,妇人的生命本属丈夫所有,卖身以顺从丈夫,供给丈夫吃喝,也是很可悲的,这是权变。既已另嫁他人却不忘原来的丈夫,像当初一样忠心伺奉,最后竟能杀死蝎子拯救丈夫的生命,这比那些别抱琵琶忍心易面的人强多了。书生的余年,都是妻子赐予他的,两人重新结合是很应当的。吃饭时不注意,几乎丧失性命,那些不讲卫生的人,应该以此为戒。 玉簪重合 《诚斋杂记》:汾陽有位女子名叫吴淑姬,还未出嫁,未婚夫就死了。未婚夫未亡时,吴淑姬早晨起来洗脸,头上的玉簪突然掉到地上折断了,不久,未婚夫便一命呜呼了。未婚夫死后,淑姬的父亲见她年龄尚小,便打算让她另嫁,淑姬不同意,发誓说:“如果玉簪能重合,就嫁人;否则,绝不再嫁。 “住了好久,淑姬见到书生杨子冶的一首诗,读后很喜欢,便让丫环用计又找了一卷来读,读了这一卷诗,很是欣赏,便想与杨子冶结为良缘,待她打开妆奁盒一看,玉簪已重合为一体了。遂把玉簪寄给子冶,两人结为夫妻。 不忘丐夫 《夷坚志》:邓州的晁氏,是一个大家族。据说,自汉朝以来,居住在南陽,先主刘备曾跟他们家借钱数万缗,诸葛亮为之担保,借钱时还立有债券,现在晁家还保存着它。宋高宗建炎二年,其家为胡兵所残,有的被俘,有的被杀,晁氏男女数百口,都往押解北上。到了汾州青灰山,被红巾军邵伯带人拦截,晁安宅的妻子某氏及女儿、奶妈都被邵的部下王生掠去。 后来,张丞相到陕蜀宣慰安抚战乱,邵伯全军投降,王生做了右军小将,遂与晁安宅妻同住在阆中。阆中有一座灵显王庙,晁妻每月二日都和奶妈一道去庙中烧香。一次,奶妈看见路上有个病乞丐,穿的破破烂烂,面容甚憔悴,奶妈走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回来告诉晁妻说:“有个乞丐,好像咱家的十一郎。 “晁妻一听,忙和奶妈去询问他哪里人氏,姓谁名何。一问,果然是晁安宅。晁妻不动声色,让奶妈取来金钗送给他,约好十六日再见面,并告诫他:“别换衣服,到时候相会。”晁妻又给了他二两金子,还对他说:“拿一两金子到宣抚司递状子,另一半用来买船放在某地等我。”安宅递上了状子,宣抚便派军吏去逮捕王生。正巧赶上王生出去打猎,晁妻便带着数千缗私房钱与奶妈、女儿跑到安宅的船上,顺流而下;离开了阆中。 王生家银财数以万计,晁妻一文未龋王生晚上归来,不见其妻,而逮捕他的文书又到了。王生环顾其家,见家中所藏的东西一样不少,便叹息道:素闻她是晁家媳妇,现在随她丈夫去了,这是常理。也就毫不介意。晁氏夫妇分离后,又复合如初,妇人不忘已成为乞丐的丈夫,大有古烈女之风,可惜不晓得她的姓氏。王生虽一介武夫,但也通于义理,这是很可喜的。 幼子认母 《异苑》:吕相,是河南人,娶了永兴的一位女子为妻,生了孩子还在哺乳期,就被公婆驱除家门。后来,吕相带着孩子路过永兴,见一群妇女正在一起耍笑,孩子扯住一位妇女便哭,吕相回头一看,认出是孩子的母亲,俩人又复为夫妇。 弹到伤心指半柔 《枣林杂俎》:赵昌龄说,长安镇某人,在临平山中读书,曾作歌妓诗,吟诵不已。不久,一位身穿白色绢衣的女子来敲门。某问她是何人,回答说,是素娥。某便让她坐下,女子遂赞颂某的诗做得好。某愧谢求她唱和,素娥即吟道:歌侧云鬟尚带羞,声声犹唱八甘州。 歌来无力眉常敛,弹到伤心指半柔。 肠断花前丝续怨,魂销月下梦陪愁。 惹人无赖轻归去,今夜谁能伴锦裯。 某戏请她陪宿,素娥笑着答应了,便拉着某来到她的卧室,某环顾室内,见家中物品都为白色,某在那住了几夜。临走时,素娥送他说:“如果想我,可随时来。”某自此以后,诗思日进,但秘不示人。 宿世冤家五年夫妇 《画墁录》:彭汝砺是饶州人,宋英宗治平年间状元,宋神宗熙宁中期为江西通判,妻宁氏。时有洪州盐米仓主管曾氏死于任上,其妻宋氏长得很有姿色,彭想纳她为妾,但因宋氏有孝在身,而未能如愿。十二年后,彰竟如愿以偿。宋氏有姿色,彭则随遇而安,但终成眷属。 有人说,宋氏在这十二年中,曾嫁过一个朝廷命官,而彭汝砺不知道。宋哲宗绍圣年间,彭汝砺调任九江,病重将死之际,让人拿来纸笔,大家都以为他要写佛经颂语,谁知他却写了这样几句话:“宿世冤家,五年夫妇。从今而往,不打这鼓。” 写完,投笔而逝。 瑶台第一妃 黄蛟起《西神丛话》:张士诚战败后,便将美妾、珍宝聚集在一处,关上屋门,准备烧掉。美妾共有八位,其中一位最漂亮、最聪慧的叫徐姬,号称瑶台第一妃。她乘大家离觞诀别之际,偕同一位老妪携带着珍奇宝物逃了出来。走到周太王长子泰伯的唐庄时,天色将晚,便想借宿在邹氏的家中。邹氏是位寡妇,老妪将其情况告诉了邹氏。邹氏说:“我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若能做我的儿媳,就可以隐藏她,否则的话,就赶快离开,不要牵连我们。”徐姬不得已便答应了。当天晚上,徐姬就和邹氏的儿子结了婚。然而此时徐姬已怀孕三个月,其子长大后随邹家姓,靠母亲的资产起家。徐姬晚年修建了一处大院,号曰“徐堂”。 梦中蹑鞋插花 《夷坚志》:孙巨源与李邦直少年时同期参加科举考试。 宋神宗熙宁年间,孙巨源镇守海州,李邦直则为海州副通判。 通判厅与郡园接邻,孙巨源的小女儿常去园中游玩,李邦直每次望见她都一直盯着好久。后来,每当出去听到她的声音,就下车小便。邦直的妻子韩夫人从窗户中窥见多次,盘问李邦直是什么原因,李实言相告。一天晚上,李邦直梦见自己来到后园,看到孙巨源的小女儿,跟在后面,赶不上,紧追她,踩着了她的鞋,并把花插到她的头上。刚梦到这,就突然惊醒,遂把梦境告诉了韩夫人。韩夫人深为悲伤,说:“簪花者,说定之象;鞋者,谐也,您将娶孙氏,我快要死了。”李邦直说:“思虑过多,故入于梦。怎么能有这等事!”不久,韩夫人果然死了。过了一段时间,李邦直便托媒人去向孙巨源求婚,孙大怒道:“我与李是同窗之交,年纪相仿,怎么能做我小女儿的丈夫呢!”李邦直听了这话,不敢再提及此事。 后来,孙巨源调回京城为翰林学士,患病将死,有宾客来看望他。孙便对他谈起小女儿一直未出嫁的事,客人说:“现在的士大夫没有人能比李邦直有贤才,为什么不把女儿嫁给他?”孙巨源说:“李邦直好是好,只是与我女儿年龄不相配。 “客人说:“只要嫁给他就是,干吗问那么多。”未及绸缪,孙巨源就离世而去。其家竟把小女嫁给了李邦直,后封为鲁郡夫人。李邦直为孙巨源作墓志说:“三女,长大嫁与李公彦,二在室。”大概写墓志时还投成为孙家的女婿。李邦直的行状(文体名称,记述死者生平行事的文章。——译者注。)是由晁无咎撰写,文章中有“再娶孙氏”等语。 醉中生子 《西溪丛话》:杨氏是华世桢的偏房,孝廉华祖勤的祖母。 世桢少时狂放不检点,到壮年时尚未有儿子,便卖掉了千金的产业,娶小妾来为他生儿子。杨氏年纪大了,不得华世桢宠爱,尽干一些打扫房舍的活,不能侍寝。一天晚上,世桢喝得酩酊大醉,误以为她是别的宠妾,便与她上床,遂怀孕生下了椿枝。 华世桢大为恼火,拿他们当猪狗对待,杨氏也被赶出了厨房,备尝艰苦,三十年也没见到华世桢一面。然而杨氏视为当然,只勤于纺织。椿枝长大后,也努力耕作,铢积寸累,才得以娶妻,而世桢始终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让他们母子住在院北的破屋子里,不曾给一寸布半块钱。世桢死时,再也没有其他的儿子。椿枝只带了少量的钱财到各地做买卖,但家业却因之而兴盛,他有六个儿子,二十多个孙子,祖勤为孝廉,其余的皆明一经。杨氏寿至一百零一岁。 禽鸣得偶 《枣林杂俎》:海盐人沈某,家中贫穷而他又游手好闲,每日在野外听鸟叫,并摹仿之,酷像。因而人们常让他陪酒娱乐。一次,有位商人把他带到姑苏,在姑苏的线店里,沈某又学鸟叫。姑苏一家富人让僮仆到线店去买线,去了好久也没回来。待僮仆回来时,富人便训斥他。僮仆说:“店主听人学鸟叫,没人卖货,所以我才晚回,并不是我想晚。”富人问:“学鸟叫的人是什么样子?”僮仆便把他的容貌描述了一遍。富人便让人把他叫他家中,一试,果然不错,遂把他留在家监所。 富人有间空房子,常闹鬼,便让沈某住在那里。第二天天亮时,沈某还没起床,家监推门进去一看,沈某还在酣睡。沈某醒来后说:“夜里有位身穿白衣的人对我说,尽以遗物送给我。” 家监很吃惊,忙打开室中埋藏的金窖一看,全都刻着沈某及富人女儿的名字。富人没儿子,仅有一个女儿,于是把女儿嫁给了沈某。 此妇当大贵 吕道生《定命录》:唐初,博州茌平人马周,少孤贫好学,为州助教,因嗜酒触犯了刺史达奚,遂拂衣而至京城长安。在长安,他住在一家卖锤子的妇人店中,住了几天,他想找点事做,妇人便把他引见给中郎将常何。唐太宗贞观三年,马周代常何上书,所论二十余事,皆符合于时政。太宗大为赏识,问是出自谁人手笔,常何说:“是马周。”太宗便立即召见了他,拜为监察御史。卖锤的妇人,属相家李淳风,袁天罡当初都见过她,看她的面相都很惊异,私下里议论说:“此妇当大贵,怎么在这种地方?”马周作官后,竟娶她为妻。几年后,马周升为中书令,此妇为夫人。 门前一株倒枣树 刘敬叔《异苑》:临海的乐安县有一个名叫章汛的人,二十多岁时突然身亡,死了几天,尚未殡葬,他却又复活了。他告诉家人:“我死后,名籍被录入天曹,在天曹主事的是我的表兄,他对我格外照顾,经他斡旋,我得以返回人世。与我同时被收入天曹的,还有一位少女,我们同时站在门外听候处置。 后来她见我被遣返人间,知道我有亲朋帮忙,便哭着取下三只金钏以及胳膊上佩带着的各种饰物,让我替她转送给主事者,以求遣返人世。我见她样子可怜,便带上金钏等饰物去为她求情。过了好久,传话的人才出来说:‘秋英的事已办好,将把她和你一同遣返人世。’秋英,就是那女子的名字。于是,我们两人一道离开了天曹,结伴往人世间行走。我们走了很远的路,直走得脚痛难忍,迈不动步。此时,天恰好也黑了下来,我们见路旁有一个很像客舍的小窑洞,但却没有主人,我俩实在走不动了,便在里面住了一夜,并做了夫妻。我曾问秋英的经历,她告诉我:‘姓徐,家住吴县乌门,门前对着一个水塘,房门口还有一棵歪脖子枣树。’早晨醒来,我们便分手回家,于是就双双地复活了。” 章汛死前是临海护军府的官吏,这时,他专门向上司请了假去了江苏吴县,在乌门,他按照秋英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徐家。 进了徐家,他便与主人寒暄叙谈,并问秋英在哪里。主人说:“我家女儿秋英从不抛头露面,你怎么知道她伪名字?”章汛便把昔日陰间相识一事告诉了主人,只是未提做夫妻那一节。 当初秋英复活时,也和家人说起陰间的经历,与现在章汛所说一丝不差。为了进一步验证真伪,主人便让家里的婢女轮流出来见章汛,章都说不是秋英,等真的秋英出来,两人一见就如同故知。秋英的父亲见此情形,慨叹道:“这真是天意呀!” 于是把女儿嫁给了章汛,婚后生有一子,取名为“天赐”。 何惜一女 刘世庆《世说新语》:周浚在安东执政时,一天,出去打猎,正值天降暴雨,便来到汝南李家避雨。李家是个富户,而那天恰巧男主人不在,只有女儿络秀在家。络秀听到门外有贵人驾到,便与一位婢女在院内杀猪宰羊,做了几十个人的饭菜,招待周浚等人。事事做得有条不紊,听不见杂乱的人声。周浚偷偷往院内一看,只见一位女子在操持家事,容貌俊美异常。 周浚见后心生爱慕,便等其父兄归来时,求她为妾。父兄不答应,络秀说:“家庭都将衰败,还吝惜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若能和贵族连姻,将来或许更有好处。”父兄闻听此言,遂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生了伯、仁两兄弟。 血袽何在 《情史类略》:明朝南安人萧某,自幼失去双亲,成年后娶陈氏为妻,寄居在其叔父家中。她的叔父残暴狠毒,常常辱骂怒打他们,后来竟打算把他们双双卖掉,来减少家中人口。 遂借故用斧子砍伤了萧某的左臂,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袖。 萧某知其不能容纳他,便离开妻子逃往他乡。临别时,萧某把染血的衣袖割为两半,每人保存一半,留作他日重逢的信物。 萧某离家以后,便来到襄陽、江陵一带;以制木桶木盆为业,漂泊流浪,聊以糊口。刚离家肘,他还常思念妻子,但一想起叔父的暴虐,便心生愤恨,时间一长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萧某离家外逃时,妻子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他走后,妻子生下了个男孩,便靠织布缝衣解决母子的生计,在艰难困苦中,妻子毁坏面容以保持贞节。儿子长大后,叔父对他也歧视,不许进学堂读书,陈氏便自己教他识字,这孩子也很争气,学习十分用功,有时还偷听邻家孩子的塾师讲学。由于孩子自己奋激努力,终于在二十一岁时,考中了进士,并任为某县县令。 明世宗嘉靖十三年,萧子升为江陵太守。因为自幼失父,所以每当想起父亲便心怀悲戚,有时竟想辞掉官职云游各地寻找父亲。这年夏季的一天,他的母亲隔着帘子往外看,正好一位制器匠光着膀子在堂下干活,臂膀上还有一块大疤痕。陈氏心生疑惑,忙叫童仆去问工匠是哪里人。工匠回答说是南安,并讲述了遭叔父嫌弃,丢下妻子离家出逃的往事。陈氏听说后,便亲自去问他:“你的沾血衣袖在哪?”工匠大吃一惊,问道:“太夫人怎么知道?”陈氏便回屋把自己保存的一半拿了出来,工匠也取出自己的一半,两块合而为一。夫妻相认,登堂大哭。陈氏忙派人把儿子叫了回来,对他说:“这位工匠就是你的父亲。”儿子慌忙后退,跪拜在父亲膝下。遂替父亲沐浴更衣,摆酒设食,满城为之欢欣。 定婚店 杜复言《续怪录》:唐代关中杜陵人韦固,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想着早点娶妻成家。但他每次求亲总是不顺利,婚事一直没着落。唐太宗贞观二年,韦固到清河游历。途中,投宿于宋城城南的一家客店。同住的一位房客为他介绍前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并约好第二天在客店西侧龙兴寺门相见。韦固求亲意切,斜月尚挂在天边就去了龙兴寺。到那一看,有位白发老人倚着行囊坐在台阶上、对着月光翻书。韦固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竟不认识那书上的字。韦固问道:“请问老父读的是什么书?我自幼勤学苦读,字书没有不认得的,就是那西方的梵文我也能识,只是您这书上的字我未曾见过,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笑着说:“这不是世间的书,你怎么能见得到呢? “韦固问:“那么,这是一本什么书呢?”老人说:“这是一本幽冥之书。”韦固又问:“幽冥之人怎么能到这里?”老人说:“是你来得太早,不是我不当来,况且我们幽冥间的官吏皆管活人的事。现在每天道上走的人,都是人鬼各占一半,只是你认不出来罢了。”韦固问:“那您管哪些事?”老人说:“我专管天下的婚配案牍。”韦固听了老人的话,高兴地说:“我自幼成孤,常想早娶,来为先人繁衍后代,可是这十多年来,我多方求婚,终不遂意。今天有人约我见潘司马的女儿,这事能成吗?”老人说:“成不了,你的妻子才三岁。当她十七岁时,才能进你家门。”韦固问老人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老人说:“装的是红线绳,是专门用来系夫妻脚的。即使是有仇的人家,或是贵贱悬殊,或是天涯海角作官,或是不同地域不同籍贯,只要用这个绳子一系,就永远也分不开了。现在你的脚已与那三岁女孩的脚系在一起了,你还向其他女子求亲有什么用!”韦固问:“那我的妻子现在在哪,她的家是干什么的?”老人说:“就是店北卖菜的老太婆的女儿。”韦固问:“可以见到她吗?”老人说:“那卖菜的老太婆姓陈,她常抱着女儿来这里卖莱,你跟着我走,我当指给你看。”天亮时,约定的潘家人却没来。老人便合上书拿起行囊走了,韦固紧跟在后边。他们一起走到菜市,见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抱着三岁的女孩走了过来,母子俩穿得破烂不堪,样子也极难看。 老人指着那个小女孩说:“这就是你的妻子。”韦固生气地说:“我把她杀了可以吗?”老人说:“这女孩命里注定要大富大贵,还要因你的儿子而受封邑呢,你怎么能杀了她呢!”说完,老人便不见了踪影。 韦固回到家中,越想越愤怒,便磨了一把小刀,交给随身奴仆说:“你向来办事干练,能为我把那个女孩杀了吗?事成之后,我赏你一万贯钱。”奴仆一口应承下来。第二天一早,奴仆就带着刀来到菜市口,在人多拥挤之时慌忙给了那女孩一刀。刹那间,菜市大乱,他便乘机逃跑了。回去后,韦固问他:“刺中了吗?”奴仆回答:“开始我想刺她的心脏,可是人多一乱,我没扎准,只给了她眉心一刀。”。 后来,韦固又多次向人求婚,终不能成功。十四年后,韦固受父亲的恩荫,做了州刺史的参相。州刺史名叫王泰,他让韦固兼任司户掾,专管司法事务。王泰见韦固有干才,便将女儿许配给他,王女当时约十六七岁,长得很漂亮,韦固甚为惬意。然而王女在眉心处常贴一花钿作为装饰物,就是洗澡睡觉也不拿下来。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韦固有一次便再三逼问她,妻子潸然泪下,说:“我是郡守的侄女,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先前我父亲曾是宋城县宰,死于任上,当时我尚在襁褓中,不久,我母亲和哥哥也先后去世。我们家有个庄子在城南,我的奶妈陈氏便带我住到了那里。那庄子就在一家客店附近,奶妈靠卖菜维持我们俩人的生计。奶妈怜爱我,一时一刻也舍不得丢开我。三岁那年,她抱我去市中卖菜,忽然有个歹徒朝我眉心刺了一刀,遂留下疤痕,我只好用花钿遮盖。七八年前,我叔叔到卢龙做从事,便把我接到身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后来,就以女儿的名义嫁给了您。”韦固听了妻子的话,心中砰然一动,问:“你那奶妈是不是一只眼睛看不见?”妻子说:“是的,你怎么知道?”韦固说:“行刺的人就是我唆使的。 “妻子说:“这太奇怪了。”于是韦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妻子。两人觉得其姻缘真是天定,遂更加恩爱。 后来,韦固有了个儿子,取名为韦鲲,长大后作了雁门太守,韦妻也因此被封为太原郡太夫人。韦固的奇异婚事逐渐被外人知晓,人们都认为陰间所定之事,谁也无法改变。宋城的县宰听说这件事后,便把韦固当年所住的客店题名为“定婚店“。 夫妇易履 《尧山堂外纪》:宋朝末年,彭城有个程万里,他是尚书程文业的儿子,十九岁那年,因受父亲恩荫,被录为国子监的生员。时值元军大举南侵,朝野上下为之惊恐,程万里向皇帝上书,奏献战、守、和三策。因直陈己见,触怒了当朝宰相,宰相便想找机会治他的罪。程万里闻听风声便逃出临安,直奔江陵。还未到汉口,就被元军的大将张万户抓获了。张万户赏识他的才干,便把他带到兴元,还将俘虏来作婢女的一个汉族女子许配给他。元军的统制官对他说:“这是宋军一位将领的女儿,名叫玉娘,将领镇守嘉定,城破后一家人全都死了,仅留下这一个女儿。”成婚之夜,万里和玉娘各自述说流离漂泊的经历,同病相怜,感情极为融洽。 婚后三天,玉娘从张府出来,见万里泪痕满面,知道他又在怀念故乡,便劝他道:“看您的才能品学,绝不是久居人下的,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逃离这罗网呢,而甘心被人奴役?” 万里没有答话,怀疑是张万户派她来试探,他认为妇人远没有这种见识。第二天,他便把玉娘的话告诉了张万户,万户大怒,欲惩罚玉娘,后经妻子劝解,才作罢。但玉娘对丈夫的行为毫无怨色,万里就更加怀疑。当日晚上,玉娘又用头一天说的话劝说万里,言辞更为恳切。万里仍以为是张万户以她为诱饵,因此,天亮时,又把玉娘的话告诉了张万户。万户就把玉娘卖给他人作妾,答应给程万里另娶一位。万里自此才明白他辜负了玉娘的忠告,但后悔已来不及了。玉娘临走的时候,留给丈夫一只绣花鞋,而拿走了丈夫的一只旧鞋,来作为他日重逢时的信物。 从此之后,张万户把万里看作心腹,什么事都跟他商量,对他一点不加防范。张的信任给程万里创造了逃跑的机会,他终于找了个空子偷了匹好马日夜兼程逃回了南方。到了临安,正值度宗刚刚即位,优先录用先朝大臣的后代,程万里便上书说明了情况,便被任命为福清县县尉,后来他一直升到闽中安抚使的职位。 南宋亡国后,程万里率领全城守军投降了元朝,元朝廷提升他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万里当初被羁留所在的兴元县属陕西行省管辖,玉娘就是在那里被卖给人家做妾的。万里上任后,便秘密派家仆去寻访玉娘的下落。 且说玉娘被卖后,便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全都用线缝合起来,死也不让主人污辱她。这样过了好久,主人也没办法。后来玉娘便乞求主人让她出家当尼姑,主人见她已无回心转意的可能,就放她去了,玉娘就来到昙花庵修行。程万里派来寻找的人经过多方查寻,找到了昙花庵。到了昙花庵,他便拿出当初玉娘送给万里的绣花鞋摆弄,庵里有个尼姑正在念经,见了绣花鞋大吃一惊,忙问家仆这鞋怎么到了他的手中,家仆便把这鞋的来历说了一遍:尼姑一听,忙走进卧室拿出一只旧鞋来。 家仆一看,正是主人对他描述的那只鞋,于是认定这就是玉娘。 遂跪在地上,向玉娘转达主人的意思,准备接玉娘到陕西任所。 谁知玉娘听后却摇了摇头说:“这两只鞋既然已经复合,我的愿望也就实现了。我出家已经二十多年了,对尘世间的一切早已不感兴趣,请你回去转告你家主人,好好做官,不要再惦念着我。”家仆说:“我家主人心里一直想着您的情义,发誓除您之外,绝不再另娶,请夫人不要推辞。”玉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回屋去了。家仆又请一位老尼姑再三帮助劝说,但玉娘始终不肯出来。家仆无奈,只好拿着那两只鞋回去向万里交差。 万里见玉娘不肯回到他身边,便以陕西行省的名义发出公函,命令兴元府的官吏以礼迎玉娘出庵,然后送到他的任所。 于是,这对分别二十多年的夫妻又破镜重圆了。此时,两人都四十多岁了。玉娘因为自己年纪已大,不能生育,便为丈夫买了几个妾姬,使万里有了两个儿子。 芙蓉屏 李祯《芙蓉屏记》:元朝至正辛卯年间,真州有个名叫崔英的书生,家里很有钱,他从小就擅长书画,在当地小有名气。 成年后,受父亲的恩荫,被朝廷委任为浙江温州永嘉县县尉,于是他便带着妻子王氏赴永嘉上任。 途中,经过苏州的图山时,船靠岸休息。崔英买来牲、酒等祭祀用品,先到山上的神庙中祭了神,才回到船上吃饭。船主见他们饮食用的器皿都是金银制成的,遂起了恶心。当天夜里,乘崔英夫妇睡熟之机,把崔英捆好沉入水中,而将婢女仆人全都杀掉。随后,对王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因为我的二儿子还没有老婆,我想让你作他的媳妇。他现在有事到杭州去给你们成亲。你现在既然是我们家的人了,就不用害怕了。”说完,就将崔英的物品收拢到一块,据为已有。此后,船主就以儿媳称呼王氏,王氏也假装答应,并殷勤地照顾船主一家,显得很顺从、体贴。船主很为得到这样一位儿媳而感到高兴。王氏慢慢地和船主一家混熟了,船家也就不再防备她。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赶上中秋佳节,船家摆上酒饭,一家人豪饮痛醉。王氏便乘他们熟睡未醒,悄悄上了岸。走了大约二三里路的光景,王氏突然迷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见芦苇丛生,一望无际,不知道路在哪里。此时,王氏又急又怕,急的是找不到路,怕的是船家追来,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尽力狂奔。跑了好久,天渐渐亮了,她远远望见前面林子里有处房屋,就急急忙忙跑去敲门,等到打开门一看,竟是一座尼姑庵。 院主问王氏为什么来到这里,王氏骗她说:“我是真州人,公公在江浙一带做官,全家便随他一起来到了任所,到了任所不久,我的丈夫就死了。我寡居几年之后,公公见我年轻,便把我嫁给了永嘉的崔县尉作妾,县尉的妻子凶悍暴戾,动不动就把我打一顿,我在他们家吃尽了苦头。最近,崔县尉离任回乡,船停在这里休息。因逢中秋,全家设宴欢聚赏月,大娘子让我去取金杯来斟酒,我不小心,将金杯掉进了江里。大娘子见我弄掉了金杯,大为恼火,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没办法,我就偷偷地逃到了这里。”院主问:“娘子既然不敢回船上,而家乡又远,孤苦一身,将投奔何处安身?”王氏没答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于是院主又说:“这里为偏僻荒凉的江边,人迹罕到,你若能割舍尘世的情爱,修身养性,那就披上黑衣,剪去头发,出家为尼吧!在这里,你每日伴着禅床佛灯,吃些淡饭蔬食,随缘以度岁月,岂不比作人家的宠妾要好吗?世上的俗人们活着有受不尽的苦恼,死了还要结下报不完的冤仇,何苦呢!”王氏拜谢道:“出家为尼正合我意,请您收下我。”于是,就在佛像前剃了发,院主为她取法名“慧圆”。 王氏自幼就颇通文墨,所以来到尼庵不到一个月,就很好地理解了佛经内典,为此,很受院主赏识。以后,不论大事小情,都征求王氏的意见才去做。王氏宽厚仁和,待人善良,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自从来庵之后。每天都要在白衣观音面前拜上几百次,秘密诉说自己的心里话,祈求观音保祐。即使是隆冬酷暑也不间断。祈祷完毕,她就回到内室去静坐养心,人们在室外很难见她一面。 就这样,王氏在庵里过了一年多。一天,突然有人来庵里还愿,院主留他吃饭,吃完饭他就走了。第二天,他又送来一幅水墨芙蓉布施给院主,院主把它挂在门屏上。王氏一见,就认出是丈夫崔英的手笔。她忙向院主打听这幅画的来历。院主说:“是一位施主布施的。”王氏问:“施主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以什么为生?”院主说:“就住在本县,为顾阿秀兄弟,以撑船为业,听说他们常在江上抢劫,不知是真是假。 “王氏又问:“他们常到这里来吗?”院主说:“很少来。” 王氏默默地记住了这些话,便提笔在芙蓉屏上写了一首《,临江仙)词,抒发自己的情感,词中写道:少日风流张敞笔,写生不数黄筌。芙蓉画出最鲜妍。岂知娇艳色,翻抱死生冤。粉绘凄凉余幻质,只今流落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 庵中的尼姑们不知道她的境遇,所以都不晓得她这首词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苏州城中有个叫郭在春的文人,有事来庵中,他见到这幅画和题词,觉得文笔精致,意境深邃,便把它买下来带回去赏玩。此时恰逢曾在朝廷作过御史大夫的高纳麟,退职寓居苏州,因高纳麟平生最好收藏书画,郭庆春便把那幅画屏献给了高纳麟。高公一见爱不释手,便把它挂在内馆里,好随意观赏,但却没打听这画是怎么来的。住了几天,忽然有人高叫卖四幅草书,高公出门一看,这四幅草书写得清劲不俗,其字的风格颇似以狂草著名的怀素。于是,高公便问卖字幅的人:“这是谁的手笔?”回答说:“是我自己写的。”高公一听这话,不禁仔细打量他,只见这人气度相貌不凡,遂断定他不是平庸之辈,便又问起他的姓名住处。不料,卖字幅的一听问起这话,脸上就现出凄凉痛苦的神色,愁眉不展地告诉高公:“我叫崔英,字俊臣,家里世代居住在真州,因为享受父亲的恩荫,作了永嘉县尉,在我带妻子赴任途中,经过此地,由于我不小心,遭到船主暗算,我被沉入水底,妻子小妾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幸亏我自幼熟悉水性,潜入水中,估计船主已经走远了,我才上了岸。上岸后,我全身衣服都湿透了,一文钱也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走投无路。后来我发现岸边不远处有一间房子,我便投奔了那儿,向主人求救。主人看我可怜,拿出衣服让我换上,给我端来食物让我吃,临走时还送给我一些盘缠。我问路进了城,就到当地官府报了案,请官府缉拿强盗。主事的官吏让我等着听消息,可是我整整等了一年,还没有结果。我没有办法生活,便靠卖字来度日。不敢说这字写得怎么好,得到高公赏识,真感惭愧。”高公听了他的话,很同情他,说:“你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的确没什么好办法,我看你不妨留在我家做塾师,教我的孙子们写字,可以吗?”崔英高兴地留了下来。高公便把他请人内厅饮酒。崔英进厅一看,厅内挂着一幅他画的芙蓉屏,睹物思人,不禁流下泪来。高公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对着芙蓉屏流泪。崔英说:“这是我的手笔,我被害时这幅屏装在船上的箱子里,怎么现在在这里?”高公说:“这是不久前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崔英又吟诵屏上的题词,说:“这画上原来并没有题词,不知是什么时候题上的,可是奇怪,这竟是我妻子的手笔。”高公问他:“你怎么知道是你妻子题的词呢?”崔英说:“我认得她的笔迹,而且这词的意思分明是指我们的遭遇,这肯定是我妻子所作。”高公听后沉思片刻,说:“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为你捕捉凶手。你先别张扬。”于是,就让崔英住在他家里。 第二天,高公叫来郭庆春,悄悄地询问那幅芙蓉画的来历。 郭庆春说:“我是从尼姑院买来的。”高公便让他去尼姑院婉转地打听一下这幅画是怎么来到庵里的,又是谁题的词。过了几天,郭庆春来告诉高公:“这幅画是本县船主顾阿春布施给尼姑院的,尼姑慧圆题的词。”高公得知这一情况后,便派人对院主说:“高夫人喜诵佛经,但无人伴读,听说你院的慧圆师傅深通佛理,悟性尤高,所以夫人想请她到家中帮忙。”慧圆现在已是院主的智囊,院主舍不得放她走,就委婉地加以拒绝。慧圆听说这事后,却很想出去,打算利用机会来报仇雪恨。 她便反复地向院主请求,院主见她执意要去,也就只好同意了。 几天后,一乘轿子把慧圆抬到了高家,高公让她与夫人同住一室。住了两天,高夫人便问起她的身世,她哭着诉说了自己的冤仇,还特别提起顾阿秀施舍的芙蓉画和她在画上题词的事。她告诉夫人:“强盗离这儿不远,请夫人禀告高公。假如能抓获强盗为丈夫报仇,就是我自己去死也毫不遗憾。”慧圆来到高家,高公还没让她与丈夫见面,所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丈夫还活在世上。夫人把慧圆的话转告给高公,高公让夫人好好照顾慧圆,悄悄劝她留起头发,并叮嘱夫人这事暂时不要让崔英知道。 高公安顿好慧圆,便派人调查顾家的住址,还摸清了顾阿秀兄弟俩的行踪,但由于时机不成熟,没敢惊动他们。半年后,进士薛溥化以监察御史的身分来苏州巡查,溥化本是高公旧日部下,高公知道他办事干练,就把这事交给他办。溥化出其不意地闯入顾阿秀家,将他们一网打尽,崔家的财物尚在,就连任命崔英为永嘉县尉的公函也找到了,只是不见王氏的下落。 人赃俱在,顾氏无可抵赖,当审问他交代王氏的下落时,顾阿秀说:“本来想留她做我的二儿媳妇,不料她找机会逃跑了,现在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儿。”溥化遂将顾氏兄弟处以极刑,又把崔英的财物归还给他。 惩办了凶手,找到了任命文书,崔英便要告别高公赴永嘉上任。临行前,高公把他叫到面前,对他说:“你稍住两天再走吧,我看你孤身一人离去,心中总觉得很难受,等我给你做个媒,你娶了妻子再去也不晚。”崔英辞谢说:“我和我的糟糠之妻同甘共苦了好多年,现在不幸流落他方,生死未卜,万一苍天垂怜我,我们也许还有重逢的那一天。所以,重新继娶一事,实在难以从命,请大人谅解。”高公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说:“你的行为这样高尚,上苍一定会保祐你。既然你打算这样做,我也就不勉强你。只是你答应我让我为你略备一席饯行的酒宴,喝了饯行酒再起程吧!” 第二天,高公设酒宴为崔英送行,那些郡中官员和地方上的知名人士都聚集而来。宴会开始后,高公举起酒杯,对在座的各位郑重宣布:“老夫我今日为崔县尉了结今生的良缘。” 宾客们都莫名其妙,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时,高公让人把慧圆请了出来,然后对大家说:“这就是崔县尉的妻子。” 崔氏夫妇做梦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重逢,不禁抱头痛哭。高公这才把崔氏夫妇离而又合的故事从头到尾对大家讲了一遍,并拿出芙蓉屏来给大家看。客人由此才知高公前面所说的“了今生缘”是出自王氏的题词,而慧圆则是王氏后改的法名。在座的宾客无不赞颂高公的美德。高公又送给崔英夫妇一婢一奴,崔英上前拜谢了高公,便赴任去了。 崔英永嘉县尉的任期满了之后,他便带着王氏返回家乡,经过苏州时,他们顺路来看望高公,岂料高公已经离世了。夫妇二人闻此噩耗,放声大哭,就像死去父母一样。于是,他们便在高公墓前设水陆斋祭奠,祭祀了三天三夜才离开。 卷八 情中灵 卷八 情中灵 绿衣人 吾衍《绿衣人传》:甘肃天水的赵源,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妻室儿女。元朝延裕年间,他到浙江钱塘求学,住在西湖北面葛岭之上。他的住地附近,是南宋丞相贾似道的旧居。赵源独居无聊,所以每到晚上便倚着门框看夜景,或到门口散步。 一天晚上,赵源又到门外闲逛,忽然看见一位身穿绿衣,头结双鬟的女子从东款款而来,年纪不大,。约有十五六岁。虽然没有盛装浓饰,但姿色过人。赵源盯着她看了好久。第二天晚上,又见到这位女子。一连几天,每到傍晚,女子就姗姗而来。 这天傍晚,那女子又来了。赵源问她:“小娘子家居何处,为什么每晚都来这里?”女子含笑作拜答道:“我家与你是邻居,只不过你不认识我而已。”赵源试着挑逗她,没想到女子竟慨然应允。当天晚上就留下来与赵源一起过夜。两人鱼水相得,亲昵无间。第二天一早,女子就辞别而去,到了晚上,又翩翩而来。就这样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过了一个多月,彼此感情更为深厚。赵源很想知道这位自己喜爱的小娘子姓甚名谁,家居何处。但女子不告诉他,说:“你只管有一位漂亮的妇人就行了,何必要问长追短!”赵源不死心,还是一个劲儿地追问。女子无奈,便说:“我常穿绿衣服,你就叫我‘绿衣人’吧!”却始终不肯透露姓名及居止所在。赵源以为她可能是富门豪族的婢妾,夜晚出来与人幽会,或许恐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执意相瞒的。因而,对她也就信之不疑,更加宠爱。 一天晚上,赵源饮酒过量,开玩笑地指着她的绿衣说:“这真如《诗经)所言,‘绿呀衣呀,绿上衣黄下裙’。”绿衣人听了这话,面露惭愧之色,好几天晚上都没来。等她再来时,赵源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绿衣人说:“本想与你白头偕老,不料你却把我当婢妾看待,让人心里觉得不大舒坦。所以多日不敢到你的身边。然而现在你已知道了我的心思,我就不再隐瞒,请允许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诉你。其实,我与你是老相识了,今天,若不是至情相感,怎么能到现在这一步。 “赵源忙问因由。绿衣人神色惨然地说:“你能不难为我吗? 我其实不是世间的人,也不是要施祸于你的,是命中注定应当如此,因我与你过去的姻缘未尽。”赵源很吃惊地说:“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非常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绿衣人说:“我本是宋朝丞相贾似道的侍女,家居临安,出身良家。 因自幼善下围棋,十五岁时便以棋童的身分进贾府侍候贾似道下棋。每当贾似道退朝归来,安闲自在地坐在半闲堂,必定叫我去陪他下棋,我很受他的宠爱。那时,你是贾家的男仆,专管煎茶。我因为主人献茶,有机会到了后堂。你那时年轻貌美,我一看见你,便心生爱意,曾把丝绣钱包乘人不备时扔给你,你也用玳瑁做的胭脂盒回赠我。我们彼此虽然都有情有意,但内外防范甚严,不能满足心愿。后来,我们的行为被其他仆人察觉,他们便向贾似道进谗言,于是,我和你都被赐死于西湖断桥之下。如今,你已再世为人,而我仍在陰间作鬼,这难道不是命吗?”说完,呜呜咽咽哭个不止。赵源也为之感动,沉默了好久,才说:“果真如此,那我与你便是再生姻缘了。我们应当更加亲爱,以补偿前生之不足。”自此以后,绿衣人就留在赵源的馆舍,不再离去。 赵源平素不善下棋,绿衣人就认真教授他,所传全是妙法,没多久,那些平日以能下棋著称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了。绿衣女闲来无事,便对他讲些贾似道的轶闻趣事。因这些事都是她亲眼目睹,所以讲得栩栩如生,真实翔荆她曾讲过这样几件事:一天,贾丞相倚楼闲望,婢妾们都在旁边侍候。这时,恰好有两位头裹乌巾,身穿白衫的年轻人,乘小船由湖登岸。一婢妾看见那两位少年,情不自禁地夸赞道:“这两个年轻人可真漂亮啊!”贾丞相回过头来,看了看她问道:“你想嫁给他们吗?要是愿意,让他们交彩礼把你娶去。”婢妾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不久,贾丞相让人捧来一个盒子,又把婢妾们叫到跟前,对她们说:“这是纳聘的彩礼,你们打开看看。”婢妾们认为是什么宝物,可打开一看,竟是那位婢妾血淋淋的脑袋。 婢妾们知道这是杀鸡给猴看,吓得战战兢兢。 贾丞相曾贩卖食盐,而且数额巨大,约装几百艘船的数量。 一位太学生作诗说: 昨夜江头涌碧波,满船都载相公鹾。 虽然要做调羹用,未必调羹用须多。 贾丞相听说这首诗后,就派人把那位太学生抓了起来,交给官衙审讯,判他为诽谤罪。 贾似道还在浙江西部推行公田法,按官阶大小限定置田数量,肥沃的土地都被官府压价收购,百姓深受其苦。于是有人在路旁题诗道:襄陽累岁困孤城,豢养湖山不出征。 不识咽喉形势地,公田枉自害苍生。 贾似道见了这首诗,恼羞成怒,限令下属刻日捕捉题诗人。 捉到后,将他斩首示众了。 贾似道曾让家人供一百个和尚、道士吃斋饭。所施数目刚足,又来了一位身穿破衣的道土。主管施斋的人因其所施数目已够,不肯让他进门,但这道士执意不肯离去,不得已,施斋的人就在大门口给了他点东西吃。道士吃完,就把斋钵扣在桌子上,然后扬长而去。当施斋者去拿那只斋钵时,却怎么也掀不动。他又叫来几个人,也照样无济于事。没办法,他只好去禀报了贾丞相。贾丞相觉得奇怪,便亲自来看个究竟,要说也怪,他一伸手,那斋钵就掀开了,只见钵内有两句诗说:得好休时便好休,收花结子在绵州。 由此始知那道士是真仙降临,而凡人不识。然而谁也不明白那绵州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唉,谁知有漳州木绵庵的厄运呢! 曾有船公在苏堤泊船,时值盛暑,船公躺在船尾,彻夜不眠,看见三位身长不过一尺的小人聚集在沙滩上。一位说:“张公到了,怎么办?”另一位说:“贾似道不是个仁义的人,决不会饶恕我们。”最后一位小人说:“我已经这样了,你们会看到贾似道完蛋的。”说着,三位小人哭着跳进了水里。第二天,渔夫张公捕到一条直径三尺多宽的大鳖,将它献给了贾似道。此事发生后不到三年,灾祸便降到贾似道的身上。看来天地万物也知气数天定不可逃避呀。 赵源说:“我今天与你相遇,大概也是命该如此吧!”绿衣人说:“的确是这样!”赵源又问:“你的精魂能长久留存于世吗?”绿衣女说:“不能,气数尽则精魂就散了。”赵源接着问:“那么,什么时候散去呢?”绿衣人告诉他:“三年就散了。”赵源不相信,可是到了三年时,绿衣人忽然卧病不起,赵源为她请医求药,她拒绝说:“从前我已和你说过,婚姻之契,夫妇之情,到此全终结了,别再费心了。怎么样都没用。”说着,又用手握着赵源的胳膊,诀别道:“我以幽陰之体,得以奉事于你,承蒙你不嫌弃,与我相伴如许时间。先前,我们因一念之私情,俱陷不测之祸。然而海枯石烂,此恨难消;地老天荒,此情不灭。今日有幸能续前生之好,践往世之盟,这三年对于我来说,已经够满足的了。请你允许我从此辞别而去,别再以我为念!”说完,面壁而卧,任赵源怎样呼唤,也没有声息。赵源十分悲伤,为她买棺装殓。要安葬时,抬棺者都觉得奇怪,这棺柩怎么这么轻。打开一看,棺材里仅存衣被首饰,绿衣人的尸体已不知去了何方。于是,便把她的衣冠葬在北山脚下。赵源感念绿衣女的真情,终身不再续娶,到灵隐寺出家为僧,坐化而终。 韦皋 范据《云溪友议》:唐朝四川节度使韦皋,年轻时曾到江夏云游,住在姜刺史的府上。姜刺史有个儿子叫荆宝。年纪不大,但熟读经书。虽与韦皋以兄相称,却行恭敬之礼一如事父。 荆宝的贴身丫环名叫玉箫,刚过十岁。荆宝常令玉箫去恭敬地服侍韦兄,玉箫也很乖,殷勤侍候,把什么事都做得很妥贴。 两年后,姜刺史人关求官,家属仍留在江夏。韦皋觉得刺史不在家,住在这里不大方便,就搬到头陀寺中去祝荆宝也时常派玉箫到寺里给韦皋送些吃的用的,做些杂务。随着年龄的增长,玉箫慢慢地对韦皋产生了感情。此时,陈廉使收到韦皋叔父的信,信中说:“我的侄儿韦皋久居贵州,希望你见信后,勿必送他归乡。”陈廉使读罢信,便为韦皋雇了一只船,准备了途中用品,送他启程。陈廉使知道韦皋已与玉箫关系密切,为此而恋恋不舍。廉使怕韦皋再拖延不走,就不让他和玉箫当面辞行。将船停泊在江边,叫撑船者催促韦皋快走。韦皋泪眼迷茫,和泪写信向荆宝道别。荆宝见到信,即刻与玉箫一起来到江边,彼此相见,又悲又喜。荆宝让丫环玉箫随船侍候,韦皋认为离家日久,不敢同行,一再推辞,但与他们约好,少则五年,多则七载,来娶玉箫姑娘。临登船时,留下一枚玉石戒指赠给玉箫,还赋诗一首留作纪念。一晃五年已过,韦皋还没来,玉箫每天到鹦鹉州祈求祷告,期望韦皋早日来江夏。又过了二年,到了第八个年头的春季,玉箫百思无望,叹息着说:“韦公子一别七年,只怕不会再来了!”遂绝食而死。姜家怜惜她的节操,把玉石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然后将她安葬了。 后来,韦皋到四川做主帅,上任仅三天,就查出没什么大罪而被判重刑的三百多人。这些人中,有一个身戴五种刑具的犯人,偷偷抬头看了看堂上,自言自语地说:“这老爷是当年的韦兄。”于是,就大声喊道:“相爷、相爷,还记得姜家的荆宝吗?”韦皋答道:“我怎么能忘了他呢?”犯人说:“我就是荆宝。”韦皋一听很吃惊,忙问:“你犯了什么罪而被判了这么重的刑?”荆宝说:“您离开江夏后不久,我就以明经科及第,并担任了四川青城县县令,因家人不小心将官府弄失了火,烧掉了衙门,毁坏了牌印,便把我判了重刑。”韦皋说:“家人犯的罪,并不是你的过错。我现在就为你平冤雪耻,让你官复原职。”荆宝非常高兴,赶忙谢恩。随后,韦皋便上奏朝廷,请求授予荆宝眉州牧之职,朝廷没有批准韦皋的请求,韦皋只好让荆宝留在自己手下做事。 此时,战争刚刚结束,好多事情需要忙着处理,韦皋无暇问及玉箫的事。几个月后,韦皋才问起她来。姜荆宝告诉韦皋:“您启程时与她约好,五年或七年来接她,她苦苦等了七年,见您逾时不来,便绝食而死。死前还以您所赠玉石戒指为题吟了一首诗。诗云:黄雀衔来已数春,别时留解赠佳人。 长江不见鱼书至,为遗相思梦入秦。 韦皋听了这首诗,更增凄楚,连连叹息。便广修经像,以报夙愿。然而日夜思念,无由再会。当时,有位祖山道士会招魂之术,他能让逝者返回陽间,与亲人相会。韦皋便把他请了来,恳请他帮忙。道士让韦皋斋戒七天,夜晚,玉箫竟飘然而至。她对韦皋说:“承蒙相公绘像诵经之力,十天后我便会托生。再过十三年,又能作您的侍妾,来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临走时,玉箫微笑着说:“只因您薄情,才让我们死生相隔。 “后来,韦皋因陇右之功,终事德宗皇帝之朝,治蜀二十一年,僚属不愿其归朝。因此,年纪很大时,才升为中书令。 其后,天下太平,外族归服。韦皋做寿时,各地都献奇珍异宝,唯有东川卢八座送给他一位漂亮的歌妓。这歌妓刚刚十三岁,也以玉箫为名。一看,与姜家的玉箫一模一样。而她的中指隐隐有戒指形,很像韦皋当年所赠的玉戒。韦皋为此感叹道:“我由此始知生死之分,一来一往。玉箫的话,还真应验了。” 潇溪女史 《山斋客谭》:人们都知道,小蛮和樊素是白居易的小妾。 其实,除她们之外,还有潇溪女史。女史姓颜,字待月,名初元。母亲梦见天下大雪而生她,十九岁嫁给白居易。女史聪慧颖悟,姿容秀美,能诗善文,深受白居易喜欢。后来,小蛮和樊素妒心大发,便不断地对白居易说她的坏话,久而久之,白居易开始疏远她。女史失宠后,终日忧郁,最后竟病倒了。她在病中有诗说:月瘦花残不似前,泪殊零落枕函边。 可怜为有金条脱,臂上依然伴妾眠。 后来,白居易召她还京城,她因病没去,独自在灵隐山生活。唐会昌六年(公元年)闰七月初九日,女史卒于西湖灵隐山女真庵中。弥留之际,她对守护在她身边的人说:“白尚书(即白居易)已为海山院主,先我五月逝世了,现在他来叫我,我要跟他走了。”说完,端坐而死。 鬼妻 《夷坚志》:陈王猷是潮州人,在梅州作太守。他的儿媳患病身亡,家人把她安葬在郡北的一座山上。但她的幽魂不散,每天晚上都回家与丈夫同寝。她的丈夫很害怕,搬到母亲房里住,可他的亡妇还是照来不误,怎么赶她,她也不离开。即使是家人看她,她也不回避。他们有一个儿子,已经好几岁了,长得清秀伶俐,挺招人喜欢。亡母常想把他带走,陈家全家和她争夺,才把孩子留了下来。陈氏全家都很害怕,便请道士设坛祭祀,并向神祷告,但仍打发不走她,此时是绍兴庚午年三月。又过了三年,陈王猷死于梅州郡。 瘗尸 《夷坚志》:宋高宗绍兴二十七年(公元年)的春天,兴州后军统领赵丰到各郡视察兵力部署情况,走到果州时,他驻扎在南充驿。赵丰让军吏在中堂安放一张床,打算晚上在那安歇。驿站管事的人见中堂放了一张床,忙去禀报赵丰:“这间中堂常闹鬼,每到夜里,必闻哭声。宾客们来驿站,都不敢住,只住在厅堂的西阁。”赵丰听后,笑着说:“我难道还怕鬼吗!”于是,便住在堂上。到了夜晚,从外面果然传来哭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直赴堂上。赵丰问:“你难道有什么冤想说吗?要有,你直管说,我为你申冤。否则的话,就赶快离开。 “赵丰刚说完,哭声停止了,没一会儿,又传来了哭声。那些跟随赵丰的人,也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第二天,赵丰把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郡太守王中孚。中孚以为不是真的。当天晚上,中孚设宴招待赵丰。宴散归来,赵丰酒意正浓,没有睡意,便倚在床边休息,忽然有个女子披散着头发走到他面前说:“我是解通判的女儿三娘,名莲奴。我本是中原人,因遭战乱,流落到蜀地,投身到李户部家,当时就住在这里。李户部有个女儿,嫁给郡守马大夫之子绍京,将我作陪嫁婢女。我不幸因容貌漂亮受到绍京的喜欢,惹恼了李氏,她回家告诉了父亲,李户部大怒,把我叫回来,用棍杖将我打得皮开肉绽。我还没断气,他就让人挖个大坑,把我埋了。 这事已过去三十年了,希望将军能同情同情我,使我有条活路。 “赵丰说:“你死了多年,士大夫们每天都路过此地,为什么不早点申诉?”女子说:“遗骸思葬,未尝须臾忘。只是这里有神司守,不许数出。十年前我夜晚啼哭,出来申诉,地神对我说:‘以后有赵将军来这里,他来之时,就是你申冤之日。 ‘自那以后,我天天盼望将军来,所以您来后,我敢来找您帮助。”赵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当想着为你帮忙。” 女子道完谢走了。赵丰马上派人跟着她,看她去哪儿。当她走到堂外墙时,便不见了。 第二天,赵丰召来僧人为她诵佛经,作法事。随后,便来到了潼川的东关县。晚上,赵丰在县驿休息,那女子又来了。 这回头发没披散,而是束发为高髻,精神也显然比以前好了些。 赵丰问:“我已经为你作了佛事,为什么还追我到这儿?”女子说:“将军对我的恩赐,已够多了,只是我的白骨还在堂外墙下,除了将军您,谁能替我管呢?”赵丰说:“我虽然身为将帅,但毕竟是过往之客,况且现在又离开了那儿,我岂能为你出力呢!你为什么不向王郡守投诉?”女子说:“我不是不知道王郡守,只是他的营门有神明把守,怎么能让我进去!然而,我的冤仇没有王郡守不能报,而没有将军您,也不能使王郡守知道。我的白骨不出,我就不能再世。让我的白骨见天日而使我复生,就在将军您的一句话了。”赵丰见她说得恳切,就又答应了她。随之,把她谈的事情详细写在信上,派人送给王中孚。中孚见信后,便寻找从前在李户部手下办事的人,费尽周折,才找到了唯一的存留者谭咏。中孚委托谭咏去寻找白骨。谭咏率领十几个大兵来到墙下,挖土寻求,挖了两天,墙都差不多挖塌了,也没找到。谭咏无奈,便去请教巫婆。巫婆自称是圣婆,口中说着鬼话。她叫着谭咏的名字,责备他说:“当时是你亲手埋的我,难道你真的忘了在哪里吗?我告诉你吧!你现在挖的地方就是,不过挖得太浅。你们把我放倒时,上面盖着木床,木床现在还没烂,你们若是挖到木床,就找到骨头了。我的头顶骨在最下面,你们取骨时,一定要把顶骨取出,没有顶骨,我不能复生。”谭咏听了巫婆的一番鬼话,惊恐万状,忙伏在地上乞求饶命。第二天,果然找到了尸骨,郡守让人把它迁葬到高原。此时,马绍京在渠州做邻水尉,不久,调任普周推官。绍京见解氏来说当日事,随后便死了。 关寿卿赴教官任时,曾在此地住过,他为之作记。虞并甫作渠州太守时,绍京正作邻水尉。 前生妻 《异闻总录》:李某,在武昌作主簿,主管一些文书帐簿事宜。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被逮到陰曹地府。陰官问他:“你的前身是张家公子,你为什么把妻子推下水?”李某梦里忽然记起了那件事,回答说:“她自己失足坠水死了,不是我推的。”陰官马上叫来本处山川之神来作证。结果,与李某说的一样,于是,便把他放了。 此后的一天,李某在旅馆里,遇到一位妇人,自称是他前世的妻子。两人一见如故,难舍难分,绸缪缠绵。亲属们都知道这件事。几年后,那妇人才离开。妇人走后,李某也不再娶妻,一辈子也没什么灾难,只是腰痛得厉害,要借助拐杖行走。 每天要叩击几十下,疼痛才能略好一点。这大概是鬼气染积所致。 江上舟中相见 《夷坚志》:郑峻,字敏叔,福州人。先娶王氏,生了个女儿,名叫泰娘。王氏生了泰娘后不久,便患了重玻临终前,她拉着丈夫的手嘱咐说:“千万别再娶,为我好好照看泰娘。 “说完,就咽了气。王氏死后,郑畯买了个小妾为他做饭洗衣。 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久。 再说京城有户姓滕的人家,有个女儿十分漂亮,郑畯听说这个女子想嫁人,便背弃与妻子的约定,和滕女订了婚。一天,郑畯将要上朝,还没起床,就见亡妻王氏进了屋,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只手拢着床帐,一只手抚摸着郑畯,与他说着分别相思之苦,并问郑畯为什么背弃前约,又要再娶。郑畯说:“家事都交给一个小妾,她忙不过来,因而,想再娶一人帮助料理家事。”王氏说:“你们既然已经订了婚,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若是她能像我活着时那样来抚养泰娘,也没什么关系,我也就不再做别的打算了。”接着王氏又谈了些往事,说得很详细清楚。两人正说得高兴,王氏忽然说:“宫中宦官已来叫你,该上马了!”说完,就急忙离去。郑畯见亡妻要走,追问道:“我们何时能再见面?”王氏说:“过了十年,我们在江上船里相见。” 第二天,郑畯把昨天早上见到的事告诉了弟弟,说着说着,悲伤得流下了泪。但最终还是和滕女结了婚。 宋建炎初年,郑畯到湖南为官,专管茶盐买卖。任职期满后,他买了几千根水杉木,准备运回京城倒卖。当木材运到淮扬时,正赶上朝廷大兴土木建筑皇宫,官府的木材价格大幅度上涨,郑畯获得了十倍的利润,成了富翁。不久,金兵进犯扬州,人们多逃走避难。郑畯舍不得自己赚下的钱财,不肯离去。 随后,又计划买艘船泛江而下。可是上了船一看,江中大船小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一步也走不动。又听说金兵就要到了,便急急忙忙返回城中,并买了一百余两黄金。刚逃离城门,金兵已追到他的身后。郑畯骑马奔驰而逃,一个金兵也骑着马在后面追射他。郑畯回过头来说:“我是郑提举,不可害我! “金兵知道他是南宋朝廷官员,紧紧追赶不放,追上郑畯后,便给了他一刀,郑畯被砍下马来。金兵拿了那一百多两黄金走了。郑畯伤得很重,困卧在草丛间,他的仆人随后跟来一看,已经没救了。两天后,郑畯就死了。郑畯没有儿子,他死的时间与王氏预言的时间相吻合。 死婢再生 《枣林杂俎》:明嘉靖初年,南充人刘氏有个婢女,深得刘氏喜爱,刘妻为此十分恼火;但家中刘氏说了算,她也就无可奈何。后来,刘氏病故,临下葬时,刘妻把这位婢女推进墓穴殉葬。三年后,刘妻也死去,可打开墓穴一看,婢女伏在棺木上还没死。她说:“我与主人相处如常,只是像在梦中一样,没吃什么苦。” 同年月日时生死 《续夷坚志》:樊帅曾居住在定襄村。他说,定襄村的任实和他的妻子张氏,都是七十三岁。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又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此种巧合,古今罕见。 若以笔污我我先杀汝 《明外史·烈女传》:刘氏女,是钱塘人,少年时与吴嘉谏订了婚。刘家有户邻居姓张,家中很有钱,张家有个纨挎子弟叫张阿官,贪馋刘女美貌,总想找机会占便宜。一天晚上,他借助梯子爬过了刘家的墙头,窜入刘女的闺房,刘女吓得大声呼救,她的父母急忙冲进屋来,和女儿一起把这个流氓抓住了。准备等天亮时把她送到官府。 再说张家见儿子被抓,便怂恿他的侄子造谣说刘女是个破烂货,刘家抓人是为了诈取张家钱财。张家一宣扬,人们便相信这是真的。刘女流着眼泪对父亲说:“那个坏蛋败坏我的名声,我不能活了。我当到天帝那里投诉,请他作主为我申冤。 “随后,就上吊自尽了。刘女死后,她的父亲便上报了官府,等官府派人来验尸。烈日下,尸体放置了两天,却没有尸腥气。 吴嘉谏最初听信张家的谣言,不哭,后来慢慢调查知道是诬陷刘女,便伏在未婚妻的身上大放悲声。刘女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流了数行血泪,好像与嘉谏相对哭泣。 阿官请了讼师丁二帮他打官司,丁二依照张阿官侄子的话写了讼词。刘女的魂魄附到丁二的身上说:“你用笔来玷污我,我先杀了你!”丁二即刻死去。此时,江涛震吼,岸土裂崩数十丈,人们都说这是因刘女含冤所致。其后,官府将张阿官和他的侄子乱棍子打死。 前世娘 祝允明《语怪前世娘》:宣府都指挥胡缙有的小妾死后,距胡家八十里外的一个百姓家生了个女儿,此女一出生便能说话。她对父母说:“我是胡指挥的二房,赶快叫我的家人来。 “女家把这话告诉了胡指挥,胡不信,就派两个仆人去探看虚实。女婴见了仆人就叫他们的名字,并说:“你们来有什么用,快回去请你们主人来。”仆人回去后,把所见所闻禀报了胡指挥,胡还是不相信,又派亡妾的随身婢女去看真假。两位婢女来到女婴家,女又叫她们的名字,说一些生前的事,催促她们一定请主人来。婢女回到胡家,又向胡指挥汇报了她们听到的话,胡指挥这才有点相信,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女婴一见到胡指挥,就高兴地说:“您来了太好啦!”随后便说些她前世的事。胡指挥把女婴抱在怀里,女婴附在他耳旁说些悄悄话,胡指挥不觉泪如雨下,顿足悲伤,与她叙说。女婴又说家里曾有某某东西,埋在某地。于是,胡指挥便把女婴抱回了家。女婴来到胡家,见了胡指挥的儿子、儿媳,都能叫出名字,家人都来用好话慰解她。接着,胡指挥让人按照女婴说的地方挖地,还真得到了那些东西。因此,大家都称她为前世娘。女婴所说陰间之事,与世上所传的没有差别。她还说:“死的人要喝迷魂汤,我刚要喝,让一条狗给我绊了一下,迷魂汤洒到了地上,我也就没喝成,因此能记得前生后事。”女婴长大后,胡指挥想让她嫁人,她坚决不肯,表示要一生吃斋念佛,不嫁人。胡指挥见她决心已定,也就不再勉强。当她十六七岁时,胡指挥因事死去。不久,胡指挥的儿子们也相继离开了人世,家人都不在了,只剩一二个妇人,她们还难养活自己,哪能再管她呢,于是就硬把她嫁了出去。现在她已二十多岁了,仍安然无恙。 行吾所安 《如皋县志》:周氏女,是掘港人周念劬的女儿。十七岁时,与海门的张人经订了婚。还没等结婚,人经便死了。周女闻听噩耗,悲痛万分,誓不再嫁。父母对她说:“守节是会很苦的,我们担心你守不了一辈子,不要给人留下话柄。”周女说:“我的志向已定,怎么也改变不了!”父亲说:“你要果真能这样,当受我一拜。”女儿说:“岂有女儿受父拜的!” 于是,周女便来到张家,在人经的灵柩前剪断头发,痛哭着换上孝服。 周女到张家后,就像主妇一样,操持内外家事。安葬了人经后,周女刻了人经的牌位放在寝室,就像对着活人一样,朝夕与它相对。张家有个邻居叫张元良,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见周女贫穷无靠,便送给她三十亩土地,并说:“你活着时就靠它来维持生计,你离世时就用它来作祭祀地。”秋收时,周女来到田园,梦见人经对她说:“我是你的丈夫,上帝见你苦守贞节很同情你,他说‘此地当有不测祸’,命令我前来告诉你赶快离开。”周女醒后叹息道:“如果没有灵的话,不该说这话;要是有灵,我就该听他的”。于是,周女就急忙搬回家了。当天晚上,强盗闯进了那个田园,焚劫殆尽,周女因梦幸免于难。 人经有个妹妹要出嫁,但没婢女。周女便把自己的婢女送给了她。公婆过意不去,对她说:“你苦守贞节如此,怎么能忍心再夺你的婢女呢?”周女说:“我做我所该做的事,怎么能吝惜一位婢女呢!”周女的所做所为大抵如此。 香烟绕颊 《槐西杂志》:某公纳一妾,小妾姿采秀艳,言谈举止也婉媚动人,善得人意。可是,当她独自坐在某处时,却目光凝视,若有所思。因她过门后就这样,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不觉得奇怪。 一天,小妾对某公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单独呆一会。”随后,便关上门窗,留在卧室里。某公对小妾的神态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便把窗户纸捅了个小洞往里偷看。只见小妾化好了妆,穿戴齐整,在那摆设酒果,好像在祭祀什么。某公破门而人,询问她这是干什么。小妾很伤心地提着衣襟跪在地上说:“我本是某翰林的宠婢,翰林临死时,考虑夫人一定不能容纳我,怕她把我卖到妓院,就先把我打发走了。临别时,他切切私嘱道:“你改嫁,我不恨你,如果你嫁的是个好人家,我更感欣慰。只是到我的忌日时,你一定要在密室靓妆私祭我。如果有香烟围绕你,就是我的魂灵来了。”听了小妾的一番话,某公感叹道:“徐铉不负李后主,宋朝君主不定他的罪。我何必要阻止你呢!”小妾连忙道谢,某公也急着退出门去。某公走后,小妾拿着炷香,拜了两拜,泪水不知不觉滴落到祭祀器皿上。顷刻之间,香烟果然袅袅升起,围绕着小妾的脸颊转了三圈,然后渐渐蜿蜒绕到她的足下。 唐末诗人温庭筠在他的《达摩支曲》中有“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之句,说的就是这种心境。虽然琵琶别抱,已负旧恩,然而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不比那些同床异梦者要好吗? 再世续婚 《钮诱觚胜》:京城东部有一户人家生了个女儿,这女婴刚出世,便能说她多大了。忽然又说:“我是工部郎中郑濂的妇人,怎么在这里呢?我想回家了。”家人听了她的话,便让人寻找郑濂的住所,原来郑家离女婴家相距二里多路。女婴父亲虽然知道郑家在哪,但却严守秘密,没有告诉她。女婴刚能行走,就出门去找郑家,有时竟跑出巷外。她的父母常抱着她,防她走掉,而女婴坚决要去郑家,不得已,女婴父便来到郑家,向郑家说明情况,郑家遂派车轿来迎她。此时,女婴已经八岁了。 女孩来到郑家,毫不生疏,虽然郑家重堂邃室,但她熟路轻辙,直入内室,坐到床上,面朝南对众人说:“我的儿子和媳妇在哪里,还不快出来见我。”众人见她那样子,都偷偷地掩着口笑,不敢正眼看她。正好郑濂从外面进来,女孩站起身来说:“我与你分别已经很久了,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于是,又指点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鞋放在哪。郑濂觉得这事太怪异,当天便把她打发回去了。然而听到这事的人都很惊讶,并互相传说。不久,皇宫内也都知道了。皇上召来郑濂询问,郑濂不敢隐瞒,一一禀报了实情。皇帝听后,竟命令他续再世之婚。 郑濂辞谢说:“感谢皇上盛恩,但我们年龄相差悬殊,况且我的儿子都生孙子了,居室称呼,恐有未顺。”皇上说:“天命难违,等她十三岁时,你们再完婚,谁说不合适!” 女孩到了十三岁,郑濂奉皇帝之命与她结了婚,两人伉俪如初。 其二 《宋史·烈女传》:王氏的妻子梁氏,是临川人。婚后不久,元兵就侵占了他们的家乡。一天晚上,梁氏与丈夫约定说:“我遇到元兵一定义不受辱,那样一来,就必死无疑。如果我死之后,你要再娶的话一定告祭我。”其后不久,夫妇同被元兵掠劫。千户官见梁氏姿容清秀,便强迫她顺从。梁氏骗他说:“我的丈夫就在身边,夫妻之情,有所不忍。请你让他离开这儿才行。”千户官信以为真,给了王氏一些抢来的金帛让他走了。临走时,还送给他一支箭,让他防备后面的军队。王氏大约走了十几里,千户官便来纠缠梁氏,梁氏见丈夫已经走远,就严加拒绝并骂道:“你这该杀的奴才,我与丈夫已山盟海誓,义不受辱。天地鬼神都要来惩罚你。此身宁肯死去,也不能让你得到。”说着,就与千户拼力搏斗,最后被元兵杀死。有与梁氏同时被抓,但后来逃脱的人,回去把这结局告诉了她丈夫。 又过了几年,王氏因没有孩子打算再娶,可是,找了几个都没成。王氏想起妻子从前说的话,便祭告妻子。夜里,王氏梦见妻子对他说:“我死以后,又托生在某家,现在已经十岁了,再过七年当又作你的妻子。”第二天,王氏便托人到那家去求聘,果然一说即成。而此女的生辰年月与他的亡妻死的年月相同。 再生百日 《牛肃纪闻》:李强名是陇西人,他的妻子是清河的崔氏。 崔氏蛾眉螓首,长得非常漂亮。生下一个男孩,已经七岁。开元二十二年(公元年),强名调到海南作县丞,时值夏暑之月,崔氏突然暴病而亡。广州酷热,崔氏死后,强名用棺木把她装殓好,埋在地下,然后又用砖坯垒砌封闭。强名远在异乡为官,年轻的妻子又客死他乡,不免痛不欲生,日夜哀哭饮泣。 几天后,崔氏托梦给他说:“我命不当绝,现在天帝又允许我复活。可是我的形体已经腐烂,天帝派天鼠来为我生肌长肤。 十天之后,当有大鼠在我的墓穴中出入时,就是我要活的日子。 你要把我封闭在殡所内四十九天,再开我的门,抬出我的身体来,我就会活了。”等到天亮,强名谈及梦中所见之事,家中的仆人、婢妾也都说做了同样的梦。十几天之后,忽然有无数只白鼠出入崔氏的殡葬地。大的像小猪。强名觉得奇怪,试着打开棺柩,见妻子白骨上已滋生了嫩肉,遍体皆是。强名又把棺柩重新封闭好。等到第四十八天的夜晚,妻子又给他托梦说:“明天早晨我就要复活了,为什么还不把我扶出来?”第二天一早,强名就打开棺柩,妻子果然死而复生。强名扶出妻子,让她沐浴更衣。崔氏本来就是一位漂亮女子,此次再生,更比原来略胜一筹。冰肌玉骨,倩盼多姿,衣香鬓影,为人间不可多得之美人。强名喜形于色。 广州都督唐昭听说此事后,忙让夫人前去看个究竟。于是乎,别驾以下夫人都尾随而去。崔氏盛装出来迎接,会见都督夫人,与都督夫人行对等之礼,其他夫人则对她行恭敬之礼。 大家走近她一看,真觉得她跟仙女没啥区别。 崔氏复活后,言语饮食和一般人一样,只是话很少。人们要是拜访她,难得听她说几句话,若是问陰间的事,更是杜口不语,即使是她丈夫相问,也不作答。 第二天,都督夫人备置佳肴,把她请到家中,各位官吏的夫人们没见过的,都来观望,大家异常欣赏她那仙姿神貌,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漂亮美人。”随后,别驾、长史等夫人也依次设宴请她,而每次设宴,都督夫人都去。如此你宴我请过了二十多天,崔氏像常人一样出入自如,只是比往日沉静得多。崔氏复活后,强名出使桂府,七十多天才返回家中。在这七十多天里,崔氏多为别人宴请,往来无恙。强名从桂府回来十几天后,崔氏又说不舒服,没一天的工夫,就又死了。屈指算来,她从复生到再死,总共只活了一百天。有人推测,是因有外物附体,她才如此。 死则同穴 《宁波府志·闺奇列传》: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东晋时人。梁山伯家住会稽,祝英台家住上虞,两人曾同窗共读。祝英台先从学校归家,梁山伯后来到上虞寻访他,到祝英台的家一看,才知道“他”本是女性。梁山伯回到家中,就跟父母商量,说要娶祝英台为妻。而此时,祝英台已由父母作主和马家公子订了婚。梁山伯得知这一消息,怅然若失。三年后,梁山伯作了鄞县县令,终因忧思过度而足踏陰府。临终前,他留下遗言,要葬在清道山下。梁山伯死后的第二年,祝英台出嫁马家公子。当送亲的队伍行到清道山下时,突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波涛汹涌,船不能进。祝英台走下船来,到梁山伯的坟前祭拜。祝英台痛哭失声,任谁也拉不起,忽然天空炸响了一个霹雷,梁山伯地坟冢裂开了一道缝,祝英台纵身跳了进去。 祝英台死后,马家把此事上报了朝廷,丞相谢安奏请皇上封祝英台为义妇。和帝时,梁山伯又显灵效劳于世,被封为义忠。有关方面在鄞县为他建庙祭祀。 死死生生 《幽明录》:某富户仅有一个儿子,长得挺英俊,称得上容貌超群。一天,他到街上闲逛,看见一位卖胡粉的姑娘很漂亮,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但又没有办法向她表白心迹,便借口买胡粉,每天都到她的店里去,买了胡粉就走。最初,谁也不讲什么话,日子长了,姑娘不免疑惑。一天,富家子又来买胡粉,姑娘便问他:“你买这么多胡粉,准备派什么用场?”富家子说:“我一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住了,但又不敢向你明说,可是又总想看看你,所以就找了这个买胡粉的借口。其实,我买的胡粉一点用处都没有。”姑娘听了他的话,心里好不是滋味,深深地被他的真情所打动,就低声对他说:“你这样爱我,我怎敢推辞不与你见面呢!”于是,两人约好,在当日晚到富家子卧室幽会。 夜晚,卖胡粉女如约来到富家子卧室。富家子大喜过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拉着姑娘的胳膊说:“我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说罢,狂欢跳跃,竟兴奋得突然死去。姑娘吓得不知所措,只得赶快逃走了。 第二天早饭时,富家父母见儿子迟迟没起,觉得奇怪,进屋一看,原来儿子已命归黄泉了。父母万分悲痛,但人已死,也无可奈何,只好张罗着为他治办丧事。殡殓时,父母打开儿子装东西的小箱子,发现箱子里竟有一百多包胡粉,大大小小,包得一个样。母亲哭着说:“害死我儿子的,一定是这胡粉。 “随后,就到大街小巷买胡粉。到了姑娘的胡粉店,发现姑娘店中的胡粉包大小容积、包裹方法与儿子箱子里的胡粉包完全相同。便抓住姑娘,责问她:“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儿子?”姑娘听了他们的问话,泪如泉涌,哭着把事情的原委全实说了。 富家父母根本不信,就到县衙告她杀人之罪。姑娘对县官说:“我难道还吝惜这条命吗?只是想恳求县官老爷允许我到尸体旁哭祭一番,表达我的悲哀之情。”县官见她说得恳切,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姑娘径直走进富家子的灵堂,抚摸着尸体失声痛哭,边哭边诉说:“不幸闹出这样的事,若你死后魂魄有灵,即使我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恨的!”说着说着,富家子突然复活了,对大家详细叙说了事情的经过,一家人都很高兴。 于是,两人结为夫妇。后来两人子孙繁多,家业兴旺。 紫玉成烟 赵晔《吴女紫玉传》:吴王夫差的小女儿名叫紫玉。紫玉十八岁,如花似月,也颇有文才。童子韩重十九岁,紫玉特别喜欢他,暗中让人传信,表示愿作他的妻子。当时,韩重正要到齐、鲁之地求学。临走时,便嘱托父母请人到吴王宫殿去求亲。吴王大怒,说什么也不答应。紫玉见父王拒绝了这门婚事,椎心泣血,愁思郁结而亡。吴王把她安葬在姑苏西门之外。 紫玉死后三年,韩重求学归来,询问父母他所托的事如何?父母告诉他,因为吴王不同意,紫玉忧郁而死。韩重听此凶讯,大放悲声,置办了一些祭品到紫玉的坟前吊唁。到墓地不久,就见紫玉从墓侧现出身形说:“你走之后,你的父母就请人向我父王求亲,我原以为父王会慷慨应允,我们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不料,我的父王断然拒绝。使我们遭逢这悲惨的命运,真是让人毫无办法。”说罢,悲声唱道: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既高飞,罗将奈何! 志欲从君,谗言孔多。 悲结生疾,没命黄垆。 命之不造,冤如之何! 羽族之长,名为凤凰。 一日失雄,三年感伤。 虽有众鸟,不为匹双。 故见鄙姿,逢君辉光。 身远心近,何尝暂忘。 唱完,欷歔流涕,悲戚之情难以自制,便邀请韩重进入墓室。韩重说:“生者死者陰陽有别,我如果进去的话,恐怕有罪过。”紫玉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自今一别,恐怕难有相见之日了。你是怕我为鬼而加害于你吧?”韩重为她的话所感动,就把她送回墓室。紫玉摆上酒席,请韩重与她对饮。 韩重在墓室住了三天三夜,两人极尽夫妻之礼。 韩重临出墓室时,紫玉取出一颗直径一寸多的大明珠赠给他,并嘱咐说:“既然名已毁,愿已绝,还能说什么呢!请您多加保重。若是有机会去我家,请代我向父王致意。” 韩重出了墓室,便前去拜见吴王,向他禀报所遇奇事。吴王听了韩重的话,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我的女儿早就死了,这不过是你挖坟掘墓,盗取明珠,假托鬼神相赠罢了!” 遂下令逮捕韩重。韩重赶忙使出浑身解数逃到紫玉墓前哭诉其经过。紫玉的魂魄安慰他说:“请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回去向父王说清楚。”吴王正在整装梳理,忽然看见女儿的身影,又惊又喜,忙问:“你为何死而复生?”紫玉跪在父王前禀告说:“从前韩重托人来聘求我,您不答应,我名毁义绝,以致身亡。 现在韩重远道还家,到我坟上吊唁,我为他忠贞不渝的真情所感动,就出来与他相见,并赠给他一颗明珠,留作纪念。确实不是他盗墓所得,希望父王不要追究治罪。” 吴王夫人听说女儿回家来了,急忙出来见女儿,刚想把她拥抱在怀里,紫玉化作轻烟一缕,飘然而去。 还魂 《郧陽县志》:解三师是房州人,他的住所与宁秀才的书馆相邻。解三师有个女儿,名叫七五姐。七五姐自幼好学,每日偷听书馆学生所读之书,皆能背诵。解三师素嗜道教,起行坐卧手不释法书。七五姐碰到父亲不在家时,也总是暗中翻阅法书。宋淳熙十三年(公元年)九月,二十三岁的七五姐招归州人施华为上门女婿。施华来解家不久,便外出经商,到淳熙十五年(公元年)四月,才给解三师捎来一封信,同时也给解七五姐写了信来。信中说:“我在家时,受尽你父亲的百般凌辱,何况我现在经商不利,浪迹在汝宁府。你独处耐静,不要萌生改嫁之心,等我称意时,便会回去。”七五姐看完信,捂着脸大哭起来,自此,茶不思饭不想,如患痨病,奄奄一息,到八月时,便离开了人间。这事,施华一点也不知道。 两个月后,施华正在汝宁旅馆,忽然看见七五姐来了,便吃惊地问:“从家到这儿大约一千多里,你一个身单力弱的女子,怎么只身到了这里?”七五姐说:“接到你的信后,我便愁思成疾,父母不但不怜悯同情,还天天责骂我。我已留下一张纸条,谎称投水自尽,让他们不要寻找我,因此,得以脱身离家。一路上,我行乞度日,受尽艰辛,踏霜卧雪,脚破鞋穿,才见到你。”施华见妻子衣不遮体,鞋不裹足,内心十分酸楚,抚摩着妻子痛哭失声。遂把她带入屋里,为她端来肉食饭菜,买来衣衫鞋袜,恩爱之情自不必言。 不久,施华便财运亨通,囊中颇富。到了绍熙元年(公元年)的冬天,他们就回到了归州。返回归州的第二年,解三师的邻居田祁到归州走亲戚,突然遇到了施华,施华把他请到家中,并让七五姐出来相见。田祁一见解七五姐,吃惊地问:“七五姐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又在这里严七五姐说:“我诈死来寻访施华。”田祁又疑惑又惊讶,不知说什么好。回家后便把在归州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解三师。解三师不相信,不过把七五姐的灵柩抬去火化了,其尸体己腐烂。四年后,施华搬到荆南,到荆南的第二年,解三师又听人说见到了七五姐。这回解三师有些相信,便派儿子带着一封信前去看个究竟。解公子到归州后,见妹妹和施华感情甚为融洽,也就没说什么。在那儿住了几个月,然后,三人一起回到了房州。 解三师见儿子、女儿、女婿都回来了,很高兴,便置酒设宴邀请亲朋好友,亲友们劝解三师:“七五姐不幸夭折,到现在已经七年了,而且已经焚化殆尽,现在的七五姐恐怕是鬼魅假托,如果任其所为,将会祸及施公子,应该想办法制服她! “三师被大家说得动了心,第二天,就请来法师考查惩治。七五姐怡然自若,法师的符还没写完,她已另画一符破之。法师画灵官捉灵符,七五姐则作九天玄女符破之。法师无技可施,握着剑看着七五姐说:“你是什么精灵,胆敢来此作祟?”七五姐说:“我活着的时候,熟读父亲的法书,又得九天玄女传授返生还魂之法,所以能够死而复生,永驻人世。我常有助人之心,也不曾触犯天地禁忌,而你罪过甚多,能有什么威神来惩治我?”法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悻悻而退。法师走后,七五姐便走到父母亲朋面前,像生前那样给他们行拜见之礼。 庆元元年(公元年),解三师一家到郊野游玩,走到七五姐埋葬处,父母信手指点给她看,岂料,她仰天大笑走入山中,再也没回来。 婬人人婬 《滦陽消夏录》:沧州城南的上河涯,有个无赖地痞名叫吕四。他凶横残暴,为所欲为,人们像畏惧狼虎一样害怕他。 一天傍晚,吕四与村里的一帮坏小子们在村外纳凉,忽然天空传来雷声,接着风雨交加。他们远远看见好像一个少妇到河干古庙中躲避。吕四对那些坏小子们说:“可去找她玩玩!”坏小子一听都雀跃欢叫,跟着吕四闯入了古庙。此时,天空陰云密布,庙内黯黑,伸手不见五指。吕四进庙便捂住了少妇的嘴巴,其他人一起动手脱衣扒裤,轮奸了那少妇。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亮光闪处,吕四见那妇人的样子极像他的妻子,便松开手询问,果然不假。吕四大为愤怒,想把妻子扔到河里。 妻子大哭着说:“你想強姦别人,反倒让人強姦了我,天理昭然,你还想杀我吗?”吕四张口结舌,无话可说。急忙寻找妻子的衣裤,已被风吹人河中了。彷徨无计,只好背着裸体妻子往家走。这时,云散月明,满村的人都嘲笑他。争着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吕四无言以对,竟投河自荆原来,吕四的妻子回娘家探亲,说好一个月再回来,不料娘家遭受火灾,没地方住,她便提前返回了。吕四没想到妻子会回来得那么早,加上天色陰暗,所以构成此难。 吕四死后,吕妻梦见吕四对她说:“我罪孽深重,当永坠地狱,只因活着的时候对母亲还孝顺,陰官让我托生为蛇,现在就去再生了。你的后夫不久就到了,你要好好侍奉你的新公婆。如果生前不孝顺,按陰间的法律,要判最重的刑,你千万别自己往陰间的汤锅里跳。” 吕妻再婚之日,屋角有条赤练蛇,低着头往下看,好像有些恋恋不舍。吕妻想起以前的梦境,刚想抬头问它,忽听门外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来了。赤练蛇在屋角上跳跃了四下,然后离开了。 矛刺不死 《怀宁县志》:阮氏,是秀才昝弘祖的妻子。她生在名门世家,娴习书史,孝敬公公和继婆母,克修妇道,躬亲操持家务,备历艰辛。 乙酉年,叛军进犯安徽,此时弘祖正在吴下游学,阮氏仓皇无措,跳入枯井中。叛军随之跳下把她捆绑拽上来,挟持她跟他们走。阮氏高声大骂道:“我宁愿死去,也不受你们的污辱,你们就死了贼心吧!”叛军大怒,阮氏乘其不留神,投进门外的水塘。叛军用长矛刺她,刺得奄奄一息。半夜时分,阮氏见一神仙飘然而至,将她从水塘中捞出,带入屋里。不久,她就彻底醒过来了。此时,家人四散逃亡,没人照顾她,她又动弹不得,连续七天粒米未进。 再说阮氏的父亲阮氏镦听说城中遭叛军掠抢,放心不下,便进城打探女儿的消息。邻居老太太告诉他:“你的女儿太不幸了,她已经死在水塘里了。”父亲很悲伤,但既然已来到家门口,就进去看了看。一瞅,女儿正躺在床上呻吟。再仔细瞧瞧,身上体无完肤。弘祖听说城中遭难,急忙返回家中,夫妻重新聚首。自此以后,阮氏布衣素餐,奉佛读经,有再生之感。 她尊敬丈夫,帮助他成名立业。并严格教子,使他的两个儿子,都学有所成,老大霨林作了会稽令,老二茹颖在康熙壬辰年中了进士。 碎璧归赵 《滦陽续录》:做饭的杨老太曾说,在他们乡里,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某甲患病将死,弥留之际,嘱咐他妻子说:“我活着的时候家里就没什么余财,我死以后,你们母子一定得受冻挨饿。我家四世单传,仅留下这一幼子,现在我就跟你约好,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能为我抚养遗孤,你就可以嫁给他,也别管他什么服丧的时间,家里的粮食吃完了,你就可以改嫁。 “说完这番话,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只呻吟着等待咽气,过了半天才气绝身亡。有某乙听说甲妻有姿色,便派媒人来求亲,甲妻虽然答应了他,但觉得眼下还能活命,就没能忍心离去。 又过了几个月,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与某乙成婚。新婚之夜,已吹灯就枕,忽然听到窗外有叹息声,甲妻从那语调中听出是亡夫的声音,便隔着窗户抽泣着说:“你有遗言,不是我私自决定要嫁人,今晚之事,不得不这样,你为什么要作祟? “某甲魂灵也呜咽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并不是来加害你。 刚才听你哭着卸妆,我想,只是因为贫穷才使你走了这一步,想着想着,不禁心脾姜动,竟不知不觉地吧息起来。”某乙听见新娘在和亡夫对话,吓得不行,竟不知不觉地叹息起来。” 某乙听见新娘在和亡夫对话,吓得不行,赶快披上衣服起来说:“自今天起,我一定把你的儿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像今日一样,你来谴责我。”某乙的话刚落音,某甲的魂灵就寂然无声了。 其后,某乙耽玩艳妻,足不出户。而艳妻总是惘惘若有所失。某乙加倍疼爱她的儿子来讨好她,艳妻才略微有些笑模样。 七八年后,某乙病死,死后没有儿子,也没有别的亲属,艳妻便继承了他的遗产,请来老师教授儿子,后来又让他上了乡里小学,继尔为儿子娶了媳妇,又生了两个孙子。甲妻四十多岁时,忽然梦见亡夫某甲对她说:“我自从跟你来到这里,从来也没离开过,因你给我的儿子事事都安排得很好,而你虽然每天与某乙调笑狎昵,但却念念不忘我,灯前月下,背人弹泪,这些我都历历在目,所以不想显形露声,惊动你们母子。现在某乙已转轮,你的寿命也尽,咱们余情未断,当随我同归。” 几天后,甲妻果然患病,遂把梦中所见告诉了儿子,也就不肯吃药,没几天的工夫就死了。儿子将她的棺材运到某甲的墓地,与某甲合葬,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宋代理学家程子曾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的确是千古之正理。然而,就某个人而言,此妇甘愿一人受辱,而为丈夫家族延续后代,所保全的,又是大事,这好像又当别论。那位杨老太还能说出她的姓氏里居。因为碎璧归赵,究竟不是一件完美的事,所以隐而不书,为贤者讳也。但是我为她的遭遇而悲伤,为她的志节而感叹,因而,便记下了此事。 夫妇两不负 《槐西杂志》:为我做饭的曹老太的儿子是个和尚,他说,他曾见广东一个官人到寺庙里设祭。据那官人讲,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十九年了。一天晚上,亡妻在灯下现形说:“自到黄泉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希望你百年之后,我们能够见一面,不料今天陰司让我投生别处,从此茫茫万古,没有机会再相见了。所以今天我冒着陰司的禁戒,贿赂监送我的人来跟你见一面。”官人听后,骇痛万分,刚想答话,忽然刮来一股旋风,把她卷走了。官人还隐隐听到她哭泣的声音。所以他来庙里施舍设斋,为亡妻祈求来世福。此夫此妇,可以说是互不相负了。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有言:但令心如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怎么知道不因这一念头,又种来世姻缘呢? 坠坑而死 《灵异记》:开元末年,洛陽的贾氏调任广汉什邡令。携家眷赴任途中,行至白土店东七里处,妻子段氏的坐骑突然受惊,段氏摔到坑里当场就摔死了,贾氏把她殡葬在山中。 两年后,弘农郡的杨昭成到益州作仓曹,途经广汉时,在那儿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出发,他的妻子忽然在马上睡着了,身子向后倾倒。昭成见妻子昏昏沉睡,觉得很奇怪,便亲自下马为妻子牵马,并不停地呼唤她,她仍毫无知觉,等到了白天才醒。醒来后对丈夫说:“刚才我梦见一位妇人,身穿绿单裙白衣衫,年纪刚三十岁,长得很漂亮,她来牵我的马,对我悲啼了好久。她告诉我,她姓段,是什邡贾明府的妻子,她丈夫赴任途中,她在这儿掉下马摔死,就被留在山中,现在孤魂漂泊,不胜孤独。她还说:‘我有个兄长现在任京兆功曹,名叫段某,夫人日后若能还京城,请为我去找他,让他来此地收我的孤魂回故乡。’她很诚恳地请求我,见我答应了才离去。 “昭成当晚住在白土,便将妻子梦中遇到的事情询问店主。店主说:“贾明府妻子的坟离这里六七里,她坠坑而死,葬在山中,现在已经两年了。”昭成见店主所说与妻子所梦相同,很觉惊异,于是便记住了这事。后来昭成奉命入京,便去寻找段氏家族的人,向他们叙说缘由,段家深感悲哀,遂让人去把段氏的神柩取回安葬。 我即自励也 《虎荟》:勤自励是漳浦人,唐玄宗天宝末年,他以健儿的身分随军到了安南,以抗击吐蕃。自励在安南渡过了十年的岁月,他的妻子林氏在父母的强迫下,将要改嫁同县的陈氏。 就在结婚的当晚,自励返回了故乡。父母将其妻改嫁的始末告诉了他。自励一听,不胜愤怒,即刻就想去拼命抢夺回来。自励在安南时,曾和吐蕃军队交锋,打败了吐蕃的军队,缴获了一把利剑。于是,当天将黑时,他便带着这把剑上路了,准备去夺妻子。林家离他家有八九里路,那日晚上正赶上天下大雨,天色陰晦不明,自励进退不得。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自励见道旁大树有个洞孔,便进去躲雨。洞中有三只小虎,自励手起剑落将小虎全杀死了。过了好久,大虎叼回一个东西,扔到洞里,就又走了。自励听有人呻吟,走上前一摸,竟是一位妇人。自励问她是谁,那妇人说:“我是林家女子,先头嫁给勤自励为妻,自励从军未还,父母无礼,硬逼我改嫁,说好今晚成亲。我心中怀念自励,遗憾不能见到他,便拿了条手巾来到房后的桑林中准备自尽,还没等上吊,就让虎给叼了来,幸亏遇到你,我没受到什么损伤,假如您能救我出虎口,当有后报。 “自励一听,心中激动得不行,忙对妇人说:“我就是自励! “妇人一听,更是惊喜,拉着丈夫的手,问他怎么到了这儿。 自励告诉她:“今天早晨我从安南回了家,父母说你将嫁人,我一听很气愤,便带着剑来寻找你,谁料在此相遇。”两人悲喜交集,相抱而泣。不久,老虎又来了,开始它大声吼叫,然后倒着进树洞,自励挥剑将它拦腰砍断。自励估计还能有一只虎,所以不敢出来。过了一会儿,云散月明,又来了一只虎,它见自己的同伴死了,使劲吼叫起来,也倒退着进洞,自励把它也杀了。随后,背着妻子回家了,至今无恙。 欢好如生 《如是我闻》:彭杞因犯罪被遣送到新疆昌吉县服役,他有个十七岁的女儿,但与他的妻子相继病逝。当初,彭妻先逝,女儿也奄奄一息,彭有官田要耕作,不能照顾女儿,便把她扔在树林里,听其生死。女儿痛苦呻吟,其声凄楚,见的人无不伤心。与彭杞一同遣来昌吉的杨熹对彭杞说:“你也太残忍了,世上怎能有这种事。我愿把她抬回家为她医治,她要是死了,我为她安葬;如果活了,就让她作我的妻子。”彭杞说:“这太好了!就按你说的办!”于是,两人便交换了书契。杨熹把彭女抬回家中医治了半年,病仍无起色,最后竟动弹不得,彭女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在临终前对杨熹说:“蒙君高义,为我医治,我衷心感激你。因我的父亲应诺让你和我结为伉俪之盟,所以我饮食寝处都不畏嫌疑,搔抑抚摩都无所避忌。然而我病体憔悴,迄今未能与你成婚,实感愧对你。我死之后,若是没魂的话,也就不说什么了;若是魂魄有知,一定来奉报你。”说完呜咽着而去,杨嘉也哭着把她掩埋了。 杨熹将彭女安葬后,每天晚上都梦见她回来,两人狎昵欢好,就像活着时一样。可是,醒来却什么也不见。于是,杨熹到天一落黑就叫她,但怎么呼唤也不出来。而刚一闭上眼睛她就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了。时间一久,杨熹梦中也知是梦,就盘问她不肯现形的缘由。彭女说:“我听其他鬼说,人陽而鬼陰,以陰侵陽,必为人害,只是睡时才敛陽而入陰,可以与鬼相见,神虽相遇而形不相接,这才没什么灾害。”这事发生在丁亥年的春天,到辛卯年的春天,整整四年了。我回来之后,便不再知道究竟如何了。 房间里满是金碗,古书中常有记载;宋玉与瑶姬偶然相见,至于日日相见,而且都在梦中,则是书中很少见到的。 杜女幽婚 《闻见略》:明神宗万历年间,善长书法的杜子纡在文坛上颇有名气。他家住在集福里,府中有一座水亭,水亭内花石交错,幽雅多致。他的二女儿十四岁,每天和她母亲在那里刺绣。 万历十九年(公元年)四月,子纡到荆溪考试,他的妻子忽然梦见一个头戴金冠,身穿红袍的少年,带着许多仆从来到家中,让她过来叙礼。妇人惶恐不安,不敢出来。少年自报说:“我是震泽龙王的幼子,因与你的二女儿有夙缘,特来求婚。”妇人说:“我的女儿已经和金闾的吴氏订了婚,现在已四年了,怎么还能再嫁呢!况且我的丈夫也不在,又没有媒妁之言相通,万万行不得,公子请回吧!”少年一听大怒说:“你想赖我的婚事吗?你的女儿永远也做不了吴家的媳妇。” 说完,扬长而去。妇人惊醒了。第二天晚上,子纡从荆溪归来,妇人将梦中所见所闻告诉了他。子纡不相信,说:“梦中的事怎么能当真!”遂置之不理。 五月初一那天,杜女刚刚梳完头,带着侍儿到亭前摘海榴饰鬓发。突然看见一个少年从池中跃出,挟着杜女就冲入水中。 侍儿急呼主母及仆人来捞救,可是,已经沉入水底,活不了啦。 杜氏夫妇痛失爱女,悲号失声。然而人已不在,哭也无济于事,只好准备棺材把女儿安葬了。夜里,妇人梦见少年来拜谢道:“你的女儿已得佳婿了,你们不用那么悲伤。神人道远,不能常来看望,请你们千万珍重。”说完,拜了两拜就走了。马弢庵听说杜子纡爱女身亡,便前去吊唁,并询问死因,子纡流着泪水对他讲了详细经过。 卷九 情中幻 卷九 情中幻 吹箫奇遇 《梦兰琐笔》:吴地有位男子,相貌英俊,精于管弦乐器,栖身在维扬的一户商人家中。他出来进去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个紫箫。一天晚上,他正在月下吹箫,忽有一位银须白发的老者飘然而至,询问了吹箫人的年龄之后,便将女儿许配给他,遂邀吹箫人前去作客。吹箫人来到老者家中,老者设宴款待,并带他到花园庭院游玩。在庭院里,吹箫人见到老者女儿,原来是位妖艳动人的姑娘。吹箫人恍如梦中相遇。第二天,老者给了吹箫人一些钱,催促他赶快回家托人前来聘亲。吹箫人的父母怀疑儿子患了精神病,可拿出怀里的银子一看,并不假。于是,父母便同儿子一起来到了维扬。老者置酒摆宴款待宾客,也没有一点欺骗人的迹像,遂约定了送亲日期。待到娶亲之日,老者女儿果然如期而至。小船停泊在胥门外,所带嫁妆华贵艳丽。吹箫人听说新娘已到,便吩咐轿夫抬着花轿前去迎亲。归来途中,观者夹道,将要到门口时,掀开轿帘一看,新郎、新娘皆不知所在。转眼间,那些嫁妆也化为乌有。大家急忙跑到胥门察看,船也不知去向。父亲为失去儿子而悲伤,又到维扬寻找旧址,到那儿一看,仅见古庙的三根房柱。 黄十一娘 宋人洪迈《夷坚志》:福建侯官县黄秀才有个女儿,名叫十一娘,一天,她站在自家门帘下,观看来往行人。有位急行送信的人进来说:“官追你。”十一娘回到屋里,不一会儿,便心口疼痛而死。过了几天,十一娘又死而复生,自述道:“追我的人和我走了几十里,突然他显出很害怕的样子对我说:‘我追的人,当是王十一娘,误叫了你。现在见了大王,你要只称是王氏,你若是说了实话,我当打死你。’我勉强答应了他。到了官府,见三个人鼎足而坐,坐在正中的是我父亲。他见我来到,就倚着门问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说:‘我正在门帘里向外观望,后来被人追到这里,等跑到中途时,追的人才说追的当是王十一娘,而误追了我,他还警告我不许说实话。’父亲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对面朝东坐的一个人说:‘追的当为王氏,现在追错了。’朝东坐者问:‘你怎么知道追错了?’父亲说:‘这是我的女儿。’朝东坐者遂命令判官查阅生死簿。随后回过头来说:‘果然错了。’又笑着说:‘王法无亲,今天却有亲。’说完,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便放我回来了。” 金三妻 《耳谭》:在昆山,有一位姓杨的船夫,与一位姓金的人家关系甚为密切。姓金的人死后,留下一个儿子,名叫金三,年龄约十七八岁,家中贫困无食,遂打算行乞度日。杨船夫见此情景很可怜他,便让他到船上来,收养了他。杨氏夫妇看他很勤快,就打心眼里喜欢他。杨船夫没有儿子,仅有一个女儿,年龄与金三相仿,遂将女儿许配给了金三。一年之后,生了个女孩,孩子刚过百天就病死了。金三非常悲哀,痛哭失声,并因之而忧郁成疾,日渐瘦弱,生命垂危。杨氏夫妇开始悔恨将女儿嫁给了他,于是,终日骂不绝口。 一天,船行至江中孤岛,杨船夫对金三说:“船中缺柴,不能做饭,你登岸去拾点柴禾来。”金三勉强支撑着爬上了岸,而杨船夫则扔下金三扬起风帆走了。等到金山拾得柴禾回到停船处,船已不知去向。金三方知杨船夫将他抛弃了。遂放声大哭,并想投江自荆转念一想,岛上或许能遇到人,这样,就有希望得救。于是,金三转身返回山林。走到一地,只见刀剑林立,好像有许多守卫。金三见此,大吃一惊。慢慢侦察,一点声音也没有,向前询问,寂静无人,仅有八个大箱子封存完好,竟不知是何原因。他想大概是海盗劫掠的财物,暂时放在此地。金三便将刀戈藏在沟中,再来江边。恰有其他船只经由此处,金三招手喊来船只,对船主说:“我有一些行李物品,等同伴不来,你可带上我吗?”船主答应了他的请求,随即携带着八个大箱子上了船。船行至仪真,金三住进客舍,偷偷打开箱子一看,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珠宝,遂在其地出售,得了若干现钱,饮食起居又如从前一样了。于是,他便雇了几个童仆,还打算买个小老婆。 一天,他来到河边,恰好杨氏的船在此停泊,金三认得杨氏,而杨氏不知是金三。金三派人去雇了杨氏的船,前往湖襄做买卖。货物多不胜数,舱里舱外都堆满了货物。先前,杨船夫抛弃金三时,他的女儿昼夜啼哭,痛不欲生。父母强迫她再招个女婿,女儿不同意。此时,金三登上船板,杨船夫不敢仰视。女儿偷偷一看,惊讶地对母亲说:“他长得那样子非常像我的丈夫。”母亲骂道:“见到金老爷还不快鞠躬,那金三还不知死哪儿去了呢!”女儿遂不敢再说话。金三回头看杨船夫的女儿,假装对划船的人说:“为什么不到船尾取斗笠戴上? “前头金三贫穷初登杨家船时,曾有过这话。于是,杨船夫女儿认出了他,两人相抱痛哭,就像先前一样高兴快活。杨氏夫妇并排作揖请罪,一个劲儿地悔过。金三也不同他们计较,一起来到金三家。不久,刘六、刘七带兵进攻吴地,金三拿出金钱招募敢死队,跟随郡别驾胡公,直捣狼山之穴,杀其敌首。 因平叛之功,被授予武骑尉,妻子也一同受封。 南楼夫人 杨维桢《南楼美人传》:葑溪的刘天麒曾于中秋之夜独卧小楼。夜半时分,窗户突然自己打开,一位靓妆素服、肌肤娇艳的绝代美人飘然而至。天麒迷瞪着两眼,恍恍惚惚不敢说话,不久,受不住其诱惑,便欣然与她同寝。天麒说:“请问小姐姓氏,将请媒人前去求聘。”美人说:“我上失父母,下无兄弟,你去哪里聘求呢?你只要记住今天晚上的南楼故事,当想我时,呼‘南楼美人’就可以了。”天将亮时,又嘱咐道:“您千万别轻易泄露,我晚上还会来。”说完,越过邻家的台榭而去。从此之后,美人每夜都翩翩而至,两人相爱至切。 一日,天麒酒后透露了此事。在场的人说:“这是妖女,您受害已经很深了。”到了晚上,美人责备天麒说:“我见您年轻无伴,所以失身陪您,为什么要泄露我的机密,让人说我害您?”于是,很不高兴地离开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美人杳无声息。天麒深为以前失言之事悔恨,但也毫无办法,只能临睡擦泪而已。待到第二年中秋之夜,天麒又忆起旧事,遂于楼中吟诵苏东坡的《前赤壁赋》:“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诉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尚未吟诵完毕,美人便越过台榭飘然而至,说:“我见您朝夕忧忆,所以又重操旧业。 “两人相欢至夜半,美人潸然泣下,对天麒说:“风情有限,世事难遗。听说您新婚在即,今将永别。否则的话,将与您的贤妻分享爱情,这对您也没好处。”天麒略有所悟。正犹豫间,美人倏忽不见。天麒结婚后,一切如常。 梦诗 《乐善录》:钟辐年轻时,恃才傲物,樊若水爱其才华,将女儿嫁给他为妻。樊的女儿也才貌双盛,钟辐及第后,更春风得意,买了一个小妾在身边侍候,自称世传家学,狂放无束,迟迟不肯归乡。一天,钟辐前去拜访城邑令,邑令留他在楼上饮酒。钟辐不胜酒量,醉酒而卧。忽然梦见妻子写了一首诗责怪他,诗中写道:“楚水平如练,双双白鸟飞。金陵几多地,一去不言归。”第二天,钟辐归至采石,小妾突然暴病身亡,等到抵达家中,其妻樊氏已死数月。樊氏死的那天晚上,就是钟辐在邑令楼上醉卧梦诗的那一夜。 冥间甚乐 宋人洪迈《夷坚志》:晏元献家的老奶奶燕氏,在晏家做了几十年的活,晏家对她很不错,当她死时,晏家还以时俗礼节祭祀她。她曾托梦给晏家说:“陰间甚乐,只是身体衰弱,需要有人扶持,但苦于没人使唤。”晏家便为她画了两个女人,用火烧掉。燕氏又托梦说:“赐给我的人是不少,可软弱不中用。”晏家感到惊异,便嘱咐纸匠要用硬纸做架子,然后糊上纸,在纸上画两个美丽的婢女。住了几天,燕氏托梦来谢道:“新赐的婢女很令人满意,现在不寂寞了。”第二年清明节,家人上坟归来,又梦见燕氏说:“去年赐予的婢女,现在又舍我而去。”家人问:“为什么离去?”燕氏说:“我本不想说,但既然你要询问,我就告诉你。因为她们年少婬荡,所以,都被燕三引诱去了。”家人说:“燕三是人,怎么能娶你的婢女? “燕氏说:“燕三也来了。”家人问:“那么怎么办呢?”燕氏说:“不难办,明天再告诉你。”说完,两人都笑了。燕三,是燕氏的侄子,素不检点,自从燕氏死后,晏家便不知他的情况,派人一打听,果然已死。于是,又画了两个老婢女烧送给燕氏。燕氏又托梦前来致谢。总计前后五梦,得了两个老婢女才作罢。 七十万钱得假女 《清尊录》:兴元府有位百姓,在路上拾到一个弃婴,遂作为自家孩子抚育。几年后,弃婴成了一个美貌小儿。百姓夫妇谋划说:“让他变为女孩。教他唱歌跳舞,还不卖他个几十万块钱。”百姓妇又补充道:“本来就可以欺诈行事。”于是就将少年深藏屋中,节其饮食,涂脂抹粉,拢发梳头,束胸系腰,教以莲步。等到十二三岁时,俨然一位漂亮女子,夫妇携至成都,又教以新作的乐曲,更显得聪慧伶俐。遂将他深藏宫闱,秘不示人。因而,人们以为是位难得的女子,大街小巷的人都争相前来求亲。夫妇俩人不同意,说:“这个女孩当嫁给贵人。”于是,女僧及无官职的王公贵族还有一些好事者纷纷登门求见。百姓夫妇仅允许见一面,就让女儿躲避,而这一面还要收钱数千。称作“看钱”,过了好久,有位通判来成都,广见心醉,强迫其父一定把“女儿”嫁给他,并给七十万钱的聘金。百姓夫妇便把“女儿”卖给了他。契约写好后,通判很高兴,置酒设宴大请宾客,并让其“女子”唱歌陪酒。夜半时分,宾客散去,通判将她拥抱进卧室,一看,竟是位男子。通判大吃一惊,派人去叫他的父母,则早就逃之夭夭,不知踪迹所在。通判告谕官府派人捕捉,也始终不知去向。 固宠借种 《养痾漫笔》:宋宁宗嘉泰年间,宦官李大谦在临安九里松玉泉寺旁修建功德寺。服徭役的工匠中有位姓张的漆匠,是天台人。一天夜晚,他出去沐浴归来,在途中遇到一个老太婆,遂被老太婆挽入一个小门里,暗中用手摸着墙壁,随老太婆向前走。张漆匠觉得所触摸的是布幕。转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屋子里,老太婆让他找个地方坐好,便离去了。随后,一个尼姑拿着灯来了,张漆匠仔细一看,墙的四周都用青红帷幕遮护,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拿灯的尼姑又引他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室,只见灯烛酒肴器皿,一一俱备,全非中下等人家所有。张漆匠见后甚为惊异,但也不敢多问,心中又疑又喜。尼姑走出屋去,但不久又回采了,身后还跟来一位妇人。 妇人美貌异常,只是没有戴头饰。张漆匠很害怕,尼姑逼他就坐,又叫先前带他来的老太婆摆好酒菜。此妇人一言不发。尼姑对张漆匠说:“天已晚了,你就在此寝息。”张漆匠恳求尼姑说:“我是个漆匠,没有钱。”尼姑根本不理会,只是命令他赶快就寝。尼姑拿着灯关上门出去了。尼姑走后,张漆匠一个劲儿地询问妇人从哪儿来,姓什么,而妇人竟无一语。张漆匠怀疑她是哑巴。等到更声敲响,尼姑又来了。开了房门叫张漆匠起来,让那老太婆把他带走,也是摸着布壁而行。张漆匠感觉到了一个门口,但不是来时的路径。老太婆告诉他,出了这个街就可到徭役所住之处。张漆匠如在梦中,走到一条街,天已放亮,而离徭役住所也就二里多路。沿着路回去后,主管徭役的官吏指责他夜不归宿,等到听说这段奇遇后,便派人询访,但一直未找到所入门径。众人都说遇到的是鬼魂。而其中一位木匠说:“是有人为了保持宠幸而借种。” 真真假假 《右台仙馆华记》:金陵郊外,有位老翁,生有一子,与邻村某氏联姻。后遇战乱,儿子丢失,老翁便周游四方做买卖。 在此其间,收留了一个小男孩,因男孩与其子年龄相仿,便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并以其子名字为小男孩命名,等到金陵收复,老翁仍然在外跑买卖,而邻村某氏则回到家中。因为女儿年纪渐大,遂打算让她出嫁。访得老翁所在,便给老翁写了一封信,告诉老翁自己的打算。老翁虽然痛心儿子丢失,但幸亏有一养子,可以用假代真。便写了一封回信,订于当年夏秋之间携子返回。等到约定日期,老翁果然归家。但故居已不存在,便租房做娶儿媳的打算。两家均有定约,准备择日完婚。 娶亲的日期将到,老翁的儿子忽然回来了,回来后有家归不得,便到邻村拜访岳父,岳父大惊,亲自送他到老翁家。儿子见了父母,扯着父母衣襟放声痛哭。老翁欲不相认,但又确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认他,又碍于儿媳的父亲在。便说:“这是我兄长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自幼失散,他记忆不清了。” 儿媳的父亲回家后仍感疑惑,便出门侦察询访,终于得到了真实情况。于是,让媒婆去告诉老翁说:“原来聘娶的,是我的女婿,他人的孩子怎么能娶我女儿。”老翁为此踌躇无计,而其养子知道事情进展不顺,便于夜深安息之时怀揣一把刀出了门,闯入“岳父”家。“岳父”刚一出门,他便左手拽着“岳父”的衣袖,右手持刀逼着“岳父”说:“你的女儿要是不嫁给我,我就先杀了你和你的女儿,再回去杀了你的女婿,然后我也自杀,四人一天死算了。”“岳父”见事情危急,请求那位养子到了结婚日期再说。养子说:“不能等,就在今晚完婚。 ““岳父”说:“那你也得放我回屋,为女儿整治装束。你先稍坐一会。”“岳父”进屋后,谋划用几个健壮的仆人把他绑起来送回去。妻子不同意,说:“这不是好办法,这样一来,他会更恨我们的。我们的女婿女儿必定死在他的手里。”那么怎么办呢?妻子说:“他有假儿子,我们不妨弄个假女儿。” 遂暗地里从后门把女儿送到叔父家,将一个婢女打扮好,让她坐在青庐(古代婚俗,以青布幔为屋,于此交拜迎妇,称青庐。 ——译者注)中,招“女婿”进来行礼。婚礼既成,“岳父”对“女婿”说:“你不告诉家里就结了婚,你父亲一定很生气,不要马上回去,留在这里住一个月,怎么样?”“女婿”高兴地说:“好。”这位“岳父”又让媒人去告诉老翁:“你的儿子已经和我女儿结婚了,你还有个兄长的儿子,而我也有个弟弟的女儿,将他们匹配如何?”老翁也明白他的用意,遂让其子到女方的叔父家作上门女婿。一个月之后,“岳父”选择了良辰吉日送两个女婿两个女儿同时归家。其伉俪各相得,于是,相安无事。 红绣鞋 《广州府志》:何氏,是张元运的妻子,新会人。元运家中贫穷,何氏倾其所有养活一家人。几年以后,生了个女孩。 元运死后,何氏发誓要以身相从,姊妹多方保护,没能死成。 一天晚上,何氏乘夜深人静,抱着幼女沉人深渊中。人们发觉之后,已经来不及抢救了。于是,便把她安葬在水边。可是,她的芳魂不灭,每到夜深就托梦给家人,致其悲哀之情。有人路过元运的坟旁,拾到一双红绣花鞋。众人很诧异,仔细一看,竟是装殓何氏的物品。听说这事的人多赋诗来纪念她。 天下孰肯以真形示人者 《滦陽续录》:田白岩说,济南的朱子青与一个狐狸是老朋友,但是多年来只听到它的声音,却不见其身形。这狐狸还时常参加诗文酒会,词辩纵横,没人能让。一天,有人请求它现其身形。狐狸说:“想见我的真形吗?真形怎么能让人看呢?想见我的幻形吗?其形既幻,见与不见一样,又何必要见呢?”众人一再请求,狐狸说:“你们心里想我的身形应该什么样。”一人说:“当眉发花白。”随声即现出一个老人的样子。又一人说:“当仙风道骨。”随声即现出一个道士的身形。 另一人道:“当星冠羽衣。”随声即现出一个仙官的形象。还有一个人道:“当貌如童颜。”随声即现出一个婴儿的身影。 有一人戏弄道:“庄子说:‘姑射山上住着的一位神人,容貌如处女一般柔美。’您也应该像这样。”随声即现出一位美貌的女子。最后一人说:“随声而变都是幻形,我们想一睹真形。 “狐狸说:“天下之大,谁肯拿真形给人看,而偏偏让我示真形呢?”遂大笑而去。朱子青说:“这个狐狸曾自称七百岁,大概阅历很深了。” 假女 《子不语》:贵陽县的美男子洪某,假装成针线娘,教女子刺绣。并在湖南、湖北及贵州等地传播技艺。长沙的李秀才聘请他到家里刺绣,还想据为已有。洪某遂以实情相告。李秀才笑着说:“你真是男子吗?是男子就更好了。我常遗憾北魏时魏主入宫朝见太后,见到两个漂亮尼姑,朝拜后就把她们隐藏起来,因为发现她们是男人扮装的,就以法处决了他们。魏主真蠢啁!为什么不把他们封为男色宠臣,作为侍从。这样,不但自己有了宠幸的臣子,而且还不伤母后的心。”洪某听李秀才一说,欣然同意跟从他,并深受李秀才宠爱。几年之后,洪某又至江夏,江夏的杜某也想将他据为已有,洪某便以取媚李秀才之法向杜某献媚,岂料杜某不识相,知他是个男子,便控告到官府,主管刑狱的臬吏亲自检验,其声娇细,颈无结喉,发垂委地,肌肤细白如玉,腰围仅一尺三寸,而私處威势强而肉肥厚,如大鲜菌,自述幼时无父母,由邻居一位寡母抚养长大,成年后便与她有私情,遂不剃发,且缠起双足,诡言是女流之辈。养母死后,便假称是针线娘教人刺绣。十七岁离开家门,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十年中所遇女子无数。臬吏问其姓氏,他回答说:“以我抵罪足矣,何必要伤害那些妇人小姐。 “臬吏命令在他的脖子、手、脚上施以刑具加以审讯。某抚军打算判以无期,臬司认为他是妖人,力争杀头处死。遂处以极刑。洪某死的前一天对狱吏说:“我享受了人间别人未曾享受到的欢乐,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然而某臬吏也将免不了祸患。 我的罪过仅仅是和人发生不正当的性关系,留发勾引他人,也不过是以欺诈行为诱引妇女,在法律上也没有判死刑这一条。 况且各位女子与我通奸都是些隐秘不明的事,尽可遮盖,何必逼我招供,宣诸下属,奏明上方,施以重杖之刑。使数十郡县富贵人家如玉雪一样肌肤的女子,遭受红色刑杖的毒打呢?” 第二天,洪某被押解刑场受斩,他指着自己跪地处说:“后三年审讯我的,也在此被杀。”不久,臬吏果然因事被诛。大家皆很惊异,我认为此事与《明史)所载嘉靖年间妖人桑翀一案相同,桑翀不报仇,而洪某乃报仇,这是为什么呢? 唐咺 《通幽记》:唐咺,是晋昌人。他的妻子张氏,是滑州隐士张恭的小女儿,而张氏的母亲则为他的姑母。张氏善良有德性。开元十八年,咺因事到洛陽,几个月没能归家。一天晚上,他住在旅店里,突然梦见他的妻子隔着花哭泣,不久又望着井口大笑。他睡醒之后,心里很讨厌这个梦,便去询问占侯卜筮的人。占卜的人说:“隔花泣者,容颜随风而谢;望井笑者,喜登黄泉路。”住了几天,果然送来了凶信。咺悲痛欲绝。又过了几年,才有机会回归渭南。到家后,他想起生前的情分,甚为感伤,不禁赋诗道:“幽室悲长箪,妆楼泣镜台。独悲桃李节,不共一时开。魂兮若有感,彷佛梦中来。”当晚,风露清虚,咺耿耿思念不能成眠,更深人静,重吟所赋悼亡诗。忽然听到暗中有泣哭之声。开始远而逐渐近。咺很惊讶,觉得有异样,便祝祷道:“倘若是十娘子之灵,为什么不快来相见叙旧呢?不要因为幽冥而隔碍往日的情爱。”不一会儿,就听有声音说:“我就是张氏,听您悲吟诗赋,虽然我身处陰冥,也实为之悲痛,因此今晚与您相闻。”咺深为震惊,哭着说:“在心之事,终难申叙,然而能够与你见上一面,就是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张氏回答道:“隐显道别,其实特难,也担心您有疑心,我并非不想出来见您。”咺言辞恳切,发誓没有半点疑心。不久,就听到叫罗敷取镜子,又听到暗中人行的飒飒声。罗敷先出来拜见,说:“娘子想叙昔情,正期望着与七郎相见。”咺问罗敷道:“我于开元八年,把你抵押在仙州康家,听说你已经死了,现在为什么在这里?”罗敷回答说:“我被娘子赎来,照看阿美。”阿美,就是咺的亡女。咺闻听此言,更为悲伤。随之命令家人点起蜡烛,咺站在东阶(古殿前两阶),没有中间道。宾主相见,主人立东阶,宾客自西阶升降。之北,向前走了走,哭泣着拜见亡妻,妻子也答拜。咺便拉着她的手,叙说平生,妻子流着泪对咺说:“陰陽道隔,与君久别,虽然在陰间没有什么希冀,但相思之情一直郁结在心。 今天为良辰吉日,冥官为您的诚心所感动,放我暂回。千年一遇,悲喜交集,况美娘幼小,嘱托无人,今天是什么日子,能使我满足心愿。”咺便让家人准备起居用品,拿着灯进了屋,布置幕布帷帐。咺不肯先坐,亡妻说:“陰陽尊卑,以活人为贵,君可先坐。”咺即照她的话坐了下来。亡妻笑着对咺说:“您对我既然忠贞不渝,但我却听说您又结婚了,新娘就在淮南。我也知道她甚为和善。”咺乘机问道:“你想吃什么?” 亡妻答道:“陰间珍馐美味也很齐备,只是没有稀粥。”咺便让家人准备稀粥。稀粥端来后,亡妻就要了一个器皿将粥摊开而食,刚一近口,粥就没了,等她彻底吃完,粥好像还在。咺遂让其从者就餐,有个老太婆不肯同坐。亡妻说:“她是老人,和这些小字辈不一样。”又对咺说:“这是菊花姥,难道不认识吗?”咺听亡妻一说,才想了起来。便为她另设一席吃饭。 其余的侍从,咺多不认识。听亡妻呼其姓名,才知这些都是自己从洛陽回来时,剪的纸人奴婢上题的名字。咺问妻子,妻子说:“这些都是您赐予的。”于是才知所烧化的钱财奴婢全都得到了。妻子说:“往日我曾弄了一个金银雕刻的盒子,藏在堂屋西北斗拱中,没人知道。”咺去取时,果然获得。妻子又问:“难道你不想见美娘吗?现在她已长大。”咺说:“美娘死时,还在襁褓中,地下难道还能长岁吗?”亡妻答道:“和陽间没什么两样。”不一会儿,美娘来了,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咺抚摸着美娘泪如雨下。亡妻说:“不要惊抱她。”罗敷突然抱起美娘,转瞬间即不见踪影。咺让人放下床帏,互叙缠绵之情,就像生前一样,只是感觉手脚呼吸冷。咺又问亡妻在陰间居于何处?亡妻答道:“就住在公婆左右。”咺说:“娘子神灵如此,为什么不返回人间?”亡妻回答说:“人死之后,魂魄异处,都有所在,只是形骸无处收管,你想想做梦的情形就知道,怎么能记起身形?我记不得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葬在何处。钱财奴婢,你给了我就得到,至于形骸,不能复原。 “俩人情胶似漆以至深夜,咺问道:“妇人在陰间,也有再嫁的吗?”亡妻说:“死生相同,贞邪各异,我死之后,父母想改变我的操守,让我嫁给北庭都护郑乾观的侄子郑明远,我誓不再嫁,矢志不移,幸有上下之人怜悯,才得以免嫁。”咺听完亡妻的话,心中悲伤,感怀而赠诗说:“峄陽洞半死,延津剑一沉。如何宿昔内,空负百年心。”亡妻说:“由此方见您的情意。请把它留给我以诗作答行吗?”咺说:“往日不识字,为什么能够作词诵诗?”亡妻说:“素慕文词,但害怕夫君嫌猜,所以不作。”遂扯下衣带题诗道:“不分殊幽显,那堪异古今。陰陽途自隔,聚散两难心。”咺含泪叙说相思之情,悲喜之间,不觉天已放亮。不久,就听有叩门声,说:“公婆传下话来,让催妇人快走,恐怕天亮时主管陰府的官吏责备。” 亡妻哭着起身,与咺诀别。咺拉着她的手说:“何时再见?” 亡妻答道:“四十年。”遂留下一块罗帛手帕给咺作纪念,咺则送给她一个金钿盒子。亡妻说:“时间所限,不能久留,四十年之内没有相见日,若是在墓地祭祀都没有用,肯定有人争抢。只是在傍晚时分,于田野中或河边呼我的名字祭祀,我才能都得到。行色匆匆,不能多说,望君自爱。”说完,登车而去。咺全家人都将此情此景看得真真切切。 空中妇人 清人王士禎《池北偶谈》:山东文登诸生(明清时经省各级考试录取人府、州、县的学生,称生员。生员有增生、附生、廪生、例生等名目,统称诸生。——译者注。)毕梦求,九岁求,在院子里玩。此时,天正午,空中万里无云,只见天上有一位妇人骑着白马,身着花衣素裙,一个小奴牵着马缰绳,自北而南,慢慢而行,渐渐走远才看不见。 我的堂姐住在永清县时,也在白天望见天空有位年轻女子,美貌艳妆,红衣素裙,手摇团扇,自南而北,许久才不见。 齐饶州女 《异闻总录》:饶州刺史齐推的女儿嫁给了湖州参军韦会。 唐穆宗长庆三年,韦会因赴调上京,遂把怀孕的妻子送回鄱陽娘家,自己独身赴京都。 十一月,妻子临产的前夜,忽然看见一位身长丈余的大汉,这大汉穿着金甲,拿着斧钺,怒目喝道:“我乃梁朝陈将军,久居此室,你是什么人,敢来玷污我的住所。”说着,举起斧钺便向齐氏砍来。齐氏赶忙乞求道:“我俗眼有限,不知将军住在这里,承蒙您的教诲,请您宽限我点时间,让我搬走。” 陈将军说:“如果不搬走,我就杀了你。”齐氏身边的人都听到了她哀求的声音,急忙起来察看,只见齐氏汗流浃背,神情恍惚。左问右问,齐氏才慢慢说出事情的经过。天亮之后,侍女将夜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齐刺史。刺史素来刚直,不信鬼神之说,遂置之不理。 第二天夜里三更时分,陈将军又出现在齐氏房中,大怒道:“先头不知,理当宽恕,现在知道了还不离开,岂能再容你! “说着又举起了斧钺。齐氏苦苦哀求道:“父亲倔犟,不听我的请求,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抗拒神明?请容我到天亮,不用您再说,我就立刻搬走。这次我要再不搬的话,万死不辞。 “将军强忍怒火而去。天还未亮,齐氏便让侍婢另外打扫房间,将床铺搬移过去,刚要搬床,刺史公事完毕回到家中,问其原因,侍婢实话相告。刺史大怒,让人把侍婢打了几十大棍。说:“将要临产之人身体虚弱,正气不足,妖言由此而生,怎么能信以为真呢!”女儿哭着请求,刺史仍不答应。夜晚又来临了,刺史亲自睡在女儿卧室前厅,来保护女儿,堂中也添人加烛来确保安全。 半夜时分,忽然听到齐氏的惊叫声,刺史推门进去一看,女儿头破血流而死。刺史悲痛至极,悔恨不已。深感即使拔刀自杀,也对不起女儿。只好把女儿的遗体停放到其他房中,派人火速向韦会报信。 这时,作为一名文籍小吏的韦会,已被朝中命官罢黜。回乡路上,因与报信者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没有收到妻子的凶讣。在离饶州一百多里的地方,韦会突然看见一所房屋门口站着一个妇人,仪容神态,酷似妻子齐氏。于是,韦会便拉着仆人指着那妇人说:“你见到那个人了吗?怎么那么像我的妻子?”仆人说:“夫人是刺史的爱女,怎么能走到这里。世上长得很像的人是很多的。”然而韦会越看越觉得是齐氏,便跃马向前,这时,那妇人却走进门去,将门斜掩。韦会认为认错了人。等他走过后又回头看时,妇人正从门中出来,喊他说:“韦君,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韦会急忙下马审视,果真是他的妻子。韦会惊异地询问妻子为何流落此地,妻子便将陈将军之事一一告知。并哭着说:“我本是愚笨丑陋之人,有幸作您的妻子,言辞情理,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刚想尽其妇道,与您白首相伴,不料枉为狂鬼所杀。我自己查对了一下生死簿,应该再活二十八年。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自救,不知您能否出于同情之心助我一臂之力。”韦会说:“以夫妇之情,相互帮助是理所应当的,这就像鹣鹣鸟、比目鱼,少了一个另一个就不能生存。倘若剩我一人,我将去哪里安身立命?如果能有办法,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在所不辞。如今生死异路,幽晦难知,如何竭诚尽力,愿听你的计谋。”齐氏说:“此村往东几里,住着一个教私塾的田先生,此人很怪,难以描述,如果你能下马步行,到他门口像拜大官一样谒拜他,然后垂泪诉冤,他一定大怒。怒而至于辱骂,辱骂而至捶打、拖拽、唾弃,对这些你都要耐着性子忍受,只有尽数忍受了诸般羞辱,他才会同情你,这样,我才生还有望。田先生的容貌的确不怎么样,但陰间之事,样样通晓。”说完,韦会和齐氏便一同前行。韦会牵马给齐氏,齐氏哭着说:“我现在的身子已非旧日之身,您就是骑马也难追得上。事情急迫,您不要推辞。”韦会于是策马跟着齐氏,有时竟被齐氏丢下好远。 走了几里后,远远望见道北座落着一处草堂。齐氏指着说:“这就是先生的住地。你救我之心要坚定,即使有万般苦难也不要后退。今天您受的凌辱,我来日一定偿还。千万别动怒,您若一有怒容,我们今日将从此永诀了,您努力去做吧,我现在就告辞了。”说完,挥泪而去,才走了几步就不见了踪影。 韦会擦干眼泪往草堂走去。离草堂还有几百步远,韦会翻身下马,脱去公服,让仆人拿着名片前头引路,来到草堂前。有学徒出来说:“先生吃饭未归。”韦会便手持笏板耐心等候。过了好久,只见一人头戴破帽,脚拖木履,缓缓而来。此人容貌丑陋污秽之极,韦会问门人:“来人是谁?”门人说:“是先生。”韦会便让仆人呈上名片,自己快步向前迎拜。田先生回拜道:“我不过是一个乡间老翁,靠教书谋生,大官人何必如此,让人吃惊。”韦会拱手诉说道:“我的妻子齐氏,享年尚不足生死簿记载的一半,便枉为梁朝陈将军所杀,乞求您想办法放她回来,终其残生。”说罢即叩头哭拜。先生说:“我仍一介村夫,愚笨不堪,门徒争斗,尚不能辨明曲直,而何况是陰间的事呢!官人莫不是疯狂了?火急攻心就需冷静,千万不要听信妖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韦会随之进屋,跪拜在先生的床前,说:“我的确是在倾诉深冤,希望先生予以同情、关照。”先生对其门徒说:“此人患有疯病,来这里喧闹,你们把他拽出去,如果再进来,你们就一起唾弃他。” 话音刚落,数十个村童便蜂拥而上,争着朝韦会吐口水,那份肮脏,可想而知。韦会也不敢擦抹唾液,一等唾口水停下来,便又言辞恳切地拜来,先生说:“我听说疯狂之人,打也不痛,你们大家替我揍他,只要不打断胳膊腿,不毁坏脸就行。”顷刻间,一群村童便围上来痛打。韦会痛不欲生,但仍然持笏而立,任其捶打。一打完,又上前哀求。先生又命令门徒将他推倒,拉着双脚拖到门外,就这样出而复入,入而复出,反复了许多次,先生才对门徒说:“这人的确知道我有法术,所以才来拜访。你们都回去吧,我当救他。”村童们散去后,先生对韦会说:“官人真是具有一片真情的丈夫呀,为了妻子的冤屈,甘心忍受屈辱,我的确为你的诚心所感动。然而这事我早已知道,但你为什么不早来申诉,现在她的躯体已坏,再治理已来不及。刚才我拒绝你,实在是因为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样吧,我再用个法子试试看。”遂让韦会进屋。屋里铺着席子,席上有个案几,案几上放着一个香炉,香炉前又铺了一块席子。两人坐定后,先生命令韦会跪在案几前,转眼间,就见一个身穿黄衫的人引他往北走,走了几十里,进入一座城池。城里热闹非凡,像是都城。城的北面又有一座小城,城中楼阁高耸,殿堂巍峨,像是皇宫。殿前卫士手持兵器,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各约数百人。到了殿门前,守门官吏通报道:“前湖州参军韦某。”韦会立即应答,并随之入内。放眼看去,宫内正北一排正殿九间,堂中一间门帘卷起,室内设有床案。有位身穿紫衣的人面南而坐。韦会走进室内向座上的人下拜,待拜过起身一看,坐着的人竟是田先生。韦会又重新申诉冤屈。左右的小吏说:“到西廊递状子。”韦会便急趋西廊。西廊有人递上纸墨笔砚,韦会便在此写下申诉状。韦会问:“当堂的是哪位官人? “答道:“是大王。”小吏收过状纸,递到上殿,大王判道:“追拿陈将军。”状词验过,判词传出,不一刻,就有人通报道:“陈将军提到。”再审陈将军,所述事实与齐氏所说毫无二致。大王怒责道:“为什么无故枉杀平民?”陈将军说:“我居此室已数百年,而齐氏擅自玷污它,我多次让她搬走,皆不搬,我一怒之下,将她杀死,我罪该万死。”大王判道:“陰间与人世所循道理各不相同,你早为陰间之鬼,还强占他人居室,不知自省,还乱杀无辜,罚你一百大杖,流配到东海之南。”小吏验过生死簿说:“齐氏的寿命,实有二十八年。” 大王让人唤来齐氏说:“你的陽寿未尽,理应反回,今日放你回去,愿意吗?”齐氏说:“真心实意愿意回去。”大王判道:“放回,结案。”小吏问道:“齐氏的躯体己坏,回去无处附身。”大王说:“派人修补。”小吏说:“所有的部件都坏了,修补已来不及。”大王说:“齐氏寿命颇长,若不让她复生,天理不容,你们的意见如何?”有一位老官吏上前启奏道:“东晋邺下,有一人暴亡,情况和这事差不多,当时断案的是葛真君,结果断以具魂作本身。那人回到人间后,饮食言语、嗜欲追求,都跟从前一样。只是直到寿终,也不见其形体。”大王问:“什么叫具魂?”老吏答道:“活人有三魂七魄,死了则散亡于草木之中,无所依靠,现在可以把它们收合为一体,用续弦胶涂上,大王当堂将它们放回,就与本身一样了。”大王说:“太好了。”遂召来韦会说:“活人与魂魄只有这点不同,作这样的处置,可以吗?”韦会说:“真是很幸运。”不久,即见一个官吏另外领来七八个与齐氏很相象的女子,将她们推合在一起,又有一人拿来一罐稀汤似的药,涂抹在齐氏身上,涂完之后,让韦会与齐氏一同回去。俩人向众人拜谢而出。 穿黄衫的人又领着他们出宫往南行。待出城后,他们好像走在悬崖峭壁上,突然跌落下来。韦会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又跪在案几前,田先生也依案而坐。先生说:“这件事极隐密,若不是你心诚,恐怕办不成。但眼下贵夫人的躯体尚未安葬,还停放在原来的屋子里,你要赶快去信让人把她葬掉,这样到家才不会有麻烦。此事须慎之又慎,千万别对外人透露,如果稍有败露,将对刺史不利。贤妇人就在门前,你们可以一道回去。 “韦会拜谢而出,其妻已在马前了。但此时,已是活生生的人了,走路也不那么轻飘了。韦会抛掉行李衣物,让妻子乘马,自己跟随在旁边。他又写下一封家书,让人火速投送,叫家人把灵柩安葬。起先,刺史听说韦会将到,便设好灵堂,准备了篷帐,等待他一到就举行葬礼。接到韦会的信之后,刺史大为惊骇,不敢相信,但还是按信上的要求,勉强将灵柩安葬了,又让儿子带轿前去迎接。待见到韦会、齐氏双双进门,更疑惑不解。多方盘问,也不道实情。当天夜晚,刺史备酒为韦会和女儿接风洗尘,席间有意将韦会灌醉,然后逼问他,醉意中韦会说出了全部真相。刺史听后,心中甚为厌恶,不久就身患重病,没几个月,就死了。韦会暗中派人去看田先生,先生已不知去向。齐氏饮食生育都跟先前一样,但为她抬轿子的人总觉得轿子很轻,就像没抬人一样。 我早就听说这事,但没及相信。唐文宗太和二年的秋天,富平县尉宋坚尘在座中说到这件奇事。客人中有鄜王府参军张奇,他就是韦会的表弟,也提及此事,他们所说的和以前的传闻没什么两样。张奇还说:“齐嫂还在。她回来后,我曾去拜访过,她的精神容貌远胜于往日。” 屏风女 《太真外传》:唐玄宗和贵妃在百花院便殿休息游玩。唐玄宗说:“我有一个屏风赐给你。这个屏风名为虹霓,上面雕刻的都是历代美人的图形,长约三寸,其间所饰服装玩物全是各种宝物,水晶为质地,玳瑁、水犀为轴,珍珠为络,一动瑟瑟作响,点缀得异常精妙。远非人工所能制造。此物原为隋文帝所有,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保存。”贵妃归家后,杨国忠家遂把屏风拿去,放在楼上,没有还给杨贵妃。一天中午,杨国忠在楼上休息,来到床边,看屏风还在,才就枕休息。而屏风上的美女都走了下来,来到杨国忠的床前,各报名号:“我是裂缯人”、“我是定陶人”、“我是穹庐人”、“我是当垆人”、“我是亡吴人”、“我是步莲人”、“我是桃源人”、“我是班竹人”、“我是奉五官人”、“我是温肌人”、“我是曹氏投波人”、“我是吴宫无双返香人”、“我是拾翠人’、“我是窃香人”、“我是金屋人”、“我是解佩人”、“我是云人“、“我是董双成”、“我是烟人”、“我是画眉人”、“我是吹箫人”、“我是笑蹙彧人”、“我是垓中人”、“我是许飞琼”、“我是赵飞燕”、“我是金谷人”、“我是小鬓人”、“我是光发人”、“我是薛夜来”、“我是结绮人”、“我是临春阁人”。屏风上的美女,杨国忠一一见到。但口不能说话。 美女们围坐在杨国忠身边。顷刻间,有十几位细腰歌妓说道:“我们都是楚章华踏谣娘。”遂挽着臂膀唱道:“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杨造得小杨收。”又有二三位歌妓说:“我们都是楚宫弓腰人。你没见《楚词·别序》云:‘绰约花态,弓身玉迹‘”随之,美女们各献绝技,然后回归屏风之上。杨国忠如大梦初醒,非常恐惧,慌忙下楼,让人将楼门封锁。杨贵妃听说这事,也不想再见到屏风。这个屏风安史之乱后还在。 娟娟 杨仪《田娟娟传》:娟娟,是木生的小妾。木生,字元经,从小就才华横溢。明朝成华年间,由乡里推荐入太学。入学后,木生时常登上泰山观看日出,夜晚就住在秦观峰。一天晚上,他梦见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位年轻女子,俩人相见后都很高兴,好像生来就有缘分。女子还赠送给他一把扇子,扇子上题有诗歌。木生打开扇子读诗,还没等读完,庙里的钟声便把他惊醒。 但其梦中所走的道路、所见的房屋,历历在目,皆能记忆。 第二年,木生取道武清进京。当他在柳荫中散步,路过一座小桥时,在桥边的路旁拾到一把扇子,打开一看,上面题有一首诗:烟中芍药朦胧睡,雨底梨花浅淡妆。 小院黄昏人定后,隔墙遥辨麝兰香。 木生一细看,仿佛是梦中所见的那把扇子。于是就把它珍藏起来。又朝前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有一位女郎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在树下游玩。当女郎缓步向这边走来时,木生急忙躲避。那天是三月十五日,新雨初霁,微风送暖。女郎带着两个侍女慢慢地穿过另一条小路向别处走去。木生伫立良久,望着女郎的背影凝视着。只见衣带飘舞,环珉珰啷,百步之外,犹有异香袭鼻,影影绰绰如仙境中人。木生解下佩刀,用刀削下树皮,在树白处题了一首绝句:隔江遥望绿陽斜,联袂女郎歌落花。 风定细声听不见,茜红裙入那人家。 题诗后,木生又倚树视望了好久,才向前走去。木生来到一处乡间野店,问店中村民那位女郎是何许人?有位村民告诉他:“离此店一里多路有一座田将军园林,也许那女郎就是田将军的家眷?” 第二天,木生又来到树下,但等了一整天也没遇到女郎。 只见溪水中流有落花,木生便又在树上题了一首绝句:异鸟娇花不奈愁,湘帘初卷月沉钩。 人间三月无红叶,却放桃花逐水流。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见到那女郎。然而每逢良宵佳节,他总要把先前拾到的那把题有诗句的扇子拿出来,观赏吟诵,爱如宝物。 壬午年,木生科举及第,当上了主管朝廷建筑的朝官。这年春天,牡丹花盛开,木生游兴盎然,遂乘马上路前去游春。 途中,坐骑口渴,直奔水边。身边的人都跑去追马,木生则独自来到竖井边的民宅。其家见有贵客上门,便请来一位老邻居出来迎接。邻居老翁领他先经过门楼,这门楼看似平常,仅能遮风蔽日。等经过曲径,穿越小院,则其中亭台楼阁,金碧辉煌,恍如仙境,木生稍事休息,便想告辞。老翁说:“女主人便是老夫的寡妹,年龄已经五十多了,你暂时在这呆一会儿,等马追回来,再走也不迟。”木生从座位上站起,摇着扇子漫步在画壁前浏览画壁。老翁从旁看到那把扇子,走上前来问道:“此扇从何而来?”木生说:“几年前我路过武清,在道旁拾到的。”老翁借来细看,又急忙拿人室内。顷刻间又走出来告诉木生说:“天下事虽说多是萍梗相逢,各不相干,但也真有偶然的巧合。刚才我见那扇头诗,怀疑是我外甥女的手笔,等拿进去给我妹妹一看,果然不错。”木生刚进院子时,见院中景物道路皆与几年前梦中所见相同,心中就很诧异,等听到老翁这一番话,则更加惊异。老翁又把木生带到一间内室,只见屋内帏帐艳丽,金玉放着异彩,案几床铺都整洁如新,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乐气氛。不一会儿,一位老妇人出来拜见道:“本人姓钱,先夫田中义,曾官至上轻车都尉,那年跟从大将西征,被流箭射中,身负重伤回到武清。小女娟娟,当年十四岁,陪在父亲身边侍奉,偶然丢失此扇,不料却落入公子之手。 现在,我丈夫已去世三年了,睹物思人,不禁伤感。然而当时在溪旁树上的两首绝句,不知是谁所题。小女因寻找扇子又至其地,曾认真阅览,至今仍吟诵不绝于口。”木生请老妇人吟诵一遍,果然是他旧日所题。妇人遂让人叫娟娟出来相见。但传呼好久,娟娟也不来。妇人亲自来到女儿房中,对女儿说:“来客就是树上题诗人。”娟娟听后强撑着起床,梳洗打扮一新,与母亲相互搀扶着出来相见。木生一看,只见娟娟玉姿芳润,内在气质更是难以言表,恍如秦观峰梦中所见之人。木生又将那梦告诉了老妇人,大家都觉得很奇异。又过了许久,马被追了回来,木生便与老妇人等珍重道谢而去。 第二天,邻居老翁奉娟娟母亲之命来到木生住地,要木生收娟娟为小妾。木生喜出望外,遂于当年四月成亲。娟娟深通音律,熟知经史,凡是歌舞杂艺莫不通晓。婚后俩人感情甚好。 结婚未到一个月,木生因督运建筑材料而南行,便关上院门离开了家。 在此之前,娟娟的母亲暂至武清居住,她从武清派人来问候娟娟和木生,娟娟从门缝中将所赋之诗递出,附在母亲信后,请前来问候的人一并带给木生。诗中写道:闻郎夜上木兰舟,不数归期只数愁。 半幅御罗题锦字,隔墙裹赠玉搔头。 当天夜晚,木生正好从潞州回家,娟娟出来迎接他。木生说:“刚在路上收到你写的诗,没来得及回复。”说着,即口吟一首诗赠给娟娟:“碧窗无主月纤纤,桂影扶疏玉漏严。 秋浦芙蓉偏献笑,半窗斜映水晶帘。” 这年冬季十月,木生因母亲病故而离职回老家。此时河水封冻,又赶上娟娟生病,俩人不能同行。木生既为母亲亡故而悲伤急归,又担心娟娟患病无人照顾而不忍离去,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把娟娟的母亲请来与娟娟同住,并约好待冰解冻时来接娟娟。临别时,两人悲咽不已。 第二年春天,娟娟病情加重,遂派邻居老翁的儿子钱郎寄诗给木生。诗中说道:楚天风雨绕陽台,百种名花次第开。 谁遣一番寒食信,合欢廊下长莓苔。 等到木生派人来接娟娟时,她已谢世一月有余。 辛卯年的冬天,木生再次进京,路过娟娟母亲家,见到娟娟的画像,便在上面题诗说:人生补过羡张郎,已怅花残月减光。 枕上游仙何迅速,洞中乌兔太匆忙。 秦娘似比当时瘦,李卫惭多旧日狂。 梅影横斜啼鸟散,绕天黄叶倚绳床。 世人竞相传诵此诗。 张倩娘 陈元祐《离魂记》:唐武则天天授三年,清河人张镒因到衡州作官,而将家迁居衡州。张镒生性好静,不喜广交朋友。 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死,小女儿倩娘,长得端庄秀丽,美貌绝伦。张镒有个外甥,家住太原,名叫王宙。此人幼时就极聪慧,相貌俊美,深受张镒器重。张镒常常说:“到时候把倩娘许配给他。”此后,俩人各自长大成人,并有私约,时刻相互思念。但家里的人都不知道。 后来,张镒的幕僚有人上门求亲,张镒便同意了。倩娘听说之后心情抑郁,王宙也深为愤怒。以为能够调和挽回,遂奔赴京城来阻止那门亲事,结果不成。张镒给了他一些礼品便让他回去了。王宙心怀隐痛,与倩娘诀别登船。日落时分,船行至山郭数里停泊下来。时值夜半,王宙尚无睡意。忽然,他听到岸上有人行走,走路的声音很快。须臾之间来到船边。一看,竟是倩娘光脚步行而来。王宙惊喜若狂,拉着倩娘的手,问她从哪里来。倩娘哭着说:“您对我的深情厚意,我时刻难忘。 现在父亲要改变我的志向,而我又知道您对我的感情未变,遂想杀身来报效您,因此逃命来投奔。”王宙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真是大喜过望。遂将倩娘藏到船上,连夜逃走。日月兼程,几个月后来到四川。他们在四川生活了五年,生了两个孩子,但与张镒却没有什么来往。倩娘时常思念父母,哭着对王宙说:“先前我没有负约,背弃了孝道的大义来投奔您,已有五年之久未能得到父母的疼爱,父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何面目单独活在天地间?”王宙很是同情,对倩娘说:“咱们立刻起程,不要伤心。”于是大家一起前往衡州。 到了衡州,王宙先独自一人来到张镒家,向倩娘父母表示歉意。张镒听后,惊讶地问道:“倩娘卧病于闺房中已经几年了,你为什么胡言乱语?”王宙说:“倩娘现在就在船中。” 张镒更为吃惊,遂派人前去查验。果然见倩娘在船舱里。倩娘和颜悦色地询问来者:“父母大人身体怎样?”家人十分惊异,赶快回去报告乡镒。闺房中的病女听说后,高兴地起了床,梳妆打扮一新,但笑而不语。等船上的倩娘来到家门时,病女出来迎接。两人相逢时突然合为一体,衣裳也重合在一块。 张家认为事不寻常,遂隐讳颇深,只有少数几个亲戚略知一二。四十年后,夫妻两人都相继去世,两个男孩都举孝廉及第,官至丞尉。 雕牙秘戏像 《如是我闻》:老仆人邹明说他先前曾在丹陽县署作工,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一间空房子,屋子里传出男女胡闹、放荡的笑声。邹明以为是内衙在里面幽会,怕受牵连,悄声返回。 几个月之后,他又听到了那种笑声,从窗缝往里窥视,内衙里并没有此等人。此时天气寒冷,屋内之“人”身无寸丝,邹明怀疑是狐魅作怪,便在窗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屋内之“人”果然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邹明偶然与同伴谈及此事,一位伙夫说:“从前,这房子是一位幕友(原指将帅幕府中的参谋、书记等,后用为地方军政长官聘请办理文书、刑狱、钱谷等佐理人员的通称。——译者注。)所居,幕友有一盒雕牙秘戏像,它的腹部有个机轮,能自动运转。幕友总是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有时拿出来玩一玩。 一天,这个雕牙秘戏像突然丢失了,幕友以为同事把它藏了起来,但以后一直没有消息。难道是这个东西作祟。”大家遍搜室中,也没有找到什么,因为也不给人们带来什么灾害,也就不再追求。大概那雕牙秘戏像常在枕席之间,得人精气,久而久之而幻化的。 谈生 张华《列异传》:谈生,年已四十,尚未娶妻,常感奋读书。每当半夜时分,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来和谈生做夫妇。 此女子容貌服饰天下无双,自称与人不同,不要用火照她,三年之后才可以照。女子和谈生成为夫妻后,生了个儿子,已经两岁,谈生忍耐不住,一天夜里,等她睡下,便偷偷地用火照她。一看,腰以上部位像人一样长着肌肉,而腰以下的部位则是枯骨。妇人发觉后,对谈生说:“你背叛了我,我本来就要复活,你为什么不能忍一年,而竟然用火照我?”谈生连忙道歉,痛哭不止。妇人说:“我虽然与你断了情谊,但是我还挂念着孩子。你若贫困不能生活,可随我来,我送给你一样东西。 “谈生随妇人来到一座漂亮的殿堂,室内器物不同于一般。妇人给了谈生一件饰有珠宝的袍子,并说:“你可以维持生活了。 “遂扯下谈生的衣边留下,然后让谈生回去了。 后来,谈生因生活无着落,便把袍子拿到街上去卖。睢陽王家花了一千万钱将那件袍子买了去。王家认出了那件袍子,说:“这是我女儿的袍子,一定是他掘墓得到的。”便将谈生抓来拷问。谈生讲出了实情,而王家仍不相信,就派人去看女儿的坟冢,坟家完好如故。挖开坟冢一看,棺材盖下果然有一块衣服边。遂唤来谈生的儿子,长得正像王的女儿,王这才相信。忙以礼相待谈生,认他为王的女婿,上表奏请谈生的儿子为侍中。 沈亚定 任蕃《梦游录):唐文宗太和初年,沈亚之要前往邠州。 出长安城后,客居于橐泉旅馆。春天时,沈亚之曾白日做梦,梦见自己来到秦国内史廖公家,廖公向秦穆公推荐亚之。秦穆公把他召到殿前,趋身向前问他:“我想使国家强盛,愿意知道强国的方法,先生能指教我吗?”亚之遂将齐桓公善用能人之事告诉了秦穆公。秦穆公很高兴,便让他作侍从官,侍奉在左右。后来又派他辅佐西乞术讨伐河西。亚之率领将士们拼死战斗,一连攻下了五座城池,然后凯旋向朝廷报告战绩。秦穆公很高兴,起身慰劳说:“大夫实在是太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又过了很久,秦穆公的幼女弄玉的丈夫萧史死去,秦穆公对亚之说:“要不是你的话,晋国的五座城池都不会归我所有,我很感激你。我有个爱女,想许配给你,不知是否可以?”亚之从小自立,很不愿意在他人的恩宠下生活,遂再三推辞,但没能推辞掉。秦穆公提升他为左庶长,并让他与公主结婚,还赏赐给他二百斤黄金。但民间仍称公主为萧家公主。 一天,有位身穿黄衣的宦官骑着快马来到亚之府上,请亚之进宫,皇宫守备甚严。亚之人宫后,秦穆公叫出公主,只见她黑发稠美,身着半袖衣,衣妆也没多少饰物。但其秀美的容貌,不可形容。服侍她的侍女有数百人,分左右站立。公主在便馆召见亚之,并让他住在宫中,还将其所在宫殿题名为“翠微宫”。宫中的人则呼为洗郎院。亚之虽然位在大夫之下,但由于公主的缘故,得以自由出入皇宫。公主喜欢凤箫,每当吹箫都要登上翠微宫的高楼,箫声悲凉,传之甚远,闻者莫不哀痛欲绝。七月七日是公主的生日,亚之经常拿不出什么礼物来给她祝寿。先前,内史廖公曾将秦国的歌女赠送给西戎国,西戎王回赠他一个水犀小盒。亚之从廖公那里得到了水犀小盒,并把它转献给公主。公主很高兴,格外珍重,将它系在裙带上。 秦穆公给亚之的礼遇远远胜于其他同列官僚,对其恩赐也颇多。 第二年春天,公主突然无病而死。秦穆公悲伤不已,将她安葬在咸陽原野。穆公令亚之作挽歌,亚之应命而作:泣葬一枝红,生同死不同。 金钿坠芳草,香绣满春风。 旧日闻箫处,高楼当月中。 梨花寒食夜,深闭翠微宫。 挽歌作成以后,亚之将它呈送给穆公,穆公读后十分欣赏。 这时,宫中有人悲痛得哭出声来,穆公随之泣下如雨。又让亚之作墓志铭,其铭道:白杨风哭兮,石凳髯莎。 杂英满地兮,春色烟和。 朱愁粉瘦兮,不生绮罗。 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 亚之也到咸陽为公主送葬,宫中有十四个宫女为公主殉葬。葬礼后,亚之因悲伤过度而患病,他仍住在翠微宫,只是不住内殿,住外殿别室。 一个月之后,亚之病愈。穆公对亚之说:“我本想将小女托付给你,与你终身相伴,不料她先行故去,不能在你的周围侍奉你。敝秦乃是区区小国,不值得你在此辱没前程,而且我一见到你,就不能不悲伤,不知大夫你是否愿到其他大国去? “亚之回答说:“臣本无功,只因陛下厚爱,官为左庶长。现在不能同公主一起死去,已是罪过,假如陛下能够宽恕我,让我回到父母之国,我将永远不会忘记陛下的大恩大德。”穆公同意了他的请求。 离别的那日,穆公设宴为他饯行。席间弹奏着秦国的音乐,跳着秦国的舞蹈,跳舞者捶肩拍腿发出呜鸣之声,声音幽怨凄凉。穆公执酒上前对亚之说:“我听这声音不善,希望你能作飞扬轻举之歌告别,来冲淡这种不善的气氛。”说着,让人急速拿来笔砚。亚之遵命,立刻作歌词道:击髆舞,恨满烟光无处所。 泪如雨,欲拟著辞不成语。 金风衔红旧绣衣,几度宫中同看舞。 人间春日正欢乐,日暮东风何处去。 歌词写成后,交给跳舞者,跳舞者和着乐曲跳起来,在座的人都泪流满面。宴会结束后,亚之又向穆公拜谢,然后才离去。穆公让他到翠微宫与昔日侍奉公主的侍女告别。亚之重入殿内,只见翠珠遗碎于青阶之下,窗纱檀点依旧。宫人们与亚之相对泣涕,亚之感伤呜咽多时,遂题宫门诗道:君主多感放东归,从此秦公不复期。 春景自伤秦丧主,落花如雨泪胭脂。 离别时,秦穆公派车把他送出函谷关。出关后,前来送行的官吏说:“穆公让我把你送到这里,现在我要回去了。”亚之便与他话别,话还没说完,忽然惊醒,原来自己仍然睡在客店里。第二天,亚之将夜晚之梦详细地告诉了朋友崔九万。九万是博陵人,深谙古事,对他说:“《皇览》上说:‘秦穆公安葬公主于橐泉祈年宫下’,难道是她的神灵又显圣了?”亚之又找来秦时地志,上面的记载正如九万所言。唉呀!穆公之女弄玉已升天仙去,怎么又死了呢? 京师鬻女术 《阅微草堂笔记》:朱青雷说,李华麓在京都时,曾花五百金娶了一个小妾。后来,他有事去天津,回京之日,途中遇到一个朋友,遂下车施礼,却远远望见小妾与两个媒婆坐在一辆车上跑了过去。李华麓很惊讶,而他的小妾却像没看见他。 李华麓恐怕认错了人,没敢打招呼。但又觉得不对,车上女子穿得绣花衫,分明是自己为小妾添置的,思来想去,更加怀疑,便与朋友草草话别,急奔家中。 李华麓回到家中一看,小妾还在家里。李华麓见了她的面就问:“你刚才去哪儿啦,那媒婆又把你嫁到何处?”小妾仓皇不知怎样回答。李华麓大怒,派家僮去叫小妾父母来领女儿。 其父母狼狈而至,其妹听说姐姐婚姻有变故,也与父母同来李家。原来车中女子是小妾的妹妹,她穿的绣花衫是向她姐姐借的,到李家时,绣花衫还未脱掉。她小姐姐一岁,容貌极相似。 小妾的父母、妹妹没来时,李华麓正暴跳如雷,一见小妾的妹妹,则幡然醒悟,不作一声。父母一再追问为何相召,李华麓便讲述了认错了人的原因,并表示很惭愧。父母也详细叙说了刚才卖次女的经过:借了姐姐的绣花衫,随媒婆同去议婚。 李华麓问:“身价给多少?”父母答道:“三百金,因而没同意。”李华麓遂从箱子里取出五百金,放在案几上,说:“和她姐姐同样价钱可以吗?”片刻即商量妥当,妹妹便留了下来,当天晚上即同床共枕。真可谓风水相逢,无心凑合。这也可算作一段佳话。 软障图 《闻奇录》:唐朝进士赵颜,在一位画家那里得到一幅软障图,图上画着一位妇人非常漂亮。赵颜对画家说:“世上没有这样漂亮的人,如果能让她活了,我愿娶她为妻。”画家说:“我这是神画,这美人也有名,叫真真。如果你昼夜不停呼她一百天,她一定会答应。她一答应,你就用百家彩灰酒灌她,这样她便活了。”赵颜按照画家的说法昼夜不停地呼了一百天,画上的美人果然答应了。赵颜急忙用百家彩灰酒灌她,她竟活了。走路、言笑、饮食都与常人一样。她对赵颜说:“谢谢您呼唤我,我愿作您的妻子。”一年之后,生了个男孩。孩子两岁时,有朋友对赵颜说:“这是一个妖女,必定会给你带来祸患。我有一把神剑,可杀了她。”当天晚上,朋友便给赵颜送来了那把神剑,剑刚拿到赵颜的屋子里,真真就哭着说:“我是南岳地仙,不知何时让人画了我的容貌,而您又呼唤我的名字,为了满足您的心愿,我便从软障图中走了下来。现在你怀疑我,我不能再住下去了。”说完,吐出百家彩灰酒,带着儿子上了软障。再看那软障图,已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又添了一个小孩。 女伶 《鬼董》:女伶陈嘉庆,住在后市街的东面。一天夜里,她独自睡下后,梦见一位身穿黑色衣褂的瘦高个黑面人俯瞰她的床,并说:“元司法有约,你一定要去。”嘉庆想喊母亲与婢女,但叫不出声音,便答应说:“今天已经半夜了,没人抬轿,不能去。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元司法。即使我能去,也不会跟从你,你来我家不走门,难道是鬼吗?”那人说:“轿子就在门外,晚上去不用化妆,睡妆更好。”说着,就挥了挥扇子,嘉庆身不由己地从窗户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果然有两个人抬着轿子等在那里。抬轿子的人脚不沾地,把她抬到清冷桥下。只见一个人走出来迎她上楼,嘉庆仔细看了看,此人脸面白皙,但胡子不少,算得上是个英俊的男子。遂留嘉庆在此饮酒作乐,天亮时,才让人用轿子把她送回来。嘉庆睡醒起床,把梦中所遇告诉了母亲。俩人都以为这事纯属偶然。第二天,有客人来嘉庆陪客人饮酒,刚刚端起酒杯,嘉庆就坐着睡着了,鼾声如雷,别人又喊又拽也不醒,客人气愤地离开了。待到拂晓才醒来,原来,她已梦游而去。自那以后,每天晚上都这样。 梦中曾向元司法要一些钗珥香扇等物品,醒来一看,都放在枕头旁。嘉庆对元司法很满意,也乐意与他交往。便对母亲说:“可能真有这么个人,如果有的话,就不想光在梦中相会。他也不是没有产业的人,倘能伴其终生,要比梦魂相会好多了。 “母亲因之而去清冷桥下寻找,果然有位赴异地作官的元司法。他长的样子与女儿所说的一样。母亲悄悄地问他此事为何,他道歉说,根本没有这事。 又过了几个月,嘉庆不再梦游,再看元司法,已经走了。 后来,嘉庆与他在路上相遇,则相视而笑。不知是元司法用妖术把嘉庆招去的呢?还是偶然巧合? 北海道人 干宝《搜神记》:北海营陵有个道人,能让活人和死人相见。有个和他同郡的人,妻子已经死了多年,听说了他的法术之后,便来求见说:“希望您让我见一见我的亡妻,这样,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道人说:“你可以前去见她。但若是听到鼓声,你必须立即出来,千万不要滞留。”说完,便告诉他相见的法术。 此人与妻相见后,悲喜交集,分别叙说离别之苦,相见之乐,恩恩爱爱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久闻鼓声咚咚作响,但恩爱缠绵不能离去。当不得已出门时,亡妻则拽住他的衣襟,此人只好扯断衣襟破门而去。一年之后,此人身亡,合葬时,家人看见他的那块衣襟在亡妻的棺材盖下。 广陵妾 《槐西杂志》:某游士,在广陵纳娶一妾,该妾颇通文墨,意甚相得,俩人常于闺中吟诗唱和。 一天晚上,游士外出归来,僮仆婢女都已睡下,室内暗无灯火,寂静无声,只有几案上放着一封信道:“妾本是狐女,身处山林之中,因前生欠了你的债,所以跟随你半年,如今孽缘已尽,不敢久留。本想暂住等你归来,叙说永别之情,但又怕彼此凄恋,难舍难分,因此,忍痛离去,不敢再和你见面。 临风回首,百结柔肠,或许因这一段情由,三生石上再种后缘,也未可知。请君多加保重,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子而劳心伤神。 这样,即使我离开了,心中也稍有慰藉。”游士阅信后,悲伤感慨至极,将信拿给亲朋好友看,大家都十分感叹。因为典籍尝记载过这一类事,所以大家都不加怀疑。 一个月之后,该妾与她心爱的人一起北上,坐船时被盗,因等待官府缉拿盗贼,便在淮上停留了几个月,于是,才泄露了秘密。原来,该妾的母亲又把她高价卖给了他人,遂假装成狐身来脱身。周书昌说:“这是真狐女,怎么说是伪装的?恐怕各种志异所载的那些开始遇仙姬,后来离而去的故事,其中也有像这件事一样的。” 铁胎 杨琚《山斋新语》:松江府下砂场第灶盐丁顾寿五的妻子王氏,刚刚成年,就嫁给了顾寿五,婚后,生了五个孩子。其后,又怀了孕,到了预产期,折腾了七天也没生下孩子,腹部也不见大。为此她常常嘱咐家人说:“我死以后,火化时,不等烧尽就取出我肚子里的东西看看,到底是患得什么病。”后来,王氏故去,火化时,家人果然取出她腹中的东西来看。只见胞带紧紧缠束着一个物体,剖开一看,竟是一个男胎,其肋骨像铁一样坚硬。算起来怀胎四十年。王氏甲戍年生,死时七十七岁。 唾花索发 施闺章《蠖斋诗话》:陆佥事是吴地人,曾在某公的宴席上赞赏歌姬唾花,唾花也流目四盼。主人年老多病,将唾花托付给陆佥事。陆谦逊辞谢,因而没有结合。不久,唾花嫁与他人,失意忧郁而死。陆佥事心怀遗憾,追悼不已。忽然有一天署中的老奶奶发狂作歌,歌声凄楚,频频呼叫仙珂。仙珂,是陆佥事的字。陆佥事吃惊地问:“你难道是唾花吗?”奶妈痛哭点头称是。随之向陆佥事索求头发缠在自己头上。陆佥事的妻妾及婢女们都讥笑她,奶妈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嘲笑辱骂我,我自是佥事的情人,难道是妖祟吗?我活着的时候不能与郎君定情,遂断发绝食,死了也愿乞求到郎君的头发旋绕打结来殉情。陆夫人为她的真情所打动,让她拔取陆佥事的头发。过了一阵子,她突然昏死在地,住了一天才苏醒过来。 此时为戊戌年正月初一日。陆佥事曾对施闺章说过这事,施闺章戏以为诗道:杜牧钟情可奈何,目成身死恨偏多。 洛滨虚忆珊瑚枕,神女重闻宛转歌。 黄土玉环深涕泪,明珠金屋悔蹉跎。 他生倘遂同心结,犹恐含娇怨绮罗。 妻幻形 《滦陽消夏录》:天津某孝廉和几个朋友到郊外踏青,他们都是些轻薄放荡的年轻人。在郊外,他们见一位少妇单身骑着毛驴从柳荫中走来,便一起追逐在她的身后,谩语调谑。少妇一声不吭,鞭打毛驴快步朝前走去。有两三个少年先追上了她,少妇突然翻身下驴说起了好话,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们。 不久,某孝廉和其他三四个人也一起追了来,仔细一看,竟是孝廉的妻子。但妻子不能骑驴,而且今天她也没有原由到郊外。 孝廉又疑又怒,走到她的面前喝叱她。妻子置之不理,照常又说又笑。孝廉怒不可遏,抡起巴掌想打他的妻子,妻子突然腾跃上马,另换了一付样子,并用鞭子指着他们几个人说:“见了别人的妻子,就百般调戏;一看是自己的妻子,就气势汹汹、愤恨不已。你们读圣贤之书,一个‘睡字尚不能理解,怎么能金榜题名呢?”说完,就走了。某孝廉面如死灰,僵立在道旁,几乎不能走。竟不知是什么东西作怪。 我妻本是宫人 李隐《潇湘录》:晋成帝咸和年间,呼延冀被朝廷授予忠州司户,遂携妻走马上任。走到泗水河边,遇上了强盗,将其财物全部夺走,乃至裸身。延冀便和妻子沿着路边行走,寻访有人烟之处。不久,遇到一位老头,老头询问他们为何落此地步,延冀就把遇着强盗的事告诉了他。老头说:“往南再走几里路,就是我的家,你可与家属到那暂住。”延冀便带着家眷随同老头来到了他的家。老头家在一片树林中,宅院很大,老头把他们安置在一间大房子里,并摆好饭菜送来衣服。到了夜晚,老头还亲自来到延冀的住处,和他谈话,又重新置备酒菜和他畅饮。老头说:“我家只有老母一人,你若不能携带妻子同去赴任,可以让她先住在我家,等您上任后安排好了再来接她。我看您很困难,肯定没能力带她走。”延冀思考多时,才谢道:“承蒙您怜悯我,我就把内心的情愫托付给您。我的妻子本是宫女,能歌善舞,略有文才,然而喜欢饮酒,且放荡不羁,留下之后,请您多加管教。”老头说:“不用担忧,只管上任去。”第二天,延冀便留下妻子前往忠州。临别时,妻子拉着延冀的手说:“我本与你远涉千山万水,赴一小官,不料现在又把我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来接我,我一定自己出走,自然会有人收留我。”说完,洒泪而别。 延冀上任后,便想派人远迎妻子。忽然有一天,有人送来一封信,拿到手中一看,是妻子写来的。信上说:今天我给您写这封信,是想和您说说心里话,希望您能看一看。我本是歌妓之女,幼年时选入皇宫,以能歌善舞著名,本来没有什么妇德妇容,后来皇帝下诏,后宫选人,我才得以归家。此时,您正年少,酒狂诗逸,与我为邻。我不守妇德,您也放荡,您不认为我作妻子不合适,以礼娶我为妻。我与您结合后,邻居们都说这是才子配佳人。现在我常回忆起当初咱们花间同步,月下相对,红楼嬉闹,锦闺言誓的情景。不料竟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真是可悲呀!您为什么那么绝情绝义,就像扔一双破鞋子一样把我抛弃。将我留在荒郊野岭,您也不想一想,我是多么的孤独无靠。自您离我赴任,我的泪水就一直不断。想想你是那么无情无义,我又何必为您恪守贞洁呢!老父家有个儿子,深深爱慕我,我已经嫁给他了。您大概已经知道了延冀阅完信,非常愤怒,将信摔在地上。遂辞官赶到泗水。本想见到老头和妻子都把他们杀死,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只见到一座大坟,坟旁树木茂密。延冀捣毁了那座大坟,见妻子已死在坟中,便取出妻子的尸体来祭祀,并葬到别处,然后离开了。 毛女书 《钱氏私志》:蔡鲁公在成都为主帅时,曾在药市中遇到位多发妇女,就像避秦毛女。她对蔡鲁公说:“三十年后相见。 “说完,就不知去向。后来,蔡以太师鲁国公的身分居住在京都。一天,他在相国寺资圣阁下乘凉,一个村里人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蔡鲁公面前说:“毛女有信。”蔡鲁公接过信,可送信人却忽然无影无踪。信中写有“东明”两个大字。蔡鲁公不晓其意,其后,蔡鲁公被贬到长沙,死于东明寺,也葬于此地。 能致妇人 《诚斋日记》:杨素有个漂亮的小妾,美貌绝伦。当时,有个叫千牛桑和的会妖蛊异术。只要一见到妇人,便有办法得到。炀帝秘密下诏,让他把杨素的小妾偷来。杨素住处院宅深邃,而千牛桑和早晨领了密旨,晚上就把小妾送了去。炀帝认为他的妖术很奇异,下诏赏赐了他。呀!千牛桑和的妖术与昆仑奴的法术有什么不同呢?怎么知道他不是剑仙呢? 为翁翁婆婆唤去 为翁翁婆婆唤去 《异闻总录》:宋徽宗宣和年间,内省督都黄康国的家中蓄养着许多歌妓。其中一位善弹琵琶的歌妓突然不知去向。黄康国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黄家门户森严,有如皇宫,歌妓却杳然无踪。过了十天,歌妓竟慢慢地从家庙中走了出来。 黄康国问她去了何处,歌妓答道:“被公公婆婆叫了去,为他们弹琵琶。”自此以后,歌妓便患了病,一个月才好。 亡妻坐谈 《清尊录》:宋仁宗政和初年,在冀州的客店里,有人说某官之家发生了奇异的事。话还没说完,某官就到了。他说,他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便死了,后来,他又娶了个妻子。一天,亡妻忽然出现在空中,像小孩子吹哨子那样叫。 过个二三天就来一次。那人问他:“您看到她的身形了吗?” 某官回答说:“见到了,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并和我交谈叙旧,流涕感伤,然而我一靠近,她就后退,总是离我十步远。 我便对她说:‘从前我们为夫妻,今天你怎能忍心不亲近我。 ‘于是与我相对坐在堂中,我起来拉住她的手,则是硬如铁,冷如冰。妻子生气地抽手而去。过了五天,亡妻又来了,恼怒地对我说:‘前几天为什么惊吓我?’我再三道歉,但她却一直不让我近身。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后妻忽然梦见我的先祖对她说:‘你丈夫的前妻作怪,是陰曹地府没有收留她。现在已下令召捕她,并且已经抓获。’没过几天,果然再没发生这类事。” 蓝道婆 《碣石剩谈》:明世宗嘉靖年间,瑞州府有个蓝道婆,身具陰陽二体。没有胡须,便缠足作女子,专心研习女红,手艺精巧。有些富户大家多请她来家中教授刺绣纺织。每到一家,晚上都同女孩子们住在一起,刚睡下时没什么事,等到半夜,男性躯体便显现出来,遂与同住女子婬乱。后来又到一家授艺,晚上与女徒弟同居一处,蓝道婆向女徒求奸,女徒不同意,并将此事告诉了父母,父母便让一个老太婆去试验,果然如此。 遂向官府告发,官府派人将他拘捕,经审讯,案情属实,便用巨枷将他枷起游街示众。因他失身的女子勒死的很多,蓝道婆也被用棍棒打死。因此,有些人家不许那些三姑六婆(三姑指道姑、尼姑、卦姑。六婆指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进家门。 不识字妓作诗 《滦陽消夏录》:益都的朱天门说,甲子年的夏天,我和几个朋友于夜晚到明湖湖畔聚会饮酒。席间,叫来一位歌妓陪酒。歌妓不识字,可饮到高兴处,歌妓忽然提起笔来写了一首绝句诗,诗中说:一夜潇潇雨,高楼怯晓寒。 桃花零落否,呼婢卷帘看。 写完,便扔在我的一位朋友面前,这位朋友看完诗,脸色突变,倒地而死;歌妓也倒在地上。不久,歌妓苏醒过来,而这位朋友却没再苏醒。后来,问遍了他所有的亲朋好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足小可藏袴中 《夷坚志》:洪州分宁王氏的女婿扈司户,在京城买了个非常漂亮的小妾,并把她带回家乡,放在他妻子的家中。妻子的母亲对人说:“扈郎的小妾长得真美,可是说话的声音太小,十句也就能听懂个一二句。面目极冷峭,与人也不合群,脚也小得不能再小,都能藏在裤子里。这大概不是人间女子,如果久留不去,对扈家没有好处。”扈司户听到这话,怀疑是妻子不能容纳小妾,而让母亲这样说。所以,舍不得遗弃掉。 小妾来时,带着个小白狗,吃饭睡觉都不离她左右。夜晚小狗就睡在她的床下。过了一年,小妾到佛堂礼拜,突然大叫救命,人们跑去一看,小妾被狗咬断了一只胳膊,卧死在血泊中,不久,小狗也死了。 卷十 情中私 卷十 情中私 穿其裙见其私足矣 《赵后外传》:赵太后与宫奴燕赤凤私通。这燕赤凤身材魁梧,武艺高强,翻楼越阁是拿手把戏,一般人奈何他不得。 他除和太后有一腿外,与昭仪也关系暖昧,太后与昭仪都心照不宣,但内心的醋劲却很大。十月五日,依宫中惯例,后宫的嫔妃们要和皇帝、皇后举行庆典,大家吹埙击鼓,挽着臂膀唱歌跳舞,其中有一句歌词唱道:“赤凤凰为谁来?”昭仪接着道:“赤凤为姐来,怎么能为他人呢!”太后一听大怒,拿起杯子向昭仪的裙子上砸去,边砸边骂道:“耗崽子也能咬人吗?”昭仪也不示弱,回敬道:“穿上她的裙子,看她的隐密处,就够了,咬不咬人有什么关系。”皇帝对燕赤凤与太后的事早有耳闻,现在听昭仪指桑骂槐,便问昭仪是怎么回事,昭仪怕事情败露,牵扯到自己,便哄骗皇帝说:“汉家以火为德,故以皇帝为赤凤。”皇帝信以为真,还很高兴。 纳定哥为娘子 《金史·贵妃定哥传》:定哥,姓唐括氏,是崇义节度使乌带的妻子。定哥容颜俊美,身段婀娜多姿,曾与海陵关系暖昧,她的侍婢贵哥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为他们望过风,报过信。 定哥嫁给乌带后,海陵仍不忘旧情,常想找机会叙旧。 按当时礼仪,皇帝每到元旦都要朝见群臣,而皇帝皇后过生日时,群臣们也要献贺礼祝寿。遇有这样的场合,乌带便派家奴葛鲁葛温前往皇宫祝寿献礼,定哥也让贵哥去问候海陵和两宫太后。一次,海陵叫贵哥给定哥传话:“自古天子也有两个皇后,你能不能把你的丈夫杀了,嫁给我?”贵哥回来后,便把海陵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定哥。定哥虽然也眷恋旧情,但毕竟跟乌带生活了多年,又有了儿女,所以便拒绝道:“年轻时做的那些丑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难堪,现在我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怎么还能那样做呢?’’海陵听了她的回话,大为恼火,又让贵哥对定哥说:“你不忍心杀你的丈夫,我就将你们家族的人都杀净!”定哥一听这话,极为惊恐,她知道海陵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便找个借口说:“我是想把乌带杀了,只是他的儿子乌答补常在他身边侍候,我没机会下手。”海陵遂将乌答补调到符宝做祗侯,让他离开了父亲的身边。定哥见乌答补已调走,便长叹一声道:“这事不干不行了。”于是,便用酒将乌带灌醉,命令家奴葛温葛鲁把乌带勒死了。这事发生在海陵王天德四年的七月。 海陵王听说乌带死了,就假装着非常悲伤,亲往吊唁,还赐礼厚葬。乌带葬后不久,海陵王就把定哥迎入宫中封为娘子。 毋逝我梁 《齐东野语》:在会稽,有一家富户,它的主人是马生。 他靠交纳粮食买了个官,号为马殿干。马殿干有个小妾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能歌善舞,每逢宴请宾客,她都出来作陪。当然,她一在场则满座生辉,宾主尽欢。有位梁县丞是她家的常客,县丞喜欢她的美貌,小妾倾慕他的风流,两人常在宴席上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等到马殿干一命呜呼,小妾便成了梁县丞的宠妾。小妾到了梁县丞家不久,一次县丞请客,陈无损在座。 酒喝到高兴处,无损举杯对梁县丞说:“我有两句对偶语,献给您。”随之唱道:昔居殿干之家,爰丧其马。 今入县丞之室,毋逝我梁。 在座的宾客听后,哄堂大笑。而梁丞相则显出失意的样子。 不久,梁县丞也死了,人们把他的死归咎为无损的戏言。当然这种归咎是无道理的,但听到的人可以作为警戒。 新台 《金壶戏墨》:某水利督察官到各处巡视治河工程情况,船行至王营,其地方官员都来到岸边迎接侍候。突然,就听有个女人高呼:“老爷,请给我作主。我的丈夫是千总(官名,明朝初年,三大营置把总,嘉靖中增置千总,都由功臣担任。 以后职权日轻,到了清代,则是武职中的下级,位次于守备。 ——译者注),可是他专干爬灰的事,虐待我!”边喊边冲到了船边。巡捕官一把揪住了她,将她呵斥走了。差官不知道这位女人说的“爬灰”是怎么回事,便向各位地方官询问。这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实话,觉得太亵秽,委婉点说,一时又难于措词。督察官见一班官员这般模样正想发火,就见一位捐班(清代选拔官吏,由科举出身者称“正途”,由捐纳出身者称“捐班”。——译者注。)上前说:“是说公公与媳妇……”随后便想解释原因。里河同知于君怕他说得难听,遂接着他的话说:“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新台故事罢了。”督察官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新台故事是说古时候卫宣公为他的儿子仅聘娶了齐国的一位女子,后来,卫宣公听说这位女子很漂亮,就在河上修建了一座新台强行把她娶了过来。后来人们便用新台故事来指公公与儿媳私通。 督察官巡视完毕回朝之后,对同僚们说:“用官当用读书人,像‘爬灰’这件事,若是直言解释,肯定很不雅观。”事后,督察官以别事为由把千总撤了职。 新儿故儿 《明史·张宁呆传》:张龙,是京城人,明孝宗弘治年间进士。此人邪媚无赖,专和宦官勾勾搭搭。他曾和邻家一位有夫之妇私通,并强纳为妾。那妇人的丈夫十分气愤,便投到宦官门下,想找机会报仇。张龙听说后,便在宦官家设置酒宴,并送去金银布帛。参宴时,还将他强娶的小妾带去拜见宦官。 酒喝到一半时,张龙跪到宦官的面前说:“我今天做您的新儿子,肯定胜过您的老儿子,您何必吝惜这位妇人,不把她赏给儿子呢?”宦官笑着答应了他。那位想报仇的丈夫,见此情形只好作罢。 造物弄人 《阅微草堂笔记》:某人曾和邻家妇人私通。一天,他和那位妇人约好在他家幽会,但觉得自己妻子在家碍事,就想找个由子把妻子打发走。正好先前他家曾向妻子的娘家借了几千钱,某人便把钱准备好,派妻子去还钱。妻子平时难得回娘家一趟,现在见有了这个机会便很高兴地带着钱走了。岂料走到半路,道旁跳出几个彪形大汉将她一把拽住,抢走了她身上带的钱,还把她的衣服扒光,首饰摘净,最后把她绑上扔到秫丛中,幸亏遇上过路人,才把她解救出来。事后,虽然报告了官府,但因那些强盗都是流窜犯,也就无从追究了。 再说某人将妻子打发走之后,便在家里等他的情妇,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正在焦急期盼时,却见妻子披头散发而来,一询问,原来遇上了强盗。某人见此情形,只能低头叹息,说不出一句话。而人们也不知道他和邻家妇人约会的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村里有位老太婆的儿子调戏别人家的妇女,这事让她妈妈知道了,便苦口婆心地劝他,并拿那件事情作例子向他陈述利害。由此以来,人们才略知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个老太婆就是当初为某人和邻家妇人拉皮条的,所以知道事情的根由。只是那位妇人的姓氏老太婆一直不肯泄漏,因而人们只知其事但不知其人。上面的故事是郑苏仙说的。 私幸营妓 《见闻搜玉》:司马温为定武从事时,他的同僚中有人和军中官妓有染。两人曾在庙里幽会,司马温知道后,便来到了庙中,官妓见有人来到,就跳墙跑掉了。司马温遂作诗一首戏谑道:年去年来来去忙,暂偷闲卧老僧房。 惊回一觉游仙梦,又逐流莺过粉墙。 梁意娘 《梁意娘本传》:五代后周时,潇湘的梁公有个女儿,名叫意娘,她与李生是姑表亲。李生常来梁家串门,和意娘十分要好。一次中秋赏月,两人情思萌动,竟发生了关系。由此以来,李生更是恋恋不去。时间一长,私情败露,梁公大为恼火,将李生轰了出去。 光陰茌苒,三年的时间过去了,意娘和李生也没机会见面。 时值秋日,意娘愁思眷恋之情陡增,作诗一首寄给李生,诉说离别之苦。诗中写道:花花叶叶落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 肠欲断兮肠欲断,泪珠痕上更添痕。 我有一寸心,无人共我说。 愿风吹散云,诉与天边月。 携琴上高楼,楼高月华满。 相思泪未终,泪滴琴弦断。 人道湘江深,未抵相思半。 江深终有底,相思无边岸。 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 相思不相见,同饮湘江水。 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思,短相思兮无尽极。 早知如此挂人心,悔不当初莫相识。 李生见了意娘的诗,悲痛欲绝,托人对舅父梁公说:“您家小姐才华横溢,美貌超群;您的外甥文气纵横,气度不凡,可谓天生的一对好夫妻。幸好我们两人都未婚配,您不如让我们两人结为百年之好,以免别人说些闲言碎语。”梁公见李生说得恳切且又在理,便同意了这门亲事。意娘、李生终于喜结良缘。 鹣鹣白鷁 《嬛瑯记》:姚家女月华,幼时丧母。一日夜晚,忽梦一轮明月坠落妆台,梦醒之后,悟性陡增,无师自通。此后,握笔成篇,张口成诵,词意俱佳。此时,她正随父亲住在扬子江。 端午节时,扬子江上有龙舟大赛,月华出来观看。与她邻船的书生杨达,见月华用玉腕撩起舱帘,玉腕上系有五彩丝绳,而且乌发如云,头上斜插玉风首饰,有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不禁神魂飞荡,便作《泛龙舟)诗,叙说邂逅相遇之感。 一天,月华见了杨达所作的《昭君怨》一诗,很喜欢诗中“匣中纵有菱花镜,羞向单于照旧颜”的句子,读着读着,情难自禁,便让丫环向杨达求借原稿。杨达出于非分之想,马上联缀了一首艳体诗来表达情思。此后,两人鱼雁往来不断。月华每次收到杨达的信,见有不宜人知的话,都细读多遍,然后烧成灰烬放进酒里喝掉,还为它取了个名字,叫“款中散”。 一天,杨达来拜访姚公,被姚公留下饮酒,杨达假装喝多了酒,留在姚家休息。月华私下让丫环给他送去合欢竹钿枕,温凉草文席。杨达见了这闺房中物,不禁情思荡漾,但也无可奈何,休息了一会儿,就怅然而回了。 第二天,杨达写了一封信,并赠送“不律”、“嬛糜”向月华致谢。两个丫环在旁边问道:“‘不律’、‘嬛糜’,是什么东西?”月华告诉她们:“楚地那儿叫它为‘聿’,吴地称它为‘不律’,燕地又呼为‘弗’,都是笔的别名。而‘嬛糜’则是汉人的墨名。”月华巧于丹青,常以此消遣寻乐。这一天,她正好画成一幅《芙蓉匹鸟图》,便让送信的人把这幅画带给了杨达。杨达见画泼墨浓淡适宜,形象栩栩如生,爱不释手。找到一块银光纸裁剪好,回了一封信表示谢意。月华又赠给杨达二尺“洒海刺”布料,让人转告他:“这块布是西域所产的宝物,送给你做鞋,穿上它,不管是踏霜还是履雪,即刻就会溶化。”又赠诗道:金刀剪紫绒,与郎作轻履。 愿化双仙凫,飞来入闺里。 原来,月华与杨达虽然赠诗送画,传音通信,却始终没有相会过。杨达看罢这首诗,心醉若狂,急忙贿赂丫环,让她设法找个机会使他和月华会面。这小丫环还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们把事情安排好了。自此以后,两人时常幽会。他们把长时间的幽会,称为“大会”;短时间的幽会,称为“小会”;时间更长的幽会,叫“鹣鹣会”;瞬时会面,叫“白鷁会”。正值两人如胶似膝,情深意浓时,月华的父亲突然要到江右去,并买好了船,即日启航。月华听到这消息,不亚于五雷轰顶,忙叫来杨达,但仓猝间谁也没个好主意,只好挥泪而别。自从分别以后,月华终日思恋杨达,饮食无味,睡眠不香,便摹仿徐淑体,写了一首诗寄给杨达,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诗中写道: 妾生兮不辰,盛年兮逢屯。寒暑兮心结,夙夜兮眉颦。 循环兮不息,如彼兮车轮。车轮兮可歇,妾心兮焉伸。 杂踏兮无绪,如彼兮丝棼。丝棼兮可理,妾心兮焉分。 空闺兮岑寂,妆阁兮生尘。萱草兮徒树,兹忧兮岂泯。 幸逢兮君子,许结兮殷勤。分香兮剪发,赠玉兮共珍。 指天兮结誓,愿为兮一身;所遭兮多舛,玉体兮难亲。 损餐兮减寝,带缓兮罗裙。菱鉴兮慵启,博炉兮焉熏。 整袜兮欲举,塞路兮荆榛。逢人兮欲语,鞈匝兮玩嚚。 烦冤兮凭胸,何时兮可论。愿君兮见察,妾死兮何瞋。 杨达读其诗,呜咽不止。 后来杨达曾重访月华故居,只见双燕交飞,落英满地。他又到江右寻觅,也毫无结果。每当与友人提及此事,总是泪痕满面。 盈盈 《默记·达奚盈盈传》:盈盈,是唐代天宝年间一位公卿大夫的婢妾。一天,卿大夫生病,他的同僚派当禁卫官的儿子去探望。这位禁卫官来到卿大夫家,就和盈盈勾搭上了。遂藏在盈盈屋中,多日未回。他的父亲见儿子一去不返,很着急,派人四下寻找,并禀报了皇上。唐明皇知道后,就诏令属吏,让他们在京城广为搜索。大队人马把京城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见踪影。明皇把禁卫官的父亲召来问道:“你的儿子近来都去过哪里?”回答说:“前些天卿大夫生病,我让他替我去探望来着。”明皇一听,就下诏命令搜查卿大夫住宅。盈盈对禁卫官说:“看这势头没法再隐藏了,不过出去也没啥关系。 “禁卫官说:“那怎么行,出去非被杀头不可。”盈盈授计道:“你出去后,千万别说是在这里,若是皇上问你到了什么地方,你就说,见到的人和物怎么怎么样,看到的帘幕屏帏如何如何,吃到的东西啥滋味。这样一说,保管没什么杀身之祸。”禁卫官出去后,明皇非常生气,问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他依照盈盈的吩咐,一一作了禀告。明皇听后,笑了笑,就没再问,也没治他的罪。其后数日,虢国夫人来皇宫拜见皇上,明皇开玩笑说:“为什么把人家的少年藏了那么久还不让出来?”虢国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大笑而已。 才子佳人应有此 《晁采传》:晁采,是唐代大历年间人,小名试莺,为名冠一时的才女。她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晁采深习琴棋书画,丰姿卓著,光彩照人。即使不施丹青粉黛,眉眼肤色也像画中美人。夏季,她常身着单衫,右手攀着竹枝,左手握着兰花扇,将扇子轻轻放在膝盖上,双眸凝视着水中游鱼,低吟竹枝小词,其吟词之声若黄莺学鸣,真和仙女相差无别。她还喜欢望空观云,因而,称其居室为“窥云室”,书房为“期云馆”。一天,兰花刚含苞欲放,母亲让她以兰花为题赋诗,晁采随声吟道:隐于谷里,显于澧浔。 贵比于白玉,重匹于黄金。 既入燕姬之梦,还鸣宋玉之琴。 其聪明由此可见一斑。 晁采自幼曾与邻居文茂书信往来,相互山盟海誓,欲结伉俪。长大后,两人虽不常见面,却不断地让家中丫环传递书信,表达爱慕之情。一年的春天,文茂给晁采寄了一首诗,诗中写道:晓来扶病镜台前,无力梳头任髻偏。 消瘦浑如江上柳,东风日日起还眠。 又云: 旭日曈曈破晓霾,遥知妆罢下芳阶。 那能化作桐花凤,一集佳人白玉钗。 晁采收到诗,便派丫环给文茂送去十颗青莲子,并捎话说:“我特别怜爱这青莲子。”文茂问:“小姐怎么不把莲子心去掉?”丫环说:“她就是想让您知道她的心苦啊!”文茂拿起莲子来吃,没等吃完,就有一颗掉到水盆里,正巧有只喜鹊从上面飞过,文茂嫌弄脏了莲子,就把它扔到池水中了。第二天一早,水面上盛开了一枝并蒂莲花,大小像梅花。文茂见了莲花,高兴地说:“我的愿望会实现的!”说着,将莲花采摘下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几天之后,莲花才凋谢,而莲蓬也渐渐长大。剖开一看,里面各有五粒莲子,正好与晁采所送的莲子数目相合。文茂赶紧把这奇异之事写信告诉了晁采。晁采阅信后,兴奋地说:“并蒂并蒂,当结伉俪,这是它的征候。”随后,用一张高丽纸,裁剪粘贴成鲤鱼形状的信封,并在它的两面画上鳞甲,把信放在它的“腹”中。信里寄给文茂一首诗:花笺制叶寄郎边,的的寻鱼为妾传。 并蒂已看灵鹊报,倩郎早觅买花船。 时光荏苒,转眼入秋,两人鱼雁往来不断,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相会。偶有一天晁采的母亲去别家参加婚宴,晁采马上派人告诉文茂。文茂一听,欣喜若狂,连夜登门,两人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早晨起来梳洗完毕,竟还难舍难分,不忍相别。临别前,晁采剪下一缕青丝赠给文茂,并说:“希望您能珍藏这束墨发,以求早日缔结白发之约。”文茂回家后,就把它收藏在枕边。每当头一落枕,便觉兰香郁烈,香馥之气袭人心脾。因而寄诗给晁采说:几上金猊静不焚,匡床愁卧对斜曛。 犀梳金镜人何处,半枕兰香空绿云。 自从上次鱼水相得之后,两人再也没有相会的机会。时值秋末,寒风渐寒。晁采无聊至极,便写了一首抒发离别相思之苦的诗,派丫环送给文茂。诗中说:珍簟生冷夜漏余,梦中恍惚觉来初。 魂离不得空成病,面见无由浪寄书。 窗外江村钟响绝,枕边梧叶雨声疏。 此时最是思君处,肠断寒猿定不如。 文茂接到晁采的诗,也极感伤,立刻回诗酬答道:忽见西风起洞房,卢家何处郁金香? 文君未奔先成渴,颛顼初逢已自伤。 怀梦欲寻愁落叶,忘忧将种恐飞霜。 惟应分付青天月,共听床头漏渐长。 两人虽然寄诗抒情,但还是无由相见。晁采心中抱憾不已,终日郁郁不乐,身体消瘦,神形枯凋。母亲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便再三询问丫环。丫环见隐瞒不住,就道出了原委。晁采的母亲叹息道:“才子佳人,自应有此缠绵之情。然而自古郎才女貌者多难成眷属,我今天当成全他们。”于是,就拜托媒人,让两人喜结良缘。 偷香 《晋书·贾充传》:贾午,是太尉贾充的小女儿。韩寿,字德真,南陽堵陽人,是魏国司徒韩暨的曾孙。他相貌英俊,举止潇洒,被贾充征召为司空掾。 贾充常宴请宾客,每次请客时,贾午都在窗户眼里往外偷看。她见到韩寿,面露喜悦之色,忙问身边的丫环:“认识这个人吗?”丫环说:“他叫韩寿,我曾在他家做过工。”贾午听了丫环的话,很是感慨,梦中常与韩寿相见。后来,这个丫环到韩寿家,对韩寿叙说贾家小姐的心意,并告诉韩寿,小姐天生丽质,美貌绝伦。韩寿一听,心生爱意,便写了一封信让丫环带回去,给他们牵线搭桥。丫环回到贾府,把韩寿的信交给了小姐,还转述了韩寿对她的倾慕之情。贾午见了信,听了丫环的话,心神激荡,立刻修书一封,让丫环再送给韩寿,邀他晚上来家中相会。 韩寿不仅人长得俊美,而且劲捷过人,功夫不浅,见小姐邀他夜间相会,很是激动,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急忙来到贾府院外,腾地一下越过高墙,进入小姐闺房。贾午与韩寿私通的事,除那位传递书信的丫环外,别人一概不知,贾充更是蒙在鼓里,但他却感觉到女儿的心情比平日愉悦畅快。 此时,西域献给皇上一些香料,这东西香气甚浓,只要沾上一点,其香气就会月余不断。皇上很喜欢这些贡品,把它当作宝物,只赏赐给贾充和大司马陈骞。贾午却偷偷地把这皇帝赏给父亲的宝物送给韩寿。一次宴会,贾充的部下和韩寿相邻而坐,闻出他身上的芬馥之气与西域的香料气味相同,便将此事告诉了贾充。贾充一听,猜出女儿与韩寿有私情,但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这府上门阁森严,墙高院深,韩寿怎么进来得呢?于是,就在夜里假装有盗贼,让人在墙里墙外巡视,看看有什么动静。巡视的人禀报他说:“没什么动静,只是东北角好像狐狸走了一趟。”贾充很生气,便拷问贾午身边的丫环,丫环见老爷动怒,非常害怕,遂详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贾充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怕张扬出去有辱门风,也就没加追究,反而把女儿许配给韩寿。后来,韩寿官至散骑常侍、河南尹。 春思满红船 《名媛诗归》:福州的太守吴君,是江右人。他有个未成年的女儿,聪明伶俐,容貌秀美,很得他们夫妇喜爱,视为掌上明珠。只要外出,总是带在身边,生怕有个闪失。 吴君在福州任期满后,乘船返回京城,当船行至淮安版闸时,突然刮起了大风,恶浪不断向船舱涌来。船无法行进,只好靠岸泊船,等风平浪静再走。邻船有位姓江的太原南人,带着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名字叫做情。他长得眉清目秀,雅态可绘,且又知书能文,聪明过人。他读书的地方,正与吴女卧室的窗口相对。吴女常从窗洞中偷看江情,江情也流转目光迎对,尽管两心相通,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达爱慕之情。一天,吴家的丫环到船边洗衣服,江情看到后,忙拿给她好吃的东西贿赂她,向她打听吴女是否订婚。丫环说:“我家小姐还没婚配。”江情一听很高兴,又问:“小姐识字吗?” 丫环说:“识字。”于是,江情就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难认的字,对丫环说:“这几个字我一时记不起来,请你替我向小姐求教。”吴女见到字后,微微一笑,一个一个细看了一遍,说:“哪有秀才不认字的!”丫环把小姐的话告诉了江情,江情知道可以打动她的心,就做了一首诗来表白心迹。诗云:空复清吟托袅烟,樊姬春思满红船。 相逢何必蓝桥路,休责沧波好月天。 吴女见了江情的诗,心里很高兴,但仍假装生气地说:“彼此萍水相逢,怎么竟用这等轻薄的诗句来撩拨人!你这小贱货,竟然背着我给他传信,我要告诉老爷,让他来惩罚你!” 丫环以为小姐真的生了气,便跪在地上再三求饶,请小姐开恩宽耍吴女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笑着说:“起来吧! 我饶你这一次,我写一首诗骂他一顿解解恨,你再给我送去。 “说着,用一张绿色的小纸写了一首诗:自是芳情不恋春,春光何事惨闺人。 淮流清浸半边月,比似郎心向我亲。 江情读了吴女的诗,心花怒放,让丫环告诉吴女:“晚上开窗敬候小姐光临。”吴女听了丫环转述的话,嗔怪道:“我乃名门闺秀,自幼胆小,怎能轻易涉足舱外,他难道没长脚吗? “江情理解了吴女的意思,便在更深人静之时,蹑手蹑脚登上了吴家的船板。此时,吴女正在船头倚栏远眺,好似等候月出。 她见江情上了船,欢喜雀跃,挽着江情的胳膊进了自己的卧室,两人只恨相见太晚,至今才有这缠绵之情。随之神魂颠倒,如胶似漆,云雨巫山之后,便朦胧进了梦乡。岂料后半夜风顺月明,两家的船都解缆起航。这两艘小船所行方向相反,顷刻之间便相距百里之遥。 第二天早上,商人江翁一看儿子不在船上,以为是夜里上厕所掉到淮河里淹死了,便急忙返航回来寻尸。可是找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只好痛哭一场,悲切而去。 再说江情早晨起来穿好衣服,想溜回自家的船上,可是一瞅,船已不知去向,不禁焦急万分。吴女也怕得不行,无计可施,只好让他先在床上躲藏起来。白天吃饭时就分给他些吃的,晚上就让他出来与自己同床共卧。这样躲躲闪闪过了三天,江情沉溺于美色,毫无考虑父母远离。 吴女的嫂子见小姑子整整三天没出舱门,吃的饭又比平时多,觉得奇怪。便在夜里偷偷地到小姑子的窗外探看,竟见小姑子和一个年轻美貌少年窃窃私语。她就把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婆婆。婆婆以为是诬陷之词,把她训斥了一顿,还警告她:“如果再瞎说,小心我扯烂了你的嘴!”儿媳退出后,吴老太转念一想,儿媳从不说谎,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便在当日晚亲自拐着一双小脚去察看,隔窗一瞧,知道儿媳的话有根有据,就赶忙回屋把女儿的事告诉了丈夫。吴君听后大怒,马上敲开了女儿的卧室门,在床下把江情揪了出来。吴君见了江情,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要让他的脑袋搬家。江情被人从床底下拽出后,自知凶多吉少,便抬起头来请求宽恕,其神色语调十分感人。吴君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把刀拿下来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的?”江情详细地回答了吴君的问话,又说:“我家本是山西人,也称得上名门望族。这几天所做的事,实在是猖狂之举,希望大人饶命。 不过,我到这船上来是和您女儿约好的。但不管怎样,我是罪该万死,不敢逃命。”吴君听了他的这番话,又仔细端详了他一会,见他也不像个刁顽人家的浪荡子,就说:“我的女儿既然已被你玷污,就没法再嫁给别人。你若是肯作我的女婿,我就成全了你们?”江情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泪如雨下,忙不迭地磕头拜恩。吴君怕女儿与人私通的事传出去后有辱门风,便让江情跳下水去,抱着船舵呼喊救命,就好像沉船落水而幸免于难的人。江情按照吴君的吩咐,抱着船舵跳入水中,然后大呼救命。吴君忙让撑船的人把他救了上来。 见了他以后,假装惊讶地说:“这不是我老朋友的公子吗?怎么落到这种地步?”于是,让人找来干爽的衣帽,为他换上,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 船到济州时,吴君租了一幢豪华的楼房。请来傧相,为江情和女儿举办婚礼。船上的人都参加了婚宴,但都不知道个中情由。后来,吴君全家从京城返回故乡,吴君为江情请了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训导他,江情的学业大为长进。吴君又派人到太原去寻访江情的父亲。当江翁得知儿子还活在人世时,喜不自胜,忙带着贵重聘礼随寻访者来到吴君家,并在吴家住了一个多月才回太原。 江情二十三岁时,受县官举荐参加科举考试,第二年中了进士。及第后,便同妻子一起回太原拜见父母,会访亲朋好友,然后携家走马上任。最初担任南京礼部主事,后来升为某郡太守,有子女若干人,还受过皇封。遐迩相传以为奇遇。以此事为题材而写的小说名为《缘舟记》。 兰蕙联芳 《联芳楼记》:薛家,是吴郡的富户,元至正初年,居住在西门外,以卖米为业。薛家有两个女儿,大的叫兰英,小的叫蕙英。姐妹俩才貌双全,能诗善文。父亲在住宅后院为她俩建了一幢小楼,命名为“兰蕙联芳楼”。恰有承天寺的和尚,擅长水墨画,于是,就在小幢建好之日,用粉灰把墙涂抹好,请和尚在墙上绘兰花描蕙草,使人一入其屋,便宛然如进春风之室。兰英、蕙英每天生活在这幢小楼里,吟诗作词,刺绣描红。她们作诗数百首,汇聚成册,名《联芳集》,不少人传诵。 此时,家住会稽的杨铁崖,著有《西湖竹枝画》,唱和者不下百余人,书坊屡次印刷。兰英、蕙英见了这本书,笑笑说:“西湖有竹枝曲,东吴难道就没有竹枝曲吗?”于是,她们便效法杨铁崖的诗体,作《苏台竹枝诗》十章:姑苏台上月团团,姑苏台下水潺潺。月落西边有进出,水流东去几时还? 馆娃宫中麋鹿游。西施去泛五湖舟。香魂玉骨归何处?不及真娘葬虎丘。 虎丘山上塔层层,静夜分明见佛灯。约伴烧香寺中去,自将钗钏施山僧。 门泊东吴万里船,乌啼月落水如烟。寒山寺里钟声早,渔火江枫恼客眠。 洞庭余柑三寸黄,笠泽银鱼一尺长。东南佳味人知少,玉食无由进上方。 获芽抽笋楝花开,不见河豚石首来。早起腥风满城市,郎从海口贩鲜回。 杨柳青青杨柳黄,青黄变色过年光。妾似杨丝易憔悴,郎如柳絮大颠狂。 翡翠双飞不待呼,鸳鸯并宿几曾孤。生憎宝带桥头水,半入吴江半太湖。 一緺风髻绿如云,八字牙梳白似银。斜倚朱门翘首立,往来多少断肠人。 百尺高楼倚碧天,阑干曲曲画屏连。侬家自有苏台曲,不去西湖唱采莲。 杨铁崖见了她们的诗稿,在其后题了两首诗。 其一云: 锦江只见薛涛笺,吴郡今传兰蕙篇。 文采风流知有日,连殊合璧照华筵。 其二云: 难弟难兄并有名,英英端不上琼琼。 好将笔底春风句,谱作瑶筝弦上声。 自此以后,薛家姐妹名传遐迩,人们都说她们是班姬、蔡女复出,易安、淑真之下,都不值得提了。 “兰蕙联芳楼”楼下是一条运河,过往船只都经由此地。 昆山有位姓郑的书生,家族也颇有名望,他的父亲与薛家是世交。郑生经商抵达吴郡时,就把船停在“兰蕙联芳楼”楼下,每日到薛家吃饭。薛家认为郑生是世交的子弟,便任其往来。 这郑生年轻俊逸,性情温和。夏季的一天,郑生在船头洗澡,兰英、蕙英两姐妹在窗缝中望见他的胴体,不禁春心荡漾,便从楼上扔下一对荔枝。郑生虽然明白这姐妹俩的用意,但仰视高楼峻宇,犹如缥缈霄汉,除非身长羽翼,否则是可望而不可及。不久,更深漏尽,明月倾沉,万籁俱寂,郑生倚立船舷,似有所待。忽听楼上窗户哑然有声,郑生左顾右盼,原来是姐妹俩正用一个秋千绒绳,垂吊一个竹兜。当竹兜落到郑生面前时,他便急不可待地爬了进去。那姐妹俩还真有点力气,硬是用竹兜绒绳把郑生拽上了楼。三人相见,笑逐颜开,拥抱着进了卧室,尽享云雨之乐。兰英口吟一诗赠与郑生:玉砌雕阑花两枝,相逢恰是未开时。 娇姿未惯风和雨,分付东君好护持。 蕙英也吟诗说: 宝篆香销烛影低,枕屏摇动镇帷垂。 风流好似鱼游水,才过东来又向西。 天亮的时候,郑生又乘竹兜垂下楼去。自此以后,三人夜夜相会。兰、蕙两姐妹吟诗过多,不能一一记下。而郑生因为没有诗来酬答她们,深怀愧意。一天晚上,他见薛家姐妹的妆奁盒中有一张剡溪小叶笺,便提笔在笺上写了一首诗:误入蓬莱顶上来,关蓉芍药两边开。 此身得似偷香蝶,游戏花丛日几回。 姐妹俩看了这首诗,非常高兴,将它珍藏在箱子里。 一天晚上,云雨巫山之后,郑生忽然愁怅地说:“我是羁旅江河之人,蒙你家父母厚爱,在此处驻足。现在我们所做的事,你们父母不知,一旦事情败露,我就得滚蛋。那样一来,我们的恩爱之情就将受到阻隔,乐昌之镜难再团圆,而延平之剑也不知何时能重合。”说完,便呜呜咽咽哭个不止。兰、蕙两姐妹劝他:“我们虽久居闺房,但也粗通经史,并不是不知钻穴偷情行为可耻,保持贞节品行可佳。然而,每当望秋月,观春花,常常伤感虚度年华。云情水性,难以自持。当我们窥见你那宋玉般容体之时,春心关闭不住,便自动奉献了我们的‘卞和之璧’。感谢你不嫌弃,恩赐光临。我们虽然未行六礼,但确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正想与你永坠爱河,为什么突然惆怅生疑。我们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早做好了打算。他日如果情迹大白,父母谴责,你若同意我们的请求,则我们今生今世作你的糟糠之妻。父母如果不答应,那我们就死给他们看,一辈子不再登他们的门!”郑生听了这姐妹俩的话,感激得一个劲儿地亲吻她们。 其后不久,郑生的父亲来信催促他回家,可郑生总是恋恋不去。薛翁见郑生多日盘桓不离,很是疑惑。一天,他来到女儿房间,在箱子里见到郑生所做的诗,非常震惊。然而,事已至此,无可奈何。考虑到郑生年少标致,门户也正相当,便给郑生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谈了自己的看法。郑生父亲见信很是高兴,便托媒人去问明了生辰八字,备好贵重的聘礼,到薛家把兰英、蕙英两姐妹娶进了门。郑生当年二十二岁,兰英二十岁,蕙英十八岁。 非今日几虚作一世人 《清尊录》:狄氏,生于富贵之家,以羞花闭月之貌而名扬京城。所嫁丈夫也是豪门之子,显赫英俊举世无双。每当上元灯会及西池春游,京城士女欢集一处。从王府公侯之门到贵官显宦之家,锦东骏马络绎不绝。歌女舞姬,也都饰挡翠,佩珠犀,对着镜子一照,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倾国倾城之色。但等那浅妆淡抹、亭亭玉立的狄氏一到,虽是平时好妒悍自夸的,也都羞赧称服。当她们相互诋毁辱骂时,常说:“你难道比狄夫人美吗?竟敢欺凌我!”其知名度由此可知。然而,狄氏品性娴淑,遇有众游群饮,总是极为淡漠。 有位姓滕的书生,在一次出游时见到了狄氏。不见则可,一见则神魂颠倒。归家后,郁郁不乐,便到处打听与狄氏友善的人。有人告诉他:“尼姑慧澄和狄氏很熟。”滕生就带着厚礼去拜访慧澄。慧澄见滕生总带着礼物来看她,深愧无功受禄,便问滕生有何事相求。滕生说:“我知道这事不可能,但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如果这一线希望也破灭了的话,我只有死了。”慧澄说:“你说说看,也许我能为你帮点忙。”滕生就把思恋狄氏的心情告诉了她。慧澄一听,笑着说:“这件事可是太难办了,难以说动她。”接着又把绝不可行的原因说了一遍。滕生问:“她有什么嗜好吗?”慧澄说:“没什么嗜好,只是前几天托我给物色一串珠子。”滕生高兴地说:“有啦! “遂骑马飞驰而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拿了两包珠玑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慧澄说:“这些珠玑价值两万缗,我愿以一万缗卖给她。”慧澄说:“她丈夫刚刚外出,她哪能这么快凑齐这么多钱!”滕生忙说:“四五千缗也行,要不就一千缗、几百缗都可以。”随后又补充说:“要是她能动心,不给钱我也干。” 慧澄把珠玑送到狄氏家,狄氏一见,果然特别高兴,爱不释手,忙问要多少钱。慧澄告诉她:“得两万缗,若是诚心想要的话,一万缗就可以。”狄氏吃惊地说:“这才是半价,可这半价我一时也难以凑齐,这该怎么办?”慧澄让身边的人全都退下,悄声地对狄氏说:“其实,你一分钱也不用拿,这是一位官人用它来通关节 。”狄氏问:“那官人想办什么事?” 慧澄说:“他想官复原职。这事你的兄弟及丈夫家都能帮上忙。 “狄氏思忖了一会儿说:“你先拿回去,容我慢慢想想。”慧澄说:“他的事很急,如果你不快点答应下来,他拿到别处去,你就没法得到了。要不,你先把它留下,等我明天再来听信。 “慧澄说完,就告辞回到了庵里,把狄氏的话告诉了滕生。滕生觉得有希望,就厚赏了慧澄。 第二天,慧澄又来到狄氏家。狄氏对她说:“我考虑了一下,这事可以给他办。”慧澄说:“那太好了。不过,有件事难以启齿。官人把这价值两万缗的珠宝交给我这老太婆,而你们主客又不相问,怎么能让他相信我呢?”狄氏说:“是呀! 那怎么办好呢?”慧澄想了想说:“这样吧,您到院里来设斋,我让他好像不期而遇怎么样?”狄氏红着脸连连摇手说:“这可不行!”慧澄愠怒地说:“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说官复原职的事,让他相信而已。倘若实在不行,也不勉强您。” 狄氏见慧澄有些不高兴,便慢慢说道:“过两天是我亡兄的忌日,我要去院中为他斋祭,到时候让那官人来,我简单跟他说几句,就让他走。”慧澄说:“这就对了!”当慧澄返回尼庵中时,滕生早在门口迎候,迫不急待地问她结果,慧澄便详细地叙说了本末。滕生听后赞叹道:“即使是张仪、苏秦的辩才,也抵不上您呀!” 等到设斋的日期一到,慧澄就准备好了斋具。而滕生呢,则藏在庵内的一间小屋里,在那里摆上了酒肴瓜果,等着狄氏到来。午后四点左右,狄氏穿戴整齐,摒除了其他的随从人员,仅带着一个小丫环来到尼庵。慧澄把她带到内厅,狄氏问:“官人来了吗?”慧澄说:“还没有。”待祈祷完毕,慧澄让童子款待丫环,自己带狄氏来到小屋。狄氏掀开门帘看见滕生和饮具,极为吃惊,忙想躲避。滕生见狄氏来了,忙迎出门来相拜,狄氏也依礼拜谢。慧澄说:“公子想敬您一杯,为您祝寿,希望您千万别推辞。”滕生相貌清秀,狄氏见了不免春心萌动,微笑着对他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慧澄强拉硬拽地让狄氏坐到酒桌旁,滕生便端起一杯酒劝她喝下去。狄氏见盛情难却,就一饮而荆随后,也持酒谢滕生。慧澄见状,便悄悄退出屋去。慧澄一走,滕生就站了起来,拥抱着狄氏说:“我想你都快要想死了,没想到还真得到了你!”说完,就把狄氏抱人床帏里,狄氏也很高兴,只恨相见太晚。等到晚上离别时,狄氏还恋恋不舍,拉着滕生的手说:“没有今天,我几乎白活一辈子。以后晚上我还要与你相会。”自此以后,狄氏每晚都把门留个缝,等着滕生来。狄氏小心谨慎地侍奉滕生,只怕有丝毫不周惹恼了他。 几个月后,狄氏的丈夫回来了。滕生本是个卑鄙龉龊的小人,他设计得到了狄氏,又舍不得那么多贵重的珠宝,便等狄氏丈夫会客时,派仆人来对他说:“某官曾卖给府上价值两万缗的珠玑,可府上到现在还没给钱。如果再不还钱或还珠的话,官人就打算向官府投诉了!”狄氏丈夫很惊讶,忙去问妻子。 狄氏没话可对,只说:“是的,有这回事!”丈夫督促她把珠玑还给了滕生。滕生取回珠玑,又让慧澄向狄氏表示歉意说:“我哪里能有这么多宝贝,这是为了得到你而向亲戚借的!” 狄氏虽然非常恼火,但却忘不掉滕生。所以,只要丈夫一离家外出,她就把滕生叫来与之欢合,一年多后,狄氏的丈夫觉察了此事,便将院门深闭,严加防范,狄氏因为苦恋滕生郁闷而死。 姜宝玉 《清代声色志》:双喜班歌妓姜宝玉,有白面张飞之称。 最为某公爵所赏识。三月初八日,公爵把她请到煤市街某酒楼密室,秘议了三小时,连跟班的大丫也不许在场,不让她知道他们的秘密。楼上有喝酒的,探知了他们的事,遂到处宣扬。 并为某公爵取外号叫“单料陽虎”,大概是说他仅盗宝玉。原来,陽虎是春秋鲁人,为季氏家臣,事季平子。平子死后而握鲁国大权。他想除掉三桓,便劫定公和叔孙州仇以伐孟氏。陽虎兵败后,取公宫宝玉大弓,出奔至齐。此处是说者借陽虎来比喻某公爵钱囊羞涩,想带宝玉私逃。以野蛮之张飞遇奸诈之陽虎,当为古今奇观中添一段材料。 卷十一 情中爱 卷十一 情中爱 此真梁鸿妻也 皇甫谧《高士传》:东汉的梁鸿,字伯鸾,他品行高尚,为人所称道,许多有权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而梁鸿总是婉言谢绝。同县有个姓孟的人家,养了一个又黑又胖、相貌丑陋的女子,但她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很大的石臼,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举起来。尽管这女子长得很难看,但却挑挑拣拣的不肯随便嫁人。父母见她年龄越来越大,很是着急,便问她为什么不嫁人,她说:“我要嫁就得嫁给像梁鸿那样的贤君子。 “这话后来辗转传到了梁鸿的耳中,梁鸿对孟女的操守也早有了解,便主动上门求亲,孟家大喜过望,当即就将女儿嫁给了他。 孟女刚嫁到梁家时,每日都是华装盛服,修饰打扮一番,可是梁鸿却不跟她说话。就这样过了七天,妻子终于忍不住了,便跪在丈夫的面前请罪,请丈夫说出不满意的原因。梁鸿说:“我本来是想娶一个穿粗布衣服,能和我一起隐居深山的妻子,现在你身穿绫罗绸缎,每天涂脂抹粉,这哪里是我理想中的妻子呢?”妻子说:“其实我这身打扮也不是为了考验你的真正志向而已。我自有隐居穿的衣服。”打那以后,孟女就不再梳妆打扮,每日挽着头髻,穿着粗布衣服,辛勤操持家务。 梁鸿高兴地说:“这才是真正的梁鸿妻子。”孟女字德耀,名孟光。梁鸿原来有个设想:带着妻子到关中的霸陵山去过隐居的生活,自己耕田织布以供衣食。后来因故没能实现这一设想。 于是,他们就一起来到了江东的吴地,寄身于当地富豪皋伯通的篱下,为他做一些舂米碾谷的粗活。梁鸿夫妇虽然地位低下,生活贫困,但他们却非常超脱,自得其乐。妻子对丈夫十分敬重,每天把饭做好,放在托盘中,跑在地上,把托盘举得和眉头一样高,毕恭毕敬地请丈夫用餐。皋伯通对此很诧异,感叹道:“他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佣人,却能使妻子如此恭敬地对待他,显然他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于是,便像客全样款待他们夫妻。现在盛传的举案齐眉的典故就来源于此。 羹污朝衣 《后汉书·刘宽传》:刘宽,性情温各能宽容人,即使是让他尬尴受窘的场合,他也从不疾言厉色。他的夫人曾试着让他发火。但没到目的。 那天,刘宽要上朝议事,早晨起来,他便穿上了干干净净的朝服,等着上朝。他的丈夫让婢女给他们端去肉羹,不慎把羹碗弄翻了,羹汤全洒在刘宽的朝服上。婢女很害怕,赶忙收拾残羹碎碗。刘宽抖抖朝服,神色不变,还慢慢地问:“羹烫了你的手没有。”其品性如此,被天下人称为忠厚的长者。 比肩人 《诚斋杂记》:三国时,吴国所属的海盐县有个叫陆东美的人,娶妻朱氏。朱氏不仅容貌俊美,而且很有德性,夫妻互相敬重、恩恩爱爱,终日形影不离,当时的人称他们为“比肩人”。后来朱氏去世,陆东美也忧郁绝食而亡。家人把他们合葬在一处,不到一年,坟冢上就长出两棵梓树,两树同根二身而合抱成一树,常有双雁栖身于树上。孙权听说这事之后,把陆朱所住的地方封为“比肩”,把墓地封为“双梓”。他们的儿子陆弘和妻子也相敬相爱,吴国人称他们为“小比肩”。 苏娘愿得谢郎衣 《钗小志):苏紫藭很喜爱谢耽,但虽近在咫尺,却如隔万里,不能相亲相爱。紫藭恋日深,便派侍儿去向谢耽借常穿的衬衫。借来后,见物如见人,欢喜得不行。白天就偷偷地穿在身上,晚上则搂着睡觉。谢耽知道后,给紫藭寄去一首诗说:苏娘一别梦魂稀,来借青衫慰渴饥。 若使闲情重作赋,也应愿得谢郎衣。 谢耽也向紫藭借了件衣服作纪念。后来两人终于结为夫妻。 我爱你白头乌肉 《丹午杂记):钱牧斋常对人说:“我的衣服领子学前朝人的样子做,是取其宽大;我的衣服袖子依现在的样子做,是取其方便。”有人开玩笑地说:“您可谓两朝领袖了。” 他还跟柳如是开玩笑说:“我爱你乌个头发白个肉。”柳如是则说:“我爱你白个头发乌个肉。”当时人传为笑谈。 见妻如宾 《晋书·何曾传》:何曾是个孝子,闺房之事从不乱来。 从小到大没有声乐嬖幸之好。年老后,与妻子相见,也都衣帽穿戴整齐,相待如宾。自己南向坐,妻子北向拜了两拜以后再奉上酒菜。夫妻两人你敬我,我谢你之后,便出来了。一年像这样的事,也不过二三次。 卿卿 《妆楼记):王戎的妻子常称王戎为“卿”。王戎说:“妇人称丈夫为卿,不礼貌,是一种不恭敬的行为,以后不要再这样叫了。”他的妻子说:“亲卿爱卿,因此卿卿。我不卿卿,谁复卿卿。”(“卿”,犹言“你”,如果联用二字,则为男女间一种亲昵的称呼。——译者注。)菩萨看麻胡《漫笑录》:毗陵有个成郎中,宋徽宗宣和年间为省官。 他其貌不扬,又满脸胡须。娶妻的那天晚上,岳母对他说:“我女女菩萨,乃嫁一麻胡。”遂后又让成郎中作诗,成挥笔写道:一床两好世间无,好女如何得好夫。 高卷珠帘明点烛,试教菩萨看麻胡。 他的妻子也安分随缘,两人和和睦睦,白头偕老。他们儿女成行,各以寿终。 始知天下有丈夫 《晋书·羊皇后传》:羊皇后,讳名献容。洛陽陷落后,为刘曜占有。刘曜登基称帝后,册封她为皇后。刘曜曾问她:“我比那司马家的人如何?”皇后回答说:“你们怎么可以相提并论,陛下您是开创基业的圣明君主,他是国破家亡的平庸之辈。他有一妻一子再加上我共为三人,却保护不了,身贵为帝王,而妻子儿女却被凡人所侮辱。我刚被俘时,实在没想到还能活下去,更没想到还能有今日。我生于贵族之家,常以为世间男子都一样,自从跟着您以来,我才知道天下有丈夫。” 刘曜听了她的话,很高兴,对她宠爱有加。她为刘曜生了两个儿子,在生第二个儿子时死去。死后,谥号为“献文皇后”。 一生辜负看花心 《本事诗》:郎中张又新与杨虔州齐名,而且关系极好。 杨妻李氏,即鄘相的女儿。李氏有妇德,但长得难看,杨对她的长相从不介意,照样敬重喜欢她。张又新常对杨虔州说:“我少年成美名,不为仕途忧虑,只要找个好媳妇,我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杨虔州说:“一定要找这样的,那么只要与我相同,就能使你满意。”张又新深信不疑。可是张又新订婚后却很不惬意。一次上朝时杨虔州用笏板碰张又新说:“你干吗那么痴心。”连说了四次,张又新不胜愤怒,顶撞他说:“我与你亲密无间,把心里话告诉你,没想到你这样害我,怎么能叫痴?”杨虔州便历数两人求名当官的过程,随后问道:“难道我与你不相同吗?”张又新说:“这些倒是都一样。” 杨虔州又说:“那么我得了个丑媳妇,你难道没听说吗?”张又新听了之后,怒气渐消。于是问道:“那你觉得你媳妇怎么样?”杨虔州说:“我觉得她特好。”张又新笑了起来。两人又和好如初。张又新成家后,曾作诗说:牡丹一朵值千金,将为从来色最深。 今日满栏开似雪,一生辜负看花心。 下床答拜 《后汉书·樊英传》:樊英在颖州传授学业,陈寔少时师从樊英。一次樊英有病,妻子派奴婢支问候她,樊英强撑着从床上爬起,下床答谢。陈寔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这样?樊英回答说:“妻,齐也。一起祭祀宗庙,依礼就该答谢。”其恭谨如此。 衣寄 《辍耕录》:洞庭湖畔的刘氏嫁给了叶正甫。叶因事久居京城,刘思念不已,遂借给叶正甫寄衣服的机会写了一首诗,随同衣服一起寄给了丈夫,诗中写道:情同牛女隔天河,又喜秋来得一过。 岁岁寄郎身上服,丝丝是妾手中梭。 剪声自觉和肠断,线脚哪能抵泪多。 长短只依先去样,不知肥瘦近如何。 相公怜玉腕 《吟窗叙录》:李愿家有个美女,名叫真珠,这真珠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善解人意。很受李愿喜欢。后来真珠作了牛僧儒的侍妾。 一天,卢肇来拜访牛僧儒,僧儒对卢肇的才学早有耳闻,且欣赏他诗文的奇异风格,见他来访,便把他请到中堂,想让他献上一首诗。两人进中堂时,正赶上真珠在梳拢头发,只见她一手捧发髻,一手往两鬓角间插金钗。见此情景,僧儒说:“不妨以此为题咏诗一首如何?”卢肇应声咏道:知道相公怜玉腕,故将纤手整金钗。 为公子点筹 《寄闲斋杂志》:妓女许玉珍,字宝如,是燕地人。她眉目轩爽,举止大方,为女中豪杰。浙西的吴公子,携带着重金来京城,想用钱购买郡佐的官职。客居京城时,没事做,便到处游玩,有人把他带到许玉珍的妓馆。吴公子一见倾心,就搬到许家来祝两人每天寻欢作乐,感情也随之加深,竟私订终身。公子刚十八九岁,容貌英俊,但却喜欢饮酒赌博。他的性格极豪爽,一掷就是几十金,很少吝惜。那些赌徒闻听其名,便蜂拥而至,大家算计好了来跟他赌。不到一个月,公子千金的行囊便要空了,而赌博之战还不停止。许玉珍见此情形很为公子担心,便想为公子操必胜之术。考虑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计。她先派人去买来酒肉菜肴,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拜见各位赌客。赌徒们一见玉珍来了,都欢呼雀跃,玉珍冲他们拱了拱手,坐到了吴公子的身旁,帮他点筹。公子见玉珍在身旁,很是兴奋,便喝雉呼庐,连输了几掷。玉珍估计吴公子口袋里的钱已不够偿还赌博所输的赌金,便手提衣襟面带笑容站了起来,对赌客们说:“公子输了,我请你们允许我替他扔一掷。”赌客们同意了她的请求,并约定以五十金为一掷。玉珍让赌客先掷,赌客们也不客气,便你投枭我投雉,交错投于盆中。该论到玉珍了,她慢慢地从骰盒中取出骰子,低头微笑道:“愿上天赐给我全绯。”说完,轻轻一掷,六个骰子并为绯色,赌客们见了,无不惊愕。玉珍又慢慢收起骰子,口里祈祷着“上天保佑,助我如愿!”尔后面向赌客们说:“我有幸掷了个全绯,希望各位贵客把案上的金银都赏赐给我。”赌客们纷纷点头同意。玉珍便让侍儿把案上的金银全部收起,一统计,将近三千金。接着摆上酒菜,大家一起狂欢尽饮。席将散时,玉珍对赌客们说:“我已经准备好酒宴,请各位贵客明天早晨光临。”赌客们异口同声应道:“好!”第二天,赌客们果然早早来到玉珍的妓所。玉珍让侍儿开设酒宴,只见山珍海味,醇酒美味多不胜吃,且烹饪有法,香味袭人。玉珍手里捧着个大酒杯,不慌不忙地对客人们说:“我今天邀请各位贵客饮酒,是为了吴公子戒赌。请公子先喝了这杯酒。”接着玉珍又挨个给赌客敬酒。随后,慢慢走进卧室,捧出一个匣子,把它放置在案几上,提起衣襟向鸨母拜了两拜说:“玉珍受母亲抚养之恩,没有什么可报答您的,请将匣子里面装的五百金收下,以备养老之用。,’鸨母听了,十分惊骇,也很悲伤,手捧五百金泣不成声。玉珍又转身拜谢客人们说:“我现在已作了吴公子的妾姬,不能再与各位贵客相见了,就此告谢!”说完,翩然而人内室。酒宴还没散,马车已在门外等候,等客人散尽后,就和公子一起南行而去。到家后,公子也不再赌博,只是时常去玉珍屋里下下棋、饮饮酒而已。半年后,公子选授某郡别驾。他想携带玉珍一起上任,可是玉珍身患重病不能随同。公子为她请来医生、巫婆调治,公子因此而晚上任两个月。 虽经多方治疗,但也不见疗效,终于离开了人世。公子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妆奁匣中发现了一个绣囊,打开一看,里面有六个骰子,再一细瞧,面面都是绯色。这就是先前一掷千金的骰子。公子见了这六个骰子,睹物思情,大放悲声,遂以隆重的礼节厚葬了她,终身不再置妾。 市鱼三斩 《名山藏臣林记》:戚继光生活贫困时,他的妻子曾买了一条鱼,鱼买来后,妻子把它斩成三段。早餐为戚继光端来鱼头,午餐又送来鱼尾。戚继光觉得奇怪,就问她:“中间那段哪里去了?”妻子说:“没有中间那段。”戚继光以为她自己煮着吃了,心里很不高兴。到了吃晚饭时,妻子竟端来了一块鱼腹,送给戚继光说:“您辛勤操劳我常无事可做,因而您吃好的我吃差的,是很正常的礼节 。”戚继光很惭愧地向妻子道谢。 甘后 王嘉《拾遗记》:蜀国先主刘备的甘皇后,是沛县人。她虽然出身微贱,然而当地相面的人却断言:“此女子日后必定极富贵,而且是位至后宫。”待她长大成人,果然体貌不凡。 到了十八岁,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先主把她召人宫中。每当宠幸她时,都让她坐到白绡帐中。这时,若是从窗外向里望去,看见的就像是月下聚雪,冰洁玉白。其时,河南有人献给皇上一个玉人,身高三尺,先主将玉人放置在宝座的后侧,白天与大臣们讲说军谋策略,晚上则搂抱甘皇后玩赏玉人。先主常赞赏说:“玉是一种珍贵的东西,它高洁如君子之德,况且又被雕琢成人形,我怎么能不好好地欣赏它呢!”甘皇后的皮肤与玉人一样洁白滋润,看的人几乎难辨真假。宫中的嫔妃不但嫉恨甘皇后,也嫉恨玉人。 红泪揾罗巾 《槐西杂志》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 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 含情一回首,见我窗前柳。 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 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鹉。 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 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 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 悲两决绝,从此终天别。 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 徘徊日欲晚,决意投身返。 手裂湘裙裾,泣寄藁砧书。 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 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 君如收复水,妾罪甘鞭箠。 不然死君前,终胜生弃捐。 死也无别语,愿葬君家土。 倘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 上面这首诗见于《永乐大典》,题为《李芳树刺血诗》,没有注明写作朝代,也没有记载李芳树的生平,也不知道是作者自述,还是像《窦元妻诗》、《焦仲卿妻诗》为时人所代作。社会上没有流行的版本,我校勘《四库全书》时,偶然发现了它,我喜欢这首诗缠绵悱恻,没有丝毫怨怒之意,读之可惊天地位鬼神,便让馆吏为我抄录了一份。时间一长,这记诗的纸不知到哪儿去了。今年我要前往滦陽,临走前,检点旧书,忽然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了它。这首诗湮没了几百年,终于重见天日。 这难道不是贞魂怨魄精贯日月星辰,不可磨灭吗?陆耳山曾说:“这首诗的次序排在韩世忠孙女诗的前面,她在宋末,那么刘芳树一定是宋人。”陆耳山以例推之,是想当然而已。 温都监女 《野客丛谈》:苏东坡因事被贬谪到惠州。惠州温都监有个女儿,名叫超超,长得颇有姿色,已经十六岁了,还不肯嫁人。一天,超超听说苏东坡来到了惠州,便对人说:“东坡就是我的好丈夫。”夜里,每当东坡讽永诗词,她就在窗外徘徊。 如果东坡发觉,推窗而望,她便跳墙离去。后来,苏东坡去拜访她,她便向东坡倾吐爱慕之意。东坡说:“我将让王郎与你结为良缘。”然而不久,东坡又贬到海南,超超的事就搁置了下来。等东坡再回惠州时,超超已忧郁而死,家人把她葬在沙滩的旁边。东坡来到超超墓前,很伤感地作了一首《卜算子·孤鸿》: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剩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里借鸿来作比喻,并不是真说鸿。“拣尽寒枝不肯栖”,是说她年轻时挑来挑去不嫁人;“寂寞沙洲冷”,指她的埋葬地。此词是苏东坡在惠州白鹤观所作,有人说是他在黄州时作的,这种说法不对。 王巧儿 《青楼集》:王巧儿,是京城的名妓,歌舞容貌无与伦比。 陈云峤与她相好,王巧儿也有嫁给他的意思。然而巧儿的鸨母却暗地里派巧儿的姐妹劝喻开导巧儿说:“陈公的妻子是铁太师的女儿,妒悍不可言,你要是嫁到陈家,一定要遭受她的凌辱。”王巧儿不听,说:“我是一个低贱的娟女,承蒙陈公厚爱,如果能让我在他的身边伺候,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鸨母见她主意已定,劝阻不住,便悄悄把家搬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想避开陈云峤。 十天以后,巧儿秘密派人去告诉陈云峤:“母亲设计把我安置在某个地方,有位富商约好某日要来和我母亲商定我的婚事,你快想办法。否则,就来不及了。”到了约定的日子,富商果然来了。巧儿借口有病,推辞不见。无奈鸨母硬要她作陪,她只好眼含泪水,带着一颗悲啼惋转的心陪同饮酒。喝到半夜,富商想睡觉,但见她瘦骨嶙峋,一副病态,便压下欲火,搂着她卧在床上。不料,五更时分,陈云峤带着几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把富商从床上拉起来捆绑好,说要把他送交刑部处理。 富商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求饶:“我的确不知巧儿已有所属,今冒犯了陈公,我愿献出二百缗钱,以助陈公财礼之费。”陈公笑着说:“算了。”于是,给了巧儿的鸨母好多金钱,带着巧儿到江南去了。陈云峤死后,巧儿和云峤的正妻铁氏都能守护其家业,时人无不称赞。 认取姑苏沈五娘 《槐西杂志》:侍妾沈氏,我为她取字为明玕。明玕的祖籍是长洲人,到她父亲时,迁徙到河间,并在河间成家立业。 明玕姐妹俩,她排行老二。明玕聪颖敏慧,有大家闺秀风韵,绝不像小人家的闺女。她曾对姐姐说:“我不能作农家妇,而嫁给高门华族他们又不能以我为正室,我也就是作妾的命了。 “她母亲听到后,竟满足了她的要求。 明玕生性聪慧有心计,平生未尝得罪过一个人。她刚嫁给我时,我让她去拜见我的正妻马夫人,马夫人说:“我听说你愿意为人家作妾,其实妾是很不容易做的。”明玕提着衣襟回答说:“如果不愿意作妾,则妾难做;如果愿意做妾,妾就不难做了。”后来,马夫人一直把她当作娇女疼爱。她曾对我说:“女子当以四十岁以前死,这时死了,人们都会惋惜;如果活到白发苍苍,只能穿黑色衣裙,成了孤雏腐鼠,人不愿见,我不想这样。”这话竟然应验。她于辛亥年四月二十五日卒,年仅三十岁。 明玕刚入我家门时,仅识几个字,后来跟着我看图读书,久而久之,也能粗知文义,有时候还可以做几句诗。临死时,把像片交给女儿,并口吟一首诗,让我记下: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 他时话我生平事,认取姑苏沈五娘。 随之瞑目而逝。 她病重时,我正在圆明园值班,住在海淀槐西老屋。一天晚上,我恍惚两次梦见她,本以为是思念所致,不久才知道那天晚上她昏死过去,一直到二更时分才苏醒。她苏醒后对母亲说:“我刚才做梦到了海淀寓所,突然有个声音大如雷霆,把我惊醒。”我后来一回忆,的确,那天晚上墙壁上的一个挂瓶,绳子断了摔碎在地上。自此才悟出,是她的魂魄到了海淀寓所。 所以,我在她的遗像上题了一首诗说: 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 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希 又曰: 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疑。 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 我的这两首诗,就是记这件事的。 南都妓 《泾林杂记》:太仓的监生(明清时入国子监就读者称监生。 ——译者注。)张某,在明世宗嘉靖壬子年到南都应试。在南都,他迷上了一位歌妓,并承诺,如果考试及第,就为她赎身。 歌妓也希望从良,两人便海誓山盟。 一天,歌妓又接待了一位徽州来的考生,这位考生家中极为富有。他先用重金买到了试题答案,把它系在汗巾角上,以备考试时抄袭。没想到他当日晚上酒喝得太多,睡觉时把汗巾放在枕头底下,第二天早晨竟迷迷糊糊忘了拿走。歌妓在他走后收拾床铺时,发现了这个汗巾,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歌女素来识字,看后,知道是应试的关键,便把它小心地藏在匣子里。那天傍晚,徽州的考生又来了,来后便问是否见到他的汗巾,歌妓一口咬定没见到,考生又说愿意出大价钱悬赏,歌女便假装让女奴帮助寻找,可是找遍了屋子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徽州考生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徽州考生走后,歌妓便忙派女奴去把张某叫来,张某来后,歌妓便把藏的汗巾拿来出来,将答案给了张某。考试时,张某把所得到的答案一一写在试卷中,遂得及第,留名榜首。于是娶歌妓为妾。后来,歌妓生了一个男孩,并勤于持家,与张某白头偕老。 真凤歌 《青楼集》:真凤歌是山东的名妓,擅长小唱。彭庭坚为沂州同知时,恪守节操,不与妓女乱来。真凤歌自恃机敏聪颖,能说会道,再加上一张漂亮的脸蛋,想跟彭庭坚相好。一天,天降大雪,彭庭坚宴请宾客,真凤歌也来陪宴。宴会散时,已是半夜时分,真凤歌借口天气寒冷没有回家,径直奔向彭的卧室,彭竟也不推辞。自此以后,两人情好甚密。 马琼琼 瞿枯《寄梅记》:朱端朝,字延之,宋朝南渡后,他肄业于上庠。他平时与歌妓马琼琼来往甚多,久而久之,竟情爱稠密。琼琼常常对延之说:“愿终身托附于他。”端朝虽然口中答应,但心里一直犹豫不定,因为他的妻子性情严谨,他不敢自作主张,并不是轻薄无情。 端朝才华横溢,文思敏捷,琼琼断定他并非久为平民百姓之人,将来肯定会前途无量,大富大贵,因而,便倾心侍奉他,端朝的一切费用,都由她给提供。果然,这年秋试中,他名登榜首。喜报传来,琼琼大出犒赏。等到春阉省试时,他又中优等,只是因为对策时,言辞过激,遂置优下,被任命为南昌尉。 临行时,琼琼恳求他说:“我是风尘中的卑贱女子,往日承蒙你不嫌弃与我相好。今天您有幸荣登仕途,我们将要有天壤之别。难道您忍心将我抛弃掉吗?假如您能让我脱离风尘之地,我愿永远侍奉在您的身边,终生为您效劳。尽管您的夫人严厉,我自会小心从事,恭敬侍候。况且我私蓄充足,您再助我一臂之力,脱离娼籍并不是什么难事。”端朝说:“去除娼籍并不难,只是我的妻子并不是容人之辈,假如她能相容,我何必拖到今天。我知道你的话是肺腑之言,拒绝你,则太无情无义;答应你,又怕你受羞辱,这样吧,让我先回家拿话试探试探她,如果她不同意,我也毫无办法了。”两人遂洒泪而别。 端朝回家后,心里仍思念着琼琼,便找了个机会对妻子说:“我久居学舍,是急于求仕,亏有妓女马琼琼的资助,我才有足够的费用在那儿呆下去,也才能获得现在这个官职。这位女子柔顺恭谨,现在想委身于我,若是她真能脱离风尘,也是我做了一件能报答她的事。”妻子说:“你已打定了主意,还跟我说干什么!”端朝一听,喜出望外,赶快跑去向琼琼报信,并想方设法帮助琼琼脱离了娼籍,把她带回了家。 来到家中,琼琼与端朝的正妻一见如故。端朝靠着琼琼带来的积蓄,家道稍丰。遂将房屋辟为东西两阁,正妻住东阁,琼琼住西阁。这样一直住了三年。这时,端朝赴任的日期已到,因路途遥远,俸禄微薄,端朝不肯携带家眷,准备单身赴任。 临行前,端朝设置家宴,席间嘱咐道:“此去或有家信来往,我给你,们写信,就写在一封信上,你们复信也像这样。” 到了南昌,转眼已是半年的时光,半年后才得到一封家信,可这信却是正妻写来的,而琼琼只字也无。端朝虽说不见琼琼的信,但也并不介意,只是回信中提醒正妻要有宽容之心。再说琼琼听说有信来,但又没看见,心中疑惑,便去问正妻,正妻说出的话很难听。琼琼无奈,便秘密派遣一位仆人携信去南昌,端朝拆开信一看,信上一个字也役有,只见一把雪梅扇面,扇面背后写着一首词,名为《减字木兰花),词中写道:雪梅妒色,雪把梅花相抑勒。梅性温柔,雪压梅花怎起头? 芳心欲诉,全仗东君来作主。传语东君,早与梅花作主人。 端朝细细揣摩词意,知道琼琼为正妻所欺,不由坐卧不安,便常想弃官归隐。因为侥幸得了一官,都是琼琼的力量,不能忘本。后来终于托病回乡。 端朝回到家中,正妻与琼琼都出来迎接,嗔怪他不深加考虑便辞去官职,问他为什么回来,端朝也不回答。随后便命家人备置酒宴,在酒宴上,才对正妻和琼琼说:“我羁身千里之外,只希望你们在家和顺团结,使我安心做官。昨天我见到琼琼所寄的梅扇,读了扇后的词,令我食寝不安,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听了丈夫的话,正妻不满地斜视了琼琼一眼,说:“请您给判断个是非曲直,那词中所说的梅雪谁对谁错。”端朝说:“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分辨清楚的。”于是,让人拿来纸和笔,作了一阕《浣溪沙):梅正开时雪正狂,两般幽宠孰优长?且宝持酒细端详。梅比雪花多一出,雪如梅蕊少些香,天公非是不思量。 从此之后,;正妻与琼琼和好如初,而端朝也归隐在家,不再出门做官了。 抚松采药终其身 《如皋县志》:马氏自幼娴淑,做事合于礼教,并能明大义、识大体。十七岁时,嫁给冒起宗。来到冒家,她精心照料奶婆沙氏,沙氏病重时,马氏和衣而卧,为她煎汤调药,端屎倒尿,伺候了一百多天而不厌倦。事奉公婆也是这样。人们都称她为孝妇。后来,起宗由行人(官名,负责传旨、册封等事务。)升为考功(官名,负责官吏考核升迁废黜等事。),又担任了衮西高肇衡水道的长官,不论在哪儿任职,他都以廉洁闻名,这里面应有马氏的功劳。等他调到襄陽主管左宁南军事务时,战乱迭起,襄陽危在旦夕,有人劝他托病辞官。马氏阻止道:“您素来以忠贞为志向,怎么能听任这种苟且偷生的计策呢!”于是,起宗跃上战马,纵骑奔向战场,竭尽全力为朝廷效力。一直到年纪很大时才请求归乡。回乡后,马氏与他一起隐居山林之中,每日抚松采药,以此安度晚年。起宗死后,马氏独自抚育未成年的孩子,对孩子倍加疼爱;八十七岁时无病而逝。他的儿子冒襄,为了侍奉母亲,终身不仕,人称纯孝。 莫教儿女衣芦花 《苏州府志》:大场有个农家妇女,不知道她的姓氏名号。她姿容艳丽,举止娴雅。丈夫家生活贫困,她就将在娘家积攒的私房钱全部拿了出来帮助丈夫。每日勤劳操作,不论是家中还是田野,到处都留有她劳作的身影。尽管生活困苦,操作劳累,但她从不流露一点烦恼。村中有位老妇人怜爱她勤劳辛苦,便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而她却郑重地谢道:“我以劳作为乐事,再说不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养活公婆。”她就是这样,勤劳操作了十几年,终因劳累过度,一病不起。·临死前,她忽然向丈夫索要笔、砚。因丈夫不识字,家中没有这些用品,丈夫便急忙跑去向邻居家借。笔、砚拿来后,她叹了口气说:“多年没有使用过它们了,没想到今天竟成永别。”遂题写了一首绝句:当年二八过君家,刺绣无心但绩麻。 今日对君无别语,莫教儿女衣芦花。 此诗语意凄凉婉约,不愧风雅。她一生深晓大义,雅自韬晦不露,也是可佩服的。 般般丑 《青楼集》:般般丑姓马,字素卿,擅长诗词,通晓音律,驰名于江淮一带。当时有个叫刘廷信的人,他是南台御史刘廷翰的同族弟弟,绰号叫黑刘五。他落魄不羁,攻于笑谈,天性聪慧。至于词诗章句,信口即来。就是那街市俚语,也能变用新奇,道人所未道。刘廷信与马氏各闻其名而不相识。一天,两人在道上偶然相遇,同行的人说:“我给你们俩人介绍介绍,这是刘廷信,这是马般般丑。”两人相识后,刘廷信仔细看了看般般丑说:“果真名不虚传。”马般般丑笑了笑走了。从此之后,两人往来不断,关系也越来越密切,所做的诗词歌赋极多。 金簪刺目 《青楼集》:樊事真,是京城的名妓,参议周仲宏十分宠爱她。周仲宏回江南时,樊事真在齐化门外为他设宴饯行。席间,周仲宏对事真说:“别后要善自保重,不要惹人说闲话。 “事真以酒洒地发誓说:“我若是负心,当挖掉一只眼睛来向你谢罪。” 周仲宏走后不久,便有位有权有势的公子来向事真求婚,事真的母亲畏惧权豪势力,又贪图钱财,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事真坚决反对,执意不肯,终因势单力薄,不得不听从母亲之命。后来,周仲宏又来到京城,见到了事真,事真哭着说:“分别之后,不是我不想自重,只是被豪势所逼。然而先前的誓言,不能虚设。”说罢,抽出金簪便向自己的左眼刺去,顿时血流满地。周仲宏十分惊骇,两人遂和好如初。 李师师 《贵耳集》:宋徽宗道君皇帝忽然驾临妓女李师师的家,恰巧周邦彦先期在那里。周邦彦听说皇帝驾到,便赶忙藏到床下。道君皇帝拿着一颗橙子进了屋,说是江南新贡的鲜货,拿来让李师师尝尝鲜。随后两人便嬉笑逗乐。邦彦在床下尽闻两人的悄悄话,遂将内容略作修改剪裁,作成《少年游》一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家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词成之后,便拿给李师师,让她吟唱。一天,道君皇帝又驾临李师师处,李师师便为皇帝吟唱这首词,道君皇帝一听,问是谁作的?师师说:“是周邦彦所作。”皇帝大怒,决心要惩罚他。第二天,早朝时,皇帝问蔡京:“开封府有个监税官叫周邦彦,听说他不按时收取税赋上交,京尹为什么不处理他?”蔡京不知皇帝是何用意,便启奏道:“请允许我退朝之后,把京尹召来问问,再来禀报您。”蔡京退朝后,便把京尹召了来,把皇上的话说给京尹听。京尹说:“那么多监税官只有周官周邦彦的税赋不漏,怎么说他不按时收取呢?”蔡京道:“皇上想处治他,只好迁就了。”于是依道君皇的旨意上奏。皇帝即降旨:“周邦彦玩忽职守,可立刻押出国门。 又过了一二天,道君又驾临李师师家,但却不见师师,便问鸨母师师去哪里了,鸭母说:“去送周监税了。”道君一听周邦彦被押送出国门了,很高兴。便坐下来等师师,一直等到更初才归来,且愁眉泪眼,憔悴不堪。道君早就等得不耐烦,又见她这副样子,大怒道:“你从哪里来?’’师师奏道:“臣妾万死,我听说周邦彦犯了罪,被押出国门,便略备一杯酒为他饯别,不知道皇帝陛下您驾到。”皇上问:“他又给你作词了吗?”李师师奏道:“有一首《兰陵王》词。”道君皇帝说:“唱一遍听听。”师师说:“请您允许我为您献上一杯酒,歌此词祝陛下长寿。”接着师师便唱道:柳陰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惜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帆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情凄恻,恨堆积,渐别浦潆洄,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吹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偷滴。 曲终,皇帝很高兴,又降旨召周邦彦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成乐府待制。当时李师师家有二个邦彦,一为周美成,一是李士美,皆为道君皇帝的狎客。 各留不尽之情 《槐西杂志》:我的同郡人某孝廉科举未及第耐,落拓不羁,常往妓院娼馆。可是那些妓女们依着门看着他,都不理会他。只有一个名叫椒树的妓女独自赏识他说:“这位公子怎么能永远贫贱呢!”遂邀他进屋饮酒作乐,还出钱供他读书,等到要去考试时,椒树又出钱为他准备行装,为他家人出钱买柴买米。孝廉深受感动,握着椒树的手发誓说:“若是我能得志的话,一定纳你为妻。”椒树谢道:“我之所以看重您,是怪姐妹们只认识那些富家子弟,而不知贫家子弟也有才志的,我是想让人们知道脂粉绮罗中也有慧眼人。至于白头之约,则是我不敢听到的。我的性情妖冶浮荡,一定不能做个良家妇女。 如果我做了您的妻子,却又怀恋风月场中旧事,那您怎么能忍受得了;如果让我紧闭闺阁,那就如同住监狱一样,我又怎么能忍受得祝与其始相欢合,终致分离,不如各留不尽之情,作长相思呢!” 后来,孝廉做了某县县令,多次派人来接椒树,椒树都没去。椒树到了中年,门前冷落,但也一直未去孝廉的公署。这也真是个奇异的女子。假如淮陰王韩信能知此意,也就没有鸟尽弓藏的遗憾了。 毋忘贫贱凄凉味也 《句容县志》:陈氏,襁褓中死去了父亲,十四五岁时,又丧失了母亲,十六岁时嫁给了张熙明。张家素来家底不厚,上有寡母,下有幼弟,所以,每当吃饭时,熙明都望碗而叹。 陈氏问他:“为什么一到吃饭时就叹息?”熙明说:“我听说乐羊子在路上拾取了金子,受到他妻子的谴责,这是做丈夫的不对;列御寇拒绝接受郑人馈赠的粮食,他的妻子冲他大为光火,这是做妻子的不对。我想有一位同心同德的伴侣,共同辛苦,共同享受,因此叹息。”陈氏说:“我虽然不贤,但也听说先世之遗训。你不用把我看得那么浮浅。你耕于前,我锄于后,有什么不可?你若能有大志,家里的大小事情,我都为您料理,不敢退后;假如遇到不好的年头,或遭意外的变故,我能为而死,你不用把我看得那么浮浅。”熙明听了妻子的话,激动地拍案而起说:“像这样,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妻子了。” 自此以后,熙明专心攻读,学业日益长进,后遂游学于外。陈氏居家勤劳操作,上奉寡婆婆,下养小叔子,从来没有让他们缺过衣食。卯辰之年,熙明科举及第,作了粤地长官。陈氏便带着婆婆、儿子子驹以及儿媳胡氏来粤地与丈夫团聚。来粤地后,陈氏仍是清晨早早起床操持家务,他们一家人总是互相劝诫道:“不要忘记贫贱凄凉的滋味。” 玉笛官词 《元氏掖庭记》:程一宁,是元顺帝的宠妃。未得顺帝宠幸曾在春夜登翠鸾楼,斜倚栏杆吹玉龙之笛,其中一词云:兰径香销玉辇踪,梨花不忍负春风。绿窗深锁无人自见,碾朱砂养守宫。 顺帝忽然在月下听了这首词曲,便问宫人:“这是什么人在吹笛?”有知道的人回答说:“是程才人吹的。”顺帝虽然明白词意所指,但也没有召幸她。等到第二天晚上,皇上又旧地重游,又听程才人唱道:牙床锦被绣芙蓉,金鸭香消宝帐重。竹叶羊车来别院,何人空听景陽钟。 接着又唱道: 淡月轻寒透碧纱,窗屏睡梦听啼鸦。春风不管愁深浅,日日开门扫落花。 歌中音语咽塞,情极悲怆。皇上对宫人说:“闻此歌声,哪个人能不悲伤,深宫中有人愁怅如此,谁能知道呢!”.随后,皇帝便乘着御车往程才人的住所驶去。程才人见宝炬簇拥圣上而来,遂快步奔到门外,磕头俯伏。顺帝用手把她扶起,说:“若不是你玉笛中自道其意,朕怎么能到这里!”说着,携手至柏香堂。皇帝命令宝光天禄厨设开颜宴,进兔丝之膳食,翠涛之醇酒;雩仙乐部坊奏起了鸿韶之乐,跳起了朱戚之舞,鸣奏起关雎之曲。席间,顺帝笑着对程一宁说:“今夜花好月明,情圆意聚,这都是玉笛的功劳,可封它为圆聚侯。”自此以后,顺帝对程才人宠爱日拢遂改“翠鸾楼”为“奉御楼”,改“柏香堂”为“天怡堂”;服砒愈癞《情史类略》:陈寿,祖籍分宜,已聘求某氏,但还没成亲陈寿就身患癞疾。姑娘家知道后,便让媒人辞绝这门婚事,姑娘哭着恳求父亲不要这样做。最后,终于嫁给了陈寿。陈寿因为自己有令人嫌恶的病,不敢亲近妻子。妻子伺候陈寿三年而不懈怠厌烦。陈寿以为癞疾久治不愈,苟延于世,有负妻子,不如一死了之,便私下买了砒霜欲自荆妻子知道后,偷着把砒霜喝了一半,希望与丈夫同归陰府。陈寿服了砒霜之后,呕吐不止,而癞疾竟痊愈了;妻子也一吐不死。夫妇二人白头偕老,生有两个孩子。家道一天好似一天,人们都认为这是对陈寿妻子贞烈德行的报答。 蜀娼能文 《齐东野语》:蜀地的娼妓多能写诗著文,这大概是薛涛的遗风。陆放翁曾客居蜀地,归乡时,带了一位歌妓回去,让她住在别墅里。陆放翁几天去看她一次,也有时因为生病,多日不去,歌妓疑心他有意疏远自己,很不高兴,陆便作词解释,歌妓也步韵答道: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府。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哄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还有一位蜀地娼妓《述送行》词云: 欲寄意,浑无所有,折尽市桥官柳。看君着上征衫,又相将放船楚江口。后会不知何日,又是男儿,休要镇长相守。苟富贵毋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 丽娟 《洞冥记》:丽娟,是汉武帝所宠爱的宫女,年方十四,玉肤柔软,口香如兰,所穿衣服,都不用丝带束缚,唯恐嫩肤上留下痕迹。每次唱歌时,都邀请李延年在一旁与她合唱。一天,她在芝生殿唱回风之曲,庭院中的花竟纷纷翻落到地下。 为了使丽娟的玉体一尘不染,武帝特地把她安置在明离帐中。 为了不使体轻如毛的丽娟随风飘去,武帝常用衣带缚住她的衣袖,把她关在重重围幕之中。丽娟常以琥珀为佩玉,把它放在衣裙里面,不让人知道,而自称骨节自鸣。他人不知是假,竟认为她是神怪。 笑服新衣 《小名录》:桓冲生性俭朴,有一次,他刚洗完澡,妻子给他拿了一套新衣服让他穿,他很生气,催着妻子快把新衣服拿走。他的妻子说:“衣服没有新的,哪来旧的?”桓冲见妻子说得有理,就笑着换上了新衣服。 云娘 《清代声色志》:云娘,是广州人。她体态娴雅,容貌娟秀。工歌曲,颇识字,能作小诗。翩翩有情致,为珠江船舫中歌妓的佼佼者。 西冷某秀才,偶然到岭南游玩,便到江边寻找美人。一天晚上,他在众多美女中见到云娘,顿觉眼前放光。只见她亭亭玉立,宛然如玉树临风,琼林照月。当他走到她的身旁与她交谈时,更感到她谈吐不俗。她看了看秀才的扇头诗,喃喃吟诵。 秀才见她识字,便问道:“你能写诗吗?”云娘掩口微笑,并不作答。但两人已目成心许,情意恳切了。分别时,云娘向秀才索求送别诗,秀才即席赋了三首。 其一云: 岭海饥驱秋复春,青衫憔悴老风尘。 生平毕竟畴知己,第一珠帘半卷人。 其二云: 好花过眼尽云烟,惆怅今宵又别筵。 蜡炬未残更向尽,笔花和泪记良缘。 其三云: 话说到分离声暗吞,一腔愁绪一灯昏。 生憎鹦鹉偷传语,漏泄春光不敢言。 云娘有个婢女常胡鸨母面前搬弄是非,所以秀才在诗的尾联说出这样的话。云娘反复读了四遍,理解了秀才的心思。此时,夜已三更,云娘劝秀才不要回旅舍。伏在他的肓头上小声说:“蒙君知爱,虽一面之交,也好似前生定的缘分。难道你回去几天,三生石上就没有前生的分在吗?请你留在这里,我以和诗为媒。”于是,云娘便笺擦砚,信笔吟成了三绝句。 其一云: 狼籍烟花十七春,不堪回首坠红尘。 郎真爱我还知我,青眼从今有几人? 其二云: 剧怜故土尽烽烟,且屏清愁醉绮筵。 妾是解人勤慰藉,三生石上一宵缘。 其三云: 隔溪桃李总无因,脉脉相思泪欲吞。 侬不逢辰郎不遇,一般萧瑟坐黄昏。 汪蟾辉 《清代声色志》:汪蟾辉,是珠江的名妓。她本是南海良家女子,秉性温和,谈吐隽雅。幼年时,母亲教她读书,都能记诵。稍大些后,爱作小诗,颇有风致。十五岁时,误嫁到娼妓家,然而已无可奈,只有常常背人垂泪而已。丈夫家很不宽裕。她遂按婆婆的要求,重理婆婆依门接客的旧业,婆婆竟还怜爱她聪颖俊慧,凡是俗客来访,不让进门;遇有文人词客,才让她接见。她的居室,窗明几净,法帖奇书,整齐地摆在化妆台旁。客人来后,她便焚香煮茶,宾主相对清谈,不杂婬秽语。如果与二三知己相逢,兴致也不浅,或在月下畅饮,或在花下赋诗。她与番禺的徐菊仙性情最相似,关系也极为融洽。 菊仙几乎是五日不至,而蟾辉则常拿着一把扇子请他题诗。菊仙曾以玩笑的口吻题了二首绝句。 其一云: 不须蝉噪画来工,已得常持素手中。 好问小亭花影里,扑来萤火一星红。 其二云: 欲赐嘉名定合欢,暑消三伏胜裁纨。 只愁约赴黄昏后,故障娇容不许看。 不久,菊仙的父亲知道了他的行踪,便对他严加防范,使他不能随意去看蟾辉。而蟾辉却一点也不知道,竟写信叫他,可是,他还是不来。蟾辉便写了几首诗寄给他。 其一云: 情书昨已倩鳞鸿,满拟西窗话旧衷。 不意近来踪迹阔,仍将离恨寄丝桐。 其二云: 记否当年月下时,双携素手入帘迟。 纵然未定三生约,合向春风忆旧知。 其三云: 半缕情丝表热肠,更裁诗句问平康。 倘远别院娇姿恋,妾拟邀君共一觞。 其四云: 君如许妾卜佳期,宜惜流光若马驰。 春去苦留留不住,及今犹有好花枝。 菊仙读了蟾辉的诗,也感叹怀念从前的交往之情,遂寄诗酬答。其一云:初度相逢卿忆不,嫩凉天气近中秋。 凭栏共玩西楼月,残夜疏帘半下钩。 其二云: 醉月评花兴一般,每逢佳日共追欢。 怜余小病秋风裹,药检奇方手自丸。 其三云: 舟从邻郡乍归时,即寄鱼笺报我知。 无限离情浑未诉,先持葵扇乞新诗。 其四云: 裁将佳句诉情浓,更翦香云密寄侬。 良会渐稀无别故,只缘生性近疏慵。 到了秋天,菊仙到广州赴试,竟住在蟾辉家中,久别重聚,情意更浓。菊仙拿出重金赠给她的婆母,把她迎到别墅,金屋藏娇。第二年,蟾辉生了个儿子,菊仙把这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终于同意让她进了徐家门,作了小妾。伉俪间常有诗倡和,恩爱无比。 濮小姑 《清代声色志》:濮小姑是韩江人。她体态丰艳,柔情绰约。虽不娴于文章笔墨,但谈吐温文尔雅。遇到那些服饰炫丽、举止浮荡的纨箠子弟,则置之不理;如果是名士騷客来诵诗饮酒,她便樱桃小口微启,露出笑靥,即使址诗坐一天,也不觉得厌倦,否则,谁邀请也不去;若是推辞不过,勉强去了,也是酒过数巡,在姐妹们之前唱一曲《满江红》,便提起衣角向在座的宾客告辞而去。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威胁诱惑,她也不在乎。所以,当时的风流才子,凡有集会.都到小蛄的船上,奉她为吟坛主。 临安的状元吴撷云到潮嘉考试,正好坐上小姑的船,他严令侍从,不许为妓女通报,更不准她们进舱。小姑暗中瞧见了吴状元,心生爱慕之情,然而面对那尊严的学使,她怎敢毛遂自荐?因而终日辗转反侧,排解不掉。一天傍晚,船行至齐昌江,密雨如注。小姑说:“天助我也!”遂与母亲设计,在另一艘船上摆下宴席把吴状元的仆从灌醉,暗中让撑船人估计当吴状元回舱休息时,把船篷捅几个洞。顷刻之间,大耐顺洞而入,吴状元的枕头、被褥,都浇了个透。吴状元急起狂呼,也没人答应。小姑假装刚从梦中惊醒,拿着灯出来探看。并对吴状元说:“这秋雨湿了被褥,怎么能再在那儿休息呢?我这后面有一张小床还很干净,敢请贵人搬过来住吗?”吴状元斜视了小姑一眼,见小姑嫣然一笑,媚致横流,不觉心动,便走进小姑舱中。 等到吴状元考完试返省时,在扇面上题了一首诗赠给小姑。诗云:轻衫薄鬓雅相宜,檀板互敲唱竹枝。 好似曲江春宴后,月明初见郑都知。 折柳河干共黯然,分衿恰值暮秋天。 碧山一自送人去,十日篷窗便百年。 小姑捧着扇面诗向他拜谢,并想脱离娼籍随他同行。吴状元不同意,好言劝止她。自此以后,潮嘉人都称小姑为“状元夫人”。而小姑则更觉矜贵,即使是名士騷客,也难见她一面。 鸨母逼她接客。她说:“我曾侍奉状元,怎么可以再重操旧业。 “遂拿出自己积蓄的一千多两银子,在湘子桥边,盖了几间精致的小屋,每天在那里焚香拜佛。后来,她听说吴状元逝世,便为他设置灵位祭奠,并绝食而死。 莲霞 《清代声色志》:莲霞,是金陵人,色艺双绝,名冠一时。 在丁字帘前建了一处居室,往来客人颇多。天下未乱时,她十三四岁,登场一舞,所收钱物成千累万。她生性喜欢读书,与才子名士交往甚密,久而久之,也能吟诗填词。除此而外,她还精于绘画,专攻马守贞、黄淑之双钩兰花,名气因此更大。 某生,故名下士,与莲霞本无什么交往,莲霞把他邀请来院,两人相见恨晚,甚为欢洽,莲霞想把终身托付于他,某生说:“我家早有娶妾的规矩,不能娶妓女为妾。如果违背了祖训,死后不许进祖庙。那怎么办呢?”遂赐给她一首诗:我有卿年卿始生,卿成国色我无成。 琵琶千古伤心事,误我华年莫误卿。 莲霞也即席和诗道: 今生何必说三生,抽尽春蚕茧未成。 谁解怜才胜好色,酒醒枕畔唤卿卿。 诗成,两人相对泣下。此事发生在清咸丰壬子年秋季的一个夜晚。 不久,金陵沦陷,彼此分散,待城池恢复平静后,已是凤去台空。某生以为莲霞早就香消玉碎,伤心不已。二十年后,某生已成达官贵人。一天,他拜客出门,见一位老妇人面色惨淡,从车旁走过,还边走边说:“悔余翁,红药生,剑舞叟,皆死。世无知音,以千金市骏骨,与其伍谷子,宁赴西江,偕屈灵均作佳偶耳!”某生听了这话觉得奇怪,不知哪里来的妇人在感叹生不逢时,世无知音,要效法屈原投汨罗江而去。第二天,守门人进来向某生通报:“有位老妇人求见!”某生让他引妇人进来。老妇人一走进堂门,就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您身为贵人,还认识莲霞吗?”某生吃了一惊,忙让她坐下。妇人向某生讲述了别后的遭遇,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不敢抬头看某生。某生也很感伤,勉强安慰她。遂招集志同道合者为她传播名声。幸而莲霞一枝枯管,尚能横扫千人,因而靠着舞文弄墨,免除冻饿之苦。呜呼,当年绮罗梦,均付之断肠。此日穷途,不堪回首。美人迟暮,名士飘零,千古伤心,如出一辙。 李爱珠 《清代声色志》:李爱珠,住在吴下的宋仙洲巷。她佻荡笑谑,好像没什么心机。茂才江建霞曾去拜访她,爱珠见他扇面上有自书的诗句,就吟咏了三遍。建霞很惊讶,没想到她还识字,问她如何学的,她不回答。建霞猜想她有隐衷,便也不加多问,只是对她更加厚爱。自此以后,建霞每次来,她都向他索求诗稿。一天,爱珠拿出一张小笺,写了三首绝句赠给建霞。还很凄怆地说:“你的话都十分多情。我本河南世家女子,因荒年被人掠卖到此,干这种下贱的事。我看那些游青楼的多是俗鄙之人,所以闭口不作诗,现在读了你的诗,不觉脱口成诵,这大概就是情不自禁吧!”她的诗:其一云:明知量窄频斟酒,故识才多屡索诗。 此事当非嫌我恶,从来生性本憨痴。 其二云: 桃根桃叶事寻常,为爱名花恼寸肠。 我是文通诗弟子,锦屏端合换门墙。 其三云: 絮泊萍飘误绮年,好春明日又谁边。 纵然赚得江州泪,不洒东风染杜鹃。 她的诗未必佳,但在风尘中能有这样的女子,也还是罕见的。 凤彩 《清代声色志》:凤彩善于歌唱,声音清娓动听。她从小没福,母亲贫穷不能抚养,十五岁的时候就随假母旅居珠江。 因为她外美内慧,举止安详而被有识之士赏识。遇到风雅之士,即使整日谈笑戏弄也乐而不倦。如果遇到轻薄浮滑的贵公子,即使以千金挑逗也不为之动心。凤彩居住在卑陋的小巷中,来往的宾客很少有知名人士,因而她也没有名声。但是,凤彩立志不凡,不甘心苟且偷生,只是被假母所拘,常怏怏然而不得志,怨恨之色也常流露于眉间。 有个叫里胥子的带着百金来求娶凤彩,又给百金作装饰费。假母贪于财利没和凤彩商量就答应了。凤彩知道后愤不欲生,先后投环上吊与跳河,结果都被人救了下来。假母再三劝解,凤彩都不应。她长跪哭泣说:“儿前世不知作何冤孽,致使今日身辱风尘。儿守身如玉,岂能希望他日住金屋。只愿得一有始终的人事奉,希望母亲允许儿自己选择。从今以后,每月以三十金侍奉母亲。儿的出入也不要阻挡。”假母无奈,只好答应她。凤彩于是移居别处,随着宾客往来的增加,她的声价也越来越高。凤彩虽然盛情应酬客人,但分外的赠送丝毫也不苟取,所以她的箱箧中并无积资。在众多的宾客中没有她合意的人,只和一个叫梦花生的人相处最深。凤彩每逢侍奉酒宴,剪过烛花后就假装已醉而辞退,常恐他人有微辞。然而,梦花生前来则不然,二人剪烛谈心直到鸡鸣,几次催促,梦花生还不肯离去,临别时又依依不舍,再三订约。 梦花生开始认识凤彩时,凤彩还和她的假母一起居祝两人一见钟情,两相爱悦,时间长了,感情也越加融洽。梦花生也曾提醒凤彩,因为所居卑陋,小心玷玉人。后来便发生了里胥子求聘的事,凤彩遂移居迁徙。这也实在是梦花生指教的埃凤彩本来也久意花生,只是羞于开口,才唱红颜薄命曲以明其志。音节凄怆,听的人无不落泪。然而,梦花生因为家中庭训严厉,且因自己力所不及,所以终未能如愿。梦花生赠凤彩的诗很多,其中有一首团扇写道:十三学得琵琶咸,早日青楼博盛名;好是酒香人语细,炉烟暗隐浩歌声。 愁频不解解风波,禁得消魂白苧歌; 如此琵琶如此曲,谁言司马泪偏多。 美人渺渺隔江湄,裁字惭无幼妇词; 扇影人情圆一样,莫抛红豆惹相思。 且将团扇暂徘徊,尝恐秋风暗里催; 桃叶但歌迎接句,不辞风雨渡江来。 李玉桂 《清代声色志》:李玉桂是四川成都人,不知何人的女儿,因世乱流离,辗转迁徙到湖北的汉口。玉桂长得婷婷玉立,丰韵无比。她知书识字,长于待客应酬,因此在北里(妓院处所之地)闻名。汉口本来是水陆交通要道,贵族纨袴子弟多来此地逗留,游娼嫖客于狭邪处,对玉桂总是赞不绝口,都想和她交欢而难以如愿。长沙有位李孝廉,为风流谨愿之士,想带玉桂一起进京参加礼部的会试。一日,李孝廉和二三个知己在玉桂的阁楼中宴饮,互相戏谑。然而玉桂的媚色所注往往只在李孝廉身上,没有谁能阻挡住她的这种意念。于是有人戏弄她说:“爱慕李郎君吗?何不明言告诉他。果真这样的话,一定为你作媒人。”玉桂笑而不语,不一会儿又和李孝廉耳语说:“如果我说出来,你相信吗?”李孝廉以诚相告。玉桂遂说:“我沦落天涯,自然愿以终身相托。谁能像你这样肯把一朵青莲花从火坑中救出来。不过,要解救我脱身需要很多的金钱。如果你囊中不足,我自当为你筹谋。”李孝廉听了这话,仓猝之际竟不知如何应付,遂勉强答应,以春天的会试发榜报捷为期。 等到李孝廉走后,玉桂居住的枇杷巷里深掩长门,杨柳楼头不见人影。有时客人来到,一定要见玉桂。玉桂不得已出迎,只见她愁敛双眉,再无往日的媚态艳姿。 明年,有人从京师回来,把李孝廉落第的情况告诉了玉桂。 玉桂惘然若失,泪落樽前。见到的人也都为之凄恻伤怀。有人替她写了一封书信,催促李孝廉实践他的预约。李孝廉动了心,遂题诗扇端寄给玉桂。结果,寄的东西还没到就有位富商一定要夺得玉桂,突然用一千金把她抢走。事情来的突然,玉桂不知如何是好,竟衣不解带,绝食七日而死。 苏小莲 《清代声色志》:小莲,名静仙,姓苏,浙江杭州人。小莲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被寄养在外人家。这家外人本来也很穷,邻居家的老太太又是个鸨母,她看小莲长得艳美就说:“这自然是棵摇钱树,何愁不富呢?”从此,老鸨母开始教小莲唱小曲。小莲聪明伶俐,珠喉百转,而且能创新声。 老鸨母遂逼小莲迎送客人,然而这并不是小莲的心愿。 小莲长到十七岁时肌肤面白如玉,手指宛如春笋,光彩艳丽倾城,即使大家闺秀也自愧不如。小莲也不以青楼自居。有位和小莲同乡的少年叫延陵子,长得丰标俊逸,目中无他人,和小莲相遇后遂定为知己。每逢花开之晨,月圆之夜,他们都摆酒对饮,笑语清谈。小莲心中暗许,决心和他白头偕老。可是,正当小莲盼双星渡河,牵牛将会的时候,却又悲从中来。 延陵子虽然婉言劝解,小莲总欺欷不止。有识之士因此明白小莲并不是风尘中的人。小莲本来老成,不苟言笑;悟性非常的好,既使和客人相亲呢。客人也不能冒犯她做出非礼的事。她虽然心中以身许了延陵子,但延陵子终不能夺其素操。他们相见时,唯把卷问字,倚着栏栅玩赏花草而已。所以过了成年,小莲还是女儿清净身。有位刺史平时喜欢游娼狎妓,他喜于修饰打扮,衣冠华丽整齐,曾千方百计讨好小莲。小莲也几乎被他所惑,却终于醒悟,于是自持更加坚定。有位中山狂士赠诗说:“凌风么风无凡羽,入世骊龙有异才。”小莲的心志由此可以想见。 方俊官李桂官 《清代声色志》:京师梨园中有姿色的艺人,士大夫往往和她们互相亲昵。清朝乾隆嘉庆年间,庆成班有个叫方俊的演员,非常美丽漂亮,后来被庄本淳纳为夫人,亲呢无比。庄本淳不久考中了状元。宝和班有个叫李桂的演员,也很俏丽喜人,结果被毕秋帆纳为夫人,互敬互爱。后来毕秋帆也在殿试中获得一甲第一名,并被授于翰林院修撰。所以方俊李桂都有状元夫人的好名称。庄本淳死后,方夫人曾为他服丧一周年。毕秋帆在没有及第的时候,李桂也经常周济帮助他。所以她们二人都在官绅士大夫中间有声望,这恐怕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姿色技艺能够得到的称誉吧! 魏三儿 《清代声色志》:魏三儿是四川成都人,在京师登台演唱的时候,王公大人都争相拜访,唯恐落后。魏三儿曾多次在江南巡回演出,所到之处没有不为他的扮像与高超技艺倾倒的。 魏三儿晚年住在扬州江鹤亭家,虽然相貌已不甚美丽,然而演出时能随事自出新意,不专照旧本演唱。这大概就是他聪明伶俐,智慧胜人的地方吧。 董小宛 《清代声色志》:董小宛,名白,一说字青莲,是秦淮(今江苏省江宁县)乐籍中的奇女。小宛七八岁的时候,她的母亲陈氏教她以书法,小宛聪明懂事,总是学得很好。小宛十二岁的时候就长得神姿艳丽,窈窕婵娟,没有谁能和她媲美。至于针石治疗,曲乐圣典,食谱茶经等,小宛也无不精晓,而她的性情则好静,每逢去幽林远谷,大都留恋忘返。如果是男女群集,嬉笑喧闹,小宛总是厌恶沮丧而急忙离去。她常常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长得如此姿慧,既使屈首作为庸人妇,还当悲叹彩凤随鸦,何况作飘花零叶呢?” 当时有个叫冒辟疆的人,名襄,原籍江苏如皋县,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高官显贵。辟疆十四岁的时候就和云间董太傅与陈征君相唱和。他神采俊秀,姿仪天出。张公亮常视他为东海秀影所居。凡是女子看到他大都愿作他的婢妾也不乐为贵人妻。冒辟疆也自命清高标致,每逢遇到狭斜妓女挤眉卖俏,都视为土渣。明末己卯年(公元年),辟疆奉命来秦淮,许多人都向他啧啧称赞董小宛。辟疆说:“未经公平目,不一定吧。”董小宛也常常从名流宴集中所说冒辟疆,就询问辟疆是何人。有位客人回答说:“他是当今的高名才子,以负气节而又风流自喜的人。”董小宛于是记在心中,也和辟疆一样暗自察访。董小宛厌恶秦淮一带的喧嚣风尘就搬到金阊居祝后来,辟疆护送他的父母到广东,路过苏州的时候听说小宛住在半塘,就又多次拜访,但都没有遇到。一天,董小宛正在熟睡,忽闻辟疆到来。小宛的母亲也是个聪明人,急忙叫醒小宛并扶她出来与辟疆相见于曲栏花下。宾主落座,双玉发光,就像月流于堂户处处生辉。两人四日相视,一语不发。此时,大概辟疆心中正叹服,此乃入眼第一人,可系红丝永结百年之好。董小宛也在心中自语,我静观他得其神真。这大概就是我委心塌地相处的人。董小宛想当即表白自己的归嫁之心,又恐太急促,就像梦中相逢,故欢旧戚,两意融融,没有什么两样。经过一番交谈,小宛连声向她母亲称赞辟疆是奇才异人。辟疆也以三吴坛坫会盟的誓言相嘱,然后匆匆而别。 从此以后,辟疆每年都来苏州一次,然而董小宛自杭州西湖远游于黄山白岳间将近三年了。这三年辟疆在苏州有了某姬倾心,并订密约。然而因到南岳衡山朝拜而未能如愿。辛巳()年夏天,张献忠率兵突破襄樊,辟疆又被调为衡水兵备使,监左镇军。当时他为父母身陷兵火而伤痛,遂上书万言于朝廷,历陈父母为人刚介不阿,曾惹怒同乡和同年的状元,倾动朝堂。壬午()年春天,辟疆又被调迁,心中非常高兴,于是急去苏州实践同某姬的密约。岂料在此十天前某姬已被窦霍豪门不惜用万金抢去。辟疆在傍徨抑郁、无所寄托的时候,月夜荡舟,任其飘泊而来到桐桥内。忽见一小楼如画图,安详地立在水边。辟疆漫不经心地询问岸边人,那人回答说:“这是秦淮董姬的小楼,她自黄山归丧母后,得了重病,关闭门户已经二十多天了。”辟疆听后惊喜若狂,坚持敲了很长时间的门,方才有人来开。辟疆上楼后看到药锅狼藉,残烛无光。他又掀开帷帐方看到奄奄一息的董小宛。 董小宛忽然见到辟疆,遂睁大疲倦的双眼仔细审视他,不觉泪如雨下,诉说自己痛母怀君的心情,时诉时泣,抽咽不止,一直到午夜时才披衣坐起说:“我的病好了。”随后又郑重其事地告诉辟疆:“我有身孕很长时间了。世上万物没有独生而无配偶的道理。就像琥珀源于树脂,磁石吸引铁器一样,气有潜感,数也会自然吻合。今天我若不是见到你就神废魂去了,一见到你则神情焕然。二十天来滴粒未沾,医药无效。今夜君来,我遂豁然。君既然有意于我,我岂无意于君。愿以此时此刻委终身于君,请君万勿推辞。”辟疆沉吟了一会说:“天下的事固然是不易改变的。况且我与君先前曾一醉相晤,今天又一病相逢。然而你又何从了解我?又何从知道我的妻室是否贤德?竟如此轻身相委于我?再说我近来得到父母大人的喜信,明天早晨就要赶赴襄樊,又怎么敢留在这里呢?请允许我离去。”第二天,董小宛精心梳妆打扮,束整行李,决心同辟疆一起登舟而去,发誓不再回来。此后,她随辟疆一起渡游墅,游惠山,历毗陵仰慕澄江,又抵北固山,登金焦。董小宛身穿西洋布退红轻衫,薄如蝉纱,洁比雪艳,与辟疆在江山的最佳处观赏竞渡,被千万人争相簇拥着说,是江妃携偶踏波而上征也。 先后畅游了二十七日,辟疆二十七次辞归。董小宛常常痛哭着诉说心意。辟疆说:“我的父母虽然脱离了虎穴,但未定归期,况且秋季一天天逼近,我真想破釜焚舟去见父母,希望一见面就说妥此事。你可暂回小楼等待。”董小宛听了大喜说:“我回去,吃斋谢客,茗碗炉香,听候你的佳音。”于是二人分别。 从此以后董小宛闭门谢客,吃素敬佛。即使有窦霍豪门相邀,戏谑侮辱,也都假借贿赂,金蝉脱身。然而窦霍短笺细札,许诺誓盟不断。等到八月初,董小宛还是孤身一人。后来带着一个妇人从苏州租船沿江去秦淮(今江苏江宁)。途中遇上强盗,折舵芦苇中,三天没有吃上饭。到秦淮后把船停在城外,等辟疆办完公务后才相见。一时间官府中的名流显贵都纷纷摆设酒宴。中秋之夜,又在河亭款待董小宛与辟疆畅饮,并演出怀宁新剧《燕子笺》。秦淮的女郎也都前来看戏祝兴,为董小宛归有所得而激扬叹慕。董小宛为之高兴的流下泪来。 当时,还有一位大帅拿出千金来为董小宛和辟疆贺喜祝寿,然后送小宛到辟疆的老家如皋,并给门生张祠部写了一封信,为董小宛解除乐籍之身。八月初董小宛南下的时候,曾让她的父亲先到如皋,把她与辟疆的事如实告诉夫人。想不到辟疆的夫人也很高兴。由于董小宛聪明富有智慧,进入辟疆家后在待人接物,处理上下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上,没有不妥贴和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平时,她与辟疆同坐画苑书圃中,抚桐瑟,赏茗茶,评品山水人物,鉴别金石鼎彝;或闲吟赋诗与采辑诗史,都用心推敲研究并记录下来;如果是希望得到与意所未及的,也都一定苦思冥想如控弦追箭似的追求。如此以来,即使家中平时没有的,他人所办不到的,仓猝之间,他们二人也能获得成功。他们也常说,这样的相得之乐是天地间未曾有过的。申酉(公元~年)年间明朝崩溃,辟疆避难渡江,全家迁往浙江盐官,屡遭危难,九死一生。董小宛从不先身而逃,愿以身后共患难,或者宁可被兵丁俘虏而保全辟疆。这期间董小宛智计百出,使全家多有保全。辟疆虽然没有死于兵乱,但不久则死于疾玻董小宛曾服侍照料,一百多天不得安寝。 兵乱平息后又同辟疆回归故里。但因积劳成疾,竟先辟疆而亡,年仅二十七岁。辟疆抱病作《影梅庵忆语》二千四百言痛悼。 小宛死后,同人的哀辞也很多,惟吴梅村宫尹十绝,可传小宛其人。十绝中有四首这样说:珍珠无价玉无瑕,小字贪看问妾家。 寻到白堤呼出见,月明胜雪映梅花。 念家山破定风波,郎按新词妾按歌。 恨杀南朝阮司马,累侬夫婿病愁多。 乱梳云髻下妆楼,尽室苍黄过渡头。 钿合金钗浑抛却,高家兵马在扬州。 江城细雨碧桃村,寒食东风杜字魂。 欲吊薛涛怜梦断,墓门深更阻侯门。 蔷香 《清代声色志》:蒋心余少年时在鄂西林座中,吟咏《黄莺儿·偷花》词一阕,被当时人们传诵。于是人们以“黄莺探花”称呼他。后来,偶然到扬州,游居于妓馆。有一名叫蔷香的校书(妓女的雅称),仔细地瞅着心余说:“这就是黄莺探花啊!”蒋心余惊奇地问她,你也读过黄莺偷花词。蔷香于是背诵其词并说:“相思不相识,使我尝尽了失眠的滋味”。接着又说:“我舍不得卿卿,行不得哥哥,叫我怎么办呢?”蒋心余欣然而起,紧握着蔷香的手大笑说:“此词真是不减‘黄河远上白云间’啊。”遂与蔷香举杯痛饮,不觉大醉。等到心余醒来时,蔷香还侍立在他的身边。蔷香忽然问蒋心余说:“探花郎明白我的心意吗?”心余说:“可不可以再说得明白些? “蔷香说:“你不要下床。”说着拿出一幅绣巾,里面裹着一把玉柄团扇。蔷香流着眼泪对心余说:“愿请探花郎题诗为侬出气。”心余说:“是谁奚落了你?”蔷香又从枕函中取出一纸,原来是袁简斋的诗。蒋心余于是题诗一首说:黄莺小小探花来,拣得蔷薇带雨开。 衔到金铃枝上挂,一鸣飞转入蓬莱。 题罢,蔷香拜谢说:“一首诗抵得十万金铃了。”蒋心余连留数日方才离去。蔷香也因他的题诗而名声大噪。 绿春 《清代声色志》:绿春,姓岳名筠,山西省文水县人,跟随母亲侨居在北京。绿春姿性慧丽,会左手写字;教授诗词,都能倚声背诵,妙合音节;又善于作词小令,其中有句“花有美人香,树影玲珑画粉墙”,被传诵一时。绿春遂获得了李清照再生的美誉。 绿春秉性淑贞而轻视世俗。吴兰雪刺史曾前去拜访她,恰逢她晓妆未竟,于是折了一枝碧桃送给她。绿春遂取下碧桃花用发簪插在发髻上。不久,又有人用重金夺聘她。绿春很气愤,就对母亲说:“儿已接了吴刺史的碧桃枝,不可另有他图。” 母亲同意她的主见。绿春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吴刺史,结果五年后而早亡。为此,吴兰雪写了悼亡诗十五首,其中第一首是:冷暖相依仅五年,不应草草赋游仙。 早知一病无医法,何苦三生种夙缘。 嫁日欢娱如梦里,殓时明丽倍生前。 定情诗扇教随殉,谁诵新词遍九泉。 吴刺史一往情深,哀感顽艳之态,由此可见一斑。此后,陆祈生曾作《碧桃记传奇》以记其事。 胡成静 《清代声色志》:胡成静是江西萍乡人,八岁的时候被兵匪掳掠北上,长期沦为乐妓。成静自伤遭辱,发誓一定要嫁给官人。恰逢王白虹孝廉进京参加会试,胡成静一见钟情,以身相许说:“你会试登第后,一定要纳我为妾。”王白虹本来是漫不经心地许诺。胡成静却决意要作王的媳妇。会试发榜,王白虹落第,胡成静在远处看到后便失声痛哭,又走上前去扶着王白虹,泪洒衣襟。并说:“君虽不第,仍不失为一官员,若不纳我为良人妇,我死不瞑目。”说罢又大哭。王白虹重义气而答应了胡成静,并带着她回家。途中,王白虹生病,两次将死。胡成静昼夜服侍照顾,喂汤喂药。王白虹才稍稍好转。到家后,胡成静又服侍调膳数月,忠厚恭谨,始终如一。 胡成静本来是因为姿色与痴情而被王白虹纳娶,然而事关柴米油盐的饮食烧饭以及针织缝纫之事,样样精通。王白虹的夫人也就把管家的钥匙全都交给了她。王白虹的儿子兴安也将内事倚托给了成静。既使王白虹再纳新欢,成静也无怨恨。白虹遇事多任性,家人都不敢人语,唯独成静往往婉言劝解。在一次佳节宴饮时,成静禁不住泣下沾衣,悲伤自己从小离开父母,没有一点音信,如今还大致记得故里村落。恰好兴安有一个叫业银的朋友,也是江西萍乡人。他回家的时候找到了成静的母亲,当他把成静的母亲带到王家时,成静母女竟然不认识了。兴安指着她们二人说:“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体型模样声音都这么相似,又有什么疑虑的呢?”于是母女抱头大哭。成静的母亲从此留在官舍居祝后来,王白虹的父亲去世,前来吊唁送葬的数百人,待客饮食的费用也数百,都由成静经手管理,而无一点差错。王白虹曾哭泣着说:“功劳都当归于我的这位妇人。”胡成静也因为这次丧事操劳过度而得了劳疾,所生女儿又不幸夭折。胡成静悲恸伤心,不久也病死了。宣城的施闺章曾为她作传。 若青 《清代声色志》:若青眉清目秀,放诞风流,犹如卓文君。 她轻纤柔媚,又兼有众人之长,天津都叫她小八儿。若青自从和赵秋谷相遇结交后,其他人就不屑一顾了。壬午年的夏天曾避居江南,甲申年秋天又乘舟北上。秋谷曾以《夜合花》长调赠若青说:天与温柔,人传娇小,几年思煞倾城。江波浩渺,断潮何处相迎?秋有信,月还盈,鹊桥边巧送新盟。刘郎前度,徐娘未老,消得风情。 连宵雨暗窗棂,趁向云轻汉浅,掩映三星。龙须凤枕,黛眉几许低横。金不暖,玉无声,算瑶池独有飞琼。东阿才费,文园渴剧,端为卿卿。 许寿子 《清代声色志》:许寿子是金陵女子,年龄已经过了两个本命年,然而举止风韵还俨如闺阁中的小姐。有位张生平时和她相好。张生以文笔为业,尚未娶妻。一年的文笔收入都送给寿子。不久,张生失去了官俸而旅居,衣食也接不上了。许寿子知道后把他找来,每天的费用都从寿子这里拿。张生的衣服鞋帽,寿子也亲自缝制,后来又为张生找了一份差事,官棒也很丰美。张生临上任的时候,寿子准备了酒席为他饯行。张生恋恋不忍分别。当酒喝到半酣的时候,寿子突然提高了嗓门对张生说:“青楼中哪有真情相好的,所绸缪者都不过是为了钱而已。你留恋烟花女子,不思立自,浪游数载,如梦如泡,如今已经过了三十岁,一误岂能再误!从此以后,你当绝迹于烟花巷,极早选配嘉偶。妾不能终生侍奉你,也不愿再看到你。 这种地方你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再思念我。”说罢,泣下如雨,抽咽不止。张生大为感动,遂策马而去,赴任三年,积攒了许多钱财,并且娶了妻子,有了儿子,而没有辜负许寿子临别时的嘱咐。 玉素 《清代声色志》:玉素是天津人,在家排行老四。她身材小俏,姿色艳美,手脚纤细柔嫩,肌肤晶莹细腻,是当时出类拔萃的少女。她聪明伶俐,善于应对。然而,又往往自以为厚待甚高却不惬意;虽然竭尽全力百般妩媚接客却不能得其欢。 这都是无所隐匿的缘故,因此也为雅流之辈所欣赏。益都的赵秋谷曾以《浪淘沙》词相赠:微雨过庭,新绿离披,玉人和笑近郎时。何物比将娇与巧? 燕子莺儿。 杯趁晚风移,漏鼓参差,云间细闪月如眉。灭烛解襟香泽散,一石何辞! 陈小怜 《清代声色志》:陈小怜是山东郯城县的女子。她十四岁的时候,因遭遇兵乱而流离失所,沦落在娟妓院。有位贵公子出千金把她卖下来,另建屋室作小妾。两人相好一年后被大妻知道了。大妻愤怒,磨砺白刃,想与之相拼。某公子不得已而召媒人商议外遣。媒人认为陈小怜是奇货,遂将她引入游宴席间作陪侍,住在西河沿。西河沿也是娟妓居住的地方。陈小怜聪慧貌美不凡,于是倾动都城人士。声价也扶摇直上,越来越贵。即使达官显富人家,凡有繁华客宴,都想得到小怜陪酒,然而必先通其意,献殷勤,一般要等十天之后,陈小怜才能安排时间奉陪。当时宴请四方宾客的酒席,座中往往多姿容美貌的少年,装束整洁,媚态百出,都自谓必得陈小怜。然而陈小怜都不斜看他们一眼。 钱塘有位知名人士叫范性华,是位老成人。一天,因某公邀请赴宴,和陈小怜相遇,虽然惊异她的姿色容貌出奇,但毕竟是平水相逢。范性华当时已年过五十,虽然仪态轩昂气度不凡,然而毕竟苍老了几分,且无戏谑之意。岂料小怜一见范君竟为之心醉。她专心注目性华,从入座一直到酒酣将尽都目不转睛。性华起身,小怜看着他起身。性华迈步,小怜看着他迈步。性华复又落座,小怜则看着他落座。性华走,小怜目送他。 性华回来,小怜目迎他。小怜有时起身行动,数步之外必回头注视范性华,就像唯恐失掉了他一样。陈小怜平时本来十分严谨,忽然有如此举动,在坐的人都感到惊诧。范性华也跼蹐不安,微笑着左右看看。陈小怜到是非常自然,在将分别的时候又详细询问了范性华有关情况。小怜回到自己的寓所后竟朝夕诵述。有位潘生经常来往于陈小怜的寓所,他也认识范性华,就对陈小怜说:“你如此热恋范君,就应该前去拜访他。”陈小怜一本正经地说:“我既然已经心许范君终身,怎么能突然前往奔走,故且少等,只要范君前来相迎,这就可以了。”潘生把这话告诉给了范性华。范性华还是唯恐难成,就试着打发仆人去探访。恰好这一天陈小怜有某公之约,车舆已在门口等候。 陈小怜也立刻改变方向,并对她的女仆说:“某公的约请,全由你多方为我辞绝,我赴范君之召,不顾别的了。”陈小怜来到范性华的住所,谈话之间问范君说:“你知道我前日在宴席间专心注目你的缘故吗?”范性华回答说:“不知。”陈小怜说:“我见你酷似我的故夫。我不能没有你。”当时陈小怜才十七岁。范性华笑着说:“凭你的聪明美貌,从良是最好的。 当然要选择年纪相适的人。我怎么适合于你呢?”陈小怜说:“你错了。三十年以来所生的人哪里有知我心的呢?”范性华更加惊奇她说的这话,就问其中的缘故。才知陈小怜曾读书,略通朱子纲目等。他本来无意交往,至此已动心,于是连留十余日,相互定盟,然后离去。 陈小怜结交的是一位较为正统的执政官。因而和她交往也正是范性华所忌讳的,被文人雅士听说后,心中总不能平静,所以常把小怜安置在密室中,每当外出的时候就把门窗关起来。陈小怜是位风流惯了的女子,被困在密室自然心情不畅。 她看到室中有张一丈多长的几案,于是饱蘸笔墨在几案上大书“范性华”三字千百个。待到范君回来看到写满几案的大字,面色突变而哑口无言。一次宴饮酒酣之际,宾客都借酒自言心上人,如不确实就罚酒。当轮到陈小怜说时,有人戏弄她说:“你心上人多,不要说准就是谁。”小怜脸一沉,嗔道:“这叫什么话,心上人只一人而已。”遂起身举起一满满的大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范性华。”满座宾客大惊,相顾而视,以为她无所隐避,以致于如此诚挚笃厚。范性华于是也仰天长叹:“淳朴时政民风,难道非男子汉大丈夫吗?为何不能尽力保举一女子,而忍心辜负她呢?”说罢又作诗伤怀:“只愁世少黄衫客,李益终为薄幸人。” 陈小怜认为黄河水变清的清平时代难以等待,后来竟被有权势的人强行劫走。但她还是给范性华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她并非负君,终身也不会负君。噫,这又是多么令人可悲的啊! 先前,陈小怜只要几天不见范性华,就吃不安睡不宁。等见到范性华后,陈小怜则又以微言大义相勉。并且说:“提笔为文只要出处一不慎,那么你的词翰也就都可惜了。”听说过这句话的人都认为这不是见识短薄的巷中人所能说出来的。陈小怜又尽力规观范性华把他的正室妻子迎接到酒宴上来。并说:“我小怜得以后事君子,本来就甘心为正室之副。”范性华听从了她这话,后得以和妻室病故,厚殡成礼。陈小怜的这句话,范性华也特别感激。 红娘子 《清代声色志》:陆云士在江陰执政时,汤西崖以孝廉的身分来游。江陰有位叫红娘子的妓女,虽然已在中晚年,然而汤西崖爱其艳媚,把和她的交往嬉戏比作吃甘蔗,因而常以客装打扮前往留宿,直到散尽资财而离去。第二年汤西崖荣登翰林学士,又派人给陆云士送来一封书信,塞暄之外,本意唯在倦倦问及红娘子可好。 李春江 《清代声色志》:李春江是苏州唱戏的艺人,身材魁伟,聪明灵敏,嗓音宏润,演唱技艺超群。他曾在集市上购得残缺不全的耕织图一轶,闲暇时总是临摹,时间长了便有所得。描绘人物,无不入画传神。他又经常和各位画家朝夕切磋技艺,由此在绘画界的声誉也与日而增。一年下来,因润笔得到的报酬往往超过唱戏酬劳的一倍,然而他始终不放弃演唱而去卖画。他说:“唱戏是我的本业,绘画是我的余技。况且戏班中的角色不多,缺一个不好办。如果我离去,让众人怎么办呢。 “春江的弟弟秉性顽劣,不认真地从事生计。春江的母亲偏爱他。春江把挣得的钱财如数交给母亲。弟弟总是浪费挥霍,春江也不敢报怨。弟弟有时违背自己的意愿,春江也总是笑着开导他,不和他计较,大概是怕伤了母亲的心。洪秀全发动农民起义后,有人看到李春江背着母亲领着弟弟从苏州的城西门走了,不知后来如何。 杨月楼 《清代声色志》:杨月楼号称杨猴子,以善演武戏享有盛名,后来应上海某戏院的聘请来沪演出。北里有名的妓女都争相和他私亲,实为伶人姘居名妓的始作俑者。当时有个姓徐的广东人在上海为官任职,死后留下他的妻子和女儿仍然住在上海。徐妻秉性婬荡,见到杨月楼后就喜欢上他了,于是勾引他私通。杨月楼也给了她许多银两。不久便觉由于她女儿的妨碍私下往来多有不便。遂与徐妻串通,协迫而強姦了她的女儿。 而后又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就又和徐妻谋划。找人提亲说媒,娶她的女儿为室妾,纳聘成婚,随后选定吉日迎娶。 杨月楼自以为得意,同时占有了徐妻母女二人。岂料上海的广东人听说后哗然,纷纷联名告到官府。 当时一位姓叶的县令也是广东人,看到讼词后大怒,立刻派遣差役逮捕杨月楼。差役奉命前往。杨月楼的住处灯彩辉煌,贺喜的宾客盈门,相聚庆饮,十分热闹。只是迎娶的彩车没出发,县令派来的差役就赶到了。众差役一拥而入,主客都大吃一惊。贺喜的人都纷纷逃避,杨月楼当场被缚。只有演杂耍的陈吉祥当时醉醺醺的,见众差役闯来,就抓起一沸腾的汤器,偷偷地登上屋顶俯视,看到有从庭下过的人,就用沸腾的汤水浇他。遭到汤水浇灌的人如醍醐灌顶,哗然大乱。前来娶亲的傧相乐人,于是星散而逃。众差役把杨月楼押回府衙。叶县令决定从严处治,不问一句话就让差役先用铁锤敲击他的踝子骨一千下。杨月楼闻听后,默默思念,我将被活活打死了。等到差役举锤痛打时,杨月楼竟然觉得铁锤质地柔韧,一千锤痛打下来,并不觉得特别痛苦,于是非常惊讶生疑。原来是沈月春早已为他作了安排。 沈月春非常爱慕杨月楼。然而,无从通其情好,突然听说杨月楼被告遭逮捕,就急忙忙地跑到县衙求救。差役说:“县太爷已经大怒,下令准备铁锤,只是还不知用在何处”。沈月春说:“除痛打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不必多说了能想些办法吗?”差役说:“想什么办法?”沈月春说:“能不能用其他的东西代替铁锤,使遭打者无痛苦。我不吝啬酬劳。”差役又问怎样酬谢。沈月春说:“打一锤,我酬谢一饼金如何?”县衙的差役于是答应帮忙,所以用软木为锤,以欺骗县官。沈月春平素收入丰厚,燕窝鱼翅之类的食品,都视为一般蔬菜腐肉。 这时便尽力拿出好食品款待杨月楼,自己则吃素礼佛,为杨月楼忏悔,希望免除他的灾难。过了数日,沈月春又亲自到县狱慰问月楼,哭泣着说:“自从你被拘囚到这里,妾身不敢自安,且已吃素为你消罪了。”杨月楼听后瞠目直视,很生气地说:“谁让你吃素来!”沈月春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气愤郁结,嚎啕大哭着回到家中。自己削剪了头发,带着自己的所有资财来到杭州,在西湖旁边建了一处小庙,削发为尼。按照佛家的说法,这是善于解脱,最好的解脱和最彻底的解脱。也只有善于看破红尘的人才善于解脱。 汪桂芬 《清代声色志》:汪桂芬起初是戏剧名角程长庚的琴师,亲蒙程老先生的指导教诲,理应成为须生角色的泰斗,名震朝野的人,因为他自有深厚的渊源。初到上海献艺时,眷恋着某妇人,彼此亲亲爱爱十分融洽,后来生了个女儿。庚子年(公元年)的春天,因受天津天福茶园的聘请,离家北上。不久义和拳的队伍来到京津地区,清朝两宫西狩避难。梨园子弟风流云散。汪桂芬有感于沧桑之浩劫,哀身世多艰难,从此学习梵经佛语,收集歌词;期望暮鼓晨钟,唤醒绮梦。他在上海的某妇人也过了水中月镜中花的年华。等到时局平定,皇室返回北京后,汪桂芬因为友人的帮助而到皇宫唱戏,供奉内廷。 每当他演唱献艺时,王公大臣孝钦总是击节赞赏。他的夫人自从他离开上海后,形单孤影,后来不得已展转来到北京,带着女儿去求见汪桂芬,一家人方才得以团圆。 杨小楼 《清代声色志》:杨小楼是著名武生俞菊生的得意弟子。 俞菊生恳请某宦官为杨小楼宣扬名声。杨小楼于是获得到宫廷内演戏献艺的机会。慈禧太后看了他演唱的《长坂坡》、《飞叉阵》、《八大锤》等戏赞不绝口,说:“杨小楼真可谓有个好儿子。”由于皇后的赞扬,杨小楼的名声大震。杨小楼秉性深沉,不喜交游,除到戏园演戏外,每天只有在家闭门读书。 慈禧太后晚年最喜欢看杨小楼的戏。杨小楼进宫演戏时总是带着他的小女儿一同前往。一天,杨小楼唱完戏,慈禧太后特意召见他们父女二人。慈禧太后指着廷案上陈设的猪羊以及一切食品说:“这些都赏赐给你了。”杨小楼赶忙跪下叩头说:“奴才不敢领。”慈禧太后问是何故。杨小楼说:“这些东西,已经承蒙老佛爷厚爱,赏赐不少,家中也无处存放,求老佛爷赏几个字吧。”慈涪太后说:“你想要何字?是对联还是扇面?”杨小楼说:“请老佛爷赏赐福寿数幅,即感恩不尽了。 “说罢,又叩头不止。慈禧太后也当即答应,并让人立刻拿纸墨来,写了几方大福字大寿字赐给杨小楼。还有刚才指的廷案上的各种物品也都赏赐给他。并说:“这些都是赏给你女儿的。 “杨小楼于是带着女儿谢恩,然后退出去。杨小楼得到这样特殊的宠遇,实在是戏剧界从来没有过的。 万人迷 《清代声色志》:京城曾流行过这样几句顺口溜:“六部三司官,大荣小那端老四;九城五名妓,双凤二姐万人迷。” 荣为荣铨;那指那桐;端是端方。双凤,则是说大金凤、小金凤。二姐,未详其人。万人迷的本名不知叫什么,最初为某副都统的婢女,因与仆人私通,被都督一起驱逐出门。万人迷对仆人说:“你我都应当自找生活出路,要是等着人家给吃的,就得饿死。我听说南城妓院有个‘百顺班’,掌班的鸨母很不错,我打算投靠她去。”说完,便乘着车,投到百顺班的名下,卖身于百顺,得了四百两银子。她拿出一百两给仆人,对他说:“这点钱给你,自己找点事做吧!”随后自己用剩下的三百两银子买了些化妆品、首饰;还购置了被褥等用品。屋里摆设得很华丽,没多久,她就远近有名了。武威的张天石说:“我来京城,见到过万人迷,她的像貌也就一般,但她神采焕发,风度不凡,自有迷人的魅力。见到她的人就会被她迷住,与她相好的人会为她神魂颠倒,不知是怎么回事。” 内务府郎中海某,为讨万人迷的欢心而搞得倾家荡产。年终时,索债的云集他的家门。无奈,他只好逃到百顺班躲债。 万人迷问明原因,对他说:“我先前曾说过想终身侍奉你,不知你是否能容纳我。如果答应我,我今天就跟你回家,你的债我都给你偿还了!”海某喜出望外,万人迷即替海某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鸨母,赎出自己,随同海某回到了他的家。尔后,又将自己积蓄的银两替海某还了债,用剩下的钱买了房子和田地,没几年的工夫,就比从前富裕了许多倍。 张少卿 《清代声色志》:张少卿是毗陵人,流落到吴门,住在干将坊巷。她风情月貌,蕙体兰心,足以倾倒一时。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精于琴瑟管弦,除此而外,还善作诗填词。某权贵曾赠与她一幅楹联:“少之时不亦乐乎,卿以下何足算也。” 在妓院的声名由此可见一斑。 玉峰有位名土,偶然路过吴门,到北里游玩,一见少卿,以为是天女下凡。其声清脆,音韵绕梁。名士既倾慕她的风姿,又格外欣赏她的谈吐。才子佳人,互相悦慕,遂结同心之好。 两人海誓山盟,少卿也自以为身有所属了。 不久,金陵某观察到滇池为官,途中,羁留在上海,奉命催促军粮。在此期间,他到处寻花问柳,见到少卿,更是心神激荡,认为天下女子没有人能比得上她。而少卿也是依依眷恋如旧相识。观察见一面而觉缘份不浅,少卿也看一眼而订终身。 彼此眉目传情,比翼有心。遂请媒人,送彩礼,纳为小妾。并且在曹家巷寓所举行了婚礼,红毯上新人对拜,金盖同倾,梦芜庵主还为他们作了《花烛》八绝句。人们都认为红玉嫁给韩元帅,关盼嫁给张尚书也不过如此。后来,少卿重游虎丘,在一座寺庙的墙壁上题诗云:风逼篷窗秋杪天,连宵支枕不成眠。 阿侬已作征人妇,谢却歌衫舞扇缘。 稽首慈云大士前,桃花命薄愿垂怜。 难忘旧日情如海,濡墨留题皋石边。 诗写荒祠墨未浓,船头津鼓促行踪。 孙郎若问真消息,已隔云山一万重。 迢迢驿路意凄惶,旧事回思暗断肠。 缘结玉箫期百世,好将鸿雪证山塘。 诗成之后,传诵一时,有人认为少卿虽然身嫁观察,还没能忘却某名士。钟情的人理应如此! 艳妹 《清代声色志》:艳妹,不知她姓什么,有人说就是濮小姑的妹妹。她姿态丰艳,举止蕴藉,颇有小姑的风度。浙江人沈静常曾赠诗给她道:兰汤试罢倚新妆,回忆巫云几断肠。 宝树自归珊网后,一枝红艳独凝香。 艳妹不会弹琴唱歌,但酷爱下棋。有客人来到她的船上,若是会下棋,她便煮茶与他对奕,终日不知疲倦。静常多次劝她脱离娼籍,她都不同意。于是,静常便在棋盘上题了一首诗寄给她:残棋一局费思量,小劫频经未散常困到垓心才回首,满盘花影已斜陽。 艳妹见了诗,流着眼泪说:“静常是真心爱我呀,我当把它珍藏起来,不负他的教诲。” 曾春姑 《清代声色志》:曾春姑,是澄海人。自幼父母双亡,靠着婶母蓉娘为生。春姑丰姿秾粹,如碧桃初放,满座生春。但性情孤僻,每天早起梳洗完毕,就关起门来焚香,或临窗刺绣,不愿见人。曾有贩米客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希图见她一面,春姑看不起他,毁妆称病不见。米客离去之后,蓉娘责备她。春姑说:“抚养之恩,我岂能忘怀。请您容我日后报答,现在不要逼迫我。” 蓉娘无可奈何,而春姑的名声则因此大振,想和她结交的,摩肩接踵,但春姑全不中意。吴江的大司马金听涛为诸生时,曾在韩江逗留过,闻其声名,登门拜访,正值春姑午睡,他便朗声吟咏梁简文《美人春睡图》中“低鬟压落花”之句。春姑被诗声惊醒,倦眸斜视,觉得金公的神采不像庸流之辈,便整妆起身,与他叙谈良久,情意顿洽,遂作了露水夫妻。不久,金公乡试归乡,春姑在江边为他饯行,不禁潸然泪下。金公拿出一个小砚台盒,在盒的背后刻记此事,并把它送给春姑作为信物说:“我如果富贵了,你带着它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春姑像珍藏赵氏玉璧一样把它收好。 十年后,金公以内阁学士的身分到潮嘉主持考试。依据惯例,当权者往来,妓船要随时侍候。此时,春姑还在船上,没脱离娼籍。随蓉娘到了清溪。听说学使姓名里居与金公相同,便伏在篷底下偷看,见学使的容貌风度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春姑对蓉娘说:“的确是前度刘郎今又来!”夜晚,蓉娘在船中设宴,请幕客沈静常,并邀请金公过来一块饮酒。春姑将与金公分别时穿的衣服穿上,等酒喝到高兴处,将砚台放在盘子里承献给金公。金公就着烛光拿起砚台一看,惊讶地问道:“你难道是从前韩江的曾春姑吗?”春姑呜咽哭泣,说不出话来。 金公携带砚台回到自己的船上,作了两首诗,并拿出五百两银子,一起赠给春姑,来安慰她。诗云:含颦忆昔侍尊前,丽服靓妆似水仙。 今日相逢卿老矣,不堪回首问当年。 又云: 不抱琵琶过别船,芳心与石一般坚。 相思有证分明在,泪溃模糊满砚田。 春姑把白银留给蓉娘,说:“我不能再干这等卑贱之事,聊借金公的惠赠来报婶母的恩德。”遂挑选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秀才,随他而去。 郭十娘 《清代声色志》:郭十娘住在齐昌门外,很早就艳名大著,一时名流,争相取媚,欲寻求她的欢心。十娘看不起他们,单单与金柳南倾心,就像董小宛之遇薛强,柳如是之怀谦益一样。 私下里想:只有他可以托付终身。 柳南名作机,山陰人,家居计山,他卓荦不群,意气豪迈,工诗善词,但却科场屡屡失意。遂抛弃举业,到齐昌游募。闲暇之时,他登上河滨之嫏嬛楼,屡招十娘不至,便拿出两匹蝉翼纱和一枝并蒂兰,派僮仆送给她,借此表达倾慕之意。十娘收下并蒂兰,将蝉翼纱退回,并让僮仆转告柳南:“好自珍重,以此花拜见就够了。” 第二天,柳南设宴邀请十娘,不多久,十娘姗姗而来。她雅服靓妆,容华妍秀,柳南喜不自禁。席间,奏起《湘妃怨》,其音韵凄楚,婉凉悲伤。两人定情不久,十娘便患了病,柳南每日为她焚香祈祷。由此以来,十娘对他也眷恋不舍,想脱离娼籍,随他同去。可是,柳南旅囊羞涩,拿不出钱来,便制了一枚如意,每人存留一半,盟约以待来日。 某邑某公久闻柳南才名,便派人以重金聘请他,柳南觉得不好推辞,便立即上路。十娘设宴为他饯行,两人相对饮酒,酒过半巡,柳南假装不胜酒力,离席策马而去。自此,关河阻隔,欢会无期了。柳南以为世上女子,皆不如十娘,遂终日郁郁不欢,赋了一首《如意》诗,寄给十娘说:如意不如意,其如如意何? 望穿春信杳,别久泪痕多。 孤月照裙屐,重云锁黛螺。 回头似一梦,壮志尽销磨。 十年后,柳南重过嫏嬛,十娘已病卧在床,面容憔悴,拉着柳南的手痛哭失声。柳南赋了二十首诗,歌以当哭。现节录一半,以飨读者。 其一云: 十载重来事已非,梨花零落燕分飞。 徐娘未老风姿减,泪湿当年旧舞衣。 其二云: 幽兰一剪证前因,蝉翅纱轻稳称身。 对镜嫣然浑一笑,分明我是意中人。 其三云: 挹翠偎红正暮春,名花齐折斗芳辰。 一枝冷艳谁堪似,妙手玲珑写洛神。 其四云: 华烛高烧照绮筵,清歌两部醉群仙。 漏声欲断人初散,偷近熏笼倚玉肩。 其五云: 小阁濛濛细雨中,残灯隐约背窗红。 伤春倦卧无人问,独爇心香祷碧空。 其六云: 沉疴乍起倍清癯,闭户兼旬似隐居。 兴至偶然乘彩蠲,闲凭水榭数游鱼。 其七云: 不曾竖指学红绡,铁链河须锁绮寮。 怪底连宵玩明月,出门动即遣垂髫。 其八云: 半钩如意缔三生,密誓双双对短檠。 小语有时红两颊,欲呼夫婿又低声。 其九云: 悲莫悲兮生别离,临歧挥泪共牵衣。 明朝南济桥头水,不见鸳鸯相并飞。 其十云: 卖赋惭非司马才,空教红粉委荒莱。 不知海国苍茫外,何处黄金可筑台。 不久,十娘病逝,葬身黄土,柳南哭拜祭典。她生前酷爱桃花,柳南买了几十棵,在她墓前栽种。 琳娘 《清代声色志》:琳娘不好打扮,每日粗服乱头,天然风韵。但有洁癖,拂尘终日不离手,一天下来床铺几案不知要掸多少遍。凡是商人与达官门吏等携带重金来求见,她一概拒之门外,独与湘湖老人程介夫友善,所以,介夫赠给她的诗中有“作客头将白,逢卿眼倍青”之句。后来介夫患病归乡,过了一年仍无音讯,介夫的同乡友人王百川去拜访琳娘,见她泪痕满面,伏枕不起。问她为何如此,回答说:“昨天晚上梦见介夫死了。”百川多方劝慰,也没用。不久,果然传来噩耗。琳娘为他设置了灵位哭泣祭典,多日滴水不食,痛哭不已。咳,像琳娘这样的风尘女子,实属罕见。 澹娟 《清代声色志》:澹娟,是广陵青楼女子中的佼佼者。她媚眼流波,纤腰束素;冰肌玉骨,清绝罕伦;落落大方,举止娴雅;知书识礼,精于翰墨。即使是贵宦王孙,停车前来拜访,如果虚有其表,她也是白眼相看,甚至让他们吃闭门羹。因此,门前冷落,车马渐希但她泰然自若,毫不在意。她著有《绿窗吟》诗集,集子中的诗皆清雅可诵。其中《惆怅词》八绝,是她自悼的诗篇,现举一首以飨读者。诗云:雁阵惊寒又暮秋,闲凭朱槛不胜愁。 参横月落霜华重,惆怅无声掩画楼。 其寄情见志,有此可知。 澹韵庐主人,年少而钟情,他因事赴邗江,听说澹娟的大名,前去拜访。澹娟一见如旧相识,留他饮酒。酒阑灯暗,两人互诉衷肠,相见恨晚。澹娟对澹韵庐主人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愿终身侍奉在你的身边,即使是穿布衣吃粗食,我也会觉得很快乐。”澹韵庐主人听了澹娟的一番话,深受感动,但自惭寒素,拿不出巨金为她脱离娼籍,所以不敢贸然答应。十天后,澹韵庐主人乘船归去,澹娟芳情依恋,不忍与他道别。 分手后,彼此还互通音讯,倾诉相思之苦。 小五宝 《清代声色志》:南海的沈凤楼观察,风流自赏,才调无双,在建得尚书幕府时,与秦淮名妓小五宝相好,曾作诗赠与小五宝说:“小楼一夜听春雨,五凤齐飞入翰材。” 小五、凤楼几字均嵌入诗联中,一时传为佳话。当时建德尚书年事已高,事无巨细,都由凤楼决断。凤楼一天见不到小五宝,就食不甘味,寝不安枕。节署公牍等事,常在小五宝家中商办。一班趋炎附势的俗吏,每天奔走于小五宝之门,钻营请托,无所不至。小五宝见有落拓之名士,便在凤楼面前为他们说好话;对那些患得患失之鄙夫,则不屑一顾。凤楼因此对她更为敬重,并赠给她一首诗道:“颇愧年来负盛名,天涯到处有逢迎。 识荆说项寻常事,第一相知总让卿。” 由此可见,凤楼不仅倾慕她的姿色艳丽,也欣赏她的才识高超。 不久,建德尚书调任两粤总督,凤楼因眷恋小五宝,不愿随同前往,建德尚书如失左右手,便派某太守去做媒,小五宝因之嫁给了凤楼。第二年,凤楼奉皇帝之命到奉天、锦州、山海关一带巡视,两人双双由南至北。途中,每过通都大邑,名胜之区,便浏览凤景,携手同行,不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老父携弱女。凤楼不在乎这些,自认为人间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 卷十二 情中媒 卷十二 情中媒 纤手诗 《雪涛集》:沈彦博年轻时,曾拉着邻家的一位少女的手调戏她。为此,少女的父亲诉讼到官府。县令问他:“你能做诗吗?”沈彦博答道:“能。”遂让他为少女的手题诗。彦博随声吟道:曾向花丛拣俏枝,宛如春笋露参差。 金钗欲溜撩轻鬓,宝镜重临淡扫眉。 双送秋千扶索处,半掀罗袖赌阄时。 绿窗独抚丝桐操,无限春愁下指迟。 县令见诗,大为赞赏,劝少女的父亲把女儿嫁给彦博。第二年彦博科举及第。 小师妓赐王景 《宋书·王景传》:王景逃到了晋国,他的妻子被杀,两个孩子因为逃跑了才幸免于难。晋国皇帝很厚待他,赐给他数以万计的金银。曾问王景想要什么,王景回答说:“臣自从来到晋国,深受皇恩,实在没什么想要的。”皇帝一再追问,王景才叩首拜了两拜说:“先前我为士卒时,曾背着胡床随队长到处征战,多次路过官妓侯小师家,我特别喜欢她。现在我的妻子被杀,如果能得到小师为妻,就心满意足了。”皇帝大笑,即把小师赐给王景。王景十分宠爱她,封她为楚国夫人。侯小师尝偷窃了王景数百两黄金,送给她的旧情人,王景知道后也不责备她。 京口倡 《虎荟》:韩世忠的夫人,原是京口镇的歌妓。她曾于五更时分人府庆贺新年,见一只虎蹲卧在檐廊间,很害怕,便快步走出来,没敢言声。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些人,再去看,竟是一个睡觉的士兵。踢起他来一问,名叫韩世忠。娼妓心中很诧异,便把这事告诉了她的母亲,母亲遂摆酒席邀请韩世忠,并将女儿许配给他,两人结为伉俪。韩世忠后来果然大富大忠,封其妻子为两国夫人。 以妓饵父 《山斋客谈》:吴兴农村有个老翁,粮食颇多,他拿出价值千金的蚕丝让儿子到金陵去卖。儿子到了金陵,因贪恋一位妓女,久久不肯归乡。老翁知道后,便亲自来金陵妓馆寻找儿子。妓馆的人说:“你儿子是在这里,只是现在出去游玩了,你稍等一会儿。”老翁一直等到晚上,儿子也没回来。妓馆的人给了他一点粗食吃,并让他住在外室。第二天,他的儿子还没回来。到了第三天,天色将晚,一位老太婆出来说:“你等得很久了,别光坐着苦等,何不进去看看花呢?”老翁欣然随之走了进去,来到中堂,只见湘帘翠幌,清池小山,花木掩映于朱栏闪,座上香烟袅袅上升。一位年轻美貌的妓女,浓妆向前拜见,并引他来到一处幽静的房内,给他端来一杯醇美的酒,再以美味珍肴款待。老翁不觉陶然倾醉,即与她寻欢作乐,直到太陽落山,才从床上爬起。妓女又为他准备了饮食,而他的儿子这时也到了。父子相见,默然无语。吃完饭,儿子请求回家,老翁思忖好久才说:“你何不先回,我还要收稻谷债,收完了就回去。”老翁便自己留在妓馆一个多月,金钱耗尽,才孑身而归。 逾墙搂处子 《诚斋杂记》:马光祖治理京师之时,不畏贵戚豪强,法庭上没有诉讼案。有位读书人跳墙人室奸婬人家的女儿,事情败露后,对簿于公堂,光祖下令当厅面试,遂出《逾墙搂处子》诗题,让那位读书人作诗。读书人提笔写道:花柳平生债,风流一段愁。 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 谢砌应潜越,韩香计暗偷。 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 不负秦楼约,安知汉狱囚。 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 马光祖看了他写的诗,判道: 多情爱,还了半生花柳债。好个檀郎,室女为妻也不妨。 杰才高作,聊赠青蚨三百索。烛影摇红,记取媒人是马公。 犯了強姦罪的读书人,竟能免罪,反因此而获得佳偶。这就是马光祖以礼待士! 方媪择婿 《西溪丛话》:方媪,是方昌的妻子。方昌活着的时候,她随丈夫做买卖,积攒了一百多斤金子。她仅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将要成年时,方媪暗中设置了一个选择女婿的方法:专门收购布匹,来卖布的都有定价,但在这定价之外,方媪总是多给他五六文,这些人拿了钱就走,没有一人还回来。一天,又有一个小伙子挟着布来卖,方媪照旧多给了他几文,小伙子数了两遍说:“您给错了。”把余钱还给了方媪。过了几天,小伙子又来了,方媪拿银子买了他的布,并多给了一钱。小伙子要来称,一称,见多了一钱,便又说:“您给错了。”又把多给的银子还给了方媪。方媪假装高兴地说:“年轻人的心真好,难得难得,请喝一杯酒再走。”小伙子推辞说:“我不能喝酒。 ”方媪说:“那就请用一杯茶再走。”小伙子又一再推辞。方媪故意将一包银子散放在柜台上,脱身进了里屋,过了好久,才出来。小伙子说:“果茶不敢当,要不是为您看守这个银包,怕别人拿去,我早就离开了。”方媪很高兴,问其住处姓名。 小伙子说:“姓邵,家住梨花庄。”幸运的是,这个小伙子还没有娶妻,方媪便请邻居老头作媒,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小伙子一再推辞说:“家中贫困不能成礼,况且家有老母,所挣工钱度日尚艰。”方媪说:“贫而好义,我更不能舍你。”遂招为上门女婿,并养其老母。后来方媪拿出积蓄交给他,让他到湖南、甘肃、四川等地做买卖,往返了三次,获得达三千两金子。随之将邻居的地盘买下,建了一幢小楼,方媪安享晚年,九十五岁才离世。 花叶题诗 《通幽记》:唐德宗贞元年间,进士贾全虚被免除了春官(礼部的别称。——译者注)之职。时值春末,全虚来到御沟(流人宫内的河道。——译者注)边上闲坐。忽然有一朵花流到他的面前,他用手把花接住,只觉香馥颇异。花旁连着几片花叶,叶上有诗一首,笔迹纤丽,言词幽怨。诗中写道: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 题诗花叶上,寄入接流人。 全虚见了这首诗,深为所感,以至悲痛流涕,不能离沟上街。守沟官吏觉得此事可疑,便向负责京城守卫的官员作了汇报,官员又上奏德宗皇帝。皇帝也为之感动,遂令宦官细细询问。经过多方查找,终于知道是翠筠官奉恩院王才人养女凤儿所为。问其原因,凤儿回答说:“当初跟母亲学习《文逊、《初学记》时,便羡慕陈后主孔贵妃作诗。几天前,临水折花,偶然作了这首《宫思》诗,现在事情败露,自知死也没有逃跑的地方。”德宗听了她的话,为之恻然,遂召见全虚,任命他为金吾卫兵曹,负责京城守卫事宜。并将凤儿赏赐给他,让他用车子接她出宫,凤儿在宫中的财物也都赏给了贾全虚。 天下有心人 《五溪论事》:蜀尚书侯继图,本是一介儒士。一天,秋风四起,继图偶倚栏于大慈寺楼,忽有一片大梧桐叶飘然而坠,叶上有诗云: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就相思字。 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 书向秋叶上,愿随秋风起。 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 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 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侯继图将这片梧桐叶保存在箱子里,五、六年之后,聘娶任氏为妻。继图曾背诵这首诗,任氏说:“这是我写的诗,怎么在您的手里?”继图说:“从前,我在大慈寺阁上倚栏杆得到的。由此可知,我今取聘娶你,不是偶然的。”遂拿任氏现在写的字和叶上的字对比,笔迹一模一样。 莫不绝倒 《阅微草堂》:琴师钱生,以琴技在裘文达家作宾客,钱生滑稽善谐戏,因脸上有白癜风,人称为钱花脸,与裘交往多年,但却不知他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他曾说:有位候补官人,住在会馆里。一天,他于会馆后墙豁口处看到一位漂亮妇人,这位妇人衣服虽然不华丽,但修饰得很整洁。官员一见,便很喜欢她。 馆人的母亲,五十多岁,过去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言谈举止都极有分寸,常常帮助儿子照看门户。官人料想她会有能力帮助自己,便用金银贿赂她,请她想办法和那妇人见上一面。 馆人的母亲见官人求她帮忙,便说:“过去没见过这位妇人,也许是新来的,姑且侦察一下,也许有希望。”过了十几天,才对官人说:“我已调查清楚了,她本是良家女子,因为家中贫穷,才忍受耻辱出来谋生。然而,她怕人知道,要等到夜深月黑时才能来。她乞求你不要拿蜡烛,不要说也不要笑,不要让僮仆和同会馆的人听到动静,听到钟声敲响就不要留她。每天晚上给二金就够了。”候补官人按其约定行事,已来往了一个多月。一天晚上,邻家起火,官人惊慌而起,僮仆皆进屋救衣箱包裹,一人急忙撩起床帐拽被褥,只听訇然有声,一个赤身裸体的妇人掉到床下,拿来蜡烛一看,竟是馆人的母亲。凡是见到或听到这事的人莫不为之绝倒。 原来,京城那些媒妁最奸诈狡猾,如果遇到候补官人要纳妾,便用漂亮女人引逗他,而到时候则用那些看不上眼的女人替换。发觉后,诉讼到公堂的有之。夜暮入门,背着灯光,用扇子遮住面容,等到定情后才发现不对,但却行曲迁就的也有之。这位老妇人侮于乡风,竟以身相代。 事后,候补官人访问街坊四邻,墙豁处根本没有这个女人。 官人说:“这是妖女作祟。”裘文达说:“这是那老太婆用妓女来引诱候补官人。” 清江习 《青楼集》:刘婆惜是艺人李四的妻子,与江右的妓女杨春秀是同时的人。刘氏颇通文墨,因而不论是滑稽表演还是歌舞技艺,都远在同辈之上,很为权贵们推重。刘氏曾一度和抚州常推官的儿子三舍相好;因碍于她丈夫的监视看管,俩人不能随心所欲。便商量乘夜一同逃走,结果事情败露,俩人都被责打了几十大杖。刘氏自感羞愧,无脸见人,便打算搬到广海居祝途经赣州时,恰逢天下多事,礼部尚书全普庵拨里调任赣州监郡。此公平日文章政绩显著,但对酒色有癖好。每日公事完毕,都要召集城中士大夫在一起饮酒、欢歌、赋诗。他的帽子上还总愿插带一些花枝、花果或花叶。刘氏听说此地来了这么一位风流官员,便去拜访他。可那全公却说:“受过刑的妇人,不值得同她见面。刘氏见全公不肯见她,便对守门人说:“我打算去广海,此一去再也不想回来了,我久闻尚书清明廉洁的美名,如果能让我见他一面再走,就死也无憾了。”全公听了她这番话,遂生同情之心,把她召进府中。此时全公的厅堂正宾朋满座,全公的帽子上插着一枝青梅。在行酒的时候,全公即兴吟出《清江引》曲的首句:“青青子儿枝上结。”接着,让在座的宾朋往下续,可是,却无人能对,这时,刘氏提着衣襟上前问道:“能容我为您填词吗?”全公说:“可以。 ”刘氏应声便续道:“青青枝儿子上结,引惹人攀折,其中全子仁,就里滋味别,只为你酸留,留意儿难弃舍。”全公听了,大加赞赏,从此对刘氏宠爱非常,并纳为小妾,后来战争爆发,全公为朝廷尽忠而死,刘氏也克守妇道,善终于家。 二十八字媒 聂奉先《续本事诗》:赵令畴善于作词,刘弇的爱妾死了,他念念不忘,赵令畴便写了首《清平乐》词:东风依旧,着意隋堤柳,得鹅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能消几个黄昏。 王家有个女儿,聪慧伶俐,父母多次为她挑选女婿,但都没有成功,一直到了中年还没嫁人。她曾作一首《吟怀》诗:白藉作花风已秋,不堪残睡更回头。 晚云带雨归飞急,去作西窗一枕愁。 赵令畴鳏居,见诗遂前来求婚,人称为二十八字媒。 小词为红叶 《槐西杂志》:广东一举子赴京赶考,过白沟河时,在客舍吃午饭,见有一辆马车载着一位妇女来到客舍,就住在他对面的屋子里。吃完饭,那位女子坐车先走了,举子偶然走进那屋里,见墙壁上新题了一首词:垂杨袅袅映回汀,作态为谁青?可怜弱絮随风来去,似我飘零。滚濠乱点罗衣袂,相送过长亭。丁宁嘱汝,沾泥也好,莫化浮萍。 举子说:“这是妓女的话,有厌倦风尘之意。”遂每日追逐同行,到了京城还让随身奴仆记下女子下车之地。后来辗转物色,竟纳为小妾。两人没有约定,偶然巧遇,以一首小诗为红叶,这真是前生的缘分呀! 武昌妓 《抒情诗》:韦蟾曾在鄂州任执政官,因他为政清廉,多得下属拥戴。在他离任归乡之际,他的同僚下属设盛宴为他饯行。席间,韦蟾挥笔写下《文逊中的两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之后,他便将笔递给宾从们,请他们来续下文。座中人皆沉浸在一片悲凉的离别气氛中,只是观望默想,无人续写。过了片刻,一位歌妓眼含泪水站起来说:“我不敢污染贵笔,想口诵两句,不知是否可以?”韦蟾很惊异,遂让她口诵。歌妓咏道:“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在座的宾客无不赞赏她的诗才,韦蟾又让她依“杨柳枝”词的曲调吟唱这诗句。宴会因之而尽欢而散。韦蟾赠给歌妓数千钱财,纳她为妾。第二天,带她登程而去。 姚牧庵 《辍耕录》:姚牧庵是有名的文士,在他担任翰林学士在旨时,曾在玉堂设宴,并让歌妓们以舞乐助兴。其中一位歌妓秀丽清雅,话语略带闽地口音。牧庵让她来到面前,询问她的身世、际遇。开始这位歌女不以实情相告,经再三盘问,才哭着诉说道:“我本是建宁人,是真西山的后代,我父亲在朔方担任地方官,因俸禄微薄,不够养家糊口,无奈借贷官银,以供家用’,由于借债太多,无力偿还,只好把我卖人妓院,以至流落于此。”姚公遂让她坐下,并派人去拜见丞相,请丞相帮忙让她从良。丞相平素十分敬重姚公,以为姚公要纳她为妾,便让教坊将她削除娼籍。姚公得知该歌妓已脱离娼籍,便对身边一个名叫黄球的小吏说:“我把这个女子送给你做妻子,你就拜我做父亲怎么样?”小吏欣然从命。小吏后来升为高官,京城把姚公为他娶妻的事传为佳话。 按:姚牧庵,名燧,是姚枢的侄子。为政多年,后辞官归乡。八十岁那年的夏天,他在家沐浴,有个侍妾在旁边,他便乘兴与她亲热,云雨之后,侍妾上前拜道:您年纪已老,我倘若有孕,家人一定怀疑,希望您留个标记以备日后验证。姚公便拿起她的肚兜,题了一首诗:八十年来遇此春,此春过后更无春。 纵然不得扶持力,也作坟前拜妇人。 不久,姚公辞世,而其妾果然怀孕,并生了个儿子,家人怀疑她有外遇,她便拿出那个肚兜,家人见了那首诗,疑惑乃解。 聂胜琼 《青楼记》:聂胜琼,是宋朝京城有名的妓女,天资聪颖敏慧。李之问来京城时,一见到她,就很喜欢,俩人遂结为相好。等到李之问要离开京城,胜琼特地在莲花楼设宴为他饯行。 分别十天后,胜琼又写了一首《鹧鸪天》词寄给他,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词中写道: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清樽一曲陽关调,别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檐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李之问接到这首小词,甚为珍爱,把它藏在箱子里。可是,待到他抵家后,小词却被妻子看到,遂询问其来历。之问素知妻子通情达理,宽厚仁和,便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妻子。 妻子爱其词语句清俊隽永,就将自己的妆奁拿出来卖掉,用所得的银两资助丈夫把聂胜琼娶回家中。胜琼嫁到李家后,便减其妆饰,小心谨慎地侍奉李妻,一家人始终和睦相处。 杨越渔 《嘉泰志》:越渔是杨翁的女儿,容貌非常漂亮,并会作诗,只是每次写诗不超过两句,人们感到奇怪,问她:“你作诗为什么不能终篇呢?”越渔回答说:“只因情思缠绵,写完两句思绪就不宁了。”有位姓谢的书生前来求婚,杨翁说:“我的女儿应该嫁给王侯公卿,你怎么能行。”谢生说:“常言道:‘少女少郎,相乐不忘;少女老翁,苦乐不同。’哪有少年就作公卿的呀!”老翁说:“我女儿作诗只写两句,你要能把它们续完,并能符合她的心意,我就将她许配给你。”遂把女儿的诗拿给谢生看。这前两句诗是:“珠帘半床月,修竹满林风。”谢生续道:“何事今宵景,无人解与同。”越渔看了谢生的续诗,不禁感叹说:“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丈夫呀!”于是,便结为夫妻。七年后的春天,越渔忽然题了两句诗说:“明月易亏轮,好花难恋春。”谢生惊讶地问:“为什么作这种不吉利的诗?”越渔说:“你别问,只管续之。”谢生应声续道:“常将花月恨,并作可怜人。”越渔随之说:“逝水难驻,千万自保。”即以手枕谢生膝盖而亡。 四十年前二十三 《西湖志余》:宋高宗绍兴年间,福建解元(科举时,乡试第一名称为解元。——译者注。)陈修,赴京考试时名列第三,此时考题是作一篇《四海想中兴之美》的赋,陈修在其赋的第五韵中写道:“葱岭金堤,不日复广轮之大;太山玉牒,何时封禅之尘。”当时,各郡县的考卷多经皇帝审阅,高宗见其联,颇赞赏,亲笔将它书写成条幅,贴在宫殿的墙壁上。等到放榜唱名时,高宗问:“你便是陈修?”并背诵此联,随之凄然流泪。高宗又问:“你有孩子吗?’’陈修回答说:“我今年六十三岁,尚未娶妻。”高宗便下诏让宫人施氏嫁给他,并赐予丰厚的嫁妆,施氏年二十三。世人开玩笑说:“新人若问郎年几,四十年前二十三 。” 虎媒 薛用弱《集异记》:唐肃宗乾元初年,吏部尚书张镐被贬为宸州司户。先前,张镐在京都时,将次女德容许配给仆射裴冕的三儿子,即前蓝兰尉裴越客。已经商定了婚姻,但因张镐被贬,遂将婚期改在第二年的春天。 到了第二年春,越客备好行装,前往庚州,准备完婚。张镐听说越客要来,深为高兴,命令家人在花园设宴摆席游园欢庆。德容也随姑姑、姨姨、妹妹等来花园游玩。康州多为山地,竹林茂密,猛兽繁多。太陽将要落山时,来赴宴游玩的人说说笑笑、或前或后地准备回家,忽然一只猛虎跳了出来,背起德容跑进密林中。人们又惊又怕,赶忙跑去告诉张镐。此时,夜色已晚,全家号啕大哭,不知如何是好。等到天亮,便派了好多人到山野间去寻找尸骨。可是,远远近近找了个遍,也没有一点踪迹。 就在事情发生的当晚,越客行船来到离宸州城二三十里的地方。他还不知道未婚妻被猛虎掠走这回事。乃与十几个仆夫登岸前行,其船也随之向前驶去。走到离州城还有二三里地时,越客和仆夫便来到水边的一间板屋中休息。板屋里有床,仆夫扫了一扫,就立即让越客睡下。仆夫们排列在屋前屋后守卫。:不久,从林子里传出有东西行走的声音,仆夫们都屏息静气地观察着,微月之下忽然看见一只猛虎驮着一个东西来了,仆夫们都很慌恐,一块叫喊起来,并拍打着板屋,猛虎置之不理,慢慢地朝板屋走来,片刻之间,来到板屋旁卧在地上。留下所背的东西,跑人山林中。有个胆子大点的仆从走上前去偷偷一看,说:“是个人,还有点气。”越客便让仆从把她抬到船上,并催促划船的人赶快解开缆绳启航,然后点着灯烛细看,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子。其容貌衣服,绝非乡间女子所有。 越客很诧异,派一些婢女看护她。虽然该女子髻云披散,衣服破碎,但身体一点也没损伤。婢女们给她灌了点热水,她也略微能喝人口中。过了许久,她的精神好转,睁开了眼睛。婢女们跟她说话,她不敢答应。后来,从郡中来的人都说张尚书的二女儿昨夜游园,为猛虎吃掉了,现在还到处找她的骸骨,一直没有找到听到的人把这事告诉了越客,越客便让婢女用此事询问德容,德容痛哭不止。越客登岸之后,就来到张镐家报告所遇奇事。张镐听后,即跃马而至岸边,父女相见,既悲又喜,遂一同归家,婚礼如期举行。自此以后,这里的百姓常常建立虎媒祠,现在还有残存的。 吾为卿媒可乎 彭乘《墨客挥犀》:柳开治理蔡州时,他的部下有个叫钱供奉的,钱父奉朝廷之命,到京城做事。一天,柳开来到钱家,见其书房墙壁上画着一幅美人像,便问:“画的是谁?”钱供奉回答说:“这是我的妹妹,已长大了。”柳开高兴地说:“我丧偶多年,丧期已满,愿娶她为继室。”钱供奉说:“等告诉我父亲,才敢谈论妹妹的婚事。”柳开说:“凭我的才学,不会使你们钱氏之家受辱。”遂强送聘礼,还没到十天,就逼其成婚。钱供奉不敢拒绝,便上京禀报父亲,钱父遂上殿面奏皇帝,控告柳开抢劫民女。仁宗皇帝问他:“你认识柳开吗? ”钱父回答:“不认识。”仁宗皇帝说:“那是个杰出人才,你家可谓得嘉婿了,,我为你作媒可以吗?”钱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拜谢而退。 氤氲大使 《清异录》:朱起,家住陽翟,年值弱冠,风流倜傥,姿韵爽逸。伯氏虞部有个妓女,名叫宠宠,长得艳秀明媚,朱起甚钟情于她。宠宠好像也很喜欢他,只因妓馆、庭院不在一处,出入不能随心所欲。一天,朱起来到郊外,看见一个头戴青巾,身穿短袍,挑着药篮的人,那人仔细打量着朱起,说:“你幸亏遇到我,否则危险了。”朱起闻听此言,十分惊异,急忙下马作揖施礼。青巾人说:“你有急事,说了我能帮助你。”朱起又拜了两拜,便把宠宠的事告诉了青巾人。青巾人听罢叹息着说:“管理世上人陰陽交合的部门是缱绻司,其长官是氤氲大臣。凡是姻缘冥数该相合的,要有他们那里发放鸳鸯牒才能结成同心,不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还是纳为侧室、买笑偷情;也不论是华夏之人与夷狄外族联姻,都是一样的。既然你相信了我,我就帮你办好这件事。”临走时,青巾人从药篮里拿出一把扇子交给朱起说:“这是有名的坤灵扇,当你去跟宠宠相会时;只要用这把扇子一遮,别人就看不见你了。从现在起,再有七天你们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只是你们仅有十五年的缘分。”朱起回到家中,七天后依青巾人的指教行事,他人果然视而不见,因而得以与宠宠自由来往,十五年后,宠宠染病而亡。 回回偈 《尧山堂外纪》:元顺帝至正年间,明州有位名叫柳舍春的女子,长到十六岁时,患了一场重病,遂到延庆寺关王庙祈祷,病竟痊愈。于是,她绣了一个旗幡到庙中酬谢神灵。此寺中有位年轻的和尚,颇聪明敏慧,当他窥见柳舍春的花容月貌时,顿生悦慕之心。无奈寺中法戒甚严,不能轻举妄动,他便把柳舍春的姓名巧妙地编排进祝告词中,在佛前吟诵,并取名为《回回偈》。其词道:江南柳,嫩绿未成形,枝软不堪轻折取,黄鹂飞上力难禁,留取待,春深。 柳舍春也是很聪明的女子,闻听此词,深感遗憾,回家后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此时,明州地面属方国珍统治,柳父便向方国珍控告小和尚欲有他图。方国珍便派人将小和尚抓到宫府,经审问知道他姓竺,名月华。方国珍又让工匠做了个大竹筒,准备把小和尚装到竹筒里沉到江中。并对小和尚说:“你喜欢作偈词,现在我也取你的姓作一首,送你魂归东流。”于是,吟道:江南竹,巧匠作为筒,付与法师藏法体,碧波深处伴蛟龙,方知色是空。 小和尚知道死期临头,便惶恐地向方国珍磕头求饶说:“死,是我罪有应得,但请您允许我再说一句话。”方国珍同意了他的请求,小和尚便又吟道:江南月,如镜也如钩,如镜不临红粉面,如钩不上画帘头,空自照东流。 国珍知道小和尚是借自己的名字哀叹自己的命运,遂生惜才、怜才之心,便笑着放了他。并下令让他留发,作主把柳舍春许配给他。 选婿窗 《开元天宝遗事》:李林甫有六个女儿,长得各有姿色,同朝官贵多有求婚者,李林甫都不答应。他在厅堂的墙壁上开了个小窗,窗台上放了些工艺品,窗户用细纱遮挡。平日里让六个女儿在窗下玩,每当有贵族子弟来谒见时,林甫就让女儿从窗中偷看,然后挑选称心的人,女儿选中后,林甫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周商女 《虎荟》:义兴山有一户姓陈的人家,一天傍晚,有只老虎突然来到门口咆哮,并扔下一个东西,然后离开了。陈家人一看,竟是一只肥羊。于是,他们便把羊抬回家煮着吃了。但他们又担心老虎再来寻找丢下的肥羊,便找来一只瘦羊放在门口,作替代物。到了晚上,老虎果然又衔着一样东西来了,并不断地大声咆哮。等老虎再一次离去时,陈氏快步跑去察看,原来这回老虎衔来的是一位年轻姑娘,虽然衣服鞋袜已经破烂不堪,但容貌却依然娇艳非常。一家人赶快把姑娘搀扶进屋,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气来。她对陈家人说:“我是江陰周姓商人家的女儿,随母去上坟,不料被虎扑倒,我以为这回肯定会叫老虎吃掉,想不到被带到这里。”陈氏妇人为她换上洁净的衣服,又给她端来饭菜。随后,妇人让她做针线,做得很有条理。妇人见此,便试探着问她:“你既然无家可归,肯作我的儿媳吗?”姑娘拜谢道:“我承蒙您一家搭救,才死里逃生,怎么能不听从您的心意呢?”陈氏便让她做了小儿子的媳妇。 商女甚勤俭,陈家大小都很喜欢她。过了十二天,商女的父母闻讯找了来,见到女儿十分高兴,说:“我女儿原来并没许配给人,现在我们很愿意与您家结为婚姻。”于是,陈家大摆宴席,请来亲朋好友,庆贺这桩喜事,其后,陈周两家来往密切,如亲生骨肉。当时人们都说这桩良缘是老虎做的大媒。 柳亭亭 《清代声色志》:太平天国之后,曾国藩镇守金陵(今南京),上任后,他便恢复了秦淮旧观,于是,钓鱼巷中,又渐渐有了一二名妓女。十年后,则青楼繁密,生意十分红火。 柳亭亭是吴闻人,她的父亲也是有名的秀才。她自幼接受父亲的教诲,能填词作画,并深得古人遗法。父亲去世后,家中贫困不堪,继母又虐待她,而后母所生的弟弟,更是陰贼险狠,竟然设计把亭亭卖到妓院里,当时亭亭才十四岁。亭亭见是妓院,拼命哭叫,也无济于事。鸨母先是百般诓诱,继尔棍棒加身。不得已,只好以卖笑为业了。但她择人甚苛刻,一时间声价冠于秦淮。不是盛名之士,即使是想求她在一块饮酒,也不行。至于她的诗画则贵如拱璧。亭亭发黑如漆,透着天然的美。开始时她不带金钗银珥,只在发髻上点缀几颗明珠,珠光照眼,更显得乌发之美。她的嘴、脸也非常漂亮,一笑顿生百媚。金陵的游客都说:“亭亭的面颊不能轻易地让风吹日晒,风一吹就该起皱纹,日一晒就会变黑。” 宣城人姜瑰,字元玉,他的父亲淑善正在等候补南都知州的官缺。姜瑰十八岁,随父亲住在南京。父亲对他管教甚严,不许他随便到外边游玩。姜瑰人长得很潇洒,文章也瑰丽,恰如其名。他的同学李碧泉是个浪荡子,李的父亲曾为溧陽知县,因贪赃枉法被罢了官,然而家中却颇富有。他看姜瑰年纪轻而且老实,便打算把他骗到亭亭家,将他介绍给亭亭,使亭亭为他神魂颠倒,然后再告诉淑善,让他出面干涉,斩断他们的情愫,来使亭亭难堪。时值三月初三,李碧泉见淑善奉公函到别的县办事,便来邀姜瑰去游春。姜瑰开始不去,架不住李碧泉软磨硬缠,他才跟着李碧泉来到了亭亭家。这一天,亭亭刚刚顶撞了一个贵客,心里不痛快,便紧闭房门,客人来了,也不让人通报。李碧泉历来黠诈,见此情形,就高声对侍者喊道:“宣城的姜瑰怀着一片诚心来求见柳姑娘,如果姑娘真的崇尚风雅,就能赏脸;否则的话,我就会认为你是虚有其名,不敢拜访你了!”姜瑰极力阻止他这样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亭亭听了李碧泉的话,十分惊骇,立即请他们进来相见。亭亭见姜瑰眉清目秀,不禁倾心爱慕,便留他和李碧泉喝茶。姜瑰初入妓馆,又欣羡亭亭的美貌,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亭亭问:“刚才在院子里喊话的,就是姜公子吗?”姜瑰面红耳赤,许久才回答说:“这并非我的意思,是同学李公子为我介绍的。 ”亭亭看看李碧泉,又看看姜瑰,很喜欢姜瑰诚实不骗人的品性,便说:“刚才李公子以风雅奉推姜公子,想必姜公子是饱学之士,我这里有张倚扇小照,乞请姜公子一吐珠玉之言。” 说罢,侍儿果然拿出一张小像。画面上,亭亭在画栏风柳之中玉立,身旁是瑶轩曲槛,极有风韵,署名为天台山人手制。姜瑰看了画像、靦覥地不肯落笔。李碧泉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他才草草地写了两首诗:其一云:芙蓉夹幕生春陽,篆纹微袅云屏深。 看桃削骨风中立,斜陽倚扇愁沉沉。 其二云: 陌头燕影垂杨绿,一缕柔情上湘竹。 相思莫画敬亭云,好绣鸳鸯三十六。 亭亭见了姜瑰为她题的这两首诗,很高兴地说:“今天是上巳日,清早起来就有个盐商及诗社名流派人拿着信札叫我去,我讨厌他们那种轻浮张狂的样子,婉言谢绝了他们。我这里条件也不算太差,能否在此喝一杯?我愿吹箫来给你们陪酒助兴。”李碧泉说:“洞箫凄凉,不如琵琶。”亭亭说:“那好,我就弹琵琶。”饮酒时,亭亭时时询问姜瑰的家世,姜瑰在美人儿面前言语变得迟钝起来,并且不会说谎,便向亭亭谈起了家世。他告诉亭亭:“父亲对我管教极严,今天适逢老父奉公文到邻县办事,我才有机会被李公子带到这里。”柳亭亭听了他的这番话,为他的诚实所感动,也更为喜欢他。酒过半巡,亭亭拿出琵琶弹了起来。指端如风雨骤至,琮琤之声灌耳。 不久,声调一转,变为昭君出塞之音。凄惋怨慕,闻者莫不心酸滴泪。姜瑰端着酒杯,凝视着亭亭,竟忘了饮酒。亭亭放下琵琶对姜瑰说:“酒凉了!”姜瑰才吃惊地说:“我聆听你的琵琶声,被它迷住了,把酒给忘了。你真是天上仙女下凡,不是人间所生啊!”亭亭微微笑道:“来自天上,落人污秽处,也不为福。”姜瑰又惊讶地说:“你有绝世风姿,受到人们的仰羡,乃如鸾凤,怎么能说处身污秽中呢?”亭亭悲伤地告诉姜瑰:“你是忠厚老实之人,不熟悉风尘中的事,那些追求我的人都是慕色而来,假如有一天我不幸病卧床上,或者容颜衰老,就不会有人来我这里了,他们会像扔一件无用的东西一样把我抛掉,不再靠近我。今天尊我为天仙,转眼间就会视我为鬼魅。而我也没有必要去看他们假哭诈泣的嘴脸。”姜瑰还是不明白地说:“古人不是说骏骨千金吗?你何必烦恼自己呢? ”亭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李碧泉则暗笑不止。酒,亭亭又与姜瑰约定日后相会的日期。姜瑰说:“老父家教甚严,如果能够脱身,我会来接你的。”分别时,亭亭拿出一把自己题诗的扇子,赠送给姜瑰,扇中墨迹丰艳流畅,变化多姿,显然是学书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之作。姜瑰把扇子珍藏在身上,回到了家中。当天夜晚,姜瑰辗转不寐,他心里清楚,自己是家中的独子,身负传宗接代的重任,不能娶妓女来断了祖宗的香火。 况且,严厉的老父也决不能答应。只是亭亭这么眷恋自己,我怎么能这样无情呢!百思不能自解,只有忍受着折磨。此时,淑善已出差归来,总督很赏识他的才干,留他在署里作文书,因而淑善每日早出晚归。亭亭也时常寄信来,姜瑰问题背着人回书作答,但是,始终不敢去。一天,亭亭忽然又派人送来一封信,信纸挺大,约一尺来长,可是上面仅有寥寥数语:“身患重病,请您速来相见,如果稍微迟慢,就来不及见面了。” 姜瑰见了信,大为惊骇,顾不得多想,就直奔亭亭家。到那儿一看,原来亭亭误服了剧烈的药物,喘息不止。当她看到姜瑰来了时,含着眼泪笑了,凝视了他好久才说:“姜公子果然想买骏骨了!”姜瑰失声痛哭,拉着亭亭的手,要来药方细看。 看了一会儿,姜瑰说:“这药方开错了,家父素精中医,我也略知一二,你的病不应服升散之剂。”说着,便为她另开了一个处方,让人即刻去取药。亭亭哭着说:“公子对我如此关切,就是为你而死,我也心甘了。”药取来后,姜瑰亲自为她煎熬,并坐在她的身旁喂她喝了下去。亭亭生病时,妓院的人都以为她患了传染病,便都躲得远远的。姜瑰见没有人在她身边伺候,就趁父亲到公署时来,傍晚时在父亲没归的当口回家。为亭亭端水做饭,扶持陪坐,像一对小夫妻一样相处。十几天后,亭亭的病痊愈了,她想留姜瑰住一夜。姜瑰说:“情愫相感,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些吗,我不多说了。我的父亲治家严格,决不会允许我这样做。如果我们心心相印,就等以后再说吧!”亭亭说:“经过这次灾难,人情历历已见,我决不再干这卖笑的事了。我今年二十一岁,大您三岁,我心甘情愿作您的婢妾。 我原本有些积蓄,再加上典卖的金银首饰,合在一起尚有两万多两银子,我想在青溪之畔租一间房屋,摆上茶碗,安下琴床,作为您的别墅,请您允许我对您发誓,我这身子自此以后永远属于您,不再为他人所有。您什么时候想来,就可以马上来。 姜瑰被亭亭的话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拥抱着她亲吻而别。 亭亭和姜瑰的一举一动,李碧泉都历历知之。姜瑰也忠诚老实,李碧泉只要问他,他就全不保留地对他说一遍。李碧泉当初就没怀好意,现在更是妒念萌生,恶心顿起。遂至公署面见淑善说:“先生您每天为公事奔忙,您知道您的公子被娼妓诱惑了吗?”淑善说:“鄙人虽疏于家范,但也未曾放纵对儿子的管教,让他随便游荡,你说他被娼妓引诱,那娼妓是谁? ”李碧泉说:“就是那个柳亭亭。”淑善吃惊地问:“我曾在公子斋中见到一封长笺细书,是仿写褚遂良的真迹,下面署名柳亭亭,你说的就是她吗?”李碧泉说:“是的,正是她。” 淑善又问:“还有一面扇子,上面临摹着著名山水画家龚贤的山水画,也署或亭亭,她们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个人呢?”李碧泉回答道:“柳亭亭也工于绘画。”淑善叹息道:“风尘中竟有此才智出众的人,怎么与我的儿”子好上了。劳您忠告,我当禁止他们往来。”李碧泉退下后,淑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个家伙把我儿子骗了去,随后又生忌妒之心。人们对家教往往有不正确的理解,认为用强力来矫正爱子的天性就是贤良的教子方法,以至于使他们相思瘦损,生命残毁。如此以来,后悔也晚了。现在亭亭既然喜欢我的儿子,我当成全他们。人们都说妓女不能生育,其实那都是经脉紊乱造成的,我精于妇科,为她调治调治,一定能生养孩子。如果亭亭甘心作小妾,就让她作,如果不同意的话,古人娶妓女作妻子的也不少,并不单单是我的儿子。”主意已定,便径直来到亭亭家,自报家门。亭亭一听是姜瑰的父亲来了,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出来面见。淑善对婢女说:“你去告诉亭亭,我不是吃人的怪物,我此次来是为我儿子订婚约的。”亭亭一听,慌忙奔了出来,跪在淑善面前说:“我如果不是公子的处方相救,早就命归黄泉了。所以冒着死亡的危险打算终身侍奉他。没想到大人滂义扩仁,竟能让公子容纳我。亭亭愿意永作他的婢女,侍候他一辈子,不敢说什么匹配的事。”淑善笑着说:“姑娘不要这样说,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拯救我的儿子,不让他为相思而死。你今天先搬家,我当在句容县为你们安排成亲。句容县的县令,是我的亲戚,在那里举行婚礼,没什么麻烦,这里耳目太多,他们要是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是我所不愿意的。”亭亭见淑善想得如此周到,内心万分感激,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淑善说:“我先不告诉元玉,你亲自去见他,详细地对他说说我的打算,这样一来,我们的父子之情会更亲密。”亭亭只能唯唯应答,说不出别的话来。 当天傍晚,淑善没有回家,亭亭坐车来到姜瑰的家。姜瑰见亭亭来了,吓得牙齿震震作响,惊慌地说:“这太危险了,太陽一落山,我父亲就该回来了,你怎么能冒死而来呢?”亭亭笑着告诉他:“你别害怕,我到这儿来是你父亲的命令。” 于是,将他父亲的话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姜瑰。姜瑰听后,竟不敢相信,以为是在做梦。他上前抱着亭亭,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又出来看看天空,再回屋瞧瞧家具,还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然后才说:“看来这绝不是做梦了!哎呀,我父亲对我的恩情真是比天高比地深了。”亭亭说:“是这样,父亲的恩德无可比拟,也只能与天地相比。” 第二天,淑善回到家中,见到姜瑰笑了笑。姜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的父亲。淑善说:“我已经不能用正心诚意的学问来勉力教育你,而你又是我的独子,我要是硬性干涉你,使你中道夭折,又有什么好处。亭亭也是闺秀中的佼佼者,我一生行善,不愁没孙子。我打算让你们在句容县举行婚礼,你去告诉亭亭,让她选个好日子就行。”姜瑰被父亲的宽广胸怀感动到痛哭流泣。 后来,亭亭与姜瑰在句容县成了亲,夫妇谐美,竟生了三个儿子。 新柳 《清代声色志》:天台的无住法师,本姓钱,是仁和人。 他生而聪颖绝世,九岁那年,曾赋《白桃花》诗二十首,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十六岁时,他母亲去世,过了两年,父亲撒手西归。法师悲痛万分,抑郁不能自拔。他有个朋友王某,文才不如他,但心地善良淳厚,王某见他终日闷闷不乐,便去劝说他,让他到外面闯荡闯荡,散散心。适逢有位熟人在津门作官,招法师去帮助处理府中的事,法师便乘船前往。刚出甬东口岸,就遇到了风暴,洪浪拍天,潮水翻滚,漂泊了一昼夜,才侥幸到了吴淞口,可是船已经毁坏了。法师拿着行李上了岸,又溯江而上,到了扬州,然后从清淮陆行抵达了津门。在津门住了两年多,辞退了幕友之职,南行到了江宁。此时,王某也因参加科举考试到了江宁。久别重逢,握手甚欢。一天,两人偶然到秦淮游玩,见到一个叫新柳的小妓,温文尔雅,又娴熟文字,好像是良家女子。法师很喜欢她,不久就密切往来,恩爱之情,远胜于画眉描眼,然而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一天,法师又来到新柳住地,侍者说她患病不接客。法师想进去探问,又以别韵事拒绝。法师很疑惑,便直突而入,只见几案放在院子里,上面摆着香炉,烟雾缭绕,新柳正姗姗走来正拜,口中还念念有辞,不知说的是什么。法师见此情状,更为不解。新柳见有客人来,惊慌地起身,低鬟俯首,默默无言,而眉眼青青,好像刚刚哭过。法师慢声细语地询问她,她不回答;再一问,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这才告诉法师,她祭祀的不是别人,是她原来的主人。法师这才知道,新柳本是淮州人,十岁时,父母因家中贫困,无力扶养,把她卖给了高氏。高氏也是世家望族,因在浙江做官,便把家安在了浙江。 高氏有个女儿名叫夜姑,十二三岁,她一见新来的女孩,便很喜欢,遂为她取名新柳,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丫环,并教她识字刺绣。夜姑年龄稍大些后,喜欢到处游玩,尤其热爱西湖的山水,一年能往返多次。有时来了兴致,还题上几首小诗来抒情。由此以来,夜姑的敏慧才能远近闻名,而登门求亲的也络绎不绝。 她的父母很挑剔,一定要找一位才貌足以与夜姑匹配的才行。 因此,虽然求亲的不少,但也没有谈妥的。夜姑十六岁那年,在西湖捡到一本诗稿,不知是什么人丢失的。只是在诗稿上贴了一张俊美的少年像。夜姑得到那本诗稿;便把它珍藏起来,每天都阅读几十遍。乃至灯前枕畔,信口闲吟的都是稿中诗,又和诗数百首。不久,夜姑患了病,而且什么药都无效用。高翁来探望女儿病时,在床头发现了那本诗稿,这才知道女儿生病的原因。于是,赶忙请来媒人,让她们按照书中小像寻访。 查访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写诗人。但此君父母刚刚亡故,不能议婚,高翁也只好先作罢。 光陰荏苒,不觉已一年有余,高翁估计写诗人服丧期满,便又派媒人去提亲。岂料媒人回来禀报说:“他在前往天津途中落水身亡。”这时,夜姑的病更加严重,伏在枕头上对父亲说:“我先头为诗中人病,今为诗中人死了。我死之后,一定把这诗稿同我一起埋葬,也许因一念之姻缘,或许还有相见的日子。”高翁痛苦地答应了女儿。夜姑死后,她的母亲也因悲伤过度而亡故。不久高翁续娶了某氏,某氏性情凶悍乖戾,常常无故责骂新柳,高翁偶尔与新柳说几句话,某氏就怀疑他们有私情,所以,乘高翁外出之机,就把她卖到北里,到现在已一年多了。今天适逢夜姑忌辰,她不忘旧时恩义,焚香祭典,没想到被法师撞见。新柳又把收藏的小照拿给法师看,法师看了像片,不觉泪如雨下,强忍悲痛,问新柳:“你还能记得诗稿中的诗吗?”新柳说:“稿子现在见不到了,但我的主人生前天天吟咏,我听得多了,现在还能记得几联,‘因缘有相天难问,清静无身业孰胎’就是稿中的诗句。又有《采莲曲》说:‘休看姿貌似花虹,须识莲心同妾苦。’这都是一些零散的诗句,全篇的记不得了。” 第二天,法师在秦淮大宴宾客,把新柳也请了来。问她说:“你愿脱离风尘吗?”新柳本来是求之不得,见法师问她,便立刻应允说:“愿意!多谢公子。”法师又把王某叫到面前,问新柳:“我把这位公子介绍给你好吗?”新柳没说话,法师又接着说:“此君虽然现在是位穷书生,但忠厚有福相,你跟了他,保管不虚度一生。”于是叫来鸨母,问新柳的身价,鸨母索价三千,法师便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子的支票,放在案几上。又叫了一辆车,把新柳载到旅馆,就在那儿为王某和新柳成了亲。酒喝到高兴处,法师对二人说:“我的生平知己,竟不知是闺阁中人,可惜错过了机会。现在她人已死了,我还有什么归宿呢?柳娘子能为我的知己尽力,我不能报答知己,今天聊以报答你!”说完,就起身离开宴席。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王某说:“一个月后,你到灵隐寺看我!”王某在一个月后带着新柳到了灵隐寺,见法师已剃发为僧徒了。 杏绡 《清代声色志》:杏绡,是武林的名妓,十七岁。她姿容俊美,善于应酬,谈笑诙谐,常使一座风生。关键时,她又矜持自重。平日里,她与那些王公贵人、富商豪绅谈诙狎弄,无所不及,等到留宿接客,即使是积金为山,也很少应允。因而,是爱恋的多,亲昵的少。鸨母要是强迫她接客,她就拿着绳子,端着毒药发誓。鸨母也奈何她不得。 白下的黄公子,家世显宦,少负才气,佚荡不羁,因经商来到钱江。一见杏绡,就心生爱意,杏绡也与他亲密。公子想让杏绡陪夜,杏绡说什么也不肯,如果逼得急了,杏绡就声色俱变。尽管如此,公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都到她的化妆间去,与她说说笑笑,想以柔情蜜意打动她的心。杏绡若是喜欢什么,不用她开口,公子就事先准备好,奉献给她。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杏绡叹息道:“我是一个低贱的人,不敢以卑贱的身躯玷污公子。您对我如此用情,不怕人笑话你痴吗?”公子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自钟爱你,这只不过是我对你表达爱的一种方式。”杏绡为他的诚心所感动,这才与他相好无间。后来,公子向杏绡流露出金屋藏娇之意,杏绡微微皱起眉头,不说话,再追问,她则顾左右而言他。 一天,有位美貌的少年来到可绡所在的妓院。只见他从容潇洒,眸子澄澄照人,戴着貂皮帽,穿着金鼠裘,翩然直人室中,握着杏绡的手端详审视良久然后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杏绡骤然见到少年,很惊诧,觉得平生没见过如此美男子,不禁为他神不守舍。两人相对好久,少年才离去。少年走后,杏绡再找公子,婢女说:“他早巳先走了。”自此以后,公子竟再也没露面。而美少年则隔一二天来一趟,来了以后,一定与杏绡长谈。每次都是太陽刚出就来,日头落山才去,杏绡为之而怅然不快。 杏绡素怀择人而事之的念头,因黄公子情意浓烈,不忍推辞,但却非本心。现在见了少年,则极力奉迎他,惟恐他不来。 杏绡对待少年的心情,就像公子对待她一样。时间很久了,公子音信杳然,而少年也不像以前那样常来了。杏绡派人探寻,都不知他从哪儿来。少年来时,杏绡曾问过他,他是笑而不答,只絮絮叨叨说些情话。杏绡请少年为她解下玉佩,作为定情之物,少年假装不明白,等她再说时,少年忽然脸色惨变,神色黯然地说:“今生恐怕没有这个福分了,来生或许可以。”说完,叹息不已,杏绡不禁泪如雨下。少年拿出罗巾亲自为她拂拭,杏绡觉得一缕幽香从袖中飘出,心神为之荡漾,几乎左右不了自己。少年又安慰了她几句才走。杏绡有吐血的疾病,现在更加严重。从冬到春,少年竟一直没有露面,杏绡怨啼悲怅的心情可想而知。正月刚过,少年忽然来了,见杏绡患病,知道是为他而病倒的,便安慰她说:“我以前说的话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原来我担心的障碍,现在都已设法解决了,如果你能跟从我,我愿聘求你,我们两人永不分离。像这里这样狐绥鸨合,未免轻亵。”杏绡一听很高兴,病日有起色。二月十五日晚,少年派人抬来花轿,迎她入门。杏绡进了少年的宅院,只见雕梁画栋,俨然是个大户人家。奴仆婢女前拥后护的多达几十人。花轿抬到台阶前,杏绡走出花轿,少年已慢步走来相迎。 少年拉着杏绡的手走进内室。室内棉被方枕,精致柔软异常;案几上的陈设,墙壁间的字画,皆精丽无比。忽然橐橐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当这人走进来,杏绡一看,竟是黄公子。少年笑着说:“我这媒人来了,公子如何酬谢我?”杏绡大吃一惊,公子则为之赧然,忙催促身边的人赶快的少年换衣服,转眼间,少年就变成了一位流丽庄严,容光艳郁的少妇。此时,杏绡才知道这少年就是公子的夫人王氏。当天晚上,公子向杏绡详细道出了事情的原由。 王氏长得很漂亮,但性情忌妒,她乔装成少年,本来是想侦察丈夫的行踪,不料被杏绡吸引住了,竟心有所动。公子为此不敢去见杏绡,回到家便病倒了。而杏绡不了解夫人的用意,也被相思所困扰。后来,夫人也后悔失策,就趁机做了月下老。 卷十三 情中感 卷十三 情中感 题雪美人 《坚瓠戊集》:歌妓彩瑜,才华横溢,美貌绝世,因天下大雪,她无事可做,便堆塑了一个雪美人玩。雪美人刚堆好,一位书生从旁走过,挥笔题了一首词道:谁把轻盈妙手,装成绝趣粉头。栏干稳坐不知羞,终日张开笑口。偶过多情交好,遍身香汗通流。可怜化去没人收,随着江水儿走。 彩瑜见词,心里惨然而痛,遂萌生从良的愿望。 感梦 《仙居县志》:顾氏,是儒士张堂贤的妻子。堂贤死后,她的儿子太学生张铎又早逝。顾氏操办完丈夫儿子的丧事,便准备自己的丧葬用品,边准备边呜咽着说:“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随丈夫死了算啦。”哀痛之极,以致七天滴水未进。一天晚上,她梦见堂贤对她说:“我不幸离开人世,你又要因我而舍命,这样一来,我家的烟火不就快断了吗?我一生并没有做对不起苍天的事,现在我要哀告主宰者,怜悯怜悯我,明年让我弟弟生个儿子,左脸颊上像我一样长块痣。但愿你能把他抚养大,继承我的香火,这是你的恩慈。希望你千万别死去。” 顾氏因之感悟,勉强进食。第二年,堂贤的“话”果然应验,顾氏将其侄抚育成人,来承奉祖庙的祭祀。 热羹重进 《剪胜野闻》:明太祖朱元璋的饮食,都是由马皇后调制,并亲手奉到朱元璋面前,以避免出现差错。一天,马皇后为太祖做了一杯羹,端到太祖跟前时,羹有些凉,太帝大怒,拿起羹杯朝马皇后摔去,羹撒得到处都是,马皇后的耳朵边也受了伤。皇后神色自若地重新将羹热好,又奉到太祖面前。 左贵嫔 《晋书·刘聪载记》:刘聪将左贵嫔刘氏册立为皇后,并打算为她在后院建凤仪楼,廷尉陈元达强谏。刘聪大怒,说:“我为一国之主,营建一处殿堂,难道还要问你们这些鼠辈吗?不杀了这个奴才,将会扰乱我的心志,我的宫殿又怎么能建成呢!把他和他的妻子一同押到东市斩首,让那些‘鼠辈’们埋入一个洞穴。”此时刘聪在逍遥园内中堂,而刘氏在后堂。 刘氏听说此事,密遣中常侍去下令左右停止用刑,随之亲自上疏切谏,刘聪见皇后出面劝谏,便赦免了陈元达一家,皇后引元达向皇上道歉致谢。后来,改肖遥园为纳贤园,改李中堂为愧贤堂。 老婆牙 《词苑丛谈》:徐渊子喜欢用诗文开玩笑。丁少詹与妻子闹别扭,离家出走,皈依佛门,终日诵经,买海物放生,久而不归。丁妻很忧虑,请徐渊子帮忙劝解,徐渊子应诺下来。一出门,见有卖老婆牙的,便买了一大筐送给丁少詹,并写了一首《阮郎归》词带去,词中说:茶寮山上一头陀,新来学者么。有一物似蜂窠,姓牙名老婆。虽然无奈得他何,如何放得它。 丁少詹见了这首词,大笑,遂归家。 坠楼不伤 《龙溪县志》:陈淑德是林端仪的妻子,陈克聪的女儿,十八岁时嫁给了林端仪,可是刚刚七个月便守了寡。淑德悲痛欲绝,终日哭泣,眼睛几乎失明。服丧期满,脱去了孝服,但凡遇节讳,淑德总是泣哭终日。公婆念她年纪轻,想让她再嫁,淑德哭着说:“如果改变我的心志,我就只有一死了之。”她对公婆十分孝顺,深得公婆厚爱。一日,她登上房楼,见到丈夫的遗服,便顿生伤感,哀泣不止,突然失足坠落楼下,声音极大,连屋外的人都听到了。全家人惊慌地跑来询看,只见头簪深刺入地,而她的身体却没受伤。家人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说:“掉楼时,好像有人扶了一把,因而不觉得怎么样。”大家都很惊叹诧异,以为鬼神帮助她。七十岁时辞世而去。 傅女 景星杓《山斋客谭》:都氏之子某,曾聘傅氏的女儿为妻。 可是,还没结婚,都某便患了疯玻都、傅两家的母亲都是寡妇。都某患病后,虽经多方调治,但也不见好转,其母便到傅家对傅氏说:“我家不幸,儿子患病,你们不要白白受拖累,这样也没什么好处,不妨考虑改嫁吧。如果能有人聘娶,我愿奉送一半的嫁妆。”傅女闻听此言,出来拜见都氏说:“母亲劳苦了,君郎已经病成那样,您依靠什么生活呢?”都氏说:“靠几亩薄地为生,若是歉年,则只有半年的粮食,粮食吃完了就陷入深深的忧愁之中。”随之,都氏又把前头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傅女郑重地说:“我没有不正直的行为,既然已经受聘于您家,现在却要退婚,不知内情的将怎么说呢?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愿嫁到您家,与您相依为命。我素习缝纫刺绣,生活无着落时,我可以昼夜不停地做,凭这,也可渡过难关了。我现在就可跟您去。否则的话,你们就只有到黄泉路上找我了。”两家寡母听了傅女这一番话,都很高兴,接着抱头大哭。都氏回家后,便派人抬着轿子来迎亲。傅女青衫白裙,没改装束,但却楚楚动人。傅女快要抵达都家时,都子穿戴整齐走出房门,高兴地对母亲说:“新娘将到,母亲应该出去等候。”母亲惊讶地询他怎么知道迎新娘,是不是又说疯话?儿子说:“没说疯话,我刚才睡觉的时候看到床后有四个鬼,皆披头散发,丑陋异常。他们对我说:‘我与你没有怨仇,只是遭你父亲的冤狱,所以在他的后人身上作祟。傅女端正刚直,恪守操节如此,我们很敬畏她,不敢再作怪了。’说完,便不见了。所以,我如醉初醒。现在没病了;”话刚说完,傅女到来,都母向她讲述了这件奇异的事,大家都很吃惊慨叹。遂将此事告诉了傅母,选择黄道吉日缔结良缘。傅女是张俨公的孙女,都生的父亲曾做过县主簿。 君到采时近夜来 《玉泉子》:杜羔的妻子刘氏,会做诗。而在杜羔累年参加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遂准备归家,走到半路,妻子派人先送给他一首诗: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 如今妾已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杜羔见诗,转身而去,竟登第而回。 两边花 《坚瓠戊集》:程仲权在武昌时,与一位歌妓很要好。他对人说:“歌妓想嫁给他。”俞羡长不相信,便去试探歌妓,歌妓对他也有心。羡长因之而作了一首诗寄给仲权,诗中写道:官道中间栽桃李,一株开作两边花。 仲权见诗,明白此意,遂对歌妓灰心。 李章武 《才鬼记》:李章武,字飞卿,他的祖辈是中山县人。章武容貌俊美;自幼聪颖,博闻强记,会作文章。因为章武敏慧有才学,所以人们常来向他垂问或与他论辩、而他总是出语不凡,见解高妙,且引经据典,追究本源,时人为他折服,将他比作张华。 少年时,与清河人崔信友善。崔信也是文雅之士,喜欢收藏古物。唐德宗贞元三年,崔信出任华州别驾,章武便由长安到华州拜访他。住了几天,章武到市北街漫游,突然发现一位妇人甚美丽,于是就骗崔信说:“我要到州外去看看亲朋好友。!”遂到那妇人家租房居祝房主姓王,那妇人是他的儿媳。王媳见章武相貌英俊,也深为爱慕,遂与章武私通。 章武在王家住了一个多月,其费用达三万多,而王媳为他提供的费用比这还多一倍。两人感情笃深,以至难舍难分。无奈章武有事要回长安,两人依依惜别。章武临行之前,给王媳留下一块六丈长的鸳鸯绮,并赠诗道:鸳鸯绮,知结几千丝,别后寻交颈,应伤未别时。 王媳拿一对白玉指环答谢他,也和诗一首说:玉指环,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章武有个随身仆人叫杨果,王媳赏给他一千钱,以奖励他侍服殷勤周到。 分别后,章武一直家居长安,八、九年间一直没有机会与王媳互通音信。贞元十一年,章武的另一位朋友张元宗迁居下邦县,章武又从京城去下邦拜访张元宗。走到途中,他忽然想起旧日的相好,便调转车头,过了渭河去看望王媳。 日落十分,章武抵达华州,仍想住在王家,便驱车来到王家的门前。可是一看,王家人都无踪迹,只是在屋外有几张为客人准备的木床。正疑惑问,东邻的一位妇人走了过来,章武上前施礼询问,那妇人说:“王氏家的长辈都舍弃家业外出游历去了,那王媳死了已经两年了。”章武便与她详细交谈,她告诉章武:“她姓杨,排行第六,是王家东边邻居的妻子。” 随之,她又问章武的尊姓大名,章武实言相告。杨氏听了章武的回答,又问:“您过去是否有个叫杨果的仆人?”章武回答说:“是的,有那么一位。”杨氏一听,便哭着告诉章武:“我嫁到这里已经五年了,平日里与王媳关系极好,她曾对我说:‘我那个家就好像客店,来往的人很多。那些有意于我的人,都竭尽才智、倾家荡产来讨好我,他们或甜言蜜语,或信誓旦旦,但我都未曾动心。只是那年有个叫李十八郎的曾住在我家,我一见到他就极爱慕,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后来竟以身相许,同枕共席,两人异常欢爱。现在我与他分别已经好多年了,思念他的心情越来越烈,以至整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的家人无法相托,只好拜托于你。假如以后有人来找我,请你根据他的形貌姓氏查询。只要那人曾有个叫杨果的仆人,就肯定是李公子。’其后,不到二三年的工夫,王媳便辞世了。临终前,她又托付我说:‘我本寒微之人,曾蒙李公子厚爱,因此心中常怀感激之情,终日恋恋不舍,以至久郁成疾。现在我已病人膏盲,不久将离别于人世。过去我托付你等待的人一旦要来的话,请你还让他住在我的房子里,期望能在冥冥之中与他相会,寻求久别不得之欢,消除九泉难申之恨。”章武听后,忙求杨氏为他打开房门,接着又让随从去买一些柴米之物。当他正在准备卧具时,忽然有位妇人拿着扫帚走出内室来扫地。杨氏也不认识这位女子,章武便问她来自何处,回答说:“是这屋里的人。”经章武一再盘问,她才慢慢地说:“王家亡媳感念您的恩情,将来与您相会,但怕您突然见她心生恐惧,便让我先来通报一下。”章武说:“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王媳。 虽然陰界陽界各不相同,但我发誓,对她绝不会有猜疑之心。 ”听了章武的话执扫妇人欣然离去。章武遂摆下酒饭,独自饮用。饮后,便解衣安寝。 大约到了三更时分,床铺东南方的灯突然忽明忽暗,一连好多次。章武心中明白要有事情发生,便让人把灯移到卧室东南角的背墙处。突然,从西北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个人影姗姗而至。待到距离五六步远时,已能看清形体服饰,原来正是王媳。王媳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举止轻飘、迅捷,声音清脆细校章武急忙跳下床来,拥抱迎接她。两人双手紧握一处,再享生前之欢乐。王媳说:“自从来到陰间,连父母都已忘记,只是思念公子的心情与以往一样。”章武听后,对王媳更加亲热。章武在与王媳的接触中,并不觉得王媳与过去有什么两样,只是王媳多次让人去看启明星,王媳告诉章武:“启明星一出来,我必须回去,不能久住。”每当交欢歇息之暇,王媳还就恳托邻居杨氏的事说:“若不是她,谁能使我们沟通这幽幽之情恨。”至五更时,王媳哭泣着下了床,与章武手挽着手走出房门,她仰望着天空,悲痛失声。突然,又转身回到屋子里,由裙带上解下一个锦囊,从囊中取出一个东西交给章武。这东西颜色碧绿,质地坚硬细密,冰冷似玉,形状就像一片树叶。章武不知是何物,王媳告诉他:“这就是所谓的‘靺鞨宝’,出自昆仑玄圃中,它是很难得到的。我近来与西岳玉京夫人一起玩耍,见这东西在众宝铛上,我十分喜爱,便向夫人询问,夫人遂把它赠送给我。她对我说:‘天上的仙人,都以得到这一宝物为荣耀。’因为您奉行道义,见识精深,所以我把它转献给你,希望你永远把它当宝物保存。这不是人间所能拥有的。”随后,又赠诗道:河汉已倾斜,神魂欲超越。 愿郎更回抱,终天从此诀。 章武取下自己的白玉簪作为酬谢之物,也作诗答道:分从幽显隔,岂谓有佳期。 宁辞重重别,所叹去何之。 题罢诗,两人又相对流涕。过了好久,王媳又赠诗道:昔辞怀复会,今别便终天。 新悲与旧恨,千古闭穹泉。 章武又答道: 后期杳无约,前恨已相寻。 别路无行信,何囚得寄心。 题诗叙别后,王媳便向西北角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顾盼,擦着泪说:“李公子多加珍重,不要思念黄泉下的故人。 ”接着又呜咽悲泣,伫立不动。看看天色将明,王媳不得已奔到西北角,随即不见踪影。只是空室窅然,寒灯明灭。章武送走王媳,也匆匆打点行装取道下郢,尔后回长安。当他到下邦时,郡官及张元宗为他设宴饯行。酒酣之际,章武不禁怀念起旧事,遂即事赋诗道:水不西归月暂圆,今人恨望古城边。 萧条明发分歧路,知更相逢何岁年。 吟完诗,与郡官告别。独自走了几里,又反复吟诵宴席上即事所赋的诗。忽然听到空中有人叹赏,音调凄凉悲哀。再一细听,竟是王媳的声音。王媳说:“陰间陽世各有我们的位置,今天在此相别,就再也没有相会的日子了。我知道您眷恋我,所以特冒陰司的谴责,远道前来送行。请您千万自重自爱。” 听到这声音,章武更为感动。 回到长安,章武与道友陇西人李昉谈及此事,李昉听后,也为王媳的诚心所感动,为之赋诗道:石沉辽海阔,剑别楚天长。 会合知无日,离心满夕陽。 几年后,章武到东平丞相府任职,闲暇时召来玉工看他所得的“靺鞨宝”,玉工也不知是何物,不敢雕刻。后来,章武出使大梁,他又召来玉工观看,这回玉工稍微能辨宝玉的纹理,章武便让他根据原来的形状,雕刻成檞叶的样子。其后,每逢出使上京城,章武都把它放在怀里。一天,他来到京城的东街,偶然碰到一位胡僧,胡僧走近他的坐骑旁磕头说:“您有一个宝物揣在怀里,请您能让我看看。”章武把他带到僻静处,拿出宝物给胡僧看。胡僧捧着宝物细观了多时,说:“这是天上之物,绝非人间所有。”章武后来经常去华州拜访杨氏,至今不曾间断。 呼妻再三 《中洲野县》:鄱陽人何梅谷的妻子年老时,好事佛,从早到晚,必念一千遍观音菩萨。此时,梅谷以儒学闻名,劝阻妻子,妻子不听,不劝阻她,又怕被同仁们笑话,于是他便想了个办法,对付妻子。 一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呼叫妻子,而且随应随叫,没完没了。妻子大怒,说:“你干什么嚷嚷起来没完?”梅谷慢吞吞地说:“我仅叫了这么两三声,你就对我发火,而观音一天被你叫了一千遍,怎么能不生你的气呢?”妻子幡然觉悟,遂不再念佛。 感娼改行 《无锡县志》:谈绰,字公绰,性情刚直,明太祖洪武年间,因其才学被朝廷征召,奉命到苏州督察,郡守李某送给他一百两黄金。谈绰说:“太守不了解我。”李某退而慨叹。他曾经客居松江,同一馆舍的人叫来妓女饮酒,并逼他与妓女交欢,谈绰拒不答应,竟点灯到天明。妓女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遂改行为良家妇女。 图形诗 《云溪友议》:濠梁人南楚材游历至陈颖,在那里住了很久。陈颖太守仰慕其仪表风范,便打算把女儿嫁给他。楚材家中有妻子,但他却避开了解他情况的亲眷,派仆人回家取来琴、书,表明没有再归家之意。又有人传说他前往青城山求道,并去衡山访僧,对仕途功名已经淡泊,只务道教之理。他的妻子薛媛,擅长书画,文章做得也很好,她深知丈夫的内心想法,便对着镜子画了一张自己的像,并题了一首诗寄给南楚材,诗中写到: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 已惊颜索莫,渐觉发凋残。 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 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楚材收到妻子的自画像及诗,深感惭愧,其诗责备的语气似有汉代著名的官吏隽不疑的威严风格,遂辞谢太守的好意,归家与妻子团聚,两人白头偕老。当时人们曾这样说道:当时妇弃夫,今日夫离妇。 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守。 足抵一篇琵琶行 《槐西杂志》:胶州的法南野漂泊流浪到了长安,在那里生活仍然没有着落,甚为贫穷。一天,他坐在御史李符干的家中说:“曾在滦口旅馆中见到两首诗,一首说:流落江湖十四春,徐娘半老尚风尘。 西楼一枕鸳鸯梦,明日窥窗也笑人。 另一首道: 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髩鸦。 多谢西川贵公子,肯持红烛赏残花。 其诗未署年月姓名,不知是谁所做。”我认为,这是他借此诗表达他境遇坎坷而已。然而,这五十六个字,足足抵得上一篇琵琶行了。 郑德璘 《郑德璘传》:唐德宗贞元中期,湘潭县尉郑德璘家住长沙,他有个表亲住在江夏,每年他都去探望一次。从长沙到江夏,中间要过洞庭、经湘潭。在洞庭湖,他常遇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划着小船卖菱角。德璘与他交谈,他所说的话多玄妙难解。德璘曾问他:“船上也没粮食,你以什么为食?”老头说:“菱角。”德璘好喝酒,每次去江夏都要带着好酒松醪春,遇到老头便邀他同饮,老头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邀请,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有一年,德璘到江夏后,要返回长沙,将船停泊在黄鹤楼下。他的船紧挨着一条大船,船主是去湘潭作买卖的盐商韦生。 这天夜里,韦生邀请德璘到船上来饮告别酒,同时被邀请的还有邻船的另一位女子。韦生也有个女儿,住在大船舱楼上,两位女子聚在一块,笑语声声。时光将至午夜,突然从江面传来秀才吟诗的声音: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船女子善于写字,见韦女梳妆盒上有一幅红笺,便随手拿来将听到的诗句书写在上面,但吟哦良久,也不知是谁人所作。 天亮时,众人告别离去。德璘的船与韦氏的船同时离开泊地鄂渚,到夜暮降临时,又同宿在洞庭湖畔,两船相距很近。 韦女美丽、妖艳、肤如凝脂,发似乌云,唇赛樱桃,脚若金莲,浓妆淡抹,煞惹人爱。船停后,她便去舷窗中伸出鱼杆垂钓。 德璘在自己船中窥见此景,不禁心神摇曳,使用一尺红绫题了一首诗:纤手垂钓对水窗,红叶秋色艳长江。 既能解佩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双。 德璘题好诗,便用红绫碰撞她的钓钩,韦女遂将红绫拾起。 仔细吟诵了好多遍,却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韦女不会写字,但又不好意思不做酬答,于是把那天晚上邻船女子抄诗的那张红笺用钓线系好,抛给了德璘。德璘以为是韦女所作,十分高兴,但也不理解诗的含义,自然无法唱和,只能哼几句欸乃曲。 此后,韦女一直将那块红绫系在手臂上,甚为爱惜它。月明风清,韦氏的船停泊了一会,便又张帆启航。不一刻,风势突然加大,惊涛拍岸,煞是可怕,德璘船小,不敢与韦船同行,然而心中充满了遗憾。 第二天黄昏,有位打渔人告诉德璘:“昨天那位盐商的大船,已沉没在洞庭湖中,船上的人都淹死了。”德璘听后,异常震惊,神思为之恍惚,悲伤惋惜之情久久不能排泄。夜晚,他吟得《吊江妹》诗二首:其一云:湖面征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 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鲛人相对垂。 其二云: 洞庭风软荻花秋,新没青娥细良愁。 泪滴白苹看不见,月明江上有轻鸥。 诗成以后,德璘先用酒洒入江中祭奠韦女,随之把诗稿投入江中。也许是德璘的精诚感动了水神,水神把诗稿拿到水府,水府君主看完诗,把那些淹死的人都叫到跟前问:“谁是郑公子所爱的人?”韦女当时不知道事情的来由,没作答复,有个管事的便检查这些人的手臂,发现韦女的手臂上缠有红绫。于是,水府君主就对韦女说:“郑德璘将来要做我们这个地方的长官,况且他过去有恩于我,所以我不能不让你回到人世。” 说罢,派人把韦女送还郑德璘。临走时,韦女看了看水府君主,原来是个老头。韦女跟随着送她的人在水里急行,毫无阻碍,水路将尽时,看到有个大水池,池中碧波荡漾,韦女突然被送她的人推落水池中,此后,她便时沉时浮,艰难地在水里漂荡挣扎。湖面上,此刻已是三更,德璘还未入睡,仍在吟咏红笺上所题之诗,越吟咏越痛苦,不能自控。忽然,他觉得有个东西碰撞他的小船,因船家已经入睡,德璘便自己拿着烛火去照看,只水面漂着彩绣衣裳,好像有个人在漂动,德璘吃惊地把她救起,竟是韦女,手臂上还系着红绫。德璘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韦女慢慢苏醒过来,天破晓时,已能开口说话。于是便将水府君主感念德璘恩德而让她复活的事说了一遍。德璘不解地问:“府君是什么人?”韦女也回答不出,两人始终不能猜透这个谜。德璘遂娶韦女为妻,将她带回长沙。 三年之后,德璘依朝廷规定要调换官职,他想谋求醴陵县令的职位,韦女说:“你不过做巴陵令。”德璘问:“你怎么知道?”韦女回答:“从前水府君主说,你应是他们邑的地方长官。洞庭属巴陵,这事是可以验证的。”德璘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后来,果然被选为巴陵县令。德璘上任后,便派人去接韦女。船行至洞庭湖畔,正值逆风,船行不动,德璘雇了五个人拉纤,这五个人中有个老头,好像漫不经心地拉,韦氏见状,很为气愤,便唾骂他。老头回头看了看她说:“以前我在水府救了你一命,你不思图报,反倒怒骂我。”韦女恍然大悟,心中十分恐惧,便把老头请到船上,摆上酒食果晶招待他,并向他道歉。随后,又磕头问道:“我的父母仍在水府,不知能否让我见见他们?”老头说:“可以。”顷刻之间,小船好像沉入波涛之中,可是,船上的人却没有痛苦的感觉。不久,船到了往日的水府,船上船下大人小孩都倚船痛哭。韦女上前拜见父母,见父母房舍整齐,与人世间也没什么两样。韦女问父母需要什么,父母说:“随船沉没的东西都在这里,只是没有火,吃的东西是菱角。”父亲又拿了一些金银器皿递给韦女说:“这些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送给你吧!你在这里也不要久留。”于是,就催促她赶快离去,韦女悲痛地与父母话别。 临行前,老头用笔在韦女的头巾上写道:昔日江头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春。 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沙郑德璘。 写罢,老头就被几百个仆侍从船上迎回水府宫殿。不久,韦女的船也浮出水面,船上的人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德璘细读老头题的诗,方才明白那水府老头,就是从前卖菱角的。 一年后,有个叫崔希周的秀才给郑德璘寄来一卷诗稿,其中有一首《江上夜拾得芙蓉》诗,即韦女投给德璘的红笺诗。 德璘颇为疑惑,便盘问希周,希周回答说:“几年前我的小船停泊在鄂渚,那天夜晚,风清月朗,我还没睡下,忽然觉得有个小东西碰我的船,芳香袭鼻,我拾起一看,竟是一束芙蓉花,因此就写了那首诗,诗成之后,我吟诵了好久,至今那束芙蓉我还保存着,可以对证。”德璘听后,感慨地说:“这真是命啊!”此后,他再也不敢乘船渡过洞庭湖。德璘后来当了刺史。 织锦回文 《武后苏氏织锦回文记》:前秦符坚时,秦州刺史扶风人窦滔的妻子苏氏,是陈留县令武功人苏贤的三女儿。苏氏名蕙,字若兰,知书识字,聪敏精明,且仪容秀丽,谦逊明理。十六岁时嫁给窦滔,窦滔很敬重她。然而苏氏性格急躁,嫉妒心也较强。窦滔,字连波,是右将军窦真的孙子,窦郎的二儿子。窦滔身材魁梧,气度不凡,深得符坚信任,视为心腹,历任显位。 而每任一职,都有政绩,后来提升为秦州刺史,但任职期间因违背符坚的旨意被贬到敦煌。 此时正值符坚与晋国交战,符坚担心襄陽有危险,考虑到窦滔才艺超群,便起用他为安南将军,遂留下来镇守襄陽。当初,窦滔有位名叫赵陽台的宠姬,能歌善舞,无与伦比。窦滔将她安置在外宅。苏氏知道后,便到处寻找,终于将她找到,遂对她辱骂捶打。窦滔深以为憾。而陽台又专找苏氏的毛病,不断地向窦滔吹耳边风,谗言流语纷至沓来,窦滔更加痛恨苏氏。苏氏二十一岁那年,窦滔要去镇守襄陽,临行前,邀苏氏一同前往,苏氏因心有怨恨,拒绝同行。窦滔便带着陽台前去上任,从此杳无音讯。苏氏在窦滔走后,非常悔恨,暗自伤情,遂织锦为《回文璇风图诗},其锦五彩缤纷,赏心悦目,纵横各八寸,题诗二十三首,计八百余字。纵横反复都能读成文章。 文字也没有半点差错遗漏,才情之妙,举世无双,题名为《璇玑图》。然而读到它的人却不能完全理解,苏氏笑着对人说:“纵横左右,都成文章,不是我的心上人,不能理解。”遂派仆人将《璇玑图》送到襄陽。窦滔见到《璇玑图》深感其绝妙,并为之感动。便把陽台送到关中,而派车将苏氏迎到襄陽。此后,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苏氏著诗五千余言,后因战乱,诗稿遗失,寻找不得,而《回文旋图诗》则广为流传。 相公且忍耐区处 《三朝野史》:李全进攻淮南时,史弥远正在朝中执掌大权,但却对李全束手无策。后来有人传言李全的军队已经渡过长江准备兵临南宋的皇宫,京城的百姓因之惊慌不安。史弥远更为惊恐,于半夜时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他有一个宠妾叫林夫人,见他此时起身,很疑惑,便也推开枕头起了床,尾随在后。忽然看见史弥远想跳湖,遂急忙奔向前去扶住了他,哭着劝他说:“相公姑且在这里再忍耐几天。”数日后,果然传来赵捷战胜的消息。 张好好 《容斋三笔·杜牧之张好好诗》:杜牧曾为江西观察使、宣歙观察使沈传师的幕僚,此时此地有个叫张好好的少女十三岁,该女能歌善舞,因而充为乐籍,沈传师到宣城执政时,张好好也随之前往,后被沈纳为小妾。杜牧与她也有一些交往,所以,当后来在洛陽见到她时,便感旧伤怀,题了一首诗赠送给她,诗中说: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 主公再三叹,谓言天下无。 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 身外任尘土,尊前极欢娱。 飘然集仙客,载以紫云车。 尔来未几岁,散尽高陽徒。 洛陽重相见,绰约为当垆。 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无。 问馆动哭后,水云秋景初。 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 莫负寒梅旧曰香 《情史类略》:女郎朱氏,是嘉兴人,擅长作诗,且常能吟出佳句,自号静庵。她的父亲为宫中教官,丈夫也是文人。 他父亲的朋友某州长官喜欢一位名叫寒梅的青衣女子。州长官妻子亡故后,他便萌生了续娶寒梅的心思,寒梅不同意,遂来到静庵处哭诉。静庵说:“我能劝阻他。”于是在扇子上题了一首绝句,让寒梅拿给州长官看。其诗道:一夜西风满地霜,粗粗麻布胜无裳。 春来若睹桃花面,莫负寒梅旧日香。 州长官读了静庵的诗,深为感动,终身不提再娶寒梅之事。 我杨氏婢耳 梅伯言《柏枧山房集》:杨勤恪,是杨锡绂的儿子,死后,其妾因生活贫困,不安于在杨家继续生活,遂打算再嫁。临嫁的头一天晚上,她叫其婢女帮她做事,可连叫了三声,婢女都不答应。杨妾大怒,说:“你是我的婢女,怎么敢这样!”婢女也大声喝叱道:“我是杨氏的婢女,你现在是谁家的妇人,叫我为你的婢女。”杨妾此时正拿着剪刀,闻听此言,心中一惊,剪刀掉在地上。杨妾拾起剪刀,在房中绕着行走。天亮时,她把婢女叫来说:“你现在还怎么样,我又重新做你的主人了。 ”婢女磕头哭泣,杨妾也哭泣,后来竟告诉媒婆她不嫁人了,要嫁婢女。婢女说:“因为我的一句话,你忍死至今,我也一辈子不离杨家大门。”婢女也终身未嫁。 雁字长短句 《余墨偶谈续集》:女史官方玉坤,聪颖敏慧,擅长作诗。 成年后嫁给了舸部郎丁筱,出嫁不久,丁筱便因事去了南方,一去竟无消息。玉坤怅然若失,遂赋雁字词抒发情感,我在她父亲处读到过这首词,其词道:丁咛嘱咐南飞雁,到衡陽与侬代笔行些方便。不请你报平安,不请你诉饥寒,寥寥数笔莫辞难,只写个一人两字碧云端。 高叫客心酸,高叫客心酸,万一阿郎出见,要齐齐整整仔细让她看。当初此词为游戏之作,并没有深意,后来听说玉坤又将此词抄好,寄给了丁筱,丁筱见词,即日北归。这与竹影词人同一用意。 姑以婢事试汝 《坚瓠辛集》:潼州人王藻,为潼州府狱吏,每天晚上归家,都要给妻子一些金钱,妻子怀疑他是受贿所得,遂故意派婢女去给他送饭。晚上王藻回家后,妻子对他说:“我今天做的猪蹄特别好吃,所以一下子给你送去十三个,你都吃完了吗?”王藻说:“我仅见到十个。”妻子假装生气地说:“一定是婢女偷着吃了,或送给了他人。”王藻便把婢女绑起来拷问,婢女忍受不住痛苦,就招认了。王藻遂决定再打她几十下然后驱逐家门。这时妻子才出来解释道:“您为刑狱官多年,每天回家都拿钱给我,我怕您冤打成狱,遂用婢女来试探您,怎么能有偷吃猪蹄的事呢!从今以后,希望您不要带不义之财归家。王藻幡然醒悟,取笔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道:枷栲追求只为金,转增冤债几何深? 从今不愿操刀笔,放下归来游翠林。 于是,辞官离家学道去了。 魏公婢 施彦执《北窗炙輠》:魏公的夫人曾蓄养了一位婢女,而魏公不知道。魏夫人让人教那位婢女唱歌跳舞,在魏公生日那天,出来为魏公祝寿。魏公见她言辞敏捷,挺喜欢她。婢女祝完寿,忽然流下泪来,魏公很奇怪,便问她是什么原因。婢女说:“我想起父亲活着时,每当祝寿日,婢女们也必唱此曲。 今天遇到这种场面,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魏公问:“你父亲是谁?”婢女说:“就是某人,曾做了某州通判。” 魏公很吃惊,责备夫人说:“这是士大夫之女,怎能让她作婢女?”夫人道歉说:“不知道她是士大夫之女。”魏公便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后来为她挑选了一位官人,并厚赠嫁妆。 题倚屏美人 《坚瓠辛集》:王仲房相貌极丑,一天他到妓馆游乐,妓女见他长得难看,便奚落他,不拿他当一回事。此时,屋子里挂着一张倚屏美人图,仲房遂在其图上题了一首词道:肯笑笑,价值千金。无语无言,恼恨无人。我这里锦重重、香馥馥,凤枕鸾衾,恁那里冷清清、孤零零,独倚围屏,搀你又不行,抱你又不能,我也怜香,我也惜玉,我也知音。你若活动些儿,我也自会温存。 妓女见词,甚为惊异,遂以礼相待。 谭鑫培 《清代声色志》:谭鑫培是湖北省人。戏剧界都叫他天之骄子。他的父亲起初在徽班扮演须生,很一般而无所建树,闲暇时则以养鸟为乐,所以获得了“叫天”的艺名。谭鑫培也承袭他父亲的艺名称“小叫天”。谭鑫培开始学武生,不久又改唱须生,声名大起。当时须生汪桂芬正享有盛名,妒嫉鑫培出名逼近自己,又轻视他是个年轻的新角色。一天,汪桂芬穿着便衣前往戏班观看谭鑫培演出,正好赶上谭鑫培演出《卖马》。 他相貌清逸,声腔悲壮。其中“舞锏”一段,谭鑫培把英雄失路后恍惚无聊的神态,发挥得淋漓尽致。汪桂芬禁不住失声赞叹说:“真乃天生的秦叔宝埃竖子自当成名矣。”于是他终身不演这出戏。而汪桂芬擅长的剧目如《取成都》等,谭鑫培也从来不演。从此二人契合无间,在舞台上争长迭霸将近二十年。 清朝光绪皇帝戊申(公元年》年间,宫保大臣项城五十诞辰,祝寿的时候府中指定招待四位来宾,那桐、铁良、张允言和傅兰泰。这一天请了各个名戏班前来演出祝兴。谭鑫培也来了。那桐是清室的内阁大臣,此时负责安排各戏班的演出。 他半开玩笑地对谭鑫培说:“今天是为宫保大臣的寿诞演出,和平常的唱堂会不同。你能连唱两出戏为我增光吗?”谭鑫培本来不想连唱,就不紧不慢地回答说:“除非中堂大人为我请安。”那桐一听大喜说:“这很容易。”于是屈膝向谭请安。 谭鑫培再无话可说,连演了两出戏。王公大人们都啧啧称道说:“那中堂真有能耐,会办事。” 某年为孝钦王祝寿。内廷传戏班演出,黎明时即入宫侍候。 谭鑫培竟误了时辰。内廷几次传呼,谭鑫培仍未到。有位内务大臣平时和谭关系较好,此时更为谭的安危忐忑不安。将近中午的时候,谭鑫培才慌慌张张地走来。某内务大臣搓手顿足地说:“晚了,晚了。是什么东西使你胆大包天,竟敢姗姗来迟。 内廷三四次询问,左右都不知如何回答。这真是老佛爷破天荒的违意事。我的眼都几乎为你望穿了,我的肠子都几乎为你急断了,我的心到现在还忐忑不安。”谭鑫培犹豫半晌,也不说一句话。忽然,他一甩衣袖大步走进入内廷,叩见孝钦王。孝钦王问他为何晚来。谭鑫培非常从容地禀奏说:“被黄粱梦困扰失眠,又担心超越范围,于是冒犯了死罪。”孝钦王听罢传谕内侍说:“他齐家有方,赏银百两,以劝勉治国者效仿。” 谭鑫培曾在中和戏园演出。有个乡下人用倒好呼叫他。谭鑫培受京城人们的崇拜爱戴已经很久了,便认为乡下人的呼叫是意想不到的奇耻大辱,遂让手下弟子教训了他一顿。结果乡下人告到警署。某警官本来就气愤谭鑫培放纵得意,想找机会折磨他,于是传谭鑫培到警署听候处治。然而,不到一天的工夫。王公贵人为谭鑫培求情的信函就来了一大摞。某警官更加气愤,发誓一定要捉拿谭鑫培。谭鑫培知道后很害怕,就托人向那个乡下人求情调和,并答应邀请九城的名角唱戏,请他为上座,演出剧目也由他选择而定,以使他自己撤诉。那乡下人本来愚钝,这样以来竟不知所措,遂答应撤诉。事情便得到解决。某警官则因得罪权贵被罢了官。 董年 《清代声色志》:董年是秦淮一带的绝色美女,和董小宛是姐妹们。艳丽之名也和董小宛不相上下。南京的张紫淀曾作悼小宛诗,其中有一首说:美人在南国,余见两双成。 春与年同艳,花椎月主盟。 蛾眉无后辈,蝶梦是前生。 寂寂皆黄土,香风付管城。 尹子春 《清代声色志》:尹春,字子春,姿色虽然不很美丽,然而举止风韵颇有大家气度。她性格温和,谈词爽雅,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气;专攻戏剧排场,兼擅生角旦角;经常演唱《荆钗记》,扮演王十朋;《见娘》、《祭江》两场演唱得悲壮淋漓,声泪俱下。满座戏迷无不为之倾倒。老梨园艺人也自叹不及。有人感动于心而赠诗说:红红记曲采春歌,我亦闻歌唤奈何? 谁唱江南断肠句,青衫白发影婆娑。 某年春天泣而赋诗。后来竟不知尹子春所终。 尹文 《清代声色志》:尹子春的后人有个叫尹文的,长得丰艳姣美,且荡逸飞扬,顾盼自喜,实在是超过了风流世俗之辈。 太守张维非常亲昵宠爱她。只要是尹文所希望的,张维也都非常喜欢,并想娶她作小妾。尹文不答应。张维托友人强行劝说。 尹文笑笑说:“这不难。嫁给他三年,就断送他了。”后来,终于嫁给了张维。然而,时间不长,尹文就死了。张维又过了十几年才死。张维官至监司(监察州县的地方长官》,他富有才华侠气,轻视钱财而喜交宾客,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田桂凤 《清代声色志》:北京花旦名角首推田桂凤。她容貌技艺都属一流,和谭鑫培合演《乌龙院》,令人拍案叫绝,无与伦比。田桂风和谭鑫培曾有小隔阂,不甚融洽。然而,合演《乌龙院》却更见精妙,大概是两个人都不肯放松一步,处处争强斗胜,所以情景非常逼真。演最后一场,宋江数次往返,连说再不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绝妙之处,决非他人所能摹拟得了。 谭鑫培身分派头极大,到场最迟,往往是开戏了他还不到,而不得不垫一出楔子戏。戊戌(公元年》年以前,谭鑫培非田桂风配戏不登台演出。他们二人又都是烟霞晚起的人。然而,也听说过谭鑫培诽议田桂凤的话,“我最不喜欢和她伴戏。人家已经装扮齐全等她。她洗十个指甲,都要半个时辰。”由此可见田桂凤的细腻风彩和她的身分派头。 程黛香 《清代声色志》:程黛香,是沪上弹词女郎,色技双绝,尤擅长写诗著文,曾以文才自负,欲兼黛玉香居而有之,故以此为名。她为冯小青《题曲图》题诗云:“焚将诗草了今生,莫再他生尚有情。 卿说怜卿惟有影,侬将卿画可怜卿。 卿题艳曲我题诗,旧时钱塘有所思。 后有小青前小小,一般才女两情痴。 美人命薄本多愁,浓福还须几世修。 一语慰卿兼自慰,留些诗句也千秋。” 此诗缠绵悱恻,读之令人黯然伤神。与程黛香齐名的还有陈芝香。葛隐耕有诗道:“前辈芝香与黛香,会书未肯便登常若教往事谈天宝,一曲琵琶泪数行。” 此诗吟咏的就是她们二人。 卷十四 情中痴 卷十四 情中痴 古田娼 《夷坚志》:陈筑,字梦和,是福建莆田县人。宋徽宗崇宁初年,他进士及第,遂担任了福州古田县尉。古田县里有位名妓,姓周,她不但容貌俊秀,而且诗词歌舞无不精通,因此,陈筑一来到古田就被她迷住了,周妓曾赠给陈筑一首绝句:梦和残月到楼西,月过楼西梦已迷。 唤起一声肠断处,落花枝上鹧鸪啼。 诗的首句是寓陈筑的“筑”字。她又有《春晴》诗云:瞥然飞过谁家燕,蓦地香来甚处花。 深院日长无个事,一瓶春水自煎茶。 后来周妓与陈筑同作了一条合欢红绶带,到南山极乐院上吊殉情,陈筑的侍从知道后,撞开院门,把他俩解救下来。事情败露后,陈筑被罢了官,遣送回乡;周妓在绍兴初年还活着,只是人老珠黄,门庭冷落了。 双磷 《金壶避墨》:清穆宗同治元年的春天,我在江苏秦邮县的仲氏庄养玻仲君,名敬夫,他曾跟我说过双磷的事,我觉得这事很奇异,便如实记录下来:在东台某镇,住着一家兄妹俩,兄长常到外面作买卖,留妹妹在家看守门户。他们家的邻居有个年轻小伙子,很喜欢这位妹妹,两人私订了终身。一天,兄长从外面归来,小伙子刚刚藏进妹妹的闺房,一见兄长回来,吓得赶快找机会溜了。兄长追之不及,便来盘问妹妹,见妹妹不说实话,就拿来木棍使劲捶打。妹妹不堪忍受,便在夜里上吊而死。邻居小伙听说之后,悲痛得不吃不喝,过了两天,早晨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原来他已投河自尽了。小伙子的父亲找到女孩子的哥哥,请求说:“希望能得到女子的灵柩合葬。”其兄一听,非常生气,拒绝道:“若不是你的儿子污辱我家门户,我妹妹也死不了,现在想掩盖还来不及,怎么还打算张扬,是等着让后人笑话吗?”于是,便等邻居小伙子安葬之后,在离他的墓地半里多远的地方把妹妹埋葬了。葬后数日,有入夜间路过此地,忽然看见一团磷火从邻居小伙子的墓中飞出,颜色惨淡就像要燃尽的灯火。正看着的工夫,那妹妹的墓中也有磷火,冉冉而升,两团磷火越离越近,随后又相互追逐,上下盘旋,如游戏一般。 盘旋了一阵,便一同飞人女子墓中。第二天又进入邻居小伙子的墓中,就这样持续了三十多年,才消失。我听完这个故事,曾为之作《双磷歌》。 卜嘉会 《玉堂闲话》:泾州的文书官薛昌绪为人拘执怪僻,就是与他妻子相见,也讲究礼节。先派一位女仆传信,来往传递四次信息,才拿着烛火进入妻子的房间。进屋之后,便高谈阔论,喝几杯茶,吃几个水果,就出来了。有时候他想和妻子同房,其礼节也是这样。他曾对别人说:“繁衍后代的事很重要,所以每当这时我都要找人占卜,挑选出好日子,然后让女仆人室通报,我在室外等候,待妻子请我进去才行。” 仿少年戏笑 《北齐书·徐之才传》:徐之才的妻子是魏广陽王的妹妹,徐之才从文襄那里求得为妻,和士开知道之后,便去奸污了他的妻子。不巧,这事让徐之才碰到了,遂避开了他们。并说:“他们是摹仿少年戏笑。”徐之才的肚量就是这样,对人宽容大度,不斤斤计较。 水出高原 《湘山野录》:安鸿渐有幽默滑稽的才能,但却怕老婆。 一天,他岳父大人死了,妻子与他一起去赴丧,灵堂前妻子悲痛欲绝,他无奈也干嚎了几声。哭吊完毕,妻子把他叫到灵幕后,责骂他说:“你哭为什么没有眼泪。”安鸿渐说:“我流了很多泪,都用手帕擦干了。”妻子警告他说:“别跟我耍滑头,明天早点来,在哭灵时一定要哭出泪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安鸿渐连连应诺而退。 第二天,安鸿渐事先准备了一块湿手巾放在额头,哭灵时以头撞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哭叫完了之后,妻子又把他叫到灵幕后,看他是否流泪了。一看,吃惊地说:“泪水是由眼里流出来,你怎么额头流泪。”安鸿渐说:“我听说自古水出高原嘛!” 田令人武恭人 《墨庄漫录》:田令人是王将明的后妻,容貌秀美,真称得上国色天香。北宋末年,王将明死去,田令人带着一位婢女从都城逃到亳州,住在客舍里,毫州太守知道后,便派人把她抓住,关押了好几个月,后来她娘家人想方设法把她接了回去。 武恭人是蔡元长的后妻,也是艳美不凡。当蔡元长贬官岭南时,武恭人还在京城,遂被孙使臣蓄养,后来她竟带着孙使臣逃往南京,南京官府探知了她的行踪,将她缉拿监禁。随后开封府又派人来把她押解回京城。当时我正在毫州和南京,所以两人被抓我都亲眼所见。 却要 《三水小牍》:观察使李庾的婢女名叫却要。她容貌清丽,而且极善辞令。李庾有四个儿子,老大叫延禧,老二名延范,老三称延祚,老四为延枯。所谓大郎、二郎、三郎、五郎是也。 这四个人见却要长得漂亮,便都想与她私通,可是有贼心贼胆却没有机会。 清明之夜,大郎在樱桃花影中见到了却要,便急不可耐地抓住她的手求欢,却要拿了一块草垫子给他,骗他说:“你到大厅的东南角等我。”大郎很高兴,乐不叽地拿着草垫子走了。 后来,却要又遇到了五郎,五郎扯住她的手不放。于是却要又给了他一块草垫子,让他到大厅的西北角等候。就这样,李家的四郎们都拿着却要给他们的草垫子在厅的各角等候。他们心里都觉得奇怪,但却不敢出声。不一会儿,却要拿着烛火来了,她打开厅门用烛火照着他们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敢到这里找住处。”四郎们羞得无地自容,扔下携带的草垫,捂着脸走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对她无礼。 佳目得一足矣 《淮海集》:有位娼妓,一只眼睛失明,因贫困难以维持生活,便和母亲商量西去京城谋条出路。有位好心人劝阻她们说:“京城美人云集,双目明亮,还担心没有人光顾,何况你还少了一只眼睛,你们要是去了那儿,非穷死在水沟里不可。 ”娼妓不同意这好心人的看法,说:“俗话说‘心相怜,马首圆’。京城地盘那么大,怎么知道就没有喜欢我的人?”于是,便和母亲收拾行囊上路了。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京城汴梁,住在河边的下等旅馆里。 在京城住了大约一个月。一天,有位少年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到河边玩,遇到了这位娼妓,而且一见倾心,遂留下来一起饮酒。第二天,少年又来了,喜欢得不行。随后,就把她从旅馆中接出来,安置在别墅居祝自此以后,少年谢绝宾客,亲自烧火做饭服侍娼妓。娟妓吃饭,少年也吃;娼妓要是生病不想吃东西,少年也陪着挨饿。每日殷勤伺候,想方设法让她高兴,唯恐照顾不周。有位书生听说这事后,嘲讽这位少年,少年忿然答道:“我自从得到此女,再看世上的女子,觉得她们都多了一只眼睛。漂亮的眼睛有一只就足够了,要那么多有什么用?” 痴是不痴,不痴是痴 《槐西杂志》:先太夫人的奶母廖老太太曾说,四月二十八日,为沧州庙会,妇女们纷纷到庙里进香。有位少年在天将黑时站在路旁观望,忽然看见一辆牛车载着两位漂亮女郎向东驰去,女郎的装束打扮别具一格,与村妇的服饰大不一样。少年觉得她们是大户人家的妻女,可一想又不像,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怎么不带婢女,而且也不该坐敞篷车。正疑惑间,突然一位女郎的红手帕掉到了地上,里面好像裹着几百钱。手帕掉下来后,女郎和赶车的却视而不见,径直朝前驰去。少年素来质朴老实,又恐追觅送还太累,所以就没有拾龋回家后,他把见到的事告诉了他的母亲,母亲很生气地责备他做事太痴。 又过于半年,邻居一位少年被两个狐女迷惑,病死了。有人知道这位少年病死的原因,说:“就是因为拾了红手帕,被狐女勾引,双方调谑媾合而身亡的。”母亲听说之后,幡然醒悟道:“我现在才知道痴是不痴,不痴是痴。” 黄妓骗诗 《苏谈》:陈体方是吴中人,以诗闻名于世。吴中有个妓女名叫黄秀云,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有主意。她很喜欢陈体方的诗,便骗他说:“我一定嫁给你,但你家太穷了,你就作一百首词来当聘礼吧!”体方早就喜欢秀云,多次求亲她都没答应,现在竟亲口许诺要嫁给他,体方怎能不喜出望外,于是铺好纸、研好墨,提笔冥思苦想,好不容易作了六十几首,急忙拿去找秀云,秀云一看,其诗清丽婉约,极有情致,很高兴,但她的目的只在于索取诗稿,而并不打算嫁给他。遂留了诗稿,辞了婚约。这事传出去后,人们都笑话陈体方,说他偌大一把年纪了,叫一个妓女给骗了。陈体方则不以为然,他高兴地告诉大家,这是他的奇遇。 长桥月短桥月 《名姬传》:宋孝宗淳熙初年,杭州的名妓陶师儿与浪荡公子王生相好,两人情意缠绵,甚相眷恋,只是由于恶老鸨从中作梗,不得尽行云雨。 一天,王生邀陶师儿去游西湖,只带了一个婢女和一位仆人随行。通常游西湖的人,太陽刚要落山就忙着上岸回家。这天,王生和陶师儿事先暗中商量好,故意在湖中多盘桓了一阵,等到入夜才靠岸。上岸后一看,城门早就关上了。王生便对仆人说:“今晚的月色真好,如此清波荡漾的景致,很难遇到,你再去买些酒肉菜肴,我们重到湖里游一番。”仆人买来酒菜,小船又驶入湖中。船在湖中随性飘荡,直到深夜。一行人全搞得疲惫不堪,这才将船停泊在净慈寺莲花深处。王生和陶师儿紧紧搂抱在一起,合身跳人湖水中。船上的奴仆急忙相救,待捞上来时,已双双淹死。杭州城的人知道后,作《长桥月、短桥月》一歌来记述他们的情事。但他们当时所乘的游船却被抛弃在西湖的岸边,一年多没有人敢乘坐。 一年后,时值清明节,杭州城的男女老幼都纷纷来湖畔踏青,去湖中泛舟,湖面游船如蚁,很是繁多。有位外乡妙龄少年,登上丰乐楼,从楼上远望,只见湖中画舫纷纭,遂游性大发,便决定租一艘船泛舟湖中。当时,天已近正午,莲舫渔艇竟没有一艘靠岸的,只有王生和陶师儿用过的那只小船还停在岸边。少年见这船没人用,便想乘坐那只小船去湖中一游。有人把王生和陶师儿的事告诉了他,劝他别坐那只船。不料少年听后却高兴地说:“妙哉!妙哉!此船正合我意。”随即准备杯盏、菜肴,登上了小船,逍遥自在地遍游了西湖,尽兴而归。 从那儿以后,人们不再避讳谈论这艘船,而且争相租用,几乎没有空闲过一天,其租金高出其他船一倍。 不知东方之既白 《辍耕录》:倪元镇是毗陵人,有洁癖。一天,他将歌姬赵买儿留在别墅中,让她在那儿过夜。但又害怕她不干净,便叫她去洗澡,等她洗完澡上了床,倪元镇又从头到脚边摸边闻,当闻到身体下部时,又怀疑有秽气,便又叫她去洗澡,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再一看天已经亮了,没法再做巫山之梦,白白给了赵买儿好多钱。赵买儿常谈起这事,听的人总是乐得前仰后合。 花如解语还多事 《铁崖集》:浙江钱塘有位娼妓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但却是个哑巴。教她弹琵琶、筝、箜篌以及跳各种舞蹈,无不一教就会。到了十五六岁时,越发出落得美丽动人,艺技也日益精湛。一天,京城有位大木材商经过此地,请求见她,见后十分喜欢,便出双倍的价钱聘娶。木材商身边的人问他:“歌妓就是靠声音取悦于他人,买一个哑巴却要付出双倍的价钱,这种作法不是太愚了吗?”商人笑着说:“妇道人家常以舌头长败坏别人家业。家中谗言匿迹,家业才能兴旺长久。我娶的是不能说长道短的人,不是娶善于歌唱的人。”于是,把她带回京城。 木材商有一百多侍妾,听说丈夫又买了个哑娼,都掩口窃笑。不久,哑娼得到木材商的特别恩宠。吃饭时,哑娼不在身边,就觉得索然无味。哑娼心里也暗自思忖:“如果不聋哑、不婉柔,就不会得到这般宠爱。”于是,自己也越来越有所恃仗,吃饭时,不是正位不坐,穿衣服,没有珍珠的不穿。那些侍妾们虽然也内心嫉妒,却又庆幸她不能在主人面前说她们的坏话。这事是杨维桢说的。 醉妆 《北梦琐言》:蜀国皇帝王衍喜欢用头巾裹头,用头巾把头裹得尖尖的,就像锥子一样。宫中的妓女多穿道服,戴莲花冠,涂脂抹粉,号称“醉妆”。于是王衍作《醉妆》词: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他还曾在怡神亭设宴,亲自拿着乐板唱后庭花思越人曲。 如此凉人何 《世说新语》:荀奉倩的妻子曹氏,很漂亮,两人感情极好。一年冬天,曹氏患病,浑身滚烫,奉倩便跑到室外,待身子冰凉时才回来,用自己冻凉了的身体给妻子降温。妻子死后,很多人都来吊唁,但奉倩则因悲伤过度而欲哭无泪,不久,奉倩也辞世而去。 何处得此二痴物 《槐西杂志》:有家佃户,胆子特大,在乱坟场旁种了一亩多地的西瓜,瓜熟时,便在地里搭个简易草屋守护。他常常听到坟地里有声音,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一天晚上,他又听见坟地里传来响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还嘈嘈杂杂的,好像在争吵怒骂。他忍不住便开门出去想看个究竟,原来是两个鬼在坟上格斗,一个女鬼痴立在旁边观看。看瓜人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其中一人说:“你来太好了,有一件事请你来明断事非。天下有对自己的丈夫说要调换订婚的妻子的吗?”另一个人也说同样的话。看瓜人叫来女鬼问:“你究竟和谁订了婚?”女鬼显出很害羞的样子说:“我生前本是妓女,我们妓家的规矩,谁给的钱多就跟谁秘密订婚嫁娶。如今我在陰间,又按老办法行事,实在记不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所以不敢说和谁有约定,也不敢说和谁没约定。”看瓜人边笑边唾着说:“在哪来这么两个痴物。”说完,抬头一看,三个鬼都没了。 这事是景州人李西压说的。 我小时候也曾听舅爷爷陈公说过类似的事,他说是他亲眼见到的;有个人死了以后,他的小妾改嫁了,他很不高兴,便作祟让她生病,魂魄附在她的身上说:“我过去问你,你说不嫁,现在为什么变了心。”小妾并不害怕,从容回答道:“天下有丈夫还没死,就自己说一定要改嫁的吗?你这种问法就不对,怎么能怪我呢?”我觉得这两件事可以相互印证。 自寻鬼趣 何光远《鉴戒录》:蜀地有位名叫曹晦的孝廉,排行第十九,因往彭州出游,路经灌口,顺便谒拜李冰相公庙。他看到庙里有三个土塑女像,个个面容艳丽,神情俨然,于是指着第三个塑像祝告说:“我愿和小娘子结为冥婚,终身不再与人间凡女结合。”喊来巫师为他卜卦,卦签相交而立;过了许久,巫师说:“李冰相公有请曹郎留下一件衣服,作为定婚的凭证。 ”曹孝廉便脱下汗衫,留在他所爱恋的第三个女塑像的底座上。那位巫师也娶下女塑的红披衫回赠给他,并说:“希望曹郎好好爱惜保存此衣物,过后二十四年,你就会成就婚姻之好。 ”曹孝廉对此深信不疑,从此绝不谈自己的终身大事,纵然遇上国色美女,也视之如粪土。到癸未年时二十年期满,曹孝廉郑重其事地沐浴一番,衣冠穿戴齐整,像是要迎请什么神灵一样。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只见车轮滚滚,马鸣喧嚣,曹家门前人群车马拥塞不堪,同街居住的邻人竞相前来看热闹。到了二更天时分,邻人们见曹孝廉登车而去,不知所往;天明时进曹家一看,只见曹孝廉已经死了。 两少年争嬖一老妪 《情史类略》:曾见苏州阊门住有一个老妪,年近六十,竟被甲乙两少年争爱。老妪的丈夫去世,甲少年为之操办丧事,颇为卖力;葬毕,甲少年打算迎娶老妪回家。老妪置办酒菜与同样爱恋她的乙少年话别,乙少年伤感得泪流不已,回去后就自缢而死了。 拉花 《姑妄言之》:丁芷谿御史说他在天津时,听到一件奇闻:上元节,有一少年观灯夜归,遇到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妇,正在岔路口徘徊,若有所待,她的衣着飘香,发髻高耸,影影绰绰,煞是楚楚动人。少年起初以为这是一位失掉伴侣的游女,便上前挑逗问话,少妇不答一语;又询问其姓氏里居,也不回答。 少年疑心这大概是位私自外出密约偷情的女人,可能是情人未按时来到,故而在此忧闷徘徊。少年设计将少妇挟持到家,说是暂时休息,起初少妇不肯同归,少年再三强逼,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到家时,宴席还没完毕,柏酒粉团仍旧摆满一桌。少年便让少妇杂坐在妻子和妹妹们中间,联袂共饮。起初时,少妇甚为靦覥,不久就渐渐放开胆子,与少年的妻妹们互相调笑戏谑起来,媚态横生,相与劝饮酬答。少年见此狂喜,向少妇流露出留宿的意思。少妇微笑说:“承蒙不弃,故此暂借君家卸妆稍作休息;只恐伙伴们等我,不能在君家久呆。”随即起身,解下所穿的女人衣饰,卷束在一块,向少年行了一个长揖之礼,扬长而去了。原来这个所谓的少妇,竟然是民间秧歌队中男扮女装的“拉花”。少年感到上当受骗,愤怒不已,追到门外,打算与这位“拉花”格斗。邻人们聚拢来询问事由。到此之时,邻人中有的亲眼见到少年强邀“拉花”回家,驳倒了少年的所谓“夜入民家”的责难;有人亲耳听到这位“拉花”唱秧歌,这就洗清了所谓“改妆调戏妇女”的罪名。邻人们哄笑着散去了。这真是想要侮辱别人而反被别人侮辱啊! 安得以媳为戏 潘子恒《滁妇传》:溧陽马一龙,新近中了解元,北上出游,路经滁陽,借宿一旅店。店主的儿媳正站在柜台后卖酒,招揽顾客,她的资容十分美丽,马一龙一见便为之销魂荡魄。 他竟然前去对店主作揖,说:“这个妇人非常美艳,将来会成为贵人的,你何不把她许配给我呢?我会尽心尽意来求娶她的。可以吗?”店主回答说:“你这客人太痴了!这是我的儿媳,怎得妄说求娶的话。”马一龙借着酒醉的狂态,仍然宛转哀求。店主笑着说:“好吧!如果你能给我千两黄金的彩礼,我就许你这桩婚姻。”其实,店主是看到马一龙贫困的样子,故意骗他玩玩。哪知马一龙欣然应诺,当即立下盟誓。” 第二天,马一龙辞别店主,走了十多里地,到达人来车往的关津,这才解鞍下马,在路口徘徊,遇到过来的官府车马,就必定上前作揖说:“我是溧陽的马一龙,适才在旅店犯下一桩过失,非得千金才能调解。诸公姑念同袍之谊,能慷慨解囊借助我数两金吗?”一时间,四方来往的官府车马很多,大家都知晓马一龙是个奇才,而且新近又中了解元,因而无人不愿与他结交。于是不出几天,千金之数就凑齐了。马一龙拿着金子,带着随从,回原先的旅店向店主交纳定金,并求请带走那位美妇人。店主大笑着说:“先前我是和你开玩笑,怎能真的应诺此等事。哪有用千金来买别人的儿媳这种事呢?”马一龙还没来得及答话,店主的儿媳便从内屋艳妆而出,拜见店主说:“我既然是您的儿媳,您怎能拿我开玩笑呢?自此以后,我还有脸面再做您的儿媳吗?请您让我跟客人去吧,这也是兑现您与客人的盟约啊!”当时,马一龙的仆从很多,他们簇拥着主人和新主妇扬长而去,别的人没有敢来过问的。店主只有惊骇叹息而已。 鸳鸯新冢 李诩《娇红记》:宋代有位书生,名叫申纯,表字厚卿,祖籍河南开封,自幼随父亲客居成都。申纯天资卓越,仪表潇洒。徽宗宣和年间,他被举荐前去应考,不料名落孙山。归家后,心情抑郁,不胜愁闷。在家住了一个多月,他就前往邻郡眉州,拜谒在那里做通判官的舅父。 舅父见外甥到来,喜出望外,连忙引至中堂拜见舅母,并喊七岁的儿子善父出来拜见表兄,又命侍女飞红去叫女儿娇娘出来。过了很久,娇娘仍未露面。飞红上前向舅母耳语,说是娇娘梳妆未毕,不便出来相见。舅母嗔怒道:“三哥是自家兄弟,出来见见怕什么?”申纯听到此话,连忙说:“娇妹也没有别的缘故,姑且等一等又有何妨?”舅母转怒为喜,解释道:“娇娘刚沐浴,来不及梳理。”又命别的侍女再去催促。不一会儿,娇娘从左侧门出拜。只见她头扎双鬟,盘着乌黑柔发,俨然画中美人;粉黛未施,姿色天然,一如玉石莹莹。申纯见之,神魂荡漾,恍然若失。叙礼完毕,娇娘站到了母亲右边。 申纯仔细端详天姿国色的表妹,不禁目摇心荡,倾慕之情油然而生。见此情景,舅母笑着对申纯说:“三哥远道而来,旅途劳累,还是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会吧。”于是安排申纯住在离中堂二十余步远的东屋里。 申纯回房后,功名之念顿时烟消云散,从早到晚只是思慕娇娘而已。舅父舅母都因外甥很久不来,款留备至。申纯也很庆幸舅父舅母的殷勤挽留,希望能找到机会向娇娘倾诉衷肠。 平常在舅父家出出进进,到各屋室里走动,虽然时而与娇娘相见,能说上儿句话,但总也不敢妄加表白。久而久之,经细细审察,申纯发现表妹的言笑举止,总有一种叫人猜不着、摸不透的神秘感,知道她是一个禀性特异的女孩。申纯想通过适当方式向娇娘吐露心曲,但一直找不着机会。 有天傍晚,娇娘在窗下刺绣,倚床注视窗外的茶蘼花,久久地没有移目。申纯轻轻走到娇娘身后,娇娘没有觉察到。不知何事惹动了少女之心,娇娘悄然一声长叹。申纯低声问:“表妹为何叹息?莫非情有所思?”娇娘默不作声,许久才说:“表兄如何来此?天晚了,春夜寒气逼人,表兄感觉到了吗? ”申纯知道娇娘顾左右而言他,便顺口应道:“春夜本来就寒冷。”娇娘面带顾虑,正目看了申纯一眼,款款离去。申纯只得怏怏回房。自此以后,两人虽然时常笑语相遇,但只要申纯说话稍有挑逗之处,娇娘就整装正色,凛然不可侵犯。申纯以为娇娘年幼,情窦未开,也就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一天,舅父家来了别的外甥,设宴招待,申纯也在座。酒过半巡,舅母起座为外甥们酌酒劝饮。轮到申纯,他却坚辞不饮。舅母说:“你一向海量,难道不能开怀畅饮一回吗?”申纯说:“我年轻失志,功名不遂,又病了许久,不能畅饮了。 ”舅母还没说话,娇娘从旁插话道:“三哥好像有点顶不住了,还是别让他喝吧!”舅母这才不再坚持,退了几步,酌酒劝舅父去。申纯座前的蜡烛渐渐暗淡,娇娘快步走到蜡烛前,一边用手指弹掉烛上的灰烬,一面流顾左右,偷偷对申纯说:“若非我,今天你可要酩酊大醉了!”申纯感谢道:“你的大恩我当铭记在心。”娇娘微笑着说:“这难道只是恩吗?”话未说完,舅母喊女儿打水来洗酒具。娇娘只得退开。从此,申纯又留意起娇娘来。 一天日落时分,娇娘独自坐在堂侧的惜花轩内。申纯漫步到此,见娇娘背倚栏杆沉默不语。此时,花槛中牡丹数株,含苞初放。申纯回房取来笔墨,挥笔写下两首绝句:乱惹祥烟倚粉墙,绛罗轻卷映朝陽。 芳心一点千重束,肯念凭栏人断肠。 娇姿质艳不胜春,何意无言恨转深。 惆怅东君不相顾,空留一片惜花心。 娇娘得此诗稿,在廊檐下巡回展诵。还未吟诵完,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娇娘赶忙把诗稿藏于袖中,急步回堂屋去了。 申纯怅恨不已,几乎情绪全无,于是又作绝句一首,题写在堂屋西边的绿窗上:日影萦阶睡正醒,篆烟如缕午风平。 王箫吹尽霓裳调,谁识莺声与风声。 过了两天,舅父因事出门去了。娇娘窥探申纯卧室,见申纯不在,便进入房中。忽见西窗上的题诗,娇娘徘徊玩味,知道表兄对自己满怀情意,便濡墨挥毫,依韵和诗一首,以寄心境。其诗曰:春愁压梦苦难醒,月回风高漏正平。 魂断不堪初起处,落花枝上晓莺声。 申纯回房,看到娇娘留下的诗行,兴奋不已,希望得到娇娘的愿望比平日更加强烈。然而屡屡用言语挑逗,娇娘或对或否,乍昵乍违,不知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一天,家中又举行宴会,一直从中午玩到晚上。夜阑人散,舅父舅母也回房去了。申纯独自端坐堂中,刚想起身离去。忽见娇娘来到厅堂。只见她抽下左边发髻上的钿钗,匀理博山炉里的余香。申纯趁机说:“半夜人都睡了,还用得着添香吗? ”娇娘回答说:“香贵长存,怎可因为夜深了而弃之不顾呢? ”申纯接着说:“倘若盘香灰有意也就足够了!”娇娘没再答言。她走到堂阶前,拉开帘幕,仰望夜空,只见月色如昼,恍然若画,便叫侍女小慧,画下这月夜美景。她这才回头对申纯说:“月亮走到这里,大概什么时候了?”申纯也起身下阶,瞻望灿烂的星空,说:“织女星座快要斜沉,夜已很深了。” 趁便道:“月白风清,如何来度过这美好的夜晚呢?”娇娘知道他是借用苏东坡《后赤壁赋》中“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的文句,便感慨道:“苏东坡的感情多么深厚啊!”申纯说:“还有比这更深厚的情感呢?连苏东坡也会相形见绌。”娇娘说:“我为何就没有你说的这种深情。”申纯说:“即便如你所言,但佳句中所谓‘压梦’者,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你‘苦难醒’呢?”他指的是娇娘写的和诗。申纯的言语情态颇不庄重,痴情外露。娇娘急步走下台阶,逼近申纯说:“人们常说的织女、银河在哪里?”申纯见娇娘骤然靠近,不禁茫然失措。 未来得及对答,里屋忽然传出舅母的声音,问娇娘是否安睡。 娇娘赶快逃走。 次日,申纯追忆昨晚之事,自认为情有所寄。然而每每想到事情多不如愿,在感情上就越来越不满足。于是作词《减字木兰花》,以表心境。其词曰:春宵陪宴,歌罢酒阑人正倦。危坐中堂,倏见仙娥出洞房。 博山香烬,素乎重添银漏永。织女银河,月白风清良夜何?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申纯进房去向舅母请安。礼毕出来,在堂西的小阁中与娇娘相遇。娇娘正在对镜画眉,还未画好。 申纯凑近前去,见到盒中的兰煤(画眉的黑粉)便说:“这盒兰煤是灯烬做的,还是烛花做的?”娇娘答道:“灯花做的。是我平时留意积攒下来的。”申纯说:“请给我一半写家信时用。” 娇娘便让申纯自取一半。申纯抬手分兰煤,油渍污染了手指,就对娇娘说:“你应该亲手分赠给我,何必让客人费力呢?” 娇娘说:“既然应许了你,难道还舍不得吗?”于是动手分一半兰煤赠给申纯,趁便牵申纯的衣服,擦拭被油渍弄脏的指头,并说:“你如愿以偿,能够做无事人吗?”申纯笑着说:“岂敢不留点东西作信物呢!”娇娘马上色变,说:“我并无他意,你为何调戏我?”申纯见娇娘生气,担心舅母发觉,便跑出去了。他把娇娘赠给的兰煤珍藏在枕中,还写了一首《西江月》词记载此事。其词曰:试问兰煤灯烬,佳人积久方成。殷勤一半付多情,油污不堪自整。妾手分来的的,郎衣拭处轻轻。为言留取表深诚,此约又还未定。 从这件事以后,申纯心摇神荡,一刻也不得安宁。尤其是晚上,伏枕对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打算采取冒险行动,来证实娇娘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情意。 有一天,暮春时节,乍暖还寒。娇娘怀拥小火炉,独自坐在堂屋。申纯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枝刚折下的梨花。娇娘并不起身打招呼。申纯于是把梨花扔到地上。娇娘吃惊地看着,缓缓起身,亲手拣起花枝,问道:“表兄为何扔掉这枝花呢? ”申纯答道:“花枝泪盈盈,谁知她的情意在哪里!所以扔掉算了。”娇娘说:“春神自有安排,花儿自有倾心者,夜折一枝以供赏玩也就足矣!表兄何必追根究底呢?”申纯说:“得到你这句宝贵的诺言,我也就没有什么懊悔的了。”娇娘笑着说:“我何曾许下什么诺言?”申纯说:“你自己想想?”娇娘不回答,转而对申纯说:“风太冷,我们坐着烤火吧!”申纯高兴地与娇娘相对而坐,两人仅距咫尺。娇娘抚摸着申纯的背说:“表兄衣裳厚吗?恐怕天寒地冷,难以忍耐。”申纯恍然若失地说:“你担心我寒冷,难道不担心我断肠吗?”娇娘笑道:“何事使你断肠?说出来,我当为表兄参酌参酌。”申纯郑重说:“我不是开玩笑,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整日不得安宁,夜不能寐。你方才还开玩笑,可见你的心太狠了!我每每看见你的言语态度,并非全无情意。一旦我说些情言痴语,你就变色相拒。是不是我行为不检,不足以与你的高雅举止相匹配?现在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从此以后,我将离开此地,你也无需拿我开玩笑了。”娇娘听后,慨然伤感许久,说:“你对我太疑心了。我怎能无话可说?我早知表兄有情于我,岂敢故作郑重而对你要挟呢?只是担忧不能有好的结果,假如有后患又怎么办?我也是数月以来心事不定,一心想着你我的情意,茶不思,饭不想,寝梦不宁。你哪里知道这些呵!”接着,娇娘长叹一声说:“你的疑心太重了。从前的事,你就多多包涵;以后的事,即使事与愿违,我当以死报谢。”申纯说:“你果真有此决心,就给我出个主意吧。”娇娘刚想回答,忽然父亲从外回来。申纯只得出去迎接舅父,娇娘也只好回自己房里去。 两人没能再说什么。 过了两年,申纯凌晨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堂西走,站在绿窗下看对面的井檐。不料此时娇娘也起床了,正在隔壁窗内梳妆打扮。申纯吟诵起苏东坡的诗句:“为报邻鸡莫惊觉,更容残梦到江南。”娇娘听到后,从窗内对申纯喊道:“你有回故乡的念头吗?”申纯边朝娇娘的窗子里窥探,边说:“柔肠已断,只有回故乡罢了!”娇娘说:“难道欺骗我吗?既然对我无意,你前日为何那样狠心地责备我呢?”申纯笑道:“我岂能对你无意,只是被你害得太苦了。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你说怎么办呢?”娇娘说:“白天人多眼杂,想不出办法。东边轩廊抵达我的卧室,轩西便门直通熙春堂,堂上有茶蘼架。 你的卧房外有个天窗,今夜如果天气好。你就从卧房里穿过窗户,越过荼蘼架。下到熙春堂。这地方很少有人,花丛又密,我等着与你相会。”申纯听后,欣然自得,一心等待日暮时分,了却这桩朝思暮想的美愿。然而天不作美,傍晚突然暴雨大作,花荫浸得透湿,不能赴约。申纯万分懊恼,怅恨不已,挥笔写下一首《玉楼春》词,以描摹颓丧的心绪。其词曰:晓窗寂寂惊相遇,欲把芳心深意诉。低眉敛翠不胜春,娇转樱唇红半吐。 匆匆已约欢娱处,可恨无情连夜雨。枕孤衾冷不成眠,挑尽残灯天未曙。 清晨起床,申纯在舅母房里遇到娇娘,两人一同到了中堂。 申纯把晚间写下的《玉楼春》词拿给娇娘看。娇娘低声笑道:“俗话说,好事多磨。是有道理的。但我既然许诺于你,自当再作筹划。” 这天,申纯陪同舅父到邻家宴饮,到晚上才大醉而归。他考虑娇娘早间所说的“再作筹划”的话,以为娇娘今夜不会再赴约了。于是醉醺醺地睡熟了。谁知娇娘潜步来到窗外,低声呼唤申纯好多次,申纯却没有醒。娇娘只得帐恨而归。这次约会又没有成功。娇娘怀疑申纯欺骗她,非要申纯盟誓不可。于是,申纯剪下一缕头发。写下一纸盟言,交付给娇娘;娇娘也如法炮制。自此,两人虽然极意爱慕思恋,刻骨铭心,然而一直无机可乘。 有一天,申纯收到家信,说是叔父以财货捐了一个武官职务,不久要往阆州上任,因为申纯熟悉弓马武艺,叔父想让他回家,做侍从,一同赴任。娇娘万般顾恋,作诗一首送别意中人。诗曰:绿叶荫浓花正稀,声声杜宇劝春归。相如千里悠悠去,不道文君泪湿衣。 申纯看罢,也和诗一首: 密幄重帏舞蝶稀,相如只恐燕先归。文君为我坚心守,且莫轻拼金缕衣。 申纯终归因为娇娘的赠诗里有“绿叶荫浓”之语,有些疑虑,便又写了一首《小梁州》送给娇娘。其词曰:惜花长是替花愁,每日到西楼。如今何况抛离去也,关山千里,目断三秋,漫回头。殷勤分付东园柳,好为管枝柔。只恐重来绿成陰也,青梅如豆,辜负梁州。恨悠悠。 娇娘知道自己诗中“绿叶荫浓”之语引发了申纯的疑虑,便作了一首《卜算子》词聊以为答:君去有归期,千里须回首。休道三年绿叶荫,五栽花依旧。 莫怨好音迟,两下坚心守。三只骰儿十九窝,没个须都有。 申纯回到家,他的叔父却因故没能成行。申纯闲居家中,行住坐卧,饮食起居,无不勾起他对娇娘的刻骨思念,不日便沉思成玻申纯假托说外出就医,再度到了舅父家。好几天,申纯找不着时机与娇娘说不上一句话。因而病情加重,以至饮食俱废。舅父舅母也吓慌了。医卜郎中接踵而至。诊断结果,只是说,申纯的病是由于功名失意,心绪不佳引发的。他们终归不能洞晓申纯的真心所在。数日后,申纯的病情稍有好转。 这天,舅舅外出办事去了。申纯强打精神走到房外的廊屋。刚站定,一会娇娘来到身后。申纯吃了一惊。娇娘说:“碰巧我身边的人到别处去了。我才得便来问候表兄之病。”申纯四顾无人,就靠前牵着娇娘衣服,想跟她说话。娇娘说:“这儿大庭广众,多有不便。最好到表兄屋里再说。”于是两人一同往申纯房里走。刚走到门前,忽然两只燕子因争抢泥团掉落下来。 娇娘便抛开申纯前去探视。顷刻间,舅父的侍女湘娥突然出现在娇娘面前,娇娘大吃一惊。申纯只得退下。到了晚上,两人在中堂相遇,娇娘对申纯说:“不是燕子掉下来,湘娥就看见我在你的房里了。这岂不是天意吗?” 又一天晚上,娇娘找个借口又到了申纯房里。她面有羞色地说:“前次‘熙春堂’之约,我曾考虑再三。夜深院静,不是安寝的地方。从前次的路径来看,足可以到达我的住所。每晚侍候我安寝的只有两人,今晚我想法支开她们。小慧与我最好,不用担心。等到半夜时分,我开窗迎你。”申纯说:“固然是个好主意,但也很危险。”娇娘骤然色变,忿忿地说:“事情已到这种地步,你还怕什么!人生如白驹过隙,天下如我俩如此钟情的人能有几人?即使事情败露,我当一死为快!” 申纯说:“真的如此,我又有什么担忧惧怕的呢?”半夜时分,申纯穿过窗户到达中堂,又走了数百步,来到茶蘼架侧边,但半天开不了门。申纯很是慌乱。过了许久才找条路进了熙春堂。 这里堂广夜深,寂静无人。申纯更加恐慌,便快步跑到娇娘房前。只见娇娘正开窗靠着几案坐着,上穿红底花丝绸衣,下着白丝裙,举头望明月,像是忧心忡忡似的。她并不知道申纯已经到来。申纯扶着窗沿跳进房中。娇娘一见,又惊又喜,对申纯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一声,差点吓死我了!”申纯于是同娇娘并排而坐。须臾之间,即携手同入罗帏,解衣并枕,两情相合。娇娘百态娇啼,风情万般,不觉血渍染红了申纯的衣袖。 娇娘剪下袖布收藏起来,说是留此以为将来的凭证。过了一会儿,雄鸡报晓,天快亮了。娇娘催促申纯回自己房里去,并嘱咐说:“以后白日相遇,请不要乱开玩笑。”又口占一首《菩萨蛮》词赠给申纯:夜深偷展窗纱绿,小桃枝上留莺宿。花嫩不禁抽,春风卒未休。千金身已破,脉脉愁无那。特地祝檀郎,人前口谨防。 申纯也口占一首作答: 绿窗深伫倾城色,灯花送喜秋波溢。一笑入罗帏,春心不自持。雨云情散乱,弱体羞还颤。从此问云英,何须上玉京。 自此之后,申纯每夜必到娇娘房里幽会。如此一月有余,无人知晓。岂料两人为情欲所迷毫不避忌,舅父的侍女飞红、湘娥等人,都有所察觉。只是娇娘的父母还不知道而已。娇娘也厚待飞红等人,飞红等人自然不敢泄露此事。不久,申纯接到父亲催归的书信。回家后申纯又寝食俱废,旧病复发。他托人乘机向父母进言,让父母遣媒婆到王家提亲,要娶娇娘为妻。 申纯私下请媒人带封书信给娇娘。信中说:“前日欢会,一晃一旬有余。松竹深盟,常存记忆之中。自从回到父母身边,无一刻不梦想往日我俩幽会时的柔情密意。家中琐事,经史文章,我不复为念。纵然勉强关注一下,也总是心不在焉。天公作美,慰我衷肠。媒人前来提亲,不知舅父舅母雅意如何?倘若二老不嫌我庸陋,那么张生与莺莺的西厢美事又何足道哉!好事在即,喜不自制。希望我们商议一下。天气不佳,请多保重。 媒人带着书信即往申纯舅父家,将申家之意殷勤转达。申纯的舅父说:“三哥(指申纯)才俊洒落,而且历练老成。老夫能得到这样的好女婿,实在是衷心所愿。但朝廷有法律规定,表兄妹不许成婚,难以违犯。上次蒙三哥惠访,留住数月,甚能为老夫分忧,老夫也有许婚之意。又想这有碍于朝廷法律。 因此当时不敢说出此意。”媒人再三婉转相求,最终还是得不到应允。 第二天,申纯的舅母摆酒款待申家媒人,娇娘在旁边伺候,得知议婚不成,心情悒郁,只是不敢在言语之间表露出来罢了。 酒席将散,正巧娇娘到媒人前方剔灯,媒人乘机偷偷对娇娘说:“你不是申纯所爱的人吗?申纯有封书信,托我交给你。”娇娘小声恭敬答道:“我就是……”眼泪掉了下来。媒人也为之感伤,于是从怀中拿出书信交给娇娘。娇娘立即藏到袖里,不敢展看。娇娘的母亲起身离席,娇娘也随之一同回房。次日早上,媒人再次向申纯的舅父请求允婚,而且言语中有强迫之意。 舅父发怒道:“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办,只是法禁甚严。难道想让老夫冒犯王法吗?”媒人知道提亲无望。便要告归。申纯的舅父又命夫人摆酒为媒人送行。娇娘站在旁边侍候,偷偷对媒人说:“离合缘分是老天拨弄的。请告诉三兄,让他无事常来。我的年岁渐长,时光却有限。让三兄不要因为婚事不成而苦苦惦念,耽误前程。”娇娘拿出自己写的书信,请媒人带交给申纯,作为对申纯书信的回复。 媒人回来后,向申家说明王家不允婚的因由,并趁便把娇娘的书信交给申纯。申纯展开一看,原来是娇娘新作的一首《满庭芳》词:帘影筛金,簟纹织水,绿陰庭院清幽。夜长人静,消得许多愁!长记当时月色,小窗外,情话绸缪。因缘浅,行云去后,杳不见踪由。殷勤,红一叶,传来密意,佳好新求。奈百端间陰,恩爱成休。应是朱颜薄命,难陪伴俊雅风流。须相念,重寻旧约,休忘杜家秋! 申纯将这首词览诵数遍,品味其中万种柔情,不胜伤怀。 每每对花无月,不觉潸然泪下。 当初,申纯与成都府艺妓丁怜怜关系最亲密。丁怜怜聪明伶俐,常常得到帅府官员的青睐。申纯亦是妙年俊秀之人,丁怜怜对他尤为倾慕。申纯秋天回到成都后,丁怜怜屡屡遣人来邀请,申纯托故不去。而今,申纯的好朋友,富豪子弟陈仲游,见到申纯常常临风对月,感慨伤怀,知道他心有不快之事,于是拉他一起到丁怜怜家消愁解闷。丁怜怜非常高兴,端茶递酒,情意绵绵。但申纯只是面壁而坐,并不动情,怜怜很是奇怪,婉转委曲地询问个中原由,申纯终不肯说。怜怜以为他是碍于陈仲游情面,所以才不肯诉说。于是挽留申纯过夜。让一个姐妹陪侍陈仲游,怜怜自己则主动服侍申纯。枕边两人切切私语。 怜怜问申纯日间为何闷闷不语,申纯这才诉说与娇娘相遇之情。怜怜问道:“娇娘是谁家女子?”申纯回答:“是新任眉州王通判的女儿。”怜怜又问:“她长相如何?”申纯回答道:“美丽清绝,貌与西施、贵妃不相上下,只是风韵更好。”怜怜于是沉思起来,许久才说:“既然名叫娇娘,又如此美丽,是不是小名叫莹卿的女子?”申纯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怜怜说:“前不久帅府的小公子征婚,以美丽为第一标准,不问门第高下,只要姿色出众即可。帅府拿出数千缗铜钱,命画师到附近十郡探访,见美貌女子就画下来,然后将画像送到帅府。现在已经画了九幅,娇娘便是其中之一。从画像上看,王娇长得色莹肌白,凤眼生媚,爱梳合蝉鬓,眉宇之间,流露一种忧怨之态。我是在帅府内室见到这幅画的,因为当时问过她的姓名,所以还记得。果真是你所说的娇娘吗?”申纯答道:“正是你所说的,正如亲眼见她本人一样。”怜怜说:“怨不得你不把我看在眼里,你所爱的人的确是一个天仙!就是我每回见到画像也凝神注目而不忍离开,心里总是以见不到此人为憾事。今后你再去娇娘那里,能请求她把穿旧的鞋送一双给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申纯诺诺应允。 第二天回家后,申纯追忆丁怜怜形容娇娘如同“天仙一般”的话语,对娇娘的思念更加强烈。深知美事杳杳无期,心中又伤感不已。于是旧病复发,整天卧床不起。申纯的父母非常惊异,询问得病的缘由,申纯假说梦中作怪,似有鬼魅缠身,灾祸难免,必须访求能够驱役鬼神的法师来家作法禳灾。于是父亲请来巫师,祈求祷告天神地祗。申纯秘密使人向巫师行重贿,让他们向申纯的父母说:申纯的病是受鬼魅所缠,一定要到远处去避一下方可痊愈;如其不然,则生死未卜。申纯的父母听到巫师这话,信以为真,惊恐不已。于是商议让申纯前往舅父家避难,准备选个好日子起程。提前两日,派人到王家报信,舅父舅母慨然应允。当时娇娘在父母身旁侍候,听说申纯不久要来,非常高兴,忧伤的心得到了慰藉。申纯知道能见到心上人,病减轻了不少。申纯的父母也以为巫师所言在理。 申纯来到舅父家,在秀溪亭与娇娘巧遇。四目相对,两情相悦,喜不自胜。互道阔别之后,申纯打算先进中堂拜谒舅父。 娇娘阻止他说:“今天父母亲被邻居王寺丞家邀往天宁寺玩赏牡丹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再慢慢进屋不妨事的。”申纯于是与娇娘并排坐在秀溪亭中。娇娘问申纯:“你的身体保养不如平时,什么缘故?今天又来到我家,有什么事?”申纯听此言语,起了疑心,便说:“没过多久,你怎么就把我忘了?自从离别以后,我是坐不安席,寝不着枕。 曾请求父母派媒人前来提亲,而天不从人愿,竟然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春花秋月,风台雪榭,无一处不牵情惹恨,恼人愁肠。我想尽千方百计,重来你家,与你相会,不负旧约。而你竟然说:‘又来有什么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娇娘愧谢不已地说:“你的心果然是金石不渝。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 ”于是相与欢会如旧。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同向家中走去。申纯回到从前住过的屋子,看到昔日所写的诗词,墨迹犹新,不禁怅然若失。于是挥笔作了一首《鹧鸪天》,其词云:甥馆睽违已隔年,重来窗几尚依然。仙房长拥云烟瑞,浮世空惊日月迁。 浓淡笔,短长篇,旧吟新诵万愁牵。春风与我浑相识,时遣流莺奏管弦。 晚上,舅父舅母归家,申纯拜见甚为恭敬。舅父问申纯道:“听说三哥生病,想来已经好些吧?”申纯答谢说:“多谢舅父的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些了。舅父舅母的恩情,我没齿不忘。 ”舅父舅母再三安慰。自此以后,申纯与娇娘情意洽洽,逾于平昔。住了数月,情意愈加深厚。申纯想起答应丁怜怜的话,便向娇娘索求旧鞋。娇娘追问道:“你要穿旧的鞋作什么用呢?”申纯不便告诉实情。娇娘也没允诺。舅父的侍女飞红,姿色美丽,但比娇娘相差许多,只有一双脚与娇娘无大小之别,还经常穿娇娘的鞋走路。飞红的诗才词笔与娇娘相当。娇娘不在场时,飞红也可算一佳丽。如此才貌之人,只因舅母素性嫉妒,不曾有机会得到舅父的宠幸。飞红平时进进出出,申纯间或与之问答,颇为得趣。娇娘则是清丽瘦怯,持重少言,目不斜视,怕人端看。每每相遇,如若申纯不先问话,娇娘也不答言。即使有时戏狎一笑,也使人感到魂魄飞扬,不知所措。飞红素善谑浪,善于应对,很会说话。虽然申纯不找她说话,她也必定找机会与申纯答腔。娇娘每每见此,心里总不怎么痛快。 这次申纯又来王家,飞红与他亲热不已。娇娘很是疑心。申纯向娇娘索求旧鞋,许久未能如愿。一天,娇娘白日睡觉,申纯乘机偷鞋而出。刚回到自己房中,因事他去,不曾把鞋子藏好。 不想飞红尾随在后,见申纯扔在房中的鞋子,怀疑是娇娘赠与的,便自己收藏了起来。申纯回来后,并不知晓。等到找鞋时,遍寻不见,因而怏怏于怀,很不愉快。于是作《清平乐》一首记其事。其词曰:尖尖曲曲,紧把红绡蹙。呆呆金莲夺目,衬出双钩红玉。 华堂春睡深沉,拈来绾动春心。早被六丁收拾,芦花明月难寻。晚上,娇娘向申纯要鞋子,申纯说:“鞋子倒是被我拿走,但马上又不见了。想必是你又拿回去了。何苦找我要呢?”娇娘不再追索了。其实飞红已把鞋子还给了娇娘。然而娇娘因此愈加怀疑申纯与飞红有私。 一天,娇娘见飞红与申纯在窗外嬉戏,一起捉蝴蝶玩,于是大发脾气,斥骂飞红。飞红很为不满,怀恨在心,打算把拣到鞋子的事告诉娇娘的母亲。但还没找到合适机会。等到望日(农历十五日》,人人出来拜贺舅父舅母,娇娘也在常飞红指着娇娘穿的鞋子,大声对申纯说:“这不是你前日丢失的鞋子吗?”娇娘颜色大变,急忙以别的事搪塞父母。好在娇娘的父母应酬别人而没有听到飞红的话。娇娘以为是申纯指使飞红揭发她的隐私,于是对申纯大加怨恨。从此,娇娘不再主动找机会去与申纯相会,除非两人在中堂里相遇。娇娘做事心不在焉,对申纯产生了怨恨、隔膜,行住坐卧总是心绪不宁。申纯也无法表白自己,借以消除误解。一天,申纯到后花园漫步,无意间在花下发现了一幅彩笺,便拣起来看,上面写的是一首《青玉案》词:花低莺踏红英乱。春心重,顿成愁懒。扬花梦断楚云平,空惹起,情无限。 伤心渐觉成牵绊。奈愁绪,寸心难管。深诚无计寄天涯,几欲问,梁间燕。 申纯将此词品味了好一会儿,以为是娇娘写的,又觉得笔迹不大像娇娘的,便把彩笺带回房中,放在书案上面,打算问一问娇娘。申纯住室西窗前用金丝笼养着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很听使唤。日暮时分,娇娘路过这里,掷红豆戏耍鹦鹉。鹦鹉忽然开言道:“娇娘子为何打我?”申纯听到后,赶快跑出来喊娇娘。娇娘不理。申纯再三恳求,娇娘才进到申纯房内。她正凝思不语时,忽见书案上的彩笺,便拿起来就看。过了好一会儿,盯着申纯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申纯问娇娘道:“你什么时候写这首词的?”娇娘不回答。申纯又问:“你为何不说话?”又不应。申纯再三追问,娇娘才说:“这是飞红写的,你从她那里得来。何必欺诈我呢?”申纯竭力辩解,娇娘并不说一句话。娇娘徘徊许久,长吁短叹,竟然拂衣而去。申纯挽留不住,自此两人约会越来越少了。娇娘只是整日沉睡,间或一两天才与申纯相见一面,即使见面也不说一句话。如此一月有余,申纯弄不清个中原委。 一天晚上,申纯径直来到娇娘房中。娇娘不在,左右寂静无人,惟见窗上题有绝句一首:灰篆香难炷,风花影易移。 徘徊无限意,空作断肠诗。 申纯品味诗中内容,知晓娇娘的心思,而且疑虑加深。他乘机对娇娘说:“我俩再会以来,蒙你厚意相待,胜于昔时。 近些天来,似乎你很讨厌我。这是何故呢?”娇娘起初不答,经申纯一再追问,禁不住潸然泪下,哭泣道:“我自与君知遇,唯恐不能尽心尽意,辜负了宝贵时光。如今是郎君你将我丢抛,我怎敢有负于你!或许你的心意自有归属,我又何必苦苦企望什么呢?”申纯指天发誓道:“如有二心,朗日作证!”力辩别无他意,“你为何对我如此疑心呢?”娇娘说:“你偶然丢失鞋子,飞红得到;飞红偶然丢失彩笺,又到了你的手上。天下竟有如许多的偶然事情吗?我怎敢怨恨于你,望郎君爱惜新知,把我忘掉吧!”申纯仰天叹息道:“真是如此吗!?难怪近日见你若有所忧。人之情态岂难识破啊!你若不相信我从前的海誓山盟,我现在就剪发大誓于神明之前!”娇娘这才回首笑道:“郎君果然如此有心吗?”申纯再致诚心。娇娘说:“果真如此,后园清池,遥对明灵大王之祠。此神聪明正直,有求必应。郎君若能同我一道对神明发誓,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申纯回言:“谨遵安排。想必明灵大王也知我心无他,唯有对你的一片赤诚。” 于是就在次日清晨,娇娘与申纯一同来到后花园里清池边,遥向明灵大王之祠,异口同声,拜祈设誓。祈祷之词,洋洋大观,难以在此详表。二人祈誓已毕,携手同归,恩情愈于往昔相好之时。申纯自此也不再与飞红昵语,飞红因此大为不满。 一天,申纯信步走到后花园中牡丹丛畔,忽然遇上先已在此赏玩美景的娇娘,于是急切上前拥抱求欢。娇娘正言拒绝。 随之两人相与携手而行,一同赏玩。不想此时飞红自后潜至,见他二人并行,便快步返回厅屋;对老夫人说:“今天天气晴好,后园牡丹盛开,煞是好看,夫人可愿前去一观?”夫人欣然同意,便让飞红侍候前往。走至园中,夫人瞥见申纯与娇娘并行亭畔,甚为亲热,左右俱无一人。夫人顿起疑心,便大声呵斥女儿娇娘。申纯吓慌了,狼狈逃回住室。他满腹惆怅,知为飞红出卖,又无以排遣愁意怨绪,只得强作一首《渔家傲》词,聊抒其悒怏之情。其词云:情若连环终不解,无端招引旁人怪。好事多磨成又败。应难挨,相看冷眼谁瞅睬。镇日愁眉和敛黛,栏干倚遍无聊赖。 但愿五湖明月在,权宁耐,终须还了鸳鸯债。 过了两天,申纯自觉无颜再住下去,于是向舅父舅母告归。 舅父舅母也不挽留。夜晚,娇娘偷偷出来与申纯道别。娇娘悲叹道:“天意呀!真是命该如此吗?相会未期,而发生这种事! 我又有什么办法挽回呢?表兄回家后,善自保重,找机会再来。 不要胡乱猜疑,铸成终身之恨,使他人遂心得计!”说罢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申纯也是掩袖伤悲,泪湿衣襟。 申纯回到家中,父母因为他久居在外,荒废了学业,第二年的考试又迫在眉睫,于是命他呆在书斋温习书史功课。申纯虽然与兄长申纶朝夕一起练习八股文,思念娇娘之心却无时不在。夜晚与兄分开睡,睡梦里往往喊出怅恨伤怀的言语,真是恨不得御风缩地,即刻与娇娘相会。 到了七月中旬,舅父在眉州任职期满,路过申纯家,在申家住了几天。这次,舅舅是举家来到。舅母与娇娘住在一起,形影不离,况且还有飞红、湘娥等侍女婢仆在左右服侍,申纯连与娇娘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住了三天,舅父要起行。车马喧闹,送别的人热热闹闹地站在路边。舅母与娇娘各乘一辆车,众侍女在前后相随。申纯也乘马相送。他寻机与娇娘话旧。娇娘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边哭边说:“自从我钟情于你,度日如年。何况现在要分别三年,远隔千里,一旦思念心切,又怎能保证我再能见到你呢?只恐我垂首瞑目,骨化形销,你将眠花卧柳,弃旧怜新,我往日枕边和你的恩爱,被他人占有了! ”申纯说:“明灵大王在那里看着,我发誓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娇娘说:“果然如此,我对你的恩爱,即使我死了也是不朽的!”于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香珮,上有金销团凤,用百粒真珠约为同心结。娇娘将香珮赠给申纯,并说:“送给你聊作睹物思人的念记。有空找机会来看我,不要以路途遥远相辞,让我失望。”话未说完,车马催动。满山迷雾笼罩。晓月半轮,申纯目送着意中人渐行渐远,不禁愁悲交集。 舅父一家走后,申纯又凄然回到书斋。晨窗夕灯,心绪不宁,学业荒废。偶尔写些词章,也无非是些消愁寄恨的语句。 一天,他写下一首词给兄申纶看。其词云:春风情性,奈少年辜负,窃香名誉。记得当初,绣窗私语,便倾心素。雨湿花陰,月筛帘影,几许良宵遇。乱红飞尽,桃源从此迷路。因念好景难留,光陰易失,算行云何处。三峡词源,谁为我、写出断肠诗句。目极归鸿,秋娘身价,应念司空否?甚时觅个彩鸾,同跨归去? 申纶看完这首词,爱惜地抚摸着弟弟的背说:“厚卿,以你的才华,应当高中榜首,显亲扬名。这首词固然是好,看来你是心有所属,但秋试在即,你还是暂且收心,把才华用在功业上,准备鏖战文场吧!”申纯无言以对。在这首词中,申纯曲折取譬,叙述了与娇娘相会的始末,其中的“乱红飞颈句,指的就是飞红告密使坏的事。而申纶并不知道这些内幕。 等到八月,申纯与兄一起参加乡试。考试刚结束,申纯就要回家。申纶再三挽留,申纯不得已多留几日。过了几天,宣布考试结果,申家兄弟双双高中。兄弟俩凯旋而归。第二年,申纯再与兄一同去京城参加会试,又双双及第。申纶官授四川绵州绵山县主簿;申纯因弓箭娴熟,授陕西洋州司户。弟兄二人回家,等候赴任。与此同时,有人在申纯舅父家门前卖当年的“登科记”。舅父买来一看,上有申家兄弟的名姓,于是大喜,回家对夫人说:“二哥、三哥都中进士了。我们家族风水好呵!只遗憾相隔千里,不能亲自去申家祝贺。”于是差人送贺信,并且询问两外甥荣授何官职,还说如果未到上任期限,能否来舅父家一趟,以慰舅父舅母高兴之心。申纯接到信后,便对兄长说:“舅父来信命去,兄长应该去一趟才是。”申纶说:“父母在,不远游。然而舅命也不可违,你自己去一趟吧! ”申纯巴不得如此,于是欣然而往。 见申纯来到,舅父又是祝贺又是寒喧,申纯也恭言相谢。 随即舅母、娇娘等人都出来迎见。舅母问二哥为何不来,申纯说明兄弟二人不能都离家之意。舅父舅母又勉慰申纯一番。然而舅母上回对申纯的猜疑还未消除,因此安排申纯住在离厅堂很远的东屋。申纯也自甘避嫌。平时,如果不是舅父舅母招呼,也不到厅堂去。纵然进厅堂,也不与娇娘轻言说笑。有时与娇娘偶然相遇,因身边跟着不少的人,彼此也只能看一眼而不能说句话。申纯很觉无聊,住了十多天,就想回家算了。但转念一想,千里迢迢而来,竟然不得与娇娘说句话,实在不忍心就离去。于是申纯整日闷闷不乐,犹豫不定。 一天,申纯早起,去向舅母房中请安。舅母还没起床,申纯便到厅堂侧边等着,忽然碰到娇娘。时候还早,家中人都没起床,娇娘急步向前对申纯说:“和你相别很久了,我的思念一刻也没停止。恭喜你高中及第,但我这薄命之人,不能在你身边服侍,分享你的荣华富贵,实在令人伤心啊!蒙兄不弃,不远千里而来,我从哪里得到这种幸运呢?我与飞红关系不好,你是知道的。现今母亲因年老多病,无暇顾及家事。而飞红正管家。我一举一动不得不谨慎,找不到机会与你欢会。你已来家十多天,我不能与兄一叙深情,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每天看见你早晚都进来请安,便凌晨就起来,在这里等你已经七天了。而你每次总是很晚才来。今天若不是你早到,我怎么能与兄说这番话啊?”申纯说:“我见事已至此,终日闷坐,孤苦凄凉之态,难以诉说。刚打算一两天内准备回家,因为没有与你说句体己话,又不忍心匆匆就走。既然现在是这种情况,我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娇娘说:“我因为想促成我俩好事,正在千方百计将就飞红,但还没得到飞红的欢心。从今天开始,我准备更加讨好她。如果能使飞红回心转意,不再与我为难,那我就可以与兄重温旧梦了。你能再留住一个月吗? ”说完,娇娘从袖中取出二十两银子交与申纯,说:“我想你或许能用得着。你的衣服如果破旧,就让人送给我,我当为你缝补。”申纯说:“倘若真有可谋之处,我即使在陰暗的鬼室住上一千日,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时天渐大亮,厅堂内外的人渐渐多起来。申纯只得离开娇娘。从此他越发百无聊赖,时常在屋外徘徊吟咏,以抒情怀。有两首诗,是这样写的:庭院深深寂不哗,午风吹梦到天涯。 出墙新竹呈霜节,匝地垂杨滚雪花。 觅句间来消永日,遣愁聊复酌流霞。 狂蜂全不知人意,早向窗前报晚衙。 簟展湘纹浪欲生,幽人自感梦难成。 倚床剩觉添风味,开户何妨待月明。 拟倩蛙声传密意,难将萤火照离情。 遥怜织女佳期近,时看银河几曲横。 申纯在舅父家,自秋天住到冬天,如今快到年底了。对娇娘的慕恋之心,一直找不到排遣的机会。每夜,申纯总是明烛独坐,到半夜才上床躺下。卧室的东边,有修竹数竿,竹外有一亭子。前任州官有个儿媳,年少貌美,因得暴疾,不治而亡。 灵柩在亭巾停放了一年,后来才送归乡里。然而她的鬼魂还常在亭中。每每兴妖作祟,迷惑附近的少年。申纯并不了解这些情况。有天晚上,申纯正掩门而坐,天将二更时分,忽然听到窗外有脚步声,他以为是附近的兵吏起夜,不以为怪。稍停片刻,有人叩窗甚急。申纯出门一看,娇娘正独自站在窗下。娇娘说:“你为何不开门?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申纯不知是女鬼所变,欣然扶她进屋。申纯问:“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娇娘回答:“父母睡熟了,没人知道,因此偷偷来陪伴郎君。 ”说罢便羞答答依偎过来,申纯多日不曾与娇娘欢会,这会儿更是饥渴难耐。天快亮时,女鬼起身要走,嘱咐申纯说:“此后我每夜必来。三哥无事不必到厅堂。便是去了偶然相遇,也不必与我说话,免得别人知觉。我若是跟你说话,你最好退开不答言,这样别人就以为你对我无意,或许可以消除别人的疑心。”申纯说:“你每夜必来,我进厅堂干什么?”女鬼于是就离去了。自此之后,女鬼夜夜必来与申纯幽会。平日里,申纯也按照假娇娘嘱咐的去做。他哪里知道这是女鬼作祟!这样过了一月有余,竟无人知晓此事。 再说娇娘自上次对申纯说要忍辱善待飞红之后,的确十分费心。平日里娇娘有些玩好珍奇之物,只要飞红一开口,娇娘就举手相赠。锦绣珠玉,惟红所欲。人都喊飞红为红娘子。飞红见娇娘对自己如此厚情,渐渐消了旧恨,对娇娘亲密起来,娇娘则更加奉承。这时,娇娘的贴心侍女小慧已长大了。小慧见娇娘屈意事奉飞红,不知其苦心,很看不下去,便说:“娘子您是贵人,飞红不过是一个下人,为何以贵事贱?”娇娘叹息道:“我与申郎相好,你是知道的。飞红与我有隔阂,屡屡找我的麻烦。我所以不自爱而屈意事奉她,全是为了申郎啊! ”接着,娇娘吟诗一首道: 雨勤春寒花信迟,痴云碍月夜光微。 披云阁雨凭谁力,花开月圆且待时。 吟诵完毕,泪如雨下,小慧说道:“娘子芳年秀丽,禀性聪明,立身郑重。那日娘子游玩花园,与湘娥并行。湘娥不相让,先登楼梯,你气愤至极,把此事告诉给夫人。夫人不管,你竟然两日不食——这是何等的傲气!前年,老爷改官西归,途中驿舍的床帐,你不让用。我们把绣花褥子垫了一重又一重,四周还用罗帏围着,你还感到不干净,让焚起麝香,到半夜才安寝——这是何等的洁身自爱!娘子善歌,众所共知。亲族聚会,再三再四请求你,最终你也不肯唱一句——这是何等的自重啊!现今,既然你把千金之身托付给申公子,他却并不珍重,而你还要屈事飞红,丧尽名节,这真叫我大为不解。何况姑娘你的才貌,早就远近闻名。假使好好选桩婚姻,难道找不到一个像申公子那样的郎君吗?况且申公子自从高中以后,对娘子好像并无情意。现在虽然住在这里,呼之不来,问之不对,想必别有他意。你何若执意钟情于他,而自己作贱自己呢?”娇娘说:“你不要说了!普天之下,还能找到第二个像申郎那样对我钟情的人吗?他绝对不会辜负我。”小慧知道娇娘对申纯的爱恋之心坚如铁石,于是也和她一道讨好飞红。飞红大为感动,完全消除了对娇娘的怨恨。她对娇娘喟叹道:“姑娘近日以来,憔悴得很,好像心事重重,何不与我说说。飞红我受姑娘之恩如此深厚,如有能效力之处,我当以死报谢。”娇娘只是流泪不语。飞红再三询问,娇娘才说:“我与申郎相好,你是知晓的。别的没有什么。”飞红说:“这事容易。你母亲年尊,终日在小楼上念经,家中事务,姑娘你都可以作主。你果真有什么谋划,飞红我怎敢不遵命!”娇娘表示万分感谢。 自此以后,飞红给娇娘行方便,让她去找申纯相会。然而申纯自每夜与女鬼幽会之后,都以来的是真娇娘,因此也懒得到厅堂来。偶尔在家里碰到娇娘,便远远地躲避。加上夜间过于劳累,精神萎蘼,白天便在屋里沉睡不起,娇娘渐渐产生疑惑,到晚上,就叫小慧和飞红的小侍女兰兰,一同到申纯住处侦察。慧、兰二人到了申纯房前。小慧见到窗内灯火明亮,便在窗纸上钻个洞,朝内窥视,看见申纯与一个女子相对而坐。 那女子的颜色神态跟娇娘简直没有两样!慧、兰二人偷偷地惊骇不已。回到娇娘房里,则见娇娘与飞红坐在一起,二人更加惊疑。小慧问道:“刚才姑娘到申公子房去过吗?”娇娘回答:“你们走后,我与飞红一直坐在这里不曾挪步。你怎么胡说? ”小慧与兰兰同声说:“刚才看见申公子与一女子对坐。那女子酷似姑娘。如果你没有去,那女子又是谁呢?”娇娘、飞红大为惊骇。过了一会儿,飞红才说:“过去听说这个地方多有鬼魅,难道是真的吗?难怪申公子对娘子不理不睬呢!”娇、红二人本想再到申纯那里探个究竟,因夜深行走不便,暂且作罢。第二天一早,娇娘诈称舅母之命,派人叫申纯到厅堂来。 申纯拖拖拉拉,老半天才来到。小慧引他到后室。申纯见娇娘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便惶惶然想退出。娇娘上前挽着申纯手说:“你暂且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申纯不得已地坐了下来。 娇娘接着说:“你近日来为何对我无动于衷?我对你的钟情已经无以复加了!可是你现在这样子,这哪里像我所想望期待的那个申纯啊!”申纯默不作声。娇娘又说:“表兄每晚相会的是什么人?”申纯说:“哪有此事。”娇娘说:“不必隐瞒。 ”申纯说娇娘欺骗他,他瞅瞅左右,看到无人监视,这才对娇娘窃窃说道:“你让我不要跟你说话,怎么又责备我呢?”娇娘说:“我何时叫你不要跟我说话?”申纯大吃一惊,赶快问:“房里有人偷听吗?”娇娘回答说没有人,并急切地说:“我自从与你分别后,迄今已有两年了。你这次来家,我哪里有机会与你亲热说话?又何曾嘱咐你什么呢?”申纯说:“你怎么这样反复多变。自上个月以来,你每夜都到我房里。是你叮嘱我不要与你在家中说话,说是怕飞红等人借机生事。你今天反过来质问我,这是为什么?”娇娘道:“我真的没有出去过。 你住的地方偏僻荒凉,早就听说那里经常有鬼怪作祟,想必是鬼怪化成我的形体来迷惑你。我自从屈事飞红之后,现已得到她的欢心。我常常派人请你来,你不来。纵然见到你,与你谈话,你又不答腔。我天天不知怎么是好,总以为你有异心。昨夜差小慧、兰兰二人到你那里打探,她们见到有一个女子,相貌像我一样,正和你一起坐着。这不是鬼怪作祟又是什么呢? 所以我今天请你来问个明白。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叫飞红来作证。”于是暗暗使人叫飞红来。飞红对申纯说:“郎君为何抛弃姑娘呢?”于是详细叙说昨晚发生的事情。申纯听后惊恐万状,汗流浃背。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他感激万分地对娇娘说:“若不是你还对我眷眷不忘旧情,我就要死于鬼祟之手了!只恨我两个月来,辜负了你对我的恩爱之情,我拿什么报答你呢?”由于害怕,申纯不敢再回那间房里去住,直到日暮时分,仍呆在厅堂里不走。飞红于是出点子,让娇娘去告诉主人,只说申纯的住处有鬼怪作祟,不能再往。夫人怀疑地说:“怎有这等事?”飞红打算向夫人证明此事。一更时分,飞红让申纯回到那间卧室去。申纯害怕,不肯走。飞红说:“你只管去,我自有安排。”并对他告诫道:“今夜二更鼓响,我与夫人前来探视。如果那个女鬼来到,我与夫人在远处探望,为的是不让夫人见女鬼像娇娘而生疑心。假如夫人追问你,你也不要说那女鬼像娇娘。”申纯勉强答应了。 二更刚到,女鬼果然来到房中,申纯虽然与她并坐一起,但两腿直发抖。正在恐惧之时,飞红与夫人来到窗前,隐约看见房内果真有一妇人。夫人刚想再仔细看看,飞红怕申、娇二人的事情败露,便重重地敲窗户,破门而人。女鬼果然一眨眼就不见了。申纯初听娇娘说有鬼怪作祟,总是将信将疑,到现在才完全相信了。舅母问申纯道:“刚才是什么人?”申纯愧谢说:“不是人,是鬼,请舅母救我一命。”于是舅母与飞红商议,让申纯住到中堂去了。舅父得知此事后,广求明师符水给外甥喝,以驱除邪祟。后来申纯真的病了几天,不久就好了。 这以后,申纯就在厅堂内起居,不再在偏僻之处受相思之苦。 娇娘也不介意申纯曾经冷落过她。两人欢爱依旧。有时娇娘整夜住在申纯房里,夫人也不知晓。申纯追思女鬼作祟之事,感激娇、红二人救命之恩,于是作了两首《望江南》表示谢意。 其词云: 从前事,今日始知空。冷落巫山十二峰,朝云暮雨竟无踪。 一觉大槐宫。 花月地,天意巧为容。不比平常三五夜,清辉香影隔帘栊。 春在画堂中。 又过了两个多月,舅母不幸染病而亡。娇娘哀痛不已,哭得死去活来。申纯见舅父家事情纷纭杂乱,没有心绪再住下去,便向舅父告归。娇娘对申纯说:“当初分别时,没想到还有这次的尽情欢会。不幸母亲去世,哀痛之中,我没能与兄亲热款曲。你暂且回家一些日子,但一定要再来呵!”接着长叹道:“数年之间屡屡送别。谁知这次分别以后,将来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申纯默默无言,只是掩泪为别。第二天,申纯便启程赶路。回到家中后,父母听说舅母身亡,都惊恸感叹不已。 第二年六月,舅父任满回乡途中,再次在申家住了好几天。 自从舅母去世后,飞红就成了舅父的宠妾。这时她找到娇娘谋划了一通,便对舅父说:“夫人不幸早逝,善父少爷年纪又小,家中事无人主持,何不把三哥请去帮着管理?况且三哥上任期还早着呢!”舅父欣然应允。于是去找申纯父亲。父亲不愿意让儿子离家。然而申纯听说要带他走,又高兴又急切,便暗地里嘱托飞红让舅父再去请求。舅父果然再三恳求。申纯的父亲迫不得已,只好让申纯去舅父家帮忙。 申纯在舅父家住了两个月。一天,舅父要出外谋求再任官职的机遇。临走前他对申纯说:“家中事情头绪繁多,善父又年幼不懂事,三哥不妨安心在这里帮我主持一下家务。一旦你到了上任的时候,那时我当竭力助行。”申纯欣然允诺。他向舅父身边的人行了重贿,众人没有不欢悦的。舅父离家走后,申纯与娇娘便无所顾忌的亲热起来。庭院深沉,帘幕掩映,申、娇二人玉枕相挨,朱栏共倚,整日举盏飞觞,嬉笑歌吟,真是享尽人间欢乐!半年后,舅父因为朝廷官员不足,再度调往陕西利州任通判。舅父身边的人因为受了申纯的厚贿,加以事关重大,不敢泄露申、娇二人之事,只是在舅父面前说申纯的好话。舅父见到家中事务,被申纯管理得有条有理,知道申纯很有才干,加之又妙年高第,前程未可限量,于是对先前不肯允婚之事深感后悔。他把飞红叫来,让她向申纯委婉地问问是否还有结亲之意。一天晚上,申纯正与娇娘坐在一起,飞红急步跑进来,高兴地说:“郎君、姑娘,你们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可喜可贺!”娇娘询问,飞红回答:“老爷又有了与申家结亲之意,让我来找申公子探探口风。还担心申公子不答应呢!” 娇娘大喜道:“老天爷真不违人愿呀!”申、娇二人高兴得夜不能寐。当晚,飞红就把申纯之意回复了老爷。王家便派媒人到申家,申纯的父母也欣然同意,于是就很快筹备聘礼。 再说成都府艺妓丁怜怜,自从与申纯分别后,很久心绪不佳。有一次又到帅府,偶然进入西书院,见从前的美人画像还挂在壁上,帅府少公子坐在像前发呆。怜怜仰视画像,久不移目。少公子问道:“天下果然有这样美的女子吗?”怜怜点头说有,并指着娇娘的画像道:“王娇之美,这幅画还未能模写十之一二。王娇的脚极小,眉毛修长,又能诗会文,词草翰墨,没有人比得上她的。以王娇的画像为证,其他那些画大概也是画不如人。”少公子高兴地说:“我就选中这个女子了!”怜怜说:“没有用了。听说这个女子早就有了相好之人,恐怕已经不是处女了。”少公子说:能得到这样的女子做夫人,足矣! 至于别的我就不在乎了。”怜怜这才后悔不该失言,极力解释劝说也没有用。帅府少公子于是命自己的亲信恳求父帅,差人到王家求婚。当时,申纯的舅父还在眉州任上未归,求婚未成。 等到舅父回家待官赴任,帅府便很快派人来。舅父起初再三拒绝,但帅府以威势相逼,并送上重礼。最后,舅父不得已地答应了这桩婚事。 当天晚上,娇娘手持帅府婚书到申纯房中,告诉说:“我俩的婚约不行了。帅府来求婚,父亲迫于权势,已经应许了。 你说该怎么办呢?”申纯听了犹如晴天挨了霹雳,呆了半天才说道:“事情还早着,我们慢慢想办法吧。”娇娘从此与申纯相会更频繁,然而一见面就惨惨不乐。娇娘平素善歌,每次唱出哀怨之音,听者无不为之动容,甚至潸然泪下。她虽与申纯相爱,却从未当面给申纯唱过歌。有时申纯在外面偷听,只要一察觉,她就马上不唱了。因而申纯每每为此不高兴。到了现在,申纯就自己作了一首歌《一丛花》,请娇娘歌唱,娇娘立即含泪唱道:世间万事转头空,何物似情浓?新欢共把愁眉展,怎知道新恨重逢。媒妁无凭,佳期又误,何处问流红?欲歌先咽意冲冲,从此各西东。愁怕到黄昏,窗儿外疏雨泣梧桐。仔细思量,不如桃李,犹解嫁东风。 一曲未完,申、娇二人已泪如雨下。从此以后,申纯喜欢一些珍贵物品而又不能得到,娇娘便多用金玉珠宝,尽其所能,买回来送给申纯,以满足其嗜好。一天晚上,家中宴席已散,申纯回到房中,因多喝了酒而不能安睡,娇娘便在一旁秉烛侍候。申纯从容问道:“近日来,你为何对我如此厚爱?”娇娘回答说:“起初,我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给你。现在既然天不从人愿,我事奉你的日子也很有限了。虽然尽我此身所有,何足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呢?”申纯听后大为感恸。 过几天,娇娘忽然卧病不起,将近两个月没能与申纯相会。 一天,舅舅出外拜谒去了。申纯用重金贿赂家人,想见见娇娘。 侍女们便扶娇娘到申纯房里来。申纯殷勤迎接。娇娘呜咽不语,过于许久才说:“乐极生悲,俗话说得不错啊!我病得难以自支,生前不能与你在一块,死后也要跟着你。我是在所不惜了! ”说完,便倒在申纯怀里,神色恍惚,似无所主。侍女们吓得连忙扶她躺下。过了许久娇娘才苏醒过来。申纯也从此闷闷不乐,作事颠倒,言语虚恍,刚做的事,说的话,过眼即忘。舅父感到非常奇怪。 八月,帅府送来聘礼并催促确定婚期,舅父许下了迎娶的日子。娇娘的病刚刚好些,因为一件事情骂了一个名叫绿英的小丫环。绿英竟怀恨在心,乘机将娇娘与申纯幽会之事从实告诉了舅父。舅父非常恼怒,把飞红叫来审问此事,并要惩治申、娇二人。飞红哄骗道:“小姐知书达礼,难道能不知失身于人是最大的耻辱吗?况且她一向稳重寡言,爱身如玉,行为很谨慎,这些都是有目共睹,老爷你也是清楚的。申公子功名到手,举动不妄,厅堂内室之地,不是老爷叫他进,他也不敢进。他并不曾与娇娘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倘若有这样的丑事,我怎能不知道呢?小人之言,不可深信。况且婚期在即,不宜自家里自造出不美的事来。”舅父正宠信飞红,于是相信了她所说的话,只是叮嘱严加防范。申纯自感不能再住下去了,便告诉娇娘说:“我俩之事,舅父都知道了。我不能再不走了。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希望你努力侍奉新夫,我与你从此永别吧! ”娇娘气愤地说:“一个大丈夫,堂堂六尺男儿,竟然不能够保护一个妇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却要把我委身于他人,你的心怎么如此狠呢?我的身子不可再受侮辱,既然托付给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于是掩面大哭。申纯方才醒悟。他正在为去留之事犹豫,突然收到一封家书,称父亲患病,并派车马奴仆催他速归。申纯不得已,只好去向舅父告别。舅父正在中堂坐着。听说申纯要走,娇娘跑出房,在父亲身后远远站着,凝视着申纯说不出话来。舅父对申纯说:“你回去后,如果你父亲没有什么大病,最好还是回来。娇娘的婚礼在即,家事纷纭庞杂,没有能主事的人。”申纯拜辞说:“娇娘婚期已近,我回去侍候父亲也得好几月。加之不久要赴任,一去就是数年。 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拜望。请舅父多多保重自己。”申纯又再次拜谢。舅父说:“娇娘最近就要出嫁,你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来,你们兄妹未必还能相会。”于是喊娇娘出来与表兄道别。 娇娘在一旁偷听他们说话,正在那里泪流不止。她怕父亲看见不好,听到父亲喊,便转身逃回房里去了。舅父再三派人去叫,娇娘就是不肯出来。于是,申纯告别舅父,起行而归。自从申纯走后,娇娘日夜悲泣。无心梳妆,芳容顿改。不到半个月,病越来越重,几乎不能起床。飞红只得偷偷派人送信给申纯,让他快来与娇娘诀别。申纯得信后不敢对父母明说,晚上从家中逃了出来。他偷偷潜到娇娘房里,住了两天,舅父并不知晓。 申纯又要启程,将船停靠在岸边。希望能再见娇娘一面就立即往家赶。因为担心在外太久,让父母察觉,必遭斥责。第二天,舅父因送别离任官员到郊外去了。飞红与娇娘私自跑出来,登上申纯的船。娇娘拉着申纯的手,悲痛万分地说:“我俩从此永别了!不幸迫于严父之命,不能与你终身相从。你现今青云万里,将选一佳配,共享荣华富贵。我是不敢企望这些的。从前与兄拥炉而坐之时,我说过,如果我俩的事不能如愿,我就以死来报答你。我怎敢违背这个誓言呢?你身体弱,常生病,以后要多加保养,不要再挂念我了。”接着,娇娘取出割下的衣袖送给申纯,并说:“感谢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此情此景,从此之后还会再有吗?”娇娘越哭越惨,飞红也为之落泪。过了许久,飞红担心发生什么变故,便哄娇娘说:“老爷就要到这里来了。我们赶快上岸吧!”娇娘含着眼泪,口占一首绝句与申纯作别。其诗云:合欢带上真珠结,个个团圆又无缺。 当时把向掌中看,岂意今朝千古别。 申纯非常悲痛,不能相和,只是拱手作别。 婚期迫在眉睫,娇娘托病装疯,蓬头垢面,以求退亲。父亲不准,并且威逼娇娘。娇娘气得用刀子割自己颈项,幸好众人相救,得以不死。娇娘便绝食数日,病卧不起。飞红婉转地开导她说:“姑娘平生聪明爽快,难道不知世事?帅府家富贵得很,众公子一个个端方俊拔,赛过申公子。娘子何苦像这样寻死?又听媒人说,帅府少公子对娘子甚为钟情,简直是如饥似渴,而对其他女子一概不放在眼里。娘子又何必自暴自弃呢?何况申公子回家以后,也已经和富贵人家的女儿订了婚,他大概也对娘子绝望了!”飞红又把帅府少公子的画像拿给娇娘看,并说:“能得到这样好的郎君,也没有辜负你的才貌。 ”娇娘看了一眼画像说:“帅府公子固然长得美,但不是我的意中人。我主意已定,决不会改变。你就不必再开导我了!” 飞红知道娇娘曾经送给申纯一付香珮,便伪造了一副,并在香珮下挂着破环只钗。她把香珮拿来给娇娘看,说是申纯派人送来的,为的是表明他已结新好,让娇娘绝念。一见这副香珮,娇娘流着泪说:“我俩相好数年,申郎的心事我怎能不了解呢?他知道我即将出嫁,特为此送来香珮,开解我的愁肠呵! ”娇娘拿过香珮仔细辨认,发觉这不是她送给申纯的,便说:“我原本知道申郎不会做这种事。起初,我主动去追求申郎,委身于他;而今又要背叛他,嫁给别人。那我做事也太婬荡了! 既不能保持贞操,又不能厮守终身,人们会说我是什么人呢? 红娘子(指飞红)对我恩重如山,我知道你是关心爱护我,但请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本来就打算拼将一死,报答申郎对我的深情厚意!”娇娘于是不再说话。父亲听说此事,也很可怜女儿的一片痴情,但婚事已定,无可奈何。再让飞红等人对娇娘百般劝解,毫无所获。在病榻上,娇娘吟诗二首,让人记下来,送给申纯权为诀别。其诗云:如此钟情古所稀,吁嗟好事到头非。 汪汪两眼西风泪,犹向陽台作雨飞。 月有陰晴与圆缺,人有悲欢与离别。 拥炉细语鬼神知,拼把红颜为君绝。 几天以后,娇娘竟然忧郁而亡。 申纯在家刚收到娇娘的诀别诗,报丧的人又到了。申纯茫然若失,整日对景伤怀。独自坐着,用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口里则喃喃自语,仿佛在和什么人说话。他作了一首《忆瑶姬》,吊念娇娘。其词云:蜀下相逢,千金丽质,怜才便肯分付。自念潘安容貌,无此奇遇。梨花掷去,还惊起,因共我拥炉低语。今生拼两两同心,不怕旁人间阻。此事凭谁处?对神明为誓,死也相许。徒思行云信断,听箫归去,月明谁伴孤鸾舞?细思之,泪流如雨。 便因丧命,甘从地下,和伊一处。 申纯之兄看到这首词,见结尾之句有不祥之兆,便对申纯再三安慰劝解,没有效果。申纯又在墙壁上题了一首绝句,以此告别父母。其诗曰:窦翁德邵如椿古,蔡母年高与鹤齐。 生育恩深俱未报,此身先死奈虞兮! 申纯题完诗,用娇娘赠给他的香罗帕,在书房中自缢。幸好被家中仆人发觉后救了下来。申纶又对弟弟劝解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弟弟少年高第,正是青云直上之时,难道甘心死在一女子手中吗?况且天下美女多得很,何必非娇娘不可呢? ”申纯听完颜色大变,气喘吁吁地说道:“佳人难再得啊!” 又对前来探望的父母叮咛道:“二哥才学兼优,妙年就得功名,马上又要赴任,真是前程万里!显亲扬名,光宗耀祖,承继申家香火,有二哥一人也就足够了!愿父母不要为我悲痛。”又回头对哥哥申纶嘱咐说:“双亲年尊,需要人侍奉。为弟不孝,不能酬报父母的大恩大德。请兄代我尽一片孝心!”从此,申纯便神志迷糊,不思饮食,日渐瘦弱,竟然奄奄不起,不几天也一命呜呼!父母悲痛万分,即日派人速去王家报丧。 王家得知死讯,举家号泣不止。飞红等人更是伤心。申纯的舅父叫来飞红,痛加斥责道:“从前我问你,你为何不告诉我实情?酿成如此变故,都是你的罪过!”飞红也无话可说,只有伏地请罪而已。过了很久,舅父的怒气稍稍平息,于是便说:“事已至此,不能再说什么了!两次违背申家婚约,也是老夫的罪过呵!”舅父痛悔不已,又对飞红说:“生前的愿望既然已经违背,就让他们结成死后姻缘吧。我现在给申家回信,将娇娘的灵柩送往申家与三哥合葬一处。他们二人如果死而有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再痛苦寂寞了!”于是修书给申家父母,说明此意。申家父母应允了。到了下月,选了一个吉日,舅父沐浴斋戒,修书一封,极力表示痛悔自责之意,并为两次违背婚约之事恳切致歉。他让飞红护送娇娘灵柩到申家,代他吊慰亡灵,营办丧事。申家父母见到飞红带来的书信,也就捐释前嫌了。又过了一个多月,申家取得官方许可,将申纯与娇娘合葬在成都锦江岸边。 安葬完毕,飞红起程回王家。到家的第二天,飞红与小慧从娇娘生前的卧室经过,恍惚看见娇娘与申纯二人,在室内相对笑语。飞红慌忙跑去将此事告诉申纯舅父。舅父立即到娇娘卧室察看,却一无所见。忽然之间,墙壁上映出了一首词:莲闺爱绝,长向碧瑶深处歇。 华表来归,风物依然人事非。 月光如水,偏照鸳鸯新冢里。 黄鹤催斑,此去何时得再还。 舅父见到这首词,领会其中的含意,怀念起死去的女儿及外甥,哀痛不已。而那壁上的字迹,半浓半淡若隐若现,一会儿便消失了。舅父与飞红等人,都非常惊异,愈加嗟叹感慨。 最是五更留不住 《南唐近事》:韩熙载是北方人,出仕江南,在南唐国官运亨通,十分显贵。他对婢妾的行为并不防禁,大有北齐徐之才的风范。韩家侍婢们往往私自与客人相通。有位客人所写诗句中说:“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枕畔着衣裳。”韩熙载听说此事后也不介意。 裸身绕岳父三匝 《晋书·王忱传》:王忱生性任达,不拘小节,晚年尤其嗜酒,有时一喝起来便连月不醒。他有时还裸体出外游玩,每每叹息说:“三天不喝酒,便感觉到形体与心灵两相乖离。” 王忱的岳父正为件悲惨之事伤心,王忱趁着酒醉前去问候。岳父恸哭不已,王忱竟然伙同十多位宾客,挎着臂膀,披着长发,裸着身体闯入室中,绕着岳父跑跳了三匝,这才出屋。王忱平时的行为大多像这样狂放。 卷十五 情中豪 卷十五 情中豪 白头宫女说当年 《秋灯录》:一个姓董的老农民,原是京都人。他的妻子是明朝末年的宫女。因李白成攻破北京,她得以逃窜到民间,自己嫁了人。董姓老人带她到南方来,入了嘉兴籍,如今已年老了。然而她还记得明末宫廷中的许多事情:崇祯皇帝每天早晨起床后洗脸漱口时,由四名宫女捧着四个紫金盆侍候,金盆上镶嵌着八宝。一个金盆首先用来洗手,直径有二尺;一个金盆用来漱口,直径一尺;一个用来洗脸,直径四尺;一个用来洗第二遍手,直径一尺五寸。洗漱完毕后要梳头。宫女中能给皇帝梳头的地位最高,称为管家婆。梳洗完毕,穿好礼服上朝,然后再换便服。吃早饭时,食品摆列一丈多长,宫中一向把皇帝的饮食办得丰盛,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顷刻之间就办好,以每天花费三千两白银为定例。至于宴会,总要向皇帝祝酒:首先是皇后,其次是太子,再次是诸妃,往下依次是诸王、宫女、宦官,尊卑次序很严明。从皇后以下,都要行朝拜礼,或用金杯,或用玉杯,或金杯镶嵌珠宝,每个酒杯约装一升酒,再配上盘子,都用八宝镶成,极为精巧。吃的东西,都是天下极名贵的珍品。每次宴会花钱数十万两。元宵节放灯,真珠灯有高大四五尺的,每颗真珠都重约一分。皇帝的华盖上的飘带都是用各种宝物制成,飘带下面又缀着小型珠灯,一尺长的有四十九盏。宫里有几重大殿,每殿有数盏灯,虽然比正殿的灯稍小,然贵重的程度都一样。从大殿的台阶到甬道,曲曲折折有数里长,都有石栏杆,栏杆上有莲花形的桩子,每桩都有琉璃灯,总共约有几万盏。当宫里人成群游戏时,碰掉摔碎十几盏灯,顷刻之间宦官又换上新的。到冬天,处处安设火炉,整个宫中有数千具火炉,都是金银打造的。至于皇后,特别高贵也特别劳累。每天早晨要先起来向皇上请安,等皇帝起床后还要请安行礼。到晚上一定要命宫女到皇上处摆设下拜用的垫子之类,接着她就来下拜。等皇上睡下,然后再告辞。皇上特许免礼,那就可以不来了。如果皇上到正宫来,皇后必须迎接下拜严格按规矩行事。一般妃子和宫女等人,那就很自在。皇后平时选择会吟诗、作画、下棋、弹射、踢球等技能的人以及会演奏和歌唱的人约三十多人带在自己身边。皇上平时载着方巾穿着红鞋到处随便走走,说说笑笑,和平常人一样。宫里人不吃隔宿的食物,不穿过水的衣服,金银珠宝装满私囊,服饰之类多得不可胜计。到李自成进京皇宫大乱,仓惶逃出,没有敢携带任何东西。回首当年宫里事,如同作了一场大梦。今天来到这里,悲凉感慨说不尽,于是流下眼泪不再说了。 翠妃 《坚瓠巳集》:明代皇族朱宸濠姬妾特别多。其中有个叫紫妃的,住在翠竹宫,穿紫衣。有个叫素妃的,住在素英宫,穿白衣。还有翠妃,住绿英宫,衣饰都是绿色的。翠妃能吟诗写字,特别受宠爱。绿英宫里四面墙上装着大镜子,朱宸濠每与她亲昵,照在镜子里的影像,妖媚之态不可尽言。又在陽春书院垒石成山,占地数十亩,修了个大水池,夏天荷花飘香,朱宸濠和妃子们整天在里面吃喝享乐。宫娥彩女穿着漂亮的纱衣,驾着小画艇,唱着采莲曲,在池水中荡漾,时而采摘一些花果奉献给朱宸濠下酒。翠妃曾写一首咏梅花的诗:绣针刺破纸糊窗,引透寒梅一线香。 蝼蚁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东墙。 这首诗特别被朱宸濠赏识。后来朱宸濠坏了事,翠妃被一个知县抢去。还有一个趣妃,被舒国裳芬得到。 一钗值百七十万 《小名录》:南朝齐代皇帝东昏侯萧宝卷有个潘淑妃,小名叫玉儿。皇帝为她盖起神仙、永寿等大殿,又用黄金凿成莲花贴到地上,让潘妃在上面行走,称作“步步生莲花”。为她购买一支琥珀钗,价值一百七十万钱。 同昌公主 《杜陽杂编》:唐懿宗咸通九年,同昌公主出嫁,在广化里安家,皇帝赐钱五百万贯,此外还拿许多内库的宝物放进家里。至于房内门窗等处,无不用珍奇的宝物装饰起来。又用金银做井栏、药臼、碗柜、水槽、锅碗瓢盆等,还用黄金雕镂成笊篱、箕筐等用具。用水精、火齐、琉璃、玳瑁等制床,全用金龟银鳌做床腿。此外还用五色玉器作日用器具,用百宝装饰圆桌。皇帝又赐给她金麦银米共数斛,这都是太宗时代条支国送来的贡品。堂上设连珠帐,却寒帘,犀角和象牙做的凉席,描龙绣凤的被褥。连珠帐是把真珠串起来做成的。却寒帘类似玳瑁,有紫色斑点,据说是用却寒鸟的骨头做成的,不知产于什么国家。又有鹧鸪枕、翡翠匣,神丝绣被。枕头是用七宝装成,像鹧鸪形状。翡翠匣,用翠鸟羽毛装饰。神丝绣被上绣三于个鸳鸯,并点缀奇花异叶于其间,其精巧华丽的程度可以说空前绝后。被上点缀着灵粟之珠,珠子像米粒那么小,五色辉映。公主又佩带蠲忿犀、如意玉。蠲忿犀圆如弹丸,埋进土里也不朽烂,带上它可以使人消释忿怒。如意玉类似桃核,上有七个孔,象征人的通达。又有瑟瑟幕、纹布巾、火蚕绵、九鸾钗。瑟瑟幕颜色像绿色珠宝,宽三丈,长一百尺,轻薄透明,无法形容。向上张开,可见稀疏的纹缕像用绿丝穿起的真珠,就是大暴雨落下来也湿不了它,据说因为抹上了海底鲛人制的瑞香膏。纹布巾就是手巾,洁白如雪,特别光滑绵软,擦水不湿,用上一年也不沾污垢。这两样东西得之于鬼谷国。火蚕绵据说得于炎州,絮一件衣服用一两,稍过量,其热气就让人无法接近。九鸾钗上刻九只鸾鸟,每只鸾鸟又有九种颜色,上面有两个字:“玉儿”,其精巧华丽,使人觉得不是人造出来的。 有人从金陵得到这件宝,献给了公主,公主给了很重的酬金。 一天公主白天睡觉,梦见一个穿红衣的奴仆对她说:“南齐的潘淑妃来取九鸾钗了。”睡醒后,公主把梦中的话都说给左右听。等到公主死后,九鸾钗也就不知哪里去了。韦氏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就如实地和手下人说了。有人说:“玉儿,就是南齐东昏侯的妃子潘淑妃的名字啊。”至于公主的各类珍宝,无法完全记述。从两汉直到唐代,公主出嫁的隆重没有比得上同昌公主的。公主乘坐的七宝步辇,四面缀着五色香囊,囊中装着辟寒香、辟邪香、瑞麟香、宝凤香,这些香都是远方异国贡献来的。又掺上龙脑金屑,雕刻水精、玛瑙、辟尘犀为龙凤花,上面再点缀真珠、玳瑁,又用金丝作穗子,雕薄玉为坠子。每当公主外出,芳香之气充满道路,光辉四射,看热闹的人眼睛都被晃得睁不开。当时有个宦官到广化旗亭买酒,忽然对人说:“这里从什么地方来的香气?真奇怪呀!”同座的人说:“这不是龙瑙的香味吗?”宦官说:“不是。我从小在嫔妃宫里侍候人,所以常闻到这种香气。不知今天香味怎么到了这里。” 接着回头问卖酒的掌柜,卖酒人回答说:“给同昌公主抬步辇的仆役用锦衣到这里换酒喝了。”宦官和大家都来看那件锦衣,都慨叹这件事不平常。 凤毛金帐 《林下诗谈》:齐凌波用藕丝和螭锦作了个囊袋,四角用凤毛金装饰起来,里面装进辟寒香,寄给了钟观玉。钟观玉在寒夜里读书,一佩上这个锦囊整个房间都暖和起来,并且芳香袭人。所谓的凤毛金,是凤凰脖子下面像绶带形状的毛羽,光泽和黄金一样,而细软得如蚕丝一样。每到春天,这毛就脱落,山下的人把它拣来,织成金锦,名为凤毛金。唐明皇时,国内有人进贡,宫里妇女多用来作衣饰,夜里能发光。唯有赐给杨贵妃的最多,裁成衣服或做成帷帐,光亮得像日光一样。唐明皇笑着说:“这可比汉代的赵飞燕和赵合德姊妹的夜明珠珍贵多了。” 炀帝 颜师古《大业拾遗记》:大业十二年,隋炀帝准备驾临江都,命越王杨侑留守东都。宫女有半数不能跟随炀帝,争相哭泣挽留炀帝,都说:“辽东是个小国,不足让皇上大驾亲征。 希望选择一名大将去征讨。”宫女们攀住车辕请炀帝留下,手指流出的血把马缰绳都染红了。炀帝毫不回心转意,就挥笔题下二十字,赐给留守的宫女们: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车驾出发,军队和随从百万人同时前进。大桥未建成,炀帝就命令云屯将军麻叔谋疏濬黄河入汴堤,使河水能浮起巨舰。麻叔谋执行命令非常严酷,用一种名为铁脚木鹅的器具测试水的深浅,鹅停住不动,就认为开河的人不尽职,就把他全数淹死在冰下。到今天,小孩哭时,听说:“麻胡来了!”就吓得立即止哭。传言使人怕到这种程度。炀帝离开东都十来天,坐上了宋何妥所进贡的车。这种车前轮高大,钉上稀疏的钉子防滑;后轮低小,用弯曲的榆做成,让它光滑坚固而不滞涩。 驾牛驾马,从东都来到汴郡。炀帝每天都进御女车中。车帏挂着鲛绡网,上面点缀着片玉鸣铃,走起来互相碰撞叮咚作响,以掩盖车里的调笑声,不让左右的听见。长安地方送来的御车女袁宝儿,才十五岁,腰肢苗条,娇憨多媚态,受到炀帝的特别宠爱。当时洛陽又送来合蒂迎辇花,据说是从嵩山坞采到的,人们不知它的名字,采到的人觉得珍奇,就送来贡献给炀帝。 正赶上皇帝的车驾刚到,就命名为“迎辇花”。花的边缘紫红色,中间白腻芬芳,花蕊深红色,花萼上两朵花并开,枝干翠绿,类似通草,无刺,叶子长而薄,香气浓郁,碰襟袖上过一天还能闻到香味。闻到这种花香让人精神少睡觉。炀帝让袁宝儿拿着这种花,称她作司花女。当时诏虞世南起草征辽的檄文,侍候在炀帝身边。袁宝儿注视虞世南很长时间。炀帝对虞世南说:“过去传说赵飞燕可以在人手掌上跳舞,我常以为是儒生们的文字夸张,人怎能在掌上舞呢。如今得到宝儿,才明白赵飞燕是怎么回事。然而宝儿有点傻态,现在她注视你,你是个才子,可以就便嘲笑她一下。”世南遵命作了一首绝句:学画鸦黄半未成,垂肩亸袖太憨生。 缘憨却得君王惜,长把花枝傍辇行。 炀帝听了大为高兴。到汴郡后,炀帝乘龙舟,萧妃乘凤舸,用锦做帆,用彩做缆,奢侈浪费到了极点。龙舟前部为舞台,台上挂着蔽日帘。这帘子是蒲泽国进贡的。以贡山蚊的眼睫和动莲根中的丝为材料,中间再贯以小的珍珠编织而成,就是烈日照射,光线也不能穿透。每只船上选择长得美丽颀长并且白皙的女子一千人,手执雕板镂金的船桨划船,号称“殿脚女”。 有一天,炀帝要登上凤舸,手扶着殿脚女吴绛仙的肩头,发现这个女子温柔美丽,和别的殿脚女不一样,喜欢得不得了,长时间迈不动脚步。吴绛仙会画长蛾眉,炀帝有些控制不住感情,回到御辇后就召见吴绛仙,要任命她为婕妤官,可当时绛仙已经嫁给玉工万群为妻,因而没办成。炀帝和绛仙睡过之后,提升她为龙舟的划桨指挥,号称崆峒夫人。从此殿脚女争相效法绛仙画长眉。司宫官吏每天供应画眉用的螺子黛五斛,称作蛾绿。螺子黛产于波斯国,每颗价值五十金。后来因征赋不到足够的数量,就掺杂进铜黛供应。唯独绛仙仍继续得到真的螺子黛。炀帝每次倚着帘子注视绛仙,好长时间不离开,回头对侍者说:“古人说:美色可以当饭吃。像绛仙这样的美女,真可以解饿呀。”于是作了一首《持楫篇》诗赐给绛仙:旧曲歌桃叶,新妆艳落梅。 将身傍轻揖,知是渡江来。 命殿脚女千人同时歌唱这首诗。过去越溪地方进贡耀光绫,绫纹凸起来并且放光。这是越地人乘樵风舟,到石帆山下,收集野蚕缲出的丝织成的。缲丝的姑娘夜里梦见神人来告诉她:“禹穴三千年才开一次,你所得到的野蚕就是南朝江淹文集中讲到的‘壁鱼’变化成的。把这种丝织成绫作成衣服,一定有奇异的花纹。”织成之后果然和萝里神人说的一样,所以把它贡献给皇帝。炀帝只把这种耀光绫赐给司花女宝儿和绛仙,其他女人得不到。萧妃嫉妒生气很不痛快,因此宝儿和绛仙渐渐不能接近炀帝了。炀帝曾乘醉漫游各宫,一次偶然调戏了宫女罗罗。罗罗害怕萧妃,不敢接待炀帝,就托辞说有和性有关的病,不能侍候皇帝睡觉。炀帝就作诗和她开玩笑: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降颅簇小蛾。 幸得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 炀帝自从到达广陵后,宫里人多学吴地方言,因而有所谓“依语”。炀帝沉湎酒色越来越深,常常被妖祟迷惑。他曾游历吴公宅的鸡台,恍恍忽和死去的陈后主陈叔宝相遇。陈后主还按炀帝当太子时的时惯称他为“殿下”。陈后主头戴车纱皂头巾,身穿青绰袖长裾,脚登绿锦纯缘紫纹方子鞋,有几十名舞女围侍在身边。其中一个女人特别美丽,炀帝多次注目于她。 陈后主就说:“殿下不认识这个人吧?她就是张丽华呀!我经常回忆起在桃叶山前,和她乘战舰过江到此岸的情景。当时丽华最大的遗恨是:她正在临春阁里,用新制的兔毛紫毫笔,在小砑红绡写诗,答江会诗的“璧月”一句尚未写完,隋将韩擒虎骑着青骢马率万名甲兵直接攻打进来,实在是败兴煞风景,这个遗恨至今未消。”一会儿,后主用绿文测海蠡(酒杯)斟上红粱新酒劝炀帝饮,炀帝喝得很高兴,就请张丽华舞一回《玉树后庭花》。丽华请示后主,说自己很久不跳舞,自从景陽宫井出来被俘至今腰肢都变粗了,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身姿了。 炀帝再三要求,才慢慢起身舞了一回。陈后主问炀帝:“你的萧妃和我这个比如何?”炀帝回答说:“春天的兰花,秋天的菊花,各为一时之秀。”陈后主又朗诵了几十篇诗,炀帝都没记住,只是喜爱《小窗》诗和《寄待儿碧玉》两首诗。《小窗》诗说: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 夕陽如有意,偏傍小窗明。 《寄碧玉)诗说: 离别肠应断,相思骨使销。 愁魂若飞散,凭仗一相招。 张丽华要求炀帝作一首诗,炀帝以不会作诗推辞。张丽华笑着说:“我曾听到您有‘此处不留侬,会有留侬处’的诗句,怎么能说不会?”炀帝勉强拿笔写道:见面无多事,闻名尔许时。 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 丽华捧诗读完脸就红了,很不高兴。陈后主问炀帝:“乘龙舟游玩高兴吗?当年以为殿下当皇帝一定会把天治理得比尧舜还好,今天竟然这样奢侈玩乐。人一辈子,大多各自追求自己的享乐。既然如此,当年你们为什么那样怪罪我昵!三十六封指问的信,至今都使我闷闷不乐。”炀帝忽然有所醒悟,斥责说:“为什么到今天还称我殿下!还要拿过去的事讯问我?”随着斥责的声音,陈后主一群忽然不见了。 炀帝到月观居住,当时夜色清朗,半夜单独和萧妃起来到前轩,没开帘窗,左右的人都在睡着。炀帝扶着萧妃的肩头,闲聊自己当太子时的事情。正好有个小太监躲在蔷薇花后面调戏一个宫女,衣带被蔷薇挂住,嘻嘻地笑个不祝炀帝见宫女腰肢很苗条,以为是袁宝儿和人有私情。他披上单衣,跑去捉奸,才明白是宫女雅娘,就回身进入寝殿。萧妃嘲笑他笑个没完。炀帝就说:“往年我和妥娘有关系时,她的情态正像你这样。当这种时候,虽然有性命,也顾不上珍惜了。后来我得到月宾,她在我面前作出各种意态,那时我的爱心一点不减。现在我又看到你的美态了。我曾效仿南朝的刘孝绰的诗作过《杂忆诗》,常念给你听,你还记得吗?”萧妃借机就念道:忆睡时,待来刚不来。 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 博山思解梦,沉水未成灰。 又念道: 忆起时,投签初报晓。 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 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 炀帝听后叹息说:“岁月过得真快,现在算来,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萧妃接着说:“听说外地揭竿而起的群盗很多,希望皇帝想办法。”炀帝说:“我家的事一切都托付给杨素了。人生能有几何?就算有其他大变故,我最次也能作个长城令。你就别提外边的事了!”炀帝曾到昭明文选楼。车驾还未到达,先命数千名宫女到楼上迎候,微风吹来,宫娥们的衣服被风掀起,直露到肩颈,炀帝看见,色心顿时炽热起来,因此建了迷楼。选择民间幼女放在迷楼,让她们穿轻罗单衣,倚着栏杆望去,女孩们像要飞动起来。又在楼四角烧起名香,烟气笼罩,经常像早晨的雾气还未散荆炀帝说:“神仙境界也超不过我的迷楼。”楼上挂四宝帐,每个帐子名称都不同:一种叫散春愁,二种叫醉忘归,三种叫夜酣香,四种叫延秋月。 妆奁和寝衣,每个帐子里都不重样。炀自到达广陵,过分沉湎酒色,每次睡觉时需让人摇动四肢,或者演奏音乐,才能睡一觉。侍女韩俊娥尤其得到炀帝宠爱,每睡觉时一定让她来替他按摩关节,然后才能睡着,就另外赐给她一个名字:来梦儿。 萧妃曾偷着问俊娥:“皇帝身体不舒服,你能让他舒适,难道有另外的取媚方法吗?”俊娥害怕萧妃的势力,就说:“我跟随皇帝从都城来时,见皇帝曾在何妥进贡的车中,车走起来上上下下,女人的身体随着摇动,皇帝跟摇动的女人交欢就高兴。 我现在幸靠皇后恩德,侍候在帐下,暗自仿效车中女人的动态让皇帝舒适,没有其他媚人的办法。”后来萧后找借口把俊娥赶走了,炀帝也制止不了。有一天炀帝登上迷楼想起俊娥,在东南面柱子上题了两首诗,诗中写道:黯黯愁侵骨,绵绵病欲成。 须知潘岳鬓,强半为多情。 又写道: 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 闲来倚楼立,相望几含情。 殿脚女从到广陵,全都安排进月观行宫,因此绛仙等人就不能来寝殿侍候。有个郎官到瓜州传令归来,向炀帝进献合欢水果一筐。炀帝派小太监拿一对合欢果骑马去送给绛仙,合欢果经不住马上颠簸,被摇碎了。绛仙拜赐时很不痛快,就让太监带一封用红笺写的便信给炀帝,信中是一首诗:驿骑传双果,君王宠念深。 宁知辞帝里,无复合欢心。 炀帝看了信很不高兴,回头问太监:“绛仙为什么在来信中有这么深的埋怨情绪呢?”太监害怕,跪下说:“方才骑马摇晃,到月观时,合欢果已分解,不再联在一起了。”炀帝闷闷不乐,就说:“绛仙不单相貌好看,诗意也很深,是个女宰相埃她的才气不在左贵嫔之下。”炀帝在宫里曾聚些人作“拆字”游戏,取一个字的左右离合的意思。当时杳娘在身旁,炀帝说:“我取杳字,拆为十八日。”杳娘又解“羅”字为“四维”。炀帝看着萧妃说:“你能拆朕字么?如不能,应当罚你一杯。”萧妃从容地说:“把左边的笔划移到右边,不就是个渊字吗?”当时唐公李渊在社会上威望很高,炀帝听了不高兴,就说:“我不知道这事,就不是圣人了吗?”这时内奸起于朝廷之内,盗贼攻于朝廷之外。直阁裴虔通、虎贲郎将司马德勤等人勾结左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准备发动叛乱,就请求炀帝把宫奴分为上下两班轮流值勤,炀帝批准了这个请求,就下诏书说:“门庭之外寒暑交替是为一年万物生长;日月轮番照射,是为了有劳有逸。所以士人有游玩休息之说,农民有恢复疲劳的时候。可怜你们这些民众,为我服务实在勤苦,执行勤务毫不懈担尘埃充塞了你们的指甲和头发,虮虱爬满了你们的头盔,我很同情你们,准你们轮班值勤,有机会玩玩休息一下,不必要东方朔那样幽默的讽谏,而批准了守卫之士送上的章奏。我对于侍从人等,可以说有恩德了。 饮酒不尽斩美人 刘义庆《世说新语》:石崇每当请客开宴会,总是让一些美人给客人斟酒劝饮。有的客人不把酒喝干,石崇就让黄门官把美人当即杀死。丞相王导和大将军王敦同时去拜见石崇,王丞相向来不能喝酒,这时也勉强把酒喝下去,直至喝得大醉。 美人劝酒到大将军王敦面前,他坚持一口不喝,看石崇怎么办。 石崇已经杀死三个劝酒的美人,王敦依然神色不变。王丞相责备他不该如此不动心,王敦回答说:“人家在杀自己家的人,管你什么事!” 妾媵数百 《周书·李迁哲传》:迁哲,表字孝彦,原为安康人,家族世代为豪门,在乡里颇有权势。李迁哲生活习惯又豪华奢侈,尽情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他姬妾侍女就有数百个,男女仆人有六十九人。沿着汉水千里之间,房舍一处接一处,由生儿子的姬妾分别住在其中,都有奴仆丫环和阉人看守。李迁哲经常带着乐队和随从往来其间,饮酒狂欢,享尽了一生快乐。 北路鱼南路徐 《南史·徐羡之传》:徐锟的儿子徐君蒨,字怀简,自幼性格开朗聪明好学,尤其精通经、史、子、集中的集部诸书,对有关问题没有对答不出来的,并善长音乐。他任梁湘东王手下的镇西咨议参军,特别喜好玩乐。身边侍妾有数十名,都佩戴金银珠宝,穿绫罗衣裙,用具和玩具都用金银制造。他酒量不大,喝几升酒就醉,接着就关起门来整天乘醉唱歌。每遇上高兴的时刻,能喝斗酒。有时用车拉上他的歌妓,随意游览荆楚地方的山川,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他的朋辈和平时来往的人都没法见到他。当时襄陽的鱼弘,也以豪放奢侈著称。于是当地的谣谚说:“北路鱼,南路徐。”然而徐君蒨在服饰玩物方面,比鱼弘要略逊一筹。徐君蒨善长辞令能言善辩。湘东王曾有一次出兵打仗,有人把妇女带到军中。湘东王说:“才能不如李陵,没能先把军队中的女子杀掉;领兵人不是孙武,就想率妇女作战。”徐君蒨立即回答说:“项羽是位壮士,尚且随时带着美人虞姬;纪信救刘邦获得成功,也要靠妇女的力量。 ”徐君蒨的文才在地方上首屈一指,特别具有文艺才能,创作的音乐富于变化,人们都摹仿学习。最后死在官任上。 杀千金五花马 《青楼集》:元朝时的歌妓顺时秀,本姓郭,字叫顺卿,排行第二,人们都称她郭二姐。她姿态优雅大方,演杂剧扮演闺怨一类剧中的人物演得最好,此外演驾头、各类旦角也都不错。刘时中用金簧玉管、凤吟鸾鸣比拟她的演唱声调。顺时秀一生同王元鼎关系最密切。偶然一次得病,想弄到马板肠做菜吃,王元鼎就杀死了自己骑的千金五花马,取出肠子给顺时秀食用,被京都人传为佳话。当时任中书参政的阿鲁温特别喜欢顺时秀,开玩笑问她:“我比王元鼎怎么样?”顺时秀回答说:“参政您是国家宰相,王元鼎是个才子。治理天下。辅佐国君造福人民,那王学士赶不上您。如果嘲风弄月作词曲,惜玉怜香体贴女人,那您就不如王学士。”参政阿鲁温听完付之一笑,没有追究她。 半年靡金钱数百万 《癸辛杂识》:淳祐年间,吴地的妓女徐兰名噪一时。吴兴乌墩镇有个叫沈承务的人,家里是巨富,仰慕徐兰的大名,就驾一艘大船前去拜访。徐兰知道他有钱,在他刚到时安排他住在另外一个地方,开宴时奏起音乐,饮食极其精美。到第二天,又用精美的丝绸做成一件新衣奉送给沈承务,直至奴仆也都有很多赏赐。这样过了二十多天,也没向沈承务提出任何要求。沈承务等不及了,拿出白银五百两,还有彩缣一百匹,送给徐兰。沈承务在徐兰处留连半年时间,花掉几百万金钱才回家。于是徐兰的名声传遍浙江一带,有钱有势的青年人无不赶到徐兰这里来。徐兰家虽然不算大,但堂馆之类的建筑曲折多变富丽堂皇,亭榭、花园、水池无不具备。家里用锦缎做地毯,用乾红四紧纱做单食销金帐幔,侍女中会演奏音乐的就有十多个。金银、宝玉、古玩、名人书画、饮食享用之类,无不精妙。 于是徐兰成了三吴名妓之冠。后来死去,葬在苏州的虎邱。太学生边云遇为她作墓志铭说:“她算得上是妓女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徐兰之后如富河的唐媚、魏辈、苏翠,京口的邢蕊、韩香,越地的杨花、缪翠,都以美貌多才著称。士大夫中不够检点的人,常常和这些人有沾染,这些事多次出现在上皇帝的弹劾群臣的奏章中。 玄宗 郑处诲《明皇实录》:唐玄宗李隆基驾临华清官,重新扩建温泉浴池,工程宏大华丽。安禄山在范陽用白玉雕成鱼、龙、鸭、雁之类,并制成石梁和石莲花献给玄宗,这些东西雕镂得非常巧妙,几乎不像是人造的。皇上极为高兴,命人摆在温泉中,又把石梁横放在温泉之上,石莲花刚刚露出水面。玄宗接着来到华清池,到温泉浴池,刚要脱衣入浴,那些用玉雕成的鱼、龙、鸭、雁都乍开鳞甲,举起翅膀,像是要飞动起来。玄宗很害怕,立即命令将这些东西撤走。那些莲花至今还在。玄宗又曾在华清官设立长形温泉池几十间,池周围用文石砌成,做白银雕镂成漆船,或用白香木做船,放在水池中。至于桨和橹,都用珠玉装饰起来。又在温泉中用珠宝和沉香垒成山,象征瀛洲方丈等仙山。玄宗将临幸华清官时,杨贵妃的姊妹们都竞相装饰乘坐的车辆。装饰一辆牛车,点缀上黄金翡翠,再配上珍珠美玉,一辆车的花费不下数十万贯钱。这样一来车就重得不得了,牛拉不动,就又请示玄宗,要求乘马。于是抢购名马,用黄金做马辔,用锦绣做障泥,集合到杨国忠的府第,准备到皇宫里,队伍灿烂夺目,看热闹的人在街旁挤成两面墙。 从杨国忠府到长安城东南角,奴仆和车马纷纷来往其间。杨国忠和客人们坐在大门外,指着车马对客人说:“我从平民百姓起家,因为作了皇帝的亲戚,才有今天。我还不知道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可是想到总不会有好名声,那就应当尽情享受这荣华富贵了。”从此奢华糜费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而不明白如何谦虚谨慎的道理了。太平公主的玉叶冠、虢国夫人的夜光枕、杨国忠的锁子帐,都是稀世之宝,无法计算其价值。 宋郊 钱世昭《钱氏私志》:宋氏宰相宋郊,于元宵节之夜在书院里读《周易》,听到他弟弟学士宋祁点燃华丽的灯盏,拥抱着歌妓,醉饮通宵。第二天,宋郊让亲信去责备宋祁:“宰相给学士捎话:听说你昨晚燃灯夜宴,奢侈得过分了!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某年元宵节咱们同在某州学里自己烧饭啃咸菜时的情形?”宋祁笑着说:“你要替我给宰相捎个话:请问当年在某处自己烧饭啃咸菜,为的是什么?” 是厕耳 《裴子语林》:刘实去拜见石崇,上厕所时见里面摆着挂有红纱帐的大床,被褥极其华美,有两个侍女捧着香囊侍候。 刘实赶紧返身走出来,对石崇道歉说:“方才走错门进了您的卧室。”石崇说:“那就是厕所啊。”刘实回头又进厕所,方才那两个守候在厕所里的侍女送上上锦囊,刘实琢磨半天也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便又走出来。石崇说:“贫士不能用这样的厕所。”刘实改用另外的厕所。 诸妓走马楼 《唐书·许敬宗传》“许敬宗营建自己的府第极其华丽过分,甚至造了连排的楼房,让他的歌妓们骑马在楼上走,每天饮酒奏乐享乐。他特别喜爱一名侍女,接着续娶她作妻子,随便给她一个姓,让她姓虞。许敬宗的儿子许昂和继母通奸,许敬宗知道后大怒,赶走续妻,奏请皇帝把许昂贬到外地作官,过很久才又请皇帝让他回来。 芳尘粘雨 王嘉《拾遗记》:五胡十六国时的后赵国君石虎,建起四十丈的高楼,把一些羌族的头面人物集合到楼上。当时天大旱,石虎让人把一些名贵的香料捣碎成细末,派数百人在楼上把这些细末吹散,把这所楼称为“芳尘台”。楼上有铜制的大龙,肚子里装几百斛酒,派人从楼上往下喷洒,被风一吹像是飘落的露水,又把这所楼称为“粘雨台”,用来洒落尘土。 锦帐二十里 《因话录》:睦州刺史柳斋物,年少而俊逸,家中很富有,因事来到京城。京城有个名妓叫陈娇如,姿容秀美,歌舞技艺俱精。柳斋物见到她之后,便深深地为她的美貌折服,于是,就向她求婚。娇如说:“你如果能拿来二十里锦帐,我就一辈子侍奉你。”娇如本来是开玩笑拒绝他,谁曾想,第二天,柳斋物竞用车载来了二十里锦帐。娇如大吃一惊,又欣赏他的奇特举动,便嫁到了柳家。在柳家,她克守妇道,极尽妾仆之职。 唐明皇曾听说过娇如的大名,得知她嫁给柳斋物后,便召她入宫。娇如哭着向皇上诉说自己有病而且年龄也大了,不能到皇上身边侍候,请皇上开恩。明皇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让她回去了。 题九迷诗 《常新录〗:史凤,是宜城有名的妓女,但也是个势利眼,她接待嫖客时分等级,等级不同,接待的标准就不一样。上等的嫖客,住迷香洞,枕神鸡枕,点锁莲灯;中等的嫖客,则盖着鲛红被,枕着传香枕,吃着八分羹。并各有题咏。题迷香洞的诗说:洞口飞琼珮羽霓,香风飘拂使人迷。 自从邂逅芙蓉帐,不教桃花流水溪。 题神鸡枕的诗说: 堪羡鸳鸯久共栖,锦衾角枕斗芳菲。 巫山有梦忘侵晓,鸡亦留蛙不肯啼。 题锁莲灯的诗说: 灯锁莲花花照罍,翠钿同醉足台危 残灰剔罢携纤手,也胜金莲送却回。 题传香枕的诗说: 韩寿相从何处传,枕边芬馥恋婵娟。 休疑粉黛如铤刀,玉女旃檀侍佛前。 下等的嫖客,从不接待,让人给他一杯闭门羹,并转告说:“请你梦里来。”有个叫冯垂的人,拿出三十万铜钱的积蓄,才到了迷香洞,自然乐得一夜销魂,并在照春屏上题了一首《九迷诗》,尔后,空着口袋走了。 暖手 《开元天宝遗事》:“岐王年少时沉湎于女色,每到数九寒冬时,手冷不烤火,却将手放在妓女怀里,称之为“暖手”。 名士风流 《泾林杂记》:唐伯虎名寅,字子畏。他才高气雄,藐视一世,又拓落不羁,不修边幅。每当遇到花酒会心处,总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忘记自身的存在。他所作的诗词书画,极为当时人所珍重,锡山华虹山学士,尤其推重羡佩他的才华,而唐伯虎也久闻华虹山博学多识,两人虽不曾见面,但彼此已经神交多年了。一天,唐伯虎去茅山进香,途中经过无锡,他想:回来时,一定要到华府去拜访华虹山。 进香归来,到无锡已是傍晚时分,唐伯虎让人把船停泊在岸边,登岸问路。偶见车轿从东而来,侍女如云,其中有个丫环长得尤其艳丽。唐伯虎见后,不觉心动,便悄悄地跟在车轿后面。车轿来到一处高门大院前停了下来,众人护拥着轿中的人走了进去。唐伯虎站在门外怅然凝盼,真是眼巴巴地看着美女从面前走去,而毫无办法。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华学士的府第。 回到船上,唐伯虎神思迷惑,辗转不寐,躺到半夜,忽然心生一计,好像做了恶梦,披头散发地跳起来狂呼乱叫。随从们惊慌地起床问他是怎么回事。唐伯虎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中看见一位红发獠牙的天神,手持金棒前来追赶我,他说:‘你进香不虔诚,圣帝怪罪了你,派我来惩罚你。’他抡起金棒就要打我,我磕头哀乞半天,他才说:‘可以暂且宽恕你,但你要只身一人拿着香,沿途礼拜,到茅山谢罪,或许还可以幸免,否则的话,灾祸马上就要降临到你的头上了!’我梦醒之后,真是胆颤心惊。现在我只好遵照天神的教诲,独身持香去茅山还愿,你们可以划船先回去,不要再耽误我的事。” 第二天一早,唐伯虎就换上便服,拿着一个小包裹,带着一把伞,登岸而去。他的侍从见他一人独去不放心,便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发现后,大为生气,怒喝着将跟随者轰走了。 唐伯虎悄悄地来到华府门前,见了华府的管家,卑词低声地说:“小子是吴县人,颇爱书法,想投到府上写字谋生,请您为我引进。”说着,就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管家。管家拿着这张纸,进去禀报华虹山。华虹山便让管家把他叫进来。 唐伯虎来到华虹山面前,华虹山一看,来人仪表俊伟,气宇轩昂,虽然身为仆人模样,但骨子里透着一种高傲气,又见他字画端正有力,很喜欢,就问他:“平日里做些什么?”他回答:“自幼读儒家经典,颇善作文,但却屡试不中,流落到这里。 希望能在府上干点抄抄写写的活。”华公说:“若是这样的话,你就陪我的大儿子读书吧!”于是,给他取名“华安”,让人把他送到书馆。 “华安”在书馆安下身后,便私下里打听先前看到的丫环的名字,终于得知那丫环名叫桂华,是华公平日最钟爱的侍女。 华安虽然极想见她,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住得久了,偶然看见华家大公子所作的文章有不妥之处,便私加删改,或代他作文。先生则以为公子的文章大有长进,便拿着公子的作文向华公夸耀。华公看了文章说:“这肯定不是我儿子作的,是请人代作的。”于是,就把儿子叫来盘问,儿子不敢隐瞒,道出了真实情况,原来是华安替他做的文章。华公想试试华安的真才实学到底怎样,便给他出了个题目,华安挥笔成章。文章做好后,拿起文章呈献给华学士,华学士见他手上比常人多出一个小指。华公阅完他的文章,深为文章词意兼美而喜欢,便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掌管文书之事。凡是往来书信,都令华安酌情回复,而他的文词都很使华公满意称心。不久,华府的管家请假回去奔丧,华公便让华安暂时主持家里内外之事。华安做事谨慎,出入帐目清清楚楚,华公很满意,遂想长期让他做下去,但又考虑到他还没有家室,难以重托,就叫媒婆为他挑选个妇人。华安听说后,便私下里拜访华公的好友,对他说:“承蒙华公厚爱,破格提拔我,又要为我操办妻室,恩同天地,我不敢有太大的奢望,只求许配给我一名侍女就行。您如果方便的话,拜托你把我的意思跟华公说一说。”华公知道了华安的想法以后,笑着说:“我的婢女众多,可让他随便挑一个。 ”华安便透露出要娶桂华。华公听说后,还真有点舍不得,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就只好忍痛割爱了。遂挑选黄道吉日,为他成婚。新房布置得很漂亮,床帷帐幕也都华丽奢侈。足见华公对华安与桂华的喜爱之情。 新婚之夜,相得甚欢。几天后,两人更是情投意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华安这才吐露了实情。他告诉桂华:“我是唐解元,只因倾慕你的姿容,才屈身做了仆役,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这真是缘分。然而此处不是你我久留之地,我们可以悄悄回到苏州。华公不知我们的去向,我们在那里可以白头偕老。 ”桂华得知自己所嫁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分外高兴,自然乐意随从。于是雇了一条小船,乘着夜深人静,悄悄离开了华府。 第二天一早,家人见华安门上落了锁,便开门进去察看,见屋里衣饰细软,都登记在册,毫无所龋华公沉思良久,也不知华安离去的缘故,令人到处查访,也杳无形迹。 一年后,华公偶然来到苏州阊门,见书坊中坐着一个人,样子很像华安。华公让随从进坊中看个究竟,此时,唐伯虎正在坊中拿着一本书在看,随从一见更为吃惊,这看书的人手上也多出一个手指。于是便问旁人:“那坊中看书的是谁?”回答说:“是唐伯虎。”随从回到华公身边,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华公。华公遂拿着名片去上门谒见。唐伯虎将华公迎进屋去,坐下后,华公再三审视唐伯虎,果然酷似华安。等到唐伯虎为他递茶时,见其手上多出一指。华公确信无疑,唐伯虎就是华安。华公几次想问,都难以直言,踌躇再三,还是开不得口。 唐伯虎让人摆上酒菜,两人举杯对饮,酒至半酣,华公再也忍耐不住,便将华安来去始末讲给唐伯虎听,以试探他的反应。 唐伯虎只唯唯应答,什么也不说。华公又道:“他的相貌与手指很像您,不知是怎么回事?”唐伯虎听了之后,还是只频频点头,不肯承认。华公满腹狐疑,想起身告别。唐伯虎说:“请您稍留步,听我说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于是,两人又坐下慢慢饮酒,酒过数巡,唐伯虎让童仆拿着蜡烛在前边带路,来到后堂。落坐后,唐伯虎让新娘出来参拜。新娘头戴珠洛,遮掩着娇容。拜罢,唐伯虎携娘子走到华公面前,让华公仔细看看她是谁。并笑着说:“您说我像华安一点也不假,不知她是否也是桂华?”华公看时,真是桂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相视大笑而别。华公回家后,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给桂华,两家遂缔结姻缘。 元顺帝 《元氏掖庭记》:顺帝乘着龙船在月池上游玩。月池上建有三座浮桥,每座浮桥分三个洞,洞上张灯结彩搭成飞楼,楼上有歌妓日夜唱歌跳舞。浮桥全用优质木材建造,饰以锦绣花纹,每座浮桥的桥洞都独立成一体,不与其他桥洞相连。每连三月初三,顺帝便让嫔妃们在内园迎祥亭漾碧池做祈祷。漾碧池是以纹石为底,用宝石镶嵌着奇花繁叶而建成的。池子的顶部,设有紫云九龙华盖,四周用蜀地所产锦帛相围。卧跨池上的三座浮桥,桥上结锦为亭。中间的为结鸾,左边的是凝霞,右边的作承霄。三亭雁行相望,又另建一座横桥与三亭相连接,以沟通往来。祈祷完后,便在池上设宴夜饮,称为爽心宴。月池旁有个深潭叫做“香泉”,到了这一天,便引香泉中的积水注入池中。池子里放置着温玉狻猊、白晶鹿、红石马等雕刻物,嫔妃们沐浴之后,就骑在上面戏耍。有的手持兰蕙香草,有的在水面打球击筑,顺帝称这种景象为迎祥之乐。这些戏耍的群妃之中,有个叫戈小娥的淑姬,体白而红,浸在水中,就像桃花含露,更为这景象增添美艳。顺帝称誉她为“夭桃女”,因而,妃嫔们称她为“蹇桃夫人”。顺帝对她格外宠爱。 丽嫔张阿玄,以机智敏慧著称。顺帝每天上朝处理政事之后,便到后宫与嫔妃们嬉笑游乐。他还常说:“百岁光陰,闪电即逝,即使日夜寻欢作乐,也不够十万个日夜。何况还不时地生病相耽搁,人哪能长生不老。我的生命犹如天上的白云,总是不能长存的,因此,天下的富贵也不会总归我所有,我何不及时行乐,免得虚度一生。于是终日长歌大舞,并美其名曰:“遣光”。嫔妃们见顺帝乐此不疲,自然都百般献媚,以求宠爱。阿玄取悦顺帝的方式别具一格。她暗中做了一条昆仑巾,顶上有三层,中间有机关转动,白底金枝,四周绣有彩色花朵,又绣制了一些蜜蜂、蝴蝶飞翔在花丛中。行走时,尖巾顶上的三层可以互相摩擦运动,由此显见百花摇曳,蜂蝶飞舞穿梭于花蕊之中的情态。她还做了一件飞琼流翠长袍,穿上它快步行走时,真是虚幻飘缈如月宫仙女。顺帝见了,高兴地对嫔妃们说:“张嫔气宇清越,穿上了仙女的云霓衣裳。”阿玄还特地为顺帝制作了一件绣丝绞布裘袍和雪叠三山鞋。顺帝穿上了那件裘袍和鞋,头上又扎上一条方士送给他的春陽一线巾。据方士说,这条头巾是东海长生公戴的,顺帝格外珍爱它,为它建造了一座宝光楼珍藏。此时,顺帝取出头巾戴上,对宫女们说:“朕穿上这套衣服,可以不吃不喝,遨游于仙山琼岛之间了,能够与金仙羽客为伴,放弃天下就像扔个土块一样。”内侍梁行进说:“皇上您穿上这身衣服,与神仙没什么两何样,宫内的湖池台榭,也和仙山琼岛没什么区别。您即使不能终日逍遥于仙山琼岛,也足以为乐,何必要仰慕那遥远的仙岛呢!”顺帝认为梁行进说得有道理,便自称为“玉辰馆佩琼花第一洞烟霞小仙”,封阿玄为“太素仙妃”,程一宁为“太真仙妃”。 在万岁山筑了一道墙,样子似天台赤城,号为“紫霓城”,又在里面建造了玉宸馆,叠石为琼花洞,然后住在里面。 宫女凝香儿,本是官妓出身,因为才艺超群而被选入宫中作为才人。她善于鼓瑟,通晓音律,其翻冠飞覆舞更是一绝。 跳舞时,她的鞋帽都能在空中飞舞,尔后,又恢复如故。一舞中屡飞屡覆,虽飞覆百次而无差错。顺帝曾于中秋之夜荡舟禁池,香儿身穿琐里缘蒙之衫(这件衣服的衣料是琐里的名产,撒哈刺蒙茸如毡袝,非常轻薄,宜于秋季穿着。有红绿两种颜色,至元年间琐里作为贡品献给了顺帝,顺帝命工匠饰金缀银,做成十件鸾凤形状的衣衫,赏赐给嫔妃才人,香儿得到一件。),又着玉荷花蕊之裳(其衣料是于阗国乌玉河中长得花蕊草,采集其花蕊纺织而成,也是作为贡品献给顺帝的。),乘着小船荡漾在湖中,舞着婆娑之队,唱着弄月之曲。其词道:蒙衫兮蕊裳,瑶环兮琼珰。泛予舟兮芳渚,击予揖兮倘佯。 明皎皎兮水如镜,弄蟾光兮捉娥影。露团团兮气清,风飕飕兮力劲。月一轮兮高且圆,华彩发兮鲜复妍。愿万古兮每如此,予同乐兮终年。 顺帝又在天香亭大摇酒宴,边赏月边饮酒,香儿又换了一套新衣来到天香亭前,跳起了昂鸾缩鹤舞。顺帝大加赞赏,认为古人的《霓裳羽衣》舞也无法与它相媲美。 在京城西北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玉泉山,半山腰为吕公岩。夏季,顺帝常在这北山之下避暑。玉泉山下有个西湖,湖中盛产荷蒲菱芡。顺帝以文梓木做舟,用伽南木做桨,船头雕刻着飞鸾翔鷁。他乘坐在这个小船里,轻风荡漾在碧波之上。 顺帝又让工匠做了一艘采菱小船,船上搭有彩棚,用木兰做桨,让宫女坐在船里,以采菱为水戏。此时,香儿也在船上。顺帝命令乐工作《采菱曲》,让划船的人歌唱,于是,便唱起了《水面剪青》之调。其词云:伽南楫兮文梓舟,泛波光兮远夷犹。波摇摇兮舟不定,扬予袂兮金风竞。棹歌起兮纤手挥,青角脱兮水潆洄。归去来兮乐更谁。 划船人的歌声飘荡在湖面上。这时,天色微曛,山衔落日,顺帝便周游荷菱之间,摘取荷叶,或戏作衣裳,或戏做帽子,四顾自得,流连忘返。 你莫思量我 《古今词话》:谢希孟是南宋哲学家陆象山的弟子,年轻时豪放俊逸,与妓女陆氏狎戏。象山多次谴责他,希孟只是敬谢而已,照旧我行我素。后来,他又要为那个妓女建造鸳鸯楼,象山又严厉地批评了他,希孟不听,还说:“不但要造楼,还要为这鸳鸯楼作记。”象山喜欢他的文章,不觉问道:“这楼记打算怎样写?”希孟当即说了句开头:“自从陆逊、陆抗、陆机、陆云死后,天地英灵之气,不钟情于男子而钟情于女人。 ”象山听了他的话,默然不语,知道他在嘲弄自己。 一天,谢希孟又到陆氏处所寻乐,恍然有悟,没有告辞就离开了妓馆,陆氏追到江边,悲恋而泣。希孟毅然摘下领巾在那上面写了一首词送给她,词中说:“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 此词写得勇敢决断,真像象山的秉性。 苏媛媛 《清代声色志》:苏媛嫒的父亲是浦东人,苏家有三个女儿,媛媛是长女。她恣睢放浪,最初在上海鼎丰里做妓女,不久,搬到寿康弄。此人喜欢与少年男子及优伶相好,而且性情暴戾,放荡不羁,每当有客人召她,她总是昂着头,迈着大步而去,目无余人。因此,那些嫖客及同行姐妹都称她为“老英雄”。 秋容 《清代声色志》:无锡的薛通甫,是薛叔芸先生的弟弟。 甲申年,他来到京城,遇到了通州的戴某。通甫见戴某风雅可人,两人很谈得来,便把他请到家里,让他教授侄儿功课。戴某很认真,严格督促他的学生读书。一天,戴某正在上课,忽然接到四川盐茶道蔡某的一封公文。戴某很吃惊,仔细一看,则本来寄往通州,因询知他在无锡,就转寄到无锡。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封密信。信中说:“我被人弹劾免官,将举家东还,家中有十九个小妾,大都是容颜俊秀的美女,我今已丢官,无心再料理照顾她们,便准备将那些没有子女的打发走,或让她们回家,或叫她们嫁意中人,或出家做尼姑,都悉听尊便。每个人给五千两银子,衣服首饰都可带走。只有第十八妾,名叫秋容的,本是燕台名妓,她说在北里时,所交客人虽多,但订白头偕老盟约的,只有你一个人。而且把你的踪迹说得很详细。 你倘若有意,我马上派仆人把秋容和那些钱财一并送给你。” 戴某看完信,呆若木鸡,便把薛某叫来,让他看信。薛某说:“蔡公这一举动,豪宕不减古人,佳人赠名士,从前常见,为什么不赶快回信答应下来,为后人再添一段佳话。”戴某觉得有道理,便给蔡公回了一封信,深表谢意。信去之后好久,也没任何回音。到了九月间,忽然有一船工拿着一封信跑来对戴某说:“船已停在西城门的码头上,请你速去!”薛某听到消息,也急忙来到书馆取信阅看。只见信中说:“承你相许,本想早点给你送来,但因洪水暴涨,船行甚险,所以迟迟至今。 又听说你是一位穷书生,因而在五千以外,再加赠二千,希望你用此经营事业,也够你温饱一世了。”薛某问戴某说:“你打算怎么办?”戴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很想去接她,可我这破破烂烂的衣服怎么去呢?”薛某笑着说:“这还不容易”。忙让人为他拿来一套新衣服,递给戴某说:“穿上它去见佳人,足为这衣服添色生辉。”戴某穿好新衣就走了。 戴某走后,多日不见消息,薛某放心不下,就到船上察看。 薛某到了船上,见戴某正跟小妾在那看一本画册,流盼笑语,好像极有兴致。他们见薛某到了,忙藏起画册迎接客人。秋容对薛某说:“贱妾初到,没有让他那么快离开我,因而没有到书馆告诉您,实在惭愧不安。”薛某谢了她,便询问其他的事。 戴某说:“所带的银两,与信中交代的差不多,加上珍珠首饰,大约有一万多两银子。我得到这么多财宝,实感惭愧,现在想买间房舍住在这里,希望你为我帮忙操持。”薛某答应下来,让人为他租了处宅院,又给他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戴某遂带着秋容住进了屋子。第二天,戴某来到薛家,向薛某表示谢意,感谢他多方照顾。尔后,戴某又摆酒席招待薛某及朋友们。秋容出来拜见客人。大家见她容态流媚,都啧啧称道戴某艳福不浅。 其后,戴某眷恋小妾,终日厮守,不常来书馆。薛某有时派人去打探,每次去都听到戴与小妾的嬉笑声。到了年终,薛某来见戴某,商量继续任教的事。戴某说:“近几个月来,因家事,我常不去上课,旷误学堂的课多了,明年怎么能再白拿薪水呢!况且小妾认为我年纪还轻,应该赶快想办法做点事,她将出钱为我买一个京官,今天我们就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通州,明年春天我就将进京当差了。”薛某说:“你既然有此志向,敝宅怎敢强留,请你告诉我具体起程的日期,我好为你们饯行。”戴某说:“这到不必,只是贱妾吃不惯南中饮食,您家的厨子顾福,能做北方莱,我想暂时借用些日子,不知是否可以。”薛某说:“这有什么,只管叫他去就是了。” 第二天,戴某雇了一艘大船,带着秋容及顾福,还有一些男女仆从返回通州。戴某走后,直到第二年的春季也没收到他一封信,正怪他无情,忽然接到顾福来信,说他现在关押在江都狱中,苦不堪言,恳求主人快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薛某见信十分惊骇,急忙赶到扬州探听消息,此事果然不假。遂托人设法把顾福保释出来。顾福出狱后,薛某忙问原因,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原来,戴某离开无锡后,并没有回通州,而是到了镇江,在那儿住了下来。戴某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把他抚育成人,并为他娶了媳妇。几年不见戴某归家,甚觉奇怪,后来听到了他的消息,便沿途询访,在镇江找到了他,并强迫他回家。到了通州,叔父把他带回家中,严禁他外出。一天,戴某乘叔父外出,偷着跑出来,到码头一看,秋容的大船已不知去向。戴某大惊失色,忙跑回去告诉叔父,探得秋容回了镇江,便乘小船急追而去。到了镇江,刚弃船上岸,就见顾福身着狐袍马褂,脚蹬缎靴,头戴皮帽,佩着倭刀,在大街上行走。戴某大怒,冲上前去,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并让他交代原因。顾福一见戴某,惶恐地跪在地上磕头说:“小人本来不敢这样,因女主人见老爷数日不归,便吩咐小人说:‘这人本来就不是我的丈夫,现在既然如此软嫩,你可以穿上他的衣服,做老爷了。并命船工开船回到镇江。’”戴某十分愤怒,让顾福把他领到船舫。 刚登船,秋容就哭着指着顾福骂道:“这个狗奴才,自你回家以后,他就百般调戏我,见你数日不归,就逼着強姦我,而下令回到这里,我一个荏弱妇人,怎么能抗拒得了。”戴某相信了秋容的话,就把顾福送到甘泉县,押进了监狱。而自己又乘着大船回通州了。 薛某把顾福保释出狱后,就带着他回无锡了,又写信到通州询问情况。可是,竟多日不见回信,薛某以为戴某一定是到京城做官了。一年后,薛某的侄子因事到京都,顺便寻访戴某的踪迹。找了多日也没找到。一天,他到友人家赴宴,座中有位通州人,他便询问戴某的踪迹。通州人说:“他的事太奇异了。”薛某侄子急着问:“那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做什么? ”通州人说:“不知道。”薛侄一再追问,通州人才说:“他现在为妓院院长。”薛侄吃惊地询问因由,通州人说:“他自从回通州后,就租了一处宅院,和小妾一同居住,从不到叔父家,叔父去把他拽回家,他就乘机逃跑。如此反复多次,叔父很生气,不再管他,,最后竟气得患病身亡。他的妻子非常愤怒,就来到秋容的住处找他算账,戴某与秋容联合起来辱骂他的妻子,又用棍棒把她打出了门。戴妻气得一病不起,留下一个女儿,随叔公去了。戴某见叔父、妻子已死,便把女儿领到新居。秋容待她如婢女,任意支使打骂。秋容越来越不像样子,甚至把男子招到家中宴饮。戴某不堪忍受,责备她。秋容大怒道:“你一个穷酸教书匠,坐得我这么多财产,有什么福分消受?现在还想干涉我的自由吗?这屋里没你一点东西,请你赶快给我滚出去!”戴某气哼哼地走了。此时,戴某已无家可归。 来到亲戚家,亲戚都因他以前的所做所为看不起他,对他置之不理;投奔朋友,也对他极冷淡。想找一个书馆教课糊口度日,又没人介绍。无奈,又回到秋容那么哀求她。秋容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得回来,果然如此。现在我姑且念你前日的情分,留你在这居祝但你不许过问我的事,我也不会少你的吃喝。 ”戴某走投无路,只好遵命。自此以后,秋容公然招客,每天吹歌宴饮。戴某不敢多言,只能谨慎恭敬地伺候秋容。有时候还得吃客人吃剩下的饭。 后来,秋容觉得在通州多有不便,而且客人也少,就把家搬到镇江。自己也感到容色衰谢,没有诱惑力,便购买了两个小女孩,教她们弹唱接客来赚钱。戴某还住在秋容家里,已习以为常了。 桂怜 《清代声色志》:桂怜,姓朱,四川人。丈夫唐氏早死,她的公公把她带到沣州,在那儿住了好久。庚午年来长沙,其声价略逊于若兰,但品质较她洁白。她有两个养妹,一为丹桂,一为金桂,均妖艳有姿色。如有嫖客上门,就让丹桂、金桂接待,不是跨骏马执珊瑚鞭的客人,桂怜从不露面。她喜欢谈论诗词,兰花画得也栩栩如生。曾发誓不与有胡须的人狎戏。 某将军财雄一乡,可是那满脸胡子让人讨厌。他很喜欢桂怜,便想方设法向她献殷勤,可是仍然没能得到她。腊月初六,将军请桂怜赴宴赏雪。桂怜向他索要白狐裘衣。南中历来罕见此物,桂怜想借此难住他。岂料,将军很恭敬地答应下来。此时,将军率领防卫军住在城上,他急忙回城召集谋士们商量办法。有谋士说:“从前我在湘潭见过白狐裘,要价五百两银子。 ”将军很高兴,便命令勇士手持箭戟,限定时间把它买来。果然用五百两银子买到了。往返只七十刻,而路程则是一百九十里。腊八那天,桂怜竟穿上它拜佛了。将军就是这样曲意逢迎她。但一提到上床的事,桂怜总是哭哭涕涕地哀求说:“我丈夫死了之后,我从没有外遇,我想以清白之身来报答黄泉中人了。”将军很欣赏她的节操,也不勉强。将军常对人提起她,称赞说:“贞妇啊!真是个贞妇!”辛未年的秋天,丹桂、金桂都嫁了人,桂怜得到两笔丰厚的彩礼,家道颇富。公公死后,她孑然一身,也不嫁人,徘徊在长沙湘潭间,与年轻的秀才们作诗填词相赠答,见了将军仍很敬畏。 杨翠喜 《清代声色志》:杨翠喜是河北省通县人。杨翠喜的家里很贫穷,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带着她来到天津。当时义和拳的队伍正好也到了天津,局势很乱,于是她父亲又带着翠喜逃到芦台。因为没有生路可谋,翠喜的父亲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姓陈的土棍。八国联军攻破天津后,陈某又带着翠喜来到天津,住在白家胡同,与杨茂尊是邻居。后来陈某就把杨翠喜转卖给了杨茂尊。这就是杨翠喜坠落孽海的开始。 这时天津塘沽之间的歌妓盛行。有个叫陈国璧的人买了两名幼女。一个叫翠凤,一个叫翠红。在“上天仙”演戏,都卖得好价钱。杨茂尊很羡慕,于是和陈国璧协商,让翠喜跟翠凤等人学戏,专门演花旦。翠喜所学各戏都是婬秽之音,如《拾玉镯》、《修珠衫》、《卖胭脂》、《青云下书》等。杨翠喜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在侯家后协盛茶园演唱,收入并不多。时间不长,受大观园的聘请,声价为之一振。天津的豪客大多以叫杨翠喜的演唱为显扬。翠喜遂成为一时的女伶之冠。杨翠喜十八岁以后又受天仙楼的聘请演唱,名声也就越来越高,月获包银可达八百元。等到赵启霖参奏杨翠喜进宫演出,翠喜的名声就轰动全国了。 顾眉生 《清代声色志》:顾媚,字眉生,又名眉。她生得端庄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霞,满面桃花色。她精通文史,善画兰花,又被人推称为演唱南曲的第一高手。她家有眉楼一座,挂着丝织锦绣的窗帘。室内几案上放着牙签玉轴。瑶琴锦瑟陈设在几案的左右。香烟缭绕四溢,楼檐上的马铃响叮噹,我曾以恬淡的心情戏称:此非眉楼,乃迷人楼也。于是人们便以“迷楼”称之。 当时,江南侈糜之风盛行,在饮酒赋诗的宴会上,常常是穿红妆的歌女与穿乌巾的隐士以及身穿紫裘的达官贵人相间而坐,但若无眉娘则不足以尽兴欢乐。人们还特别爱吃顾家橱的食品,所以李太尉曾在眉楼开设筵席,竟无虚日。羡慕眉楼的人虽然很多,然而妒嫉的人也不少。适逢浙江来一鄙贱庸夫与一词客争宠。又与江西某孝廉合谋,使酒骂座。后来告到仪司,诬陷词客偷盗了他们的金犀酒器,而其本意在于侮辱眉娘。 我不得不用心写作檄文,声讨他们的诬陷罪,揭露他们以秦诳楚的诡计,妄图摧兰折玉的陰谋,以及蓄意制造夙世之冤案,煞一时之风景的丑恶行径等等。某鄙夫的叔父是南京的少司马,看到檄文后遂斥责鄙夫回归。诉讼之事方得到缓解。 还有一位叫陈则梁的人,是位奇士,曾给眉楼写信,劝眉娘早脱风尘,速寻伴侣,言词非常恳切。眉娘于是改弦从良,摧幢息机。不久,眉娘嫁给了合肥的龚尚书。龚尚书雄豪盖世,视金玉如同泥沙粪土。得到眉娘辅佐后,更加轻财好客,名声也盛过已往。客人有求尚书诗文以及画兰花时,眉娘则打开她的箧笥取出细绢精心描绘。画款所书为横波夫人。丁酉年,龚尚书带着夫人重游南京,住在隐园的林中堂,恰好赶上眉娘的生辰。龚尚书于是张灯开宴为眉娘祝寿,请来宾客上百人,并请梨园前辈郭长春等人演戏。酒客丁继之和张燕筑以及内阁中书王式之与水部大臣王桓之等一起串唱“王母瑶池宴”。眉娘则垂珠帘,邀请往日同居与喜唱南曲的姐妹们一起饮酒唱和。 有名的李六娘、十娘、王节娘也都前来叙旧祝兴。当时尚书的一位门人严某正准备赴任浙江监司,正逗留在南京,于是前来为眉娘贺寿。他撩起珠帘长跪在地,手捧酒杯称贱子上寿,在座的人也都离席伏上。眉娘非常高兴地喝了三杯。龚尚书也甚为得意,遂以恬淡的心情与吴薗次、邓孝威一起作长歌记其事。 后来返回北京,眉娘竟因病而死,前来吊唁的车辆数百,备极哀荣。眉娘曾改姓徐,所以世人又称徐夫人。龚尚书著有《白门柳传奇》行于世。当李白成攻陷京师时,曾对龚尚书说,若能死,请自缢。龚尚书不肯,因此人们怀疑他失臣节。这也是正理,至于纳娶眉娘也一起讥讽,就未免过于刻薄了。有诗为之昭雪说:怜才到红粉,此意不难知。 礼法憎多口,君恩许画眉。 王戎终死孝,江令苦光衰。 名教原潇洒,迂儒莫浪訾。 卷十六 情中报 卷十六 情中报 张夫人 《夷坚志》:张子能的夫人郑氏:容貌秀美而娇艳。张子能担任太常博士时,郑氏因病故去。她在弥留之际对张子能说:“我死之后,你一定会再娶别的女人,而不再想着我。”张子能哭着说:“我怎能忍心这样做呢!”郑氏说:“你随便这么一说,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为什么不对天发誓?”张子能便指天为誓说:“假如我违背了今天的誓约另娶她人,我就变成阉人,而且不得好死!”郑氏说:“我死了以后,样子会变得很可怕,你把我的尸体放在一个空屋子里,不要派任何人守灵,等过两天再入殓。”郑氏再三叮嘱了好几遍,才慢慢咽了气。 张子能不忍心按照夫人的要求去做,在尸体旁设置了一张床,让一个老太婆在那守夜。半夜时,尸体忽然长叹一声,自己揭下盖脸布,急遽坐起。尔后,又站了起来。老太婆害怕得不行,忙用被子把头蒙上了,只觉得那尸体在一瘸一拐地在屋子里乱走,等她偷偷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郑氏的尸体竟变成了一个夜叉。老太婆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壮着胆子大声喊叫。家人听见叫喊,从墙洞里往里一看,也吓得不行,忙跑去叫来几名专管值夜班照看门户的家叮家丁们手持各种器械围坐在门外,谁也不敢进去。那个夜叉在屋里转了一百多圈才停下来。然后回到灵床上,拿起被子盖好躺下了。过了好久,家人们才敢打开门进去观看,只见尸体面容又恢复为郑氏的模样。 郑氏死了三年后,张子能升为大司丞。官为右丞的邓洵仁想把女儿嫁给他,张子能极力推辞。此时,邓洵仁是皇帝的宠臣,他取得了皇帝的旨令,迫使张子能娶了他的女儿。结婚之时,皇帝赐给他们饰有珍珠的床帐,价值五十万缗,然而张子能一直郁郁不乐。一天,他正在午睡,忽然看见郑氏从窗口飘然而进,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为什么忍心违背旧日的盟约?我幸亏有两个儿子,即使没有,你可以买个小妾来为你传宗接代,干吗非要娶一个正房?你的大难要临头了!”说着,便登上床,用手抓住他的生殖器。张子能觉得疼痛难忍,便大声喊叫家人,可是,家人赶来后,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从此以后,张子能就像是被阉割过的一样。 遣绣履 《南唐书·徐温传》:徐知诲,是徐温的三儿子。早先,他娶的是吴国功臣吕师道的女儿,因为吕女不是师道正妻所生,所以知诲常常后悔不已,乃至咬牙切齿。为此,就用酒把她灌醉,然后将她杀了。吕氏死后常做祟,闹得徐知诲心神不宁,十分厌恶,便请和尚来诵经消灾避邪。和尚替徐知诲祈祷,请求吕氏宽恕,吕氏说:“我不能宽恕他,我一心一意想报仇雪恨。” 后来,徐知诲到江西镇守,在那儿一年多,吕氏没再露面,知诲很高兴,以为就此了结了。可是,一天,知诲的家人从淮南回来,在江心遇到一艘彩船,船上坐着一位妇人,船行近了一看,竟是吕氏。吕氏见了家人,打招呼说:“你回去替我告诉你们相公,要善自珍重,我现在要到别的地方去了。”说着又递给家人一双绣花鞋,接着说道:“相公若是不相信你的话,你就把这双绣花鞋拿给他看。”家人回到江西,就先把这事告诉了知海,并把鞋拿给他看。知诲还没仔细看完,就见吕氏出现在他的面前说:“你以为我真不来了吗?”知诲遂暴病而亡。 苔痕化作雪江清 《续己编》:杨廉夫曾为临海一位姓王的贞节妇人题诗,诗中说:介马驮驮百里程,青枫后夜血书成。 只应刘阮桃花水,不似巴陵汉水清。 后来杨廉夫一直没有儿子。一天晚上,他梦见一位妇人对他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后代吗?”廉夫说:“不知道,请夫人指教。”那位妇人说:“你还记得那首题王节妇的诗吗?你那首诗对节妇的名声倒没什么损害,只是心里太尖酸刻薄,毁滂贞节忠义,其罪孽深重,所以上天让你绝后。”廉夫梦醒之后,极为悔恨,就又作了一首诗说:天随地老妾随兵,天地无情妾有情。 指血啮开霞峤赤,苔痕化作雪江清。 愿随湘瑟声中死,不逐胡笳拍里生。 三月子规啼断血,秋风无泪写哀铭。 后来,他又梦见那位妇人来向他致谢,不久,果然有了个儿子。 落梅杀妾 《冥祥记》:瑯琊王萧奂,曾为南朝齐国的尚书左仆射,他笃信佛经,而性最嫉妒。一天,他在斋内让爱妾给他修整胡须,忽然有个乌鸦衔着一颗黄梅飞到庭院,飞到斋前时,便把那颗黄梅扔到院子里。萧奂怀疑爱妾与他人有秘密约会,掷果为戏,就派奴仆出门察看。事情也真凑巧,奴仆刚出门,就见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在篱笆边散步,奴仆便追上去捉他。而那人见有人追来,怕无端受污蔑,就三步并作两步逃掉了。奴仆回来把见到的情况告诉了萧奂。萧奂说:“这就更有证据了!” 便把爱妾抓起来严加拷打,逼她招供。爱妾不明就里,反复辩白,而萧奂横竖不相信。又让人把她拖下台阶捶打致死。临死前,爱妾解开衣带发誓说:“我今天死得实在冤枉,如果有天道的话,我一定要让上帝知道,为我报仇!”后来,萧奂常见那位爱妾来喊冤。 不久,萧奂调任雍州刺史,性格更为狂暴,就像有人唆使他那样似的,竟无缘无故地把小府长史打死了。因他长期狂虐暴戾,惹得许多人不满,刘兴祖便诬告他想谋反,御史中丞孔稚圭将这一情况启奏了皇上,齐世祖派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率领禁卫军去逮捕萧奂。萧奂的儿子萧彪,素以强悍知名,他和萧奂的女婿殷叡劝萧奂说:“曹、吕今天来这里要抓您,可是并没有见到皇帝的诏令,恐怕是有诈,我们应该先发制人,把他们抓了,派快骑送到京城,奏知皇上。萧奂采纳了他们的意见,装备了一千多人,关上城门拒守。萧彪则带着另外的人马出城与官军迎战。萧彪战不能胜,败走宁蛮。长史裴叔业在城内叛变,杀了萧奂。当时,人们都认为这是他的爱妾在报仇。 死后毒夫 《闻奇录》:前南郑县尉李云,曾在长安求纳一位小妾,小妾的母亲不答应,李云说:“娶了她之后,我誓不再婚!” 那母亲见他信誓旦旦,就同意了。李云为小妾取号为“楚嫔”。 几年后,小妾死了。她死后没几年,李云又娶了前南郑的沈氏。 结婚的那一天,李云在沐室洗澡,见“楚嫔”拿着一帖药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对我发誓说不再结婚,可现在又作沈家的女婿。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帖香药作为我的见面礼,用他来帮助你沐浴。”说完,便把药末倒在澡盆里,用头钗觉拌了一下就走了。楚嫔走后,李云感到浑身不舒坦,疲乏困顿,没法出澡盆,最后竟死在那里。家人见他久不出来,便进去察看,原来早就一命呜呼了,而肢体软绵绵的,筋骨都散了。 剖腹取书 《冥祥记》:杜嵷,是梁州刺史杜怀瑶的二儿子,任西荆州刺史。他性格豪强,又极嫉妒。新纳娶了一位小妾,这小妾容貌漂亮,深得杜嵷宠爱。一天,小妾接到父亲一封信,父亲在信中说:“近日我的生活极为困苦,想要求你帮助。”小妾倚着门帘正读父亲的来信,杜嵷从外面走了进来,而小妾自以为新来乍到羞于让丈夫知道此事,便把信放在口里嚼了嚼吞了下去。杜嵷以为是她的情人寄来的信,就让人剖开她的腹取信,小妾气还未断,信就取了出来,杜嵷看了信,叹息道:“我不该这样冲动,伤了天下人的和气,这怎么能长久呢!”当天夜晚,杜嵷就见小妾来向他喊冤,小妾死后刚到十天,杜嵷也暴病身亡。至今襄陽人还常常谈起这事。 分明依样画葫芦 东城的李某,以贩枣来往于邻县。一次,他又到邻县贩枣,竟将客店的老板娘诱骗回来。等到他回家一看,他的妻子也跟别人跑了。李某诧异地说:“幸亏带来了这位妇人,不然的话,我就成了鳏夫了。”有人说,他的妻子逃走的日子,就是他领那老板娘跳墙私奔的时刻,这是一报还一报。而他却不醒悟,自以为很得意。不久,那老板娘不愿住在农村,又跟一位年轻人跑了。到这时,他才茫然若失。后来,那老板娘的丈夫按线索追到东城,并想到官府告他,李某因为老板娘已经不在他家,没有证据,就死不认账。正纠缠不清,有人告诉他们,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大家便让他们去向神仙求主意。结果,给了他们一首诗:鸳鸯梦好两欢娱,记否罗敷自有夫。 今日相逢须一笑,分明依样画葫芦。 那老板娘的丈夫见了诗,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因两县相邻,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说:“那老板娘当初也是这位丈夫诱拐来的!” 风流误人 《池上草堂笔记》:清代乾隆末年,有个叫籍龙溪的书生,聪慧过人,潇洒不群,同辈的人都很器重他。十五岁时,到郡里参加科举考试,他所投宿的客店主人姓柴。一天,几位同来赶考的学友正在闲坐谈笑,见一位仆妇在门前买柴,于是,一位友人开玩笑地出了一句上联:“柴妈买柴,大担小担”,这大担小担都是厦门的地名;籍龙溪应声对道:“蔑片破蔑,长拖短拖”,他这是用漳州地名对厦门地名。而在坐的人恰有爱做媒的,人们都戏呼他为“蔑片”,龙溪这里又借此来嘲弄他。 大家听了龙溪的对句,都拍案叫绝。就在这一年,他先被县学录取为生员,接着又上了由官府提供饮食的学校,而在秋季考试中又名登榜首。等他三十多岁时,忽然对人说:“我曾经和三个女人私通,其中有两个是寡妇,上天派人来了。我一生蚊虫从不着身,现在挥之不去,我知道活不多久了。”尔后,他果然病死。因此可知,“风流名士”这四个字误人不浅哪! 高邮某君 《右台仙馆笔记》:高邮县的某君,曾作过四川的县令。 咸丰初年,因病归乡。一天晚上,他独自坐在书房里,忽然有人走了进来,请他一道出去。某君问他去哪儿,那人说:“去四川。”某君便站起来跟他走出门来。到了门口,早有轿夫在那等候。某君坐上轿子,觉得就像飞一样,转眼间就来到了江边。到达江边时,江里已等待着一艘小船。某君登上小船,船家解开缆绳,顷刻间便到了九江。又弃船上岸,乘轿子由江西、湖北而至四川,几千里地吃饭的工夫就到了。进城后,到了官署,某君被带到西厢厅坐下。一看,原来的长官某臬使、某太守都坐在那儿,个个面带愁容,和他们说话,也不回答。 不久,大王走出御殿,召他进去,问道:“你知道某个案子吗?”某君说:“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冤案。当时臬使、太守收受贿赂,将几个无辜者冤杀,某君力争不得,便托病回乡了。大王问的就是这件事。于是,某君详细谈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王说:“你耿介可嘉,仍送你回去!”随后,便听传臬使与太守进去,大王严厉责骂了他们,然后看了看他们说:“皆缩小,像婴儿一样。”不久,就有监车把他们俩人载走了。 某君也跟着走了出来。刚到门口,就遇到一位朋友,这人与某君曾同在四川做官。这位朋友说:“我就要去上任了,来不及同你多谈。”某君问:“您做什么官?”回答说:“我是扬州府的城隍。”说着,指着监车里的人说:“他们的案子就是我处理的。我不能久留,但我与你也不会久别,明年七月某日,您将做某处城隍。我们两人仍做同样的官。说完,就告别而去。 某君沿着来路又回了家。然而他已经死了一天,到这时候才复活。便把见到听到的事告诉了家人。自称将不久于人世,别人不信,到第二年的七月某日,果然无病而死。 我还尔命 《稽神录》:吴景,任浙西军校之职。辛酉年,他在石头城僧院设斋,当天晚上,都摆设好之后,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音调悲哀,由远而近。不久,那妇人竟来到斋宴中哭泣。 吴景对僧院的和尚说:“从前,我随军队攻占了豫章,在那儿得到一位妇人,她长得很漂亮,不久,她的丈夫来赎她,因将军的军令极严,不能宽容她,我就把她杀了,后来,我常常为这事感到遗憾。今天我设斋,就是为了祭祀她,请她宽恕我。 ”和尚便与吴景一道来见那位妇人。和尚为吴景向妇人祈祷,请她饶耍妇人说:“我只知道跟吴景要命,不知道其他的事。 ”说着,就上前追吴景。吴景吓得急往佛殿上跑,边跑边喊:“别追我,我还你命!”说着,就倒地而死。 严武逃妾 《庐子逸史》:唐代的西川节度时严武,年轻时仗着气盛做过一些侠义的事。他在京城居住时,与一位军使毗邻而居。 军使有个女儿,容貌俊美,严武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了她,心中倾慕得不行,便用钱贿赂她身边的人,把她诱骗到他家里。 过了一个月,又偷偷地带着她逃跑了。他们逃出了东门,想跑到淮河泗水间躲藏起来。 军使见女儿突然不见,很是焦急,便讯问女儿身边的人,那受贿帮助严武拐骗的人自知隐瞒不住,便交代了诱骗的经过。军使一听,大为愤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拐骗良女。于是便报告了官府,并向皇帝上奏。皇帝下诏令万年县捕贼官亲自去捕捉,不得有误。捕贼官接到诏令,便紧锣密鼓开始了行动,每天查访了多个驿站,几天下来,总算有了眉目,找到了严武的行踪。 再说严武逃出京城后,慌慌张张地来到巩县,打算从那儿坐船跑掉,刚刚登上小船,就听说捕贼官将要到了,他担心逃脱不掉,便用酒把军使的女儿灌醉,在半夜时分,解开琵琶弦,用它把军使的女儿勒死了,随后沉尸河底。第二天,捕贼官来了,将严武乘坐的小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见到一点蛛丝马迹。 后来,严武做了剑南节度使。严武生性强悍,尤其不相信鬼神巫祝之类,如果有人和他谈及此事,他一定将这人判罪。 当他身患重病时,部下曾有人劝他祈祷神鬼消灾,他大怒,将那人推出去罚打了四十大杖。可是,一天中午,突然有个道士来到严武的衙门,自称是从峨眉山来的,要见严武。守门的人知道严武不信神仙道士之类,便不让他进去,也不敢去报告严武。道士厉声高叫,非进去不行。守门人无奈,只好进去向严武报告。严武觉得奇怪,便让守门人把他领进来。 道士进了严家大门,刚上台阶,就大声呵叱起来,好像在跟谁辩论,而且辩论了好久才停下来。道士来到严武的病床前,两人寒暄完后,道士便对严武说:“你有病,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你的冤家就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还不忏悔自咎,并用香火祭祀道歉呢,干吗还这样固执己见?”严武大怒,但没说什么。道士又说:“你想想,曾有负心杀害过什么人的事吗?” 严武想了一会儿说:“没有。”道士说:“那我刚才上台阶时见到有一个冤死鬼向我披诉。开始我以为她是山精木魅,在你身上作祟,便对她呵叱责骂,但她还是不离开。”她告诉我:“我被姓严的冤杀而死,现在上帝有令,要让他去,为我申冤。 ”严武害怕有诈,便问道士:“那个冤鬼长得什么样?”道士说:“那个女子十六七岁,脖子上系着一条像乐器弦一样的东西。”严武大悟,忙爬起来给道士磕头说:“您真是圣明的人,我是冤杀过这么个人,那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道士说:“她想见你一面,你当面求求她。”严武忙派人打扫了厅堂,撤去各种没用的东西,在厅里点上了香。道士让人把严武抬到厅堂门内,沐浴更衣,手持笏板,留一个童仆在侍候。门堂外东侧,还有一间小屋,道士也让人清扫干净,垂下门帘,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道士坐在堂外,开始施展法术。只见他口含清水,连喷数口,便站起来用柳枝扫地,然后又回到座位上瞑目叩齿。过了一会儿,就听东边小屋传出叹息声。道士说:“娘子可以出来了!”话音落后不久,就见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脖子上套着琵琶弦,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到了堂屋门口,她用手把头发往两边拢了拢,向严武下拜。严武见了她,又惊又愧,忙用手捂住脸。女子说:“我跟你逃走,是我的行为失当,但却没有辜负你,你为什么这样残忍竟将我勒死。你要是怕被治罪,把我抛弃到什么地方都可以,何必要杀害我?”严武吓得浑身发抖,忙磕头悔恨,请求女子宽恕,并表示愿意终生诵经为她祈祷超渡,厚赠纸钱作她冥间的费用。道士也恳切地替严武向那女子求情。女子说:“不行,我含冤而死三十多年,这些年来,我历尽艰辛向上帝申诉,总算得到了上帝的许可,让我报这血海深仇,报仇的日子就在明天晚上,现在是说什么也没用了。”说完,便退了出去,刚走到东屋门前,就没了踪影。 道士见此情形,也告辞而去。严武自知死期临近,便忙着吩咐后事,到了第二天黄昏,他就一命呜呼了。 孙助教女 《清尊录》:张氏,是大名府人,他资财雄厚,堪称京城首富。当时凡是有钱人家往外放债,都要看看借款人的情况并收取一半的高额利息,并把这叫作“行钱”,即放款。富人家把放款当作扩展势力的手段,而向富人借款的人家对待富人总是恭敬有礼,生怕得罪了富人,没处借款。因而,当富人来到向他借钱的人家时,借款人总要设置酒席,并让主妇出来陪酒,而他自己则侍立在旁边,富人要是招呼他同坐,他要反复推辞,直到富人一再坚持,他才能就坐。 张家公子年龄不大,父母双亡,虽然主持家事,但还没娶妻成婚。一天,他到州西去拜灌口神,回家途中经过他家放了款的孙助教家。孙助教一看钱主来了,便急忙摆了一桌酒席,把他迎进了门。酒过数巡。孙助教让女儿出来陪酒。孙女长得很漂亮,还没婚配。张公子一见,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便对孙助教说:“我要娶您的女儿!”孙助教一听恐惶不安,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是您的家奴,家奴做了主人的岳丈,邻里乡亲会笑话您的。”张公子说:“没那么严重,你不过是家里没多少钱,怎么敢让你做我家的奴仆呢!”张公子向来挥金如土,奢侈惯了,当即便从手臂上取下一个古玉条,赠给孙女作为信物。并且说:“就挑个日子下聘礼吧!”喝完酒后,张公子便扬长而去了。邻居们听说这事,都纷纷前来祝贺说:“这回你的女儿可以做百万富翁的主妇了,恭喜!恭喜! ”这之后,张公子早把酒后的戏言忘到脑后,又和别人家的姑娘订了婚,孙助教自知势力不敌张家,也不敢去问个究竟。 第二年,张公子与别家女子结了婚,而孙家女儿却不肯另嫁他人。母亲劝她说:“张公子已经娶了妻子,别再等他了! ”女儿没答言,但心里却在想:“哪有送了信物有约在此,还另娶她人的。”父母见女儿执迷不悟,便借张公子与妻子拜神回来的机会,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喝酒,而让女儿偷偷地看看真假。他们走了之后,孙助教问女儿:“你看他已经结婚了,这回你该嫁人了吧?”女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回到卧室,蒙着被子躺下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死了。父母见女儿暴亡,悲痛万分,叫来了邻居郑三,让他帮着操办丧事。这郑三是以送丧为职业的,就是人称“仵作行”的。郑三在入殓尸体时,见死者手臂上有一个玉条脱,便想贪了去。他对孙助教说:“我在州西有一个园子,可把你女儿葬在那里。”孙助教正愁没有合适的地方埋葬女儿,现在见郑三主动帮助想办法,心里十分感激他,便谢道:“请你看着办吧,事后我一定好好酬谢你。 ”说完,又大哭不止,不忍心再看女儿一眼,催着让郑三赶快办好丧事。他和亲友们送了殡后就回了家。 再说郑三见孙家的人都离开了墓地,心里一阵欢喜,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便趁着月色来到孙家女儿的墓旁,打开棺材盖想取玉条脱。岂料,棺材盖刚一掀开,那女尸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转着头看了看,见郑三在她的身边,就问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孙家女儿打小时候就认识郑三,郑三吓唬她说:“你父母怕你光想着张家不肯嫁人,坏了你们家的名声,便让我把你活埋在这里,我心里实在不忍,就打开棺材盖,你果然还活着。”孙家女儿说:“那你赶快把我送回家!”郑三说:“你若是回了家,必死无疑,我也会被判罪。”女子无奈,只好听任郑三安排,把她藏到别处,做了郑三的妻子。郑三又把空棺重新钉好,掩埋妥当,然后迁到州东居祝郑三母亲见儿子娶了媳妇,很高兴,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要娶了媳妇就够知足了,哪还有闲工夫去追究媳妇是从哪儿来的。 孙氏女子虽然与郑三结婚多年,但一提起张公子,还是愤愤不平,总想去质问张公子为什么违背前约。郑三百般劝解,并时时提防。 崇宁元年,圣瑞太妃要去永安拜神仙,郑三依惯例要随太妃前往。临行前,郑三嘱咐母亲说:“千万不要让我媳妇出去。 ”郑母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地去吧!”郑三走后,郑母总是不离孙氏女子左右,以防出事。一天中午,郑母突然睡着了。 孙氏女子见婆婆熟睡,便溜出大门,驾着马车直奔张公子家。 来到张家门前,对其仆人说:“我是孙家的女儿,想见你们公子。”仆人进去通告了张公子,公子十分惊异,便和仆人一起出门想去看个究竟。孙氏看见张公子,跳着脚扑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衣服,边哭边骂。仆人因为她是妇女,不敢上前劝解,张公子以为她是鬼怪,吓得拼命要逃跑,孙氏死命抓住不放。 公子用力掰开她的手,把她的手掰得鲜血直流,公子又顺势一推,将她推倒在地,当场就摔死了。给孙氏赶车的人怕受牵连,忙跑回去告诉郑母,郑母向官府递了诉状,官府将郑三召回对质,郑三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按照当时法律,郑三掘坟盗墓,应判死罪,但因救活了孙家女儿得以赦免。张公子推人致死,理当偿命,因上奏皇帝获得宽恕,但被责打了几十大棍。 后来在狱中忧郁畏惧而死。 王玉英 《耳谭》:福清县的秀才韩庆云,在长乐郡的蓝田石尤岭教私塾。一天,他到岭下办事,见那儿有一堆死人的骨骸曝露在野外,无人照管,便回到住地拿来畚箕将骨骸收集到一块,找个地方掩埋了。 当天晚上,有人来敲门,庆云开门一看,是位端庄秀丽的女子。那女子自我介绍说:“我叫王玉英,家中世代居住在湘潭,宋代德祐年间,我父亲到福建作太守,我们全家随父亲迁移来福建。后来,元兵侵犯福建,我父亲率领军队抵抗,不幸战死,我不肯受辱,便和家人一道死在石尤岭下。年深日久,我们的骸骨又曝露在外,承蒙你的垂怜,将骸骨掩埋,这情意思重如山,所以我现在专程来报答您。我虽然不是人,但也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怪,自古以来就有陰陽相合之事,您大概也听说过,请您不要怀疑我!”庆云见她说得诚恳,就把她迎进屋中,两人过起了夫妻生活。十个月后,王玉英生了个儿子,孩子出生那天正好是七月七日。庆云的母亲隐隐约约知道了他们的事,便急着想见孙子,要庆云把孩子抱回家。庆云把母亲的话告诉了玉英,玉英不同意,她说:“孩子承受的陽气太浅,还不能让人看他。”庆云见妻子不允许把孩子抱走,也就暂时把这事放了下来。没想到韩老太太盼孙心切,见儿子不给她抱来,就亲自登门上楼来看孙子。可是还没等她进屋,玉英早已抱着孩子从窗口逃走了,而她喂孩子的果实却丢弃在地上,粗一看以为是莲子,仔细一瞧,竟是蜂房。玉英抱着孩子跑到湘潭,因自己喂养孩子有诸多不便,便把孩子放在河边,在孩子的衣带上写下一行字:“十八年后当来归!” 湘潭有一个黄公,他家庭富有但却没有儿子。这一天,他正好有事路过河边,见到了这个弃婴,便把他拣了回来,当作自己的儿子来抚育。弃婴长大些后,相貌清秀,聪颖敏慧,超出一般的孩子,黄公给他取名为“鹤龄”。自打“鹤龄”被拾来之后,黄公的妻子竟连生了两个儿子,黄公为他们分别取名为“鹤算”、“二龄”。这兄弟三人一起学习史子集,在当地小有名气。若干年后,“鹤算”、“二龄”都娶妻成家,唯有鹤龄因为当初衣带上的留言而没让他完婚,但是,黄公已经送给本村易家聘礼四十金,为他订了婚。 先前,王玉英走时,曾给了韩庆云两根竹筷子,并告诉他,如果想要叫她来,只要敲打这两根筷子,她就可以马上赶到。 假如有什么疾病灾祸,只要她说一句话,病祸即刻就能避免。 邻近的人们知道这些事后,就怀疑这王玉英是妖魔,还有人诬蔑说庆云失去德行,猥亵奸污私塾主人的女儿,便剥夺了他的塾师资格。玉英来得次数逐渐减少,后来则约好,每年七月初七来一次。到了当初玉英在孩子衣带上所写的“十八年后当来归”的日子,玉英对韩庆云说:“时间已经到了,你可以去看他了。”韩庆云就扮作算命先生来到湘潭,拜谒黄公,说要免费给黄家三个公子算命。黄公将三个儿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他。庆云指着鹤龄的生辰八字说:“这个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拣来的,现在他该回到原处了。”黄公神色紧张起来,忙问算命先生他是从哪儿来的。庆云说:“我就是孩子的生身父亲,刚才是故意来试探您的,如果您不相信,我再说说衣带上的留言。”黄公说:“不必了,我已有了儿子,不会老死在沟壑中了。你若带走儿子,这些年的养育费就算了,只是前些天我为他订亲花费的聘礼钱,请你想法还回我们。”庆云答应了他的要求,接着便问儿子在哪儿,黄公告诉他:“到长安考试去了。”庆云随即赶往长安。父子相见都十分激动,泪流满面。 鹤龄的两个弟弟及家奴,则不欢迎这不速之客,想方设法不让他们两人交谈。父子相见虽然很高兴,但应云也很着急:自己困顿不堪,筹措不起那些聘金,而儿子的婚姻大事又耽搁不得,再说还不了聘金,儿子也领不回来。于是,就把玉英叫来一起想办法。玉英也说没什么法子,庆云只好撇下儿子惆怅地离开了长安。 庆云去湘潭时,常遇凶险,但每次都化险为夷,原来是玉英在暗中保护他,并为他支付盘缠费用。等他见到儿子,但没领回,病着回来时,玉英也不高兴。便让他先回福清,自己留下好像在等着谁。 庆云回到福清后,玉英和儿子也回来了。村里的人原来以为庆云早就被狐狸精害死了,突然又见他安然归来,都很惊异,待到见了他的儿子后,这才知道并不是妖怪作祟。 王玉英很会写诗,无论是长篇短语,下笔数千言,总是情理并茂。她在一首《咏某贞妇》诗中说:芳心未可轻行露,高节何须怨凯风。 借《诗经》中描写贞节贤良女子的事抒发自己的胸臆。她的另一首《忆生》诗这样写道:洞里仙人路不遥,洞庭烟雨昼潇潇。 莫教吹笛城头阁,尚有消魂乌鹊桥。 莫讶鸳鸯会有缘,桃花结子已千年。 尘心不释蓝桥路,信是蓬莱有谪仙。 朝暮云骖闽楚关,青鸾信不继尘寰。 乍逢仙侣抛桃打,笑我清波照雾鬟。 玉英的许多诗篇都被人们所传诵。韩庆云曾以万鸟鸣春为题让她赋诗,她提笔一挥而就,写了四首诗。她的诗全都收入以她的名字作书名的《王玉英集》中,全集计有十多卷。 张红红 段安节《乐府杂录》:唐代宗大历年间,代宗皇帝有个嫔妃叫张红红。她本是一个随父亲沿街卖唱乞讨的女子。一天,她路过将军韦青昭国坊南门里的住所,韦青在临街的窗户中听到她那清亮甜润的歌声,便让人把她召来。红红来后,韦青见她不仅歌唱得好,而且颇有几分姿色,就纳她为妾,把她的父亲安置在后院居住,以优厚的资财供给他,使他不乏饮食。韦青亲自向红红传授音乐声律,红红生性聪颖,只要点到,无不精通。一次,宫廷里有位乐工,根据传统的《长命两河曲》改编了一首新曲子,在打算演唱给皇帝听之前,先给韦青预演。 韦青便叫红红在屏风后听他唱。红红边听边用小豆数记曲子的拍节。乐工唱完后,韦青来到屏风后问红红:“怎么样?”红红说:“都会了。”韦青见红红很有把握,便出来对乐工说:“你演唱的不是什么新曲子,我有个女弟子早就会唱它。”于是,就让红红隔着屏风唱这支曲子。红红唱得一声不差。乐工大为惊异,忙恳请她出来相见。见面之后,一再对她表示钦佩叹服。红红还对乐工说:“这个曲子开头有一声不大稳妥。我已经将它校正了。”不久,这件事让代宗皇帝知道了,便把红红召到宜春院,对她宠爱有加,宫中人都叫她“曲娘子”,后来,又封她为“才人”。 其后的一天,内史向皇帝启奏,说韦青死了,代宗把这一噩耗告诉了红红。红红听后心中十分难过,哭着上前奏道:“我本是一个沿街讨饭的风尘女子,后来老父死时得到了很好的安葬,而我也有幸侍奉在您的身旁,这都是韦大人让我得到的。 我不能忘记他对我的恩情。”由于悲伤过度,红红抑郁而死。 代宗皇帝对她如此注重情意的行为大为赞赏,追封她为“昭仪”。 李娃 白行简《李娃传》:唐玄宗天宝年间,常州刺史郑公甚有名望,他有个儿子,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郑公子一表人才,而且才思不凡。郑公十分喜爱器重他,常对人说:“这是我家的千里驹。”后来,郑公子要赴京城赶考,郑公便为他准备了够在京城花费两年的钱物,还为他备置了华贵的车马服饰。临行前,父亲对儿子说:“我看你的才能,一举即能中第,今天我给你充足的费用,是想鼓励你功成名就。”郑公子也自恃才气赶于常人,觉得自己榜上有名不成问题。 郑公子从毗陵出发,一个月后到达了长安,在布政里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一天,他到东市游玩,回来时,走的是平康里东门,他有个朋友住在西南角,郑公子便想顺路去拜访他,于是来到鸣珂胡同。刚进胡同口,就看见有一处宅院,院门虽然不大,但院子深邃,让人莫测高深。院门开着一扇,有位女郎倚靠着门框站在那儿。只见她眉如柳叶,腮似桃花,樱桃小嘴,窈窕身姿,真乃绝代未有之佳人。郑公子一见,便让车停下,注目良久,不忍离开。于是,便假装鞭子掉到了地上,等他的童仆来为他拾取,借机多看那女郎几眼。女郎也回眸传情,两心甚相慕悦,但谁也没敢先开口说话,郑公子便心怀遗憾地走了。 自那以后,郑公子神情恍惚,好像失落了什么,遂暗中向朋友打听这女郎的家庭身世。有位朋友告诉他:“这是侠邢女李氏的宅院,那娇美的女郎名叫李娃。”郑公子问:“那李娃可追求吗?”朋友回答说:“这李氏很有钱,与她相往来的都是一些豪门贵族,没有上百万的钱财,别想使她动心。”郑公子说:“只怕得不到她,如果能得到她的话,就是花个几百万,我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郑公子便穿戴整齐,来到了李家宅院。敲门后,就有个童仆来开门。见了郑公子,扭头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前几天掉马鞭的公子来了!”李娃自从见了郑公子后,也朝思暮想,正在后悔那天没能问他姓名,错过了机会,就听到童仆喊了这一声,她忙高兴地应道:“好唻,你先接待他,我就来!”郑公子听了这话,心中暗自高兴。当他跟随着的童仆走到照壁间时,见到一个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老太婆,郑公子见她衣着不俗,猜出是李娃的母亲,便走到她的面前拜了两拜说:“我听说这里有多余的房屋,愿意出钱居住,可以吗?”老太婆说:“只怕房屋简陋,屈辱您尊贵的身分,怎么敢提钱的事呢!”于是,把他带到客厅,请他坐下,对他说:“我有个小女儿,想拜识您,不知是否可以。”郑公子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说要见她的小女。老太婆便让李娃走了出来,拜见郑公子。但见她明眸皓腕,举步艳冶,郑公子惊讶地站了起来,不敢抬头看她,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等美人。寒暄完后,两人坐下品茶,随后,老太婆又让人安排酒席。酒器清洁讲究,菜肴丰富味浓,宾主饮酒欢笑,不觉日已落山。老太婆询问郑公子住的地方离这儿有多远,郑公子骗她说:“住在延平门外几里的地方。”老太婆说:“要关闭城门的更鼓已经敲过了,你赶快回去,不要违犯禁令。”郑公子说:“天色已晚,我的路途又远,能不能借贵家一块地方暂住一晚?”李娃说:“如果您不嫌我家僻陋,就留下来,住一晚上有什么关系。”郑公子怕老太婆不同意,便连连看她,老太婆见女儿发了话,也就唯唯应允。郑公子很高兴,忙让童仆去准备夜宵,好饮酒畅谈。 李娃笑着阻止了他,说是等来日再买也不迟。郑公子一再坚持要买,而李娃始终不答应。 随后,李娃请郑公子到西堂休息。郑公子进屋一看,屋内帷帏帘榻,焕然夺目;妆奁被褥,也都侈奢华丽。婢女点上红烛,摆上酒肉菜肴,这酒菜品味甚好。饭后,老太婆走了,只留下郑公子、李娃各叙邂逅相慕之意。郑公子说:“我到你府上并不是要租房居住,而是要满足平生之愿望。”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婆又回来了,询问他这是为什么?郑公子笑着说:“男女之间,存在着相悦的欲望,如果两人情意相投,就是父母也限制不了。”说完,便走下台阶向老太婆拜谢,表示要终身奉养她们母女。老太婆遂称呼他为“郎”。随之,几人又举杯畅饮,庆贺相见相识之欢。酒后,郑公子与李娃同枕共寝,情意缠绵。第二天早上,郑公子将所带的钱财尽付李家,但这事他并没向亲友透露。公子住在李家后,每天与李娃调笑狎戏,日久天长,囊空如洗。为了支付这花柳费用,只好卖掉了骏马和随身童仆。一年之后,郑公子已一无所有。虽然李娃对他还是一往情深,但那老太婆已经没兴趣了。她给李娃授计,让李娃偕同郑公子到寺庙祈求观音菩萨赐予后代。郑公子很高兴,把衣服抵押在李家,随着李娃去了。等到拜完观音,回来走到北门时,李娃对郑公子说:“从这往东一转有一条小胡同,我的姨妈住在那儿,咱们去拜访她可以吗?”郑公子对李娃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听她一说,便欣然随她来到了一处宅院。到了门口,有位青衣在门旁站立,见了郑公子他们,便催他下驴。 恰在这时,有一人出来了,问是谁,李娃回答说:“我是李娃。 ”来人把他们带到院内。不久,有位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迎出屋来,问郑公子:“我的外甥女在哪儿?”话音未落,李娃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妇人说:“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李娃将郑公子介绍给那位妇人,妇人极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遂留李娃与郑公子在她那儿住两晚上,而把车马打发走了。妇人带着他们来到西戟门偏院中,这院子里树木葱郁,亭台楼榭相映成辉。郑公子问李娃:“这是你姨姨的私宅吗?”李娃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妇人让人摆上饭莱,两人刚坐下没吃几口,就见一人骑着快马跑来告诉李娃:“老太太突然患了重病,危在旦夕,你赶快回去。”李娃对她的姨母说:“我的心都乱了!我现在急速乘马回去,等一会儿再派车马来接您与郑公子。”郑公子打算跟她一道走,那位姨母伏在侍儿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用手拦住了他,让他留在门外,对他说:“老太太就要离开人世了,我们应该商量商量怎样为她操办丧事,来应付一些麻烦的事,干吗这么急着离开呢!” 郑公子见此情形,只好留下来和她计划丧礼祭祀的事宜。到了晚上,车骑仍然没来。姨母说:“怎么也没个回话,你先去看看,我马上就来。”郑公子便步行回到李娃的宅院。走到门口一看,门上了锁,而且锁还用泥封上了。郑公子大为惊骇,,忙问邻居是怎么回事。邻居说:“这房屋是那老太婆租用的,租期已到,她现在已经搬走了。”郑公子又问:“搬到什么地方去了?”邻居说:“这我可不知道!”郑公子非常愤怒,想立刻就去那位姨母家盘问,但看看天色已晚,不能到达,便租了张床住下了。可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遂急急忙忙赶到姨母家,可是一敲门没人理会。郑公子急了,连声高叫,守门人才慢慢走来开门。郑公子见了守门人,就问:“李娃的姨妈在哪?”守门人说:“没这个人。 ”郑公子说:“昨天晚上她还在这里,今天去哪儿了?而且,这是谁家的宅院?”守门人说:“这是崔尚书的宅院,昨天有人租用了它,说是有个远来的表亲要在这儿歇息,刚到傍晚就都走了。”郑公子又急又怕,几乎发狂,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只好再回到布政里那来时住的客舍。客舍主人听了他的遭遇,很同情他,便为他端来饭莱,让他先吃了再想办法。郑公子心怀怨恨,哪有心思吃饭,三天滴水未进,终于病倒了。十几天后,郑公子的病更为严重,店主怕他死在店里,给自己添麻烦,便把他送到出售丧葬用品的店铺,来这里的人都是病入膏盲,无人照料者,他们同病相怜,互相伺候。郑公子来到店铺后,疾病渐渐好转,便靠执灵帐来养活自己。过了两个月,病痊愈了,但一听到哀乐声,总是乌咽流泪,控制不住自己。回来后,便学着演唱。 郑公子生性聪颖,本来就深通乐曲,即使是长安也没有人比得上他。当初,长安有二处卖丧葬用品的店铺,两家竞争得很厉害。其东店做的车马轿子特华丽,只是哀挽之歌唱得不如西店。当店主得知郑公子音域绝妙时,便花二万钱的酬金雇他来店,让人暗中教郑公子唱新曲子,来帮助他们。将近一个月,也没人知道这件事。那两个店的店主说:“我们在天门街展示我们的绝活,来比较优劣,输了的罚款五万,用这些钱摆酒席。 ”两人订下契约,并让里胥作保,还上报了户曹、京尹。只等时间一到,两家就比试技艺。到了预订的日子,长安的男女老少都蜂拥而至,万人空巷。两家店铺从早晨开始,展览自己的纸车纸马,灵幡仪仗,一直到中午,西店也没取胜。西店的师傅面有愧色,于是就拿出了他们的杀手锏。他让人把一张床抬放到南角,随后走来一个手持木铎,脸长髯须的人,在他身后,护拥着十几位随从。此人昂首挺胸,挽袖抬腿登上了床榻,放声唱起了《白马词》。因为历来他唱的挽歌都名登榜首,所以此次也满不在乎,顾盼左右,旁若无人,果然博得一片赞扬声。 西店的人以为这回可把东店比下去了。岂料过了一会儿,东店主在北角设了一张床,有个头戴黑头巾的少年阔步走了出来,他的后面也跟着几位打着大掌扇的护卫。这个少年就是郑公子。郑公子衣服整齐,身体俯仰适度,放开喉咙,唱起了《薤露》之章,其声清越,回荡在山谷,一曲未了,听得人都欷歔哭泣。西店主受到众人的讥笑,觉得无脸见人,便偷偷留下所输的钱走了。在场的人都被东店的唱歌少年震住了,猜不出是从哪请来的高手。 先前,天子下诏,让京城外面的一方之长在年终岁末来京城朝拜,叫作“入计”。此时郑公子的父亲郑公也在京城,听说有两家丧哭店打擂比艺,但与同行换了行头来偷偷观看。他随身带的老仆人,是郑公子奶妈的丈夫。当他看到那唱歌的少年时,便认出是郑公子。他很想当面相认,但没敢贸然行事,遂潸然流泪。郑公惊讶地盘问他为什么哭泣,他告诉郑公:“那唱歌少年的相貌,颇似您的亡子。”郑公说:“我儿子因携带的钱太多,被盗贼杀死,怎么能在这里!”说完,也难过地流泪。回到宾馆,老仆人伺候完郑公,还是放心不下,就又骑着马去访问郑公子的同行。同行们说:“他是郑家的儿子!” 等一问名字,才知道已经另取他名了。老仆人不死心,追着他看,果然是郑公子。郑公子见了老仆人,面部肌肉一个劲地颤动,随之就要躲藏在人群里。老仆人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襟,硬把他拽了回来。父亲见儿子落到这种地步,为他玷污了家门而大为恼火,便带着他走到曲江江杏园东,扒下了他的衣服,用马鞭把他打了几百下,打得奄奄一息以后,扔下他走了。 再说东店店主见郑公子突然被人拖走,不知怎么回事,便派人暗中尾随。跟随者见郑公子被父亲打死,急忙跑回去告诉他的伙伴,大家都很伤感,决定看在往日共事的情份上把他埋葬了。可是到那儿一看,他还有一口气,于是大家把他抬了回来,以苇管代勺喂了他一点水,过了一夜,他竟活了过来。但手脚还不能动,被鞭打的地方也都溃烂了。那些救他回来的同辈嫌他太污秽,就又把他扔在道旁。过往行人见他这等模样,都很同情他,就这个扔一块饼,那个给一碗粥,使他活了下来。 一百多天以后,他竟能扶着拐杖起来了。于是便穿着破衣服,拿着个破口袋到处讨饭。从秋到冬,晚上就住在粪窟里,白天则周旋于集市上。一天,天下着鹅毛大雪,郑公子因袋中无食,冒雪求乞,沿街走了许多家,也没人开门。当他来到安邑东门,沿着矮墙向北转了七八家时,有一家的大门开着左半扇,这就是李娃的家,而郑公子不知道,遂连声疾呼。饥冻之甚,音响凄切,让人不忍耳闻。李娃在屋里听到乞讨声,对丫环说:“这一定是郑公子,我听出他的声音了。”于是,就急忙出来见他。只见郑公子枯瘦如柴,浑身长满疥疠,已经没个人样。李娃很感伤,问他说:“这难道不是郑公子吗?”郑公子见是李娃,羞愧、愤怒之情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应诺。李娃走上前来抱着他的脖子,用绣袍裹着他把他带到西厢房,放声痛哭说:“让你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我的罪过。”竟哭得死去活来。李娃的母亲听说后,很惊骇,忙跑来问是怎么事。李娃说:“是郑公子来了!”老太婆说:“你怎么还不快点把他赶走!”李娃一听满脸不高兴地说:“这回说什么我也不这样做。他本是好人家的儿子,曾驱高车,持巨金来长安。在我们家耗尽资财,你便设计赶走了他。让他丧失了志向,不得齿于人伦。父子本是骨肉亲情,可是现在他的父亲却与他断绝关系,将他杀死抛弃。他已困顿不堪,再要将他驱逐出去,是必死无疑。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为我而到了这步田地,他的亲戚多在朝廷为官,一旦当权者要熟察本末,灾祸就不远了。况且欺天负人,鬼神也不保佑你。我为你的孩子,今年也二十岁了,我所挣的钱财不下千金,你已六十多岁了,我愿意拿出二十年的衣食费用来赎身,就在这附近找个房屋另住,早晚也可以来看看你,使你不至于寂寞。这样对你也没什么妨害。”老太婆估计她的主意已定,便答应了她。李娃便用赎身剩下的钱在北边租了一个院子,住了下来。 住下后,便烧水为郑公子沐浴更衣。尔后,先给他做了点稀粥,让他喝下去通肠,接着又叫他吃点酥乳增加脂肪。十天后,才给他吃其他食物。没几个月,病体痊愈身上开始长了点肉,一年后,就恢复如初了。这时,李娃对郑公子说:“你的病体己康复了,昔日举业,可再重新温习吗?”郑公子想了想说:“现在十成还能记得二三成。”李娃于是便让人驾车出游,郑公子骑着马跟在旁边。到了书店,就叫郑公子进去挑选书,总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用车把书载了回来。书买回来后,李娃就叫郑公子别为其他事操心,一心一意攻读学业。郑公子也很有志气了,夜以继日地刻苦学习,李娃常陪他夜读,到半夜才休息。当看他疲倦时,就鼓励他作诗吟词,振奋精神。这样攻读了两年,郑公子对李娃说:“可以去参加考试了。”李娃说:“不可。”于是,又叫他精读了一年。一年后,李娃对郑公子说:“这回你可以去应试了。”郑公子听信了李娃的话,赶去考试,果然登第。登第后的郑公子声名大振,即使是前辈,见了他的文章,也都投以赞叹的目光,提起衣襟表示敬羡,愿意和他做朋友,但却找不到机会。李娃又对他说:“这样还不行,刚考中了第一名秀才,便自以为致身青云,如此下去,难成大业。你从前行迹秽鄙,与其他读书人不能等同,当砥励磨炼,以求再捷,这样你才可以与其他英杰并驾齐驱。”郑公子由此更加勤奋苦学,名声更高。那一年,正值举行乡试,皇帝下诏征召各方人才,郑公子应召直言极谏科,结果,名列榜首,被授予成都府参军之职,三师以下的官吏,都是他的学友。 郑公子临上任前,李娃对他说:“到今天我已没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了,我愿以己残年之力。回去侍养老母;您当另去寻找一位名门贵族的佳偶,来为您传宗接代。但不管你是娶皇室家族公主,还是一般官宦之女,都要慎重从事,勉思自爱。 我从此离开你了。”郑公子听了李娃的一番话,流着泪说:“你若抛弃我的话,我就自刭而死。”李娃不管公子怎样恳求,就是不同意留下来。可是郑公子还是一个劲儿地挽留。李娃无奈,便说:“这样吧,我送你过江,到了剑门,你再让我回来。 ”郑公子答应了。 一个月后,他们来到剑门,还没等离开剑门,授官的诏令到了,公子的父亲郑公由常州诏人升为成都尹,兼任剑南采访使。不久,郑公来到剑门,郑公子到驿官递上名片拜见父亲。 郑公不敢相信是他的儿子,但看到他祖父的名字时,才吃惊地让他进屋。父子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又和好如初。郑公问儿子事情的因由,郑公子便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说了一遍。父亲很赞赏李娃,便问她在何处。儿子说:“她送我到这里,当让她回去了。”父亲说:“不能让她走。”第二天,郑公便和儿子先去了成都,让李娃暂留在剑门。随后,就让媒人备置六礼来娶她。此时正值岁末。 李娃与郑公子结婚后,极重妇道,严整治家,很受公婆喜欢。几年后,郑公夫妇相继亡故,儿子极尽孝礼,儿媳也是一样。至诚孝心带来祥瑞之异,服丧期满后,郑公子屡升清贵之官,十年间至数郡。李娃被封为汧国夫人,她有了四个儿子,都作了大官,那个官最小的,还是太原尹。 呼嫂之报 张某、瞿某,幼年时是同学,成年后也很要好。瞿某与人打官司,张某接受了别人的贿赂,便村用瞿某对他的信任,刺探到瞿某的陰谋,随后把陰谋泄露给瞿某的敌手,使瞿某在打官司时受尽了窘辱。瞿某知道了张某的伎俩后,对他恨之入骨,但因为张某把事情做得很周密,瞿某没有证据,也就无可奈何。 不久,张某死了,瞿某想方设法娶了他的妻子。婚后,瞿某虽然事事做得周道有礼,但在家里说话时,仍旧称她为“张几嫂”。妇人生性质朴,以为瞿某同情爱怜她,跟她开玩笑,也就不计较。一天,瞿某和妇人相对吃饭,忽然跳起来叫着自己的名字说:“瞿某,你也太不像话了,我的确对不起你,但我的妻子归了你,也足够偿还我所欠你的债了,你干吗还要称她嫂子呢?妇人再嫁是常事,娶再嫁的妇人也是常事。我已经死了,不能禁止我的妻子再嫁,也不能禁止你娶她。我已经失掉了朋友间的信义,也不能责备你娶朋友妻。可是,现在你不把她当作你的妻子,而仍叫她姓我的姓,称她为嫂,你这不是娶我的妻子,而是奸婬我的妻子,我要是抓到你,一定把你杀了。” 随后,瞿某便疯疯颠颠的,几天后,竟死了。唉!以直报怨,圣人不禁。张某本来就是个小人,他做的事也不是不共戴天之仇。设计娶了他的妻子就可以了,又视她为倚门妇,玷污张家的名声,这实在是太过分了,难怪张某那么愤激以至于作祟。 碧霞犀手串 《池上草堂笔记》:吴地有个姓金的媒婆,专门往来于豪门贵族之家。晚年时,家中特富有,邻里称他为金太婆。这金太婆伶牙利齿,能说会道,与人做珠翠的买卖,没有不成的,而且她要垄断其利润,狡猾得跟牙侩一样。一天晚上,她独自提着竹丝灯笼,从葑泾回家。鞋泾离她家很远,不巧,那天又下着小雨,她没着泥泞的小路一步一滑地朝前走着。突然,黑暗中闪出一个人来,抓住她的衣襟说:“金太婆还我碧霞犀手串来。”金太婆被吓坏了,忙举起灯笼照看,可怎么也认不出他是谁,只见那人面黄肌瘦,双眼落窠,相对凛凛,肌生寒粟。 金太婆问他:“你是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你,我什么时候拿你的碧霞西、碧霞东了?”那人一听,非常愤怒,抢起胳膊就朝金太婆打去,灯也被扑灭了,金太婆大声呼喊:“强盗杀人,快来人救命!”那人遂拿起土块把她的嘴塞上了,金太婆声音嘶哑发不出声,便披头散发拼命挣扎,可是她越挣扎,那人打得越欢。过了好久,才有人前来劝道:“算了,你的妻子要是不想嫁人,她也不会拿你的东西。”原来,某个豪强的少妇守寡达五年之久,金太婆为她做媒再嫁,她便拿碧霞犀手串酬谢金太婆。听了这话,金太婆才知道这人是鬼,便跪到地上磕头求他宽恕,饶她一命。不久,来了位巡更的人,他见金太婆伏在地上像疯了似的哀告,便把她弄醒了,送她回了家。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为寡妇提亲作媒,图谋好处了。年轻的寡妇,如果不是衣食无着的话,都应该保持贞节,抚育遗孤,而那些再嫁失身的十之四五是被贪财的媒婆诱惑上当的,所以古人设立家诫,不许三姑六婆进屋,是很有高见的。 刘自然 何光远《鉴诫录》:唐朝天祐年间,秦州的刘自然主管义军事宜。因四川战乱不止,连帅李继宗奉朝廷之命征调乡兵去守卫四川。秦州所属的成纪县有个名叫黄知感的百姓当在应征之列,但他的妻子有一头美发,刘自然很想得到它,便对黄知感说:“你如果能把你妻子的头发剪下来送给我,我就免除你的兵役。”知感把刘自然的话告诉了妻子,妻子说:“我以虚弱的身体嫁给你,便想靠你托付终生。头发剪掉了,可以再长,要是人死了,就是永别了。你若是南征而不回,我即使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又有什么用。”说完,拢好头发用剪子把它剪掉了。 知感深感痛惜,但为了不去服役,也只能忍痛割爱,把它献给了刘自然。岂料刘自然只是说说而已,他得到了头发,而黄知感还得照样去服兵役,而且在这次南征中战死疆常得知丈夫战死的消息,黄妻悲痛万分,昼夜向天祈祷哭诉这件事,让上天惩罚刘自然。说来也巧,黄知感战死不久,刘自然就命归黄泉了。后来,黄家的母驴下了一头小驴崽,在那小驴崽的左肋下长有“刘自然”三个字,乡里人知道这件事后,争相传说这件奇闻怪事,并报告了郡太守。郡太守叫来刘自然的妻子,让她去辨认,刘自然的大儿子说:“我父亲平生好喝酒吃肉;如果这头小驴能这样,就是我父亲的化身。”于是,太守让人拿来酒肉喂这条小驴,它竟喝了几升酒,吃了几盘肉,吃完之后,伸着脖子高叫了几声,流下了几行泪。刘自然的大儿子想出千百钱买下这头小驴,黄妻不同意,每天用鞭子抽打这头驴,还边打边说:“这样也不足以为我丈夫报仇。”后经战乱,这头驴下落不明,刘自然的儿子竟因惭愧遗憾而抑郁成疾,以致亡故。 李公子 蒋防《霍小玉传》:唐代宗大历年间,陕西的李益年方二十,他已进士及第,尔后到尚书省等候明年“拔萃”(唐制,选官有一定年限,期限未满,试判三条,合格入官的称为拔萃。 ——译者注。)这年六月,他来到了京城长安,居住在新昌里。 李益出身于名门世家,少有才气,丽词佳句,一挥即来,时人无与伦比,贤达文人也极为叹服。他自持有风度才识,希望找到一位称心的伴侣,但遍求名妓,也没有中意之人。 长安有个叫鲍十一娘的媒婆,本是薛驸马家的青衣,后赎身从良,已经十几年了。她性格怪僻,能言善辩,交游广泛,即使是豪强贵宦之家,也来去随便。保媒牵线,堪称好手。要了益曾花费巨金,托她帮忙,她见李益出手阔绰,便对李益很有好感,表示鼎力相助。 几个月后的一天,李益正在客舍南亭闲坐,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自称是鲍十一娘。李益急忙披衣迎出来问:“鲍卿,今天什么风把你突然吹到这里?”十一娘说:“薛姑子做好梦了。有一仙女,被贬下界,下计较财货,只仰慕风流,她的面貌,配你太合适了。”李益一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觉得神魂飞荡,浑身轻飘飘的,拉着十一娘的人拜谢道:“你要给我办成这件事,我就是一生做奴仆,也死而无憾。”接着便急不可耐地询问这位仙女的姓名住址。鲍十一娘告诉他:“她是已故霍王之女,字小玉,霍王生前很喜欢她。她的母亲叫净持,是霍王的宠婢。霍王死时,诸弟兄认为小玉是婢女所生,不肯让她留在家中,便分给她一点财产,把她赶出了霍府,小玉离开霍府后,便改姓郑。人们不知道她是霍王的女儿。小玉姿质秾艳,是我见到的最美的漂亮姑娘;她情趣高雅,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晓。昨天她托我给找一个与她品貌才气相当的好公子。我听她一说,便想到了你,就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没料她竟久闻你的大名,对你十分倾慕。她住在胜业坊古寺胡同南,上东间宅就是。我已和她约好,明天中午你到胡同口寻找桂子,就能找到她。 鲍十一娘走后,李益便准备去约会的事。她让家童秋鸿到他堂兄京兆参军尚公那儿借了一匹青骊驹,黄金鞍。晚上,他又沐浴更衣,修饰容仪,激动得她一晚上也没睡她觉。第二天,他早早地起了床,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唯恐有不妥当的地方。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便急急忙忙乘马驰往古寺胡同。到了约会的地方,只有位青衣在那等候,见了李益的坐骑,便问:“莫不是李十郎吗?”李益点头下马,让人把马牵到马厩,自己随着青衣走进宅院。进院后,鲍十一娘从屋里走出来,跟人开玩笑说:“哪来的公子,胆敢到这里?” 李益也以诮语回答她。两人边戏谑边来到中门,进了内庭,内庭院中有四棵樱桃树,西北方向的那棵树上挂着一个鹦鹉笼子,鹦鹉见有生人来,高声叫道:“有人来了,快放门帘!” 李益生性雅淡,本来到这里就心怀疑惧,现在听鸟这样一叫,更惊愕不已,不敢再往前走。正犹豫间,鲍十一娘带着小玉的母亲净持走下台阶来迎接他,让她进屋休息。净持大约四十几岁,长得很美,绰约多姿,谈笑甚媚。她对李益说:“素间公子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果然名不虚传。我有个女儿,有得不太难看,如果您不廉弃的话,可以许配给您。鲍十一娘昨天已经把您的意思跟我说了,我今天就可以做主让她永远服事您。 ”李益说:“我天性愚笨,本以为高攀不上,不料承您厚爱,得到贵小姐,这真是我一生引为荣兴的事!”净持听了李益的话,也很高兴,便让人安排酒席,准备畅饮。这时,小玉从厅堂东面的阁子里走了出来,李益忙迎上前去拜见。只觉得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耀,转盼精彩射人。小玉缓缓走到母亲身旁坐下。母亲对她说:“你平时总愿吟诵“开帘风动竹,疑是故来人”的诗句,这诗就是十郎的杰作。你终日想要见他一面,现在他这不是来了吗?还不快拜见公子!”小玉低着头,微笑着说:“见面虽然看得真切,但不如闻名,才子岂能无容貌?”李益一听,忙站起来拜了两拜说:“小娘子爱才,我重貌,我两好相映,才貌相兼,岂不很好吗?”母女相视而笑。 于是,就举杯饮酒,边喝边谈。酒过数巡,李益站起来请小玉唱歌,开始小玉不同意,后来架不住母亲一个劲儿地劝,她才放声唱了起来。其歌声悠扬清亮,让人一听就觉心醉。酒宴之后,已是夜深人静,鲍十一娘带着李益到西院休息,只见庭院深邃,帘幕华丽。鲍十一娘让婢女桂子、浣纱为李益解开衣裳,脱了鞋子。不久,小玉来了,但见他言辞温和婉媚,脱衣之际,娇态已令人神魂颠倒。两人放下床帷,同枕共卧,极尽欢爱。 李益喜不自胜,自以为巫山之梦,洛浦之雨也不过如此。两人欢爱之后,小玉忽然流着眼泪对李益说:“我本是倡家之女,自知不能与人匹配,今天只是因姿色而受到你的喜爱,托身于你;我担心自己一旦姿色减退,您情移别处,我便无处托身,就会像一件无用的东西被人扔掉。因而,极欢之际,不觉生悲。 ”李益听了之后,不胜感叹,便伸出胳臂替代小玉头下的枕头,慢慢地对小玉说:“平生志愿,今天才得以实现,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舍弃你,夫人何必说得这样悲观,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拿块白绸子来,我在上面写下盟约。”小玉听了这话,便收住眼泪,让一个名叫樱桃的侍郎撩起帷帐,拿着红烛,递给李益笔砚。小玉除精通音律管弦之外,也酷爱作诗读书,那成筐成箱的笔砚,都是霍王家的旧物。小玉从香囊中取出三尺越姬乌丝兰素缎,交给李益。李益素来才思敏捷,遂援笔成章,文中以山河为喻,用日月作比,句句说得恳切动人。写完这海誓山盟,便让小玉把它藏在宝匣子里。自此以后,两人情胶如漆,就像翡翠在云路上。如此两年,日夜相伴。 第三年春,李益考试合格,被授为郑县主簿。到了四月,李益要到郑县上任,临行之际,在东洛宴请亲朋好友,长安的亲戚多去饯行。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之际,景色宜人。酒宴散后,亲朋们陆续回家,小玉不仅倍生离别萦怀思绪,对李益说:“以你的才能名望,肯定仰慕者很多;愿意与你结为婚姻的,也一定为数不少,况且你家有父母,室无贤妇,你这一去,必定选娶佳偶,先头的盟约,不过是说说而已。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几句心里话,想说给你听听,希望你能记在心里,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李益惊异地问:“我有什么过错,引得你说出这样一段话。请你畅所欲言,我一定永记在心。”小玉说:“我刚十八岁,你也才二十二,到你而立之年还有八年的时光。 一生欢爱,都在这段时间里,等你过了这段光陰,再选高门,结秦晋之好,也不算晚。到时候我当舍弃尘事,削发为尼,平生之愿,至此足矣!”李益听了小玉的话,惭愧感慨交集,不觉泪流满面。便对小玉说:“先前的海誓山盟,一生一世都要遵守,与你白头偕老,还恐怕不能尽兴,岂敢再有三心二意? 请娘子不必多心,到八月时,我就去华州,不久就派人来接你,相逢的日子并不遥远,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几天后,李益便告辞了小玉走马上任去了。 李益上任十天后,便请假回东都探望父母。在家住了十天,李益的母亲已为他商定了与表妹卢氏的婚事。李母素来严谨刚毅,李益彷徨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推辞这门亲事。卢氏家族也是名门世家,他们告诉李家,要娶他们的女儿,要有数以百万的聘礼,不足此数的话,女儿不会嫁过去。李益家历来不大宽裕,为娶卢女,家中父母广求朋友,自秋至夏,远涉江淮,来筹措聘财。李益因违背了盟约,又耽误了去迎小玉的日期,便不给小玉写信,想让她不要对他有所期望。并嘱咐亲朋故友,请他们不要将他与卢氏订婚的事告诉小玉。 小玉自从李益逾期未归,便多方打听,便得到的虚词诡说,一天一个样。于是,她就求遍巫师卜筮,为她占卜问卦,还是没有准确的消息。这一年多来,小玉朝思暮想李益,怨卧闺阁,怀忧抱恨,以至忧郁成疾。虽然李益一走杳无音讯,而小玉想望之心不移,拿出积蓄,拜托亲朋好友,为她探听消息。由于寻求急切,积蓄花费一空,只好偷偷地让婢女拿出箱子里的一些珍玩宝物到西市当铺景先家典当。她曾让婢女浣纱到典当铺去卖一只紫玉钗,途中,遇到了一位曾在皇宫里做过活的老玉匠,他见到浣纱手里拿着的玉钗,便走到她面前辨认说:“这只玉钗是我做的,从前霍王家的小女儿要上鬟,霍王让我做了这只钗,当时给了我一万钱,所以我至今不忘。你是什么人,从哪里得到的这只钗?”浣纱说:“我家的小娘子,就是霍王的小女儿,只因家事破散,失身于人。她的丈夫二年前去了东都,至今没有消息,娘子思夫心切,抑郁成疾,现在家中积蓄用光,令我典卖此钗,赂赠于人,来帮助探知丈夫的消息。” 老玉匠听了浣纱的话,凄然落泪说:“这富贵人家的孩子,生不逢时,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我已风烛残年,见此盛衰,不胜伤感。”于是。就把浣纱带到延先公主的府上,将刚才听到的事情向延先公主禀报了一遍,公主听后,也为小玉悲伤感叹,便让浣纱给小玉带十二万钱,作为日常费用。 再说当时李益所聘娶的卢氏住在长安,李益凑足聘礼之后,就回到郑县。那年的腊月,李益又请假去长安成亲,来长安后,便悄然静居,不让外人知道。 李益有个表弟,名叫崔允明,出身明经。他为人憨厚,往年曾和李益一起在小玉家喝过酒,席向,你敬我饮,谈笑风声,彼此没什么隔阂。自李益走后,他每当得到李益消息,便来告诉小玉,小玉也常给他一些钱财衣物,崔允明颇为感激她。当崔允明知道李益回长安结婚的消息后,就来到了小玉家,把详细情况告诉了小玉。小玉怨恨地叹息说:“李公子果真有这种事情吗?”于是,便拜托亲朋好友想方设法叫李益来一趟。然而李益自觉食言负约对不住小玉,又知小玉重病缠身,更感惭愧羞耻,便忍痛割爱,不肯前去探望。他晨出而暮归,意在躲避小玉。小玉日夜啼哭,不思饮食,夜不成寐,一心只想见李益一见,可是总没有机会。由此以来,小玉冤愤更深,竟至卧病不起。长安的一些风流之士都为小玉的真情所感动,而那些豪侠之辈则愤恨李益的薄情。时已三月,人多春游。李益与几个朋友到崇敬寺欣赏牡丹花,一行人步入西廊,吟诗联句。朋友中有一位叫夏章卿的京兆尹对李益说:“风光十分艳丽,草木欣欣向荣,可是这大好的时光,小玉没福份享受,只能含冤独守空房,她会何等悲伤!你能将她抛弃,实在是个残忍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这样。你应该好好思量思量。”正在感伤之际,忽然有一位身穿黄绸衫,挟着红弹弓的侠客悄悄地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听他们谈话。过了一会儿,他走上前来向李益依揖道:“公子莫非就是李十郎吧!本人祖籍山东,与外戚家有姻缘关系,我虽然不善文词,但也仰慕贤才之士,我久仰您的大名,常想当面承教,只是没有机会相见。今天有幸与您会面,能够一睹您的尊容,真是难得。我的住处离这儿不远,家中也有声乐,足以供你们娱乐,我还有八九名娇美的妾姬,十几匹彪悍的骏马,你们可以随心所欲,纵情游乐。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个面子光临寒舍。”与李益同行的几位朋友,见侠客说得这么美,便怂恿李益去看看。于是,一行人便跟着侠客策马同行。转过了几条街,来到胜业坊,李益见这儿离小玉的家很近,便停了下来,借口有事,要调转马头。侠客说:“我家离这儿近在咫尺,怎么能忍心让你半途而退呢!”说着,就上前扯住李益的马缰绳,生拖硬拽地带着他往前走,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小玉家居住的胡同口。李益此时精神恍惚,说什么也不想进去。侠客急忙命令几位女仆把他挟持进去,推入里门,把他锁在了门内。然后报告说:“李十郎来了!”小玉一家听了这一消息,都很高兴,欢欣之声传于内外。 头天晚上,小玉梦见一个身穿黄色绸衫的男子,抱着李益来到她的床前,叫小玉为他脱鞋。梦醒之后,把梦境告诉了母亲,并自己析梦说:“鞋者,谐也,夫妇重新聚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也当永诀,由此征兆来看,我与李益就将要见面,相见之后,我就要死了。”说完,母女相对凄然泪下。 第二天凌晨,小玉让母亲来为她梳妆。母亲以为女儿久病,心意惑乱,不大相信她析梦的话,但还是为女儿梳洗打扮了一番。刚梳妆完,李益果然来了。小玉抱病日久,翻身起床都要别人帮忙,而一听李益来了,竟“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换上衣服走了出去,似乎精神头还挺足。小玉见了李益,含怒凝视着他,一句话也没说。然而弱体娇姿,仍不减风韵,并时时用手帕擦着泪水,看着李益。感物伤人,众人皆欷歔叹息。不久,就有人端来几十盘酒肉菜肴,大家一看,都很吃惊,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送莱的人说:“这都是那位侠客操办的。”于是,摆上碗筷,围桌而坐。小玉侧转身子,斜视了李益好一会儿,然后端起酒杯,将酒往地上洒了洒说:“我身为女子,如此薄命;您为男子汉大丈夫,这样负心。我青春年少,只得含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管弦,从此与我无缘。我所以抱恨黄泉,都是你所造成的。李君啊!李君,我今天就与你永别了,我死之后,一定变作厉鬼,让你的妻妾永远不得安生。 ”说完,便左手握着李益的胳臂,把杯子扔到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没几声,就气绝身亡了。小玉的母亲把小玉抱到李益的怀里,让他召唤她。可是,不管怎么呼唤,小玉也没再醒过来。 李益见小玉已死,羞愧哀痛一起涌上心头,遂为小玉披麻戴孝,整日在小玉的灵前痛哭。将要下葬的头天晚上,李益忽然看见灵帐中的小玉容貌艳丽,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身着旧石榴裙,紫色裤,披着红绿披风,斜靠在灵帐旁,手里拿着一根绣带,对李益说:“愧君送我,还有余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 说完,就不见了。 第二天,人们把小玉安葬在长安的御宿原,李益随送葬的队伍,来到小玉的墓前,尽哀而返。一个月之后,李益与卢氏举行了婚礼,尽管是新婚之喜,但他却伤情感物,郁郁不乐。 这年的五月,李益带着卢氏回到了郑县。到县十天,李益方与卢氏同寝。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帐外叱叱作响,李益吃惊地一看,床帐外有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体壮温美,正藏身在帐幔中,用手招卢氏。李益惶恐地跳起来,绕着帐幔走了好几圈追那男子,可是,转眼间就不见了。自此以后,李益便心怀疑恶,猜忌万端,夫妇之间,日生嫌隙。后来,经亲戚朋友婉言相劝,李益对卢氏的态度才稍有好转。 又过了十天,李益从外面回来,卢氏正在床上弹琴,忽然有人从门外抛进一个斑犀细花盒子,方圆一尺多,用一块薄绸子裹着,上面系着一个同心结。这盒子正好落在卢氏的怀里。 李益见此情形,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那里面竟放着两颗相思豆,两个磕头虫,一个发杀嘴,还有少许驴驹媚,都是一些情人互赠之物。李益见了这些东西,怒从心头起,恨从胆边生,如虎狼般地吼叫着,用琴撞击卢氏,让她如实交代。卢氏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解释。从那以后,卢氏便遭毒打,备受虐待。最后竟告到官府,把卢氏赶出了家门。卢氏走了之后,李益便同侍婢妾姬等暂住在一块,对她们李益也无端猜疑,或寻找借口把她们杀掉。 李益曾到广陵游玩,在那儿得到一位称作营十一娘的名姬。这名姬容态润媚,李益很喜欢她。但每次与她在一块,李益都对她说:“我曾在某地得到某姬,某姬犯了某事,我用某种办法把她杀了。李益说这些话的目的,是想让营十一娘害怕自己,来使闺门清肃。李益每到出门时,都用浴盆把营十一娘盖在床上,四周贴上封签,回来时再仔细检查,看看没有启动的印迹,再把浴盆掀开。他还身佩一把锐利的短剑,对侍婢们说:“这把剑是用信州葛溪铁制造的,只用它来杀有罪过的人。 ”李益自小玉死后,只要一见到妇人,便加猜忌,尽管娶妻多次,却总与当初卢氏一样,因疑心而散伙。 红奴儿 《夷坚志》池州青陽县的主簿斛世将,在青陽任职期满后,返回临安。此时,刘录事则去走马上任,途中两人都分别住在客舍里。一天,斛世将到刘录事的住处拜访他,遂一起共餐。 饭后,斛世将又邀刘录事到饭馆吃汤饼。刘录事说:“刚吃完饭,再也喝不下去了。你先回屋稍歇息一会儿,我随后就去看你。”斛世将走了没多久,刘录事就去拜访他。到那儿一看,他已病倒在床上了。见了刘录事,悲泪如雨,呜咽好久才说:“我临死不远了。刚才我从你那儿回来时,穿过抱剑营街时,遇到一个妇人叫着我的名字说:‘你怎么与我约定的?开始用不娶妻来欺骗我,不久,又背叛我,我病了,你也不来看我,天下有你这样残忍的人吗?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这样,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你也将得病,而且那病和我得的病一样,我虽然在这里,我也一定不会去看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走了。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妇人是谁,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了,她就是曾经与我好过的妓女红奴儿。她已经死了三年了。见了她,又听了她的话,我心里很惘然,等回到客舍,情绪就更遭,随后就病了。我估计这一病就没有好的日子了,可怎么办呢? ”刘录事安慰了他几句,并给他做粥煮药,直到很晚才返回自己的住地。七天后,斛世将果然死了。他的朋友能谈及他的往事的,说他的病状与鬼说的一样,大概要吃汤饼时,他的魂魄已游离他的躯体了。此时为南宋孝宗乾道六年。 红泪一双流 皇甫枚《三水小牍》:唐代长安咸宜观中的女道士鱼玄机,字幼微,是长安人。她姿色美艳,倾城倾国,更兼才思敏捷,博览群书,通晓文理,尤擅长于吟诗作词。在咸通初年,也就是她十六岁时,因仰慕道教,喜好清静幽虚,而到咸宜观当了道姑。但她所作的赏风玩月之佳句,常常在文人墨客中传颂。 而且她那天生的风流姿容耐不得长久的寂寞,一些狂放不羁的豪侠便不时来观中与她调笑,她也乐得与这些人寻笑调欢。于是,风流轻薄的士子争相到她的观中求狎作乐,他们携酒与她共饮,席间鸣琴赋诗,她诗中的佳句颇多,如:“绮陌春望远,瑶徽秋兴多。” 又: “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 又: “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 又: “云情自郁争同梦,仙貌长芳又胜花。” 这几联最令人叫绝。她的女僮叫绿翘,也是一个聪慧美貌的女子。 一天,鱼玄机为邻院道观所邀,临走时,嘱咐绿翘说:“不要出去,若有客人来,你就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说完,就走了。玄机到了邻院,被女伴整整留了一天,到天黑时才回道观。绿翘迎出门来对她说:“刚才有个客人来了,但听说您不在,连马也没下就走了。”玄机平日里与这个客人关系极密切,听了这话,怀疑绿翘同他有私情。于是,到了夜晚,就点上灯,关了门窗,把绿翘叫到她的卧室审讯。绿翘辩解道:“我自从跟随在您的身边,时时处处注意检点自己,不让出现些许过错,来违背您的意愿。况且,这位客人来敲门时,我是隔着门告诉他您不在的。客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骑着马走了。 若说情爱之事,在我心里早就断了根了,希望您不要怀疑我。 ”玄机对她的话不相信,反而更加愤怒,脱光了她的衣服,打了她几百下。但是,不管鱼玄机怎么逼迫,她就是不承认有那码事。最后,绿翘实在支持不住了,便要了一杯水当酒洒在地上说:“您既然打算修炼三清长生之道,就应该清心寡欲,不存邪念,而你却时时不忘世俗的男女之情,解珮荐枕之欢,还猜疑诬蔑别人的清白,我今天肯定要死在你的毒手里了。如果没有公正无私的天帝,我也就没什么地方申诉了;如果有的话,谁能抑制我的强魂,不向天帝控告你,让你婬逸放荡。”说完,便气绝身亡。鱼玄机见把她活活打死,很害怕,就在后院挖个坑把她埋掉了,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咸通戊子年的正月,有人向鱼玄机打听绿翘哪去了,鱼玄机撒谎说:“逃走了!”其后的一天,有客人在鱼玄机观中参加宴会,席间,他到后院小便,走到掩埋绿翘的地方,见那儿密密麻麻地爬着许多苍蝇,仔细一看,好像有血迹,而且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客人出了道观,就把这事告诉了他的仆人,仆人回去后便跟他哥哥说了。仆人的哥哥是官府清洁道路的役夫,他曾向鱼玄机索求过钱财,鱼玄机不理他,他因此怀恨在心。他听到这一消息,急忙来到观门偷偷察看,那些相对私语的都说最近一直没看到绿翘。役夫断定那爬苍蝇的地方肯定有问题,便叫来其他同伴,扛着铁锹镐头等挖土工具,冲入鱼玄机道观的后院,挖出了绿翘的尸体。绿翘虽然被掩埋多日,但面貌仍栩栩如生。见此情形,他们便把玄机抓到了官衙。 京兆府吏负责审讯鱼玄机,人证物证俱在,她只好供认不讳,但朝中大臣多为她求情开脱,府吏无力作主,便将此案上奏皇帝。到了秋天,还是把她处死了。鱼玄机在狱中也写诗,其经比较好的诗句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 太原意娘 《夷坚志》:杨从善,是京城人,被敌兵俘获到云中。一天,他到酒楼饮酒,见酒楼的墙壁上题有一首诗和一首小词,落款为“太原意娘”,诗词的内容都是寻找回忆丈夫的话。杨从善仔细辨认她的姓名字画,认出这题诗作词的人是表兄韩师厚的妻子王氏。因为战乱不断,彼此多年不通音讯。杨从善又看了看题字,见墨迹还没干,便问酒楼伙计,是什么人题写的诗词。伙计说:“刚才有几个妇人来喝酒,其中一个向我要了笔墨题了这两首诗词,她们刚走不一会儿,走得不会太远。” 杨从善听了伙计的话,顾不得饮酒,就尾随而去。只见几位妇人一起缓缓而行,其中穿紫色衣服的那位,用丝帛裹着脖子,见了杨从善大吃一惊,不敢公开与他打招呼,只是时时给他使眼色,让他跟在后面,傍晚时分,众人都散去了,紫衣人把杨从善带到一个大宅院门口说:“不久前,我与丈夫一起到淮泗间避难,后来我被敌人掠走,那敌首撒八太尉想逼我作妾,我义不受辱拔刀自刎,还没等死,大首领的妻子韩国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她很同情我,便让人为我救治。治好后,就让我跟在她的身旁。我和丈夫仓卒间分离,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好像听说他在江南作官,我日夜思念他,放心不下。这就是韩国夫人的宅院,刚才我与女伴出去游玩,因为突发感慨,而在墙壁上写了那么几句,不想被人看见。希望您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我,假如您知道了我丈夫的消息,一定来告诉我。”杨从善担心院内有人出来撞见,没敢久留,怅然告别。之后,虽然常常眷念王氏,但也不敢贸然前去。 一天,他又到酒楼观赏题诗墨迹,忽然看见另一墙壁上新有题字,还有一首悼亡词,落款竟是韩师厚。杨从善很吃惊,忙问伙计是何人所题,伙计说:“南朝派遣使者通知,来了四五个人在这里饮酒,这大概就是他们中的人写的。”此时,官府还没有设立法令,不许使者与外人往来,因而,这些出使的官属,还可以自由出入,接待客人。杨从善急忙赶到使者下榻的宾馆,果然见到了韩师厚。兄弟相见,悲喜交集,杨从善便将王氏的下落告诉了韩师厚。没想到韩师厚一听,大为惊骇地说:“我亲眼见她被人掠去时,自刎而死,怎么又活了。”杨从善一再说他肯定见到了她,于是,两人一同来到了那处宅院,但里面荒草丛生,无人居祝适逢墙外有个老太婆在打线,便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并问她这户人家都去了哪里。老太婆说:“意娘在这儿不假,但她不是活着的意娘。前头韩国夫人赞佩她的节义,把她的尸骨带到了这儿,韩国亡后,便随葬在这里。”于是,便告诉他们王氏的坟墓在哪儿。两人翻墙进了院子,恍惚看见王氏从檐下跑进屋里,都吃了一惊,可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尾随而去。走到韩国的影像堂,见旁边绘有意娘的像,像上的服饰还跟生前穿的一样。韩师厚见了意娘的遗像,很悲伤。回到住地,便摆上酒肴,借酒浇愁,作文祭祀。 并想携带她的遗骨回故乡安葬,遂将酒洒在地上,祈祷说:“你愿不愿意回去,都露个面告诉我。”过了一会儿,意娘显出影像来说:“承蒙您记挂着我,我心里十分感激,我的孤魂寓居此地,寂寞难耐,怎么能不愿回去呢!然而跟你南行,你得常常善待我,来安慰我寂寞的魂魄。你如果要另娶妻,不再照管我,那我还不如就住在这,免得伤心。”韩师厚感动得流着眼泪发誓说:“决不再娶!”王氏见他发了誓,便同意跟他回去。于是,韩师厚挖开了她的坟墓,带着她的遗骨回到了建康,按照礼节将她下葬了。自下葬后,韩师厚每隔十天都要去墓地看望。这样过了几年,韩师厚仍然没个像样的家,在别人的劝说下,又娶了一房妻室,随后,也就很少去王氏的墓地了。 韩师厚娶妻后,常常梦见王氏来埋怨他:“我在那儿本来很安定,你却偏把我带到这儿,你违背了誓言,我现在耐不住寂寞,需要委屈你来陪伴我。”师厚又惭愧又恐怖,知道这回肯定活不了啦。果然没几天他就死了。 何惜为人一看耶 钱泳《履园丛话》:丹徒有个姓左的富翁,同他的朋友一起去苏州买妾。苏州有位女郎很漂亮,她的父亲本为某营守备,因事被发配到边疆戍守,女郎想卖身为父亲赎罪,索价一千金。 朋友对左某说:“她的外表看起来很漂亮,但不知内容如何,是否有毛玻一定要仔细观看观看,才能成交,左某也是这种意思。于是,便和媒人商量。女郎说:“我为了父亲死都不怕,还怕人看吗?”接着,女郎就来到一间秘密的屋子,脱去衣裙,让左某进来观看,左的朋友也隔窗偷看。左某出来后,他的朋友又对他说:“她的腰下有块黑痣,不是光洁无瑕的。”左某听信了朋友的话,也就决定不买了。女郎听说这事完了,大哭着说:“我为替父亲赎罪,自卖自身,而又羞辱至此,我还怎么有脸活呢?”遂上吊而死。女郎死后不到一年,左某的朋友就见那女郎来向他索命,他也迷迷糊糊地上吊死了。 几年后,左某得了一个儿子,长得俊美有风度,但特别爱干净,有洁癖。酷嗜书画珠玉玩好之物,见那上面有一点点毛病,就像扔一块土疙瘩一样把它扔掉。左家曾修建一处园林,来做工的人必须换上新衣服,他才让进;楼台池馆,曲栏花榭间,稍微沾一点尘土,他都要改建。衣服鞋子一天一换,只怕弄脏了他的身体,每天的饮食,都需自己亲自过目检查,否则决不动口。最后,竟因此而使家道哀落。丹徒的人都知道这事。 故夫投书 《幽怪录》:郑朝议的侄子娶了陆氏,两人恩恩爱爱,甚为亲密。郑某曾在枕席间对陆氏说:“我如果不幸死了,你不要嫁人;你死了,我也一样不娶。”陆氏说:“我们俩要百年偕老,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过了几年,郑某患病,自己感觉活不了多久,弥留之际,当着父母的面又对陆氏重申此言,陆氏只低着头哭泣,没再答话。 郑某死后,陆氏竟带着家财改嫁给曾工曹。一天,曾工曹到他郡考试,陆氏黄昏对灯独坐,恍惚间见到一位土卒给她送来一封信,陆氏一看,那笔札宛然前夫手迹。信中说:“我们是十年的结发夫妻,夫妻如果有一方先行故去,另一方则应是一生的祭祀之主。想当初,我们朝暮相伴,日夕相欢,同甘苦共患难,发誓忠贞不二,岂料我先走一步后,你便轻许他人,扔下了我的田园,带走了我的资财,不管我们的儿子,不照顾我的父亲,你从仁义这方面来说,不够做别人的妻子;从慈祥这方面来看,不够做人的母亲。我已经向上苍投诉,让你到陰曹地府来讲清楚。”陆氏阅完此信,又愧又怕,汗流浃背。不久,她果然暴病而死。 路三宝朱文英 《清代声色志》:路三宝以花旦出名,朱文英以刀马旦出名。他们都是京城戏剧界的名角。他们的为人行事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按照旧例,京城中有势力的旗人,大半有罗致一些演唱艺人于幕下,以夸耀自己斗无不克,显示牢不可破的气势。 正黄旗立山出任内务府总管时,兢兢业业,处事用的檀板金樽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梨园中的艺人都以原有的目光看他。路三宝和朱文英也经常侧例他的府上。山东义和团起事后,王公大臣端刚等人很推崇,立山独自持有不同的看法,并对宫中大臣孝钦说:“义和团都是一些无赖,实在是不能依靠的。 况且替外人开罪,恐怕不是宗庙社稷的福分。”孝钦默然不语。 王公大臣端刚等人怨恨立山违抗自己的意愿,就假借皇上的圣旨在闹市当众杀了立山。立山的亲戚故旧都怕牵连自己而不敢讯问。路三宝对朱文英说:“立山公平时供给我衣食,现在他遭遇不白之冤,而任他的尸体暴露街头,我心中实在不忍。” 朱文英便和路三宝一起前往菜市口刑场,合计收葬立山尸骨的事。朱文英对路三宝说:“你说得很对,即使有不测之祸,我们也应该回报知己。”于是他们穿戴上白色的衣冠,拉着棺材前往,终于收敛了立山的尸体,然后寄存在某寺院中。等到平定义和团之乱,才告诉立山的家人,营造墓地按照应有的礼节安葬。 十三旦 《清代声色志》:山西某县有一个老贡生,年近六十,生活十分穷苦,难以养活妻儿。他想到一两个亲友在京城,或许可以得到他们的资助,就徒步千里进京找亲戚。一路上饱受风雪之苦,终于来到京城,然而亲友都不在京城了。某贡生懊悔惆怅,痛苦欲绝,况且路费也已用尽,即使回去又有什么良策抚养妻儿呢?想来想去,只有在京城寻死一法。但又想到白白送死也不值得,听说京城有唱喜剧的最好,不如先去看出戏,回来再死也不迟。于是,某贡生漫不经心地来到某戏院看戏。 这时正是名角十三旦新登台,名震京师。每场演出都有许多富豪显贵列坐两厢,以能聆听和亲眼目睹十三旦演唱为至荣。某贡生来到剧院后也杂坐在各位贵人中间。过了一会儿,十三旦掀帘出场,台下喝彩之声不绝于耳。某贡生正在凝神观看,忽然有人送来水烟一筒。各位贵人都倾目注视。某贡生则以为是剧院中常有的惯例,也就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吸食。又过了一段时间,十三旦的戏已经唱完。某贡生正在吸烟没有理会,忽见一少年来到自己的面前半跪请安。某贡生十分惊讶,不知所措,忙问是何人。那少年站起身来,垂手而立,非常恭敬地回答说:“我就是刚才唱戏的十三旦。老先生不就是山西省某县某村的某某老先生吗。我原来在乡下跟从先生读书,每逢被老师责罚鞭打时,都是靠了先生保全,使我能有今日,所以时常想念先生的恩德为人,没想到刚才在台上看到老先生在此看戏,不知是何缘故有时间来到此地,所以特来给老先生请安。 ”某贡生经过认真回想,当年在乡下果真有这样一位少年。十三旦又详细询问了某贡生的住址,并说我现在很忙,不能久谈。 今夜十二点钟以后,一定派人把先生接到家中,再叙过去的恩情。某贡生听了又喜又惊,越发不知所措,于是答应下来。又见十三旦来到各位达官贵人面前,一一应酬寒喧。 某贡生回客店后,吃罢晚饭,独自坐下来等候,时钟敲过十二点还不见有人来接,直到零晨四点仍无消息。某贡生开始由盼望来人接自己而生疑心。自以为是穷困老死的人了,恐怕没有这样的大福。又想到唱戏的艺人,大多说过便忘。我还在这里相等,岂不是太痴呆了吗?不如一死了之。正当某贡生解带想自缢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声如雷。店中主人忙从睡梦中惊起开门。只见门外有三四盏笼灯,二三辆大轿车。随行的三人急着问店主山西某客官在此店中否。店主遂指示山西某贡生住在哪间屋。来人敲开某贡生的门说,主人让我们来接先生,车就在门外,请先生带上自己的箱笼行李跟我们走。某贡生说我身外无多余的物品,于是只身随来人而去。 大约走了四五里弯弯曲曲的路程,来到一所住宅。某贡生被领进一间屋舍,室内灯烛如画,陈设极其华丽。坐椅上的披垫都是用大红缎子做的,上面绣着长寿鹤。落坐后随行的陪侍说:“主人正在应酬贵人,尚未回来,请稍等。”此后,某贡生又被领进一客厅,内中的椅垫都是用黄缎子做的,大概只有延王贝勒才能享有这样的住处。接着又来到一室,内中装饰精致典雅,古书典籍放满书架。随行的陪侍拿来饮食等,也都十分精美。时间不长,十三旦回来了,便急忙入见某贡生说:“使先生屈居敝舍,实在太简陋,又不曾陪侍先生,尤为抱歉。 先生是位读书人,想必喜欢读书。我这里书籍尚可,先生可随意阅览。如果想外出游玩,也可随意让仆人随同侍奉。”于是,十三旦又拨了仆人数人,专门侍奉先生。然后又匆匆离去。某贡生住在这里,饮食丰美,服御温丽,就像住进迷香洞中。想起家中妻儿,也不知饥饿到何种程度,因此心中就如刀割一般。 白天无聊,某贡生有时和仆僮出游;夜来倚枕歇息,常常卧不能寐,就这样悠悠过了十余天。 一日,十三旦又前来请安说:“实在因为繁忙,不能多陪先生,不知住得习惯否?”某贡生说:“我是偏僻乡下的老人,看到如此奢靡,心实如醉。唯有千里之外的家室,时常萦思在我的梦中,不知妻儿老小如何度日。”十三旦说:“这事怎敢烦劳先生过虑呢,我已派人前往安置,现在恐怕住房已经盖好了。”某贡生越发欣喜高兴,连连称谢。十三旦又对先生说:“我略想为先生从长计议,考虑到先生没有什么特长专能,有些事恐怕也不熟悉,只有作官还不失为上策。”某贡生大吃一惊地说:“我一生读书,平时想获取一官半职,尚且没能办到,现在怎敢谋求官职呢?”十三旦笑着说:“老先生真是乡下人了。天下唯有作官是最容易的。请容我为你筹谋。”说罢,便离去了。 过了数日,十三旦又对某贡生说:“我已和同辈的友人联系,并聚会了一次,报答老先生的恩德。大家都欣然应诺。只是所集资财不多,才三万多银两。打算为老先生捐一候补道,其他官职恐怕不适合于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某贡生听了又很惊讶地说:“候补道当称大人,岂是我这寒酸的老人所能胜任的。”十三旦说:“天下只有大官,才越容易做,请不要有顾虑。”第二天,十三旦又来祝贺,为老先生送行。他从袖中取出道员的实收文凭,以及王公大臣嘱托的信函,并对老先生说:“官服行李和车舆仆人都已准备齐全,请老先生上路赴任,好自为之,不要忧虑不得志。”某贡生高高兴兴地拜谢而去,不意途中突然患病,又缺乏医生医治,竟然死去。随行的仆人急忙函告十三旦。十三旦接到信后便到戏班班主那里请假,说要为恩人某公办理丧事。班主大惊说:“你平日未曾轻意出过京城。况且王公贵人有事,非你登台演唱不足为乐。为何因为此事虚费时日呢?”十三旦痛哭流泣地说:“某先生待我甚厚。如果没有先生的栽培,我不会有今日,请班主一定要给假。”班主准假后,十三旦急驰上路奔丧,亲自护送先生的灵柩,一直到他的老家。 陕伶 《清代声色志》:某戏子姿色华美,技艺精湛,曾游历陕西卖艺。陕西崇尚秦腔,没有懂南方昆曲的人。某戏子因而困厄,衣食无所得。当时某戏班为秦腔之冠,某戏子不得已而投奔献艺。戏班中的人经常讥讽嘲弄她,也不经常让她登常适逢巡抚宴请方伯,戏班前往祝兴,各位臣僚也都云集而来。方伯,即平陽中丞大人。开戏后唱了数折。方伯不喜欢秦腔,就问有没有会唱昆曲的人。戏班中无人答应,某戏子独自趋步进前自荐说,她会唱昆曲。方伯欣喜愕然,刚想谢绝,而上堂又呼她前去。她遂登堂请命。某戏子刚一登台叫板,便使方伯喜上眉梢,满座也都倾耳细听。唱罢一曲后,方伯说,只留笛、板、工、尺相伴,其他乐器一律停止,以使她尽量发挥自己的专长。而后,方伯又派人急呼署府的家乐前来相和,让某戏子演唱《扫花》戏一出。某戏子久蓄技艺,越发想演出成功,况且经历多坎坷,愤郁无所发泄,于是尽情吐诉演唱,流利顿挫,曲尽其妙。方伯深受感激,听得入神而不自觉地身离坐席。方伯是号称知音的人,举座戏客见他如此倾倒,莫不啧啧称赞唱得好。戏到终场后,自抚军以下馈赠钱财的有千余人。第二天,某戏子的声誉便名噪了长安城。戏班中的人也都承顺恭维。还有人拿着方伯的书信到戏班求见聘请。一时长安城中的富贵之家都争相赏赐,每逢宴集时非某戏子演唱祝兴不足为欢。从此某戏子的名声也越来越显著。 过了数年,方伯被提拔为陕西巡抚。此后因伪作假帐的事被告发。方伯遭逮捕下了刑部狱,家产也被官府没收,家眷押解到京城,衣食断了来路,一家人相对而泣,好不惨怛。突然,一老头前来看望方伯。说是受了主人的嘱托已经为他的夫人找到一处平安的住宅,并用车马把她们送了过去。屋舍精美,各种用具也都齐全。方伯努力回想,也不知他说的主人是谁。当时他被判了死刑,关在狱中很长时间,平生的故旧没有一个人前来看他。一天早晨,突然有人一直来到狱所,哭拜不能起。 方伯仔细看去,原来是游落陕西的某戏子。她已经离开戏班不再唱戏,在京师成了富贵人家。方伯夫人的住宅就是她置办的。 于是在狱中备酒,方伯请她再唱一次《扫花》。某戏子遵命,刚唱到一半,方伯便痛哭流泣,某戏子也唱不下去了。两人相对而泣。从此后,某戏子早晚都来看望,问寒暖,送饮食,比孝子事奉双亲还要亲。等到方伯被处斩的那天,某戏子又为方伯准备了棺椁厚殓,并护送他的灵柩和妻子回归故里,又给了足够度日的生活费用。后来不知某戏子所终如何。 梅巧玲 《清代声色志》:事情发生在清代咸丰末年。京城戏剧界的胖巧玲是梅大锁的父亲。胖巧玲十七八岁的时候长得面如银盆,皮肤白润细腻为同辈少年之冠。模样虽不甚妩媚,然而落落大方,喜欢结交文人学士,好读史书,如《纲鉴会纂》及《易知录》等都爱不释手。己未年(公元年)桐城方朝觐入京参加会试考,一见梅巧玲就非常崇拜爱慕。于是天天相见,不和梅巧玲在一起就食不甘味,卧不安席。这一年方朝觐的内弟光熙也来京参加会试,他们都住在前门内的西城根试馆。但方朝觐风雨无阻,天天去梅巧玲那里。虽然没有较大的破费,然而酒饭之类的费用也是不可避免的。方朝觐原本是贫寒之士,所带费用不多,都花在同梅巧玲的交往上了。没了费用就以当铺为后盾,典卖所带的行李物品。开始梅巧玲还以为他是贵公子,后来才知道是贫寒之士,又知所带衣物用品都以当尽,就竭力劝阻他不要破费了,可是方朝觐不听。梅巧玲也只好考虑回报和帮助方朝觐的办法。方朝觐参加会试入场后,梅巧玲驱车来到他住的试馆。结果被方的随行仆人大骂说:“我家主人的身家性命有一半送给兔崽子了,你来干什么?”梅巧玲说:“你不要秽言骂我,我是来为你家主人想计策的。听说你家主人的衣物都进了当铺,对吗?”仆人很不高兴地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有什么说的。”梅巧玲说:“既然这样,当铺的质券在哪里?”仆人说:“您好贪心啊,还想获取主人的当票?”梅巧玲说:“不是的。我是想趁你家主人入场考试的机会,请你把当票找齐,带着空箱随我到当铺把东西赎回来。” 就这样,梅巧玲以四百余金把方朝觐典当的衣物全都赎了回来,并送他的仆人返回试馆后而告别。 第二天,方朝觐下了考场回到试馆。仆人把梅巧玲赎当的事告诉了他。方朝觐感激涕零,待到打开箱笥一看,尤为吃惊,除赎回全部衣物外,还有二百两的零用银和一封书信。信中说:散银留为旅费用,如果发榜报捷,一切费用自当再设法筹集。 下场后,务必用心写殿试策,等考试结束,试馆选录以后再相见。如果现在来,当以闭门羹相待,请不要怪我。方朝觐看后,更加感激涕零,抬不起头来。一同参加考试的人都咄咄称奇,就是他的仆人也直瞪着惊愕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顺口说道:“真是的,真是的,真有这样的好兔崽子吗?”方朝觐听了大怒说:“如此仗义的人,我们即使想和他做朋友,恐怕都不够格,你怎么能骂他兔崽子呢?”方朝觐前去拜谢梅巧玲,巧玲果然不见。方朝觐于是回试馆闭门准备试策,一日写楷书数百字。待到发榜时一看,果然考中了。 一天傍晚,梅巧玲穿着整齐的礼服来到试馆,向方朝觐跪拜贺喜,又送上二百金。并对朝觐说:“明天,请你端座在师房中,我将拜师求教。“一切事由,我都代你预备了。”方朝觐不肯接受如此大礼。梅巧玲说:“你不肯接受,就是侮辱我;侮辱我,应当绝交。”方朝觐不得已而接受下来。方的仆人一见梅巧玲便急忙咐头拜谢说:“梅老爷,小的该死。小的先前把你当做坏兔子了,哪晓得你比老爷们还大方。”梅巧玲说:“微笑与怒骂,在不知真情时也是可以理解的。”后来方朝觐被翰林院录用,梅巧玲又送来二百金作贺礼。方朝觐坚决谢绝说:“真的不能再接受你的资助了。况且,我已入翰林院,自有公费薪俸。请你不必再破费了。”梅巧玲也就不再坚持资助了。 哪里想到方朝觐入翰林院不到一个月就病故了。梅巧玲听说后穿着一身白前来吊唁,抚摸着方朝觐的棺材,痛哭失声。 随又拿出二百金资助方的丧事,并且为方朝觐穿了二十一天的孝服。有人问梅巧玲说:“你的宾朋很多了,为何独独对方朝觐这样情深意厚?”梅巧玲回答说:“我的宾客都以唱戏的看待我,虽然和我亲厚,狎侮总不免。只有方朝觐不以唱戏的对待我,并且说我如果能读书应试,自当不在他人之下。我们相交半年,他未曾有过一句戏弄我的话。他是我平生的第一位知己,我不以此厚意回报他又能回报谁呢?”从此,胖巧玲之名威震京师。王公大人都以能迎接胖巧玲到家一谈为幸事。梅巧玲的积蓄也越来越多,资财数十万,又开设商业无数。最后温饱寿终。 黄桂英及婢阿招 《清代声色志》:苏州妓女黄桂英,容姿不凡,她的婢女阿招也很有丰姿。花叶相衬,倾倒五陵男儿。有位富人王某见而悦之,前后花费不下数千两银子。一天,王某又拿着阿招喜欢的珠饰去找阿招。到那儿一看,见阿招摆置的东西跟平时不一样,忙问是怎么回事。阿招说:“我要嫁人了。”王某听后大惊失色地问道:“嫁的人是谁?”阿招说:“是沈大少爷,他已另租房屋与我居祝我想嫁他已经好久了,只是担心他的钱不够,有了您的馈赠,我就不担心了!”王某说:“我待你不薄,你忍心撇下我离开吗?”阿招笑着说:“我与他年龄相仿,而你行将就木,岂能存此念呢?”王某愤怒地离开了。阿招于是和沈大少爷结了婚。 沈大少爷人长得俊秀潇洒,但囊中羞涩,阿招带了两万多两银子嫁给了他。因而屋里的一切铺陈饮食费用,都出自阿招。 沈妻素以凶悍闻名,时间一长,知道了此事,便让人抬着轿子来到阿招的住地,很和蔼地对她说:“我知道你有很好的德性,来帮助我最合适,只是在外居住不大好,人们会议论责怪我,回家去一起住吧,我与你姐妹相处,不会有什么参差。”阿招原来听说沈妻凶悍,现在见她和蔼谦下如此,遂失去戒备之心。 况且又考虑别居也不是长久之计,便把东西收拾好,跟她回去了。进到沈府,沈妻就指着一间屋子让她居祝住了没几天,沈妻来到她的住室,看了屋里的摆设,对她说:“如此装饰,还像妓院,这很不合适。”遂命令婢女把它撤换掉。随后又说:“你的服饰,到好人家里也多不可用,你把它脱下来,我替你收藏。”说着,就让人把她的衣服首饰全拿走了。到这时候,阿招才知受骗了,然而也没办法阻止她。所能诉冤苦的,只有沈大少爷一人而已。沈本来不吸鸦片,自认识阿招后,便开始吸烟,而且瘾特大。沈妻说她的丈夫必须赶快戒烟,这事她不得不亲自料理。于是沈大少爷日夜都不能跟阿招交谈。阿招自此只能对影饮泣。不久,就抑郁而死。 杭州有个韩公子,知晓到此事说:“婢女尚且有那么多银两,其主人的钱财可想而知。奇货不可失。”于是,到处借了一千两银子,来到苏州,借住在朋友家,不久,见到了妓女黄桂英,好像很喜欢她,用度也颇挥霍,并时常说想娶她。不料,韩公子的用心被黄桂英察觉到了一点,遂尽力探知了他的陰谋,但仍装作不知。一天,她对韩公子说:“我今天谢绝了所有的客人,准备嫁给你。”韩喜出望外。黄接着说:“只是我有个条件。我以身许你,你以后的吃住都由我安排,然而你得住在我家,不得出大门半步。”此招大出韩公子的意外,但他仍认为黄不知道他的用意,便同意了,以图另找机会。自此以后,韩公子日夜受黄的指挥,把他当工具器物使用。久而久之,都快成木乃伊了。幸亏韩的朋友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没看见韩公子外出,等他探听到消息,便带了几个人来到黄桂英家,逼她交出韩公子,并用官势来威胁她,这样,韩公子才活着出了黄妓家的大门。而他的样子则变得很厉害。韩公子所借的一千两银子都用光了。到此时,还借着别人的钱财,最后狼狈而归。此事王某被阿招骗,而阿招又被沈妻逼迫至死。而韩公子又几乎死在黄妓的手里。他们这些人都有自取之道,以骗人开始,以被骗告终,真是很危险啊! 卷十七 情中谐 卷十七 情中谐 偷闲学拜年 《塗说》:有个人很怕老婆,常为老婆下跪,他的朋友便将程颢《春日偶成》一诗改了几个字,拿来嘲笑他,朋友是这样改的:云淡风轻近夜天,傍花随柳跪床前。 时人不识予心怕,将谓偷闲学拜年。 涕泣女吴 《林居漫录》:郑范溪是河北安肃县人,他有个女儿,长得十分漂亮,称得上倾国倾城之貌。选郎官蒋遵箴倾慕她的美貌,便向郑范溪求婚,想作他的姑爷。郑范溪嫌蒋遵箴年龄太大,样子也难看,拒绝了他的请求。恰值郑范溪谋求宣州总督的职位,江陵同意了他的要求,而蒋遵箴则借故不举荐他。随后,强行给郑家送去聘礼,并让人转告郑范溪:“老先生想掌管北门的钥匙,遵箴愿补东床之缺。”言外之意是说:“你要是想到宣州做官的话,就得叫我做你的女婿。否则的话,没门儿。郑范溪不得已只好同意了蒋遵箴的交换条件。女儿出嫁那一天,范溪夫妇搂着女儿的头失声痛哭。江陵听说这件事之后,戏谑道:“范溪为了当上官,哭喊嫁女也情愿。”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开怀大笑。 尼嫁士人 《驹陰冗记》:饶州有个尼姑,嫁给了读书人张某。他的同乡戴宗古写了一首诗赠给他们夫妇,诗中说:短发蓬松绿未匀,袈裟脱却着红裙。 于今嫁与张郎去,赢得僧敲月下门。 读到这首诗的人都拍手叫好。 月夜招邻僧闲话 《拊掌录》:许义方的妻子刘氏,素以端庄贞洁自称。义方曾有事外出,一年多才归家。回来后,便问妻子:“我不在家时,你独处无聊,和邻居亲戚往来吗?”刘氏说:“没什么往来,自从你走了之后,我闭门自守,足不出产。”义方听了妻子的话,赞叹不已。随后,又问道:“那你靠什么打发时光? ”妻子回答:“没事时,作几首小诗来解闷儿。”义方很高兴,便让她把诗拿出来欣赏。岂料,开卷的第一篇题目便是“月夜招邻僧闲话”。 仿春秋 《清波杂志》:宋哲宗元祐年间,敏求斋有《嫖妓春秋》一书。书中记载:陈生与宋家的娼妓相好,一天,两人到曹家饮酒,席间,陈生用春秋笔法在墙壁上题字道:“春正月,会吴姬于宋,夏四月,复会于曹。”有人在他的文后戏续道:“秋饥,冬大雪,公死。”读了这前后文字,令人大笑不止。 耕余凿旧 《群居解颐》:唐宪宗元和初年,有位显贵之官娶了他的表妹。婚前,两人频频幽会,同僚们多有所闻。举行婚礼的那天晚上,清和的张仲素、宗室李程为傧相。女方的娘家人向他们索求《催妆诗》,仲素吟诵道:“舜耕余草木,禹凿旧山川。” 李程开始时不明白仲素怎么咏出这样的诗句,过了好久,忽然感悟道:“张九啊,张九,舜禹之事,我知道了。” 赠妾诗 《冷斋夜话》:有位七十老翁新买了个小妾,为此,他大宴宾客。苏东坡当时也在座,老翁向他求诗。东坡问:“您的小妾今年多大了?”老翁说:“三十 。”东坡便以玩笑的口吻说道:“侍者方当而立岁,先生已是古稀年。” 独不见建义井者乎 《韦居听舆》:周益公的夫人嫉妒心特重,益公买了个小妾后,她恨之入骨,尤其是看到益公待小妾那亲热的样子,更是咬牙切齿。一天,益公有事外出,她便把小妾绑在院子里,此时,正值酷暑,烈日当头,小妾被晒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益公回来时,小妾便告诉益公她口喝难忍。益公忙去给她倒了点热水。他的夫人正在屏风后偷看,见益公给小妾倒水,便嘲讽他说:“好个相公,为婢女取水。”益公笑着反唇相讥:“我拿点水算什么,你没看见有人正给她挖义井吗?” 吊丧妻 《笑史》:解学士友人的妻子死了,死者是个凶悍暴戾的妇人。解学士听到凶信,便到友人的家中吊唁。他一进门就说:“恭喜!恭喜!”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人家妻子死了,不说点悲痛安慰的话,怎么还要贺喜呢?只听他接着说道:“恭喜这位四德皆无,七出全有的妇人呜呼哀哉,这真是大吉大利。”原来,在封建社会,统治者为妇人规定了四种行为规范,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简称“四德”,又规定了丈夫遗弃妻子的七个条件,即无子、婬邪、不侍奉公婆、瞎说乱道、盗窃、妒忌、恶疾,简称“七出”。统治者认为,只有符合“四德”的妇人才是贤妻良母,而违犯了“七出”中的一条,都在被逐之列。照此看来,那位“七出”俱备的妇人死了,不是值得庆贺的吗? 秃疮天子跛足皇后 《五代史·杨光远传》:五代时沙陀部的杨光远曾被后晋国封为东平王。他秃头断臂,样子极难看,又不识字,然而他能言善辩,有心计,后因谋乱被杀。杨光远秃头,他的妻子腿跛,人们揶揄他们说:“自古以来岂有秃疮天子,跛足皇后? ”这话后来竟成了笑料。 春色 《随园诗话》:听说广东的妓女,没有让人满意的。一天,我偶与龙文去妓院,的确兴味索然。我问那些妓女的姓名,龙文笑着说:“都叫春色。”我不解地问:“怎么有这样的美名? ”龙文说:“‘春色恼人眠不得’吗!” 溺爱不明 《息影偶录》:陆通明祖祖辈辈都住在洞庭山,有位姓吴的人常来他家,吴某不大正经,说话办事总是幽默滑稽。一天,陆通明的妻子生孩子,吴某问陆通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陆通明说:“生了个女孩,已经溺死了。”吴某说:“先生向来十分精明,这事做得欠通。”陆通明很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他说:“你难道没听说溺爱者不明吗?” 妓谑 《余墨偶谈》:孝廉陽少南到某县游历,与那个县的一位妓女好上了。当时那位妓女也就十二三岁。又过了几年,陽少南又旧地重游,此时的陽少南已头发斑白,胡须繁盛,那位妓女也长成了少妇模样。一天,陽少南与朋友去拜访她,并开玩笑说:“女孩子每天都和男人混在一起容易长大。”妓女转到他的身边,捋着他的胡须说:“虬须公,大概也是每天和女人混在一起容易老吧!”说完,大家都笑了。他们两人的话虽是诙谐之语,便也足以令人猛醒。 老僧最惧内 《桐荫清话》:一天,僧人祗园召集几个人小聚。有人问在座的人谁最怕老婆,大家还没来得及回答,祗园却说:“只有我这老僧最怕老婆。”大家一听,都很惊讶。祗园笑着说道:“只因为最怕老婆,所以不敢娶。”在座的都笑了。 名士是何物值几文钱 《渔矶漫钞》:妓女刘元,岁数已不年轻,但仍佻达轻盈,目含秋波。曾有位名士慕其名而来寻乐。睡觉时,刘元面向里面的床帷,不答理他。名士忍耐不住,拍着她的肩头说:“你不知道我是名士吗?”刘元听了他的话,转过头来说道:“名士是什么东西,值几文钱呢?”后来,人们把他们的对话传为笑谈。 牛姓喜联 《两般秋雨庵》:纪文达生性幽默诙谐,天津的牛太守为儿子娶妻,纪文达与牛太守是姑表亲,便先派人送了副喜联:绣阁团圆同望月,香闺静好正弹琴。 牛家见了这副喜联煞是高兴,但不知道纪文达是在用“吴牛喘月”和“对牛弹琴”的典故。后来,纪文达又亲自登门贺喜,指着那副喜联说:“我用您尊府的典故写的喜联怎么样? ”牛家这才恍然大悟,一家人开怀大笑。 纽扣诗 《坚瓠丁集》:解大绅愿开玩笑,他见妇女的衣服上钉着几排纽扣,便作诗戏谑道:一幅鲛绡剪素罗,美人体态胜姮娥。 春心若肯牢关锁,纽扣何须用许多? 忠孝娘 《稗史类编》:有位儒生年已古稀还新娶了两位小妾。小妾进门后,他便拜托朋友给这两位小妾取名。朋友说:“干脆就叫忠娘、孝娘吧!”老翁说:“忠孝二字到是很不错,便拿它给妾姬命名则不合适。”朋友说:“没什么不合适的,这两个名字都是有出处的。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素娥 《北窗琐语》:杭州的妓女,多卖身给盐商。妓女素娥便被歙州的盐商买去。黄南谷曾经拜访过妓女素娥,见素娥家的墙壁上贴着她的一张画像,像旁题有一首诗,诗云:淡红衫子淡红裙,淡淡梳妆淡点唇。 只为一身都是淡,将来付与卖盐人。 陰陽生 《近事琐言》:福建有位医生姓陰,而他的妻子却姓陽,人们说他们是颠倒陰陽。后来,他们两人生了个儿子,人们又戏称他们的儿子为“陰陽生”。 破瓜无元 《辍耕录》:一人娶妻,但已不是处女,袁可知道后,赠给他一首《如梦令》词:今夜盛排筵宴,准拟寻芳一遍。春去已多时,问甚红深红浅。不见不见,还你一方白绢。 卷耳 《群居解颐》:韦庆本的两只耳朵有点朝上卷屈,朝中大臣多呼他为“卷耳”。后来,他的女儿被选为妃子,长安令杜松寿前来向他祝贺,并说:“我早就知道您的女儿一定会被选为妃子。”庆本不明白地问:“为什么?”松寿便用手把自己的耳朵卷起来说:“卷耳,后妃之德也。” 嫁娶谑词 《坚瓠戊集》:康熙壬申年的冬天,民间误传皇宫要挑选绣女,百姓信以为真,纷纷你嫁我娶。一时间,花轿满街,锣鼓乐声盈耳。这不禁使人想起《忆唐明皇》的一首词: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休负好风光。 现在仓卒嫁娶,很可能就有以倾城之貌,误嫁给不称心的郎君。年少有情,古今同理。为此,有位幽默书生作了一首《两同心》词:天使遥临,小民惶惑。年庚帖才出寒门,花灯轿已来香陌。 趁今宵日吉时良,嫁个娇客。那管门楣非匹,便谐琴瑟。一枝花银烛摇红,三杯酒金樽凝碧,倩鳞鸿探问梅香。夜来消息,宪示森严,民疑莫释。乏妆藉口匆忙,无聘礼委时仓卒,感皇思女嫁男婚。向平累毕,顿使皮箱净桶,价高十百。呼掌礼数遍追求,唤喜娘多方寻觅。看年来节届秋冬,稳婆忙迫。 夫人裙带 《清波杂志》:蔡卞的妻子七夫人,是王安石的女儿,颇知书达理。蔡卞每有国事,都先跟她商量,然后再到官府发令。 当时,蔡卞的下属们啪:“我们每天奉行的,都是人家咀嚼过的余渣。”一天,蔡卞举行家宴,伶人吆喝道:“右丞相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带。”朝廷内外传为笑谈。 君子有三畏 《唐语林》:唐中宗时,裴炎常说人的妻子有三个阶段让人怕:年轻时,看她像活菩萨,哪有人不怕活菩萨的;等到儿女满堂时,看她像女神九子母,哪有人不怕女神九子母的;再到五十六十时,薄施妆粉,有的地方青,有的地方黑,看她就像吃人精气的鸠槃荼鬼,哪有人不怕鸠槃荼鬼的? 确对 《归田录》:梅圣俞以诗知名,但三十年也没谋到一个馆职(唐宋时,凡在史馆、昭文馆、集贤馆等处供职,自直馆至校勘,都称馆职。——译者注)。到了晚年,才参加编修《唐书》,书虽然写成了,但还没等上奏皇帝,他便死了。士大夫们都为他惋惜。当初,他接受皇帝诏令修《唐书》时,对妻子说:“我今天参加编撰《唐书》,可以说是猴子钻进布袋里了。 ”他的妻子说:“您对于做官,和鲇鱼上竹竿有什么两样?” 听到这话的人都说他妻子回答得精确。 糟糖妾 《野语》:孝廉计东,是个贫穷的读书人。他曾经娶了个小妾,因家中没多少钱,所以每天都是粗茶淡饭,他的夫人戏谑地说:“自古以来有糟糠之妻,没听说有糟糠之妾,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哭亡妾耳 《宋书·刘怀慎传》:刘怀慎的儿子德愿,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世祖曾戏弄过他。世祖的宠姬殷贵妃死了,葬礼完后,大臣们来到殷贵妃的墓地,世祖对刘德愿说:“你哭贵妃,要是能哭得悲悲切切,我一定重赏你。”刘德愿应声便捶胸顿足唪啕大哭起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世祖很高兴。封他为豫州刺史。随后,又让御医羊志哭贵妃,羊志也呜呜咽咽哭得很悲伤。事后,有人问羊志:“你哪来那么多眼泪?”此时,羊志的爱妾也刚死,他回答说:“我那时候并不是哭贵妃,而是哭我自己的亡妾。”羊志也是个滑稽幽默的人,常愿开玩笑,世祖也喜欢拿他开心。 一肚皮不合时宜 《调谑编》:一天,苏东坡退朝归来。吃完饭,抚摸着肚子慢慢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对侍从们说:“你们说说,我这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一位婢女应声答道:“都是文章 。”东坡不以为然。又一人说:“满腹都是机巧智慧。 ”东坡也认为她说得不对。这时,朝云说:“朝士一肚皮不合时宜。”东坡听后,捧腹大笑。 茶亦能病人 范公偁《过庭录》:刘贡父在长安做官时,与一名叫茶娇的妓女相好。茶娇姿色美丽,聪慧多才,贡父十分喜欢她,此事盛传一时。后来贡父被召回朝。临行时,茶娇远道相送,贡父设晚宴痛饮,并作离别诗说:画堂银烛彻宵明,白玉佳人唱渭城。 唱尽一杯须起舞,关河风月不胜情。 刘永叔是贡父的朋友,他听说贡父要回京城,便出城十五里去迎接他。到了贡父的住地,见贡父醉酒未醒,便问他:“为什么还不起来?”贡父说:“自从上路以来,遇到亲朋好友都留我饮酒,因而我总是醉意醺醺。”永叔跟他开玩笑说:“贡父,不但酒能醉人,茶也能醉人呢!” 娶重婚妇 《坚瓠集》:萧轸登第后,便又娶了位再婚的妇人。他的同学以《柳梢青》词跟他开玩笑说:挂起招牌,一声喝彩。旧店新开,熟事孩儿家怀。老子毕竟招财,当初合下安排。又不是豪门买呆,自古道正身替代,现任当差。 以我姓伍故相弄耳 《封氏闻见录》:“杨伯博任山南县丞,他的妻子陆氏,是位大家闺秀。县令朱某,妻子姓伍。一天,县令家举办宴会,邀请各县官夫人赴宴。客人到后,县令的夫人便问县丞的夫人姓什么,回答说:“姓陆。”又问主簿夫人,回答说:“姓戚”。县令夫人刚听她们回答完,便生气地转身离开了客厅。夫人们不知怎么回事,就都想告辞。朱某听说后,便急忙去问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说:“县丞的夫人说她姓陆,主簿的夫人说她姓戚,因为我姓伍,所以她们联合好了来耍弄我。 其余夫人,亏着我没问,若是我问她们,一定是姓八姓九了。 ”朱某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便大笑起来,说:“人各有姓,怎么是戏弄你呢!”于是,就让妻子出来主持宴会,招待客人。 天使其然 《启颜录》:山东有位书生,娶了个蒲州姑娘。薄州那儿的女子多患囊肿病,书生的丈母娘脖子上面就有个囊肿。结婚几个月后,书生的岳父怀疑他不聪明,便设置酒宴,将亲戚们请来,想考考他。岳父问他:“你在山东读过书,肯定明白好多道理,你说说鸿鹤为什么能叫?”书生回答:“上天使它这样。”又问:“松柏在冬天还绿是怎么回事?”回答说:“上天使它这样。”又问:“道边树有骨(骨出)又是怎么回事? ”回答说:“上天使它这样。”岳父说:“你什么道理都不懂,真是白在山东住了。”于是便戏谑道:“我告诉你吧,鸿鹤能鸣,是因为它脖子长;松柏冬青,是因为它心中强;道边树长骨(骨出),是因为车碰伤。怎么能说是上天让它们这样呢! ”书生说:“岳父大人先别见怪,请让我把听到的话奉酬给您,不知是否可以?”岳父说:“你尽管说,没关系。”书生说:“虾蟆能鸣,怎么是脖子长?竹子也冬青,怎么是心中强?夫人颈下有囊肿这样大,岂是车碰伤?”听了女婿的话,岳父羞愧难当,无话回答。 众鸟欣有托 《中兴间气集》:李秀兰,是唐代著名的歌妓。她不仅容貌俊美,而且言语幽默滑稽。一天,她和时贤们在乌程开元寺聚宴,河间府刘长卿也在座。她知道刘长卿患疝气病,便对刘长卿说:“山气日夕佳”,刘长卿素以五言长城自称,遂应声对道:“众鸟欣有托”。在座者无不大笑,都认为出句好,对句也佳。 正烧着大云寺门 《群居解颐》:信州有位女子,落拓贫困,但她的歌唱得很好,而且还喜欢饮酒。日常生活不是缺衣就是少食。有人曾送给他一块上有信州地图的布,她就染了染做了个裙子,但上面的墨迹还在。一天,邻居来拜访她,她拿出酒菜,陪邻居喝酒。喝了一会儿,一位婢突然惊叫起来:“娘子,你的裙子烧了!”邻居忙问:“烧了什么地方?”婢女说:“正烧着大云寺门。” 管夫人 《词话》:赵承旨与管夫人伉俪相得,唱和甚多。一天,赵承旨想纳娶小妾,便给夫人写了一首词: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也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管夫人看完了丈夫的词,也挥笔酬答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他来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和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歌妇嘲僧 《全唐诗话》:杨苧萝是洛陽的歌妓,聪慧有才思,秘书郎杨凝式十分爱怜她。一天,讲经僧云辨去拜访他们,宾主坐在客室里闲聊,忽然有个蜘蛛从檐前垂丝而下,正对着苧萝和云辨。杨凝式笑着对苧萝说:“你要是能作诗戏谑得体,云辨大师会送给你五匹绸绢。”苧萝应声嘲谑道:吃得肚婴撑,寻思绕寺行。 空中设罗网,只待杀众生。 云辨身高体胖,所以苧萝借蜘蛛同他开了个玩笑。杨凝式见了诗,笑得前仰后合,忙叫云辨快拿绢来。云辨笑着送给苧萝五匹绢。 烟蓑乘夜护花台 《坚瓠癸集》:福建的陈成玉喜称与人开玩笑,他的朋友周行可娶了个后妻,他便写了一首诗戏谑行可说:十分春色海棠开,云雨漫天暗里来。 可是东君勤爱惜,烟蓑乘夜护花台。 因为周行可有络腮胡子,所以陈成玉这样开他的玩笑。 你小是小,也是个老爷 《坚瓠广集》:张好儿,是吴地的妓女。她容貌温柔而美丽,而且还极聪慧。一天,有位老翁让她陪着游玩,杜君看见后,讥诮地说:“他老是老,但你也是个小娘子。”这杜君本来没有户口,借太医院的名义,用钱买了个小官做,因而,好儿应声回敬他说:“你小是小,但也是个老爷。”听到这话的人,都为她的回答拍手叫好。 嘲李端端 《支溪友议》:唐朝诗人崔涯,是吴越一带的人。他狂放不羁,才思繁捷,与张祜齐名。他常在妓院题诗,诗成之后,便被人到处传颂。如果哪个妓女被他赞美,那么,门前便车马络绎不绝;如果受到他的贬低,则门可罗雀,衣食难以为继。 因此,妓女们见了崔涯都小心谨慎地服侍他,讨他的欢心。 他曾经嘲笑一位妓女说: 虽得苏方木,犹贪玳瑁皮。 怀胎十个月,生下昆仑儿。 又云: 布袍破袄火烧毡,纸补箜篌麻接弦。 更着一只皮屐子,纥梯纥榻出门前。 有位妙女名叫李端端,崔涯先是写了这样一首诗来嘲弄她: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囱耳似铛。 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 诗中把李端端写得没个人样,眼睛暗淡无光,鼻孔黑洞洞的像两个大烟囱,招风耳如同锅铛,当她把象牙梳子插在发髻上时,就跟黑糊糊的昆仑山上挂着一弯月牙似的。 李端端见到这首诗后,忧心如玻一天,她从节度使留后(官名)的官署归来,远远望见崔涯和张祜走来,便恭候在路旁。 等见了二人,便向他们拜了两拜。战战兢兢地哀求说:“端端只侍候三郎六郎,请您二位开恩。”崔涯见状,又动了恻隐之心,便重赠给她一首绝句:觅得黄骝鞍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 扬州近日浑成错,一朵能行白牡丹。 这首诗,先说去会端端的心情急切,然后否定了自己前头的说法,最后极力称赞李端端白如牡丹。 崔涯的这首诗传出去之后,扬州城的富商巨贾争先恐后地往李端端家跑。于是有人嘲笑道:“李家娘子是才出墨池,便登雷岭。为什么没几天的工夫,竟黑白不均?” 他还有两首杂嘲诗: 其一云: 二年不到宋家东,阿母深居僻巷中。 含泪向人羞不语,琵琶弦断倚屏风。 其二云: 日暮追来画阁中,百年心事一宵同。 寒鸡鼓翼纱窗外,已觉恩情逐晓风。 郭素学王轩 《侍儿小名录》:王轩曾到浙江诸暨县南西施的出生地苧萝山游历。他找到西施的遗迹,便在那块浣溪石上题了一首诗: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 今逢浣溪石,不见浣溪人。 刚题完诗,就见一位身穿素衣,佩带琼佩的女子飘然而至,对王轩说:妾自吴宫还越国,素衣千载无人识。 当时心比金石坚,今日为君坚不得。 王轩明白她就是西施,便又赠给她一首诗说:佳人去千载,溪山久寂寞。 野水浮白烟,岩花自开落。 猿鹤旧清音,风月闲楼阁。 无语立斜陽,幽情入天幕。 西施说:“这诗写得够美了,但还没完全道出我的内心世界,于是便酬答道:高花云外晓相怜,幽鸟两中啼不歇。 红云飞过大江西,从此人间怨风月。 两人一唱一和,不觉日已西沉,便各自散去,约好明天在水边相会。第二天,当王轩来到水边时,西施早就在此迎候。 因此,王轩在苧萝山逗留了一个月才回家。 有个叫郭素的人,听说了王轩题诗奇遇后,便也来到苧萝山,在浣溪石上留诗,企望见到西施,但等了多日,也没见到踪影,进士朱泽作诗嘲笑他说:三春桃李本无言,苦被残陽鸟雀喧。 借问东邻效西子,何如郭素效王轩。 米言 陆灼《艾子后语》:燕国里季的妻子姿容秀美,但放荡不拘,暗中与邻家少年有染。里秀风闻此事,便想来个突然袭击,抓住婬妇奸夫。 一天,里季告诉妻子,说他有事外出,晚上不在家过夜,妻子一听很高兴,便让邻家少年来到她家。里季躲在隐密处,见少年进了屋,又插上了门插,便去敲门。他的妻子听到敲门声,惊慌地说:“我丈夫回来了,怎么办?”少年也很害怕,朝屋子四周看了看说:“有窗户吗?”回答说:“这屋子没窗户。”又问:“有什么洞吗?”“也没有。”“那我从哪儿出去呢?”里季的妻子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布袋子,对少年说:“快钻进这里躲一躲!”少年无奈,便钻了进去。里季的妻子将布袋子悬挂在床边,并告诉少年:“你别害怕,他要是问我的话,我就说是装的米。”于是,就装作刚起床的样子,给丈夫开了门。丈夫进门后,搜遍了屋子的角角落落,也不见少年的踪影。等到他来到床边,见床边鼓鼓囊囊悬着个大口袋,一举还挺重,便盘问妻子:“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妻子作贼心虚,结巴了半天也回答不出。里季很气愤,厉声喝问不止。 少年在袋子里这个着急,可也没用。他十分担心事情败路,不知不觉地竟在袋子里答应说:“我是米。”里季一听,便拿起棍棒把他打死了,随后又将妻子杀掉。艾子听说这件事后,笑着说:“从前‘石头’在晋国开口说话,今天‘米’在燕国回答别人的问话,真是趣事。” 只写“姊夫生”可也 《敝帚斋余谈》:皇家的亲戚李文全,是当今慈圣太后同一母所生的兄弟,故武清侯李炜的长子。他生在富贵之家,从未曾跟外请的老师受文化教育。他有个大女婿叫钱振民,是原贵戚安昌伯钱承宗的嫡系子孙,承袭了锦衣带俸指挥使的官职。一天,女婿准备一筐礼品送给李文全的名叫李诚铭的长子,恰好被李文全看见,要来名片观看,见钱振民在上面自称“制眷弟”(即:正在服丧的亲属关系的小弟),因钱振民在父母的丧期正在服孝,所以这样自谦是得体的。李文全却看罢大怒,将名片撕得粉碎,将送礼的仆人打了一顿赶走。钱振民没料到出这种事,赶紧前去向大人请罪,并问为什么要把名片撕毁? 李文全就说:“你不过是我的大女婿,怎么敢要制服你的舅弟,居然这样称呼!”钱振民这时心里已明白岳父颟顸无知,就说:“这是我错了,那么今后该改成什么样的称呼呢?”李文全想了半天才说:“你就写‘姊夫生’就行了。”姊夫生的意思是“姐夫学生”,文理不通,不伦不类,一时传为笑谈。 谁是阿奴他 《余墨偶谈》:父母为儿女联婚,看男方则比较容易,但要看女方则很难。因而,常有人家趁未下聘礼之前,硬要女方母亲带着女儿来答拜,女儿幼小,不大明白,男方家则找了个机会看了看。 戚某刚刚商量婚事时,他的朋友作了一首绝句戏谑他说:女儿娇小貌如花,妆罢随娘往婿家。 拜罢姑嫜拜姊妹,不知谁是阿奴他。 这末尾的“他”字叶韵,颇似女郎口吻。 一韵对 《坚瓠辛集》:尚书边贡,娶的后妻胡氏,是个通晓文墨的女子。尚书的身边妾姬成群,胡氏常吃醋。一天,边家宴请宾客,席间,有位宾客说了句酒令:“讨小老嫂。”边贡对不上来,胡氏在一张纸片上写了“想娘狂郎忙”几个字,递给他说:“你怎么不用这句话对?”在座的宾客见了她写的字,都大笑起来。 秀才张妓 《坚瓠续集》:秀才张,是教坊的妓女,因她能引文填词,而且举止娴雅,人们便送了她这样一个绰号。她曾经到过琴川,琴川的名士钱方伯将她留在家中过夜。等她到了锡山时,秦封君对她也十分倾慕。一天,秦公宴请宾客,秀才张也在座陪酒。 有一位客人戏谑她说:“你往来于琴川锡山,在钱秦二公之间周旋,你到底是事奉齐国,还是服侍楚国呢?”此时,张妓王用筷子夹着一块鱼,听了这位宾客的话,随声应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在座的宾客无不称赞她答得巧妙。 梧州竹枝 《余墨偶谈》:马少莲是粤西人,性风雅,工诗词。闲暇之时好到妓院逛游,每遇妓女,都为她题诗作词,受他褒扬的,身价陡增;受他贬抑的,门庭冷落。大有崔涯狂士之风。曾作梧州竹枝词数十首,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其中一首说:六寸圆肤软似绵,抛将罗袜坐床前。 高翘脚指多灵动,夹住煤头好吃烟。 读之,令人忍俊不禁。后来听妓院中的人说,马少莲诗中描述的事情,在妓院中习以为常,不用这种方法来待客,客人会觉得对他不亲近,这真是恶作剧呀! 花么凤 《余墨偶谈续集》:别驾陆定笙,是浙江人,他家有个美童,花,小名为凤儿。凤儿能吟诗作词,话语幽默滑稽。因为他身体瘦弱,穿衣服撑不起来,人们戏称他为“么凤”。凤儿也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后来又有人拿这个绰号讥诮他,凤儿说:“这称呼其实很雅气,我死以后,如果这名称还继续有用的话,当能与叶小鸾作佳偶,这是我深感荣兴的。”他那诙谐之趣都与此类似。 嘲老人娶少妇 《坚瓠集》:浙江有位老翁,年已六十三岁,却娶了个十六岁的女子为继室,有人作诗嘲笑他说:二八佳人七九郎,婚姻何故不相当。 红绡帐里求欢处,一朵梨花压海棠。 陈后山《诗话》也戴绝句云: 偎他门户傍他墙,年去年来来去忙。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他人作嫁衣裳。 又王雅宜七十岁时娶了个小妾,许高陽嘲笑他说:七十做新郎,残花入洞房。 聚犹秋燕子,健亦病鸳鸯。 戏水全无力,衔泥不上梁。 只烦神女意,为雨傍高唐。 五 似 《裴子语林》:东晋大臣桓温,字元子,是明帝司马绍的女婿。他对自己的长相与风度很满意,自以为可以和汉宣帝刘询、西晋将领刘琨相媲美。有人把他和王莽相比,他大不高兴。 东晋穆帝司马聃永和年间,桓温率兵攻打前秦苻坚,因军粮不足,半路而退。来的路上,也是在北方,找到一位能做针线活的老年婢妇,一打听,竟是当年刘琨的婢女。 婢女一见桓温,便潸然泪下。桓温觉得很奇怪,便问她为什么哭。她回答说:“您特别像当年的刘司空(指刘琨)。”桓温一听很得意,便出去正了正帽子,抻了抻衣服,又进来问道:“你看我哪儿长得像刘琨?”婢女说:“眼睛很像,但您的眼睛太小:脸庞很像,但您的脸庞单薄;胡须很像,但您的胡须太红;形体很像,但您的形体太短;声音很像,但您的声音女人气。”桓公本想听些恭维他的话,没想到把他比得不成样子,气得他摘了帽子,脱掉外衣,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这种不痛快的情绪,持续了好多天。 此事岂可使卿有勋耶 《世说新语》:元帝生了皇太子,很高兴,下令赏赐群臣。 大臣殷洪乔谢道:“皇子诞生,普天同庆;臣无功勋,愧受厚赏。”中宗笑着说:“这事怎么可以使你有功勋呢?” 兄妹相谑 《诚斋杂记》:宋代大文学家苏子瞻有个小妹,善于写词作赋,日繁慧多辩,但她长得不太漂亮,尤其是额头宽而凸,子瞻常拿她这个缺欠处开玩笑说:莲步未离香阁下,梅妆先露画屏前。 小妹也不示弱,应声道: 欲叩齿牙无觅处,忽闻毛里一声传。 因为苏子瞻胡须又多又长,所以小妹也就此开他的玩笑。 小妹那年刚刚十岁,听到的人莫不大笑。 便是皇后也少那两块不得 《轩渠录》:范师厚是个滑稽幽默的人,一次,他去平江,太守郑德象问他这儿的妓女哪个漂亮,师厚说:“王蕙、赵芷姿色不凡。”德象说:“赵芷不是不好,但她脸上的颧骨太高。 ”师厚不同意他的看法,以诙谐的口吻说:“南方的妇人,岂有没颧骨的,就是钱大王的皇后,也少不得那两块。” 必为人呼作白猴耳 《玉泉子》:白敏中作丞相时,曾想招前进士侯温作女婿,这种想法酝酿了好久。他的妻子卢氏说:“你身为宰相,愿意来作女婿的多了,咱们既已姓白,再以侯氏儿子为女婿,肯定会被人称作白猴。”敏中听妻子一说,也就放弃了这种打算。 酒楼题壁 《行都纪事》:浙江吴兴县月河的莫氏,自称名门望族。 他常说:“我祖父在大观年间曾在贵族大学读过书,以精通《春秋》而驰名远近。”一天,他来到一座酒楼饮酒,见墙壁上题有一行字:“春三月,公与夫人会于此楼。”这行字本是一位轻薄少年携带娼妓在此饮酒随便题下的。莫氏竟提笔在那行字的下面续题道:“夏大旱,秋饥,冬雨雪,公薨。君子曰:‘不度德,不量力,其死于饥寒也。应该呀!”’见到这几行字的人,无不大笑。 鳏夫续娶登车妇诗 《余墨偶谈续集》:有位鳏夫续娶了一位再婚的妇人,况两人将词名牌集合在一此作了一首律诗戏谑道:双双燕语柳初新,灼灼花娇点绛唇。 青玉案温初有赠,红罗绸暖默舍颦。 换巢鸾凤瑶台月,并蒂芙蓉锦帐春。 琴调相思引芳兴,两同心莫话前姻。 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调谑篇》:大通禅师,操律高洁,人非斋戒沐浴,不敢登上他的宝殿。一天,苏东坡携带妙妓去拜谒他,禅师一见妙妓,脸上便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苏东坡便作了一首《南柯子》词,让妙妓演唱。其词云: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借君拍板与门槌,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睫眉,却愁弥勒下生迟,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妙妓唱完这首词,大通禅师露出了笑脸。苏东坡说:“我今天参破老僧禅了。” 陈玉卿 《清代声色志》:妓女陈玉卿是广陵人。她本是良家女子,聪颖敏慧,能诗工弈。不幸的是,父母早亡,只得依靠叔父生活。而她的叔父又是个无赖,见侄女长得漂亮,就设计把她卖到妓院里。乙亥年的夏天,她随鸨母辗转迁移到苏州。苏州是妓女云集的场所,她们极会修饰打扮自己,素以玉卿芝兰自赏,不屑与那些初登妓场的小姐妹为伍。因此玉卿在当时没什么名气。 缕馨仙史是位知名人士,一见玉卿,就为她所倾倒,遂赋诗褒扬她。于是乎,声名大振,王孙公子走马灯似地来往于她家,无不以入迷香洞,在照春屏题诗为荣。玉卿对待客人,虽然应酬得体,但倾心的极少,独与浙西的陆吉仙及缕馨仙史二人向慕流连,缱绻倍至。吉仙曾赠给玉卿一首诗,玉卿步韵和道:“愁眉深销怨芳时,佳句飞来比色丝。 从此春江花月夜,新歌不唱唱新诗。” 她还叠韵赠缕馨仙史云: “画楼寂寂鎻芳时,烦恼多于十丈丝。 只有鹦哥能解事,口衔红豆记新诗。” 其诗颇清婉可诵。 玉卿住在小东门外,屋内低下狭小,屋外尘土飞扬,噪音不断,不堪驻足。某君开玩笑地说:“凤凰也栖于枳棘中吗? ”玉卿随串应道:“凤凰何敢当,我这一生好似鹦鹉困在樊笼中而已。” 其聪颖如此。 大姑 《清代声色志》:相传秦淮有个名妓号为大姑。某观察很眷恋她,曾太傅为此戏作一联诗云:“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钳魂。” 一时传为美谈。 荷官 《清代声色志》:百文敏公出任两江总督的时候,江西中丞胡果泉设筵宴请他,并召戏班前来祝兴。其中有个叫荷官的艺人,先前是京师菊部名角之冠,文敏和他非常亲近。这一日正逢荷官登场献艺。文敏见之喜形于色,就问身旁的人说:“这不是荷官吗?为什么到这里来了?人也长大了,难怪我老夫鬓发斑白了。”戏罢,荷官来到文敏公面前,跪倒请安,并捋着他的戏装胡须说:“太师不老,不过是用了官府的服饰貂蝉口白才显得老了些。”文敏听罢大喜,随与荷官满饮三杯说:“你可谓荷老尚余擎雨盖,老夫可谓菊残犹有傲霜枝。” 赶三 《清代声色志》:赶三是京城有名的第一丑角,为人诙谐。 一天在皇宫演戏,皇室贵人将要陆续落座时,他忽然独自跑上台来吊场,表演小品皇帝落座说:“你们看我是假皇帝尚且得坐,那真皇帝还日夜侍立,又何曾落座呢?……”当他看到三位王爷到来时,又扮作老鸨母的模样扯着高嗓门喊道:“老五老六老七出来见客呀!”当时京城的妓女大多分二行,按排行称呼她们。而这时是惇、恭、醇三位王府的王爷落座听戏,赶三竟用妓院的行话戏弄他们。恭王爷本来就洒脱不羁,喜欢诙谐,因而听了大笑。醇王爷本来恭谨,虽然听了不高兴,然而坐在太后的旁边不敢多言。惇王爷平时就严正,听了大怒:“何等狂奴,敢如此放肆无礼。”遂喝叱侍从把赶三当场拿下,重打了四十大板。 马湘兰 《清代声色志》:马湘兰诗云 自君之出矣,不共举琼卮。 酒是消愁物,能消几个时。 马湘兰长得楚楚动人,名冠一时。相传湘兰长着一双大脚。 江都的陆无从以诗戏弄她说: 杏花屋角响春鸠,沈水香残懒下楼。 翦得石榴新样子,不教人见玉双钩。 湘兰,名守真,小字月娇。因为善于画兰花,故号称湘兰,所居在秦淮胜景处。湘兰五十岁的时候,有个乌陽少年追求爱慕她,坚决要娶她为妻。湘兰笑道:“外人以为我私卿,犹如卖珠儿。哪里有年过半百的青楼人,才拿起畚箕扫帚作新媳妇的呢?”听到的人无不捧腹叫绝。 卷十八 情中案 卷十八 情中案 妇人何独知为夫 《续墨客挥犀》:张杲卿丞相在润州为官时,曾处理过这样一个谋夫案:某妇人丈夫外出数日未归,有人说菜园子的井里有死人,妇人很吃惊,马上跑到井边探看。她从井口往下一望,就嚎啕大哭起来:“天哪,这是我的丈夫,怎么死在这里了,肯定是让谁给害死了!”于是,把这案件上报了官府。杲卿命令主管刑狱的官吏,把死者全村的人都召到井口,让他们辨认死者是不是那妇人的丈夫。众人都说井太深,看不清楚,请把尸体打捞上来再辨认,杲卿说:“大家都看不清楚,怎么就这位妇人能认出是她的丈夫呢?”便把这位妇人抓了起来,一审问,果然是与她通奸的人杀了她的丈夫,而这妇人是那奸夫的同谋。 王氏判 《新会县志》:黄氏,十八岁时与石头村的秀才劳大进结了婚。婚后七年,大进就患病身亡。大进的嫂子见她没有儿子,就暗地里把她许嫁给彭氏。黄氏知道后,哭着说:“我要再改嫁,还不如死了。我所以没有自杀是想等小叔子家生了儿子过继给我来作继承人,好告慰公婆及丈夫的亡灵啊!”彭氏见黄氏的陪嫁丰厚,便催促她赶快结婚,黄氏誓死不从。彭氏无奈,就上诉官府请求决断。县令王命璿判道:“黄氏虽然丧失了丈夫,却能以礼自持。寡居十余年,誓死忠贞不罚彭氏贪图他人钱财,而想改变人家的志向,这是一种极不良的行为。若说黄氏有再嫁的打算,那么,你聘求她,她便会很高兴地随你去,何必要官府判决让她速嫁呢!肯定是彭氏等人谋出不轨,姑且打他几十大棍予以惩罚”。彭氏听了判词,吓得跪地求饶,再也不敢提娶黄氏的事了。自此以后,黄氏与嫂子继绝了往来。 不久,她的小叔子生了两个儿子,经占卜,把老二过继给她为养子。黄氏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将他养育成人。黄氏终身没再改嫁,苦守贞节一辈子。 哭妻抵法 《桐陰旧话》:职方公,名绎,字仲连,随晏元献在湖南永兴县为官。此县有位纨袴子弟,与柳妓女相好,两人山盟海誓,要结为夫妇。但他的父母坚决反对,硬给他另娶了妻子。 纨袴子弟很生气,便贿赂巫婆,教他用蛊道的邪术来置妻子于死地。并许诺,如果能让他的妻子死掉,而另娶柳妓女,再额外厚赏她。巫婆见有利可图,就很卖力地向他传授技巧。不久,他的妻子果然生了病,而且生命垂危。妻子父母风闻此事,便告到官府。晏公为人忠厚,不相信地说:“世上怎么能有这种事?”职方认为不会有假,坚决请求逮捕纨袴子弟。一审讯,果然是真的。于是,派人到他家去搜查,在他家的地下挖出了木偶人,上面写着全妻子的名字,还有诅咒之词。晏公闻听禀报,大吃一惊,遂奏请朝廷,将纨袴子弟法办了。 乘氏疑狱 《夷坚志》:傅某,是兴仁府乘氏县人,以贩卖丝绸为业,家中极为富有。一年,他到棣州做买卖,与棣州的一个妓女勾搭上了,两人频繁往来,山盟海誓,要白头偕老。鸨母很不高兴,禁止女儿与他交往。妓女又气又怨,便上吊自杀了。此时,傅某已回到家乡,一点也不知道妓女自杀的事。 一天,傅某外出卖绸归来,将要到家时,遇到了妓女,傅某很奇怪地问:“你怎么只身到了这儿?”妓女回答说:“我的养母常虐待我,我在她家没办法呆下去了,我便到官府控告她,官府的老爷见我可怜,就让我脱离娼籍,变为良人,因而我历尽千辛万苦来投奔你,你能收留我吗?”傅某喜出望外,但考虑到妻子忌妒心太强,不能容她,就在外面雄建了座院落,让她居祝第二年,傅某又到棣州经商,闲暇之际,他又到旧地重游,在那儿,他突然听说与他相好的妓女早已死去,吓得面如死灰。 然而,恋于爱,溺于色,执迷不悟。但一回到家中就絮絮叨叨,睡梦中更是说个没完没了。他的妻子由此而知他有外室,而这外室还是个死鬼。妻子又恨又怕,担心他的丈夫因鬼而死,并祸及他们全家。傅某有个弟弟,长得膀大腰粗,强劲有力,而且胆大过人。他听嫂子说了这事后,便和嫂子商量杀掉那个鬼妓女。于是,两人置办了美酒佳肴,让傅某把她请到家中,想趁她饮酒不备时干掉她。 当日晚上,傅某带着那位妓女回到了家,傅某坐在屋子的东侧,妓女坐在西侧。此时,傅某的弟弟正窥视在屋外,见他们都已坐好,便拿着刀直赴西侧,刚要动手,不小心把灯撞灭了,黑暗中,照着坐在西侧的人就给了一刀,然后冲了出去,等再点上烛火来看时,妓女无踪无影,而傅某的腋下捅了个大窟窿,流了满地的血,已经死去了。县衙门以杀夫害兄罪将他们两人逮捕,并拷问他们通奸的情况。但审讯了一年多,也没问出个子午卯酉来。我的朋友任信孺与傅家有交情,亲眼见过这事。府衙认为这是一个疑难案件,便上奏朝廷,请皇上明断。 此时为宋徽宗宣和七年(公元年)。适逢京城战事繁多,顾不上奏请皇上,所以,也不知后来事情如何处置了。 断足 《宋史·元绛传》:元绛是北宋杭州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天圣年间考中了进士,随后,调任江宁推官,又代理上元县令。 一天,某甲与某乙喝醉了酒,互相打斗,某甲回家后便睡着了,可是,夜晚却不知让谁给砍断了脚。甲妻说是某乙给砍的,就报告了村长,村长派人抓住了某乙,把他送到县里。此时,某甲因流血过多已死去。元绛便把他的妻子放了回去,说:“没你的事了,回去办理你丈夫的丧事吧!某乙已经伏法了!”而暗中却派了一位忠诚可靠的小吏跟踪她。小吏回来禀报说:“那妇人回去时,有个和尚笑嘻嘻地来迎接她,两人还切切私语。 ”元绛于是就下令逮捕了那个和尚,审问他与某甲妻子通奸害死某甲的罪行,和尚抵赖不过,从实招供。事后,有人问元绛:“你怎么知道那妇人有奸情,谋夫害命?”元绛说:“我见她哭而不哀,而且她和伤者同床睡觉,裤子上却没血迹,因此知道她有重大嫌疑”。 咏械 《坚瓠集》:从前,有位才女,善作诗著词,因与别人有奸情,被人押送到郡里。郡守久闻其名,便指着刑具对她说:“你以刑具为题作词一首,作的好,我就放了你。”才女应声就作了一首《黄莺儿》说:奴命木星临,霎时间,上下分。松衫裁就圆领,交颈怎生? 画眉不成,眼睛儿,盼不见弓鞋影。为多情,风流太守,特赠与佳人。 郡守看了这首词,大加称赞,于是,就把她放了。 孙秀 《山斋客谭》:孙秀,是杭州人,自幼与杨文龙订了婚。 十四岁时,还没出嫁。夏季的一天,她在屋里沐浴,她的邻居吴起龙那个流氓,从门槛下伸进手来拽她的脚。孙秀大怒,骂了他个狗血喷头,并警告他,如果不老实,就到官府告他。吴起龙见孙秀动怒,赶快溜走了。 吴起龙有个狐朋狗友叫严面子,他是个北方人,来杭州后,竟然称霸一方,聚集一些地痞无赖,在乡里横行霸道,恣意妄为,乡里人因他这种德性,讹称他为严太师。当他听说吴起龙拽人家的脚被骂出来后,拍着胸膛说:“这点小事算什么,看大爷我的。”于是,当天就替吴起龙去找孙秀的婆婆,让她协助解决这事。严面子还拿了杯茶水送给孙秀,说是替吴起龙请罪,可是,却趁机嬉皮笑脸调戏孙秀,极不恭敬。孙秀觉得受了莫大的耻辱,把杯子摔到地上,怒骂他。严面子恼羞成怒,撒起泼来,又打又骂。孙秀的婆婆是个傻乎乎的老太婆,平日里就惧怕严面子,现在她见严面子发这么大的火,更担心祸及她的儿子,便也帮着严面子大骂孙秀。孙秀内外交戕,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于是,当婆婆和严面子离去后,她便把自己的衣服上下口缝合好,喝了一杯卤水自杀了。死时,适逢盛暑,为了等待官府来验尸,家人不得不把尸体停放在家里两天两夜,可是奇怪,竟然没有一点秽气。邻居们愤恨不平,联合起来到县里为她鸣冤。大中丞张公审查此案属实,便将几乎漏网的严面子缉拿归案,把他的脑袋砍掉了,而那个吴起龙也没逃脱法网。 河南农家子 《右台仙馆笔记》:河南某县,讲故事的人忘了县名。这个县习惯于为小儿子娶大媳妇,想让媳妇操持家事,支撑门户。 有位农家子弟,刚十三四岁,而娶的媳妇却二十六七了。新婚的第二天,前来贺礼的人云集院内,可是新房的门却迟迟不开。 公婆见天已将午,便在门外叫他们起床。但只听见儿子应答,却不见他出来。父母觉得奇怪,就把窗户纸捅了个洞往里看,这一看,吓了父母一大跳,刚作新郎的儿子被捆在床脚下。父母忙问他为什么搞成这样。儿子带着哭腔说:“昨天晚上半夜时,有个男子突然从床下钻了出来,把我绑在这里,而他却搂着新娘睡觉。”父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子说:“我不敢说,要是说了,他就要杀死我。”话音刚落,新娘和那男子都从床帐中走了出来。那男子高呼道:“我与你们的新媳妇自幼就有交情,昨天我乘人多杂乱,钻进这洞房里,你们要让我尽欢而去,如果有人敢破门而入的,我就把你们的儿子肚子剖开。”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尖刀,指着新郎。全家人都很惊诧,不知所措。而那男人在屋里是又要酒,又要肉,还索饭,索汤饼。并威胁说:“你们要是不给我,我就把你们的儿子杀了;要是做的味道不香,我也把他杀了。”其家不得已,一样一样给他准备好,送给他。那男子怕新郎家乘他不备暗算他,就让送东西的人自己从窗户眼里把食物放在案几上,然后用长绳子把新郎捆好,叫他去窗边取食物。等到吃的时候,他先让新郎品尝几口,他再吃。把吃剩的给新郎充饥。吃完以后,再让新郎把空杯子空碟子送到窗口,令新郎的父母把它收拾走。于是,观者沓至纷来,但都怕伤了新郎,谁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就这样相持了三天,有人上报了县衙,县官亲自前来探看,见情况属实,便问:“这新娘有父母吗?”新郎的家人说:“有。”县官便派人把她的父母抓来,让他们叫自己的女儿。 可是,新娘的父母喊破了嗓子,新娘也不答应。县官大怒,下令衙吏用竹板子打新娘父亲的屁股,抽新娘母亲的嘴巴。父母忍受不住痛打,悲哀号叫,其声惨不忍闻。县官又命令他们呼喊女儿,新娘还是不吭声。县官非常气愤,让衙吏狠狠地抽了新娘母亲一百个大嘴巴,而新娘父亲的屁股则挨了二百下。两人被打得血流不止,皮开肉绽,跪在门外,哀求女儿开门。可是,不管他们怎样哀号乞求,女儿都置若罔闻。县官见此情形,也无可奈何,只好先派人在这里巡逻看守,把新娘的父母押走了。 此时,监狱里关押着一个善凿人家墙壁的盗贼,县官就命令他到那新郎的家去,等那奸夫婬妇睡熟时,从墙后凿洞进屋,用刀把捆新郎的绳子割断,拽出了新郎。而事先埋伏在门外的兵卒,则破门而入,抓住了那对男女。县官让人把他们押送到县,一时间,满县轰动,来看热闹的从大门一直排到大堂。县官坐在堂上审讯他们。那男的竟是个屠户,脸上又长麻子又有胡须,黑丑黑丑,样子狰狞可怕。而那新娘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纤腰弓足,颇有风致,很是可人。县官把新娘叫到面前,手指着她厉声骂道:“我见的人多了,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也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孝顺的人。你是连猪狗都不如,更甭说人类了。依朝廷法律,妇女犯奸,要剥掉衣服,挨棍子惩罚,可是你怎么能跟人相提并论呢?”于是下令衙吏把她的衣服全都扒光,寸丝不留。先跟打她母亲一样,抽她一百嘴巴,再按打她父亲的数目,给她屁股二百竹板。然后,又以法律条文判她通奸罪,打了她四十大杖,才让她父母把她领回家,并勒令他们即日归还新郎家的彩礼。 父母扶着裸体女儿走出县门,各脱衣服给女儿穿,而前来观看的几千人争先恐后上前抢夺衣服,不让她穿,那新娘只好光着身子回了家。那个屠夫被打了二千大板,还没死。第二天。 又要打两千,还没等打完,他就一命呜呼了。新娘的父母又羞又愤,回家没几天就相继死去。新娘的伤不久就痊愈了,她倒没什么事。几年后,有人在旅店中见到了她,正在陪人喝酒。 风致如故,只是脸上还留有抽打的疤痕。若是问她那伤疤是怎么来的,她也不避讳,向人叙说前情原委,甚至公堂受辱的情状也娓娓道来,讲得有声有色。人们都很乐意听她讲述这段经历。父母死后,她没有生活来源,便作了妓女来维持生计。 释母拘妻 《青箱杂记》:乖崖的张咏到益都为官时,正值李顺造反兵战之后。当时的益都民不聊生,政业不举。李顺的下属中有人杀了耕牛而畏罪潜逃了,张咏就下令允许他自首免罪。可是,等了几天,也不见他来自首。张咏便派人把他母亲捉了来,关押了十天,但潜逃者仍不露面,张咏便放了他母亲,把他的妻子逮捕了,还没关上一天,潜逃者就来自首。张咏判决道:“囚禁你母亲十天,你不来;刚把你妻子关押不足一夜,你就上门自首,可见你对母亲是多么不孝,而对你的妻子是多么钟情。 你本为叛乱者,现在又畏罪潜逃,答应让你自首,你又犹豫不定,罪不可赦,斩首示众。”于是,把他杀了,自他死后,不少人来自首,张咏都赦免了他们,让他们回家重操旧业。蜀地百姓由此安居。 清涧疑案 《守一斋笔记》:陕西清涧县某乡,有位妇人回娘家住了十几天后,父亲送她回婆家。当走到历山时,突然狂风骤起,妇人的裤子衣服不知道被刮到哪儿去了,只赤裸裸地站在路边,父亲无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好,扶着她往前走。 傍晚时分,回到了婆家。她的丈夫觉得很奇怪,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搞得这样狼狈?”妻子便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丈夫一听很惊诧,愤怒地说:“是什么妖魅,敢欺负到我的头上。等明天早晨我拿槍去把他杀了。”说着便各自安歇。 黎明时分,妇人突然惊叫起来,家人跑来一看,她丈夫的头不知那儿去了。其家上报了官府,县令戴君亲自坐堂审讯,让她交代是不是与人通奸谋杀了丈夫。妇人不承认,县令就下令给她上刑,可是不论怎样拷打,妇人拒不认帐。她的父亲跪在地上向县令哭着讲述了两天来发生的怪事。戴君遂亲自率领衙役,让那妇人的父亲作向导,把他们带到刮风丢衣的地方。在县令的指挥下,衙役们开始搜索,终于在山侧发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县令悬赏了若干金钱。招募敢进山洞的人,一个健壮的衙役应募进洞。他手拿火炬,走了几十丈远,忽然看见一束亮光,而在一个土床上躺着位面目狰狞的和尚,这和尚正闭着眼睛睡得很香。衙役没敢招惹他,悄悄退了回来,把看到的情形向县令作了汇报。戴君便又派几个强壮的衙役拿着绳索跟着刚才回来的那位进了洞穴。当他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和尚已经醒了,大家呼喊着上去捉住了他,押着他来见县令。县令再三盘问他,他也不说一句话,县令大怒,让人抽他的嘴巴,可他还是沉默不语。县令无奈,便将他捆绑了几十道,让衙役们围成一圈,押着他往县城走,打算先把他投进监狱再想办法。 一行人就要到达县城时,忽然狂风大作,衙役们都仓惶不知所措,眼睛也没法睁。狂风过后,那和尚与衙役们便都不知去向了。戴君不得已,只好停止追查。这位戴君,名树屏,是宜兴人。这事是他幕中同僚说的。事情发生于乾隆癸丑年(公元年)。 杀人者此 《青州府志》:某氏,是益都人张孝的妻子。张孝与无赖少年曾东关系密切,两人常在一起饮酒作乐。一天,张孝偶然外出,曾东见只有某氏一人在家独宿,便在夜里拿着刀来到了她家。此时,某氏正点着灯,抱着孩子玩,见曾东进来了,吃惊地问:“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曾东嬉皮笑脸地说:“这还用问,我来不为你,能干什么!”某氏愤怒地说:“你这禽兽不如的家伙,平日里和张孝称兄道弟,他刚走,你就来欺负我,你怎么有脸见张孝!”曾东见某氏不从,便用刀逼她就范,某氏奋力反抗,曾东恼羞成怒,挥刀把她怀里的儿子杀了。 某氏见儿子被杀,更为愤恨,哭骂着跟他拼命,曾东便杀了她。 某氏正怀着身孕,曾东把她杀死后,竟惨无人道地剖开她的腹部,将胎儿弄出来摔死。 曾东刚进张家院门时,一位婢女在屋里,曾东给了她一刀,她假装死去倒在地上。等曾东走了,她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第二天,官府派人来验尸缉拿凶手,问婢女,婢女说:“我能认出那凶手,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于是,县官下令让那条街上的人都到县衙去听审,后到的治罪。再说,曾东那天夜里杀人后,便想远窜,可是走到城门口却迷迷瞪瞪地出不去,转来转去,天都快亮了,他还是没走出城门。没办法,便回去等死。刚到家,就听到县官的命令,无奈,他只好来到县衙门外。县官先让那婢女藏在堂案下,一个一个地辨认,当叫到曾东时,曾东快步从堂前走过。婢女说:“杀某氏的就是这个人。 ”县官遂下令让两边的衙吏把他拿下,曾东还想抵赖,县官让婢女出来对证,曾东见人证物证俱在,不得不交代了他的罪行。 临刑前,他说:“天让我偿命,我还能推辞得了吗?”于是,将他处以极刑。县衙出厚资安葬了某氏,并表彰了她的贞烈行为。此事发生在嘉靖初年。 夺节 《宿迁县志》:曹氏小字宣姬,是秀才曹濂的女儿。她端庄娴淑,寡言少笑。十八岁时,与陈献玧结了婚,婚后四年,献玧病故。宣姬悲痛万分,以死自誓。只因两个女儿还在襁褓中,又加之家人防范严密,才没死成。遂身穿素衣,挽起头发,粗茶淡饭地打发日子。 献玧的哥哥献瑾是个无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自献玧死后,他就密谋想让宣姬改嫁。宣姬知道后,就准备了一把利刀来自防。无事决不轻易迈出家门。一天,她的大伯嫂来骗她,叫她去场院分豆子,她信以为真,收拾收拾就跟着大伯嫂走了。 刚出大门,就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看那样子好像是迎亲的。 宣姬方惊疑未定,众人已经把她硬拽上车,宣姬力弱不胜,便披发破面,号泣痛骂,几次跳下车,又被人拖了上去。献瑾等人拼命用鞭子棍棒抽打她,把她打得体无完肤。天黑时,宣姬被拉到娶她的人家,宣姬骂得更为厉害,众人也更狠命打她,直打得她气息奄奄。其家见她要死了,才有些担心,也就住了手。宣姬卧在地上微睁双眼,见灯暗人远,便竭尽全力跳起向外奔去。这家的门外就是邳州城河,宣姬逃到河边,一头扎进水里,岂料水浅,一下子没淹死,宣姬便把头埋在水里,可是,越急越不死。这条河的旁边临近邳州同知苏某办公大院的后门,巡逻士卒见宣姬要自杀,就把她救了出来,并报告了苏某。 苏某传令让她进来,详细询问了她的大伯子剥夺她的守节志向,强行让她改嫁的情由。苏某听后很生气,命令州判王振先将那些合谋者抓起来严刑细审,依法严惩,然后,发给宣姬凭证,让她守节终身。 为珠钿死 《深泽县志》:孤庄村的孙氏,是孙常绪的女儿。十四岁时,与杨得保之子杨克新结了婚。结婚刚两年,克新就去世了。 孙氏十分痛苦,矢志守节。每日粗茶淡饭,勤劳持家,苦守二十三年。 一天,孙氏突然服毒身亡,她父亲认为是公公杨德保和小叔子永新将她逼死的,就向县衙投诉,请县令大人为她申冤。 县令听后,很同情她,便把她的公公和小叔子抓来审讯。 再说克新有个外公叫刘志伸,当他听说孙杨两家为孙氏的死因打官司时,便同村里的秀才及几位年老者一同来到县衙,向县令当面陈述孙氏的节孝品行及致死之由。他说:“孙氏年纪虽轻,但终日沉默寡言。她早婚,没过两年的工夫就守了寡。 丈夫死后,她矢死不贰,很受家人的敬重。家中历来和和睦睦,公婆对她如亲生骨肉,她也十分孝敬公婆。那她为什么服毒自杀呢?原来是因为丢了一个结婚时戴的珠钿首饰。而常绪见女儿突然无缘无故死去,以为是受逼所致,便上告到官府。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原告、被告听刘志伸这样一说,也明白了许多,便停止了打官司。 官司虽然不打了,可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珠钿,怎么会置孙氏于死地呢?有人说:“孙氏每日孤灯纺织,生活艰难,考虑到那珠钿难得而伤心以死。”有人说:“一定是公公婆婆妯娌们认为她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见她丢了珠钿,交相讥责她,她愤恨而寻死。”县令说:“这些看法只能拿来评议庸妇,而不能用来谈论贞节妇人。《诗经》上说:‘髡彼两髦,实为我仪。’她既然誓死守节而没有贰心,则物在如人存,见髦如见共伯。所以《诗经》的序以共姜为怨而慕,今天孙氏为珠钿而死,就如同共姜的志向。 张氏狱 《安陽县志》:张氏,是徐滚的妻子。徐滚早亡,留下她和刚刚几个月的女儿。有人劝她改嫁,她不同意,誓死守节。 她每日勤于纺织,挣钱维持家用,她对寡婆恭敬孝顺,寡婆死后,她依礼将寡婆殡葬。没有特殊的事,张氏从来足不出户。 她本来住在天池村,因父亲住在县城,八十多了,孤身一人,无人照料,便搬到城里与老父同住,非常孝顺地照顾父亲。可是,在康熙己卯年(公元年)春天的一个夜晚,张氏突然被人杀害,她的小女儿也没能幸免。这个疑案很久没能侦破。 后来,县令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梦,于是把凶手冯三抓来审讯,结果,他从实招来。罪犯交代说:“我本想娶她为妻,她不干;我又威胁利诱她,她还是不动心,并怒骂不止,说要到官府来控告我,我恼羞成怒,便杀了她来灭口。谁知天网难逃,我愿伏死罪。”于是,县令依法将他斩首,而为张氏建了贞节牌坊。 红绣鞋 《泾林续记》:张荩,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因家中富有,无需为生计操心,便每日在街头闲逛。一天,他又到街上去,偶然看见临街楼上有个少女特别漂亮,就心生爱意,便常常到那楼下遛跶,有时还停下来抬头往上望,以挑逗那少女。 少女见他常来楼下观望,开始觉得奇怪,时间一长,也就全明白了,心里也钟情于他。 一天晚上,月明星希少女刚倚窗远眺,张荩又来到楼下,用汗巾挽成一个同心结投给了少女,少女随之扔给他一只红绣鞋。两人情意甚浓,无奈高楼深院,上下悬绝,内外阻隔,没有办法相会。张荩怅然而去。第二天,张荩到处寻求与少女家熟识的人,想拜托他去替自己牵线搭桥。当他听说卖花粉的陆老太与少女家有来往时,就拿着厚礼去贿赂她,向她诉说自己对少女的相思之情,请她帮忙。陆老太见他酬礼丰厚,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于是,她便怀揣红绣鞋来到少女家,微露其意。少女面色潮红,矢口否认。陆老太就拿出红绣鞋,并向她讲述张荩如何想念她。少女见不能隐瞒,便求陆老太给想办法,让他们相见,陆老太说:“这其实也不难,你把一些布连接在一起,让它能垂到地面,等张荩来时,他一咳嗽,你就把窗户打开,将布垂下去,叫他扯着布爬上来。”少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和陆老太商量好,让张荩当日晚上来。陆老太见事情已经谈妥,便告辞了少女,到张荩那儿报喜去了。不巧,张荩外出不在,陆老太只好先回家中。她刚走进家门,她的儿子正拿着刀想杀猪,见她进来,就喊她来帮忙,这一张罗,袖子里的红绣鞋不觉掉在地上。儿子问她:“你揣着一只红绣鞋干吗?”陆老太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儿子听。陆老太的儿子是个屠夫,向来粗野,对他母亲也不例外。他听母亲这样一说,便斥责道:“告诉你别管那么多闲事,假如事情泄漏了,灾祸不会小的。”陆老太说:“那怎么办,已约好今天晚上见面。 ”儿子怒吼道:“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免得牵累我。”说着,就把那只红绣鞋拿过来藏了起来。陆老太见鞋没了,不知如何是好。正巧张荩派人来问,陆老太更是无计可施,便让来人告诉张荩,这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张荩相信了陆老太的话,以为没什么希望,也就不大上心了。 再说那屠夫从母亲手里拿到了绣花鞋,又知道了约会的暗号,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便乘着夜色来到了少女的楼下,果然见楼窗半开,少女倚窗凝睇,好像在等待着谁。屠夫轻轻咳嗽了一声,少女就把布垂了下来,屠夫顺着布绳爬上楼去。黑暗中少女以为是张荩,就拉着他的手走进卧室。屠夫从怀里拿出绣花鞋还给少女,并缕述相思之情,少女见了绣花鞋,又听了他那情意绵绵的话语,一点也不加怀疑。竟和他恩恩爱爱地度过了甜蜜的一夜。第二天拂晓,又把他用布绳垂下楼去。两人亲亲密密地来往了将近半年,少女的父母觉察了,便大骂女儿,说她败坏门风,要用棍棒惩罚她。少女很害怕,当天夜里,屠夫又来了,少女便对他说:“我父母已知道了这事,把我痛骂了一顿,你以后千万别再来了,等我父母气稍消消,咱们再想办法见面。”屠夫听了少女的话,口中唯唯应诺,但心里已起了恶念。等少女熟睡以后,竟偷偷地下了楼,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把少女的父母都杀死了。杀了少女的父母,他又回到少女的房中,睡到黎明,然后下楼走了,而少女一点也不知道这发生的事。 第二天,天已大亮,少女家的大门还死死地关闭着,邻居有事要找她的父母,可是怎么叫门也没人开、少女听门外大声叫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快下楼,一看,父母已身首离异了。少女惊恐万状,忙打开大门,邻居们把她抓起来送到官府报案。官吏一加拷讯,少女就吐露了与人幽会及父母干涉的事。 官吏立刻派人把张荩捉了来。张荩突然被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极力辩解,说是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女怒骂他,详细陈述事情的经过。官吏下令对他严加拷打,张荩忍受不住,只好招认。因而,他便和少女一起被关进死牢。张荩对狱卒说:“我的确不曾杀人,也没跟那少女私通,却要被杀头斩首,这是命中注定的。只是那少女说得有根有梢,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我愿意给您十两金子,希望您把我带到关押那少女的地方,让我详细问问她,这样,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狱卒贪图他那十两金子,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少女一见张荩,悲痛愤恨地骂道:“你这禽兽不如的家伙,我一时迷惑失身于你,哪点亏待了你,而你杀了我的父母,置我于死地? ”张荩说:“开始时,的确事出有因,但那陆老太说你不同意,我也就绝望了,我什么时候登过你家的楼。”少女说:“老太婆定计说用布为梯,你当天夜里就来了,还拿出绣鞋给我看。 自此以后,你每夜都来,为什么还要抵赖。”张荩说:“一定是奸人得到绣鞋来骗你,我若是去了,往来半年,我的声音形体,你难道还能不熟识吗?你试着仔细看看,到底像不像?” 少女听了张荩的一番话,踌躇良久,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有些不大对头。张荩又问了她一遍,少女说:“声音颇不像,形体也胖瘦不同。彼此往来都在暗中,也没细看,只记得他的腰部有块隆起的疤痕,像铜钱一样大。看看你的腰部有没有,就可以辨出真假了。”张荩忙解开自己的衣带,众人拿来蜡烛照看,一看,皮肤光洁,什么疤痕也没有。由此始知是奸徒冒名顶替,杀人害命。知情的人都觉得冤枉。第二天一早,张荩写了张状子递给官吏,并详细陈述了拿鞋给陆老太的过程。于是,逮捕了陆老太,一审讯,她交代了儿子的话,官吏又派人把陆老太的儿子抓了来,扒去他的衣服一看,腰上有块铜钱大的疤痕,遂将屠夫处死,释放了张荩。 碎尸投水 《宜兴县志》:陈氏,是尹佐的妻子。尹佐在外教书,长年不在家中,靠陈氏操持家事。尹家因闹饥荒,欠了官府公粮。 县役沈湘奉命去抓陈氏,逼她还粮。沈湘来到尹家,见陈氏姿色不凡,便想奸污她,陈氏誓死不从,自刎身亡,沈湘看陈氏已死,无法带她回县复命,就与他的同伏—起,把陈氏的尸体大卸八块,扔到河里,以逃脱罪责,陈氏的女婿潘朗觉得奇怪,自从沈湘去了岳母家之后,岳母就失踪了,沈湘说岳母逃跑了,这怎么可能?于是,他就请朋友王某、路某一起去询问沈湘。 沈湘无计可施,便把他老婆怀中的孩子抢过来摔死,又逼他老婆投河。随后把潘朗等人抓起来送到官府,告他们杀人罪,县令吴一鲲不明就里,判处潘朗等人威逼他人致死罪。判处尹佐匿妻抗粮罪。案子判定后,邑绅史夏隆拜见推官(专管一府刑狱的官)田俊民,极言这个案子冤枉,田俊民点头表示赞同。 等到复审时,沈湘的同伙张二供出了陈氏碎尸处。于是挨着个儿审讯,终于弄清了事实,凶手们都受到严惩。 哭声 《酉陽杂俎》:唐代的韩滉在润州作刺史时,一天晚上,与从事登万岁楼饮酒。正喝得来劲儿时,韩滉突然放下了酒杯,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问身边的人:“你们听到有位妇人在哭吗?当在何处?”有人回答说:“在某桥某街。”第二天一早,韩滉就下令让小吏去把那哭嚎的妇人抓起审讯。可是,小吏审了两天,也没能定案。小吏害怕没完成任务,受处罚,就守在尸体旁。忽然有个大苍绳在死者的头部飞来飞去。小吏心中生疑,便打开死者的发髻检查,一看,头顶上钉进去个大钉子。 于是,小吏重审那妇人,果然是妇人和邻居一男子私通,将她丈夫灌醉后用钉子把他杀死了。小吏审出了结果,认为韩滉真是神明之人,便向他请教:“您怎么能从哭声分辨出凶手呢? ”韩滉回答说:“我听她的哭声,疾而不哀,好像勉强而担心的样子。王充《论衡》中说:郑子产清晨外出,听到妇人的哭声,便伏在仆人的手上静听,过了一会儿,子产就命令小吏去把那妇人抓来审讯,一问,果然是她亲手杀了她的丈夫。几天后,仆人问子产:“您怎么知道她是凶手呢?”子产说:‘对于她所最亲爱的人应该是患病时忧虑,临死时害怕,死后悲哀。 而那妇人哭她死去的丈夫却惊惧不安,所以知道是奸杀。’”妖僧自号大比丘《宁波府志》:余墍,字自新,号三泉。在明万历戊子年(公元年)科举考试中名登榜首,尔后,历任海宁教谕,绍兴教谕等职。他在闲暇之时,则关门著书,或邀请四方知名人士,朝夕研讨经史。还拿出自己的俸禄,资助修建学校。他为经学久荒而痛心,便于初一、十五在明伦堂宣讲五经,对其内容,多所阐发。后来,他担任四川新宁学正,代理新宁州事。时值荒年,余墍便想方设法赈济百姓,救活了许多人。有个坏和尚,冒充为尼姑,住在尼姑庵里,自号“大比丘”,鼓动妇女来烧香惑众。余壁知道情况后,派人逮捕了他。和尚一时仓皇失措,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余墍下令将他打死,焚烧了他的斋院,在暗阁上搜出许多他藏匿的妇女,妖风于是平息下来,境内也太平无事了。 卢生 黎士宠《仁恕堂笔记》:永定县有位少妇。在夜间走路时,被强盗劫掠而去。家人见少妇失踪了,便上告官府,帮助寻找。 强盗见找得很急,知道隐藏不住,就将她转移到卢日新读书的学校。少妇含愧自尽,官吏就把卢日新的婢女抓去审问。婢女害怕拷打,就诬陷是日新抢劫了那妇人,又把她吊死。日新自幼便能作诗著文,凡遇不公平的事都想申辩清楚。可是,到这会儿,他是有口难辩,有笔难述。恰逢一少年断案,他大笔一挥写道:“女子夜行,皆为约会而往;书生夜遇,难免坐怀不乱。”如此以来,谁也不敢替日新翻案了。日新就这样被投进了监狱,住了将进二十年。后来,有位主管狱讼的司理李公怀疑了这桩案子,他便在城隍庙设置了审判厅,在那儿重新审理此案。他先让人把日新和婢女绑在神座下,不许任何衙役靠近,而他自己则早就隐藏在神帐中,听他们说什么。日新一见婢女就怒骂道:“我与你有什么仇,你置我于死地。”婢女说:“我也是不得已呀!前头我已招认了,今天怎么敢改口!”李公了解到真实情况,终于澄清了事实,卢日新的冤狱得以平反。 先前那少年官吏乘兴批牍之词,致使无辜之人被囚禁二十年,处理案件不能不慎重呀!卢日新晚年出狱科举及第,出仕为教官。 断离婚 《苏州府志》:薛铸,是吴县木渎镇的老人。他在镇里极有威望,邻里乡亲的大事小情都请他帮助,遇到一些是非之事,也找他理论。一天,他坐在申明亭,审理一桩离婚案。薛铸高声叱问女方的父亲:“为什么要让女儿退婚?”回答说:“女婿贫穷不堪,无力娶妻。”薛铸说:“既然这样,你要是让女儿退亲,罚你十两银子。”那老翁欣然取出十两银子交给薛铸,并说:“请您作主,让他写份休婚书。”薛铸说:“且慢,你还得派人再拿十两银子来。”老翁忙又派人回家取了十两银子。薛铸拿着这二十两银子交给老翁的女婿说:“快挑好日子成亲!”老翁气得跺着脚说:“为什么把罚我的钱给他而不让离婚?”薛铸说:“你不是嫌女婿家穷吗?现在他有了二十两银子可以成亲谋生了。”老翁无话可说,而他的女婿则拜谢而去。 是汝杀少夫 《北窗炙輠》:魏应在徽州主管刑狱时,曾处理过这样一个案子:甲乙两人约好,五更时分在甲象会面。乙按时而去。 可是在鸡叫时,甲却到乙家喊乙的妻子问:“我两已约好五更会面,可是现在鸡都叫了,他为什么还不去?”乙妻吃惊地说:“他早就去了,怎么还没到?”于是,乙妻就跟着甲来到甲家,一看,确实没去。大家便纷纷寻找,到天亮时,在竹林中找到一具男尸,正是乙。但身上携带的金钱都不见了。乙妻痛哭着质问甲:“就是你杀了我的丈夫。”遂又哭又喊地把甲拽到公堂,让官吏公断。而甲死不承认,案子也迟迟不能破。后来,魏应问他:“乙跟你约好,乙逾时不去,你到乙家,只该喊乙,而你却舍乙不呼,而叫他的妻子,这不是明摆着你知道乙已经不在家里吗?不是你杀的他,又是谁呢?”甲无言可辩,仅这一番话,把案子破了。 黟县二案 《池上草堂笔记》:清乾隆年间,徽州黟县发生过这样两桩疑案:某家有兄弟俩,兄娶妻后,父母便相继亡故。因弟弟年幼,由嫂子负责照料他的生活。兄在外做买卖,不常回家,后来,弟弟长大后,兄从外归来,嫂子摆酒席慰劳他,并叫小叔子来一块饮酒。席间,妻子先敬小叔子,后敬丈夫。兄很疑惑。兄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对妻子说:“我把货物放在别处,要去发货,得半个月才能回来。”说完就走了。嫂子对小叔子说:“你哥哥往日归来,都是温言絮语,谈些久别思念之情,可是昨天归来,神色就不对,冷若冰霜,很让人疑惑不解。现在我回家去看我父母,一定等你哥哥回来后我再回来,免得他起疑心。箱子柜等我都上了锁,你只要为我看好门就行了。”小叔子答应下来,把嫂子送出门去。 到了晚上,小叔子睡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爬起床,问敲门的人是谁,可问了半天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位。打开门一看,一位赤裸裸的妇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吃了一惊,忙想把门关上,而那妇人却哭着跪在门槛前哀求他说:“我有急难,非您的嫂子没人能救我。”小叔子说:“我嫂子回娘家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人,不能留你。”妇人紧紧拽着门哀求不止。小叔子无奈,脱下衣服远远地扔给她,让她穿上再进来。把她安排在嫂子的空屋子里祝安排妥当之后,小叔子叹了口气说:“我一个男人深夜留宿一位妇人,怎么能对人讲明白。而且她又没有衣服,天亮又怎样把她打发走。” 于是,把门锁了两道就出去了。走出门来,小叔子又想:这深更半夜的,我到哪儿去呢?咳,嫂子娘家离这不远,我到那儿去叫嫂子回来,给她找件衣服把她送走。随后,他便来到了嫂子的娘家。嫂子听了他的叙述,说:“现在已经半夜了,我不能回去。”当时,嫂子的父亲也在场,他插话说:“既然这样,他叔也别回去了,在我家暂住一夜,明早再一起回去,好好把她送走。”小叔子便把钥匙递给了嫂子,到另一间屋子住下了。 再说,嫂子有个弟弟,是个不守本分的家伙,他听了这事之后,就心生邪念。乘姐姐熟睡之时,偷了钥匙跑到了姐姐家,慌忙进丁屋,连门都没顾得上插。进屋后,就抱住了那躺在床上的妇人。本来那位兄长并不是要出远门,而是找个借口要回来捉奸。所以,半夜之后,他就回家来了,一推院门,院门开着,他便侧着身子悄悄溜了进来,经过重门,伏在房外。忽然从自己屋里传出秽亵声,兄长怒不可遏,拿起刀冲进去把两人全杀了。尔后,跑到岳父家,对岳父说:“你女儿与我的弟弟私通,我把他们都杀了!”岳父说:“你胡说什么呀,我的女儿和你的弟弟都在这儿。”说着,就把他们都喊了出来。兄长一看,大惊失色地问道:“可是那妇人是什么人?”嫂子与小叔子便把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兄长后悔地说:“我搞错了,可是那男子又是谁呢?”嫂子环顾一家,不见了弟弟,再一找钥匙,也没了。遂惊慌地说:“肯定是弟弟不怀好心,现在做了刀下鬼!”大家纷纷跑到出事地一看,果然是他。但却不知那妇人是谁,从哪儿来的。不久,听说有人杀了奸夫而婬妇逃掉,那丈夫到处寻索。兄长把那丈夫领到家一验,那丈夫说:“嘻,还真是这个贱货,幸亏你代我杀了她。”随后,两家把案情上报了县衙,知县命令他们把尸体各自掩埋掉,而没定那兄长和那丈夫的罪。 又某家有姐妹俩,所嫁的夫家也相隔不远,妹妹每当回娘家时,都顺便到姐姐家,邀姐姐一同回去。如果天黑了,就住在姐姐家,多年来,习以为常。一天,父亲要祝寿,姐妹俩邀好一同去。姐姐知道妹妹要来,就做了些好吃的等她。可是,日头都快落山了,妹妹还没到。便对小叔子说:“从咱这儿到我娘家,要过一个很大的山岭,路也不好走,我没法再等她了。 我先走,等我妹妹来时,你让她住在我的屋里,等明天天亮再走。”说完,就上路了。过了好久,妹妹来了,小叔子迎出门来,转达了嫂子的意思,让她在这住一夜。妹妹见天色已晚,自己走也确实不方便,就留了下来。小叔子热情地款待她,让她在嫂子的房里住下了。 再说那小叔子将嫂子的妹妹安置睡下之后,自己没有睡意,又觉得无聊,便反锁上门,到街市游玩去了。当他路过白天买酒的那家店铺时,店主把他叫住了,问他:“来了什么客人,要买酒?”小叔子便把客人的情况告诉了店主。店主说:“要是这样的话,你回去也不方便,就留在这里咱们一起喝一杯吧!”小叔子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就在店里坐下了。店主拿来美味佳肴,两人你一杯我一盏,长谈畅饮。小叔子不耐酒力,几杯酒下肚,就迷迷糊糊地靠着店柜睡了。店主见小叔子已醉倒,便偷了他的钥匙,悄悄地来到小叔子的家。进了大门之后,找到那妹妹住的房间,就用锥子拔门闩。妹妹听到门有声响,心想:小叔子向来端谨,他怎么忽然有了这种举动?她知道床后是个木板隔墙,就悄悄把它掀开,逃到柴禾堆里藏了起来。店主进门后,恶狼般地扑上了床,一看,床是空的,自语道:“一定是从哪儿逃了,我先埋伏在这儿,等她回来。” 不久,月亮升起来了。月光下,店主突然看见一位妇人从窗口爬了进来,他立即扑上前去,把她抱到床上,強姦了她。完事后,妇人问店主:“我是邻家妇人,想乘嫂子不在家偷点东西,听你的声音不是小叔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店主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妇人说:“我们本是熟人,你以后可常来。” 店主怕她没完没了地纠缠自己,就起了恶心,把她杀了,随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回去,而那小叔子还睡得正香。店主把钥匙放回他的口袋里以后,大叫道:“还不快起来,天都亮了! ”黎明时分,小叔子迷迷瞪瞪地返回家去。刚走到门口,就见那妹妹从柴堆里爬了出来,厉声斥问他:“你怎么这样坏,拨我的门闩?”小叔子很惊讶,极力辩白。妹妹把那拨掉的门闩拿给他看,小叔子更加惊疑,忙走进屋一看,有具尸体躺在床上。小叔子说:“这是邻家妇人,她怎么来到这里?又是被谁杀的呢?”于是,上报官府。官吏验完尸体,详细询问了小叔子夜里发生的情况。听了小叔子的叙述,官吏说:“这很不正常。”便立即拘捕了店主,严刑拷问,店主受不了皮肉之苦,只好从实招供。遂依法处置了他。小叔子洗刷了不白之冤,妹妹也幸免于难,保全了自身。 麻城狱 《小仓山房文集》:湖北麻城的涂如松娶杨氏做妻子。婚后,两人关系不好,杨氏回娘家常常住得好久,也不回来。如松很不高兴,但也没发作,仅闷在心里。不久,如松母亲患病,杨氏又要回娘家,如松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进发出来,将她打了一顿,杨氏便逃走了,逃得无影无踪。于是涂杨两家便打起了官事。杨氏的弟弟杨五荣怀疑是涂如松杀死了他姐姐,就到九口塘去查问打听。九口塘有个叫赵当儿的,平素为人狡诈。他听杨五荣打听,便骗五荣说:;“我听说有这码事。”这话本来是戏弄五荣的,可五荣听了这后,却吃了一惊,当即描当儿去县里作证。控告如松和他的密友陈文合谋杀害了杨氏。知县汤应求因他们的证据不足,没给定案。当儿的父亲听说儿子去作证,很气愤,马上到县里告发了他儿子,赵翁说:“我那儿子是个无赖,他的话全是胡说八道,希望老爷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给如松定罪。”汤知县查出教唆五荣诬告的人是生员杨同范,而这人是个衣冠禽兽,称霸一乡。知县遂上书请求革除他生员的资格,查缉杨氏。 杨氏本是王祖儿的童养媳,祖儿死后,她与祖儿的侄子冯大通奸。嫁给如松后,还和冯大旧情不断。为了躲避如松殴打,她藏匿在冯大家有一个多月。冯大母亲担心出事,便要向官府揭发。冯大很害怕,就告诉了五荣,五荣又找杨同范商量对策。 杨同范贪恋杨氏的美貌,就说:“我是生员,藏在我家,谁敢来抢。”于是,就把杨氏藏在他家的夹壁里,而照旧控告如松杀人。一年后,乡民王某曾把他的僮仆掩埋在沙滩上,因埋得太浅,被狗扒出来吃了。地保请汤应求去查验。适逢下雨,雷电交加,狂风大作,他走到半路又回去了。杨同范听说这事以后,非常高兴,抚摸着衣襟笑着说:“这东西可以保住了。”于是,他便去找五荣密谋,冒认是杨氏的尸体。随后,他们又用金钱贿赂官府验尸人李荣,叫他假报是女尸。可是,李荣不干。两天后,汤知县前去验尸,但到那儿一看,尸体已腐烂,无法辨认,就收殓埋葬了,并在坟上插了块木牌,上面写上死者姓名作标记。当时,同范、五荣带领他们的狐朋狗友哄闹了现常汤知县将此事上报给总督迈柱,迈柱责令广济县令高仁杰重验。高仁杰是个试用县令,他早就觊觎汤应求的职位,而他所任用的验尸人薛某,又受了杨同范的贿赂,因而,竟谎报是女尸,而且还说肋部有重伤。五荣等就肆无忌惮地诬告如松杀了妻子,还诬陷汤应求受贿,审理案件的文书李献宗舞文作弊,验尸人李荣妄报不实。总督相信了他们的话,便上奏章弹劾应求,将案件委交高仁杰审理。高仁杰用严刑拷打如松等人,打得他们皮开肉绽,连足踝骨都露了出来,但还是得不到口供。 高仁杰大为恼火,让人把铁链子烤红,强迫他们跪在上面。顿时,肉烟冲起,焦灼有声。即使是汤应求也不能幸免。如松等忍受不住这些酷刑,便屈服供认了,而李荣则死于棍棒之下。 因那具尸体本来就是一具男尸:没有头发,没有脚指骨,又没有血裙裤。所以,高仁杰便逼迫如松去找这些东西。如松已被打得头昏眼花,只好胡乱指认搪塞。先挖开一座坟,里面仅有几十片烂木头;再掘开一墓,连棺木都没有,只有些长胡子,大靴子,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最后终于挖掘到一个穿弓鞋的尸体,官吏很得意,但再仔细一看,死人的头骨上有着一根根白发,又吃惊地把它扔掉。麻城无主的坟墓,被挖开的成百上千,可是仍然没找到。高仁杰又下令烧炙如松。如松的母亲许氏哀痛她儿子求死不得,就剪下自己的头发,摘去其中花白的扎成一束,李献宗的妻子又用刀割臂,用血染了一条裤子,一条裙子,又用斧头劈开她已死儿子的棺材,取出儿子的脚指骨,把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埋在沙滩上,然后领衙役去挖掘,果然得到了“证据”,于是,定了案。 湖北黄州代理知府蒋嘉年查出这“证据”是假的,不肯转报,召来别县的验尸人重验,都说:“这是男人的脚指头骨”。 高仁杰大惊,慌称有人偷换了尸骨,请求再审讯。不久,山洪暴发,把尸体全都冲走,不能再验。总督迈柱竟然以如松杀妻,官吏受赃罪判处他们死刑而奏请皇上批准执行。麻城百姓都知道如松等人冤枉,大家议论纷纷,义愤填膺。但是因找不到杨氏,也无法申冤。 其后的一天,杨同范邻居有个老太太清早起来,见早已死去的李荣血肉模糊,直奔同范家。正惊疑不定时,忽然看见范家婢女跑来对她说:“我家主母早产,没您帮忙不行,请您快去看看!”老太太一听,二话没说,就甩着胳膊跑进范家大门。 因为胎儿脐带绕头,胞衣下不来,须几个人按着产妇的腰才行。 这时,同范的妻子又急又怕,忙喊:“三姑,快来救救我!” 杨氏听到喊声,便从夹壁中跑了出来,见到这老太太,十分后悔,想要避开但已露面,怎样也来不及了。于是就跪在老太太面前,请她别走漏风声。这时,同范也走进屋来,塞给老太太十两银子,并向她摇手示意,请她不要声张。 老太太回到家里,对儿子说:“天哪,还真有鬼神显灵。 我不能不让这冤案昭雪!”遂拿出银子让儿子到县衙门去控诉揭发。县令陈鼎,是海宁县孝廉,他早就知道这是件冤案,并为不能参与审理而烦恼。当他听到老太太儿子的揭发后,立即去见巡抚吴应棻。吴应棻让他把这事报告总督,当时的总督还是迈柱,他听了汇报心里很生气,埋怨杨同范等愚蠢透顶,但又不便发怒,就命令先把杨氏拘留起来。陈鼎心想:“拘押杨氏,得赶快动手,要是稍慢一点,或者泄漏出去,他们就要把她藏到别处,或杀她灭口。这样一来,那冤案还是不能昭雪。”于是,他便假称要去杨同范家搜查蓄养的娼妓,就带着精干的衙役冲进杨家。到了杨家,陈鼎下令拆除杨家的夹壁,果然在那里找到了杨氏。麻城数万百姓听说找到杨氏,欢呼雀跃,纷纷拥到公堂。陈鼎让人把涂如松带来,叫他辩认妻子。杨氏没想到丈夫被折磨得这样焦头烂额,直扑上前搂着如松的脖子大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堂下百姓见此情形也都泪如雨下。杨同范、杨五荣等这下无话可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请求饶命。此时为清雍正十三年(公元年)七月二十四日。吴应棻当即把这一情况上奏皇帝,因为再过十天,皇帝就将按照以前迈柱的奏章批准处决如松等人了。圣旨下来后,迈柱不得已,又奏报这案子有变化,请缓期定案。杨同范揣测迈柱还想维持原判,就引诱唆使杨氏写诉状,称“自己本是娼妓,不是如松的妻子”。而他自己则自首犯了窝娼罪,甘愿受惩罚。迈柱见了杨氏的状子大为高兴,急忙以此为根据上奏皇上。皇帝见此案反复不定,就把吴应棻、迈柱二人调回京城任用,另派户部尚书史贻直任湖广总督,史贻直把这案子委交两省官员会审,结果与陈鼎报告的情况一样。于是,让汤应求官复原职,依法处决了杨同范、杨五荣等。 袁枚说:“审理案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夏、商、周以来,有些百姓的确十分诡诈狡黠,而有些当官的又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这样以来,怎能不出现冤假错案呢?而那些被冤枉的人又是多么的无辜呀!麻城发生的这一冤案,与元朝人宋诚夫所记的一个案子相同。虽然案情最终真相大白,但其中枝节交错,风云变幻,也实在是凶险艰难啊!我想,天下的冤案同这类似的肯定很多,但最后没有平反昭雪的,一定为数不少。 然而,如果知道办案不易而持慎重态度,那对审判案件还是有裨益的。这就是我记载麻城一案的用意。 黠仆污主 《齐东野语》:黄子由尚书的夫人胡氏,是胡与可尚书的女儿。胡氏博闻强记,经史诸书,过目成诵。文笔也不错,所作诗文很值得看,至于棋琴书画,更是技艺尤精,自号“惠斋居士”。当时的人们把她比作李易安。 此时,赵从善因谄附韩侂胄而做了临安知府,上任后,他在湖边建了块放生池碑,内翰高文虎为碑撰文。高在行文中误书“鸟兽鱼龟等物,经过劫难会更兴旺”。碑文雕刻好后,还把文本送给同僚阅读。胡夫人一读就发现了错误:鸟兽怎么能在池子里放生呢?适逢高文虎又以藏头策题得罪了秀才们,而从善又因他在学馆惩罚殴打学生,便免了他的官。秀才们知道此事后,作小词来嘲笑他。 其后,胡氏病逝,她的婢女就偷了她家的东西逃跑了,途中,被衙役捕获,送到了临安府,从善因放生池碑文的事对胡氏含恨在心,就严刑拷打婢女,让她指控主母胡氏平日里与棋手郑日新私通,黄家丢的东西都是胡氏送给她的。并因此将郑日新逮捕入狱,对他用刑。不久,子由因家里出了这丢人现眼的事而离开了故乡。是否真有其事,不得而知,可从善的用心显见是很刻薄的。 十余年后,从善死去,他的儿子希苍也一命呜呼。他的老婆钱氏孑然一身,只用一位仆人帮她掌管家事,有位老仆人知道他们的隐私,颇有些不满,常挟制他们。钱氏与奸夫想杀他灭口,便找了个借口把他送进了监狱,致使老仆人死在狱中。 老仆人死后,他们又擅自将他烧掉。不久,老仆人的家人向宪台申诉,宪台的长官林介便将钱氏逮捕入狱,钱氏家人花费巨万周旋,才得以不死,而那奸夫则被流放,由此可见,人心不能不厚道,否则的话,天理难容,总会受到报应。 是乃死于陰婬寒疾也 《冷庐杂识》:朱文正学士在天下享有盛誉,他的两个兄长,也因政绩斐然而闻名于时。大哥名朱堂,为大荔县丞;二哥名朱垣,进士出身,历任济陽府长清县令。他长于办案,其遗事详见《学士文集)。现节录一段,作为当官者的借鉴:济陽有位姓周的少妇,与王巧结了婚,婚后一个月,少妇回娘家探亲,在娘家住了十几天,她便返回了婆家。可是,到家的第二天,王巧就死了。婆婆、公公及邻居们都说王巧是吃了少妇煮的粥,腹痛呕吐而死。认为是她毒死了丈夫。于是,就把案子报到县衙。县令朱垣让人把王巧吃的粥和呕吐物拿给狗吃,狗吃了以后,竟然没死。朱垣又让验尸官验尸,验尸官报告说:“王巧没有毒死的症状,只是牙齿紧闭撬不开口,而他的生殖器也缩进腹中。”朱垣忙叫来少妇,对她说:“死者的嘴如果撬不开,你的冤狱就无法申辩;如果你能把他的嘴弄开,我当为你辨白。”妇人哭着跪在丈夫的尸首前,一下子就把他的嘴扒开了。在场的人都很惊骇。验尸官将一把银匕放人死者的喉咙验毒,放了一会儿,拿出给大家看,众人看那银匕仍然银光闪闪,便异口同声地说道:“不是中毒!”朱垣遂询问少妇王巧死时的症状,少妇开始羞涩不言,经朱垣多方开导,她才道出当时的情形。原来,新婚久别,王巧耐不得寂寞,所以,当妻子回来后,便一夜三次行房事。早晨起来又喝了三碗凉水,接着又吃粥。粥刚进肚,就死了。朱垣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叹息着对少妇的公婆及邻居们说:“王巧是纵欲过度受冷而死,怎么能说是妻子毒死丈夫呢?”众人拜了两拜,向朱垣表示谢意,然后,扶着少妇走了。后来,少妇竟为王巧苦守贞节。 神鹊鸣冤 《余墨偶谈》:何香伯为京县县令时,一天,他外出巡视。 一只喜鹊跟着他的轿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香伯让轿夫停下,他走下轿子,指着喜鹊说:“你要是有什么冤枉,可在前面飞,我当为你申冤。”说来也怪,那喜鹊还真的到他的轿子前飞,香伯让轿夫随着喜鹊走。来到郊外的一座新坟旁,喜鹊停在那儿喧噪不停。香伯派人去把土地的主人找了来,问那新坟是怎么回事。主人说:“那坟是刚建成的,埋葬的是亡父,没什么其他的事。”香伯叫他把情况写下来,邑绅也命令他写个书面材料作为凭证。随后,找来个当地人,让他打开棺材,一查,也的确没什么异样的东西。香伯总觉得不大对头,就独自走下墓穴,绕着灵柩走了一圈。走着走着,感到一个角落土松,便急忙喊人来挖,竟掘出一具女尸。众人大惊,遂严厉盘问营建墓穴的人,其人见隐瞒不住,就从实交代。原来挖墓穴的时候,干活的人见一位妇人从旁边走过,便起了歹心,大家把她轮奸了,又将她杀死灭口。因怕事情泄露,就将尸体掩埋在这里。 于是,香伯下令把这些人都抓了起来,处以极刑。人们听说后,都称赞他办案神明。他的友人祝香舲还作了一篇《神鹊行》赋,来记载这件事。 不婿汝子将奈何 《宋史·朱寿昌传》:寿昌在阆州作知州时,曾处理过这样一桩棘手的案件:阆州有个富户叫雍子良,他自恃财多势众,横行不法。他屡屡杀人,但每次都依靠财势而逃脱法网。当寿昌来作知州时,他又杀了人。杀人后,他便贿赂一个村民来替他伏罪。定案后,寿昌觉得春中有诈,就提审了那个囚犯,对他说:“我听说雍子良给了你十万钱,答应娶你的女儿为儿媳,还说让你的儿子作他的女婿,因而请你替他偿命,有这回事吗?”囚犯听了寿昌的问话,显得很不安。寿昌又开导他说:“你就要死了,如果你死了,雍子良让你的女儿作婢女,说那十万钱是你借他的债,又不招你的儿子为他的女婿,那你将怎么办?”囚犯顿时醒悟,捂着脸痛哭道:“差不点误为他人死去。”于是交代出实情。寿昌立即派人逮捕了雍子良,将他正法。州里百姓都称赞寿昌办案神明。四川的人们至今还传诵着这件事。 银钏狱 《余墨偶谈续集》:《石琴诗钞》是宜宾李香雪都转运使所著。香雪以名进士,调楚北为官,他在戎马仓皇之际,枕戈磨盾之时,仍咏诗作词。在他的诗集中,有几篇新乐府诗,写得激越苍凉,尤有益于教化。他曾作《银钏狱》一诗,诗前有序,序中说:枣陽有一富户姓吴,家中有个女儿十七岁。吴女自幼与史家儿子订了婚。史子长大后成了无赖,被父母驱出家门。 吴女父母可怜他,送给他一些衣服御寒,而吴女又摘下一对银手镯子包在送给他的衣服里。她的父母不知道,而她的未婚夫更是不知。史子拿了衣服,就送到当铺去典当。当铺老板怀疑他是偷来的,就报了官。承办官吏以为他真是强贼,不加细问,就把他打死了。第二天,吴女听到噩耗,痛哭失声,遂上吊自荆此事发生于清咸丰二年(公元年)。迄今为止,枣陽官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吴女的贞烈行为一直没能受到表彰,枣陽的百姓每当谈起此事,常有流泪的。香雪同情她的遭遇,特作《银钏狱》,来记述这件事。诗云:郎无行,妾薄命,父母诫郎郎不应,妾身未嫁泪流荆堂前父母赠郎衣,暗脱银钏为衣媵。 妾心苦,郎性痴, 钏藏衣中郎不知。 以衣质库库疑之, 官恶盗贼,不容置辞 血肉狼藉千杖施, 不愁打折鸳鸯枝。 郎尸僵,妾眉锁, 父母慰儿儿计果。 我不杀伯仁, 伯仁死由我。 断送梁间花一朵。 生不同衾,死同穴 吁嗟乎! 女之生,心何深, 牛衣风冷愁藁砧。 女之死,气何烈, 镜台惨淡鹃啼血。 化石磨笄风并古, 箜篌徒唱奈何语。 地下逢郎却羞郎, 哭说银钏侬误汝, 当时县官伊何人。 嘻嘻! 尔亦有儿女; 枣陽三年天不雨。 呜呼!此人此诗,即使想不传颂,也不得不传颂,我把它誊录下来,以待采风者。 总赖东君主 《齐东野语》:天台军中官妓严蘂,字幼芳。她不仅容貌倾城倾国,而且棋琴书画、歌舞丝竹无所不精。还时常写诗填词,语句新颖,颇通古今。除此而外,她还极会为人处事,远近四方闻其芳名,竟有不远千里而来登门相会的。 唐与正镇守天台时,曾在一次宴会上让严蘂为红白桃花赋词,严蘂随声吟了一首舶口梦令》: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与正听了她的词,很满意,赏给她两匹细绢。 又有一年七月七日,郡里设宴,豪士谢元卿在座。谢元卿久闻严蘂能诗会词,便让她以己之姓为韵,赋词一首。酒还没过一巡,严蘂已成《鹊桥仙》一词。词云: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光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谢元卿没料到她会作出如此令他心醉的词,遂将她留在家中住了半年,并赠送给她许多礼物。 其后,朱晦庵以使节的身分到天台巡视,想弹劾唐与正的罪过,使指责他常与妓女严蘂勾勾搭搭,并把严蘂抓进监狱,关了一个多月。严蘂虽然屡受拷打,但从不说一句不利于唐与正的话。后来,又把她移到浙江绍兴,关进狱中审讯,然而,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她的口供。狱吏看她受了不少刑,就好言诱劝她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承认,承认了也不过挨几棍杖。况且你们现在已没什么来往,也不会重判你,你何必为他吃这么多苦头呢!”严蘂回答说:“我身为贱妓,即使与太守有染,也不至判死罪,然而是非真伪,怎么可以胡说八道来污蔑士大夫呢!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诬陷他人。”严蘂不受诱惑,死不改口,于是又受棍杖之苦,仍关在狱中。两个月间,一再受刑,被打得奄奄一息。由此以来,她的名声地位越来越高,远近上下闻名。不久,朱晦庵又调任他职,由岳霖商接替他的职位。 岳霖商同情严蘂的遭遇,便在恭贺新春佳节之际,让她赋词一首。严蘂想也没想,就口占《卜算子》云: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岳霖商即日判决,令她从良。继尔,便有宗室近属将她纳为小妾,以此终身。 《夷坚志》一书也曾略载其事,但所记不详,我在天台晓知此事,故详细记叙于此。 煮人冤狱 《冷庐杂识》:霍邱的范二之是某老太的上门女婿。婚后一年,范二之却突然不知去向。范父见儿子没了,就控告某老太害死了他的儿子。县令王某家里雇佣的奶母,与某老太是同村人,王某便问她是否知道消息。奶母说:“听邻居说,他因与人有奸情被害。”王某信以为真,就严刑拷讯某老太一家。 范二之的妻子受不了皮肉之苦,便招供说:“我与义兄韩三私通,恐怕败露,就合谋杀了范二之。把他杀了之后,又剁碎了他的骨头,煮化了他的肉,来消尸灭迹。”韩三与某老太的口供也都是这样。王某派人到某老太家的房后拣了几块碎骨头,就把案子定了。可是,当把这几名“罪犯”押到府里时,他们全翻了供。知府说:“有碎骨为证,怎么又反悔?”“罪犯”说:“那是牛骨头,不是人骨头。”知府不相信,就把他们押送到臬司(主管一省刑名按劾事宜的机构)。此时,主管臬司的是夏邑人李书年少保。一审问,供认不讳。只是案犯神色自如,毫无忧伤的样子,而供词滚瓜烂熟。书军怀疑此案有冤,便反复阅读案卷,终于看出了破绽。心想:“死者肉煮骨剁,也就算了,可是那肺胃肝肠等物又扔到哪里去了呢?”于是,又用这个问题来提审犯人。犯人都很惊愕,供词各不相同。书年说:“看来这个案子是真有冤哪!”遂下令暂停审讯,等等再说。 半年后,突然有个人来到臬司大堂哭喊,一问,竟是范二之。原来,他因赌博欠债外逃藏匿,听说家中遭难,特来拯救家人。韩三等人因此得以释放。假使因为案犯没有翻供,就定案处理,三条人命也就完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院司当受到重咎,府县将要抵罪。所以,时人都称赞李书年明察,又说他有大德的人必有厚报。此时,李书年五十有余,还没有儿子。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取名铭皖,以地域命名。后来,又连生了几个儿子。李书年中乾隆庚子进士,铭皖中道光庚子进士。书年八十多岁时,重遇恩荣宴,父子相隔六十年作同年。 郴连秀才 《墨客挥犀》:古时候,湖南有杀人祭祀妖神的风俗。如果得到儒生来祭祀,那是上等的祭物;如果得到和尚,则是中等的祭物;若是一般的人,就算下等的祭物了。 一天,有位儒生路过郴连,天色将晚,遇到一位耕田的人问他:“秀才要到哪儿去?”儒生便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他。 耕田的人说:“前面路上猛兽很多,常常出来吃人,夜里走不大方便,这村下有人居住,你可以到这借宿一夜;明天再走也不迟。”儒生相信了他的话,就快步朝耕田的人所指的方向奔去。开始走入一条荒径,好像没路了,可是再走几步,却见路上有许多行人,而且眼前又出现一处高门大院。他一敲门,主人就出来了。看见他,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遂把他请入一屋,只见床帐华丽,肴馔丰美。饭后,有位妇人出来问儒生是哪里人氏。儒生见妇人容貌美艳,就用话戏逗她,妇人竟欣然乐从。 儒生因此留连数日不走,而妇人也每夜都来。两人情意越来越深,竟然难舍难分。一天晚上,妇人偷偷地对儒生说:“这家人要把你杀了来祭鬼,你要早想方法。我本是良家女子,被他们抢劫到这儿,他们让我来侍奉你的目的,是想把你缠住。” 儒生听后,大为惊骇,便在晚上把墙弄了个洞,同妇人一起逃走了。天亮时,他们已跑出四十里。急忙赶到邻近的县衙报案。 县令派官吏逮捕了那家人,一审讯,得到了他们犯罪的事实。 前后被他们杀害的多达几十人。儒生最早见到的那位耕田人,也是同党。于是,那一家人都被处以极刑,而儒生因此受赏得官。尔后,儒生与妇人结为连理。 耿愚 《异闻总录》:宋大观年间,京城的医官耿愚买了位美丽而慧黠的侍婢,已经买了一年了。一天,她站在门外,一个小孩从门外路过,见了她,就一下子扑了过去,喊她妈妈,还眷恋着不肯离去。侍婢也抚摸着他,显出很疼爱的样子。小孩回家后,对父亲说:“我母亲还在耿家。”此时,小孩的母亲已经死了一年多,父亲不大相信,就到妻子的墓地去看,到那儿一秋,只见棺木零落,尸体不知去向,好像被盗墓贼挖掘过。 父亲于是便带着儿子去拜谒耿家的邻居,暗访侍婢的姓名。一打听,还真是他的妻子。 第二天,小孩的父亲假装成卖粥的,在耿家门外徘徊叫卖,等侍婢出来好见她。侍婢听那叫卖声很像她的丈夫,便急忙来到门口,把卖粥的人叫到面前。两人一见,互相认出了对方,便哭了起来。这时,耿家有人出来,侍婢对他们说:“这位卖粥的,是我的丈夫;那个小孩,是我的儿子。”耿愚听说这事,大为恼火,责骂道:“去年买你的时候,你说没有丈夫,我这有契约和介绍人为证,你敢怎么样!”侍婢的丈夫上诉到开封府,府吏追求待婢怎么从墓中出来的。侍婢昏头昏脑的记不起来,只说:“我走到一座桥头,就迷了路,遂被一位老太婆领去,迫于饥饿,便自卖自身。”那老太婆也说:“我在广备桥头遇见了她,见她瘦骨如柴,就把她领回了家。给她点吃的。 因她没钱还我饭钱,我便把她卖到了耿家。”京尹(首都所在地的行政长官)也没工夫去追究始末,只命令那丈夫拿出点钱来给耿愚,把妻子领回去。耿愚不同意,丈夫又向御史台投诉,还没等会审,侍婢突然又不见了。双方只好偃旗息鼓。其后不到一年,耿愚就死了,家道也衰落了。 唐公谳狱 徐昆《遁斋偶笔》:唐大司马蓟门先生,在德清为县令时,曾代审仁和县某案。 某人为上门女婿,他媳妇的继母与和尚私通。媳妇知道后,继母便逼她也跟和尚通奸,想以此来堵住她的嘴,媳妇设法逃脱了。她私下里对丈夫说了这事,丈夫很生气,想捉奸杀死他们。媳妇哭着劝阻他,丈夫表面上应诺,而心里主意已定。一天晚上,岳父外出,天快亮时,丈夫某见窗外有人影,知道是那和尚,便从床上跃起,打开窗户光着身子追了出去。这一追不打紧,就再也没回来。媳妇到处寻找,也不见踪影。丈夫家控告到官府,说媳妇与人私通谋杀了他们的儿子。县官本来就有些相信,而她的继母又作证说确有此事,由此以来,媳妇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媳妇虽然知道继母与和尚有染,但不知那和尚在哪座寺院,所以也没办法指出那和尚来。在严刑拷打之下,只好招认,并说:“我的丈夫既然已经死了,我也愿意跟他一道去。”媳妇虽然招供了,但尸体一直找不到,而且也不知道她的同谋杀手是谁,所以,此案三个多月也没定下来。 后来知府下令让蓟门先生代审这桩案子。 先生来到仁和县,提审了犯人。犯人见他是新来的长官,估计有昭雪的希望,便将实情向他申诉。先生来到她的家,见窗外都是空地,住宅旁有个竹园子,园外有矮墙临近断港。先生查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疑点。忽然旋风骤起,园内的竹皮被刮得漫天飞舞。先生让人把地上的竹皮、笋壳都扫干净,一看,下面有很大一块新土,没挖几尺,就发现了尸体,被砍的刀痕还在。媳妇伏在尸体上大哭起来,哭得死去活来。先生知道这是冤狱,可是仍然不知凶手是谁。先生一抬头,见对面港上有一个寺庙,挨着一座小桥,庙门口有个年轻和尚在那探头探脑,先生便命令下属去把他捉了来。一审,即供认不讳,媳妇因而被释放了。 杀猪验罪 《册府元龟》:张举,字子清,是吴地人。曾为章句县令。 在他作县令时,有位妇人杀了她的丈夫,却点着了房子,说他丈夫是烧死的。丈夫的弟弟对此有怀疑,便到县衙喊冤。张举检查了尸体,看他口中没有烟灰。就让人拿来两头猪,一头杀死,一头仍叫它活着。随后把这两头猪扔进火里焚烧。结果,扒开猪嘴一看,杀死的那头嘴里没灰,而活着的那头嘴里满是烟灰。真相大白,妇人遂认罪伏法。 和尚内棺 《唐书·李杰传》:李杰曾为河南行政长官,他精于断案,勤于政事,即使是行坐食饮,也不放过做事的机会,因此,河南府没有滞留的大小事情,极受上下拥戴。 一天,有位寡妇来府里控告儿子不孝顺,李杰一调查,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便对那寡妇说:“你的儿子不孝顺母亲,依照法律,当被杀头,要是杀了他,你不后悔吗?”寡妇说:“他没德性,杀了他,我怎么能后悔!”李杰见她说得坚决,就命令寡妇:“既然这样,你就去买一口棺材,等着收尸吧!” 寡妇走后,李杰便派人跟踪她,她走出府衙不久,就和一个和尚窃窃私语。李杰探知这一情况,等寡妇领人抬着棺材来时,就将与她私语的和尚抓起来审讯。原来,和尚与寡妇私通,怕儿子碍事,便设计想除掉他。李杰遂下令将和尚斩首,把他的尸体扔到寡妇买来的棺材里。 杀婢函首 《图书编》:某人的妻子被杀,但只有尸身,没有尸首。 妻家认为是女婿干的坏事,就把他押送到官府。女婿受不了皮肉之苦,竟屈打成招。州从事认为此案疑点过多,请求暂缓定案。于是,他把各郡的验尸官召来询问。一个验尸官说:“近来有一富户,说是家中有个婢女死了,召我去帮助掩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五更时,从墙头把棺材抬过去,而且那棺材很轻,好像没装什么东西。现埋在某地。”从事带人去一挖,只见棺材里有个女人脑袋。从事问那女婿:“这人头是你妻子的头吗?”回答说:“不是。”从事下令把富人抓来审讯。原来,那富人与某人的妻子私通,便杀了个婢女偷偷把她的头埋掉,而用婢女的尸身冒作那妻子的尸身。于是,将富人斩首示众。 判妓九尾狐 《坚瓠丙集》:宋代著名文学家苏东坡在钱塘(今浙江杭州)为官时,曾有个号为“九尾狐”的妓女投书官署,请求脱离娼籍。苏东坡判道:“五日京兆,判断自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当九尾狐从良的消息传出后,又有一位妓女援例请求脱离娼籍。苏东坡判道:“敦召南之化,此意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不允。”知道这一判词的人,都为之大笑。 乌程狱 《遁斋偶笔》:在湖州城南逸老堂的左侧发现了一具男尸,身上有五处斧砍痕迹。验尸后几后,长兴县某妇人来认尸,说死者是她的丈夫孟兆祥,并控告数日前小马二把她的丈夫骗走,她丈夫的死肯定和小马二有关系。官府派人逮捕了小马二,这小马二其实是土文龙。据他交代,他与妇人私通,想杀死她丈夫,达到长期占有她的目的,但杀人这事没和她商量。并供出周某、钟某是他的同谋。根据土文龙的口供,县令派人缉拿了周某和钟某。在严刑拷打下,周某违心承认了犯罪事实,而钟某概不认帐。 后来,我调任湖州,听说此案后,便查阅了罪犯的供词,觉得有疑点:哪有一人为奸而其他人帮他杀人的。而且,周某已六十有余,须发尽白,肯定不是希图杀人来跟妇人私通。于是,我便提审了周某。见我一再追问,他说:“文龙答应我,帮他杀了兆样后,给我养老送终。”这供词更不合实情。我因此又拷问文龙,他才如实交代了犯罪经过。 原来,土文龙与孟兆祥合伙偷窃,常吃住在孟家,日久天长,就和孟的老婆勾搭上了。杀死孟兆祥的第二天,他还来到孟家,骗孟的老婆说:“你丈夫昨晚偷东西时被官府抓去了,须你作保才能释放。”孟的老婆觉得有点不大对头;和他一起出去,他却自己回来,这里肯定有什么隐情。遂一个劲儿地盘问他。文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还破门而逃,孟的老婆更加怀疑。听说路边有人被砍死,便跑来看,才知丈夫被杀了。 钟某住在逸老堂的附近,当晚,土文龙来投宿,钟某见他浑身是血,不留他。土文龙无奈,就去投奔他原来的贼伴周某,周某让他住了下来。可是,当周某知道他杀了人,便把他轰了出来,土文龙才让官府捉获了。为此,文龙对他们恨之入骨,就供认他们是同谋,想让他们受牵连与他同死。 案情大白后,土文龙被判处死刑。孟的老婆与人通奸,导致丈夫被杀,依据法律,当把她绞死,但考虑到她能自首,供出嫌疑犯,协助官府缉捉凶手,有不想让丈夫死去之心,我便上奏朝廷,请求判她通奸罪,并释放其他人。朝廷批准了我的请求。 平山僧 《遁斋偶笔》:清康熙年间,直隶平山县某村有位妇人回娘家探亲,走了多日,也没回来。她的丈夫很着急,便去接她回家。岳母说:“我女儿根本没回家。”女婿就把她回来的日期告诉了岳母,岳母仍说她没回来。女婿怀疑是岳母家嫌他家贫,让女儿另嫁了他人;而岳母家则怀疑是女婿杀了他们的女儿。于是,就告到官府,官府也断不了案。 女婿家与岳母家相距五六里,中途没有村庄,只有一个寺庙。自那妇人失踪后,庙里的师徒二人也突然不见了。县官忙命令衙吏去侦察寻找,可是,找了一个多月,也没什么消息。 一天,那个徒弟不知怎么地贸然回来了。衙吏把他抓住,一搜他的身,从他的怀里搜出一只女人脚,那脚上还穿着鞋和袜子。 除此而外,还有一个乳房。衙吏把他押到县府,他招供说:“那天,我师傅外出,我看一位妇人在门外休息,便动了邪念,把她诱骗进庙,想強姦她,不曾想,她说什么也不干,我很愤怒,就把她杀了,将她的尸体埋在庙后。我师傅回来后,知道我杀了人,怕连累他,就先逃走了,我随后也逃了。可是,当我跑到河南时,好像有人暗地里牵着我,拉我回来,我这就冒冒失失地回到了庙里。”县官问他:“你为什么要藏脚和乳房。 ”凶手回答说:“我喜欢它,舍不得丢掉。”随后,县官派人到庙后挖出了尸体,并将凶手正法。 移妻同宿狱中 《后汉书·吴祐传》:吴祐以光禄四行(即四科。汉武帝元狩六年,以四科举士,一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明达法令,足以决疑;四刚毅多略,遭事不惑。)的资格升为胶东相。他为政仁慈,能以身作则。如果有人来打官司,他总是先关上门来自责,然后再升堂断案,给他们讲道理,开导劝谕他们。有时,还亲自到村子里去调解纠纷。由此以来,使那闹矛盾的人醒悟过来,彼此又相与为安。 毋丘长是安丘的男子汉,一天,他和母亲到集市去,途中,遇到一位醉客,那醉客趁着酒劲侮辱了毋丘长的母亲,毋丘长大怒,杀了那醉客,便逃跑了。后来,安丘狱吏跟踪他到了胶东,在胶东把他抓获了。吴祐对他说:“你母亲被人侮辱,这的确是让你感到可耻的事,但孝子愤怒时,必须要考虑到灾难,当他要行动时,也不要连累亲人。现在你背弃父母,逞一时之怒,白日里杀人,如果赦免你,义理不容;如果杀了你,我又于心不忍,你说我该怎么办?”毋丘长用刑具把自己铐上,对吴祐说:“我触犯了国家的法律,您虽然同情可怜我,也没办法施恩。”吴祐又问毋丘长:“你有妻子吗?”毋丘长说:“有妻子,但还没有孩子。”吴祐便派人到安丘把毋丘长的妻子捉到胶东。毋丘长的妻子押到后,吴祐让人给她除去刑具,叫她跟丈夫一起住在狱中,不久,她便怀孕了。待到冬末要处死毋丘长时,他哭着对母亲说:“我辜负了母亲,应该死去,但怎样报答吴相呢?”说着,咬断手指,口含鲜血说道:“我的妻子要是生了儿子,取名为吴生。”说罢,吞下指头发誓,并让妻子嘱咐儿子报效吴相。随后,上吊自荆片言折狱《枝山前闻》:某百姓要外出经商,货物已装上了船,他在船上等位仆人。等了好久,仆人也没到。撑船的人忽然起了坏念头:“这商人货物挺多,他又孑然一身,仆人还没来,这儿又挺偏僻,把他弄死,抢了他的东西很容易。”于是,就把他一下子推到水里淹死了。自己则带着货物回家了。尔后,他又来到商人家敲门问:“官人为什么还不上船?”商人的妻子说:“他早就走了。”撑船人撒谎说:“我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他去。”商人妻便派人去看,看的人回来说:“没在船上。 ”商人妻很着急,就问仆人是否看见主人。仆人说:“我刚才到船上去,就没见到主人,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商人妻见丈夫突然失踪,便到乡里投诉,乡里又上报县衙。县令派人拘捕了撑船人及他的邻居。可是,审了多次,也没个结果。县令换了一个又一个,仍然定不了案。后来,又上任了一个县令,这个县令叫身边的人退下,单独问商人妻:“撑船人刚来问你时,神色言语如何?”商人妻说:“我的丈夫走了好久,船家来敲门,还没等我开门,他就在外边喊:‘娘子,为什么官人这么久还不上船来?’他就说了这一句话。”县令让妇人退下,又把撑船人叫来询问,撑船人的回答与妇人的答话一样。县令笑着说:“其实,这案子很清楚,就是你杀的人,你刚才已经招认了,不用别人证明。”撑船人辩解说:“我没杀人,怎么说我已招认了呢!”县令说:“你明知官人不在家,所以敲门才喊娘子。哪有见人不来,而不直接喊他呢!”撑船人听他一说,惊慌地承认了所犯罪行,县令依法处死了他。这真是神明的县令呀! 借蛙陷夫 《行营杂录》:马裕斋在处州作知州时,禁止百姓捕捉青蛙。有位村民违犯禁令,把冬瓜切下一块作盖,里面挖空,将青蛙放在瓜里。当他在黎明时,拿着瓜进城时,被守门士卒捕获。士卒把他押解到州庭,裕斋觉得很奇怪,问他说:“你什么时候捕捉得青蛙?”村民说:“昨天晚上半夜时。”裕斋又问:“有人知道吗?”村民说:“就我妻子知道。”裕斋遂派人把他的妻子抓来审问。原来,村民的妻子与人私通,奸夫唆使婬妇让她的丈夫那样做,然后又告诉守门士卒逮捕他。想让村民犯罪而占有他的妻子。裕斋穷究其罪,将村民的妻子及奸夫正法。 独正宋娥奸罪 《元史·赡思传》:赡思,字得之。至元年间,曾任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浙西、浙东肃政廉访司事等职。他以申冤利民为己任,先后平反昭雪了无数当受极刑的冤假错案。然而,他也从不故意使罪犯逃脱罪责,来讨好别人,为自己积德。他曾在咸陽与五府官一起断过一桩疑案:妇人宋娥,与邻居某人私通。某人对她说:“我想杀了你的丈夫!”宋娥说:“张子文将要杀他。”第二天,宋娥的丈夫果然死了。官府缉拿了多日,凶手也没抓到。后来,宋娥才把张子文的事告诉了婆婆。五府官认为不是宋娥与人谋杀亲夫,应该把宋娥赦免释放。赡思不同意他的看法,说:“张子文本以为宋娥已经答应了他,而且宋娥在她的丈夫死后十多天才说出此事,这显然是与张子文同谋过。她估计最终无法隐瞒,才举报。怎么能赦免释放她呢?”枢判官说:“为活人平反,是积陰德的事,御史不要执行常规法制,要变通些。”赡思说:“这是故意为罪犯开脱罪责,不是平反,况且你想为生者积陰德,那怎样向死者交代呢?”于是,赡思力辟众议,上书刑部,将宋娥定罪。他审刑时,凡该判罪的都如此。 王探花判 《醒睡编》:探花(科举时代称殿试一甲第三名)王刚中为御史,他曾到福建巡视。龙溪的张松茂与邻家女子金媚兰私通,被人抓送到官府。审讯时,正巧王刚中在堂上。他见房檐前蜘蛛网上挂着一只蝴蝶,就指着它对张松茂说:“你如果能以此赋诗,我就赦免你的罪。”松茂随声吟道:只因赋性太颠狂,游遍花丛觅异香。 今日误投罗网里,脱身还藉探花郎。 王御史又指着竹帘让金媚兰赋诗,媚兰张口便说:绿筠劈破条条直,红线相连眼眼齐。 只为如花成片段,遂令失节致参差。 王御史听了两人吟的诗,十分欣赏,见他们俩人都没婚配,就判道:佳人才子两相宜,致福端由祸所基。 判作夫妻永偕老,不劳钻穴隙相窥。 自此以后,人们都称他为“王方便”。 嫁嫁嫁 《露书》:易某为莆田太守,有位寡妇请求批准让她改嫁。 易某问:“你嫁给谁?”寡妇说:“我嫁给东邻的裱褙匠陈二官。”易某便戏批道:批改嫁,批改嫁,嫁与东邻陈二官。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嫁嫁嫁。 妇人能一掌致人死乎 《宋史·徐谊传》:徐谊在徽州歙县为官时,有位妇人因受人控告,,说她杀了她的丈夫,而被捕入狱。证人是她五岁的女儿。徐谊看了案卷,提出疑问:“妇人一巴掌能致人亡身吗?”于是,让狱吏先把这案子放一放。恰逢县里召集百姓安排税收事宜,死者的父母、弟弟都在,其父母对徐谊说:“我的儿子因长年欠税,让官府抓去做工,一天他饿得不行,就高声叫喊,看管他的人一巴掌把他打到水里淹死了。请老爷替我们作主。”徐谊遂释放了妇人,将打死人的官吏判了罪。县里的百姓都称赞他办案神明。 争葬亡母判 《雪涛谈丛》:明成化年间,华亭县某人的父亲死去,母亲再嫁。母亲改嫁后,又生了个儿子。等到母亲死时,两个同母异父兄弟争着安葬,目的是为了让各自的父亲与母亲合葬一处。官司打到县衙,县令判道:“生前再嫁,毫无怜子之心;死后归坟,难见先夫之面。”遂下令让改嫁后生的儿子收葬。 汝妻父智人也 《宋史·张咏传》:张咏在杭州为官时,有一少年与姐夫为家财争讼。姐夫说:“我岳父临终时,他才三岁,岳父让我掌管家财,还写了份遗书,说日后以十分之三给他,十分之七给我。”张咏看了那份遗书,让人端来一杯酒,洒在地上,然后说:“你岳父真是个聪明人,因他的儿子小,把儿子托付给你,如果他说财产的十分之七给他的儿子,那么,他的儿子早就死在你的手里了。”于是下令将财产的十分之七给少年,剩下的三成给他的姐夫。人们都佩服他的处理。 陈丙杀妻判 《资治新书》:达州的陈丙,将妻子虐待致死。刺史毛南薰判道:本官所审草菅人命,败绝人伦的案件,没有比陈丙杀妻一案更严重的。陈丙前妻亡故,尚未继娶。窥视郑氏寡居,且容貌不凡,便慕色思娶,谁想郑氏不允。陈丙丧心病狂,朝夕谋划,必欲得之而后快。郑氏有个三岁遗孤,陈丙信誓旦旦,甘愿抚养。为此,邻里乡亲商议退还他的彩礼,留作养育遗孤的费用。岂料陈丙骗得郑氏入门,就将遗孤拒之门外,不许郑氏母子相见,又以改嫁为由讥刺污辱郑氏。稍不如意,即私用官刑,脱下衣服痛打。某年某月某日,郑氏见陈丙赴东瓯办事,便私下里将儿子接到家中,留住一夜。没想到陈丙突然归来,当即怒火冲天,把他驱逐出门。自此以后,每天都对郑氏拳打脚踢,棍责鞭抽。甚至觉得用竹板子抽打太轻,又换成铁条抡打。责打郑氏时,他怕别人来解劝,便关上窗户插上门,邻里乡亲虽闻责打惨叫之声,但无门可入,只有暗中叹息。郑氏遍体鳞伤,疼痛难忍,遂于某日上吊身亡。呜呼!夫妇人伦,母子天性,母亲早晨被娶进后夫家门,晚上儿子就被驱赶出门,于情何忍?母亲找了一年的机会,才得见儿子一面。此时,犊舐老牛甚为可怜,猿肠寸寸伤心欲断。谁曾想以抱麑之悲,流连一子,遂至化肉为泥,碎骨为粉。活着的时候,没有三日之完肤,死去以后,则作千年之冤鬼,真让人伤心啊!郑氏本来打算舍弃自身来养活遗孤,现在反而因遗孤而伤了自身。她死而无知也就算了,如果死而有知,岂肯以血疏肉绽,断指折肋之躯,容忍凶手逍遥法外?陈丙自以为财力雄厚,杀死妻子没关系,况且她又是上吊身亡,更可以逃脱法网。殊不知郑氏虽然是自杀而死,其实是受他殴打所致。郑氏是上吊能死,不上吊也得死。今检查她的头颅额角两太陽,及胸膛肋骨各处伤口,都由铁条造成。哪一点不是她上吊自杀的原因呢?而且,在验尸之时,万众齐呼天理,调查陈丙平生所做恶事,擢发难数。 本县列举的十二条罪状,都有其确凿证据,但这还不足以穷举他所犯的罪恶,百姓都说他该杀,那么杀了他还有什么可疑惑,只是担心不能立即将他斩首而已! 铅山妇 《理浔暇笔》:明代成化年间,江西铅山某人喜欢一个美妇。设法挑逗,美妇不从。有天下大雨,白昼晦暗,雷声隆拢美妇的丈夫生病在家。某人便身穿花衣,绑着两只特做的翅膀,装作雷神模样,跑到美妇家,用铁椎锤死了她的丈夫,随即便一扇一扇地“飞”出去了。美妇以为丈夫真的遭到雷劈,也就没有告官。过了一些时候,某人托媒求美妇为妻。美妇应许了。 夫妻俩伉俪甚笃。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已满周岁。有一天,像从前那样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某人聊起从前装雷神之事,并对美妇说:“我当时如不那样干,怎能娶到你呢?”美妇佯装笑脸,问道:“你那件花衣与两个翅膀现在何处?”某人回答说在箱子里藏着。美妇趁某人外出时,打开箱子,取出花衣与翅膀,跑到县衙告状。张县令派兵捕获某人,处以死刑。 柳鸾英 《异政录》:莱州人阎澜与柳某是好朋友,两人的妻子都身怀有孕,便指腹为婚。阎家生个儿子叫自珍;柳家生个女儿叫鸾英。于是结为儿妇亲家。后来,柳某中了进士,官至布政使高官;而阎澜只是个贡生,靠教书度日,不久穷病身死。阎自珍因家贫如洗,难以娶亲。柳布政想背盟解约,让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鸾英对母亲哭泣道:“我的身虽未到阎家,心已相许给自珍了。父母如有别的打算,我只有一死而已!” 母亲将此意转告了父亲,父亲假装答应。 鸾英揣度父亲最终还会背叛婚约,于是秘密恳请邻居老媪,往阎家转告自珍说:“我有一些私蓄,请君于某日到我家后花园把银物取走,我俩的婚姻大事就可成了。再迟些,我就要成他人妇了。”自珍听后,喜不自胜,便把此事对老师的儿子刘江、刘海两人着实夸说了一番。江、海二人陡起歹心。到了预定日期,江、海二人密谋摆酒祝贺自珍,把他灌醉在学舍里。然后,兄弟俩如期赶往柳家。鸾英正在后花园倚门而望。 这时天近日暮,有些模糊。见有人来到,鸾英便急忙将银物交给那人。而站在旁边的小丫头眼神好,看清了来人不是阎自珍,便低声喊道:“他是刘家儿子!”鸾英也感到有些不对,便骂刘家儿子道:“你这狗奴才!为何诈骗我的钱物?速还给我则已,如若不然,我要去告官惩治你!”江、海二人害怕事情败露,便杀死鸾英和小丫头,拿着钱物逃走了。 再说自珍半夜酒醒,自悔失约,急忙赶到柳家后花园。这时天很黑,自珍忽然被绊倒在地,用手一摸,原来是具尸体,血腥气味扑面而来。自珍万分恐惧,逃回家中,衣服上都沾满了血。他也不敢将此事告诉家里人。 黎明时分,柳家发现鸾英被杀,不知凶手是何人。告到官府,官府遍为查询。问到邻居老媪,于是交代了鸾英让她帮着约见自珍的事。官府据此立即逮捕了自珍,那件血衣也被找了出来。证据确凿,不容自珍申辩,罪当论死。正巧御史许公巡察到此地,审阅这桩案卷,夜晚梦见一个无头女子对他哭泣道:“我叫柳鸾英,身为贼人刘江、刘海所杀,官府反而加罪我的未婚夫。希望许公辨明冤情,我也就死而不朽了!”许公惊醒后,秘密提审自珍。自珍便讲述了江、海二人把他灌醉的事。 第二天,许公假装说昨夜见冤鬼上诉,立即将江、海二凶捕获审讯。二人叩头伏罪,被拉到市上斩首示众。自珍被释放回家。 官府为鸾英建“贞节”牌坊,以示旌表之意。自珍后来乡试高中,当时还有人为他写了一篇传奇故事。 贾洪林 《清代声色志》:谭鑫培有个儿子叫谭小培,也在戏班扮演须生,然而很一般完全不像他的父亲。所以谭鑫培每当困惑时总是称道杨月楼和俞菊生教子有方。谭鑫培的得意弟子叫贾洪林,自幼执着地从师谭鑫培,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无不极力模仿鑫培,故而得其真传而神似。贾洪林刚出师登台演唱就声名大噪。谭小培等人很妒嫉他,遂串通一气陷害他,使贾洪林得了嘶哑玻贾洪林工作勤奋,专心艺术,虽然嗓音被搞坏了,然而他善于运用,音调竟然别具一格,始终胜过谭小培百倍。戏迷们无不推崇谭鑫培的得意弟子而崇拜他。称赞贾洪林的演唱造诣仍在刘洪昪和张毓廷之上,虽然嗓音嘶哑了,仍不失二等角色的位置。 卷十九 情中化 卷十九 情中化 婢产肉块化为蜂 《唐书·五行志》:神功元年二月庚子日,有人走入端门,又入则天门,一直到了通天宫,守门人和宫中警卫人员都没发觉。此时,来俊臣有个婢女产下一个肉块,能装满二升容器,剖开一看,里面有小红虫,不久,化为小蜂,螫人而去。 八十老妇化为鼋 《唐书·五行志》:孙皓宝鼎元年,丹陽宣骞的母亲,年已八十。一天,她在家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变成了一只鼋。 她的儿子们赶紧把门窗关上来保护它,又在厅堂里挖个大坑,灌上水。鼋爬入坑中,玩了两天,就伸着脖子往外望,一看门有个小缝,就跳跃着跑走了。跳进远处的一个水潭中,再也没有回来。这与汉灵帝时,黄氏的母亲所变化的一样,是吴国灭亡的前兆。 食牛化虎 《广州记》:浈陽县有个村民,十五六岁,以牧牛为业。 那牛每天都舐他,他觉得被舐得很痛快,舐过的地方都变成白色。不久,他就病死了。家人把牛杀了来招待宾客,共有二十多个男人女子吃了这牛肉,吃完后,都变成了老虎。 人痾 《敝帚斋余谈》:人生下来就具有男女两种形体的,古已有之,《大般若经》载五种天阉,第四种就叫“博叉半”,这是佛门所说,半月能作男人,半月不能作男人,然而不能作男人时,也能作女人。《素问》有男脉应女脉应之说,这种脉相,就具男女两形了。晋惠帝时,京都洛陽有人身具男女两体,也能两用,而性欲还特别旺盛。有人认为这是男宠兴盛的征兆,然而也没听说一月之中陰陽各居一半的。 我幼年时在京城,听说教坊里有个叫陈二的妓女,她的相貌平平,门前总是冷落,但那些达官贵人家却很喜欢她,她在那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有时候还为争夺她而打得不可开交。 后来才知道,她就像晋惠帝时洛陽的那个人一样,半月为男身,半月为女身。所以闺阁中的太太小姐舍不得她走。 吴中常熟县有个士大夫的妻子,本是大家闺秀,她也是半个月为男身。当她变成男人时,便以女奴来伺候他睡觉,女奴们皆不堪其苦。听说“他”的生殖器比“她”的丈夫还大一倍多,而且能折腾一晚上。 二十八宿中,心房两星皆具二形,天上星辰已有这种情形,何况人世。旧时传说狐狸有两种形体,年头多的,能变幻迷惑人。遇到男的就变为美女,碰见女的就化成美男子。京城多有此妖,有时候一家人都为它所蛊惑。他们都高兴自己得到了好伴侣,然而却是同野兽为伴。狐与狸本不是同一种东西,而世人多混在一起称呼它们。 明女化男三则 《陕西通志》:正德七年(公元年),太平桥有个女人变成男子,脸上长了胡须,后来还娶妻生有两个孩子。 《大政记》:嘉靖二十六年(公元年)七月,山西大同有位女子变为男人。此女本是大同右卫参将马继宗舍人马禄的女儿,十七岁,将要嫁人时,变成男性。抚按官将此事上奏了朝廷。《江南通志》:崇祯四年(公元年),华亭县人李氏变为男性。 石工化为石人 《宋史·五行志》:绍熙元年(公元年)昆山县有个采石工在开采石头时,被山石压在山里。绍熙三年六月,其他的采石工在邻山采石,听到他的呼喊声。采石工们也向他喊话,他竟像活着时一样回答。家人听说后,忙来凿石挖土把他弄了出来。他见了妻子高兴地说:“长期以来囚闭在山里,刚一着风,肌肤像裂了一样难受。”仅说了这几句话,他就再也不开口了,竟化作石头人,但样子栩栩如生。 儿化为水 《诚斋杂记》:汉朝末年,零陵太守有个女儿喜欢上了主管文书的佐吏,便让婢女去把佐吏的洗手水取来,偷偷地喝了。 谁想,喝了那水竟怀上了身孕,孩子一生下来就能走。太守抱着那个孩子来到衙门,召集下属到厅堂坐下,让孩子自己找父亲。孩子径直走到佐吏的面前,爬上他的膝盖,佐吏一推,小儿仆倒在地,化作一滩水。 肉化为蝶 《旌异记》:童贯将要败亡的那一年,他的厨子正在做饭,忽听锅里传出扑扑的声响,顷刻之间,他烹的肉都化作蝴蝶,数以万计,飞舞自如,直至堂中。童贯感到很奇怪,忙让僮仆捕捉,但谁也抓不到。过了一会儿,有两条狗穿着女人的衣服拿着棍子,像人一样站立着走上前说:“这很容易捕捉。”于是,各挥舞着棍子上下击打,蝴蝶纷纷落地,都变为鲜血。再一看狗,也不知哪里去了。随后,童贯就被杀死了。 绝色妓化枯骨 《异闻总录》:从前,有个书生科举及第,去参加官宴,等到饮酒时,座上一位容貌绝美的酒妓恭恭敬敬地给他献了一杯酒,但敬酒时,手缩在衣袖里,没露出来。众人很疑惑,一位客人酒有点喝过量了,开玩笑说:“大概是六指吧,怕人见。 ”说着就动手去强拽那酒妓,刚一拽,酒妓便倒在地上,竟是一副枯海不久,书生被派到某地作官,但没干几天就死了。 媪再世化犬 《旷园杂志》:杭州的徐老太婆,以卖金珠为业,每出入人家,总用假银为首饰,来骗妇女的钱财。有一富户,买的最多,都是赝品。一天晚上,富人的妻子梦见徐老太婆来对她说:“明天早晨您家的狗要下崽,那第三个小花狗就是我。陰司因为我活着时好作假骗人,所以这样惩罚我,希望你们能精心饲养我。”第二天一早,富人家的狗果然下了崽,而第三个正是小花狗。于是,家人加意保护爱惜,还称它为“徐老娘”。 獭化人 《搜神记》:在吴郡无锡,有个上湖大池塘,守塘官吏名叫丁初。每当天下大雨时,他都要沿着堤防巡视。春季的一天,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丁初又出来巡防。即将日落时,他回头观望,见一个妇人穿着青色衣裙,顶着一把青伞,从后面追着他喊:“官人请等等我!”丁初刚一听,愣住了,本想留步等她,但又想,从来没见过这位妇人,今天忽然冒陰雨而来,恐怕一定是鬼物。想到这,不禁毛骨悚然,急忙加快了脚步。瞅空回头一看,那妇人也急急追赶。但因丁初走得快,妇人一直没赶上。最后,她便扑通一声投入池塘中。当丁初听到声响,再回头看时,只见衣盖飞散,一只大苍獭在水中漫游。那妇人穿的衣服,顶的伞都是荷叶。这只大苍獭经常变为人形,来迷惑年轻的男子。 异形 《癸辛杂识》:赵忠惠镇守维扬时,他的幕僚赵参议有个婢女十分聪慧狡黠,深得同辈们喜欢,赵参议想亲近她,却遭到她坚决的拒绝。参议怀疑她有什么毛病,就强迫她顺从,一看,竟是个男人。于是,参议上奏有关部门,将他处以极刑。 其实,这位婢女是个陰陽人,一身具有男女二性,前后形状不一。 李安民在福州时,得到一个姓徐的处女。这个处女十五六岁,容貌清秀,李安民很喜欢她,他们交往了一段后,徐女竟慢慢变成男性。原来,这“徐女”年龄太小,还没长成,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成这样。 小说中有李氏女与她的婢女一起生了孩子,情形与这类似。除此而外,古今书籍未有记载,难道是怕这污秽之事玷染笔墨吗? 女化男 景星杓《小斋客谭》:江右南昌民家有一女,已与别人订了婚。但她父亲因家中无儿子,便每天在佛主前祈祷,请求佛主赐给他儿子。 一天,其女在院子里小便,父亲看见后责备她无礼。女儿告诉母亲说:“我已经不是女儿身,在院子里小便有什么关系。 ”母亲一看,果然是男孩了。父母都很惊异,让他换上了男装,便去拜谢佛主,感激佛主赠给他们男孩。不久,与其女订婚的人家要求娶亲,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已变为男儿身,不能成亲。 夫家大怒,投诉官府,告他们赖婚。邑令觉得事情有异,便叫来乳母为他检查,结果证明是真的。邑令遂赐给他二十贯钱作为婚姻费用,以把原来的彩礼钱还回去。 杭州的彭端臣曾到南昌游历,亲眼见到此事。这事发生在清康熙丁亥年。 虎化人 《虎荟》:崔韬,是浦州人。他到滁州游历完后,又打算到南边的历陽。早晨他从滁州出发,奔波了一天后,晚上来到仁义馆,准备在那住一夜。馆吏说:“这仁义馆凶恶,希望你别住在这。”崔韬不相信,拿着行囊就进了馆厅,馆吏给他准备了蜡烛就急忙走了。时至二更,崔韬打开被子想就寝,忽然看见馆门有个像野兽一样的东西,它一到门口,大门就豁然大开,一细看,原来是一只老虎从门口进来了。崔韬吓得胆颤心惊,赶快逃到陰暗处躲起来偷看。那老虎来到院子里,脱去兽皮,竟变成一个奇丽严饰的女子。她走上馆厅,上了崔韬的床,躺了下来。崔韬见它变成了漂亮的姑娘,也就不再害怕,出来问道:“你为什么到我的床铺上睡觉,刚才我见你是野兽,怎么变为女子到这里来?”女子说:“希望你别见怪,我父只靠打猎为生,家中贫穷。我想找个好丈夫,但没有机会,后来,我想了个主意,披件虎皮衣到旅馆寻找。我知道您住在这里,很愿把自己一生托付给您,所以便来了。以前的宾客见我这样,都吓得不敢靠近我。今夜有幸遇到公子,希望您体察我的心,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崔韬见女子说得诚恳,便回答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很愿意与你结为良缘。” 第二天,崔韬把虎皮衣扔到厅后的枯井中,带着那女子走了。后来,崔韬明经及第,调任宣城太守。他携带着妻子儿子前去赴任,途中又来到了仁义馆。崔韬笑着对妻子说:“这里是我与你初次相逢之地。咱们去看看那虎皮衣还在不在?”说着,一家人来到厅后枯井旁一看,虎皮衣依然如故。崔韬又笑着对妻子说:“你看,以前你穿的虎皮衣还在。”妻子说:“让人下井取出来!”崔韬很听妻子的话,现在见她吩咐下来,便找人去取出了虎皮衣。拿到了虎皮衣,一家人回到了厅中。 妻子对崔韬说:“我再试着穿穿看怎么样?”崔韬觉得很有趣,就让她穿。妻子走下台阶,将虎皮衣穿在身上,刚装束完毕,就变成了一只猛虎,咆哮着冲上馆厅,将崔韬及儿子吃掉了。 去者追者俱坐化 《岚县志》:韩氏女常到河边提水。一天,她在河边遇到了白龙神。白龙神想要用她水桶里的水饮马,韩女二话没说,就将水桶递了过去。白龙神连续来了三天,最后一次他问韩女:“你嫁人了吗?”韩女说:“还没有。”白龙神听说韩女没嫁人,就把她抱上马带走了。韩女的哥哥见妹妹被白龙神携去,急忙派人去追。派去的人追到龙山下,一看,白龙神与韩女都端坐而死,追的人随后也站立而亡。 少男化女 《情史类略》:洛中有两位商人,关系十分密切。一天,其中一位年少者忽然腹痛难忍。他的朋友竭力为他求医问药医治,才幸而不死。十几天以后,这位年少者竟变为女性。此事传到巡抚大人耳中,他便奏报了皇上。恰好两人都没婚配,皇上降旨让他们结为夫妇。这等奇事,亘古罕见。此事发生在明万历丙戌年。见《邸报》。 化蛇 李隐《潇湘录》:华陰县令王真的妻子赵氏,是燕中一户大家的女儿。她容颜俊美,很招人爱。少年时嫁给了王真,并同王真一起来到华陰。在华陰住了半年多的时间,忽然有个少年瞅王真不在家,就到王家拜访。久而久之,少年与赵氏竟勾搭上了。 一天,王真从外面回来,见这位少年与赵氏同席饮酒,两人又说又笑。王真十分惊讶,还没等说什么,赵氏竟倒地气绝。 那少年转瞬间化作一条大蛇,奔突而去。王真让婢女扶起赵氏,岂料赵氏也化为一条大蛇跟随而去。王真遂跟在后面追看,两条“蛇”都进了华山。过了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妇化金 范资《玉堂闲话》:章乙,是宜春郡人。其家以孝义闻于世,数代同堂。所居别墅,有亭屋水竹,弟子们都乐施好善,喜欢藏书。往来方士、高僧、儒生、宾客,只要投到他家门下,都热情地邀请进屋,好酒佳肴招待。 一天晚上,章家门口来了位年少端丽、彩服靓妆的妇人,还带着个小婢女。妇人说:“天黑路远,夜行不便,请留宿一夜。”章氏妇人们很高兴地把她们迎到屋里,并设酒席为她们接风洗尘,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席。 再说章家有位少年,敏捷俊美,他见这位投宿的妇人姿色不凡,便动了邪念。他吩咐乳母另打扫间房子,让她单独居祝深夜,少年潜身入室内,可听不到一点声响。他就赶快爬到床上,一摸那妇人,浑身凉如冰。少年大惊,忙呼人拿灯来照,竟是个银人。两头可重千百斤。一家人又惊又喜,然而很担心它再变化,就用炬炭烧它,结果再也没变,的确是真白银。 章家至今殷富,家里大大小小五十余口,每天三顿饭,敲鼓升堂就食。堪称江西郡内首富。 雪妹化男 《新齐谐》:薛女,名雪妹,耒陽人,与黄氏子订了婚。 就在要结婚之前,雪妹忽然患了重病,昏瞶中觉得有个白发老头在抚摸她的身体,从头一直摸到下身。雪妹很不好意思,就推着拒绝。白发老头硬是把一个东西放在她的身体内才走开。 雪妹吓得大哭,父母惊慌地跑来一看,雪妹已变为男身了,而病也好啦。 此事上报官府后,耒陽令张锡组与陶悔轩等将雪妹召去查验,结果全是真的。虽然他的容颜声音还似女人,但他的生殖器已是男人的形状。薛家本来有两个儿子,雪妹这一变化,又多了个儿子。遂改雪妹名为雪徕。 美妇化虎 《姑妄听之》:壬午年顺天举行乡试,我与安溪的李廷彬前辈同在一个考常偶然间我们说起虎来,延彬说:“在我们村,有人进山打柴,看见一位美丽的妇人隔着山涧行走,妇人衣饰华丽,不像当地人的穿着打扮,打柴人心知这是妖祟,便伏在草丛里,察看她往那里去。恰巧一头母鹿带着小鹿到山涧饮水,妇人见了,突然扑地化为虎。衣服妆饰就像蝉蜕一样堆在地上。随后扑向两头鹿,把它们都吃掉了。吃完鹿,没一会儿的工夫,又化作美丽的妇人。她整整衣饰,款款沿山路走去。 此妇人临水照影,妖媚横生,砍柴人看着看着,几乎忘了她曾是老虎。 秦涧泉前辈说:“妖媚蛊惑害人,只是不变虎形而已。搏而食之是它的一种本性,偶然外露,就如此惊讶,这砍柴人真是少见多怪。” 妾化鹤 《楮记室》:元张主簿是邵武人。他多年患病,久治不愈。 他在临安纳娶了一个小妾,但这小妾与他结婚五六年也不让他近身。为此,张主簿气得不行,有心想休了她,可是又舍不得。 一天,张主簿门前来了位穷书生,自称能造墨,主簿就让他留了下来,并命令他为自己造墨。一天晚上,主簿从官府回来,听小妾与造墨人在卧室谈笑,急忙冲进去一看,两只白鹤冲天而去,仅留下造墨余汁。张主簿气得晕头转向,端起那墨汁就喝了下去,不料,旧病竟痊愈了。 蟹化人 《元池说林》:金陵那个地方,螃蟹颇多。古时候曾传说,有个螃蟹背圆五尺,足长十尺,每到深夜时,就出来吃人。其地有个贞女,三十岁了还没嫁人。一天晚上,贞女家闯进了强盗,贞女逃出家门,见那大螃蟹横在道上。等她跑到它旁边时,它竟化作一个美男子来勾引她。贞女大怒道:“你是什么精怪,胆敢来污辱我。我死了之后,将化作毒雾来杀你。”说着,就撞石而死。第二天大雾中,有人看见那只大螃蟹死在道上。从此以后,行人不再担心了。至今大雾时,螃蟹也多僵硬不能动。 人化蝶 《癸辛杂识》:杨昊的妻子江氏,是个美貌的少女。婚后,连年生儿子,深得杨昊喜欢。一年,杨昊有事外出,竟客死他乡。杨昊死后的第二天,有个巴掌大的蝴蝶飞进杨家,徘徊在江氏的身旁,整整围着她转了一天才飞走。 等到江氏闻知噩耗,与亲人们抱头痛哭时,蝴蝶又来到她的身边。李商作诗吊唁说:碧梧翠竹名家儿,今作翩翩蝴蝶飞。 山川阻深罗网密,君从何处化飞归。 杨大芳娶谢氏为妻,谢氏因病死去,还没入殓,有个像扇子一样大的紫褐色蝴蝶,从灵帐中翩翩飞出,徘徊飞翔了一整天才离去。周公谨曾作诗云:帐中蝶化真成梦,镜里孤鸾枉断肠。 吹彻玉箫人不见,世间难觅返魂香。 妇化狸 《搜神记》:黄审,是句容县麋村人。一天,他在田里耕种,见一位妇人路过他的田地,妇人从田埂上走过去,然后又折回来。开始时,黄审以为她是人,也就没在意。后来,见她天天如此,便觉得奇怪。所以,当妇人又来时,黄审就上前问道:“妇人从哪而来?”妇人见他询问,停了一会儿,但只是笑笑,没回答就走了。黄审越加怀疑,便准备了一把长镰刀等她回来。等妇人折回时,黄审没敢砍她,只砍了她随身婢女。 妇人化作狐狸逃走了。一看那婢女,竟是个狐狸尾巴。黄审追了一会儿,没追上。后来有人看见那只狐狸钻在一个坑洞里,挖出一看,没有尾巴。 毛女 陈鼎《毛女传》:毛女,是河南嵩县秀才任士宏的妻子,姓平。她姿色俊美而品性娴淑,嫁给士宏三年,但一直没怀孩子。为此,便让士宏陪她到嵩山去祈祷求愿。一行人走了二十多里,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山岭。为了让车夫休息一下,平氏下了车准备徒步走走。刚走了没几步,忽然狂风袭来,猛兽横逸,平氏被惊落到深谷中。士宏环顾四周,只见山壁陡立,无路可下,就痛哭着回去了。 士宏到家后,把和尚请到家中,为亡妻诵经超度,发誓不再娶妻。士宏村里有个叫张义的人曾在他家做过工,平氏死后第三年的一天,张义到山中打柴,突然听到密林深处传来细细的声音在呼叫他。张义十分恐惧,回头一看,见一个毛女站在他的后面。那毛女浑身生着六七寸长的黄毛。张义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毛女说:“别害怕,我是任家大嫂,你不认识我了吗?”张义说:“大嫂您没什么事吧?怎么到这里来了?”毛女说:“三年前,我到嵩山祈祷,不幸在这里掉下悬崖,原以为必死无疑,岂料我情急之中抓着了一根藤条才拣了一条命。我下到崖底,饿得要死,见交柯女贞子挺多,就摘下来充饥。刚吃时,觉得它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可是吃了三天,竟感到香甜满口。我就这样吃了三个月,谁知浑身长出黄毛来。半年之后,我竟身轻如叶,可以任意窜上跳下。只是那儿缺水,仅这儿有泉,我渴时就到这里来饮水,没想到与你相见。”张义听了这番话,才镇定下来,便把任士宏悲哀思念的情状告诉了毛女。毛女说:“我已跃然轻举,与鸾鹤为伍,这有多么自由快乐,怎么肯再进樊笼呢!请你替我告诉士宏,让他早续姻盟,以丰后嗣,不要白白自找苦吃。”说完,一跃而往。 张义见毛女跳着走了,顾不上打柴,急忙跑去告诉士宏。 士宏大喜,马上同张义一起来到砍柴的地方,伏在草中等了三天,毛女果然又来了。士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了她。毛女大声问:“是谁来跟我捣乱?”士宏说:“我是你丈夫。”毛女说:“我的容颜已衰变,不值得你挂在心上。”士宏说:“我不嫌你,怎么能忘记咱们先前的恩爱之情呢!”士宏一边说,一边流泪。毛女见丈夫这样诚心,便答应跟他一同回家。 毛女回到家中,开始吃饭时,肚子隐隐疼痛,没几天就不痛了。半个月后,浑身的黄毛都蜕得干干净净,依然是个漂亮的妇人。自此以后,夫妇感情更为欢好,还生了几个孩子,历四十余年而死。外史氏说:“神仙可为也。假使平氏饮水之时不呼张义,则凌越于碧空之上,死生无极了,何至于埋身黄士呢!情丝的确难割呀!” 蒲化人 《旷园杂志》:峄山湖中产蒲草,此草又粗又大。刚出小苗时,可以采来当菜吃,味道极香美。开始,只是湖边的人家摘来吃,后来,有人把它运到远地方卖,遂成宴席必备的珍馔,商人成捆收购贩卖。一天,湖上的人都梦见蒲草化作人来辞别说:“你们这些人把我们采摘得好苦,我们准备搬走了,不再住在这里了。”醒后,都很惊异,自此以后,湖中不再生蒲草,彻底绝了种。 不孝妇变虎 《旷园杂志》:山东有位妇人,对婆婆不孝顺。一天,有个老太婆从她家门前经过,老太婆穿的衣服光彩夺目,好像是用好多线结缀而成的。妇人见了老太婆的衣服,十分喜欢,就想用她的衣服来换。不料老太婆毫不吝啬,竟把衣服脱下来送给她,而不要她的衣服。妇人取过衣服,刚穿到身上,衣服忽然变为虎皮,但她的头脸还没变。村里的人把这事上报官府,官府下令把它放到寺庙豢养。人们都说这是对她不孝顺的报应,并将她的形像绘成图画张贴来警戒世人。 卷二十 情中通 卷二十 情中通 莺肠寸断 《玉堂闲话》:某人抓了个小黄莺,把它养在笼子里。抚育它的雌雄黄鸾不断地飞来飞去,终夜终日在笼外哀鸣,不吃不喝。某人把小黄莺放在笼子外,它们就来哺育它,即使人在面前,它们也不害怕。忽然有一天,某人没放小黄莺出笼,那雌雄黄莺环绕着笼子鸣叫,却无孔可入。最后,一只黄莺飞入火中,另一只触笼而死,剖开一看,它的肠子断了一截一截的。 马诉主冤 《嘉定县志》:真如的姚某,心狠手辣,常和他的同母异父弟弟陆某闹矛盾。陆某为管粮官,每天晚上都乘马从县城回家。一天,姚某等候在他回家必经之路,见四下无人,就埋伏在桥下。陆某的坐骑走到桥边,好像略有觉察,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陆某用鞭子使劲抽打它,它才往前迈步。刚走了没多远,陆某就被杀死了。 当天晚上,月色昏暗,桥上桥下幽寂无声,没有人知道陆某是怎样死于非命的。但是,他的马逃回了家,对着陆妻惊叫不已,好像有什么话要诉说。陆妻猜想丈夫肯定遇到横祸,便拿着灯跟着来到了桥下。一看,丈夫果然死了。陆妻悲哀地对马说:“我的丈夫虽然死了,但凶手还没捉到,怎能报仇雪恨! ”马听了她的话,就往前走,来到姚某的家门口,就用头撞门,姚某一露头,它就又咬又踢。陆妻把他拽到官府,向官吏叙述马的情状,一审姚某,供认不讳,遂把他斩首,弃尸街头。 寡女丝 贾子《说林》:蚕最巧于作茧,往往遇物成形。有位寡女独宿,靠在枕头上夜不成寐,就暗中从墙沿中看邻家的蚕在蚕箔上作茧。第二天一看,这些茧都有些像她。虽然眉目不大清楚,但远远望去,隐然一位愁女子。东汉的蔡邕见到这些茧后,用重金把它买下,用它缫丝作弦,弹它时,发出的是忧愁哀怨之声。有人问蔡邕的女儿蔡琰:“这琴弦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发出这种哀怨的声音?”蔡琰说:“这是寡女丝。”闻者莫不掉泪。 雁四则 《定兴县志》:明神宗万历初年,北郭有个叫崔伯通的人,他很喜欢鸟。家中养着一只雁,刚养了一年多,这雁就颇驯服。 忽然有一天,有只鹰离群飞了下来,飞到雁的身边,与雁交颈哀鸣,如泣如诉。有人来了,也不惊不怕,连食也顾不上吃。 就这洋相持了两昼夜,双双死去。见此情形的人,莫不欷歔泣下。 《梅磵诗话》:金人元好问到中原并州赶考,路上碰到一位猎人,抓获了两只雁,其中一只已经被杀死了,另一只虽然脱网而出,但却悲哀地鸣叫着不肯离去,最后竟撞地而死。元好问深为烈雁的情谊所感动,便拿出钱来买下了这两只死雁,把它们葬在分水旁,还垒石为墓,称之为“雁丘”。并有感而发,作了一首《摸鱼儿》词,词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烟平楚。招魂楚此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地炉,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騷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与元好问同行的杨正卿、李仁卿等也俱作《摸鱼儿》词。 李仁卿的《摸鱼儿》词云: 雁双双,正分汾水。回头生死殊路,天长地久相思债。何以眼前俱去,摧劲羽倘万一,幽幕却有重复处。诗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丘土。仍为汝,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酸楚。桐江秋景今何在?草木欲迷堤树。露魂苦,算犹胜,王嫱青冢真娘墓,凭谁说与。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上泪如雨。 《长治县志》:宗室振庵买了一只雁,羽毛差不多落光了,呜叫的声音也极其悲哀。振庵很怜悯它,就喂它饮食。不久,雁的羽毛又全长出来了。一天,天上忽然飞来一只雁,与地上的雁呼应着呜叫,声音又急促又凄凉。振庵猜出它们是雌雄雁,便把它买的那只放掉了,让它去和它的伴侣团聚。两雁比翼和鸣,徘徊良久才离开振庵的家。 第二年,两只雁又来了,环绕着振庵的院子飞翔呜叫,好像是来报告主人,让他知道它们来看他了。雁是禽类,尚知道知恩报德,不忘旧主,世上那些背弃故主,知恩不报的人,见此情形,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续文献通考》:某地有人养了一只雌雁,他把这雁的翅膀缚住,放在沙土中,来引诱别的雁。这一招还真灵,雁子们听到雌雁的哀鸣声,纷纷飞来探看,养雁者就趁机抓住了它们。 三年多来,养雁者用这种方法捉了许多雁。一天,天空中又飞来一群大雁,雌雁望着雁群鸣叫不止,突然雁群一只雄雁哀鸣着冲了下来,雌雄两雁交颈悲诉衷肠,久久不松开,最后竟一道死去。自此以后,养雁的人再也不用雌雁来引诱别的大雁上钩了。 寄鱼书 《瑯嬛记》:从前,宗羡思念桑娣,却不能相见。为此他常常夜不成寐。一天晚上,他等到月上中天时,便来到江边徘徊,以消解心中的思恋之情。忽然一条大鱼浮出水面,宗羡开玩笑地对它说:“你能为我去向桑氏问候吗?”没想到大鱼竟仰首奋鳞,开口说道:“能!”宗羡大喜过望,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一首诗放在它的口中。大鱼好像把它吞了下去,然后就一跃身游走了。 这天夜里,桑娣突然听到敲门声,从门缝往外一看,见一条小龙站在她的门口。桑娣吓得躲进屋里,顶上门,一夜也没敢睡。第二天早晨。她开开门察看,地上仅留下一幅浅红色的纱笺,笺中有诗云:飘飘云中鹤,遥遥慕其俦。 萧萧独处客,惙惙思好逑。 愁心何当已,愁病何当瘳。 谁谓数武地,化作万里修。 谁谓长河水,化作纤纤流。 谁谓比翼乌,化作各飞鸥。 悲伤出门望,川广无方舟。 无由谒余款,驰想托云福 由此观之,则鱼儿能为人寄信,是实有其事。后来人们用纨绸等制成素鱼装信相寄,是另外一码事。 有情树 《瑯嬛记》:逊顿国有一种婬树,花如牡丹而香气袭人。 种有雌雄,栽种时,一定要雌雄两种并种才能活,花朵离根一尺多。有男女陰婬,以别雌雄,种此树时一定不要离得太远。 两树白天分开,晚上合在一起,所以,又称为“夜合树”,还称为“有情树”。 传书燕 《开元天宝遗事》:郭行先,是长安的富户,他有个女儿叫郭绍兰,与大商人任宗结了婚。婚后,任宗到湖南做买卖,一去就是几年,音讯也无。一天,绍兰看见一对燕子在房梁上戏嬉飞翔,便长叹一声对燕子说:“我听说你们是从东海而来,往返途中必经过湖南,我的丈夫离家不归,几年来杳无音讯,生死存亡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想拜托你们给他捎个信!”绍兰说完,便泪如雨下。燕子鸣叫着上下飞舞,好像是答应了绍兰的请求。绍兰又问:“你若是同意,请落到我的怀里!”燕子果然落到绍兰的膝盖上。绍兰遂吟诗一首云: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 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 并用毛笔小楷抄下来,系在燕子腿上。燕子鸣叫着飞走了。 再说任宗此时正在荆州,忽然看见一只燕子在他的头上鸣叫着飞来飞去,他很吃惊地看了它一会,燕子却飞落到他的肩上。他发现燕子腿上系着一个小布条,便解下来想看个究竟,原来竟是妻子写给自己的一首诗。任宗读完诗,感动得潸然泪下。而那传信的燕子则高叫着飞走了。第二年,任宗返回了家乡。到家后先把那首诗拿给绍兰看,两人都惊叹不止。此事是唐宰相张说叙述的,有好事者把它记了下来。 相连草相离草痴汉药 《枣林杂俎》:贵州青浪卫山间,出产一种相连草。苗族妇女常在高山上连日高歌,唱得心神飞荡,这种草就飞到她的怀里。如果把它放在衣襟里,就会令人害相思病,并为此而死去活来。 还有一种相离草,如果把它放在饮食中,夫妇吃了以后,就会产生矛盾,不和睦,直至离婚。 又有痴汉草,婬妇如果拿它给丈夫吃了,丈夫就会迷迷糊糊,如喝醉了酒一样,绝不会再有忌妒之心。 黄昏散 《瑯嬛记》:孙真人有黄昏散,夫妻若是反目,服了它,一定和好如初。又名合欢,叔良把它制成药丸,赠给一位少女,想让她服下去。少女没服,把它佩带在裙子上,香气异常。 美人鱼人面猪 《新齐谐》:崇明岛上有人捕到一条美人鱼,前半身很像一位女人,身长同海船一般大校撑船的人问她:“迷路了吗? ”她点点头。渔夫便把它放回到了海里,她洋洋而去。 云栖放生处有人面猪,平湖的张九丹先生见过它。此猪羞见人,总是低着头,用力拉它,它才抬头让你看。 比翼凤 《瑯嬛记》:南方有比翼凤,飞行栖息,饮水进食,都不分离。雄凤称“野君”,雌凤叫“观讳”。双凤合称“长离”,意思是两只凤常想着分离的时刻。此凤很有灵性,能死而复生。 商纣时,它们曾双双落在高大的梧桐树上,人们以为是不祥的双头怪。等到周文王、周武王兴盛之时,人们才领悟到:“这种鸟是相亲相配的吉兆。” 薄荷油 《余墨偶谈续集》:古时候妓女送别,怀藏辣椒以刺激眼泪,是常有的事。要不,终日送来迎往,哪有那么多的眼泪呢! 而广东、广西两地,妓女常把薄荷油包在手帕里,用它一擦眼睛,顿时泪水汪汪。所以别驾张修斋作《梧州竹枝)诗云:三株树下系行舟,对烛相看双泪流。 侬把鲛绡拭郎面,要知不是薄荷油。 此诗吟咏的就是此事。 躲破鼓 《两般秋雨庵随笔》:从前,有个人养了两只猿猴,公母各一只,母猿甚婬荡。一天,公猿不知哪儿去了,这母猿嚎叫不止。主人到处寻找不到。第二天,见公猿从一只破鼓里出来了。所以,现在人们称躲避内差为“躲破鼓”。 更生花 《瑯嬛记》:古时候,有个女子与某人约定说:“到秋天时我就嫁给你。”可是,都上冬了还没嫁。某人派人对她说:“菊花都枯萎了,说好的秋季日期怎么样?”女子戏谑道:“从前人们说上冬是政素节。菊花虽然枯萎了,还当再生。”第二天,菊花果然又生蕊了。某人很诧异,遂命名为“更生花”。 莲子不去心 《谢氏诗源》:汉朝时,有个叫舒襟的女子。她聪颖敏慧,事事皆能。她与元群相好,曾寄给元群一些莲子,并让婢女捎话说:“我莲子!”意即我怜爱你。元群问道:“为什么不去心?”舒襟又让婢女回答说:“正想知你心内苦。”所以后代的《子夜歌》有“见莲不分明”等语,都是效仿其意的。 相念药 《投荒录》:有人到番禺,适逢端午节,忽然听到衙门里吵吵闹闹,仔细一听是卖相念药的声音。此人笑着让卖药人进来,原来竟是个异族老太婆担着山里产的异草,卖给富贵妇人,作为取媚男人的药用。据她所称,这一天采摘的特别灵验。 睡香 《清异录》:庐山有一种花,叫瑞香花。说是当初有个和尚白天在一个磐石上睡着了,梦中闻到阵阵花香,但却叫不出它的名字。和尚睡醒后,嗅着香味找到了这种花,并为它取名“睡香”。人们都认为这种花很奇特,认为它是花中的祥瑞,遂以“瑞”易“睡”字。 媒竹 《两般秋雨庵随笔》:赌妇潭在广东龙门县蓼溪口。据说,曾有两个青年男女在一起打赌。两人各拿一片竹子,从上流掷下,说是两片竹子要是合在一块的话,就结成夫妻。竹片一扔,果然合在一起了,遂结为伉俪。故名其潭为“赌妇潭”。潭上的竹子称为“媒竹”。翁山有诗云:“两边生竹合无痕,生竹能成夫妇恩。 潭上至今媒竹美,枝枝慈孝更多孙。” “媒竹”两字甚新颖。 鸾睹影 《异苑》:罽宾国王买了一只鸾鸟,鸟买来后,国王便想听它叫一声,可是它就是不叫。尽管给它配置了金笼子,为它拿来佳肴美味,也无济于事。买来三年,没叫一声,而且对着金笼子和美味显出很悲哀的样子。夫人对国王说:“我听说鸾鸟见到它的同伴就叫,何不挂个镜子照照它?”国王依夫人的话,在鸾鸟笼旁挂了一面镜子,鸾鸟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悲哀地大叫一声,奋翅冲天而去。 孤飞燕 《贤奕》:宋朝末年,姚玉京嫁给了襄州的小吏卫敬瑜。 婚后不久,敬瑜就溺水而死,留下了玉京独守空房。此时,有对燕子来到她家的房梁上筑巢,巢刚筑好,其中一只燕子就被鸷鸟抓住弄死了。剩下一只孤燕终日徘徊悲鸣。 秋天到了。一天,孤燕落到玉京的手臂上,嘴不停地动着,好像在向她告别。玉京拿来一条红丝带系在它的足上,并对它说:“明年新春再来跟我作伴吧!”第二年,这只孤燕果然又飞了回来,玉京感动地写了一首诗赠给它。诗云:昔年无偶去,今年还独归。 故人恩义重,不忍更双飞。 自此以后,燕子秋归春来,持续了六七年。后来,玉京死了,燕子在第二年春天返回时,没看见她,便围绕着她的旧居悲鸣不止。玉京的家人对燕子说:“玉京去世了,她的坟在城东。”燕子遂飞到玉京的墓地,也死在那里。尔后,每到月明风清的时候,襄州的人就会看到玉京和燕一起同在汉水之滨游玩。 燕嫉前雏 《黑庄漫录》:广陵牛氏家房梁上的燕子正在抚育雏燕,而雌燕却让猫给吃了。雄燕见伴侣葬身猫腹,鸣叫了好久,突然展翅飞走了。过了一会儿,它又带了一只雌燕飞了回来,想和这只雌燕共同抚养它的小雏燕。可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一只雏蒸掉在地上,到了傍晚,一窝小燕全死了。牛氏取下窝巢一看,里面都是卷耳的果实。这卷耳果实有毒,雌燕衔来毒死了那些前窝雏燕。可悲呀!禽鸟竟能这样嫉恨前雏。 鹤书 《内观日疏》:晁采养了一只白鹤,取名为素素。一天,天下着濛濛细雨,晁采突然思念起出门在外的丈夫,便试着对白鹤说:“从前王母娘娘养的青鸾鸟,绍兰养的燕子都能替她们寄送书信,你难道不能够吗?”白鹤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伸长着脖子对着晁采,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于是,晁采挥笔写了两首绝句,系在白鹤的脚上。白鹤竟把信带给了她的丈夫,丈夫见到晁采的诗,不久便回到了家中。 若非我陈州侣耶 《扬州府志》:卢守常在陈州为副知州时,养了两只鹤,这两只鹤很听话,卢家视为宝物。一天,一只鹤受伤而死,另一只鹤哀鸣不食,守常也很难过,尽力喂它,它才勉强吃了一点点。一天清晨,孤鹤围绕着卢宅鸣叫。守常对它说:“你想离开这儿,有天可飞,有林可栖,我不羁留你。”鹤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振翅飞向云端,但不久又折了回来,如此反复了四次才飞走。 守常年老无子,三年后,他任职期满,归乡住在黄蒲溪边。 晚秋的一天,秋风萧索,守常拄着拐杖在林间散步,忽然有一只鹤在他的上空鸣叫着飞翔盘旋,叫声十分凄凉。守常仰望着它祷告说:“你难道是我陈州的伴侣吗?如果真是你的话,你就应当下来。”守常的话音刚落,鹤竟投入他的怀里,啄着他的衣襟,旋舞不走。守常抚摸着它,流着眼泪说:“我年老无子,形影相吊,你如果能留在这里,我像孤山逋老,与你共此残年。”遂把它带回家中。卢守常死后,鹤也绝食而死。卢氏家人将它葬在丁堰。 凤抱女飞 《洞玄木行经》:西方卫罗国国王有个女儿,名字叫配英,她自幼便同凤住在一块,灵凤常用羽翼轻抚她的面庞。十二年后,配英忽然怀了孕,国王大怒,便斩掉了凤头,把它埋在长林丘中。不久,配英生下了个女孩,取名为皇妃。配英时常忆起与凤在一块的美好时光,便驾车来到了长林丘,面对埋凤之处,和泪而歌道:杳杳灵凤,绵绵长归。 悠悠我思,永与愿违。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灵凤听见配英的歌声,突然复活,抱着配英,展翅飞向云中。 相思鸟 《闽小记》:我经过浦城时,得到一对相思鸟,让雌雄同在一笼。起初,我关一只,放出另一只。即便那被放的一只飞走,不久也会飞回来,并宛转央求快让它进笼子。被关在笼子的那只相思鸟也像新婚小别一样,欢呼跳跃,高兴地迎接同伴的归来。但如此这般接连关放几次后,则关的那只和放的那只,相互之间的情意便很平常了,如同田间劳作的夫妇一样。有别离但能够数其归期及行踪,知道对方肯定要回来,这就不像闺中少妇盼望远游的夫君,或是在外流浪的男子思念家中的亲人而一心要回家那样的心情了。相思鸟睡觉时,总是将头钻到对方的羽翼里,各自屈起一条腿,用一条腿站立。我曾在晚间观察,大吃一惊,以为丢失了一只鸟,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虽然只有两条腿,但其羽翼却比一只鸟要厚。我笑着对别人讲:“经常看看相思鸟睡觉的样子,可以增添夫妇伉俪之情啊!” 也有人说:单独把雌性相思鸟关起来,则雄性相思鸟怎么也不愿离开;但如果将雄性的相思鸟单独关起来,那么雌性的相思鸟就会远走高飞的。 孤鹳移情 陈尚古《簪云楼杂说》:有个叫钱元觉的秀才,在外客寓一座楼里。此楼北窗外有株大古柏,蓊然而立,树上有窝鹳鸟做的巢。鹳鸟朝夕飞来飞去,弄来食物喂养小鹳雏,毫无怕人之意。有一天,一只鹳雏丢失了,孤独的雌鹳绕树哀鸣,声调甚是凄惨,令人肠断。如此继续了好几天。忽一日,突然飞来一只雄鹳,偷偷飞到巢里。那只雌鹳拼死将其赶走了。不久,飞来一大群鹳鸟,飞翔鸣噪了好一阵才散去。再看那只雌鹳,已和一只雄鹳依偎在一块,亲如佳偶,不再将其赶走了。君子说:“贞洁自守,实乃出自天性,往往为情所迁移。鸟儿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鸳鸯 《圣师录》:明代成化六年(公元年)十月间,盐城天纵湖渔父看到湖里飞来很多鸳鸯。有一天,这位渔父抓来一只雄鸳鸯,将其烹煮。有只雌鸳鸯跟着船边飞边叫,不肯离去。 渔父刚把锅盖揭开,那只雌鸳鸯立刻从空中飞下来,投进滚烫的沸水里,殉情而死。 队队 清代赵学敏《出草拾遗》:云南地方有种小虫子,名叫队队。其形状像虱子,出来活动时必定雌雄相随。有人将队队抓来卖给富贵人家,价至四、五两银子。如将队队装进银匣里,放在枕下,就会使夫妻和好美满。 相思子 《觚賸》:红豆,又名相思子。其树叶像槐。盛夏时子实成熟,破荚而出。相思子的颜色光泽胜过珊瑚。广东一带的闺阁女子,大多把相思子和珠翠杂串在一起,作为头饰。这种饰物能够长久不坏。相传有个怨妇,在相思树下盼望丈夫的归来,眼中血泪染红了树枝,立刻结成子实。这大概就是相思子名称的由来。扬州人吴薗次,官居吴兴太守。他有首词中写道:“把酒祝东风,种出双红豆。”梁溪有位顾氏女,看见这首词后非常喜爱,早晚讽咏品赏;所住房间的四面墙壁上,竟都写满这两句词。当时人都誉称吴薗次为“红豆词人”。 驴驹媚 《池北偶谈》:座中有位客人偶然说起唐人传奇《霍小玉传)中提到“驴媚”,不知所指何物。根据僧赞宁《物类相感志》的说法,凡是驴驹初生,还没落地时,其口中含有一物,像是肉球,名叫媚,妇女佩带它,能增添媚态。 绿衣使者 《开元天宝遗事》:长安城中,有个叫杨崇义的豪民,其家数代豪富,服饰古玩之类的宝物,比王公之家还要好,还要多。杨崇义的妻子刘氏,长得天姿国色,与邻居儿子李弇私通,感情胜过原配夫妻。二人起了歹意,打算谋害杨崇义。 有一天,杨崇义喝得大醉而归,进房躺在床上昏睡。刘氏协同李弇合谋害死了杨崇义,并将其尸体埋进一口枯井中。当时,杨家的仆人婢妾对此都一无所知,只有一只鹦鹉站在堂前架子上。 害死杨崇义后,其妻刘氏却令家中童仆四处寻找丈夫,众人怎么也找不到。刘氏便到官府陈诉,说是她的丈夫久而不归,担心被人谋害。府县官吏日夜查捕。涉嫌人员及杨家童仆辈,有上百人遭到拷问,但是一无所获。后来,县官带人再到杨家勘查,忽然听到堂前架子上的鹦鹉发出冤屈的鸣叫。县官取下鹦鹉,放到手臂上,问它有何冤屈。鹦鹉说:“杀家主者,刘氏、李弇也!”于是,官府逮捕了刘氏和李弇,他们全部招供了所犯罪行。 府县长官将此案详情上奏朝廷,唐明皇惊叹不已,下诏将刘氏、李弇依刑律处死;封那只鹦鹉为绿衣使者,收进后宫喂养。后来,张说专门写有《绿衣使者传》,一些好事者将其广为传播。 卷二十一 情中迹 卷二十一 情中迹 瞒公桥送婆岭 《春在堂随笔》:在我家居住的西门外,有座瞒公桥。据说,这桥是从前一位妇人瞒着她公公,私自出钱修建的,所以称作“瞒公桥”。我每年去先大夫墓地祭扫,都乘小船路过这座桥下。 今年镇海县修县志,让我审定县里的山川名物,其中有座山叫送婆岭。据旧县志记载:明朝嘉靖年间,严乐氏早年守寡,被她婆婆改嫁到城中。她有个十岁的女儿,也随她一起去了。 严乐氏是个孝顺的媳妇,凡是有点好吃的,都让女儿过岭送给她婆婆。夏季的一天,女儿又去送吃的,不料中暑而死。死后,母亲把她葬在岭旁。这座山岭由此得名“送婆岭”。“送婆岭”与“瞒公桥”真为绝对。 乌夜斋 《宁化县志》:雷氏,是秀才陰继善的妻子。雷氏二十九岁时,继善病故。抛下她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大的三岁,小的刚四个月。她哺雏翼卵,茕茕独劳。时逢战乱,兵匪迭起,人们每日提心吊胆生活着,连喘气都怕有响声,而保守贞节尤为困难。雷乐的两个孩子成年后,题所居房屋为“乌夜斋”。 由此可以想见,在那霜霄寒月里,孑然一身的雷氏是怎样辛勤抚育哑哑幼子的。岁月已过,但凄痛犹在心中。雷氏八十岁时死去。 贞女井 《临安县志》:在白沙村有个贞女井。这位贞女,是童家的婢女,人们不知道她的姓名。一天,她正在为主人干活,一股兵匪闯进了主人家,将她捆绑好后,放在马上准备带走。当走到井边时,她奋身跃入水井中淹死了。尸体沉在泥淖中,井水腥臭了三天,不堪饮用。后来,村里人为她设坛祭祀,水才变清。此事发生在清朝康熙十一年。 虞姬墓 《临淮县志》:虞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宠妃,她的墓在清流门外西侧一里处。其实虞姬墓不止一处。据说,项羽兵败垓下时,逃往灵壁镇,虞姬在此自杀,项羽就把她安葬在那儿,因而,今天灵壁有虞姬墓,墓侧还长着虞美人草。也有人说,虞姬自刎时,项羽不舍得把她丢弃在那儿,就割下她的头系在马上,带到钟离郡,以礼将她的头安葬后才离去。而定远县的“嗟虞墩”,也说是葬虞姬头的地方。不知哪一处是真的。 兄妹为夫妇 《独异志》:从前,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女娲兄妹两人在昆仑山,天下还没有其他人。他们商量要结为夫妻,繁衍人类,但又觉得很羞耻,两人便上了昆仑山顶,祷告说:“上天如果同意我们结为夫妻,当使烟雾合在一起,不让它飘散。”他们刚祷告完,烟雾就都聚合在一起了。于是两人结草为扇遮掩面孔,结成了夫妇。现在人们结婚还有拿扇子的风俗习惯,这就是从那时流传下来的。 武则天墓 张氏《卮言》:武则天的坟墓在陕西乾州,那儿有崇山峻岭可以登览,也有古刹殿堂可以休憩。但你到了那里,千万不能说武则天的生前罪恶,稍不在意的话,狂风怪雨便会呼啸而来,走石飞沙就能顷刻而至,你的生命则有很大的危险。 乾州幕客马麒雍曾来此游览,并作诗记事,诗中盛赞武则天任用狄仁杰,召还中宗以及其他的功绩,说她做了须眉男子做不到的事。我读了他的诗,问他:“你与其强作违心之论,讨好那婬鬼,还不如不作为好?”麒雍说:“那可不行。若是没有几句颂美之辞,则晴天就会变为陰风天,我作诗的目的,只想乘我的游兴,哪管其他!” 妒女祠 《枣林杂俎》:妒女祠在平定州东九十里的承天镇。俗传妒女是介之推的妹妹。此祠常忽刮狂风,忽下暴雨,人们多不敢经由此地。 有一年,唐朝的武则天到河东巡幸,途中要经过此祠,则天怕遭致狂风暴雨,便想另开道路来躲避。狄仁杰奏道:“陛下巡幸,风伯为您清尘,雨师为您洒道,用不着避什么妒女。 ”于是,武则天放弃了开道的打算。巡行时,大队人马驻扎在妒女祠下,竟然风停雨息。 露筋女 《高邮州志》:某女,不知是何处人,也不晓得她的姓氏,有人说叫郑荷花,又有人说是萧氏,还有人说叫全节娥,其实,这都是一些好事者,牵强附会起的名字而已。也有人认为欧陽永叔曾作诗吟咏过她,米芾还为之作赞文,并由此推断,后人为她建过庙祠。笔者也认为此庙祠当建在宋绍圣朝之前。当然,说那庙是祭祀古真女的也有人在。这都是因为世代久远,姓名湮灭,而说者又没有根据所致。考查《高邮旧志传),是这样记载的:烈女和嫂子走到城外三十里处,天色便昏黑了。嫂子看湖边有人家,便挽着烈女的胳膊去投宿。烈女不去,独自留下坐在草丛中。时值秋季,蚊蝇繁多,烈女弱体经不住蚊咬,到天亮时,血都被蚊子吸尽,身上的筋骨全裸露出来,人也死了。后人由此称她为“露筋烈女”,并建庙祭祀她。其后,庙宇时毁时建,但烈女的影响不绝,这都是因为欧、米二公的诗所起的作用。 小娘墩 《温州府志》:嫆娘婉娘,是乐清人,她们是亲生姐妹,父亲名叫鲍任。这姐妹俩生得肤白如玉,煞是漂亮。元军攻侵乐清时,她们到山里躲避,但最终还是落入元军将领的魔掌。 元将想奸污她们,姐妹俩拼力反抗,竟从百仞悬崖上跳了下来,摔死了。人们都很同情她们,将她们安葬在大田墩,现在名为“小娘墩”。 残苦庙 《枣林杂俎》:残苦庙在曲沃西关外。春秋时期,介子推跟随晋文公重耳流亡,晋献公派人追赶文公,追得很急,介子推让儿子介林替代文公死去。当重耳被秦穆公派兵护送回国做国君时,介子推的妻子及介林的妻子出来寻找介子推。她们听说介子推在绵山烧死后,便一起投井而死。乡人在那井边建了一坐庙宇,称为“残苦庙”。 妹资潭 《上犹县志》:甘氏,名妹资,是甘思孔的孙女,嫁给了北村的何用。甘氏二十岁时,何用死去。为此,她痛不欲生。 但因婆婆年老无人照料,便忍痛活了下来,尽心竭力事奉婆婆。 婆婆见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于心不忍,就劝她改嫁。甘氏对婆婆说:“您能留我在身边侍候您,我就心满意足了!否则的话,我只能死了!”婆婆知道儿媳刚烈的秉性,担心再劝出事,也就不再勉强。 宋嘉定十二年(公元年),元兵攻陷了上犹县城,甘氏的婆婆为元兵杀死,元兵见甘氏姿容秀美,就把她活捉了,准备带往统帅府,献给统帅邀功请赏。一行人马走到一条溪水旁,甘氏见溪潭深沉,很高兴地想:“找到死的地方了!”于是,便乘看守者没注意的时候,跳到了深潭中。元兵惊呆了,竟以赞叹的口气说:“这真是个贞烈妇人!”后来,县主簿黄桂开听说了这事,便在溪边建了一座祀庙,每到春秋之际,让社长主持祭祀。后人称其潭为“妹资潭”。 双女冢 《莱州府志》:王氏姐妹,是胶州人。宋钦宗靖康年间,姐妹随母亲外出避难,不幸被乱兵抓获。乱兵眼馋姐妹俩的美貌,想把她们带回兵营。王女骗他们说:“你们放了我母亲,我们就跟你们走。”乱兵信以为真,就把她们的母亲放了。二女见母亲已脱离了危险,义不受辱,商量说:“我们出身世家,怎么能让贼污辱呢!”于是,双双投海而死。当地人赞赏她们的烈行,将她们的尸体捞上来掩埋了,称她们的墓为“双女家”。 冰房 《济南府志》:胡氏,是淄川人。她是诸生刘应蛟的妻子,廪生刘振元的母亲。她十九岁那年,应蛟病故,振元才三个月。 应蛟生前十分孝顺,也颇有才气。她的婆母高氏,是从祀乡贤高栖的妹妹,读书识理知大义。儿子死后,她做了十首哭儿诗给儿媳。 胡氏苦守贞节,缺衣少食,冬天连炉火都没有。婆婆曾给她的房间取名“冰房”。其后的一年,年景歉收,刘家揭不开锅,高氏被女儿接了去。一天,天降大雪,高氏遥望家乡流着眼泪说:“冰房中的孤儿寡母不知怎样度过今晚!”于是派人去看,原来她们在冰冷的屋子里吃着榆树皮和糠。振元在外读书,每到傍晚回家时,总是哭着要吃的,胡氏没粮给孩子吃,只好摘野草为他充饥。 甲申年,天下大乱,清兵闯进了村子。胡氏暗中率女婢凿了一个山洞,在洞口摆上香炉,伪装成祭祀的样子,别人谁也没觉察出来。当清兵进村时,她便把婆婆和子女藏到洞中,因而,全家人安然无恙。 振元书读得好,竟上了官府提供粮食的学校。胡氏七十六岁时死去,邑令表彰了他们一家。 梅花冷铁之墓 《程乡县志》:李氏,是郭大顺的妻子,郑钧人。自幼读书识字,颇识大义,尤熟《孝经》。十七岁时,大顺出天花,李氏刚怀孕。大顺弥留之际,与她诀别说:“如果生个男孩,希望你好好替我抚养;如果生了女孩,你就改嫁吧,免得误了你的年华。”李氏回答丈夫说:“若是生了男孩,我就按你的吩咐做;若是生了女孩,我就马上跟你去。”大顺听完妻子的话,就咽了气。 腊月的一天晚上,天下着鹅毛大雪,李氏分娩了,生下了一个女孩。李氏见自己生了女孩,痛哭了七天七夜。随后,她喝了七碗井水,对着丈夫的灵位绕了三圈,一跃而死。死前,她曾作了一首绝命词,词的最后两句是:“岁寒始见天地心,梅花今夜冷如铁。” 村里人常指着她的坟冢说:“这是梅花冷铁之墓”。 夫人潭 《明外史·烈女传》:丁氏女,名锦拏,浙江新昌人,嫁与唐方为妻。明太祖洪武年间,唐方在山东作佥事,因违犯法纪,被判了死刑。依照当时的法律,丈夫犯罪处死,妻子当没为官婢,有关部门便依法来收取她。前采监护的人是个色鬼,他见丁氏姿色秀美,便想打她的主意。他向丁氏借梳子梳头,丁氏把梳子扔在地上。他毫不介意,捡起了梳子,梳了两下又还给丁氏。丁氏没有接,反而把他骂了一顿。丁氏私下里对家人说:“这家伙无礼,途中一定会侮辱我,我不如早点死去以保全我的名节 。” 丁氏从容地上了车轿,轿夫抬着轿子走上山崖,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丁氏一跃而出,投入潭中,因衣服太厚不能沉没,丁氏便平静地用手提着衣裙,终于随流而没了。时年二十八岁。自此以后,人们称其潭为“夫人潭”。 义娘义井 《同安县志》:义娘,是鹭地人,不知道她的姓氏为何。 十五岁时,逢战乱被掳。她以头触地几乎丧生。当走到东岳道旁时,投井而死。其后,每当天寒月白时,常见一位女子往来于井边。康熙十二年,乡人苏贵梦见女子对他说:“我的尸骨陷在井里,你如果能把我取出来埋葬,我将厚报你。”于是,那个乡人便下到井里挖掘,果然见到一堆白骨。乡人用白绸子将白骨裹好,提出井口,等到要安葬时,白绸子全化成了水。 乡人很惊异,在她的坟旁立庙祭祀,称为义娘。把那口井称为义井。 风流阵 《开元天宝遗事》:唐明皇与杨贵妃每当喝酒喝得高兴时,就分别率领两队人马在后宫摆开阵势,贵妃率领一百多宫妓,明皇率领一百多小宦官,他们把这叫做“风流阵”。“交战”时,以霞帔锦被为旗帜,互相攻击打斗,战败的,罚喝一大杯酒。以此来取笑逗乐。 一夫多妻 周去非《岭外代答》:南方气候炎热,对男人生活不利,而有利于女人。大概是陽与陽相合则相害,陽与陰相求则相养吧!我看广东人,女人多而且身体好,至于那男子,体形瘦小,脸色黯淡。因而,街头巷尾多是女人在卖货赚钱。一个男人都有几个妻子,妻子们各自在外挣钱来养活她们的丈夫。其实,她们只得到一个有丈夫的名声,免得别人说她们嫁不出去,没有归宿。而那做丈夫的,则每天抱着孩子东游西逛;没有孩子的,就袖手安居。妻子们各自建房散住,随意丈夫去谁家,都不计较。至于溪峒一带,一个男人竟有十个妻子,生的孩子分不清嫡子还是庶子,彼此常发生仇杀。 剉角媒人 《清异录》:唐玄宗开元年间,后宫嫔妃成群结队。侍候皇帝睡觉的,很难取舍。于是,便采取抓彩的方法来确定。每当睡觉前,宫妃们集中在一起掷骰子,获胜的那位,取得专夜权。因而,嫔妃们私下里称骰子为“剉角媒人”。 扬州瘦马 张岱《陶庵梦忆》:扬州人每天靠妓女之身吃饭的,不下数百人。谁家要是想娶妾的话,千万别走露风声,如果稍稍透出点消息,那牙婆掮客,就会蜂拥而至,就像苍蝇附在羊肉上,轰也轰不走,扑也扑不去。天刚亮,就催促你出门。媒人先到的,先挟之去,其余的尾随其后,接踵伺候。 到了妓女家,宾主坐定后,便给娶妾者献上一杯茶。然后,牙婆扶着妓女走出内室,并对妓女说:“姑娘拜客!”妓女下拜。又说:“姑娘往前走!”妓女往前走了几步。又说:“姑娘转身!”妓女便转过身来,面冲客人。又说:“姑娘把手拿出来让人看看!”妓女捋起衣袖,露出手臂皮肤。又说:“姑娘瞧相公!”妓女就转眼偷着看一看。牙婆接着问:“姑娘几岁了?”妓女说出岁数,声音也亮了出来。又说,“姑娘再走走!”妓女便用手扯着裙角往前走,这样一来,脚就露出来了。 然而,看脚有讲究:凡是出门裙摆先响的,脚一定很大;若是高高地系着裙子,人未出而脚先出的,脚肯定挺校看完了脚,牙婆对妓女说:“姑娘请回吧!”一个妓女进去后,另一个妓女再出来。看一家妓院,都要看个五六个妓女。每看一个,都是这些程序。看中的,就用金簪或金钗一枚插在她的鬓发上,行话称为“插带”。看不中的拿出几百文钱赏给牙婆,或赏给其家的侍婢。然后再去看。一个牙婆疲倦了,另有牙婆接踵而上。一天、二天至四五天不厌倦,也看不完。可是,看到五六十人,都是白脸红衫,千篇一律。就像学写字,一个“一”字写到成百上千遍,连此字也忍不得了。看花了眼,不知该选哪一个好,最后不得不聊且迁就,选定一个“插带”。尔后,妓女家拿出个红单,上面标明彩缎若干、金银若干、财礼若干、布匹若干。用笔醮墨,一并交给客人点阅。客人如果觉得那些彩礼数目可以接受,就在红单上签字批复。于是,牙婆就把他带回家去。还不等走到家中,则鼓乐班子、担酒抬羊的就久候在家门了。顷刻之间,礼币糕果等都准备齐全,便由鼓乐引导去迎亲送礼。没走上半里,花轿、花灯、擎燎、火把、乐人、傧相、纸烛、供果、牲礼之属,都已在门前摆好,厨子再挑一担来,则蔬果、肴馔、汤点、花棚、糖饼、桌围、坐褥、酒壶、杯箸、龙虎、寿星、撒帐、牵红、小唱、弦索之类,又都置办齐了。不等回话,也不等主人命令,花轿及亲送小轿便一齐去迎亲了。随之,鼓乐震耳,灯火闪烁,新娘坐的花轿与至亲所乘的亲送轿便到了。于是,新人拜堂,亲送上席,小唱鼓吹,喧哗热闹。这一切刚刚完毕,牙婆便讨了赏钱,急往他家,又重复旧业。 僚妇 赵磷《因话录》:南方僚族产妇,生完孩子便下地干活,而她的丈夫却卧在床上休息,由妻子侍候他饮食,像坐月子一样地奉侍他。稍微照顾不周,他就会生玻而产妇砍柴做饭一如既往,啥病也没有。 越地也有这种风俗,产妇生下孩子刚三天,就到河里洗澡,洗完澡就回家做饭服侍丈夫,而她的丈夫则围着被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称为“产翁”。其颠倒如此。 卷伴 周去非《岭外代答》:广东历来女子较多,嫁娶之时一般不讲究礼节。商人到广东后,常诱引她们到北方来,人们称之为“卷伴”。其本乡本土的人也是“卷伴”,只是不像商人那样带着就走。开始时,男女先有约会,然后把彩礼暗地里放在父母的床上,两人便连夜私奔了。第二天,父每见女儿突然失踪,知道一定会留下一封信,便到处寻找,果然在床席间找到。 于是,便扬言要告到官府。可是,最终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几个月之后,女儿生了孩子,便和丈夫准备下礼物,回来探亲。 他们知道父母在开始时一定不会让他们进屋,便先带一瓶酒去探路。此时,父母假装生气,把他们的酒瓶子摔碎。女儿女婿见状,就去请求邻里乡亲来说情,父母这回才索要彩礼,彼此以翁婿之礼相待。这种礼俗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讲究,至于那些平民百姓,惟恐女儿不被人诱去。如果有人来诱引,而女儿不去,她的父母一定劝她赶快到婆家去。因其俗如此,不用大惊小怪。 烈妇墩 《广德州志》:烈妇某氏,不知道她姓什么。她二十岁时,丈夫亡故。丈夫去世后,家中很贫困,她苦守贞节,侍奉婆母。 一天,她到河边为婆母找野菜充饥,走到桥上时,遇到一个流氓少年调戏她。某氏哭着说:“上苍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穷,连一点野菜也不能为婆母准备,还受人凌辱!”说完,投水自尽了。乡里百姓很同情她,把她安葬在溪水旁,并名其冢为烈妇墩。其址在原丰都杨邯桥侧。 二十四桥风月 张岱《陶庵梦忆》:邗沟,是广陵二十四桥风月的翻版。 渡钞关横亘半里,有九条大巷,周旋折绕于这九条大巷前后左右的又有百十条小巷。巷口狭窄,巷内曲折,寸寸节节,有精房密户,住着名妓歪妓。名妓深匿闺房,不轻易见人,如果谁想结识相会,没有向导,甭想登门。歪妓多达五六百人,每当傍晚,她们便涂脂抹粉,薰香擦油,走出巷口,到茶馆酒店之前徘徊站立,行话称为“站关”。 那茶馆酒店、河边岸上,纱灯百盏,妓女们掩映闪灭于其间,有的掀着门帘,有的倚着门槛。灯前月下,人无正色,所谓一白能遮百丑,这全是粉脂的功劳。游子过客,往来如梭,瞪着眼睛东瞅西看,有中意的,就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就走。 而这被选中的妓女,忽然亮出身分,引客先行,自己缓步尾随而去。到了巷口,有守候在那里的,冲着巷门高声叫道:“某姐有客了!”门内应声如雷,像被火烧着一样窜出门来迎接。 就这样一个挨一个地被人领走,剩下的也不过二三十人。夜色渐深,灯烛将近,茶馆酒店黑魆魆的,寂静无人。店主不好将她们请出去,只好连打呵欠,示意她们知趣,早点离开。妓女们便拿出钱来向店主买点蜡烛,以待迟到的客人。有时,她们还会以那娇滴滴的声音唱《劈破玉》等小词,或者自相戏谑嘻笑,故作热闹以磨蹭时间。然而,言笑哑哑声中,渐带凄楚,半夜时分,不得不像鬼一样悄悄地摸索着回去。见到鸨母,是挨饿还是遭打,就不得而知了。 我的同族弟弟卓如,长着漂亮的胡须,也很风流,善开玩笑。他要是到钞关的话,一定找妓女玩。他曾笑着告诉我:“小弟今日之乐,不比王公逊色。”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王公大人侍妾数百,每到晚上那些侍妾都眼巴巴地盼着王公光临,王公能宠幸的也不过一人。而我过钞关时,数百美人目送秋波,心灵呼唤,视我如潘安一般的美男子。我则趾高气扬,任意挑选,一定选一个自己中意的,叫她来侍候我,王公大人难道能比得上我吗?”说罢,他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 情尽桥 《唐诗纪事》:简县境内的折柳桥,初名“情尽桥”。雍陶治理雅州时,送客来到此地,雍陶问身边的人:“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名字?”被问的人回答说:“送往迎来到此止步,故称情尽桥。”于是,雍陶让人拿来笔墨,在桥柱上题了两个字:“折柳”。并赋诗一首:从来只说情无尽,何事名为情尽桥。 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 自此以后亲友送别,必吟此诗。 瓶鞍 《余墨偶谈续集》:京都娶媳妇的人家,在新娘入门未下轿之前,要先给她一个装着五谷的宝瓶,让她抱着宝瓶出轿。 还准备下一个小马鞍,上面用红毡子盖上,叫新娘从上面跨过去。取步步平安之意。 结婚跨马鞍,书中多有记载,《苏氏演义》中说:“国初结婚时新娘坐在马鞍旁,这是塞外乘鞍马之义。”《酉陽杂俎》中也说:娶媳妇时,新娘入门跨马鞍。郑余庆《书仪》也有跨鞍之说。由此看来,在五代之前就有这种风俗习惯了。只是抱瓶的习俗其他书未见记载。 杀尼姑街 《池上草堂笔记》:在嘉善县的北门内,有一条杀尼姑街,不知是根据什么命名的。据民间传说,此街原来有一个尼姑庵,庵中有个尼姑先与一位屠夫相好,后来又跟另一人通奸。屠夫知道后,妒火心中生,便在夜里进庵把那尼姑杀了。为了销尸灭迹。他将尼姑的尸体大卸八块,用一个大口袋装好,准备背出北门,沉到河里。当他走到门口时,已经五更了。守门的人盘问他背的是什么,他扯谎说:“我一个亲戚要结婚,这是为供神所宰的牲畜。”守门人没再多问,就放他出了城门。屠夫走到吊桥时,忽然看见一个黑大汉拿着刀站在桥上,他做贼心虚,不敢过,往返徘徊了好多次。天渐渐亮了,有位乡民进城办事,见他背的口袋血淋淋的,就问。他背着什么,他把跟守门人扯的谎又说了一遍。乡民见他神色慌张,觉得不对劲;就硬把他的口袋打开看了。原来里面有一个光光圆圆的女人脑袋,还有分解的四肢,乡人认定他杀了尼姑,便大叫一声把屠夫抓住押送到官府。一审问,屠夫供认不讳。于是,依法处死了他,并将那座尼姑庵烧掉了。随后,人们竟以“杀尼姑”为那条街命名。 碧云阑 《余墨偶谈续集》:京城的男女少年刚留额前的头发时,头发蓬松下垂,作事很不方便,于是,人们便用一根彩绳打个结,把头发系在额头前,称它为“碧云阑”。有人说,这就是从前艺妓扎得双螺发型的遗制。 澡浴 《真腊风土记》:真腊(今柬埔寨)气候炎热,每天不洗几遍澡就没法活,即使是晚上,也得洗个一二次,当初,没有浴室浴盆之类的洗澡设备,但每家都须有一个洗澡池,否则二三家合用一个池子。洗澡时不分男女,都裸体进池子。只是父母长辈正在洗时,子女卑幼不敢人;而卑幼先在池中,则尊长也回避。如果是相同辈分的,就没什么约束,只要用左手遮住生殖器,就可以进去了。或者是三四日,或者是五六日,城里的妇女三五成群都到城外河中洗澡。她们来到河边,脱去衣服,就旁若无人地走到水中。会聚在河里的洗澡人,有时多达数千人,即使是名门世家的妇女也去洗。她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羞耻的,从头到脚,谁都能看。城外河里,每天都有人在里面洗澡。唐朝官员休假时,颇以此为游观之乐。听说也有在水中偷情的。 此地的水总是温热的,到五更时才略微凉一点,等到日出时,又温热了。 嬉妇 《余墨偶谈续集》:粤西一地娶亲时,常邀同辈人闹洞房,闹房调笑,雅俗不同。我的朋友王某刚考中孝廉科,他的妻子是临川某大户人家的女儿,颇知书达礼。他们结婚时,陈象九、秦寿芝、吴月农等人,邀我一同去闹洞房,他们各说了谑词,轮到我时,我随手从花瓶里拈出一枝花,递给伴娘说:“新郎今年登科,明年又将赴琼林宴(皇帝赐新科进士的宴会),怎么能不插一枝花呢?”伴娘便把花交给了新娘,新娘欣然把花插在新郎的帽檐上。我的同伴们又想看新娘的小脚,新娘说什么也不干,正窘迫间,我解围道:“他日新郎到翰林院供职,现在仿东坡歧公故事,迈开金莲持着炬火送新郎入‘翰苑’也是佳兆。”新郎听后,非常高兴,忙让新娘拿着烛火快移莲步,同伴们终于达到了目的。 现在闹洞房,就是抱朴子所说的“嬉妇”,这种习俗,有伤风雅,不足为训。 九夫坟 《新齐谐》:句容门外有九夫坟。据说,从前,有个妇人很漂亮,丈夫死后,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孩子,妇人家中富有,便招了一个丈夫,刚生了孩子,这新招的丈夫又死了,妇人便把他埋在前夫的墓旁。不久,她又招了一位,这位也是生了一个孩子就死了。于是,她又招又死,又死又招,共嫁了九个丈夫,生了九个孩子,绕圈建了九座坟,妇人死后,她的儿子们把她葬在九座坟墓之中。自从把她埋葬了之后,每到日落黄昏,墓地便刮着陰风,夜里还会听到呼啸争斗之声,好像大家争着抢夺那位妇人,行路的人不敢由此经过,邻村为之不安。大家纷纷向邑令赵天爵请求,让他想办法解决。于是,赵天爵来到墓地,陈设议仗,僚属们分立在两旁。天爵命令手下人站到各个坟头前,拿着大棍子,重重地敲打了三十下,自此以后,再也不刮陰风争斗了。 绿郎红娘 《两般秋雨庵随笔》:广东女子多有因绿郎妖魔作祟而死的,而男子则因红娘妖魔作祟亡身。所以,俗话说:“女忌绿郎,男忌红娘。”翁山的屈氏解释说:“六十四卦中咸象里有‘二少憧憧,则明从其思’之语,意思是说:青年男女,想什么就会有什么。少女若是怀春,就会有绿郎之类的妖物来作祟,少男若是恋情,就会有红娘之类的妖物来作祟。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婚姻不及时,情欲进发。” 独妇山 《坚瓠续集》:《越绝书》上记载说,独妇山距会稽四十里,勾践将讨伐吴国时,把全国的寡妇都迁到独山上,以此来坚定士兵的斗志。《吴越春秋》一书作“独女山”,书中说,勾践伐吴时,因寡妇们婬派犯过,便把她们都送上山,将士们如有忧思,便让他们到山上游玩,从而使他们高兴,增加作战的力量。此说好像有道理。 京中新婚 《续新齐谐》:北京的婚礼和南方的婚礼不同。邵又房娶妻,南方的朋友们来贺喜,大家想闹洞房拜见新人。不料,花轿一到,就直进内房。新郎手拿弯弓走出门来,向轿帘连放三发响箭,然后抱新娘出轿。新娘乱鬓蓬松,红绸裹头,新郎用称杆挑下红头盖,不行交拜之礼,便对坐在床上。尔后,两个伴娘拿来大红毡子,将四面窗户全都遮蔽,并献上一个大饺子。 剖开大饺子,里面藏着一百多小饼子。新郎新娘饮完酒,吃完饺子,便脱衣服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上鸡叫时,公公早早地起来拿着红烛礼拜天地、灶神、祖庙,五天以后,方才宴请宾客。结婚当天前来贺喜的,都没有酒茶招待,人们只好又饥又渴地离开。有人作诗戏谑道:京里新婚大不同,轿儿抬进洞房中。 硬弓对脸先三箭,大饺蒸来再一钟。 称杆一挑休作揖,红毡四裹不通风。 明朝天地祖宗灶,拜得腰疼是阿公。 吐肉壶 《耳新》:明朝工部左侍郎严士蕃奢侈婬逸,他咳嗽时,竟让美女用口来接他吐的痰,称之为“吐肉壶”。 又:王天华为了讨好严士蕃,织了块地毯,让三十二个美女一半穿红色衣服,一半穿白色衣服,在地毯上斗掷点,应移某位,某位就快步上前侍候严士蕃,严士蕃把这种玩法称为“肉双陆”。 娘子桥 《闽小记》:泉州洛陽桥之前,有座娘子桥,它的桥身比洛陽桥低,但却比洛陽桥长。据说,从前有个人在一艘外国商船上做工,航行途中,遇到暴风,船沉没了,此人来到一个荒岛上。夜晚,一条巨大的蟒蛇窜了出来,蛇身通明,照得整个岛屿有如白昼。当蟒入洞时,此人就把刀插在洞。穴口,等蟒蛇再出来时,就被刀刺伤了。蟒蛇又痛又怒,狂奔乱跳,竟至胸破腹裂。此人一看,蟒蛇腹裂处留下无数明月珠。他便带着这些宝珠搭乘路过的船归家了。 此人虽然得了巨富,但并没张扬,因而邻居们都不知道他是富翁。后来,他想娶一位富家的女儿为妻,富家翁觉得他是痴心妄想,一个穷光蛋还想娶富人家的女儿,便骗他说:“我女儿怕渡海风浪大,如果你能在这条河上建一座桥,并在桥上撒满金子,我的女儿就嫁给你!”此人二话没说,回去就雇人修建桥梁,桥建好后,便将金子撒满了整个桥梁。于是,人们称这座桥为“娘子桥”。 苏州有苏小小墓 明人周婴《危林补遗》:唐朝诗人杜牧有一首《悲吴王城》诗,诗云:吴王宫殿柳含翠,苏小宅房花正开。 依此来看,苏小家似在苏州。 唐朝另一位诗人李商隐《送李郢之苏州》诗说:苏小小坟今在否,紫兰香径与招魂。 黄滔的《寄蒋先辈苏州》诗也说: 冢上题诗苏小见,江头酹酒伍员来。 则苏小的墓也在苏州。 躲婆石 明人李日华《紫桃轩又缀》:今绍兴郡城有题扇桥,戒珠寺有躲婆石。据传,王羲之曾为蕺老太题写扇子,老太太用那扇子卖了好多钱,于是,便不断地来找王羲之为她题扇,搞得王羲之很累。后来,王羲之一看老太太来了,便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人们遂称此石为“躲婆石”。 女儿节 《日下旧闻考》:据《宛署杂志》记载,京都自五月一日至五日,把家中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也不例外,她们在这几天回到娘家,修饰得极尽妍态。俗称这几天为女儿节。 《析津志》也说,京都百姓在七月七日这天晚上,邀请女孩子作巧节会,称为“女孩儿节”。当日晚上,宴饮尽欢,第二天早上馈赠一些东西给她们,然后把她们送回家。《帝京景物略》云,九月九日,父母家一定要把出嫁的女儿迎回家中,也叫女儿节。 据此说来,一年中有三个女儿节。 欢喜地 宋人袁褧《枫窗小牍》:武肃王还临安时,与父老们宴饮,席间有“三节还乡之歌”。父老们多不明此义,肃王便用吴音高唱道:“你辈儿见依底欢喜,别是一般滋味子。长在我侬心子里,至今狂童游女。”后来人们以此歌作为私奔约会的问答之歌,称其宴饮处为欢喜地。 绣花坡 《锄金书舍零墨》:我村自东街迤逦东行一里多路,有个地名叫绣花坡。此地古木萧疏,茅屋三两,是一个小村落。据说,著名顾绣源于此地,因以为名。我在一年的秋季来过此处,还题了一首诗:鸳鸯绣出色丝工,自昔传闻歇浦东。 今日绣花坡上过,胭脂零落野花红。 后来,我见《墨余录》说:顾绣创始于明嘉靖时进士顾名世家,故名。顾名世在上海建有露香园,他的儿子顾会海有个小妾手极巧,她刺绣的人物字画堪夺天工。露香园顾氏绣自此驰名。顾绣选色配丝,独臻精妙,其方法来自皇宫。《上海县志》也是这样记载。据此始知,绣花坡并不是因此得名,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名称。 盒子会 《渔矶漫抄》:南京的妓院,色艺俱佳的妓女颇多。她们常常二三十人结为手帕姊妹,每到三月初三上巳日,她们便拿出自己精心制做的小巧玲珑的工艺品来比赛,称为“盒子会”。凡得到奇品的为胜。输了的人要买酒招待赢了的人。她们的相好,也带钱来助兴,终日狂饮乱欢,一个月才止。 婿乡 《城固县志》:婿乡,在县东北六里,原名智乡。唐公昉得道升仙之时,知道他的女婿没回来,不能与他同登云端,便让女婿在此乡居住,说是以后没有严霜蛟虎之患,百姓认为自那以后,的确是这样,故名婿乡。 药妇山 《平利县志》:药妇山,在县东南八十里。旧传,有一对夫妇同去打猎,丈夫坠到崖下摔成重伤,他的妻子捣药为他治伤,后来,夫妇都变成化石。至今捣药的石臼还在。 响履廊 《苏州府志》:春秋时,吴王修建廊屋,他命令工匠用黄楩木铺地而使下面留有空隙,然后让西施等人在上面走,地面便发出声响。今天灵岩寺圆照塔前西上小斜廊,就是它的旧址。唐代诗人皮日休有诗云:响屧廊中金玉步,采兰山上绮罗身。 莲花双冢 《兴化县志》:莲花双冢在安仁乡。据说,有姑嫂同去割稻子,小姑子掉到深沟中,嫂子急忙去救,两人一同淹死了。 家人把她们埋葬在沟旁。其后不久,在她们的坟墓上突然生出几朵莲花。人们很奇怪,打开棺木一看,莲花竟是从她们口中生长出来的。于是,人们称其墓为“莲花垛”。现在双墓犹存。 三娘子台 《南乐县志》:三娘子台,在县城以西二十里处。据传,宋朝时,沿河堤上,设官守堤,堤坝如果决口,就处以死刑。 有一年,堤坝决口了,守堤官召来人马堵提,但怎么也堵不上,守堤官的小女儿怕父亲死于非命,便跳进决口处,堤坝终于堵住了。后人在她投河处筑坛立庙来祭祀她,此地因此得名,现在遗址犹存。 乔家故井 《潜山县志》:乔家故井在彰法山,汉朝末年乔公在此居祝乔公有两个女儿,皆国色天香。孙策攻占安徽潜山县时,娶了大乔,周瑜娶了小乔。乔氏二女常把用过的脂粉扔到井里,因而直到现在井水还有脂粉色。 四娘坞 《绩溪县志》:四娘坞在城北。据说,宋人程濠死后,她的妻子为他苦守贞节。她有三个女儿,也一直没有出嫁,母亲死时,她们便一起自杀。当地人赞扬她们的贞节烈行,便以此命名。 九女墩 《宁国府志》:九女墩在城北一百一十里处的楚王城旁。 从前,有九位姑娘遇到水难,她们的尸体紧紧抱成一团,逆流而上,到了此地,便不再漂动,村里人将她们掩埋了,名其坟为“九女墩”。 十女墓 《芜湖县志》:十女墓在县东四十里的德政乡。元朝时,有位叫丁月娥的贞烈女子,不甘受兵匪污辱,率领家中九位姐妹自杀而死。其后,族人将她们埋葬,名为“十女墓”。 桂龄 《清代声色志》:桂龄是楚南人,在清道光年间名重一时。 陽羡人方开曾镇守楚南,此时,天下又趋于安宁,承平日久。 方伯常在傍晚,乘着竹轿,同当地的某公到山弯僻静处游玩。 他与桂龄的关系尤好,曾为她代撰楹联献给观音寺,楹联写道:“十七载风尘幸苦,我独何辜?剧怜莲性虽胎,难堪是檀板清樽,千呼万唤。 五百年香火因缘,身将谁托?漫道藕丝自缚,只愿得慈云甘露,并蒂连枝。” 不久,方伯被罢了官,桂龄也到岳州避难。第二年,禁烟战争也波及到湖南,姹紫嫣红,尽被金风卷去。不知道桂龄是作了痛骂贼匪的毛惜惜,还是作了投靠匪贼的李师师。想那金戈铁马中,不会再吹拉弹唱了。 小杨枝 《清代声色志》:杨枝是江苏如皋县冒辟疆家中的歌妓,容貌非常妩媚艳丽。有位知名人士曾题赠一长卷,陈述杨枝的秀美与特长。二十年后杨枝老了,她有个女儿也长得如花似玉。 因此,人们都叫她小杨枝。一天,宴请宾客,冒辟疆拿出先前名士的题赠让大家观看。虞山的邵青门看罢又在其后题诗曰:唱出陈髯绝妙词,灯前认取小杨枝。 天工不断销魂种,又值春风二月时。 卷二十二 情中外 卷二十二 情中外 比玉居 《谭概》:有个姓王的排行老大的后生,长得很漂亮,很多人都爱他。沈伯玉到他家去,见屋上的匾,就题了“比玉居”三个字。沈伯玉解释说:“这个匾额特别有意思:用‘比’字置换出‘居’里的‘古”字,那分明就是‘屁古’两个字。 ‘玉’字也是‘王一’两字组成。又分又合念起来就是‘王一屁古’四个字。”姓王的青年听了也不禁笑起来。 羽衣人 《晋书·郭璞传》:暨陽地方有个叫任谷的人,耕田时在树下休息。忽然有个穿道士服装的人来奸污他,过一会儿就不见了。任谷于是怀了孕,到日期要生产,那个道士又来,用刀刺穿他的陰部,生出一条小蛇,就走了。任谷就成了一个太监。 后来他到皇帝那里去上书言事,称自己懂道术。皇帝就把他留在了宫里。 表弟非表兄表子 《坚瓠乙集》:泰兴县令胡瑶爱上了一个衙役。一天坐堂审案时,看见一个小吏调戏那个衙役,同他说悄悄话。县令大怒要处罚小吏。小吏撒谎说:“他是小人的表弟。我们在聊家常。”县令于是出了一条对子:“‘表弟非表兄表子’你如能对得上就可免于处罚。”小吏对道:“丈人是丈母丈夫。”县令赞赏他对得好,笑着原谅了他。 南风五两轻 《履园丛话》:本朝初年有个监察恋上一个戏子,在一起住了五、六夜,赏戏子五两银子。戏子不高兴,有人听说后说:“这在唐代王维诗里已经说难办了。”戏子问:“什么诗?” 那人说:“恶说南(谐‘易’音)风五两轻。” 叶先生冥缘 《张氏卮言》:松陵县的叶元礼先生,名叫舒崇,被迎接人县学时,骑马从一座彩楼下经过。楼上有个大家闺秀看见他,非常爱慕,想以他为夫,患单相思得了病,临死时才告知父母。 她家就请叶先生到家来诀别,叶先生也禁不住哭起来。十六年之后,叶先生进京赶考,到山左地方,路上遇见一个漂亮小童,没告知父母就随叶先生到了京城,彼此相爱过于夫妻。后来小童病死在京城,叶先生几乎哭昏过去,没过半年,他也死在京都。那个姑娘因一时钟情爱恋,女身转生为男身,仍然这样爱得如胶似漆。元礼先生本来是位名士,相貌出众,善长传统的学问。中进士时,考官得知他的名声,对天拜了四拜说:“没想到叶元礼在我手下中进士。”他不知道有种冤业一直随着叶元礼,没到五十岁就死了。叶元礼临死时,人们都看见他喜欢的那个漂亮小童又出现在他床前,互相握着手死去。唉,叶元礼只活了一生,而这个姑娘已经过了两辈子了,过去她为叶先生死去,这一生叶先生又为她死去,忽而女忽而男,到陰间仍持续着这段姻缘,都是因为不忍割舍这种痴情埃在这里普劝世上的人们,要警惕呀。为此作了六首绝句说:未经弱冠已蜚声,潇洒丰姿冰玉清。 偶过翠楼珠箔下,美人含笑订三生。 单思无奈病缠绵,拼得形骸赴九泉。 为告双亲儿不起,叶郎误我已经年。 唤郎呜咽诉前衷,一笑烟缘命已终。 今日迸形心内死,来生端的要相逢。 忽忽年华十六春,公车山左走黄尘。 马前来得人如玉,宛似曩时梦里身。 得捷南宫到处随,同衾同案不相离。 宜教两世姻续续,昔女今男事更奇。 玉儿病肺喘丝悬,儿没郎随只半年。 昔死为郎今为我,韩朋箫史语空传。 八股何如两股好 《丹午杂记》:明朝时某人年轻美貌,然而有一种不好说出的男性疾玻后来他当了浙江学政,对待考试的读书人极为苛刻。这些读书人在映壁墙上贴了一副对联:八股何如两股好,前场不比后场通。 男妾 《金壶遁墨》:有强盗劫掠十二三岁以上的儿童六千多人,把他们全部阉割,误伤睾丸,有十分之六七的人死去。强盗秀清从中选择长得清秀的,给他们涂粉缠脚,穿绣花衣服,称作男妾。像侯裕宽、李寿春、钟启芳、王俊良等人,都极为美貌,很聪明,能摆出媚态讨强贼喜欢。时间长了允许他们出房门,和秀清封的伪嫔妃通奸,交接的丑态难说出口,而那些叛贼却看着取乐。 法外纵婬 《滦陽续录》:郭石洲说,河南有个富人,做官退休后回家乡,已经六十多岁了,可身休强壮得像年轻人。他经常养着三、四个年幼的小妾,到她们二十岁时,就为她们准备嫁妆把其嫁出去。这些女人仍然是完好的处女,娶她们的人都暗暗感激富人的恩德。这样,有人也愿意把姑娘卖给他作妾。然而他在日常生活中,和妻妾在床上亲近,和普通人都一样。有人以为他只是取女孩的经血配药;有人以为他只是观赏这些女孩,实际上已老得失去性能力,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形。后来他家的女仆私下泄露了秘密,他是把女人当男人鸡奸。他的老朋友暗中同他核对,他毫不隐讳说:“我血气还盛壮,不能没有性欲,和女人交接仍可使其生孩子,但担心死后留下累赘;想搞男色,又担心他和我的妻妾发生关系,给子孙带来耻辱,因此才选择了这种折中的办法。”这件事出奇,从古以来没听说过。 说起闺房之内,什么情形没有?床席上的男女关系就不去深说了吧。这个富人年年换妾,使良家妇女得以再嫁,名声上似乎对人有损害,然而不耽误人家的婚期,不损害其贞操,又似乎对人有恩德。这种公案,谁也无法断定其是非。戈芥舟老前辈说:“这不难判断,不过凭着他有钱,在常规之外纵欲就是了。 过去大盗窦尔敦抢劫,一定要给被抢的人留下御寒的衣被和回家的路费,自以为讲道德。这位老家伙的恩德也不过类似罢了。 ” 妄念辱身 《池上草堂笔记》:怀亦亭(字云麾)谈到他的同僚某人的亲戚家有座花园,里面有狐狸祝此人曾到亲戚家喝酒。他的仆人也跟去,常到花园的角落里默默祷告,希望狐仙让他见一面。一天,终于见到一个美人翩翩而来。仆人高兴得不得了,就想把美人留在亭子里。美人不愿意,说:“亭子靠近外边的走廊,恐怕被人看见。这里的后轩极僻静,没人去那里,不去那里,怕玩得不畅快。”仆人跟着美人走,拐了三个弯到一个小穿堂,摆着一张干净的大床。美人让仆人先脱衣躺下。她外衣刚脱掉,就变成一个大个头白首长眉的老人,按住仆人的臂部就刺进去,仆人挣扎不得脱身,喊痛声和恨骂声很凄惨,可外边一点听不见。等他翻过身坐下来,觉得屁股下边毛茸茸的,像坐在棉花上。这时那个老头不见了。仆人狼狈地走出花园,突然遇见院子里的人,没有瞒住这件事。从此肛头周围长了一圈白毛,曾让旁人看,也不隐讳。这件事可让那些有邪念的人从中吸取教训。 种种魔障皆起于心 《滦陽消夏录》:有个书生爱着一个好看的男童,相爱如同夫妻。男童得病要死时,痛苦留恋得不得了,咽了气,还握着书生的手,掰开后才放手。后来书生常梦见他,开始是在灯前月下看见,后来白天也能看见,相距经常有七八尺,问他话不回答,招呼他也不上前来,走近他就向后退,因此书生迷迷糊糊地得了心病,请道士画符驱鬼也无效验。他父亲让书生暂时到庙里住下,想鬼物不敢进入佛地,结果到庙里依然能见到男童的鬼魂。一位老和尚对书生说:“种种魔障,都由心里生出来。如果真是男童的鬼魂,那是你的心招来的;如果不是男童的鬼魂,那也是由你心里幻化出来的。如果你能使心里空无所有,那一切鬼怪都会消灭了。”另一位老和尚说:“您对下等根性的人讲上等佛法没作用,他没有定心的法力,心里怎能够空?正像只说病因不开药方。”于是又转头对书生说:“邪念纠结在心里,像草一样扎下根,就如东西塞进洞里,要用楔子才能把它顶出来。楔子把洞挤满,东西就挤出来了。你应当想象:这个男童死后,其身体逐渐僵硬变凉,渐渐膨胀起来,渐渐发臭,渐渐腐烂,渐渐有蛆虫爬出来,渐渐脏腑破裂,血肉模糊,映出各种颜色,其面目渐渐变形,渐渐变色,渐渐变相,变得像恶鬼,这样就生出恐怖的念头。你再想象:这个男童如果活着,一天比一天长大,渐渐高大,再也没了媚态。渐渐生出满脸胡须,渐渐长成粗硬的长胡子,渐渐脸色变黑,渐渐头发斑白,渐渐两鬓如雪,渐渐头秃齿落,渐渐驼背气喘,满脸鼻涕眼泪,脏得无法接近,那就有厌弃的念头生出采了。 你还可再想像:这个男童先死了,所以我想念他;如果我先死了,他相貌长得好看,一定有人勾引他,利诱威胁,他未必像贞节的寡妇一样守贞。一旦被别人勾引去睡觉,在我生前对我说的种种婬语,对我作出的种种婬态,这时都转给另外的人,让他尽情痛快。从前的种种恩爱,都如浮云消散,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这样就有一种愤恨的念头生出来了。你还可以想象:这个男童如果还在,也许凭借宠爱飞扬跋扈,让我受不了。稍不如意,就翻脸相骂;或者我钱不多,满足不了他的要求,立刻变心,脸色难看。或者他看别人富贵,抛弃我投入别人怀抱,再和我见面如同遇见陌路人。这样,怨恨的念头就生出来了。 这几种念头互相交替,在心中生灭,那心里就没有空地了。心无空地,那一切爱心和欲念都无地可容,一切魔障不用驱赶就自己退走了。”书生按老僧的教导办,那男童的形象几天间时见时不见,又过几天最后消灭了。等书生病愈再去拜访两位和尚,发现庙里并没有这两个和尚。有人说这是古佛现身说法,也有人说是四处云游的和尚,往来如浮云,和书生只是萍水相逢,这时已云游别处去了。 南山二老 《滦陽续录》:新疆吉木萨地方驻军的张鸣凤,被调去把守哨所,靠近一个菜园。种菜的老头已六十多岁,每逢刮风下雨,就到哨所来借宿。一天晚上张鸣凤用酒把老头灌醉鸡奸了他。老头醒过来后大为恼怒,到军官处控告了张鸣凤,经检验伤口还未愈合。经上级批准,开除了张鸣凤的军籍。当时张鸣凤年方二十,大家都认为不会有这种事。还有人怀疑老头曾鸡奸张鸣风,张鸣风是报复他,然而重新审问两方,都不承认。 人们都说是怪事。这时有个官奴叫玉保的说:“肯定有这事,不算奇怪。过去我曾在南山放马,马被狩猎野鸡的人惊吓跑散。 我怕因此受处罚,就进人深山找马,仓促之间迷了路,越转越找不到路,过了一天一夜也没出来。远远看见树林里露出房角,又怕是匪巢要被杀害,不敢去投宿,就藏在草丛里观察情况。 过好久,见两个老头拉着手互相说笑,走到磐石上坐下,互相拥抱亲近,态度很下流。忽见左边的老头拉右边的老头趴在石块上,尽情婬乐。我正以为偷看人家陰私,怕他们杀我灭口,心惊胆战地缩着不敢动。这时他们看见了我,丝毫也不觉羞愧,共同招呼我出来,问我从哪里来,还拿出两块饼给我吃,给我指示归路说:“从那里走,见到什么树转到某处,见到深涧后顺着走,一天之内就可回到家。”又向我指示一座最高的山峰说:“这是正南,迷了路就看这座山峰辨方向。”还说:“这里空山无草,你的马已经饿了,自己回去了。这个地方熊和狼特别多,别再来了。”等我到家,马果然已先回来。现在张鸣凤爱六十岁的老头,不就同我见到的老头类似吗?”根据他的说法,天底下真有出乎常理以外的怪事。只是这两个老头不知是什么人,藏在深山中,似乎也是修道之士,可是为什么干这种事情?《树屋书影》记载仙人马绣头的故事,说他可和顽童相比,体内有真陰可采,并说这是道家容成发明的道术,不仅可利用女人,也可利用男人。然而到老翁身上去采,有什么用处?即使修炼真有这种方法,也不过是邪魔外道而已,真正的法术一定不会有此法。 鸭嬖 《新齐谐》:江西高安县少年杨贵,十九岁,长相姣好,性格柔和,有和他胡来的,都不拒绝。夏季的一天,他到池塘洗澡,忽然一只公鸭飞起来啄他的屁股,并用尾巴扑打他,作出交尾姿势,打它也不走。过一会儿鸭子就死了,尾巴后面拖出一根肉茎,不断滴出臊水。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呼杨贵为鸭子的情人。 痴和尚误钻库穴 《敝帚斋余谈》:己丑年六月,三吴地方大旱,吴江县令赵瑞明(字),名叫梦麟,派县里主簿下乡去视察灾情。主簿到乡下后,进东溪寺借宿。这座寺庙素来以富有闻名,于是住在这里。和尚中有个少年,法名叫传衣,见县里一名衙役就喜欢上了,勾引他鸡奸取乐,约定在深夜。衙役讨厌他空手来调戏自己,就骗他说:“我的床摆在房内南窗下,你半夜来找我就行。”传衣不知道这个衙役事先就已对主簿说,后窗虽靠里边但是潮湿,我挪到里边睡。您是老人可睡在南窗下边,享受凉爽。主簿很高兴地接受了。到夜里喝过酒,胡乱倒在枕上就睡了。更深后,名叫传衣的小和尚乘醉进来,到床前摸屁股,趁陽物勃起就插进去。主簿是陕西人,是个老吏,睡梦中被伤害大声叫起来,喊声传到全寺,小和尚仓惶逃走。庙里和尚都被惊起。主簿大怒,说:“是什么铁锥子插进我肠中!”把和尚们全都绑起来,要到县令前告状,毁掉寺庙治和尚们的罪。和尚们吓坏了。赶紧求情,把庙里所有的积蓄全献出来,还不够数就用粮食补上。主簿满载财物回到县里。赵县令事先已知道了情况,迎接出来笑着说:“三号长官晚年用后庭(屁股)挣来这么多钱财,值得祝贺!”主簿不禁羞惭,只是叩头。吴江地方人作了一副对联:老主簿巧献屯田荒岁供粮加倍入,痴和尚误钻库穴祖传衣钵尽情抛。 这是用“屯”字谐“臀”字,用“库”字谐“裤”字取笑。 小唱即小娼 《言鲭》:《尚书》里有和“顽童”为伍的说法。《周书》里有“美男破老”的说法。《左传》有公子鲍修美而艳丽的记载。孔子称赞过宋地的美色。还有弥子瑕、龙陽君以男色事君的事,都记载在书传之中。古代流传下来谣谚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说的是男色。还有称赞美男的周小史、娈童、繁华等诗。男人的美色,从过去就有爱好的人。《汉书》里就有籍孺、闳孺、韩嫣、董贤之辈,涂脂抹粉,以媚态邀宠。史吕评论说:柔美可爱不仅是女人的特点,同时还有男色。前秦时,慕容冲姐弟二人同时进入苻坚的宫廷,导致前秦灭亡。洛陽在最兴盛时,有些少年靠男色穿衣吃饭。 北宋政和年间,开始有禁止男色和告发逮捕的法律:违犯者打一百大板,告发者赏钱五十贯。明代法律有鸡奸罪的条款,然而同时又有莲子胡同这样供应男妓的地方,如今这种风气越采越盛,甚至有开门营业的。京城称之为“小唱”,也就是“小娼”。吴地称之为“小手”。普天下都有此事,不是法律禁止得了的。 泣前鱼 《战国策》:魏王和龙陽君坐在一条船上钓鱼。龙陽君突然哭了。魏王问:“怎么哭了?”龙陽君说:“为我钓到的这条鱼哭。”魏王问:“为什么哭它?”龙陽君答:“我钓到这条鱼很高兴,后来又钓到一条更大的,我就想把那条小鱼扔掉了。现在以我这样丑陋的面貌,而能为大王您拂枕铺席,实在荣幸。如今四海之内,美貌的人多了,听说我被大王宠爱,必定争先恐后地来奉承您,那我就成了先钓到的那条小鱼了,一定会被扔掉。这样我怎能不哭呢。”魏王于是向全国发布命令:“有敢向我提起美人的杀他全家!” 梦鱣胯下 《耳谈》:南京有个王祭酒,曾和一个监生有同性恋关系。 这个监生梦见一条鱣鱼从胯下钻出,就说给别人。有人戏谑他说:“某人一梦最跷蹊,黄鱣钻臀事可疑。想是监中王学士,夜深来访旧相知。” 余桃啖君 《说苑》:祢子名叫瑕,是卫国以男色得宠的大夫,在卫国有地位。按卫国的法律:私自动用国君的车马要处以砍脚的刑罚。祢子的母亲病了,有人夜里告诉祢子,祢子私自驾着国君的车出宫回家。卫灵公听说后夸奖说:“真是孝子啊,为了母亲甘愿犯砍脚的罪。”另一天祢子和卫灵公逛果园,吃一枚桃子觉得很甜,把剩下的给灵公吃。灵公说:“祢子真爱我呀,忘了自己咬过就送给寡人吃。”等到祢子年长色衰灵公不再爱他,并得罪了灵公。灵公说:“他就是那个私自动用我的专车,又把吃剩的桃子给我吃的那个人!” 一雌一雄 《晋书·载记》:当初前秦王苻坚灭燕国时,慕容冲的姐姐是清河公主,十四岁,极为美貌,苻坚占有了她,在后宫中是最被宠爱的妃子。当时慕容冲十二岁,也是一个漂亮的男色,苻坚又占有了他。他们姐弟得到苻坚宠爱,其他宫妃都到不了苻坚跟前。当时长安谣谚唱道:“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大家都怕他们搞叛乱。大臣王猛极力向苻坚进谏,苻坚才把慕容冲放出长安。又有谣谚说:“凤凰凤凰止阿房。”苻坚认为凤凰非梧桐树不栖,非竹实不吃,就在阿房城种植十万株梧桐和竹子等凤凰飞来。慕容冲后来叛变当了强盗,兵马就驻在阿房城。苻坚派使者去向慕容冲赠送一件锦袍,并下诏说:“古代交兵,有使者往来其间。你从远地来一切都刚开始,不是太辛劳吗?现送上一件锦袍,来表明我的心意。我过去对你恩分怎样?怎么忽然间就叛变了我?”慕容冲让手下人回答说:“皇太后有令给我。我现在的用心在于得到天下,怎能把一件袍子这样的小恩惠放在眼里!你如果知道命运已不能挽回,那你们君臣就赶紧束手投降,快把皇帝的玉玺给我送来,我将原谅你们苻家的人,用以报答你过去的好处。总不能只承认你过去的好处,我不报答你啊。”苻坚听了大怒说:“我后悔没听王景略、汤平公的话,使这个奴才猖獗到如此地步。” 秦宫 《后汉书·梁统传》:梁冀爱上了守仓库的奴仆秦宫,让秦宫当上了太仓令,可以出入梁冀妻子孙寿的住所。孙寿每次见到秦宫,就把左右的人斥退,说是要商量事情,实际是两人通奸。秦宫被梁冀夫妻同时宠爱,权势极大,刺史和二千石的官吏都来拜见他。梁冀大兴土木建公馆,同时孙寿也在街对面建家宅,工程宏大,互相比赛。 牧童 《如是我闻》:刘青畹说,沧州近海的地方有个牧童,年纪十四五岁,虽是农家孩子可长得很白净。一天在山坡上午睡醒来,觉得背上趴个东西,然而看又看不见,摸又摸不着,问又没有回答,吓得赶紧回家,告诉了父母,可是也没办法。几天之后,那个东西渐渐像是拥抱,渐渐像是抚摸,接着像进入梦境,于是被奸污。从此后经常有婬秽行为,仍然是看不见,摸不着,无声音。有时能得到些钱物和水果之类,也不太多。 邻居一位私塾先生说:“大概是个狐狸,应该藏一只猎犬,等听到婬声时,就开门嗾狗咬它。孩子的父亲照办,果然狐狸破窗逃走,在屋顶乱跳,骂孩子忘恩负义。私塾先生对狐狸说:“你已有道行能变化成人,一定懂得人世的事情。男女互爱,那是因被感情所动。然而早晨还起誓发愿说死后也要埋在一起,晚上就跟别人走的还不知有多少。至于娈童本来就不是女身,不过拿姿色作买卖罢了。当他擦粉薰香,面上言娇眼送秋波,挣得大量财物,千金一笑,这时他可同姑娘一样投入人家怀抱。等有钱人把钱耗光,有权者失去权势,他便掉头告别,或者反咬一口,翻云覆雨,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如萧韶对待庾信,慕容冲对待苻坚的事,都记在史书中,这是最说明问题的。 他们付出的那样多,而得到的回报尚切如此。这样说来,和这类人结交,如同抓起沙子做饭。况且你所赠送的东西,不及那些豪门富贵之家的万分之一,而想让这个孩子像金石一样坚定,不是搞颠倒了吗!”说完后好长时间无动静。忽然听到狐狸跺脚说:“先生别说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傻瓜。”长叹数声就走了。 安陵君 《战国策》:江乙对楚王的男宠安陵君说:“你没为国家建立半点功劳,不是国君的骨肉之亲,可是有很高地位,享受很多俸禄,全国的人见到你无不拱手而拜,规规矩矩服从,为什么呢?是因为你用美色满足了君主,不然你不会有现在的地位。”江乙继续说:“用钱财结交人,钱没了交情就断绝;以美色结交人,色衰之后爱情就变化。所以对美色的爱不等席子用破就结束,对臣子的宠幸不等于车子坐坏就完蛋。现在你在楚国有很大势力,而没有资本和国王结更牢固的关系,我真替你耽心啊。”安陵君说:“那你说该怎么办?”江乙说:“希望你要求和国王一齐死,用生命为国王殉葬,这样就可以长久保持你在楚国的势力。”安陵君说:“我就照你说的办。”三年后楚王到云楚泽游玩,坐着十辆大车,旌旗遮天,烧起的猎火像云霞一样,兕犀的吼声像打雷一样。有一头狂兕飞跑到楚王车边,楚王亲自拉弓发射,一箭就把它射死。楚王拔起一面旗帜放在兕头上,仰天大笑说:“今天玩得真痛快!等寡人死后,谁能陪我这样享乐呢?”安陵君立刻哭了,上前说:“臣进房内就和您坐在一张席上,出门则陪着您坐在一辆车上,大王百年之后,我愿陪您到黄泉之下去,给您当草席阻挡蝼蚁。 可那也不如像现在这样享乐。”楚王听了大为高兴,就把疆地封给安陵君。 契兄弟 《敝帚斋余谈》:福建人最喜欢男色,无论贵贱美丑,都各寻其类相结交,年长的称为干哥哥,年少的称干弟弟。干哥到干弟家,干弟的父母象喜欢女婿那样喜欢。干弟以后的生活以及娶老婆的费用,都要由干哥负责。关系好的,过了三十岁,仍象夫妻一样睡在一起。至于和别人发生关系被告发,称为“妟奸”,“妟”在字书里当时查不到,说是福建人自己创造的。 有互相热恋不被允许的,甚至互相抱着投水自杀的情况也常常遇到。上面说的是年纪和相貌相等的情形。近来还有称“儿”的。壮年人好色,就花好多钱聚集一些年轻漂亮的后生,和他们乱搞性关系,自己以“父”自居。把一些年轻后生弄到家里当“儿子”,是最为悖理无耻的事情。听说这种风气起源于海盗,说大海里禁止妇女混在士兵中,如有妇女海神就会把船掀翻,所以海盗们就用男宠代替妇女,而贼头被称为干爹。由此想到晋朝孙恩当海盗,就带着妓妾随着军队,也没翻船,难道海神的规矩也随历史变迁而改变了吗?说起干爹的称号也有其起源。明朝嘉靖年间,广西上冻州的知州叫赵元恩,幼年丧父,其母亲还年轻,和太平地方的陆监生私通,时间长就不走了。赵元恩就称陆监生为干爹,对他像亲父亲一样。这种称呼和福建海盗的称呼一样,只是称呼的原因却大不相同了。 断袖宠 《汉书·佞幸传》:董贤,汉哀帝时人,字圣卿,生于云陽。父亲名董恭丁恭,为汉御史大夫。董贤被任命为太子舍人,即做太子的陪侍官。哀帝即位,董贤因为太子舍人之故而官进侍郎。哀帝执政二年有余,招董贤在大殿里守候漏时。董贤外表长得十分美丽出众,哀帝偶然发现,便一见钟情,认出了他,问道:“你是当年的陪侍官董贤吗?”二人相认,皇帝招董贤坐到上面,与之促膝而谈,进而拜董贤为黄门郎。从此哀帝沉溺于宠幸董贤美色之中。一次,皇上问起董贤的父亲,马上提拔董恭为霸陵令,随后又升迁为光禄大夫。而董贤被皇帝宠爱得更加厉害,董贤便前后左右侍奉,十天半月董贤得到的赏赐累计起来已成巨万,他的地位之尊震动整个朝廷。有一次午睡,董贤侧身而卧,压住了皇帝的衣袖,皇帝想起床,董贤一直没醒,皇帝不愿打断董贤好梦,竟剪断袖子而起身。董贤性情温柔,善于逢迎谄媚,善于以娇媚之态来加强自己的宠幸地位。 每次被恩准同池沐浴,总不肯过速出浴,常留在池水之中供奉仙药丹术,以陽补陽。皇帝舍不得董贤离开一时,连董贤回家都感到不愉快,于是下一道诏令,招董贤的妻子也进宫人殿,为董贤在宫中另建一屋而居,就像其他封了官位的妻儿一样,居住在官家的庭院里。随后,皇帝又下令招董贤的妹妹进宫为妃,尊位仅次于正殿皇后,封为昭仪,而且把她住的房子称为“椒风”,以此和“椒房”相提并论。昭仪和董贤以及董贤妻三人,白天晚上,上下左右一起侍奉皇帝,皇帝高兴之余经常赏赐昭仪和董贤妻子,两人所得各有千万数之多。同时,皇帝还提拔董贤父亲为将作大匠,职掌宫室、宗庙、陵寝及其他皇家土木营建的大权;提拔董贤的弟弟为执金吾,职掌督察三辅治安的大权。皇帝为了表示对董贤的恩爱,下令将作大匠为董贤营造一座大庄园。庄园地处北门,五重大殿,六洞红门。营造这座庄园的用工用料极其讲究,房屋构造宏壮精巧,殿室梁柱都是华美的锦缎捣烂成浆,围涂成彩。董贤一家、下至仆人僮子,都得到过皇帝的赏赐。至于兵器库房中的名重兵器,皇宫密室中的珍玩宝贝,都流到董贤家里去了。那些车马之类更是成套成套地赏给董贤。甚至连东宫御园中的秘宝珍器,珠衫玉柙,皇帝统统都想送给董贤。董贤家里无不备具。皇帝还嫌不够,又命令将作大匠为董贤营造坟墓,地点竟设在皇帝陵寝的旁边。依傍皇陵,建起偏房,用最好的柏木做成棺椁,椁盖是用木头堆积而成的“题凑”形式,陵丘外围修了一条缴道,周长数里。而陵殿的门阙,高大巍峨,盛状不可一世。 皇帝一直想加封董贤为侯,但苦于没有理由。后来,正赶上孙宠、息夫躬两位待诏,上书奏告东平王在汉家祖祠祭祀时咒诅皇帝。东平王被正法。皇帝觉得有机可乘,便让孙宠和息夫躬俩假说东平王的事情是董贤告发,并以此为功下圣旨封董贤为高安侯,封息夫躬为宜陵侯,封孙宠为方陽侯,分封他们的领地各有千户。不久,又单独给董贤加封了二千户。丞相王嘉内心怀疑东平王之事为冤案,况且本来就厌恶息夫躬之流,几次苦谏皇帝,认为董贤败坏了国家的制度法令,却因忠言而被下狱致死。 哀帝初即位时,祖母傅太后、母亲丁皇后都还健在,傅、丁两家由此而迅速成为贵富之家。傅太后的弟弟喜,曾任大司马辅政,也因多次进谏,因此失去了太后的欢心,被免去官职。 哀帝的舅舅丁明代而为大司马,也很负责,对董贤的宠幸也看不惯。孙相王嘉之死,丁明很觉得可怜。哀帝内心极想重用董贤,很想把最高权力委于他,因此暗恨丁明对董贤的厌恶态度,于是找个机会把丁明免掉,用董贤代替。在免任的公文里,哀帝命人写道:“我承继上天之序,只能按照先祖定下的规则任用董贤为公,辅佐汉家天下大事。希望董贤用心仔细,统管军事大任,抵御敌人,安抚边远,君臣百姓大小事情,都要悉心管理起来。如今天下的百姓都由我来统辖。我亦当以手下大将为生命,以国家军队为权威,所以董贤今后不可不慎使权力! ”这个时候,董贤才二十二岁,虽然已是三公大臣,却仍然常常要在宫内服侍皇帝于枕席之间,并总领尚书之职,百官奏事都要通过董贤。此时,董贤的父亲董恭已不适宜再呆在卿的官位上,于是转升为光禄大夫,俸禄二千石。又任命董贤的弟弟宽信代替董贤为驸马都尉。至此,董贤的亲属们都被安插到朝中各个部门供职。董氏一家的宠幸已远远超过傅太后一家。 董贤位居三公的第二年,匈奴单于来朝拜汉室,十分惊奇董贤这位年轻的重臣,便询问翻译。皇帝让翻译告诉单于:“这是大司马董贤。虽然大司马年纪轻轻,但却是因为有大贤能而位居此官。”单于立刻起身而拜,祝贺汉朝又得了一位年轻有为的贤臣。 起初,丞相孔光是御史大夫,董贤之父董恭还是一个御史,为孔光部下。如今董贤为大司马,与孔光并列为三公,而且皇帝有意让董贤压过孔光。孔光性情淡雅恭让,行事很谨慎,知道皇帝很尊宠董贤,所以每当听到董贤该来的时候,孔光便十分认真地整理衣冠出门相迎,望见董贤的车马走过来,便退到门里;等董贤走至中门的时候,孔光再退入书房。最后,董贤一下车,孔光便从书房里迎出来敬拜。孔光送迎董贤的礼数特别恭谨,从不敢以宾客平等的礼节来对待董贤。董贤从孔光处归来,皇帝听说孔光如此恭敬,很感欣慰,于是提升孔光的两个哥哥为大夫常待。从此,董贤的权力已经与万人之上的皇帝相比肩了。这个时候,汉成帝的外室王氏一家已有些衰败了,只有平阿侯的儿子去病,曾做过太子手下的侍从官,所以得到一些恩宠。等到哀帝由太子即位为皇帝,便提拔去病为侍中骑都尉。哀帝因为王氏家族已无人有爵位,为报旧恩遂而亲近去病,并且把去病的弟弟王闳招为中常侍。王闳的岳父叫萧咸,是前将军萧望的儿子,长时间做郡守之官,因病而免,又转拜为中郎将。去病和王闳两兄弟并肩而立,英俊洒脱,董贤的父亲董恭爱慕这俩兄弟,很想和他们结为婚姻之好,便让王闳为董贤的弟弟驸马都尉董宽信求聘萧咸之小女为妻,萧咸惶恐万状,不敢接受这份联姻,私下里同王闳说:“现在董贤为大司马,册封文书中竟写了‘允执其中’的字样,这乃是尧让位给舜的言词,那里是任命三公的传统礼数,老人们见到这等话,那一个不心寒胆惧。这哪是咱们这种普通人家所能攀附的啊! ”王闳也是个聪明人,听到岳父萧咸的这番议论,为大醒悟,于是回报董恭,婉言谢绝了这段婚姻,一再深深替萧咸表达对董氏的谦逊之意。董恭自感其中的真意,长叹不已,说:“我们董家做了哪些对不起世人的事情,以至于让人们如此畏惧! ”言语之中,很不高兴。后来,皇帝在麒麟殿置设酒宴,董家父子亲属等同宴而饮,王闳兄弟两人作为侍中和中常侍也一同出席。皇帝已醉,趁酒兴得意地看着董贤,笑着说:“我很想效法尧让位给舜,你看如何?”王闳向皇上进言道:“天下是汉高祖刘邦打下的,并不是陛下您一人具有的。陛下承继刘家宗庙的大业,应当传给刘氏子孙,乃至无穷。皇帝统治国家的大业,甚为重要,天子不应有戏言!”皇帝听了,默默不语,脸上满是不悦之色,左右的臣仆全吓坏了。于是把王闳赶出麒麟殿。以后再也不让王闳服侍酒宴了。 董贤家院刚刚落成,本来这座宅院修得十分坚固,但是,宅院最外面的大门无缘无故地塌了,董贤感到很不吉利。果然,数月以后,哀帝驾崩。太皇太后召见大司马董贤,在东厢殿接见了他,问董贤哀帝的丧事如何料理调度。董贤内心悲伤忧乱,无法回答太皇太后的问题,只能脱帽连连谢罪。太皇太后说:“新都侯王莽,以前做大司马时曾办理过先帝的丧事,很明白其中的各种礼仪。让王莽来帮助你吧。”董贤不断叩头,表示感谢。太后派使者把王莽召人京城。王莽一到京城,便奉太后的旨意鼓动尚书弹劾董贤,罪名是:在哀帝病时没有很好地给予治疗。下令禁止董贤进入司马府中。董贤不知这是为什么,站在大门前,脱官帽,赤双脚,向内谢罪。王莽派人带着太后圣旨,在大门前宣读判理董贤的文书,大意为:“一段时期以来,陰陽风雨不调,天灾人祸,百姓蒙苦。三公之任,是辅佐朝纲的三支鼎足,缺一不可。然而身为三公之一的高安侯董贤却不理朝政,不懂治国。作为大司马,却驾驭不了众将之心,本身又毫无抵御外敌、安抚边远的才能。因此收回董贤的大司马印绶,罢官贬他回家。”这道圣旨,一夜之间使董氏一家贬为平民。董贤和他的妻子当天便自杀而死。家人慌忙连夜把他们掩埋起来。王莽怀疑其中有诈,让法律部门奏请打开董贤的棺材,拖到狱中诊断查视。王莽接着又说服大司徒光奏报新皇:“董贤性情奸巧邪佞,得以封侯,父子专权,兄弟并宠,接受了许多赏赐,治建了大片宅第,营造坟茔,效法最高规格,同皇帝没有二致,花费钱财无数,国库由此而空虚。董氏父子,骄横不可一世,以至于根本不讲做臣子的礼数,受到恩赐也不致谢。二人的罪恶全都昭示于众人面前。董贤自杀伏法,他的父亲董恭等仍不感其过失,仍然用沙金画棺材,涂上了四时之色,左苍龙,右白虎,上面还镶上了金银打制的日月之像,穿的是玉片做的衣服,四周是珍珠满缀的棺壁,葬事之尊崇无以复加。董恭等人幸免于诛,已是宽大了,不能让他们呆在中土。 臣下我请求批准没收董氏财产。那些因董贤而当了官的都应革职。”于是董贤的父亲董恭,弟弟宽信,以及家属等一起被流放到合浦,而把董贤的母亲送还老家。县官拍卖了董氏财产,共有四十三万。董贤既已被从棺材里掀出来,尸首被人糟蹋一顿便草草埋在狱中。 董贤生前厚待过的沛县人朱诩,自请罢职离开大司马府,买了棺材衣物,找到董贤的尸体,体面地安葬了他。王莽听说后大怒,找个借口杀了朱诩。朱诩的儿子朱浮,在后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又发达起来,官升到大司马、司空,被封为侯。 万生 龙子犹《万生传》:万生是楚黄的一位秀才,与郑生特别要好。郑生小名叫孟哥。万生在一次看戏时初遇郑生。开始时未答言。后来万生送雪梨给郑生吃,郑生没有推却。万生非常高兴,便约郑生明天还到这里相会,想作进一步的深谈。而郑生并未赴约。万生寻访郑生下落,得知他已奉父亲之命到中州求学去了。万生不禁惘然若失,许久也不能平静下来。过了一年多,万生在路上碰到了郑生,见他满面风霜,憔悴不堪,全然不是往日的样子。万生心里对他非常怜惜,多方照顾,缔结密好。乡里中的一些小伙子们认为郑生不是鬼子,就是狭童,打算找郑生的麻烦,以此来耻笑万生。万生不顾这些,把郑生藏了起来,给他好吃好喝。不久,郑生又恢复了往日的容颜。 后来,郑生渐渐到街市上游玩,那帮乡里年轻人争相夸赞郑生,说他长得很美,并朝他动手动脚,调戏他。郑生亦全然不顾。 万生与郑生在一块像是比目夫妻一般,已有数年时光了。郑生长大成人了。万生乃一介贫士,而郑生更穷。万生为郑生择婚,并且分割三分之一的房子给他住,还接来郑生的父母供养。万生出外去,郑生必定跟从着,如同爱弟一般。万生出远门,郑生则在家管理家务,像一个能干的仆妇。万生若是生病,郑生则侍奉汤药如同孝子一般。书斋中另外摆一榻,郑生在十天内也有五天与万生住在一起。万、郑两家之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并不感到惊讶。叩其门,登其堂,出出进进的,都忘记有什么两家人的分别。 龙子犹评论说:天下沉溺于情海之人,有像万、郑二生那样的吗?有人说郑生是个庸庸碌碌之人,并非有安陵龙陽那样的姿容,来承受绣被金丸的宠爱。万生误人歧途了!虽然如此说,但是,有了安陵龙陽之姿而后宠爱,那只是看重色相啊! 哪有什么情意可言呢?容颜如桃李,又怎能保持长久而不枯萎呢?后来,万生被相面先生的话所迷惑,以为自己会客死他乡,于是他预先嘱托其内戚田皮公子和好友杨生:“万一我真的像相面先生所说的那样死去,请你们二位为我操办葬仪,必须让我与郑生同穴而葬!”唉!痴情到了这种地步,虽有百倍的美貌,我也预知那万生是决不改易所爱之人的。郑生恂恂寡言,绝不同于那些浮薄子弟。郑生身材瘦小,有人设法用秤称他,才有六十斤重。这也算得上是个奇异之人! 梦尻带后穿 《前汉书·佞幸传》:鄧通,是蜀郡南安人,因善驾驶舟船而在宫中为掌管游船的黄头郎。汉文帝曾梦见自己想上天,可是,怎么也上不去。这时,一位黄头郎帮他推上了天。文帝上天后回头一看,见推他的黄头郎衣带从屁股后穿过。文帝梦醒之后,便登上渐台,以梦中所见暗中寻求推他上天的人。此时,湖面上撑船的黄头郎不少,但只有一人衣带后穿。文帝看他衣带的穿法与自己梦中所见相同,便派人把他召到面前,询问他的姓名。黄头郎说:“我叫鄧通!”文帝听说他叫鄧通很高兴,认为“鄧”犹“登”也,是吉兆,便日甚一日地宠幸他。 鄧通也很谨慎,不好交游,文帝曾想赐给他封地,他也不想出去。于是,文帝赏给他数十万的银两,封他为上大夫。 文帝时常去鄧通家玩,而鄧通自知没什么本事,不能在文帝面前显示,以求再升迁,便小心谨慎地侍奉皇帝,来讨他的欢心。文帝曾让善相面的人给鄧通相面,相面的人说:“将来他肯定要贫穷饥饿而死。”文帝说:“能让鄧通富贵的,是我! ”于是把蜀地严道铜山赐给鄧通,”允许他自己铸造铜币。鄧氏钱币为此通行天下。 一次,文帝长了痈疮,鄧通便用嘴为文帝吸吮痈内的脓血。 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容地问道:“天下谁最爱我呢?”鄧通回答说:“我看天下人最爱你的莫过于太子。”不久,太子进屋问候皇父的病情,皇父让他用嘴吮脓。太子没拒绝,伏身为皇父吮吸,但脸色很难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后来,太子听说鄧通曾为皇父吮吸脓血,很惭愧,继尔又由愧转恨。文帝死后,太子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是为景帝。他马上罢了鄧通的官,让他回家闲居。不久,有人告发鄧通在境外铸钱,景帝派人查问,结果,情况属实。于是,没收了鄧通家的所有财产,搞得鄧通竟欠债数十万。长公主得知后,赏赐给鄧通一些钱,可是,钱一到鄧家,就被官吏没收,连一根簪子也不得着身。长公主无奈,只好派人给鄧通送些衣食之物。 从此,鄧通一文不名,寄人篱下而死。 官今曰形容大异 《南史·长沙宣武王传》:王韶,字德茂,年轻漂亮,风度翩翩。起初,他承袭父荫,封为都乡侯,为太子舍人。后迁官为郢州刺史。王韶昔为幼童时,深得庾开府(庾信)的宠爱,和瘐有断袖之欢。王韶的衣食资费,全都由庾开府供给。遇有客人来欢宴,王韶也站在庾信身旁陪酒。王韶任郢州刺史时,庾信西上江陵,途经江夏。王韶接待他甚为不周。王韶坐在青油幕下引庾信赴宴,让庚信坐在旁边的榻上。王韶颇有傲慢之态。庾信渐渐忍受不了,他趁着酒兴,径直上到王韶的床上,将上面的美味佳肴乱踩乱踏一气,盯着王韶说:“今天你做官了,真是一改往日的样子啊!”满座的宾客一时诧异不已,王韶也感到惭耻不堪。 龙山真圣人 《敝帚斋余谈》:周用斋,名汝砺,吴之昆山人。他很有文才,闻名于时,考中南京解元,但此后长期没有考中进士。 于是他到湖南南浔董宗伯家坐馆教书。汝砺生性朴茂,自幼起就不好色。在董家时间很久了,他想告辞回家去。董宗伯知其不堪寂寞,又不敢强留,顺便说起龙陽、子都男色之事。汝励立刻变色大怒道:“这是那些禽兽、强盗、乞丐干的丑事。我平生从不沾什么男色!”董宗伯素来清楚他是个憨笨之人,便找来一名善婬的童子,乘汝励大醉之机,与他鸡奸。汝砺在醉梦中感到十分欢洽;惊醒后,那童子更加起劲,干个不休。汝砺感到舒畅痛快。他秘密地询问童子是怎么来的。当得知这是主人的意思时,汝砺大叫道:“龙山真是个圣人啊!”喊了数十声还不停止。第二天,这件事很快传布开来,为远近之人所耻笑。人们也对此感到奇怪。龙山是董宗伯的别号。从此,汝砺沉溺于男色,不问美丑老少,必定千方百计求与鸡奸。后来,汝砺中了丁丑年的进士。晚年时,因好男色,竟羸弱疲惫而死。 韩嫣 《汉书·佞幸传》:韩嫣,字王孙,是弓高侯颓当的孙子。 汉武帝先前做胶东王时,韩嫣与武帝伴读学习,相爱甚笃。等到武帝做了太子,两人愈益亲密。韩嫣擅长骑马射箭,人又长得聪慧。武帝做了皇帝后,想要讨伐匈奴;而韩嫣为之先行练习兵马,因此益发尊贵,官至上大夫之职,所受赏赐不亚于鄧通。韩嫣时常与武帝同床共枕。江都王入朝。韩嫣跟从武帝到上林苑。天子车驾还没出发,武帝便命韩嫣乘坐副车、带领一百多名骑兵,先行驰往苑中检视野兽。江都王望见,以为是天子出巡,急忙让路,爬在道旁拜见圣驾。韩嫣驱马而过,视而不见。江都王很愤怒,到皇太后面前去哭诉冤屈,并请求撤掉封国,留在京城做宿卫,以便能与韩嫣比肩。皇太后由此对韩嫣怀恨在心。韩嫣时常出入永巷禁地,奸情事发,丑事传到宫中。皇太后大怒,抓到把柄了,于是派特使去赐韩嫣一死。武帝为韩嫣讲情,皇太后不答应。韩嫣终于被处死。其弟韩说接着又受到武帝的爱幸,因军功被封为案道侯。后来,韩说做坏事时,被戾太子杀死。 兵子 《耳谈》:有一个市井少年,爱慕兵子的男色,而一直没机会与他亲近。有一天晚上,兵子在通州仓值班。依例,凡是当班者,出入门时,必须登记在册,管理很严格。少年趁机冒用未到班人的姓名,进入仓禁重地,与那兵子狎亵。这天夜里的月光很亮,有位美少年也到此赏月。少年对兵子说:“我上前去调戏调戏那美雏儿!”兵子说:“可以。”少年走上前挑逗,那美少年气得大怒。原来他是百夫长的公子。两人吵了起来。少年一气之下,竟将那公子打死了,并将其尸体扔到井里。 兵子说:“你为了我而来这里,义不可忘。我应当代替你去抵命,你可以冒我的姓名逃出去。只是我到了监狱中,希望你能常来看我。”少年逃走了,而兵子自诬为杀人者,甘愿偿命。 兵子被囚禁的两年间,食物都是少年馈送的。后来忽然断绝了馈送,兵子设法秘密地托人招少年前来监狱,少年还是不来。 兵子非常愤恨。不久,他将这桩命案重新向司刑官起诉,交代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司刑官释放了兵子,把那少年抓进狱中。 第二年行刑时,兵子说:“那少年虽然忘恩负义,受刑而死;但这并非是我的初衷。我怎能让他受刑而死,而我却独自活下去呢?”说完,兵子一头撞死在少年尸首旁的柱子上。 作坑诱杀 《南史·王弘传》:王僧达做吴郡太守时,族中有个叫王确的子弟,年少貌美,风姿翩翩。僧达和王确搞同性恋,甚是亲昵。王确的叔父王休,官居永嘉太守,要将王确接到他那里去。王僧达想让王确留下,不忍分离。王确知其心意,避而不往僧达住处。僧达气极,偷偷在王确行走的路上,挖了一个大坑,打算引诱王确从这里走,然后将其活埋掉。僧达的堂弟王僧虔得知此事后,责骂并阻挡堂兄的犯罪行为。僧达这才作罢。 男色宅靡 秀水沈德符《敝帚斋余谈》:天下的男色,也有出于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方。比如:按院大人辞别闺阁妻妾,让其独宿空床;佛门戒律禁止奸通,僧人孤独难处;私塾先生外出坐馆教书,夜不能寐。这些人都是托物比兴,见景生情,为情理所不免,于是有男色之好。又如罪犯长期被囚禁于狱中,朝夕相处间,必求一人作伴;也有事先讲好,将某人送入牢房,与约定的那名罪犯睡在一块,朝夕相伴,如果其他囚犯敢来沾光,必定斗殴并告发,那些提牢官竟然也为其分剖曲直,如同断案一般。我尝听西署郎吏,谈起这样的事例,甚为详细。但不知别的监狱有没有这种事情?此外,西北边疆的戍卒,贫穷至极,没有嫖妓的资费,每每于队伍中,自找同伴交配;其间那些年老无伴的兵士,往往用两足凹代替交配。孤独贫苦,百无聊赖,竟想出这种办法来!虽然可笑,但也很值得怜悯啊!至如习尚成俗,如京师唱小曲之人,福建所谓“契弟”,还有那些得志的士人,养娈童当作仆役;钟情的少年,狎玩漂亮的童仆仿若兄弟好友。这种风气盛行于江南而渐渐传染到了中原大地。乃至金陵(南京)的歌楼妓馆中稍有名气的歌妓,也竞相以此道来博取游婿爱宠的欢心;女伴中竟然也互相夸说笑谑,认为是件佳事,往往传为佳话。唯独北方妓女中,尚有不爱干男风之事的人。 妹弟并宠 《汉书·佞幸传》:李延年,中山人,父母兄弟都是表演歌舞的人。李延年因犯法受了腐刑,被发配到宫廷狗监中干活。 但他会唱歌,而且还经常唱新曲子。当时,皇帝大兴祭祀天地之风,并诏令司马相如等人作诗颂扬。李延年也承圣旨将这批诗歌谱成歌曲演唱。他的妹妹后来成了李夫人,受到皇帝的宠幸,生下昌邑王。李延年由此显贵,做了协律都尉,佩带二千石印绶。他与皇帝同床共枕,其受宠幸的程度不亚于韩嫣。不久以后,李延年的弟弟李季与宫女通奸事发,加上李夫人又去世了。李延年因而也渐渐失去皇帝的宠幸。皇帝竟诛灭李延年兄弟的宗族。此后,皇帝的宠臣大多出自外戚之家。卫青、霍去病都受到皇帝的宠幸,然而他们也还有军功与才能,并由此而进身,官至高位。 狎童与横陈女迥殊 《槐西杂志》:某公眷恋一个娈童。这个娈童生性柔婉,无市井之俗态,也没有恃宠骄纵的坏习气。有一阵,这个奕童忽然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某公感到奇怪,问其原由。 娈童慨叹地说:“我天天和您睡在一块,从没感到有什么难堪。 昨天我看到一位客人与一个娈童狎玩,于是我从门缝往里窥探,其丑态真是难以形容,与横陈床上的女人完全不同。因而我一时警醒过来,想我堂堂一个男人,而受到如此污辱,真是后悔不及,羞愧愤恨,只想一死了之。”某公百般劝解,安慰他。娈童终究还是怏怏不乐,后来竟逃走了。有人说,那娈童已经改名换姓,用心读书,成了秀才。梅禹金撰写有《青泥莲花记》,这个娈童与那个青泥莲十分相似。 东乡太岁狎邻童 《如是我闻》:里中小吏宋某,号称东乡太岁。他见邻居一个幼童长得秀丽,便起了爱恋之心,千方百计引诱那幼童与他亲昵。此事被幼童的父亲发觉,于是父亲逼儿子自缢。这件事做得很隐密,无人知晓。有天晚上,宋某梦见自己被抓到冥府,判官自称这次拘他到此,是因为那幼童起诉。宋某辨解道:“我和那幼童相好,本是出自我对他的爱怜,决无相害之意。 他的死是他父亲造成的,实在死于不测。”这时,那幼童反驳说:“你如果不引诱我,我怎能受到婬污;我如果没受到婬污,又怎能丧命呢?推究祸手,舍你其谁呢?”宋某又辨解道:“我虽然引诱了你,但你也是甘愿顺从我啊!回眸一笑,纵体相从,这又是谁干的呢?我本来也没有强迫你干,按理难以归罪于我。”冥官大怒,喝斥道:“他年幼无知,你却用计陷他于绝境。你这是安钓饵钓鱼吃,怎么反倒怪罪那鱼呢?”接着拍案大呼一声,宋某吓得栗然警醒过来。后来,宋某做官时因受贿而被查办。宋某知道自己干了不少坏事,难逃天谴,自知这也是业报,于是将梦中事告诉给众亲戚。等到案子定下来,仅判很轻的刑罚。宋某又洋洋得意起来,认为梦境不足凭信。待他服刑三年期满回家时,得知那幼童的父亲对儿子被污辱之事怀恨在心。乘宋某妻子独居之机,用重金作诱饵使她失身。宋某回家见到那么多的钱,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他害怕别人说三道四,竟羞惭得自缢而死。可知先前之幸免,正是留待后来的惩示。人们的所作所受,正如同影子跟随形体啊! 男子生子 《池北偶谈》:福建总兵官杨富,宠幸一个娈童。那娈童竟生有两个儿子。杨富真的认作他的儿子,取名叫天舍和地舍。 魏维度(宪)亲眼所见。杨富官至江西提督。近来乐陵有个叫范文仁的男人,也生下儿子。我的妻兄张宾公也说他亲见此事。 金凤 《渔矶漫钞》:海盐有个唱戏的男童,名叫金凤,因年少色佳而受到严分宜(世蕃)的宠幸。严分宜号东楼。他白天如果没有金凤在身边就不吃饭;晚上,如果没金凤作陪就不睡觉。 后来金凤姿色衰老,穷居陋巷。等到严东楼败露遭诛,王世贞写出以揭露严家恶行为内容的《鸣凤记)传奇剧流行后。金观重新粉墨登场,扮演严东楼,因为有生活体验,所以表演起来,举手投足,无不酷似严东楼。因此,金凤又名噪一时。而从前严东楼对他的恩情,他全然忘在脑后了。 男娼补 《猥谈》:《癸辛杂识》所载男娼之事未详荆我空闲时读史,略得数端,漫笔于此,聊供一阅。如:卫灵公之祢子瑕;楚襄王之龙陽建信鄢陵寿陵君;汉高帝之闳藉;汉文帝之鄧通;汉武帝之韩嫣;汉哀帝之董贤;汉代胶西王刘常之侯得;梁冀之秦宫;苻坚之慕容冲;谢惠运之杜德灵;石虎石宣之申扁;唐太子承乾之乐童;马希萼之谢彦颙;闽王璘之归守;明曦之李仁遇。这些都记载在正史上,明确著名其事。又有;魏汝南王悦与崔延夏,以左道旁门之术同游于房中,而更好男色。晋代自咸宁、太康年以后,男宠之风气大兴,有过于女色之好。 一时间,士大夫争相崇尚,天下人也竞相仿效。甚至有的夫妇离异,怨夫旷妇,妒忌恣生。男女气乱而妖形自生。这些也为正史所列载。又,旬息引《周书》说:美女破舌,美男破老。 《战国策》说:少男破国,少女破家,还有“男爱不蔽轩,女爱不蔽席”等语句。这也说得十分明白。至若昌邑王贺之驺奴宰人;董卓之吕布;齐魏王芳之郭怀、袁信;南朝刘宋始兴王濬之杨承先;隋汤帝之王蒙;唐明皇之黄(扁瓜)儿;汉隐帝之嬖宠。以及诸史籍所列《佞幸传》及诸传记中,凡被称为嬖宠之臣的人,大多属于此类,其事类别繁杂,难以列举而详述。 见于赋咏作品中的,如《玉台新咏》所载的刘孝绰之采菱儿;昭明太子之王暠娈童;失名氏之少年;直至岑嘉州(参)赵歌儿之辈。不能在此一一列举了。 宁作子都妾 《随园诗话》:春江公子;貌如美妇人,而与他的妻子并不和睦。这位公子最好与那些年少俊美的男子一同游玩,或者同床共睡,相伴相随,全然不知有雌雄之别。他曾赋诗说:人各有性情,树各有枝叶。 与为无盐夫,宁作子都妾。 其父中丞公见到儿子这首诗,不禁大怒。春江公子见父怒,又赋诗说:周公所制礼,立意何深妙。 但有烈女祠,而无贞童庙。 其父中丞公转而笑道:“贱子强词夺理竟到如此地步!” 乙丑年间,春江公子做了翰林。曾有一次在天禄庙看戏时,某参领官误认他是伶人,调戏他。别人为此抱不平,他却说:“他狎玩我,是爱我哟!你们没见《晏子春秋》载有诛圉人之事吗?可惜那个参领官不是我的意中人。我要是大发一顿脾气,那就落俗了!”这位春江公子真可谓善于解嘲之人啊! 韵兰 《两般秋雨庵随笔》:韵兰是京城戏班子里的一个有名的旦角,容貌和技艺为当时之冠,只是性格傲慢,很少看得上谁。 有个孝廉极爱恋他,两人情投意和,很被他人嫉妒。他们对月盟誓:愿同生同死荣辱与共,这就不仅是被底花前的临时性伙伴了。韵兰十九岁就病死了。那个孝廉哭得极悲哀,作了《惜兰》词二十首,向朋友们征集悼词,并请我替他写序。序中说:桃花开千年,在人间也是短命之花;昙花开一瞬,在天上也是长青之树。从来人生如朝露、苦于岁月无多;同时又像彩云,尤其容易消散。清水莲花幻化的泡影,达观的人早就明白是空虚;可是泥水和柳絮沾在一起,对情种来说能无抑郁之情吗? 这个戏班中的兰郎,像泥巢中的乳燕、花苑里的灵猫,家住扬州玉钩斜,骑鹤下凡现出翩翩倩影;善长歌唱金缕曲,像春天黄莺鸣叫传出清丽之声。据其芳名知道他最爱兰香,以其绝妙的歌喉都知道他善唱名曲。本来就名声传遍梨园,荣誉传布京城了。这时有位浙西的名士,久以文章闻名;到京城居住,又表现不凡,偶然来听戏曲,对兰郎顿生恋爱之心。于是在众人中相互传情,暗中相许。骑着黑白马在城边游玩,公子彼此相逢;金错刀在袖里铿锵作响,佳人多情赠我。常见到兰郎爱慕情人,彼此携手;女佣铺好绣被,真正销魂。嫉妒者以为他们是失身凤凰;羡慕者将他们比作比翼之鸟。然而长期欢乐无法预期,因缘短促得很。杏林深处,孝廉难采进士及第之花;芍药开时,兰郎原是将要荒芜之草。这时几声杜鹃啼叫,一曲陽关唱过,尽管暂时分离,期望最后遇合。谁料杨花命薄,梧桐孤立,我心像莲心一样苦,郎面像菖蒲一样白。这位像秋雨中卧病的司马相如,那位像春风中远行的诗人王粲。待到那位佩剑归来,不惜挥金如土,用来赏赐;不料这位紫玉已化成轻烟,已经病体支离。因此凄怆落泪,仍幻想象过去一样幽会,情景依然同去年一样;可是如桃花早谢,恨海之波将平,爱河之水将枯了。然而空就是色,短即是长,假使苍天果真有情,那就是死也没有遗憾。如果让兰郎真的在戏台上活到老,在梨园中落魄,名籍长留,在艺人圈子里浮沉,那就如春末的杨柳,失去好看的姿色;如秋后的莲花,憔悴漂亮的面孔,到那时长了长胡子的美男子未必让人快乐。与其象祢子瑕那样色衰爱弛,还不如像卫叔宝那样在赞赏的眼光中死去。况且兰郎开口唱曲,芳名已长留人间;美妙的舞姿不朽,曲调也随着升天。比较那些到老年被遗弃,感情被冷落,晚景凄凉,不被赏识的遭遇;一是那样,一是这样;哪个是得,哪个是失?可是我的朋友孝廉某君怜香情重,感情受到挫伤,缠绵之情藕断丝连,惆怅不已便提笔赋诗。有时终夜不眠,空生萧索落寞之悲;搜集香艳诗歌,究竟有损编者名声。既然感情已经中断,何必心窄总也忘不掉。岂知留连爱情,并非就是好色;彼此关心,文人自然多情。况且书剑漂零,在音乐场上遇到知音。那有生前相爱,曾留春帐之情;死后失伴,不去凭吊秋坟中的魂魄的道理呢!因此孝廉排比词藻,抒写哀思之情,并请我写篇前言,题在卷首。笔墨之下出现的是云烟模糊的图画,看画家作的春山图就可懂得;迷离扑朔的所谓爱情并非真实,读《庄子》里的《秋水》篇即会明白。 絮铁 《渔矶漫钞》:林铁崖(字嗣环)知州说话口吃。他有一名侍童名叫絮铁,曾经共过患难,林铁崖极爱怜他,不轻易让他见人。一天,宋琬观察在座,招呼絮铁,但不出来。宋琬当即写了一首《西江月》开玩笑:阅尽古今侠女,肝肠谁得如他!儿家郎罢太心多,金屋何须重锁?羞说余桃往事,怜卿勇过庞娥。千呼万唤出来么,君曰期期不可。 胡么四 《清代声色志》:清朝乾隆末年,有个唱戏的青少年叫胡么四,安徽人,十四五岁的时候就眉清目秀,技艺超群了。他自幼裹脚像女孩一样,每逢束发登场献艺时都楚楚动人,妩媚无比。有个贵州的翰林某某和他亲昵相好。不久,某翰林出任州府道员。胡么四也辞了戏班的事由跟随前往,后来又认州府的守门人孙某为义父,相互勾结,内外为奸。不到两年,某翰林适逢父母之丧,回家尽孝。这时胡么四的私人腰包也已丰满,就改姓姓何,冒充是顺天府人,并以奉命捐献盐税的名义,营私舞弊。当时盐务是在东南两淮获利的主要来源。希望能为盐务官吏的人数以百计,而始终难得委任。正当胡么四冒充盐务官进退无计的时候,某翰林服丧期满,并被提拔为盐运使司。 胡么四乘机拜见某翰林。某翰林大惊,遂询问他的行迹。胡么四秉性狡黠,花言巧语,伪装自己,等到两年以后,盐务方面的各种弊端,也就无所不知了。某翰林遂以胡么四为心腹。胡么四担心他的义父孙某会泄露他的私情,表面上依旧相好,而暗中排挤他。孙某被驱逐之后,胡么四越发肆无忌惮,两淮盐务一手把持,巧取豪夺,中饱私囊,同府官吏没有不嫉恨他的。 一天,看守大门的人送来一封信。胡么四看后大怒,下令把送信的人撵出去。不久,胡么四的母亲过寿辰。胡么四广集梨园戏班祝寿,开筵宴请客。某翰林以及城中的官员都前来祝寿。胡么四身穿蟒服补褂,恭敬谨慎地陪伴客人宴饮,随即点戏开常首先唱的是《长生殿·舞盘》一常扮演李龟年的人,忽然走下戏台,将手中的旗杆向胡么四打去。一阵乱打之后,胡么四头破血流。在坐的客人大惊,大家呼喊着要捆绑这位唱戏的男子。但见他昂首挺立着大声说:“我来教训徒弟,与旁人无关。”于是将胡么四改名换姓和当年的丑闻全都详细地揭发了出来。又说:“我是他的师父,回家途中短了费用,不过是暂时向他借点银两作路费。一连等了数月却不肯见我,反将我撵了出来。世上有这样没有良心的徒弟吗?”胡么四被说得哑口无言。还有因遭他污辱过的人斥责他说:“他是裹脚的男人,可以当场验证。”和胡么四同龄的一位少年,也因为受过他的凌侮,而走上前去扒下了胡么四的靴子。胡么四的脚上果然还缠着棉絮,于是又引起当场人的讥笑。某翰林催促手下人急忙起驾回府。各位客官也都纷纷离去,并想对胡么四予以联合处治。胡么四竭尽资财行贿,某翰林也尽力为他调停,方被准予告病免其官。 卷二十三 情中浪 卷二十三 情中浪 飞燕合德合传 伶玄《赵飞燕外传》:赵皇后飞燕,父亲叫冯万金。祖父冯大力,善长修制乐器,在江都王府里任管音乐的近臣。冯万金不愿继承父业,专门去编辑乐曲,搜集失散的乐章,把它们改造成复杂哀婉的音乐,自己称之为凡靡之乐,听的人都被感动。江都王的孙女姑苏公主嫁给了江苏中尉赵曼。赵曼喜爱冯万金,不共同在一个碗里吃饭就吃不饱。由于这种关系,冯万金有机会和赵曼的妻子(姑苏公主)发生性关系,使公主怀了孕。赵曼性情极为嫉妒,并且早就有性障碍,不能接近妇女。 公主很害怕,托病住进王宫,一次生下一对孪生女,把她们送给冯万金,大的叫宜主,二的叫合德,都冒称姓赵。宜主自幼就极聪敏,家里有彭祖分脉的书,她读后善长气功。长大后轻盈苗条,举止富有风度,人们都称她为“飞燕”。合德皮肤细嫩光滑,洗完澡身上不沾水,善长辞令,说话快慢得体动听。 姐妹俩都是出众的美女。冯万金死后,冯家败落,飞燕姐妹辗转流徙到了京城长安。当时人们都称她们为赵主子。有人说,赵曼另有个儿子和陽阿公主家的管家赵临是邻居,就靠近赵临。飞燕姐妹经常把自己的刺绣品送给赵临,赵临很感激地收下。飞燕姐妹有时就住在赵临家,给赵临当女儿。赵临曾有个女儿在皇宫里作事,得病回家死去,赵飞燕就冒称死者。飞燕姐妹,到陽阿公主家作值班佣人,经常偷着学歌舞,肯动脑筋琢磨,有时看主人家歌舞一整天不吃饭。值班佣人生活待遇很差,飞燕姐妹得点钱都用在梳妆打扮上,花钱豪不吝惜,和她们一起值班的佣人认为她们是傻瓜。飞燕和邻近羽林军一个射鸟的人有两性关系。飞燕生活清贫,夜里与妹妹合盖一床被。 夜里下雪,飞燕在屋外等待那个射鸟人,在露天站立,闭息顺气作气功,身体温和舒展不出鸡皮疙瘩,射鸟人觉得很奇怪,以为她是神仙。飞燕靠主人家的关系,得以进入皇宫。汉成帝召她侍寝。她的表妹樊嬺当时是丞光殿管帐幕的女官,原来就知道飞燕和射鸟人的关系,很替飞燕耽心。待到成帝和飞燕睡觉时,飞燕闭上眼睛握紧手作气功,眼泪流到脸上,颤抖着不去迎合成帝。成帝抱着飞燕睡了三夜,没能交接成功,但丝毫没有指责之意。宫中常陪成帝睡觉的宫女,找机会问成帝夜里情况,成帝说:“这个女人体态丰满,柔软得像没长骨头,谦恭胆小拖延时间,时远时近,是个懂礼义的人,怎能和你们这些谄媚讨好的人相比呢。”待到交接后,流出的血把褥垫都染湿了,樊嬺偷偷问飞燕:“射鸟人没动过你吗?”飞燕答:“我内视三天作气功,肌肉又丰实了。皇帝的陽物大而壮,伤我伤得很厉害。”飞燕从此在后宫中特受宠幸,号称赵皇后。成帝住在鸳鸯殿,要看名册,樊嬺呈上名册,借机对成帝说:“飞燕有个妹妹叫合德,容体美丽,品性纯洁可信,和飞燕又不一样。”成帝就命令舍人吕延福,用百宝凤毛玉辇去迎接合德。 合德谢绝说:“如果不是我姐姐召见我,我不敢去。情愿让你们斩首去到宫中回报。”吕延福回宫报告成帝,樊嬺替成帝取来飞燕绣有五彩图案的手帕为信物,去召合德。合德洗了澡,抹上九曲沉水香,作了卷发号称新髻,画了细眉号称远山黛,涂了胭脂号称慵来妆,衣裳故意穿短的,绣裙小袖,脚穿李文袜。成帝来到云光殿帐中,让樊嬺领进合德。合德说:“我的姐姐心狠并且嫉妒,不重感情。我在得失之间并不怕死,如不经姐姐准许,我宁死也不受屈辱,这次我就没想活着回去。” 话说得从容清楚又恳切,左右的人都喷啧赞叹。成帝就让合德回去了。汉宣帝时代的博士淖方成,头发都白了仍在宫中任教官,号称淖夫人,她在成帝身后唾口唾沫,指合德说:“这是祸水呀,她一定会灭掉火德的汉王朝!”成帝采纳樊嬺的主意,为赵皇后另开远条馆居住,赐给她紫茸云气帐、文至几,赤宝九层博山缘合。樊嬺向赵皇后建议说:“皇上好久以来没有儿子,您不是应该作长久的打算吗?为什么不经常给皇上送去女人,以求生儿子?”赵皇后感激樊嬺的建议,当夜就把合德送给成帝。成帝大为高兴,用脸颊去接触合德身体,无处不细腻,称她为温柔乡。他对樊嬺说:“我就在这温柔乡里终老了,不能效法武帝去求白云乡当神仙。”樊嬺称呼万岁祝贺说:“陛下才是真正的神仙。”成帝立刻赐给樊嬺鲛文万金锦二十匹。 合德尤其被宠幸,号称赵婕妤。婕妤侍奉皇后,常行小孩礼讨皇后喜欢。皇后唾液吐到婕妤袖子上,婕妤就说:“姐姐的唾液染了人家的红袖,正像石上开的花,如果让尚方官去做衣服,也未必像这件衣服好看。”就称之为石花广袖。皇后在远条馆,常和生子多的侍郎、宫奴通奸,婕妤全心保护,常对成帝说:“我姐姐性情刚烈,也许要被人诬陷,那我们赵家就要灭门了。 说完就悲哀地哭起来。因此有禀告皇后通奸的,成帝就立刻杀掉他。侍郎、宫奴穿戴新鲜并佩着香囊,肆无忌惮地住在远条馆里,没人敢说话。可是皇后仍然没生孩子。皇后用五蕴七香汤洗澡,蹲坐在通香沉水上,泡降神百蕴香。婕妤洗荳蔻汤,擦露华百英粉。成帝曾私下对樊嬺说:“皇后虽然有异香,可是不如婕妤身体自然香。”江都易王原来的姬妾李陽华,其姑母曾是赵皇后祖父冯大力的妻子。陽华已老,回到冯家。皇后姐妹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她。陽华善长妆饰,常教皇后用九回沉水香泽、雄麝脐内息肌丸。婕妤也用息肌丸,经常用这种药的妇女月经越来越稀少。后来皇后告诉了承光司管药物的上官妩。上官妩拍着胸说:“如是这样,怎能生孩子呢!”皇后又煮美丽的花来洗涤,还是没有效验。真腊国进贡万年蛤、不夜光珠,光彩都像月亮,照到人不管美丑,都好看。成帝把万年蛤赐给皇后,把不夜光珠赐给婕妤。皇后用万年蛤装饰五色金霞帐,帐子里常如满月照耀。时间常了,成帝对婕妤说:“我白天看皇后不如夜里看着美,一到天亮让人帐然苦有所失。” 婕妤听说,就把那颗珠子称作枕前不夜珠,作为礼物送给皇后,但始终没把成帝的话告诉皇后。正式为赵飞燕冠以皇后称号时,婕妤上书给皇后说:“天地交畅,我的姐姐得此殊荣,光荣地登上正位,为祖先争光,我不胜喜悦。谨送上二十六件礼物表示祝贺:金色组文席一领,沉水香莲心碗一面、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锦一匹、玻璃屏风一张、枕前不夜珠一枚、舍香绿毛狸藉一铺、通香虎皮檀象一座、龙香握鱼二首、独摇宝莲一铺、七出菱花镜一奁、精金抠环四指、若亡绛绡单衣一袭、香文罗手藉三幅、七面光雄肪发泽一盎、紫金被褥香炉三枚、文犀群毒箸二双、碧玉膏奁一合,派侍女郭语琼拜上。” 皇后回赠云锦五色帐和沉水香玉壶。婕妤哭着埋怨成帝说:“如果不是姐姐赐给我,我到死也不认识这些东西。”成帝表示道歉,并向益州下诏书:“留下三年的租税为婕妤做七色锦帐,用沉水香作装饰。”婕妤在太液池迎接成帝,制作了千人舟,号称合宫之舟。太液池里建起瀛洲榭,高四十尺。成帝身穿流波文縠无缝衫,皇后穿南越进贡的云英紫裙碧琼轻绡。在宽阔的台榭之上,皇后歌舞《归风送远》之曲,成帝用文犀筷击玉盆打拍子,让皇后喜爱的侍郎冯无方吹笙为皇后伴奏。坐船到中流,皇后正唱得高兴,忽然起大风,皇后顺风高唱,冯无方吹得婉转悠扬和皇后配合。皇后的裙子裹住大腿,她喊:“快看我,快看我!”皇后又扬起袖子唱:“成仙去吧,成仙去吧。 去故而就新,难道会忘掉吗?”成帝赶紧说:“冯无方替我拉住皇后!”冯无方放下笙拉住皇后的脚。半天风才停下来。皇后哭着说:“皇帝爱我,使我不能成仙去。”惆怅地长啸一声,眼泪流了出来。成帝越发惭愧更爱皇后了,赐给冯无方千万钱,准他进入皇后住所。后来宫女被成帝宠幸者,做折叠裙,号称留仙裙。婕妤越发贵幸,加号昭仪。她要求靠近远条馆居住,成帝就为她建少嫔馆,修露华殿、含风殿、传昌殿、求安殿,这些都是前殿,后殿又建温室、凝缸室、浴兰室,曲曲折折用栏杆连起来,装饰黄金白玉,用玉壁镶嵌,千变万状,连接远条馆,号称通仙门。皇后地位提高后,越发想放荡,派人去找兴奋防老的药方。当时西南的北波夷来进贡,那个使者以菜当饭,每吃一顿可以昼夜不睡。典属国报告其情形,说有许多奇妙的表现。皇后听说,问是什么法术?夷人说:“我的法术和天地平等,不生不死,出入有无,千变万化,而最后不化。” 皇后派樊嬺的弟子不周去向夷人送去千金,要学其法术。夷人说:“学我的法术,必须杜绝性生活和不说谎。”皇后就不再理他了。有一天樊嬺侍候皇后洗澡,两人谈得很高兴,皇后就把夷人的话说给樊嬺听。樊嬺拍手笑着说:“这使我想起在江都时,李姑陽华在水池里养斗鸭,苦于水獭总来吃鸭子。当时下朱里的芮家老太婆,找到一只能捕水獭的猫献给李陽华。老太婆嘱咐说:“这只猫不吃别的东西,只能用鸭子喂它。”李陽华发怒,勒死了那只猫。“现在夷人的法术和此很相似。” 皇后大笑说:“臭夷人还不值得让我去勒死他呢。”成帝曾起早出去打猎,接触雪地得了病,生殖器疲软不能勃起。可是每当握住昭仪的脚,就控制不住性欲,陽物就立刻勃起。昭仪常翻身,使得成帝不能总握其脚。樊嬺对昭仪说:“皇上吃方士献的大丹,以求陽物盛大,但办不到。可是得贵人的脚一握,就畅动起来,还是老天赐给您的大福气,您怎么不转过身来让皇上方便呢?”昭仪说:“幸好我翻身不迁就,还能保留皇上的欲望。如果按姐姐的办法办,皇上经常握就会感到厌倦离开了,还能重新勃起吗?”皇后极骄逸,身体稍不舒服,就不吃饭,须皇上亲自拿筷子和勺子喂她。药如果苦口,非得皇上含在口里吐给她,否则就不吃。昭仪夜里入浴兰室洗澡,肌肤在灯烛下光彩焕发,成帝从帏幕中偷看。侍女告诉昭仪,昭仪拿浴巾遮体,让撤去灯烛。另一天,成帝答应赐给侍女黄金,让她别说话,可是昭仪身边另外的侍女没有这个约定,从帏幕里出来遇上成帝,就进去告诉了昭仪,昭仪赶紧隐蔽起来。从此后成帝从兰室帏幕中偷看昭仪,袖里带很多黄金,碰上侍女和女奴,就牵住赐给她们。侍女们贪得黄金,不断出入。成帝派人夜里从国库多拿来百多两黄金备用。成帝患陽萎,御医百般用药都治不好。广求奇药,曾得到一种昚卹胶,送给昭仪,昭仪给成帝服用,吃一丸交接一次。一天晚上昭仪喝得大醉,一次送成帝七丸,成帝吃完整夜拥抱昭仪,在九色帐里,吃吃笑声不断。到天明,成帝起身穿衣,陰精流淌不禁,过了一会就昏倒了。掀衣看成帝,余精出涌,沾污了被褥。过一会儿成帝驾崩。宫女报告太后,太后让审问昭仪。昭仪说:“我摆弄皇帝像摆弄小孩儿,宠爱盖过天下,怎能低三下四站在法官面前去辩白卧室里的事情呢!”就拍胸大叫:“皇上,你在哪里! ”于是吐血而死。 使石哥秽谈 《金史·丽妃石哥传》:石哥是定哥的妹妹,秘书监文的妻子。海陵王与石哥私通,想把她招入宫里,就派文的庶母按都瓜做文家的家长。海陵王对按都瓜说:“必须休弃你的儿媳妇,不然,我就采取别的行动。”按都瓜把这话告诉了文,文很为难。按都瓜说:“皇上说的别有行动,是要杀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妻子就招来杀身之祸呢?”文不得已,与石哥抱在一起,痛哭而别。这时,海陵王把都城迁到了中京。于是派石哥到中都,海陵王收纳了她。后来,海陵王召文到便殿,让石哥用秽言秽语戏弄文,以此为乐。 风雨竹一幅 《敝帚斋余谈》:徐安生,吴县人,是徐季恒的女儿。徐季恒能鉴别书画古玩,善于谈古论今,是我父亲的门客,年老时才有了这个女儿。徐安生美丽聪慧,多才多艺,性情却很放荡,曾嫁到武林邵家,因为放纵非礼,行为有失检点而被赶了回来。她的写生画学习宋元两代的名家,曾经模仿梅道人画了一幅风雨竹送给我,并在面上题了两首绝句。第一首绝句说:夏月浑忘暑酷,堪爱酒杯棋局。 何当风雨齐来,打乱几丛新绿。 第二首绝句说: 满拟岁寒持久,风伯雨师凌诱。 虽云心绪纵横,乱处君能整否? 第二首诗用了唐朝李季兰的诗句,寄意很深,但我觉得没有原因,就放在那里没有答复。后来,这女人沦落了很长时间,嫁给了乡里的黄生。黄生又叫家子。黄生的父亲也容不下她,所以她再次下山,像唐朝女诗人鱼玄机那样与名士文人应酬。 现在年纪已经较大,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听说被一个武弁诱到了京城。她的才华和情意实在让人怀念。算上她,我已经记载了三个姓徐的女人了。 三元宫僧 《金壶戏墨》:东城有个三里桥,是娼妓船只聚集停泊的地方。临河有座佛寺叫三元宫,内有一个僧人,年轻,善于唱歌,擅长音乐,喜欢穿红袖棉袄,经常与许多妓女往来。城里的士人都很厌恶他,就上书官府请求驱逐他。当时有一个名妓叫朱有才,与县官是故旧,僧人便求朱有才说情,县官竟然将驱逐他的差票吊销了。一个姓钱的人作诗说:诸公何必递公呈,议论三年总不成。 又作诗说: 喜穿衲袄恶袈沙,红袖临风艳似花。 不诵法华歌小曲,禅床趺坐拨琵琶。 不怕沉沦欲海波,庵门排列妓船多。 僧家此福难消受,姊妹同声唤阿哥。 我的朋友杨竹轩说:“钱公作了这诗,只要用大字写在纸上张贴在寺庙门上,那僧人用不着驱逐就会逃走。” 主人翁 《前汉书·东方朔传》:馆陶公主,号窦太主,是汉武帝的姑母。她嫁给堂邑侯陈午为妻,陈午死后,便独身寡居,已五十多岁了。馆陶公主与董偃私通。 董偃家贫,与母亲以卖珠为生。十二岁时,他随母亲出入馆陶公主家。因众人都称赞他相貌俊美,馆陶公主便把他叫道跟前,对他说:“我替你母亲抚养你。”遂把他囚留在馆陶公主府上,让他学习书法、计算、相马、骑射等。闲来无事,他还读了许多经书传纪。到他十八岁举行冠礼之后,公主出门时,他便为她牵马驾车,公主在家时,他则在她身边小心侍候。董偃为人温顺柔和,很会体贴人,甚得公主宠爱。看在馆陶公主的份上,达官贵人,名商巨贾纷纷与他往来接交,一时名冠城中,被人尊称为“董君”。馆陶公主为了栽培他,让他疏散财产以广交天下仁人贤士、英雄豪杰。并吩咐府中总管:“董君的花费开销,即使是一天一百两银子,一百万铜钱,一千匹绸缎,也要叫他自便。”然而,董偃常常忧虑不安,担心引来祸患。安陵人爱叔为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说服馆陶公主把长门园献给皇上,作为天子的休息地。这一招果然奏效,深得武帝欢心。馆陶公主派董偃拿一百斤黄金去为爰叔祝寿,爱叔又为董偃策划求见武帝的方法。先让馆陶公主称病不去朝拜,武帝听说姑母病了,便亲自驾临公主府第探望,询问公主有什么要求。 公主谢道:“我承蒙皇上厚恩,沐浴先帝遗德,得受朝请之礼,位居臣妾之列,尊为公主,享封邑,呼奴婢,侍从如云,您对我的恩德,真称得上比天高,比地厚,我就是死了,也无法报答您。假如有一天我猝然死去,身填沟壑,不能尽侍奉您的心愿,则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因此希望您能从繁忙的国家大事中挤出时间,休养精神;能在幸临后宫之后回车枉路,足临贱地,使我有机会亲自执壶把盏为您祝寿,并使您身边的人高兴快乐,如果能够这样的话,我是死而无憾了。”武帝安慰公主说:“公主不必烦恼,你的病体很快就能康复,我会时常来看望你的,只是担心随从过多,有劳你破费。”武帝还宫后不久,公主就跃身起床。随后,又去拜见皇上,感谢他前来探望之恩。 武帝赏给她一千多万钱,用来弥补她筹备接驾的支出费用。 几天后,武帝再次驾临馆陶公主府第,公主亲自跪拜把盏将武帝迎入府中。登堂入室,依次就坐。尚未坐稳,武帝便说:“请哀悼主人翁。”公主听了皇上的话,忙退到堂下,摘去首饰,披发赤脚叩首谢罪说:“我的行为不检点,辜负了陛下,身当伏诛。陛下对我恩爱有加,不依法治我死罪,特叩首谢恩。 ”武帝见此情形,下诏免她死罪。公主这才起身梳好头发,穿好鞋,走到东厢房,亲自把董偃带了来。董偃戴着头巾,佩着套袖跟着公主来到殿前跪了下来。公主引见说:“馆陶公主的厨师、臣民董偃味死拜谒陛下。”董偃磕头参拜,武帝让他起身,赐给他衣服帽子。公主亲自上菜端饭,把盏敬酒。席间,董偃见皇上不直呼他的名字,而称他为“主人翁”,特别高兴。 公主又奏请皇上,请他赐封董偃为将军列侯从官。武帝答应了公主的请求,还另赏董偃金银丝帛若干。自此以后,董偃贵宠起来,天下闻名。而各郡国的走马斗狗之徒,杂耍踢球之人,舞刀弄剑之客纷纷聚集到董偃的门下。董偃常陪同武帝在北宫游戏,或观两鸡相斗,或看狗马相争,追欢逐乐,很受皇上宠爱。于是,武帝在宣室设宴,款待公主,并让掌管皇宫传达通报的官只引董偃入宫饮酒。 此时,大臣东方朔佩带着剑戟来到殿下,他把剑戟朝身后推了推上前劝谏道:“董偃身犯三种该杀的罪,怎么能赦免他呢?”武帝很诧异地问:“此话怎讲?”东方朔说:“董偃以平民之身私侍公主,这是他的第一条罪状;败坏男女风化,扰乱婚姻秩序,有损于国家的制度礼仪,这是他的第二条罪状;陛下刚值韶华之年,正该潜心于文化经典,专注于帝王之业,驰骛于舜尧之道,倾心于夏商周三朝,而董偃非但不遵经守礼勉励皇上勤奋学习,反而引导您沉溺于靡丽奢侈,流连于声色犬马,极耳目之欢,行邪枉之道,走婬辟之路,他真能称得上是国家之大贼,皇上之大害,众婬之首脑,这是他的第三条罪状。从前,伯姬燔而诸侯惮,陛下您打算怎么办?”武帝默然沉思了良久才说:“我已经把酒宴摆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东方朔说:“不行,宣室乃先帝的正殿,不是协商国家政治法席的大事,不能到那殿里去。今天让那婬乱的行为渗透进去,必将酿成大患。春秋时齐桓公因为宠爱善于拍马的近臣竖貂,才导致了易牙等人的专权乱国;而鲁国因为杀了庆父才得以保全领土;周王室则是除掉了管蔡才有了安宁的局势。”武帝说:“好吧!”遂下诏把酒宴改在北宫举行,让人带着董偃从东司马门入宫,并将东司马门更名为“东交门”。赏赐给东方朔三十斤黄金。自此以后,武帝对董偃的宠爱逐渐衰弱。董偃在刚刚三十岁时便死去了。 几年后,馆陶公主死去,与董偃合葬在陕西霸陵。此后,公主贵人多不遵礼制,追其源流,是始于董偃。 咏蔷薇 《玉堂闲话》:李秀兰是个才女,五六岁时就能作诗。一天,他父亲抱她在院子里玩,她见了蔷薇花,便作了一首诗,诗的尾联云: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父亲听了她的诗,很生气地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写文章,但也是个失行的妇人。”这话后来竟不幸言中。 二十余女更番侍寝 《滦陽杂录》:门人王廷绍说:沂州有一个人因贫穷而卖掉了妻子,妻子去了将近两年,有一天忽然自己回来了。她说,刚刚被卖时,有人领她到了一户人家,很快来了一个道士,带着她进山。她心里又怀疑,又害怕,但自己已经被卖,也没有办法。道士让她闭上眼睛,就听见耳旁风声飕飕。过了一会儿,道士让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很高的山峰上。那里房屋华丽整洁,有二十多个妇女都过来问候,说这是仙人住的地方,一点也不苦。她问到这里做什么事,妇人们说:“轮流侍候祖师睡觉。”并告诉她这里金银如山,珠宝、翡翠、锦绣及奇珍异果无数,所役使的都是鬼神,随叫随到,吃穿日用,可以与王侯相比,只是每月要忍受一回小痛苦,但也没有什么坏处。然后指点着告诉她:这是仓库,这是厨房,这是我们住的地方,这是祖师住的地方。妇人们又指着最高处的两间房子说:这是祖师拜月亮拜北斗的地方,这是祖师炼银子的地方。 妇人们也有仆役供给使用,但没有一个男子。从此以后,她和妇人们一起,白天被叫进去和祖师同床,晚上祖师升坛礼拜,她们就各回自己的地方睡觉。每月月经完后,则被脱光内外衣,拿红绒做的粗绳子捆在大木头上,手脚丝毫不能动弹,又用棉花团塞进口里,发不出声来。祖师则拿着像筷子一样的金管,寻找脉穴,刺进两臂两股的肉里,吮吸她的鲜血,极为残酷狠毒。吮吸后,用药末撒在伤口上,就不觉得痛了,伤口也很快结痂。第二天痂落,一切都和原来一样。这个地方极高,俯身去看,云和雨都在下面。有一天,忽然狂风骤起,黑云压山,就像墨团一样,雷鸣电闪,极为恐怖。祖师极其惊慌,急忙让这二十多个女人裸露身体,将他环抱在中间,就像筑起了一道肉屏风一样。天上的火光进入室内了好几次,都是一击就返回。 一会儿,空中出现了一只大如簸箕的龙爪,从人群中抓走了祖师。接着,霹雳一声,地动山摇,天色陰暗,她觉得昏昏沉沉就像在睡梦中一样。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路旁边,问起住在那里的人,才知道离家只有几百里。她用臂上的镯子换了一件破衣服遮住身体,讨饭才回到了家。沂州的有些人还看见过这个妇人。妇人面色枯槁,不久就得重病死了,可能是精血都被道士采尽了。据她所说,那道士就是烧金银,御女子的人。道士的术数这样灵幻,仍不免被上天诛死,更何况那些没有得到真传,受一些狂妄之徒的蛊惑就想成神成仙的人呢?真应该谨慎小心啊! 引山陰公主事 《枣林杂俎》:山陰人朱燮元,做了云、贵、川、广四省的总督。石砫宣抚司的女士官叫秦良玉,她风度儒雅,侃侃而谈,侍从都是美貌少年。朱燮元的公子朱寿宜前去拜访,酒席之间,从侧面规劝她。秦良玉笑着引南北朝时期南宋山陰公主的话作为回答:“陛下后宫有几百人,我却只有一个驸马!” 松下秘戏图 《滦陽续录》:根据传记,能作诗的狐狸很多,但善于书画的狐狸却没有。海陽人李文砚说:顺治康熙年间,处士周璕游历湖北河南。周处士因画松树而闻名,有一位士人请他在自己书房的一面墙壁上作了一幅画。画中的松根从西面墙壁的角落画起,盘根错节,横跨北壁,而根须又伸进了东壁一二尺,让人觉得浓荫入室,长风欲来。士人设立酒席,邀请朋友一起赏画。他们拥挤着站在壁下,指指划划,赞叹不已。忽然有一个朋友拍掌大笑,其他人也很快哄堂大笑。原来,松树下画了一幅秘戏图。一张大木床上铺了一张长竹席,一男一女,裸体交合,他们眉目传情,媚态宛然;旁边站着两名侍婢,也是裸体,一个挥扇子驱赶蝇子,一个用两手扶着妇人的枕头,防止她因被蹂躏而坠落地上。这正是士人与他的妻子及婢女的小像。众朋友哗然,走近细看,眉目逼真,就连婢女也能看清面目,无不掩口而笑。士人极为气愤,向空中指划着骂起妖狐狸来。忽然,听到房檐之间有大笑的声音,对他说:“您太不高雅了。我以前听说周处士画松画得好,没有亲眼目睹过,直到昨天晚上才看到他的妙笔。当时,我坐卧在画下舍不得离开,没有来得及躲避您。我也没有抛砖掷瓦冒犯您,您却恶言相骂,心里实在觉得不平,就给您来了个小小的恶作剧。如果您不能反省自己,还像原来那样乖戾,我就把这些像画到你家大门的白色门板上,让过路的人也来笑一笑。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原来,头天晚上,士人准备待客的东西,与奴仆拿着蜡烛到书房,突然有一个黑东西夺门而出,士人知道是狐怪,曾厉声诟骂。众朋友急忙安慰和解,在酒席的上首空出一个座位来,请狐怪入座。众人只听见有琅琅的说话声,却看不见它的形体。 不过,行酒到空座前,总是被喝光,但不吃菜肴,说自己不沾荤已经有四百多年了。等到酒席快散的时候,狐怪对士人说:“您太聪明了,所以常常盛气凌人,这样既不能修养德性,也不能保全身家性命。今天这事,幸亏遇上了我,如果遇上一个和您一样气盛的,就要有灾难临头了。学问的目的是变化气质,愿您多多注意。”郑重地再三叮咛,然后告别而去。众人回头一看,所画的秘戏图已经丝毫不见了。第二天,士人又看见书房的东面墙壁上有几枝染色的桃花,被青苔碧草衬托着。桃花不太密,有已经开了的,有半开的,有已经落了的,有未落的,有落了还未落到地上而随风飘舞的,还有八九片花叶,或反或正,或横或斜,形状像飘动一样,不是笔墨所能画出来的。上面题着:“芳草无行径,空山正落花。”这是唐朝初年杨师道的两句诗。画上不署姓名,士人知道这是狐怪对昨天晚上酒宴的答谢。周处士见到后赞叹说:“一点都没有笔墨的痕迹。比较起来真觉得自己的画就像努力出棱角,有心作姿态一样。” 龚玢宅婬乐 《南汉世家》:刘玢,原名刘洪度,封为秦王,是刘龚的儿子。刘玢即位后,果然无能,不管国家政务,刘龚还未埋葬,就召乐官演戏作乐。在宫中饮酒时,让男女裸体,以此为乐。 刘玢有时还穿着黑色丧服,与娼妓夜行,出入民户人家。山海之间的盗贼也因此而竞相作乱。刘洪熙等人则经常进献声乐妓女,引诱刘玢荒婬放纵。刘玢也怀疑弟弟们要害自己,就下令宦官严守宫门,凡进入宫门的人都要袒露搜身。刘洪熙、刘洪果、刘洪昌私下里派陈道痒豢养勇士刘思潮、谭令禋、林少强、林少良、何昌贤等,让他们学习角觝,然后进献给刘玢。刘玢大宴长春宫,观看角觝,酒醉后起身,陈道痒和刘思潮等跟随着他走到内室的门前,撕扯着杀死了他。然后又全部杀掉了刘玢身边的亲信。 瓠芦中有月 《北史·后妃传》:北齐武成皇后,是甘肃安定县胡延之的女儿,她的外祖父是河北范陽的卢道约。当初,她母亲怀孕时,有个胡僧来到她的家门口说:“此宅瓠芦中有月。”不久,便生下了胡氏。天保初年,胡氏被选为长广王的妃子。在她生后主高纬时,有只猫头鹰落在她的产帐上呜叫,人们都认为这是凶兆。 胡氏虽然相貌平平,却放荡婬秽。武成皇帝在位时,她便与一些宦官亵狎,其中与武成帝的宠臣关系更为暖昧。和士开擅长玩握槊游戏,胡氏就借玩槊之机与和士开眉来眼去,暗通心曲,最后竟作了露水夫妻。武成皇帝高湛死后,他的儿子高纬即位作了皇帝,尊胡氏为皇太后。和士开与陆老太婆见胡氏作了皇太后,就极力谄媚、逢迎她,深受胡氏信任。他们设计杀害了赵郡王高睿,又把娄定远和高文遥两位精干的大臣调出朝廷,改任刺史,妄图独专朝政。 后来,和士开被琅邪王高俨斩首,太后寂寞难耐,便以拜佛为名,频繁出入寺庙,又与和尚云献勾搭上了,两人竟在方丈之内巫山云雨。太后托词布施,取国库金银投入云献囊中,又把武成皇帝生前所用的宝装胡床搬进寺庙,给云献享用。因内外阻隔,来往总觉不能尽意。太后便以听讲佛经为由,将云献及百余名僧人召到内殿。自此,日夜与云献厮守在一起。皇帝高纬风闻太后行为很不检点,开始还不肯相信。后来,他去看望太后,见太后身边有两个年轻尼姑姿容不凡,不觉心动,便召她们侍寝,不料,这两个尼姑竟是男人扮装的。于是,太后与云献的私情也败露了。高纬把这两个假扮尼姑的和尚,还有云献以及太后所宠昵的元山王三郡君一并斩首。 高纬从晋陽奉送太后回邺都,刚到郊野,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手下人魏僧伽通晓术数,对高纬奏道:“这是不祥之兆,马上就会有暴逆不道的事情发生。”高纬诈称邺中有急事,便弓张弦,剑出鞘,策马驰入南城。命令邓长颙把太后送到北宫软禁起来,并敕命内外亲戚一律不许去看望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高纬才派人把太后迎回宫中。 胡太后刚听说有使者到来时,甚为惊慌,以为大祸就要临头。后来,每当太后设食,高纬也不敢尝。北周的使者元纬来访,作《述行赋》,叙述郑庄公克段而迁姜氏一事。文虽不工,但令胡太后等感到羞愧。 北齐灭亡后,胡太后流亡到北周。她到北周后,又故态复萌,恣意妄为,以奸秽污浊之事为乐。隋开皇中叶,胡后命归黄泉。 陋妇性荡 《滦陽消夏录》:某妇,是河间人,她尽管相貌极为丑陋,但性情婬荡,每天涂脂抹粉,倚在门口,也没有人看她一眼。 后来,她的丈夫随高叶飞到天长做官,丈夫深受高的器重,他便趁机巧取豪夺,每年都给妻子寄来许多钱财。某妇遂用这些钱来招引诱惑一些年轻人,随之门庭若市。 等到高叶飞因事被放逐,某妇的丈夫逃归回家时,他寄来的钱财全都被妻子挥霍殆尽,屋里的家俱也差不多卖光了。唯一存留的,就是那个丑陋的妇人。此时,她身患梅毒,遍体婬疮,简直臭不可闻。人们都说:“如果她的丈夫不搜刮那么多钱财,她也不至于堕落到这种地步。这是对他的报应。” 插青 《两般秋雨庵随笔》:瑶人拿东西有个习惯,男的用肩扛,女的用头顶。据说,男人的脑袋是狗王的头,而女人的肩则是高辛公主的金肩,所以,都很珍贵它们。他们习惯上夫妇不住在一块,而是挑选一个清朗的天气,到山上的僻静处尽一日之乐。行乐时,在路口插一根松枝,称作“插青”。人们见到“插青”,就自动避开。交媾时,衔弩裸体,遗精草莽。这遗留的精子,经岚气瘴雾聚合到一处,便生出小狐狸来。 南风之秘密 《晋书·后妃传》:晋惠帝的皇后贾氏,名叫南风,是贾充的女儿。她荒婬放荡,极不检点。当她被立为皇后之后,便废杀了杨太后,与太医令程据等人婬乱私通,宫内宫外无不知晓。 洛南有个盗尉部小吏,长得英俊潇洒,靠着为人跑腿挣点钱糊口。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变得十分富有,穿起非常华贵的衣服。邻居们都怀疑他有偷盗的行为,便上报盗尉,请求治他的罪。贾后派她的亲信随从前去查验,想获取赃物。小吏极力辩白,他说:“不久前,我曾遇到一位老妇人,她对我说,她的家里有个重病人,巫师占卜后说,要找一个家住城南的少年去冲邪,病才能痊愈。她说麻烦我跟她去一趟,事后必当重报。我见她说得恳切,就随她上了车。我刚上车,车上的帷幔就放了下来,还让我坐到用竹篾编织的大箱子大约走了十几里。过了六七个门槛,老妇人才打开箱子让我出来。我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亭台楼榭,雕梁画栋,金壁辉煌。忙问:‘这是什么地方?’老妇人说:‘天上。’随后便让我用香汤沐浴,并为我拿来好衣美食。当我吃饱喝足了,也穿戴整齐了,老妇人就把我带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那里面坐着一位贵妇人,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岁,身体矮小,皮肤青黑,眉间有一颗痣。我被留在那里陪她睡觉宴饮。住了几天后,她让我走了。 临别时,她赠给我这许多东西。”亲信们听了小吏的描述,明白那贵妇人就是贾后,便羞愧地笑着离开了。盗尉也晓得了个中的奥妙,便把小吏放了。 此时,凡人贾后宫殿受贾后玩弄的人多被杀掉,只有这位小吏因贾后喜欢他,才幸免于难。 据腹而卒 《王氏见闻》:蜀人吴文宗,因功勋卓著而统领大郡。他年纪很轻就极其富贵,还有十几句精心挑选的姬妾和歌舞妓女。但他的妻子忌妒心很重,他总是怏怏不乐,不得其志。有一天,他在鼓乐声中前去朝见皇帝,走了几条街以后,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已经散朝了。于是,他秘密地告诫了跟随的人,然后偷偷跑回家去,与所有的姬妾和歌妓交合,结果死在女人的肚子上。 罗汉老陪 包汝辑《南中纪闻》:通道县共有六个里,其中两个里是汉人,穿着打扮的风俗与中原相同。另外四个里是苗民,他们不戴帽不穿鞋,男女都露出左臂,腰带佩刀。此外,男子的头上插着野鸡的尾毛,身穿短袄,前胸后背和两臂都刺刻着花纹;妇女的头髻偏在左边,上面插一块银牌作为装饰品,上衣短小齐腰,也在身上刺刻着花纹。无论男女,下身只穿一条长裤,一年四季光着脚。男子娶妻过了七天,就把妻子送回娘家,耕种收获时才暂时叫回来帮忙,平时住在娘家。男子岁数大而没有娶妻的叫罗汉,女子年龄大而没有出嫁的叫老陪。罗汉如果娶了妻子,碰到有姿色的妇人时,仍然假托是罗汉,再次娶妻。 老陪如果已经嫁了人,碰到自己满意的男子时,也假托是老陪,再次出嫁。夫妇关系不稳定,自成风俗。妻子只有在怀孕生产时才到丈夫家,而丈夫也不依恋自己的妻子。这些苗民与汉人杂居,编在国家的户籍中,但风俗习惯却是如此不同。 驴亦轮奸 燕京有三五户小民,共同盖了一间土屋,买了一头驴放在屋里磨,各家有麦,就一起去磨面。一天,三个妇女去磨麦子,中间休息了一会儿。那头驴休息的时间长了,不由摆动起陰茎来。三个妇女开玩笑说:“我们能不能抵当住它?”第一个妇女上前交合,因为害怕而停了下来。第二个又去,因为经受不起,也退了下来。第三个讥笑着又去和驴交合,稍微动了一下,驴就射精了。驴离开后,那妇人已经死了。 对食 《汉书·赵后传》:曹宫担任过中宫史,道房是一名官有婢女,道房与曹宫对食。应劭的注解说:宫女之间自相结为夫妇叫作对食,互相之间都很忌妒。 题联轻薄 《辍耕录》:俞俊,祖籍嘉兴人,现在落户于松江上海县,娶了也先普化的二哥丑驴的女儿为妻。也先普化的长兄叫观,观死后,也先普化与长嫂私通,并娶她为妻。二哥丑驴死后,也先普化又与二嫂私通,也娶她为妻。二嫂就是俞俊的丈母娘。 不久,俞俊的丈母娘死,他用彩色丝绸扎了一座祭祀的亭子,在亭子的两根柱子上挂了十四个银盘子,然后在盘子里写了一副对联:“清梦断柳营风丹,菲仪表梓里葭莩。”柳营,暗指“亚夫”二字,菲仪,是说“非人”:表梓,是指“表子”,这是贱妇娼妓的总称;葭莩,是说都是丈夫。郡里的人无不称赞他多才,但也议论他太轻薄了。俞俊还曾到丈人的坟墓上,在坟墓小屋的墙壁上题诗说:“柏舟在河,可谓节乎?二嫂治栖,可谓义乎?覆宗绝祀,可谓孝乎?”第一句讽刺丈母娘,中间一句讽刺也先普化,最后一句讽刺妻弟博颜帖木儿。博颜帖木儿没有兄弟,因为爱慕也先普化的财产,自愿当了他的继子,竟然不顾祭祀亲父亲和传宗接代的重要性。所以,俞俊才用“覆宗绝祀,可谓孝乎”来讽刺他。 裸妇人形体 《宋书·明恭王皇后传》:皇后名叫贞风。皇帝经常在宫内大集会,让人剥光妇人的衣服,使之裸体,以此为欢乐。只有皇后用扇子挡住脸,一句话也不说。皇帝生气地说:“外戚家真寒酸,今天和你共同欢乐,为什么不看?”皇后说:“取乐的方法很多,哪里有婆媳姊妹聚集,而让人剥光妇人的衣服,以此取乐的呢?我们外戚家的欢乐,实在与此不同!”皇帝很愤怒,让皇后走开。皇后的哥哥,扬州刺史王景文把这件事告诉了表舅谢纬,对表舅说:“皇后在家的时候是一个懦弱女人,没想到现在能这样刚正。”谢纬是陈郡人。 裸妻于男女前 《魏书·安定王休传》:拓跋休死后,他的儿子拓跋愿平行为狂乱,毫无德行。拓跋愿平官拜通直散骑常侍前将军,因在众男女之前剥光妻子王氏的衣服而犯罪,御史中丞侯刚判决他犯了不道罪,处以绞刑。刚好碰到大赦,才免除了罪行。 欢喜佛 《敝帚斋余谈》:春宫画的起源,可以上溯到汉代的广川王。广川王曾在屋里画男女交合的状态,召同父的姊妹们来喝酒,让她们抬头看画。到了南齐的废帝,在潘妃住的阁楼的壁上,画男女私下猥亵交合的状态。到隋炀帝,立乌铜屏风,白天与宫女婬戏,能在屏风上看见影子。唐高宗的镜殿修成后,刘仁轨吓得跑下殿去,说一时间有了好几个天子。到了武则天时,就用镜殿宣泄婬荡。杨铁崖的诗说:镜殿青春秘戏多,玉肌相照影相摩。 六郎酣战明空笑,队队鸳鸯浴锦波。 这首诗可说是极尽了秘戏所能做到的事,而后代的春宫画,大抵也没有超出汉代广川王和南齐废帝的范围。然而,古墓中出土的砖石上,所画的男女交合状,偶尔有涉及男色的,非常奇怪。我在皇宫的内庭见过欢喜佛,有人说是从外国进献来的,又有人说是元朝的遗物。只见两个佛各戴着串起来的珠玉,神色庄重严肃,互相紧抱,陰部凑合在一起,有机关可以驱动。好几个地方都有这欢喜佛。听宦官说,帝王结婚时,先被领到这个殿里,行过礼,然后就让他抚摸欢喜佛的陰部,默默揣测交合的方法,然后才去喝交杯酒。大概是担心皇帝过于纯朴。现在外面市场上的古董商,偶尔也有卖的,制作精巧,不像是中国造的,价钱也不太贵,但比皇宫内的要小多了。京城里皇帝命令修建的各寺庙中,也偶尔有向外人赠送这种佛的,只是僧人轻意不肯让人看。此外,欢喜佛有用玉雕琢的,多是前代制造的;还有绒线做的,既有前代的,也有现在的。 而福建人用象牙雕成的欢喜佛,面色红润,栩栩如生,几乎遍卖天下。不过,这些欢喜佛总不如春宫画那样婬荡和变幻无穷。 善于画春宫画的,前有唐伯虎,后有仇实甫。现在虽然伪作很多,但雅俗也很容易辨别。日本的春宫画更精美,与唐伯虎和仇实甫的又有不同。扇面上的春宫画尤其好。我曾经得到过一个扇面,上画两个人正在野合,另有一个人拿着刀要奔过去,还有一个人则拉着他的臂膀劝阻他,一切情状都是活生生的。 但这个扇面很快就丢失了。 养汉耶汉养耶 吴震云《岭南杂记》:琼州的风俗很婬荡。如果有外来人客居在那里,想娶妻子,当地人一定要先问“养汉耶?汉养耶?”如果是“汉养”,女人就不与外人交往。平时串亲戚、送往迎来的费用,女人的饮食衣服的费用,都由男人供给,花费很多。如果是“养汉”,则接受聘礼之后,男子在家里坐食,吃的东西和穿的衣服都很好,再加上送往迎来的各种费用,都由女子出,但不能禁止她与外人交往。生了儿子,男人可以带着回家,生了女儿,则随母亲留在琼州。这是因为琼州的女人不愿意渡海离开琼州。 傅彩云 《清代声色志》:傅彩云是苏州的名妓。她本是江苏盐城人,十三岁时随姐姐来到苏州,作了雏妓,并名噪一时。清光绪十三年(公元年)状元洪钧奔丧回到苏州,见到彩云便喜欢上了她,遂纳她为妾,把她带到京城,专宠于她。就在这一年,洪钧出任驻英国公使,彩云也随之漂洋过海到了异邦。 彩云在英国,常穿六伽象服,俨然一个英国人。当时的英国女皇,年近八十,名冠欧洲,尊雄无比。而彩云却能自由出入她的宫殿,与她平起平坐。还曾和她并排坐着照像。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洪钧回国,彩云也跟着回到京城居祝彩云虽然身为洪钧的小妾,却与奴仆阿福私通,并与阿福生了个女孩。洪钧知道后,将阿福驱出家门,却没有舍得让彩云走。但自此以后,对彩云的宠爱减了几分。不久,洪钧死去。彩云除与阿福私通外,还跟另外一位仆人有染,洪钧一死,他们便以夫妇自居。可是没过多久,彩云的私蓄花光,与她姘居的奴仆也死掉了,她只好潜至上海再做妓女。取名曹梦兰。岂料,苏州士人联名上书驱逐她,她在上海再也呆不下去了,便跑到天津,改名赛金花。此时的赛金花,虽然年过三十,但艳名不减当年。当初,洪钧状元未及第时,为人掌管簿记,住在烟台,与妓女爱珠相好,两人海誓山盟,欲白头偕老。等洪钧再来烟台时,已名冠天下,遂与爱珠断绝了关系,爱珠痛哭了几个月,最后不知怎么样了。洪钧死后,如游鬼饥饿,燕去楼空,这大概就像霍小玉在陰府向李十郎讨债一样。樊樊山有《彩云曲》记其事说:“姑苏男子多美人,姑苏女子如琼英。 水上桃花知性格,湖中秋藉比聪明。 自从西子湖船往,女贞尽化垂杨树。 可怜宰相尚吴绵,何论红红兼素素。 山塘女伴访春申,名字偷来五色云。 楼上玉人吹玉管,渡头桃叶倚桃根。 约略鸦鬟十三四,未遣金刀破瓜字。 歌舞常先菊部头,钗梳早入妆楼记。 北门学士素衣人,蹔踏毯场访玉真。 直为丽华轻故剑,况兼苏小是乡亲。 海棠聘后寒梅喜,待年居外明诗礼。 两见泷冈墓草青,鸳鸯弦上春风起。 画鷁东乘海上潮,凤凰城里并吹箫。 安排银鹿娱迟暮,打叠金貂护早朝。 深宫欲得皇华使,才地容斋最清异。 梦入天骄帐殿游,阏氏含笑听和议。 博望仙槎万里通,霓旌难得彩鸾同。 词赋环球知绣虎,钗钿横海照惊鸿。 女君维亚乔松寿,夫人城阕花如绣。 河上蛟龙尽外孙,房中鹦鹉称天后。 使节西来娄奉春,锦车冯嫽亦倾城。 冕旒七毳瞻繁露,槃敦双龙赠宝星。 双成解得西王意,出入椒庭整环佩。 妃主青禽时往来,初三下九同游戏。 妆束潜随夷俗更,语言总爱吴娃媚。 侍食偏能厌海鲜,报书亦解繙英字。 凤纸宣来镜殿寒,玻璃取影御林宽。 谁知坤媪山河貌,留与杨枝一例看。 三年海外双飞俊,还朝未几相如玻 香息常教韩寿闻,花头每与秦宫并。 春光漏泄柳条轻,郎主空嗔梁玉清。 只许大夫驱便了,不教琴客别宜城。 从此罗帷怨离索,云蓝小袖知谁托。 红闺何日放金鸡,玉貌一春锁铜雀。 云雨巫山枉见猜,楚襄无意近陽台。 拥衾总怨金龟婿,连臂犹歌赤凤来。 玉棺画下新宫启,转盼王郎长已矣。 春风肯坠绿珠楼,香径远思苧萝水。 一点奴星照玉台,樵青婉娈渔僮美。 穗帷尚挂郁金堂,飞去玳梁双燕子。 那知薄命不犹人,御叔子南后先死。 蓬巷难栽北里花,明珠忍换长安米。 身是轻云再出山,琼枝又落平康里。 绮罗丛里脱青衣,翡翠巢边梦朱郏 章台依旧柳毵毵,琴操禅心未许参。 杏子衫痕学官样,枇杷门牓换冰衔。” 吁嗟乎! 情天从古多缘业,旧事烟台那可说。 微时菅蒯得恩怜,贵后萱芳都弃掷。 怨曲争传紫玉钗,春游未遇黄衫客。 君既负人人负君,散灰扃户知何益。 歌曲休歌金缕衣,买花休买马塍枝。 彩云易散玻璃脆,此是香山悟道诗。 朱玉 《清代声色志》:朱玉,字赠香,仪表秀美,心地聪慧;没有涂脂抹粉,障袖掩面的恶习。她家在白塔胡同,虽然在近市中,然而入其室如在窈窕深谷。蓬云孝廉在未登第的时候,是朱玉最钦重的一个人。时人也都以才子注目他。等到蓬云科举登第,朝廷的金帖下达,朱玉反倒停止了梳妆打扮,吃吃地笑个不休,大概是自诩对蓬云的鉴赏真切。庚午年间,瓯北老人重赴科举及第后的鹿鸣宴,自毗陵来到朱玉家,方知朱玉有从良征聘良友的信息。瓯北老人遂赠楹帖道:怜卿新种宜男草,愧我重看及第花。 一龙登门。 于是,朱玉的声价更增加了十倍。 翁梅倩 《清代声色志》:翁梅倩又矮又胖,腰圆背厚,脸盘短而宽,肤色干黄,缩脖耸肩,相貌不怎么样,然而以歌唱得好而出名。过去《繁华报》曾经把妓院的群妓每个比做《水浒传》里的一个人物。这些比拟虽然未必都恰当,但把翁梅倩比为“豹子头林冲”,见到过翁梅倩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这个比拟的妙处不在“林冲”二字上,而妙在“豹子头”三字上,她实在像豹子头,那么翁梅倩的尊容就可以想见了。当时有个叫应桂馨的人,是浙江鄞县人。其父应文生作上海石匠行业的包工头,因此发了财。应桂馨生性喜好挥霍,爱交朋友,耗掉十多万家产。见到翁梅倩喜欢得要命,娶她作了小老婆。难道应桂馨的口味真的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吗?有人说:“他是石匠的儿子,不是喜欢她,而是要继承父业,娶翁梅倩,是要用她作雕刻墓前石人的模特儿。”这种说法倒差不多。不久,应桂馨因事和人打官司,翁梅倩乘机跑出来,仍旧从事妓女的职业。 赶上住在上海的西洋人赛马,按妓院的惯例,遇上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坐车去看热闹,衣着打扮,极尽奢侈。翁梅倩刚从应家出来,手头没钱,正好有个珠宝商许某到来,翁梅倩就向他购买珠花做妆饰,价值近一千两银子,她诓骗说三、四天就还钱,想借此装几天门面,然后再把原物还给他。许某知道了她的意图,只过两天,就去讨钱,并且催得很急。翁梅倩没钱还账。 许某就带个侦探来,准备逼她。翁梅倩突然对侦探说:“我和他发生过肉体关系,他用珠宝来作嫖资,还要讨债吗?”侦探反过来责难许某,许某无言以辩,翁梅倩就这样占有了那份珠宝。赶上嫖客有买彩票的,送给翁梅倩一张,到揭晓时,中了大彩,得了数千两银子。从此姐妹们对她羡慕得不得了,说她的后福还长着呢。不料有贼夜里进了她房间,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偷光了,不仅几千两银子没了,连骗来的珠花也不翼而飞。 翁梅倩急得要死,气焰顿时缩了回去。年岁渐渐大了,相貌越来越丑,她就由妓女转业去唱戏,往来于唐沽、天津、长江一带,靠演“文明戏”讨生活。 卷二十四 情中妖 卷二十四 情中妖 吴寸趾 《诚斋杂记》:桃源有一女子,名叫吴寸趾,夜里经常做梦与一个书生交合,她问书生的姓名,书生回答说:“我是瘦腰郎君。”吴寸趾以为是休文昭进了自己的梦境。时间长了,也就像真的一样了。有一天的白天,吴寸趾正在睡觉,梦中的书生忽然现形,进入她的睡帐中,与她交合后离去。书生出门后逐渐变小,化作蜜蜂飞入花丛之中。吴寸趾将蜜蜂捉回,养了起来。从此以后,便经常招引了大量的蜜蜂到她家,她家也竟然以收取蜂蜜而发家,成为乡里的首富。吴寸趾是因她的脚小而得名,这是天宝年间的事。 宣和宫人 《夷坚志》:宣和年间,有一宫女得了病,胡言乱语,持刀乱舞,没有人能够制伏。皇帝下令让宝箓宫的法师去治,结果无效。遍访京城中有道术的人,也都无能为力。于是把有病的宫女关在一间空屋里,不给食物。几年后,从龙虎山来了一位程道士,有人向皇帝提起了他,皇帝下令召见他。皇帝说:“千万不要打开门,她拿着刀会伤了人。”道士请求让手执兵器的宫禁卫士把那间房子围了三道,然后隔着门对有病的宫女说:“我要把符投进去让你服下。”宫女笑着说:“我服下去的符已经很多了,你的符又能把我怎么样?”但过了一会儿就逐渐安定了。道士说:“这是符起了作用。”于是开门而入。 宫女仍然争辩不休,但已经为符所制伏,不能出门。道士用刀在地上划了一个牢穴,在四角写上“火”字,然后叱责宫女说:“你身上附的是什么鬼?全都告诉我,不然,我就要点燃轮火烧你了!”宫女不肯说,道士就在四个角烧起了火。宫女这才大叫说:“请稍等,我这就实说。”道士熄灭了两个角的火。 宫女说:“我也是龙虎山的道士,死后变成了鬼。所有的丹药、咒语、法术、符箓,我平常都很熟悉,所以能够消解,但没想到仙师您有真符,我再也不敢留在这里了,希望您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离开。”道士愤怒地说:“宫禁之中,怎能久留?必须赶紧离开!”立即上奏皇帝说:“这个鬼如果不诛杀,肯定会祸害别的地方,除了我无人能治。”于是捆扎了一个草人,写了判决书,启奏上天,然后斩杀之,宫人随即苏醒。 妖履 《枣林杂俎》:桐乡人严简津,在苕溪边读书。深夜独坐,有一美女在外敲门。严简津开门让她进来,问她从哪里来,美女说是他的家眷。严简津怀疑她是鬼怪,端坐在那里,到天亮时美女才离去。第二天,严简津告假回家。回家后,夜里梦见那位美女送给他一双弓形的鞋,醒来后果然放在枕头上,成双的红色绣花鞋灼然发亮。严简津曾拿出来让客人看过。 莫小孺人 《夷坚志》:绍兴十五年,有一人名许子中,字叔容,从丹陽回乌墩。船走到奔牛时,与装载着前广州郑通判的灵柩的船一起停泊在堤堰下。天快黑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紫色衣服,自称是林提辖的人求见说:“我是郑家的奴仆。主人的宠妾莫氏,原本是乌墩的莫知录的庶女。她的亲母怀着她的时候,由于嫡母不容,将其亲母逐出家外,女儿生在了外面。莫氏成人后做了他人的妾,刚好主人没有正妻,实际上由莫氏主持家室,号称小孺人。后来主人死在南方,只有一个很小的儿子,不能回乡。幸好平江人,做了侍郎官的王焕与主人是结拜兄弟,便派人把主人的灵柩送了回来,想安置在境内的寺庙中。主人家产极多,都为莫氏所有,莫氏想从今以后回父亲的家,听说您也住在乌墩,想请您给她父亲带一封信,让他来迎接。”许子中答应说:“行。”第二天,船已行了几十里,又碰见林提辖说:“莫氏希望见见您,想请您先把行李带回去。”许子中害怕有其他的嫌疑,拒绝接受。过了一会儿,林提辖又来说:“信来不及写了,只要把这个意思告诉莫知录就行了。”许子中回到家中,改日前往莫知录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莫知录惊奇地说:“没有这回事啊!”过了几个月,许子中与表兄高公儒相遇,说起此事。高公儒惊恐地说:“我几乎中了他们的计! ”然后叙述了自己的经历。起初,高公儒的船停泊在姑苏馆,也碰到林提辖,所说的话大体相同,只是没有说莫氏想回父亲的家。林提辖说:“莫氏念及自从出生以来与父亲不通消息,自己又失身于他人,父亲一定不愿相见。想嫁给他人为妻,士大夫可能不愿意,而乡里或市井上的人,莫氏又不愿意,于是打算再到大户人家去做姬妾。莫氏漂亮绝伦,随身所带的财产也值几千万,不知先生是否有意?”高公儒回船舱中与妻子商量,妻子爱慕她的钱财,答应纳莫氏为妾。林提辖说:“想不想先见一下?”高公儒很高兴,留林提辖饮酒,然后走出船舱,站在船舷外等候。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红裤的少妇走到堤上,让童子用小青伞遮住面部,腰肢绰约,神态闲雅,令人心醉。林提辖笑着说:“是不是很如您的意?不过,这是良家女子,不能立卖身契约。您只要给一点钱财,像聘礼一样就行了。”高公儒立即拿来一束彩丝送给他。天黑后,林提辖又来说:“婚约已经定了。现在先把行李中的东西全都放在您的船上,明天在某某寺庙相见,然后行礼成婚。”话音未落,有人送来了十几个箱子,都是金银、珠宝、犀牛角、象牙,麝香一类的东西。第二,林提辖引导高公儒进入寺庙,到了一间房子前。从门上挂的竹帘缝中望进去,几个女子正在说笑,穿红裤的妇人也在其中。她们回头见有外人来,都回转身跑了。 林提辖说:“您少等,我先进去说一声。”但进去了有半天时间,仍然静悄悄无人出来。殿堂下诵经的僧人看到高公儒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感到惊讶,就过来问他为什么。高公儒向他说了自己所见的事。僧人说:“山寺败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高公儒还以为是僧人狂乱,便厉声叱责他。老僧从室中出来后,叹息说:“肯定是这个鬼怪,最近经常有人看到。”于是领高公儒进去,看到藏院后面排列了十几座临时停放灵柩的房屋,都有写着主人名字的木牌。有一个木牌上写着“小孺人莫氏”,最后一个木牌上写着“提辖林承信”。高公儒这才感到惊恐,急忙跑出寺外。这时有一仆人跑来报告,船快沉没了。 接着又有一仆人报告说,船幸好无事,但寄存的东西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高公儒急忙去看,犀牛角、象牙、香药都是白黑纸钱的灰,金银珠宝器皿都是骷髅、兽骨及牛马粪。许子仲和高公儒所遇的事就是这样,而高公儒仅仅得以脱身。 石洞绣鞋 毛祥麟《对山余墨》:终南山秦岭下有一个石洞,为一条孽龙所盘踞。石洞东西绵延一百八十里,洞口高好几丈,宽也有好几丈,洞内黑暗潮湿,无人敢进。相传唐朝天宝年间,某公主在上林苑玩秋千,忽然被一股腥风卷走,四外寻觅,杳无踪迹。当时正有一个打柴人在山下砍柴,隐隐约约听见云雾中有女子哭泣声,他正好在洞口,觉得不太高,便抽出斧子扔过去,打下一只绣鞋。官府知道此事后,如实上奏,而那只绣鞋正是公主的。于是,玄宗命令将军带了一千人,让打柴人带路,到达后守在洞口。过了几天,不见任何形迹,只有在夜间,看到像有两盏灯悬挂在洞中,光芒照天。将军下令,让军人中的好射手用弓箭齐射,灯光忽然散灭。等到天亮,募集了一百个敢死士卒,拿着火把和槍械打前锋,千军紧随其后。他们进入洞内,看到一条龙左眼中箭,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将军上前把龙斩死,然后放火搜杀洞底的其他余孽,把公主救出了洞。 此事记载于《唐说部》。我大清朝乾隆三十年夏天,有一些好事的当地人想看看石洞究竟有多深,召集了二十多名勇敢士卒,往里走了五六里也毫无所得。再往前走,又发现一只绣鞋,而火把已经烧完。他们互相看着,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得返回。 陈三姑娘 钱咏《履园丛话》:青浦金泽镇有一座婬祠,祠内有一个塑像,叫作陈三姑娘。婬祠附在东岳庙里。每年的三月二十八和九月初九,方圆几百里内,男女相杂,络绎而来,有好几万人,祠内的灯火和香烛也昼夜不熄。乡里的妇女们都穿着整齐,陪伴和侍奉女神,以求得福报。有些人有了病,女巫也总是说触犯了三姑,必须虔诚祷告。于是,愚夫愚妇们总是急忙准备了羊猪牛三牲,到庙里祈求免灾,而庙里的僧人却闭门不接纳,没完没了地索取费用。这要看来者家境的贫富,富者至少要祈求三十次才让进庙。庙里的僧人以此作为财源。地方上有一个姓杨的庠生,是庙里的护法神,与僧人相互勾结,瓜分收入。 相传,祷告时一定要选择美貌少年,带入庙里哀求,尤其见效。 这真是太可笑了。据说,三姑娘是吴江芦墟人,住在三白荡旁边,年龄约十六七,自命美丽无比,与其他男人偷偷往来,她的父亲发觉后,把她沉到湖里淹死,后来成为鬼怪,这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道光六年十一月,我的朋友徐既若做了青浦少府。 在此之前,有一个叫倪皋的孝廉,把有关情况上报按察使司,按察使司颁行公文,予以禁止。又有一姓徐的人与姓杨的庠生争利,互相到松江府控告,好几年没有判决。徐既若到任后,毅然亲自前往庙中,看到果然有这事,便锁拿三姑娘的塑像下船。塑像着浓妆,纤细小脚,体态可爱。当时围观者有几千人,都认为不可亵渎神明,跪下叩头,请求宽免,害怕引发灾祸。 徐既若把塑像运回后,放在县衙的堂下,放火烧毁,诉案也随之了结。乡民的愚昧困惑竟然达到了这样的地步。后来传说,东岳庙附近有一乡下妇人半夜里忽然说起梦话,说自己是三姑神,想求人用船送自己过河,迁往远处。妇人的丈夫稍微迟缓了一下,三姑神大哭说:“天已经亮了,恐怕来不及了,这也是气数啊!”说完,一切平静。这正是徐少府锁拿三姑神的那一天。 童朴斋 《右台仙馆笔记》:我的同乡童朴斋,家住新市镇,钱财很多。他家庭院深邃,前后两楼各有五间房,童朴斋因眷属不多,就用前楼作卧室,空出后楼存放杂物。一天晚上,童朴斋听到后楼有乒乓响声,也不觉得怪异。第二天晚上,则听到后楼话语嘈杂,彻夜不停。天亮后,童朴斋前往察看,刚上台阶就听见有人说:“居停主人来了。”接着,中门打开,出来一个老头,红颜白发,身材魁伟,衣帽整洁,邀请童朴斋进入屋内。童朴斋平常很有胆量,知道他们是妖怪,但丝毫不惧。进到屋内,只见桌椅虽然都是童家原有的,但陈设一新。桌子上摆着鼎彝等礼器,墙壁上悬挂着字画,架子上放着书籍,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桌椅上面都覆盖着锦褥,正中悬挂着四盏珠灯,系着的缨穗金光灿灿。坐稳后,老头自称姓钟,名紫霞,陕西华陰人,携带家眷遍游名胜古迹,昨天从虎邱来,将游览西湖,还要去天台山、雁荡山观景。不料妻子忽然得病,想暂借童家的楼房停放行李物品,将来一定会有报酬,并请他不要让外人知道。老头说话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童朴斋恭敬地答应了。过了一天,童朴斋又穿戴整齐,前往拜访。老头让一名童子上茶,除此之外不见有别人,却听到楼上有绵绵细语,像有几十个人。老头对童朴斋说:“来而不往,确实非礼,但老夫是世外人,习惯于懒散疏淡,不能回访,请勿怪罪。”自此以后,童朴斋无事时经常前往钟紫霞的住所,喝茶谈天,一谈就是一天。老头有时也准备酒菜,邀请童朴斋。喝酒之间,老头纵论今古和经史百家,如数家珍。每当谈起宋元明三朝的事情,就像亲身经历了一样,而谈起北宋以前,则只说个大概。 童朴斋偶尔问起吉凶祸福,老头回答说:“顺道则吉,从逆则凶,理所当然,用不着去推测。”老头又擅长书画,可以一面临《兰亭序》,一面模仿南宫氏的泼墨山水画,曾画了一幅扇面赠给童朴斋。童朴斋很珍爱这些东西。当时正值初夏,木香花盛开。童朴斋的女儿名叫颖姑,已经九岁了,独自前去采花,看到一位美妇人倚靠栏杆站在那里,头裹黑色手巾,上身穿紫色衣服,下身穿白色裤子。一个头发垂下来的侍女招着手叫颖姑,颖姑不肯前往。美妇人亲自出来拉颖姑的手,颖姑才跟着进入房内。老头正端坐读书,笑着说:“颖姑来了,可以到楼上去坐。”到了楼上,陈设比楼下更好。几个婢女都是十岁左右,称美妇人为夫人。夫人的寝室在东偏房,房里有一个小女孩,两脚纤小,恐怕无人能比。夫人说:“这是我的女儿,比你小一岁,你就把她当妹妹吧!”又到了西偏房,有一个美少年坐在那里读书。夫人又说:“这是我的儿子,你就把他当哥哥吧!”过了一会,有一个少妇从后房出来,夫人让颖姑叫她嫂子,并让嫂子准备点心。吃完点心,夫人又用一只篮子装了些食物,让小婢女送到庭院中,颖姑提着篮子回家。她母亲一看,篮子既不是藤编的,也不是竹编的,但编织得很好。打开篮子,里面装着四只苹果,几百颗西凉紫葡萄,便惊讶地说:“本地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此后,每当有时鲜物品,童朴斋都让颖姑给小女孩送去,而夫人也常送些异果奇花来报答。有一天,颖姑刚缠了足,就去钟家,不能很好地走路。 夫人笑着说:“你母亲不善于缠足,我给你缠,不但不痛,而且很快见效。”于是解下双脚的缠足布,用口呵气,热度就像水蒸一样,足骨柔软,然后缠丝条穿紧袜,毫无痛苦之感。一月之后,颖姑的脚就像钟女的脚一样纤小了。颖姑的母亲偷偷解开察看,见撒上的药不是明矾,而是白糖。少妇则教给颖姑针线,端午节还做了艾虎和彩穗送给颖姑,极其精妙,恐怕都不是人工所能做的。住了半年多,童朴斋所见的只有老头和一个童子,而颖姑却能见老头的全家人。童朴斋父女频繁前往钟家,而老头和夫人则只到庭院中间,一次也没有到过前楼。童朴斋虽然隐瞒了此事,而男女仆人却有泄漏出去的,乡里有很多人知道这事,都为童朴斋担忧。童朴斋与老头的关系愈加密切。他有个朋友叫徐淳庵,以刚直自负,刚好从山东回来,对他说:“你一定会有灾祸,家里有妖怪的窟穴,怎么还能自安呢?”童朴斋不回答。徐淳庵私自与好友贝练师商议,贝练师闭目默坐,过了一会儿对徐淳庵说:“这是狐狸,但不会祸害人,不久就会自己离去,用不着驱赶。”过了没几天,有一个黑脸长胡须,身上背着一把剑的道人路过童家大门,对看门人说:“你们家妖气很重,我能除妖。我对主人无所求,妖怪死后,我只想得他们的皮。”这时童朴斋刚好外出,看门人也不报告主母,领着道人从小巷进了庭院。道人站在庭院中,右手拿剑,向空中画符,左手拿水一杯,吸入嘴里,然后向空中喷去。只听见楼上有人说:“庭院中正演戏剧呢,都去看呀!” 忽然,道人手中的剑自动坠下,杯子也落地而摔碎。道人大惊,就像有人用大棒敲他的头一样,踉踉跄跄向外走去,看门人也跟着他向外跑,裁倒在门槛上,摔伤了股骨。楼上传来大笑声。 江陰人陈澹山是童朴斋的亲家,平素精通五雷之法。他从苏州去杭州,路过新市镇,来到童家,童朴斋留他吃饭。刚好徐淳庵也来了,和他们一起吃饭,并向陈澹山讲了这事。童朴斋虽然频使眼色,也未能制止。陈澹山听后说:“我来试一试。” 这时将近半夜,陈澹山让人点了两根蜡烛,从一个小箱中取出五个五色纸人,按方位摆在案子上,然后对着纸人画符呵气,用目光正视着纸人。不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绕着案子走起来。走了一会儿,渐渐慢了下来,又对着纸人呵气,接着越走越快,声音就像远远传来的雷声一样。到了五更,陈澹山曰:“妖怪已经走了。”他用手拍击案子,纸人全都倒下,依然收进了小箱中。这天夜里,童朴斋的妻子听到后楼喧闹,就像刚来的那天一样。她偷偷从后窗望去,只见后楼上下都被红光围绕,听见老头对夫人说:“本来打算等你病好了再走,现在陈老头用真火相逼,不能再留了。只可惜来不及与好主人告别了。 ”到了五更,不再有声。黎明时童朴斋等人进去察看,只见桌椅床铺依旧,地上没有丝毫尘土,但所有的陈设都不见了。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箱,打开一看,有钟老头的话别书,言辞恳切,只是略有怨恨徐淳庵的意思。童朴斋读后,心情沉重。除此之外,还留有一册完整无损的定武本《兰亭序》,一幅郭忠恕的山水画,这是赠送给童朴斋的。又有白银五斤,是房屋的租金。 老头的夫人留了一个珊瑚簪,两枚羊脂玉块,四颗明珠,八块碧霞宝石,这是送给颖姑作嫁妆的。陈澹山上下察看后感叹地说:“这狐狸受我的真火逼迫,还能从容离去,可见他的道力已经很深了。幸亏他大道已成,所以临走时也不肯作恶,否则,我还不是他的对手呢!”于是他铸了两面铁牌,在上面画了红颜色的符,一面钉在厅里,一面钉在后楼上,以防狐怪再来。 后来竟悄然无声。 这件事发生在乾隆初年,我的同乡徐晦堂先生曾详细记述,我又粗略修改,写在这里。根据传记所载,住进人家的狐狸很多,却没有像这样有情有理的。我尤其感叹的是,临去时它还是君子之交绝对不出恶言的意味。这只狐狸,大概是成了仙吧! 道士欲剖丽女心 《滦陽消夏录》:德州人田白岩说:有一个叫额都统的人在云贵山间的路上行走,忽然看见一个道土把一个美女按在石头上,要剖她的心。美女哀叫求救,额都统急忙拍马冲过去,用力猛击道士的手,而美女却吱地一声,化作火光飞走了。道士跺着脚说:“先生你坏了我的事!这是鬼怪,已经用美色杀了一百多人,所以才要捕杀它,除掉祸害。不过,它已成精多年,很有灵性,如果只砍它的头,神灵就会逃走,必须剖它的心它才会死。今天先生放了它,又会贻患无穷。救一只猛虎的命,放虎归山,不知山林中又有多少麋鹿会死在老虎的牙齿之下!”道士把匕首装入匣中,愤愤渡河而去。这大概是田白岩的寓言,即所谓一家哭怎么能和一路上的人哭相比。姑息放纵恶人的刀笔小吏,自以为这样做是积陰功,许多人也称赞他忠厚,但追究起来,即使他搭上了自己的儿子老婆,也都不去想一想。哪里用得着有这样的忠厚长者呢? 海盐吴姓 《右台仙馆笔记》:海盐西门外,有一家姓吴的人,家财很多。家中有一婢女,名叫秋华,年龄二十,很有姿色。光绪五年四月中,忽然有一个美男子抱着奸婬了她。那男子对婢女说:“替我告诉你家主人,明天把后屋打扫干净等着,屋里的陈设要好好摆放,如果有没准备的,或准备了而不华美的,就会立即有大祸降临。”婢女将这话告诉了主母,全家人也都知道了。吴老头以为虚妄而不相信。第二天午后,有一乘轿子进了吴家门,停在中庭。轿夫打开帘子,空无一人,惊讶地说:“我在东门外,有一个少年租轿子,让抬到你家,现在怎么不在了,可能是鬼吧?”接着描述说,那人二十多岁,穿丝绸衫,手拿白绢扇,丰彩照人,听他说话像官宦人家的人,但不是本地口音。吴老头知道有怪事,进屋探问,婢女已经不在。老头屋里有一张床,金钩翠幔,极为富丽,也转眼之间不知所去。 他窥视后屋,只见飞沙走石,人不能接近。过了一会儿,婢女从屋内出来,传少年的话说:要主人叫一名婢女给他梳头,再备丰盛酒席一桌,次一点的则要两桌,又要四贯钱,以备犒赏之用;如果不按他的话做,就烧主人家的房子。老头很害怕,就按他的要求做了。家里的衣服、用具,好一点的都被摄去,即使是重重包裹起来的和深藏起来的,也不能幸免。次日,婢女又传话说,一定要按当地风俗,嫁女之后,由母家馈送食物三日;酒席之外,还要有杂戏助酒,第一日演十番鼓,第二日演口技,第三日由盲女弹词。吴家也委曲顺从。有些好事的人请求进去看新娘,少年也不拒绝,只见婢女盛妆打扮,坐在床头,房中纸醉金迷,五颜六色,别无所见。此后,每天都有所需的东西,隔几日还经常外出,外出必定坐轿,轿夫只听见他说话,看不见他的形体。吴老头苦于应付,打算派人到江西上告真人府。一天,少年忽然对婢女说:“我今天就要走了,屋里的东西都在,你如果念及夫妻之情,一个月之内千万不要移动,如果不到一月移动,就再也不能相见了。”说完就离去了。 吴老头立即把屋里的物品搬到其他地方,把婢女嫁了出去。少年后来再也没有来过。 狐女 《守一斋笔记》:宜兴人许生,排行老三,人称许三官,自幼丧父母,由祖父抚养成人。一次,许生与祖父出去游玩,经过东关桥时,见一少女携婢女行走,容貌秀丽,非常喜欢,少女也对他眉目传情。许生的祖父却未看见。晚上回到家里,许生颇多胡思乱想,那女子忽然举起门帘走了进来,许生惊喜交加,说不出话来。少女从容说:“别害怕,我实话告诉你,我是狐狸。您生前是宋朝时的宦官,我是宫女,与你互相欢爱,私定誓言,愿来生结为夫妇。后来各自转世,我成了狐狸,修炼了几百年,能够变化形体,但一直找不到你。今日邂逅相遇,正是前生的因缘。”此后,少女经常来,渐渐露出了痕迹。许生的祖父觉得可疑,就询问起来,许生不敢隐瞒,如实相告。 于是,祖父与许生睡在一起。少女来后坐在床上,祖父什么也没看见,许生还以为祖父睡得太死。但少女不与许生乱来,许生问为什么。少女回答说:“长者在面前,怎么能放肆胡来呢! ”说完就走了。第二天来,邀请许生同去山中。少女有五个婢女,经常轮流侍候。有一个叫杨柳青的,尤其聪慧。少女让杨柳青背许生进山,嘱咐他闭上眼睛,御风而行。过了很久才到。 只见那里的林木、泉水、房屋及床帐、饮食,都与人间大不相同。许生和少女住了下来。次日,少女仍然让婢女背许生回家。 以后经常如此,许生的祖父也不能禁止。祖父担忧许生无后代,为他议婚,少女知道后也听之任之。许生娶妻后,少女来得越来越少,并且不再住宿于许生家,只是偶尔带他到山中。许生的妻子生了儿子,少女在山中也生了一个女儿。像这样有五六年。一天,少女带着婢女背许生进山,走到半路,忽然大惊地说:“关圣人要来了!金光所罩,方圆五百里内,像我们这样的都要被灭绝。他来得很快,我们得赶紧跑!”说完就逃走了。 许生觉得忽然从云中坠下,睁眼一看自己在深山中。询问当地人,已经到了金华郡。许生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只得乞讨回家。 从此以后,少女杳无音讯。少女曾经为许生家改定门向,并说:“你的福分薄,不能发达,但一百多年后可以过小康生活。” 许三官是康熙年间的人,现在孙子辈和曾孙辈很多,据说还能衣食自足。家里藏有狐女小照,仍然供奉着。狐女曾经常与人谈论,大多是性理之言,只是看不见她的容貌。许生的祖父亲手记录了她的言语,共有几十卷,藏在家里。竟然说不知是什么鬼怪!” 狐足作纤纤样 《如是我闻》:宗室瑶华道人说,某个蒙古驸马,曾射得一只狐狸,后面的两脚上穿着两只弓形小红鞋,与女子的小红鞋一样。又,少宰沈云椒说,太仆李敬堂年少时与一狐女往来,他祖父怀疑是邻居家的女孩,在她经过的路上撒了灰,结果院中的脚印是野兽足迹,到了书房门外则变成了纤纤小脚样。某驸马所射的狐狸,小红鞋与一般女子的一样。与李敬堂同居的狐狸,同居数年后告别而去。李敬堂问她何时再能相会,回答说:“您做官做到三品,就应当来迎接我。”这话很多人都知道,后来果然应验。 绿华 张邦基《墨庄漫录》:处州缙云县主簿厅是武尉司的所在地,近来常有一妇人现像,与人交接。妇人妍丽绰约,很漂亮,来的时候奇香芬芳,非人世间所有,自称叫英华,有时又说叫绿华。前后在此做官的大多为她所迷惑。建炎年间,一名武尉与她相配结合,就像夫妻一样,同僚们都参加了他们的宴席。 英华聪慧能干,招人喜欢,为武尉料理家事,自称不是妖怪,不会害人。后来,武尉因郡里调动所统领的兵,到了扬州。当时,皇帝正驻扎在淮南。英华也随武尉前往,到了扬州南门,不肯进去,对武尉说:“天子的住处,门上有守卫神,我不能进去,我从此就远走了。不过,您要是应差去泗州,就会有大祸。”于是,凄惨地相互告别。武尉到了营地,果然令他带所统领的兵去泗州交割。武尉前往,没几天就与北方兵遭遇,不知死活,只有小吏逃了回来。英华则早已回到了家乡。后来,永嘉人蒋辉远做了县的主簿,英华像原来一样出入,蒋辉远的母亲和妻子感到不安而回了家乡。蒋辉远独自在官府,而英华经常出现,来的时候香味袭人,蒋辉远毫不动心。一天,英华对蒋辉远说:“您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侍奉您可以吗?但您心志专一,从不回头看一下,也算是木石心肠的人了吧!”蒋辉远说:“你还是赶紧回去,不要再与人交接。”随后,蒋辉远斋戒沐浴,写了奏章,想诉于上天。当晚,英华又来,对他说:“您不要告我,我没有住的地方,只要有一个蔽身的处所就再也不出来了。”蒋辉远说:“如果你真能这样,我就给你立一个祠来祭祀你,怎么样?”英华感激而去,从此后没有再来。过了几天,蒋辉远把这事忘了。那时,他家有几把白丝。 一天早晨,那些丝被穿系在了窗户上,连绵不断,怎么也解不开。蒋辉远因而想道:“我许诺给你立祠却没有守约,现在就去为你谋划。”于是,在厅的侧面屋子里塑了像。用香火祭祀。 第二天,窗户上的丝全都变成了小捆,就像没有动过一样,妖怪也从此断绝。我过去就听说过这事,后来又听处州的士人们说过,所说的大都一样,猜想可能是草木变的妖怪。 鬼卒昵妓 《夷坚志》:永康军有一个妓女去拜谒灵显王庙,见庙门外塑有一个牵马卒,身材颀长,容貌魁伟,两股丝绣上下飞动。 妓女仔细察看,十分爱慕,恋恋不舍,不愿离去。到了晚上,家里人把她强拉了回去。回家后,妓女如有所失,闷闷不乐。 第三天晚上,有一个客人来求宿,容貌仪表与妓女爱慕的男子一样,妓女喜不自禁,自恨与客人相见太晚。那客人天亮离去,黄昏又来。连续住了好几夜。一天夜里,客人忽然哭着说:“我实际上不是人,是庙里的养马卒,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冒犯禁令来找你,屡次不去值夜,被主管者纠举有罪,明日就要杖背流配,到过路过你家门,请你多买些纸钱赠给我。”妓女答应了。第二天,这个士卒戴着铁枷,满身是血,脸上刺着配某处的字,由两个身体强健的土卒跟着,路过妓女家与她告辞。 妓女摆酒食,焚烧纸钱,哭着送行。后来,妓女去庙里,看到偶像已经倒在地上。 鼍精 《异苑》:永初年间,张春为武昌太守。当时,有一人嫁女,女儿还没有上车就忽然作怪,出来殴打人,自称己不愿意嫁给俗人。女巫说:“这是中了邪魅。”将女孩带到江边,敲起鼓来,用咒术治疗。张春以为这是欺骗百姓,限期让女巫捉住妖魅。第二天,有一条青蛇来到女巫的住所,女巫用大钉钉住了蛇头。到了中午,又见一只大龟从江边爬来,伏在女巫面前,女巫用红颜色在龟背上画了符,然后派回江中。到了晚上,有一只大白鼍出现在江中,乍沉乍浮,龟跟在它后面推着、逼迫着。鼍料定自己必死,冒险先进入床帐,与女孩告别,女孩十分恸心,哭着说失去了好姻缘。有人问:“妖怪一般是一个,现在怎么会有三个?”女巫说:“蛇是传话的,龟是媒人,鼍是配偶。”所抓获的三物,全都拿来让张春看,张春这才相信有灵。三个怪物全都杀掉了。 蟾蜍 陆勋《志怪录》:沈庆校书,说境内有一做小吏的人家,女儿得了邪病,饮食无规律,有时唱歌有时哭叫,裸体奔跑,还抓坏了脸面。于是主人召巫者治玻当巫者设坛场,敲鼓吹喇叭,念咒语的时候,有一乘船的人偶然停泊在这家门前,枕在竹笼上睡觉。他忽然看见陰沟中有一蟾蜍,有碗那么大,红眼睛,脚上有毛,随着鼓声舞动。乘船人很奇怪,用竹篙拨过来,捉住后绑在舷板下。这时听见那女儿叫道:“你为什么要绑我的夫婿?”于是,乘船人敲门,对主人说:“我能治这个病。”主人非常高兴,问他想要什么,他回答说:“别无所求,只要几千文钱就行了。”主人说:“我只有这一个女儿,非常痛爱她,前后治病,已经花了几百贯。如果病能治好,怎么会在乎这几千文钱呢?愿意加倍报答。”乘船者将那只蟾蜍用油煎了,第二天女孩的病就好了。 假托虞定国 《搜神记》:余姚人虞定国,仪表容貌很好,同县苏家的女儿也很漂亮,虞定国经常见到她,非常喜欢。后来,苏家主人见虞定国来,便留宿家中。半夜,虞定国对苏公说:“您的女儿很美,我十分钦慕,今晚能不能让她出去一下?”主人觉得他是乡里的贵人,就让女儿跟着出去了。虞定国来往次数逐渐增多,对苏公说:“我也没有什么可报答的,如果有官府的差事,我去为您办。”主人很高兴。后来有了差役事,苏公就去找虞定国。虞定国惊讶地说:“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有这事呢?这里面肯定有怪。”主人仔细说了事情的经过,虞定国说:“我怎么会求人家的父亲,又奸婬人家的女儿呢!如果再来,你就用刀砍死他。”后来果然捉得鬼怪。 焦土妇人 《夷坚志》:泉州僧人本称,说他的表兄为海上商贾,要去三佛斋。船应当先向南走两天,然后再转向东,否则,遭遇焦土,船必定破碎。这个人走的时候,刚好遇到大风,船走了两天半,预计应该转向东,于是转舵,但已经来不及,落入了焦士,船上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只有这个人抓住一块木头,漂浮了三天,到了一个岛的旁边。他预料自己肯定会死,就上了岸。走了几十步,看见一条小路,路面光洁,像经常有人走的样子。过了很长时间,走来了一个妇人,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说话啁啾,一点也听不懂。妇人看见有外人来,非常高兴,上前拉着他的手回到了石屋中。夜里,妇人与他同床共寝,天亮则搬来大石头塞在外面,自己独自外出。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妇人就回来,总是带来奇异的果品,味道极好,都是人世间所没有的。住得时间长了,妇人才让他自由行走。这样过了七八年,还生了三个儿子,一天,这人大步来到海边,恰好碰到一只船靠岸,船主也是泉州人,因为大风而误到这里。他一看是旧相识,急忙登上了船。妇人看到后奔走呼叫,恋恋不舍。妇人料定他不会再回岛上,就跑回去带来三个孩子,当着这人的面把孩子撕裂杀死了。这个岛相大,但只有这一个妇人。 汝州村人女 《诺皋记》:在汝州傍县,有一个村人丢失了女儿,过了几年,丢失的女儿忽然自己回到家中。女儿说,当初在睡梦中被一怪物牵走,跟着怪物急速来到一个处所。天亮一看,是在一座古塔中。有一个美男子对她说:“我是天人,注定要你做我的妻子,这要有几年时间,你不要怀疑害怕。”又告诫她不要向外窥探,男子每天回来两次,从塔下拿来食物,有些烧烤的东西拿来时还是热的。过了一年,村女趁他离去的时候偷偷向外看去,只见他腾空而飞,红头发,蓝皮肤,闪闪发光,耳朵像驴耳一样,到了地上才恢复人形。村女惊恐万分,汗流浃背。怪物回来后有所察觉,就说:“你已经偷看了我,我其实是夜叉,和你有缘,绝对不会害你。”村女平素贤慧,道歉说:“既然做了您的妻子,怎么会有恶意呢?不过,您既然是神灵,为什么不住在人间,让我能经常见父母呢?”怪物说:“我们这类东西都有罪孽,如果与人杂居,会引起瘟疫。现在原形已经暴露,就随你看吧,不久我就送你回家。”古塔离人居住的地方很近,村女经常向下看。怪物在空中不能变化,到了地上才与人混在一起。如果见穿白衣的人,怪物垂手躲避在路旁,而对有的人则又揪头发,又唾脸。路上走的人都看不见他。等怪物回来后,村女问道:“看到你在街上对有些人尊敬,而对有些人则戏弄他们,这是为什么?”怪物笑着说:“对那些吃牛肉的人我可以戏弄欺负,但遇到那些忠厚正直,孝顺父母,遵守佛教、道教戒律的人,如果我误犯了他们,就会受到上天的处罚。”又过了一年,怪物忽然哭着对村女说:“我们的缘分已经到头了。等到有风雨的时候就送你回家。”又送给村女一块鸡蛋大小的青石头,说回家后可以磨碎,服下后能排泄毒气。一天晚上,雷鸣电闪,风雨交加,怪物急忙抓起村女说:“可以走了!”转眼之间,村女已回到家里,坠落在庭院中。 据说,她的母亲磨碎了青石,服下后排泄了有一斗青泥样的东西。 狐精 《广异记》:唐朝衮州的李参军,拜官赴任,路过新郑,在州旅店里见一老人读《汉书》。李参军和他交谈,说到了婚姻大事。老人问他与谁家结为婚姻?李参军推辞说还没有成婚。老人说:“您是名家子弟,一定要好好选择婚姻。听说陶益贞做了衮州都督,如果逼他的女儿嫁给您,您怎么推辞?陶李两家成婚,天下人必然震惊,我虽然平庸顽劣,也私下里为您感到羞耻。现在离这里几里路有一位萧公,和吏部的萧琼同族,门第也高,他有几个女儿,容貌都极为漂亮。”李参军听后非常高兴,就求老人把自己介绍到萧家。老人过了很久才回来,说萧公很高兴,正在恭敬地等待客人。李参军和仆人马夫一同前往。到达后,只见门馆清肃,房宅显赫,高槐修竹,四处蔓延。一进去,两个宦官搬来金椅床邀请李参军入坐。过了一会儿,萧公才出来,穿着紫蜀衫,手拄鸠头拐杖,长髯雪白,举止之间,神采照人。李参军尊敬地拜见了萧公,再三道谢。 萧公说:“老叟的住所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真没想到您能绕道光临。”邀请李参军进入中厅,一会儿又端上珍贵的膳食,山珍海味,各色各样,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东西。吃完之后,又上酒宴。做介绍的老人说:“李参军一向想议亲,已经承蒙许诺。”萧公又与李参军交谈了一会儿,深有士君子的风度。 然后给县官写了一封信,又请占卜者选择吉日。占卜者很快就来报告,说今宵就是吉日。萧公又给县官写了一封信,并派人去借结婚用具及人手等等。时间不长,也都办好了。那天晚上的婚礼,有县官来作傧相,场面的欢乐与人世间没有不同。等到李参军进了洞房,见夫人极其漂亮,愈加高兴。天亮之后,萧公说:“李郎赴任有期限,不可久住。”于是派女儿跟着去,还有五辆装载金银珠宝的车,奴婢十几人,马十几匹,其他的衣服玩物不可胜数。看见的人都说他们是王妃、公主一流的人,无不称赞羡慕。李参军到任两年,又奉命去洛陽,留夫人在家里。那些婢女也都是妖怪,极会用媚态勾引人,与她们来往的男子大多被勾引。某一天,参军王颙牵着狗去打猎,李家的那些婢女见了狗都很害怕,急忙跑进门里。王颙平常就怀疑她们是妖怪,有一天心里一动,就把狗直接牵进了李家宅院,李家全家人都顶住堂门,不敢喘息,狗也奔跳大叫。李夫人在门里大骂说:“婢女们刚被狗咬过,现在还很害怕,王颙你为什么要把狗牵到人家家里?你和李参军是同僚,这样干又把李参军摆在哪里?”王颙料定她们是狐狸,就坚决打开窗户,放进狗去,咬死了这群狐狸。只有李参军妻子的尸体是人身,但尾巴还没有变。王颙回去告诉了都督陶益贞,陶益贞前去查验,见死在那里的都是狐狸,感叹了很久。当时正是冬天,就把死狐狸埋了起来。过了十几天,萧公到了,一进门就失声大哭,人们无不震惊。连续几天,萧公都到陶益贞那里控告,陶益贞听他的控诉言辞确实,又见他仪表高贵,非常敬重他,就把王颙投进了监狱。王颙固执地说,萧公也肯定是狐狸,又牵来那只狗,让狗扑咬萧公。当时,萧公和陶益贞正面对面坐着吃饭。 狗来到后,萧公把狗引到面前,又把狗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抚摸,然后给了一些吃的,狗也没有搏击啃咬的意思。又过了几天,李参军也回来了。他痛哭了好几天,有一天突然发疯,咬得王颙浑身上下尽是肿块。萧公对李参军说:“奴仆们说死的都是野狐狸,真让人感到痛苦。当时就想打开埋葬的地方,但害怕李郎受人迷惑而不相信。现在可以打开,看一看真相了。”于是命人挖开,一看都是人形。李参军哭得愈加悲伤。 陶益贞也因为王颙的罪很重,把他囚禁起来,进行审讯。王颙私下里对陶益贞说,已经派人带了十万钱到东都洛陽去领咬狐狸的狗,十几天就可以回来。陶益贞又加了几千文公家的钱。 狗领来后,陶益贞派差役请萧公来对质,自己站在马厩外等待。 萧公进来后,脸色沮丧,举动惊慌,十分忧虑。很快,狗从外面跑了进来,萧公则变成一只老狐狸,下台阶刚跑了几步就被狗咬死了。陶益贞让人再次查验死者,全都是野狐狸,王颙这才免除了灾难。 京师异妇人 《夷坚志》:宣和年间,有一男子于元宵夜出去游玩,到了美美楼下,因观看的人太多,只得停在那里。男子看见一个美妇人举止惊皇失措,若有所失,就上前询问。美妇人说:“我跟着别人看灯,正好赶上人太多,走丢了伙伴,现在没地方可去了。”男子用言语引诱,妇人欣然回答说:“我在这里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他人掠卖,不如就跟你走吧。”男子很高兴,当即拉着她的手回到了家中。这样过了半年,男子非常宠爱她,也没有人来找过。一天,男子召一位朋友来喝酒,让妇人侍酒,妇人待客非常诚恳。过了几天,朋友又来问:“那天晚上的那个妇人是从哪里得来的?”男子说:“我用钱买的。”朋友说:“不对,你应该跟我实说。那天晚上喝酒时,我看见她每次经过蜡烛后面,脸色就变了,估计不是人,一定要查看一下。” 男子说:“我们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怎么会有这事!”朋友不能强迫他相信,只好说:“葆真宫的王文卿法师擅长符箓,我可以和你去拜访他。如果有鬼怪,他就会说,如果没有,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一同前往。王法师一见,吃惊地说:“妖气极浓,可能治不了了。这个妖怪极为特别,一般的鬼怪无法与她相比。”然后,一个一个指着家里的客人说:“以后,你们都要给我做证!”客人们都很害怕。那个男子此前已经听朋友说过,不敢再隐瞒,如实说了事情的经过。王法师问:“这怪物平常有什么嗜好?”男子回答说:“有一个极其精巧的小钱匣子,经常佩带在腰间,从来不让人看。”王法师当即用红笔画了两个符给他,对他说:“你回去等她睡着后,把一个放在她的头上,另一个放在她的小匣子里。”男子回去后,妇人已经在大骂,说:“我托身给你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不信任我,让道士画符,把我当成鬼,这是为什么?”男子急忙编造辞句隐瞒。妇人说:“你的仆人已经告诉我了,一个符要放在我的头上,一个符放在我的小匣子里,还隐瞒什么?”男子无法辩解,私下里问仆人,仆人不说。男子这才有所怀疑。到了晚上,男子等着妇人睡觉,妇人却点灯缝衣,一夜未睡。男子更感到窘迫,又跑去拜访王法师。王法师高兴地说:“她不过能忍一夜,今晚肯定会睡,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这天夜里,妇人果然熟睡,男子按王法师所说放了符。天亮后,什么也不见了,猜想妇人已经走了。过了两天,开封府派遣狱吏逮捕王法师入狱,对他说:“某家妇人大病了三年,临死前忽然大喊:‘葆真宫王法师杀我了!’说完就死了。家里人给她洗浴,看到她头上和腰间的小匣子里都有符,所以到府里投了一份状纸,说王法师用妖术杀了他女儿。”王法师诉说了前后经过,并追来那男子和当时在坐的客人作证。由于每个人说得都一样,这才放了王法师。王法师是建昌人。 蛇妻 《履园丛话》:湖州归安县菱湖镇有一个人以卖碗为业。 他娶了一个妻子,非常漂亮,同时又持家勤俭,与平常人不一样。一天,她对丈夫说:“我看你整天做这个生意,依旧饥寒,不是长远之计。你如果相信我的话,自然会有大利。”丈夫听从了她的话,放弃旧业,干起了买卖和贩运。果然就像妻子所说的那样,不到十年,成了当地的大富。妻子生了两个儿子,都很聪明,为他们请了老师。可是在每年的端午节,妻子总是生病,关在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丈夫并不觉得有什么。长子已经有好几岁了,偶尔到母亲的住处,看见一条大青蛇盘在床上,便惊叫着往外跑,回头看时,却见是母亲。孩子把事情告诉了老师。那老师是个乡村学究,用祸福相报的说教劝说丈夫,妻子知道后谩骂说:“这是我家的事,与先生有什么关系! ”当天晚上,妻子忽然不见了。这是乾隆初年的事。 芭蕉女子 《庚巳编》:冯汉,字天章,是吴县的学士,住在阊门石牌巷口的一个小斋里。他家庭院里种着各种花木,十分可爱。 夏天的一个傍晚,冯汉洗过澡,坐在斋中的床上,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绿衣翠裤的女子站在窗前。冯汉大声喝问,女子整理衣袖,向前行礼说:“女儿姓焦。”说完就进了门。冯汉仔细观看,女子身材纤细,肌肤妍丽,举止轻逸,极为美丽。冯汉怀疑女子不是人,就起身抓起女子的衣服要和她亲近,女子匆忙撕破衣服逃走,冯汉只抓住了一个裙角。他把裙角放在床席下,第二天一看,是一片芭蕉叶子。在此之前,冯汉曾到邻近的佛寺读书,从那里移了一株芭蕉种在庭院里,现在叶子上有断袭之处,冯汉拿来藏在床席下的叶子一对,丝毫不差。于是,他砍掉了芭蕉,砍断的根子上还有血。后来冯汉问僧人,僧人说芭蕉曾经作怪,已经迷惑死了好几个僧人。 葛大哥 《辍耕录》:我的家乡临海章安镇有一个姓蔡的木匠。一天晚上,蔡木匠手持斧子从外面回家,路上经过东山。东山是殡葬场所。蔡木匠醉得很厉害,以为到了家,摸着一口棺材说:“这是我的床。”然后就睡在了上面。半夜里酒才醒,但天色昏黑,不能行走,只得坐在那里等待天亮。忽然听见有一个人高声叫喊,棺材中有人答应说:“叫我什么事?”另一个说:“某某家的女人病得很厉害,可能被他家后园里的葛大哥奸婬了,现在却请来法师捉鬼,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怎么样?”棺材中的说:“我这里有客,不能去。”第二天,蔡木匠到了那户人家,对主人说:“娘子的病我能治好!”主人又惊又喜,答应给以重谢。蔡木匠问屋后是不是种了葛,主人说是。蔡木匠遍地翻挖,剖出了一个很大的根,砍断后里面有血。他把根煮了,让女人吃了,病立即就好了。 莺莺有夫 《夷坚志》:有一个人叫段宰,居住在婺州浦江县的佛寺里。他的妻子看到门外有一个妇人乞讨,年轻力壮,就问起姓名家世来。妇人自称没有丈夫,也没有亲戚。段妻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做别人的妾而要乞讨呢?愿不愿跟从我?” 妇人说:“我不是不想做妾,只是别人都嫌我贫贱不肯要。如果能够到你家充当厨役,实在是太幸运了。”于是,段妻把妇人叫了进来,让她洗了澡,换了衣服,派厨师教她做饭,不几天妇人就学会了。接着,段妻又派人教她词曲,不到一个月也都弹唱得很好。妇人被调教的时间长了,音容色貌也很好看了。 段宰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莺莺,让她做了自己的小老婆。这样过了五六年,段宰很怕她离开自己家。一天半夜,段家的人都已睡下,门外有声音呼叫看门人说:“我是莺莺的丈夫!”仆人回答说:“没听说过莺莺有丈夫。就算你说得对,明天来也不晚,何必半夜里来呢?”那人愤怒地说:“如果再不开门,我就从门缝里进去!”仆人也很生气,就去敲堂屋的门,把事情告诉了段宰。莺莺听到后,像是高兴地说:“他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段宰怀疑她要逃走,提着灯笼追到了厢房。只听有一声极响的声音,灯就灭了。段妻派婢女去看,段宰已死,七窍出血。外面门上的栓和锁都没有动,竟然不知是什么怪物。 阁头狸二娘 《广异记》:近世有一姓郑的男子,寄住在吴县的重玄寺。 男子闲暇时登上阁楼,忽然看见阁楼上有一个容貌很美的妇人,就上前与她交欢,妇人既不推辞,也不害怕。此后,妇人经常到男子的房中,男子也因此而讨厌自己的妻子,不和妻子同居,自己单独起居,而妇人则常在他的房中。这样有几个月。 后来,妻子求见一个修行很高的尼姑,让她到房中诵经,于是妇人不再来找男子。男子大怒:“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妖怪尼姑来,害得我家里的人不再来了?”尼姑有时回寺,妇人就又来,尼姑来妇人又走,这样共有四次。男子则经常骂妻子,不让她用这个尼姑。妻子知道这样做有效果,就把尼姑留在房中,日夜诵经。妇人有一天,忽然对男子说:“本来想和您一直交欢,可恨这个尼姑,让我感到厌烦,现在就和您告辞。我只是阁头上的狸二娘。”说完就不见了,以后再也没来。 焦木作祟 《蚓庵琐语》:郡的南边有一个五环洞水塘,水塘西里有一个叫钟益的人,妻子年轻貌美。一天,妻子到田里送饭,遇到一个少年男子。男子以语言调戏妇人,妇人很喜欢他,就和他一起回家通奸。此后,男子天天来,而家里的其他人都看不见。有一次男子抱着妇人到炉灶有火的地方,整个房子都起了火,但家里人救灭后却没有一点焦灼的痕迹。有时,家里的熟食和用具突然被他摄走,有时又把邻居家的摄来。有人祷告,又见空中飞掷砖瓦,每一块都能打中祷告的人。丈夫很害怕,就让妻子回娘家,鬼怪也跟着去了。这样共有三四年。起初,妇人不肯泄漏秘密。后来,少年男子逼迫妇人上吊,妇人这才害怕而告诉了婆婆。妇人说:“他来时,口里衔着一块火炭,把火炭吐给我,我握在手里觉得很快活,却不知屋里已经起了火。他生气我与丈夫同床而睡,要我自尽。”婆婆说:“我听说妖怪邪物害怕污秽东西。等他来时,你用左手抓住他,把他推进便桶里,我和同族的壮丁们埋伏在门外接应。”有一天,少年又来,妇人依计把他推入便桶,少年连声叫唤:“垃圾! 垃圾!”外面埋伏的人一拥而入,少年渐渐缩小,人们竞相用盖子把他罩祝过了很久,声音才没有了。人们把盖子移到外面的空地上,倾倒出来的却是农具桔槔中的一块烧焦的柘木,用斧子砍破,破处有鲜血。人们用火烧掉了焦木,妖怪从此断绝。 泥孩 《夷坚志》:宋朝临安的风俗很多,到湖上游玩的人都竞相购买泥孩等东西,回家送人。像院西边一个民户家的女子买了一个压被孩儿,回家后放在了床铺的屏风上,经常玩弄,非常喜欢。一天,女子正在午睡,忽听有人唱诗说:“绣被长年劳展转,香帏还许暂相偎。”等到醒来,却不见有人。当天半夜,女子又听到唱歌的声音,只见月影朦胧中有一个男孩渐渐走到帐子前。女子惊吓而起,男孩抚摸着她说:“别害怕,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因为爱慕你的美貌,神魂到此,没有人知道。”女子也很爱他的容貌丰采,就与他交合。事后,男孩送给女子一个金钏,女子把金钏放进了小匣子中。后来一看,金钏是用土造的。女子大惊,又见压被孩儿左臂上的金钏不在了,知道这是个怪物,就把它摔碎投进了江里。怪物从此断绝。 桂淑芳 《物妖志》:仁和人狄明善前往海盐,船走到离瞰浦六七里的地方时,天色已黑,四野没有人家。狄明善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处灯火闪亮,急步前往,到了一看,却是一个小酒店。狄明善进了店门,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问他:“您是来喝酒吧? ”狄明善说是。于是,女人领他到了酒店后面的一个小轩里,匾额上写着“天香毓秀”。女人又问:“郎君贵姓?”他回答说:“我姓狄,名明善,是杭州仁和人。敢问您的尊姓?”女人说:“我姓桂,名淑芳,父母早已逝世,亲属极少,所以侨居在这里,以卖酒为生。”然后设席与狄明善对饮。狄明善喝得半醉,作了一首咏桂花的律诗来挑逗女人。诗文说:“玉宇无尘风露凉,连云老翠吐新黄。 桂分蟾窟根因异,名自燕山秀出当。 缀树妆成金粟子,逼人情味水沉香。 今宵欲把高枝折,分付娥媚自主张。” 女人听后笑着说:“您作的诗,说的是随流水进入皇宫里的红叶吧!”于是,女人与他同床共枕,极尽缠绵之情。狄明善第二天告辞而去,女人哭泣说:“您这一去就难以再约期相会了,如果有事路过这里,一定来见一下,这是我的愿望。” 狄明善也呜咽着与女人相别。第二年秋天,他又去拜访,只见那里树高草茂,杳无酒店的影子,路边只有一株老桂树正在开花。 虎精 《河东记》:唐贞元九年,申屠澄由布衣调补汉州什邠尉。 赴任途中,走到距贞符县东十里左右处,忽然遇到了狂风大雪,乘马也无法行进。他见路旁有一间茅屋,屋中有烟火,特别温和,就走了进去。屋内一对老夫妇和一位少女正围着火坐在那儿。少女大约十四五岁,虽然蓬头垢衣,但皮肤如雪花般白嫩,举止妍媚。老夫妇见申屠澄进来,立刻起身迎接说:“客人冒雪赶路,一定很寒冷,赶快到火旁来烤烤。”屠澄欣然道谢,便到火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天色已黑,而风雪不止。屠澄说:“这里离县城还很远,我想请求你们允许我在这儿住一宿,不知是否可以?”老夫妇说:“您能留下我们当然欢迎,只是茅屋破旧,恐怕委曲您。”屠澄见他们答应下来,便解下马鞍,给马喂草料。这时,少女已修饰打扮了一番,姗姗从屋里走了出来,屠澄一看,粉饰后的少女,婉约妩媚,楚楚可人。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从外面拿来个酒壶,放在火上热酒。热好后,她对屠澄说:“您冒雪而来,请喝下这杯暖酒,来御御寒。 ”屠澄说:“座上还少小娘子呢!”老夫妇都笑着说:“农家女子,怎么能陪您这样的贵客饮酒呢!”少女回头斜视了一眼说:“酒有什么贵重的,说我不宜一起喝?”老妇人遂拉着她的裙子,让她坐在旁边。屠澄听了少女刚才说的那句话,觉得她不仅有貌而且有才,便想对几句诗,来看她的反应。于是,端起酒杯对少女说:“我们从书中摘取语句,来说眼前的事,怎么样?”少女点头微笑,表示赞同。申屠澄即随口说道:“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少女低头笑着说:“天这样黑,即使你醉归又能回归到哪里呢!”申屠澄说:“那你别管,你还是给我对一句吧!”少女脱口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申屠澄听了,惊愕不已,叹息道:“小娘子聪慧过人,幸亏我还没婚配,我想托媒请小娘子为妻,不知如何?”老翁说:“我家虽然贫穷地位低下,但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视为掌上明珠,十分疼爱她。从前也有过往的客人想出重金娶她,我们舍不得她离开,便都没答应。不料贵客又想聘取,这难道不是缘分吗?我看你人很可靠,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你。”申屠澄见老翁答应了这门婚事,便起身行子婿礼,并将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倾囊相赠。老女人说什么也不收,对屠澄说:“您不嫌我们贫寒地位低就够了,干吗还要破费呢?”过了一天,又对屠澄说:“此地孤远无邻,又缺乏嫁妆,等我们略作准备,你就可以带她走了。” 几天后,申屠澄要带着少女走了,两人同老夫妇从容道别。 屠澄让少女坐在他骑的马上,又往什邠走去。上任后,屠澄的俸禄很少,妻子则竭力操持家事,交结宾客,不到一个月,申屠澄就深受众人好评,而夫妻感情也日浓一日。上至亲戚朋友,下至僮仆婢女,都受到妻子的番心照料,大家都很高兴。等屠澄任职期满要回故乡时,妻子已为他生了一男一女。孩子们也特别聪明,为此,屠澄更加敬重爱恋他的妻子,并作了一首诗赠给她说:一尉惭梅福,三年愧孟光。 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 妻子见了这首诗,很是感动,但只在心中默默和之,没有出口对咏。她曾对屠澄说:“为妇之道,不可不知书达礼,但要是再作诗填词,则反倒像婢妾了!” 申屠澄免官后,便带着全家踏上了归乡的路途。过了和州,来到嘉陵江畔,他们在一处泉水旁,坐在草地上稍事休息。妻子忽然愁怅地对屠澄说:“前些时候你赠给我一首诗,不久,我就有诗唱和,当初不想奉献给你看,现在遇此景物,无法沉默了!”说罢,就吟道: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 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 吟完,潸然泪下。好像在思慕着什么。屠澄说:“你的诗做得的确很好,但山林之地不是你这虚弱的体质所该思恋的。 你假如怀念你母,我们马上就要到了,用不了多久,就将与他们团聚,何必要悲伤流泪呢?” 二十几天以后,申屠澄一家来到了妻子的旧居。茅屋还在,但人已不知去向。申屠澄与妻子儿女们都住在茅屋中。妻子怀恋父母,终日哭泣。一天,她搜寻旧物,突然在墙角下发现了一张虎皮,上面落满了灰尘。妻子见到虎皮,大笑道:“真没想到这东西还在这里!”说完,就把虎皮披在身上,转瞬间变成了一只老虎,张牙舞爪,大声咆哮着破门而去。屠澄惊慌地躲避开,又急忙带着两个孩子,朝“妻子”跑走的方向追去。 可是,追了好久,也没追上,他望着山林,痛哭失声,竟不知自己走到何处。 卷二十五 情中正 卷二十五 情中正 徐妙锦 《江宁府志》:徐妙锦是中山武宁王徐达的女儿。她的大姐嫁给燕王朱棣,后来正位中宫,被册立为仁孝文皇后。妙锦排行第三,做了代王的妃子。妹妹是安王的妃子。洪武末年,诸藩王谋乱,代王被逮捕。亲王们争相向妙锦求婚,皆遭拒绝。 明成祖登基后,成祖的仁孝文皇后驾崩。成祖朱棣听说先皇后的妹妹徐妙锦姿容美丽,而且贤慧,便打算将她聘为皇后。于是,朱棣命内使女官前去晓谕旨意。妙锦称病不出来见面。女官只得直接闯到卧榻前,妙锦仍旧拥被呻吟:女官叩首恳请接旨,妙锦万般无奈,只得缓缓起身,指着自己说:“我的容貌丑陋,没有贵妇的容仪,不足以入选六宫。”女官环跪审视,见妙锦姿态莹丽,简直是位天仙,于是再三恳请入宫。妙锦拒绝,当即削发为尼。朱棣听说此事后,大为感动,竟然虚位中宫,不再册立皇后。 明仁宗继位后,改元洪熙,妙锦这才还俗。宣德初年,张太后自从被立为仁宗皇帝的皇后时,就对妙锦行义高洁的事迹早有所闻,心里很是敬慕;至此新皇帝继位,张太后便征召妙锦入京,派女官和太监前去迎请。妙锦到京后,张太后便同她互道戚里问候,诉说衷肠。妙锦在朝见时举止有礼,自称徐达第三女,肃拜进止,端庄凝重,不失分寸。太后以下的皇后嫔妃们都对妙锦十分敬重,并给予她优厚的赏赐。宫娥们看见妙锦,也无人不肃然起敬,并私相议论说:“这就是那位放着皇后不做的王妃。”张太后派遣宫中内使护送妙锦出京归家。明英宗正统中年间,妙锦去世,附葬在中山武宁王徐达的墓地旁。 妙锦曾说过:“燕王靖难之师至京,建文皇帝应当坐在殿上等待燕王;假使不想让住就干脆一死相拼,何必去自焚呢?”其见识够得上远大啊! 送妇至谪崩 《江宁府志》:孝义王指挥,不知其名,世袭虎贲卫。妻子死后,他便不再续娶,独身与母亲相依为命,对母亲尽心尽孝,照料备至。人们称道他为“孝义王”,以示敬重。王指挥有位姓黄的同僚,远谪他乡,长久杳无音讯,其妻在家贫困,难以维持生计。成国公朱仪,素来喜爱王指挥,同情他丧偶之苦,便打算将黄某的妻子转嫁给他作填房。于是召来王指挥,告诉这个意图。王指挥不敢拒绝,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成国公选择吉日,亲自操办了这桩婚事。王指挥虽与新妻同居一室,夜晚却分开安睡,并不同床。这种状况持续数月后,被成国公知晓,于是召见王指挥,询问原故。王指挥说:“先前是因您的命令成婚,我不敢抗命;但让我与这位妇女共寝,她的丈夫倘若归来,将如何相处?况且她若失节,也是我的失节啊!” 成国公说:“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又怎么办呢?”王指挥回答说:“如果要做到两全其美,不如将这位妇女遣送到她丈夫的谪所。我家有老仆夫妇二人,让他俩一路护送,可保无事的。 ”成国公叹赏不已,也赐金给妇女,并加派两人,和王家老仆夫妇一起将妇女送往谪所寻夫,终于使黄某夫妇团聚,重圆旧梦。四方之人听说此事后,都啧啧称赞不已。 拒奔 《苏州府志》:钮钊,字时勉,吴江人。其父钮文官居温州争。钮钊侍候父亲游宦在外,他的母亲和妻子则留居老家。 钮钊向妻子在老家因病而亡故,亲戚中有个和钮钊结有私怨的人,游说钮母,劝其将儿媳火葬,顺从乡俗。钮钊回家后得知内情,碍于母亲的面子,虽然没说什么怨言,内心却非常痛切,发誓不再续娶,也不要婢妾。四十年间,始终如一地信守誓言。 他曾经给人当塾师,一天晚上,有个妇女前来私奔相就,被他坚决拒绝;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借口辞掉了这家塾馆之职,离去了。其节操是如此之高! 汝为妇可试耶 《松江府志》:唐时,湖广荆南人,徙居华亭,于是便人籍成为华亭人。唐时和杨维桢、陆居仁友善。他因为自己的先祖享受宋朝的恩泽,便发誓不做元朝的官吏。唐时幼年时即父母双亡,心境哀痛,贫困而难持家业,到三十岁时才娶亲,与妻子在花泾塘安家,男耕女织,甘于淡泊。夏椿延请唐时坐馆做塾师,供给甚为丰厚。唐时说:“我素喜清静俭朴,不想让肥甘之物损福。”夏椿对他很是敬重。邻居有位寡妇向唐时私赠饼饵等物品,唐时毅然拒绝。那位寡妇说道:“因为您坐馆独居在外,故而试试您的心。”唐时反问道:“您身为寡妇,也能试试您的心吗?”夏椿得知此事,对他益发敬重。那时,钱鼒跟从杨维桢在郡中读书,平时的饮食生计,唐时每每给予资助,让其安心学习。后来钱鼒家境渐渐富裕起来,便送给唐时一笔钱财,强留于塾馆中。钱鼒死后,唐时将这笔钱财完璧妇还钱家。唐时活到八十七岁才故去。陶宗仪为他撰有《义士传》。 尔第去 《太平县志》:周自任,字仁吾,容貌神情秀整,钻研书经,对易经尤为精通。他曾在某姓人家坐馆做塾师,有天夜晚,更深人静,邻妇进屋挑逗,他依然端坐灯前看书,始终不答一言。天将晓,邻妇跪在他面前泣诉说:“我犯了大错,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是恳求您不要暴露我的名姓。”周自任正言厉色地说:“你只管去吧!我岂能败坏别人的名声来成就我自己的好名声,我不是那种人!”这天清晨,周自任便托辞家中有事,向主人辞谢而归,终生没向人提及此事。后来孙光启以神童进学,有位老人见他少而有才,感到惊讶,便万分叹息地进述起周自任的往事,以表彰善有善报的风范。不知这位老人从何得知的。 何异鲁男子也 《宁海县志》:王敏,字进德,西隅槐里人。其兄修德、蕴德,都是著名的文章家。王敏志气刚正,从不与人狎玩,读起书来废寝忘食。他的家境很贫苦,却休休自乐;不是他可意的人,即便是想赠给他饮食物品,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床褥铺盖稍感温软舒适,也会毫不犹豫地撤去,宁愿独卧在木榻上面,还说什么:“我的身体应当适应四方环境,也许可与天地会合,尚未可知呢!”他曾经偕同一位朋友在馆中读书,夜半时分,邻里有个女儿前来叩门求宿,声情甚为哀恳,那位朋友很想开门接纳,王敏却敲门厉声喝斥,故意让声音传于门外,那个邻女只得离去了。太学征召郡邑贤士贡献给京师,当时,蒙皇上宠幸注目这批贡士。皇上见太学中的少年子弟们太多越礼自傲,行为放肆;唯见王敏守礼自持,于是让他分管太原忻州的教育事务。王敏在任上一有空闲,便与边将们练习骑射。边将赏识他的才华而同情他的清介之苦,想让他人乡随俗,于是召他饮酒,暗里将妓女藏在一间屋子内。喝得酣醉时,将王敏推进屋内;王敏在内大呼大叫,排门而出,抢了厩中的马骑上逃走了。诸位将领惊异不已,连忙向他谢罪。有一天,懿文太子对宋太师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难道就此没有像上古那样的贤正之士吗?”宋太师举荐王敏,陈述其事迹,太子叹息称道说:“真是个当代的鲁男子啊!”后来,王敏曾奉命督运粮舟,川峡江流湍急,船上人大多丢弃舟船跑到岸上,为的是保全自身。王敏说:“负责督运,这是君命;死与生,全在天命。将君命以待天命,何必要跑到岸上去呢?况且丢弃舟船而拖累别人,那自身还能独自保全吗?”后来别的舟船翻覆,溺死许多人,那些提前跑到岸上活命的人都遭到谪遣,唯独王敏没受牵连。 却女持茶 《宜兴县志》:邑中秀才吴挺秀,生性严正,笃学力行,平生所作所为决无不可告人之处。挺秀和曹司贞友善。司贞临终时,将孤儿托付给挺秀。孤儿名师夔,年方十余岁。挺秀操持曹家家政,手里的钱财出入不下万金。即便是一厘一毫的帐目,挺秀也必定记得一清二楚,决不含糊。师羲长大成人后,挺秀主动告退,将曹家的家政财权交还。翻开帐簿一看,遭家的资财有增无减。挺秀是位贫穷的秀才,却毫无趁火打劫的私心。有一次,挺秀住在江陰寓所中,夜晚,有一女子给他端茶送水,他当即将她赶出。第二天,他便换了一处寓所。挺秀临死的前三天,摆置酒宴,延请亲戚族人,跟他们诀别,大家十分惊讶,见他无病无灾的,不相信他最近会死。三日后他果然去世了。 金且不受何以女为 《处州府志》:李继泽,字霁宇,缙云人,父为东浙素封,因生继泽晚,便尽散家财,广为施舍,弄得家徒四壁。继泽长大后,生活俭朴,不以忘却艰难而伤害老父的心。父亲去世,继泽悲痛欲绝,饮食不进,安葬祭奠,尽礼尽心。守丧期满,继泽便去应秋试,路上偶与南京的一位姓潘的商人同船共行。 潘商人主仆得急症,仆人一病而亡,同船的朋友都弃船而走,怕惹事。继泽说:“潘商人有重资在身,我在这里,他未必会死去;假如我也一走了之,难保别人不贪其财而将他从速弄死呢?”于是,继泽主动留在船上,亲手调药,细心服侍潘商人。 十多天后,潘商人霍然病愈。潘商人带有七百金,打算分一半给继泽,以答谢其深情。继泽坚辞不受。潘商人说:“您人到中年而至今没有后代,我的小女儿年方十七,愿将她许配给您传宗接代。”继泽说:“儿孙心上影,天道暗中灯。金钱我尚且不接受,何况是您的爱女呢?’’两个月后,潘商人带着女儿来到李继泽家,再次请求继泽纳女为妾。继泽仍旧像先前那样坚决拒绝收纳。继泽的妻子陶氏取下簪饰,暗地里将潘家小女收纳。真乃是夫义妇顺啊!一个多月后,陶氏便怀了孕。当年底,继泽为潘家小女择配良婿,为其用心操办出嫁事宜,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六年期间,陶氏竟生下七个儿子。这件事在当世广为传颂,人们都认为这是做下盛德的善报! 渡浦避少妇 《松江府志》:叶蕃春副宪是有声誉的父母官。叶副宪曾有一次外出时,住宿在船上的旅舍里。店主人出外去追逃走的仆人去了,家中只有一位年轻的妇人。天快黑了,店主人仍未回来,叶副宪渡水到岸上以避嫌疑。那时,天气突变,风狂雨骤,叶副宪的脚被路上的刺扎得鲜血淋漓,他也全然不顾。又有一次,某姓人家的一个小妾与嫡妻吵嘴,私逃出门,迷失道路,夜里藏身在叶副宪的园子中。叶副宪发现后,秘密召来小妾的丈夫,让他带她回家,并且交代说:“千万不要处罚她,此事传出去,人家会骂你的。”叶副宪的这种品质和操行,真有古代贤人的风范啊! 正色拒邻女 《凤陽府志》:康衢是位县学生,家境清贫却耿介有志节。 他曾在一间屋内读书,薄暮时分,有位邻居女儿前来私奔投宿,被他正言厉色地喝斥走了。从此,他便堵塞门户,不开房门。 后来,那位邻女因为别的丑事而招致败露,自己招认去引诱康衢的旧丑,康衢极力为邻女辩解,作证说没有这等事情。又有一位姓金的人,临终时取出八百金资财托付给康衢,康衢说:“我虽贫俭,也用上不这多钱财,只怕反而招致乡亲们的议论。 ”竟然却之不受。 汝贫何遽至此 《苏州府志》:潘炼,吴县人,家住胥湖,善于操持家计,有德望,喜欢周济贫困。一天,他到一位村民家索要数两金的贷款,村民的妻子艳妆出迎,婉言谢辞,说是丈夫外出未归。 后来潘炼又去过几次,仍然遇到如此情形。潘炼侦察到那个村民从未远出,便去质问村民的妻子。那位替夫拒债的妻子说:“我丈夫无钱还债,情愿让我服事您抵债。屡次见您对我不动心,我丈夫也不知责骂痛打我多少次了。您是长者,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女子呢?”说着说着便伤心得泪流满面。潘炼吃惊地离开了村民家,以后便不再去索要贷金了。后来偶然碰到那个欠债的村民,潘炼便劝谕说:“你是穷,但何必穷得做这种丑事呢?”随即又掏出数两金,让那个村民再拿去做生意赚钱。村民感动万分,称谢不已。后来果然赚了数倍的钱,将前次的欠帐也一并偿还给潘炼了。潘炼为老母庆祝九十大寿,准备为母亲的健康长寿干杯,却因突发急病而不能如愿。 老母为儿子的病情忧虑而亡故,潘炼悲痛欲绝,不久也一命呜呼了!这对母子之死,正是张扬了慈孝二字啊! 女归仍处子 《扬州府志》:秦昭元,广陵人,年少时出游京师,他的朋友邓荣摆酒为他饯行,一会儿,邓荣带出一个小女孩来,长得甚是水灵。邓荣介绍说:“这是京中某主事托我买的小妾,幸遇你这次进京,正好搭你的便船交给主事。”秦昭元面有为难之色,邓荣发脾气说:“纵然你将她据为已有,也不过二千五百缗的花费,何必这么不痛快呢?”秦昭元不得已地应允下来这桩事。行至临清,暑天炎热,蚊子多,秦昭元叫那个小女孩进自己帐子中睡。到达京都,找到某主事,主事惊讶地说:“你是带眷属一同进京的吗?”秦昭元否认,并陈述详情。那个主事不高兴,及至与那小女孩成婚,才知她仍是处女。第二天,那个主事亲自上门拜谢秦昭元,甚为恭敬,并称赞说:“秦君真乃一位笃行大节大义的君子,邓君所托得遇好人啊!” 陶九成公也认为秦昭元的行为,比柳下惠、颜叔子的德行还要高尚。 世上无如人欲险 《滦陽消夏录》:陈枫崖光禄卿说,康熙年间,枫泾有一位太学生,在别墅里读书,发现屋外草丛间有块已断裂的石片,上面的字迹已剥蚀不堪,仅存数十字,偶有一两句算是稍微完整些,好像是夭逝女子的遗碣墓碑。这位太学生乃是位好事之徒,认定那女子的坟墓必在附近不远处。于是,他常常在这块石片上摆设茗果物品,口念狎玩的词语以示祷告。一年多后,太学生看见一位美丽女子独自在菜畦间漫步。她手执野花,朝太学生嫣然一笑。太学生急忙跑到女子身旁,目挑眉语,正要把她引到篱墙后面的灌木丛里狎玩;那女子却端然凝立,直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神情若有所思。忽然间,那女子自己打起自己的脸颊来,说道:“一百多年,我心如古井,一时竟然为这个浪荡子动心了吗?”随即连连顿足,后悔不迭,奄然不见踪影了。太学生这才明白,她原来就是墓中女鬼。蔡季实修撰评论道:“古称盖棺论定,就这件事情看,即便盖棺也还难以论定啊!这位女子本是贞洁灵魂,乃以一念之差,几乎丧失多年的修持与节操。”朱晦庵先生有诗句云:“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的确是这样的啊! 挥弦曼唱蔡中郎 《蓬栊夜话》:我曾夜宿屯溪胡氏酒馆,馆主人大醉归来,步履踉跄,迷迷糊糊地同我交谈起来;又牵着我的衣袖,让我去看看他的两个女儿。两女藏匿在帷幔内不肯出来相见,偶尔在灯光后闪闪露露,瞥眼一看,都是绝色美女。两女又摘下琵琶,弹唱起蔡中郎词,断断续续,余音袅袅。弄得我夜不能寐,蒙被而卧也不管用。我明白这是在有意眩乱我的心,于是诡诈地招呼老板娘,说是要寄存行囊。过了许久,再检视行囊一看,里面尽是些破布烂草鞋。这时候,那两女也不再搔首弄姿地弹唱,四周一片寂静。两天后,我搭上一只商船。撑船的是位健壮男子,与我的仆人交谈起来。向这位船家宛转追问,才知船中商人即是酒馆主人的女婿,平日总是在外奔忙生意,乘船往来如同穿梭一般,一年难得有一两次回家团聚,即便回家,也只能住上一夜。 男爱行女爱节 《松江府志》:俞明时,二十岁时到郡中就学,借住在伯父家。邻居有位美女,常常用眼神挑逗明时。起初,明时佯装不明其意。不久后的一天夜里,明时听到叩门声,从门缝中往外一瞧,原来就是那位挑逗他的邻女。明时说道:“男爱操行,女爱贞节,其他又有何爱呢!”邻女感到羞愧,恍然大悟,偷偷地跑走了。明时在第二天就搬离了这间房舍。一年后;那位邻女也出嫁了,成为一名贤妇。 主人有少妇 《四川总志》:杨希仲,新津人,未中举时,寓居成都的一位富人家。那富翁有位年轻漂亮的妻子,常常调戏希仲,希仲坚辞拒绝。有天夜晚,希仲的妻子在家梦见别人告诉说:“你丈夫独处他乡,能够自觉遵循操守,不做亏心事,神明已知,当令他高中夺魁以为善报。”梦醒后也不知其中的缘故。年底时丈夫归来,希仲的妻子才知个中情由。后来希仲果然得中,成为宋徽宗政和年间的进士。 侍儿赠帕 《乐府纪闻》:何文缜丞相是宋徽宗政和丙申年()的状元,靖康年国家遭难,他是尽节的名臣。何丞相年硅时曾有一次在贵戚家饮酒,有名叫惠柔的侍婢仰慕他的风度人品,解下绣帕赠给他,并约定牡丹花再开放时重聚。何丞相当时便赋就一曲《虞美人》词,隐涵惠柔的小名,以寓绻绻结恋之意。 其词云: 分香帕子柔蓝腻,欲去殷勤惠。重来直到牡丹时,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 别来自尽闲桃李,日日栏干倚。催花无计问东风,梦作一双蝴蝶绕花丛。 诗遣朝华 《墨庄漫录》:秦少游的侍妾朝华,姓边氏,京师人。朝华是在宋哲宗元枯癸酉年(公元年》被秦少游纳为侍妾的。秦少游曾为她写诗赞美道:天风吹月入栏干,乌鹊无声子夜闲。 织女明星来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间。 那时朝华正当十九岁的芳龄。 三年以后,秦少游打算修炼真身,割断世缘,于是要将朝华遣送回娘家,并资助金帛让她改嫁。临别时,朝华泣不成声,秦少游便作诗一首相赠。其诗云:月露茫茫晓柝悲,玉人挥手断肠时。 不须重向灯前泣,百岁终当一别离。 朝华回娘家后仅二十多天,便让她父亲来告诉秦少游,说是不愿改嫁他人,请求回来。秦少游很同情,又将她接回来了。 第二年,秦少游到钱塘任职,行至淮上,因与道友谈论道义,感叹时光流逝和人生的短暂,趁机又对朝华说:“你不离开我,我就无法修炼真身了。”于是紧急托人到京师请朝华的父亲来,把朝华带走了。秦少游又作诗一首赠别说:玉人前去却重来,此度分携更不回。 肠断龟山离别处,夕陽孤塔自崔嵬。 时当宋哲宗绍圣元年(公元年)五月十一日。秦少游曾亲笔记录此事,不多久,他便被放逐到南部蛮荒之地去了。 危乎哉 《如是我闻》:族兄次辰,说起他的一位同年的往事。那同年是康熙甲午(年的孝廉。这位孝廉曾经游览嵩山时,见一女子在溪边打水,便上前求水喝,女子欣然送与他溪水一瓢;又询问路向,也欣然为他指示。于是孝廉和女子一同坐在树下聊天,话语间充满翰墨学问的书卷气,不像是一个农家妇女。孝康怀疑她是狐魅,但又爱恋其娟秀神韵,两人关系渐趋亲密款洽。忽然间,那女子整衣而起,说:“真是太危险了! 几乎将我毁败了啊!”孝廉感到奇怪,一再追问其中的原由。 那女子说:“我从师学道有一百多年,自以为此心如止水,师傅对我说过:‘你能不起妄念,但妄念还是在你身上存在,只是还没看到可以引起欲念的对象,故而暂时方寸不乱;一旦见到,你的心就会乱的。平沙万顷之中,只要还留有一粒草籽,见雨即会发芽。你的魔障将到,明天试验一下就会自知端底。 ’今天我果然遇到你,问答交谈,情意流连,已稍微动了一点邪念;再有片刻,我就坚持不住了。真是太危险了,我几乎被你毁败了啊!”说罢,只见她纵身一跃,直上树杪,像飞鸟一样地消失在空中。 女鬟完璧 《辍耕录》:先师钱璧先生,字伯全,壬申科进士,生性端重清慎,语不伤气。他曾收纳一位女孩。那女孩风姿秀雅,可称人见人受。钱璧先生的夫人劝丈夫与那女孩同床,先生正言历色地回答说:“我之所以收纳这个女孩,只是想让她服事我的生活而已,岂有别的意思!你这是想败坏我的德行吗?” 随即便准备嫁妆,将那女孩嫁走了。后来得知,那女孩果然还是个处女。钱璧先生是云间(今上海松江县)人。 燃烛待旦 《松江府志》:朱一德,字士隆,上海人。他好学不倦,生性醇厚谨严。有一次,他前往学馆时,拾到一笔别人丢失的金钱,于是在路边等着。不久,见有个人号啕大哭地走到跟前,说:“我父亲欠官府的钱,被抓进监狱了;故而卖妻赎父。哪知把赎金丢到路上了。”朱一德把钱还给那人了。明万历十六年(),朱一德考中举人,寓居南京。半夜时有少妇前来挑逗他。他燃烛待旦,终究没发生苟合之事。拂晓,他便迁居到郡城之南二图。他看见寺庙内有无主尸骸,便捐献田地将其安葬。乡里中有位姓谢的人,犯了大罪,将被处死。朱一德知道这是桩冤狱,于是亲到官府去为当事人辨护,营救出了这位谢姓乡亲。最终他也不接受一文钱的酬谢。朱一德平生廉洁白好。 他去世时,家中仍是一贫如洗。缙绅大户争相出资为他办丧事。 戴杏花 《蕙亩拾英集》:赵清献镇守四川时,见到一个妓女头戴杏花。赵清献很高兴,便对她调笑说:“髻上杏花真有幸”,那妓女应声说:“枝头梅子岂无媒”。到了晚上,赵清献很想念那个妓女,竟然下令让值宿老兵去叫她来。二更鼓响,妓女还没到。赵清献又命人去催促,旋即又阻止那人去。这时,先前那个值宿老兵忽然从幕后钻出来,赵清献感到奇怪,问他为何还在这里。老兵回答说:“我揣度相公不过一个时辰,此念头就会止息的。所以我虽然表面接受了你的命令,实际上我并没有去办。” 小鬟侑酒 《侍儿小名录》:晁无咎拾遗贬谪到玉山,路过彭门。陈履常(师道)正罢官住在家乡。晁无咎让小鬟(女孩》招奴跳梁州舞助酒兴。陈履常作了一阕《木兰花》词相赠。其词云:娉娉袅袅,芍药梢头红样校舞袖低回,心到郎边客已知。 金樽玉酒,劝我花前千万寿。莫莫休休,白发簪花我自羞。 晁无咎说:“有人怀疑宋开府是铁石心肠,等到见他作的《梅花赋》,辞气清便艳发似乎与其为人并不相同。履常生性清通,虽然不至于像宋开府那样的铁石心肠,然而这首《木兰花》词也是清便艳发,比《梅花赋》还要好哩!” 美女置之别室 《五代史·冯道传》:冯道为人自觉刻苦俭约。那时后晋与后梁军隔河对峙,冯道驻扎在后晋军营中,住在一座茅庵内,不设床席,只是用一捆草垫着睡。所得的俸禄,散与众人,与仆人同灶吃饭,心情乐陶陶的。诸将有时抢掠到美女,敬赠给他,他难以推却而收下;随即便将美女安置到另外的屋室里,查访到来路后,便将美女送还她的家了。 恶见妇人 《鸡肋》:西梁宣帝萧詧,厌恶看见妇女;离妇女哪怕已有数步远,也还闻到臭气。他每次与妇人同床后的衣物,决不再穿。 选娼本非藩镇事 孔平仲《续世说》:唐武宗听说扬州的娼女善行酒令,便下令与淮南监军太监,让挑选十七名扬州娟女献纳。监军太监拟请节度使杜悰一同挑选,而且还打算选些良家美女,调教后充数献纳。杜悰说:“皇上的敕令是下发给监军公公的,杜惊我不敢参预此事。”监军太监再三相请,杜悰仍不应从。监军太监大发脾气,上表告状。唐武宗看完状表后沉默不语。左右近臣请求再下道敕令,让节度使也参与挑选娼女事宜。唐武宗开言道:“下令让藩镇要员挑选娼女进宫,这岂是圣明天子所做的事情!杜悰不顺从监军的心意行事,深得做大臣的体范,真是宰相风度啊!朕为此事甚是惭愧。”于是紧急下令给淮南监军,停止选娟;并提拔杜悰为平章事。杜悰进京,入宫谢圣恩,唐武宗慰劳他说:“爱卿不顺从监军的心意,朕知爱卿有辅佐君王之心。而今朕有爱卿这样的大臣,犹如当年太宗得魏徵啊!”杜悰是杜佑的孙子,岐陽公主的丈夫。 醉眠邻妇侧 《晋书·阮籍传》:邻家有个少妇长得很美,姿色出众,平时总是站在柜台后卖酒待客。阮籍经常来此饮酒,喝醉了便倒卧在少妇身边地上。阮籍既然不避嫌疑,那少妇的丈夫察觉后也不怀疑什么。兵家有个女儿颇有才色,还没出嫁就死了。 阮籍并不认识这个女子的父兄和家人,却径直前往兵家哭丧,哭得哀痛欲绝才离去。阮籍这人,其外表坦荡而内存淳厚,像这样的事例不少。 卷二十六 情中憾 卷二十六 情中憾 怜薄命 《辍耕录》:戴复古,字式之,号石屏,南宋天台黄岩人。 他曾经到江西武宁游历,且生活陷入窘境。有个富家翁喜欢他的才学,便招他做了上门女婿。住了二三年,戴复古忽然提出要回老家。妻子问他何故,他告诉说家中早有妻子。妻子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勃然大怒。但女儿却婉言劝解他,并将自己的所有妆奁赠给戴复古,让他带给家中的妻子。另外,还为戴复古写了一首饯别词: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 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上。 戴复古走后,这位可怜的江西女子便投水自尽了。 彩凤随鸦 《今是堂手录》:杜大中自行伍出身而官至宰相,缺乏对万物的亲情,西边人称他为“杜大虫”。即使妻子有小过错,也加以杖责。他有个爱妾,才华与姿色都很美。杜大中平日的信件表奏都出自这个爱妾之手。有一天,杜大中正睡觉,这个爱妾看见案几上有副很好的纸笔,趁机手书下一阕《临江仙》词,里面有“彩凤随鸦”之语。杜大中醒来后看到这首词,大怒道:“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乌鸦是如何打你这个凤凰的!”于是用掌猛打爱妾的脸,一直把她打得颈项折断而死。 留人不留人 《诚斋杂记》:陈朝沈皇后是望蔡候君理的女儿。由于张贵妃正得宠,沈皇后往往半年也难以蒙爱陈后主的临幸;即使临幸,后主也是点个卯就走。有一次,陈后主临幸时对沈皇后说:“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也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沈皇后回答说:“谁言不相忆,见罢倒成羞。情知不肯住,教我苦为留。” 吝将嫁服换征衣 《隋书·张定和传》:张定和,字处谧,京兆万年人,自幼贫贱而有志节。起初做侍官时,正遇上平定陈朝的战役,他被选调出征,却连行装也无钱置办。他的妻子有副出嫁时带来的被服闲置未用,于是打算送去当些钱,他的妻子却吝惜不肯。 定和只好简装出行。后来,他以战功被朝廷拜为开府仪同三司,赐帛千匹,回家来就把妻子休弃了。 王琼奴 《泾林杂记》:王琼奴,字润贞,浙江常山人。琼奴两岁时父亲即死,母亲童氏只得带着她改嫁给一个叫沈必贵的富人。沈必贵没有子女,便把琼奴当亲生女儿一样宠爱。琼奴十四岁时,雅善歌词,兼通音律。德(品德)、言(言诗)、容(容貌)、工(女工),这四种女子的品质,琼奴都具备。因此远近人家争相求亲纳聘。其中同里的徐从道、刘均玉两家,求婚之心甚为迫切。徐从道的儿子名苕郎,刘均玉的儿子名汉老,都是仪容秀整的青年,并且都与琼奴同岁。徐家本是显贵之后,如今颇清贫;刘家如今是暴发富户却出身平民。沈必贵犹豫迟疑,不知跟哪家订亲是好。一天,他向族中一个有见识的人请教,那人为之出谋划策道:“择女婿是件有关礼教的大事。你把徐、刘两家公子召来,一一进行面试。”沈必贵依计行事。 于是在二月十五花朝节这天早晨,张筵大会宾客。乡里一些有名望的人,都集中到沈家庭堂。刘均玉、徐从道也各携儿子来到。汉老虽然像貌齐整,但登降揖让,未免有些矜持;苕郎衣冠朴素,举止自如。席中有位叫沈耕云的长者,他是沈姓族长,号称最会知人。一见这两个书生,他心中已经默识其优劣了。 他指着墙上挂的四幅画,即《惜花春早起》、《爱月夜眠迟》、《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让二人以诗咏之。汉老依恃富家,懒事诗书,听到咏画之命,便张目仰视,露出一幅憨愚模样。苕郎则从容命笔,顷刻而成四首诗章,引得沈耕云啧啧称赏。其咏《惜花春起早》云:胭脂晓破湘桃萼,露重茶蘼香雪落。媚紫浓遮刺绣窗,娇红斜映秋千索。辘轳惊梦急起来,梳云未暇临妆台。笑呼侍女秉明烛,先照海棠开未开? 咏《爱月夜眠迟》云: 香肩半亸金钗卸,寂寂重门锁深夜。素魄初离碧海壖,清光已透朱帘罅。徘徊不语倚阑干,参横斗落风露寒。小娃低语唤归寝,犹过蔷薇架后看。 咏《掬水月在手》云: 银塘水满蟾光吐,嫦娥夜夜冯夷府。荡漾明珠若可扪,分明兔颖如堪数。美人自挹濯春葱,忽讶冰轮在掌中。女伴临流笑相语,指尖擎出广寒宫。 咏《弄花香满衣》云: 铃声响处东风急,红紫丛边久凝立。素手攀条恐刺伤,金莲移步嫌苔湿。幽芳撷罢掩兰堂。馥郁余香满绣房。蜂蝶纷纷入窗户,飞来飞去绕罗裳。 刘均玉见儿子汉老连一句诗也写不出来,大以为耻,竟然等不到席散就逃走了。于是四座合词,皆以苕郎为好,这桩婚议便宣告成功。不出一月,徐家便择吉日到沈家下聘。沈必贵因为太爱这个女婿,想经常能见到他。于是让苕郎到沈家书馆中读书进学。偶然有一次,童氏小病,琼奴正侍候母亲喝汤药。 苕郎进房向岳母问候病体,琼奴避之不及,于是二人初次相见于母亲病榻前。苕郎见琼奴姿容绝世,出房后私下里高兴不已。 他封了一幅红笺,让婢女送与琼奴。琼奴拆开一看,原来是空纸,不禁笑将起来,写下一首绝句,聊以作为对苕郎相送红笺的答赠。其诗云:茜色霞笺照面频,玉郎何事大多情? 风流不是无佳句,两字相思写不成。 苕郎将琼奴的赠诗拿到外面,在汉老的面前自夸自说。汉老正恨苕郎夺去他的佳配,便回家将此事说给父亲听。刘均玉不将议婚不成归咎于儿子无才无学,反而对徐、沈两家切齿痛恨。于是,他以重罪诬告徐、沈两家,让其不得辩解。致使徐家谪戍辽陽(辽宁辽陽一带),沈家迁戍岭南(广东、广西一带),都是全家俱往。两家诀别之际,黯然销魂,围观的人都为之下泪。 自此以后,两家南北各不相闻。后来,沈必贵谢世,家道零落。只有童氏母女二人度日,萧然茅店,卖酒路旁。虽然是在患难之中,琼奴再也没有改变昔日那种美丽的姿容神态。但那俨然一表青春,其风韵粉质,异于常人。有个姓吴的指挥使喜欢琼奴的容貌,打算娶琼奴为妾。童氏说女儿已许配于人,没有答应。吴指挥知晓沈、徐两家情况,便遣媒人来酒店对童氏母女说:“徐郎从戍辽海,死生未卜。纵然万幸无恙,又怎能到这里来成亲呢?”琼奴坚然不肯。吴指挥便以势相压。童氏害怕了,她与女儿商量道:“苕郎一去五载,音讯全无。你的终身大事,恐怕终归不可靠呵!况且我俩这异乡孤寡,有什么计策能抗拒那个彪悍的将军呢?”琼奴哭泣说:“徐家本是为我遭祸,背之不仁不义,女儿我只有一死罢了!”于是赋了一首《满庭芳》词以自誓道:彩凤分群,文鹓失侣,红云路隔天合。旧时院落,画栋积尘埃。谩有玉京离燕,向东风似诉悲哀。主人去,卷帘恩重,空室亦归来。泾陽憔悴女,不逢柳毅,书信难载。叹金钗脱股,宜镜离台!万里辽陽郎去也,甚日重回?丁香树,含花到死,肯傍别人开! 这天夜里,琼奴自缢于房中,幸好母亲发觉解救,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吴指挥听说后勃然大怒,竟指使部下把酒店砸个稀烂,赶走童氏母女,企图断绝生路,使之就范。当地有一个姓杜的老驿使,也是浙江常山人,沈必贵生前与他相友善。 他可怜童氏母女孤苦无依,便收留她们住在驿站的一间廊房里。 一天,有三四个身穿戎服的人来到驿站。杜君问他们从哪里来,其中一人答道:“我们是辽东某卫总帐下的小旗官,出差到海南办军务,暂到这里借宿一下。”正好童氏偶然站立帘下。来人中有个年轻人,特别淳朴拘谨,不像武卒。他数次往还注视童氏,而凄惨之色可掬。童氏感到奇怪,便出来相问。 那年轻人回答说:“我姓徐,名苕,浙江常山人。年幼时,父亲曾为我聘同里沈必贵女儿为妻。未婚,而两家因事谪戍远方,多年已不通消息。刚才进驿站时,见妈妈容貌形状,酷似我的岳母,因此不禁感慨悲怆,无有他意。”童氏忙问:“沈家现在何处?那女儿叫什么名字?”年轻人答道:“那女儿名琼奴,字润贞。联亲时,她年方十四岁。今年当是十九岁了。只知沈家谪戍岭南,忘记所寄寓的州郡名称,因此难以寻觅。” 童氏进房去将此事告诉琼奴。琼奴说:“若是真的,天意啊! ”第二天,童氏将那年轻人召至房中,仔细询问,果然是苕郎! 如今他改名叫子兰,尚未娶亲。童氏大哭道:“我就是你的丈母娘啊!你丈人已死。我们母女流落到这里,免万死而得再生。 没想到今日还能相见!”于是将这件奇事告诉杜君以及苕郎成就这桩奇缘。合卺之夜,苕郎与琼奴喜不胜喜,而又悲不胜悲。 琼奴痛斥衷肠,并吟诵杜甫的诗句:“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苕郎抚慰她说:“不要悲伤。暂且等候来年,我带你同归辽东吧!”到了出发的时候了。苕郎的同伴中有一个姓丁的总旗官,是个忠厚之人。他对苕郎说:“你正燕尔新婚,不便就此抛离。所办军务,我们分担了。你在此安慰妻子,等着我们回来。”苕郎非常感激,置酒为同伴们饯行。同伴们告别苕郎夫妇,往海南去了。 不料吴指挥侦察到此事,愈加愤怒。他以抓逃兵为名,逮捕了苕郎,关进监狱中。竟然杖杀苕郎,将尸体藏进炭窑内。 并急令媒人恐吓童氏说:“那苕郎已死,可以绝念了。我将选择吉日,派轿子来迎亲,如果再抗拒,定加毒惩不贷!”琼奴让母亲应诺下来。媒人去后,琼奴才对母亲说:“女儿不死,必为狂暴所辱。等到夜晚,我将与母亲诀别,以一死相抗!” 母亲也不知该如何办。 当晚,忽然监察御史傅公采到驿站。琼奴喜出望外,仰天大呼道:“我夫的冤案要昭雪了!”于是具状向傅公申诉。傅公问明冤情后,便顶住压力上奏皇帝,奉旨审讯勘查。但查找不到苕郎的尸体。正在审问时,厅堂前忽然刮起一股羊角风(旋风)。傅公祝告说:“魂魄有知,前面引路。”刚说完,那股风便旋转起来,在傅公马前带路,直奔炭窑,并吹去窑中的炭灰,现出苕郎的尸首。傅公命验尸官验视,尸首上果然伤痕宛然犹在。吴指挥因此获罪。傅公命州官将苕郎葬在城廓外边。 琼奴在哭送时,自沉于苕郎墓侧的池塘中。傅公便命好生安葬,并上奏朝廷。皇帝批准礼部旌表琼奴之墓为“贤义妇之墓”。 童氏也享受官府的衣食供给,得以优养终身。 心终不死 《槐西杂志》:族侄肇先说,从前中涵叔在旌德做官时,当地有人挖地挖出一个古墓,墓中的棺木与尸骸都成了灰土,只有一颗心还在,血色还赤红赤红的;挖墓者吓得赶快把它扔到水里去了。墓里还发现一块一尺见方的碑石,上面的字迹还能辨认。中涵叔得知此事后,便命人将那碑石取来看看。但挖墓的乡民害怕受连累,已将那碑石敲碎后沉到水中了,并隐瞒说并无此事,不过是里巷间的讹传。中涵叔罢官后,这才买到那块碑石的碑文的录本。碑文说:白璧有瑕,黄泉蒙耻。断魂水溽,骨埋山趾。我作誓词,祝霾圹底。千百年后,有人发此,尔不贞耶,消为泥滓。尔倘衔冤,心终不死。 文末题有“壬申三月耕石翁为第五女作”字样。大概是其女冤屈而死,以此代墓志述其事吧。那女子的心仍没有腐朽,受冤枉可能是真的。然而那“耕石翁”没留下姓名,也没记载那女子的夫族姓氏,又没有写明当时的年号。所以不知那女子是谁,无从考见其事件始末,致使这桩奇迹没得到张扬表彰,真是太可惜了! 阿(衤盖) 《滇载记》:元顺帝至正二十二年,明玉珍在四川反元称帝,并亲自带领三万红巾军进攻云南。镇守云南的梁王及宪司官都逃跑了。威楚路诸部大乱,到处征兵救援。大理路总管段功与员外杨渊海合谋,占了一个上上吉的卦,于是决定发兵。 红巾军屯驻在古田寺内,段功遣兵晚上纵火,烧毁古田寺。红巾军大乱,被烧死者占十分之七八。段功领兵追击残兵到七星关,又大胜而还。红巾军败退后,梁王感激段功,把女儿阿(衤盖)郡主嫁给他作妻子,并上奏皇帝,授他为云南行省平章官(最高长官)。段功贪恋富贵,不愿回大理路。他在大理的夫人高氏寄来一首词,催促他回去。其词曰:风卷残云,九霄冉冉逐。龙池无偶,水云一片绿。寂寞倚屏帏,春雨纷纷促。蜀锦半床间,鸳鸯独自宿。好语我将军,只恐乐极生悲冤鬼哭。 段功便回大理总管府了。不久他又想走,部下杨智、张希乔挽留他。他不听。段功行至善阐时,梁王府就有人偷偷对梁王说:“段平章这次回来,大有吞金马(山)、咽碧鸡(山)之心! 何不早作打算?”梁王于是密召阿(衤盖),交给她一具孔雀胆,命她乘机毒死段功。 段功到了平章官署后,阿(衤盖)潸然泪下,并不执行父亲的命令。夜阑人定之时,阿(衤盖)对段功私语道:“我父亲猜忌你。我愿与你一同回大理去。”于是她拿出孔雀胆给段功看。段功说:“我对你家有功。我的脚受伤,你父亲还亲自为我包裹呢!你为何编造这样的恶语。”阿(衤盖)再三苦谏,段功不听。第二天,梁王邀请段功到东寺游玩。走到通济桥时,段功的马突然脱缰奔跑起来。梁王便命令番将围上去把他杀了。阿颙郡主听到消息后,失声痛哭道:“昨夜烛下,刚刚给你说,云南施宗、施秀二人为贪恋花女儿而丧身。今日果然又是厄运降临啊!你虽然冤死,我也不负你命丧黄泉!”阿颙几欲自尽,梁王对女儿防卫甚严。阿颙忧愁愤懑,作诗道: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欲随明月到苍山,误我一生踏里彩。吐噜吐噜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云片波涛不见人,押不芦花颜色改。 肉屏独坐细思量,西山铁立霜潇洒。 段功的从官杨渊海员外,此时也题诗于粉壁,饮毒药自杀。 其诗云: 半纸功名百战身,不堪今日总红尘。死生自古皆由命,祸福于今岂怨人。蝴蝶梦残滇月海,杜鹃啼破点苍春。哀怜永诀云南土,锦酒休教洒泪频。 杨渊海为段功而自杀,梁王很钦佩,尤为感到可惜;见粉壁上的题诗,更觉有些悲痛。于是对杨家厚加抚恤,传令用小棺材将杨渊海陪同段功葬在大理的土地上。 张璧娘 《情史类略》:书生林子真,常常在乌石山房内潜心读书。 在他往返路过的街巷里,常见到一个素服淡妆长得很漂亮的女子。有一天,林子真又去乌石山房读书,突然听见有人喊:“喂,谁家小伙子?慢慢走。”林子真抬头一看,一个女子正靠在家门口,半掩身子半露面地笑着朝他打招呼。林子真顿时心慌意乱,口讷说不出话来。道路上人来人往,纷至沓来。林子真不好意思走上前去,就用目光向她招呼示意,边看边从她身边走过。路上,林子真假装同侍奉自己的男僮说话,心里却在想着那位女子。侍童心里明白林子真的内心想法,暗自记下那个女子的住处。上完学,回到家中,林子真派侍童前往女子家去转达自己对她的好感,并且,通过打听那女子的邻居老妇,才知道她叫张璧娘。 张璧娘出身于平民之家,出嫁半年后丈夫就死了。璧娘相貌美丽,身姿妖冶,光彩照人。街坊巷里,许多年轻男子听说她夫亡而守寡,都争着给她送钱,以期博取璧娘的好感。张璧娘对他们送来的钱,一个也不接受。她偏偏暗地里从门户内偷偷观看林子真,心里喜爱上了他,但又担心没有什么好办法得到他。璧娘的家后面就是乌石山。乌石山后拐弯处,再向前走几十步就是林子真读书的地方。张璧娘思念着林子真,她希望清明节到来,利用早上踏青的机会与林子真相见。清明节的早上,带着酒踏青的人很多,摩肩擦踵,来往不断。张璧娘走出家门,正好与许多踏青的人相会,一同前行。许多人也都靠近她用目光盯着她。这时,林子真也混在人群中间游。由于他们俩人都怕别人说闲话,相互之间没有说一句话,踏青结束后各自回到家中。林子真闷闷不乐,于是写了一首诗借以表达自己的愁思,他在诗中说:秋波频传瞥檀郎,脉脉低回暗断肠。 只为傍人羞不语,缟衣飘渺但闻香。 张璧娘住室的梳妆台上方,又有一个小楼阁依山而造。开始时,林子真派侍童到璧娘家。璧娘秘密地告诉侍童让林子真晚上到这个地方。到了晚上,璧娘让侍女把林子真带到这个小房间内藏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张璧娘手打灯笼来到这里,于是男欢女爱极尽于飞之乐。天快亮的时候,林子真就从这个小楼阁里出去。像这样,他们度过了几个月的美满时光。有时,张璧娘也前往林子真读书的山房里,逗情调笑,厮磨亲昵,无所顾忌。 不久,林子真的家搬到临汀他父亲任职的地方去了。临离开张璧娘的头天晚上,林子真对她没有提及此事,只是一味与璧娘极尽欢乐,开怀畅饮。第二天,林子真坐车径直离开了璧娘。时间长了,张璧娘才知道林子真远离他乡,于是她心神不定,若有所失;又因林子真离开时竟不告诉她一声,很轻易地抛弃了她,辜负了她的一片恩情,所以又感到非常懊悔。心境不佳,逐渐酿成重玻病中她写了一首诗寄给林子真,向他诉说相思之苦。诗云:黄消鹅子翠消鸦,簟拂层波怅九华。 裙帛褪来腰束素,钏金松尽臂缠纱。 床前弱态眠新柳,枕上回鬟压落花。 不信登墙人似玉,断肠空盼宋东家。 林子真收一张璧娘的诗后,才知道她得了病,然而没有办法,他只有暗暗流泪伤心。林子真找到一个信使,写好一封信让其转交给张璧娘。他在信中询问璧娘生活如何,并且与她约定相见的日期。可是,信使到时,张璧娘却在几天前就死了。 信使从张璧娘处回后,把张璧娘的情况详细告诉给林子真。林子真失声痛哭,悲痛难忍。随后,他便作绝诗二首,悼念璧娘。 其一云: 有客何来自越城,闻君去伴董双城。 相期总在瑶池会,不向人间哭一声。 其二云: 潘岳何须赋悼亡,人间无验返魂香。 更怜三载穷途泪,犹洒秋风一万行。 第二年,林子真从临江回到福县,犹豫徘徊,路过张璧娘居住过的地方,走进原先璧娘住过的梳妆楼,只见满屋萧条,尘土厚积,墙壁结满蛛网,燕子在楼内垒巢,却并不鸣叫。林子真从此再不去乌石山房内读书,还写下了两首感怀往事的诗。 其一云: 落梅到地夜无声,(巾兼)挂空阶碎月明。 徙何朱阑人不见,双悬清泪听寒更。 其二云: 梅花历落奈愁何,梦里朱楼掩泪过。 记得去年今夜月,美人吹入笛声多。 璧娘平常喜好音乐,又特别擅长吹箫。她曾经到林子真的书房,玉立在梅树旁,为林子真吹奏。所以林子真在他的诗中提到了这件事。 赵嘏 《全唐诗话》:唐代赵嘏,字承佑,曾在浙西住过。他迷恋一个美姬,到手后,便想带她到外游历,但赵母不许,只得作罢。七月十五日中元节,赵嘏携家游鹤林。浙帅(浙西地方长官)窥见赵家美姬;于是强夺去占为已有。第二年,赵嘏考中进士。他写了一首绝诗寄给浙帅。诗云:寂寞堂前日又曛,陽台去作不归云。 当时闻说沙吒利,今日青娥属使君。 浙帅见诗后心中不安,知道赵嘏是用蕃将沙吒利强夺韩翀美姬柳氏的故事来讽刺自己。浙帅便派武士护送美姬,到长安送归赵嘏。当时赵嘏刚从长安出关,途经横水驿时,看见一队人马颇为热闹,偶然问了一下路人,路上人答道:“这队人马是浙西来的,说是浙帅命他们护送新科进士赵嘏的娘子入京。” 美姬从轿中也认出赵嘏。赵嘏下马,揭开轿帘一看,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美姬。美姬抱依赵嘏痛哭不止,竟悲恸而亡。赵嘏把她葬在横水驿旁。 吴氏女 郑禧《春梦录》:城的西面,有一位姓吴的姑娘,出生在书香门第。吴姑娘才貌双全,琴棋诗画没有不精通的。名人儒士都很欣赏她。她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临死前要她嫁给书香门第之家。吴姑娘依着自己的才貌自负不凡。 永嘉(今浙江温州市)有一个叫郑禧的人,字天趣,在吴家的邻居洪家作客。有一天,媒婆来到洪家:说吴家祧选女婿很长时间了,因为条件高,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听罢媒婆的话,洪家公子洪仲明开玩笑地说要替郑禧向吴姑娘求婚。郑禧急忙推辞说,他已有妻室。媒婆要求郑禧作些诗词,以便她带给吴姑娘看。郑禧就逢场作戏,随手写《木兰花慢》词一首(阕)。 词中写道: 倚平生豪气,切星斗,渺云烟。记楚水湘山,吴云越月,频入诗篇。菱花剑,光零落,几番沉醉乐风前。闲种仙人瑶草,故家五色云边。芙蓉,金阙正需贤,诏下九重天。念满腹琅玕,盈襟书传,人正韶年。蟾宫近传芳信,姮娥娇艳待诗仙。领取天香第一,纵横礼乐三千。 第二天,媒波又来到洪家,说吴家的人读了这首词都说写得好。但是吴母嫌郑禧已有老婆,不愿她的女儿再嫁郑禧。可是吴姑娘却乐意与郑禧交往。说完,媒婆便拿出吴姑娘给郑禧的和词。词中道:爱风流儒雅,看笔下,扫云烟。正困倚书窗,慵拈针线,懒咏诗篇。红叶未知谁系,漫踌躇无语小阑前。燕子知人有意,双双飞向花边。殷勤,一笑问英贤,夫乃妇之天。恐薛媛图形,楚材兴念,唤醒当年。叠叠满枝梅子,料今生无分共披仙。赢得鲛绡帕上,啼痕万万千千。 又过了几天,吴姑娘暗地里让吴家佣婆来探望郑禧。佣婆向郑禧转达了吴姑娘的意思,说即使给郑禧作二房也心甘情愿。并且吴姑娘还嘱咐郑禧,要他托一个与她母亲关系很好的人去劝说她的母亲,以便促成他们早日完婚。郑禧便托了一个叫吴槐坡的人前去劝导吴母,然而吴母最终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有一个姓周的人因此很嫉妒郑禧,便带着许多钱财去讨好吴姑娘的母亲。吴母有些心动。郑禧听到这件事后十分着急,又写了一首《木兰花慢》词,托人送给吴姑娘。词中说:望垂杨袅翠,帘试卷,小红楼。想琼佩敲霜,鸾妆沁粉,越样风流。吟怀自怜豪健,洒云笺,醉里度春愁。有唱还应有和,纤纤玉映银钩。犀心一点暗相投,好事莫悠悠。便有约寻芳,蜂媒才到,蝶使重游。梅花故园憔悴,揖东风让与古梢头。 况是梅花无语,杏花好相留。 吴姑娘收到郑禧的词,也再和其词回寄。词中说:看红笺写恨,人醉倚,久陽楼。故里梅花,才传春信,先认儒流。此生料应缘浅,绮窗下雨怨云愁。如今杏花娇艳,珠帘懒上银钩。丝萝乔树欲依投,此景两悠悠。恐莺老花残,翠嫣红减,辜负春游。蜂媒问人情思,总无言应只低头。梦断东风路远,柔情犹为迟留。 郑禧反复吟读吴姑娘回寄给他的两首词,深深感到其词文思隽永,才情并茂,于是越发思念姑娘。随后又写诗一首赠给吴姑娘。诗中说: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蛾。 须信梅花贪结子,东风着意杏花多。 翠袖笼香倚画楼,柔情犹为我迟留。 何时共个鸳鸯字,吟到春风泪欲流。 吴姑娘也和其诗回寄说: 慈亲未识意如何?不肯令君画翠蛾。 自是杏花开较晚,梅花占得旧情多。 残红片片入妆楼,独倚危阑觉久留。 可惜才高招不得,红丝双系别风流。 他们之间来往书信,互赠诗词还很多,不可能把它们全都写出来。到了吴母收纳姓周的人送来的彩礼时,吴姑娘号啕大哭,对她的母亲说:“父亲临终前,要我嫁给一个有学问的人。 姓周的人不学无术,他只不过会弹琵琶罢了。我坚决不嫁他!” 说罢,假装疯癫,拽下头上的花冠髻发摔在地上。吴母看到其女儿如此这般佯狂,愤怒之下殴打女儿,其女由于愤怒而成疾,而且病一天天重下去。这时候,吴母才感到非常后悔,害怕违背女儿的心意,会出现不好的结局,随即把彩礼送给媒婆让她还给姓周的人。但吴姑娘已无法好转,并留下遗书给郑禧说:“我的病完全是为了您。如果病不好而死去,就是怀恨长眠于地下,也不敢忘记您对我的感情。”在信的末尾,姑娘又写了一首诗道:青衣扶起髻云偏,病里情怀最可怜。 已自恹恹无气力,强来纤手写云笺。 吴娘姑归终前,哭着对身边的婢女梅蕊姑娘说:“我生是为郑禧生,死也为郑禧死。待我死后,要把郑郎的诗词书稿秘密地藏在我的棺材中,以便成全我的遗愿。” 吴姑娘死后,郑禧写祭文悼念她。随后又作悼亡诗追念故人情怀,诗中道:相见愁无奈,相思自有缘。 死生俱梦幻,来往只诗篇。 玉佩惊沉水,瑶琴怆断弦。 伤心数行泪,尽日落花前。 又作一绝诗说: 诗写新笺几往来,佳人何自苦怜才。 伤心春与花俱尽,啼杀流莺唤不回。 后来郑禧召见箕仙,并从她那得到一首词。词中说:绿惨双鸾,香魂犹自多迷恋。芳心密语在身边,如见诗人面。又是柔肠未断,奈何天不从人愿。琼销玉减,梦魂空有几多愁怨。 郑禧读完这首词,由此引发对吴姑娘的思念情怀,感伤之下,又写《木兰花慢》表示对往事的追念。词中讲:任东风老去,吹不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睛,都来杀诗人兴。更落花无定,挽春情,芳草犹迷舞蝶,绿扬空语流莺。玄霜著意捣初成,回首失云英。但如病如痴,如狂如舞,如梦如醒。香魂至今迷恋,问真仙消息最分明。 后夜相逢何处,清风明月蓬瀛。 吴姑娘的母亲,痛苦地回忆起女儿,思念之情切切。终于忧患成病,不久也死去。 会稽女郎 《列朝诗集》:兖州东部新嘉驿的墙壁上,有人题写了一篇自传云:我自幼生长在会稽(今浙江绍兴》,攻于书画诗史。刚刚成年,就被嫁给一个北方粗汉。以我万般风雅之身,去侍奉那个极端自负而不讲道理的男人;加之他那个大老婆是个妒妇,每日作河东狮吼,真让人难以忍受!今早我找他评理哭诉,正赶上他在发怒,便马上鞭笞乱下,像对待奴婢一样地侮辱我。我气愤填膺,竟被折磨得爬不起来。啊!我与笼中鸟又有何区别呢?死,并不足惜,只恐委身草莽,湮没无闻。因此我挣扎着活下来,乘家里人熟睡之机,偷偷跑到驿站后庭,以泪和墨,挥笔在壁上写诗三首,但愿知音者读后,能为我的悲惨命运而叹怜,那我也就死且不朽了! 底下接着题写有三首七绝: 银红衫于半蒙尘,一盏残灯伴此身。 恰似梨花经雨后,可怜零落不成春。 终日如同虎豹游,含情默坐憾悠悠。 老天生妾非无意,留与风流作话头。 万种忧愁诉与谁,对人强笑背人悲。 此诗莫作寻常看,一句诗成千泪垂。 明朝天启初年,我与袁小修北上时,还见到这篇自传和诗作以及许多和诗,后来再经过新嘉驿,墙壁上的文字却已墨迹模糊,很难辨认了。 缺月难圆 《滦陽续录》:沧州有个名叫董华的人,读书不成,流落到市肆上做管帐伙计。但他又不擅长此道,被别人所排挤,丢了饭碗,只得以卖药卜卦糊口,穷困得无立锥之地。他的母亲和妻子帮人家缝洗衣物添凑点钱,全家还是穷得揭不开锅。这一年又闹饥荒,董华全家关门挨饿,眼见只有死路一条。听人说邻村有个富翁要买妾,董华便和母亲商量,想卖妻子以求存活。妻子起初不答应,董华告谕她说:“失节事大,但让母亲饿死,其事更大。”于是,董华妻流着伤心的眼泪屈从了;但她要丈夫保证,倘若她将来生还,两人仍然做夫妻。董华应诺了。 董华妻有姿色,颇受那富翁的宠爱。然而枕席间,她的脸上时常可见泪痕。富翁追问其中原由,董华妻毅然对答说:“我的身子已经属于您,事事可听凭您处置;至于我感忆旧恩,怀念前夫,虽然是刀锯搁在脖子上,也不能让我斩断这种心思。 ”那年又闹饥荒,董华和母亲都惨遭饿死。富翁听说后,担心有变故,便对董华妻封锁消息。有个邻居老太太偶然泄露了消息,董华妻得知后并不哭,痴坐了许久。她告诉服事她的婢媪说:“我之所以忍受玷辱到今日,一则是为了让婆婆和丈夫活命;二则是由于现在的主人已有七十多岁,想必活不了几年,就要去见阎王了,我还年轻,以后主人的儿子必定不想留我在家,我还有希望与我丈夫缺月再圆哩!而今什么都完了阿!” 说完突然起身打开窗子,跳楼而死。这个故事与前面记载的“福建学院妾”的故事相似。但那个故事说的是儿女情深,男女主人公互以身殉,彼此都能没什么憾事;而这个故事则说的是女主人公为了养活婆婆与丈夫的性命,万不得已而失身,却终究没能救活婆婆与丈夫的命,事与愿违,徒遭玷污,于是她悲痛地自决于世,怀恨于九泉之下,真令人悲叹啊! 不敬妻父之报 《云溪友议》:崔涯的妻子雍氏,是扬州总校官的女儿,仪质闲雅。夫妻俩甚为和睦。雍家因为崔涯诗才出众,甚有名气,对他的资助总是十分丰厚。但崔涯对岳父并不敬重,只是称之为“雍老”而已。雍总校渐渐不能忍受女婿的轻视。有一次,他勃然大怒,手持长剑,喊来女儿,说:“为父是北方粗汉,只会弓马武艺,养女儿本该嫁给军中之士。然而我钦慕读书人的才德,因此将你嫁给崔涯,现在我非常后悔。你既然错嫁了人,也不能再改嫁他人了,还是出家了事。如若不从,我用剑斩了你!”说完,立即命令女儿削发为尼。崔涯赶来向岳父请罪谢过,悲泣不已。但是雍总校不为所动。雍氏只得悲苦哀号,向丈夫辞别。崔涯赠给妻子一首诗,其中写道:陇上流泉陇下分,断肠呜咽不堪闻。 姮娥一入宫中去,巫峡千秋空白云。 钗头凤词 《耆旧续闻》:陆游,字务观,妻子唐氏,是舅舅的女儿。 夫妇俩伉俪相得,但陆游的母亲不甚喜欢这个儿媳,于是逼迫陆游休了唐氏。唐氏改嫁给当地一位公子。有年春天,唐氏与新夫一同出外游玩,在禹迹寺南的沈氏园巧遇陆游。唐氏与夫说明情况,便请陆游一起喝酒。陆游心情惆怅,在沈园壁上题写了一首《钗头凤》。其词云: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后来唐氏见到这首词,也和了一首,其中有“世情薄,人情恶”的句子。不久,唐氏忧郁而逝。人们闻讯无不为之怅然伤感。自从与唐氏在沈园邂逅之后,陆游难以忘情。每次从沈园经过,必定登上寺楼眺望。他有首绝句就是说这件事的。其诗曰:落日城南鼓角催,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见惊鸿照影来。 唐氏死后,沈园也三易其主。陆游怅然有怀,写诗感慨道: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陽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俗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 后来陆游梦游沈氏园,又作了两首绝句。其诗曰: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城市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羞见牵牛织女星 《列朝诗集》:张红桥是闽县的一个民家之女。家住红桥西面,因而以红桥来作自己的名字。张红桥聪明颖慧,博学,特别喜好写诗作文。名门望族纷纷向她求婚,她都一一回绝。 父母问她为什么不嫁人。红桥回答说:“不是我不想嫁人,而是想嫁给一个像李白那样有才华的人。”这话传到了一些舞文弄墨者的耳中,他们都以诗为媒,争相写诗寄给张红桥让她挑眩张红桥品评这些诗的优和劣,但没有答应一个人。县城有一个叫王恭的人寄给张红桥的诗写道:重帘空见日昏黄,络纬啼来也断肠。 几度系书君不答,雁飞应不到衡陽。 永泰王偁特别钟情于张红桥,他专门租居在张红桥邻居家,以便能见到红桥,得到她的青睐。有一天,张红桥刚睡醒起来,王偁就偷偷看她。随后他又寄诗给张红桥说:象牙筠箪碧纱笼,绰约佳人睡正浓。 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 谁把棋声惊觉后,起来香汗湿酥胸。 张红桥看到王偁的诗,恨他太轻薄,于是深藏在家中不再露面。日子久了,王偁愁怅苦闷地回到家中。 后来,王偁的朋友,家住福清的林鸿路过张红桥的家门口时,就留住在张红桥东面的邻居家。正巧,他看见张红桥在她家门口前焚香祷告,于是就托红桥邻家老妇给红桥送去一首写给她的诗。诗云:桂殿焚香酒半醒,露华如水点银屏。 含情欲诉心中事,羞见牵牛织女星。 张红桥看到林鸿送来的诗,便提笔写诗回答他:梨花寂寂斗婵娟,银汉斜临绣户前。 自爱焚香消永夜,从来无事诉青天。 邻居老妇拿着张红桥写的诗向林鸿贺喜说:“张姑娘自从束发成人以来,拿着诗向她求婚的人很多,她从来也没有挥笔写诗给过任何人回答。现在只看中你一人,张姑娘便作诗给予回答啊!”林鸿听到这老妇的话,大喜过望,便买通东邻老婆,向张红桥表达自己求婚的殷切心情。一个多月后,林鸿才得到张红桥的回音,答应了他的要求。随后林鸿就搬到张红桥的家祝住在红桥家的外间里。在他们俩定情的晚上,林鸿作诗对红桥说:云娥酷似董娇娆,每到春来恨未消。 谁道蓬山天样适,画栏咫尺是红桥。 张红桥也作诗说: 芙蓉作帐锦重重,比翼和鸣玉漏中。 共道瑶池春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 从此以后,他们俩人一唱一和,相互切磋诗艺,感情一天天深厚。 王偁听到林鸿和张红桥订婚的事后,就隆装盛服,打扮一番,前来拜访林鸿,并请求见一见张红桥。红桥得知王偁要见她,就藏不露面,回避着他。对此,林鸿对张红桥说:“您没有听说过庞公的妻子拜见司马德操的故事吗?”张红桥回答说:“对我来说,不适宜学庞公的妻子,而适宜于学柳下惠。 ”因此,林鸿不能强迫好去见王偁。王偁暗地里贿赂红桥的仆女,买通她让他藏在红桥的住室偷看,只见林鸿与张红桥正在亲热搂抱。因此他作《酥乳》、《云鬓》二诗戏弄张红桥。 《酥乳》诗云: 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 《云鬓》诗云: 香鬓三尺绾芙蓉,翠耸巫山雨后峰。 斜倚玉床春色去,鸦翎蝉翼半蓬松。 张红桥看后,对他更加愤恨。王偁知道红桥对他没有好感,于是邀请林鸿和他一起去游山玩水。他们二人外出游玩,过了几天之后,林鸿拒绝了王偁的纠缠,匆匆忙忙跑回家,只见张红桥正倚靠栏杆上盼望他归。林鸿有感于此,作诗三首。 其一云: 溶溶春水漾潏瑶,两岸菰蒲长绿茵。 几度踏青归去晚,却从灯火认红桥。 其二云: 素馨花发暗香飘,一朵斜簪近翠翘。 宝马来归新月上,绿杨影里倚红桥。 其三云: 玉□阶露滴芭蕉,独倚屏山望斗杓。 为惜碧波明月色,凤头鞋子步红桥。 张红桥也和了三首诗。 其一云: 桂轮斜落粉楼空,漏水丁丁烛影红。 露湿暗香珠翠冷,赤阑桥上待归鸿。 其二云: 桥畔千花照碧空,美人遥隔水云东。 一声宝马嘶明月,惊起沙汀几点鸿。 其三云: 草香花暖醉春风,郎去西湖水向东。 斜倚石阑频怅望,月明孤影笑飞鸿。 一年以后,林鸿出游南京,临行前作《大江东》一词向张红桥作别。词云:钟情太甚,人笑我,到老也无休歇。月露烟云多是恨,况与玉人离别。软语叮咛,柔情婉恋,熔尽肝肠铁,歧亭把酒,水流花谢时节。应念翠袖笼香,玉壶温酒。夜夜银屏月。蓄喜含嗔多少态,海岳誓明都设。此去何之,碧云春树,合晚翠千叠。图将羁思,归来细与伊说。 张红桥依韵和答: 凤凰山下,玉漏声,恨今宵容易歇。一曲陽关歌未毕,栖鸟哑哑催人别。含怨吞声,两行珠泪,溃透千重铁。柔肠几寸,断尽临歧时节。还忆浴罢画眉,梦回携手,踏碎花间月。漫道胸前豆蔻,今日总成虚设。桃叶渡头,河冰千里,合冻云叠叠。 寒灯旅邸,荧荧与谁闲说。 第二年,林鸿从南京寄来一首《摸鱼儿》和七首绝诗给红桥,以表达分别后的思念之情。其词云:记得红桥,少年游冶,多少雨情云绪。金鞍几度归来晚,笑靥相迎朱户。断肠处,半醉微醒,灯暗夜深语。问情几许。 情应似吴蚕吐茧,撩乱千万缕。别离处,淡月乳鸦啼曙,泪痕深,红袖污,深怀遐想何年了,空寄锦囊佳句。春欲去,恨不得长缨系日留春祝相思最苦。莫道不消魂,衷肠铁石,涕泪也如雨。 绝句其一云: 女螺江上送兰桡,长忆春纤折柳条。 归梦不知江路远,夜深和月到红桥。 其二云: 骊歌声断玉人遥,孤馆寒灯伴寂寥。 我有相思千滴泪,夜深和雨滴红桥。 其三云: 残灯暗影别魂消,泪湿鲛人玉线绡。 记得云娥相送处,淡烟斜目过红桥。 其四云: 春衫初试淡红绡,宝凤搔头玉步遥 长记看灯三五夜,七香车子度红桥。 其五云: 一襟拥恨怨魂消,闲却鸣鸾白玉箫。 燕子不来春事晚,数株杨柳暗红桥。 其六云: 伤春雨泪湿鲛绡,别雁离鸿去影遥。 流水落花多少恨,日斜无语立红桥。 其七云: 暗窗别后玉人遥,浓睡才醒酒未消。 日午卷帘风力软,落花飞絮满红桥。 先前,红桥自从林鸿离开后,她一人独坐小楼,常常郁郁寡欢,百无聊赖。收到林鸿寄来的诗词后,她百感交集,思念丈夫之情越来越急切。相思太苦,感念成疾,没几个月,红桥便命归黄泉了。 林鸿风尘仆仆从南京赶回。路途中,他曾作诗说:三千客路动行镳,远别归来兴欲飘。 只恐凤楼人侍久,玉鞭催马上红桥。 等他走到红桥时,听说张红桥已经死去,立刻失声痛哭起来,悲痛欲绝。回到家中,神志恍惚,犹豫彷徨,忽然他看见床头玉佩玦上挂着一封信。于是急忙取下拆看。信笺上写有一首《蝶恋花》和七首绝诗。《蝶恋花》词云:记得红桥畔西路,郎马来时,系在垂杨树。漠漠梨云和梦渡,锦屏翠幕留春祝所写的绝诗第一首云:床头络纬泣秋风,一点残灯照花丛。 梦吉梦凶都不定,朝朝望断北来鸿。 其二云: 井落金瓶信不通,云山渺渺暗丹枫。 轻罗暗湿鸳鸯冷,闲听长宵嘹唳鸿。 其三云: 寂寂香闺枕簟空,满阶秋雨落梧桐。 内家不遗园陵去,音信何缘寄塞鸿。 其四云: 玉箸双垂满颊红,关山何处寄书筒。 绿窗寂寞无人到,海阔天高怨落鸿。 其五云: 衾寒翡翠怯秋风,郎在天南妾在东。 相见千回都是梦,楼头长日妒双鸿。 其六云: 半帘明月影瞳瞳,照见鸳鸯锦帐中。 梦里玉人方下马,恨他天外一声鸿。 其七云: 一南一北似飘蓬,妾意君心恨不同。 他日归来也无益,夜台应少系书鸿。 林鸿得到这些诗词,悲愁哀恨一齐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睹物思人,便又写诗悼念红桥。 其诗云: 柔肠百结泪悬河,瘗玉埋香可奈何! 明月也知留佩玦,晓来长想画青蛾。 仙魂已逐梨云梦,人世空传薤露歌。 自是忘情惟上智,此生长抱怨情多。 王偁也写诗悼念红桥说: 湿云如醉护轻尘,黄蝶东风满四邻。 新绿只疑销晓黛,落红犹记掩歌唇。 舞楼春去空残日,月榭香飘不见人。 欲觅梨云仙梦远,坐临芳沼独伤神。 自此以后,林鸿每次路过红桥,都要伤痛许久。 孤山艳魄 周君标《小青传》:小青是浙江杭州某生的小妾,原籍江苏扬州。因为她与某生同姓,所以避讳称姓,仅称之为小青。 小青从小聪颖异常。十岁时,遇到一个老尼姑,传授她佛教《般若波萝密多心经》。一遍过后,她竟能只字不差地背诵下来。 老尼姑对小青家中人说:“这女儿早慧福薄,我想请求让她给我作弟子。倘使你们不许,也不要让她识字,才可以活三十岁。 ”家中人认为她是胡说八道,嗤之以鼻。小青的母亲本来就是一个知书识文的女塾师,小青就跟着母亲求学。结交的大多是些名门闺秀,于是小青得以精通诸种技艺,尤其妙解音律。扬州一带本来美女多,有时名门闺秀云集在一起,小青随机应变,很会酬对,出人意表,使得大家十分喜欢,人人唯恐失去她。 虽然她平素也很懂得礼义规矩,但她风姿绰约,并不迂腐拘谨。 这也是她的自然天性。 小青十六岁时嫁给某生。某生是一个豪门公子,性好多言。 吵闹,十分暴躁。某生的妻子更是出奇的嫉妒。小青虽然曲意奉迎,终归不能与她搞好关系。一天,小青随某生妻游天竺山。 某生妻问道:“我听说西方佛祖无量,而世上大都尊礼观音大士,这是为何?”小青回答:“因为观音慈悲吧!”某生妻知道这是讥讽自己,便冷笑道:“我应当对你慈悲些!”于是便把小青赶到孤山上的别墅里住,并对小青说:“如果没有我的命令,郎君来了,你不得放他进来,没有我的命令,郎君如果送来书信,你也不能接。”小青心想:她把我赶到这个地方,必定暗地里侦探我的短长,以便用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我。因此处处谨慎小心。有次某生妻出外游玩,叫小青同乘一条船。 看到两堤间驰骑挟弹纵情游玩的少年郎,众女伴都指指点点,暗送秋波,欢呼雀跃,忽东忽西地乱窜;而小青则淡然自若,凝神而坐,绝不轻狂。在船中,某生妻的亲戚某夫人,既有才华,又贤惠,她曾经跟着小青学过棋术,对小青尤为喜欢。这时,她故意用大杯为某生妻劝酒,直到把她灌得大醉不醒。然后,某夫人对小青说:“船上有楼,你陪我上楼去玩。”登上楼后,某夫人久久远眺四面风景,抚着小青的背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你不要自己苦了自己。连那些章台妓女也倚着红楼盼郎君来到,而你难道要像佛家那样端坐蒲团,摒弃爱情生活吗?”小青说:“贾平章(贾似道,这里指某生妻)的剑锋可是令人害怕的。”某夫人笑道:“你说错了。贾平章的剑钝,女平章才是利害呢!”过了一会儿,某夫人四顾左右寂静无人,便从容地劝解小青道:“你既懂得礼义规矩,又多才多艺,还有一身风姿绰约的体态,岂能在这样的恶鬼之家沉沦下去!我虽然够不上是女侠,帮你跳出火坑;但我刚才所说的‘章台妓女’,你领会我的意思吗?天下岂缺风流男子?况且某生妻见到你离去,也如同拔一眼中钉罢了。纵然她能容下你,你也不过是粗人帐下陪酒的小婢女而已。”小青谢辞道:“夫人不要再说了。我年幼时梦见自己手折一花,随风片片飘落水中。我的命也不过如此了。夙业未了,又生他想,陰司的姻缘簿,并不是我的如意珠呵!再受别人的侮辱做什么呢?徒供众人作胡说八道的材料罢了!”某夫人感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勉强你。虽然如此,你也要自我爱护,谨慎小心。那个妒妇一旦对你和颜悦色,拿好东西给你吃喝,你一定要加倍小心。日常你需要什么,只是尽管告诉我。”于是两人相顾泪滴衣裳。某夫人慢慢坐下来,擦干眼泪。恐怕别人偷听,不久便告别小青走了。后来,某夫人每每向宗族亲戚说及小青的遭遇,听到的人无不咨嗟叹息。 自此以后,小青满腹幽愤凄怨,都以诗或小词来寄托。而某夫人不久也跟着丈夫游宦远方,小青找不到同调之人,于是忧郁而生玻一年后病情加重了。某生妻让医生来看病,并派婢女送药来。小青佯装感谢,等到婢女出去后,便把药倒在床头地上,叹息道:“我即使不愿活,也应当以干净身体皈依佛祖,像刘安鸡犬一样飞升成仙,岂能让你的一杯鸩毒断送呢? ”然而小青的病越来越重,水米不进,每日只能喝一小盏梨汤。 但她越发打扮,穿起漂亮衣服,拥襟端坐。有时还让琵琶女唱言词,借以消遣时光。虽然数晕数醒,病体不支,也从来不蓬头垢面地躺在床上。有一天,小青忽然对服侍她的老妪说:“去对冤业郎(指某生)说,让他给我找一个好画师来。”画师来到,小青让他为自己画像。画师送上画像,小青一边看镜,一边看画像。说:“只画得了我的外形,没有画出我的神态。 姑且放在一边吧!”画师又画了一张,小青说:“这次画出了我的神态,但缺乏流动的生气,别人以为我太矜持,太世故。 姑且放在一边吧!”于是小青让画师在旁边仔细观察,自己则与老姬谈笑,一会儿扇茶铛,一会儿整理图书,一会儿整理衣服,一会儿代画师调颜料……然后再让画师动笔,很快便画成了。画像果然把小青的妖纤神韵画得活灵活现。小青笑道:“这次画成功了!”画师走后,小青便把画像供于榻前,点起名香,摆设梨酒,自我祭奠道:“小青,小青!此中哪有你的缘分啊!”接着,抚着几案哭泣,眼泪潸潸如雨下,竟然哀恸而亡。时年只有十八岁。 日暮时分,某生才踉踉跄跄地跑来。他拉开帷幕,见小青容光藻逸,衣袂鲜好,好像生前无病时的风采。忽然,某生顿足嚎陶大哭起来,竟然呕血升余。他慢慢整理小青的遗物,见到一卷诗稿,一幅遗像,一封寄给某夫人的书简。打开书简看,写得婉转悲痛,后面还有一首绝句。某生悲痛地呼喊道:“我负了你!我负了你!”某生妻也来了,刚好听到某生的呼喊,气愤至极,连忙向某生索要小青的画像。某生只好藏好第三幅画像,把第一幅给她。她立刻把画像烧了。某生委又要过小青诗稿全部烧毁。后来,某生再清理遗物时,找不到小青的只言片语了。没想到,小青临终时,曾赠给老姐的小女一些花钿首饰,而包首饰的两张字纸正是小青的部分诗稿。总计得古诗一首,绝句九首,词一首,寄给某夫人的书信一封,共十二篇。 古诗云: 雪意阁云云不流,旧云正压新云头。米颠颠笔落窗外,松岚秀处当我楼。垂帘只愁好景少,卷帘又怕风缭绕。审卷帘垂底事难,不情不绪谁能晓?炉烟渐瘦剪声小,又是孤鸿咬悄悄。 绝句云: 稽首慈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 愿为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 春衫血泪点轻纱,吹入林逋处士家。 岭上梅花三百树,一时应变杜鹃花。 新妆竞与画图争,知在昭陽第几名。 瘦影自临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西陵芳草骑辚辚,内使传来唤踏春。 杯酒自浇苏小墓,可知妾是意中人? 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民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何处双禽集画阑,朱朱翠翠似青鸾。 如今几个怜文采,也向秋风斗羽翰 泳泳溶溶滟滟波,芙蓉睡醒意如何? 妾映镜中花映水,不知秋思落谁多。 盈盈金各女班头,一曲骊珠众伎收。 直得楼前身一死,季伦原是解风流。 乡心不畏两峰高,昨夜慈亲入梦遥。 见说浙江潮有信,浙潮争似广陵潮。 其《天仙子》词云: 文姬远嫁昭君塞,小青又续风流债。也亏一阵黑罡风,火轮下,抽身快,单单别别清凉界。原不是鸳鸯一派,休算作相思一概。自思自解自商量,心可在,魂可在,着衫又捻裙双带。 与某夫人书信云: 玄玄叩首沥血致启夫人台座下: 关头祖帐,迥隔人天;官舍良辰,当非寂度。驰情感往,瞻睇慈云,分燠嘘寒,如依膝下,糜身百体,未足云酬。娣娣姨姨无恙?犹忆南楼元夜,看灯、谐谑,姨指画屏中一凭栏女曰:“是妖娆儿,倚风独盼,恍惚有思,当是阿青。”妾亦笑指一姬曰:“此执拂狡鬟,偷近郎侧,将无似娣?”于是角采寻欢,缠缠彻曙,宁复知风流云散,遂有今日乎? 往者仙槎北渡,断梗南楼,狺语哮声,日焉三致。渐乃微词含吐,亦如尊旨云云。窃揆鄙衷,未见其可。夫屠肆菩心,饿狸悲鼠,此直供其换马,不即辱以当垆。去则弱絮风中,住则幽兰霜里。兰因絮果,现业谁深?若使祝发空,洗妆浣虑,而艳思绮语,触绪纷来;正恐莲性虽胎,荷丝难杀,又未易言此也。乃至远笛哀秋,孤灯听雨,雨残笛歇,谡谡松声。罗衣压肌,镜无干影。晨泪镜潮,夕泪镜汐。今兹鸡骨,殆复难支。 痰灼肺然,见粒而呕。错情易意,悦憎不驯。老母娣娣,天涯向绝。嗟乎!未知生乐,焉知死悲,憾促欢淹,无乃非达。妾少受天颖,机警灵速,丰兹啬彼,理讵能双。然而神爽有期,故未应寂寂也。至其沦忽,亦非至今。结缡以来,有宵靡旦,夜台滋味,诺不殊斯。何必紫玉成烟,白花飞蝶,乃谓之死哉! 或轩车南近,驻节维扬,老母惠存,如妾之爱,阿秦可念,幸终垂悯,畴昔珍赠,悉令见殉。宝钿绣衣,福星所赐,可以超轮消劫耳。然小六娘竞先期相俟,不忧无伴。附呈一绝,亦是鸟语鸣哀。其诗集小像,托陈媪好藏,觅便驰寄。身不自保,何有于零膏冷翠乎?他时放船堤下,探梅山中,开我西阁门,坐我绿陰床,仿生平于响象,见空帏之寂飏。是邪?非邪?其人斯在。嗟乎!夫人,明冥异路,永从此辞。玉腕朱颜,行就尘土。兴思及此,恸也何如?玄玄叩首叩首上。 书信后附绝句云: 百结回肠写泪痕,重来惟有旧朱门。 夕陽一片桃花影,知是亭亭倩女魂。 某生有个亲戚,将以上这十二篇作品收集起来,刊刻出版,题其书名曰《焚余》。 仿佛似一我字 《阅微草堂笔记》:刘约斋舍人说:书生刘寅,家境酷贫。 其父早年与一好友议订儿女婚姻,口头允诺为定,并无媒妁与婚书庚帖,也无聘礼,但一双儿女却知晓此事。刘生的父亲去世,父亲的那位好友也去世了。刘生年轻不善于家计,越发穷得丁噹响,直至穷得到庙里寄食为生。父亲好友的妻子筹谋侮婚,刘生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那女儿得知后,竟然郁闷而死。刘生听到消息,只能悲痛地悼念而已。那天晚间,刘生在灯下独坐,心情悒悒不宁,忽然听见窗外有抽泣声,问之不答,但抽泣声仍未止息。刘生多次逼问,仿佛听见回答了一声“我”字。刘生顿然醒悟,朝窗外说:“难道是你吗?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我俩来生再相聚吧!”说完,窗外的抽泣声便没有了。后来刘生也夭折而亡。可惜没有人做好事,将这对情侣合葬在华山。白居易的《长恨歌》中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可以作为这桩悲剧的写照。那女子虽然悔婚无迹,不能名之以贞;又因是病故,不能名之以烈。然而她的那种志节,却是贞与烈兼而有之的。刘约斋舍人讲说这个故事时,满座人都为之叹息不已。但当时忘记询问刘生的籍贯里居。刘约斋家在苏州,猜想大概刘生是苏州人吧! 紫罗囊 《名媛诗归》:太曼生是东海《今江苏东海》人,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曾跟做官的父亲周游各地。他十九岁时,从吉州返回福建老家,在城东租了一套房子住下。太曼生非常讨厌这个声音嘈杂、妨碍他用心读书的地方,便找到一个很破的小巷,租了间房住下来。房子尽管很小,但房子离房东的花园很近。花园中草木扶疏、花柳相间,一条小河流水潺。太曼生经常在花园中散步,吟咏诗书,生活过得舒适自在。有一天,他看到两个丫环带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姐,到后花园中采花,她们不知道太曼生在她们之前就来到了花园。双方相遇,太曼生徘徊不前,急忙躲避她们。小姐见太曼生长得风姿神采,相貌英俊,又早就听说过他的才名,于是就情不自禁地回目顾盼,眼神百倍撩人。太曼生神爽飞越。从此以后,读书的念头也日趋消减。又过了十多天,太曼生在花园中又碰到上次见过的两个丫环,于是他急忙走上前殷勤地向两个丫环询问说:“你们家小姐识字吗?”丫环回眸一笑说:“我家小姐无时无刻手里不拿着书;无论是白天或夜晚,她都从来没有停止过读书写诗,难道还不识字吗?”太曼生听后又说:“我有一首诗,请你们代我转达给她。”两丫环答应了太曼生的要求。太曼生随即作一首绝诗,诗中说:春园花事斗芳菲,万绿丛中见茜衣。 自愧含毫非子建,水边能赋洛川妃。 小姐得到太曼生的诗后,见他写的诗字工意美,文墨均佳,就不停口地反复咏读,随后也按照太曼生的诗韵和诗一首说。 小国芳草绿菲菲,粉蝶联翩展画衣。 自愧一双莲步阔,隔花人莫笑潘妃。 槐花黄落的秀节,太曼生因为要参加礼部科举会考而被迫回到家中,一心读书,也不敢向小姐通信问候。到了秋季揭榜,太曼生没有考中。他又携带着诗书来到城东。小姐常常派两个丫环来看望他。光陰荏苒,时日迁延,太曼生和小姐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于是两人便私订终身。定情之后,更是加倍的欢昵。小姐赠送给太曼生一个半圆形的玉玦和一只紫罗囊。太曼生有感于小姐情深,就写了一首诗说:数声残漏满帘霜,青鸟衔笺事渺茫,剖赠半规苍玉玦,分将百合紫罗囊。 宣传垂手尊前舞,新结愁眉镜里妆。 一枕游仙终是梦,桃花春色误刘郎。 这时,太曼生的父母已为儿子订了婚,而小姐家也接受了别人的彩礼。小姐经常住在花楼里,她写了一卷《花楼吟》。 小姐还寄给太曼生很多诗,其中有一首写道:重门深锁断人行,花影参差月影清。 独坐小楼长倚恨,隔墙空听读书声。 一年以后,太曼生娶了妻,小姐也嫁到别人家。她们两个便互相再也看不到了。可是他们每年还有一些书信来往。又过了几年,太曼生要去应考,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几天,蛇寄来书信向他问候。太曼生因此便写《柳梢青》一首词向小姐告别:莺语声吞,蛾眉黛蹙,总是销魂。 银烛光沉,兰闺夜永,月满离樽。 罗衣空湿啼痕,肠断处, 秋风暮猿,潞水寒冰, 燕山残雪,谁与温存? 以后又过了几年,小姐因思念太曼生心切,害了相思病,长期卧床不起,只想看一眼太曼生,但又苦于没有借口。太曼生则假托自己是一个医生,以替小姐看病为名来到她家。小姐见到太曼生,泪如雨下,像是要与太曼生永别一样。太曼生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跑了出去。这天晚上,小姐因为过分悲痛,气绝而死。太曼生哭着写诗悼念她说:玉殒珠沉思悄然,明中流泪暗相怜。 常图蛱蝶花楼下,记刺鸳鸯绣幕前。 只有梦魂能结雨,更无心胆似非烟。 朱颜皓齿归黄土,脉脉空寻再世缘。 小姐死后不几天,太曼生也随即死去了。 日夕以眼泪洗面 《乐府纪闻》:南唐李后主归降宋朝,给故旧宫人写信说:“我在这里,每日每夜只是用眼泪洗面。”后主常常怀恋故国的好时光,他的词写得越来越好。其《浪淘沙》词中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其(虞美人)词中云: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后主的先朝旧臣见到这些词作,有人感动得泪流满面。七夕节,李后主在宋太宗赐给他的住宅里欢宴作乐。宋太宗得知此事,又见到李后主那些伤感词作,大为不满,故而后来有赐牵机药、毒死后主之事。 王福娘 《北里志》:王团儿是前面拐弯处从西数第一家的家主,家中有几个养女。其中年龄较大的名叫小润,字子美,小时候就很有名声。较年轻些的名叫福娘,字宜之,懂事理,又有礼貌,身材也恰到好处。并且谈话风雅得体,分寸有度。所以天官崔知之侍郎曾经在宴席上给她写诗说:怪得清风送异香,娉婷仙子曳霓裳。 惟应错认偷桃客,曼倩曾为汉侍郎。 更年轻的妓女,名叫小福,字能之。小福虽然长得不太好,但非常聪明机灵。 孙棨在京城的时候,常常和一群少年在一块学习。当他学习疲倦的时候,就到王团儿家来与福娘和小福清茶一杯,闲谈共饮。孙棨曾经赠给福娘一首诗,诗中说:彩翠仙风红玉肤,轻盈年在破瓜初。 霞杯醉劝刘郎饮,云髻慵邀阿母梳。 不怕寒侵绿带宝,还忧风举倩持裾。 漫图西子晨妆样,西子无来未得如。 福娘得到别人赠给她的诗很多,但只中意这一首。她专门请孙棨把这首诗题写在靠窗户左边的经墙上。题写时因为诗词没有布满墙壁,福娘就请孙棨再作一二篇,并要他不要写的太艳。孙终于是依言又在墙上题写了三首绝诗。 第一首诗写道: 移壁回窗费几朝,指环偷解薄兰椒。 无端斗草输邻女,更被拈将玉步遥 第二首诗写道: 寒绣红衣怕阿娇,新团香兽不禁烧。 更怜起样裙腰阔,刺蹙黄金线几条。 第三首诗写道: 试共卿卿戏语粗,画堂连遣侍儿呼。 寒肌不奈金如意,白獭为膏郎有无。 墙壁上还留有几行空白处没写满。第二天去看时,人们忽然发现在他题写的后面又有福娘亲自题写的诗。那诗说:苦把文章邀劝人,吟看好个语言新。 虽然不及相如赋,也值黄金一二斤。 福娘每到宴欢之际,常常显得凄凉郁悲,好像无法控制一样。周围的客人也都因为她而愁眉不展。很长时间,她都是这样。孙棨问她为什么?她问答说:“干这样的事,怎敢迷醉下去而不愿脱身从良呢?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如愿呢?每每想到这些我不能不忧郁悲叹啊!”说完她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哭得时间很长。 一天,福娘突然递给孙棨一纸红笺,并且哭着向孙棨跪下施礼。孙棨接过一看,见红笺上写有一诗道: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将心事话凡夫。 非同覆水应收得,只问仙郎有意无? 孙棨看完诗说:“我非常了解你的厚意,但举子做这事恐怕不太合适,你说是吗?”福娘又哭着对孙棨说:“有幸我不属于妓女之类的人,如果您有意把我赎出来,花你一二百两金子也就够了。”还没等孙棨回答她,就又递笔给孙棨,请求他和她的诗。孙棨就在笺后题诗一首道:韵妙如何有远图,未能相为信非夫。 泥中莲子虽无染,移入家园未得无。 福娘看完孙棨的和诗,泪水直流,便不再说什么了。从这以后,她对孙棨的情意日见淡保这年夏天,孙棨东去洛陽,回到家中。有一天,大家一块在他家喝酒。酒兴正浓的时候,大家不断问他:“你和福娘的好事是否还可以持续下去?”孙棨一时想起福娘对他的感情,心中感到悲痛,便流着泪离开了酒席。到了初冬的时候,孙棨又返回京都,听说福娘已被一个富人买去,不可能再见到她。到了三月初三这天,当孙棨和亲朋好友在河湾水边宴饮时,忽然听到邻近的棚子里面有歌舞琴弦之声,于是就走过去看,只见棚子南边坐着两个歌妓,竟是福娘和她的母亲。于是他又来到棚子后面,等见到福娘的女佣人时向她询问福娘的情况。女佣人回答说:“这是宜陽县城彩缬铺的张言,为街使郎官设宴。张言就是福娘的主人。” 待孙棨离开棚子时,又见到福娘的女佣人。女佣人告诉他说:“这几天能到我们那里去吗?”过了几天,孙棨找到福娘的住处。小福正守在门口,邀他下马。孙棨骑在马上对她推辞说他有急事,不愿下马。于是小福就把一个红头巾团作一团扔给孙棨,并告他说:“这是福娘的诗。”孙棨展开红巾,上面写道:久赋恩情欲托身,已将心事再三陈。 泥莲既没移栽分,今日分离莫恨人。 孙棨看过诗,怅然失意,勒马奔驰而回,并且后来再也不去登福娘的门。 文鸾婢 《滦陽续录》:我四叔母李老夫人有个婢女名叫文鸾。在众婢女中,她最受四叔母的宠爱。那一年,我寄书信给四叔、四叔母,请他们帮我觅选一名侍女。四叔母在众多的侄儿辈中,又最是喜欢我,就决定把文鸾许赠给我。四叔母私下里去征求文鸾的意见,文鸾羞羞答答,没有首肯,也没有拒绝。于是,四叔母就为她准备衣饰妆奁,已挑选定好日子,将要备车送她到我身边来。后来,有人妒嫉文鸾有此机遇,便从中挑拨,唆使文鸾的父亲提出多种过分的要求,致使这桩好事受到重重阻隔,终于化为泡影。文写竟从此抑郁成病,不久便辞世了。这一切,起初我全然不知,数年后才渐渐听到一些消息,怎奈往事恰似雁过长空,影沉秋水,只有憾根与伤悲啊! 今年五月,我将扈从圣驾到滦陽。临行打点行装,微微有些倦意,依几独坐,不觉打起盹儿来。忽然梦见一位女子,翩翩向我走来。我仔细端详,觉得并不认识她,便惊问道:“你是谁?”那女子并不作答,只是凝立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我。 这时我也从梦中惊醒过来,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晚饭时,合家会聚,我偶然提起此梦。我那三儿媳妇,本是我的外甥女,她小时住在外祖母家,经常和文鸾一起嬉闹戏耍,又深知鸾写含恨辞世的根由。这时,她惊慌地注视我这公爹说:“爹爹梦见的恐怕是文鸾吧?”她随即描绘起文鸾的体态和音容笑貌,竟然与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唉!到底是她呢?还是不是她呢?二十年过去了,我都把此情置之度外了啊,为什么今日忽然无故来入梦呢?我不由询问起文鸾的葬埋之处,想将来为她树碑立名,以片石只字来悼念她的一片痴情。人们却告诉我说,那里的坟丘早已夷为平地,有的久已埋没于荒榛蔓草间,难以辨清墓主为谁了。我只有把这桩故事的梗概记录于此,以告慰黄泉下文鸾的灵魂。回忆起乾隆辛卯()年九月间,我曾作有一首《秋海棠》诗说:憔悴幽花剧可怜,斜陽院落晚秋天。 词人老大风情减,犹对残红一怅然。 这首诗,多么像是为文鸾而作啊! 长安女尼妙音 陈其年《妇人集》:长安女尼妙音,是先皇崇祯帝时的宫女。明朝覆灭后,妙音逃出宫,混迹于民间,在北城文殊庵里剃发为尼。此庵与海昌相国居址邻近,妙音经常出入于相国家,往往聊起宫中旧事。她尤其对甲申(明崇祯十七年)三月事件最为清楚。据她说:这月十九日夜,更深漏尽,崇祯皇帝召集所有内宫人员训话,命令她们出宫躲避李自成的军队。当时,黄雾四塞,伸手不见五指,崇祯皇帝泪湿衣襟,六宫人员都嚎啕大哭起来。妙者还说:“原先,宫中的侍姬,都是用青纱护发,外面再饰以钗钏;自从遭此丧乱后,侍姬身上所有的香奁宝钿,都全数被抢掠殆尽,只存下青纱数幅,还算是先朝旧物。 狎娼少年 刘玉《巳瘧篇》:有个少年郎,狎玩一名娼妓。因为这个少年郎长得美,又富裕,那名娼妓觉得有利可图,便对他百般讨好,服侍得无微不至,唯恐他不满意。少年郎迷恋很深,在这家妓院逗留一年也不想离开。他整日沉溺在那名娼妓怀中,虽然有的妓女才貌更胜一筹,但也不能让他移情别恋。有一天,少年郎在楼窗下午睡,命那娼妓去买鱼做午餐。一会儿,少年郎见那娼妓亲拎着鱼进来。他暗想:“她为何不让婢仆去买,而非得亲自动手呢?”于是注意观察起来。那娼妓并不知晓,竟自提着鱼进入厕所内。少年郎越发感到疑怪,便俯窗朝内偷偷窥视。只见那娼妓把鱼放置在空净器中就离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又将一个器物往净器里倒东西,像是水,但颜色怪异;仔细定睛一看,原来倒进去的是月经水。少年郎大为愤恨,叫来那娼妓,与她诀别,连饭也不吃就离开了。按:《博物志》上说,月经布在房里,妇人就会留连不去。注解上说,月经布埋在门坎下面,妇女进入房中,则自动淹留下来,不肯离去。 这句话用在少年郎身上,真是让人信服啊! 碧鬟郁死 戴延年《吴语》:本朝初年,某巡抚有个宠妓名叫刘碧鬟,颇通文墨翰记,她专门为巡抚掌管来往信函。有一天,碧鬟代为回复某县信函,误将一镂金簪夹进信函里寄走。县令开函见到金簪,十分惊讶,又不敢隐瞒此事,随即便派人速将金簪封送往巡抚衙门。正好那县令是碧鬟的同乡,巡抚本来就是个疑心重的人,知道此事后便更加怀疑起来。碧鬟因此失宠,心情忧郁,竟至病死。一年后,抚街中新来一位擅长占卜扶乱的幕客。他书符降仙起来,似乎是代神灵所作的诗,风格凄惋动人。 叩门神灵是谁?回答说是碧鬟。陈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颇为详尽,而且还说道:“既然生不逢时,一死又何足惜。承蒙诸位君子不弃,得以了结生前慧业,我已是十分感谢了。只是我在陰间柔魂弱腕,不堪忍受那顽沙蠢木的折磨。”众人便用水沉香木,镂管装毫,为碧鬟制作了一支墨笔,悬挂在空中,每逢花晨月夕,就事先磨小糜丸为墨以待。碧鬟的魂灵一来,众人就纷纷前来争求她题咏。碧鬟蘸墨挥毫;不假构思,下笔如有神,只觉珠光粉泽,缭绕笔端。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时光,碧鬟打算离去,说是她已被太乙真人超度,并将自己埋葬的地址告诉给众人,嘱托众人将她迁葬到真娘墓旁,还说决不忘记众人的大恩大德。众人听后,都惘然若有所失,天亮后,到碧鬟指示的地址发掘,果然发现一函香骨,莹莹如玉。大家凑钱迁葬,并收辑碧鬟的诗歌刻印出版,题名为《瘦兰草》。 赌姬 《南唐近事》:严续相公的歌妓,唐镐给事的通犀带,都是世所罕见的宝贝。唐镐爱慕严续歌姬的姿色,严续有占有唐镐通犀带之心。有天雨夜,相府有赌博的聚会,唐镐应邀参加,严续带出歌姬,让唐镐也解下犀带,以此作为赌注,争一赌之胜负。六骰赌了数回,唐镐中彩大胜。于是,唐镐亲自酌酒,命那歌姬高歌一曲以与严续告别。宴会结束后,唐镐拉起歌姬一同离开了相府。严续相公只好怅然若失地拱手将他们送走。 朱淑真 《诗话》:朱淑真是浙江钱塘人。从小就机警聪慧,爱好读书。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后来她嫁给一个市井之人,其粗卑无知,令人讨厌,因而淑真忧愁苦闷,郁郁不快,所以写的诗,大多是发泄自己优怨的心情。她写有《圆子》一诗,诗中道:轻圆绝胜鸡头肉,滑腻偏宜蟹眼汤。 纵有风流无处说,已输汤饼试何郎。 这是在伤感自己未遇佳偶。宛陵人魏端礼将她的诗词收辑在一起,题名为《断肠集》。 顾令宾 《北里志》:颜令宾住在南曲。她举止风流,趣味高雅,颇得当时文人贤士的厚爱。她又会舞文弄墨,每有佳诗妙句。 见到举人必定尽礼侍奉,经常向他们索请诗歌以为留赠,她的箱箧里总是装满那些五彩诗笺。后来,颜令宾患了重玻正值春暮,景色晴和,她命传婢扶她坐在阶前,看着落花纷纷而长叹不已。于是,她索笔挥毫题诗道:气余三五喘,花剩两三支。 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 写毕,她叫来小童说:“将此诗拿出去为我多加宣扬,逢见应试郎君及举人,立即呈送给他,说是曲中颜家娘子将要到来,扶病奉候郎君。”她便命家人摆设酒果,虚席以待。果然,陆续来了数人,于是奏乐欢饮。日暮时分,颜令宾眼泪汪汪地对众人说道:“我已不久于人世了,希请诸君撰写挽词为我送行。”起初,颜家人以为令宾必定要向诸位举子募集丧葬费,故而甚为欢喜;等听到令宾在席间的这一番话语,颇为不满。 颜令宾死后将要埋葬那日,颜家果然收到数封书信。颜母拆开一看,都是些哀悼挽词。颜母大怒,将这些字纸扔到街中,说:“这些东西难道能当饭吃吗?” 颜令宾邻居中有个名叫刘驰驰的人,聪明俊爽,能写曲子词,有人说他曾与颜令宾有私情。于是他拿出哀词数篇,教抬灵柩的人同声唱和,歌声甚是悲怆。那天,颜令宾就是在这歌声中葬埋于青门之外的。后来,有的无赖文士见到刘駞駞,逼他再唱哀词。刘駞駞还记得其中四首。 其一云: 昨日寻仙子,轜车忽在门。 人生须到此,天道竞难论。 客至皆连袂,谁来为鼓盆。 不堪襟袖上,犹印旧眉痕。 其二云: 残春扶病饮,此夕最悲伤。 梦幻一朝毕,风花几日狂。 孤鸾徒照镜,独燕懒归梁。 厚意那能展,含酸奠一觞。 其三云: 浪意何堪念,多情亦可悲。 骏奔皆露胆,麏至尽齐眉。 花坠有开日,月沉无出期。 宁言掩丘后,宿草便离离。 其四云: 奄忽那如此,夭桃色正春。 捧心还动我,掩面复何人。 岱岳谁为道,逝川宁问津。 临丧应有主,宋玉在西邻。 自此以后,这些歌词在长安广为传颂,尤其被参加哀挽亡者仪式的人争唱。有人询问刘駞駞说:“‘宋玉在西’,一句,莫不就是指的你吗?”刘駞駞笑道:“宋玉大有人在。”众人皆知颜令宾还与乐工有私情,邻居们以此为耻,力求为她遮掩。 有个叫绛真的人,因为与举子们调笑,失言道出真相,既而遗憾悔恨不已。后来,有个与绛真及举子关系亲密的人,向他们追问再三。她们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朱希真之闺怨词 《词话》:朱希真,小字秋娘,是建康府朱将仕的女儿。 她年满十六岁时,嫁给同邑商人徐必用为妻。徐必用颇通文墨。 朱希真作了一首闺怨词,调寄《鹧鸪天》。其词云:梅妒晨妆雪妒轻,远山依约与届青,尊前无复歌《金缕》,梦觉空余月满林。鱼与雁,两浮沉,浅颦微笑总关心。相思恰似江南柳,一夜东风一夜深。 又作《满路花》词云: 帘烘泪雨干,酒压愁城破。冰壶防饮渴消残火,朱消粉褪绝胜新妆裹。不是寒宵短,日上三竿,裹人犹要高卧,如今多病寂寞章台左。黄昏风弄,雪门深锁,兰房密爱,万种思量过。 也须知有我著甚情悰,你但忘了人呵! 何人赎文姬 《余墨偶谈》续集:湘中某武夫,娶到金陵城内一名叫陈静姑的女子为妻。静姑能诗会文,对这桩婚姻颇为不满。她曾对人吟诵诗句说:愿作诗人婢,不为俗物妻。 四海无阿瞒,何人赎文姬。 她又吟诵起朱闻溪知事的《文姬词》来:阿瞒何事藉沽名,归后无家托死生。 转为赎身重失节,两诗悲愤最分明。 静站有鉴于此,该当安守本分,从一而终,以免重蹈蔡文姬的覆辙。 禹锡妾被夺 《本事诗》:唐朝李逢吉,为人霸道、任性而又多疑,好伤害人,并且毫无愧色。他见刘禹锡有个漂亮的歌技,便设计要占为己有。他约好某日在皇城中摆宴,请朝臣名贤带着自家宠姬早些赴会,到时,他命令守门人先放刘禹锡家歌妓进门,众人都感到惊异不已,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刘禹锡更是惶惑吞声而已。第二天,刘禹锡与几个朋友拜谒李逢吉,一切如常。 李逢吉面色从容,并不言及昨天赴宴之事,也不谈放还歌妓之意。大家只得默然相向,无可奈何。不一会,李逢吉拱手作揖而退。刘禹锡与众朋友叹息诧异而归。刘禹锡心中十分愤懑,便拟《四愁》诗,作了四章以自遣。 其一云: 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得意紫鸾休舞镜,传言青鸟罢衔笺。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长龙不续弦。若向蘼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 其二云: 鸾飞远树栖何处?凤得新巢想称心。红壁尚留香漠漠,碧云初断信沉沉。情知点染投泥玉,犹自经营买笑金。从此山头似人石,丈夫形状似痕深。 其三云: 人曾何处更寻看,虽是生离死一般。买笑树边花已老,画眉窗下月犹残。云藏巫峡音容断,路隔星桥过往难。莫怪诗城无泪滴,尽倾东海也须干。 其四云: 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更可寻。青鸟去时云路断,嫦娥归处月宫深。纱窗遥想春相忆,书幔谁怜夜独吟。料得夜来天上镜,只因偏照两人。 又《全唐诗话》: 李逢吉听说刘禹锡有个美丽的姬妾,便让刘携来一见。刘不敢推辞,只得让那个美姬盛妆而往。李逢吉见之,便命她与自己的众姬妾比试容貌。四十多个姬妾,全都比不过刘家美姬。 但刘家美姬进人内室后,便没有再出来。不一会儿,李逢吉说自己有病,不能陪客,于是罢坐。一晚上并无美姬的消息。刘禹锡怨叹不已,写了首诗献给李逢吉,李见诗只是含笑道:“是首很好的诗!” 流落今如许 《鹤林玉露》:李南金,自号三谿冰雪翁。曾见一名良家女子遭难而飘零流落,深感可悲可叹,于是题赠一首词给她。 其词云: 流落今如许,我亦三生杜牧,为秋娘看句,先自多愁多感慨,更值江南春暮。君看取落花飞絮,也有吹来穿绣幌,有因为飘堕随泥土。人世事,总无凭,佳人命薄君休诉。若说与英雄心事,一生更苦。且尽尊前今日意,休记绿窗眉妩。但春到儿家庭户。幽恨一帘烟月晓,恐明年雁亦无寻处。浑欲倩,莺留祝招夫诗《名媛诗归》:余季女是临海一书香门第人家的女儿,姿容妇德俱佳,又能诗会文。水宗道入赘到余家做女婿。结婚一个多月,宗道觉得自己的才学远远不如余季女,深感惭愧。于是他告辞余家,回水家闭门读书,许久也不与余季女团聚。余季女作诗五章招丈夫回还。 其一章云: 妾谁怨兮薄命,一气孔神兮化生若甑。春山娟兮秋水净,秉贞洁兮妾之性,聊歌兮遣兴。 其二章云: 夜楚兮食梨,命灵氛兮与余占之。日行道兮迟迟,敛角枕兮粲如。风动帷兮心悲。 其三章云: 云黯黯兮雪飞棘,夫子介兮如石。苦复留兮不得,望平原兮太息。涕泗横兮沾臆。 其四章云: 送子去兮春树青,望子来兮秋树零。树有枝兮枝有英,我为何兮独茕茕。子在此兮山城。 其五章云: 织女兮牛郎,岂为化兮为参商。欲径渡兮河无梁,霜露侵袭兮病偃在床。嗟嗟夫子兮谁为缝裳。 收到这些诗篇后,水宗道最终还是没有被感化。有天晚上,他忽然梦见余季女前来与他诀别道:“我要离开尘世了,你为何不来送我一程呢?”惊醒后,余季女病死的讣告就送来了。 水宗道悲痛懊悔不已。不久,他也去世了。 薄幸郎 《胰坚志》:北宋钦宗靖康年()春天,首都开封失陷,金兵到处逮捕宋朝的官吏百姓,整日乱纷纷,连宗室妇女及倡优也不能幸免。朝士王某家,早晨开门时,见两位妇女坐在门外。她们一见门开,便径直跑进王家中堂内,流泪跪拜道:“我们本已被金人抓到军营,乘机逃脱回来。现很今不敢回故居,情愿给您做婢仆活命。”两位妇女都长得很美。王某接纳了她们。王某没有正妻,对这两个妇女十分宠爱,并还约定不再娶妻。后来,王某做了中书舍人,出走于官场,忽然动了婚配娶亲的念头。有天饭后,两位妇女打扮齐整艳丽,出来拜见。 王某吃惊地询问为何如此,两妇女回答说:“先前我俩本已命赴黄泉,承蒙您鼎力救助而得以新生,并且您还约定不再婚配。 没想到您对我们的帮助不能善终,中途又要娶亲。我们难以苟活,将要同您诀别,故而向您告辞。”王某正抚慰劝阻,她们又流着眼泪说:“事已至此。然而我们不忍心独死,吃饭前,我们在汤饼中已撤了毒药,只怕一会儿药性就要发作,希望您抓紧处理后事,我们先走一步了!”接着,她们再三拜别而去了。王某大为惊骇,急起追出,只见那两个妇女相携跳水而死。 王某一时手足无措,喊来家人,说明事情的原委,急切求药解毒,已经来不及了。王某也一命呜呼。 不见君一第而死 《扬州画舫录》:杨高二和杨高三,一个是扬州人,一个是仪征人。高二生得韶秀有丰致,年龄比高三要大些。高三举止高雅,没有市民习气。高三与陈某友好。陈某出游京师归来,经济颇为拮据。高三赠给他三百金。不久,高三患重病,垂死之际,一定要见陈某一面。陈某赶到,哭着说:“我与君十年的交情,没赶上见您高中榜首,您就离我而去。实在是令人悲恸啊!”高三就这样安息了。 狱中自序 《情史类略》:江苏吴江有位名叫张丽贞的女子,钟情于一个男人,便跟他私奔了。没想到那男人是个坏蛋,他把丽贞玩弄后就想抛弃掉,竟然设计将丽贞关进了监狱。在狱中,张丽贞将满腹的悔恨与伤悲写进一篇自传里,颇为真切动人。传文原是骈体,其大意是说:我后悔那晚一念之差,致使今日耽误终身,真叫人伤悲得呕心沥血,连剥面也无皮了啊!如今身陷囹圄,无奈只有顾影自怜,孤苦度日。 我本是吴江望族之女,能诗会文。长于深闺之中,姿容绝美,从未受人诱惑,真是足不出户,目不邪视。双亲恩重如山,把我当作掌上明珠,细心保护,像是在用金屋锦缎来遮护似的。 然而我这年方二八的傻女儿,置父母的劝戒于脑后,终于铸成大错。我随父亲寄居官舍,那个坏蛋买通奴婢,在我面前谩夸自己有国士之才,堪为佳婿。奴婢也帮腔说合,是个售奸害人的长舌妇。他们竟然对我父母的管教妄加数落,而我也默默许之,真以为找到了所谓的“乘龙快婿”。那坏蛋对我多方挑逗,说什么对我万分思慕,悲叹不能永结同好。我一下被他蒙骗了,竟然对他的爱慕由衷感激。自以为知书识理,不妨权全私奔之计。于是像倩女离魂那样,趁着黑夜,偷偷跑出重重官舍,一心想与他相会。我和他天明而至荒郊,日暮而栖别馆。一朝走漏了消息,被道旁人笑破朱唇,我难以容身。那坏蛋顿起私心,为保全自己,大骂于我,铁面生嗔,甩下三尺文书,将我抛弃了。他竟还诬陷我,致有牢狱之苦。雷霆劈开鬼胆,冰鉴照出妖形。我不按媒妁之言而自行择配,竟然找个坏蛋作终身之托。 现在,我才知世事真假难辨;感吾到生生世世,真是罪大迷天。 在这囹圄中苟延喘息,抚今思昔,惟有一死才得以解脱。寒夜檄声凄凉,墙角鬼火莹莹,煞是令人颤栗。感叹自己青春憔悴,睡梦里乡路沓沓难觅。青草黄泥,是我冤魂寄托之所;仰望白云红日,我何年得见慈母的面容呢?呜呼!硕鼠拖肠,蟑螂化羽,倘若能重见天日,我还能痛改前非,白璧重磨。可悲的是,事情已成定局,无人向我伸出援救之手。我一蛾眉弱女,淹然蚁命,希望有悔过自新的机会,但都成了泡影,我还能再抱什么企图呢?九死何辞,只觉无人知会我心境,故而谩诉衷肠,十首怨诗留客邸;可怜骨肉,一缄清泪寄吾家! 射珊珊 《清代声色志》:清朝末年,从南方来到北方的妓女,除赛金花之外,还有林桂生、谢珊珊及珊珊的妹妹四宝。珊珊能歌善舞,与清宗室载振相好。一天,载振把她叫到东城余园陪酒,席间,两人极尽婬亵之能事。御史张元奇很生气,上奏章弹劾载振。奏章中说:“载振为珊珊涂粉调胭脂,有失大臣体统。”庆王弈劻为掩人耳目,下令全部封闭了南城的妓院,将苏州来的妓女驱逐回南方。一时间,莺莺燕燕纷纷逃匿。对妓女们来说,这也是一场小劫难。 苏宝宝 《清代声色志》:苏宝宝,是媛媛的妹妹,幼时恣睢放浪,倜傥不羁。长大后,与无赖少年为伍。凡是臃肿蹒跚、老态龙钟的达官巨商,或者满脸胡须,声音如牛吼的人,即使是挥巨金,她也不屑与他们说一句话。她曾对同行姐妹们说:“有些狎客,也太不自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面目,就想向美人作种种丑态,这的确是天下令人恨的事。”狎客风闻此语,均自惭形秽而去。不久,宝宝的生意日趋冷淡,而宝宝却仍像从前一样毫不在乎。 适逢老妓梁溪从京城回到上海。梁溪平素和宝宝很投缘,她认为宝宝将来一定能显贵,只是这儿的环境对她不利,遂和宝宝及鸨母商量,带着她来到了京城北京。此时,有个叫黄三的浙江人在某洋行当差,他很能结交权贵,常出入王公贵族府邪,梁溪便托他帮忙。不久,黄三竟把庆亲王奕劻的二少爷庆七捕介绍来了,并私下里告诉宝宝:“这是贵人,你如果能笼络住他,立刻就能大富大贵起来。”宝宝听后,欣然应道:“自今以后要实现我的宿愿了!”于是,便极尽谄媚倩笑之能事,搞得捕二爷心儿痒痒,一时一刻也觉得离不开她。当天晚上两人就海誓山盟了。 第二天,捕二爷拿出二千二百两银子给黄三,让他叫梁溪带着宝宝乘车先到苏州胡同黄三宅内暂祝不料,这事让《燕报》的记者知道了,竟写了篇文章登了出来,全城为之哄动。 捕二爷害怕了,忙找黄三及宝宝商量。为暂避耳目,捕二爷又叫宝宝搬到天津裕中旅馆居祝宝宝打电报告诉她的母亲和姐姐说:“贵人待我特别好,车马衣服,珍饰玩好,莫不称我心。 从前,母亲姐姐说我不成器,现在怎么样?”她还说:“我很想念你们,请在三月份来天津,这里很好玩,可以一起来享受富贵。”捕二爷与妓女勾搭的丑闻尽人皆知,使老奕劻坐卧不安,痛骂了捕二爷几次,不准他回府,但捕二爷拒不承认,说是外面造谣诽谤,左右的人也为他遮掩。奕劻无奈,对他的宝贝儿子说:“你说没有这事,那现在我不管,假如有什么弹劾你的奏章发现,我再跟你算帐!”捕二爷这才真的害怕了。他先把宝宝藏在西河沿客栈,后来又把她藏在城北某宅。他的这些行径都让各报刊揭露了出来,博二爷害怕重蹈他的兄长载振的覆辙,连累了父亲,导致家庭悲剧,只得忍痛割爱,暂避风潮。为此他去找刘十商量策划。刘十是河北乐亭县的著名富户,与捕二爷是嫖友。刘见捕二爷没什么好办法,就答应让宝宝先去他家住些日子。捕二爷尽管心里很难受,但迫于形势,也只好如此。刘十命令他的侄子到北城某宅来接宝宝,随后乘京奉快车赴乐亭。捕二爷亲自到车站为宝宝送行。宝宝泪水汪汪,捕二爷也泪下沾襟。真是有种生离死别的哀痛劲儿。 三凤 《清代声色志》:三凤,是京城的名妓。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因父亲官场失利,家道中衰,遂辗转作了妓女。三凤容姿妩媚,绰约可人,又善于谈吐,凡是与她相识的客人,无不为之倾倒。因此芳名远扬,门前车马,停驻常满。而她的性情又极为风騷,对于嫖客从不挑剔,只要是带着钱来的,都可以让他满意而去。 京城妓院有个习惯,凡是遇到节日时令,一定设宴,宴请那些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客人,称为“会靴子”。每到这种时候,三凤都要依例举行,面首有时多达五十几人,其婬滥程度可想而知。某警务官尤与三凤相好,爱得死去活来。因怕招来别人的议论,不常到三凤的妓馆,便以陪酒为名,把她叫到万义饭庄,借机幽会。万义饭庄设在东华门外二条胡同,为某国银行买办李某所开设的。那里备有特别的单间,专为男女幽会提供方便。后来,某警备官想娶三风为外妾,便与鸨母商量。 三风知道他爱好不专,担心时间长了被抛弃,便和鸨母谋划,想方设法要挟他,终于没让他达到目的。不久,三竟凤嫁给了济某,脱离娼籍的费用高达七万两白银。济某为内务府郎中,屡当要差,积资近百万。他极为好色,原本就有四个外妾,再加上三凤,便有五个了。三凤嫁给他之后,才知道这些事,为此,三风懊丧得不行。后悔地说:“当初真不如嫁给某警务官了,还不失为亲王妾呢!” 玉娘 《清代声色志》:玉娘,皮肤细腻白嫩,体态轻盈,每当夕陽含波,晚风微扬,则穿上金锁绛衫,独倚水榭,远远望去,如仙女下凡。座客王百川赠给她诗说:满江风月净尘氛,独立亭亭迥不群。 漫说三娘颜似玉,软香更胜玉三分。 其诗真是她的真实写照。 玉娘的鸨母是个贪得无厌的老太婆,稍不如愿,就让玉娘谢客。澄海豪客李芥园邀集韩江人士在湘子桥下宴饮,玉娘每唱一曲,芥园就给她十匹锦。鸨母知道后,伏在船头,口呼佛号以谢。芥园大怒,将她呵斥走了,满座哄堂大笑。玉娘很生气,在船上徘徊了多日,也不吃饭,鸨母自此才有些悔悟,恶习少减。 福蟢 《清代声色志》:福蟢,是江右吴城镇章台的知名妓女。 她年约十六岁,貌似娇杏,头束双翘纤削,锐如结锥,步履轻盈,饶有丰韵。她能歌善舞,丝弦管乐无所不精,即使是名妓樊素小红也无法与她相媲美。古沪蕊珊氏因事来吴城镇,在旅馆中见过福蟢。当时,住在旅馆里的人觉得无聊,便玩六博戏,并招福蟢人座。玩到深夜,蕊珊氏抬头看了看福蟢,觉得好似烛光映海棠,极为妍媚。后来他们便每天都叫福蟢来玩博戏,每次都玩到夜深人静。有时玩得太晚,无法回妓院,就在蕊珊氏的床上借住,然而两人没有乱来,只是觉得很喜欢,不忍心互相騷扰。 金溪王某,也是个翩翩少年,父亲为县令。王某携带钱财入都赴试,因事绕道至吴城镇。来到镇里,他便去了妓院,见了福蟢,便把她私藏为己有,并且咬臂为盟,想为福蛣除去娼妓。岂料鸨母欲壑难填,索价甚高,王某所带的钱财仅够交付一半。王某无奈,便和福蟢商量私逃。于是,烟波一舟,就双双来到了汉陽。在船中,两人对月言情,望云谈爱,闺闱乐事,甚于画眉。福蟢自以为有了归宿,不曾想王县令听说此事,大为愤怒,派人拿着他的命令把她驱逐出境。东鹣西鲽,自此分离;单鹉孤鸳,不胜忧愁。福蟢遂搭乘客船回到安徽,后来因他事被捕,大遭谴责侮辱。某商人以数十两银子将她赎出,留在身边作妾。咳,像福蟢这样的风流女子,出身微贱,命运多艰,本希望白头偕老,却被活活拆散,最终委身商贩,这真可以说是命薄而时运不佳呀! 莲喜 《清代声色志》:莲喜,是江右抚州人。虽出自小户人家,然而却多情有貌。看见她的人都认为她是身段婀娜的美女子。 她那清亮的双目,自有一种诱人的韵致。十六岁时,她与邬姓结了婚。邬肢体短小,又没德性,她的公婆见她年轻貌美,便强迫她作娼妓来养家糊口。莲喜为妓后,身价颇高,那些风流浪子总是以见不到她为憾事。此时,有位书生途经其地,闻名到她家拜访。酒酣夜深,铺床留宾,书生第二天早晨临行时,口吟一首绝句赠给莲喜:起剔兰红曙色稀,奇香浓染阮郎衣。 生憎江上归帆急,惊散鸳鸯两背飞。 金贷云 《清代声色志》:黛云,是胡雪岩的小妾。雪岩死后,她带着积蓄到了沪北,住在枇杷门巷,自称为“金红仙”。不久,嫁给了陶某,因与嫡长子的媳妇不和,陶某把她打发走了。随后,她仍姓金氏,名为黛云,并重操旧业。刚来时,她说杭州话,久而久之,也习惯于为吴下阿侬口吻。因为人们知道她是杭州名技苏小的同乡,所以一时艳声甚噪。而她却择人而事之,不轻易接客。她把自己积攒的一千多两银子,交给毗陵的中山君,托他代储于银行里,大概心也交给中山君了。此时,中山君正在办纱厂,银两颇丰,挥金如土,沪北的妓女们多对他献媚。不久,中山君便另娶了他人。金黛云听说后很生气,闯到中山君的住处,想与他理论,却无理可据。中山君笑着把她送走,并还给她银行的存款单。黛云不收,说:“我交给你的,难道仅是这点钱吗?”她大概是想借此讹索中山君。后经人调解,她才离开。黛云因没能嫁给中山君,郁郁不乐。不久,便嫁给一个经营药店的宁波人,并生了两个女孩。孩子稍大些,她又借故请求离婚,遂带着孩子离开了卖药人的家。卖药人上诉官府,纠缠了半年,终于判了离异。黛云于是又入妓院,干起了老本行,但容色少衰,马缨花下,不再像以前那样车马如云了。 若兰 《清代声色志》:若兰是吴地人。幼年时被湘军掠去卖给江某,庚午年来到长沙,此时已二十二岁。她体态丰盈,语音清脆,谈锋颇健,即使是聊它个一天半日,也不知疲倦。人们设宴饮酒时,常招她坐陪,有人称她为“鸟鸣春”。曾倾动一时,门盈车马。虽然常受同行们忌妒,但男人们仍然争先恐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她独与茶江公子交好,公子是固怀的盈潘果。辛未年的三月初三,若兰与公子结伴踏青,登上岳麓山,在屈原庙中畅饮。香草美人,风流未坠,煞有情趣。时有湘潭的尹生,精于西方的摄影术,就在酒座旁为他们拍照。若兰倚栏远眺,公子依肩而笑,眼望红花绿叶,作指示状,神情自然。公子好像亲密地呼唤“真真”,而若兰也似应答有声。 壬申年,若兰迁居湘潭,因事得罪了洋商。此时,有位聂典史曾因某官宦的仆人挡了他的道,而临街将仆人打了一顿,由此以来,名声大震。洋商把聂典史请到家中喝酒,席间,洋商说聂典史收了若兰的钱财,而包庇纵容她。聂典史矢口否认,洋商遂激他说:“你若是不包庇她,敢打她一顿吗?”聂说:“这有什么不敢!”洋商说:“她自中丞以下,显僚巨绅,很少有不认识的,你一个典史敢把她怎么样?”聂一听,更来了劲,说:“她岂能比得了官宦,那权势很大的官的仆人我都敢惩罚他,一个小小的妓女又能怎么样。”说着,放下酒杯,拔腿就走,来到若兰的住所,把她抓到街上,痛打了二十多下。 若兰无故受此灾难,心灰意冷,总想脱离娼籍,出家为尼,终此一生。 李苹香 《清代声色志》:苹香,本姓黄,松江人。也有人说她祖籍是在安徽,后来迁居到松江。她到底是哪里人氏,无法考证了。她幼时读书,会作诗,尤擅长书画。长大后,与刘氏结了婚。 有位称作播郎的人,跟苹香私通,苹香倾心于他,便和母亲商量,策划了一个欺骗刘氏的计谋。一天,苹香对公婆说,她要侍奉母亲到天竺进香。公婆信以为真,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是,苹香却暗地里跟着潘郎走了。三人来到杭州,买了一口棺材,在里面装上木头石块瓦砾,寄放在某寺院。而她母亲则赶忙寄了一封信给刘氏,说苹香暴病而死。刘氏见信还很悲伤,派人把灵柩运回了家乡,把她安葬了,并植树作为标记。而此时,苹香却在杭州与潘郎卿卿我我,订永生之好。因感激母亲的帮助,遂同母亲住在一起,准备奉养她以终天年。 潘郎本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子弟,三人在杭州没办法糊口,便辗转流浪到苏州。此时京伶何家声正在苏州,听说她能写诗会作画,便在同行中宣扬她,于是,这些优伶们纷纷出钱购买她的诗画。后来,他们一行又来到上海,但仍没有人供给他们饭食,苹香遂作了妓女。最初,她投身于么二的技院,署名为李金莲,有嫖客知道她会作诗,便出来告诉他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名声竟大了起来。没几个月,升为长三,遂更名为李苹香。自此以后,名士之流,莫不争先恐后来同她幽会,即使是大人先生,也对她另眼相看。某封翁,对她颇眷恋宠爱,而他的儿子。孙子,也都与她相好,祖孙三代均与她海盟山誓。那孙子辈的与苹香尤其欢洽。此事为封翁的夫人知道后,把她叫到公馆,罚她下跪,严加呵斥,苹香狼狈地逃出了封翁的公馆。后来苹香对人说:“我是个妓女,到我这来的都是我的客人,他们自己往我这儿跑,反倒责怪我,我岂能先看客人的三代履历再请他们进来。”一时传为笑柄。此时的潘郎靠着苹香已腰缠万贯,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到处招摇过市了。有人想纳娶苹香,潘郎听到后很害怕,心想:这是一棵摇钱树,如果失去了她,我一生的吃喝靠谁呢?遂搜集了苹香好些个暧昧的事,或冒充的苹香的父亲,或冒充苹香的舅父上诉公堂。一时间,苹香那些琐碎猥亵的风流事,传得纷纷扬扬。官吏做出判决,不许苹香再做娼妓。苹香无奈,便离开了上海,到宁波呆了一年多,后来又返回上海,改名为谢文漪,并闭门谢客,以书法绘画卖钱度日。每当对人谈起年轻时的事,总是眼泪汪汪。她到晚节才知持重,可悲呀! 蒋四娘 《清代声色志》:苏州有位名妓叫蒋四娘,小名双双。长得妩媚艳姿,体态轻盈。她精通琴棋,又善于言谈。花月庆宴,如果没有双双祝兴,则不足以使宾客尽欢。江苏武进县一位姓吕的状元在酒席宴上看到蒋四娘,一见倾慕,而用一千金把她买下来带到京城,安排到花市画楼居祝吕状元极尽珍绮供蒋四娘资服享用,他自以为是玉堂金屋,和蒋四娘堪称人间佳配。 然而,蒋四娘则以为自己是王杯中的芙蓉,雕笼中的鹦鹉;一动便触四壁,并非符合自己的心愿。 清朝顺治皇帝甲午(公元年)的除夕,吕状元和蒋四娘共相守岁,并拿出两个大酒杯来行酒。吕状元斟满旧杯拱手递给蒋四娘说:“这是我家珍藏的贵重器皿,请为我干杯。 ”蒋四娘则以新杯自斟,而把旧杯还给吕状元说:“君虽念旧,妾自怀新。”吕状元听了很不高兴,第二年就把蒋四娘遣回苏州。 蒋四娘构筑屋室家园,栽种花草,园内颇有卉木之胜景。 昆山的徐生是蒋四娘的旧相识,曾泛舟来访。蒋四娘留他饮茶交谈。徐生说:“四娘已作状元妇人,为何不再生个状元儿子,反而重寻旧游啊?”四娘说:“人们都说嫁给鸡犬,不如有个富贵女婿。我则认为不然。譬如置铜山宝林在前,和它齐眉举案;悬挂玉带金鱼于侧,和它比肩偕老;既乏风流之趣,又少宴笑之欢。如此说来,富贵女婿犹如鸡犬,又有什么可怀恋的呢!” 寇白门 《清代声色志》:寇湄白门。钱牧斋诗云:寇家姊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迷。 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 寇家多佳丽,白门就是其中的一个。她长得娟娟静美,跌宕风流;会作曲,善画兰花,略知拈韵,能吟诗;然而浮滑易变而不肯学到底。寇白门十八岁的时候被保国公购买,关在豪华的金屋中,就像李掌武款待谢秋娘那样。 甲申年(公元年)三月,京师陷落。保国公被生擒活捉,家眷也没入官府。寇白门曾用千金给保国公赎身。后为女侠,筑园亭,结宾客,整日与文人騷客相往来。酒酣耳热的时候,或歌或哭,自叹美人之迟暮,亦悲红豆之飘零。再后来跟随了扬州某孝廉,因不得志又返回南京,人也老了。然而还整日和少年为伍。等到得病卧床时,常召所欢韩生来,绸缪悲泣,总想留他同床共寝。韩生则以他故推辞,白门紧拉着他的手不忍分别。到夜深人静时,听到韩生在婢房笑语调情。白门忍不住奋身而起唤女婢,亲自箠打。又咄咄骂韩生为负心禽兽,恨不得吃他的肉。寇白门的病情越来越重,竟至医药无效而死。 承蒙南京的一位老叟题诗道: 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设知寇白。 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 彭雅卿 《清代声色志》:雅卿是三吴画肪的佼佼者,不知她是何家的女儿,自幼卖给了彭老太太,所以姓彭。雅卿风度翩翩,丰韵俊秀,性情婉淑,她工于词曲,通晓字义,年近二十的时候越加风致艳美。豪门贵族子弟都慕其名,希望纳娶作室妾。 然而终未能使雅卿合意相许。雅卿曾自叹说:“我看前来狎娼邪游的人,很少有志诚者。我的意中人不会在他们当中寻求。 ” 浙江有位太史见过雅卿,欣赏她艳绝人震,认为她不是风尘中的俗人,并告诉了一位茂才。茂才原是苏州的名士,当时还没有儿子,因此想纳妾。他和太史一起到雅卿家。结果,雅卿一见如同旧相识,遂于银灯影里共话缠绵,愿委身于他。又考虑到他无力为自己脱身,雅卿犹豫蹉跎了一年,终于自己出资赎身并写书信给苏州某茂才。岂料苏州某茂才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等到出生,竟是一男孩,纳雅卿为妾的事被搁下来。 雅卿终日愁郁,向隅而泣说:“他有才,本来可以无我。我又将托付给谁呢?”从此,神情惆怅一日甚于一日;玉容憔悴,异于往昔。丙子年的秋天,家中又突然遭难,雅卿竟然跟从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走了。画肪中的人本不为财利所动,不为权势屈服,而在征逐嬉戏中选择知己而从。苏州某茂才,雅卿一见倾心,决意许身而从。难道不是才智情谊高出平常一等的吗! 然而,好事多磨,夙缘未缔,竟然没能使他们成其心志,这是多么可悲的啊! 王月琴 《清代声色志》:王月琴是四明人。她的父亲本来是个渔夫,因为贩卖水鲜亏了本钱,遂让女儿倚门卖笑,希望多得钱财以偿还债务。当时月琴才十五岁,尚未破身。她们住在城中的一个小胡同内,先请乐曲师傅教授歌曲。月琴聪慧过人,时间不长就掌握了演唱技能。于是被招演唱与劝酒,月琴几乎没有空闲的夜晚。纨袴子弟相聚纵酒,坐无月琴不乐。王月琴出落的玉貌珠喉,风流俊秀,成了甬上城区首屈一指的红人。月琴又善于窥伺人意,工于招待应酬,歌声婉转动听,因此名声大振。甬上妓院自从小桂香红芙结子,绿叶成陰后,游春宿娼的车马冷落前。而月琴成为后起之秀后,则又使章台为之生色。 有位叫叶生的青年,是慈水的富家子弟,因为妻子患癫疾而来到甬上,想在平康坊(妓女聚居的地方)挑选一位丽妹作为室妾。他见月琴艳美绝伦,倍加赏识,几次想打碎痰盂,出千金立刻为月琴赎身从良。然而老鸨母贪婪无厌,致使叶生未能如愿。 蛟门的陈生平时本来闭门家中,坐拥巨资,挥霍无度,突然也来甬上,想从歌舞场中挑选一位美色。他一见月琴赞不绝口说:“此乃一朵能行的白牡丹。愿出一千五百金购买。”并当即给了三夜的定情费,又给老鸨母白金二百作为月琴梳妆费用的补偿。不料有个叫杨生的人,是沾花弄草的蠢虫。他和叶生与陈生也都认识,当时正追随在他们之间,于是对陈生说:“痴情公子,你以二百金的梳妆费和一千五百金的聘礼纳娶太奢侈了。难道没听说叶君只出千金吗?如果你相信我,请不要再来这里。我自当为你斡旋,只需千金定能以一舸载西施与你。 ”陈生相信了,于是写了一封绝交信不再前往。即使月琴招请也不去了。老鸨母不知是何原因,就又去招请叶生。杨生又挑唆叶说:“月琴已经被陈先生看定了,你又怎么能纳娶呢?” 叶生经过了解,果然如此,于是也不再来往。杨生对老鸨母说:“陈君不再来了。能让月琴陪我享乐一夜吗,我替你去招回陈君,不过月琴的身价是千金。”老鸨母转告月琴,月琴默然不语。 当天深夜,杨生潜入月琴阁楼,听到床上辗转有声,然而呼之不应。杨生破门而入,只见月琴仰服鸦片烟,生命已经垂危,后经抢救不及时而死去。杨生急找陈生。陈生闻讯遁归,于是杨生也逃走了。呜呼!像杨生这样的人真是人面兽心。从此以后,月琴居住的阁楼燕去巢空,再也无人问津了。 李十娘与媚姐 《清代声色志》:李十娘,名湘真,字雪衣,她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听到琴声、歌声就勃勃而动;出生后长得婷婷玉立,皮肤白嫩如雪,眉目清秀,既含情脉脉又带微笑,就像《闲情赋》中所说的,“独旷世而秀群者也”。李十娘嗜好清洁,能鼓琴唱歌,还略涉文墨,爱慕文人才士。她所居住的曲房密室,帷帐尊彝,楚楚有致。庭院中建有长廊,长廊的左边种着一棵老梅树,花开时节香雪罪拂几榻。长廊的右边种着两棵梧桐和十几株巨竹。早晚时分精心削剪梧桐与茂竹的繁枝,翠绿的嫩叶还可食用。来到十娘的室内,竟致怀疑并非尘境。 当时风流官宦内讧江东,名流学士渡江侨居金陵的人很多,没有不艳羡李十娘的。十娘则越加闭门自匿,假称有病不能妆饰打扮而谢绝宾客。阿母同情怜悯她,也就顺其意愿,或者婉言劝说,但均未与之通情。只有二三个知己,李十娘情欢自接,嬉戏和悦而忘倦。后来李十娘改名贞美,并刻一印章曰:“李十贞美之印。”我怀着恬淡的心情和她开玩笑似地说:“美则有之,贞则未必也。”十娘听罢伤心地哭起来。她说:“你是了解我的,何出此言。我虽风尘贱质,然而决非专好婬荡的人,像夏姬河间妇那样。如果是我心中喜欢的人,即相敬如宾,情愿合洽。如果不是我欣慕的人,即使同床共枕,也不与之相欢。我之不贞,是命该如此。”说罢泣下沾襟。我亦收敛了笑容向她认错道歉。莱陽的姜如须曾到十娘家姨戏调情,藏匿不肯出。他的两位朋友方密之和孙克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蹿房越脊,推开屋门,直奔十娘的卧室,势如盗贼一般。姜如须慌忙滚下床来,跪在地上乞求大王饶命,不要伤害十娘。方孙二人扔刀大笑,遂呼十娘备酒痛饮,大醉而散。 李十娘有位兄女叫媚姐,长得皮肤白皙,秀发覆额,眉目如画。媚姐后来嫁给了泰州刺史陈澹仙,住在丛柱园。我曾前往相见,媚姐已黯然失色。我掩袖问起李十娘的近况。媚姐说十娘也已从良。问她住在那里,回答说在秦淮水阁。问其家中情况,回答说已经废为菜园。又问老梅树和梧桐巨竹如何,回答说都摧发新枝了。问阿母尚在否?回答说已经死了。于是赠诗曰:流落江湖已十年,云鬟犹卜日金钱。 雪衣飞去仙哥老,休抱琵琶过别船。 吴卿怜 《清代声色志》:吴卿怜是苏州人,善于演唱,能作诗词,姿色才艺兼优。平陽中丞得到她后宠幸备至,并说:“色即是空,空是色;卿须怜我,我怜卿。”后来平陽中丞去世,卿怜又辗转嫁给了和相:岂料和相也相继亡去。卿怜遂作《感遇诗》,倾诉十年来惊魂骇魄,迁徙流离的痛苦,写得花悲月惨,令人涕泣沾衣。自古以来才色绝世的人遭遇艰难,所嫁夫君往往早折。早命薄呢,还是祸水?上天既然赋予了她们美艳的身躯,却又往往不能适得其所。如此压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卷二十七 情中仇 卷二十七 情中仇 刑于寡妻 《南齐书·谢朓传》:谢眺,字元晖。南齐明帝建武四年(公元年),他被朝廷任命管理南徐州事务,曾告发王敬则谋反,甚得明帝的嘉奖与赏赐。王敬则的女儿是谢朓的妻子,时常怀揣刀刃,要找谢朓报杀父之仇。谢眺躲着不敢见她。待到谢眺升为吏部郎时,沈昭略对他说:“您的人品与地望,足以担当此职。只是遗憾您现今却遭受寡妻的刑罚。”谢朓被政敌诬告下狱,临刑前叹息说:“我没亲手杀死王敬则公,但王公却是因我而死啊!” 非姻也仇也 《黟县志》:胡春娇是城南胡应迁的女儿,许配给汪家儿子为妻。胡应迁因事被汪家凌辱,以致抱愤而死,于是春娇不肯嫁给汪家。汪家率众前来抢亲,春娇闭门断发,以示决绝之心。汪家上诉官府。春娇当堂诉说:“我与汪家不是姻亲,而是仇人。我誓不事奉仇人。”县令对她的这番言语十分赞赏,顺从了她的志节。从此,春娇自食其力,精心抚养侄儿胡宗淮,终享天年,八十四岁高龄才去世。县令为她旌表门庭。 推妇堕井 《云南通志》:永昌施甸长官司,是旧广彝州,其地名为铁毛嘴,有口枯井,深不可测。明代弘治戊午(公元年)冬天,有位姓庄的指挥官出外打猎,放鹰隼去追捕野鸡,结果鹰隼与野鸡都掉进了枯井中。庄指挥率众赶到井边,鹰隼与野鸡一下从井内飞了出来;但忽然听到井中传出呜呜的声音。仔细察听,原来是人的声音。庄指挥命手下人放下绳索,将井内人拉出;一看,是位妇人。只见她所穿衣服遇风便破碎,已经气息奄奄了。给她喂粥,一个多月后,她才说她是大理人杨拱的妻子张氏,跟从丈夫到施甸经商。丈夫素来厌恶她,于是骗说送她回娘家省亲;行至这口枯井边,突然将她手脚捆绑起来,推人井内,又扔下大石块,幸亏被井壁突出部分挡住,得以免死。后来她挣断了绳索,捧井底泥水喝,苦熬了四十多天,连头发也快掉光了。庄指挥将此事上诉于直指官。直指抓来杨拱,痛打了一顿,并将张氏送回家。 集将使择 《谈薮》:金兀术见有个部卒的妻子很美,便杀死部卒,霸占了他的妻子,并且对她十分宠爱。金兀术佩有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平日睡觉时也枕在头边。有一天,金兀术正安睡时,那位部卒之妻偷取匕首就要行刺。金兀术惊醒后责问,部卒妻坦然回答:“我要杀死你!”金兀术再问:“这是为什么?” 部卒妻慷慨答道:“我丈夫被你杀害,我要为他报仇!”金兀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忍心杀掉你。我为你再找一个丈夫吧!”随即便集合诸将,让部卒妻从中自由选择新丈夫。 部卒妻选中了其中一人,金兀术就将她嫁给了那位将领。 因儿复仇 《齐东野语》:吴愈,字季谦,起初做鄂州邑尉时,常常抓获一些劫盗,进行审讯。说是往年有位某郡副长官,乘船过江时被强盗杀害。强盗见他的妻子有姿色,便胁逼说:“你能顺从我吗?”那位官员妻子回答说:“你能顺从我,我也顺从你。不然就杀死我算了!”强盗问她有何条件,官员妻说:“我跟随丈夫多年,如今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有一个儿子,才出生几个月,我想把他飘浮到江中,或许能有好心人,将他救起哺养,但愿能为丈夫留下根苗。你答应我这样做,我跟从你决无反悔”。强盗应允了。于是,官员妻便将儿子装进一个黑漆团盒,塞进衣物,并在儿子身边放置二斤银子,然后推到江水中飘流而去。 十多年过去了。有一大,强盗撑船到了鄂州地面,带家室到某寺庙设供进香。来到一间僧房,官员妻突然看见架子上放着一个黑漆团盒,不禁大惊,差点晕倒。官员妻骗那强盗说:“我的病又发作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来打扰我。” 强盗出去了。官员妻乘机秘密地询问僧人从哪里得到这个盒子,僧人说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江边拣到此盒,里面装有婴儿,还有银两;于是将婴儿收养抚育,为他四处求乳觅食,而今已经长大了。僧人叫来那个养子,官员妻仔细端详,见他酷似其父,于是便对僧人讲述事情的始末,并且告诉说,只要到官府将此事告发,捕获强盗,就可以立功受赏,这桩冤案也可以昭雪了。僧人前往鄂州邑尉吴愈处告发。吴愈发兵一举捕获了强盗,并取回官员的儿子还给那官员妻。吴愈因此也升了官。 王魁 《摭言》:王魁应举落第,失意而归,前往山东莱州。朋友请他到北市游玩,走进深巷里一小宅,见到一位姓殷的绝色艳妇。那殷氏妇上前给王魁斟酒,说道:“我名叫殷桂英。酒乃是天下之美禄,足下既得我桂英,又饮天禄,这是您明春登第的祥兆啊!”说完,她取下围在脖子上的罗巾,请王魁在上面题诗。王魁挥毫题写道:谢氏筵中闻雅唱,何人戛玉在帘帏。 一声透过秋空碧,几片行人不敢飞。 桂英说:“您只管在此读书学习,四时的生活所需,我来为您操持。”从此,王魁便早上出去,晚上回到这里安身。 过了一年,皇帝下诏招揽贤才。桂英便为王魁操办赴京应召的需用。临行前,他们来到州北的海神庙。王魁对着海神发誓说:“我与桂英,誓不相负;若生离异之心,就让神处死我! ”王魁到达京城,写诗寄给桂英说: 琢月磨云输我辈,都花古柳是男儿。 前春我若功成去,好养鸳鸯作一池。 后来科考发榜,王魁果然考中了第一名。桂英写诗祝贺他说:人来报喜敲门急,贱妾初闻喜可知。 天马果然先骤跃,神龙不肯后蛟螭。 海中空却云鳌窟,月里都无丹桂枝。 汉殿独呈司马赋,晋庭惟许宋君诗。 身登龙首云雷疾,名落人间霹雳驰。 一榜神仙随驭出,九衢卿相尽行迟。 烟霞路稳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时。 夫贵妇荣千古事,与郎才貌各相宜。 接着她又作诗说: 上国笙歌锦绣乡,仙郎得意正疏狂。 谁知憔悴幽闺质,日觉春衣带系长。 还写诗说: 上都梳洗逐时宜,料得良人见即思。 早晚归来幽阁里。须教张敞画新眉。 王魁接到这些诗笺后,心想:我已高中,怎可让一娼妓玷辱我的名声?因而他竟然没给桂英回信。而此时,王魁的父亲已与崔家约定儿女亲事。 待到王魁被授以徐州佥判一职时,桂英欣喜地想:“徐州离这里不远,该回来看我了!”于是,她便再次派仆人带着书信去找王魁。信使到时,王魁正坐在公堂上处理事务,他勃然大怒,把信扔到地上,不接受。桂英得知后,绝望地说:“王魁竟然对我如此负心,那我就用死来回报他吧!”随即挥刀自刎而死。 后来,王魁在南都试院,夜里见有个人从灯烛下走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殷桂英。王魁问:“你一直还好吗’桂英说:“是你轻恩薄义,负约渝盟,让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王魁说:“这都是我的罪过。我为你多给僧人施舍,为你多念佛经,多烧纸钱,你饶我一命,行吗?”桂英坚持说:“我只索要你的性命才算了结,别的我不管!”王魁打算自杀,被母亲撞见。 母亲责问他说:“你怎么这么荒唐啊!”王魁说:“我每天跟冤魂打交道,被逼无奈,只有一死了之”。母亲便召请马守素道士为儿子王魁做道场,超度亡魂。马守素做梦到了官府,见王魁与桂英站在那里,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有人告诫马守素说:“你该明白内情了。不要再为王魁做什么道场了。”几天后,王魁到底还是死了。 刘翠翠 《剪灯新话》:刘翠翠是江苏淮安的一个民家女子。从小聪颖,能通诗书。父母称许她的志向,让她入学读书。同学中有个叫金定的男孩,与翠翠同岁,也很聪明俊雅。同学们开玩笑说:“同岁者当为夫妇。”刘、金二人私下里也以夫妇自许。 金定赠翠翠诗道: 十二阑干七宝台,春风到处艳陽开。 东园桃树西园柳,何不移来一处栽? 翠翠和诗一首道: 平生每恨祝英台,情抱何为不早开? 我愿东君勤用意,早移花树向陽栽。 后来,翠翠年长,不再上学读书。每逢父母为翠翠议亲,翠翠就悲泣不食。父母问女儿实情,翠翠起初不肯说,过了许久才告诉父母说:“西家有个金定,我早已将自己许配给他了。 父母若不相从,我只有一死而已,誓不嫁给别人!”父母不得已,应允了女儿的要求。刘家富而金家贫。翠翠父母有意招赘金定。于是选择吉日结婚。一切花费,包括聘礼都是女家自备,迎女婿进门,刘、金二人相见,欣喜之情难以言喻。新婚之夜,翠翠于枕畔作了一首《临江仙》赠给金定。其词曰:曾向书斋同笔砚,故人今作新人。洞房花烛十分春。汗沾蝴蝶粉,身惹麝香尘。 殢雨尤云浑未惯,枕边眉黛羞颦。轻怜痛惜莫嫌频。愿郎从此始,日近日相亲。 金定也次韵相和道; 记得书斋同讲习,新人不是他人。扁舟来访武陵春。仙居邻紫府,人世隔红尘。 海誓山盟心已许,几番浅笑深颦,向人犹自语频频。意中无别意,亲外有谁亲。 二人相得之乐,虽然是孔雀飞在赤霄,鸳鸯畅游绿水,也不足以充分形容。 未到一年,张士诚兄弟在高邮起兵叛元,攻陷了淮东诸郡。 翠翠被张士诚部将李将军所掳。元顺帝至正末年,张士诚又向元朝纳款称臣,愿奉元朝为正统。道路开始畅通,旅行可以无阻。金定于是辞别金、刘两家父母,出外求访妻子翠翠。一路上草行露宿,行囊空竭,常得向人乞讨,但金定寻妻的决心没有松懈。到达浙江湖州,李将军在此镇守,正当其贵重事,威焰赫赫之时。金定仁立李府门前朝内窥望,很是踌躇,。将进而未能,欲言而不敢。守门的人感到奇怪,便问端的。金定回答;“小生是淮安人。丧乱以来,听说我的妹妹在贵府里,因此不远千里而来,想见妹妹一面,别无他意。”守门人说:“既然如此,那么你姓甚名谁?妹妹的年龄、相貌如何?说给我听听,我好核实。”金定答道:“小生姓刘,名金定。妹名翠翠,识字能文。当时失散时,妹妹刚刚到十七岁,以岁月计之,今年已有二十四岁了!”守门人听完后说:“府中果真有一个刘氏,淮安人,二十多岁,识字,会写诗,性情慧巧。李将军对她最宠爱。你说的不假。我先去里面禀报,你在这里暂等一会。”一会儿,里面传今让金定进府。李将军在厅上坐着,金定跪拜行礼。拜毕,具道事情的缘由。李将军乃一介武夫,信而不疑。即刻命僮仆去告诉翠翠:“你哥哥从乡下来到,可出来见见。”翠翠应命而出,以兄妹之礼在厅前相见。两人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悲咽而已。李将军对金定道:“你既然远道而来,路途疲倦,暂且在府中休息。我慢慢为你安排一个适当的安身处所。”于是赠给金定一套新衣服,并在门西小书房内设帷帐,铺衾席,让金定住下。第二天,李将军对金定说:“你妹妹既然能识字,你也通书吗?”金定说:“我在乡下,以儒为业。”李将军大喜,委任他做记室(秘书)。金定性情温和,言行谨慎,自我约束,应上接下,关系都很融洽。大家都喜欢他。代替李将军回信,也能曲尽其意。李将军大以为得了一个人才,因而待之甚为厚重。 然而,金定来到李府,本来是为了求访妻子翠翠的。自那日在厅前一见之后,就再也没与翠翠相见了。闺阁深邃,内外防范颇严。想递个消息进去,总也无便可乘。数月间,光陰茬苒。已到九月,西风夕起,白露为霜,天渐寒冷。金定独处空斋,终夜不寐。于是他吟诗一首道:好花移入玉阑干,春色无缘得再看。乐处岂知愁处苦,别时虽易见时难!何年塞上重归马?此夜庭中独舞鸾。雾阁云烟深几许,可怜辜负月团圆。 诗成,书写在纸片上,拆开布衣领口将纸片缝在里面。金定给小奴一百钱,让他把布衣交给妹妹翠翠,说是天气冷了,帮着缝纫一下好御寒。小奴遵嘱照办。翠翠理解了金定话中之意。她拆开衣领见到诗纸,大加伤感,吞声而泣。她也写了一首诗。缝在衣领内,付还给金定。其诗云:一自乡关动战锋,旧愁新恨几重重!肠虽已断情难断,生不相从死亦从。长使德言藏破镜,终教子建赋游龙。绿珠碧玉心中事,今日谁知也到侬! 金定得诗后,知道翠翠以死相许,便不再存团圆之望。但从此更加抑郁,以致感伤成病,卧床不起。翠翠听说后,便请求李将军让她探视哥哥。获准后,翠翠才得以到金定床前问候。 金定此时奄奄一息,翠翠用手臂扶金定坐起。金定慢慢抬头侧视,凝泪满眶,长吁一声,奄然死在翠翠手臂上。李将军也感到哀怜。将金定葬于道场山麓。翠翠送殡而归,当晚即得病,拒绝饮药,辗转衾席,将近一月。有一天,翠翠在病榻上对李将军说:“我弃家相从于你,已有八年了。流离外乡,举目无亲,只有这个哥哥,不幸又一病身亡。我这病必定不得好。我死后,请你把我埋在哥哥墓侧,使我在黄泉之下,有所依托,不至作他乡孤鬼!”说罢便瞑目了。李将军不违翠翠的遗志,把她葬在金定坟墓的左边,宛然像东西两个小山丘。 小溪县令妾 《夷坚志》:蜀地某书生到东边办事,出成都,乘船赶路,停泊在江渎庙。天还没亮,这位书生顺便进庙中拜谒,望见正殿内先到了一位妇人。书生怀疑那妇人是鬼,甚为恐惧。他慢慢镇定下来,靠着窗户朝内窥探,只见那妇人正焚香拜谒神灵,并且一边哭泣一边祷告说:“妾身本来是京师人,早年丧父,随母入川,嫁给成都人某氏为妻,至今已有七年光景,生下一儿一女。丈夫去年前往叙州小溪做县令,没带家眷同行,也没寄来书信。最近,我才听说丈夫已经背负前盟,另娶了一位女子。我穷困孤独,难以存活,四顾茫然,又没有亲戚可以去依靠。我早思晚想,唯有一死可以了结这段孽缘。希望大王洞见此心。”说完,她即用剃刀自刎,顿时倒地身亡。书生见此场景,既惊且怪,又害怕受连累,迅速地跑回船上,急命船家解缆前行。路过小溪县时,县令是书生的同乡,正在江亭中迎候。 闲谈时,那县令提及家事,说是先前买了一位小妾,留居老家中,一直也没空回去迎龋书生简单地描述了一下那小妾的容貌和事迹,县令惊奇地连连称是,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生便对县令讲述了在庙中的所见所闻。县令听完后似有所见,惊愕万分,低头不语。不一会儿,县令两手颤抖,连杯子也端不祝县令对书生说道:“刚才你的话才说完,那女人就站在你身旁。眼见得我的性命难保了!”说完便登车离去,回到县衙就一命呜呼了。这件事发生在宋孝宗乾道元年(公元年)。 女伶孟思贤 《续补侍儿小名录》:蜀地有名叫孟思贤的女伶,长得巧丽聪慧,是王制侯爷的宠姬。王制有名爱将叫伊宙,在衙门效力。两人常常到思贤住处游玩取乐。伊宙是故仆射伊慎之子,长得风流潇洒,又善饮酒,很得思贤的爱悦,于是两人私通,常常幽会。庭院深深,门障户锁,思贤竟翻墙穿户去与情人相会。王制得知此事后,也无可奈何,便把思贤赶出了侯府。伊宙这才正式收纳了思贤。伊宙曾宠爱过家中一位叫解儿的女奴,思贤对此很是忌妒。有一天,思贤杖打解儿小腿,打得出血现骨。解儿受伤太重而死去。第二年,也就是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年),军中发生变乱,伊宙中箭身死。思贤无依无靠,再度投奔工制。王制心里暗喜,说:“还是要来投靠我吧!”他立即命手下人用小刀猛刺思贤两腿;待思贤痛倒在地后,又猛捶猛打起来。王制一边观看,一边走近前来对思贤吼道:“看你还能翻墙穿户跟伊宙鬼混么?”到晚间,就将思贤关在地下室里。思贤整夜呼喊道:“解儿,解儿,你难道不能让我快点死吗?”思贤忍受不住痛楚,第二天晚间就死了。她和伊宙一同被埋葬在邢州东门外。 王八郎 《夷坚志》:唐州比陽有个富商叫王八郎,他每年都要到江淮一带去做大买卖,迷恋上了一个妓女,因而每次回家都与妻子吵闹,越来越憎恶,并下决心要将妻子赶出家门。王妻是个聪明人。生下四个女儿,已嫁出三个,小女儿才几岁。她揣度不可轻率离开王家,于是装做低三下四的神态对王八郎说:“我与你夫妇二十多年,女儿出嫁,外甥也有了。而今你要赶我走,我到哪里去安身呢?”王八郎又出门去做买卖,将那妓女带回,干脆在附近巷中客馆里租间屋子住下来。王妻在家,逐渐卖掉家中值钱的器物,将钱积攒起来偷偷藏着,弄得豪富的王家一贫如洗,室内空空如也。王八郎回家见此情景,越发大怒道:“我和你再也不能和好了,今天我们就一刀两断!” 王妻这时才振振有词地说:“果然如此!我非去告官不可!” 随即她便揪住丈夫的衣服,拖跑到县衙。县令判决他们离婚,并对半分割家财。王八郎想要小女儿,王妻上诉说:“我丈夫是个无行之人。他抛弃发妻而与娼妓鬼混。小女儿若归他,必定弄得流落他乡的下场!”县令赞许王妻的大义,将王家小女儿判给她。王妻带着小女儿搬到另一村子居住,买些坛坛罐罐陈列在门口,像是在做小买卖而借以糊口似的。有一次,王八郎路经这里,还不忘旧日夫妻恩情,好心地对前妻指点说:“某物可赚大利,何不购来买卖呢?”王妻并不领情,对这位前夫大声喝斥说:“我俩既已决绝,便是形同路人,怎么还跑来干预我的家事呢!”随即绝情地将前夫赶走了。从此,两人便断绝了联系。王家小女长大成人,嫁给方城田氏为妻。王妻的积蓄,这时已经超过十万缗,尽数交与小女儿带到了田家。王八郎一直和那妓女混在一块,不久客死于淮南。几年后,王妻也去世了。葬埋母亲之时,王家小女记念起父亲的尸骨在外未归,便派人到淮南迎取,打算将父母合葬在一起。人们将王氏夫妻二人的尸首洗涤干净,穿上殓衣,并排放置在卧榻上。看守的人稍一懈怠,转眼间两具尸骸的位置变成东西相背了。王家小女得知此事,开始还以为是偶然发生的,边哭边将父母尸骸挪回原来的位置。怎知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前状。唉!夫妇之情份,死生离合,如此一对怨偶!然而,这二人竟还能同葬一穴,也是难得啊! 解银儿 《扬州画舫录》:某公子,姿容丰美,携带百万家资,出游淮南。他先是到苏州、江宁,继居小秦淮,得以一睹大江南北诸多佳丽的丰采,而那些曲巷深闺中的女子,在他看来,大都是些村妓。如此在外游荡数年,这位公子所带的家财渐渐减少。他的族中长辈有人位居显要,见他在外流荡,败坏族风,便设计将他骗回家乡。从此,他就没有再游江南。但是,他的名声,已在江南诸妓中广为传播,久享盛誉。有个叫方张仙的人,是妓院的教曲师。时值中秋,诸妓拜月取乐,共邀方张仙前来饮酒。方张仙对妓女们说:“我在这里三十年,开始时能够辨认人的声音,而今又能辨认人的身影了。”众妓女请求试验一下。于是,将方张仙关在屋内,让他从窗间辨认在窗外走过的妓女的身影。每当走过一名妓女,方张仙就大声指示说是某人,不曾错认一个;间或有错讹,窗外人否认,他便立刻再指认另一名姓,亦无大错。有一妓女经过时,只见她的身影后跟随着一个男子,长得长颈长腿,辫发垂地;后面还跟着一名一丈多高的人,长得面貌凸凹,赤身光腿,正握拳殴打前面的人。方张仙大为惊恐,翻窗而逃,吓得汗如雨下。当时已过了半夜,院子中没有别的男人。众妓女询问他看到什么没有,他告诉了刚才看到的场面,并追问刚才从窗外走过的是谁?回答说是妓女解银儿。听说此事后,解银儿潸然泪下,说道:“从前,某公子暗地里交给我养母五千金,立下契约,买我做妾。 当时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正巧那公子的族人叫他回老家。临行前,那公子对我说:‘你等我三年,如果我没来,则听凭你的心愿。只是你千万不可损害腹中的孩子,否则,我宁死变厉鬼,也要来向你索命!’三年期限未到,我就违背了盟约。而今所见身影,必是公子无疑。”众人对解银儿劝慰了一番,各各散归。几十天后,解银儿因吐血而死。 顾五来矣 俞宗骏《艳异新编》:“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这是渔洋山人为《聊斋志异》题写的诗句。鬼这东西,是没有迹象可寻的,然而有时也确凿可据,令人毛骨悚然。请让我讲讲双顺堂巧仙之死的故事。 巧仙,三十一岁,吴地人,早寡,二十岁时流落为妓。时光流逝,人生易老。七年后,巧仙嫁给顾某。股钗分燕,破镜离鸾。三年后,顾某也死了。当时巧仙已三十岁。顾某死于秋八月,巧仙只得独守顾家,自叹难以存身,想重操旧业,琵琶再抱,又感花柳丛乃是恶道,不可再为。另外选择一位新伴侣,这是巧仙刻不忘怀的心事。最终,巧仙还是偷操旧业,与一个瘦腰生相好。瘦腰生年纪小,巧仙比他大十岁。瘦腰生并不富裕。有一天,他在巧仙处突然说起胡话来:“我死还没过周年,妻子就被你霸占了。区区两昼夜的经忏法事,还舍不得给我操办。我与你势不两立!”原来,巧仙打算嫁给瘦腰生,想延请僧人做两天的礼忏,超荐顾某的亡灵,为其求冥福。但瘦腰生却吝惜金钱,不肯操办。因而,如今顾某的魂灵才依托瘦腰生说出这样的话语。自此以后,瘦腰生整天失魂落魄,行动起来与鬼魂为伴。他历述那鬼魂的形貌,同顾某生前一一吻合。如此这样苦熬了三天,瘦腰生忍受不了鬼魂的滋扰,急切地雇条船回家乡,那鬼魂这才离去。后来,顾某的魂灵又附托在巧仙身上,说:“我不幸中途与你分离,人物依然。你不能为我守身也就罢了,曾几何时,你却要做别人的妻子。此念头不生则已,倘若你春风别嫁,我誓将携你同归冥路,决不甘心让我的枕畔人去为他人做妻。”瘦腰生离去以后,巧仙又与赵生相好,委身侍奉,一如对瘦腰生那样。自从,顾某的鬼魂紧紧缠住巧仙不放,坐卧不离其身。巧仙终日口中喃喃胡语,与鬼魂对话,不久,便重病缠身,吃药无效,不到一月竟然死了。巧仙病重时曾喊道:“顾五来了!”顾某排行老五,故有此称。巧仙在一洞天楼房养病,院中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卷二十八 惰中累 卷二十八 惰中累 八面观音 朱象贤《闻见偶录》:八面观音,乃是吴三桂侄孙女郭壮图的儿媳。清世祖定鼎北京后,攻打盘据在云南的前明永历帝。 吴三桂等,奉命由粤西、四川,直入云南,到达省城时,永历帝已逃出阿瓦,前往缅甸避难。吴三桂悬赏重金,捕获永历帝,将其缢杀于贵陽。吴三桂因功被封为江西王,驻守在云南。他在城西建造府第,东有翠海池,今俗称菜海子,即其故址。康熙十二年(),吴三桂发动叛乱,抗命僭号,后在攻打长沙时身亡。其孙吴世璠,自称皇帝,改元洪化。康熙十七年(),朝廷讨伐军亦由粤西攻入云南省城,将军蔡毓荣被任命为云贵总督。省城被攻破,吴世璠自缢而死,吴氏家属,按例都应逮捕入官府管制。郭壮图的儿子儿媳,亦在其列。他们都被拘禁在督署花园,即郭壮图故宅,等候着注册押解。蔡毓荣前往园中查看人犯,见有美貌妇人两名,一名四面观音,更漂亮的一个名为八面观音。看见蔡毓荣吸烟,八面观音连忙上前服事。蔡毓荣对她十分爱悦,于是有心为她开脱和隐匿。 随后便将她的名籍抹去,纳为自己的小妾。吴氏其他家属都被解送京师。后来,蔡毓荣的事情败露,而此时八面观音已经怀孕,但又不得不送交朝廷;押送至中途时,八面观音不幸死亡。 蔡毓荣因此被撤职。云南乃蛮荒之地,以“观音”为最美的称呼。“四面观音”,意思是说这女于的前后左右无处不美;而说“八面观音”,更是极言其美貌无比,非仅正四面而已。我出游云南,听到当地有此传说,故而述之聊供欣赏。 绿珠 乐史《绿珠传》:绿珠,姓梁,白州博白县人。白州在南昌郡,古粤地,秦象郡,汉合浦县地。唐朝武德初年,朝廷削平萧铣,于此地设置南州,不久改名为白州,取白江为名。白州境内有博白山、博白江、盘龙洞、房山、双角山、大荒山。 山上有池,池中有婢妾鱼。绿珠就出生在双角山下,长得美艳绝伦。粤地风俗,以珠为上乘宝物,生女叫珠娘,生男叫珠儿。 绿珠由此而得名。 西晋时,石崇出任交趾采访使,用三斛珍珠将美女绿珠买回家中。石崇有处别墅,在河南金谷涧,涧中有条金水河,发源于太白山。石崇即在此为绿珠大修园馆。绿珠擅长吹笛,又善跳《明君舞》。明君即汉元帝妃子,匈奴单于入朝,元帝诏王嫱配嫁单于,此即王昭君,后称明君。昭君临行前告别元帝时,光彩射人,元帝甚为后悔,很想把她留下来,怎奈难以更改。汉朝人怜叹她远嫁大漠,作有一首歌曲。石崇自制新歌词,教绿珠唱舞。其歌云:我本良家子,将适单于庭。 哀郁伤五内,涕泣霑珠缨。 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 延伫于穹庐,加我瘀氏名。 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 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 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 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 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 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 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 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石崇又自作《懊恼曲》赠与绿珠。 石崇养有美女一千多名,选择数十名装饰一番,同等打扮,令人难以分别上下。刻玉做成倒龙佩,融金做成凤凰钗,如云美女结袖绕楹而舞。假如要召幸某美女,不呼姓名,只是听环佩声,看金钗颜色。佩声轻之人居前,钗色艳者居后,按规定次序进幸。赵王司马伦扰乱朝纲,奸贼孙秀派人来索取绿珠。 石崇正登上凉台,临靠清水纳凉,众妇人在旁侍候。使者转告孙秀的意思。石崇即刻叫出数十名侍婢,让使者从中任意选择。 这些侍婢,个个都是绝色美女,香气四溢。使者说:“您的侍婢个个美丽无比。只是我受命索要绿珠,不知哪位是她?”石崇勃然大怒说:“绿珠是我的所爱之人,决不能给予别人!” 孙秀得知此事后很是恼怒,便向赵王司马伦进谗言,唆使赵王族灭石崇。禁卫军已到石府,石崇对绿珠说:“我现在为了你犯了大罪。”绿珠哭着说:“愿一死报答您的恩情。”石崇加以阻劝。绿珠于是跳楼自杀。石崇亦被弃尸于东市。当时人称那楼为“绿珠楼”。楼址在步庚里,近狄泉。狄泉在王城的东边。 绿珠有个弟子叫来韩,长得天姿国色,善吹笛,后被晋明帝纳进宫中。而今白州有一派水,源自双角山,与容州江汇合,被称为“绿珠江”。这就像旧州有昭君滩、昭君村、昭君场和吴地有西施谷、脂粉塘一样,都是取美女出处为名。又有绿珠井,在双角山下。老辈们传说:取此井水饮,生女必定美丽。 乡里有识之士,认为美色无益于时,便用巨石将井填塞。此后,虽然当地人所生女儿也够得上端庄美丽,但七窍四肢,多有残疾。奇哉!山水之使然啊!昭君村生女后,都故意灸破其颜面,故而白居易有诗说:不取往者戒,恐贻来者冤。 至今村女面,烧灼成瘢痕。 这是因不完美而叹息。 牛僧孺《周秦行记》中说:夜宿薄太后庙,见到威夫人、王嫱、太真妃、潘淑妃,各自赋诗言志。另有一位善吹笛的女子,短鬟窄袖,系长带,容貌甚美,与潘淑妃相伴而来。薄太后接引赐座,令她吹笛,时常也酌酒给她。太后回头言道:“认识这人吗?她是石家绿珠啊!潘妃收养为妹。”太后转头又对绿珠说:“如此场面,绿珠岂能无诗呢?”绿珠拜谢,并作诗说: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玉伦。 红残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薄太后说:“牛秀才远道而来,今天由谁去陪伴他呢!” 绿珠说:“石(崇)卫尉生性严刻猜忌,今有一死,不可乱来。 ” 牛僧孺所讲的故事虽然诡怪,亦聊供人们解颐消遣。啊! 石崇之败灭,虽说是因宠爱绿珠所致,然而也是另有原由,其来已久啊!石崇生前,常常扰乱荆州,劫夺远道使节,沉杀客商,以致成为巨富。他又给王恺送去鸩鸟,共为鸩毒之事,有此陰谋行径。加之他每次邀客宴集时,都要让美人劝酒,如有某位客人没有干杯,则命黄门斩杀美人。有一次,王丞相和大将军一同拜访石崇。王丞相素来不善饮酒,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干杯,以至沉醉。而大将军则故意不饮,等着看石崇有何反应。结果,石崇命人连斩三位美人。君子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石崇其心不义,轻率杀人,焉能没有报应呢?非绿珠则不能加速石崇被诛杀,非石崇也难以显扬绿珠的名声。绿珠坠楼而死,可称她为有贞节的侍婢。将其事迹比之于前代,则有六出之事。六出是王进贤的侍婢。进贤是西晋愍帝太子妃。 洛陽兵乱时,石勒掳掠进贤渡孟津,企图霸占她为妻。进贤骂道:“我乃皇太子妃,司徒公之女。你这胡羌小子,怎敢凌辱于我?”说完便投河身死。六出说:“主子既有一死,小婢又岂能苟活!”也投河而死。又有一位名叫窈娘的女子,是唐武周(武则天)时乔知之的宠婢,盛有姿色,特善歌舞。乔知之教她读书,因而她也能诗会文,深得知之的宠爱。那时,武承嗣骄横贵重,曾在内宫盛宴。酒酣之际,武承嗣逼迫乔知之将窈娘作赌注开赌。乔知之赌输了,武承嗣便立刻派人到乔家,强抢窈娘到武家。乔知之非常怨恼,作了一首《绿珠篇》诗以抒怨气。其诗云:石家金各重新声,明珠十外买娉婷。 此日可怜无复比,此日可爱得人情。 君家闺阁朱曾难,尝持歌舞使人看。 富贵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面伤红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荆 乔知之暗地里买通武承嗣家的阉奴,将这首诗传送给窈娘。窈娘得诗后悲痛哭泣,竟投井而死。武承嗣令人从井中捞出窈娘尸首,在她衣服内搜得那首诗,于是鞭杀了阉奴;又唆使官吏给乔知之罗织罪名,将其杀害。 可悲啊!石崇和乔知之二人,都是因为将爱姬显示给人,从而招致丧身之祸,真是所谓“倒持宝剑,授人以柄”啊!兑拙飞纤担骸奥睾5粒比莼逡!敝傅木褪钦庵质虑榘桑? 其后诗人们题咏歌舞妓时,都是以绿珠为典。庚肩吾作诗说:兰堂上客至,荷席清弦抚。 自作明君辞,还教绿珠舞。 李元操作诗说: 绛树摇歌扇,金谷舞筵开。 罗袖拂归客,留欢醉玉杯。 江总作诗说: 绿殊含泪舞,孙秀强相邀。 绿珠已死了数百年,诗人们尚自咏叹不已,这是什么缘故呢?大概是因为,一个小小婢女,并无多大学问,却能够感激主人的恩情,奋不顾身,其志烈凛凛然,诚足以使后人仰慕歌诵啊!至于有的人享厚禄,盗高位,丧失仁义的品行,心怀反反复复的鬼情,朝三暮四,唯利是图,其节操反而比不上一个小小婢女,难道不感到羞愧吗?而今我写作这篇传记文字,并非只是宣述美丽,窒息惹祸之原,更重要的是为了惩戒那些辜恩背义之辈!石崇死后仅十天,赵王司马伦被推翻,左卫将军赵泉斩杀孙秀于中书剩军士赵骏剖孙秀之心而食之。赵王司马伦被囚禁于金墉城,朝廷赐他金屑酒,命他自荆司马伦非常惭恨,他用头巾蒙住自己的脸说:“孙秀误我啊!”喝下金属酒就死了。孙秀与司马伦都遭到诛灭家族的下常南陽生说:“这都是借天威来报怨啊!否则,那杀戮诛灭的大祸怎么会立即降临呢?” 何所畏而不检校夫婿 《魏书北海王详传》:北魏朝北海平王元详的王妃,是宋王刘昶的女儿。元详与长辈安定王元燮的王妃高氏通奸,并下令严禁府中人泄露秘密。后来,元详陰谋叛乱,被囚禁于南台。 元详被逮捕之前,将与高氏通奸之事告诉给母亲。母亲大怒,痛骂切责他说:“你的妻妾侍婢成群,年轻貌美,如花似玉,怎么会忽然想着去和那高丽贱女人鬼混呢?招致领受如此大罪,不值啊!我若抓到那高丽贱女人,定当咬她的肉吃。”说毕,她亲手持棍杖,在儿子元详的背上和两腿上,痛打了一百多下;打得没力气了,又命奴仆代替她继续打。元详被打得受了重伤,过十多天方能站立起来。元详的母亲又用棍杖责打元详的妃子刘氏,打了数十下,一边打一边对刘氏说:“你这媳妇也是大家名门之女,与元详门当户对。你怕元详什么?竟不敢时常监督照看你的丈夫!作为女人,都有妒忌之心,独独你不妒忌吗?”刘氏笑着忍受婆母的责罚,始终不发一言。 荷包出售 《右台仙馆笔记》:绍兴某书生,进京赶考,名落孙山,借住在京中亲戚家。有一天,这位书生突然失踪,过了十多天才回来,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和一条裤子,面无人色。亲戚问他这十多天到哪里去了,为何如此狼狈。这位书生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他的遭遇,足以令人捧腹大笑。 原来,那一日,书生闲行进入内城,到了西四牌楼附近的一条曲巷中,看见一家门上贴着“荷包出售”四字,于是叩门求买荷包。门开了,一位少妇取出一枚荷包请他看。书生见那荷包有些旧,便问有新的没有。少妇说:“要买新的,请随我进屋内。”书生随那少妇进屋,双双坐着,少妇絮絮叨叨闲聊起来,并不提卖荷包的事。书生问起来,少妇仍然拿旧荷包给他,并说:“我家只有这一枚。”书生又问:“那又为何在门上贴出卖荷包的广告呢?”少妇微笑着说:“要卖的并不是这荷包啊!”书生会意了,便用话语挑逗调戏少妇起来。少妇说:“我的‘荷包’价格昂贵,郎君有足够的资费吗?”书生即刻倾囊取出钱来给少妇看。总共约有数百千钱。当时一千钱可兑换一两银子。算下来,书生所带的钱也值数十两银子。少妇说:“这些钱够了。”于是二人相携进房内,宽衣解带,极尽云雨之欢。书生被迷惑住了,此后便住在这里。少妇家中只有一个老妇人,是少妇的佣人;还有一名儿童,说是少妇的弟弟。家中朝夕饮食生计花费,全仗书生付给。没有几天,书生的钱囊便空了。少妇说:“没钱了。”书生答道:“此乃小事一桩,我自能筹措。”这几天,少妇又说没钱了,书生又像前边那样回答一番。有一天,书生与少妇正在床上同睡,忽然听到庭中闯进一位男人,其吼声如同虎叫。少妇赶忙推着书生说:“大祸临头了!我丈夫回家了!你快逃走吧,走迟了,他非杀你不可。”她引着书生从北窗逃出,指示他翻后墙而走。。书生一时仓卒,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和一条裤子。 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无不讥笑,并对书生说:“这都是那种人家故意布置的骗局啊!你千万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书生的亲戚随后便赠送一笔盘缠,打发书生回南方绍兴老家去了。 奴子魏藻 《滦陽消夏录》:奴子魏藻,生性轻佻浪荡,最好窥视妇女。有一天,他在村外遇见一位小女,觉得有些面熟但又不知她的姓名居址,便上前挑逗问话。那少女不答话而向他注目,转身向西边小路而去。魏藻眼巴巴地望着,忽见那少女回头,像是向他招手。他立即赶去,走近一看,那少女面露羞色,小声对他说:“刚才路上来往人多,恐怕被别人怀疑。你可跟我相隔小半里路一起走。等我到了家,我在墙外东屋中等待你。 东屋外的枣树下面系着一头牛,旁边放着碌碡。” 魏藻跟随那少女渐行渐远,薄暮时分才到达李家洼。这里离魏藻家已有三十多里路远了。当时下了数日的雨刚停,地上的泥能陷没小腿。魏藻一路走来,足趾肿痛不已。他远远望见那少女已进了东屋,不禁暗暗高兴。争忙赶上前去,进入东屋。 那少女正背对他站着,见他进来,忽然转身,变成一个罗刹鬼形貌,锯牙钩爪,面如蓝靛,两眼莹莹如灯。魏藻大惊失色,返身而逃。那罗刹鬼急起直追。魏藻狂奔二十多里,到了相国庄,已是亥初(晚上九至十点)时分了。 他认出前面就是岳父家,急忙上前叩门,乱敲乱打。门一开,他便冲了进去,将前来开门的一位少女撞倒。他自己也随之倒下,压在了少女的身上。这时候,众仆妇闻声赶来,见此情景,非常愤怒,纷纷操起洗衣服的杵棒,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他狠揍了一顿。他在气急之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喊:“我!我!”一会儿,才有个老婆于拿着盏灯出来,这才发现被打的人是主人家的女婿。大家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好笑。 第二天,岳父家用牛车把魏藻送回家。魏藻受惊吓,又遭没头没脑的痛打,足足有两个多月起不来床。 起初,人们只是看到魏藻自己在路上跑来跑去,根本没看见有什么罗刹鬼,也没见那少女。这岂不就是因为他心生邪念,故而以邪招邪,狐仙鬼怪便乘机来侮辱他呢!先兄晴湖说:“从那以后,魏藻再也不敢去干那些轻佻放荡的事。即便在路上遇见妇女,也每每低头而过。”看起来,这虽然可以说是神明对他表示的惩戒,但这对他还是很有益处的啊! 非烟 皇甫枚《非烟传》:武公业是临淮人,唐朝咸通年间在河南府做功曹参军。他的爱妾名叫非烟,姓步。容貌秀丽,身姿柔美娇弱,甚至似乎承载不了满身续罗裹束。非烟能歌善舞,并且又好文墨,尤其击瓯是她一绝,能敲打得琴弦声相合。因此武公业很宠爱她。 她家近邻,有户姓赵的天水人家,孩子叫赵象。赵象年近二十岁,相貌端秀又有文彩。有一天,赵象从南面院墙的缝中偷偷看见非烟,为非烟的姿色所惊慑,顿时六神无主,魂飞魄丧。回到家中,寝食不思。于是用重金买通武公业的看门人,把想见到非烟的心情告诉给看门人。看门人开始感到为难,但又被赵象重金所打动。于是看门人就让他的妻子等非烟空闲的时候,把赵象的心思委婉地告诉给非烟。非烟听了以后,只注目含笑而一语不发。看门人的妻子就把非烟的表情全都告诉了赵象。赵象听后心神飘荡,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他回家取出薛涛笺写绝句一首道: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 不随萧史去,拟学阿兰来。 诗写好后,赵象把它密封好,求看门人的妻子把诗转给非烟。非烟看完赵象的诗,叹息很久,对看门人之妻说:“我也暗中看见过赵郎,他长相非常好,又有才气。只是我这一生福分薄,没有缘分能够和他相配。”可见她讨厌武公业生性粗野,并非良配。随后,她在金凤笺上写诗一首相酬。诗中说。 绿惨双蛾不自持,只缘幽恨在新诗。 郎心应似琴心怨,脉脉春情更泥难。 诗写好以后,她密封好交给看门人之妻,送给赵象。 赵象打开非烟送来的诗,吟读再四,然后拍手笑道:“我的事成了!”于是又用剡溪玉叶纸写诗答谢非烟。诗中说:珍重佳人赠好音,彩笺方翰两情深。 薄于蝉翼难供恨,密似蝇头未写心。 疑见落花迷碧洞,只思轻雨洒衣襟。 百回消息千回梦,裁作长谣寄绿琴。 诗笺送出十天,看门人的妻子并没来给赵象捎回话。赵象忧郁愤懑,又担心事情败露;或者是非烟反悔,不再与他来往。 因此他整天忧疑不定。晚上,春夜难熬,他独自在前庭里写诗道:绿暗红藏起瞑烟,独将幽恨小庭前。 重重良夜与谁语,星隔银河月半天。 第二天早上,赵象起来正在吟昨晚上写的诗,这时,看门人的妻子走来给他转达非烟的话:“请你不要惊讶我十天没给你音信,都因为这些天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并且送给他连蝉锦香袋一个,还附带着一封岩苔笺。信笺上的诗说:无力严妆倚绣栊,暗题蝉锦思难穷。 近来赢得伤春病,柳弱花欹怯晓风。 赵象把锦香袋系在怀中,细读小简,更担心非烟会幽思不减,加重病情,于是忙剪下一块乌丝绣绢作为信笺,给非烟写了封信。信中说:“春日迟迟,人心悄悄。自国窥觏,长段梦魂。虽羽驾尘襟,难于会合。而丹诚皎日,誓以周旋。况又闻乘春多感,芳履迹和,耗冰雪之妍委,郁蕙兰之佳气。忧抑之极,恨不翻飞。 企望宽情,无至憔悴。莫孤短韵,宁爽后期。惝怳寸心,书岂能荆兼持菲什,仰继华篇。” 信笺上还附有一首诗说: 见说伤情为见春,想封蝉锦绿蛾颦。 叩头报与烟卿道,第一风流最损人。 看门人的妻子回到非烟家,径直把赵象的信带到非烟的房中。 武公业身为官员,公务繁重,有的时候几天只回家长一次,有时终日不回来。这一天,正值武公业去公曹参军府,非烟打开赵象来的信,看出了他的衷情和暗含的希求。随即长叹说:“只要男女双方有意,情投意合,就是相隔很远也如近在身边。 ”说完,她关上门,放下窗帘,就给赵象写信,信中说:“下妾不幸,垂髫而孤。中间为媒妁所欺,遂匹合于琐类。 每至清风朗月,移玉桂以增怀;秋帐冬红,泛金徽而寄恨。岂期公子忽贻好音,发华缄而思飞,讽丽句而目断。所恨洛川波隔,贾午墙高。联云不及于秦台,荐梦尚遥于楚岫。犹望天从素恳,神假微机,一拜清光,九殒无恨。兼题短什,用寄幽怀。 ” 随信附诗一首说: 画檐春燕须同宿,兰浦双鸳肯独飞。 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 信和诗写完封好后,非烟叫来看门人的妻子,让她把信送给赵象。赵象看完非烟的信和诗后,发现非烟对他更有意,因而心中欢喜,不能自己,只是焚香祷告,祈求好事早些到来。 一天傍晚,看门人的妻子突然笑着走来,向赵象施过礼后说:“赵公子愿拜见神仙吗?”赵象感到惊奇,连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看门人的妻子向他转告非烟的话说:“今夜武公业在公曹府值班,正是个机会。穿过你家前面的院墙就到了我家的后庭,不要错过这好时候。我等你来后再把我的心事告诉你。 ” 天完全黑下来后,赵象就攀着梯子登上墙。这时非烟已经摆上双重木榻接他下来。下来后,只见非烟身穿华贵的服装,佩戴着美好的妆饰,站立在花下。两人互相施礼后,都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她们手牵着手从后门走人非烟的房中,随即熄灯解帐,曲尽欢乐之情。 天快亮时,非烟又把赵象送到院墙下。非烟拉着赵象的手,流着泪说:“今天我们相遇,只是因为前生有缘罢了!你不要认为我没有像玉一样洁白的品质和像松柏一样坚贞的志向;别以为我是一个放荡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你风流倜傥,使我不能自持。希望你能理解。”赵象说:“您有着绝代的美貌,超人的心智,并且我已经向您吐露过我深深的衷情。我不会变心,愿永远陪伴着您,让您欢乐。”说完,翻过墙回到家中。天明后,赵象又托看门人的妻子送给非烟一首诗。诗中说:十洞三清虽路阻,有心还得傍瑶台。 瑞香风引思深夜,知是蕊宫仙驭来。 非烟看后赵象的赠诗,会意地笑了笑;然后她又赠给赵象一诗说:相思只怕不相识,相见还愁却别君。 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云行。 写完封好交给看门人的妻子,让她告诉赵象说:“因为你经常要给我几首小诗,不然的话,也许您能够写出大才气的文章。从此以后,用不了十天,我们就能相会一次,来排解我们的相思之情。这事连鱼和鸟都不知晓,真是有神人帮助我们埃”从此以后,他们之间或是景物寓目,或是以诗歌寄情,来往更加频繁,无法全都记载下来。像这样过了有一年。 过了不久,非烟因为小小的过失鞭挞她的女奴。女奴暗自衔恨在心,乘机把非烟与赵象的来往情况全都告诉给武公业。 公业对女奴说:“你说话要小心,我会暗中监视她。”后来又到了公业值班的日子,他便请了假,但仍象往常一样假装去值班。街鼓响过以后,他便沿着墙跟来到后院,看见非烟正倚门微吟,赵象则靠着墙斜看着非烟。公业忍不住愤怒,跑上前来捉着赵象。赵象急忙跳墙而去。公业从赵象身上只抓下半截短衣。于是,公业走入房中,叫出非烟责问。非烟面色如灰,声音颤抖,但仍不告诉公业实情。公业更加愤怒,把非烟绑在大柱上,用鞭抽打得非烟浑身流血。非烟只说:“只要活着能够相亲,即使死了,也无悔恨。”到了半夜,公业感到困顿,就伏在桌子上睡,非烟叫来自己喜欢的女仆给她端来一杯水。非烟喝完后气绝而死。公业醒来,又要鞭打非烟,发现非烟已经死去。于是公业急忙把她解下来放回房中连连呼唤她,并对外人说非烟是因急病而死。几天后把她埋葬在邙山脚下。但街坊邻居都知道非烟是被打死的。赵象也因此易名改姓,改换服装,远远地逃到江、浙一带。 洛陽的才子里,有个姓崔的和姓李的,经常与武公业游玩相处,关系很好。姓崔的才子写了一首诗,诗的后两句说:恰似传花人饮散,空床抛下最繁枝。 这天晚上,崔才子梦见非烟答谢他说:“我长得虽然赶不上桃花李花好看,但受到的冷落寂寞却又超过了它们。捧读您的诗,我愧仰无比。” 李才子写的诗末也有两句说: 艳魄香魂如有在,还应羞见坠楼人。 这天晚上,他也梦见非烟用手指着他说:“士有百行,你都能遵守吗?为什么要夸大只言片语,来刻薄地诋毁我呢?应该让你来到地府与我当面对证。”几天后,姓李的才子突然死去,当时人们都感到惊异。 君夺巨妾 《南齐书·到撝传》:到撝家资豪富,生活奢华;宅宇园林,在京城数第一。他家蓄养的妓妾,姿艺不凡,都可称得上是上品。到撝本人风流倜傥,才调流赡,善于交纳文人墨客。 他家的美食佳肴,丰盛至极,总是宾客盈门。到撝有个爱妓名叫陈玉珠,齐明帝派人来求要,他不同意;明帝强迫夺走了玉珠,到撝心里十分怨恨。明帝指使有关部门诬告到撝有罪,将到撝逮捕,交付廷尉等候处以死刑。到撝入狱仅数日,鬓发与胡须都变白了。后来明帝开恩免他一死,将他拘管在上方,并削夺他的封爵交与他的弟弟到贲继承。从此以后,到自觉摒弃声色玩好,以遭贬之事自警自立。 周娼 《宋史·叔近传》:叔近是悼王赵元的孙子,荣良公克类的儿子。王渊在河京时,狎玩娼妓周氏。后来,周氏被叔近收纳。王渊因此怀恨在心,于是寻机诬告叔近勾结盗贼。叔近被罢官,拘管在州郡,其原职由朱芾接替。朱芾当权后,横行霸道,残酷暴虐,引起当地军民的愤怒。士卒徐明奋起领头,率领众人将朱芾囚禁起来,并迎请叔近重新掌管州政大权。叔近推辞不得,无奈只好安抚众人,同时上奏朝廷,请求择派新任太守。奏章还没送达,朝廷已下令张俊领兵前来讨伐。张俊是玉渊的老部下。辞行出征时,王渊对张俊说:“叔近在那里呢! ”张俊领会其意,率兵到达州郡,叔近出城迎接。张俊对他大加喝斥责骂,命他书写检讨。叔近刚拿起笔,便被乱刀砍断了右臂。他大声呼喊:“我是皇家宗室!”张俊说:“你既然已和贼人站在一起,还有什么脸面说是宗室!”话还没说完,叔近已被斩首倒地。徐明等人见叔近已死,于是再度反叛,在城内纵火驱掠。第二天,张俊率兵攻进城内,捕获徐明等人,立即处死,并抓到周氏,送给王渊。宋高宗绍兴九年(公元年),有御史为叔近鸣冤,朝廷赠谥叔近。为集英殿修撰。 借指失掌 《待儿小名录》:宋代阮佃夫,很得明帝(南朝宋)的恩宠。庐江何恢有个宠妓叫张耀华,长得十分美艳。何恢要去广州做刺史,出发前,邀请阮佃夫前来宴饮;席间,何恢命张耀华等歌妓献艺助兴。阮佃夫对张耀华非常爱悦,便请求何恢割爱,将张转送给他。何恢不肯,并说:“何恢可得,此人不可得!”阮佃夫拂袖而去,说道:“这是爱惜手指而失去手掌啊! ”随后,阮佃夫便指使有关部门,找正当借口弹劾何恢。 为欢殒生 《滦陽续录》:神机妙算,奸狡巨猾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财大气粗,恣意横行的人,也有一败涂地的时候。但是,那种用极其奸诈的手段谋取钱财,又以丰厚的钱财帮助其奸行的人,人们也将他无可奈何。 景州人李露园说:在河北与山东交界的地方,有个财主,他的夫人不幸去世。这时,他看上了本村一位青年新娶的妻子。 于是,这位财主暗地里指派一个老婆子,在那新婚夫妇的邻居家租了间房子住下来,乘机接近新媳妇的公婆,花言巧语千方百计地游说他们,并用重金收买他们,让他们以不孝的名义把儿媳妇赶回娘家;并约定:此事的内情决不能让他们的儿子知道。那公婆二人贪图钱财,真的应允了。财主又派遣一位与女方父母素有交往的老婆子去女方家游说,也用重金收买他们,让他们把女儿送还婆家。公婆家也假装后悔,留两位亲家吃饭,并亲自把儿媳叫进屋来,好言安慰一番。但酒席间,两亲家话不投机,逐渐争吵起来,以致互相谩骂。公婆又将儿媳妇赶出家门,父母愤怒,将女儿重新带走。两家长辈各自被人收买,演了一场陰谋戏。但是他们之间却互不通气,并不知道幕后的导演是同一个人。最可怜的是那位新媳妇,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这样,那个财主利用奸诈的手段,像用金钱做买卖一样,将这位少妇置于被休弃的困境,最后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对美满的鸳鸯,却丝毫没有露出痕迹。 于是,财主又派两个老婆子,一个到自己家,另一个到那被休弃的新媳妇的娘家,进行所谓的说媒撮合。财主又故作姿态,说是女方因不孝而被夫家休弃,不宜与她结这门婚姻;女方的娘家父母也假意以贫富悬殊,门户不相当的理由来推辞。 这么一来,财主从中谋娶新妇的罪恶意图又被掩盖起来,真是安排得天衣无缝啊! 不久,那财主又唆使几家亲友出面,公开地为他们两家进行说合。女方接受了财主的聘礼。这桩谋娶的陰谋宣告成功。 那位少妇的原配丈夫家中虽然贫困,但他的家庭也是士族出身。他迫于父母之命,无缘无故地休弃了新婚的妻子,已经是忧郁成玻起初,他还抱有希望,渴求有一天父母回心转意,夫妻可以破镜重圆。后来,他听说女方再嫁的日期已定,于是又悲又愤,病情加重,郁郁地离开了人世。 他死后,鬼魂便来找那财主算账。那一天,正是财主与他那被抢占的妻子的新婚之夜。忽然,在新房内,财主和新妇见青年死者的形象影影绰绰地出现,扰乱门庭,二人吓得不敢同床。这样一连搅扰了好几夜。那财主忍耐不住欲火,要求白日同床。新妇恼恨非常,坚决拒辞说:“哪有前夫守在一旁,就和后夫干起那种事儿的!又哪有刚过门三天的媳妇大白天关起门来干那种事,岂不让人笑话?”说罢大哭大闹起来。财主没趣,无可奈何。 财主又心生计谋,请术士来治鬼。那术士登上法坛,焚符作法,指挥神兵神将,真乃叱咤风云。术士似乎看到了什么,急忙收拾法器,忽然起身向财主告辞说:“我能为您驱除邪魔鬼道,没有办法为您驱赶冤魂。”说罢便离去了。财主又请来僧众,做忏悔道场,超度亡魂,也毫无效果。财主忽然想起那死者非常孝敬父母,故而迫于父母之命忍痛将新婚妻子体弃;于是,财主再次用金钱买通了死者的父母,让他们不断地祷念,阻止儿子的亡灵去搅扰财主的房帏。那两个贪心的父母虽然心痛儿子,却禁不起金钱的诱惑,竟一同祷咒责骂起儿子的亡灵来。可怜的亡魂哭泣道:“既然父母出面干预,孩儿我就再也不去扰乱了。我只有到陰曹地府去控告,请阎王爷来公断了! ”从此,财主家便不再闹鬼了。但没过半年,财主便暴病而死。 这大概是冤魂在陰曹地府的诉讼奏效了吧! 那财主所设的一整套陰谋诡计,即便是让邓思贤来起诉,也难以告倒他;即便是让包龙图来断案,也很难判决他。他仗着钱能通神,以为有钱能买鬼推磨,就恣意横行,暗算他人。 他的心计可算是巧中之巧了!然而,他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冥间业镜照摄,落得个暴死的下常据说,那财主为谋娶新妇,花费了数千金。但是,他又赢得了几多欢乐呢?反而因此丢了性命,值得吗?这种人,说他是个大笨蛋,是再合适不过了;若要说他巧,那他又巧在何处呢? 奸杀 唐仲冕《六如居士外集》:怕虎到南都应考,偶然有次出外游玩时,看到楼上有位美人用眼神来挑逗他,便也向那美人表示钦慕心许之意。那位美人是某指挥使的女儿。她仰慕怕虎的才名,暗地里托人送给怕虎一封亲笔信,约定八月十五日,待怕虎考试完毕后,当夜前去幽会。伯虎带着信出外游玩。他的一位朋友偶然翻看怕虎的匣子,忽然见到这封密信,于是偷偷取出藏在身上。等到考试完毕那天,伯虎的这位朋友找来很多人,陪怕虎喝酒宴乐。众人用大杯劝酒,怕虎坚辞不得,颓然大醉。这位朋友立即冒名顶替,前去赴约。那指挥使的女儿在黑暗里也辨认不清来者何人,以为真是伯虎。于是二人极尽欢洽。但很快被指挥使发觉,将这男女二人一同杀死了。待到伯虎酒醒时分,已是漏下四鼓(四更天)。他记起约会之事,便急忙赶赴那美女处,走到中途,听街上人闹嚷嚷地传说,某指挥使家里因发现奸情而杀人了。怕虎大惊失色,赶快逃离,庆幸自己幸免于杀身之祸。噫,真是件奇事啊! 邮亭一夜眠 周辉《清波杂志》:陶穀尚书,奉命出使江南。他仗着自己有才华,目空一切,谈判时左右逢源,舌战群臣。江南有位谋士,设计挫其锋芒。这位谋士命人挑选一名美艳的妓女,装做一位驿卒的寡女,穿着布裙,戴着荆钗,每天在陶穀所住的驿馆里干扫地的粗活。陶穀一见到这位乔装打扮的妓女,便看中了她,与她暗地里同床共枕,并还写下一首词赠给她。此后有一天,江南国主设宴款待陶穀,叫来那名妓女,让她歌唱陶穀所赠的那首《邮亭一夜眠》词。陶穀羞惭得无地自容,神情沮丧,只得大杯饮酒,掩饰羞态,以致酪配大醉,顿然失去从前的倨傲态度。后来,陶穀回到朝廷后,因此事件而被治罪。 文潞公在成都做军事长官时,有人向朝廷说他的坏话。朝廷便委派御史何郯前来调查。文潞公感到不能等闲视之,于是询问众幕僚,有谁与那位御史关系亲密。有个叫张俞字少愚的人说他认识御史。文潞公便命张俞前往汉州迎接御史,并让他带上一名叫王宫花的军妓前往。在汉州,张俞让王宫花装作是张家家姬,上前献舞,给御史敬酒。御史被灌醉,迷糊间,他取下王宫花的领巾,在上面题诗一首说:按撤梁州更六么,西台御史惜妖娆。 从今改作王宫柳,舞尽春风万万条。 御史一行到了成都。文潞公叫出王宫花出来迎接,说明她的身分。那御史被弄得措手不及,满怀羞愧,草草办完事便回朝去了。文潞公也太平无事了。 这两件事相类似。有人说王宫花一名陽台柳。御史何郯所题诗的首句,一说为“蜀国佳人号细腰”。何郯,字圣从,也是蜀地人。 忍冷 《东轩笔录》:宋子京学问广博,会写文章。他天姿蕴藉,喜好游宴,为人矜持自喜。他晚年在成都做知府时,带着《唐书》在任上刊修。每次宴会后盥漱完毕,他必须打开寝室门,垂下帘子,点燃起两根又粗又长的蜡烛,让婢妾夹侍在身旁,和墨展纸书写起来。这时,大家一看便知来尚书在撰修《唐书》了。远远望去,宋子京像个神仙一样。宋府中宠姬颇多。曾有一次在锦江边设宴欢乐,宋子京微感寒冷,要加穿一件短袖衣。 众婢妾各自取来一件送上。一共送来了十多件。宋子京看着这堆短袖衣,茫茫然不知所措。他担心惹上厚此薄彼之嫌疑,穿哪件都不合适,最后,竟然一件也不敢穿,忍受着寒冷回府去了。 作《红绣鞋》曲被劾 黄雪蓑《青楼集》:金莺儿是山东有名的美人儿。她不仅姿色美,而且还善于谈笑,又会弹筝唱曲,很少有人能和她相比拟。贾伯坚任山东佥宪官时,一见金莺儿便对她十分倾心,两人非常亲呢。后来,贾伯坚做了西台御史,不能忘情于金莺儿。酒醉之时,他作了一首《红绣鞋》曲子,自己引吭高歌了一番,并把这首曲子寄给了金莺儿。那曲子是这样写的:乐心儿比目连枝,肯意儿新婚燕尔。画船开抛闪的人,独自遥望关西店儿。黄河水流不尽事,中条山隔不断相思。常记得夜深沉,人静悄,自来时。来时节两三句话,去时节一篇诗,记在人窝儿里直到死。 这件事被人告发,御史台长官大为恼怒。贾伯坚遭到弹劾而罢职,被赶出了朝廷。但直今山东人还将此事传作美谈。 楚儿 孙棨《北里志》:楚儿,字润娘,素有妓中之冠的美名。 她生性聪慧,能言善辩,会写诗,往往有佳句。近来,楚儿“退隐”风月场了,晚年时被万年县捕贼官郭锻纳为妾。郭锻为她专门安置了一处住所。 楚儿在妓院时,骄傲自狂,非同凡响。等到被郭锻收纳,如同被拘囚起来。但她并不甘心。郭锻事务繁忙,家中又有正妻,因此很少去楚儿那里过夜。楚儿很寂寞。每每有旧相识从门前经过,她便到窗前门前呼喊;或者托人询问,或将绣巾与书笺赠送给那些旧日情人。郭锻乃是亲仁诸裔孙子,生性凶恶暴毒。每次得知楚儿与旧情人联络,他便对她大加鞭靼辱骂。 楚儿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又痛又恼,但并不就此收敛。 有一天,楚儿跟着郭锻在曲江边乘轿出行,两人前后隔有十多步距离。这时,同版使郑光业(昌国),当时为补衮道,与楚儿的轿子相遇。楚儿将头探出帘子,招呼郑光业。郑光业也随后派人给楚儿传话。郭锻得知后,立刻将楚儿拖到大街上,用马鞭抽打。楚儿痛得叫喊起来,声音甚是冤楚。郑光业远远望见这惨景,很是吃惊和后悔,并担心楚儿忍受不住这顿打。 第二天,郑光业特地路过楚儿的居所,想侦探一下动静,却见楚儿正在临街的窗户下弹琵琶。郑光业停下马,托人给楚儿传话抚慰。楚儿很快送来一份彩笺,上面题诗一首说: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令世恶姻缘。 蛾眉欲碎巨灵掌,鸡肋难胜子路拳。 只拟吓人传铁券,来应教我蹈金莲。 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 郑光业即在马背上取笔答诗一首说: 大开眼界莫称冤,毕世甘他也是缘。 无计不烦乾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 据论当道加严箠,便合披缁念法莲。 如此兴情殊不减,始知昨日是蒲鞭。 郑光业生性疏狂放纵,无所畏惧,不拘小节,因而胆敢驻马答诗,并托人将答诗送给楚儿。知道这事的人无不吓得禁若寒蝉,像缩头乌龟。郭锻当时主管两县的捕贼事务,那些不法之徒,流氓无赖,大都为他效命。因此,人们都对郭锻怕得要死。 圈文章 《履园丛话》:我家乡有个叫王荣世的人,其父是个牛贩子,大字不识一个。而王荣世从小就聪明,喜读书,后来动笔写起诗文来。每到作业批阅完毕,其父必定索要儿子的文卷翻阅一番,了数上面的圈点,见到圈点多,就喜形于色;圈点少,则打骂儿子一顿。不几年时间,王荣世果然考进了县学。 昔年赵青藜先生馆选为官后,掌教于徽州紫陽书院。这位先生娶有两妾,各生一子,都生于同一天。后来,这两个儿子都长大了,能写文章了。赵先生亲自为儿子们批阅文稿,两个妾也各自批阅自己儿子的文稿,然后再交互比对。如果其中一妾发现赵先生在另一妾所生儿子的文稿上圈点多,必定整日吵骂,甚至闹绝食。赵先生万分不得已,只好在每次批阅之时,在案头上放置一把算盘经常要计算对两个儿子的文稿的圈点,数目是否相等。他以此方法来平息两妾的吵闹。后来,赵先生的两个儿子都考中了。 并华 《潇湘录》:唐代有个叫并华的人,是襄陽地面上的一个舞刀弄棒之徒。他常常出外游春,醉卧于汉水之滨。有位老叟,对他的奇怪相貌很感兴趣,便将他从地上喝叱起来,赠送他一柄斧头,并嘱咐他说:“你只要用这把斧头制造器物,就必定巧妙通神。但以后你千万要谨慎,不要被女人迷住,惹一身的麻烦。”并华拜谢,接受了老叟的馈赠。从此以后,并华用这把斧头砍削制作器物,可以做成如意飞行器;至于修建楼宇高阁,斧到即成,不费余力。后来,并华浪游到安陆,寓居在当地一位叫王枚的富人家里。王枚知道并华机巧有绝技,便请他在水边建造一座独柱亭。工程完毕,王枚叫出家里人出来观看。 王枚有个女儿,丧夫住在娘家,长得姿色绝美。并华一见她便深为恋慕。那天夜里,并华翻墙进入王家寡女的卧室。王家女甚是惊恐,并华逼迫说:“如若不从,我就杀了你!”王家女无奈,只得应允了。此后,并华每夜跑到王家女房中欢会。这事终于被王枚知晓了。为了不将家丑外扬,王枚只得赠予并华丰厚的资费,请他离开王家。井华明白了王枚的用意,于是对王枚说:“我寄居您家中,受您的恩惠已很多了。而今您又赠给我如此丰厚的礼物,以后我拿什么来报答您的大恩呢?我离开之前,应当造作一件物品奉献给您。”王枚问:“是什么物品了?”并华说:“我制作一只能够飞翔的木鹤。有急难之时,您可乘上这只木鹤,便能飞到千里之外去。”王枚曾经听说过并华能造此物,于是答许下来了。并华即刻取出那把神斧,造成一双木飞鹤,唯独留下木鹤的眼睛不完工。王枚感到奇怪,问他为何不刻成眼睛。并华回答:“必须等您斋戒完毕,我才能给它们刻上眼睛;不然的话,那木鹤就肯定飞不起来。”王枚只得关在屋内行斋戒仪礼。当天夜里,并华偷偷带走王家女,一同骑上木鹤回襄陽去了。天亮时分,王枚到处找不见女儿,怀疑并华捣鬼,便偷偷赶往襄陽,将此事上告于襄陽州牧。州牧秘密下令搜捕,果然抓获并华。州牧大怒,用大杖责打并华,将其活活打死。并华的那双木鹤从此也就飞不起来了。 窈娘 孟启《本事诗》:武则天时,乔知之郎中有个叫窈娘的婢女,既美丽又善歌舞。乔知之教她读书识文,因而她又能作诗文。乔知之深爱窈娘,一直不为她议婚,窈娘也誓死不嫁。当时武承嗣骄贵一世,他把窈娘借去,说是教授歌舞,一去竟然不还。乔知之痛愤成疾,又无可奈何。于是写了一首《绿珠怨》题在细绢布上,用厚礼贿赂武承嗣家守门的奴仆,让他秘密交给窈娘。其诗云: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解买聘停。此日可怜无复比,此时可爱得人情。君家闺阁未曾难,尝持歌舞使人看。意气雄豪非分里,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难忍,徒劳掩面伤红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荆 窈娘接到诗后,悲痛泣下,投井而死。武承嗣命人将窈娘尸体从井中捞出,在她的裙带上发现了乔知之写的诗。于是武承嗣鞭杀了那个守门的奴仆,还授意附和他的官吏为乔知之罗织罪名。最后终于杀了乔知之。 净身面妓 《说听》:王某,洛陽人,寓居祥符县,以贩木为业。他和一名叫唐玉簪的妓女相好。唐玉簪擅长歌舞,又会演杂剧。 王某曲尽殷勤之意,被王簪迷恋住了,一年赠给她的资费也有白金百两。有位周府郡王(讲述此故事的人忘记了他的封号),人称“鼓楼东殿下”,雅好音乐,听说唐玉簪的大名,便召她进府谒见。郡王对玉簪进行各项技艺的测试,果然名不虚传;因此郡王对玉簪十分爱悦,于是就送给玉簪养母很重的身价钱,将王簪买下来,留在府中。王某悲思成疾,买通在郡王府中做事的老婆子,让她传话给唐玉簪说:“倘若能得见一面,便死也无恨,不再企求什么了!”玉簪找个机会,将此事告知郡王,求他同意让王某来见一面。郡王应允,但又开玩笑地说:“他必须净了身才能进来。”传话的老婆子将郡王的话转告给了王某。王某听完后,即刻给自己净身,弄得差点死去。过了三个月,王某才痊愈。于是他进府谒见郡王。郡王命人解开他的衣裤,一看,果然净了身。郡王不禁笑道:“世上果然有这样的疯汉子!他既然净了身,那就留在府中服事我吧!”王某拜谢同意了。郡王准许王某见玉簪,但只是让玉簪站在门内相见。这对多情的可怜人不过相互望望,各自泣不成声而已。郡王送给王某千金资本,让他仍去做生意,每年年底向他收取利息。这件事不足以记录于史册,只是写在这里作为人们的笑谈罢了。 代妓作醮词 王明清《玉照新志》:仲弥性,是淮上知名人士。弥性登第之后,王公贵人和大臣们争相与他交往。但过了很久,他才得了个湖州通判的官职。有个名叫杨韵的妓女,其美色和技艺在当时显名一时。弥性被她迷惑住了,发誓说要和她白头偕老。 适逢杨韵的生日,要举行醮供仪式。弥性竟然为杨韵代写醮词。 其词云: 身若浮萍,尚乞怜于尘世;命如叶薄,敢祈祐于玄穹。适届生初,用输诚曲,妾缘业如许,流落至今。桃李半残,”何滋于苑囿;燕莺已懒,空锁于樊笼。只影自怜,甘心谁亮。香炉经卷,早修清净之缘;歌扇舞衫,尚桂平康之籍。伏愿来吉祥于天上,脱禁铜于人间。既往修来,收因结果。辟纑织履,早谐夫夫妇妇之仪;堕珥遗簪,免脱暮暮朝朝之苦。人之所愿,天不可诬! 仲弥性与杨韵的关系虽然亲热非常,然而他们亵渎上苍的行为,也是够可以的了!不久,仲弥性便带着杨韵远走高飞了。 当时,一王承可做湖州太守,他在一封书启中说弥性“方若歌别驾之功,闻已泛扁舟之揖”,意思是说弥性本来是到湖州做通判官的,却弃官隐遁于江湖了。弥性二十多年没有出来做官。 一直到奸相秦桧死后,弥性才有了出头之日,他的冤情才得到昭雪平反。随即,弥性被任命为光禄寺丞,出守蕲春,后病死在淮东仪幕中。 蒋生 《庚已编》:蒋生,名唤,吴地人,年轻貌美,情质温雅。 明孝宗弘治十四年(),蒋生以县学生领乡荐,北上应会试。走到临清地面时,已是日暮时分,便住在路边一户百姓家。 蒋生见这户人家的屋宇甚是整洁清酒,十分喜爱,于是在庭堂内仁立观赏起来。堂内有位女郎正在窗下悄然独立,见到蒋生一表人材,风流倜傥,注目之时便动了情。她叫丫鬟邀请蒋生进入中堂,更衣整装出来迎见。女郎长得清纯水灵,貌若天仙,蒋生一见便为之心动。女郎设酒宴款待蒋生,留他坐着闲聊,谈着谈着便忘乎所以起来。入夜,二人同入小阁楼,同床共枕,极尽欢乐。当时,女郎的父亲因事外出,过了三天才回家。家人向他告发此事。这位父亲十分愤怒,刚想命人去抓蒋生,转而沉思许久,打消了惩罚蒋生的念头。他对蒋生说道:“你是好人家的儿子,又是俊杰之士。我只有这个女儿,素来钟爱。而今一旦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虽说是我甘心将女儿给你,也难以抹去我的耻辱。回头一想,我的女儿还没有婆家,你能做我的女婿吗?你若是不肯,我就把你绑送到县衙去。 ”蒋生唯唯从命,于是与那女郎正式结为伉俪,在这里住了十多天。试期已迫近,蒋生辞别岳父和新婚妻子,登上漫漫长途。 临别时,蒋生与妻子难舍难分,哭得十分凄惨。 蒋生到京城,应试落第,打道回岳父家。岳父哭着迎接蒋生,说:“自从你走后,我女儿朝夕相思,因而成玻现在好已经去世了啊!”说罢,他引着蒋生去看女儿的棺材。蒋生不禁伤心二得潸然泪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当晚,蒋生设祭痛悼妻子,号啕大哭一番后,便辞别岳父,登上了回家乡的舟船。 妻子却已经在船里等着他。从此,船在水上行了一个多月,蒋生经常感到妻子就在身旁。到家后,见妻子已先在房中等着他;此后便形影不离,以致喝茶时也能在杯中见到她。蒋生被弄得神情迷惘,憔悴不堪,变成重玻蒋家人感到奇怪,怀疑有什么隐情,再三追问,蒋生这才详细讲述了事情的原委。蒋生的病越来越重,只得迁到别处去住,但那妻子的鬼魂又随之而至。 不久,蒋生竟被折磨而死,年仅二十三岁。我的姐夫,是蒋生的亲戚,很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林黛玉 《清代声色志》:林黛玉原是松江县人,开始时在松江地方作妓女,并没有显赫的名声。不久到天津,在南方妓女张家娘的班子里混日子。同辈中有花春林、小金珍等人,都是当时出色的妓女,黛玉和她们在一起,相形见绌,很少有人光顾她。 于是她只好降格迁就,客人有看上她的,就不敢拒绝。不久,她就染上性病,遍体生疮,脓血淋漓,没了人样。等治愈后,仍被姊妹们看不起。没办法,就搭上海轮到南方。知道上海是最繁华的地方,如不摆出奢华阔气的派头就不能打动人。于是她大量借债,置办衣服首饰,把住房装修得极为华美,生活享用超过王侯,这样她就声名大噪。性病刚治好,脸上还留着明显的疤痕,她就敷上厚厚的胭脂来遮盖。眉毛已脱落,就用柳木炭描画以掩饰。近来上海妓女盛行化浓妆,就是从黛玉开的头。当时有个黄某,某父亲靠贩卖蚕丝起家,到黄某改而经营纺纱业,赚了大钱。黄某又广泛结交名流,和前任广东总督拉上关系,拜在总督某尚书膝下当了干儿子。一时许多市侩无不表示羡慕来拍他的马屁。黄某也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了不起。 因林黛玉负一时盛名,黄某也便常常来照顾她。开始黛玉也不过把他同其他嫖客一样看待,可是到她负债累累,日子过不下去,把所有嫖客都审视一遍,觉得只有黄某阔气大方,就暗自高兴地说:“这个家伙可以给我当澡盆用啊。”于是对黄某甜言蜜语,装作崇拜他,找机会请求嫁给他。黄某很高兴,替她还清债务娶了她。这个黄某虽然算个实业家,然而究竟是个出身公子哥的人,挥霍金钱的大方劲儿没法形容。他占有黛玉之后,奢侈浪费越发厉害。他父亲知道后极为气愤,就和警察长商量好,要逮捕他,并且要连累到黛玉。警察长平时和黄某交情好,就把这件事透露给黄某,黄某就放走黛玉自己回家了。 黛玉离开黄某,再无债务缠身,一身轻松,暗自高兴自己的计谋得以实现,并说:“我就用这种办法继续干下去了。”于是拼命奢华享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尤其喜欢和戏班子胡缠,最后又因欠债过多,准备再次玩弄上一次的把戏。正好有个南汇县令汪某因事路过上海,听黛玉的大名,前来拜访。黛玉暗暗筹划说:“这家伙奇货可居啊。”灌醉他后留他住宿,和他订下结婚的盟约。汪某被她迷住,替她还清旧债,带她离开。 而黛玉原来相好的戏子,也跟着来了。到了南汇,这戏子出入县衙,肆无忌惮地继续和黛玉鬼混。汪某受不了这样搅扰,就把黛玉赶出县衙。黛玉另租房子住下来,和戏子同睡同起,但苦于钱不够花,不久忽然想出办法,在大门上挂起一块匾,用大字写上:“南汇县正堂汪公馆。”自己乘坐两人抬的小轿,轿前的灯笼上也写“南汇县正堂”字样。汪县令听说,气得要死,然而毫无办法。不得已,托人去向黛玉说情,给她一笔巨款,让她回了上海。没过几年,她嫁给了南行的邱家。不久,因不甘心过日子,提出离婚。邱某是有钱人,准许她带着所有的衣物首饰离开。黛玉正暗自高兴有这么多钱,吃穿不尽,没想到被盗贼得手,夜里钻进她的房间,把财物悉数席卷而去。 天亮后,黛玉才惊讶地发现夜里发生的事,懊恨的要死,跑到原来的姐妹中,披头散发痛哭流涕,光着脚乱蹦乱叫,再也顾不上体面了。当时有个叫杨妃榻的二狡猾的鸨于,看到黛玉窘迫的情状,高兴地说:“她可以当个摇钱树。”就劝她到天津去,由自己来保护她。黛玉到这时已一无所有,张皇失措,听了这话,也无可无不可。她想,舍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况且过去在天津被姐妹们看不起,这次重来可以重新出风头,或许可以洗刷从前的耻辱,于是一口答应。等到了天津,义和团事件暴发了。她想回南方,被杨妃榻拦阻祝义和团闹得越来越厉害,才有个姓谭的人带她返回上海,这时她已徐娘半老了。 据说有好事的人还替她撰了《被难日记》。 陈圆圆 《清代声色志》:陈圆圆,一名沅,字畹芬。原是常州奔牛镇人,后为玉峰歌妓,容貌娴雅,俊秀丰颐。圆圆十八岁的时候进入梨园戏班,每逢出登演唱,都使观众着迷断魂。明末崇祯皇帝癸未(公元年),总兵吴三桂慕其名,出千金相聘。不料,已被外戚周嘉定伯所得。当时田妃专宠,两宫不和;传递军情的烽火羽书又相望于道,崇祯皇帝日夜忧愁。嘉定伯寻求能够为皇帝解忧的人,遂将圆圆由母后献上。圆圆梳妆打扮而入,希望博得皇帝一顾,然而崇祯皇帝默然不语。所以圆圆仍回周府官郏当时,吴三桂正被皇上器重,奉诏出镇山海关。嘉定伯设酒宴为他饯行,并让女乐演唱劝酒,圆圆也在其中。她轻盈飘逸,绰约似凌云。吴三桂禁不住神移心荡,回头问嘉定伯说:“这不是人们常说的陈圆圆吗?实在是倾绝人城的丽妹。”嘉定伯遂让圆圆行酒。圆圆来到酒席前,吴三桂说:“你使我非常高兴。”圆圆小声地说:“红拂尚且不能取乐越国公,况且我也不及越国公的红拂。”(相传隋朝末年李靖以布衣身分谒见越国公杨素。杨素的侍婢罗列,其中有一执红拂者,美貌绝伦,深情地瞩目着李靖。李靖回去后,深夜五更时分,红拂妓特来相投,二人遂相奔。此处,圆圆是以红拂自比,越国公当指嘉定伯。)吴三桂听罢心领神会,第二天就派人告诉嘉定伯,有紫云见惠之请。嘉定伯相拒绝。他手下的亲近说:“现在正是四方多事的时候。皇上寄命于城池固守,严关销钥,尤为重任。天子尚且尊崇推毂之义。如今将军独专受脉之柄。他日功成奏凯,朝臣蒙受“二八”(八元、川恺)的赏赐,都来自皇上,尚且无所吝啬。君候可借田窦之亲(西汉武帝时的两个外戚,曾因争权势相残杀),坐享高官显位。北方的艳姝,南方的媚黛,都可以招致府中。又何惜用一女子与吴将军结其欢呢?”周嘉定同意他的意见,于是把陈圆圆许诺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辞别崇祯皇帝率部出京。崇祯帝赏赐给他三千金。 他拿出一千来给嘉定伯作聘礼。由于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把陈圆圆娶过来,吴三桂就上路了。嘉定伯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到三桂的父亲吴襄家中。可是时间不长,李闯王就攻陷了京师,皇宫遭难,豪门显贵都被袭击。开始是抢掠金玉钱财,然后掳其家人。吴襄也被闯王的队伍挟持,用以招降他的儿子吴三桂,并答应封赏侯爵。吴襄遂暗中派人报告吴三桂,商议投降的事。 吴三桂问陈娘娘现在哪里。来人不敢隐瞒如实禀告。吴三桂听了大怒,紧握着剑柄说:“大丈夫不能自保家室,何以为生? ”他当即写信和父亲吴襄诀别,并率领大军入关,为父亲缟素发丧。然后随明朝的军旅西下,歼灭闯王军大半。闯王军愤怒中杀了吴襄,并把他的人头悬在大竿上。吴襄一家三十八口人均遭惨杀。陈圆圆则因为是以歌妓被虏而无恙。后来李闯王离京出走,他的十八营解散。吴三桂又率兵追杀过来,但尚未知陈圆圆的存亡。他的部将在京城中搜访找到圆圆,于是飞骑传送。当时,吴三桂正驻扎在山西的绛州准备渡河,闻听后大喜。 遂在军帐中结五彩楼,筹备礼服和彩车用的翟茀等。然后,排列旌旗箫鼓三十里,吴三桂亲自迎娶陈圆圆。一路颠簸的陈圆圆虽然雾鬓风鬟,不胜掩抑,然而翠消红泫,娇态倍增。从此由陕西进入四川,一直到达云南。 吴三桂手握兵权,陈圆圆头戴凤冠。人臣之位,尊崇已极。 圆圆依附上将军吴三桂后,回想当年倚门卖笑,挟瑟勾栏(妓院)时,怎能想到有今日。所以,鹤市莲塘,采香旧侣,艳此奇逢,都有咳吐九天的羡慕。梅村太史也作《圆圆曲》说: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至关。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灭亡自荒讌。 电埽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歌舞出如花。 许将戚里空侯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 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 熏天意气连官掖,明眸皓齿无人借。 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 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 白皙通候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 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 恨杀军书底死催,若留后约将人误。 相约恩深相见难,一朝蚁贼满长安。 可怜思妇楼头柳,认作天边粉絮看。 遍索绿珠围内第,强呼绛树出雕阑。 若非壮士全师胜,争得蛾眉匹马还。 蛾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 蜡炬迎来在战场,啼妆满面残红樱 专征箫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 斜吞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 传来消息满江乡,乌桕红经十度霜。 教曲妓师怜尚在,浣纱女伴忆同行。 旧巢共是街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 长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好擅侯王。 当时只受声名累,贵戚名豪竞延致。 一解珠连万斛愁,关山漂泊腰支细。 错怨狂风飏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 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 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香径尘生乌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 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为君别唱吴官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这首长诗大致为实录。吴三桂曾以重币相求,梅村太史不许。 清朝顺治年间,吴三桂进爵为王。五华山上光前有永历故宫,即为吴三桂据有。宫内红亭碧池,曲曲折折依傍山泉。杰阁丰堂顺着峰峦参差而建,以巍峨的阙门为冠,周围雕墙环绕,婉蜒广阔数十里。宫内奇花异草运自两广,古玩玉器购自八闽,管弦锦绣以及名人字画等则都取自三吴。它们都被源源不断地运来,以满足陈圆圆的喜好。吴三桂既然被封为王,圆圆也将为正妃之位。然而她辞谢说:妾以章台陋质,谬污琼寝。始于一顾之恩,继以千金之聘。 流离契阔,幸保残躯,获与奉匜之役。珠服玉馔,依享殊荣,分已过矣。今我王析珪胙土。威镇南天,正宜续鸾戚里,谐凤侯门。上则立体朝廷,下则垂型裨属,稽之大典,斯曰德齐。 若欲蒂弱絮于绣裀,培轻尘于玉几,既蹈非耦之嫌,必贻之刺。 是重妾之罪也,其何敢承命。 吴三桂不得已而另娶中阃(指正室、正妃)。然而所娶后妇悍妒绝伦,艳美而受宠幸的妃姬都被杀掉了。只有圆圆能顺适其意,自觉抹去胭脂粉华,独居一院。虽然贵宠依然相等,但不相排斥倾轧,亲如妯娌。圆圆的养姥姓陈,所以圆圆自幼从陈姓。她的本姓为邢,所以府中又都称她邢太太。 后来,吴三桂暗中策划异谋,圆圆略有觉察,又因为自己已进暮年就请为女道士。从此,她霞帔星冠,每天都以药垆经卷相随为乐。吴三桂公务之余常与圆圆清谈到天黑方肯离去。 每逢府中有事或有疑难,吴三桂怒不可解的时候,圆圆说上几句婉言细语就会立即冰释水融。她常说:“我早晚焚香修道,都以为善是乐,而无所求。”由此,吴府内外的人更加尊敬和礼遇她。清朝康熙皇帝癸丑(公元年),吴三桂举兵反叛,自称周王。丁巳(公元年)病死。戊午()年清兵平定叛乱。吴三桂的家属后人以及府中的婢妾歌女与古玩珍奇等物品全都没入官府。唯独不见陈圆圆,难道是她玄机禅化了吗,还是像古代文学作品中的红绿女隐居求仙去了呢?或是像唐朝的盼盼那样寿终燕子楼头呢,这些都不可得知了。然而,陈圆圆遭遇战乱而能全身,抛弃荣华而不留恋,归心于净土,保持晚节而寿终,即使在九泉之下遇到吴三桂,又有什么愧对的呢?有人说后来嘉定伯重新得到了圆圆,也有的说田畹得到了圆圆。这都是传说,并不可靠。 寅姑 《清代声色志》:记载妓女生活的《北里志》上说:润娘跟从郭锻的事,真可谓是遇人不善。然而痛楚刚刚加在身上不久新吟就又开始了。窗下的琵琶竟然忘了马鞭的抽打。这本来是红颜薄命中别出一家的事,但多情者怜悯同情她,且又惊异她的为人。 扬州妓女寅姑,姓连,字小玉红。她会作诗,为人处事落拓不羁。在风尘柳巷中结识了严贵。寅姑曾资助严贵,并以身相许。然而严贵渐变其性,骄狂暴怒,经常虐待寅姑。有位徐孝廉曾和寅站相好。寅姑脱籍从良后没再见过面。一天,在途中突然相遇,寅姑撩起车帝和徐孝廉叙旧情。徐孝廉把随身携带的盛金的绣囊给了寅姑。严贵知道这件事后,把寅姑吊在房梁上打得体无完肤。徐孝廉听说后唯恐寅姑经受不住就暗中去看她。结果看到寅姑正和小婢们作踢球的游戏。寅姑看到徐孝廉后微笑着把他叫进去。徐孝廉慰问她。寅姑说:“无妨,不过是饱受几下老拳罢了。”说着又把前天徐孝廉给的绣囊还给了他。徐孝廉回去后写了一首七律说:天忌蛾眉暗自伤,良人昨夜太猖狂。 玉钩倒挂红绳系,粉体空悬玉杵当。 莫想吟成同命句,最难修到薄情郎。 马鞭数十犹堪忍,却怪当年楚润娘。 严贵的残忍,固然令人发指。然而寅姑也太不自检。昨夜遭毒打,今朝玩嬉若无其事。难道天生此美女,就是供奉薄情郎消磨的吗?实在叫人不可理解。 月英 《清代声色志》:马小素是金陵人,王兰君是扬州人,又都叫月英。一江相隔,她们本来不相认识,却不期而遇,先是住在苏台,后来因避世乱又一起迁徙到雉皋居祝小素工于丹青书画,经常画兰赠送给知己。所画兰花露叶风条,生香活色,着纸欲飞。人们都交口称赞以为湘兰复生。兰君自幼学习歌舞,扮演穆素徽上演《西楼记》,其中“歌楚江情”一曲,长言咏叹,曲尽缠绵,听者无不拍手叫好。当时,名流才士大都避居江北,闻小素、兰君大名都前往拜访。于是花晨月下,设宴阁楼,饮酒欢歌,几乎没有一日虚度无客。月英二人也喜与士大夫周旋。有位张君翰飞曾作双照图,并题二首绝句说:桃根桃叶总情牵,绝代佳人有比肩。 悟到前身原一样,料应顾影便生怜。 记得花陰并生时,三生缘法两心知。 秦淮烟水扬州月,都付丹青笔一枝。 此后,题诗的人如云。但不久,兰君因病早亡,小素也没有遇上良知,抑郁而终。 赛金花 《清代声色志》:平等阁主人咏《赛金花》诗云:售意输情本惯家,联欢毕竟赖如花。 银骢拥出宜鸾殿,争认娉婷赛二爷。 赛金花在庚辛之际,常作男子装束,骑着烈马出入各处。 此诗字字都是纪实的。不久,因虐待幼妓致死而被捕入狱。出狱后,被遣送回安徽原籍,人们这才知道她本是安徽人。自此以后,她郁郁寡欢,极不得志,竟嫁给一个沪宁铁路车站的卖票人。纵观赛金花的大起大落身世,实可感伤。 金钱 《清代声色志》:金钱和玉素是同室姊妹,以娇艳妩媚著称。她性情婬荡,举止轻佻,往往不能自持。言辞敏捷而近粗俗鄙语,只有一双“金莲”玉足略与玉素相同。平时的风流媚态,近似名妓吴娘,因而常得宾客的取爱宠幸。 玉如 《清代声色志》:玉如是陕西咸陽人,性情娇憨,喜欢喝酒,善于以眼色挑弄人,小曲也唱得很绝妙。玉如原本侨居在河北的正定县,清代康熙壬午()年的春天,天津有个好事的人,慕其名而把她带到天津,结果并不如意,此外也没有光顾她的人。时间久了,玉如不得已而狼狈返回正定。第二年,又有人把玉如带到天津,竟然声价大起。有许多人仰慕她而不顾别人。都争着邀请她。每逢酒会宴席,都以王如是否光临为荣辱。一年后玉如衣裘鲜华,金帛充裕。其后人们又稍稍厌恶她,玉如再次回到正定。不知所终如何。 陆兰芬 《清代声色志》:陆兰芬和林黛玉齐名。然而林黛玉性格嚣张,而陆兰芬性格安静;黛玉喜欢浓妆艳抹,兰芬喜欢素妆雅淡,因而文人雅士多数都找兰芬。她原是苏州赵家的姑娘,长得天然妩媚,秀色可餐。有西洋商人曾照了她像,寄回本国,称她是东方美女,一时间她的艳名轰动中外。她过生日时,六品以上的官员,都穿上礼服到她家,向她行叩拜礼,可够体面了。不久住到得邻里,闭门谢客,同一个姓王的人共同生活,直到死去。 卞赛赛与侍人柔柔 《清代声色志》:卞赛,一说叫赛赛。好作道士打扮,自称“玉京道人”。她懂书法,精于小楷,好鼓琴,善画兰花,又喜描绘风枝袅娜之态。每逢落笔,都连画十余张。她十八岁的时候,侨居在虎丘的山塘。室内湘帘棐几,地无尘埃。刚接客时不甚酬对,如果是遇到佳宾,则谐谑间作,谈吐如云,倾倒众人。吴梅村学士曾作《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赠给她。 卞玉京想以身相许,遂于酒酣耳热时她几而顾说:“你也有意吗?”当时,适逢战乱,不得已而回归秦淮,后来又东下。有个叫柔柔的婢女常跟随着她,也常对人说:“我在秦淮的时候,看到中山故第有位绝世美女,在南京内选宫廷恃女的名单中,未能入宫而战乱暴发,被军府执鞭驱赶了出来,我们才沦落分手。”坐中客人听了都为之流泪。柔柔长得端庄慧敏,在砚席间侍奉笔墨,就像弟子一样。客人以甜言蜜语诱惑,她不应;给她酒喝,她不饮。两年后,柔柔来到浙江,嫁给了会稽的郑建德,生了个儿子,但生活的很不如意。郑建德死后又改嫁,不幸的是所嫁之家也遭遇了灾祸,后来就不知所终了。大约又过了十几年,卞玉京也死了,葬在惠山抵陀庵的锦树林中。 卞敏 《清代声色志》:卞玉京有个妹妹叫卞敏,长得婷婷玉立,风情绰约,面白如玉肪。人们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立在水中的水晶屏。卞敏也善于画兰花和鼓琴。一般为客鼓琴两曲则推琴收手,面色羞红。如果遇有客人请作兰画,也只画条竹、兰花二三朵,而不像她姐姐玉京那样枝叶纵横淋漓。画可一多见长,也可一少为贵,各有各的妙处,善于鉴赏的人都为珍藏。而后带到苏州变卖,争艳一时。真可谓是:户外履常满,乃心厌市嚣。 卞敏后来嫁给了申进士维久。维久是明末宰相申时行的孙子,秉性豪举,好宾客,诗文闻名海内。海内贤豪学士大都喜欢和他交游。申维久娶了卞敏后更加得意自喜,视卞敏为闺中良友。然而时间不长,维久因病死了。后来卞敏又改嫁给了颍川的一个官户人家,三年后也病死了。 卷二十九 情中妒 卷二十九 情中妒 宫人手 《宋史·光宗李皇后传》:李皇后,字凤娘,南宋孝宗乾道七年(公元年)被立为皇太子妃。李皇后生性妒悍,经常到高宗、孝宗那里去哭诉,说是太子对左右的婢妾过于亲近。高宗很不高兴;孝宗也屡次训斥她,劝她不要有失皇太子妃的身份,否则要将她废掉。等到太子即位为帝,册封她为皇后,她便到新皇帝面前哭诉,说是寿皇(孝宗)有废立之意,光宗几乎被她迷惑住了。光宗曾有一次在宫中洗手时,看见一名宫女的手很白,便看上了她。后来有一天,李皇后派人给光宗送来食盒。光宗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的是那名宫女的两只手。黄贵妃受到光宗的宠幸,李皇后心怀不满。于是她趁光宗到郊外举行祭祀仪式住在斋宫之机,派人杀死了黄贵妃,宣布说贵妃是暴病而死的。那日晚间,风雨大作,祭祀现场黄坛上的蜡烛都被吹灭,仪式难以完成。光宗本已有病在身,由此而益发严重起来,竟不能上朝理政。国家大事大多由李皇后来决断。 九锡 《太平广记》:东晋王导的妻子生性忌妒。王导养了个小妾,安置在别处祝王导的妻子知道后,手操菜刀就找去,要与那小妾算账。王导吓得赶忙驾车赶去,路上,他嫌牛跑得慢,便手握那象征高雅风度的麈尾(拂尘),用麈柄打牛屁股。蔡谟听说了这件事,后来他跑去对王导说:“朝廷又要赐给您九锡高位了。”王导表示谦逊之意。蔡漠接着讥笑说:“没听说别的什么,只听说有人赶着短辏牛车,手持长柄麈尾,在路上忙碌不已。”王导听后羞愧得无地自容。 捽须堕地 《可谈》:北宋沈括,字存中,入翰苑,出塞垣,一干能臣,可谓天下闻名了。但他晚年时娶了个悍虐的妻子张氏,不仅不能制服她,而且时常被箠打责骂。张氏发起怒来,一把揪掉沈括的胡须扔到地上,儿女们吓得大哭起来,赶忙从地上拾起父亲的胡须,看见那上面还沾有血肉,惨不忍睹,又相抱大哭起来。而那张氏像是无事一般。 我的二姐嫁给沈括的儿子沈清直为妻,却无故被张氏赶出家门。沈括的长子沈博毅,是前妻所生子,也被张氏赶出沈家。 沈括时常去看望和接济长子。张氏得知后立刻大怒,便诬告沈博毅忤逆不孝、暗做坏事。沈括被贬责安置秀州,张氏时常到府中,诬诉丈夫的儿子,沈家仆人们追赶到路上苦苦劝阻。我的先父听说张氏如此悍恶,可怜二姐的遭遇,便将二姐接回家中,从此闲居了十多年。宋哲宗绍圣初年,沈括官复原职,领宫洞,张氏忽然病死。人们都为沈括庆贺。但自从张氏亡故后,沈括却恍惚不安起来。有一次,他乘船过扬子江时,差点要掉到江里,幸好有左右人挽扶,这才得以免祸。没过多久,沈括就去世了。有人怀疑说,沈括平日被张氏折磨得好苦,又处于患难境遇,正庆幸开始脱离苦海了,怎么这么快就去世了呢? 我以为,那张氏妇非常嫉妒暴虐,并非碌碌庸庸之人;她虽然身死,但她的魂魄还有所凭藉,仍然在那里作恶啊! 宦告妒妻 《学圃识余》:明英宗正统年间,吴郡人练纲(字从道)巡按福建时,有位退休的太守前来晋见。练纲询问他的来意,这位太守说:“我的妻子十分悍妒,自从和我结婚至今,竟一直对我万般凌辱。我拿她毫无办法,所以前来投诉,请求您为我治治她。”练纲说:“这是您的家事,我怎敢从中干预。” 太守再三恳求不已。练纲沉思了好一会,这才派手下官吏到太守家,请太守的夫人前来察院。官吏到了,太守的夫人早已知晓,立刻厉声吼道:“你这巡按仗着是朝廷命官,难道我这朝廷命妇的身份就不作数吗?”说罢,她命家人取出命妇服装,穿戴起来。到了察院,练纲按正规程序据案审理,太守夫人紧跟着闯进了公堂。练纲呼叫衙役脱去夫人的命服,然后喊出那位太守,交给他一柄棍杖。太守拿着棍杖,乱打一通,打得他的夫人体无完肤。那位夫人哭着跪拜,请求丈夫罢手。练纲令太守夫人立下保证书,签字画押,然后将她释放回家了。从此以后,这个太守夫人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悍妒了。 邱鹏妻妒 《耳剽集》:吏部主事邱鹏的妻子杨氏,生性妒忌又多智谋。邱鹏对她非常畏惧。邱鹏请假回家乡,母亲见一直没有孙儿可抱,便商议要为邱鹏纳妾,以延续邱家香火。杨氏坚决不同意。邱母和邱鹏因此都相继愤郁而死。御史尚维持得知此事后,便派吴同知到邱家,下令让杨氏自荆杨氏却穿戴起凤冠霞服,手持皇帝的诰命出迎,并问道:“你是奉旨而来吗?” 吴同知回答:“不是。但这是御史的命令。”杨氏讥笑地说:“我是六品命妇身份,御史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他敢擅自作主杀我吗?我一死并不难,只恐你这位先生难逃罪责了!”吴同知吓得唯唯喏喏地逃出邱家,赶忙去告知御史,将此事作罢。 缝婢陰 《坚瓠集》:毫州有个士人宠爱家中某婢女。士人的妻子对此非常忌妒,她竞然将蒜头捣碎,塞进那个婢女的陰户里,再把陰户缝起来。婢女痛苦不堪。邻居们都为这个婢女鸣不平,公诉于官府。官员大怒,将那妒妇逮到公堂,并找来一些皮革工人,带着锥子、绳线等工具,也要如法炮制地为妒妇缝陰户。 那个士人害怕因此辱没门庭,竭力请求官员免于处罚其妻。官员说:“而今城楼坏了,假如你能出资重新建造,或许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士人拿出所有的家财,这才将城楼建好。至今,当地人还每每谈起这座城楼的故事。 女侠止妒 《广莫野语》:有位豪富的官宦,没有儿子,其妻极为悍妒,曾用鞭打死数名婢妾。邻居中有户殷实人家,这家的女儿对父亲说:“我愿意嫁到那官宦家。”父亲说:“他的妻子非常凶恶,打死过很多婢妾呢!你这不是去找死吗?”女儿坚决请求。父亲只得托人说媒,让女儿去给那官宦做妾。这位邻家女嫁到官宦家的第三天,早起正梳洗时,那官宦的妻子就说她起晚了,在楼梯口朝她骂骂咧咧,就要上楼。邻家女等她走近了,飞起一脚,将其踢下楼去,随即自己也跑下楼,坐到那悍妻的身上,乱捶乱打,骂声不绝,并且还说道:“我乃年少女子,家里也很富裕,岂是甘心嫁给你的老丈夫。我只是可怜若大一个官宦之家,却因为你而断绝香火!我今日打死你,我来为你偿命,将来再让你丈夫再娶一位妻子。”说完又乱打起来。 那悍妻软了下来,发誓说听凭丈夫再娶;那官宦也从旁恳求罢手。邻家女这才住了手。后来,这位邻家女为官宦家生下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后,一个儿子中了进士,一个儿子中了解元。 虚咽一瓯溺耳 《玉泉子》:丞相李福的妻子裴氏,生性妒忌。李福家中的婢姬很多,但李福从来不敢有非份之想。李福镇守滑台的时候,有人将一名女奴献给他。他想和这名女奴同床共枕,但一直没有如愿。有一天,李福找机会对妻子说:“我的官已做到节度使了,然而我身边只有个老仆人,夫人对待我,不是太薄情了吗?”裴氏说:“说得有理。但不知您看中了谁?”李福指着要那名女奴。裴氏许诺。但女奴到了李福身边后,也不过是干些服事他穿衣吃饭之类的活计,不曾敢同他共谐枕席之欢。李福又嘱咐妻子左右服事的仆人说:“如果夫人洗头发,你们就赶快来报告我。”有一天,果然有个仆人跑来报告,说夫人正在洗头。李福听后,立刻装做肚子痛,让那女奴快到这里来服事。女奴倒是来了。但仆人见裴氏正洗头,一时完不了,便向裴氏通报了李福肚子痛的病状。哪知裴氏信以为真,马上从盆中揪出湿头发,赤着脚跑去问候李福的病情。李福既已骗说有病,只得装成难以忍受的样子。裴氏为此非常担忧,赶快将药倾在童子尿中,定要李福喝下。第二天,监军使及从事官们都来节度使府问候病情,李福便向他们详细说明了其中的隐情,并自嘲地说:“一事无成,固当其分。所感冤枉受苦的是,白白喝了一瓯尿!”在场的人无不大笑。 不如降黄巢 《北梦琐言》:唐朝王中令位望尊崇显贵,全是由于他是一个文雅之士,并非是个定乱安邦之才。他镇守渚官做都统官时,奉命抵御黄巢的进攻。黄巢兵渐渐逼近,王中令赶赴镇所,带着姬妾,其妻生性妒忌,故而不与王中令一起走。忽然有人跑来报告,说是夫人离开京城,跑到路上去了。王中令对手下的从事说:“黄巢的军队渐渐从南边逼来,夫人又正由北往南边跑。祸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啊!”有个幕僚戏言道:“还不如投降黄巢呢!”王中令听后不禁大笑。 幸掌衣婢 《王氏记闻》:有位功臣,忘了记下他的姓名。他的妻子生性妒忌。家中养了很多歌妓,但平时不准他与歌妓往来。有时家中宴饮,其妻也只是指使歌妓们隔着帘幕奏乐,不让他见到。其左右服侍之人,多是些又老又丑的仆妇。这位功臣常常独自睡,没有侍婢服侍,但居室内的器物装饰及所穿衣服都很华美。后来,功臣的妻子病重,临终前,对丈夫说:“我死后,你若是接近家中婢女,我立刻索要你的性命。”妻子刚断气,功臣便召来众姬婢,日夜酣饮为乐。有个掌管衣饰的婢女尤为中他的心意,他便和她上了床。正要安寝,只听忽地响起一声霹雳,房中的帷幕都被撕裂。这位功臣被惊吓成病而死。 击子碎首 《李及传》:李及所娶妻子张氏,生性悍妒。李及曾与别的女人生下一个儿子,养在别处。张氏坚决请求李及将那儿子抱回家中,由她来抚养。于是,李及请来亲戚聚宴,以示庆贺。 哪知张氏当着众人的面,抱起幼子就甩到堂柱子上,撞碎了孩子的脑袋。李及因此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陰皮附驸马面 《耳目记》:唐朝宜城公主的驸马裴巽,在外宠爱一个女子。公主得知后,派人抓来那个女子,削去她的耳鼻,剥下她的陰皮,贴到驸马的脸上;并割掉驸马的头发,逼他到厅上判理公务,召集众僚吏来观看驸马的丑态。 为妓鞋而死 《遁斋闲览》:妇人的妒忌行为,有的真是奇异得令人难以置信。四十年前,抚州监酒范寺丞的妻子长得很美,但她的妒忌心也很强。范寺丞对她是又宠爱又畏惧。同事们每次休假空闲时,都要招来妓女宴饮欢乐,范寺丞从来不敢参预。有天晚上,轮到范寺丞值班,有密报说有人私自酿酒,违犯禁令。 第二天一清早,范寺丞便带着手下人前去搜捕犯禁者。同事李供奉,素知范寺丞的妻子生性妒忌,就想开个玩笑。他找来一只妓女所穿的鞋子,暗地里放进范寺丞的卧具内。一会儿,手下人抱起衾褥卧具送到范家。范妻展开衾褥检查,一下看见那鞋子,马上神色沮丧起来。她向送卧具的人询问鞋从何来,回答说不知道。于是,范妻又哭又怨,闹了好一阵子,忽然抚胸大喊道:“天啊!真有这样的事吗?”随即进房关门而睡。不一会儿,范寺丞回家,不见妻子;撞开房门一看,妻子已经自缢而死了!” 狮化为虎 《虎荟》:叶荐的妻子生性谗妒。叶荐七十岁时才纳了一个妾,叶妻不能忍受,即刻请求离异,在山后建了座房子住着。 叶家人每天早晚都要去山后问候叶妻。天长日久,叶荐以为妻子再也不生妒忌了,便让小妾去看望主母。小妾是早上去的,一直到日落还不见回还。叶荐着急,亲自跑到山后妻子住处,只见门窗紧闭。叶荐破门而入,看到妻子已化为一只老虎,将小妾吃了个精光。 四畏堂 《遣愁集》:王文穆的妻子甚是悍妒。王文穆曾在园中修筑了一座楼堂,名之曰“三畏堂”。杨文公看见后戏言道:“请您改为‘四畏堂’吧!”王文穆不明其意。杨文公笑着解释说:“三畏以外,兼畏夫人哟!” 杖王宾妻 《宋史王宾传》:王宾是许州许田人,为人小心谨慎。宋太宗太平兴国初年,王宾被授补东头供奉官、毫州监军。王宾的妻子甚是妒悍,王宾制服不了她。当时,朝廷规定监军官上任,不准带家眷到任所。王宾的妻子对此全然不顾,擅自跑到毫州去。王宾只得将此事向皇帝陈告。宋太宗召来王宾的妻子,命卫士打她一百杖,以示处罚。王宾的妻子受伤过重,当天夜晚便死去了。 生肉二盘 《遁斋闲览》:湖广某郡副长官,生有一个儿子,已满周岁,夫妇二人甚为爱怜。有一天,郡太守已告假,由副长官代理郡务;正巧邻郡有位太守路过此地。这位副长官依据礼节,设宴款待邻郡太守,席间,命歌妓献艺助兴。有个长得清秀聪慧的妓女站在副长官的身旁侍候。副长官不时回头和她说话。 并一起行酒令,说笑不已。正玩得高兴时,忽然见一个小吏托着两盘生肉送到席上。副长官十分惊愕,问这是什么?小吏回答说是副长官儿子的肉。原来,副长官的妻子见丈夫与那妓女说笑,气愤难忍,竟然亲手杀死幼子,刳下儿子的肉送到宴席上。其狠毒残忍,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联亦畏之 《朝野佥载》:唐初,唐太宗赐给兵部尚书任瓌两名绝色宫女。任瓌的妻子非常妒忌,竟设法烂掉两个宫女的头发,让她们变成秃头美女。唐太宗听说此事后,命太监给任妻送去金胡饼酒,并转达圣意说:“饮下此酒,立刻便死。任瓌官居三品,理当置姬妾。你如果以后不再妒忌,就不必饮此酒;若是仍要妒忌,就非饮不可。”任妻柳氏拜接圣旨完毕,说:“我与任瓌乃是结发夫妻,我俩出身微贱,同甘共苦,互相帮衬,才挣得今日的荣耀。而今任瓌却养了那么多的宠婢,变了心,我活着还不如死呢!”说罢,端起赐酒一饮而荆然而那酒并无毒,是太宗故意吓唬她的。柳氏喝醉了。待她睡醒后,唐太宗对任瓌说:“你夫人就是这个性子,看来的确厉害,寡人也感到畏惧啊!”于是,太宗下诏,让那两个宫女搬出任府,到别的地方安置。 草实婢腹 《魏书·刘昶传》:刘昶的嫡子刘承绪早年夭折。刘昶的长子名叫刘文远;次子名叫刘辉,字重昌。这两个儿子都生性疏狂,刘昶十分担忧他们难以为刘家保守封爵与家业。然而刘辉年纪小,没有太多的罪过,于是,刘昶就让他承袭了封爵。 北魏宣武帝正始初年,刘辉尚兰陵长公主为妻。公主是宣武帝元恪的二姐。刘辉被拜为员外常侍。公主生性严刻妒忌。 刘辉曾与公主的一个侍婢私通,致使那侍婢有了身孕。公主得知后,打死了那个侍婢,将其肚子剖开,挖出孕子剁碎,把草塞进侍婢的肚内。然后剥光尸体,让人抬给刘辉看。刘辉很气怒,从此疏薄公主。公主的姐姐趁着入宫听讲的机会,将刘辉与公主夫妇不和之事告诉给了灵太后。太后命清河王元怿去处理这桩皇室家事。元怿将高陽王元雍和广平王元怀找到一块,共同上奏刘辉与兰陵长公主夫妇不和之状,认为他俩难以作为夫妇而共同生活在一块,请求恩准让他们离婚,并削除刘辉的封位。灵太后批准了王爷们的奏章。 公主呆在皇宫有一年了。高陽王及刘腾等王公大臣,都到灵太后面前劝说,让刘辉与公主复婚。太后担心二人的脾气未改,不宜匆忙复婚,便没有准许。怎奈高陽王元雍等人屡次请求,不肯罢休,灵太后勉强应允了。太后流着泪送公主出宫,与刘辉复婚,并劝戒公主要谨慎些。孝明帝正光初年,刘辉又暗地里与张、陈二氏女通奸。公主忍无可忍,与婆婆陈留公主(?)吵打起来。于是公主与刘辉之间又再起风波。刘辉一把将公主推到床下,拳打脚踢起来。公主受伤,致使肚里的胎儿受损。刘辉害怕太后怪罪,吓得逃往他乡。 灵太后召清河王元怿处理此事。最后判决下来,将张、陈二氏女处以髡刑(剃去头发),鞭打一顿,送进宫中为奴;张、陈两家兄弟受牵连,被处以鞭刑,流放到敦煌当兵。公主因伤重而死,灵太后亲自到灵柩前恸哭,并参加在太极东堂的举哀活动。公主被送往城西安葬时,灵太后亲自护送了数里路程,尽哀而还。灵太后曾对侍中崔光说道:“那天我之所以哭得那么哀痛,全是追念公主被刘辉那小子凌辱非止一次啊!受此大辱,公主竞没诉说什么,忍在心里,古往今来,有这样的人吗? 这正是我无比哀痛的因由。”后来,朝廷在河内的温县抓获了刘辉,将其幽禁在司州。刘辉即将被处以死刑时,皇帝的赦书到达,他得以幸免于死。正光三年(公元年),刘辉又恢复了官爵,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第二年,刘辉死去,其家族便衰败了。 长江天堑 《香祖笔记》:毗陵有位士人的妻子,会写诗。士人偷偷纳了一个妾,安置在别处。士人妻侦知后,亲自赶去抓捕。士人仓皇不知所措,便携妾渡江,暂时到广陵(扬州)避难。士人妻追至京口江岸,不敢渡江,只好回去了。有一天,座中有位客人讲述起此故事,我对大家说:“所谓长江天堑,是老天用来界限南北的啊!”一座人听后大笑不已。 罗氏防限 《魏书·长孙道生传》:长孙稚,字承业,其妻张氏,生有两个儿子,一名长孙子彦,一名长生子裕。后来,长孙稚与罗氏私通,谋杀了罗氏的丈夫。长孙稚随即便休弃了张氏妻,和罗氏妇结婚。罗氏比长孙稚大十多岁,生性妒忌,对长孙稚防限很严。长孙稚却对罗氏雅相爱恋敬重,身旁从无姬妾。但家里僮仆侍婢之中。因受到罗氏怀疑而被打致死者,也有四人了。罗氏和长孙稚生有三个儿子,名为绍远、士亮、季亮,三兄弟都是廉武之人。 妻妾镊须 《墨客挥犀》:有位郎官,年龄已有六十多岁,却纳了数名姬妾。这位郎官的胡须已经斑白,让妻妾们为他拔镊。其妻忌妒丈夫“年少”,唯恐被群妾爱悦纠缠,于是专门找黑胡须拔镊。群妾想让老郎官年轻些,于是拔掉白胡须。没过一月,这位老郎官的腮帮和下巴上面的毛须都被拔个精光。 两宅别居 《魏书·李洪之传》:李洪之微贱时,其妻张氏帮助他苦心经营资产,使他由贫穷而至富贵,家中的仆人增至几十名。 其间张氏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李洪之又娶回刘氏。刘氏乃刘芳从妹。李洪之对这位新夫人十分钦重。从此他对张氏疏远薄情,另建了一处住宅,供刘氏居住,平日对刘氏尤为偏厚。 因此,两位妻子相互妒竞、谩骂,张氏母子与刘氏母子互不往来,如同仇敌一般。 惮妻如严亲 《南唐近事》:兵部尚书杜业,任枢密要职。颇有权变,足智多谋,对国家的兵赋民籍,了如指掌。其妻张氏妒悍尤为特出,不准杜业纳养婢妾。杜业对妻子很害怕,如同服事严厉的父亲一般。烈祖皇帝曾让元皇后召张氏到内宫,训诫她说:“杜业位望通显,应该纳些婢妾,你何必如此管束忌妒呢?这岂是有妇道的女人做的事呢?”张氏抹去眼泪而答道:“杜业本是一介狂生,又遭逢国家初建的多事之秋,正是为陛下效力的好年华,还没到驽马休竭的时候。陛下看重杜业的,也正此啊!杜业身体不好,早衰多病,如果任其在女色上放纵,必定给他招来祸患,将会耽误陛下交付与他的重任。”烈祖皇帝听完这番话语后,感叹不已,立即对张氏大加奖赏,赐给她银盆彩缎等物品。 妒妇津 《酉陽杂俎》:有个渡口名为“妒妇津”。相传晋朝刘伯玉的妻子段氏,字光明,生性妒忌。刘伯玉曾在段氏面前诵读《洛神赋》,并对她说:“能娶到像洛神那样的女子为妻,我平生就没什么遗憾可言了!”段氏说:“夫君为何赞美水神而轻慢于我?我要是死了,何愁不做水神呢!”当夜,段氏便沉河而死。段氏死后七天,托梦给刘伯玉说:“夫君愿意娶个水神,现在我做上水神了!”刘伯五惊醒后便清楚了妻子的死因,于是终身不再渡水行路。如果有妇女要从段氏沉河的那个渡口渡河,都必须先坏衣毁妆,然后才敢上船。否则,风波暴发,难逃性命。但长相丑陋的妇女从这里渡河,虽然再三妆饰,水神也不会妒忌而致兴风作浪的。妇女们从这里渡河,如果没遇到风浪就认为是自己长得丑,因而没让水神发怒。所以,那些长得丑陋的妇女对此非常忌讳,她们无不自毁容颜形貌以堵住别人的嗤笑。难怪齐地人说道:“欲求好妇,立在津口。妇立水旁,好丑自彰。” 药赐妒妻 《南齐书·刘休传》:南朝宋明帝憎恨妇人好生妒忌。尚书右丞荣彦远因善于棋术而受到明帝的宠爱。荣彦远的妻子因妒忌而弄伤了彦远的脸。明帝对彦远说;“我为爱卿整治整治她,怎么样?”彦远立刻应允说:“我悉听圣上的旨意。”当晚,明帝赐药给彦远的妻子喝,将她毒死了。 刘休的妻子王氏也生性妒忌。明帝听说后,便赐给刘休一名姬妾,下旨责打王氏二十杖;命令刘休在住宅后面开设一个小店铺,让王氏在店内亲自站柜台,售卖扫帚皂荚等物品,故意羞辱她。刘休竟如此受到明帝的亲宠。 尤邱狮吼 《容斋三笔》:陈慥,字季常,是陈公弼的儿子。他住在黄州的岐亭,自称龙邱先生,又号方山子。陈慥好宾客,喜养歌妓,然而他的妻子柳氏是个绝对凶妒的女人,因而苏东坡有诗写道:龙邱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所谓“河东狮子”,指的就是陈慥的妻子柳氏。 王昕 《北齐书·王昕传》:王昕的弟弟王晞没生儿于。齐昭帝打算赐王晞一名姬妾,便让太监到王家宣布圣旨,并询问王晞妻子的意见。王晞让妻子答话,妻子却始终不说一句话。王晞只得以手拊胸,无可奈何地退走了。齐昭帝听说此情形后,大笑不已。 拔刀上床 《要录》:俗传车武子的妻于妒忌心很大。有一次,车武子留下妻子的哥哥住宿在家,故意取件女人穿的绛裙衣挂在屏风上。妻子看见后,拔刀径直上床,揭开被子就要杀去,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哥哥睡在床上,于是非常羞愧地赶快退出房间。 朋友治妒 《菽园杂记》:文义公高穀没有儿子,为延续高家香火,便纳了名小妾。但他的夫人甚是妒悍,每每监视,不准他接近那小妾。有一天,学士陈循路过高家,被高瞉挽留在家小酌闲聊,当谈及高家无子这个问题时,被躲在屏风后面的高夫人听到了。高夫人即刻跳将出来,大声诟骂起客人来。陈学士气得掀翻几案,作怒而起,操起一根棍棒就打,打得高夫人爬在地上不能起身。高穀极力从旁解劝,陈学士这才罢手。陈学士数落责骂高夫人说:“你没为高家生儿子,按礼法,高家应当将你赶走。你丈夫纳妾,你还反复从中间阻。你这是要绝高家的后代吧!你若是不改正,我就去上奏朝廷,将你法办,那时谁也救不了你!”这位高夫人被吓住了。从此以后,她的炉忌心也少了,后来竟为高家生下一个儿子,即是如今的中书舍人高峘。这都是陈学士当年的一怒之力所致啊! 悍妇肉 《艺林学山》:明朝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子妒忌心很强。太祖朱元璋赐给常遇春一名侍女。常遇春很喜欢这位侍女那双长得白净净的手。但遇春的妻子大为妒忌,竞然砍断了侍女的手臂。遇春既畏惧又愤懑,故而上朝时也满脸的不高兴。朱元璋再三诘问是何缘故,遇春这才告诉事情的原委。朱元璋笑道:“这是小事一桩,再赐你侍女又何妨。还是来喝酒宽宽心吧! ”朱元璋一边与遇春喝酒,一边密令校尉到开平王府第,诛杀了遇春的妻子,并将其尸体进行肢解,剁成一块块的肉,赐送给席上的各位大臣,题名为“悍妇之肉”。常遇春见此大惊失色,立即辞谢而归,很长时间也难以安宁,一直生活在恐怖的气氛之中。后来,朱元湾又赐给他数名美女,以示抚慰。 锁陰奶奶 《坚瓠集》:清代顺治年间,毗陵某官宦与家中的乳娘私通。这位官宦的夫人得知后,竟然用锥钻那乳娘的陰户,然后用锁锁起来,把钥匙扔到井里去了。乳娘被折磨得号痛欲死,有位好心人万不得已,只得找来铜匠,用铁丝将锁撬开。至今,常州人还有“锁陰奶奶”的说法。 妒妇后身 《缥囊杂志》:汉朝吕后死后变成母鸡。《文海披沙》:赵飞燕死后变成鳖。贾南风死后变成蝎子。梁郄后死后变成蟒。 李蛰的宠姬化为斑虎。武则天死后被放进大瓮中,受万蝎之螫,后来变成老鼠。宋代李后死时,其灵柩被烈火焚烧。皇帝后宫悍妒的报应如此强烈,何况民间的那些妒悍妇人呢? 我见犹怜 《续搜神记》:桓司马纳李势之女为妾,其妻南郡主得知后,操起刀子,率数十名奴婢赶到李家女的住所,想杀之以解恨。只见李家女正在窗前梳头,秀发垂到地上,姿貌绝丽,煞是可爱。见郡主一干人闯进,李家女明白其意,于是十分镇定地徐徐走到郡主面前,挽起秀发,向郡主敛手行礼,说:“国破家亡,本已无心活到今日。若能被郡主所杀,我是虽死犹生啊!”说话的神色十分闲正,辞旨凄惋动人。郡主被她感动了,急忙扔掉刀子,上前拥抱李家女说:“我看见你这模样,犹然爱怜不已,何况那老东西呢!” 一岁妒死八十四人 《闽世家·王审知传》:王审之的儿子王延翰之妻崔氏,既丑陋又婬荡。王延翰挑选了许多良家女子纳为妾。崔氏生性妒忌,只要看到群妾中有人长得美,便将其囚禁起来,锁以大枷,并刻木制成人手样子掴打美妾的面颊,又用铁锥乱刺美妾的身体。这样,一年下来,有八十四位良家女子被崔氏活活折磨而死。后来,崔氏生病,见许多女鬼前来作祟,她不久即在恐惧中死去了。 漆侍女为癞 《明史·代简王桂传》:代简王朱桂,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三子。朱桂的王妃是中山王徐达的女儿,又是明仁宗文皇后的妹妹。王妃既骄横又妒忌,她用漆将朱桂的两名侍女弄成恶疾,将其赶出王府。此事传到仁宗皇帝耳中,仁宗因碍于岳父中山王徐达的面子,不加治罪。朱桂很不高兴,对王妃没有好脸色。王妃迁怒于世子朱逊煓,将其母子赶到府外居祝汝了妆耶我为汝妆《酉陽杂俎》:房孺复的妻子崔氏,生性妒忌。她规定左右的婢女不得梳高髻,化浓妆;每月只给这些婢女每人一豆胭脂,一钱脂粉。有个新买来的婢女,妆扮稍微好看点,崔氏就大怒道:“你好打扮,我为你打扮好了!”于是用刀刻她的眉,填进青色颜料;用火烧红铁皮,烫灼她的两处眼角皮,用手翻卷起来,涂上朱粉。待到疤痴脱落后,那婢女的脸上瘢痕累累,换了一副模样。 事婢如姑 《南唐近事》:陈觉未发迹时,在宋齐邱门下做幕客。后来,陈觉官至兵部待郎。其妻李氏非常悍妒,竟然亲自下厨干活,不让陈觉添置姬妾。宋齐邱挑选三名美婢赠送给陈觉。李氏对此也没有阻梗作难,竟像服事公婆那样地服事三位婢女。 问她这是为什么?李氏说:“这三位都是令公宠幸之人,见到她们如同面见令公,我怎敢倔傲轻慢呢?”三位婢女感到很不过意,于心不安,便请求回宋府去。宋齐邱笑着答许了。 木椎杀妒妇 《云间杂志》:南门外某家有个妒妇,得知婢妾怀孕后,日夜痛打那婢妾。婢妾分娩后,妒妇又逼她将婴儿扔进水中。 婢妾不得已,只好将婴儿绑在木板上,并塞上一股金钗在婴儿的衣服内,寄希望于被人收养。正巧有个妇女手持木椎在溪边洗衣服,见漂来一个婴儿,便用手去捞,椎子却坠落到水里去了。椎子漂流到那妒妇门前,被那个婢妾拣到,随手悬挂在墙壁上。不到两月,强盗闯进家内,用那木椎椎杀了妒妇。后来,妒妇的丈夫才知儿子被水淹死了。六年过后,拣到婴儿的那个洗衣妇的丈夫偶然因事到婢妾住处,见到自家的那柄木椎,煞是奇怪。婢妾问这木椎是如何丢失的。那位丈夫回答说是为了打捞一名婴儿而掉进水中的。婢妾接着询问那婴儿衣服里藏有什么物件没有,回答说是有股金钗,至今尚存。婢妾当即跟那丈夫至家,索取金钗观看,果然是六年前的旧物。婢妾重重地酬谢那夫妇俩对儿子的养育之恩,携带失而复得的儿子归去了。张友莲为此撰写了一篇《木椎记》。 锄地见人 《会昌解颐录》:唐朝韦讽家在汝水、颍水间。有一天,他带小童去地里锄草。锄着锄着,忽然锄出几缕人发。越往深挖,那头发越多,并且整齐而不杂乱。韦讽大为惊异,就命小童再往深挖。又挖了一尺多深,挖出了一个妇女的尸首,其肌肤容色,俨然如生人。一会儿,那尸首竟然活了,再三拜谢韦讽说:“我是您祖父的女奴,名叫丽娘。大娘子妒忌,将我活埋在这园子地里。” 酷刑 元氏《掖庭记》:淑妃龙瑞娇,悍恶而且妒忌。宫女稍有不如她意的,往往被鞭笞致死。有时,淑妃不想让那些宫女便宜死去,于是百计千方地让其备受折磨。用醋灌鼻,叫做酸刑;用屎塞口,叫做臭刑;夏天时用火围烤身体,叫做蒸骨;冬日里令其卧在冰上,叫做炼肋;不会饮酒的,强迫喝下,有时一灌就是十大碗,叫做醉鬼;削两根尖木条埋进地里,相隔二尺,高三尺,令犯女站立在木条上,另用一根尖木拄其腰背,并且还让犯女两手各持重物,不准失手坠地,这被称为悬心之刑。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余媚娘 温豫《续补侍儿小录》:余媚娘是名才妇。自从丈夫死后,她一直以贞洁耿介自守。当时,陆希声做正郎官,听说媚娘容貌姣美,能诗会文,擅长书法,巧智无比,于是选派手下人中能言善辩者前往游说,为他与媚娘做媒。媚娘让媒人回去告诉陆希声:“陆郎中若是一定要娶我,必须立誓不纳妾,不养女奴,我才能去做陆家新夫人。”陆希声满口答应。结婚二年间,夫妻关系甚为和睦。但没过多久,陆希声又爱上了名姬柳舜英。 柳氏的姿容之美有过于媚娘。媚娘得知后深怀怨恨,但只是埋在心里而没有发作。后来有一天,媚娘派人将柳氏迎接进宅中,表面上与她和睦相处。终于有一日,等陆希声有事外出之机,媚娘召来柳氏,将她关闭在房间内,竟亲手将她杀死。 天下之善妒人 吴县人金门高是和我同一年的进士。金门高告诉我说:他曾经到南方游历时,有天晚间,将船停泊在淮河与扬子江之间某处。他看到岸上有两位老者相遇,一块坐在水边草亭里聊天。 其中一位老者问道:“你近来忙些什么?”另一位老者回答:“我们主人正在附近园林别墅里避暑,我每天跟着他到水阁,观看活的《秘戏图》呢!瞧他们那百媚横生的样子,真是又好玩、又好笑啊!尤其是主人的那个五姨太,尤为妖艳作态。她一会儿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送给主人,两人还立下誓约,相约下辈子还要一同到燕子楼中幽会,学关盼盼的样子;一会儿又约定要学玉箫之于韦皋,来生来世照旧侍奉主人。我们那位主人竟被她迷惑得头昏脑胀,感动得泪如雨下。可是我偶听到她曾在背地里偷偷地对她母亲说,主人上岁数了,应该早点往自己手里捞点钱,作好将来再嫁人的准备呢!您说,这路女人可信不可信?”说罢,两位老者着实叹息了一番。 前一位老者又问道:“听说您主人的嫡妻非常贤惠,是真的吗?”另一位老者扭过头去,大不以为然地说:“她贤惠什么?她是天下最善于妒忌的女人呀!那些因妒忌而整日吵闹的女人,就像在深潭里赶鱼,此去彼来,乱糟糟的。我们的这位主夫人可谓足智多谋。她对那些刚收进门的姬妾,性格脆弱的,她便先向她们施以小恩小惠,安抚一番,然后放纵她们随意乱窜,让她们学坏,流于婬荡,故意不加管制。最后弄得这些姐妾连主人也看不惯,顺理成章地借主人之手将她们赶出家门,竟不露一点她苦心设计的痕迹。而对那些个性强悍的姬妾,主夫人则首先以礼相待,表面上尊崇她们,置她们与主夫人同等地位;暗地里,却引导她们与主人对抗,使她们养成骄悍的习气,主人因此不堪忍受,只得将她们赶走了事。如果这两种方法对有些姬妾都不起作用,那么,主夫人就设法在她们中间挑拨、构陷,务必使其互相争斗,两败俱伤。这种方法也多次试用过。也有不上她当的姬妾。但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整日听到的都是吵骂争斗声,弄得主人只要进入姬妾房中,则所见所闻都是愁言怨语;只要进入主夫人的屋里,就会享受柔声悦色。这么一来,主人的去就岂不是就不言自明了吗?所以我说,我们这位主夫人,真不愧是普天下最善于妒忌的女人,又有什么贤惠可言呢!” 金门高偷听到这番言语,颇为佩服老者的精辟分析。但又不知道所说入水阁观活《秘戏图》是怎么一回事。正在凝神思索时,有只官船鸣钲开道而来,将要停泊靠岸。那两位老者转眼之间就不见了。金门高这才明白他们并非凡人。 化妒神咒 《坚瓠癸集》:扈统的妻子荀氏,生性悍妒。有一天,扈统梦见神灵对他说:“天上有《化妒神咒经》一卷,自孔门规定三出妻之后,此经卷就没有在人间流行。今天我将此经授予你,你应当仔细听好”。说罢,神灵便开启经卷,展开这珍贵的宝藏朗诵起来。扈统俯伏在地聆听,将其默记在心。此后,每天清晨,扈统都要奉持默念一番。三天过后,荀氏渐渐变得温柔起来。过了四十九天,苟氏忽然生病,口中吐出一物,黑如漆。像是蛇,又有两个头;像是蝎,又有两个尾巴。扈统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夜里,他又梦见那位神灵对他说:“这是你妻子的妒根。而今它被佛力拔除,你的妻于从此永无妒心了! ”荀氏的病也很快痊愈了。 独孤皇后 《隋书·文献独孤皇后传》:隋高祖文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很和睦相得,他们立誓不和第三者生儿子。独孤皇后生性妒忌,后宫没有谁胆敢留宿皇上。尉迟迥的孙女有美色,先前即进了宫。高祖皇帝在仁寿宫看见她,一下就喜欢上了她。因此,尉迟女得以受到皇上的宠幸。独孤皇后得知后,趁高祖皇帝上朝听政的空隙,暗地里将尉迟女杀死了。 高祖知道此事后大怒,单人匹马冲出皇苑,不由大路,跑进山谷有二十多里远。高颎杨素等大臣好不容易才追上,扣马苦谏。高祖伤心地叹息说:“我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高颎说:“陛下岂能因一妇人而轻天下!”高祖的闷气才消停些,在山谷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半夜才回到宫中。 独孤皇后正在阁内等候高祖。高祖一进来,她便流着眼泪前迎拜谢罪。高颎、杨素等人也从旁和解。高祖并不理睬,设酒畅饮,装做极其欢快的样于。独孤皇后从此以后便有些收敛。 起初,独孤皇后见高颎是父亲的门客,对他甚是亲近礼待。 而今,她听说高颎视她为“一妇人”,因此便怀恨在心。又因为高颎夫人去世,其妾却生下一个儿子,故而对高颎益发没好气,渐渐向高祖进谗言,毁败高颎的名声。高祖处理事情时,亦每每听从独孤皇后的话。独孤皇后只要一见到诸王及朝臣家中有妾怀孕,就劝高祖斥退那位王公或大臣。当时,皇太子养有很多宠妾,皇太子妃元氏突然暴病而死。独孤皇后怀疑是太子因为宠爱姬妾云氏,故而才害死了太子妃。因此,她又进谗言,指使高祖罢黜了高颎;竟然还废掉太子,重立晋王杨广为新太子。 卷三十 情中淫 卷三十 情中婬 童子成人 《二酉委谭》:沙头镇有个童子,年龄未满十岁,其陰茎忽然猛长,多毛,如同巨人的陰茎一样。这童子从此像是懂得干男女之事。渐渐地,他的颔下也长起胡须来,全身长毛;并时常躺着作交媾情状,遗精溢于地下。不久,这个早熟的童子便夭折了。 刃杀公主 《后汉书·班超传》:班超的长子名叫班雄。班雄的儿子班始,尚清河孝王之女陰城公主为妻。公主乃是孝顺皇帝的姑姑,骄贵婬乱,竟与宠男在帷幔中胡搞,而召班始进来,命其爬伏在床下。班始积怒很深。永建五年(公元年),班始终于忍无可忍,拔刀杀死了其妻陰城公主。孝顺皇帝大怒,下令腰斩班始。班始的同母兄弟也都被弃市。 杀子报 《仙斋客谭》:方山百姓中,有人外出经商,其妻在家与人私通。其子年方九岁,半夜醒来,忽觉肩旁睡有一个男人。 儿子便询问母亲说:“父亲回来了吗?”其母对此问话大为不满,并且告诫儿子道:“如果你胆敢泄露这件事,我将你千刀万剐!” 第二天一早,儿子到小学去读书,直到中午也不敢回家吃饭,并一直饿到日暮时分。老师再三追问,他才诉说昨晚之事及母亲的恐吓语。老师强送他回家,一直送到门口才转身。 次日,那个儿子没有上学。老师来到家门口呼喊,其母出厂回答说:“昨天我儿就没回家,我正要向老师要儿子呢!您为何把他藏起来?”老师明白其中的隐情,于是把那儿子昨天诉说的话告诉给大伙儿,并一同将此事上诉到县衙。县令不相信有这等事,于是督促那老师找出那失踪之子。 老师从县衙回家,率众邻居登上那个儿子母亲所住的楼屋,四处搜寻,什么也没找到。刚要下楼,只下了数级阶梯,就一眼瞥见那妇人床下放着两口瓦瓮;还闻到逼人的血腥气味。取出瓦瓮,揭开一看,果然是那个儿子的碎尸肉。这桩案情于是大白于天下。和那母亲私通的男人听到风声,逃往杭州护国院做和尚,后被抓获送回本县就法。奸夫婬妇一同伏罪。 这是清代康熙十八年(公元年)发生的事。 帝王秽迹 《金壶浪墨》:唐太宗纳弟媳为妃,唐高宗接收父亲的姬妾享用,唐玄宗抢夺儿子的妃子占为己有。宫闱风气不正,早已为千古所耻笑。但更有荒婬无道的奇丑之事:北燕刘守光、前赵刘粲,与母辈婬乱;宋废帝纳姑姑为妾,与姐姐私通;北魏孝武帝堂妹,有三人不出嫁;后梁朱温的儿媳,有八人经常去侍候公公,婬乱不堪;闽王延均立父亲的婢女陈金凤为王后,而延均的儿子王昶竟立父婢李春燕为皇后;金主完颜亮,杀害宗族亲戚共一百五十多人,全部霸占他们的妻子,那些堂姐堂妹也不能幸免于他的婬威。婬乱到如此地步,暗无天日,世上怎能见到光明啊!若说到北齐高洋,命妇在他面前婬乱交靖,供他观看取乐;南汉刘玢,观看男女裸体相逐以为乐;刘玢之弟刘晟,竟杀害兄弟有十二人之多,将他们的女儿全都纳进后宫,供他婬乐。这都是些禽兽不如的行为,简直不值得白费口舌地去指责它。 田民姑 《曲周县志》:田氏嫁给董某为妻。其夫年幼而且痴愚,衣食之外,一无所知。婆婆年已四十岁,生性婬荡悍恶,与仆人私通;她竟想也拉田氏下水,每与仆人一块饮酒之时,必让田氏暖酒服侍,喝醉后则公然婬亵交媾起来,故意让田氏观看丑状。田氏急走回避,那婬婆竟伙同仆人绑住田氏的手脚,让仆人強姦,终因田氏挣扎而难以奸污。二人大怒,一齐操刀杀害了田氏。这件事被人告发到官府。最后,那仆人被凌迟处死,那婬婆被棍杖打杀,落得个死有余辜。 生人婬死尸 《晋书·平原王幹传》:司马幹的爱妾死后,收敛装进棺材内,往往不让钉住棺盖。司马幹命人将棺材放在屋后的空房中,过几天便要打开看看,有时还将尸体弄出来婬污一通。一直要等到那爱妾的尸体腐坏后才埋葬。 西洋椅 《啸亭杂录》:清代雍正年间,某宗室家有把西洋椅。如发现街上大路上走过少女,那宗室便立即将其抢回家,强迫少女坐在西洋椅上,任意奸亏。那少女被机关制住,一点也动转不得。又有某公爵,強姦家中的婢女,婢女不顺从,他便将鸡蛋塞人那婢女的陰户,将其折磨而死。乾隆年间,某驸马,家室巨富,曾強姦婢女不从,就命人剥光那婢女的衣服,将她扔到雪地里冻僵而死。这个驸马家打死的婢女数不胜数,其尸体都是从墙洞中扔出去的,那些婢女的父母也难以追究。后来,那个驸马终因得肺病,不治而死。 此军国重事耶 《贾似道传》:那时,南宋的襄陽被元军围困,形势紧急。 贾似道身为丞相,却整日在葛岭上游玩。他令人建造楼阁亭谢,挑选宫女倡尼中有美色的供他婬乐。他关闭府第大门,在家中大肆婬乐,只是放那些嗜赌成性的赌徒进府纵赌,别的人没有谁胆敢窥探一眼的。他的一个姬妾的哥哥来看望妹妹,只是在府第门口站了一下,求守门人放他进去。贾似道看见后,立即命人将这个无辜的“小舅子”绑起来,扔到火里烧死。贾似道曾与群妾一同爬在地上斗蟋蟀,有个受宠的门客开玩笑地对他说:“这是军国重事吗?” 狐有死道 《滦陽续录》:姜慎思说:清乾隆己卯年(公元年)夏天,有位江南的士子到北京来准备应科举考试,他嫌北京城内的旅馆大多低矮狭小,就在西直门外一个大家族的坟院里租间房子居注读书。有一天晚上,他在院内的树下散步乘凉,遇到一位年轻的女子。那女子约有十五六岁,皮肤颇为白皙细嫩。这位士子便上前挑逗她,没话找话说。那女子不嗔怪,但也不答理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墙角走去了。 士子半夜醒来,似乎听到门环微有声响,于是疑心来了盗贼,急忙呼叫僮仆,没人答应。他只得从床上爬起来,隔着门缝往外察看,原来是白天在树下遇见的那位年轻女子。他马上明白那女子对他有意,故而深夜前来相就,于是立即打开门,一把搂住,相拥进入房中。 那位年轻女子向士子自我介绍说:“我是这里看坟人的女儿,家里穷得要命。父亲和母亲又愚笨又固执,我真怕他们把我嫁到乡下去,给那粗汉当媳妇。刚才晚间,承蒙您对我顾盼留连,使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因此才冒险从院墙缺口跳进来与您相会。我知道,您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家中必有妻室。 倘或您能筹措纹银一百两,交给我的父母,我即是做您的姬妾也死而无悔。我的父母都是贪财之人,一见有那么多的银子,肯定应从无疑的。”士子满口应诺。于是这对年轻男女情意绵绵地欢会,直到鸡叫,那女子才离去。 从此,那女子每天半夜时必来。夜间欢会时,妖媚冶荡,百态横生,迷得士子晕头转向,真以为即便是巫山神女、洛水宓妃,也不会如此迷人。 有天夜间,那女子比往日稍微来晚了些。士人心急,便步入院中,在月光下等着情人的到来。他忽然看见那女子从树杪飞身而下,立刻醒悟,问道:“你莫非就是个狐女吧?”女子丝毫不加隐讳,笑着回答说:“是的。起初,我怕您心生恐怖,所以才编了一套假身世来骗您。如今,我俩情意已深,不妨将真相告诉给您。将来,您金榜题名,宦游四方,常有一位隐形的爱妾随身服侍,不烦您雇佣车马,也不劳您选择住处,也不需要您供给衣食。白天,就隐藏在您的衣袖之中;晚上,就陪伴您睡眠安寝,共享枕席之欢。这,难道不比您去妓院青楼千金买笑更强十倍吗?”士人仔细一想,觉得有道理,便没有再追问什么了。 此后,那狐女白天也偷住在书房里,夜间与那士人相伴而眠。只是每到夜晚掌灯时分,狐女必定外出一次,半夜才回来。 回来时髻发松乱,钗簪横错,很不像样子。士人对此产生了怀疑,但又没有证据揭示其真相。不久,士人发现狐女与他的娈童乱搞;两个仆人看见后,也一并参与婬乱,厨师看见后,孤女又接着和厨师婬乱。有一天,狐女大白天里与委童同床共寝。 士人侦察已久,这时便猛然上前,一把扼住那狐女的喉咙,将其掐死。狐女现了原形,被士子埋在院墙外。 半个月后,有位老翁找上门来对士人说:“我女儿托身于你,给你做妾,你为什么忽然杀害了她?”士人愤怒地回答说:“你既然知道你女儿给我做了妾,那么话就好说了。两个男人为争夺一个女人,互相残害,以致丧命,这叫做妒奸杀人,按法律是应当定罪抵命的。你女儿既做了我的妾,我明知她是狐不是人类,却并未改变初衷而抛弃她,那么,我与她的夫妻的名分就算是确定了。而她与别人乱搞,进而又与我的仆人们婬乱,我是她的本夫,理所当然要捉奸。杀掉那婬妇,我何罪之有?”老翁紧接着问道:“那么,你的仆人也是婬乱之徒,你为什么没有杀掉他们?”士于回答说:“你的女儿一死,就现了原形。可他们都是人啊!如果我亲手杀死四个人,而提着一只死狐狸去做杀人的依据,假若让你做刑官审案,你能以此为据来定案吗?”那老翁听了,低头沉思了许久,然后用拳捶着膝盖说:“女儿啊,你这是自作自受呀!我真没料到你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说罢,站直身,整衣离去了。士子在不久之后,也搬迁到准提庵去住了。正好,当时姜慎思也住在准提庵,与那士子只有一墙之隔。那士人的娈童先前与孤女最亲昵。他暗暗怨恨主人,觉得主人的心太狠毒,不该那么残忍地杀死狐女。 因此,这个娈童就将上面的故事全都泄露给了姜慎思。所以,姜慎思对此事才了解得如此详细。 鸳鸯会 《元史·燕铁木儿传》:燕铁木儿自从秉掌国家大权以来,挟震主之威、肆无忌惮地干坏事。他有时开一次宴会,就宰杀掉十三匹良马。他还霸占泰定皇帝的皇后为夫人,前后婬占宗室之女达四十人之多;竟有纳进交礼后,享用三天就将其遣回娘家的。他的后房姬妾充斥,人数多,以致记不住谁是谁。有一天,他到赵世延家赴宴,男男女女夹坐在一块,名为“鸳鸯会”。他瞥见角落处坐着一位妇女,姿色甚为俏丽,便问赵家人:“那个女人是谁?”其用意是想带那妇女回府享用。左右人告诉他说:“这妇女是太师您家的人啊!”竟然荒婬到如此地步。最后,燕铁木儿终因婬乱过甚,把身体弄垮了,溺血而死。 忠仆报冤 《池上草堂笔记》:芜湖韩某,年龄已有六十八岁,是吴某家的老仆人,平生勤慎忠诚,一心为主。吴某对他也极为信任依重。后来,吴某因事到京城去了。吴某的续弦妻某氏在家,她看上了她的表弟胡某的一表人材,与其私通;又担心吴某之妾碍事,于是在酒中加进媚药,将那妾灌醉,让胡某一并奸婬。 韩老仆对此愤怒至极,严禁门户,不让胡某再踏进吴家一步。 吴某从京城回家后,听信妻妾的谗言,反而将韩老仆呵斥责骂一通。韩老仆将真相告发给主人,吴某竟认为他是在毁谤吴氏门庭,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赶出了家门。韩老仆年老,没有安身之处,饥寒交迫,只得投江而死。没过多久,吴家妻妾一并突发暴病,口里喃喃称是韩老仆前来索命。吴某代为说情,韩老仆的魂灵坚持不肯饶命。这时,吴妻表弟胡某在家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消息传来,吴某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错怪了韩老仆。忠仆报冤,奸夫与婬妇同时毙命。 河间妇 柳宗元《河间传》:河间是个婬妇,因为笔者不想说出她的名姓,故而用她家乡的地名来称呼她。起初,她住在亲戚家里,既贤德,又有节操。未出嫁时,她就十分厌恶众亲戚的杂乱宠争,羞与为类,独自深居后院做针线活。出嫁以后,没有了公公,她便细心地赡养婆婆,为人谨慎之至,从不言说外面的事,与丈夫也相敬如宾,对丈夫的亲友也礼敬备至,亲友们都把她视为贤德的知心人,愿向她一吐肺腑之言。 其丈夫的家族中有一些行为不端的人在一块谋划说:“拿河间这女人怎么处置?”其中有个最坏的家伙说:“一定要坏掉她的名声!”于是,这帮家伙经过一番策划,邀众驾车,闹闹嚷嚷地到河间家登门拜访,说是盛情邀请河间夫人出门游玩,并且冠冕堂皇地陈述理由说:“自从我们这里来了位河间夫人,大家都日夜相互告诫勉励。哪怕犯了点小过错,大家也唯恐让河间夫人知道。因为大家都想效法她的榜样。所以,我们今天特来礼请她出门一游,让大家一睹她的风仪。但愿以后我们天天能仰见她,用以自励。”河间坚辞不去,她的婆婆发脾气说:“今天众人好意前来,把你这新媳妇当作学习的榜样。 你为何不通情理,如此固执地推辞呢?”河间再次推辞,并辩解说:“我听说为妇之道,以贞节孝顺、娴静专一为礼范。若是炫耀豪车美服与首饰,跟从众人外出喧闹,争吃争喝,四处招摇,恐怕这不是一个贤德的妇人所应做的吧!”婆婆不听,再三强迫,她只好跟从众人出外游玩。经过一个市场时,有人说:“市场稍往南是座寺庙,有个叫吴叟的著名画师正在寺内的东南墙壁上作画,画得甚是怪异。我们前去观赏观赏吧!可让那些仆夫粗汉先行回避,我们再清河间夫人进去观赏。”观赏壁画完毕,河间被单独请到一处客房里暂歇,坐在一张带有帏幔的床旁吃点心。忽然听到峙床后有男人的咳嗽声,河间大吃一惊,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光着脚逃出去了,急忙喊随从驾车飞驰回家。河间在家哭了好几天,从此益发闭门不出,断绝与众乡邻亲戚的来往。那些亲邻们纷纷前来道歉和辩解道:“河间夫人这么恐惧,闭门不出,还是因为前日那件事吧!怕不是在怪罪我们这些人吧?那天她听到的咳嗽声,是寺里膳奴的声音,他正要给夫人添食品呢!”河间诘问:“有好几个人在门外窃笑,这又如何解释呢?”众人无言以对,乖乖告退。 一年之后,众人才敢再来召请河间,并邀请河间的婆婆一块去。因为婆婆执意要去,河间只得随她同往。他们来到剀州西部的一座寺庙游玩。众人在鱼池边逗鱼觅食,弄鱼鳖美食一顿。河间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的情绪开始活跃。一会儿,众人又将河间引到吃饭的地方。这里空无帏幕,廊庑廓然宽敞。 河间见无甚隐蔽,这才肯进房中。哪知一群恶少先就已埋伏在北窗下,降下帘幕,让一个女子学秦地人说话,然后蹲着观察河间的举动。又过了一会儿,那藏在窗下的恶少们,挑选了一个体健貌美、陰茎壮大的人来奸婬河间。此人一冲进房,就一把抱持住河间。河间哭喊号叫,扎挣着,却被一帮坏女人从旁帮衬夹持,有的用利诱来劝她,有的辱骂和嘲笑她。河间窥见抱持自己的那个男人长得很美,而周围都是些不良之徒,渐渐已有适从之意;河间虽然被夹持得呼吸急促,心里却已有所挑动。那男人稍一用力,便将她婬占了。事毕,河间被拥入房内休息。她收住眼泪,竟感十分适意,暗自庆幸这件未曾享用到的快事。到了中午,饭食准备好了,众人喊河间吃饭,河间说:“我不吃了。”到了黄昏,众人驾车促河间回家,河间竟说:“我不回家了。我要和这个男人死在一块。”众人大为纳闷,不得已,只得都留下住宿。河间的丈夫骑马来接妻子回家,未能得见。众人再三强劝,河间答应第二天才肯回去。临走前,河间抱着那婬夫大哭不已,咬手臂相与盟誓,然后才分手上车。 河间回家后,不愿见丈夫的面。总是闭着眼睛说:“我病得很厉害。”给她送去各种好饭好菜,终不肯吃。送给她良药吃,她挥之而去。这样一来,她真的如同重病缠身,心跳经常像那危柱之弦一样。丈夫前来亲近,她便破口大骂,始终不睁眼瞧他,并且对丈夫越来越讨厌。河间的丈夫对此不胜忧愁。 数日后,河间才开口说:“我病得快要咽气了,不是药物所能医治得好的。你可以为我试试用召鬼的办法来治玻但这必须在夜间进行。”河间的丈夫自河间病后,急得快要疯了,正想方设法让河间宽心;只要能让河间高兴,他是什么事都甘愿去干的。当时,圣上最反感有人在夜间举行召鬼活动,而这位痴心的丈夫却无所畏避。丈夫这边刚开始为仪式张罗,那边河间就指使人到官府去告发她丈夫夜里召鬼诅咒圣上。官府派人来审讯验证过后,将河间的丈夫活活打死。丈夫临死前,还在那里痴笨地喊叫说:“我辜负了夫人!我辜负了夫人!”听到丈夫被打死的消息,河间大喜,也不为丈夫服丧,竟大开家门,招来那个婬夫,赤身裸体,追逐婬乐。 两人婬居一年后,那婬夫体力日衰。河间对他越来越不满足,于是将这婬夫赶出家门。她又招来长安城无赖男子,整日与他们姘居鬼混,犹嫌不足。后来,她干脆在城西南角建座酒馆,自己住在楼上,开一小门,朝楼下窥视,拿女侍作诱饵,招徕男人。凡来酒馆喝酒的男人,只要是大鼻子的,年轻强壮的,容貌俊美的,善玩酒戏的,河间都引诱其上楼婬乐;而且一边交合,还一边朝楼下窥视,唯恐失去一个称意的男子。这样,河间把自己弄得整日呻吟呼叫,懵懵沉沉,疲惫不堪,还嫌不能满足。如此婬乱地过了十多年,河间终因体力衰竭,病入骨髓,一命呜呼了。从此,即便是当地那些行为不端的恶少,只要一听说河间的名字,就都蹙眉掩鼻,谁也不想提起河间的丑事来。 柳先生评论说:“天下之士洁身修好者,有比得上河间始为人妻那样贞节谨慎吗?天下之人都言说朋友间相互知心信赖,有比得上河间开始时和她的丈夫之间那样的亲密吗?然而,河间自从被强暴所毁败后,便真的为邪欲之利所摄服,归家后视其丈夫为盗贼仇寇,不肯看他一眼,终于狠毒地设计将其害杀,并无些许的伤感之态。这样看来,但凡是因情爱相恋结在一块的人,难保没有被邪欲利诱从而绝情中分的危险啊! 这足以证明所谓恩爱之情,是难以长久倚仗的!朋友之间固然如此,何况君主与臣子之际呢?真是万分可怕啊!正因如此,我才私下陈述以上故事,供大家以为鉴戒。” 番妇 周达观《真腊风土记》:番妇(指真腊妇女,真腊即今柬埔寨)生产后,即做热饭,撒上盐,然后塞进陰户里,过一昼夜再将其除去。因此,番妇产后无病,并且其陰户收缩如同处女。我起初听说此事甚为诧异,深疑肯定不是这样的。不久之后,我们借住的一户人家,其女儿生孩子,这才备知真有此事。 那女儿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便抱着婴儿一同到河里洗澡,这使我们更感怪异。我们还听当地人说,番妇大多生性婬荡,产后一两大,就与丈夫同房交合;若是丈夫不能满足其性欲,便会有抛弃丈夫的事情发生,如同中国汉代朱买臣被其妻休弃似的。若是其丈夫到远地去做事,几夜还可以打熬;若是一别十几天,那这位番妇必定会说:“我不是鬼,一个活人,岂能孤眠!”其婬荡之心,尤为渴切。然而,也听说有的番妇能守志节。那里的妇女最容易衰老,因此其婚嫁与生育也很早。二三十岁的年纪,已经像中国四五十岁的人一样了。 家庭酷刑 《池上草堂笔记》:浙江某乡绅,寓居吴门(今苏州市),家中很富,对下人却极为残忍。这个乡绅生性好婬,家中的婢女及老仆妇,无不被他婬遍。如果谁胆敢抗拒,哪怕是稍微没有称他的心意,那么,他就脱去那女人的裤子,让其露出双股,仰天而卧,用棍杖一打就是数十下;如果被打人号呼喊痛,就加倍再打。有时,他用烙铁烫那女人的胸脯,或者用绣衣针刺其背,或者用剪刀剪断其舌头,或者用木枷夹其头。如果遇到强悍的女子,他就用一大块凿有眼的青石,用铁链和那女子的脚锁在一起,并命令那女于扫地,一步一挪,千态万状,痛苦不堪,令人不忍心看一眼这惨景。邻居们实在看不下去,都气愤得找上门为被害女子鸣不平。有一天,众人又找上门责骂,乡绅大怒,竟将这些邻居都绑将起来。但从此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冲进门,将乡绅家中的用器砍了个精光。上面得知此事,责成苏州太守追究惩治那乡绅。乡绅倒是被关进监狱,却终因查无实证,仅被押解回原籍。但乡绅的家庭从此也就衰破了。家父在苏州做官时,曾目击此事;正巧官署中有人原来是那个乡绅的仆人,深知其情状,故而了解得十分详细。 苦竹郎君 《情史类略》:潭州善化县苦竹村所供奉的神名叫苦竹郎君。村里余生的妻于唐氏,稍有些姿色。宋孝宗乾道二年(公元年),唐氏邀约邻居妇女一起去郊游。她们来到小溪茅店饮酒,店旁即是苦竹郎君庙。喝完酒后,她们便一起进庙中游观。唐氏素来婬荡妖冶。她看到庙里泥塑神像穿着白衣素服,容貌俊美,便有了爱慕之意,竟呆呆地注视神像,不能自已。 其他妇女都已出庙,唐氏仍恋恋不舍。回到家里已有好几天了,唐氏对那神像的思慕一刻也没有停息。有一天,唐氏上厕所,看见一位美貌少年张着青盖而来,长得和庙里的神像一模一样。她便上前与那少年搭话,引他到房间共寝,极尽欢乐,过了很长时间,那少年才离去。从此,那少年过几日便来一次,家里其他人对此一概不知。唐氏怀上了身孕,但过了产期仍没生产。她的丈夫感到奇怪,便请来巫祝治疗祷告,全不奏效。 唐氏腹胀,痛楚难忍,这才把和那少年的事从头至尾讲说出来。 后来,唐氏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腹裂而死,腹中流出了好几斗黄水。 陈姥姥 《吕种玉言鲭》:今日妇女的亵服中有巾帨之类,用于下身秽亵处,名之曰“陈姥姥”。这虽说是里巷俗谈,也不是没有来由的。隋末义宁年间,有位名叫陈棱的御卫将军,率兵讨伐杜伏威。伏威率众抗拒。陈稜紧闭营垒,故意不与交战。杜伏威派人给陈稜送去妇女的内衣亵服,称陈稜为陈姥姥。大概“陈姥姥”的称谓就是从这里沿续下来的吧。明代严世蕃被籍没家产后,卫士从他床下找出数十条绫帨。有人将其偷出来观玩,内行的人见之,掩口而笑说:“这是婬筹呢!”即是“陈姥姥”一类的东西。《诗经》上有“无感我帨兮”句,《内则注》云:“此乃妇人拭物之巾,常以自洁之用也。”古代女子出嫁,其母结帨而戒之。大概指的也是“陈姥姥”之类的妇女用品。 故而徐太室称《诗经》中的《野有死麇》为婬诗。 饮泣受污 《如是我闻》:族祖黄图公说:顺治、康熙年间,天下初定,人心未一。某甲暗地里做了吴三桂的间谍。他见某乙骁勇猛健,且有心计,于是设法勾引其入伙,一同为吴三桂干事。 后来,吴三桂败灭,其党羽多被诛杀。某甲、某乙侥幸漏网。某甲想洗心悔过,但与吴三桂集团来往的秘密联络信札,大多存放在某乙处。信札上没有提及某乙的名姓,至此,某乙竟然以此作把柄,进行要挟,说是一旦他持密札向官府告发,某甲便会遭灭族之祸。某甲不得已,只好将女儿嫁给某乙,且招赘于家。某乙得志后,益发骄狂,变得一点人性也没有。他把某甲家中的妇女奸婬殆遍,乃至岳母也不放过,就连那十三四岁的小舅子也不能幸免于他的婬威。众人皆含泪受辱,惴惴然唯恐某乙一朝不称意,就去告发他们。某甲心情抑郁,束手无策,经常躲避在外面不愿回家。 有一天,某甲正在田头散步,遇到一位老人,两人搭起话来。某甲感到附近村子没有这样一位老人,便奇怪地询问老人是从哪儿来的。老人回答:“实不相瞒,我乃是天狐。您固然犯了罪,然而某乙对您的欺逼也太过分了,我心里早已为您抱不平!现在,我把您放在某乙处的密札偷了出来,奉还给您。 以后,某乙再也没有要挟您的证据,您不赶他走,他自己也会乖乖地离开的。”说罢,随即便拿出十几份密札交给某甲。某甲接过来一验看,果然是那些原件,便当即将其撕碎,吞下肚里。回家后,某甲将实情告诉给某乙。某乙为防止某甲的女儿盗取密札,早已暗地里把密札藏进铁瓶里,埋在秘密的地方。 听了某甲的通报后,某乙急忙找机会偷偷地去藏密札处查看,那些密札果然不复存在了。某乙狼狈不堪,于是仓皇地携带某甲之女离开了家。某甲之女当初嫁给某乙实出无奈,这次出走后,便天天与某乙吵闹垢骂,不久便离开某乙了。后来,某甲与某乙的事逐渐败露,两家都被弄得声名狼藉,为乡里所不齿。 某甲与某乙只得各自携家远走他乡。 明末的战乱已使天下动荡至极了!大清荡涤洪炉,救民于水火,实为人心所向。某甲享受圣朝的恩泽已有三十多年,那时吴三桂挑起叛乱,竟亲手杀死桂王,断不可称之为明朝报仇的“楚之三户”;那么,某甲暗地里为吴三桂服务,也不能称之为“殷之顽民”,算不上是什么明朝的遗民。即使将某甲满门抄斩,也算不得冤枉。 而某乙随从某甲投靠吴三桂,进而要挟某甲,污辱某甲的妻子儿女,其罪有过于荼毒良善,罪莫大焉。然而某乙起初与某甲同谋,其罪本应与某甲相等;但他又操戈挟制某甲,逞凶狂婬,实应罪加一等。虽然后来听说某乙遭到报应,但也没有确切的证实此事。天道昭昭,法网恢恢,谅必某乙也逃不脱应有的惩罚,其为天理不容啊! 郁林王何妃 《南史·后妃传》:南朝齐郁林王的妃子何氏,名叫婧英,祖籍庐江郡潜水县人,是抚军将军何戢的女儿。起初,要将婧英聘为南郡王妃时,南郡王的父亲文惠太子嫌何戢没有儿子,门孤势单,不愿与之结亲。王俭劝告文惠太子说:“今日的南郡王妃,便是将来的皇后;其娘家也必是将来的皇室外戚。立王妃只要门第高贵即可,不必非是豪门强族。何家荫封华贵而族势单弱,正符合做外戚的条件。”文惠太子认为王俭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就在齐武帝永明三年(公元年),何婧英便做上了南郡王妃。 何妃禀性婬乱。凡是与南郡王有所交游的那些无赖之徒,她都要从中挑选长得俊美的,设法与其交欢苟合。南郡王有个书童,名叫马澄,年少色美。何妃对他甚为宠悦,经常同他扳手腕斗力气。南郡王看到后,竟欢笑不已。 马澄出身于剡县(今浙江嵊县)一个寒门家庭。他曾经在南岸地方威逼掠夺民家女子,被秣陵县逮捕,南郡王命令县令释放了他。随后,马澄又威逼其姨母将女儿嫁给他做妾,姨母不肯,他便跑到建康(今南京)找县令沈徽孚诉讼。沈徽孚说:“姨母的女儿只准做妻,不准为妾。”马澄竟说:“我父亲官至给事中,已成高门大户。姨母家仍是寒贱之家,她女儿只适合给我做妾。”沈听后很气愤,将他喝斥一通,赶出了衙门。 永明十一年(公元年),何妃因其夫箫昭业被立为皇太孙而晋升为皇太孙妃。有个女巫的儿子,名叫杨珉之,长得年轻貌美。何妃对他尤其爱悦,两人同床共枕,如同一对夫妻。 等到皇太孙即位为帝后,何妃被封为皇后,何妃的嫡母刘氏被封为高昌县都乡君,生母宋氏受封为余杭广昌乡君。何皇后刚要跪拜谢恩,床上放置的镜子无故坠落地上。这年冬天,何皇后与皇太后同日到太庙拜谒。 杨珉之受隆昌帝萧昭业的宠幸,经常住在宫中服事。后来做了齐明帝的萧鸾辅政,与王晏、徐孝嗣、王广之一同面见圣上,请求除掉杨珉之,皇上不听。他们又让萧谌、坦之极力谏请,当时,何皇后正与隆昌皇帝同席而坐。何皇后泪流满面地对坦之说:“杨郎是个青春年少的好人,没有任何罪过,怎可枉杀他!”坦之上前附在皇帝耳边轻声说:“这事还别有一层关节,不可让他人知晓。”隆昌帝平时称何皇后为“阿奴”,这时便转身对皇后说:“阿奴暂且回避。”坦之这才说:“外面到处都在传说杨珉之与皇后有私情,已是远近都传播开了! ”隆昌帝万不得已,只得签署处死杨珉之的敕令。坦之丝毫也不敢怠慢,立即飞马驰报于萧鸾,即命建康令行刑,随后,皇帝又下诏赦免杨珉之死刑。但为时已晚,杨纸之已经被从速处死。 何皇后既婬乱,但又与隆昌皇帝相爱恋,很会讨皇上的欢心,故而皇帝任凭她恣意妄为。隆昌帝还将何皇后的亲戚迎进皇宫,对每人的赏赐都不下百数十万,还让他们住在齐武帝原来所住的矅灵殿。后来,隆昌帝被萧鸾杀死,废掉帝号,谥为郁林王,何皇后也被贬为王妃。 宇宙之大百所不有 《文海披沙》:槃瓠的妻子与狗交合;汉代广川王命宫女裸体与羝羊交合;灵帝在西园弄狗与人交配;真宁地方有一妇女与羊交合;沛县有一妇女在磨房与驴子交合;杜修的妻子薛氏与犬交合;宋文帝时,吴兴孟慧度的婢女与狗交合;利州有个妇女与老虎交合;宜黄袁氏女与蛇交合;临海有鳏寡之人与鱼交合;章安史悝的女儿与鹅交合,突厥先祖与狼交合;卫罗国女配瑛与凤交合;陕右商贩之妇与马交合;宋王氏妇与猴交配。(耳谈)说:临安有个妇女与狗奸通;京师有个妇女与驴子婬乱;荆楚有妇女与狐交合。乃知宇宙之大,何所不有! 元帝徐妃 《南史·后妃传》:梁元帝徐妃,名叫昭佩,东海郡郯县人。其先祖徐孝嗣,是南齐朝的太尉、枝江文忠公。其父徐绲,官至侍中、信武将军。徐昭佩于梁武帝天监十六年(公元年)十二月被封为湘东王萧绎的王妃。后来生下世子方等及益昌公主含贞。徐妃的姿色平平,不受湘东王的宠爱。湘东王两三年才进她的房里一次。徐妃欺侮湘东王瞎了一只眼,每次得知他来时,必定只装饰半面,用这“半面妆”来等待萧绎的到来。萧绎一见便气得大怒而出。徐妃生性嗜酒,经常喝得烂醉如泥,萧绎每次进房来,必定被她吐得满身脏臭。徐妃还与荆州后堂瑶光寺的智远道人私通。她生性又酷毒妒忌,见到没受宠的姬妾,好得与其交杯接坐;刚发觉其人有孕,便立即亲手将其杀害。萧绎手下人中有个叫暨季江的男人颇有姿容,徐妃即与他婬通。暨季江每每感叹说:“栢直的狗虽老犹能行猎,萧溧陽的马虽老犹为骏马,徐娘虽老犹尚多情啊!”当时,有个叫贺徽的人有美色,徐妃约他到普贤尼寺私通,在白角枕上题诗互相赠答。 后来,贞惠世子方诸的母亲王氏受萧绎的宠爱,但不久却突然死去。萧绎将此归咎于徐妃;及方等死后,萧绎对徐妃益发厌恶。梁武帝太清三年(公元年),萧绎逼令徐妃自杀。 徐妃知道难以幸免,便跳井而死。萧绎将徐妃的尸体送还给徐家,称之为休妻。徐家将其埋葬在江陵瓦官寺。萧绎特地撰写《金楼子》,记述徐妃的婬行。起初,徐妃初嫁那晚,迎亲车马来至西州,突然刮起暴风,掀屋折树;没多久,大雪与冰雹交加而下,帷帘都变白了。等到长还之日,突然天打大雷,西州官衙大厅的两根柱子被击碎。萧绎当时即认为这很不吉祥,后来徐妃果然不守妇道。萧绎于梁简文帝大宝二年(公元年)十一月在江陵称帝,承圣三年(公元年)十二月被西魏军杀死,谥号为孝元皇帝,庙号世祖。故而徐妃被称为梁元帝徐妃。 暹罗妻驴 《新齐谐》:暹罗(今泰国)的民俗尚婬,男子年满十四五岁时,其父母为他娶一头母驴,让他与驴子交接。夜晚睡觉时,绑住那驴子,将男子的陰茎放置在驴子陰户中蓄养,则会壮盛异常。如此练习三年,才为他娶正妻,并迎接那头母驴在家中蓄养到它死,只当是个侧室。如果那个男子没有经过这种娶驴子的练习,便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他。 同心结 《北史·后妃传》:隋文帝的宣华夫人陈氏,是南陈宣帝的女儿。她生性聪慧,姿貌无双。陈朝灭亡后,她被抓进隋宫掖庭,后来被选进后宫为嫔。当时,独孤皇后生性妒忌,后宫妃嫔们极少有机会亲近隋文帝,而唯有陈氏受宠。隋炀帝当时还是藩王,暗有夺取帝位的企图,于是巴结陈氏作为内助,每每向陈氏致礼,进献金蛇、金驼等物品,以取媚于陈氏。皇太子被废,由炀帝杨广继承,对此事陈氏出了大力。待到文献皇后驾崩后,陈氏进位为贵人,从此她专房擅宠,主掌宫廷内务大权,六宫中没有谁能和她比拟。隋文帝病危时,留下遗诏,拜陈氏为宣华夫人。 起初,隋文帝病卧在仁寿宫时,宣华夫人陈氏与皇太子杨广一同侍候文帝。陈氏早起更衣时,被杨广逼奸,陈氏坚决拒绝而得免。陈氏回到文帝床边,文帝见她的神色不对,便问其缘故,陈氏以实情相告。文帝愤闷地说:“这个畜生!怎能把国家大事交给他!独孤皇后真是把我误了啊!”独孤皇后即已去世的文献皇后。随即,文帝呼来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对他们说:“喊我儿子来!”柳述等人以为是找皇太子杨广,文帝纠正道:“我叫的是杨勇”柳述、元岩出阁撰写敕书,写完后交给左仆射杨素看。杨素急忙将此消息通知太子杨广。 杨广赶忙派张衡进人寝殿,命令宣华夫人陈氏及一同侍候文帝病体的后宫人员到别的屋子安置。一会儿,听到文帝驾崩了,但并未发丧。宣华夫人陈氏与后宫诸人相顾色变,惊呼道:“大事有变啊!”众人都神情恐惧,吓得全身颤抖起来。直到晚饭之后,太子杨广才派使者送来一个金盒,盒上贴有封条,由太子亲署“封”字,赐给宣华夫人。陈氏一见此盒,惶恐不安,以为里面装的是逼她自杀的鸩毒,不敢打开来看。使者催促再三,她才打开,只见里面装有数枚同心结。诸宫人相互庆贺说:“这下好了,可以得以不死了!”陈氏却愤愤然落座,不肯谢恩。诸宫人共同劝逼不已,陈氏这才起来拜谢使者。当天晚上,太子杨广便前来与陈氏共寝,乱伦行奸。 杨广即位为帝后,将陈氏迁居于仙都宫,不久又召她回来。 一年多后,宣华夫人陈氏便去世了,时年二十九岁。隋炀帝痛失爱妇,亲撰《神伤赋》以寄托对陈氏的深切悼念之情。 神谴示众 祝允明《语怪》:从前有一年,衮州有户人家招赘的女婿,与妻妹私通。丑事微有败露,两个人屡屡辩解,坚持说他俩是清白的。见家里的人不相信,他俩又说:“我们的自辩不能使你们信服,那我们就一同上泰山顶,向天齐帝君对质吧厂于是,他们真的去了。向神祷告说:“我俩果有私情,那就请神明诛杀我们吧!”祷告完毕,二人下山,自以为这不过是蒙住众人眼睛的把戏,神明哪会知道真相呢?下到半山腰时,二人又躲到树林稀薄的一处僻静地方,干起男女之事来。这对男女许久也没有归家。他们的家人感到奇怪,登山寻找,在林子里找到了他们。但这时,这对男女已经死去,只见其二陰根交接,粘连着怎么也拉解不开。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神明显灵,故意谴责这对男女,以此来警戒世人啊! 禽兽行 《汉书·燕王刘泽传》:燕王刘泽是汉高祖刘邦的叔祖的兄弟。刘泽死后,由其子康王刘嘉继承燕王王位。刘嘉死后,由其子刘定国继承王位。定国与其父刘嘉的姬妾通奸,并生下一个儿子;他又强夺弟媳做自己的姬妾,又与子女三人奸婬。 定国肆意诛杀肥如今郢人。至汉武帝元朔年间,郢人的兄弟再度上书告发刘定国的恶行。武帝下令让公卿们审议此事,公卿们皆说:“定国的行为如同禽兽,乱人伦,逆天道,当斩!” 武帝表示赞同此议。定国自杀身死。 卷三十一 情中神 卷三十一 情中神 金姬 《隆平纪事》:金姬李氏,名金儿,章邱人,李素的女儿。 金儿对占卜问卦之事十分精通。元末张士诚起兵反元时,李素全家被俘。金儿还未成年,侍奉张士诚之母太妃曹氏。高邮被围,危在旦夕,金儿为此占卜问吉凶,卜为当固守。敌人果然退却,高邮之围得到解除。人们称金儿为仙姑。张士诚将要派兵渡江,金儿占卜后是个吉卦,果然平定了平江。张士诚正筹划移都于平江,金儿力排众议,独言江南之地不可居,居则有不测之祸,并将隐语写进诗中,送给张士诚作为劝谏。张士诚不听从。临行前,张士诚召金儿同他一起渡江,询问他的历数前程。金儿回答说:“进入吴地之后,应当更加为国家大事深思!”金儿见张士诚日渐骄奢腐化,每每用高明透辟的话语来劝告打动他,士诚不听,而金儿也不敢过于冒犯。张士诚称吴王后,册封金儿为金姬,并说事成之后还要进封金儿为妃子。金姬知道自己难以幸免于祸,于是辞别曹大妃,出外拜天,一会儿就气绝而死了。张士诚将金姬葬在福山港口,用很多珠玉宝贝来为她殉葬。有一天,张士诚的妻子刘氏,梦见金姬哭着对她说:“国家举事已大错,难以再维持下去了!”又有一日,刘氏梦见金姬抚着张士诚的两个儿子说:“倘若你们有不测之祸,我当在陰间保祐你们。”后来,明朝兵攻打平江,张士诚屡战屡败,思想起金姬从前所说过的话语,感到很有神验。于是,张士诚加封金姬为仙姬,将其灵位供奉起来,时时向她问卜吉凶。而今常熟西北有个地方叫金姬墩,民间传讹为“金鸡”。 罗帕 《诚斋杂记》:贾知微遇到会城夫人杜若兰,两相爱悦。 杜夫人用秋云罗帖包上五十粒仙丹,赠给贾知微,并说:“这罗帕是天上的织女采摘玉茧织成的。”后来,电闪雷鸣,大雨滂沦,那副珍贵的罗帕也不知去向了。 领巾成桥 《诚斋杂记》:崔生进山,遇到仙女,娶以为妻;回家时,仙女赠给他隐形符。于是,崔生凭借此符,偷偷到皇宫里游玩。 哪知此事被一个方术高士揭穿,朝廷追捕甚为紧急。崔生只得逃还进山中,隔着洞壑远远望见妻于,便大声呼救。那位仙妻立即抛来一条领巾,化成五色虹桥,把崔生度过去了。后面的追兵怎么也赶不上。 康王庙女神 孙颜《神女传》:宋代刘子卿,徐州人,住在庐山的虎溪。 他从小好学不倦,有志操,最钦慕幽闲,以为养性。他还特别爱好种花植树,在他的庭院里,几乎种遍江南所有的名花异木。 南朝宋文帝元嘉三年(公元年)春天,刘子卿正在花木间玩赏,忽见两只蝴蝶长得五彩分明,大小如同燕子,在花上飞来飞去,煞是惹人爱怜。一日之中,这双彩蝶要飞来飞去三四次。刘子卿对此颇感惊讶。 当天夜晚,月朗风清。刘子卿正在屋内唱歌吟诗,忽然听到有敲门声,夹杂着女子的笑语。刘子卿大为惊异,便对左右在场的人说:“我在这山溪间住了五年之久,一般人是不知晓这个地方的。怎么会有女子来找我呢?这其中必有异情。”随即开门,只见两位女子站在门口,她们各自的年龄大约十六、七岁,衣着华丽光艳,举止容貌甚为高雅。两位女子对刘子卿说:“您经常怜惜爱护花间之物,我们感激您的一片爱心,故而前来拜访。”刘子卿请她俩坐下,谦逊地说:“住所偏僻简陋,又无酒叙情,实感惭愧。”其中一位女子说:“我们来岂是为了饮酒啊!何况山月已西斜,夜已深。您对我们有情意吗? ”刘子卿唯唯而应,喜不自持。东向坐着的那位女子,笑嘻嘻地对西向坐着的那位女子说:“今晚就将这桩好事让给姐姐享受吧!”说罢便起身送其姐和刘子卿进卧室,作别而去。临别时,那自称为妹的女子还回头对刘子卿说:“来夜的欢乐,希望像您们今晚一样。” 到了拂晓,和刘子卿同宿的那位女子请求离去。刘子卿说:“有幸得遂缠绵之情,你还来吗?一夜的欢乐,反而让人深深憾恨!”那女于抚着刘子卿的背说:“你就缔结新欢吧,我以后再来。”说罢出门而去,忽地不知踪影。 当天晚上,两位女子又来到刘家,大开宴席,像昨晚那样极尽欢乐。姐姐对妹妹说:“我回去了。昨夜的欢会,今日留给你了。你不要贪享过多的欢娱,切勿迷惑刘郎。”说完大笑起来,乘风而去。于是,妹妹留下与刘于卿同寝。夜深了,刘子卿询问那女子的姓氏来路,女子答道:“但得佳妻,莫问闲事。”快到拂晓时分,刘子卿又再三追问,女子这才说:“我姊妹二人实非世上凡人,也不是山精物魅。若将我们的身分泄露给刘郎,您必定传说出去,故而不敢取笑于人间,今日与刘郎结合,想必也是因缘注定。请刘郎谨慎,将此事藏在心里,不要外露出蛛丝马迹,千万不能让别人知晓。以后,我们姊妹每过十天就轮流来一次,以抚慰刘郎的一片爱心。”说罢便离去了。此后,那两女子经常十日一来刘家,如此有数年时光。 后来刘子卿遭遇战乱,回家乡去,两女子也就不再来了。 庐山有座康王庙,离山溪间的刘家相距二十多里。有一天,刘子卿拜访康王庙,见庙中两位女神泥塑像以及墙壁上所画的两个侍女像,很有些面熟;其容貌依稀,像是先前所遇上的那两位女子。刘子卿怀疑那两位女子就是这康王庙里的女神。 道人授桃 《藜床沈余》:戊辰年冬末,偶到临济宫游览,遇到一位道人。他给我一个特别大的桃子。并说:“这桃子与你有缘,所以赠送给你。”我见桃子非同寻常,深感惊讶。于是接受了这份赠礼。拿过来一吃,只觉其味甘美,其核很细校一会儿,那道人从衣襟里搜出一只虱子。他一把将虱子扔到地下,怒目而视地说:“你负我,你负我!”我吃惊地正想询问,只见那道人取出一个器皿吹嘘了一会,将地上的那只虱子吹成像猪那样大,然而跨将上去,疾驰而去,像一股轻烟似的不见了。 汪氏遣鞋 《休宁县志》:良安乡人叶里汪氏女,自幼洁身自好,誓不出嫁。后来,她到金山修行,年长日久,便得了道,不知其去向。当时歙县有位石主簿,入金山,看见汪氏女遗留下来的鞋子。直到今日,人们还供奉此鞋,四方之人前来祈祷下雨,无不应验。留鞋地方的旁边有口甘露井,一年四季从不枯竭。 当地人在此处建了一座庵堂,祭把那位得道成仙的汪氏女。 玄天女 《拾遗记》:燕昭王即位两年后,广延国献来两名善舞的舞女。一个叫旋娟,一个叫提谟。两人都长得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窈窕绰约,亘古未有,美貌绝伦。她俩或者是行无迹影,或者是多年也不知道饥饿。燕昭王将这两个神异的美貌舞女安置在单绡华屋里,给她俩喝瓀珉膏,吃丹泉粟。 燕昭王登崇霞台游玩,召那两位舞女前来侍奉。一时香风飘起,两女徘徊翔舞,弄得昭王有些坐不住了。她俩又用缨拂来轻拂昭王,然后又一起跳舞。其容冶妖丽,比飞翔的鸾凤还要轻靡美妙,而其歌声轻飏动听。燕昭王让女伶代唱其曲,唱得清响流韵,虽用飘梁动尘来形容其美妙,也不为过奖。那两个舞女所跳的舞蹈,一名《萦尘》,言其体轻得与灰尘差不多;其次名叫《集羽》,言其宛转像是跟从风飞的羽毛;最末那支曲子叫《旋怀》,言其肢体缅曼,像是可放进怀袖一样。燕昭王十分高兴,于是摆设起麟文席,点燃起荃芜香。这种香出自波弋国,香飘于地,则土石都有了香味;飘到朽木腐草之上,则无不郁郁葱茂;用此香熏枯骨,则可以生长肌肉。 燕昭王将香屑撒在地上,厚四五寸,命那两位舞女在上面起舞,跳上一天,那地上也没留下痕迹。这是由于她们身体轻盈的缘故。当时,有只白色鸾鹤孤独地在空中飞翔,它的口中衔着千茎穗,在空中开白花,其果实掉到地上就生长出根叶来了。一年可收获一百次,每一茎的收获即可装满一整车。故而称为“盈车嘉穗”。所谓麟文席,指的是用许多宝物装饰宴席,做成云霞麟凤的形状。燕昭王又喜好神仙之术,玄天女因此托形化作两名舞女前来。燕昭王晚年,那两名舞女忽然不知去向。 有人见其在汉江上云游,有人说是在伊洛二水之滨看到过她们的踪迹。 洛神龙女 裴铏《传奇》:唐文宗大和年间,有个叫萧旷的处士,自洛陽往东游玩到孝义馆,夜里住宿在双美亭。其时月朗风清,夜色美好。萧旷善弹琴,遇此美景,便取出琴弹起来。弹至半夜,音调甚是苦楚。一会儿,萧旷听到从洛水上传来长长的叹息声,声音越来越近,竟走来一位美人。萧旷丢下琴,起身向这位美人作揖行礼说:“请问你打从哪道而来?”美人回答说:“我是洛浦神女。从前陈思王曹植写有《洛神赋》,你记不起来了吗?”萧旷说:“呵,有此事。”萧旷又问道:“听说洛神就是那魏文帝的甄皇后,去世后,陈思王在洛水之滨遇到她的魂魄,于是撰写《感甄赋》;后来又觉得这件事有些不正,于是改名为《洛神赋》,托意于宓妃。真的有这样的事吗? ”神女说:“有的。我就是那甄后,为思慕陈思王的才华和风度,触怒了文帝而被幽禁致死。后来我的精魄与陈思王在洛水上相遇,叙述我的冤恨与郁闷;陈思王有感而赋,后来感到不符合典则,又改变了题名,这才没有错缪了。”说完不一会儿,有两个丫鬟,拿着茵席、托着酒肴来到这里。神女又对萧旷说:“我做袁家新妇时,性好弹琴,每次弹到《悲风》及《三峡流泉》二曲时,总是整夜不肯罢手。刚才,我听见您的琴韵清雅,但愿我能再次聆听一下。”萧旷于是弹奏起《别鹤操》及《悲风》来。神女听后长叹道:“真可堪与蔡中郎匹敌啊!”接着问萧旷说:“你认为陈思王的《洛神赋》怎么样?”萧旷回答说:“真乃体物浏亮,不愧为梁昭明太子的精选之作。”神女微笑说:“那篇赋里形容我的举止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难道这不有点儿粗疏吗?”萧旷说:“陈思王的精魄,现在在哪里呢?”神女说:“他已当上了遮须国王。”萧旷说:“什么叫遮须国?”神女说:“刘聪的儿子死而复生,对父亲说:‘有人告诉我说:遮须国很久没有国主,正等着你父亲来作国主呢!’这即是那个遮须国。”不久,有一位中年妇女,引着一个女子,说是“织绡娘子来了!”神女说:“这位是洛浦龙君的处女,在水府中数她最会织绡,适才我让人召她来这里。 ”萧旷趁便对织绡娘子说:“近来人间,有人传说有什么柳毅遇到神灵婚姻之事,是真的吗?”织绡娘子回答说:“其中十分之四五是真的,其余都是些虚饰之词,不可被迷惑住了。” 萧旷问:“有人说龙最害怕铁,有这样的事吗?”织绡娘子回答说:“龙的神奇化验处,虽然是铁石金玉,尽可透达,为何单单害怕铁呢?害怕的,倒是蛟螭一类的东西。”萧旷又问:“雷氏子佩带丰城剑到延平津,跃入水,化为龙。有此事吗? ”织绡娘子说:“简直是妄谈!龙乃是木类,剑乃属金类,金能克木但不能相生,怎能相互变化呢?岂能形同雀入水化为蛤、野鸡入水化为蜃呢!但宝剑乃灵物,金水相生而入于水,雷生自然不能沉于泉,相信而才跳下水里,遍搜而找不到那把剑,于是妄说变为龙了。而且雷焕只说那剑化去,张华司空只说是始离终合,他俩都不说化成龙,任剑之灵异。况且那剑是由人力的鼓铸打炼而成,不是自然生成之物,因而可知那剑终究不能化为龙。这是明摆着的道理啊!”萧旷又问:“那梭子化为龙,又怎么讲呢?”织绡娘子回答:“梭子乃是木类,龙本来就属木。变化归于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萧旷接着问:“龙既然能变化如有神,那他生病时,又何必求马师皇治疗呢?”织绡娘子答道:“师皇是上界高真,哀怜马儿负重远行之苦,故而做了马医,治好的病马也有一万多匹了。上天降下灵鉴,在龙的唇吻间故意点化疾病,想检验一下那师皇是否真的有医术。那条被他治好病的龙,后来背负着他登天而去了。 这是天假龙体行事,并非是龙真的有病。”萧旷又说:“听说龙嗜好吃燕血,有此事吗?”织绡娘子回答:“龙尚清虚,餐饮露气;若食燕血,岂能行藏变化?大概嗜燕血的是说蛟蜃之辈。不要听信这种造作虚构之言,这都是梁朝那四个道行高人所说的荒诞妄论之词啊!”萧旷又问:“龙有什么爱好?”答道:“好睡,长至千年,短也不下于数百年。仰卧在洞穴里,将沙尘聚集在鳞甲间。有时飞鸟衔着树籽掉落下来,鳞甲间生长起树木来,一直长到数人合抱粗大时,龙才感觉到,醒过来;于是振迅修行,脱其体而入虚无,澄其神而归寂灭,自然形之与气,随其化用,散入真空,像是浑饨还未凝结的胚胎,又如同物有恍惚,精奇沓冥。当此之时,虽然有百骸五体,也尽可化入于芥子之内,随其举止而无所不至,自然得到还原返本之术,能与天地造化争功呢!”萧旷又问:“龙之修行,请教于哪个门派?”织绡娘子回答:“高真所修之术有何差异呢?上士修之,形神俱达;中士修之,神超形沉;下士修之,形神俱堕。而且当其修行之时,气爽而神凝,感觉有个东西跑出来了,即是老子所说的‘恍恍惚惚,其中有物’。至于修行活动的细微末节,我不敢泄露,恐怕被上天谴责贬谪。” 一番回答之后,神女便命左右人传酒叙语,与萧旷情致昵洽;场面兰艳动人,若如左有琼枝而右有玉树,整夜情好缠绵,感畅冥怀。萧旷说:“在此得遇二位仙娥,真不愧是双美亭啊! ”这时,忽然传来鸡叫声。神女留赠一首诗给萧旷。诗云:玉著凝腮忆魏官,朱丝一弄洗清风。 明晨追赏应愁寂,沙诸烟消翠羽空。 织绡娘子也留赠诗说: 织绡泉底少欢娱,更劝萧郎尽酒壶。 愁见玉琴弹《别鹤》,又将清泪滴真珠。 萧旷也作诗一首答赠两位仙娥。其诗云:红兰吐艳间夭桃,自喜寻芳数已遭。 珠珮鹊桥从此断,遥天空恨碧云高。 神女取出明珠、翠羽两件宝物赠给萧旷,说:“这就是陈思王赋里所说的‘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我将它们赠送给你,以成就《洛神赋》的咏叹!”那位龙女织绡娘子,也取出一匹轻绡赠给萧旷,说:“若有外国商人求购此物,你非卖它万金不可。”神女说:“萧君有奇骨异相,定当出人头地。只是你要淡味薄俗,清襟养真,我一定暗中帮助你。”说完,两位仙娥飘渺而逝,不见其踪影。后来,萧旷珍藏着两位仙娥赠给他的珠翠轻绡,遍游名山。他的朋友曾经遇到过他,因而详细记录下他的事迹。而今萧旷隐遁避世,人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上玉女 《搜神记》:魏济北郡从事掾弦超,字义起。魏齐王曾芳嘉平年间的一天夜晚,弦超正独自在屋里安睡,梦见有位神女来与他亲热。那神女自称是天上玉女,东郡人,姓成公,字智琼。她说她早年失去父母,大帝哀怜她孤苦伶仃,遣令她下嫁凡夫。弦超只当这是一场美梦。但怎么也难以忘怀梦中的精爽美异,忘不了神女那非同常人的容颜;故而醒后思想回味,若隐若现,挥也挥不去。如此状况一直继续了三四晚。 有一天,那神女真的来了。只见她乘着辎軿车,跟从着八位婢女,身着绫罗绮绣的华美服饰,姿颜容体,状若飞仙。神女自称年已七十,但看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车上有壶、榼、青白琉璃等器皿,所带饮食物品奇异美妙,令人心醉。神女让婢女端出美酒畅饮。她对弦超说:“我乃是天上玉女,被遣下嫁凡间,故而来和您相聚。我俩有宿缘,应当结为夫妇。 虽然不会给您带来太大的好处,但也没有什么损害。起码您经常可以乘坐轻车肥马,吃美味佳肴,穿绫罗绸缎,吃穿不用发愁。只是我是神仙,不能够为您生孩子;但也没有妒忌之心,并不损害您再结婚姻之好。”于是,两人结为夫妇。 过了七八年时光,弦超的父母为儿子娶了个妻子。从此以后,神女智琼便隔些时日来同弦超欢会一次。每次都是夜来晨去,倏忽若飞,只有弦超能看到她,别人则视而不见。每当弦超要出行时,只要求智琼帮忙,高车大马便等候在门口,行一百里路不到两个时辰,行千里路也不过半天时间。 后来,弦超调官为济北王柱下掾,正遇文钦作乱,魏明帝东征,诸王都被迁移到邺宫,朝廷官属也同监国一道西迁。邺下地方狭窄,官吏们四个人共住一间小屋子,弦超独卧一床,智琼却经常往来。同屋睡的官吏都感到非常疑惑。智琼只能隐形,不能藏声;而且她一来,则满屋芬香。这事被判吏所疑。 后来,弦超便衣到京师,空着手到市场上去,智琼送给他五匣弱绯,五端絪紵,色彩光亮,都不是螂市上能见到的物品。同行的官吏感到惊奇,再三诘问他。弦超生性疏拙于是就把他和智琼的事和盘托出。那个官吏将此事上告给监国。监国找来弦超,委婉地询问他。监国也担心天下真的有这种妖幻之事,所以并没有责备弦超。晚上回来后,智琼向弦超请求离去,说:“我本是神仙,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而今我的身分已经被您泄露,我不能再和您在一起了。多年的恩义,一旦分别,岂不令人凄怆憾恨啊!”说罢,智琼便喊侍婢打开竹箱,取出织好的两件裙衫赠给弦超,拉着他的手臂,恋恋不舍地告辞登车,像飞流一般地离去了。 智琼走后,弦超夜思梦想,度日如年,像是得了重病一样。 五年后,弦超奉命到洛陽办事。他来到济北鱼山下,在路上往西行走,远远望见前面弯道旁,停着一辆马车,像是智琼的。 弦超急忙赶上去一看,车上果然是智琼。于是,两人相见,悲喜交加;一同乘车到洛陽,重归旧好。直至西晋武帝太康年间,弦超与智琼犹在世上。只是他们不是每天来往。每逢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月旦十五,智琼才来与弦超相会,住一晚便走。有个叫张茂先的人,特为此事写了一篇《神女赋》。 张镐妻 杜光庭《神仙感遇传》:张镐,南陽人。从小勤苦好学,隐居王房山,手里总是拿着书卷。山下有个酒馆,张镐经常手持书卷前往,喝上个两三杯便回来。有一天,他在酒馆里看见一位美貌妇人,于是上前揖礼,请那妇人同饮。那妇人竟欣然同意,毫无拒绝之态。只见她姿容佳丽,口齿伶俐,能说会道。 一直喝到晚,这位美妇人才告辞而去。 张镐回家后,深深思念起那位美妇人,夜不能寐。天还未亮,他就跑到酒馆窥看,那位美妇人却早已到了。张镐又召她同饮,并用微词挑逗调戏她。妇人说:“郎君也不是常人,但望能托身于您。能够终身与您为伴侣,是我最大的心愿。”张镐满口应诺,携她一同回家,结为夫妇。 在山里隐居已有十年,张镐每日勤于读书,钻研经典,对妻子渐渐有些疏薄,有时还大发脾气。妻子不满地说:“郎君对我的感情既然如此疏远,我也不能在此久住了。只是请求您弄来一斗鲤鱼脂给我合药用,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张镐不知妻子要这东西作何用。经妻子再三求要,张镐才将鲤鱼脂弄来交给她。只见妻子将那鲤鱼脂全都投进井中,跟着也下去了。 不一会儿,张镐的妻子乘着一条大鲤鱼从井里跃出,凌空欲去。 她对张镐作别说:“我本来想等你立功立事之后,一同飞升太清。而今既然这样,可能是您的福薄吧!只怪您守位不能有终,后悔也晚了。”张镐向妻子拜谢悔过,妻子不理睬,乘鱼升天而去。张镐后来出了山,官位做到了宰辅,任河南都统。他常常心里念叨着没有和妻子相伴终身的事,每每自我咎责起来。 后来,张镐被贬为辰州司户,随即又被起用。死时年方六十岁。 他常对宾友们说起从前和妻子的往事,终身憾恨不已。 张女郎 《神女传》:沈警,字玄机,吴兴武康人。他长得风流倜傥,善于吟诗歌咏。时为梁朝东宫常侍,天下闻名。每次王公大臣宴集之时,必定专程派人去邀请他。大家都说:“只要玄机到席,宾客们都会被他弄得神魂颠倒,畅快不已。”对他的推重竟到了如此地步。 后来,荆楚大地沦陷敌手,沈警降于北周,被任命为上柱国。有一次,他奉命出使秦陇,路经张女郎庙。那时,旅行在外的人走到这里时,大多带着酒肴进庙祈祷。而沈警独独以水代酒来祝祷,并念叨祝词说:酌彼寒泉水,红芳掇崖谷。虽致之非遥,而荐之随俗。丹诚在此,神其感录。 夜幕降临,沈警住宿在驿店,凭轩望月,情怀万种,不禁吟出一首《凤将雏含娇曲》。词云:命啸无人啸,含娇何处娇。 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 又接着续歌一曲说: 靡靡春风至,微微转露轻。 可惜关山月,还成无用明。 歌吟完毕,忽听帘外有叹赏之声,并有人吟道:“闲宵岂虚掷,皓月岂空明。”其音调清婉,非同凡响。忽又见一位女子掀帘而入,拜见说:“张女郎姊妹,前来拜访。”沈警十分惊异,马上整治衣冠,没有离座。而那两位女子已经进来了。 她们对沈警说:“您长途跋涉,十分辛苦,有劳您接待我们。 ”沈警说:“旅行在外,春宵多有感怀,聊因吟咏,稍遣旅愁。 岂敢劳驾仙姑降临鄙处。请告诉我您们的身分。”两位女郎相顾微笑,那年龄大点的女郎对沈警说:“我是张女郎的妹妹,嫁给庐山夫人的长子为妻。”她指着身旁那位小女郎说:“她是卫山府尹小儿子的妻子。因大姐过生日,我们一同来拜望大姐。正巧大姐今天到层城去还没回来。山中幽寂,良宵静夜颇多感怀,我俩就来这里打扰您了,但愿不要太麻烦您。”两位女郎邀请沈警出外游玩。他们共同乘上一辆六匹马拉的辎軿车,在空中飞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地方。只见这里的朱楼飞阁,极为华艳。沈警停在一个水阁内,香气由阁外飘来,帘幌大多是金缕翠羽做成,上面还缀有珠玑,光焰照耀得满屋生辉。一会儿,那两位女郎从阁后冉冉来到,向沈警行礼后就坐,又命人准备酒肴端上来。于是大女郎弹起箜篌,小女郎弹起琴。她们奏了数首曲子,都是在人间所未听到过的。沈警欣赏不已,很久也没有从那美妙的音乐气氛里醒过来。沈警请求让他把这美妙的琴曲用谱记下来,小女郎笑着说:“这曲子是神仙制作的,不可传于人间。”沈警粗略地记下数支曲谱,不敢再作勉强。 众人喝得酣醉之际,那位大女郎纵情歌唱道:人神相合兮后会难,邂逅相遇兮暂为欢。 星汉移兮夜将阑, 心未极兮且盘桓。 小女郎也歌唱道: 洞萧响兮风生流, 清夜阑兮管弦道。 长相思兮衡山曲, 心断绝兮秦陇头。 沈警也歌唱道: 会别须臾事,相思只梦知。 不如牛共女,尚有隔年期。 两位女郎感动伤怀,相顾流泪。小女郎对沈警说:“兰香姨,智琼姐,她们也曾怀有如此憾恨啊!”大女郎看着小女郎说:“润玉,这人值得思念啊!”过了好一会,大女郎要走,与小女郎一同走出。到了门口时,大女郎对小女郎说:“润玉,你留下陪伴沈郎安寝吧!”沈警听后欣喜不已,于是携小女郎的手进房,看见小婢女正在那里铺设卧具。小女郎握着沈警的手说:“我曾跟着二妃游湘川时,在舜庙看见您读相王碑。那时起,我就对您想念颇渴切。没想到今宵能遂宿愿。”沈警也记得有这件往事。他紧紧握住小女郎的手,倾诉衷肠,不能自己。这时,那个小婢女走上前对这对情人说:“人神路隔,相会难得。况且姮娥妒忌人,不肯多留月照。织女无赖,已经跑到斜河那边去了。时光短暂,寸陰寸金,您俩何必还这么烦琐耽搁呢?”于是,沈警与小女郎关门就寝,备极欢昵。 天将晓,小女郎起床对沈警说:“人与神事情相异,不宜白昼欢睡。大姐快要来了。”沈警万般不舍,一把抱住小女郎放在膝盖上,再叙衷曲。不一会儿,大女郎来到,又一次置办酒肴饯别。沈警又歌唱道:直恁行人心不平,那宜万里阻关情。 只今陇上分流水,更听从来呜咽声。 沈警赠给小女郎一个指环。小女郎回赠沈警一副金合欢结,并歌唱道:结心缠万缕,结缕几千回。 结怨无穷极,结心终不开。 大女郎赠给沈警一圆瑶镜,也唱道: 忆昔窥瑶镜,相望看明月。 彼此俱照人,莫今光彩灭。 他们之间的赠答歌吟极多,这里难以一一记述,只是粗粗回忆数首,聊备鉴赏而已。 两位女郎与沈警仍是结伴出门,还是驾那辆辎軿车,一直将沈警送到张女郎庙中。他们互相紧握双手,呜呜咽咽地离别而去。沈警回到旅馆里,在怀中抚摸着那珍贵的瑶镜和金缕结,久久不能释手。后来,沈警将遇仙之事告诉给了店主人;夜里,那两件赠品就忽然不见了。当时,同伴们都闻到沈警身上有异香。 后来,沈警完成使命,又回到张女郎庙,在庙中神座后发现一张碧笺,乃是小女郎给他的书信。在信中,小女郎备叙离恨之情,信未附有一首诗说:飞书报沈郎,寻己到衡陽。 若存金石契,风月两相忘。 从此,两位仙女便与沈警断绝了音讯。 东海姑之神 《八朝穷怪录》:南朝齐明帝建武年间,有位名叫萧岳的书生,从毗陵旅行到延陵季子庙前。夜幕降临,泊船岸边。萧岳站在船头看月。忽然岸上来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后边跟着三四个侍女。她们的容貌可谓举世无双。萧岳正惊异间,那位年轻女子将一枚橘子抛到了他的怀中。萧岳内心颇感惊奇,于是询问那女子的姓名,回答说是“葛氏”。萧岳便邀请那女子到船中饮酒,一夜歌吟欢宴,好不快乐。拂晓时分,那女子请求离去,萧岳甚感怅然。女子上岸了。萧岳站在船头瞭望,远远看见季子庙前站着五六个女子,她们正笑嘻地迎接与萧岳欢会的那个女子的到来,并一同进了庙。萧岳十分惊异。 等到天明,萧岳整顿了一番衣冠,来到延陵季子庙中探访。走到东边墙壁前面时,忽见壁画上所画的第三座之女颇有些面熟;近前仔细观看,不禁笑起来;果然是昨晚共宿的那位年轻女子,她身边的侍女,也是昨夜所见的那些侍女。再看这幅壁画的题名,原来是“东海姑之神”。 云英 裴铏《传奇》:唐穆宗长庆年间,有个叫裴航的秀才,因上京考试不中,便前往湖北游玩,拜访故旧好友崔相国。这位崔相国慷慨赠给他二十万钱,让他带回京城再度准备应考。于是,裴航携带巨资,雇了一条大船,沿着湘江、汉水而行。有位樊夫人也搭载此船同行。这是一位长得天姿国色的女子。裴航与她言语问答,虽然隔着帷帐,却甚为亲密。但虽然言语亲近,却无法倾诉爱慕衷肠,更谈不上会面。裴航只得买通樊夫人的侍妾袅烟,托她转送一首诗给樊夫人。其诗云:同为胡越犹怀想,况遇天仙隔锦屏。 倘若玉京朝会去,愿随鸾鹤入青云。 诗送走了,但许久也没有回音。裴航多次诘问袅烟。袅烟也无可奈何地说:“我家娘子看见你的诗后,像没有这回事似的,我有什么办法呢?”裴航万般无计,就上岸求买名酿珍果,献给樊夫人。樊夫人这才让袅烟召裴航相见。裴航进入樊夫人的帷帐,只见玉莹光寒,花明丽景,云低鬟鬓,月淡修眉,樊夫人的举止不同凡俗,实是仙家气派。裴航一时心里犯愁:她这样的烟霞外人,岂肯与我这尘俗之人为偶呢?于是,再三拜揖,愕然不知所措。樊夫人说:“我有丈夫在汉南,他将要辞官隐居山林,召我去和他诀别。哀痛烦扰,我担心赶不上诀别的日期,岂更有情去留恋他人,我不是那样的人啊!我只是喜欢与裴郎君同舟共济,并非有意和您谐谑调笑。”裴航连忙说:“在下不敢非礼。”喝完酒,裴航便回去了。樊夫人的节操仿若冰霜,凛然不可冒犯。后来,樊夫人让袅烟给裴航送来一首诗。诗云: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 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 裴航浏览再三,只是空怀愧叹佩服之情,但对该诗的旨趣并不洞达明晰。此后更见不到樊夫人,只是不时听到袅烟转达的几句寒暄话语。船抵达襄陽,樊夫人和婢女带上妆奁,没有向裴航告辞就走了。人们都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裴航四处求访,樊夫人仿佛是灭迹匿形,竟无影无踪。裴航只得整理行装回京师。路经蓝桥驿附近时,因口渴厉害,裴航下车到道旁找水喝。只见路旁有三四间茅屋,又低矮又狭窄。 有位老婆婆正在那里缉麻苎。裴航上前行礼,求水喝。那个老婆婆朝屋里喊道:“云英!拿一瓯琼浆来,郎君要饮。”裴航颇感惊讶,回忆起樊夫人的赠诗中提及“云英”、“琼浆”,不知是否指的是今日之事。不一会儿,苇帘下面伸出一双玉手,捧着瓷碗送上。裴航接过来一饮而尽,喝的是真正的玉液,只觉异香扑鼻,浓冽的香味飘荡到屋外。他送还瓷碗,一下揭开苇帘,见到一位女子,长得是琼花含露,春融雪彩,脸色细腻洁白,胜过润滑的白玉,鬓发仿若浓云,娇美而掩面敝身,虽然是红兰之隐于幽谷,也不足以形容其芳丽。裴航惊奇地站着发呆,挪不动脚。他不愿离开这里,于是就去对那老婆婆说:“某仆马甚是饥疲,希望能在此休息一下,定当重谢,但望您能同意。”老婆婆说:“任郎君自便。”随即安排仆人吃饭,喂养马匹。过了好久,裴航又对那老婆婆说:“刚才,我看到你家小娘子,艳丽惊人,姿容可称当世卓绝,所以我踌躇再三不想离开这里。我愿意纳厚礼,娶她为妻,您说可以吗?”老婆婆说:“前次我已将她许嫁给别的人,但还没到婚期。我如今年老多病,只有这个孙女了。昨天有位神仙赠给我一刀圭灵丹,只是必须要用玉杵臼,捣药一百天,方能吞服,以后我的寿命比天还要长。郎君如果要娶走我这个孙女,须找来玉桁臼,我才把她交给你。至于那些金帛之物,对我来说全无用处的。 ”裴航拜谢说:“我愿以一百天为期限,必定携带玉杵臼再来这里,请您千万不要另择孙女婿。”老婆婆应声道:“行,就这样定了!” 裴航恨恨而去。到达京师后,全然不把考试之事放在心上。 他只是整天在那些坊曲、闹市、喧衢衡大道里钻进钻出,高声寻访那难得的玉杵自,竟没有一点收获。有时遇上旧日朋友,他也像是不认识似的,众人都说他是疯子。数月后,裴航遇到一位卖玉器的老翁对他说:“最近我收到虢州药铺卞老的书信,说是他那里有玉杵臼要卖。郎君既然如此恳求此物,我愿写封信,介绍你前去试试。”裴航万般感谢。到了沈州药铺,那位卞老果然有玉丁臼,但他非要卖二百缗的价格,少一个子也不卖。裴航把袋子里的钱全数倒了出来,不够数;他又卖掉了仆人和乘马,这才凑足了二百缗。 于是,裴航快步独自携带玉杵臼到达蓝桥。昔日那位老婆婆大笑道:“真的有这样守信用的士人吗?我岂能爱惜孙女而辜负了你的一番劳顿呢?”这时,那位名叫云英的女子微笑着说:“虽然如此,你还得为我捣药一百天,方可商议婚姻大事。 ”老婆婆从襟带间解下药。裴航接过后就捣了起来。每日是白天捣药,晚上才休息。每晚,那老婆婆都要把药收好,藏到内室里。这天晚间,裴航正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又听到捣药的声响。他起床窥探,见有只玉兔拿着玉杵臼正在那里捣药,雪白的光亮辉映室中,如同白昼,毫芒皆现。见此情景,裴航的决心益发坚定。如此捣完一百天,那老婆婆取药吞服,对裴航说道:“我立即入洞去告诉亲戚们,还要为裴郎准备结婚用品。 ”随即带着孙女进山,最后还留下话说:“请裴郎暂且在这里等候,时间不会很长的。” 很快,老婆婆就派来一队车马仆隶,迎接裴航进山。到达后一看,只见高第大宅连云排列,珠门晃眼,府内有帐幄屏帷,珠翠珍玩,无不齐备,无奇不有,比起那些贵威人家还要阔气百倍。一群仙童侍女,引裴航进入帷帐。行礼完毕,裴航拜谢老婆婆,不禁感恩涕零起来。老婆婆说:“裴郎本是清冷裴真人的后代,按业报讲应当离开尘世。不必过于感谢我啊!”向裴航引见的诸位宾客,多是神仙中人。后又过来一位仙女,梳着漂亮的鬟智,穿着霓裳羽衣。有人介绍说她是云英的姐姐。 裴航向前拜礼。这位仙女却说:“裴郎不认得我了吗?”裴航说:“我们从前不是亲戚,记不得曾经拜见过。”那位仙女又说:“你不记得在湖北时,我们曾同船而回抵达襄陽吗?”裴航恍然大悟,十分惊喜,衷心感谢。裴航后来又询问左右人,人们告诉他说:“那是你家小娘子的姐姐,号云翘夫人,是刘纲仙君的妻子。她已经修成高真,做了玉皇大帝的女吏。”老婆婆派遣裴航携妻云英进入玉峰洞中居祝住的是琼楼珠室,吃的是绛雪琼英之丹。裴航保养得体性清虚,毛发绀绿,神化自在,超然像是上仙一样。 直到唐文宗大和年间,友人卢颢才在蓝桥驿的西边遇到裴航。于是谈起得道成仙之事。裴航赠送给卢颢十斤蓝田美玉、一粒紫府云丹。两人攀谈了一整天,裴航让卢颢带信给亲朋好友,表示问候之意。卢颢请求道:“裴兄既已得道成仙,能否吐露一点得道的奥妙,教教我呢?”裴航说:“老子说:虚其心,实其腹。今天的人倒过来了,其心大实,怎么能够得道呢? ”卢领一时增然不语。裴航接着又说:“心多妄想,而腹漏精溢,是虚是实,不说自明啊!凡人自会有不死之术和还丹之方,但对你未便教授。以后再对你说吧!”卢颢心知难以坚求,享用完一餐美宴后便与裴航相别了。后世的人再也没有谁碰到过裴航。 雁门女子 《大有奇书》:唐代开元年间,有个和尚云游到雁门山。 他走进一个石洞,越走越深。他很爱洞中的美景,干脆一直走下去,忘记了出去,也忘记了疲倦。突然,前面出现几位女子。 她们的鬟发如同飘动的云彩,身穿草叶制成的衣裳。见到和尚来到这里,她们都非常惊讶,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你这人无发无须,样子怎么如此奇异?”和尚说:“我是和尚。”女开司:“什么是和尚。”和尚回答:“和尚是佛的徒弟。”女子又问:“什么是佛?”和尚回答:“佛是西方的圣人。”女子说:“怎么从前没听说过呢?”和尚说:“汉明帝时,佛才进入中国。”女子说:“什么是汉?”和尚说:“汉是秦以后的朝代。”女子说:“我们都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和尚说:“你们为何不知这些事呢?”女子说:“我们是秦代人。那时蒙恬将军筑城,连妇女也抓去服劳役。我们来到这里躲避,吃菖蒲为生,都得以不死,但各自也都忘记了自己的年岁。我们怎么能知道秦朝灭亡后又有什么汉朝呢?”和尚辞别从洞里出来了。后来,和尚重访雁荡山那个山洞,只见那里一片白云青霭,不知洞究竟在哪里。 坑三姑 《异苑》:坑三姑之神,姓何名媚,字丽卿,莱陽人。寿陽人李景纳何媚为妾。其妻妒忌,于正月十五日,偷偷在厕所里将何媚杀害。天帝怜悯何媚的悲惨遭遇,封她为厕神。所以,后来民间每当正月十五日,便结草为形,举行专门的祭祀仪式,卜问一年的蚕桑粮禾之丰俭,必有神验。(《杂五行书》中说:厕神名叫后帝。)洛陽花神《坚瓠庚集》:洛陽李暎中书,住在郊外。那里小桥流水,溪泉淙淙,四季花木飘香。有一天,秋雨乍晴,轻凉袭人。李暎到门外散步,正悠闲自在地观赏风景,只见迎面走来两个丫鬟。她们高髻靓妆,姿容甚为艳丽。走近时,她们对李暎说:“我家娘子让我们来传话,请郎君在家中等候,她特地来拜访您。”一会儿,又来了几位年纪稍大的女子,端着茵席帷帐之类的用具,陈设在堂中。一时间,珠玉辉映,异香满室。李暎愕然,不知其中缘故。忽而门口来了一辆绣车,一位十六七岁的美人,丰姿绰约地下了车,进门与李暎相见。李暎很疑虑,又感害怕。那美人命随从速速设宴,陈设杯皿食物。都是些人世间没有的东西。饮了数巡酒后,气氛稍能融洽。李暎这才敢问女郎从何而来,美人笑而不答。经再三追问,她才说:“我是洛陽花神,去拜谒紫袁宸刚刚归来,见此地有很多名贵花卉,心情高兴,很想来与郎君一块清玩半天。当此雅叙,何情一诗相赠呢?”随即,这位花神便命丫鬟送上碧罗笺。李暎只得从命,在笺上赋诗一首说:花深竹坞傍幽蹊,叶上秋光湿露低。 歌舞留人天半月,玉真何事楚云归。 花神也赋诗说: 金谯漏尽玉楼开,舞罢霓裳下楚台。 更忆人间秋色好,五云缥缈一重来。 咏诗完毕,花神凝视李暎叹息道:“良会短暂,后会无期;人天路异,情思阻隔。今日一见,大概也是夙缘,以后也不必有过多的烦思念想了。”说完,花神命随从备车,端着红烛在前面引路。李暎送到门口,还没走上十余步,见车马与人物,都已恍惚不见其踪影了。李暎赏玩花神的赠诗,得意地出示给人们欣赏,人们没有谁不为此事而嗟叹惋惜的。 园客妻 《列仙传》:园客,济陰人,相貌堂堂,品行端好。当地人都争相要将女儿嫁给他为妻,他却始终没有答应。园客年年种有五色香草,靠吃香草的籽实为生,如此也有数十年光景了。 有一天早上,园客看见一只五色蛾子,飞到香树的杪上停下来。 他便捉住它,用布包起来。后来,那蛾子生下了桑蚕子。蚕子长成蚕那天夜里,有位美女来到园客家,自称是园客的妻子,竟能说出那蚕的来历。园客和这位自荐而来的妻子一起收蚕,共收集到了一百二十头蚕。蚕茧每个都有瓮那么大,缫一只茧,要费六十天时间。缫完茧以后,园客夫妻二人都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直到如今,济陰人世世代代设立专门的祠室,祭祖桑蚕神。 贞妇显灵 蔡潮《重修清风庙记》:明朝武宗正德十二年(),黄严结讼者,乘船夜泊于清风岭下,船中有数人妄加议论贞妇,并吟诵诗词,以资诽谤谐滤。立刻天降狂风暴雨,船遭倾覆,那些妄议贞妇的人都被淹死了。后来,有人又胆敢对贞妇的名声亵玩冒犯,但都遇到了奇祸。 张果老 李复言《续玄怪录》:张老是扬州六合县的一个种菜的老头。他的邻居中有个叫韦恕的人,是南朝梁武帝天监年间从扬州曹掾任上退休回乡的。韦恕的大女儿到了婚嫁年龄,便请来乡里的媒婆,让她们去为他家大女儿访择佳媚。张老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到韦家门口等那媒婆出来。媒婆刚一出韦府,张老便拽住她,请到自己的破屋内,置办酒食招待。喝完酒,张老对煤婆说:“听说韦家女儿将要嫁人。鄙人虽然年老衰迈,但靠种菜灌园为生,衣食上也不发愁。希望您为我去韦家说媒,事成后定当重谢。”媒婆一听,竟大骂而去。后来有一天,张老又邀请那个媒婆来家,重提先前的请求。媒婆说:“你这老头子怎不自我掂量掂量一下,哪有官宦人家的女儿,肯嫁给种菜老头子为妻的?”张老再三请求说:“您好歹去给我说句话,如果韦家不肯,那我也认命了!”媒婆不得已,冒着受责骂的危险,到韦家去为张老说亲。韦恕一听,果然大怒道:“你这媒婆,是不是因为我家穷,你才如此轻视我家女儿? ”媒婆连忙说:“的确不是我该说这句话,全是被那老头子逼请,我不得不来转达他的心意。”韦恕对媒婆说:“那好吧! 你替我转告那自不量力的老头子,今日内拿出五百缗钱来,我就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媒婆出了韦家,将韦恕的话告诉给了张老。张老竟满口应诺。一会儿,张老便用车装着五百缗钱送到韦家。韦家人大惊失色。韦恕说:“我先前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想戏弄戏弄这老头。原想他不过是个种菜园子的老头,到哪里去弄这么些钱?我是考虑到他必定无钱,因此才说那些应允的话。而今没过一会他就把钱送来了,该如何是好呢?”说完,韦恕让家人偷偷地去探听大女儿的态度,哪知大女儿也不怨恨。韦恕感叹说:“这大概是命定的吧!”于是许婚了。 张老娶了韦氏为妻后,并没荒废园业,整天担粪锄地,上街卖菜,一如既往。韦氏在家做饭洗涮,了无愧怨之色。韦家亲戚对此婚事大为不满,都责备韦恕道:“你家固然不富裕,也没到把女儿嫁给种菜老头子的地步啊!既然嫁走了,怎么不让他们走远些,以免韦家丢丑呢?”有一天,韦恕置办酒席,请来张老夫妻二人。酒酣之际,韦恕稍微吐露让他俩远走他乡以避丑的意思。张老听后,起座说:“之所以我们没有立即去外乡,是因为担忧您们舍不得女儿,心存留念。如今,既然您们厌烦了,离开这里又有什么困难的。我在王屋山下有一个小庄园。我们明早就走。”第二日天刚亮,张老来韦家告别,并说:“他年如若相思,可让大舅于到天坛山南找我们。”于是,张老让妻子韦氏戴着斗笠,骑上毛驴;他自己则拄着拐杖跟随在后面。夫妻二人上路而去。此后绝无消息。 数年后,韦恕想念女儿,以为女儿跟着张老必定受苦,弄得蓬头垢面认不清原貌。于是,韦恕让儿子韦义方去约定的地点寻访。韦义方来到天坛山南边,正好遇到一个老农驾着黄牛耕田。韦义方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有个张老家庄吗?”那老农赶忙扔下手中的鞭子拜礼说:“是韦家大公子吧!为何许久也不来呢?庄子离这儿很近,我为公子引路。”于是,老农引着韦义方往东去。起初,上了一座山,山下有水;渡过水,连绵不断地有十多处地方,其景色渐渐令人惊异,绝非人间所有。 忽又下了一座山。河水北边有一片朱户甲第,那里楼阁参差,花木繁荣,烟云鲜媚,鸾鹤孔雀,在其间飞翔徘徊,歌管乐声唆亮,悦人耳目。那位老农指着这一片胜景说:“这就是张家庄。”韦义方大为惊骇。一会儿,他们走到张府门前,门口有几多身着紫衣的仆人,拜引韦义方进客厅中。韦义方端详四周,见这里铺陈之华丽,从未见到过;又闻异香氤氲,遍满崖谷庄园。正凝想问,忽听珠珮声响渐近,走进两位青衣侍女说:“阿郎来了!”又见后面跟着来十多位青衣侍女。她们个个容色绝代,纷纷列队而行,似乎在前面导引着什么大人物。一会儿,见一人头戴远游冠,身穿朱绡衣,脚登朱鞋,徐徐进了门。有位侍女引韦义方上前拜见。那人风仪伟然,容色芳嫩。韦义方仔细一瞧,原来他就是妹夫张老。张老说:“人世劳苦,若在火中。身未清凉,愁焰又炽,没有一刻的安泰之时。兄长久在人世客居,有什么娱心说目的?您贤妹正梳头,她马上来拜见您。”随即让礼,请韦义方就坐。不一会儿,有个传女来说:“娘子已梳理完毕。”说完,韦义方便在侍女的引导下,到堂前与妹妹见面。这处堂屋是用沉香木做的屋梁,门用玳瑁贴饰,碧玉窗,珍珠帘;台阶都是冷滑碧色,不知是何物所制。韦义方见妹妹身穿华丽的衣服,为世间所未见。略叙寒喧后,又询问家中情况。韦义方处在这种仙境里,说其话来显得有些粗鲁。 一会儿,韦义方被请到客厅进餐,桌上的东西样样精美芳馨,不可名状。吃完饭,韦义方被安置在内厅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张老陪韦义方坐着聊天。有位侍女走过来,向张老耳语了一会。张老笑道:“家里有客人,日暮时怎能回来!”又转身对韦义方说:“我家小妹要去蓬莱山游玩,您妹妹也一同去。我们天黑时就回来了。请韦兄在此休息。”说完,张老告辞进去了。一会儿,韦义方见大庭内五彩云腾起,鸾凤飞翔,丝竹并作,乐声悦耳,好不热闹;张老和贤妹各乘一凤,其余的随从有十多人,他们都乘鹤,渐渐升上高空,往正东方向去了。望不见了,还隐隐听见音乐之声。韦义方留在庄子里,庄里的小婢女对他照顾得很周到。快到日暮时分,韦义方听到远方传来笙簧奏鸣的音乐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到了张府。张老一行人从空中下来了。张老与妻子进庭见韦义方,说:“韦兄独居在此,可能颇感寂寞,然而这里是神仙府第,不是世俗之人都能到此一游的。以韦兄的宿命,合当来此;但也不可久居此地。我们明天为您送行吧!”第二天,韦义方将要回家,妹妹出来与哥哥告别,让他转告对父母的问候。张老也对韦义方说:“人世与仙界相隔遥远,捎封书信也无甚大用。 ”随即奉送二十镒黄金,并赠给韦义方一顶旧时所戴的席帽,嘱咐说:“韦兄若是没钱用时,可持这顶帽为凭信,到扬州北邸卖药的王老家取一千万钱。”大家依依辞别,还是由那位老农护送韦义方走出张家庄。到了天坛山,老农拜别而去。韦义方带着张老的赠金和席帽回归家乡。 韦义方到家后,家人惊讶地询问其经历。一番讲述过后,韦家人有的说那张老是神仙,有的说是妖怪,但终究也不知其所以然。又过了五六年,韦家的钱用光了,想起张老交代的到王老家取钱之事。韦家有人说:“取这么多的钱而没有一个字的凭据,仅凭一顶旧帽子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于是,韦家没有去取钱。后来,韦家实在穷困至极,不得不再三逼韦义方去取回那笔巨款,并说:“即使取不回钱,也没有什么损伤吗? ”韦义方只好到扬州去,人北邸,找到王老的药铺,见王老正在铺前整理药材。韦义方上前问道:“请问您老贵姓?”回答说:“姓王。”韦义方接着说:“张老让我来取一千万钱,以这顶帽子作凭信。”王老说:“钱是有的,这顶席帽是真的吗? ”韦义方说:“您老可以当面验查,难道您不认得吗?”王老没说话。这时,从青布峙后面钻出一位小女子,对王老说:“张老常来这里,曾让我给他缝帽顶,当时手头正好没有皂线,就用红线缝。线色和针脚,都能验查出来。”随即接过帽子一看,果然是真的。于是,韦义方载钱而归。韦家人这才相信那张老真的是神仙。韦家又思念起女儿来,再度派韦义方到天坛山南去寻访,却见千山万水,不复有路。碰到樵夫询问,也无人知晓有什么张老庄。回来后,韦义方又到扬州去找王老,竟不知其去向了。韦义方只得浩然悲思而归。大家都说这大概是因为仙界与世俗道路不同,再也没有相见之期了。 数年后,韦义方偶然到扬州游玩时,闲行到北邸前,忽然有个老人走到他身旁问礼。韦义方抬头一看,认出那老者就是从前在天坛山接送他进出张府的老农。老农问候道:“大郎家中过得怎样?娘子虽然不能回家看看您父母,但也如同就在父母身旁服侍一样。您家中事无巨细,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说罢,从怀里取出十斤黄金奉赠给韦义方,并交代说:“娘子让我把这金子送给大郎君。我家阿郎(指张老)正和王老在这附近的酒家畅饮。大郎暂坐等一会,我进去禀报。”韦义方便来到那个酒家门前,坐在酒旗下等着。但直到太陽下山,也不见老农出来。韦义方干脆进店里寻找,只见满屋都是喝酒的人,根本没有张老、王老,也没见那老农的影子。韦义方丧气地走出店,取出赠金查验,果然都是真金,不禁惊叹而归。韦家又有了数年的供给。后来,再也不知张老的所在。 厕神 《灵应录》:台州有户百姓人家姓王,经常祭扫厕神。有一天,这位王某又去祭祀,见一位身穿黄衣服的女子站在那里。 王某问她是何许人。女子回答说:“我不是凡人,而是厕神。 您常常祭祀我,我十分感动,如今特来报答您。”接着,她问王某:“您听到过蝼蚁说话吗?”王某拜谢说:“没听过。不但鄙人没听过,自古以来也没有谁听到过。”厕神听完后,就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子,用手指点了一下里面像口脂一样的膏,涂在王某的右耳下边,然后告诫说:“您再见到蝼蚁,可侧耳聆听,必有所得。”说完,那厕神一晃就不见了。 第二天,王某见屋柱下有成群的接蚁,纷纷攘攘的。他回忆起昨日厕神所告诫的话,便真的侧耳聆听起来,果然听到蝼蚁们议论说:“把穴移到暖处去吧?”有问话声说:“为什么要移走?”有答语说:“柱子下有宝物,甚是寒冷,住在这里不安好!”王某等到那些蝼蚁全都跑出穴洞后,挖开寻找,果然得到十锭白金。但此后便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广利玉女 裴铏《传奇》:唐穆宗长庆年间,乡贡进士张无颇,住在南康。他即将要赴京应礼部考试,一路旅游到了番禺;本想先去投奔这里的府帅,没想到府帅改调他府,投靠无门,发愁致病,滞留在旅店,仆人随从都逃走了。忽然有一天,有个善测人命运的袁大娘来到店中,她一见到张无颇,便两眼瞪视说:“你这人岂能长久穷困下去呢!”于是脱衣买酒请张无颇共饮。她又说:“公子如此困厄,若能听我一计,不上十天,自会暴富,而且还能长寿呢!”张无颇说:“我现在如此困顿,怎敢不接受您的教诲!”袁大娘说:“我有一盒玉龙膏,不只能还魂起死,凭此还能遇到一位美女。你只管树一面招牌,上写‘能治业疾’四字。若是普通人求医,你就说不能治;若是有异人来求医,你就拿着这盒药去,自然就能富贵起来。”张无颇拜谢。袁大娘用暖金盒装上玉龙膏,送到张元颇的手上,交代说:“寒冷时,可拿出这盒子,就会满屋暖势,不必烧炉炭了。”张无颇依照袁大娘的吩咐去办,立了一副招牌。 数日后,果然听到扣门声甚为急促。一个身着黄衣像宦官模样的人跑来对张无颇说:“广利王得知张君有玉龙膏,因此派我来请您去一见。”张无颇记起袁大娘的吩咐,便跟着这位使者去了。江畔停有一艘画舸,张无颇登上船,船行起来甚为轻快。一顿饭工夫,忽地到达一座城池。这里城墙高峻,守卫森严。宦官引导张无颇进了十几重门,一直到殿庭。这里美女列列,服饰鲜艳,卓然侍立。宦官急步进前说:“张无颇召到了。”只听殿上传来拉帘子之声,一位伟丈夫,穿着王爷的服饰,戴着远游冠,站坐在上面。两位紫衣侍女扶起那王爷走下台阶,招呼张无颇说:“请不必跪拜。”王爷说:“知道张秀才不是南越人,不属本王管辖,所以让你不必施礼。”张无颇坚持要行大礼。王爷只得鞠躬回礼说:“寡人薄德,远邀大贤,只因爱女有病,一心钟念。知您有神膏,倘若能治好我女儿的病,定当感谢于您。”随即令官婢二人,引张无颇进入公主院中。又经过数重门户,来到一座小殿。这里的廊宇都是用明玑翠珰点缀的;楹楣焕耀,像是布满金钿;殿内异香氲郁,飘溢门户。一会儿,有两名侍女拉起帘子,召张无颇进去。只见真珠绣帐中,有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刚到青春年华,穿着翠罗缕金的襦衣。张无颇近前为公主切脉。过了好一会儿,张无颇才说:“公主的病,是因心苦所致。”随即取出玉龙膏,让公主用酒吞服,竟立即病愈。公主十分感激,于是抽出自己的翠玉双鸾簪赠给张无颇,久久注视他,含情脉脉。张无颇不敢接受,公主说:“这件小礼物实在不足以酬谢君子,只不过表表我的情意罢了。我父王定当有所遗献。”张无颇接收了公主的赠物,再三表达愧谢之意。 宫婢引张无颇去见王爷。王爷命手下人取来骇鸡犀、翡翠碗、丽玉明瑰,全都赠送给张无颇。张无颇再三拜谢。宦官又将他送上那艘画舸。张无颇回到了番禺,店主人一概不知。张无颇只是变卖了一只骇鸡犀,就已得钱巨万。 住在店中,张无颇不由思念起那华艳动人的公主来。过了一个多月,忽然有人扣门,进来一位侍女,送给张无颇一份红笺,上面题有两首诗,没有落款。张无颇捧接诗笺展诵,那侍女倏忽不知去向。张无颇自忖道:“这诗必定是仙女写的。” 第一首诗写道: 羞解明珰寻汉渚,但凭春梦访天涯。 红楼日暮莺飞去,愁杀深宫落砌花。 第二首写道: 燕语春泥堕锦筵,情愁无意整花钿。 寒闺欹枕不成梦,香炷金炉自袅烟。 不久,从前的那个宦官又来了。他对张无颇说:“王爷让我又来召请您。公主旧病复发。”张无颇欣然跟从宦官而去。 张无颇见到公主后,又切起脉来。忽有待女说道:“王后来了!”张无颇连忙退下。只听环珮声响,宫人侍卫罗列,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身着后妃服饰。张无颇上前跪拜。王后说:“再次劳顿贤哲,实在打搅。我女儿又是什么病?”张无颇回答:“先前的病,心有击触,又复发了。若是再用药疗,当去病根。”王后问:“药在哪里?”张无颇献上药盒。王后接过一看,默然不乐,抚慰公主一番后就离去了。 王后进殿去对广利王说:“我们的女儿并未生病,她是看中张无颇了。不然的话,怎么我们王宫的暖金盒,竟跑到他的手上了?”王爷听后也愀然不乐。沉思了许久,王爷才说:“莫不是女儿也做了那偷香窃玉的贾充女?我只得也学贾充,干脆成就女儿的心意,不要让她的心长久痛苦下去了!”待张无颇治完公主的病,王爷就将他安置在别馆,隆重款待。后来,王爷专门召见张无颇,对他说:“寡人窃慕君子的为人,想将爱女的终身托付给您,怎么样呢?”张无颇再三拜谢,喜不自胜。于是,王爷与王后便命有司选择吉日,为女儿和张无颇举行盛大的结婚仪式。他们对无颇的宠爱有过于其他的诸位女婿。 张无颇在龙宫住了一个多月,整日欢宴,极尽欢乐。有一天,王爷召见张无颇说:“张郎不同于诸婿,你必须回到人间去,昨夜巡检幽府,说是‘冥数所定’,寡人的女儿不至于受苦。番禺离此太近,恐怕被时人所怪;南康又太远,况且又是别的王爷管辖之地。不如到韶陽去居住,甚为便当。”张无颇说:“在下也是此意。”于是准备起舟船、服饰、异珍、金珠、宝玉,所带宝物数也数不清。临行前,王爷又对张无颇说:“你的侍卫人员要靠自己置办,不要使用妇女,否则要减寿的。 ”接着又说:“我每过三年就来看望你们夫妻,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张无颇拜别岳父岳母,带着公主,夫妻双双到韵陽安家过活。人们罕知他们的来由。 在韶陽住了一个多月。忽有一天,袁大娘扣门拜访,张无颇大吃一惊。袁大娘说:“张郎和小娘子今天该酬谢我这媒人了吧!”夫妻二人各自拿出一些珍宝赏给袁大娘,将她送走了。 张无颇向妻子询问袁大娘的来历。公主答道:“她是袁天纲的女儿,程先生的妻子。那个暖金盒,是我们王宫中的宝物。” 此后每隔三年,广利王必定夜访张家;来时佩金鸣玉,骑从相拥,一路喧嚣,惊动乡里。后来,张无颇夫妻怕引起人们的怀疑和惊讶,离开了韶陽,不知去向。 智慧菩萨 《四川通志》:四川城周绕师的女儿,生下来就不吃荤,好诵经。长到十九岁时,只要有人向她提及婚姻之事,她便立即面壁而坐,几十天不起身,有时还闹绝食。明宪宗成化五年(公元年),周氏女催促她父母将她送到江村口白马寺楼上自焚。她结跏跃坐,直到火灭,其身竟历暑不朽。神显灵异了。于是,乡里人炒沙筑住她的肉身,装塑成佛,号为智慧菩萨。乡里人经常来拜祀她,最有灵验。 谷神女 《卢子逸史》:唐宪宗元和初年,万年县有个叫马士良的人,因犯法,被京兆尹王爽派兵追杀。马士良乃亡命逃入南山,藏在炭谷湫岸边的大柳树下。天刚拂晓,马士良见从五色云中下来一位仙女,走到水滨,用金槌玉版,连扣数下,水中立刻有青莲涌出,每叶都舒展开来。仙女摘下三、四枚吃掉,又乘云而去。马士良见金楼玉版还放在那里,便跳到水边如法炮制。 一会儿,水中也涌出青莲,有十多枚叶子。他全都摘下吃掉了。 顿时,他感觉身轻如燕,能够飞升了。于是抓住岸边藤萝,朝那五色云中飞去。瞬间,他飞到了一处宫殿群中。那位吃莲叶的仙女正在仙女丛中,见到飞来一个凡人,大吃一惊;等马士良快要落地时,她便用竹杖连击。马士良坠落到洪崖涧边去了。 这里润水清冽,马士良熟睡过去。等他醒来睁眼一看,见一位扎着双环的小女子正磨刀霍霍。这位女子见马士良醒来,便对他说:“郎君盗了仙家灵药,我奉命来取你的性命。”马士良听后大惊失色,爬在地上求救。女子说:“这是难以免死的。 除非有神液,可以救君一命。但你日后必须娶我为妻。”说完就走了。一会儿,她拿来一只小碧瓯,里同盛有饭白色的液浆。 马士良接过一饮而荆他又睡下,但一会儿便醒了。女子说:“药已制成了!”于是出示七颗莹光闪闪如空青色的药粒给马士良看。马士良低头看自己的腹部,有条红色的线痕,乃是刀痕。那女子用药给他敷上,以手抚摩,那红线就消失了。女子告诫说:“你只管独自研修学问,不要把这件事传给别人知晓。 倘若一旦泄露,你的腹伤又要发作的。”于是,她送马士良到炭谷湫边。临别时,她对马士良说:“我是谷神的女儿,负责守护上仙灵药,因此才得以救你一命。”直到唐武宗会昌初年,人们在炭谷湫还往往见到马士良。见他没捕到鱼时,就投一个帖子到水里,必定随意捕上既定大小的鱼来。 亡女显烈 《山斋客谈》:清朝安徽巡抚高承爵,满八旗官员。罢官后,一个爱女夭折而亡,埋葬在通州别墅里。看守别墅的奴仆知道此女的殉葬品颇丰厚,便盗墓开棺,见那女儿的面貌如生,即想奸尸。这位高氏女忽地从棺材里坐起来,紧紧抱住盗墓的奴仆不放手。奴仆脱不了身,在地上抱滚了二十五里地。巡逻官吏从这里经过,将这名奴仆抓捕,论处极刑。七天之内,皇帝就批准了刑期。这位高氏女的哥哥即是今日在任的东浙兵备道高其佩。高其佩善于指画,所画人物。鸟兽、鱼蟹,无不形神毕肖,可与元代名画家并驾齐驱。 蕊宫仙史 《乐宫谱》:清代乾隆四十八年(公元年)春,金溪有个叫杨英甫的孝廉,做扶乩问卜的游戏时,有位女仙降临坛台,自称是蕊宫仙史。她介绍说自己原是宋代祥符年间人,不幸早逝,其魂游于阆风之苑,遇到上元夫人。夫人命她到蕊珠宫,掌管玉女名录。这位蕊宫仙史多有才华,吟写诗词,操笔立就,其风格可称凄艳绝伦。叩问她在世时的事迹,她始终不肯讲出来。固请再三,她才将生平事迹书写出来。噫!篆灯穗中,隐隐有弹泪声,继而有位名叫黄素水的女仙也到了。她和蕊宫仙史是中表亲,姊妹二人都有文才。于是,她们杂书仙史闺中的佚事,共写了数十条,都是些隽异可喜的文字。我的堂兄木虚,赶快将其记录下来,可惜记录得不尽详细。仙史的生平事迹大略如下:蕊宫仙史姓薛,名琼枝,湘潭人,年十七即已才貌绝世。 她跟随父亲到了杭州官府任上,于是杭州便成了她的第二故乡。她住的地方叫问花楼。这里俯临西湖,那一派云村烟波的美景,可在楼上凭槛眺赏。琼枝生性喜爱兰花,曾亲手种植成百上千盆;她的衣袖裙衩上也都喜欢绣上兰花图案;或者画成兰花册卷,花叶的左右,全都布满她的题句。琼枝曾对人说:“此花逸韵幽香,自是我辈后身。应当对它倍加珍护,不要让它与群芳为伍。”她的闺阁中摆置着数百函书籍。她竟然整天靓妆站坐,焚香展读。风旦清美之时,琼枝乘上画肪划到万花丛中,吟赏美景,流连忘返,也忘掉了疲倦。她深恐被人发现踪迹,便在明月清风之夜,改换衣装,穿起紫衣乌帽,乘上白雪马驹,带着数十名身着绿衣、佩着短剑的侍女,骑拥同行。 其时,芙蓉秋放,笙管停奏,镜水澄鲜,佳月流素。倚靠在湖亭上,自制新曲,联袂而歌,致使声振林木,鸥鹭惊翔。兴酣之际,更是拔佩剑翩翩起舞,光怪陆离,顿挫有节律,正好与歌声相应。于是,剑光、月光、花光、水光,交相映发;湖中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歌舞之态。观万舟如同蚂蚁相集;观亭外,寂然无喧哗声。第二天,人们争相传说昨夜有真仙降临西湖,都不知这是太守的女儿出府夜游。 后来,琼枝在西湖上拾到一幅画卷。画旁有首题诗云:梦里湖山是也非,向人杨柳自依依。 六桥日暮花成雪,肠断碧岫何处归。 琼枝看到这首题诗后,不禁惘然神伤,从此便不再出游了。 每当疏雨垂帘,落花飘飞的时节,她就对镜自语,泣下沾襟,竟一病不起。她勉强起身,索笔自写《簪花小引》,立刻又毁去。又身着仙装,倒执一柄玉如意,让侍女捧着胆瓶在身旁站立,插上一枝未开的牡丹,凝视许久,悲恸万分,大哭而气绝身亡。琼枝著有《问花小稿》四卷,今无传本。降坛时,其诗甚多,绝句之作尤其令人爱赏不已。其《怀湘君》一诗云:数行征雁起平沙,暮雨江寒杜若花。 欲发空舲迎帝子,湿云封处竹枝斜。 其《答黄素水》一诗云: 归真允许住蓬莱,回首前尘亦可哀。 莫问问花楼外树,六朝金粉已成灰。 她还有佳句云: 片云同我坠,明月向谁多。 春日媚杨柳,野风香菜花。 真乃是仙家手笔啊!这篇故事得自吴兰雪之手,我十分喜爱,并录于此,以供鉴赏。 洞庭君女 《异闻寻》:唐朝仪凤年间,有个儒生叫柳毅,应举落第,准备回到家乡湘水一带去。走时想起家乡有人在径陽客居,便去和他告别。刚刚走了六、七里路,前面突然飞起一群鸟,坐马受惊,向左面一条路跑去。跑了六、七里才停下来。只见前面有个妇人在路边放羊。柳毅觉得十分奇怪,因为这妇人看上去很漂亮,但却愁眉不展,穿的衣服也很破旧。只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柳毅便问道:“你为何要这般自我折磨?”妇人开始还笑着感谢柳毅对她关心,后来便哭着对柳毅说:“我这人很不幸,今天让你看到了我的羞辱。但我心里充满了仇恨,也不想因为羞愧而再躲避了,很高兴能和你说说。我是洞庭龙君的小女儿。父母作主将我许配给了径水神的次子,但我的丈夫好逸恶劳,又被婢女勾引。对我越来越不好。 后来我告诉了公婆,但公婆偏爱自己的孩子,根本不管。我说多了,又得罪了公婆,他们便把我发配到这个地方。”说完,痛哭不已,悲不自胜。接着她又说:“洞庭离这里也不知有多远?长天茫茫,也无法给我父母带个信,我就是哭死了,他们也无法知道。听说你要回去,你的家离洞庭很近,我想托你带一封信给我父母,也不知可不可以?”柳毅听了,说道:“我也是个热血男儿,听了你的话,实在让人太气愤,我恨不能马上就飞回去,还问什么可以不可以!只是洞庭水深,我是凡人,怎么才能进去呢?”妇人哭着拜谢过柳毅,又说:“你不答应,我也不能说,你既已应允,那么洞庭湖和京城也没什么区别了。 ”妇人又说:“洞庭之北,有棵大橘树,当地人叫社橘,你只要解去腰带,系上其他东西。然后在树上敲三下,就会有人答应。你跟着他进去,就不会有什么阻碍了。此事如果办成了,我死也要感谢你。”柳毅说:“我知道了。”妇人便从衣服里拿出书信,递给柳毅,拜谢过后,她独自望着东面而泣,悲不自胜。柳毅见了,心里也为她伤心,便把妇人给他的书信放入囊中,又问她说:“你放这些羊有什么用?神灵还宰杀它们吗?”妇人说:“这不是羊,而是雨工。”柳毅问:“什么是雨工?”妇人答道:“雨工是雷霆一类的东西。”柳毅再去看那群羊时,只见它们走路顾盼,喝水吃草都特别奇怪,但身上的毛与角和普通羊一样。柳毅又开玩笑说:“我这次替你做了信使,他日你回到洞庭,可别不理我。”妇人说:“我不但不躲着你,还要把你当做亲友对待。”说完便告别柳毅向东而去。 柳毅走了十几步,回头再看妇人与羊,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晚上,柳毅到了径陽,告别乡友后起程返家。一个月后回到家中,他按女子说的地方来到洞庭之北,果然看到一棵大橘树,他取了腰带系在上面,然后在树上敲了三下。一会儿,便见有个武将从水中出来,问柳毅从何而来。柳毅只说:“我要面见大王。”武将便把水揭开,让柳毅进来。对柳毅说:“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柳毅依言闭上眼,果然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宫殿前。睁眼一看,只见台阁相向,门户万千,奇草珍木,无所不有。武将让柳毅先在一个角落里等一下。柳毅问他:“这是什么地方?”武将说:“这里是灵虚殿。”柳毅往周围一看,只见人间珍宝,尽陈于此。白壁为柱,青玉为墙,珊瑚为床,水晶为帘;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红栋。奇秀深杳,不可尽言。柳毅等了一会儿,洞庭君仍未出来。他便问武将:“洞庭君在干什么?”武将说:“洞庭君正在玄珠阁和太陽道士谈论《火经》,等一会儿就完了。”柳毅又问:“什么是《火经》?”武将说:“我们大王,是龙。龙以水为神,只要稍微兴些风浪,就可以淹掉山谷。道士是人,人以火为神,只要放一把火,便可以烧掉阿房宫。水和火用处不同,变化也不一样。太陽道士精通人间道理,我们大王便邀他来讲讲。” 话刚说完,就见宫门大开,一人身披紫衣,手执青玉走来。武将跳起来说道:“这就是我们大王。”说完便上前把柳毅前来一事告诉洞庭君。洞庭君看了看柳毅说:“这不是人间的人吗?”柳毅说:“是。”便上前拜见,洞庭君也回拜了,然后坐在灵虚殿下,问柳毅道:“水府幽深,我也不懂什么,你不远千里而来,有事吗?”柳毅说:“我和大王是同乡,我生长于楚地,游学于秦,上个月考试下第,闲来无事,便到了径水,在那里遇到大王的爱女在野地里放羊,风吹雨打,我看着怪可怜的,便问她何以致此。她说:‘丈夫对她不好。’说完便泪如雨下,然后托我给你带封信,故我今日到了这里。”柳毅说完,从行囊中拿出信交给洞庭君。洞庭君接过来看罢,以抽掩面而泣道:“女儿呀,父亲我耳聋眼瞎,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又对柳毅说:“你本是陌生人,还能为我女儿带信。我们一定不忘你的恩德。”说完,又大哭不止。周围的人也都哭了起来。当时正好有个宦官在洞庭君身边服侍,洞庭君便把信给他,让他送到后宫。一会儿,宫里所有的人全都恸哭起来。洞庭君急忙对身边的人说:“快去宫里说一声,不要哭出声来,别让钱塘君知道。”柳毅问:“钱塘君是什么人?”洞庭君说:“是我弟弟,以前做过钱塘长。”柳毅又问:“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洞庭君说:“因为他勇武过人。以前尧之所以受九年洪水之灾,就是因为他发了怒,后来上天降罪,用五座大山把他压祝不久又因为我有德于世,减轻了对他的处罚,但仍被束缚在这里,所以钱塘的人每天都要来这里等候。”话未说完,突然响声大作,只见天折地裂,宫殿摇摆,云烟沸涌。一会儿,便见到一条赤龙,长万余尺,电国血舌,朱鳞火须,项掣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缴绕其身,雷雪雨雹,一瞬皆下。随后,擘破青天飞去。柳毅早已吓的趴在了地上。洞庭君亲自下座将他扶起,说:“不要害怕,不会有什么事。”柳毅惊恐不定,很久才安定下来。接着,他告辞说:“我还想活着回去,让我先避开他吧。”洞庭君说:“不必如此,他走时是这样,回来就不这样。”说完命人摆酒与柳毅压惊。不一会儿,只见祥风庆云,融融恰恰,众多女子簇拥着一人随着乐声而来,这人满身缀着明晃晃的金属片,明眸皓齿,衣饰华丽。柳毅等她走近一看,原来正是托他送信的女子。此刻仍是悲喜交加,零泪如丝。不一会儿,她已在烟气缭绕中到了宫中。洞庭君笑着对柳毅说:“径水的犯人来了。”说完辞别柳毅到了宫里。一会儿,宫里便传出怨苦之声。柳毅又坐了一会儿,洞庭君才从宫中出来,陪柳毅喝酒。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只见他身披紫衣,手执青玉,相貌神俊异常。周围的人告诉柳毅说:“这就是钱塘君。”柳毅一听,连忙起来拜见。钱塘君也以礼相接,并向柳毅表示谢意。然后,他和洞庭君说:“刚才我辰时从这里出发,巳时已到径陽,午时在那里大战,未时又回到这里,在这中间,我还去了九天之上,告诉了上帝,上帝知道她冤枉,便宽宥了我。连以前的过失,也一起赦免了。只是刚才过于激动,来不及过来问候。惊扰了贵客和宫里,非常惭愧。”说完,退后一步又拜于地。洞庭君问:“你刚才一去杀了多少人?”钱塘君说:“六十万。”“伤庄稼了吗?”“伤了八百里。”“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呢?”钱塘君说:“我已把他吃了。”洞庭君有些不高兴地说:“虽然他让人忍无可忍,可你也太草率从事了。好在上帝圣灵。否则让我如何是好?以后不可再这样了。”钱塘君连忙再拜于地。晚上,洞庭君留柳毅在凝光殿里休息。第二天,又在凝碧宫中设宴,介绍他认识一些亲戚朋友,席上,奏起了美妙的音乐,一万多人在席前翩翩起舞,只见笳角鼙鼓齐响,旌旗剑戟齐挥。一人上前介绍说:“这是《钱塘破阵乐》。”话音刚落,就见旗帜翻飞,兵器挥舞,个个骠悍威猛。坐着的人看了,吓得毛发皆竖。接着,又见金石丝竹,罗衣珠翠,一千多女子也在席前起舞,一个女子上前介绍说:“这是《贵主还宫乐》。”只听清音婉转,如泣如诉,坐着的人,又听得不觉哭了出来。跳完舞后,洞庭君很高兴,赏赐给跳舞者很多精美的绸缎。然后大家纷纷入席而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酒正酣时,洞庭君离席而唱道:“大天苍苍兮,大地茫茫。 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狐神鼠怪兮,薄社依墙。 雷霆一发兮,其孰敢当。 荷贞人兮信义长,令骨肉兮返故乡。 永言惭愧兮何时忘!” 洞庭君歌罢,钱塘君也起来唱道: “上天配合兮,生死有途。 此不当妇兮,彼不当夫。 腹心辛苦兮,江水之隅。 鬟鬟风霜兮,雨雪罗襦。 赖公明兮引素书,令骨肉兮家如初。 永言郑重兮无时无。” 钱塘君唱完后,洞庭君举酒来敬柳毅。柳毅恭恭敬敬接过来一饮而尽,接着,他也举杯回敬二人。然后也唱道:“碧云悠悠兮,泾水东流。 伤嗟美人兮,雨泣花愁。 尺书远达兮,以解君忧。 哀冤果雪兮,还处其休。 荷君和雅兮盛甘羞。 山家寂寞兮难久留,欲得辞去兮悲绸缪。” 唱罢,大家皆呼万岁!洞庭君拿出一只碧玉箱,箱中放着辟水犀;钱塘君也拿出一个红珀盘。里面放着夜光珠,一起送给柳毅。柳毅拜谢了二人,接了过来。宫中其他人也纷纷送给柳毅一些珠宝美玉。柳毅不停地四面作揖拜谢大家。到了宴会要结束时,柳毅告辞而起,仍在凝光殿里休息。第二天,洞庭君又在清光阁内宴请柳毅。钱塘君在席上多喝了两杯,便对柳毅说:“你听说过‘猛石可裂不可卷,义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吧,我有件事,和你说说,你如同意,那么咱们都同升云霄,如不同意,我们都同为尘屑,你觉得怎么样?”柳毅说:“你先说说看。”钱塘君道:“你在径陽遇到的女子,是洞庭君的爱女,她性情贤慧,人也漂亮,我们都很喜欢她。只是不幸被坏人羞辱。现在事已过去了,我想把她托付给你,这样,咱们也可成为亲戚了。而且受恩者报恩,施恩者又有回报,岂不是两全其美。”柳毅听了肃然而笑,说:“我刚才还认为没有人再比你更明白事理了。你怎么会在大家正高高兴兴、融洽欢乐的时候,用自己的威势来压服别人呢?这难道就是我一直尊敬的您吗?如果我是在波浪之内、玄山之中遇到了你,而你正鼓着鳞须,披着云雨,逼着我死,那么,因为我把你看成是禽兽,并不会恨你。可是现在,你穿着衣服,又坐在这里坐论礼义,通五常之志性,知百行之微旨,就是人间的圣贤,也不如你,何况江湖中的灵类。可你却让这样一个身体,借着酒气来强迫别人答应你的条件,有这样的道理吗?而且像我这样一介书生,你的一片鳞甲都比我大,但我却敢于不答应你,望你三思。 ”钱塘君听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整个大厅里也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我这个人生长在深宫里,不讲道理已成习惯,刚才我说的话太狂妄,得罪了高明之士,现在想想实在太不应该了,也幸好你没被我的强横所动。”柳毅没想到钱塘君会当众认错,于是也很敬佩他,两人反倒成了知心好友。 第二天,柳毅告辞回家。洞庭君的夫人在潜景殿设宴给柳毅饯别。很多人都来参加,洞庭君的夫人哭着对柳毅说:“我的女儿受你的大恩,恨不得犬马相报。”说完,又让径陽女在宴席上拜谢柳毅。柳毅虽然没有答应钱塘君的请求,但此刻当着径陽女的面,心中也恋恋不舍。宴罢辞别,只见满宫凄然,柳毅于是沿着原路上岸,只见十多个人挑着担子正等着他。一直把他送到家里.才告辞而去。 柳毅回到家后,来到广陵的珠宝市场上,把他带回的珠宝卖出一些,只卖了不到百分之一,他的财产已多得无法计算了。 当地的一些富户都不如他。后来,他娶了张氏做妻子,没过多久,张氏便死了;他又娶了韩氏,过了几个月,韩氏也死了。 后来,他把家搬到了金陵,经常为自己一个人独居而感慨,便想再找一个。说媒的知道后,就来和他说:“有个姓卢的女子,范陽人。父亲叫卢诰,曾作过官,晚年好道,便一个人游山玩水,也不知到了哪里。她的母亲姓郑。卢氏女前年嫁给了清河的张家,没过多久,张家的儿子也死了。她母亲可怜她年轻守寡,想找个德行好的人。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柳毅听了,便答应了。于是选了个日子和卢氏女结了婚。男女两家,都是富户,婚嫁用品极为丰盛,令金陵的人羡慕不已。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柳毅看他的妻子,越看越像泾陽龙女,只是身材要丰满些。柳毅就和她说起从前遇到龙女的事。她的妻子说:“世间那有这样的事?”过了一年多,他们有了一个孩子,长得非常漂亮。柳毅于是更加爱妻子了。过了不久,他的妻子对柳毅说:‘你记不得过去的我了吗?我正是洞庭君的女儿。 因为受你的大恩,我发誓必报。自从叔父钱塘君和你攀亲,你没有同意,我就生了玻父母后来要把我嫁给濯锦小儿,我没同意,我一直想把心事告诉你。正好你几次娶妻都没过长久,才让我如愿以偿,现在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了。”说完,她泪流满面。接着,她又说:“我开始不告诉你,是知道你这个人不好色;现在和你说,是知道你爱我。你还记得你替我带信那天说:‘日后回到洞庭,别不理我。’后来,我叔父和你说亲,你不同意。你现在告诉我,你是真的不愿意,还是出于义愤。”柳毅听了妻子的一番话,说:“这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我开始见到你时,见你憔悴冤屈,很为你不平。只想尽快完成你托我的事,根本没想其他事。当时我和你说:‘他日相会,不要不理我。’纯粹是偶然说的,怎么会想到今日之事呢? 后来钱塘君和我提亲时,我只是觉得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因为当时我是为了‘义’。你想,怎么可以杀了人家的丈夫而娶他的妻子呢?所以我直抒胸臆,忘记了害怕。但到了分别那天,见你依依不舍的样子,心中又恨不能和你结成百年之好。后来由于各种原因,也没法把心思告诉你了。唉!你现在是卢氏,家又在人间,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过什么疑惑。从今以后,我们永远相亲相爱,心里再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了。”卢氏女听了丈夫的一番话,深受感动。她对柳毅说:“你不要以为我非人类,就没心没肺,我也知道有恩必报。龙的寿命可活到一万岁,我要让你和我同寿。”于是,她便和柳毅一起去见洞庭君。 到了洞庭以后,洞庭君十分高兴,日日欢宴。后来他们迁居南海,只过了四十年。家中的房屋车马,衣服珍玩,已超过了侯伯之家。柳毅的族人,也都得了他们不少好处。柳毅的容貌,多少年后也不觉得老,南海的人都很惊讶。到了开元年间,皇帝喜欢神仙之事,到处寻道访仙。柳毅不愿惹麻烦,便和龙女一起回到了洞庭。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了。 吹笙女 隐夫玉简《疑仙传》:有位吹笙女,常在汉水边游玩。她容貌美丽,年约十七八岁,身着碧衣,手里经常捧着一管笙。 每每凌晨薄暮时分,她便独自吹起笙来,声调十分感人。她在汉水边停泊着一只小艇,如果有人走近时,她便忽地钻进艇中,瞬间便不见踪影。这位吹笙女在汉水边生活了数年光景,有时离开一年多才返回,有时一个多月便回,行踪神秘。水边的人们都称她为吹笙女。唐玄宗天宝初年,有个放荡的公子叫王懿,他在长安听说吹笙女的事情后,就专程前来寻访。但到了汉水边,却好多天也不见那吹兰女的行踪。王懿怅恨地叹息说:“我在长安城里,听说有位神仙之女,在这汉水边吹笙,故而远道来此寻访,希求能一睹玉容,聆听凤笙妙音。没料到水边寂寂无闻,杳无人迹。为何神女您今日不离开蓬莱仙岛,暂来此地相会呢?” 王懿正要扫兴而归,忽见那吹笙女独乘小艇,吹着笙由远而近,在水边游玩起来。王懿渐渐进前,对吹笙女说道:“敢问神仙女数年在此游玩,是等待谁呢?”吹笙女回眸一笑,对王懿说:“等您啊!”王懿趁机说:“我常多忧患,不喜在人间生活,很想游于物外,脱离尘世。并不知您在此数年,原来是等着我啊!”吹笙女说:“人间何足恋念。年少时还没怎么享乐,就已经老了,老了又得死。怎比得上仙家,僻处在蓬莱,生活在金银宫阙之内,整日驾鹤乘鸾,任意嬉游,息芝田,会瑶池,而又没有老,也没有死,哪有什么忧患值得人思虑伤怀呢?”王懿开玩笑地说:“您能容许我给您做一名携笙小奴么?”吹笙女笑道:“郎君还不知晓,你已经做了多年的老奴了!”吹笙女即命王笙一同进入小艇中,飞驰而去。 数日后,吹笙女与王懿又一同来汉水边游玩。有人在水边看到他们。王懿对这人说:“请替我寄语长安城中的那些少年郎,我如今被吹笙女携挈而远游,从此不再去长安了。”说罢,即与吹笙女共进小艇,吹笙而去。此后,他们再不复来,因此人们也不知其去向。 三村妇 《滦陽续录》:我家的水明楼和外祖父张家的度帆楼,都俯临卫河而建。有一天,正乙真人所乘的船停泊在度帆楼下。 我的先祖母和先母本是一对姑侄,她们都嫁给了我们纪家。这天,她们一同回娘家省亲。得知那正乙真人能驱神役鬼,她们便登上度帆楼从窗隙往下窥视。只见有三个人跪在岸上,像是在陈诉什么;而见那正乙真人像是在持笔判断。祖母和母亲揣度那必定是处理什么邪魅之事,于是派家中仆人前去侦探。不一会儿,仆人回报说:对岸即是青县县境。青县有三位村妇,因到地里去拾麦穗,不知为什么都昏倒在地里。人们以为是中暑,便把她们抬回村救治。但三位村妇口中喃喃不休地说胡话,至今不死不生,昏迷不醒,人们猜测大概是中邪了。听说天师乘船到达此地,他们特意赶来陈诉求救。 这位天师也不知究竟是何妖物在作怪,只得写了一张符,盖上印记,让村民拿回去,到村妇拾麦穗的地方焚烧,天兵神将自然会去勘察治理。几天后,远近村子都哄传说那三位妇女是被众鬼劫持了,经过天师的劾治,这才治服了恶鬼,使她们复生。过了很久,人们才逐渐了解其中的详情。 原来,那一天,三位村妇的魂魄被众鬼摄去,拥扯到一处树林空地,就想进行轮奸。其中一位妇女低头先受奸污。另一位妇女起初抗拒挣扎不从,有个鬼便椰揄她说:“某日在某地,你和某野汉子在玉米地里幽会。我们围着你们俩嘻笑,将你们的丑态看得一清二楚。你是不知道这些事啊!怎么?你今天忽然装起贞妇来了?”这位村妇突然被鬼揭了老底,一时无可置辩,只好屈从受污。 十几名恶鬼依次凌辱了这两名村妇,使她们狼藉困顿,简直支撑不祝众鬼又去拉拽另一位妇女。这位妇女暴怒地骂道:“我不曾做什么无耻之事。我虽然被你们这帮恶鬼挟持,但我看哪个妖鬼敢来无礼!”说罢,劈手打了一个鬼的大嘴巴,打得这个鬼倒退好几步,摔到在地上。众鬼也吓得纷纷后退,相顾失色道:“这个女人有正气,不可近身。我们找错人了。” 于是,众鬼一起促拥着另外两名村妇进人林子深处了,而将这位有正气的村妇丢在田埂间,并远远喊道:“不要怨恨我们。 一会儿,我们派阿姥送你回去。” 这位妇女正徘徊寻找道路回家,忽见一位天神手中持戟从天而降,直奔树林深处。立刻听到深林中传出众鬼呼号求饶的声音;顷刻间,一片寂静。那位天神携带两名村妇从林中出来,对这位寻路的村妇说:“恶鬼已被我全都杀掉。你们三人随我回去吧!”三位村妇一下苏醒过来了,仿佛做了一场梦! 有人去看望那两位梦中被恶鬼凌辱的村妇,见她们都痛苦地呻吟,不能够起床。其中一位原本就是一个倚门卖俏的暗娼,如今,只有叹息而已;另一位担心梦中受辱之事总有一天会泄露出去,不久便搬家,离开了这里。 我常想,那位有正气的村妇性情如此刚烈,恶鬼怎敢勾摄她的魂魄呢?先兄晴湖曾说过:“这位村妇当初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没遇上任何患难,也就无从显现出她性情的刚烈。一旦她见到两位同伴受到污辱作贱,于是怒火中烧,义愤填膺,陡发刚直之气,致使那些气焰嚣张的恶鬼,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故而那些鬼起初误摄其魂魄,最终也不敢侵犯她。这位村妇刚烈有正气,难道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马仙娘庙 《春在堂随笔》:我从浙江进入福建,路经福鼎县境,见一处山岭上,有座马仙娘庙,不知里面供奉什么神仙。待我翻检《福宁府志》,查到两种说法。《方外志》中说是马真人,温麻里马氏之女,宋朝乾符年间入崐田山炼丹成仙而去,而今那丹井臼尚存。而《外纪》上说:寿邑有位马仙,相传是江南人。 这位女仙原是跟着父亲来福建做官的,年仅十八岁,死在鸬鹚村。乡里人为她立庙祭祀,只要有事祈祷,必有应验。倭寇侵扰寿城,黄昏时,忽然出现猎猎旗帜,仿佛有位女将军率大兵来到。倭寇大为惊骇,逃遁而去。以上两种说法,未详哪种是正确的。壬甫兄说:“必定是一位神仙,而传说不一,故而其记载相异了!” 卷三十二 情中鬼 卷三十二 情中鬼 赵七使 《夷坚志》:赵宋皇家宗室子弟赵子举,字升之,中年丧妻,心里恋恋不已。为表示对亡妻的无限悼念之情,他在房中装饰了一所小室,对亡妻的偶像奉事一如生前。有一天夜里,赵子举独宿在床,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从那所小室里开门出来。他惊恐地呼喊婢女。婢女答应后又睡下了。一会儿,那从室中走出的人已经来到了赵子举的床前,牵起帐幔低声说:“莫怕莫怕,我来了!”当此之时,赵子举昏头昏脑,不知死生之隔,欣喜地与亡妻共寝,其欢乐就像亡妻生前一样。 从此,亡妻每天都来。赵子举每次吃饭时,她都坐在对面,但家中的仆人婢妾竟一无所见。而食器中有被人动用过的迹象。如此缠绵日久,赵子举昏昏愦愦,渐渐不想吃饭,走路说话都有气无力起来。然而,他也从不对别人说什么。这一天,有位道士来到赵家门前乞食,一见赵子举的样子,便叹息道:“您甘愿与鬼相伴,怎么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考虑呢?我能施行天心正法,现在教授给您,努力去做吧!那鬼会不攻自退的。 ”赵子举听后翻然醒悟,立即再三拜请道士传授法术。 赵子举拿着道士绘制的六甲六丁像,小心谨慎地斋戒奉事。但亡妻还是天天来,一如从前,只是她颇为不乐,时时长吁短叹,像是不得志似的。半年后,亡妻流着泪向他诀别道:“我久留在此,只恐损害你的身体。我走了!”从此,她再也没有来。赵子举得知法术神验,从此他奉事法术甚为用心,为人治病也无不有神验。 宋高宗建炎二年(公元年),我妻子娘家的张氏,因避难从京师南下,寓居在扬州龙兴寺。先前,她有个祖姑母嫁给赵家,其夫做绛州太守,未到任,暂居太原,正好遇到金兵攻城,祖姑父被炮弹炸死;又有位八叔,被贼寇俘获,竟碎尸万段。这一年,我妻子娘家的祖母田氏生病,在病中仿佛见到上述两位亲眷来到窗外。赵子举这时也住在寺中,我外舅将此事告诉给他了。赵子举焚香祷告请神,折腾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田夫人所见到的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妇女,他们都死于非命。然而他们都是做官人家的亲属,不宜加罪。应当用酒和钱来善意地打发他们离开这里。家人们听从了郑子举的话,田氏夫人的病于是就痊愈了。 鬼婚 徐泳《履园丛话》:有位姓蒋的洞庭湖渔民,其妻早死,留下一个四、五岁的儿子无人照顾。当时正好有个渔妇吴氏,新近丧夫,抚养一个四、五岁的女儿。于是媒人前来为蒋某说合。吴氏改嫁给蒋某。结婚不满一月,蒋某突然生起重病来。 他忽见吴氏已故丈夫的鬼魂向他索命,甚是急迫,并大哭道:“我同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霸占我的妻子,又霸占我的女儿。 我决不饶恕你!”原来,蒋、吴两人的子女已长大成人,也想互为婚姻,并已有此说法了。蒋某听完鬼魂的话后非常恐惧,于是就对鬼魂说:“我故去的妻子某氏,与您的妻子年纪相仿。 我让她与您做妻子,可以吗?”鬼魂听后大喜,欢跳而去。蒋某写下一纸婚书,连同一些纸钱一块焚烧。数日后,他的病便好了。以后也没有什么鬼魂前来作怪。按:张华《博物志》,任昉《述异记》,都载有鬼神婚嫁之事。即至近代民间盛传的五胜郎君之事,尤其令人感到怪异。 鬼头王 《味蔗丛谈》:明朝正统年间,金陵有位姓王的指挥使,无子。他督运粮食经过济宁时,买了一个小妾,长得美丽,而且贤惠,深得王某宗族姻亲们的敬爱。后来,这位小妾生下一个儿子。其夫与正妻相继亡故,这位小妾担起治家教子的重任,极有成效。其后,儿子长大成人,承袭了父亲的官爵,督运粮食北上。临行前,他向母亲询问外祖父家在何处。这位小妾只是说嫁给王某时年纪小,忘记了娘家的地址。小妾嫁到王家已有三十多年。每天早晨起床,必在帏帐里梳洗一番,儿子和媳妇都站在门外,等她出来,才敢上前拜礼。她身边有两位婢女,也从来没见她梳洗模样。有一天早晨,小妾起得晚,那两位婢女到床前站着,等候传呼。忽而一阵风把帏帐吹开一角,两位婢女看见里面有一个无头人,手持一颗髓髅头放在膝盖上,正在那儿梳洗妆饰。无头人见被人发现,弄得措手不及,仓皇地把头放回脖子上,但没来得及放好,顿时身子和头都倒在地上了。婢女们大惊失色,急呼少主人和少夫人进房,掀帐一看,果然是一具枯骨。于是,人们称王家的这位少主人为“鬼头王”。 你两个好也 《夷坚志》:承信郎叶若谷,洪州人,为铸钱司催纲官,官舍在虔州。叶若谷没有带家眷,独自住在泉司签厅。南宋高宗绍兴十四年(公元年)正月十六日,没到晚饭时分,有位女子推门而入。她长得意态闲雅,容貌美丽,主动上前找叶若谷说话。叶若谷起初认为她是出外观灯,找错了门,于是不便酬应她;恍惚间不禁睡意大发,进房上床。那女子也跟着进去。两人并枕而卧。叶若谷用言语来挑逗她,她装做羞避的样子。但不一会儿,两人就颠鸾倒凤起来。俨然是个处女身。 他俩欢闹了好一阵子。忽然,一位老婆婆闯进屋子。她手持钱箧,一屁股坐在胡床上,旁若无人似的;又径自跑到床边,揭开帏帐,用两手拍着床席说:“你们两个好快活啊!”叶若谷吓了一跳,怀疑她肯定是床上女子的家人,恐惧得发抖起来。 那女子立即摇手,掩住叶若谷的嘴,让他别讲话。老婆婆只得退走了。女子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才离去。从此,或是连日,或是隔日一来。来了也只是呆上一会儿。叶若谷一直以为她是邻居人家的女儿。来往快到两个月,叶若谷渐渐感到身体不支,继而生了病;病重,只得搬到别处就医。于是,那女子再没来了。叶若谷起初见那女子时,见她身着粉青衫,水红的裤襦。 她从未换穿过别的衣服,却总是日日如新。这真是件怪异之事。 章翰 《鬼董》:章翰,年少有志气,在长安交游豪侠,住在新书坊。他有个爱妾叫裴六郎,是个绝代佳人,住在崇仁里。章翰经常与她相聚。不久,章翰因事到郊县去了,数月后才回来。 而裴六郎已经病死。章翰甚是哀痛,深深思念追悼这位爱妾。 有一天日暮时分,章翰住宿在爱妾的房内。当时,爱妾的灵柩还没有下葬,停放在屋角。章翰没有了家室,不禁感慨万端,想道:“平生之爱,恍如一场春梦!”他独宿帐中。夜半时分,后庭月色浩然,章翰悲叹哀伤,夜不能寐。忽然,他看见屏风后有一怪物,探头窥视,进退数次,忽而闯入庭中。那怪物有一丈多高,穿着豹皮裈,锯牙利齿,披头散发。有三个鬼跟在它身后,它们拽着红索,在月光下舞起来,并议论说:“拿那床上的贵人怎么处置?”“他睡着了!”于是,这帮恶鬼跳上台阶,进入房中,拆开那位爱妾的棺材,将其尸体扛到月光下,分割肢体,环坐在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只见庭中满地都是血,死者的衣物被撕扯得狼藉不堪。章翰十分恐惧,又十分沉痛。他心里想:“这帮恶鬼称我为贵人,我现在痛击它们必无什么损伤。”于是章翰偷偷拿起帐外放着的竹竿,在暗中向鬼群投掷,并大喊:“打鬼!”群鬼大为惊骇,落荒而逃。 章翰乘势追击到庭院的西北角。那帮鬼怪翻墙而逃,有一个鬼跑在最后,上不去,被章翰击中,流着血,好不容易才翻过墙去。这时,家中人听到声响,纷纷起来看究竟。章翰向他们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正准备到庭中地上去收拣死者的余骸,一无所有;检视死者的棺木及尸首,竟是俨然完好如故,也没见有被那帮恶鬼啃吃的伤痕。章翰恍恍惚惚,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及至到院墙边察看,只见墙上的血迹犹存。大家竟不知其所以然。数年后,章翰果然大富大贵起来。 十八婆 《夷坚志》:叶审言枢密,还未成进士之前,与衢州士人马民彝很友好。民彝素来清贫,后来续娶峡山徐氏为妻,陪嫁颇丰厚,因此,民彝也就一下富足起来。他称妻子徐氏为十八婆。南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公元年),叶审言从西府奉祖祠回归寿昌县故居,称为“社墈”。当时正值冬日,有两名村夫用轿抬着一位老妇人来访。老妇人自称为马先生的妻子。 叶审言让女儿请那老人到中堂就坐。叶审言知道马妻十八婆是个胖妇人,而眼前这位却又干又瘦,绝对不像是十八婆的样子。 于是,他询问那妇人为何昔肥今瘦。老妇人回答说:“年老事多,身体消瘦,无足为怪。”众人还是怀疑。询问那轿夫,他们说:“我们只见她是从店中出来的,让我们抬她到这里,也不知她从何方来的。”叶家有位叫徐钦邻的客人,见这个老妇人面色枯黑,便感到她不像是人;又见其跟从来的小奴,携带衣装匣子等物在手,却都是用纸做的,业已破烂不堪,乃是送死时的冥器。于是,这位徐客人大声喊叫着闯进中堂,说:“她是鬼,赶快把她撵走!”那妇老人作色大怒道:“你把人指作鬼,怎么这样无礼!”随即走出门,离开了叶家。那老妇人又乘上轿,却不从正道上走,向旁拐进山坳间,忽地不见了。 数日后,马民彝到叶家拜访。叶审言提起前事,民彝大为惊讶,说他的妻子十八婆最近并没有出过门。 殡女惑人 《幽怪录》:南朝宋代有位姓吴的书生,寓居城西的寺庙中。半夜里,吴生听到扣门声,起来开门一看,乃是一位年轻漂亮、容服雅淡的女子。吴生问她从何而来,回答说是邻居的女儿,并介绍道:“白天,我见你从我门前过,便喜欢上了你,很想和你做夫妻。今夜我是私奔前来表表衷肠。恐怕家里人发觉,我还是先回去吧!”吴生此时已耐不住欲火,扯住这女子,不让她走,强行留她住下。于是,两人上床做愛。吴生兴奋不已,暗自庆幸,以为遇上巫山神女,也不过如此。那女子从此后每晚亥时来,寅时离去,习以为常。数月后,寺中的曾人见吴生行迹可疑,便向他诘问。吴生起初不肯讲,耐丕住僧人们的百端盘问,这才以实情相告。僧人们惊叹道:“从前,有一位官宦人家的女儿,才色艳丽,因充选宫女,病死途中,权且停放在本寺西廊房内,已有三年时间了。往日,这位女子的鬼魂常常出来迷惑来此借住的客人。你遇到的莫非就是这个女鬼吧?况且,我们寺庙邻近人家的女儿,并没有你所形容的那个样子的啊!你如若不赶快离开这里,大祸就要临头了!”吴生被那女鬼的爱所迷惑,犹自不肯离去。当天夜里,吴生在窗下拾到一张诗笺,上面有诗一首:西湖着眼事应非,倚槛临流吊落晖。 昔日燕莺会共语,今宵鸾凤叹孤飞。 死生有分愁侵骨,聚散无缘泪湿衣。 寄与吴郎休负我,为君消瘦十分迹 诗笺的颜色黑暗惨淡,不像生人所写墨迹。吴生这才恐惧起来,第二天就逃离这里了。 昭君 牛僧孺《周秦行纪》:唐德宗贞元年间,我被荐举上京参加进士科考试,未被录取,只得回到宛县、叶县(皆在今河南)去。走到伊阙县(在今河南洛陽)南面的大道鸣皋山下,打算在附近大安村住宿一夜。正是黄昏,天渐黑了下来,我一时迷了路,没能找到大安村。昏昏沉沉走了十多里地,忽然找见了一条路,甚是平坦易行。 这时,月出东山,光照大地。我忽然闻到异香气味,朝前赶去,不知远近。走了一会儿,见前面有灯火,我以为找到了庄户人家,便渴切地跑去。来到一个大宅前,看其门庭布局,像是一户富豪之家。有个身穿黄色衣服的看门人见我这陌生人,便问:“郎君打从哪里来?”我回答说:“在下名叫牛僧孺,上京应考进士,落第回家乡。本来要到大安村百姓人家借住一宿,不料迷了路,到这里来了。我只想在此借宿,没有别的事情。”有位扎着小髻的婢女从门内出来,责问看门人说:“门外是谁?”看门人回答道:“是位客人。”看门人进去禀告,一会儿,出来对我说:“请郎君进去。”我问这是谁家宅院,看门人说:“只管进去,无须问这问那。”过了十多道门,来到一座大殿。该殿用珠帘遮蔽,有数百名身着朱衣、紫衣的高官及侍女,分站在台阶上。见我来到,左右人员喝道:“拜殿下!”珠帘后面有声音说:“我是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这儿是庙,郎君不当来此,怎敢有劳您贵足呢?”我说:“为臣我家在宛下,本想回家,途中却迷失了道路。我担心碰到豺狼虎豹,故而请求太后保佑我,让我在此住上一夜。希望太后接受我的请求。”薄太后命侍女卷帘,避席行礼说:“妾身是故去的汉文帝的母亲,而郎君您却是唐朝名士。我们不同朝同代,没有君臣关系。希望你别太多礼,随便些,请上殿谈谈吧!” 薄太后身穿白色的熟罗衣,状貌瑰伟,不甚妆饰。她慰劳我说:“一路上太辛苦了吧?”召我就坐。一会儿,殿内传出做饭菜的声响。太后说:“今夜月白风清,良辰美景,有两位女伴来找我玩。况且又有嘉宾来到。我们不可不乐一阵子。” 随即对侍女们喊道:“请两位娘子出来见牛秀才。”一会儿,有两位女子进殿来,跟从的人有数百人之多。前面站着的那位女子,窄腰长脸,乌发飘逸,没有化妆,身穿青衣,二十多岁年纪。太后介绍说:“这位是汉高祖的戚夫人。”我上前下拜,戚夫人也还拜。另有一位女子,圆圆的额角,皮肤柔嫩,身段稳重,貌舒态逸,光彩照人,时常喜欢蹙眉,身穿花绣彩衣,年纪比薄太后小些。太后指着她给我介绍道:“这位是汉元帝时的王嫱。”王培即王昭君。我也像先前对戚夫人那样上前拜见,昭君也回拜。各人就坐。太后又对身穿紫衣的太监说:“去请杨家、潘家来。”过了许久,空中有五色彩云降下,只听到笑语声渐近。太后说:“杨、潘二位到了!”忽然车声、马鸣声、人声混响,缓罗彩绮耀人眼目,令人目不暇接。有两位女子从云中下来,我赶快从座位上起身,站在一旁。只见前面一位纤腰修身,容颜润泽,甚是闲雅,身穿黄衣,头戴玉冠,年纪约有三十上下。太后对我介绍说:“这位是唐朝太真妃子。 ”即是玄宗贵妃杨玉环。我立即伏在地上拜谒,如行臣子对君主的大礼。杨贵妃说:“妾身得罪先帝(先帝指唐肃宗),皇朝不把我算在后妃数中。您行此大礼,岂不有违名分吗?我不敢接受。”礼让再三。另有一位长得目光敏锐,身材娇小,皮肤洁白,天生丽质,年纪最轻,身穿宽松的衣裙。太后给我介绍说:“这位是南齐潘淑妃。”我上前拜见,如同向王昭君所施礼节。潘淑妃也给我还礼回拜。介绍完毕,太后命下人开宴。 不一会儿,佳肴美味端上来,样样芳洁万端,但不知其名称。我当时腹中饥饿,一时只想吃个饱,不能样样都尝个够。 吃了一阵,上酒。酒器都是宝玉做的。太后对杨贵妃说:“为何你许久不来看我?”贵妃礼敬地回答说:“三郎(天宝年间,宫中人大多称玄宗为三郎)经常临幸华清宫,我要侍候他,没空来了。”太后又问潘淑妃:“你也许久不来,为什么?”潘淑妃只是笑个不停,没回答。杨贵妃看了潘淑妃一眼,代她向太后回答道:“潘妃曾向我说过,她的东昏侯疏狂,终日出外打猎,故而不能时常来拜见。”太后转而问我:“如今的天子是谁?”我回答说:“今皇帝名李适,是代宗皇帝的长子。” 杨贵妃笑道:“那个沈婆婆的儿子也做天子了?真是大大的奇事啊!”太后问我:“这位天子如何?”我回答说:“小臣不足以有资格评说君主的为人。”太后说:“没关系的,你只管说吧!”我这才说道:“民间都传说今皇帝英明圣武。”太后点了三四下头,表示同意。 问完话,太后下令进酒加乐。乐妓都是些年少女子。酒杯环行敬了数周后,乐妓也退去了。太后请戚夫人弹琴。戚夫人将玉环戴在手指上,光闪闪的(《西京杂记》云:汉高祖赐给戚夫人一只百炼金环,能照见指骨),弹奏起来,声调甚是哀怨。太后说:“牛秀才碰巧到这里借宿,诸位娘子又难得来访,而今没有什么东西能了却我们平生之欢了。牛秀才是位才子,我们何不各自赋诗言志呢?这难道不是一件痛快的事吗?” 于是,让每人拿取一份笺笔作诗。一会儿,诗都写完了。太后的诗写道:月寝花宫得奉君,至今犹愧管夫人。 汉家旧日笙歌地,烟草几经秋又春。 王昭君的诗写道: 雪里穹庐不见春,汉衣虽旧泪长新。 如今犹恨毛延寿,爱把丹青错画人。 戚夫人的诗写道: 自别汉宫休楚舞,不能妆粉恨君王。 无金岂得迎商叟,吕氏何曾畏木强。 杨贵妃的诗写道: 金钗堕地别君王,红泪流珠满御床。 云雨马嵬分散后,骊官无复听《霓裳》。 潘淑妃的诗写道: 秋月春风几度归,江山犹是邺宫非。 东昏旧作莲花地,空想曾拖金缕衣。 众人再三催促我也写首诗,我推辞不掉,于是只得应命写道: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拜洞仙。 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 另有一位会吹笛的女子,梳着短鬟,穿着飘动的衫服,长得美貌而多媚,是和潘淑妃一起来的。太后让她坐在身边座位上,时常让她吹笛,往往也让她喝酒。太后向我介绍说:“认得她吗?她是石家绿珠啊!潘妃收她为妹,因此带她来了。” 太后接着对绿珠说:“如此好兴致,绿珠岂能没有诗呢?”绿珠拜谢太后,只得应命作诗一首。其诗云:此地原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起王伦。 红残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众人吟诗完毕,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太后说:“牛秀才远道而来,今夜哪位与他作伴?”戚夫人先起身推辞说:“如意儿已长大成人,我不可如此行事。况且也不宜如此非礼。”潘淑妃也推辞说:“东昏侯因为我而身死国除,我不可有负于他。 ”绿珠推辞说:“石崇卫尉生性严厉忌刻,我担心受罚,不可乱来的。”太后说:“杨贵妃乃现今皇朝先帝的人,也不可点她。”大后转身看着王昭君说:“昭君起初嫁给呼韩单于,后又做了株累若鞮单于的妻子,本来就是能自己作主的。况且,那帮苦寒地域的胡鬼又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昭君就不要推辞了。”王昭君没说什么,低眉害羞起来。 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了。我被侍女们送进昭君院。天要亮时,侍婢进来催促起床。昭君流泪与我告别,拉着我的手,恋恋不舍。忽听外面传来太后的宣命,于是我出来见太后。太后说:“此处非郎君久留之地,宜急速回家去。我们告别吧!希望你不要忘记昨夜的欢乐。”随即又命上酒。刚劝了一巡,戚夫人、潘淑妃和绿珠都伤心流泪,先行告辞而去。太后派身穿朱衣的太监及侍女,将我送往大安村,抵达西道时,送我的人忽地都不见了。这时天才亮了。我来到大安村,询问村里人。他们告诉我说:“离这十多里有座薄太后庙。”我回头望去,只见那座庙宇,一片荒芜毁败的景象,荆棘丛生,根本难以进去;并非我昨夜所见的繁华场地。我衣服上面留存的香气,历经十多天也没有散荆我也不知这其中的奥秘。 蒋通判女 《夷坚志》:钱符,字合夫,于南宋高宗绍兴十三年(公元年)任职台州签判。该年七月二十六日,钱符到宁海县去断案,住在妙相寺里。他正凭案书写,感到有人抽他手中的笔,回头却一无所见。当日夜里,他睡醒过来,觉得床前仿佛有什么东西,于是急呼仆卒起来查看,并点灯作誓念向空中诘问,那怪物便不见了。次日夜晚,那怪物又来到床前,立在原来的地方。钱符问道:“你若果然是鬼,就敲击几下屏风吧!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自上至下敲打了数十下。钱符大为恐惧,命仆卒在床前点燃两根大蜡烛,却被一个大飞蛾扑灭了。那怪物踞坐在榻床上。背面不语,仔细一看,是个妇女。她戴着圆冠,穿着淡碧衫,系着明黄裙,身材短小,在那里久久不动。 钱符只得默念了好几遍天蓬咒。那怪物掀开帐幕就冲将出去了。值班守卫的仆卒都大声惊呼起来。钱符问是怎么回事,仆卒回答说,有个妇女从屋内冲出,甚是急促,一路践蹈仆卒们的脸就跑过去了。说到那妇女所穿的衣服,正好与钱符所见相符。 钱符以为那怪物已经跑了,而且夜已深,迁居不便,就又躺到床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先前的怪物径直登上床,枕着他的左肩躺下,体冷如冰石。那怪物自称是蒋通判的女儿,因难产而死在这里。她强迫钱符与她交合。钱符极力抗拒,挣扎间,梦醒了。第二天,钱符向在该寺寓居的郭元章询问,郭元章也说他碰到此事,并详细描述了一番,与钱符的经历及所见模样完全一致。钱符放床榻的地方正是那蒋通判之女的死所。 卫劳华 瞿佑《滕穆醉游聚景园记》:元仁宗延祐初年,永嘉(今浙江温州)有位书生名叫滕穆,二十六岁,风流倜傥,年轻俊美,善于吟诗作赋,为众人所推许。滕穆素来听人说临安(今杭州)山水很美,一直想前往游玩一番。延祐元年(公元年),朝廷恢复了废止多年的科举考试,开科考试的诏书已经下达。滕穆由本乡以书信推荐赴省城应试。到了临安后,他借住在涌金门外,每天都要外出游览,往来于南北两山及湖上诸庙刹,诸如灵隐寺、天竺寺、净慈寺、宝石寺之类,以至玉泉、虎趵泉、天龙山、灵鹫峰、石屋洞、冷泉亭等胜景。幽涧深林,悬崖绝壁,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七月十五日,滕穆到西湖曲院赏莲,当天便住宿在湖上船中,停泊在雷峰塔下。这天夜里,月色如昼,荷香满身。不时还能听见湖水里有大鱼跳跃的声响,以及岸边宿鸟的飞呜声。 滕穆喝得大醉,夜不能寐,于是披衣而起,上岸绕堤观望,走到聚景园,信步进入。当时离南宋灭亡已有四十年了,聚景园中的台馆亭阁,诸如会芳殿、清辉阁、翠光亭等,都已颓废破败不堪,唯有瑶津西轩岿然独存。滕穆来到轩下,凭栏稍作休息。只见一位美人带着一个侍女从外面进来了。那美人风鬟雾鬓,绰约多姿,仿若天上神仙下凡。滕生躲在轩下屏住呼吸,观察她究竟到这里干什么。只听那美人说道:“湖山如故,风景不殊,但时移世换,令人有《黍离》之悲啊!”她又走到园北太湖石畔,吟咏道:湖上园亭好,重来忆旧游。 征歌调《玉树》,阅舞按《梁州》。 径狭花迎辇,池深柳拂舟。 昔人皆已殁,谁与话风流! 滕生乃是一个放达旷逸之人,起初见到这美人,便已情不自禁,魂不守舍;及至听到这番吟咏,他便技痒起来,诗兴大发,难以克制。于是,他就在轩下接着美人的诗韵吟诵道:湖上园亭好,相逢绝代人。 嫦娥辞月殿,织女下天津。 未领心中意,浑疑梦里身。 愿吹邹子律,幽谷发陽春。 吟诵完毕,他急步朝那美人身边赶去。美人也不惊讶,只是缓缓说道:“我本来就知道郎君在此,故而特来寻访。”滕穆问她的名姓。美人答道:“我离开人间已有很久了,本想向你陈叙身世,只是担心让郎君受惊吓。”滕穆听后,猜到她肯定是鬼,也就无所惧怕了,于是再三请她陈诉。美人这才说道:“我叫卫芳华,是南宋理宗朝的宫女,年仅二十三岁就不幸去世,葬在这个园子的西侧。今晚因往演福寺拜访贾贵妃,蒙贵妃留我长聊,不觉回来迟些,致使让郎君在此久等了。”随即叫侍女,吩咐说:“翘翘,你到屋里给我把茵席和酒果取来。 今夜月色美好,郎君又到,不可虚度时光。我们在这里赏月吧! ”那个叫翘翘的侍女应命而去。不一会儿,翘翘就携来紫氍毹(毛毯),摆设起白玉碾花樽和碧琉璃盏,醪醴(美酒)馨香,绝非人间所有。美人与滕穆谈谑笑咏,词旨清婉。她又命翘翘歌唱以助酒兴。翘翘请求唱一曲柳耆卿(柳永)的《望海潮》词。美人说道:“对新来客人不宜唱旧曲词。”随即,她就在座上作了一首《木兰花慢》词,命翘翘谱曲歌唱。其词云:记前朝旧事,曾此地,会神仙。向月地云阶,重携翠袖,来拾花钿。繁华总随流水,叹一场春梦杳难圆。废港芙蕖滴露,断堤杨柳垂烟。 两峰南北只依然,辇路草芊芊。怅别馆离宫,烟销凤盖,波浸龙船。平时玉屏金屋,对漆灯无焰夜如年。落日牛羊垅上,西风燕雀林边。 翘翘歌唱完毕,美人也潸然泪下。滕穆好言好语地劝慰开解,并稍微对她进行挑逗,等待她的反应。美人明白滕穆的心意,即刻起身拜谢道:“已死之人,久为尘土,若能服事郎君,我也就虽死不朽了。况且郎君刚才的诗句,已经应许我了。我愿吹那邹子的音律,而一发幽谷之春!”滕穆说:“刚才我吟的那首诗,也是率口而出,实本无意,岂料便成语谶了!” 两人又畅谈了许久,直到月儿西沉,夜已很晚了,美人才命翘翘撤去酒席。美人对滕穆说:“敝居僻陋不堪,不是郎君呆的地方。只有那瑶津西轩可以暂住。”说罢,两人携手走进西轩,在轩下安寝,交欢之事,一如人间。天快亮时,美人挥泪而别。到了白天,滕穆到园侧寻访,果然有宋宫人卫芳华之墓,墓的左旁有座小丘坟,即是翘翘的埋葬处。滕穆感叹了好半天。到了天黑时,滕穆又去西轩,则见那美人已先行来到。 她迎上前对滕穆说:“白天感谢郎君相访。然而我只能夜间出来,白天不能见天日,因此不敢奉见你。数日之后,我就可以不论白天黑夜,都能与你相见了。”从此,两人无夜而不欢会。 十天之后,美人在白天也能出来相见了。膝穆于是将她带到寓所住下。 后来,滕穆考试不中,要往东回家去。美人愿意跟随他一道去。股穆问:“翘翘怎么不一起走呢?”美人说:“我既已侍奉郎君,旧宅无人照看,留翘翘在这里看守。”于是,滕穆偕美人同归乡里,见到亲朋好友,只得骗说道:“这位夫人是我在杭州娶的。她是一位良家女子。”众人见这位滕夫人举止温柔,言词慧利,无不相信滕穆的话,并且十分喜欢这位从杭州来的女子。美人来到滕穆家,礼敬长辈,恩待婢仆,左右邻里乡亲,都得到她的欢心;而且她又勤于治家,洁于守己,虽然是中门之外,也从不肯轻易出去。众亲邻都祝贺滕穆得了个贤内助。 光陰在再,三年过去了,到了丁巳年(公元年)的初秋,滕穆又整装将赴省城临安考乡试,行期已定。美人向滕穆请求说:“临安是我的家乡,我跟随郎君来此,已有三年了。 而今我很想同你一块去,以便看望翘翘。”滕穆应允了,于是雇船同行,直抵钱塘,租间屋子住下。第二天,正值七月半,美人对滕穆说:“三年前的今夜,正是我与郎君初会之时。遇此良宵,我想与郎君再到聚景园,重续旧游,可以吗?”滕穆顺从了她,带着酒菜而往。当晚,月上东墙,莲开南浦,露柳烟竹,在堤岸上摇动,宛如旧时风景。二人走到聚景园前,翘翘已在路口迎拜,说:“娘子陪侍郎君,遨游城廓,首尾已有三年时光,极尽人间之欢乐,独独不记念旧居吗?”三人一同进入园中,来到瑶津西轩坐下。美人忽然流着眼泪对滕穆说道:“感谢郎君不弃之情,侍奉房帷,还没享受更深的欢乐,我俩就要永别了!”滕穆问:“如何这么说?”美人回答:“妾身本是幽陰之质,却久在陽明之世生活,甚非所宜。只因与郎君有夙世之缘,因此我冒犯条律相从于你。今日缘分已尽,自当永别,辞别陽世。”滕穆惊问:“那你何时离开我?”美人回答:“就在今夜啊!”滕穆神情凄惨惶恐,万般不忍分离。美人说:“我并非不愿终身侍奉郎君,永享欢娱。然而程命有限,不可违越。若是再迟留人世,必定获罪,不只将有损于我,也会有损于郎君。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越娘的鬼魂和杨舜俞相会的悲剧吗?”滕穆听后渐渐醒悟,然而仍就悲伤感怆,彻夜不寐。 待到山寺钟鸣,水村鸡唱,美人急速起身与滕穆告别,解下所戴的玉指环系在他的衣带上,并说:“以后见此玉环,不要忘记了我俩的旧情。”随即扯开衣袂而离去,边走边频频回顾,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滕穆伤心大哭,只得回归寓所。 第二天,膝穆带着菜肴美酒,来到美人所葬埋的坟墓前,摆供物,焚烧纸钱,并作了一篇祭文来吊唁美人的亡灵。那祭文如下:惟灵生而淑美,出类超群。禀奇姿于仙圣,钟秀气于乾坤。 粲然如花之丽,粹然如玉之温。达则天上之金屋,穷则路左之荒坟。托松楸而共处,对狐兔之群奔。落花流水,断雨残云。 中原多事,故国无君。抚光陰之过隙,视日月之奔轮。然而精灵不泯,性识长存。不必仗少翁之奇术,自能返倩女之芳魂。 王匣骖鸾之扇,金泥簇蝶之裙。声冷冷兮环佩,香霭霭兮兰荪。 方欲同欢以偕老,奈何既合而复分!步洛妃凌波之袜,赴王母瑶池之樽。即之而无所睹,扣之而不复闻。怅后会之莫续,伤前事之谁论!锁杨柳春风之院,闭梨花夜雨之门。恩情断兮天漠漠,哀怨结兮云昏昏。音容杳而靡接,心绪乱而纷纾谨含哀而奉吊,庶有感于斯文!呜呼哀哉,尚飨! 从此以后,那美人再也没有消息。滕穆独居旅店,如丧配偶。考试的日子到了,他也无心进考场,竟然惆怅而归。亲戚朋友询问其中的原故,他这才详细讲述了与鬼女交往的前前后后之事。众人都大为惊叹诧异。滕穆后来终身不再结婚,独自跑到雁荡山里采药,竟一去不复返。 亡妻乳儿 《铁围山丛谈》:河中郡有户姚姓人家,历经十三代而从未分家生活,受到历代王朝的旌表,号称“义门姚家”。 有一年,姚家突然死亡殆尽,独剩兄弟两家尚存。正为父母守丧期间,弟妇又去世了。弟弟独与小儿子同室而祝过了一百多天,姚家人忽然听到姚氏弟房里夜晚常传出妇女的谈笑声。姚氏兄不相信家人的话,便在晚上亲自前往弟弟房下探听。 果然有弟弟与妇女的谈笑声。有一天,姚氏兄找来弟弟,厉声责备他说:“我们姚家虽然骤然衰落,日曾世代号称‘义门’。 弟弟纵然丧偶,难道不能再等待等待吗?方今丧服未除,你却召进外面的女人作乐,恐怕就要辱没我们姚家的门风了!你说该怎么办呢?”姚氏弟流着眼泪说:“事情并非像兄长所说的那样。晚上与我谈笑的女人,正是我亡故的妻子啊!”姚氏兄瞠目结舌,忙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弟回答说:“我妻子死后一个多月的有天夜里,有人叩门说:‘我想起儿子没有奶吃,因此前来喂奶。’我立刻开门,果然是我亡故的贤妻。她径自登榻抱起儿子喂奶。当时,我十分恐惧。但她此后常来,和我说话交谈,大抵与生前差不多,并无怪异之处。但这毕竟是件怪事,我一直不敢告诉兄长,是担心吓坏您啊!”姚氏兄心想:“我姚氏家族死丧殆尽,而今只有我们手足兄弟二人独存。鬼魂来侵扰,看来是要害死我弟弟啊!弟弟是不忍心断绝与那鬼魂的来往的,但我必须杀掉那鬼魂。”这天夜里,姚氏兄手持大刀,埋伏在弟弟住房的门左,其弟对此并不知晓。一会儿,果然有人推门而进,姚氏兄呼地站起,尽力用刀刺去,那进来的人大声喊叫着转身逃走了。早晨起来一看,见满地都是血,兄弟二人一块寻着血迹找去。到了一座坟墓前,却见弟弟妻子的尸体横躺在墓外,是受伤过重而死的。弟弟妻子的娘家人得知消息前来,见此惨状,便向官府起诉。官府下令挖开坟墓,开棺验尸,棺材内却是空空的。官府没有谁能断此案,只得将姚氏兄弟抓起来。不久,姚氏兄弟都死于狱中。姚家便绝了香火。 郑婉娥 《泾林杂记》:明太祖洪武初年,吴江有个名叫沈韶的人,年方二十,相貌俊美。他的诗学的是元朝诗人萨天锡的风格,书法则是学边伯京,其成就都受到当时人们的赞许。萨天锡曾写过一首题为《过嘉兴》的诗,沈韶和其诗韵作了一首《吴中怀古》。萨天锡的诗写道:七泽三江通甫里,杨柳芙蓉映湖水。 阊门过去是盘门,半卷珠帘画楼里。 蘼芜生遍鸳鸯沙,东风落尽棠梨花。 馆娃香径走麋鹿,清夜鬼灯笼绛纱。 三高祠下东流续,真娘墓上风吹竹。 西施去后屧廊倾,岁岁春深烧痕绿。 沈韶的和诗写道: 东南形胜繁华地,一片笙箫沸江水。 小姬白苎制春衫,桂揖兰桡镜里花。 舞台歌榭临鸥沙,粉墙半出樱桃花。 采香蝴蝶飞不去,扑落轻盈团扇纱。 美歌子夜凭谁续,柳陰吹散柯亭竹。 花蠡扁舟去不回,惟有春波照人绿。 沈韶的其他诗作都与此类似。但他因家境富裕而无意于做官。人们了解这种情况,出自各人的不同动机,贪图将来得好处,因此,或是要推举他为孝廉,或是要保荐他做生员,众说纷坛,弄得沈韶整天不得安宁。沈韶虽然不吝惜财物,却实在是讨厌这帮人的搅扰。于是,他和妻兄张氏商量,打算出外远游,以避开人们的騷扰。 沈韶拉上中表亲陈生、梁生,乘条大船,带上重资,去遨游长江。到达九江府后,沈韶爱赏庐山的秀丽,饱览彭蠡湖的清澈,流连于城郡,吊古寻幽,乐不知疲。他的行为不断受到一些人的讥讽,他也无所顾忌。沈韶感叹道:“我辈有幸家境富足,人又年轻,粗通文墨,此次出游,不过是想躲避那些人的搅扰。我们岂能像王戎之流那样,拿着牙筹斤斤计较些小的利益呢?”于是,他们四处游玩更加起劲了。 有一天,秋雨初晴,水天一色,沈韶偕同梁、陈二人,同游琵琶亭。他们吟诵着白居易《琵琶行》诗中“枫叶荻花秋瑟瑟”的诗句,想起那位京城女弹奏琵琶时“银瓶乍破水浆进,铁骑突出刀槍鸣”的神韵,举目四望,徘徊良久。这时月明风细,夜深人静。三人正取酒共酌,忽听月夜里仿佛有歌声,忽远忽近,或高或低。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到惊讶至极。 梁生开玩笑说:“莫不是那位琵琶女又出现了?”沈韶说:“那时白司马也要千呼万唤,她才肯出来。今天她哪能轻易现身呢?”陈生说:“女人年老,琵琶哀怨,纵然让她来此轻拢慢捻,也只会增添天涯沦落的凄凉之感,岂能让我们一醉方休呢! ”沈韶说:“让我们暂且静静地听一会儿吧!”过了很久,那歌声才消失。三人喝完酒,回到船上,竟一直不明白那歌声是怎么回事。 别人都不以为然,独有沈韶是个放逸豪宕、好事多情之人。 第二天晚上,沈韶一个人又去昨晚饮酒处,想把事情弄个明白。 可他在那里徘徊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现。他既扫兴又疲倦,正打算回去,忽然闻到葱郁的奇香,缥渺飘来。沈韶很惊异,就停下脚步等待。大约喝杯茶的工夫,只见一位穿戴着鲜艳的宫中服饰、貌似天仙的丽人,在两名侍女的导引下,缓缓地登上台阶。那两名侍女,一人手持黄金吊炉,一人抱着紫罗绣褥。 沈韶猜测这必定是富贵人家的眷属,前来此处赏玩,于是便隐藏到壁后,侍女在庭心铺好褥子,那位丽人席地而坐,看着侍女说道:“怎么有陌生人的气息,莫不是昨晚的狂浪游客还在这里吗?”沈韶害怕她们搜查,急忙从壁后出来拜见,并为自己的唐突行为而道歉。丽人说:“朝代不同,又无名分,哪有什么唐突可言?只是你们几位昨晚来此谈笑,把我当作长安老女、浮梁商妇,不是太过份了吗?”沈韶一时尴尬得无言以对。 丽人叫他一同坐在褥子上,他再三辞让;丽人执意要他坐,他这才坐下来。沈韶询问丽人的姓氏与身分,丽人回答道:“我本想说出事情的本末,但怕你受到惊吓。然而我并非祸害生命的人,请你不要害怕。我是从前伪汉陈王的婕妤,名叫郑婉娥,死时二十岁,就葬埋在这亭子附近。两个侍女,一名钿蝉,一名金雁,都是当时为我殉葬的。”沈韶素来胆大,而且很多情,对此并不感到怪异。丽人说:“我独居愁闷,无处可以排遣;只是每每来此吟诗弹唱,聊抒幽怀。没想到昨夜被你们占据了亭子,我十分扫兴,只得浩歌而返。今夜有幸遇此良宵,又得佳客,足以补偿我昨夜的遗憾了!”随即便吩咐侍女钿蝉回去取来酒肴,在亭中对饮起来。丽人一边饮酒,一边唱起一首自作的歌曲,并对沈韶说:“你还记得这支歌吗?这就是昨晚我唱的《念奴娇》啊!”歌中唱道:离离禾黍,叹江山似旧,英雄尘土。石马钢驼荆棘里,阅遍几番寒暑。剑戟灰飞,旌旗乌散,底处寻楼舻。喑呜叱咤,只今犹说西楚。憔悴玉帐虞兮,灯前掩面,泪交飞红雨。凤辇羊车行不返,丸曲愁肠慢苦。梅瓣凝妆,杨花翻曲,回首成终古。翠螺青黛,绛仙慵画眉妩。 歌唱完毕,丽人又劝沈韶尽兴饮酒。几杯下肚,沈韶豪兴大发,议论风生,与丽人畅谈元朝末年群雄兴灭争战之事,仿佛历历在目。沈韶问起当年汉王陈友谅的详细情况,丽人凄然泪下如雨。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收住泪说:“我们只谈风月,不必深究吧!否则,徒然让人伤怀作恶啊!”说完,她顺口吟了一首诗。诗云:凤舰龙舟事已空,银屏金屋梦魂中。 黄芦晚日空残垒,碧草家烟锁故宫。 隧道鱼灯油欲尽,妆台鸾镜匣长封。 凭君莫话兴亡事,泪湿胭脂损旧容。 丽人吟诵完毕,请沈韶和诗。沈韶便依韵和诗一首作答。 诗云: 结绮临春万户空,几番挥泪夕陽中。 唐环不见新留袜,汉燕犹余旧守宫。 别苑秋深黄叶坠,寝园春尽碧苔封。 自惭不是牛僧孺,也向云阶拜玉容。 丽人听了,啧啧称赞道:“知音!真是我的知音啊!”于是二人促膝畅饮,就在庭中共宿,相与媾欢,一如人世,与常人无异。不久,小鸟啼鸣,城头更鼓停歌,夜色渐渐褪去。两人携手相扶而起。丽人说:“今晚该回到屋里,谋划长久之计。 像这样睡在露天,会让那些庸俗的家伙讥笑的。”沈韶表示赞同。二人分别。沈韶急忙返回客店,陈、梁二人正急等他回来好开船。沈韶向二人谎称道:“昨天接到家信,催我火速回去,必定家中有什么变故。因此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了!”二人相信了他的话,握手告别而去。当天晚上,沈韶又到亭上,侍女金雁已先行在此等候。金雁领着沈韶在亭北的竹林中走了半里多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灯烛交辉的大宅院。进到堂中,丽人含笑相迎。丽人拿出紫玉杯给沈韶斟酒,并劝道:“这杯是我主陈王御用之物,今天拿来给你饮酒,我待你的情意不算薄吧?”沈韶在这里留宿了一个多月,与丽人如胶似漆。 一天晚间,丽人对沈韶说:“我死时,伪汉正强盛一时,汉主对我又非常宠爱,所以玉匣珠襦之类的陪葬物品极多,极尽一时的富贵;幽宫墓道都是按朝中一品大员的规格修建的,可谓享尽一时之威仪。正因如此,我的身体依然完好,三魂依然无损。先前,卢君的爱女南极夫人偶然来此游玩,教给我太陰炼形之术。我习炼了许久,已经与活人没什么两样了。夜出昼藏,逍遥自在。你最好到市上去找半杯青羊乳来,经常滴在我的眼中。滴完半杯后,我的眼睛就完全能睁开了,白天里我也能起来活动了。”沈韶依言弄来青羊乳,每天滴丽人的双眼。 到了第三十天的时候,丽人果真能在白天出来走路了。从此,这对情侣或是携手同行,在墓道中漫游;或是并肩在亭子上歌吟嬉笑。沈韶对丽人的迷恋之情已经不能自拔,对家乡的思念反倒一天天淡薄了。这样秋去春来,不知不觉地在此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这年初冬的一天,丽人忽然好端地潸然泪下,悲不自胜。 沈韶感到奇怪,于是询问其中的因由。丽人开始时隐忍不说,继而放声大哭起来。沈韶万般抚慰劝解,她这才开口说道:“我与你在冥间相聚的日子,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所以我不觉悲从中来,伤心至极!”沈韶听后,凄凄惶惶地也有些感悟了。他不忍陰陽隔世,两相分离,竟当即要在墓道里上吊自荆丽人不许,阻挡他,说道:“你的陽寿未终,我的陰质未化。 倘若我沉溺于陽世情缘中,致使让你死于非命,必定招致冥司的重罚。况且这也是定数,谁也逃脱不掉。纵然你舍生就我,也是白白一死啊!”沈韶只得打消自缢的念头。金雁、钿蝉二人也是依依不舍,不忍从此分离。于是众人一起准备饮食物品,为沈韶送行。到了晚间,丽人奉上一双赤金条和一对明珠步摇,赠送给沈韶,说:“这也是聊表我的一片诚意,日后好让你睹物思人啊!再会无期,望你多加珍重。”随即亲自送沈韶到大门外,以袖掩面,悲哭而还。沈韶也悲不自己,泪水盈眶。转眼之间,丽人一行就不见了。沈韶只好重新回到原先住过的客店,收拾行李回家乡去了。 数月后,梁生从襄陽回来,陈生却已死在房县。梁生责怪沈韶负约。沈韶把自己的遭遇悄悄地告诉给他听。梁生不相信。 沈韶只得拿出丽人赠与的金条、步摇给他看。梁生这才大惊失色地说:“这些物件都不是尘世间的东西,都是奇宝啊!你的确是遇到仙人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梁生一人。所以梁生后来作有《琵琶佳遇》一诗。诗中写道:忆昔少年日,加冠礼初成。 春衣紫罗带,白马红繁缨。 吴中自昔称繁华,回环十里皆荷花。 窥红瞷绿谢游冶,与余共泛星河槎。 星槎留连汾浦边,空亭醉访琵琶弦。 银簪击节不堪问,锦袜生尘殊可怜。 庐山月下犹未去,娉婷玉貌湖边通。 追随钿雁双娇娆,直入金屏最深处。 春风东来绽牡丹,洞庭香雾滃椒兰。 含情惯作云雨梦,鸳枕生愁清夜阑。 前朝佳丽夸环燕,图出千人万人羡。 太真颜色起姬肤,绣帐悬灯几回见。 情缘忽断两分飞,归来如梦还如痴。 缥囊留得万金赠,妻凉忍看徒伤悲。 徒伤悲,难再得。 当初若悟有分离,此生何用逢倾国。 沈韶从此不复再娶。他后来拜道士周玄初为师,学得了五雷斩勘的法术,往来于两浙间,为百姓驱邪治病,祷雨祈晴,多数都有灵验,以后忽然不知去向了。近来有人在终南山及嵩山等地见到过他。大概他已经得道成仙了。 窦玉 郑哲才(鬼记):唐宪宗元和年间,有个叫王夷胜的书生,前往同州应试。当时,各家旅店都已客满。他只得借住在该郡功曹王翥的府第,准备考试事宜。府内屋子都住满了客人,只有正堂无人住,但堂屋大门却被用草绳系住了。王生从窗缝向屋内窥视,见里面有张床,床上有套粗布缝制的被褥,床北有一只破箱子,此外没有别的东西。王生向邻居打听此屋是谁住,邻人回答说:“是位处士,名叫窦玉,人称窦三郎。”王生嫌西厢房太窄,就想和这位窦三郎同居一屋,况且他没有带什么姬妾仆人。王生对此感到放心。 直到傍晚时分,那位窦处士骑着驴,带着仆人,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王生连忙上前拜见,并说:“我来此应考,因旅店喧闹,因此借居于此。主人安排我住在西厢房,但那里实在太窄了。您既然没带姬妾仆人,又是方外闲散之人,不知能否允许我与您同住一屋,以便安心准备考试?”窦处士坚决拒绝,回答得十分傲慢。 当天深夜,王生正要安睡,忽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他急忙起来寻查,到了窦处士住的堂屋外。王生向内窥视,见屋内已垂下帘帏,传出阵阵的喧笑声。他很感疑心,猛然闯进屋内,一下呆住了:只见四面屏帏遮挡,奇香扑鼻,佳肴珍膳,应有尽有,不可名状;有位十八九岁的女子,长得娇丽无比,正与窦处士对坐进食;周围有十多名侍婢,个个端妙美丽,侍候得十分周到;银炉上的茶已煮好。见有人闯入,那位女子连忙起身躲入西厢帷幕里,侍婢们也跟着进去了。那女子朝外说道:“是哪里来的男人,怎敢夜闯民宅?”此时,窦处士面色如土,端坐无语。王生不知所措,无言以对,匆匆喝了一杯香茶就退出来了。刚走下台阶,就听到身后大门一下给关上了。 接着听到屋内传出女子的声音:“这么疯狂不知礼的男人!怎么也住在这里?古人说要选择好邻居,所谓择邻而居,的确没错啊!”窦处士解释道:“这屋不是我所有,难以拒绝别的客人到这里来祝如果你真的担心再受搅扰轻侮,我就去找别的房子好了!”随即欢笑声重新响起。 天明时分,王生又到堂屋窥视,却见里面一切照旧,只有窦处士一个人独自睡在那粗布被褥中。窦处士擦擦眼起了床。 王生诘问他昨夜之事,他竟不回答。王生说:“你白天是个布衣平民模样,晚上却在屋内大宴公侯,如果不是妖幻,怎么能勾来那些美貌的女子呢?你若不以实情相告,我就去上告官府治你罪。”窦处士说:“这本来是件隐秘的事情,既然被你看破,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不久前,我到太原游玩,晚上从冷泉出发,准备到前面的孝义县投宿。但没走多远,天色忽地陰暗下来,我迷失了道路,闯入了一座宅院里,我向仆人打听主人的名姓,他告诉我说:‘这是汾州崔司马的庄院。’我请这个仆人进去为我通报一声。后来那仆人出来请我进去。我走进客厅,见到了那位崔司马。他约有五十多岁,身穿大红色衣服,生得仪表堂堂,令人肃然起敬,其神情又极慈爱。崔司马问起我的先祖、家父及伯叔兄弟的名姓,以及其他各位亲戚朋友的情况。发现我与他竟有亲戚关系。原来,他竟是我的表丈。 我自幼听说过这位表丈,但不知他做的什么官。崔司马对我问寒问暖,关怀备至,情深意重。他令仆人去报知夫人,说:‘窦秀才乃是右卫将军七兄之子,是我的重表侄。夫人是他的表丈母,不妨出来相见。我到外地做官,亲戚之间,消息阻隔,若不是窦秀才出门游历,我们哪能在此相逢呢?请夫人快些出来相见。’不一会儿,一名女仆出来说:‘有请三郎到里面相见。’我跟着进去,见见面陈设十分奢华,不亚于王侯之家。 桌上盘中的食物珍奇罕见,美味佳肴,世间少有。美餐一顿之后,崔表丈对我说:‘表侄今番游历,有什么打算没有?’我回答:‘我只希望筹措一笔钱。’表文问:‘你家在何处?’我回答:‘我没有家,到处飘游。’表丈叹道:‘可怜你如此沦落,身世飘零,没着没落的。像这样四处流浪,无根无基,最终还是落得白白奔波,两手空空啊!我有个女儿,快长成大人了。我现在把她许配给你。让她奉事你终身。从今以后,你可万事不求于人,衣食花费,全有着落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连忙起身拜谢,满口应允。夫人欢欢喜喜地说:‘今晚是个好日子,又有为祭礼而准备的丰盛肴馔。既是亲戚结亲,也就没必要大宴宾客了。吉礼既已准备好,今夜就把婚事办了吧! ’我又起身拜谢,仍就坐下。又开家宴。家宴完毕,我被带到西厅休息。沐浴更衣后,仆人将崔司马的三位同事请人。这三人都是聪明之士:一位姓王,是郡法曹;一位姓裴,是户曹;一位姓韦,是郡督邮。我和他们彼此让礼,坐了下来。一会儿,婚礼与香车都已准备停当。我在花烛引导下,从西厅走到中门,行过各种结婚仪式。接着又绕庄院一周,从南门进入中堂。此时堂中已挂起帐幔饰物。婚礼完毕,已到初三更时分。妻子告诉我说:‘这里不是人间,乃是坟墓。所谓汾州,指的是陰间的汾州,和人间是两码事。刚才陪你的那三个人,都是陰间的冥官。我与郎君前世有宿缘,合当结为夫妇,因此能在此相遇。 但是,人神异路,此非郎君久留之地。请郎君速速离开这里。 ’我说:‘既然人神异路,又怎能配为夫妻呢?已经结为夫妻,就该长相随、永相知,怎能只作一夕之欢而从此离别呢?’妻子说:‘我随时可以侍奉郎君,无远近之分。但郎君是陽世之人,不合在此久祝请郎君快离开这里。我会常让你的箱子中总有满满的百匹绢,用不完的。郎君所到之处,必须找间安静无人的屋子居祝只要你一想念我,我即刻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十年过后,我便可以与郎君相伴同行;但如今只能白天分离,夜里相会。’我听从妻子的话,去向崔司马告别。崔司马说:‘陰陽虽然有别,人与鬼神却无二致。小女得以常伴贤侄身旁,也是你们前世的缘分。你千万不要把小女当作异类看待,以致妄加猜疑鄙薄她。此事也不可告诉其他人知晓。不过,如果公堂上审问,说出实情也无妨的。’说罢,送给我百匹绢作今后的开销。我告别而去。从那以后,我每夜必独宿一室,只要稍动思念,妻子就立刻来与我相会。所用帐幔卧具、食器佳肴,都是妻子随身带来的。如此情形,已经持续五年了。” 窦处士讲完这番离奇的经历后,怕王生还不相信,就让王生打开箱子查验,里面果然装有一百匹绢。窦处士赠给王生三十匹,请求他严守这件秘密。随后,窦处士神秘地离去,再也没有看见他的踪影了。 绣女吟 《处州府志》:有位隐逸之士外出,途经蒋家岭时,天陰下起雨来。他不禁吟诵道:“山前山后雨濛濛。”忽听路旁小宅内有位女子的声音续吟道:“才入桃源路便通。”这位隐士定睛看去,原来屋帝内有位女子正在刺绣。隐士又吟道:“偶向堂前逢绣女。”那绣女也接着续吟道:“岂知帘外有诗翁。 ”隐士吟道:“三春杨柳家家绿。”绣女续吟道:“二月桃花处处红。”隐士吟道:“欲问今宵端的事。”绣女续吟道:“想来只是梦魂中。”隐士突然惊问道:“你是鬼吧?”那绣女及屋子一下都不见了。只有一座荆棘环绕的孤坟静躺在如晦的陰雨里。 陆花冠家女 李绍闻(云间杂志):明世宗嘉靖壬午年(公元年),上海有位姓顾的书生上京赴试,所乘之船停泊在唐家坟。霏霏细雨中,顾生看见有位长得极为娉婷美貌的年轻女子,在岸边匆匆而过,直往西去。顾生凝眸注视许久,那女子也回头看他。 顾生扣问她到哪里去,回答说:“去拜访外大母,一会儿就回来。”到了晚上,那女子果然回来了,愿意留宿在船中。顾生欣然接纳。女子脱掉衣服,独独留下左襦不脱。天还未亮,女子要离去,临走前对顾生交代说:“希望你到陆花冠家去找我。 ”后来,顾生果然去陆家拜访,见到一幅画像,是陆家女儿的。 陆家人介绍说,女儿因左足受伤,夫家悔婚,女儿悲愤而死。 唐家坟侧,是女儿的外大母葬埋之处。顾生听后惊骇不已。 隋县主 《异闻录》:唐代贞元年间,河南一位名叫独孤穆的公子,启程前往淮南,准备当晚赶到大义县投宿。刚走出十多里路,就见一位年轻的女仆,生得十分俏丽,正骑马从一旁经过。独孤穆上前搭讪,女子应付自如,谈吐活泼有趣,行不多远,有一辆车往北而去,女子紧随其后。独孤穆急忙说道:“刚才你还高高兴兴地答应,说是要好好地接待我,此时怎么又撇下我,不管不顾呢?”女子笑道:“这种事情倒也不值得羞愧。不过我家娘子年;独居,品性极为端正,恐怕难以相许。”独孤穆便探问娘子的姓氏,家中都有些什么亲友。女仆只说“娘子姓杨,排行第六’对其余问题并不作答。两人边说边行,不觉又走出好几里;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一幢华丽的楼馆前,门庭极其安静、整肃。女仆翻身下马,径自入内。过了许久,女仆才出来将独孤穆迎入,并领他住进客房内;只见屋里烛火通明,卧榻之上,被褥齐全。女仆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公子莫非是隋朝大将独孤盛的后裔?”独孤穆承认自己正是独孤盛的第八代子孙。那位女仆说“果然如此,那么娘子与郎君可以说是故交了。”独孤穆追问由,女仆却答:“我地位低下,不知底细,我家娘子自会告诉的。”说罢,她在屋内摆下酒菜,其中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吃过饭后,有几十名年轻女仆开道,通报说:“县主到了。”只见一位女子,年龄约在十三四岁左右,生得姿容艳丽,非“沉鱼雁、闭月羞花”所能形容得荆独孤穆慌忙起身拜见。女县主令赐坐,并对独孤穆说道:“住在荒郊野岭,很是寂寞;这里一向门庭冷落,想不到今日公子能够惠顾。虽然如此,我与公子子一段旧情,却未敢让女仆贸然说出,万望公子不要见笑。”独孤穆接口道:“羁旅之人,能被接纳并赐酒食,心中已十分感戴,何况您还要亲自相见,并与我叙旧呢!我生平从未离开过京都洛陽,因此江淮一带的亲戚故友,我大多不知道。很愿意听您为我介绍。”女县主道:“我很想畅所欲言,又担心会惊动已处黄泉日那些长辈。算起来,我离开人世已有二百年,公子又如何能够识我呢?”独孤穆起先听说她姓杨,等她自称为县主时,心中有些怀疑。如今听她说出这番话来,才知她是鬼神,心中倒不沾么害怕。这时,女县主说:“我因你是独孤将军的后人,你家代忠烈,所以我想和你结秦晋之好,请你千万不要因为我是鬼而猜忌。”穆答道:“我的祖先,是隋朝的忠臣,县主想必是认我身上有先祖遗风所以才相托于我,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我能有什么猜忌呢?”县主说:“谈起往事,怎不叫人倍觉酸楚!我的父亲齐王,是隋帝的第二个儿子。隋亡时,皇帝及我父亲同时遇害。 文官武将,纷纷倒戈,只有公子的先辈独孤将军,孤军奋战,抵抗叛军。我当时虽说年幼,却一直跟在他的左右,亲眼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后来乱兵入宫,一个贼子强要我嫁给他,我不肯相从,大声辱骂他,竟被他杀害了。”说到此,县主已呜咽不能成声。独孤穆便询问当时的许多人事,以及隋朝将亡时的情形,所答与隋史所载大致相同。两人谈了许久,县主命婢女摆上酒菜,两人边饮边聊,县主常常声泪俱下。借着酒兴,县主作了一首诗,送给独孤穆:江都昔丧乱,阙下多构兵。 豺虎恣吞噬,于戈日纵横。 逆徒自外至,半夜开重城。 膏血浸宫殿,九槍倚檐楹。 今知从逆者,乃是公与卿。 白刃污黄屋,邦家遂因倾。 疾风表劲草,世乱识忠臣。 哀哀独孤公,临死乃结缨。 天地既板荡,云雨时未亨。 今者二百载,幽怀犹未平。 山河风月古,陵寝露烟青。 君子秉恒德,方垂忠烈名。 华轩一惠顾,土室以为荣。 丈夫立志操,存没感其情。 求义若可托,谁能抱幽贞? 独孤穆读罢,大为赞叹,认为班婕婷也作不出这种好诗。 他接着询问县主平时写一些什么作品。县主说:“我本无才思,只是喜欢读些古代诗文而已。后来知道东晋的谢道韫、南朝的鲍令晖等女子,都能写出极好的诗文,心中十分羡慕。加上父皇也很喜欢诗词歌赋,时常让我吟诗作赋。那时,薛道衡在国内极富诗名,而我每次读到他的诗文,心中总是十分鄙薄他。 为什么呢?感情应当发自肺腑,而他只是用华丽的词藻铺叙场景或事件。这有什么可称道的?”独孤穆说:“县主天生富有才情,诗作可与建安七子相比,道衡哪里比得上呢?”说罢,也赋诗一首,作为回赠:皇天昔降祸,隋室如缀旒。 患难在双阙,干戈连九州。 出门皆凶竖,所向多逆谋。 白日忽然暮,颓波不可收。 望夷既结衅,宗社亦贻羞。 温室兵始合,宫闱血已流。 悯哉吹箫子,悲啼下凤楼。 霜刃徒见逼,玉笄不可求。 罗襦遗侍者,粉黛成仇雠。 邦国已沦覆,余生誓不留。 英英将军祖,独以社稷忧。 丹血溅黼扆,丰肌染戈矛。 令来见禾黍,尽日悲宗周。 玉树深寂寞,泉台千万秋。 感兹一顾重,愿以死节酬。 幽显倘不昧,终焉结绸缪。 县主吟诵好几遍,不禁又悲从中来,颇难自持。不一会儿,女仆们每人手中都拿一种乐器,静静在旁守候。其中一人上前对县主说:“总是谈论往事,难免使人悲切伤感。而且独孤公子刚到不久,怎么好彻夜相对啼哭呢?我请求充当使者,请耒家娘子前来作陪。”县主答应了,并告诉独孤穆:“将要来的是大将军护儿的歌妓,也是那时候被害的,就葬在近旁。”片刻工夫,耒家娘子被请来,长得也颇有姿色。于是大家一起奏乐,众人边饮便唱,十分欢娱。耒氏唱了好几支曲子,独孤穆只记得其中一首歌词是:平陽县中树,久作广陵尘。 不意何郎至,黄泉重见春。 耒氏歌罢,沉吟良久,说:“我与县主在此居住了二百多年,想不到今天还会有这么令人高兴的事。”县主说:“我只是因为独孤公子出自忠义节烈之家,所以才想见他一面,以慰我幽冥之中郁积二百年之久的忧愤情怀。我如今早已化为尘土,怎么可以让独孤公子受委屈呢?独孤穆听罢,便诵县主所作诗中最后一句:“求义若可托,谁能抱幽贞?”县主微笑道:“君子真是好记性。”独孤穆接着唱了一支曲子:金闺久无主,罗袂坐生尘。 愿作吹萧伴,同为骑凤人。 县主也唱一首作答: 朱轩下长路,青草启孤坟。 犹胜陽台上,空看朝暮云。 耒氏道:“过去萧皇后曾打算将县主许配给皇后哥哥的儿子,恰逢江都之乱,此事便耽搁下来。独孤家族也称得上豪门望族,又是忠义节烈之家,如今独孤公子与县主在一起,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独孤穆便问县主受封之地在何处,县主答道:“我生于仁寿四年,当时皇帝驾幸仁寿宫,因此得名‘寿儿’。第二年,太子即位,封我为清河县主。以后皇上移驾到江都,又改封我为临安县主。不过,因为皇后特别宠爱我,我便时常被留在宫中。”这时,耒氏插话道:“夜已深了,请独孤公子早早成礼,我到东阁奉候,天亮后再来拜贺。”于是,众女仆一起动手安排,众人饮酒调笑,所有仪式都与人间毫无二致。独孤穆喜滋滋进入洞房,却发现帐中县主气息奄奄,周身冰冷。县主伤心道:“我是死过之人,早已化为灰尘,幸亏与你有这段前世姻缘,因此得以死而不朽。”两人便又将耒氏请回。众人又一起像先前那样饮酒作乐。县主问独孤穆:“听说公子正打算去江都,不知何日能回?我有一事想拜托你,未知可否?”独孤穆说:“我死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县主道:“炀帝已经改葬,而我却独居于此。如今近旁有座恶王之墓,此鬼时常上门捣乱,要强行聘我为姬妾。我出身在帝王之家,自然不能让凶鬼玷污。当初迫切想要见君子一面,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君子将下江南,途中必然要经过这位恶王之墓;因为我的缘故,这位凶鬼必定会加害于你。淮南街市上有个道士王善交,他画的符,可以制鬼神。你若求得一张,便可逢凶化吉。”又说道:“我久居于此,心中终究不得安宁。君子从江南回来时,如能将我的尸骨带上,葬于洛陽北面的山坡之上,使我的魂灵能够经常与你亲近,永远有所依托,那是再生之恩了。”独孤穆听了,一一答应下来,并说:“迁葬之事,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三人继续饮酒,渐渐意兴勃发,县主便依偎在独孤穆怀中,唱道:露草芊芊,颓茔未迁。 自我居此,于今几年。 与君先祖,畴昔恩波。 死生契阔,忽此相过。 谁谓佳期,寻当别离。 俟君之北,携手同归。 歌罢,泪如雨下,衣襟竟被泪水打湿。耒氏也禁不住落下泪来,对独孤穆说:“独孤公子,请千万别辜负了县主这一番深情厚谊呀!”独孤穆于是唱了一支曲子,回答她们:伊彼维扬,在天一方。 驱马悠悠,忽来异乡。 情通幽显,获此相见。 义感畴昔,言存缱绻。 清江桂舟,可以遨游。 惟子之故,不遑留淹。 县主听罢,含泪道谢。独孤穆说:“谨以此曲相赠,作为我们永远相爱的见证。”不久,天色渐明,县主又潸然泪下,独孤穆也与她一起流泪。在座的耒氏及众女仆,纷纷上前向独孤穆辞别。 独孤穆出得门来,回头看时,却见身后空无所有。地面极其平坦,也看不见坟墓的痕迹。独孤穆当时仍恍恍惚惚,还没有从夜间经历的场景中挣脱出来。他在原地发了半天呆,最后终于清醒过来,当即将一株小柳树移植于此,作为标记。这时节,独孤家中正焦急地寻找他。过了几天,独孤穆来到淮南集市,果然遇见一位名叫王善交的道士,便向他讨了一张符。后来经过那位恶王的墓前时,果然有旋风席卷而来,对他袭击了好几次,直到他拿出王道士所赠之符,旋风才停止了。原先独孤穆并不相信有鬼神存在,到了这时才相信了,并私下将此事说给自己所亲近的人听。第二年正月,独孤穆从江南折回时,找到那棵柳树,就地挖掘,挖到几尺深,果然看到一具尸骨,外面只裹了几件衣服。独孤穆知她死于乱世,葬礼必定不会完备周到。回到洛陽后,他便大兴葬丧之礼,亲自写悼词祭奠她,并将她安葬在安喜门外。葬礼之后的一天,独孤穆在城外村庄内独宿时,县主又出现了。如对独孤说:“迁葬之德,万古不忘。我在幽冥之中,很久没有得到这般厚待了。万望公子永远铭记你我之间的情谊,使我在新居永享安宁。”独孤穆仔细端详,见她所乘之车及左右随从,个光鲜夺目。县主谢道:“这都是公子送给我的。请耐心等待,已卯年间,我们便可相见了。 ”当夜她便留下与独孤穆同宿,天亮后才离去。 独孤穆自数千里之外为杨氏迁葬,又四处宣扬这事,因此似的亲朋旧友,无人不知此事。贞元十五年,一天早晨,独孤穆起床后,正准备出门,尔见几个人来到他家门前,说:“县主有请。”独孤穆自语道:“莫非真到了相见之日?”当夜,独孤穆突然去世。家人将他与杨氏合葬在一处。 李陶 常沂《灵鬼志》:唐玄宗天宝年(公元 ̄年)中期陇西人李陶,寓居河南新郑县。有一天,李陶在房中睡觉,感另有人摇晃他,不禁大惊而起。只见一个婢女站在床前,衣着容貎甚是美艳。李陶问道:“你从何而来,怎么这么突然?” 婢女说“郑氏女郎要来与你相见。”不一会儿,便闻到芬馥的异香。从西北角墙壁中出来一位美女,走到床前拜见。李陶心知是鬼,起初不跟她说话,这位鬼妇只得羞愧退下。鬼婢气得一再责骂李阔道:“你这村夫俗子,该这样对待人吗?让我家小姐白白受你羞辱。”李陶爱悦鬼妇的美色,于是哄骗鬼婢说:“你家小姐在哪里?我没看见,可再喊她出来。”鬼婢说:“我家小姐很重视和你的这段缘分,一会就要再来,你不要像刚才那样冷淡她,对她殷勤些。”一会儿,鬼妇又出来了,李陶赶快下床致敬,扶她坐在一块。片刻间,两人就亲亲密密,同床共枕起来。 鬼妇容颜美丽,是个绝代佳人,李陶对她深恋不已。留连十多天。竟足不出户。李陶的母亲屡屡使人前来传呼,而且亲自前来窥探。李陶恐怕母亲劝阻自己,所以干脆不理睬。鬼妇说:“你家叫你前去为何不理会?你可别替我惹下麻烦!”李陶这才去见母亲。母亲流着泪说道:“你是李家后代,莫非你现在有了鬼妇吧?”李陶以实情相告。此后半年,李陶一直留连新郑,与鬼妇厮守不去。后来,他要前去上都长安参选,只得与鬼妇依依惜别。 后来,李陶在长安患了重玻鬼妇在新郑已经知晓。她同鬼婢商量道:“李郎如今病重,怎么办?我俩一同去探望他吧! ”于是踏上去长安的路途。走至潼关时,被鬼关司所阻拦,过不去。正巧李陶的堂兄也是前去赴选经过这里,鬼妇鬼婢才得以随之过关。晚上,她们到达了李陶住处,相见欢悦无比。李陶问鬼妇道:“你们怎么来了?”鬼妇回答:“得知郎君病重,故而前来探视。”鬼妇取出平素炼就的妙药,和在一起端给李陶喝下。李陶很快便痊愈了。这一年,李陶被选为临津县尉。 他与鬼妇一同回到客舍。数日后,李陶将赴任,鬼妇推辞不往。 问其原由,鬼妇回答:“我俩缘分已尽,不能在一块儿了。” 说罢,凄怆而别。从此,李陶再也没有见到鬼妇。 张云容 《薛昭传》:唐宪宗元和末年,薛昭做平陆(今山西平陆)县尉。他平素以豪侠仗义自负,非常钦慕郭子仪和李邕二位名公的为人处事。有天夜里,薛昭在监狱值班,得知有名囚犯是因替母复仇而杀人,竟然慷慨以金相赠放其逃走了。县令将此事上告主管该监狱的观察使,观察使又上奏朝廷,将薛昭削职为民,贬往海康(今黄海沿岸一带)。敕令刚到,薛昭全不以家产为念,凛凛然技戴刑具而行。平陆地面有位自称田山叟的神秘人物,有人说他年届数百岁。这位老臾平素与薛昭最要好,眼见相知朋友获罪远行,便拦道摆酒,聊作饯别。席间,田山叟说:“恭君是侠义之士。脱人之祸而自己承担责任,你真算是荆轲、聂政一类的人物。我请求跟你一块走。”薛昭开始不应许,抵不过老友的一再请求,只得同意了。行至三乡驿(今河南宜陽县西),夜深时分,田山文当衣买酒,把押解的人灌得大醉,乘机对薛昭说:“现在你可以逃走。”两人携手溜出驿站,跑到荒郊。田山臾赠给薛昭一粒药,说是喝下它,不但可以消除疾病,还可断绝饮食。又告诫薛昭道:“此去不远,路北有片繁茂的树林,你暂且可到那里藏一下。不仅能逃过灾难,而且能得一美女。” 薛昭辞别田山里而行,果然来到一处古木修竹密密掩映着的宫殿,这里即是当年唐玄宗、杨贵妃住过的兰昌宫。薛昭翻墙而入,藏到左殿的西间房里。此时追捕的兵丁也来到了。他们东奔西走,四处寻找,也没见薛昭的踪迹,只得扫兴地离去了。入夜,月白风清,古殿静寂无声。忽然。薛昭听到窗外传来笑语声,一看,殿阶前来了三个美女。只见她们欢声笑语,坐到花垫上,手持名贵的犀杯,饮酒作乐。打头的一位美女以酒酹地道:“吉利!吉利!好人相逢,恶人相避。”第二个女子说:“如此良宵宴会,虽然有好人,又怎能容易碰到呢?” 薛昭在窗内听得明白,回想起田山叟对他说过的话,便毅然跳将而出,喊道:“刚才听见你们说好人难逢。我薛昭虽不才,暂愿充作好人之数。”三位美女大吃一惊,愕然许久才说:“你是何人,因何藏在此处?”薛昭以实情相告。于是,三美女请他坐到花垫南边饮酒。薛昭询问三人姓氏。年长的答道:“我叫张云容。”第二位回答:“我名萧凤台。”第三位说:“我名刘兰翘。”四人喝得痛快。酣醉之时,兰翘提议掷骰赌彩为戏。她对两姐妹说:“今夜佳宾相会,须有匹偶。我们掷骰子,谁胜了谁就与薛欢寝。”于是三人掷过一遍,云容获胜。 兰翘便拉薛昭坐到云容身边,并敬了两杯酒道:“这才真是交杯酒呢!”薛昭再拜,深表谢意,又转而问云容:“夫人是何许人?为何到了这里?”云容答道:“我乃是开元年间杨贵妃的侍女。贵妃娘娘对我甚为爱怜,常常命我在绣岭宫中独舞《霓裳羽衣曲》,还赠给我一首诗道:罗袖动香香不已,红叶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山舞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诗成后,玄宗皇帝也有和诗,只是记不起来了。娘娘还赐给我双金扼臂。在众侍女中,我最受宠幸。那时,玄宗皇帝常与申天师(申元之)谈道法,我有幸与贵妃娘娘在一旁窃听。 我也多次侍奉天师茶药。天师对我也很怜爱,没人时我曾向他叩头求药,天师道:“我并非吝惜,只是你无福消受。你将不久人世,该如何是好呢?”我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天师这才给我一粒绛雪丹,并对我说:“你服了这粒仙丹,死而不坏,只是应注意:棺木要大,墓穴要宽;口含真玉,疏落通风,使魂不荡空,魄不沉寂,有物拘制,陶出陰陽之所。此后百年,得遇活人交接,精气接通,或许能获得再生,那时便可做地仙。”我在兰昌宫临死时,别人将天师的一番嘱咐奏明了贵妃娘娘。娘娘怜我,便命太监陈玄造主待安葬,尽按天师的话去办理我的丧事。如今已有百年了,仙师的预兆,莫不是应验在今宵吧?这也是缘分,决非偶然。 听完云容的一番交代,薛昭顺便问起申天师的相貌,竟与田山更的长相吻合。薛昭大惊道:“山叟即是天师,否则何以能委婉曲折地让我前来应验昔日的预示呢?”他又询问兰翘与凤台二人的身世,云容答道:“她俩也是当时有姿色的宫女。 遭到九仙媛的忌妒,不幸被毒死,葬在我的墓侧。她俩与我交游玩好,也非一朝一夕了。”此时,凤台敬请击席而歌,为昭、容二人饮酒助兴。凤台歌唱道:脸花不绽几含幽,今夕陽春独换秋。 我守孤灯无白日,寒云垄上更添愁。 兰翘和唱道: 幽谷啼莺整羽翰,犀沉玉冷自长叹。 月华不忍扃泉户,露滴松枝一夜寒。 云容也和唱道: 韶光不见分成尘,曾饵金丹忽有神。 不意薜生携旧律,独开幽谷一枝春。 薛昭也和歌一首道: 误入宫墙漏网人,月华清洗玉阶尘。 自疑飞到蓬莱顶,琼艳三枝半夜春。 歌唱完毕,听到鸡也叫了,知天将晓。三女子说:“我们可以回房去了。”薛昭撩起衣超然而行。起初疑虑殿中的门户太小,难以走过,等到了门前,轻身而入,也无妨碍。兰翘、凤台告辞往别处去了。薛昭与云容携手进卧室。但见灯烛荧荧,侍婢凝立,帐幄皆是绮绣,富丽豪华,如同贵戚家的摆设。昭、容二人同入罗帐欢会。薛昭甚是欣喜,如此连宿数夜,不知昏旦。云容说:“现今我的身体已复苏了。只是衣服破烂,需要更换新衣才能起床。我有金扼臂,你可用它到邻县给我换些衣裳。”薛昭有些害怕,不敢前去,说是担心被州县当局抓祝云容便说:“不用害怕!你把我的白绡巾拿去,一旦事急,用它蒙住脸,别人就看不见你了。”薛昭以为然。于是他走出三乡之地,卖掉金扼臂,为云容买了衣物。夜里回来时,云容已在殿门口迎接,并高兴地对薛昭说:“你只管挖开棺木,我当起身离开墓穴。”薛昭按她所说的挖开棺木,果然看云容从棺中复苏过来。回顾四周,帷帐不见了,只是一个大墓穴,到处摆置着冥器、服玩、金玉。薛昭只取一些宝器带出墓穴,携云容一同回金陵(今南京)隐居,至今尚在,容鬓不衰,大概是因为服了天师灵药的缘故吧! 刘子昂 (夷坚志):南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刘子昂任和州知州。 当时淮上之乱刚被平定。刘子昂独身在外为官,未带家眷。有一天,他看到一位美妇人在官舍中出入,便被迷惑住了。于是招那美妇人同宿,极尽男女之欢。如此历经数月之久。刘子昂因到天庆观朝拜,遇见一位老道士。老道士问他:“大人在外为官,没带家眷。然而神色枯槁,面容幽黑,似有妖气。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刘子昂起初隐瞒不答。老道士再三恳问,他这才说买了一名侍妾。老道士立即指出:“那她肯定不是人! 您的病情即将恶化不可治了。现在,我给您两张符,到晚上,您把它们悬挂在屋外,那鬼怪必不敢擅入。”刘子昂带着符回到官衙,依老道士之言,将符悬挂停当。半夜时分,美妇人来到,怒骂道:“我待你如夫妇情深,何方道士如此作恶。我去就去罢了,只是你不要忆念我!”刘子昂不能割爱,急忙起身扯下屋外悬挂的符,毁掉了。他始终也不明白这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怕那两张符。美妇人又留下了,两人和好如初。 数日后,老道士特地来到州府询问情况,望见刘子昂的模样,十分吃惊而又惋惜地说:“您这是不想活了!真是没办法,没办法啊!但即使如此,我也要请您亲眼看看真情。”于是,叫人取来几十担水,泼到府堂地上。有一块五六尺见方的地面,水至即干。老道士让人在此处挖掘,见一具硕大的尸首躺在土里,没有棺材及衣裳。尸首僵硬而没受损。刘子昂近前审视,正是和他夜夜同床共枕的美妇人。他立刻厌恶不已。但没过十天,刘子昂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