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授重生后的农村日常》 第1章 重生回到1976 华国京市某高级医院。 病房内的病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用微弱的声音和自己的学生们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站在周围的人无不是面色沉重悲戚。 老人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年自己教过的学生们：“不必为我的离开感到难过，我终于要去见你们师娘了，她已经等了我四十多年了……咳咳咳” 随着生命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警报声，华国最高级别、最着名的农学专家顾展与世长辞，国人无不悲伤和惋惜。 …… “砰砰砰！”老妇人粗粝的大掌急促地拍打在摇摇欲坠的木板门上，木板门受力过猛，发出沉重而破败的声音。 屋内炕上的年轻人依旧沉睡，对外面的一切浑然不知。 半晌，门内没有动静，门外的老妇人失去了耐心，扯着尖锐的的嗓音开始朝门内叫骂。 “顾展，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一天就知道偷懒睡觉，今天居然不上工，你可是指望老娘养活你一家子呢？老娘告你，没门儿……” 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咒骂中，顾展终于迷迷糊糊醒来，他挣扎着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 昏暗的房间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堵被烟熏的变了颜色的土坯墙，视线下移，只见墙角下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农具之类的杂物。 收回视线，发现自己居然是坐在炕上，空气中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属于土炕的特殊味道。 这……不正是自己当年在老家住的的房子吗？ 顾展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生理上的疼痛让他险些跳了起来。 微微转头，他看见炕头上放着的一件碎花布衬衫，激动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这是妻子刘小溪的衬衣，同时进入视线的还有自己削瘦但是年轻的手。 这……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子里面，难不成自己是重生了？ 顾展激动地跳下炕，跑到门口拉开木门的门栓。 谁知木门刚打开，迎面就飞进来一只断了半截的笤帚。 “狗东西，你还知道起来？” 这熟悉的尖酸刻薄的声音，不正是他爷爷后娶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后奶赵大妮又是谁？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一阵狂喜涌上顾展的心头。 是真的，自己真的重生了。 顾展没有理会赵大妮的叫骂，而是调转方向，走到屋内唯一的桌子前，看了一眼土坯墙上贴着的一张已经被烟熏的发黄的日历。 一九七六年五月十日。 居然是一九七六年五月十日，太好了，这个时候一切还都来得及。 算算时间，妻子这个时候刚嫁给自己不满一年，女儿还未出生，自己也没有抛弃妻女去上大学，妻子也没有抱着女儿跳河自杀。 上一世，恢复高考之后他努力考上大学，因为在顾家他活的憋屈和自卑，所以他将这次上大学的机会视作救命稻草，抛弃妻女后毅然决然地上了大学。 谁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堂哥顾军居然私自截胡了自己寄给妻子的生活费，导致妻子在女儿生重病之后没钱医治，绝望之中选择抱着女儿跳河自杀。 重生的喜悦冲击着顾展的神经，他来不及因为前一世而悲伤，只想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刘小溪。 顾展走出房门，没有理会在一旁依旧不依不饶的赵大妮，径直走向院子东面一间更为低矮的土坯房。 这间房子是顾家的厨房，因为年份久远，外墙已经被烟熏成黑色。 根据前世的经验和记忆，妻子刘小溪现在八成是在厨房里面做这一大家子的午饭。 一大家子的人，都是劳动力，早上一起出门上工，中午下工回来就由妻子刘小溪做饭，其他人都像大爷一样，等着刘小溪将饭端上桌，从来没有人帮忙。 这些是前世这个时候的顾展没有留意到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满二十岁，高中毕业在家务农一年多，结婚不到一年。 那个时段，他一直沉浸在别人有意无意灌输给他的自卑和敏感情绪中，每天对妻子都是冷脸相待，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她在这个家里面过得如何，别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 这都是在后来妻子带着女儿跳河自杀之后孤零零的几十年里，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妻子在每一个场景下身影时，才意识到的。 他悔不当初，要是当时不要那么敏感自卑，早点看清楚自己已经爱上妻子这件事就好了。 这样的悔恨在妻子离世后一直伴随了他四十年。 如今即将见到鲜活的妻子，顾展的脚步却停在了距离厨房门口还有两三米的距离的地方，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明明思念了几十年的人近在咫尺，可他却不敢走进那扇门。 犹豫间，赵大妮那破锣嗓子又开始了。 “干什么呢？还不去挑水？哎哟，顾大力，你看看你这好孙子，一天什么活儿都不干，懒得要命……” 被唤作顾大力的老人，也就是顾展的爷爷，垂着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并不理会赵大妮的话，也没有看站在院子里面的顾展。 赵大妮见此，斜着眼瞪了老头子一眼，越过顾展径直走向厨房。 “磨磨蹭蹭，一个午饭这么久都做不好，顾家娶你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奶，我尽快，可是刚下完雨，这柴禾都是湿的。” 刘小溪怯生生的辩解着，并不敢将声音提高，要是让顾展听见了，他肯定又该不高兴了，他一向不喜欢自己惹家里人生气。 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刘小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抓起一把潮湿的树枝，塞进灶膛里面，使劲儿往里吹气。 浓烟从灶膛里面冒了出来，呛得刘小溪连声咳嗽，赵大妮怕烟熏到自己，骂骂咧咧几句后出去了。 顾展站在原地，听着刘小溪发出的咳嗽声，握着拳头的紧了又松，最终下定决心，大步走进厨房。 厨房里面被青色的烟雾充满，顾展就看着隐匿在浓烟中的坐在木墩上，不停向灶膛里面添柴的女人，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睛里溢出，一滴两滴……，直到视线模糊。 刘小溪内心焦灼今天这顿午饭什么时候才能做成，只顾着往灶膛里添柴，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进来站在她身后的顾展。 顾展注视着眼前低着头忙活的女人，内心酸涩无比，自己当初到底是有多混蛋，才让她在这个吃人的家里受委屈。 但凡她嫁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不用吃这么多苦的，这个傻姑娘。 似乎有千言万语一股脑涌到了顾展的嘴边。 只是话到嘴边，说出口的仅有一句：“你起来，我来烧火。” 刘小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丈夫站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 她内心泛起紧张，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他生气了？ 看见呆愣在原地略微还有一点紧张的妻子，顾展没有多说，往前走了几步，走在刘小溪身边，伸出双手扶着她的胳膊，将人带离原地。 “你做其他的，我来烧火，这样快些。” “啊？哦，好的。”反应过来的刘小溪连忙答应，同手同脚地走到厨房另一边开始切已经洗好的野菜。 心道顾展今天怎么怪怪的，居然知道关心自己了。 第2章 转变 有了顾展的帮忙，这顿午饭总算是做好了。 说是午饭，其实也就是简单的玉米糊糊粥，再加上一碟用水焯过后切得细碎的野菜。 庄户人家每年分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再加上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正好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天吃饭能有一碗浓稠的玉米糊糊粥喝，就已经是家道不错的人家了。 顾展帮刘小溪将饭端到堂屋里面唯一的一张八仙桌上，赵大妮出声喊了一嗓子，钻进各屋歇息的人都开始过来吃饭。 首先到的是顾展的二叔顾满仓和二婶张巧妹，紧随其后就是顾满仓的儿子儿媳，也就是顾展的堂弟两口子顾军和赵红梅。 眼看一大家子人已经全部到位，顾大力说了句“吃饭”，众人就开始狼吞虎咽了。 都已经在庄稼地里面忙了一整天，大家吃饭的速度飞快，没几口，一碗粥已经见了底。 独剩下顾满仓的儿子顾军，皱着眉拿起筷子在碗里面翻搅几下后，“啪”一声将筷子摔到桌子上：“又是玉米糊糊，天天玉米糊糊，是除了它之外不会做别的吗？” 他的视线虽然落在桌上的碗里，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因为刘小溪不会做饭才顿顿喝糊糊。 刘小溪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她垂着头不敢看其他人，双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坐如针毡。 顾展抬头，扫了一眼一脸挑衅的顾军及其他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伸出左手紧紧握住刘小溪的一双手，冷声道：“对，她不会做，你来做。” 顾展平时在饭桌上就犹如透明人一般，今天忽然出声呛了一句，众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顾军率先反应过来。 以前顾展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今天居然敢和自己对着干。 顾军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自己居然被顾展这个没爹没娘的野种给呛声了。 顾军“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起身恶狠狠的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展：“你他妈跟谁这么说话呢？” 刘小溪看着顾军站起身来，吓坏了，紧紧回握住顾展伸过来的左手。 顾军平时就是个拎不清的混蛋样子，她怕万一两个人打起来，这里的人都不会是自己和顾展的帮手，到时候讨不了好。 感受到手心中的那双小手传递出来的紧张情绪，顾展捏了捏刘小溪的手，示意她安心。 刘小溪愣愣的转头看向顾展。 顾展并没有因为顾军站起身而惧怕，反而是一脸冷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扯着嘴角看向顾军。 “这个家里面，要说劳动，都是下地劳动挣工分的，我夫妻二人付出的劳动并不比别人少，怎么在家里还要干比别人多的活儿？这是什么道理？” 听见顾展这么说，一直不做声等着亲儿子发声的张巧妹赶紧打断顾展的话：“侄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大家子都是忙完外面忙里面，一天都脚不沾地，家里的活儿都是互相帮衬着做，哪有你说的这回事？” 顾展轻轻嗤笑一声：“是吗？说不定还真的是我记错了，以后轮到我媳妇儿做饭了还麻烦二婶喊我一声，我好去帮忙。” “呵呵呵……哪有男人下厨房的道理。”张巧妹打着哈哈，心想着赶紧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好不容易现在有个人能任劳任怨的做这些家务事，将自己腾出来，她怎么可能上赶着再去做这些家务。 顾大力平时都是沉默寡言地当一个和事佬，不管妻子和儿子以及孙子闹出什么事情，基本不会参与。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不开口是不行了。 “行了，吵什么？家里就这条件，不想吃不爱吃自己去想办法。还有从今天开始，家里头的事儿，老二媳妇还有两个小辈媳妇儿，一人一天，或者一人一月，你们自己商量。” 眼看着平时都推给刘小溪的活儿，又一次重新落回到自己身上，张巧珠和赵红梅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置信，顾展三言两语，就这么将这些事情重新推回给自己。 赵红梅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是又不敢在这里发，心里直泛酸。 顾大力出面调停矛盾，刘小溪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件事情老爷子出面了，否则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只是，今天的顾展有些奇怪，以前，他从不会关心自己在家里面的事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在家里面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基本上是一言不发，逆来顺受。 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一改常态，不但帮自己做饭，还帮自己说话。只是这样的顾展，看起来比之前有气势多了，也让她更……心动了。 刘小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今天的饭既然已经是自己做的，洗碗她自然不会推辞。她接过抢着收拾桌子的张巧妹手里的碗：“二婶，您休息，我来吧。” 张巧妹本想在顾大力面前卖好，表示自己也是经常做家务的，谁知道这个侄媳妇居然不给自己面子，沉着脸将手里的碗“哐”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扭着身子从堂屋出去了。 今天顾大力说话，赵大妮也难得的没有骂人，只沉着脸看着刘小溪收拾桌子。 厨房里，刘小溪刚将碗放进锅里，倒上水准备洗，顾展就进来抢过她手中已经沾了水的抹布，弯下腰开始洗碗。 “你怎么不去歇着？还发着烧呢。”刘小溪问。 “你去休息，碗放着我来洗。” “你去歇着吧。” “放心，已经退烧了。” 顾展没有理会刘小溪的拒绝之意，继续着手里的事情，刘小溪忐忑了好一会儿，见顾展坚持，就转身到另一边收拾其他的锅碗瓢盆。 顾军刚要出门，路过厨房时下意识往里面看一了眼，就看见顾展正在洗碗，刘小溪在另一边说着什么，两人之间好不黏糊。 顾军本身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看见两人，冷笑了一声：“还真是没出息。” 顾展听见声音，抬起头转身凉凉地看了一眼顾军。 顾军本来也就下意识在原地等着顾展的反应，可是当他看见顾展的眼神时，心里莫名一凉。 顾军内心并不想承认自己是被顾展的这个眼神吓到了，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就匆匆离开。 第3章 帮忙 顾展洗碗速度很快，没多久厨房里面已经收拾整齐。 他绕着厨房看了一圈，见厨房装水的大水缸已经见底，索性拎起放在地上的水桶出去挑水。 村里面的水井就在距离顾家差不多一百多米的地方，说远其实也不远，只不过挑水这种事情，放在刘小溪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身上，还是有些吃力。 顾展记得前世，挑水这种费力气的差事，基本上都是刘小溪在做。 父母早逝，父亲也不是赵大妮亲生的，自己在顾家过得并不好，再加上受到二婶有意无意的挑拨，他一直觉得刘小溪从内心看不上自己。 当年自己年少，本就因为父母早逝无依无靠而愈发自卑敏感，将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更是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刘小溪都是冷言冷语，轻则说教，重则呵斥怒骂。 顾家其他人见自己对刘小溪不上心，更是变着法儿的欺负她。 刘小溪这个傻姑娘，因为自己对顾家人无底线的包容态度，从来没有反抗过在顾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此时看着妻子白皙的脸颊，没有前世历经艰难后的泛黄干枯，顾展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让这个女人受委屈了。 刘小溪看见顾展担着水桶往外走，忙上前拦住：“你还不舒服着呢，放着我去吧。” 轻快的声音犹如天籁，洗涤着顾展几十年来沉郁的心情。 顾展笑着伸出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抚了抚刘小溪的发顶：“我一个大男人，没有那么娇气，你去回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刘小溪还想说什么，对上顾展不容拒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那你快点回来。” “嗯，赶紧回屋休息，下午一起去上工。” 看着顾展远去的的清瘦背影，刘小溪心中充满了疑惑。 顾展今天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反常。尤其是对自己，平常都是冷言冷语和不耐烦，今天却忽然一反常态，变得温柔体贴。 刘小溪心里七上八下的，顾展要是一直像今天这个样子，在顾家人面前维护自己，还知道体恤自己的辛苦，那就是自己付出的再多都是值得的。 可是万一顾展又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而变得这么古怪，明天又变回之前的样子，那自己要怎么办？ 刘小溪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刘小溪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忽然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顾展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刘小溪从炕沿上跳下来，站在地上，双手扯着衣襟，一双大眼睛局促不安的看着顾展。 见妻子这般紧张无措的模样，顾展心里一酸，自己到底是让她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委屈，才让她现在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顾展大步走到刘小溪面前，长臂一伸将人揽到自己怀中，紧紧抱住。 “对不起……媳妇儿，让你受委屈了。” 一行热泪不禁涌出。 刘小溪大脑一片空白，一双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第一句道歉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刘小溪犹豫了一下，一双手轻轻回抱顾展的腰身。 好一会儿，顾展才将人放开。 刘小溪的脸已经红透，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顾展的脸。 自从结婚以来，她从来没见过顾展这么露骨的情感表达，今天的顾展，忽然变得这么……开放，让她真的很难适应。 “顾展，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话了？”刘小溪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展的表情。 “最坏，也应该是嘲讽几句吧。”刘小溪心想。 顾展轻轻将人拉到炕边坐下，摸了摸刘小溪毛茸茸的脑袋：“从前是我不懂事，以为只要我在这个家里面努力干活，不争不抢，才能让他们对我好一点。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他们这群人永远贪心不足，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他们就会极尽所能的欺辱我，打压我。” 这是刘小溪第一次听到顾展对于顾家人的评价，也是顾展第一次表达出顾家人的不满。 她忽然想到，以前在村里看见顾展时，他身上永远是短的不像话甚至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他这个人永远是沉默的。 也是，一个父母早逝的孩子，生活在一个连奶奶都不是亲人的家庭里面，能有什么好日子？ 刘小溪的心里微微泛酸：“你还有我。” “嗯，我知道。媳妇儿，你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相信你的，顾展，我一直相信你。” 下午上工的时候，顾展和刘小溪一起出门，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一片，没有看见其他人。 刘小溪看了眼平时存放农具的草棚子里面，见干活用的农具已经空了，才知他们早已经走了，刘小溪沉默着拿过来了自己和顾展的工具。 “他们已经走了。” 按照以往的时候，这种情况，顾展的心情会非常不好。 “嗯，我知道。我们走吧”顾展笑着接过刘小溪手中的农具。 “正好我们耳根子清净。” 顾展之前在屋子里面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知道他们早已经离开。 顾展重活一世，再次遇到顾家人的这种小儿科做法，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要是放在上一世，难免会觉得孤单和被排斥的自卑。 但是现在，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对他本人已经毫无影响，甚至是，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互不打扰。 如果能够尽快分家就好了。 从中午在饭桌上再次看见这些人的嘴脸开始，分家就已经在他的心里排上了日程。 “我今天上午没有上工，大队长没说什么吧？” “没事的，你早上发烧，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前天刚下完雨，这几天都在种玉米，队里人手够也忙得过来。” 顾展心下稍微安定，实在是年代久远，他实在是记不清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是种玉米，倒也是信手拈来，毕竟前世上大学之前本就没少干农活，后来工作，也是从事的农业研究，对农业生产了如指掌。 第4章 下地干活 顾展和刘小溪到田里，上工的队员们差不多已经到齐，队长赵宝根开始吆喝着开工了。 赵宝根对队员们的要求非常严格，队员们干过的活儿必须经过验收才能记得有效的工分。 不像其他生产大队，只管干活多少，不管干活质量，当造成严重后果的时候，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赵宝根也想队员们轻松一些，奈何当前形势实在是严峻。 夏县最近这几年气候变化多端，粮食生产面临的情况非常复杂，减产绝收已经是家常便饭。当地老百姓更多的是等待政府的救济粮。 但是上河村生产大队却成了夏县唯一一个不领救济粮的生产大队。 凭的是什么？就凭他赵宝根吃的一手好苦，硬是带领队员们在这个老天不给饭吃的情况下奋斗出一条生路。 现在，即便是不事生产的闲人，看见他赵宝根也得喊一声“赵队长”。 赵宝根对于队员们这种昂扬向上的精神状态非常满意。 当他看到顾展的时候，自然是想到了他早上没有来上工的事情。 仔细看了眼顾展的脸色，的确是有些苍白。完全不像刚才听赵大妮说的那样，她这个孙子懒得不像话，宁可在家里睡觉都不出来上工，就靠他们这些老骨头干活养活。 说起赵大妮，她还是自己的同族堂姑，只是这位堂姑的人品，简直一言难尽。 顾展虽然不是她亲孙子，却也是顾家的孩子。 她在这孩子小的时候虐待，孩子长大后又到处造谣败坏孩子名声，实在是没个做长辈的样子。 赵宝根这些年将这些事情都看在眼里，但毕竟自己是晚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尽自己所能帮助顾展一把。 顾展已经一板一眼的开始干活，赵宝根走到顾展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好样儿的。” 顾展本来在想事情，被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是大队长赵宝根。 “队长！”顾展停下手里的活儿，站直了身子和赵宝根打招呼。 再次见到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人，顾展内心只有感激和敬重。 在自己困难的时候，赵宝根多次以生产大队的名义施以援手，再到后来，自己抛下妻女上大学走了之后，也是眼前这个人，时不时接济妻女，并帮她在顾家说话。 这些事情都是他在妻子去世数年后调查得知的，现如今，看见这个对此帮助自己以及家人的人，顾展心中涌上一股热意。 这辈子，就让自己好好报答眼前这个人吧。 “嗯，好好干。” 说罢，赵宝根就回到了自己干活的地方。虽然他是队长，但是他在干活这方面，从来不会假公济私，干多少就记多少工分。 赵大妮从赵宝根走向顾展的时候，就边干活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赵宝根拍了顾展的肩膀之后，撇了撇嘴，脸拉的老长。自己这位堂侄儿，可真的会来事。 和赵大妮同一组干活的几人，刚才还在听赵大妮口不择言的说顾展坏话，这会儿看见队长的动作之后，赶紧离开赵大妮一段距离低头干活，就怕一个不小心被队长点名批评。 下午快要下工的时候，去县种子站领玉米种子的队员回来了。 他们满脸疲惫，神色凝重地走向赵宝根。 赵宝根看情况不对劲儿，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大步走到几人跟前：“咋了？发生啥事情了？” “队长，县里今年分给咱们大队的玉米种子减半了。” 赵宝根非常诧异：“为什么？怎么会减半？” “县里的说法是，去年咱们夏县旱灾严重，粮食基本绝收。按照往年惯例，粮食种子都是县里拨一部分，生产队用自留种种一部分。 但是现在绝大多数生产队已经没有自留种了，县里面为保粮食生产，今年的种子分配向受灾严重的地方倾斜，这就导致，全县的玉米种子不够了。” 赵宝根吸了几口旱烟，沉默着。对于县里的决定，他不能置喙什么，毕竟县里面也是全面考量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但是这种情况下，到底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种子，到底哪里来的种子呢？尤其是县里面拨下来的种子亩产量要比自留种高一些。 现在县里面拨下来的种子少了一半，那今年秋后的粮食缺口要拿什么来弥补？ 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在场干活的队员们宣布这个消息。 赵宝根叹了一口气，继续干活。 为今之计，只能是先将手上仅存的种子全部种下地之后再想办法了。 前天刚下雨，这几天正是播种的好时候，可不能耽误。 赵宝根这边的事情，顾展在不远处也听了个大概。 顾展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这件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当时是县上因为上河村生产队受灾最轻，所以拨给上河村生产队的种子要比往年少上一些。 当时是通过种植土豆才将剩余的空地给补上，只是当年8月以后雨水天气过多，甚至还发了洪水，许多土豆还未成熟就已经烂在地里，这就导致第二年春天，上河村生产大队不少人家挨饿。 就连当时的已经临产的刘小溪，也饿的面黄肌瘦，要不是岳父岳母从自己口中省下来粮食送过来，只怕后果也是严重。 忽的，怀孕这两个字直冲顾展脑门。 今天他光顾着想顾家人的事情了，但是却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算算时间，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妻子应该已经怀孕了。 顾展觉得，他必须要解决粮食的问题，不能让上河村生产队的人再次陷入忍饥挨饿的困境中，为了妻子，为了这个村里当年帮助自己的所有人。 傍晚下工之后，县里少拨一半种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河村生产大队，大家的脸上都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 他们都不想再次陷入缺粮的恐惧中。 草草吃过晚饭，顾展嘱咐刘小溪：“你先好好休息，我有事情，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第5章 种子困境 傍晚时分，乡村间的道路十分安静。 顾展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索到大队长赵宝根的家里，还没进门就看见坐在门口的苹果树下犯愁的赵宝根。 上河村生产大队的人去年年底分的粮食，的确能够吃到今年新粮下来。 只是如果按照今年的种子分配，秋粮必然减产，少不了明年春天要挨饿。 到底要从哪里才能弄到种子？赵宝根现在愁的根本吃不下饭。 远远看见沉默不语的赵宝根，顾展快速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赵叔！” 赵宝根抬头，看见来人是顾展，心中微微诧异。 “哎，顾小子，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赵宝根同情顾展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自然地对顾展态度也就和蔼了许多，见到顾展过来，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赵叔，是有点事情想和您探讨一下。” 探讨？赵宝根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反复咀嚼，也没有明白顾展嘴里所说的探讨是什么意思。 心道这上过高中有文化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两个字只有在领导开会研究事情的时候才会说，没想到今天倒是从这小子嘴里说了出来。 别说，还挺稀奇。 赵宝根招呼着顾展向屋子里面走去。 院子里面也是黑灯瞎火，没有一丝亮光。 “你婶她们吃完饭就去割草去了。” 现在上面政策已经比之前放宽了许多，村民可以在政策范围内养一些鸡鸭，供自家食用。 赵宝根的媳妇儿养着几只鸡，宝贝似的，每天都要割新鲜的草来喂鸡。 赵宝根带着顾展走进堂屋，点亮桌子上的煤油灯，屋子里面瞬间充满了昏黄的光线。 “赵叔，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唉，愁死个人，明年乡亲们怕是要饿肚子了。” 赵宝根点上一支旱烟，猛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口白烟。 “赵叔，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局。” 听到顾展这么说，赵宝根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心中虽然疑惑顾展一个毛头小伙子能有什么好办，却还是抱着强烈的希望急切的问道：“你小子，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现在这个阶段，哪怕是能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要努力尝试一番的。 顾展想了想，开口：“赵叔，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县里下拨到我们我们大队的种子较往年较少了，对吧？但是我们自留的种子还是够的，对不对？” 赵宝根听到顾展这么说，心里已经凉了一大半，自留种子虽然够，但是自留种子产粮率低，尤其是那玉米棒子，差县里面拨下来的种子差远了。 “顾展，你务农时间少，经验不足，你要知道咱们自留的种子产量不行。再加上大队的产粮地有限，除了种小麦，剩下的只能种玉米和土豆这种高产量作物，不然我们的粮食是不够全队的人吃的。尤其是现在，如果我们的玉米大部分使用自留种的话，产量一定会大打折扣。” “赵叔，如果我有办法能够让我们的粮食产量和去年差不多呢？” “你说什么？”赵宝根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叔，我没骗你，是真的。” “快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叔你看，我们以往种玉米都是在平地里面种的，玉米结种之后最怕的就是大雨大风天气，一场大雨或者大风会让玉米倒伏无数。但是我们老师给我们讲过外面的一些地方的玉米种植方式。” 顾展知道自己这一世在大家的眼中，仅仅是一个念过高中的毛头小伙子，说出来的话未必会有人信，因此他将自己上高中时候的老师搬了出来。 顾展的话成功的吊起了赵宝根的胃口。他知道夏县中学的那批老师，大多是从大城市下放来到这里来的。 据说那些老师下放之前都是大学里的教授。他们见识多，说不定真的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局。 “外面的那些地方，他们的玉米是怎么个种法？” 赵宝根好奇得很，他知道外面有一些地方的发展要比夏县这个穷地方好上太多，尤其是他们的工业产品，让人心生羡慕，望尘莫及。没想到农业生产居然也有差距。 顾展顿了顿接着说：“我的老师说过，外面种植玉米的时候，一般会将地进行分行打垄，将玉米种植在垅上，这样一来，就非常有利玉米扎根和长出气根，抗倒伏效果会比之前好许多。” 赵宝根实践经验丰富，仅仅是在脑海里头设想了一下，就已经知道了顾展所说的这种种植方法的关键。 于是他提出疑问：“可是这样的做法似乎也并不能改变自留种低产出的事实。” 顾展点头：“没错，是这样的。但是影响产量的不仅仅是倒伏这一个因素，还有光照，玉米植株之间的间距等很多因素。” 紧接着，顾展将后世种植玉米的一些科学方法娓娓道来，听得赵宝根目瞪口呆，直呼自己当初没有白费功夫，想办法支持顾展一直读完高中。 现在看来，多读书还是有用的。 听完顾展的话，赵宝根非常受用，心中顿感轻松了一大截，这下子，他终于可以向乡亲们有个交代了。 “但是赵叔，这还不够。” 顾展在赵宝根已经非常兴奋的同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啥？” “赵叔，这远远不够。按照产量计算，这些玉米的产出仅仅能够维持上河村生产队的人的基本生活需求，但是距离吃饱还有一定距离。” 吃饱？ 这个词赵宝根现在已经不敢想了，能够不挨饿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了，现如今顾展说吃饱，这两个字在他听来简直犹如天方夜谭，遥远又不可置信。 赵宝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拍了拍顾展的肩膀：“你小子，跟你赵叔我还遮遮掩掩的。” 顾展微微扯了扯嘴角：“赵叔说笑了。” 第6章 怀孕 顾展起身，走到院子里面捡起地上的一小节树枝，蹲下身在地上将自己刚才讲的种植方法画了一个草图。 他指着草图接着说道：“赵叔你看，我们通过打垄种植之后，两行之间是有一部分空地的。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部分空地有效利用起来，通过套种的方式实现土地的最优化利用。” 听到顾展这么说，赵宝根眼前一亮，其实在之前顾展说的时候，他还想说两行玉米之间间隔这么大，实在是太浪费土地了，现在顾展这么一说，正合他的心意。 “空地里面种什么？” 赵宝根虽然知道这部分地里面是要种庄稼的，但是种什么确实不知道。 “种大豆。大豆植株矮，不会和玉米争光照，而且，大豆根茎可以可以聚集养分，保持土地肥力，不会和玉米抢养分。” “妙，太妙了，顾展。” 队里现在还存储着不少大豆，他本想着要将这部分大豆留存下来，万一明年粮不够了再拿出来分一分。 现在看来，这部分大豆也够有效利用起来了。 只要收成好，今年秋季这些大豆就能收获，不影响明年春季的粮食补充分配。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解决，赵宝根心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卸下。 顾展离开时，赵宝根高兴地许诺：“今年要是咱们大队的粮食丰收了，我申请给你小子记头功。” 临离开，顾展将自己想分家的想法说了出来。 赵宝根听完倒觉得也在情理之中，顾家的那几个人，实在是对这个孩子苛刻的很，现如今顾展已经成家，分家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到时候，还得麻烦赵叔给我批一块宅基地。” 听到顾展说到宅基地，赵宝根很不理解：“你爷奶家现在住的房子当年是你父母一手盖的，你单分出去，估计这屋子可就跟你没关系了，你真的决定好了？” “赵叔，我想好了，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分家。其实跟他们争来争去其实也没多大意思，我和我媳妇儿有手有脚，只要努力一点，日子总会好的。” “说的也对。改天你拿着申请到大队里面来，我们商量着给你批块儿宅基地。” “谢谢赵叔。” 告别赵宝根后，顾展终于松了一口气，宅基地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必须得尽快弄到一笔钱。 根据上辈子的时间来看，这个时候妻子已经怀孕大概一个多月了，上辈子女儿身体从出生就不好，除了刘小溪怀孕期间营养没有跟上，恐怕还有其它原因。 这一世，他一定要带刘小溪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尽量保证能给女儿一个健康的身体，不能再让她小小年纪就饱受病痛折磨。 再者，盖房子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到家时，刘小溪正坐在院子里面的木墩上给家里的鸡剁野菜。 现在正是农忙时候，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上工了，没有时间再去照顾鸡，只能晚上将第二天用的野菜剁碎准备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直接拌上细糠就能喂。 家里的几只鸡一从小鸡仔开始，就是刘小溪在喂了。 中午虽然说是在饭桌上顾大力当众宣布了家里事情的分配，顾二婶和堂嫂的态度很诚恳，但是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应承一声，主动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儿活。 刘小溪做事仔细，认真的切着手里的嫩草，感觉面前仅有的光线被遮住了，一抬头，就看见顾展蹲在自己面前，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刘小溪不自然的放下拿着刀的手，在脸上摸了摸：“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展轻轻一笑：“没有，很好看。” 刘小溪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另一只手里捏着的野菜掉落在案板上。 “哪……哪里好看了，尽知道瞎说。” “我的媳妇儿，自然是哪里都好看。” 这样的话，对于前世的顾展来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只会觉得羞涩又拗口。再者，一个本就自卑的人怎么会说出赞美别人的话。 “天都黑了，外面凉，回屋吧。” “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我来帮你。” 顾展在一边干活，刘小溪则是蹲在地上双手捧脸看着顾展线条流畅的侧脸。 眼前这个人身上的那种戾气和沉郁在居忽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沉静和温润，就像是……就像是电影里面的谦谦君子，竟是越看越好看。 这个认知让刘小溪的心跳急剧加速。 顾展将剁好的野菜尽数装进篮子里面，一转头就发现刘小溪呆愣的看这样自己在傻笑。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回屋，想什么呢？” “就好了？还真快。” 顾展沉默。 心道要不是考虑到刘小溪现在已经怀孕，他可能真的会让她体会一下自己到底快不快。 想到眼前的女人已经怀孕，顾展的心中激荡起一股暖流。 深爱的妻子和在几个月后出生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现在这些他都已经拥有，他终于在这个世上有了牵挂，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只是赚钱这件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晚上睡觉前，顾展叮嘱刘小溪：“明天早上不用早起做早饭，今天老爷子既然已经发话，不管是谁，明天的家务不用你来做。” “啊？可是二婶和二嫂他们今天也没有找我商量明天具体谁做，万一我不做，明天大家饿肚子上工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是一家人，自然会私下商量。你现在怀孕了，要注意身体，不要争着抢着做重活。” “什么？顾展你刚才说什么？” 刘小溪呆住了，翻身坐了起来，两只手扯住顾展的一只手臂急切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怀孕了？” 她怀孕了，他什么时候怀孕的，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刘小溪感觉自己现在一脚踩在云雾上，脚下软软的，让她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 顾展长臂一伸，将人抱在自己怀中：“对，傻媳妇儿，你怀孕了。” “我怎么不知道？” “傻媳妇儿，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也不知道操心吗？算算时间，你那个有多久没来了？” “唰”的一下，刘小溪的脸直接红到脖子根，不敢再抬眼看顾展，只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在顾展怀里。 第7章 做饭风波 天色稍暗的时候，赵大妮从儿媳张巧妹的房间出来之后，又扭着身子一头钻进顾军两口子的房间。 顾军吃完饭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就剩下次赵红梅仰面躺在炕上休息。 听见开门声，她以为是顾军回来了，结果起身一看，居然是赵大妮。 赵红梅撇了撇嘴，暗道这老人真没礼貌，不说进屋敲门，就是进屋前说一声也没有。她都提醒过多少次了，还是这个样子。 不过面上倒是不显，仍旧是客客气气起身，叫了声奶。 赵大妮的视线在房子里面转了几圈后，凑到赵红梅身边贴着她耳朵说道：“红梅，今天中午你爷说的家务的事情你也听见了，你是个什么想法？” 赵红梅心里不屑赵大妮这种姿态，稍微歪了歪身子拉开与赵大妮的距离，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我们明天早上不做，她刘小溪还能让我们饿着肚子上工不成？” 赵红梅想的是，刘小溪一向是个面子软的，家里这些事情，不就是自己一推再推全部推到她身上的吗？ 再说了，就顾展那个软绵绵的性格，今天在饭桌上说那几句话，恐怕已经是他的极限的。 只要明天自己态度放硬一点，恐怕他也不敢再说半句。 听到孙媳妇这么说，赵大妮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想必那小野种也就今天发发疯，明天还是那个胆小怕事没出息的样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和你婆婆明天早上谁都不要出去做早饭，记住了吗？” “知道了，奶！” 赵大妮出去之后，赵红梅躺在炕上回想着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想起了饭桌上顾展看顾军的那个眼神，心里一抖。 随即又想到顾展之前的窝囊性子，估计也就这次只是一次意外，并没有多加思索。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天刚麻麻亮，刘小溪就已经醒来了。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天色，她心下着急，这个时间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饭，快要来不及了。 她慌乱的掀开被子，正欲将炕头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就被顾展从被窝里伸出的温热的大手一把拽进被窝里。 “干什么？做早饭迟了。” 顾展强撑着困意，打了个哈欠：“没事，今天的早饭不用你做。” “可是，外面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要是不做，恐怕大家是要饿肚子的。” “饿个一两顿也没事，以前没饭吃的时候不是照样饿着肚子干活儿，再者他们恐怕只有饿肚子恐怕才会长记性。” “媳妇儿，再躺会儿，女儿也需要她的妈妈好好休息，才能健康长大。” 经顾展这么一提，刘小溪果然不再犹豫。 要说这大半年，在顾家这么一直任劳任怨，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但是她喜欢顾展，就觉得这一切困难她都能克服。 现在她怀孕了，有了她和顾展的孩子，就想稍微地自私一下，就像顾展说的那样，至少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张巧妹和赵红梅已经醒来大半个小时了，一直注意听着刘小溪房门的动静，直到五点半之后还是没有动静，张巧妹终于扛不住开门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原本在鸡圈里面待得好好地半大鸡仔子们都飞了出来，满院子乱跑，尤其是刘小溪昨晚放在屋檐下的野菜，已经被啄得满地都是。 张巧妹看见院子里面的这一幕，还有安安静静的院子，简直眼前发黑。 合着就她一个人勤快是吧。 但是一想到公公昨天中午吃饭时候的眼神，她这会儿也不敢作妖，按照昨天说的，今天本就是轮到她或者儿媳妇红梅做早饭了。 张巧妹想了下，直接走到儿子房门前，使劲儿拍着门板：“红梅，起来做早饭了。” 赵红梅从婆婆往外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听到婆婆敲门，她赶紧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顾军昨天晚上和村里的几个朋友玩到半夜才回来，现在还没有睡醒，就听见自己亲妈在门口叫嚷，心头的火顿时烧了起来：“妈，别吵了，睡觉着呢。” 听见儿子说话，张巧妹想着既然儿子都听到了，儿媳妇肯定也听到了，于是隔着门，大声说道：“红梅，赶紧起床，太阳都要出来了，再不做早饭就来不及了。” 赵红梅撇了撇嘴没有理会，蒙着头继续睡觉。 等了半天，见儿媳妇还不见起来，张巧妹只能忍着怒火去厨房忙活。 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做饭，再次进到厨房里面，张巧妹只觉得做什么都生疏，不觉怒火更甚。刘小溪也就罢了，自己这个儿媳妇，居然也是个不识抬举的，也不知道早起帮忙。 越想越生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厨具碰撞间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传到各屋。 兵荒马乱的早饭差不多已经做好的时候，各屋的人都已经起来洗漱结束，开始往堂屋走去。 赵红梅看见在厨房里面忙碌的婆婆脸色实在是阴沉，面子上熬不住，硬着头皮在她的怒火中去厨房端饭。 张巧妹一看见钻进厨房的赵红梅，忍不住捏着声音嘲讽：“哟，红梅，现在知道起来了？饭还没有上桌呢，起来早了。” 赵红梅也是刚结婚不到一年，到底是年纪轻面子薄。虽然平时心里主意挺大，但是面对婆婆这么直接的嘲讽，面子上还是有些难为情，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妈，我今天早上肚子疼，不太舒服。” 张巧妹“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赵红梅识趣地将盛出来的粥往堂屋里面端。 早饭继续是玉米粥，还加了昨天吃剩下的玉米饼，玉米饼即便是热过的，颜色看起来依旧是不怎么好。 看见桌上还是摆着各种玉米的吃食，顾展心中也涌上一股无奈。 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太穷条件太落后了，几乎没有多余的生产力放在改善生活条件上，能吃饱不饿肚子已经万幸了。 只是……他看了一眼刘小溪平坦的小腹，他必须想办法改善现在的条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8章 出风头 上工铃响之后，村民们开始向今天田里走去，三三两两，面上都是沉重的表情。 昨天的消息带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饿肚子的记忆过于深刻难捱，他们都不愿意再经历。 队员已经全部赶到上工的地方，赵宝根视线扫了一圈，看见顾展就站在人群中，他清了清嗓子：“各位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们，想必大家也听说了，今年县上拨给咱们的玉米种子减半，现在咱们面临的情况很艰难。” 众人都是一脸失望的看向赵宝根，就连队长今天都这么说了，看来这种子百分百是少了一半，之前他们还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只希望这个消息是谣言。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难不成大家又要饿肚子吗？” 话头被挑开，众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最终也只是传来几声叹息。 “但是……” 赵宝根说了这两个字之后，队员们的眼神齐刷刷的放在赵宝根的脸上，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赵宝根看到这样的景象，非常满意，紧接着开口道：“但是呀，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也有能人，咱们村的顾展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玉米种植方式，他昨天已经和我探讨过，我觉得具有非常强的可操作性，现在就请咱们生产大队的顾展出来，给大家演示和讲解一下这种新的种植方式，然后大家投票表决吧，如果大家一致同意，咱们现在就执行。毕竟粮食不等人。” 赵宝根的视线放在顾展身上，眼含鼓励之色。 生产队的队员们听到赵宝根的话，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甚至有人在下面小声议论。 “顾展，就是顾大力家大儿子留下的那孩子？那孩子可真是命苦，小时候爹妈就去世了，叔婶不疼，爷奶不爱的。” “可不是，但是那孩子也是个懂事的，他以前还经常被他奶赶出门饿肚子呢。” “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我还给过那孩子吃的呢。不过，那孩子现在可真的是出息了，这是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福气呀。” 说话的人都说顾展是个受过苦的孩子，但是没有一个人质疑顾展到底可不可靠。 顾大力也在人群中，隐隐约约听见众人的议论，只觉得老脸发烧，众人的议论就像是一个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 听到赵宝根这么说，顾展受宠若惊。心中对于赵宝根这个人，更加敬佩。赵宝根完全可以告诉大家，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到时候如果真的成功，村民恐怕也会更加信服他。 但是赵宝根没有这么做，而是将他提了出来。 顾展拿着手中的铁锹，走到人群前面。 铁锹流利的翻开土地，不多几下，两条垄已经呈现在众人面前。 顾展稍微喘了一口气，指着脚下刚才翻过的土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将玉米种在这条垄上，种植间隙要比我们之前种植的间隙要大，这样种植的玉米可以使玉米的根系更好的扎根土壤，从而达到抗倒伏的目的，当然，植株间距大这件事大家也无需不能担心，这样的间距有利于提高单个植株的玉米产量。” 顾展一口气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就看大家听得认真，他视线一转，就看见刘小溪站在人群里傻笑。 顾展微微抬起唇角，看了刘小溪一眼，继续讲：“然后我们可以在两条垄之间，种植大豆，大豆长成之后，不仅可以保墒，还能为玉米植株提供养料。” 听见顾展这样说，懂庄稼的队员们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兴奋的和周围人说着这个方法的巧妙之处，摩拳擦掌，只待等会儿大干一场，好解决了时刻危急着他们的饥饿问题。 顾军也在人群中，看见顾展站在这么多人面前的时候，忍不住朝身边的人嘲笑起顾展：“就那个废物，能有什么好主意，居然敢跑到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站在顾军旁边的年轻男人刘大伟是在村里面算的上是顾军的朋友，顾家的那点子事情他多少也是知道的，顾军平时在他们面前也没有少骂他这个堂哥。 他们和顾展没有什么交情，也不想和顾军交恶，索性就由着他说。只是今天刘大伟看见顾军因为气愤而扭曲的表情，不着痕迹地与顾军移开一段距离。 顾军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着顾展，就等着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 令他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顾展在这么多人面前，居然能毫不怯场，侃侃而谈，这个顾展，还是顾家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欺负，大话都不敢说一句的顾展吗？ 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但是他又说不出这种变化到底是从何而来。 顾展讲完自己的想法，队里面种庄稼的好手带头鼓掌。 “顾家小子，年纪轻轻了不得啊，老汉我种了这么多年地，自称也是种庄稼的能手，但是也没有想出来你这么妙的办法。” 那人说完，走上前去拍了拍顾展的肩膀，表示鼓励和感谢。 “赵大队长，我同意顾家小子提出来的办法。” 看见队里面号称专家的人已经同意了顾展提出的方法，其他人纷纷举手，表示自己也同意。 一时间，上河村生产大队愁苦氛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鼓足干劲打算大干一场的信心。 队员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昂，赵宝根将队员们进行分组之后，指定顾展在各组开展指导工作。 轮到顾家这一组的时候，顾大力看见站在自己面前身形削瘦但身材欣长的孙子，有些愣神。 他感觉这些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恍然间记得昨天这个孩子还在大儿子的灵柩前哭闹呢，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到顾家人这一组的时候，顾展面上还是和之前指导其他组一样，耐心地告诉众人打垄要怎么打，种子的间距和深度。 赵大妮刚才看见老头子的表情在，这会儿不敢瞎说半句话，只是一股劲儿夸顾展懂得多。 旁边几人都是邻居，也知道赵大妮的为人，只摇头叹息，同时对顾展的印象更好了。 这孩子，哪里有这赵大妮说的那么坏？ 转念一想，既然孩子不是真的坏，那恐怕就是某些人心黑吧。 第9章 下河村的纠结 上河村生产队玉米大豆套种干的热火朝天，惹得同样是面临缺少种子的下河村生产大队疑惑不已。 第二天，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将上河村的那点事儿打听了个底朝天。 下河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有人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给了大队长李全。 “大队长，上河村跟我们情况也是差不多，县上也是少给一半种子。上河村有一个有一个叫顾展的年轻人，研究出了一种玉米和大豆套种的种植方法，现在他们将玉米和大豆混合种在一起，这几天干的正起劲儿呢。” 那人一开口，就有人反驳：“玉米和大豆混合种植，那大豆不是和玉米抢养分么，再者玉米长大之后，大豆还能晒上太阳吗？” 大队长李全陷入沉思，上河村要这么干，肯定是有一些把握，但是这个缺点也非常明显，玉米的养分不足和大豆的光照不足，的确是需要考虑的。 犹豫间，李全问打听消息的人：“那个顾展，是做什么的？” “那小子就是上河村顾大力家的大孙子，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呢，有文化。” 这人其实是想尝试一下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做法，所以他刻意强调了顾展是个高中毕业生。 话刚落音，刚才提出质疑的人就哼了一声：“你说的是顾满仓的侄子吧，听说已经二十来岁了，还是个混吃等死的，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我觉得，上河村的赵宝根也不是个鲁莽的人，以他的行事方式，既然做了，那就肯定是有一定把握。” “说得轻松，你是想让我们所有人跟着你挨饿吗？就今年这天气，到现在才下了几场雨，将所有的粮食都赌在地里，万一今年……” 李全左思右想，还是难以定下调子，只给在办公室坐着的几人说了句“我再考虑考虑”就离开了。 对于玉米大豆套种这件新鲜事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还是决定到现场看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这关乎着整个下河村生产大队的人一年的口粮，一点都马虎不得。 李全骑上自行车，踩着脚蹬飞快赶往上河村，趁着还没有下工，他倒是要亲眼看一看这个玉米大豆套种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进入上河村地界，李全被这一幅热闹的景像惊呆了。只见大家都干的满头大汗，男人打垄，女人播种，好不和谐。 李全看的心动，索性靠近了看。 上河村下河村就隔着一条河，距离不远，两个生产队之间的人也熟悉，有认识李全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和他打招呼，李全也笑着一一回应。 有热情的，直接开口告诉他：“李大队长，你是来找赵大队长的吧，他就在前面那块地里呢。” 李全笑呵呵的挥着手，一边回应一边向赵宝根所在的方向走去。 远远就看见赵宝根埋头干活，李全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喊道：“宝根大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赵宝根停下手里的活儿，一抬头就看见李全大步朝自己走来。 赵宝根将手里的铁锹放下，朝李全的方向迎了上去：“李大队长，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唉，还不是县里今年给的种子不够闹的事儿嘛，这不是我听说你这里研究出来个新种法，就想着过来学习一下。” 赵宝根了然，现在县里给的种子少，基本上是所有的村都面临着这个问题，大家一时间慌得很，毕竟这几年饿肚子都饿怕了，谁还想明年继续饿肚子，都在想办法自救。 赵宝根也没有隐瞒，就将上河村玉米大豆套种的优势和种植方法都详细说了一遍，也带他在田间走了走，好让李全心里有个底儿。 李全看完，心动得很，于是他尝试着问：“听说这是咱们村一个叫顾展的年轻人想出来的办法，这个年轻人我能见见吗？” “当然可以。”赵宝根笑着朝顾展的方向喊了一声。 顾展听见赵宝根喊自己，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当下就停下手里的事情朝着赵宝根走去。 “大队长，您找我？” 赵宝根哈哈笑着：“可不是我要找你，是咱们下河村生产队的李队长点名要见你。” 顾展听完赵宝根的介绍，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他朝着李全点头：“李大队长，您好！“ 李全见到顾展，看见他年轻中带着点稚嫩的脸，心中的热情已经凉了一大半。 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连地都没种明白，还能研究出来什么好办法，只不过是一些花里胡哨的噱头而已，到时候万一将大量种子投进地里，落得个颗粒无收，自己在下河村岂不是成了罪人？ 李全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出来，一如刚才和赵宝根谈话时一样。 只不过顾展毕竟是活过两世的人，上一世在研究出了成果之后，也见过许多高层的领导人，此时李全心里的想法，他又焉能不知？ 顾展也笑的轻松，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整个过程，都是李全在问，顾展在回答，顾展的回答和赵宝根所说基本无二。 临走的的时候，李全避开众人，压着声音低声问李宝根：“老哥，你这个办法真的靠谱吗？” 赵宝根思索了一下：“我觉得把握还是很大的。” “几成把握？” “六成。老弟，不瞒你说，这个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目前这一些都在摸索，能不能成我不敢给你百分百保证。” 赵宝根的确是不敢给李全一个确切的答案。一茬粮食在生长过程中可能遇到各种问题，尤其他们也是第一年种，什么结果都是未知的。 下河村生产大队要是坚定了主意要种，他必然会毫无保留的提供技术指导，但是如果他们也拿不定主意，他自然也是不会帮下河村拿主意。 万一不成，他岂不是下河村的罪人？ 目送李全离开，赵宝根又一次问顾展：“小子，我们这能成吗？” “能成。” “能成就好，上河村的人不能再饿肚子了。” 第10章 割猪草 李全回到下河村，立马召集人马开会，他将上河村玉米大豆套种的方法和理由向大家一一复述，并征求众人意见。 最后表决阶段，只有零星几人同意，其余人都不同意拿着队里仅存的明年春天的存粮冒险。 李全叹了一口气，安排队员将县里拨下来的种子种完之后，其余全部用农家自留种替代。 中午下工，看着刘小溪晒得通红的脸，顾展心中难受得很。面前的这个傻丫头，她现在也才十九岁，就已经承担起了一个家庭的责任。 顾展将人心疼的搂在怀里，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下午别去了吧，太热了。” 刘小溪挣扎着从顾展怀里出来，坐着了身子：“不行，要去的，我总不能给你们拖后腿。” 顾展轻笑：“那么多人都在忙活，哪里能缺你一个人？” “可是没有工分我们就分不到粮食了。” 听到这句话，顾展鼻尖一酸，原来这个傻丫头这么拼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顿了顿，顾展压下心中的酸涩，半是规劝半是哄诱道：“那我们换一个轻松的活儿行不行？”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轻松的活儿大家都抢着干，也不可能轮得到我。” “傻丫头，你是不是忘记你怀孕了，队里可是有这个规定的。”顾展笑着揉了揉刘小溪的发顶，直到将她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揉乱为止。 刘小溪一双杏目气鼓鼓的看向顾展，用眼神控诉他的这种无聊行径。这个人最近一段时间的习惯真是坏，老是喜欢将自己的头发弄乱，梳头发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好不好。 殊不知在顾展的心中，能够触及到这一头柔软的秀发，是他上辈子肖想了四十年的事情。 下午上工刘小溪还是坚持去了。按照她的说法，她不能做一个不事生产的人。 傍晚下工后，顾展找到赵宝根，和他说了刘小溪怀孕的事情，希望他能给刘小溪安排一个轻松的活计。 赵宝根听见刘小溪怀孕之后，很是高兴，满口答应下这件事情：“怪不得你小子想着分家呢，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今年春上村里的三头母猪争气，下了十六只猪崽子，现在猪崽子长得半大，正是需要猪草的时候，你看给你媳妇儿安排个割猪草的活儿行不行？只不过，工分要比在田里劳动少一半。” “没有问题，赵叔。” 顾展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刘小溪，刘小溪很是迟疑：“工分少一半，家里的人恐怕也是会有意见的，再说了，奶奶和二婶，你也知道的。” 剩下的刘小溪没有说下去，赵大妮本身就她和顾展意见很大，要是现在她的工分少一半，恐怕在家里能不能吃上饭都有问题了。 顾展摸了摸刘小溪的脸，脸色变得难看：“没事，你尽管放心，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闹起来，正好我们有了个分家的理由。” “分家？” 刘小溪惊讶的站了起来。她虽然之前也想过分家这件事情，也想着离开这一大家子人，好好和顾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顾展对这个家表现出强烈的依赖和感情，这让她根本就不敢开口说分家的事，谁知顾展今天竟然主动提出来了分家。 刘小溪仔细观察了一遍顾展的表情，发现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后，还是不太确定：“真的分家？” 顾展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如娇花一般的媳妇儿，一把将人拉过来将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真的分家。” 见刘小溪还没有反应过来，顾展故意说道：“媳妇儿，难道你是不想分家吗？要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不……” 刘小溪一听顾展说自己不想分家，急了，立马扯住顾展的衣襟，一脸紧张的表态：“愿意，我愿意的。” “好，那就听我媳妇儿的，分家。不过媳妇儿，可能得等上几天。” 刘小溪点头：“没问题。” 只要顾展有了这个想法，早晚都是要分家的，就是早与晚的关系，这日子要是有了盼头，总归是能过好的。 殊不知顾展现在还不能分家的主要原因竟然是囊中羞涩，没有钱盖房子。 总归，有了顾展分家的这个念想，刘小溪心中也没有了顾虑，她也想好好养胎，这可是她和顾展的第一个孩子，宝贝着呢。 “那好吧，我就去割猪草。” “真乖，但是我们说好一点，割猪草也要量力而行，你可不能累着我宝贝女儿。” “好，就你宝贝你女儿。” 关于顾展说的女儿，刘小溪也没有多想，反正这是自己和顾展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好男孩女孩，她都会很宝贝的。 隔天早上，刘小溪就去了生产队办公室报到，并领取了割猪草的工具。 赵大妮这几天干活不快，她想着自己年纪大了，一大家子的人总有人过来给她帮忙，却不料忙了两天，居然一个主动帮忙的人也没有，憋了一肚子火。 所以她从早上就合计着，今天上工一定要让刘小溪和赵红梅过来帮自己干活。 却不料已经上工大半天了，却只在田里看见有一搭没一搭干活的赵红梅，根本没有看见刘小溪的影子。 “讨债鬼，尽是讨债鬼，一天天都不上工，等着老娘挣工分养活呢，都想得美，老娘不给你们吃，饿死你们这帮小崽子算了。” 旁边一同在地垄间埋种子的大娘听见赵大妮这话，就知道她肯定是骂老大家的小两口了。 有了前面顾展的出色表现，这位大娘也看出来，赵大妮纯粹就是故意在村里败坏两个孩子名声呢，尤其是顾展那个小媳妇儿，本来就是村里刘金水家的闺女，怎么人家闺女没嫁人的时候是十里八村的好闺女，到她家就被说是好吃懒做呢？ 于是她故意借着赵大妮的话口：“大姐，这怎么没见你家大孙媳妇儿来呢？” 听见这话，赵大妮心头火气更大了，直接说道：“这小没良心的，天天就在家里好吃懒做，想着吃我的粮食呢。” 旁边另一个大娘接着说道：“ 哎呀，大妹子，你还不知道？你家孙媳妇儿怀孕了，顾展宝贝媳妇儿，找了赵队长给他媳妇儿换了个割猪草的轻省活儿。” “哎你别说，顾展那小子，年纪轻轻就懂疼媳妇儿，哎哟，哪像我们这些老棒子，没人疼没人爱哟。” 一时间，大娘的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唯有赵大妮，黑沉着一张脸。 第11章 争吵(1) 赵大妮向来沉不住气，早上在田里被邻居冷嘲热讽的火气，在一进门之后就彻底爆发。 当她看见比她早进门一步的刘小溪，怒火彻底压抑不住。 “天杀的，这都什么时候了，都还不做饭，等着饿死老娘吗？” 正洗完野菜端着盆打算泼水的刘小溪愣了一下，她不是刚回来就开始做饭了吗？这老太太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赵红梅今天早上也听说了刘小溪去割猪草的事情了，她心中多少有些泛酸，她给顾军说了多少回了，想要换一个轻松的活，顾军每次都嘴上答应，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办法。 反观刘小溪，不声不响就割猪草去了。 同样作为这个家里年轻一辈的媳妇，赵红梅觉得自己吃亏得很。现在看见刘小溪被赵大妮骂，心中只觉得舒爽。 刘小溪本想反驳两句，但又想到总归后面是要分家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起了矛盾只会让顾展难做，就没吱声，倒完水直接端上盆进了厨房。 赵大妮看见刘小溪什么都没有说，更是变本加厉：“谁家媳妇没怀过孕，怀孕了都作妖不干活，打算让一大家子陪你喝西北风吗？老娘告诉你，甭想。” 顾展下工后已经走半路了，赵宝根过来找他有话说，路上耽误了几分钟，回家就看见赵大妮双手叉腰，站在院子中间骂人。 粗略听了几句，就听见是在骂自己和刘小溪，想到后面的事情，他忍了忍，没有做声，直接放下农具进了厨房帮忙。 看见顾展回来，赵大妮终于歇了声音，毕竟顾展现在是赵大队长跟前的红人，她心里还是有所顾忌。 中午吃的玉米红薯粥，加上玉米面馍，还有一碟野菜。 早上忙了一上午，大家都等着这顿午饭呢。 饭端上桌，都开始埋头吃饭。 赵大妮看见刘小溪端着碗一口一口喝着粥，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直接夺过刘小溪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因为力道大，碗里的粥溅到了八仙桌上。 刘小溪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强忍着眼泪不做声。 赵大妮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众人一惊，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来上这么一手，桌上吃饭的动作骤然停止，几双眼睛都开始在赵大妮和顾展两口子上来回逡巡。 顾大力沉着脸，看向赵大妮：“你做什么？” “不干活儿，就不要吃饭，这个家里不养闲人。” 顾大力正打算开口问顾展，刘小溪是不是真的割猪草去了，视线一转就见顾展沉着脸，这让他本打算发问的话噎在嗓子根，怎么也说不出来。 赵大妮以为自己赢了，继续朝刘小溪发难，伸长了脖子打算继续声讨，却不料看见顾大力看向自己几乎冒火的眼睛，又缩回来脖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顾展，忽然将话题转到顾大力身上：“老爷子，你怎么说？” 顾展从有记忆起，就已经没有开口叫过顾大力爷爷了，或许是以前也叫过，但是在他无数次的视而不见下，后面也就不叫了，如今中间隔了一辈子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叫不出来了。 顾大力顿了一下，苍老又疲惫地开口：“顾展，你为什么不经过家里人同意就让你媳妇去割猪草？” 顾展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想过顾大力可能说出的任何话，唯独没有现在这句话。随即顾展自嘲一笑，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将自己当回事。 失望至极，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他的一双黑眸，就那么毫无感情的看向围桌而坐的所有人，最后又将视线重新放回到顾大力脸上：“那么，我现在跟你说，你同意吗？” 赵大妮见缝插针：“你想的美，老娘辛辛苦苦挣得粮食要喂你两个白眼狼。” 顾展不理会赵大妮，目光定定地看向顾大力。 顾大力沉默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也知道，咱家粮少。” 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 顾展侧过头，看了一眼眼睛泛红强力忍着眼泪的刘小溪，又将视线重新回归到顾大力身上：“老爷子，这样挺没有意思的，你说呢？” 顾大力也知道顾展对自己失望了。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大儿子早已经化作一堆黄土，现在自己也老了，就指望小儿子给自己养老了，小儿子又是赵大妮亲生，因此无论如何，他的立场只能是无限靠近于赵大妮。 看见一家之主老爷子的沉默，顾满仓心中也有点儿得意，老大又能怎么样，最终这份家业不还是自己的。 他慢条斯理的将碗里剩下的几口粥喝完，又慢悠悠的擦完嘴，才将视线放到顾展身上。 “侄儿，今天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也太不懂事了一点，你要知道，你能长这么大，全靠着这些年你二叔二婶还有爷奶的拉扯，我们总想着等你长大了就懂事了，谁知……唉!” 顾展没有理会顾满仓惺惺作态的话，继续接着说道：“反正我是觉得挺没意思。不如这样吧老爷子，我们分家，把我两口子分出去，你看怎么样？” 顾大力没想到顾展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要是现在分家，让村里的人怎么看。 顾大力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本来现在他已经众人饭后茶余的谈资，现在如果要将顾展单分出去，还不得被上河村的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一听到分家，顾满仓心里主意乱窜，现在家里的房子可是顾展爸妈当年出钱盖的，现如今分家，这房子怎么分也是个问题，只不过自己两口子养着顾展这么多年，还不够抵这房子？ 这样一想，他悬着心又踏实了下来。 而赵大妮就不同了，她早已经将这几间房当做是自己的所有物，根本没有想着给顾展，所以她现在是最理直气壮的人：“分，今天要是不分，老娘都不同意。” 顾大力左右为难，难以下定论，不过最终，在赵大妮的手指掐上他的胳膊时，终于下了决定：“那就分吧。” 不过就是分出去一个不事生产的孙子，想必时间久了，村里人也就知道真情的来龙去脉了，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第12章 争吵(2) 当顾大力说出分家二字时，顾展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到这家人的贪婪，顾展故意说道：“虽然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几岁，但是事情我也知道，家里现在住的房子，当初是我父母掏钱盖的，理应分给我。” 顾展这话一出，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赵大妮，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只脚踩上凳子，拍着桌子大骂：“想你娘的狗屁，这家里的哪样东西不是老娘的，想拿走，门儿都没有。” 看见自己亲娘发话，顾满仓也就不再将火惹到自己身上，四平八稳地靠在凳子上看戏。 赵大妮虽然平时凶狠的厉害，但是刘小溪嫁过来这段时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间她心里犯怵，就怕她发起狠来，顾展吃亏。 她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昨晚就将事情问清楚了，今天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请来镇场子。 赵大妮的这副凶狠模样在顾展眼里，就像是在唱大戏，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赵大妮身上，反而是看向顾大力。 “ 当初我父母盖这几间房子的时候，可是请了赵队长做见证人的，现如今，关于房子的分配出现了问题，他这个见证人想必很有发言权。” 顾满仓一听这话，立马着急起来，当时老大两口子建屋子的时候，好像真的请过赵宝根吃饭，他那时候也就十几岁，老大还让他去买酒了。 当时他也没有注意，这几人到底都谈了什么，但是现在听顾展这么说，关于这几间房子的所有权，他又不自信了。 张巧妹看见丈夫的脸色不对劲儿，就猜测顾展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这个人聪明，想的也比赵大妮多。这院子里面的房子既然是顾展的父母掏钱盖的，现在全部给他们而将顾展两口子撵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将房子全部给顾展也是绝无可能。 这样一想，她忽然也明白了顾展的意图。 她抬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想到他在不被待见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念到高中毕业，就绝非简单之人。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子要比她的儿子有出息的多。 之前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说一些挑拨他两口子的话，想着只要他的家庭不和谐，就很难再有精力顾及其他。 一开始她的办法的确是奏效了，刚刚结婚的小两口就闹得很不愉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沉，一天比一天不如顾军。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心思识破，变得不再敏感和自卑，反而是想出了玉米和大豆套种这种主意，在全村人面前出尽了风头。 现在再仔细看这个孩子，眉目之间尽是沉静，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霸气，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沉郁又自卑的顾展。 她这个人最懂识时务，自然不会再选择与这个侄子为敌。 想到这里，张巧妹笑着说道：“侄儿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自己家的事情哪有叫外人来说的道理。再说了，我和你二叔也不是那些坏心思的人对不对？” 见妻子这么说，顾满仓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妻子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他本想开口阻止，但是看见妻子警告的眼神，没敢接话。 顾展抬头，看向张巧妹，似笑非笑：“还是二婶讲道理。” 张巧妹被顾展的“讲道理”三个词讽刺得噎了一下。 顿了顿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再说了，我和你二叔这些年也算是将你拉扯大了，现在你媳妇儿也进门了，我们也算是对你父母有了交代。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婶说的有道理。” 赵大妮看着这二人有来有往，干着急却插不上嘴，正欲阻止张巧妹说话，却被她一个眼神看的泄了气。 “侄儿，你看这样行不行？二婶今天就做个主，这个家的房子呢，咱们还是保持现在的状态，但是其他的东西分一分，在大队长那里过个明路，也算是分家了。” 顾展似乎对张巧妹这个提议很满意，坐直了身子：“二婶说的算数吗？” “当然算数，你爷奶现在老了，这个家说白了还得我和你二叔做主，你二叔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 张巧妹的话说完之后，顾展勾起唇角看向顾满仓。顾满仓被这个笑容看的心里发毛，再转头看了一眼妻子，僵硬地笑着点头：”你二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没有意见。”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巧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侄儿现在真的是了不起，就那么一个眼神，看得人心里发冷。 她站起身，迅速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一脸关切的对刘小溪说：“小溪呀，你现在怀孕了，就得多休息，今天的碗我来洗吧 ，你也忙了半天了，回屋休息去。” 刘小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自己眼中那个高不可攀的二婶吗？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 临走的时候，张巧妹对顾展说道：“侄儿，这几天我们就把家里的东西理一理，你再把队长叫过来，请他老人家做个见证，咱们就把这家给分了。” “好的，二婶。” 说完，顾展就直接牵起刘小溪的手，径直走了出去，完全不顾身后赵大妮快要吃人的眼神。 眼见顾展两口子从堂屋走了出去，赵大妮掐了顾大力一把：“你为什么不让我阻止老二媳妇？” 顾大力神情疲惫的看向这个陪了自己四十来年的妻子，叹息一声：“你想让我说什么？说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顾展的一份？你看看但凡今天你这么做，明天上河村众人的口水能不能将你淹死？还有，以后这个家你不用做主了，好好做你的事情就行了。” “呸，顾大力我告诉你，没门儿。” 顾大力眼见妻子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将话说得更透一点：“你尽管作妖，你看老二媳妇儿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第13章 回娘家 回房的时候，刘小溪还是晕晕乎乎的样子，这就分家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以为昨天顾展说的分家的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真正的分家还得过个几年，没想到仅仅是隔了一夜，自己的一直以来盼望的事情就实现了，她终于可以和顾展拥有自己的小家了。 感觉好不真实！ 还有，顾展看向顾家人的那个眼神，简直太让人心动了。 刘小溪双手捂住发热的脸颊偷笑，中午赵大妮将饭碗从她手中夺走的委屈一扫而光。 顾展端着碗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刘小溪捂着脸傻笑。 他知道这个傻女人在笑什么，但是就想故意逗一下她：“你在偷笑什么？” “啊？” 没听见顾展进来的声音，刘小溪惊得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没……没什么。” 顾展将碗放在桌上，走到刘小溪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刘小溪完全覆盖：“很开心？” 刘小溪飞快反驳：“没，没有。” “哦 ……那就是不开心了，看来分家这件事你不开心，那我现在就过去告诉老爷子，咱们不分家了。” 这话一说，刘小溪急了，踮起脚尖伸手捂住顾展的嘴，一双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紧张地看着顾展，生怕他跑过去告诉顾大力。 见傻媳妇上当，顾展心情大好，顾拉过覆在自己脸上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骗你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再受委屈？” “为了我吗？” “嗯，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女儿。” 刘小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汹涌感情，扑进顾展的怀里，紧紧抱住顾展的腰。 从来没有感受过刘小溪这么直白的感情外露，也从来没有被这么强烈的爱过，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顾展第一次感觉的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长臂一伸，将人紧紧回抱，力道之大，仿佛欲将眼前之人嵌入自己的身体。 良久，顾展才将人放开：“饭凉了，赶紧吃饭。” 刘小溪红着脸“哦”了一声，小跑着走到桌前开始吃饭。 “下午下工，我送你回娘家住几天。” 刘小溪吃惊抬头：“啊？为什么？” “这几天要分家，家里面的事情太杂乱，你现在怀着孕，我不放心。” 刘小溪听完顾展的解释，也是沉默了下来。 顾展的担忧她也明白，赵大妮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心胸狭窄，分家没有将自己和顾展完全赶出去，她本就已经怀恨在心了。 后面再分家里的东西的时候，她难免会作出什么过分之举，自己现在怀着孕，的确不能和她硬碰硬。 但是自己回了娘家之后，又害怕顾展孤身一人，再受欺负。 两边都难以选择，刘小溪犹疑不定的问：“可是，我不在家能行吗？” “没有问题，你应该相信我。” “好吧！” 最终，还是没有出生的宝宝的安全战胜了一切，刘小溪答应了下来，下午下工之后，顾展就送刘小溪回娘家。 “那我每天还是继续上工。” “嗯，都行，但是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 “知道啦！” 下午下工后，顾展稍微收拾了下就带着刘小溪回娘家。 刘小溪还没进门，在大门口玩儿的侄子刘建国就大声喊了一声：“奶，我姑回来啦，我姑回来啦。” 黄桂花正在厨房里面做饭，听见孙子在门口喊姑姑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从厨房走出来。 “妈！” 刘小溪率先出声。 “妈！”顾展也上前打招呼。 “哎，快进屋坐。” 黄桂花领着人进了堂屋，招呼二人坐下之后就喊来孙子：“建国，去屋后的地里喊你爷去，告诉他姑姑姑父来了。” 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说了句“好嘞”就跑出去了。 “你先坐着，我去倒水。” 顾展赶忙起身阻止：“岳母，不用忙活，都是自己人。” “对呀，妈，都是自己人。” 黄桂花宠溺地瞪了女儿一眼，忙去厨房倒水。 顾展和刘小溪跟着从堂屋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刘金水从大门口进来了。 “爸！” “爸！”顾展恭敬喊人。 “嗯，过来了。” 刘金水的脸色不太好，尤其是对顾展，眼睛根本没有往顾展身上看。自己的女儿，在顾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个混蛋小子，从来不知道维护女儿 不想还好，越想越生气。刘金水索性直接不理人，径自走进屋子里。 顾展默默跟在刘金水身后进了屋子，刘小溪垂着头，一手牵着侄子刘建国走在顾展身侧。 现场气氛尴尬又沉默，刘小溪伸手，扯了扯顾展的衣袖，抱歉地笑了笑。顾展露出一个笑容安慰她，表示自己没事。 刘建国年纪最小，也发现了爷爷的脸色不好，这会儿也不敢拉着姑姑说话。 黄桂花倒完水进来，就看见几人沉默的坐着，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老头子不懂事给女婿难堪了。 将端来的水放在顾展面前，黄桂花朗声说道：“女婿，快喝水，忙了一天了，肯定渴了。” “好，谢谢妈。” 顾展的确是渴的要命，外面忙了大半天，一回家就收拾东西带着媳妇儿回娘家，到现在也没有喝上一口水。 趁着顾展喝水的间隙，黄桂花瞪了刘金水一眼，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刘金水顿了顿，败下阵来。 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自然是没有逃过顾展的眼睛，说到底也是自己理亏，刘小溪凭着一腔爱意嫁给了自己一个穷小子，自己却不知道珍惜，只让她在家里忍气吞声受尽委屈。 岳父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没有打自己已经是好的了。 想到这里，顾展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爸妈，我有个请求，能不能让小溪回娘家住几天？” 听到这话，老两口面面相觑，刘金水率先反应过来，以为是顾大力和赵大妮联合起来作妖，让顾展把刘小溪赶回娘家，顿时怒从中来，“啪”一声，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朝着顾展怒声呵斥：“顾家小子，你敢！” 第14章 分家成功 刘小溪看见暴怒的父亲和一脸不高兴的母亲，就知道是父母误解了，赶紧解释：“爸妈，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真的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子。” 于是就将顾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老两口。 当听见女儿女婿终于要分家的时候，黄桂花脸色顿时转晴，高兴地问顾展：“女婿，真的是要分家吗？” “是的，妈，这一年来让小溪受委屈了。” 听到这里的黄桂花替女儿高兴还来不及，终于远离了顾家那一大家子的神经病，女儿终于要熬出头了。 于是摆了摆手说道：“瞧女婿说的，嫁人哪有不受委屈的，不过还好，现在分家了，你们两口子可以关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黄桂花只顾着高兴，刘金水想了一下，问顾展“所以说你们还是要住在顾家的院子里面？” 顾展笑着摇头：“只是暂时住在一起，后面我们打算另起院子。” “嗯，这还差不多，我和小溪的哥哥帮忙给你们凑一点，搬出来吧，搬出来清静。” 听到顾展说要另起院子，刘小溪惊讶的转头看向顾展，他之前没有说过这件事情。 顾展离开之后，老两口抓着女儿将女婿最近的表现从头到尾问了一遍，直到将刘小溪问到面红耳赤才放过。 回去的路上，顾展去了一趟赵宝根家里，向他说明来意，并请求赵宝根作为分家的见证人。 “你确定现在就要分家吗？” “赵叔，我很确定。” 经过一再确定，赵宝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个年代粮食稀缺，大多数家庭都不会分家，而是将劳动力集中起来劳作，尽量获得更多的粮食。 看着眼前身材挺拔、目光清亮有神的年轻人，赵宝根沉声说道：“好，我支持你分家，我也会去给你当这个见证人，该你的东西，我也会尽量帮你争取。” “谢谢赵叔。” “谢什么？你父亲当年对我可是有大恩，我帮助他的孩子，应该的。” 回到顾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平时这个时候，赵大妮已经进屋了，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气的睡不着。 本想着今天中午受的气晚上怎么着也得讨回来，谁知道晚上居然连顾展和刘小溪的面都没能见到，她如何能不气？ 现在又看见顾展一个人走了进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野种就是野种，现在才知道回来。” 赵大妮话刚落音，张巧妹就从屋里出来，一把拉住赵大妮的胳膊，将人往屋子里面带：“老太太，天儿也不晚了，您该睡觉去了。” 都是庄稼人，手上劲儿大，赵大妮虽然平时看起来凶狠地很，但到底是上了年纪，在张巧妹的挟制下，不甘心的进了屋。 “你干什么？这个……” 张大妮还想发疯骂张巧妹，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噤了声：“娘，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说完，也不看赵大妮气的发紫的脸色，直接转身走人。 赵大妮气急，狠狠掐了一把躺在炕上睡觉的顾大力一把。顾大力也没有应声，翻了个面儿继续睡觉。 回到屋里，张巧妹对着抽旱烟的赵满仓说：“你以后就管你娘一点，别让她再生事。要是下次我再遇到她胡搅蛮缠，恐怕是有的她受。” 说起赵大妮，张巧妹心中越是恨得要命。 当年顾展还小，她就不同意将顾展养在顾家，她的想法是将顾展送出去，谁知道老太太不同意，硬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折磨。 谁知道偏偏那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最有出息，他在没有任何家庭支撑的条件下念完高中。 看着她他逐渐变得优秀，逐渐胜过自己的儿子顾军，她一时间起了卑鄙的心思…… 再后来，事情逐渐失去了控制。 所幸她当年念过几年书，为了家中平安不得不嫁给顾满仓。 现在将事情看通透，她就不愿意再这样糊涂下去了。 自己的丈夫是个自私又胆小的人，儿子这些年在这种家庭氛围的熏陶下，品性也变得与这家人如出一辙，再这样下去，儿子后半辈子就都毁了。 听到妻子的话，顾满仓毫不在意的说：“老太太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有什么好管的？看着呗！” 张巧妹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感觉，但是想到儿子，还是耐着性子说：“好，你要是不管，那我可就管了，到时候你别心疼你娘就行。” 顾满仓不以为意，继续点上旱烟，吸了一大口。 张巧妹则是盘算着家里的东西，以及即将到来的分家。 因着房子的问题，少不了要补偿给顾展一些东西，她虽然也觉得肉疼，但是按照顾展现在的性子，想必不合心意恐怕最后也会很难收场。 顾展的速度很快，隔天晚上吃完晚饭，就带着赵宝根走进顾家大门。 顾大力看见赵宝根进门，强撑着在脸上咧出一个笑容：“赵大队长，还得麻烦您走一趟了。” “顾叔哪里话，应该的。” 寒暄过后，众人在堂屋坐下，顾大力将家里面的东西数量一一说来，然后再将分配数量也说了出来。 他的分配表面上看起来相对合理，但是仔细回味，还是能看出来门道，有用的实惠的东西，一样也是没有给顾展分到，可以说这样的分家，极为不合理。 顾大力嘴巴开开合合的说着，赵宝根却听得一肚子火，他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老人，他想站起来问一问顾大力，顾展这个孙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他再看一眼顾展，只见对方神情放松，丝毫不在意顾大力说了什么，更遑论公不公平。 却不知道，顾展见识过几十年后的繁华，也深知从今以后到处都是挣钱的路子，对着眼前堪称一穷二白的顾家，他能生出来什么心思？ 听到顾大力说完，顾展直接一口答应：“好！我同意。” 顾展的一声“好”，差点让赵宝根两眼发黑。 作为队长，他不能明着提示，只好转头隐晦的看了一眼顾展。 顾展递给赵宝根一个放心的眼神，赵宝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在心里暗骂顾大力这个老家伙偏心。 “顾展你确定吗？” “我确定，队长，就这样，按照老爷子说的分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单分出去之后，两家是好是坏再无干系。” 顾展的话正合赵大妮的心思，她生怕顾大力拒绝，赶紧抢先替顾大力应下：“好，这可是你说的。” “写吧，队长，将这一句也加上。” 最后，三份分家的文书已经写成，顾展和顾大力以及见证人赵宝根各自按上指印，三方各存一份。 第二天中午下工之后，刘小溪就从娘家回来了，同时还带着刘金水给的五十块钱，说是给刚分家的小两口用来置办东西。 顾展并没有拒绝二老的慷慨，只记下二老的恩情，待以后再还。 第15章 队里的牛生病了 顾展分家的事情彻底结束后，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玉米也刚好种完收尾。 这几天，顾展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去市里看下一下，找找挣钱的路子。 顾展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刘小溪，刘小溪自然是赞成。 这段时间以来，顾展的变化她也是看在眼里，也知道顾展是真的喜欢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和妻子商量好之后，顾展就去了生产队办公室找赵宝根开证明。 这个时代，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证明，尤其是像顾展这样要出远门，证明是必不可少的。 顾展还没进到办公室，就被另一位前来找赵宝根的村民告知，赵队长这会儿不在办公室。 “赵队长去哪儿了？” “唉，赵队长去了队里的牛棚那边，队里的几头牛生病了，情况比较严重，队长就急急忙忙的过去看了。” 队里的牛生病了？ 村里一般情况下都是有兽医的，简单的动物疾病一般都能够治愈，但是能让赵宝根匆忙去看的，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疾病。 在这个年代，村里的耕牛可是宝贝的要命，更是代替人力的重要生产工具。 顾展打算转身过去牛棚那边看一下，就听见刚才进门说话的村民喊他：“顾家小子，我打算过去瞧一下，你要去吗？” “那正好，我也过去看一下。” 走在路上，顾展问那人：“村里的耕牛什么时候生病的？” 那人叹气：“都生病好几天了，咱们种玉米的那几天就病了，但是那段时间大家都忙，村里的兽医用土办法治疗了几天，哪料想今天忽然加重了。” 顾展皱眉：“土办法？不是县里可以买到药吗？” “哪有那么容易，最近方圆几十公里的牛都病了，一时间县里的兽药都脱销了，村里的兽医往县城跑了好几趟，到今天也都没有买到药。” 顾展听完，心中泛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方圆几十公里的牛都生病了，这恐怕是传染病。 要真的是感染了传染病，那这些牛还能不能保住？ 顾展加快脚下的速度，十几分钟就到了牛棚。 赶到的时候，牛棚附近围满了前来围观的村民，队里几名有几十年养牛经验的队员正在低声交谈。 顾展视线扫了一圈，找到赵宝根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赵宝根正在犯愁，现在已经有三头牛病了，现在不吃不喝，县上也买不上药，真是愁人。 心中正难受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顾展匆匆走来。 “队长！” “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我去办公室找您，中途听说队里面的牛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唉，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呀。”说着，眼中竟隐隐有了水光。 能让一个年近五十的壮汉流泪，可见这几头牛于上河村有多重要。顾展心中也难免觉得沉重。 上辈子，这件事好像也是发生了的。 那时候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细节，只听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队里死了几头牛。 大家心情沉重之余只好将牛肉给大家分一分，还记得分肉那天，村里排了很长的队。 没想到关键时刻，县里畜牧站来了人，说这几头牛得的是传染病不能吃，最后只能将这几头牛做了无害化处理。 于是第二年春，队里的地全部由人力耕种。 顾展动容，喉头微微发紧，最后对赵宝根低声说：“叔，这件事情我在路上也听说了，我怀疑是传染病。” “传染病？”赵宝根呐呐的重复。 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庄稼人，一听到传染病就怕得厉害，只觉得这是要命的病。 赵宝根一脸愁苦的看向顾展：“还有的救吗？” 自从顾展想出新的玉米种植方法之后，他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一个简单人。 此刻他将这个朴素的希望就寄托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希望他能想出办法，救一救这几头牛，也帮忙支撑一下上河村众乡亲已经被生存压力压弯了的脊梁。 看出赵宝根眼里希冀的光芒，顾展也没有故作高深，只将自己的初步判断告诉了赵宝根。 “叔，具体情况我要看过之后才能判断，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没有生病的牛和生病的牛隔离开来。 还有就是先将现场的人进行疏散，接触到牛的人回家之后必须将衣物用开水烫洗，手脚也要清洗干净，” 上辈子虽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是这个年代医疗条件差，在场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疏忽大意。 按照后世的科学做法，应该执行更为严格的消杀措施，现在条件简陋，只能简单处理。 “哎，好嘞，我这就让人安排。” 说完这些，顾展拿出一条帕子捂住口鼻，进入牛棚里面一看究竟。 当他看见三头病牛的症状的时候，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几头牛的确是得了传染性胸膜炎，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开始加重了，再不处理，恐怕最终只能落得个上一世那样的结局。 顾展从牛棚中出来，赵宝根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顾展，怎么样？” “赵叔，和我预判的差不多，是牛传染性胸膜炎。” 听到这里，赵宝根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一半。 “那现在要怎么办？” “必须使用抗生素治疗，土霉素现在还能买到吗？” “周亮，周亮赶紧过来。” 周亮是村里的兽医，这几头牛病了，他现在心里慌得厉害，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他今年的工分有没有还得另说。 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见赵宝根叫他，忙一路小跑着赶了过去。 “队长，您叫我。” “现在能买上土霉素吗？” 周亮苦着脸：“队长，买不到，现在到处都在用土霉素，县里的兽药已基本脱销，什么药都没有了。” 赵宝根心里升起的希望又一次破灭，垂着头不说话。 顾展稍微想了一下，就对赵宝根说：“赵叔，我有办法。” 顾展的话犹如天籁，赵宝根激动地抓住顾展的肩膀：“好小子，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第16章 去市里买药 “赵叔，我的建议是去市里买药。” 这个时代，信息难免闭塞，现在去市里面买药，说不定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好，就去市里买药，这几头耕牛比什么都珍贵。周亮，你和顾展一起去，要注意配合顾展。” “好的，队长。” 周亮一边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去市里买药，另一边又气恼队长居然让顾展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管住自己。 去市里的速度很快，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赵宝根就已经写好了两个人的证明并带来几张钞票。 顾展托人给刘小溪带了话，就坐上大队里的拖拉机去县城坐车。 顾展的运气很好，正好赶上今天去市里的最后一班车。 临走时，开拖拉机来送他的顾家一位堂叔顾二牛说道：“顾展，你可得帮助咱们村渡过难关呀。” “我知道的，叔，您放心。” 坐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顾展心中恍然，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上辈子，妻子和女儿去世后，他无数次坐着班车，通过这条路往返于小河村与上班的地方之间，企图找到一点妻子和女儿的踪迹，这一走，就是四十年。 晚上九点多，汽车终于进了车站，临到车站下车，车上已经剩下不多几个乘客。 顾展揉了揉酸痛的腰，站了起来，走到前面座位上叫醒了已经呼呼大睡的周亮：“该下车了。” “啊？已经到了？” “嗯。” 看着外面已经漆黑的天色，周亮茫然的看向顾展：“我们住哪里？” 顾展心中哂笑，这个时候了，周亮担心的居然是住在哪里，可见这个人平时责任心也是不怎么强，否则生病的牛也不至于到现在才上报。 “今晚在候车厅里休息一晚，明早就赶紧过去买药。” “哦。好吧。” 心里却是不断地暗骂顾展抠搜小气。 顾展也想不在车站硬邦邦的椅子上睡一晚，奈何当时走的时候赵宝根只给了他们三十块钱。 三十块钱在这个时候显然也是一笔巨款，但是顾展并不敢太过粗心大意。 市里面有药的话，首先价格是不是和县里一样他不知道，如果自己需要的药没有，需要更换其他的药，价格多少更是不知。 按照现在的情况药品大概率需要多买，村里的其他几头牛也需要做一做预防，这样算下来，这三十块钱已经很拮据了。 只是顾展也不知道，除了这三十块钱，上河村的账上还剩下五块三毛八分钱。 这一夜，睡得并不怎么舒服，天微微亮起的时候，顾展就叫上周亮赶紧去畜牧站。 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好不容易走到畜牧站，大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而畜牧站旁边的供销社，排队的人比畜牧站的人还多。 周亮从来没有来过市里，看见这里的一切都觉得新奇，让顾展先排一会儿队，自己在四周看看，顾展没有拒绝。 排队的队伍经过供销社的公告栏的时候，上面贴着的一张招考信息引起了顾展的注意。仔细看了一眼，居然是市农业技术中心要招英语翻译人员。 对于这则信息，顾展很是意动。 上辈子自己也是做学术的，看各类复杂的英文学术论文以及期刊，也要亲自撰写论文，英语对他来说，根本就毫无难度。 现如今，终于能用到自己的学识解决家人的生计问题，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自豪与荣耀。 正好，这个时候周亮也回来了。 顾展让周亮排队，自己则是走进了供销社。 周亮看见顾展进了供销社，眼神闪了闪，队长让顾展管钱，却不让自己管，摆明了是对自己的不放心，如今顾展去了供销社，肯定是要用队长给的钱买东西，至于买什么东西还有待查证。 他非常肯定，顾展现在除了赵宝根给的钱，压根就身无分文。 供销社里面也挤得很，顾展在人群中观察一周之后，找到一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去询问外面那则信息的情况，：“您好，我看到咱们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则招考信息，是招英语翻译人员，请问您知道具体的信息吗？” 被问的中年男人看见顾展一身灰蓝色土布衣裳，上面布满了补丁，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气质出尘，即便是破旧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难掩周身气质。 中年人神色一顿，丝毫没有怠慢，反而详细解答了顾展提出的问题：“这位同志，这是市农业技术中心的招考公告，因为英语人才很难招，所以就将信息贴在了咱们这里，就想着这里人多，说不定也有意外收获。” 顿了顿，中年人问顾展：“老乡，你是打算应聘吗？” 见对方诚恳，顾展也没有隐瞒：“正有此意。”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当时我听他们说是下月初将会在市农业技术中心举办一场考试，到时候择优录取。” 听中年人这样说，顾展心中有了盘算。自己这一趟行程紧急，显然是顾不上去，回去上河村将药带回去，再返回，算算时间应该刚好赶得上。“ 顾展对那中年人再三感谢之后，才从供销社走了出去。 一会儿的时间，队伍就已经往前面走了半截，顾展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找到了周亮。 周亮见顾展空着手出来，眼神闪了闪：“顾展，你买啥了？” 顾展似笑非笑看了周亮一眼，周亮身体一僵，随即顾展笑着说道：“也没买什么东西，就是进去打听了点子事情。” 这个时候周亮显然是不信的。打听事情，在市里面供销社，顾展和他一样都是乡里的泥腿子，能打听什么事情？ 肯定是偷偷买东西了。 排了一个早上的队，终于到了顾展这里。 卖药的工作人员看见顾展，眼皮也没有抬一下，问顾展：“什么药？” “土霉素。” “没有了。还需要什么吗？不需要的话，就下一位。” 没有了？顾展皱眉，现在情况已经这么紧急了吗？市里面的药品也没有了。 第17章 返回 土霉素没有了…… 但是抗生素一类的药品应该也不是只有土霉素。 “红霉素有吗？”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红霉素这类药品因为问及的不多，所以具体有没有库存他们还不清楚。 “这个目前我还不清楚，我问一下。” “好的，麻烦。” 话毕，那名工作人员就走了出去，没多久他回来，告诉顾展，红霉素是有的。 幸好，顾展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六头牛三天的用量，我需要收据。” 待工作人员去拿药的空隙，周亮跑过来问道：“红霉素能治这病吗？” 顾展肯定地说道：“能治。” 周亮心中半信半疑，他压根不相信顾展的说辞。 明明生病的只有三头牛，顾展为什么要买六头牛的用量？这小子，必然是为了从中获利。 心里已经将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八十个回合，面上却还是一脸忧心忡忡：“只希望这药真的有用吧。” 工作人员按量将顾展所需要的药品拿来之后，由顾展签字后，再将收据和药品一起递给顾展。 三十块钱，堪堪只剩下路费。 回到县上，再坐队里的拖拉机回到村里，已经是凌晨了。 原本前天病的是三头牛，今天中午，剩下的三头牛也隐隐有了生病的趋势，赵宝根愁的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只在心里祈祷顾展在市里的这一趟一切顺利，能买到药。 于是当听到队里的拖拉机的声音的时候，赵宝根骑着自行车赶到了拖拉机必经的路边，等着顾展和周亮。 拖拉机昏暗的灯光下，顾展隐隐看见前面靠着自行车站着的赵宝根。 拖拉机停了下来，赵宝根急切的问：“顾家小子，买上药了吗？” 顾展抬高声音，穿透拖拉机的发动机声音：“买上了，我们现在就去牛棚。” 牛棚这里的情况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剩余的三头没有发病的牛也已经被传染，看起来情况也不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从牛棚走出来，顾展回到拖拉机车厢里面，将一袋子药品拿了出来，连着钱和票据一起交给了赵宝根。 “队长，今天先一头牛注射两支，紧急控制病情。然后明天早上再每头牛注射两支，最近几天中午给牛喝水的时候用温盐水。” “哎，好，我这就安排。” 打完针回去的时候，赵宝根叫住了顾展：“今晚去我家吧，你媳妇儿怀孕了，你去了牛棚，没有收拾回去也不好。” 顾展也正有此意，纵然他现在已经归心似箭，恨不得赶紧将香香软软的妻子拥入怀中。 但是为了她们母女二人的健康，自己现在必须忍着。 顾展和赵宝根一前一后刚进门，赵宝根媳妇儿王燕就迎了上来：“回来啦，顾家侄儿，赶紧进来，这几天受累了。” 王燕热情的问过顾展，安排顾展和自己的大儿子睡一个屋。 “顾家侄儿，今天你就和你卫兵哥住一间屋，还有啊，待会儿你就先把你衣服鞋子脱下来，婶子给你用开水洗了，现在天气热，明儿赶早也就干了。收拾干净了你再回家去，你媳妇儿怀着孕呢。” 王燕风风火火的招呼人进屋，一边去了厨房倒水。 “不了，婶儿，哪有您给我洗衣服的道理。” “侄儿，你帮了你赵叔这么大的忙，还跟我们这么客气干啥。” 顾展一再推辞，最后还是赵宝根一锤定音,王燕负责烧开水，他二人自己洗自己的衣服，至于顾展没有换洗衣物，则是暂时换上了赵卫兵的衣服。 躺在热乎乎的炕上，顾展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与此同时，他的心也飞到了顾家那间小小的土坯房里面。 夜已经深了，不知道刘小溪这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自己？还是已经酣然入睡？ 被惦记着的刘小溪这会儿的确是没有睡着。 自从顾展出门，她悬起来的心就没有放下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好，有没有休息好？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随着时间距离的拉长，她心里的担心更甚，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顾展就已经起来了。 五月底的夜晚，到底也说不上有多热，早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还有点儿发潮。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顾展，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就想立马回到刘小溪所在的那间屋子，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刚从大门走出去，就遇见了从牛棚回来的赵宝根。 看见顾展，赵宝根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你小子，不错啊，今天早上重症的三头牛看起来有了明显起色，轻症的三头牛已经开始吃草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展心中早有定论，现在听见赵宝根说，只是再次确定了一遍：“那就好！” “你小子了不起啊，别人都知道买土霉素，你说这红霉素你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还是得读书，得读书啊！” 顾展笑笑，并没有做过多解释。 只是在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沉重而又澎湃的心情，关于上河村、关于夏县、关于在这片大地上辛勤劳作的千千万万人。 作为后世科技发展成果的享受者和开拓者，顾展深知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的分量。 他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这些辛勤的劳动者获得与他们付出的劳动对等的回报？ 唉，道阻且长，一步一步来吧。 潮湿的鞋子穿在脚上，丝毫没有影响顾展赶路的速度。 一路上，遇见几个刚从牛棚那边回来人，昨晚的事情他们都是目睹过了的，现在对于顾展的印象，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沉闷少年的印象了，而是上河村的救星，是上河村顶顶有出息的年轻人之一。 “顾展，回家呀？” “是的，李叔，回家。” “哎，赶紧回家，出门几天，家里媳妇儿都等急了。” 顾展的步子走得更快了，拐过一个弯，就看见顾家的院子了。 顾展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门口，一个年轻女人在东张西望。 第18章 挣钱的路子 顾展加快了脚上的速度，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东张西望的女人显然也是看见了顾展，她激动的跳起来朝着顾展挥手，然后小跑着奔向顾展。 二人汇合，顾展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中爱意泛滥，长腿走近一步，顾展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心里终于踏实了，心情亦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享受。 他狠狠嗅了嗅刘小溪身上的香味，才将人放开，转而牵起一只手，朝着顾家的院子走去。 “怎么大早上就在外面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声音同时响起，牵着手的二人意识到之后相视一笑，最后，还是女士优先。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了，去了牛棚那边，你怀着孕，我怕是回来衣服鞋子不干净，就住在大队长家了。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等？” “睡不着，你没有回来，我睡不着。” 娇俏的声音钻进顾展的耳朵，令他几乎浑身颤栗。 这样的刘小溪，是他上辈子没有见过的。在上辈子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刘小溪是沉默的，任劳任怨的，以至于在后来他搜肠刮肚的回忆里，只有这个女人逐渐弯下去的脊梁和沉默远去的背影。 这不禁让他想到后世大家嘴里奉为圭臬的一句话：爱人如养花。 对呀，上辈子没有感知到自己的爱意的人，甚至是被自己一直索取和消耗爱意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状态？ 想明白这点，顾展现在只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再怎么娇宠和疼爱都不为过。 “这几天家里面怎么样？” “还好，就是奶，她一直进进出出看我不顺眼，不过你也知道的，她就那样儿，只要不搭理她就没事儿。” “嗯，委屈你了，再忍忍，我们盖了房子搬出去就好了。” “搬出去？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可是起房子需要钱……”刘小溪犹豫了，虽然结婚的时候，父母给了自己一笔嫁妆钱，但是用来起房子，还是远远不够。 “这个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只是我可能还需要去一趟市里。” 听到顾展这么说，刘小溪惊讶：“还去市里做什么？” 顾展将市里面招聘翻译工作人员的事情简单的给刘小溪说了一下，好让她心里踏实一点。 然而顾展越说，刘小溪心里越不踏实。市里面招聘工作人员，一旦顾展有了这样的机会，还会回到这个一穷二白的小村子里面吗？ 她现在也不确定。 从心底她是希望顾展有更好的发展，希望他出人头地，不再被顾家的人欺负，但是顾展一旦去了市里面，自己要怎么办呢？ 短短的几分钟，刘小溪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想了一圈。 最后，也没有得出来一个什么确切的答案。 二人进门，顾军的妻子赵红梅已经在厨房里面做早饭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赵红梅从打开的窗户里面看出去，见是顾展和刘小溪往屋子里面走，二人双手紧握，看起来好不亲昵，看着二人的背影，心底隐隐升起一股羡慕之意。 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就顾展那个胆小怯弱的没出息样子，她刘小溪又比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一进屋，刘小溪就从暖瓶中倒了一杯热水塞进顾展手里：“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随后，就转身去了另一边开始忙活起来，一会儿是叠被子，一会儿是叠衣服。 顾展默然观察了几眼，就发现自己的小媳妇儿有点不对劲儿，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从自己说要去市里开始，她就不开心了。 这一世，顾展不想再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造成二人之间的嫌隙，于是斟酌一下开口道：“媳妇儿，你怎么了？” 刘小溪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顾展突然说话，她被吓了一跳：“啊？哦，没怎么！” 顾展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起身从背后将刘小溪揽在怀中，将下巴轻轻搭在刘小溪肩膀上。 “媳妇儿，有什么心事你要说出来，你说出来了我才能知道，对不对？” 刘小溪沉默着，她内心纠结，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不想成为他前途上的绊脚石，可又不甘心放他离开，这种矛盾感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媳妇儿，之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是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所以，到底是谁让我媳妇儿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让她媳妇儿不开心！” 刘小溪一开始没有明白顾展这话，仔细在嘴里默念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呆若木鸡。 这居然是大半个月前还沉默寡言的人说出来的话！ 刘小溪的模样逗乐了顾展，他将人放开，转身走到面前，右手是指关节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小脑袋一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脑门受痛，刘小溪惊叫一声，随即想到外面还有人，瞬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展看见她可爱的样子，也是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不许笑。” “好，我不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其实到这里，顾展已经将刘小溪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他现在就是要引导刘小溪说出自己的心里憋着的话，让她能够直面自己，并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刘小溪看着顾展带笑的面容，从她的眼睛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瞬间心里那堵防守墙轰然倒塌。 在心里斟酌半晌，刘小溪终于将自己心里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去了市里就不回来了？” “什么？” “你是不是去了市里面，找到了工作，就再也不回上河村了？”说话间，已经隐隐带了哭腔。 顾展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为什么会这么想？” 刘小溪抬头，泪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顾展：“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吗？” 顾展沉默，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没有一天不想离开这里，看来这个傻女人是记在心里了。 “那是之前，现在，我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你听好了，是一点都不想离开，如果真的有一天，我需要离开这里，我一定也会将你带上。” “真的吗？” “真的，这辈子我都不会骗你。” 顾展伸出手，轻轻将刘小溪脸上的泪水抹去。 第19章 送别 回到家的顾展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十一点了。 刘小溪上工去了，顾家其他人也不在，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顾展洗了一把脸，钻进厨房开始做饭。 上辈子独居四十年，做饭已经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分家时候分给二人的粮食不算多，粗粮细粮都有。看着眼前的食材，顾展还是决定做一个上辈子最拿手的汤面。 和面擀面一气呵成，水烧开，撒上一把青菜，加入调料，将汤单独盛出来，然后继续烧水下面。 一盆汤面刚出锅，刘小溪就进门了。 她最近也就是割割猪草，再加上这几天因为顾展帮了队里大忙的原因，分到刘小溪那一部分，其他几个割猪草的人也会帮着干上一些，最后到她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量了。 今天还不到十二点，就已经回到家里了。 刘小溪洗完手正打算去厨房帮忙，就看见顾展端着一盆汤面走了出来。 顾展会做饭？刘小溪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他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再想到没结婚之前他在顾家的境遇，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学的吧。 “媳妇儿，洗手吃饭。” “哎，好的，马上来。” 刘小溪赶紧洗手，拿了两个碗走进屋里。 为了不影响顾家其他人做饭，顾展在刘小溪吃饭的时候，已经将厨房收拾干净。 顾军刚进院子，闻到空气中面条的味道，心道自己赵红梅终于体恤自男人下地干活的辛苦了，也知道做顿细粮来犒劳犒劳他。 心下畅快，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厨房，推开门发现空无一人，掀开锅盖居然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饭菜香味儿。 饭呢？ 他气冲冲的走回房间，房间也没有人，再去堂屋，顾大力和赵大妮也不在，显然是其他人都还没有下工。 所以哪里来的饭菜味儿，显而易见。 大中午的，干了一早上活，回家后只闻到味道没有饭菜，顾军憋了一肚子的火。 “哐”的一脚踢在门板上，门板发出一声震颤的响声。 顾展和刘小溪在屋内也听见了，刘小溪抬头看了一眼顾展，见顾展埋头吃饭，根本不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 正好此时，张巧妹走了进来。 她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顾军朝着堂屋的门踹了一脚。 “小军，你在发什么疯？” 顾军恨恨的说：“一天天的干活回来，饭都没有。” 听见儿子这话，张巧妹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好吃懒做的性子？ “小军，你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吗？都是在外面干活，你媳妇儿从地里还没有回来，你现在如果懂事儿的话，就赶紧出去挑水，而不是站在这里等饭吃。” 顾军想说以前干活回来饭都已经快做好了，一转念想到现在他们已经和顾展分家了，遂一口气憋在心里，气冲冲的拿着水桶和扁担出去了。 饭后，顾展就和刘小溪商量：“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市里面了，你在家里没有人照顾我不放心，这几天就不用上工了，去岳母家待几天，等我回来之后再接你回家。” 刘小溪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没多想就答应了他的提议。只是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年轻男人，她心里有点发酸，几日连续奔波后，他又不得不再次为了生计出远门。 “明天一早就要走，身体吃得消吗？” “嗯，就怕去的太晚时间赶不上。媳妇儿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那好吧。” 吃完饭，顾展趁着中午赵宝根这会儿在家，就赶过去开证明。 “你小子去市里干什么？”不是他小心眼，就怕顾展年轻不懂事，被人哄骗上干什么投机倒把的事情，让人家抓住了把柄这辈子可就毁了。 前几天下河村生产队就抓了一个，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出来。 “赵叔，我这次去市里买药的时候，偶然间找到一个赚钱的路子，他们在六月一号会举行一次考试，择优录取人员，我想去试试。” 想到顾展这一段时间展现出来的能力，赵宝根基本已经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了，他很利落的给顾展开了证明盖了章，最后在将证明拿给顾展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强调了一回：“你小子，出门在外可不要胡来，投机倒把的事情万万不能干。” 顾展内心感谢这个面冷心热的长辈，恭敬的说：“知道了，赵叔。” “出门有钱吗？” “谢谢赵叔，我有钱。” 刘小溪下午给一起干活的几位大姐说了一声就没有再去上工，留在家里开始准备顾展路上吃的东西。 家里面细粮本就少，再加上顾展中午奢侈的做了一碗面条，现在剩下的面粉可是不多了。 刘小溪狠了狠心，将剩下的面粉全部倒入盆中，和水发面，她打算将剩下的面粉全部烙成面饼，带给顾展路上吃。 顾展回家的时候刘小溪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就等面发起来烙饼了。 “证明开好了吗？” “开好了。” “那就好。” 犹豫了一下，刘小溪将手里攥着的一叠毛票递到顾展面前：“这是咱们家所有的钱了，你出远门，带上吧。” 顾展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刘小溪会给自己钱。 顾展接过钱粗粗数了一下，大概一百六十块左右。从数额来看，应该是岳父岳母给媳妇儿的嫁妆钱。 顾展从这些钱里面拿出四张十元的，其余全部放回刘小溪手中，动情的说道：“媳妇儿，谢谢你。” 刘小溪害羞，垂着头不敢看顾展的脸：“我们是两口子，不用谢。” 看见刘小溪的发顶，顾展觉得自己的手又开始痒了，而他也没有克制，伸出手揉了揉面前之人光滑的发顶，直到将一头秀发揉的毛茸茸的，才停下手：“对，我和我媳妇儿是两口子。”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媳妇儿，你不用担心，你的嫁妆钱我会给你补上。” 听见顾展这么一说，刘小溪心中一颤，以为自己又碰触到了顾展的敏感神经，忙摆了摆手：“不……不用，本来就是要给你花的。” 顾展深知眼前这个女人是想多了，只好耐心解释：“我媳妇儿的嫁妆，该存起来自己花，我是你男人，更应该挣钱给你花。” 顾展这话一出，刘小溪也安心不少，甚至心中还泛起那么点甜蜜，自己喜欢的人居然说要挣钱给自己花哎？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第20章 路上 刘小溪天没亮就开始起来烧火烙饼。 顾展一睁眼，就看见身边的被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他起身开门，就看见厨房里面昏黄的灯光下，人影微微晃动。 知是刘小溪在厨房里面做吃的，顾展索性也不睡了，穿了衣服去厨房帮忙。 见顾展进来，刘小溪略带责怪的问：“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经过昨天一天的休息，顾展已经恢复了精神，一双深邃的黑眸半眯着，微抬唇角轻笑道：“我媳妇儿天没亮就起来给我做饭了，我哪里还能睡得着？” 这人，真是一天比一天会说，刘小溪一双杏眸娇嗔地瞪了顾展一眼，随即又继续看着锅里的饼。 顾展识趣的坐在灶膛边上的木墩上，帮刘小溪开始烧火。 “哎呀，火太大了。”刘小溪惊呼一声，紧接着顾展就闻到了锅里的焦糊味儿。 “你不要捣乱。” 顾展摸了摸鼻子，放弃烧火这个工作，站在门边上看着刘小溪前前后后忙活，心中充满了绵密的温暖。 终于，也有人为了自己早起，为了自己忙碌。 六点钟，顾展从家门口坐上了队里去县城办事的拖拉机，伴随着拖拉机的发动机声音，顾展和刘小溪告别。 眼见视线中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顾展才收回视线。 同行的还有几个村里的年轻人，他们有眼尖的，看见顾展不断回望的眼神，纷纷调笑：“哎哟，到底是才结婚的小年轻呢，黏糊。” “可不是，想当年我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顾展全程倾听，偶尔还会插上一两句自己的见解，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倒也不磨人。 到达县城里面，已经是七点半了，队里开车的还是顾展的一位族叔顾大牛，他将顾展送到车站才掉头去办事。 车站里面，早已经挤满了远行的旅客，大家大包小包的背着，你来我往的挤着，说话声音高低交错，一时间整个车站里面显得杂乱又热闹。 顾展仅带了一个小包，小包里面装着刘小溪一大早给他烙的白面饼，顾展抱在胸前，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心里踏实又满足。 好不容易挤到售票窗口买了车票，又从排队买票的人群最里面挤出来走到候车区，顾展出了一身汗。 同样境遇的，还有坐在顾展身侧的一位中年人。 中年人看顾展拿出手帕擦汗，笑着主动和顾展说话：“哎呀，今年这天可真热，车站里面也热。” 顾展再三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也笑着搭上话回应：“的确是热，这才阳历五月底呢。” “就怕今年又像去年一样，天气热还不下雨，粮食颗粒无收啊！往年这个时候都下了好几场雨了。” 顾展愣了一下，猛的想到上河村刚冒出头的玉米苗。 记忆深处，上一世这一年六月还好，虽然天气干旱，但是多少也下雨，七月到八月中旬才是彻底干旱，刚长出棒子的玉米干成条，枝叶一碰就碎。 农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级又因为保证人饮水源，所以迟迟不肯开闸放出水库里面的水浇地。 结果八月中旬，天降百年一遇的大暴雨，水库水位严重超过警戒线，最终水库决堤，一切夷为平地…… 顾展心中暗暗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想着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赵宝根，提前做好抗旱防汛工作。 “最近天气有晴有雨，倒也还好，就是八月需要着重注意。” “哦？”中年人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说的一本正经，勾起了中年人的好奇心。本来也是在等车，时间宽裕，中年人倒也愿意听听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说。 “八月份前半月应该是干旱的，后面有雨，但也需要注意防汛。” 顾展再三犹豫，还是将天气情况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简要提示了一下，身侧这个中年人看起来应该不是一般人，希望自己说的话都够有用吧。 中年人本来也就是随口感叹一下，没想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说的煞有介事，甚至还连时间都说上了，一时间好奇：“小伙子，你是怎么知道八月前半月干旱而后半月有雨呢？” 顾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当中年人开口的时候，顾展笑着说道：“我能掐会算。” 中年人听到顾展这么说，也没有再深究，毕竟民间的确是有高人存在。 只是情况如果真的像这个年轻人所说的那样的话，那的确是应该早做准备。 八点二十，检票人员开始喊了，顾展告别中年人登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班车依旧摇晃，车窗也没有帘子，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在身上，令人心烦气躁。 终于，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顾展终于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到了市里。 今天是五月三十号，考试还有明天一天，顾展决定今天先去市里的农业技术中心先看一下情况。 顾展拎着一包吃的，边走边打听，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到了大门口，值班人员过来登记，顾展拿出自己的介绍信，告诉登记人员：“我在供销社门口看见了咱们的公告信息，说是咱们这里招英语翻译人员。” 登记人员上下打量了顾展好几遍，问：“咱们的确是招英语翻译工作人员，只是……你也是来应试的吗？” 在登记人员眼中，前来打听消息或者应聘的，无不是衣着干净整洁有身份的人，哪里像面前的人一般，一身灰扑扑的老棉布衣裳，衣服后背还被汗水湿了一大圈，破了鞋面的布鞋松松垮垮的穿在脚上，还有手里拎着一个由布头拼接缝的袋子。 矛盾的是，这人周身气质看起来不俗，和身上的这身衣服格格不入。 但是这位登记工作人员到底是工作经历深厚，再三确认了顾展是前来应试的人员之后，并没有表现出怠慢，如常带着顾展去了办公室。 “李主任，这位也是前来应试英语翻译工作人员的。” 在办公桌前埋头办公的男人闻声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展，立马起身将人迎了进来，朗声道：“小伙子，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 顾展微微颔首：“是的，主任。” 第21章 去参加考试 李玉泉看着眼前这个经过太阳炙烤而面色微微泛红的年轻人，赶紧招呼顾展坐下，不一会儿进来一名办公人员，端给顾展一杯茶水。 “谢谢！”顾展笑着接过茶水放在桌上。 接下来，几乎都是李玉泉在问，顾展在回答。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整个过程中，李玉泉都在观察顾展的一举一动，见对方言行举止方面的表现都超出自己的预想之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期待，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就是附和这次工作要求的人，是不是能帮助市里解决当前的工作困境？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李玉泉从自己的桌子上拿了一本英文书和纸笔递给顾展。 迎上李玉泉期待的眼神，顾展接过书，翻开粗略看了一眼，是一本农业专业种植方面的书籍。 因为书籍内容非常专业，外行看起来可能有些晦涩难懂，尤其是一些专业名词，但是对上顾展这个上一世农业界的科研大佬，则是易如反掌。 “顾展，你翻译试试，就第一页第一段。” 李玉泉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我给你一个半小时。”随后，走回办公桌拿出一本英语词典放到顾展面前。 顾展看了眼书本的首页第一段，无非是一些研究背景目的意义之类的介绍，顾展按照顺序，几乎不带任何思索地将翻译内容写在李玉泉给的白纸上。 看着顾展几乎不带思考的写作，李玉泉开始时候有点失望，想着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一个狂妄的年轻人，可是当顾展到后面，李玉泉凑近看了一眼，大为震惊，虽然他不懂英文，但是看着顾展翻译的内容，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并且顾展翻译速度极快，没有使用英文词典。 李玉泉兴奋的在地上原地转了几个圈，在顾展将自己翻译出来的内容交给他之后，便急急忙忙的拨通了上级领导的电话。 “刘局长，我这里刚来了一个年轻人，也是过来应试的，他翻译出了第一段，与我们找的省城的专家翻译出来的内容八九不离十，甚至我觉得，内容上比省城专家给出来的翻译内容更流畅，总之，这个年轻人很厉害。”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名大高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赶到李玉泉办公室。 还没进门，便喊着李玉泉问：“李玉泉，人呢？” 李玉泉忙起身出门迎接：“刘局长，您可算是来了，人就在我办公室里面。” 被叫做刘局长的中年人越过李玉泉，率先走进李玉泉的办公室。 顾展老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李玉泉从后面赶上，走进办公室，向刘建华介绍：“局长，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年轻人顾展。” 刘建华大致打量一番顾展，只见眼前的年轻人身材高大欣长，双目清明有神，一身粗布衣衫也难掩其风华，果真如李玉泉所说，不是个简单人。 “顾展，这是咱们市农业局的刘局长。” “你好，顾展。” 刘建华率先朝着顾展伸出手，顾展伸手恭敬回握。 刘建华不欲多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地说道：“顾展同志，请坐，我们直接进入主题。” “好！” “你简单说一下，这本书的主要内容。” 刘建华以为自己这么问，总是有些难度的，不但要快速了解这本书中的内容，还非常考虑眼前之人的英语水平。 顾展知道面前这位刘局长的顾虑，翻开书，大致看了一眼目录，就知道这本书的基本内容了。 “这本书说的是广泛的规模化种植的一些技术问题，包含……” 刘建华仔细地听着顾展说完，尤其是当顾展边看书边说的时候，刘建华的内心是有点震撼，这样的词汇量和翻译水平，恐怕在整个市里面都找不出第二个，于是刘建华直接排版决定：“就你了，顾展。” 李玉泉心中得意，眼前这个人才可是自己挖掘的，得亏自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不然可就错失人才了。 “局长，这次我们一共是打算招三个人，现在顾展占了一个名额，剩下两个，您看……” “剩下两个名额按照原计划进行，后天考试择优选拔。一定要注意择优选拔，咱们的农民等不及了，泾市的农业不能再继续等待了，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我们的农民靠天吃饭的现状。” 随后，刘建华将视线放到顾展身上：“顾展同志，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随时可以。” 刘建华对顾展的回答非常满意，命人赶紧去将那批书拿了过来。 “刘局长，有一件事还需要跟您申请一下。” “什么事？是住处的问题吗？我让人给你在这里收拾出一间休息室，你可以直接用到翻译工作结束。” 刘建华从知道顾展不是市区的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既然是要用人，必须要解决其后顾之忧，才能让人在这里安心工作。 “谢谢刘局长的好意，是这样的局长，我能不能申请将书带回家工作，因为家中还有怀孕的妻子需要照顾。” 听见顾展的这个要求，刘建华皱眉，不是他不通情达理，实在是手上的这批书的翻译工作需要紧急进行，耽误不得，市上主要领导最近一直在催，这不没有办法，才发出公告面向全社会招人。 现在顾展将书带回去，会不会影响到工作效率？ 想了一下，刘建华问：“顾展，你翻译一本书大约需要多少时间？” “目前手上这本书大致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 “两天？” 刘建华沉吟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现在留在这里，先将手中这本书的内容翻译出来，我们叫省里面的专家看过之后，如果问题不大的话，你就可以带回家去翻译，怎么样？” 顾展知道刘建华能答应自己这个几乎已经是无理的提议，已经算是非常的通情达理了，于是答应下来。 第22章 录用 刘建华将顾展的事情拍板决定后就匆匆离开，说是还有其他事情。 李玉泉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向办事严谨的刘局长吗？ 居然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破了例，让他不经过考试就已经录用，这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莫大的造化呀。 看着顾展已经全身心投入工作状态，李玉泉双手搓了搓，没有开口打扰，只安排手下一名叫做余刚的工作人员赶紧在单位上收拾出来一间空房作为休息室，供顾展暂时使用。 顾展无论做什么，都是极为专注的，当他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开始下笔时，就已经完全投入了这本书的世界里面，外面的一切，已经和他没有了关系。 直到李玉泉喊他吃饭，他才从书中将思维抽了出来。 “小顾，我们吃饭去？” 顾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道了声“好”。 李玉泉带着顾展，直奔泾市国营食堂。 李玉泉今天实在是高兴，顾展的出现，终于打破了找不到翻译人员的困境，这让他对上对下都能有所交代。 看了眼墙上贴着的菜单，李玉泉大方的说道：“小顾，喜欢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咱们今天吃顿好的。” 顾展视线大概浏览了一下菜单，笑着推辞：“李主任，我吃什么都可以。” 李玉泉眼看顾展推辞，遂做主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清炖鸡肉，还有一个蒜泥黄瓜。 吃饭期间，顾展对自己接下来这两天的工作进度进行了简要的阐述和说明：“主任，这两天我会集中精力将手中的这本书翻译结束，然后会从后续需要翻译的书中，选择一本内容相对较好的进行翻译。 两天结束之后，如果您对我的翻译结果满意，后面我会将需要翻译的书籍带回家进行翻译。半个月之后我再回市里向您交差，您看如何？” “没有问题，我想这个进度，整个泾市也找不出比你更快的了。” “主任，您过奖了。” “哎对了，小顾，你这年纪轻轻，一手英语学的不错呀，这个可是怎么学的？” 泾市管辖的各个地方，几乎是没有学校会将英语作为主要学科进行教授，很多学生甚至连基本的英文字母都认识不全面，更遑论这么深奥和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 顾展早就知道有人会这么问，他想了想，面露难色的看向李玉泉：“这个……” “哦，你也不必有什么思想负担，我就是随口一问。” 顾展眼中的犹豫终于打消，他娓娓说道：“我的一位高中老师，他是从京北市的大学下放到夏县来教书的，是他不吝赐教，教给我这些东西的。不过去年年底他已经回京北了。” 顾展说的都是实话，上一世，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他的眼界以及学识，都来源于这位恩师，恩师对于自己的人生，有不可或缺的指导意义。 听到“下放”二字，李玉泉就知道顾展眼中的犹豫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是他觉得这种事情，还延伸不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身上。为了让顾展安心，他后面也并没有多加追问。 不过话说回来，京北名校里面的老师，那的确是厉害得很，都是顶尖的人物。而顾展能被这样的老师教导，确实是幸事一件。 顾展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未免不是存了赌一把的心思，他赌泾市既然能广而告之的招考英文翻译人员，在思想方面也应该是更为开放和先进，至少他们接受了外面的知识和文化，这是重要的发展和进步。 自己现在也仅仅是一个高中毕业生，缘何会懂这么多的知识，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个解释，只能从自己的老师身上入手。 饭后，李玉泉带着顾展回到单位后，李玉泉着手开始忙活其他的事情，而顾展则是继续翻译。 市里的办公条件相对要好上很多，在明亮的灯光下办公的时候，顾展终于找到了上一世通宵忙碌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一本书已经过半，顾展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身，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早上七点半，顾展随意洗了一把脸就开始继续工作。 李玉泉带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展在埋头工作。走近一看，顾展手边的书已经翻译了一半。 他将手中的早餐放在顾展的顾展的桌子上：“小顾，吃早饭，吃完早饭再忙。” “哦，好的，谢谢主任。” 顾展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才坐下来吃早饭。 “小顾，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一切顺利。” 顾展这么说，李玉泉的心就彻底放了下来，打电话向刘建华汇报了这边的工作进度：“局长，我这边进展一切顺利，这年轻人看起来很轻松，他手上的那本书已经翻译了一半了。 “嗯，务必将人招呼好了。” 挂断电话，刘建华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顾展的简历，陷入深思。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赵宝根在牛棚看几头牛恢复情况的时候，有人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大队长，是市里的电话，说是问一下顾展的情况。” 赵宝根皱了皱眉，心中未免发慌，这个混蛋小子怕不是干什么坏事了，才让市里打电话到他这里。 心中猜测万千，但到底也不敢耽误时间，赵宝根脚下的自行车蹬的飞快，没几分钟就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有耐心，并没有挂掉电话。 赵宝根小跑着进了办公室，接起电话：“喂，您好。” “您好，请问您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吗？” “我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赵宝根。” “您好，我们是泾市农业局的工作人员，请问您知道顾展吗？” 赵宝根心中的不安更甚，老实回答道：“是的，他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 接下来，对方只是简单问了顾展的家庭关系和上学时候的一些情况，赵宝根都一一认真回复。 挂断电话，赵宝根心中疑惑的要紧,这小子到底去市里干什么去了，怎么搞得市农业局的电话都打到他这里来了？ 第23章 传言 市农业局一个电话，打破了上河村生产大队一直以来的平静，仅仅一个早上，顾展被市农业局电话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 村民纷纷议论，甚至还有不少胆子大的，直接跑到赵宝根面前求证。 “大队长，听说市农业局打电话调查顾展？” 赵宝根瞪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另一个人显然也好奇这件事情，继续追问：“大队长，那市里的领导说什么了呀？” 赵宝根再三思索还是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只是最后要求大家不得随意散播谣言。 刘金水今天早上上工的时候，也听一起干活的队员说了这个事，起初刘金水还不相信，但是随后仔细一想，自己的女婿的确去了市里面，说不定这事还是真的。 刘金水心里不踏实，女儿怀着孩子，为防万一他也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女儿，只得亲自去找赵宝根问一问情况。 赵宝根也在为这件事情犯愁，顾展这小子，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看见刘金水进门的时候，赵宝根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坐！”赵宝根起身，拉过来一张木凳。 “哎，好。” 刘金水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搓着手掌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问道：“那个……队长，我听人说早上市里打电话问我那女婿的情况，是不是那孩子犯了什么事？” 在上河村的人的印象中，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被上级部门打电话询问，之前有一个队员投机倒把的时候被抓了，就是县里的人打电话过来的。 赵宝根白了刘金水一眼：“你能不能想点好，孩子出门在外，你这……” “我这不是担心嘛！市里的领导到底问了什么？” “就问了一点个人信息，也没什么其他事情。我知道你担心，我也担心，但是担心有什么用？再等等看吧。” “哎，好！” 刘金水虽然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心里却更加不安了。 中午下工回家，刘小溪已经将午饭做好了。顾展不在的这几天，她没有去上工，就待在娘家，帮着做做饭或者干点家务，倒也轻松得很。 看着往桌上端饭的女儿，刘金水朝老伴和儿子儿媳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只是埋头吃饭，并没有将外面听到的消息告诉刘小溪。 饭桌上，刘小溪看着今天格外沉默的父母和哥嫂，好奇得问：“今天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黄桂花隐晦的看了刘金水一眼，随即面色转为正常：“没事儿，就是我们今天干活儿都累了，不想说话。” “哦！” 刘小溪虽然觉得怪异，但是并没有多想。只在心里掐着手指头，数着顾展还有几天就回来了。 顾军中午下工回家的路上，远远就被一起长大的发小刘大伟喊住。 大太阳晒着，顾军又累又渴，心头火大得很，却不料，刘大伟带来的消息却让他舒爽不少：“军儿，听说你哥顾展被市里面打电话调查了，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吧？” 顾军先是一愣：“我不知道啊，他最近干什么了？” 发小递给顾军一个“你就装吧”的鄙视眼神：“这你都不知道？” “我上哪里知道去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和他那个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相处，觉得他讨人厌得很。” “今天早上村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就是不知道你那堂哥到底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了，居然劳驾了市里的领导。” 顾军皱眉，忽然他想到，昨天一大早顾展好像就出门去了，至于做什么，他也是神神秘秘的，就连他那媳妇儿，也是从昨天开始就没在家了。 “你说会不会牵连到你家？” “哎，那应该不会，我们已经和他分家了。” 顾军岁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到底是有些打鼓，自己和顾展可是在一个院子里面住着，那野种万一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影响到了自己怎么办？ 得赶紧回家将这件事情告诉爷奶和爸妈，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爷，奶，爸妈，听说顾展那小子犯事儿了，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顾大力听见消息，抽着旱烟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反倒是赵大妮，听见顾军的话，眼珠子都发亮，她急促的走到顾军面前，低声问道：“那个小野种真的犯事儿了？” 顾军微微点头：“村里人是这么传的。” “好，好啊，这个小野种，太猖狂了。”赵大妮笑着从堂屋走了进去。 在厨房里正在做饭的张巧妹看了正在侧耳偷听的赵红梅一眼，平静的说到：“以后管着你男人一点，不要老是往老太太那里钻，跟着老太太能学什么好？” 忽然被提到的赵红梅忙不迭的点头，自己这个婆婆平时看起来话不多，做起事情可是个狠人，她宁可得罪赵大妮这个老太太，也不愿得罪自己的婆婆。 赵红梅正在心里盘算怎么劝自己的丈夫顾军少接近老太太的时候，张巧妹开口问她：“你也觉得顾展是犯事儿了？” 赵红梅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 顾展的事情她在刚才也听一起干活的小姐妹说了，能让市上打电话调查的，恐怕还不是小事儿呢。 张巧妹嗤笑一声，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儿媳妇念过几天书，是个清醒人呢，没想到却也是个糊涂的。 想到比儿媳妇还不如的儿子，张巧妹一阵头疼，她想了想，还是开口提示了赵红梅一下：“上级单位打电话过来调查，除了这个人干了坏事，还有可能是这个人干了好事。” 赵红梅恍然大悟，再仔细一回想，外面传的是市农业局给赵大队长打电话，而不是公安局之类的单位，所以，顾展并不是他们所传说的那样，犯了事儿。 “原来如此。” “以后，多和顾展媳妇儿来往。” “哦，好的，妈。” 第24章 成为阅卷老师(1) 远在泾市的顾展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犯了事儿的不良青年。 他一头埋进浩如烟海的文字里面，只想着加快手头工作的效率，明天下午能节省出来一点时间买点东西，赶在后天早上回家。 顾展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干了。 他此刻宛如一台知识渊博的机器，不断地高速输出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将其呈现在一页又一页的白纸上。 看着顾展面前的稿子越堆越多，李玉泉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子这些书有救了。 从来到这里，顾展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临时休息室里翻译稿子。 农业技术中心的工作人员对于这间办公室里的年轻人非常好奇，甚至有女同志两三人凑成一团远远围观。 “哎，你看他穿的好土呀，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 “嗯，穿的确实破旧，但是你看他的侧脸，可真是好看。” “哎，你还真别说，就他坐在桌前的样子，看起来气质还不错，可惜就是穷了点。” “真是可惜了。” “哎，你可惜什么，你又不嫁给他！” 几人嬉笑着来，又嬉笑着离开，外面发生的一切，顾展浑然不知。 下午三点的时候，手中的第一本书已经完全翻译完毕。顾展大致检查了一遍错字之后，就交给了李玉泉，继续开始第二本书的翻译。 李玉泉则是带着顾展翻译出来的稿子，去请省里来的专家看一看这份稿子是不是翻译的合理得当。 他这会儿心里激动得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找到了省里的专家住的地方。 “张教授，耽误您时间了，这是我们的翻译稿，还得麻烦您帮我们把把关。” 张云鹤也是做学术的，倒也没有什么架子，接过李玉泉手里的稿子对照着原文直接看了起来。” 李玉泉心里既忐忑又期待，暗暗祈祷顾展争气一点，最好不要出什么大的错误，能够一次性通过。 张云鹤认真的翻看了几页，越往后翻越兴奋，看到最后，直接一手拍在桌子上：“妙啊，真的是妙，这个词就翻译的非常专业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出来这样翻译呢？” 李玉泉听到张云鹤这么说，心里高高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 他弯腰站在张云鹤身边：“您的意思是这份稿子可以？” 张云鹤放下稿子，笑着说：“岂止是可以，简直是满分啊，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得力干将？” 李玉泉听得高兴，便将顾展前来应试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张教授听完倒是觉得有意思，只是遗憾的说：“要不是因为我今晚得返回省城，我一定要见见这位小伙子。” 李玉泉嘿嘿笑着，道是有机会了一定带着顾展拜访他老人家。 告别张教授，李玉泉到局办公室里面，将张教授的反馈原原本本告诉了刘建华。 “张教授真这么说?” 张教授是出了名的严谨，刘建华没想到他会给予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如此高的评价，看来他们真的是挖到宝藏了。 刘建华坐下来想了一会儿，思及顾展身上那身仅有的老棉布衣裳，心中顿时起了惜才之心，他安排李玉泉：“现在立即将我们向财政部门申请的翻译稿费拿出来一部分，按照顾展翻译的数量，在他离开之前结算他已经翻译出来的全部稿费。” “好的。” 李玉泉接到命令，正要转身出门去会计的办公室，刚走出办公室门口，刘建华再次喊住他：“明天的考试，看能不能安排顾展做阅卷老师。” 李玉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答应。 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刘建华考虑周全，此次考试他们原本是请了市里面的高中英语老师阅卷，但是现在仔细一想，恐怕没有哪个阅卷老师能够比顾展更专业了，能够准确的判别出应试者的水平高低。 顾展成为明天考试的阅卷老师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农业局，说也没有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农村小伙子能让刘局长这么高看，先是被破格率先录用，甚至还当上了考试的阅卷老师，这是多大的殊荣。 一时间，不少人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尤其是家里亲戚报名参加考试的。他们早就听说这次翻译的这批书，市里面特批了经费，给到翻译工作人员的稿费很高。 余刚这几天负责照顾顾展，当他听到了这个消息，除了震惊，还有一点不舒服。这个农村来的小伙子，怎么运气这么好？ 自己的表妹明天也会参加此次考试，本来好好的三个名额，被他占了一个就剩下两个了，现在更好，直接一跃成为阅卷老师了。 本来这几天他已经提前找了阅卷的老师并请他们吃了饭，关系也都疏通了，这些老师也都答应在阅卷的时候会照顾一些。 现在突然在考试前，临时增加了阅卷人员，还是一个乡下小伙子，余刚在担心之余也拉不下脸来找顾展让他通融。 李玉泉从会计那里回来就去找了顾展。 听见有人进来，顾展从铺天盖地的稿子中抬起头，见是李玉泉，忙站起身相迎。 李玉泉摆摆手，让顾展坐下。 “我这次找你来，可是带着刘局长交代下来的任务。” 李玉泉笑着卖起了关子。顾展也好奇，刘建华能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 “咱们不是组织了翻译人员考试嘛，刘局长想请你明天帮忙阅卷。” 顾展不解：“让我阅卷？这……恐怕难以服众。” 本来自己就是提前被录用的，今天一天自己坐在办公室里面也已经听到了不少传言，再让自己当阅卷老师，恐怕传言更甚了。 李玉泉不好意思的笑笑：“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你也知道咱们泾市现在是实际情况，根本找不出英文水平相对较好的人选，这不没办法我们就请了市高中的老师当阅卷老师。只是……” 李玉泉没好意思说市高中的英语老师认识的单词恐怕也是少的可怜，只粗粗一句带过：“总之，他们都没有你专业，再说了，这批书的翻译绝对不能出岔子，在选人上绝对不能出问题。” 顾展稍加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他猜测试卷应该是相对简单的，估计全程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第25章 成为阅卷老师(2) 晚上，顾展又继续熬到凌晨三点才睡觉，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休息室外面已经有脚步的声音了。 顾展翻身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开始继续伏案工作。 刚开始没有多久，余刚就用饭盒端着两个白面馒头和一饭盒小米粥走了进来。 顾展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饭盒放在桌子上：“麻烦了！” 余刚心里暗骂顾展虚伪，要是真觉得送来麻烦，为什么不直接去食堂吃饭，还得自己大早上送过来，面上确是一片笑呵呵的大方样子，丝毫不显露心中所想。 他在房间里面随意转了一圈，拿起顾展放在桌子上的稿子看了一眼，只见稿子上面的字迹干净整洁，遒劲有力。 余刚放下手中的稿子，转身再偷偷打量了顾展几眼，只觉得字如其人这句话其实也不是那么准确。 离开的时候，他似不经意的问：“听说你是这次英语考试的阅卷老师？” 顾展正在吃饭，听见余刚的话，抬起头笑着说：“承蒙刘局长和李主任看得起。” 余刚一噎，刘局长是自己的大领导，李主任是自己的直接领导，这件事情自己要是真开了口，后面这件事情难免不会传到二人的耳朵里面，那时候可就难做了。 为了表妹的事情，得罪领导确实是不划算，表妹那边只能另想它法。再说了要是其他几位阅卷老师都表了态，他顾展一人的意见应该也不是那么重要。 李玉泉一个早上都不在，想必应该是去看考场那边的情况了。 吃过早饭，顾展就一直沉浸在工作里面，直到李玉泉进来喊他吃午饭 “小顾，去吃饭了。” 午饭是在单位食堂吃的。李玉泉本来是要请顾展在外面的国营饭店里面吃饭，但被顾展以赶工作进度为由拒绝了。李玉泉只好让食堂里的师傅单独炒了两道菜，两人坐在一起边聊边吃。 “小顾，今天早上觉得怎么样？” “很顺利。” 顾展知道李玉泉是想问自己的工作进度，就把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进度简单说了一下。 李玉泉其他的话听了个迷迷糊糊，只听到非常鲜明的几个字：“第二本书现在已经翻译过半。” “小顾，我没看错人。” “多谢主任抬爱。” “来来来，赶紧吃菜，一会儿菜该凉了。” 顾展不紧不慢的吃着菜，这在李玉泉眼里就成了克制和有教养。 这边和其他干部职工明显不一样的菜色早就引起了在食堂里的其他就餐人员的议论。 “李主任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听说就是咱们刘局长破格录用的翻译人员，据说还是后面英语考试的阅卷老师呢。” “他有这么厉害吗？” “听说是很厉害，就连省城的张教授对他翻译的文稿都赞口不绝。” 这些人的言辞之间，早就不见了昨天一开始的瞧不起，而是变成了赞叹和佩服。 这些议论顾展多少有些听得见，李玉泉尴尬的笑着道歉：“小顾啊，不好意思，手底下的人没有管好。” “没关系的，主任。” 说实话，这辈子的顾展压根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只要自己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是如果放在上一世的顾展身上，这些议论于他而言，都会成为不小的打击。 吃完饭回去，李玉泉就从包里拿出一叠试卷递给顾展：“这些是今天早上考试的试卷，小顾我是这样想的，先让学校的老师阅卷，等他们阅卷完毕之后，你在进行复核，这样一来就尽可能减少了你这边的时间浪费。” 顾展对李玉泉提出这的办法没有异议。 下午刚上班，农业技术中心就来了五名阅卷的英语老师，玉泉将他们单独安排到一间办公室。 这场阅卷其实难度不大，因为绝大多数人做的题目要么都是空的，要么就是在乱写，一眼就能辨别，真正写完的人，屈指可数。 要说试卷的难度，则是相对于现学的英语知识难度比较大，但也仅仅是针对于普通学生当下能够接触到的英语水平而言，真正应用到实际翻译中，其实还差得远，需要在后期不断地实践和磨练。 最难过的其实是人情关，已经有好几名的考生家属找到他们，希望他们届时给予一些方便和照顾。那些人送的礼物实在是诱人，他们根本拒绝不了。 于是，在看到被打招呼几人的试卷时，几人在犹豫之下还是硬着头皮放宽了阅卷标准。反正，在市里，除了他们几人，就没有其他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在试卷没有交给顾展之前，顾展向李玉泉请了假，去了于农业技术中心隔着一条街的供销社。 这里的东西相比县城里面，种类更要齐全一些。 顾展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间也犯了难，他居然不知道刘小溪还缺什么东西？ 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后悔，自己出门时候应该问一下她的。 供销社的售货员是一名女性职工，她看见顾展在柜台前徘徊，主动开口问道：“同志，请问你是需要点什么吗？” 顾展想了半天，指着另一边高高悬挂起来的一件白色打底印花衬衫道：“麻烦将那件衬衫拿下来我看一下？” “好的，同志你稍等。” 趁着售货员拿衣服的空隙，顾展又隔着玻璃橱窗研究起了抹脸油，好几种放在一起，让他有点眼花。 虽然他也见识过后世品类繁杂的化妆品，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心思，所以也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东西。 顾展还在低头研究，售货员已经将衬衫放在了他面前的柜台上，视线被挡住，顾展索性先看起了衬衫。衬衫布料细腻，印花颜色也很明亮，比县城里面的的确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确定好要买衬衫之后，顾展指着橱窗里面的擦脸油问售货员：“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用哪个比较好？” 售货员听了之后眼睛一亮：“你是打算送给女朋友吗？” “不是女朋友，是我媳妇儿。”顾展固执地纠正道。 “嘿，你看是个疼媳妇儿的呢。” 售货员也是个刚结婚不久的年轻女性，对于顾展买抹脸油送媳妇儿这件事可是羡慕得紧，索性逐一将摆在柜台里面的抹脸油都介绍了一遍。 顾展对比之下，还是选了友谊牌的雪花膏：“这个，拿两瓶。” “哎，好嘞。” “还有红糖，红糖也拿个两斤……” 顾展现在手里现钱不多，而且也没有什么票据，买东西只能按照无票的价格去买，无票商品价格要比有票的商品的价格高出一大截。 “您好，我没有票据，您算一下一共多少钱？” “衬衫有票价格是七块钱，没有票的话就是十二块钱，还有雪花膏两瓶一共是三块钱……” 一趟下来，顾展手里除了刘小溪给的三十块钱，还有他自己偷偷攒的十来块钱，已经差不多全部花光，就剩下回去的车费了。” 留下车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他听刘主任的意思，明天走的时候应该会发给自己一部分稿费。” 第26章 成绩造假 顾展拎着东西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李玉泉已经拿着试卷在里面等着了。 “给家里人买的东西？” “让主任见笑了，给媳妇儿买了点东西。”顾展大大方方的说道。 “哎呀，小伙子还是个疼媳妇儿的，到底是年轻人啊。” 李玉泉虽然嘴上调侃，心里却对，有知识有文化，教养好，还顾家。 顾展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刘小溪，稍微有一点不适应。 看出顾展的不好意思，李玉泉将手中的试卷平铺在顾展的桌子上，指着卷子说道：“小顾，这就是这次考试的所有卷子了，你看下，我已经按照分数排了个顺序，高分在前，低分在后。” “好的主任。” 顾展坐了下来，仔细翻阅手中的试卷，越往后翻看眉头越紧皱，看到最后，他已经完全看出了这场阅卷的门道。 李玉泉见情况不对，犹豫了一下问道：“小顾，有什么问题吗？” 顾展眉头紧皱，琢磨着要如何向李玉泉解答这个问题。 看出他的为难，李玉泉道：“小顾，你尽管说。” 顾展微微一笑：“好的，主任。” 随后，顾展将其中一份分数最高的和分数最低的试卷拿了出来：“主任，这试卷的评分有问题。” 顾展这么说，李玉泉心里已经差不多有数，市里的这帮英语老师，专业不精那是肯定的，一定是有人出洋相评错了。” “是哪个不精通的给看错题了？” 顾展摇了摇头：“不是。” 顾展这话一说，李玉泉明显愣了：“不是看错题评错分？那是？” “是有人故意将高分判成了低分，将低分判成了高分，所有的高分与低分试卷，都是这样操作的。” 李玉泉听见顾展这么说，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十秒，李玉泉沉着声音问道：“你会不会看错？” 顾展笑着看向李玉泉，没有说话。 李玉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展初来乍到，必然不会这么快的认识这么多的人去做这么一件冒险的事情。 更何况，他是刘局长亲自拍板决定留下的人，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唯一能解释的通的是，这几个阅卷的老师是接受了某些人的好处，在阅卷成绩上做了假。 他们以为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精通英文的顾展，进行二次阅卷，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李玉泉觉得眼前直发黑。 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做不了主，于是立马打电话将事情向刘建华汇报。 刘建华接到李玉泉的电话，起初是不可置信，直到他看到试卷，在顾展的帮助下翻阅词典，查证部分词语释义亲自验证之后，才彻底相信。 “他们简直胆大包天。” 刘建华黑着脸，让顾展帮忙将试卷重新阅了一遍。 因为之前差不多已经看过一遍，这几十份卷子，顾展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重新阅好了。 将试卷按照成绩高低重新进行排列，这一次按照成绩即将录用的人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看到结果，李建华气急，猛地拍了一把办公桌：“反了天了他们。” 随后他吩咐李玉泉：“先将这件事情和教育局的领导通个气，明天一早所有的阅卷老师还有还有单位主要领导干部开个会。” 李玉泉忐忑的应了下来，但是本着严谨的态度，他尝试着问了一下刘建华：“局长，明早的会小顾要不要参加？” 刘建华稍加思索后，吩咐李玉泉：“你去看看小顾那里能不能明早克服一下困难参加会议？万一有什么争议也更有说服力一些。” 李玉泉忐忑应下，心道明早无论如何都要让顾展再帮自己一次，不然这件事情，还真的不好下定论。 与此同时，李玉泉心里也涌上一股后怕的情绪，幸亏这些卷子是被顾展重新再看了一遍，要是没有顾展，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连带着自己也要被这几个老师给害惨了。 万幸万幸，真的是老天有眼。 快下班的时候，李玉泉统计了一下顾展这两天全部翻译出来的文稿数量，并吩咐会计按照字数算一下钱。 “一共是两百八十块钱。”会计说。 李玉泉接过统计单子：“好的，你先去忙，我拿给刘局长签字。” 特事特办的效率飞快，刘建华没有耽误时间，看了一眼直接签字同意。半个小时之后，顾展已经拿到了属于他的稿费。 两百八十块钱，放在这个时代的农村，绝对算得上的一笔巨款，更别说还有后续的书籍。他紧紧攥住着一笔巨款，心中微暖。 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让刘小溪过上舒心日子。 思念的情绪一旦被勾起，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就像顾展，前两天都能够沉下心来，全神贯注的投入到工作中，但是现在虽然视线是放在书上的，可眼前的纸上却浮现出刘小溪的面容，一颦一笑尽在其中，他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顾展扶额低笑，好半晌，才沉下心来继续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他必须要加快进度，才能确保明天一早将这本书的翻译稿全部交给李玉泉。 抱着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信念，顾展基本上是熬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早上，顾展终于在上班后，将第二本书连着后面的翻译稿，一次性全部给了李玉泉。 “真的这本书全部翻译结束了？” 顾展疲惫地笑了笑：“幸不辱命。” 李玉泉激动地额拍了几下顾展的肩膀：“好，好样儿的，只是小顾，今天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们一个忙？” 李玉泉知晓顾展今早是要回家的，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本来是他昨天晚上就要来找顾展将事情说清楚，谁知道昨天晚上刘局长叫上他一起去了教育局，于是顾展这边就耽搁下来了。 这时候临时通知，多少是有些不地道。 顾展已经大致猜出李玉泉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也并没有表现的很着急，其实在昨天打算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今天早上必然是走不了的。 “主任，您请说。” “是这样的小顾，刘局长说今天早上要开个会，主要是就昨天的事情，咱们这里也就小顾你最专业了，在场比较有说服力。” “好的。”顾展爽快答应。 顾展答应的如此爽快，李玉泉也不好意思的紧，想了想告诉顾展：“小顾，刘局长的会应该在十点之前就能开结束，我现在派人先过去买票，到时候开完会再由单位的车送你去车站坐车，你看怎么样？” 顾展也想早早回家，欣然接受李玉泉的安排：“谢谢主任，那再好不过了。” 第27章 开会通报 这次会议召开的十分紧急，尤其是由农业技术中心的上级单位农业局的刘局长亲自主持，已经足够农业局的干部职工无限猜测了。 此次参与会议的人员相对较少，除了各中心的主任，还有就是教育局局长以及昨天参与阅卷的5位老师和提前录用的顾展。 会议是昨天晚上临时通知的，几名老师下班之后联系不上，由单位领导亲自上门通知今天早上务必准时开会。 早上八点钟，各方人员已经齐齐到场，就等刘建华过来主持会议。 教育局的局长沉着脸坐在主席台上方，惹得台下几名阅卷老师频频交头接耳，尤其是当他们看见参会的老师只有他们五人时，心里就开始犯起了嘀咕。 那件事情按理来说做的十分隐秘，只要不是懂英语的人，肯定不会被发现。 几人心中坚信这一点，所以并未往被发现这个层面想，只是在猜测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紧事情。 刘建华办公室里，顾展和李玉泉二人都在。 “李玉泉，开会的时候务必按照实际情况通报，不必留情面。他们这件事情做的太过分了。” “是的，刘局长。” “小顾，会上如果有人会提出质疑，还请你代为解答。” “好的，刘局长。” 商量好之后，刘局长带着李玉泉和顾展一起进了会议室。 余刚已经打听到了消息，此刻心里慌张的不行。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心情沉重，只希望那几位老师的嘴能够硬一点，不然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处，甚至他希望，表妹的成绩没有在被盘错的名单里。 会议室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在刘建华等三人进门之后戛然而止。 几名老师看见跟在刘建华身后的顾展，纷纷猜测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身份。 刘建华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和坐在他身边的教育局局长点头示意，算是问好，昨天他二人已经私下见面，事情全部真相都已经知晓，就等着现在进行通报。 “大家好，今天这么早将大家请过来开会，主要是为了一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甚至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参与了咱们市里的英语翻译人员招考工作。” 台下几名老师面面相觑，居然还是因为英语考试的事情，思维反应快的，已经猜到了这场会议的目的，不禁开始浑身颤抖不知所谓了。 刘建华几不可查的看了他坐在台下的老师一眼，继续说道：“为了确保这次的考试能够选拔出真正的人才，我们甚至还邀请了市中学的英语老师作为阅卷人，但是，这场考试的应有的效果却并没有达到预期。” 几位老师听见刘建华这么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心中只有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完了，他们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其他几名不知道情况的中心主任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单位的头儿这么生气？ 顿了顿，刘建华继续说：“我们的阅卷老师居然敢在考试成绩上作假，将高分故意判成低分，将低分有意判成高分。今天我就想问一下在座的几位老师，你们配为人民教师吗？” 不知道情况的人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什么？居然敢有人这么做。这简直……” 看见众人的反应达到了预期效果，刘建华叫出顾展：“小顾，来给各位通报一下错判的成绩。” 顾展拿着试卷，走到出席台位置，一一将原来的成绩和重新阅判后的成绩进行比对阅读：“赵军，第一次阅卷65分，第二次阅卷80分……陈卓，第一次阅卷82分，第二次阅卷56分。” 随着顾展的声音落下，台下一片哗然，没想到单单一次考试，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看着刘建华黑沉的脸色，几位主任想到了什么，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顾展将成绩宣读完毕，刘局长也没有再看下面是什么反应，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没有想到我们的考试结果会是这个样子，这完全违背了我们举办这次考试的初衷，后续人员的录用就按照后面的重新阅判后的成绩。” “还有我希望各中心各办公室好好自查，看看这些虚假成绩的背后是不是有自己手下人的手笔，下周一我要看到各位的自查报告。” 会议结束，顾展告别了刘局长，由李玉泉亲自开车送顾展去车站。 顾展没有推辞，毕竟三天三夜的连轴转，他现在的确已经非常疲惫了，要走到车站，肯定要花费一些力气，时间上也来不及。 李玉泉开来车，顾展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随着脚下的油门加大，顾展离开了这个令他暂时忙碌了几天，也让他挣到了人生第一桶金的地方。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顾展心里异常踏实。 临下车的时候，李玉泉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一叠各类票据，郑重的递给顾展：“这是刘局长让我转交给你的。” 已经拿了稿费，顾展便不好意思再拿李玉泉递过来的票据，忙推辞道：“您和刘局长给我的翻译稿酬已经非常高了，我不能再拿这些了。” 李玉泉笑着摆摆手：“小顾，你不用跟我和刘局长客气，你可是帮助我们大忙了，刘局长说了，这是你帮我们阅卷的报酬。” 顾展感念二人的用心良苦，知道自己手中暂时有了钱，但是没有票据也很难买到东西。 顾展道谢后郑重接过李玉泉手中的那叠票据。 “谢谢您和刘局长对我的照顾。” “哎，小顾，这就是你太客气了。” 看着顾展的身影完全进入车站后，李玉泉才开车离开，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 再次进入到熙熙攘攘的车站，顾展的心情与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他有了第一笔钱，后面也会有在这个时代完全够花的收入，可以撑起他们的小家了，再也不用经受无尽的谩骂和语言的诋毁，他的孩子也能在一个充满爱意的环境中逐渐长大。 顾展拿出在手心攥着的已经微微发潮的车票，目光坚定的走向检票员，检票上车。 第28章 汽车上救人 返回夏县的班车，摇摇晃晃的走在砂石铺的公路上，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顾展实在是太困了，车子开动没多久就开始睡觉。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车上有人惊叫出声：“快……快停车，有人晕了。” 一时之间，车上的人都开始躁动不安，周围坐着的人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围观。 司机听见了动静，赶紧将车靠边停了下来，跑到后面一看究竟。 顾展被车上的动静惊扰了瞌睡，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身后隔着三排座位的位置处，聚集着四五个人，一脸焦急。 同座位的也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见顾展醒来，凑过来低声问：“听说有人晕过去了，我们过去看一下？” “嗯，好的。” 顾展起身，跟在同座位的年轻人后面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大家口中晕倒的人。 那人已经明显失去了意识，面色青紫。 眼看情况不好，顾展拨开围观的众人，快速走到了昏迷的乘客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跳动了，很明显是心脏骤停的表现。 顾展开口喊了一声：“快来人搭把手，将人放倒平躺在地上。” 停车地方荒郊野岭的，司机及其他乘客这会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这会听见顾展一出声，宛如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前来帮忙将昏迷的乘客抱出来躺平放到过道上。 顾展拿过那人身边的手提包打开，只见里面只有几份手写的文稿之类的东西，没有应急用药，衣服口袋里同样也没有。 没有药，只能进行心肺复苏。 看见躺在过道上的人，顾展来不及多想，就半蹲下身子，按照后世的记忆，双手按压昏迷乘客的胸腔，开始做起了心肺复苏。 站在不远处的乘客看见顾展的动作，有好奇的，也有不解的，甚至还有人说：“那人已经没气儿了，还救得回来吗？” “就是，再说了，人都这样了，还给这样压着，就算是活人也给他压得没气了。” 司机在单位时候接受过临时急救知识培训，多少知道一些，听见周遭的议论，出言维护顾展：“他的做法没有问题，大家赶紧回到座位上，将这里腾开。” 说完，自己也带头走到了距离顾展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其他人即便是再好奇，也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周遭的一切，顾展一概不知，他现在眼里都是这个中年人的生命，分不出任何的精力去关心其他事情。 终于，在顾展脱力之前，那人悠悠转醒。 “哎，醒了，快看，那人真的醒了。”有人惊讶出声。 忽然之间，所有的偏见戛然而止。寂静几秒之后，不知是谁带头，车厢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中年人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车厢的地上。他挣扎着起身，顾展眼尖，见状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您慢慢起身，来我扶着您。” 顺着顾展的力道，中年人缓缓起身坐回座位上。虽然面色看起来还是有点青，但是相比之前，已经恢复了很多。 他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状况，便知道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心中庆幸不已，自己的毛病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恐怕要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就交代在这里了。 “谢谢你，小伙子。”中年人向顾展道谢。 “您太客气了。” 在中年人的一再追问下，顾展说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 身边坐着的年轻人看见顾展回到了座位上，一脸佩服：“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真的是太厉害了。” 顾展不以为意的笑笑：“客气。” 在夏县县城下车，顾展见中年人脸色差不多已经恢复正常，便先下车离开了。 他着急回家，如果没有顺路的车的话，徒步回去之后也是下午了。 上河村，刘小溪在家中盼了顾展三天，按照之前和顾展的约定，他今天也该回来了。 中午快到上工的时候，刘小溪就换了衣服打算去村口等顾展回来，这件事情昨天晚上她就想好了。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母亲就急匆匆的过来一把拉住自己：“小溪，出门做什么去？” 刘小溪被吓了一跳，自己就出个门而已 ，母亲这么紧张做什么？ “妈，我到村口去等顾展。” 黄桂花一听，吓了一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闺女，你现在可怀着孩子呢，出去不安全。” “妈，哪里就不安全了？”前几天不是还在上工吗？今天怎么就出门都不安全了？刘小溪觉得有点奇怪。 黄桂花瞪了闺女一眼：“我说不安全就是不安全，女婿将你交到我手里，除非他今天亲自来领人，否则这个门你就别想出去。” 黄桂花正说着，刘金水也过来加入了劝阻的行列。 的确不是刘金水老两口不想让女儿出去，而是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厉害，都说是顾展干了坏事，让人家给抓了。 再加上这几天村里不见顾展，一时之间，谣言传的有模有样的，他们现在也不确定女婿到底是不是真的犯事儿了？ 只有她这个傻女儿，现在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尤其是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可更不敢将她放出去了，万一听见什么闲话受了刺激可就坏了。 黄桂花正在心里沉吟，要怎么样才能将女儿劝回屋，就看见赵大妮和顾大力朝自家门口走来，顿时只觉得眼前发黑。 看见刘家人，赵大妮很诡异的笑了一下，随即扯开破锣嗓子说到：“哟，在这里躲着呢？孙媳妇儿，你还不给你男人送饭去吗？” 刘小溪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母亲，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黄桂花：“妈,送什么饭？” 黄桂花瞪了一眼顾大力和赵大妮，转头忙给女儿解释：“小溪，你别听这个老妇人瞎说，没什么事。” 但是现在的刘小溪哪里肯相信，尤其是在他想到母亲这几天不让自己出门后，更是确定家里人一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赵大妮看见刘小溪的反应，就知道她现在还不知道顾展的事情，继续扯着三字说到：“哎呀，小溪看来你爹妈没给你说，你男人也就是我那没出息的孙子，听说在外面犯了事儿，被抓了。” 刘小溪听赵大妮这么说，只觉眼前一黑。 第29章 谁说我死了 黄桂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女儿。 也顾不上自己和赵大妮还隔着辈分的事，朝赵大力和赵大妮二人齐齐开骂 “顾大力，我说你就是个窝囊废，年轻时候管不住后娶的媳妇儿欺负亲儿子，老了管不住你这疯婆娘欺负亲孙子，怎么你是缺女人缺到丧尽天良了吗？” 顾大力本来是听了村里的传言，在赵大妮的撺掇下来刘家打听消息的，谁知道刘家竟然刻意瞒着刘小溪，随着赵大妮吼了一嗓子，现在全知道了。 顾大力就知道坏事儿了。 被黄桂花这么一骂，他只觉得脸上羞臊难耐，拉着赵大妮就要离开，谁知道赵大妮根本就不管赵大力的拖拽，还继续扯着嗓子说话：“你男人被抓了。” 刚才是猛然得知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在的刘小溪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她问自己母亲黄桂花：“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女儿一副快哭了的表情，黄桂花便将这几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恶狠狠的看向赵大妮：“谁知道被这不要脸的老妇造谣，说我女婿进监狱了。” 听见母亲这么一通解释，刘小溪心中安定稍许。 她知道顾展是一个有大才的人，市上打电话，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情，才不会是顾展犯了错呢。 赵大妮听见黄桂花骂自己，心中不服，挣扎着想越过顾大力想冲到前面来打黄桂花。 矛盾俨然已经扩大，再加上这会儿已经到了上工的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大家索性站在刘家门口围观了起来。 顾大力惧怕后面的娶的媳妇儿作贱前一个媳妇儿生得长子，还作贱长子的孩子顾展，这在上河村已经成了公开的事实。 平日里就是大家看他上了年纪，不便多议论，没想到今天黄桂花气急，将事情全部抖到了明面上，一时间围观众人的眼里多了一些鄙夷。 顾大力一时间受不了众人的眼光，只觉得既气愤又难为情。 于是当又一次赵大妮挣脱他的钳制要扑向黄桂花的时候，顾大力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巴掌甩在了赵大妮的脸上。 “啪”地一声，巴掌声清晰地传入到众人的耳中，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啊……”赵大妮嘶吼一声跌倒在地，尖锐的哭声响彻上河村。 顾大力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面无表情的看向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号叫的赵大妮，不做声。 眼看顾大力还不管自己，赵大妮更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停下哭嚎后看向刘小溪：“呸，你男人死了。” 赵大妮看见顾展两口子，就像看到了多年前顾展的亲奶奶，也就是顾大力的第一任妻子，心中愤恨顿时升起，嘴上说话更是不留情面。 刘小溪听见赵大妮如此诅咒顾展，心中怒火压制不住，但又实在是面皮薄，骂人的话说不出来，只得气愤地说到：“你瞎说什么呢？” 黄桂花听见这句话，一双眼睛狠狠瞪向赵大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你再敢咒我女婿一句，你信不信我打死你个为老不尊的？” “你打我试试看……啊”赵大妮话还没有落音，又惨叫一声，众人定睛一看，原是顾大力照着赵大妮踹了一脚。 “顾大力，老娘跟你拼了，你这会儿记起来护着你那死鬼儿子生的孽种了？老娘告诉你，那小子死了，死了……” 极度的气愤之下，赵大妮俨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说出来的话更是口不择言，众人只觉得她的疯癫样子没眼看。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个清越的男声：“谁说我死了？” 众人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顾展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站在人群外，目光灼灼的看着不远处的妻子。 站在顾展前面的人自动为顾展让出一条路，顾展点头向他们致谢，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刘小溪面前。 刘小溪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快速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要接过顾展手里的东西，却被顾展拒绝：“东西沉，我拎着没事。” 顾展目光过于坚定，刘小溪便不再坚持。 顾展就那么拎着东西走到赵大妮面前，看着眼前状似疯癫的老人，只觉得内心有无数翻涌的情绪，有愤怒，有憎恨。 良久后，在一切情绪归于平静后，他才轻声吐出一句话：“你很盼望我死？嘁！那大概得让你失望了，我没死，暂时也死不了。” 就这么一个平静地眼神，成功的让情绪已经接近癫狂的赵大妮彻底冷静下来，她只觉得顾展的声音令她浑身发冷。 “你……你个野……” 赵大妮话还没说完，顾大力忽的朝着她怒吼一句：“你够了，回家！” 以往在顾大力面前吵架从没有输过的她，今天被顾大力接二连三的驳了面子，甚至被顾大力当众打了，赵大妮只觉得心中难以接受。 但看周围看着自己的人眼中全是讥诮，自觉得再这样下去讨不了好，一骨碌站了起来，朝着顾展和刘小溪“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顾大力离开前，莫名的看了顾展一眼，随后就跟在赵大妮身后走了回去。 眼看故事的主角已经离开，众人也觉得这热闹没什么看头了，遂和顾展打过招呼就三三两两离开了。 顾展看向眼前的人，心中只有踏实和温暖，刚才的一切不快，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他牵着刘小溪的手，大步往院子里面走了进去。 黄桂花看见女儿女婿亲亲热热的，索性没在过去打扰，拿了农具就上工去了。 黄桂花一走，院子中只留下小两口。 刘小溪看着顾展明显疲惫的脸，还有衣服后背上被汗水打湿又晾干的痕迹，只觉得胸腔中闷闷的难受，也不知道在外面是遭了多少罪？ “你渴不渴？饿不饿？”刘小溪企图以关心的话来掩饰心中的难受。 顾展将刘小溪眼中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心中除了感动，更多的是对眼前的女人的思念。 顾展将东西放在地上，走到刘小溪面前，定定的看了他几眼，猛地将人一把揽进怀中：“媳妇儿，想死你了。” 第一次感受到顾展直白且急切的情感表露，刘小溪觉得自己幸福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顾展抱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放开。 刘小溪红着脸一溜烟走了，只留给顾展一句“我去给你做吃的”。 第30章 细粮引发矛盾 家中这几天刚好有细粮，刘小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顾展做顿汤面，下午哥哥嫂子下工回来再折钱给他们也好。 顾展本打算在屋内的椅子上歇息，谁知道居然一不小心睡着了，一直到刘小溪将饭端到面前的桌子上，才睁开眼。 “吃饭吧。”刘小溪将手中的筷子递给顾展。 “好，你去拿一个碗，我们一起吃。” 刘小溪连忙推辞：“我中午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你都累了几天了，赶紧吃。” 顾展知道这个时间刘小溪肯定已经是吃过午饭了的，但肯定不是吃的面条，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缺粮，有点细粮也都是和粗粮混在一起吃的。 岳父岳母家即便是条件再好，也还没有到平日里都吃细粮的程度。 深知她对自己的偏心和偏爱，于是顾展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去拿碗来。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也不吃。” 刘小溪只得气哼哼的去拿碗过来。 一碗面一人一半，没有多久就连汤带面吃了个底朝天。 顾展舒服的长出一口气，端起碗径自去了厨房洗碗。 刘小溪阻止不了，索性不再去管他，去了自己没结婚前住的屋子，去收拾东西，等父母哥嫂下工之后告个别就回家去。 顾展洗完碗，将自己在市供销社和县供销社买的东西分了分，一部分留给岳父家，作为感谢这段时间岳父岳母替自己照顾妻子的谢礼。 另一部分，则是他特意买给刘小溪的，就没有再拿出来。 六点过后，刘家人下工后先后进了家门。 先回来的是刘小溪的嫂子王月红，看见顾展回来了，惊喜的打过招呼后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可是当她看见布袋子中分量明显减少的面粉时，顿觉眼前一黑。 怎么回事？中午做饭的时候都好好的，一个中午就少了一小半。 想来想去，应是小姑子刚才做饭了。 王月红掀开锅盖，伸手摸了摸锅底，果不其然，是热的。 王月红心疼的直掉眼泪，儿子想吃面条已经嚷嚷了许久了，但是就这点儿面粉，她一直舍不得吃，就放这里，留着过年包饺子吃，谁知道今天居然被小姑子做了。 这小姑子也太不懂事了，自己家男人出门不在家，就可着劲儿在娘家霍霍，管吃管住也就算了，今天居然将家里的细粮给霍霍了。 王月红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就重了一些。 刘小溪正在低声给顾展说了刚才的事情，自己用了家里的面粉刚才做了面条，细粮精贵，但是又不好直接给钱，索性走的时候给侄子包十块钱红包。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厨房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小溪一听不对劲儿，赶紧跑到门口看了一眼，隔着门就看见嫂子王月红，红着眼在厨房里面的摔碟子摔碗地做饭。 刘小溪赶紧缩回头，不好意思的看向顾展。 顾展面上不显，心里也觉得有点尴尬。细粮精贵，妻子的做法的确也有点鲁莽，但是王月红这么做，的确让人有点下不来台。 刘小溪往打算去厨房和嫂子解释一下，不料刚转身，刘金水他们就走了进来，怕父母多想，也就暂时没去。 于是顾展看了眼准备拿给岳父岳母一家的粮票布票，拍了拍刘小溪的肩膀，小声安慰她没事儿？ 下午上工，刘金水去得早，没有看见顾展，是黄桂花上工的时候告诉他的。 因此这会儿看见顾展回来，并没有显得惊讶。 “爸，妈。”顾展客气的上前向二人打了招呼。 走在后面的刘忠进来后，顾展同样的也上前打了声招呼，只是语气比上和刘金水夫妻二人，要淡上许多。 刘小溪也在一旁站着，清晰地听出了顾展话里面的语气变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刚才嫂子的做法，的确是让人没面子。 “爸，妈，你们回来啦？我和顾展打算要回家了。” 听见女儿这样说，黄桂花愣了一下：“不吃完晚饭再走吗？” 看见二老惊讶的眼神，刘小溪不忍心扰了老人的好心情，只得随意编了个借口：“不了，爸妈，我们两个已经三四天没有回去了，屋子里面惊怕有点发潮了，还得回去开门通风。” 黄桂花看了眼女婿，见女婿也是想回去的样子，就没有再多留，遗憾的说：“那好吧。” 看情况差不多了，顾展将分出来的东西拿到黄桂花和刘金水面前：“爸妈，这是我和小溪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二老收下。” 黄桂花看着顾展拿到眼前的东西，眼中酸涩，还好自己的女儿运气好，熬出来了。 她真的是不敢想象，女婿要是一直像之前的泥人性子，女儿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见妻子半天不动弹，还眼睛泛红，刘金水知道妻子在想什么。 他笑着越过妻子，接过顾展手中递过来的东西放在妻子手上：“孩子那么远的路买回来的东西，你就好好收着。” “哎，好，好的。”黄桂花边抹眼泪边说话。 “妈，您这是做什么呢？”刘小溪上前昵的抱着黄桂花的胳膊撒娇。 黄桂花伸出食指，点在刘小溪的额头：“妈还不是为你高兴？” 刘小溪偷看了一眼顾展，只见他也在看向自己，害羞之余赶紧低下头。 随后，顾展拿出几张粮票和布票交给黄桂花，笑着说道：“妈，这几张粮票还请您转交给嫂子。” 黄桂花本来不欲拿这几张粮票，但听见女婿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她犹疑地看向刘金水，在刘金水的示意下接过了粮票。 和刘家人一一道别后，顾展牵着刘小溪的手才离开刘家。 刘小溪夫妻二人离开后，刘金水才黑着脸对刚进门的儿子说道：“把你媳妇儿叫来。” “啊？”刘忠听见父亲叫自己的媳妇儿，半天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道：“月红不是在做饭吗？” 黄桂花看了刘金水一眼，只见丈夫脸色黑的吓人，赶紧给儿子使眼色：“还不快去叫你媳妇儿。” 反应过来的刘忠忙不迭的赶去厨房叫王月红。 刘忠今天干了一天体力活，王月红心疼丈夫，此刻看见丈夫进了厨房，便问道：“你咋不歇着？过来厨房干什么？” 刘忠道：“爸妈让我来叫你。” “哦，好的，我就来。” 王月红已经猜到了公公这个时候叫自己，肯定是为了刚才的事，不过她现在是有理的，嫁出去的女儿来娘家，霍霍娘家的东西算是怎么回事？ 如果二老因此生气，她倒是要追究二老在这件事情上要怎么说。 第31章 咱家你管钱 王月红擦干手，跟在丈夫的后面去了公婆所住的堂屋。 一进门，就看见公公沉着脸不说话，婆婆不高兴。 见儿媳妇进来，刘金水本想说几句，但是看见儿媳妇泛红的眼眶，没有忍心再责怪。 说到底还是穷酸惹的祸，要是家里富裕，粮食充足，谁还愿意为一口吃的生气？ 刘金水示意老伴儿将顾展让他们转交的粮票递给王月红：“这是你们妹婿让我转交到你手上的。” “什么？”王月红愣怔着走上前，接过婆婆递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居然是两张粮票，一张五市斤的粗粮粮票，一张五市斤的细粮粮票，而且还是全省范围内流通的那种。 王月红第一反应是这两张票这可值些钱呢，随后才反应过来，妹婿亲自点名将两张粮票给她，便是知道了自己之前在厨房里的事情。 一时间，她觉得有些羞愧难耐。 眼看丈夫没有说什么，但是黄桂花并不打算放过这个不懂事儿的儿媳妇。 “月红啊，你过日子过的精细，我是没有话说的，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把日子过好。但是我不允许你欺负小溪，说远一点，她只是你的小姑子，说近一点，她是我的女儿。” “妈，我就是……建华想吃面条很久了，我都没有舍得做。” 见儿媳妇还想解释，黄桂花摆了摆手：“你的想法我知道，但是我想说的是，小溪是我女儿，她来这里，就是回自己家，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错误，她在这个家里面想做什么都可以。” 听见公婆这么说，王月红心中顿觉的不公平：“可是，谁家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眼看这个儿媳妇根本不明白事情的关键，刘金水索性将话说的通透了一点。 “这个家里，暂时还有我和你婆婆挣的公分，这部分我们不管是给谁，都是合情合理的。不要把你王家那一套搬到这里来，我刘家这一辈就两个人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疼。“ “我……”眼看王月红还要再说话，刘忠一个眼神制止了。 看见儿子的动作，刘金水语重心长的朝着儿子儿媳说道：“顾展这小子我看着是个有大出息的。” 所以，他们现在好好照顾一下二人一二，以后二人发达了，焉能不记他夫妻二人的人情？ 这些话他不会给这夫妻二人说，具体能理解多少，就看这两个孩子的悟性了。 但是眼下，顾展对这夫妻二人无疑是有意见了，否则也不会专门交待这件事情。 想通了关键的刘金水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女婿看起来终于有好日子过了，忧的是这个小气的儿媳妇惹到了顾展。 刚才在娘家，刘小溪只顾着关心顾展的身体了，根本没有顾得上问其他事情。 现在回到了顾家，刘小溪才记起来。 “这一趟顺利吧？” 顾展侧脸，目光缱绻地看着刘小溪的眉眼：“托我媳妇儿的福，一切顺利。” 随后，顾展从上衣里侧口袋里面掏出一叠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的纸币递给刘小溪：“打开看看。” 刘小溪微微捏了一下，感受到手中纸币的厚度，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展：“你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吧？” 她是真的被赵大妮的话给吓到了，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这些钱是不是从正经的路子挣到的。 顾展好气又好笑，他学着岳母下午的动作，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刘小溪的额头，佯装生气：“原来在我媳妇儿眼中，我竟是一个不做正经事儿的人。” 顾展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令刘小溪觉得有些歉疚。 他这么辛苦的出去的赚钱，自己居然怀疑他。 思及此，刘小溪忽然伸出手，从后腰轻轻抱住了顾展，轻声道：“很辛苦吧？” 这一刻，再多的疲惫在顾展的心里都已经消失殆尽。他任由着刘小溪抱住自己，轻声道：“一想到你，一想到我们的女儿，我就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了。” 顾展这话一点都不假，这一辈子，他就是为了妻子和女儿而活，现在为了他们的能够有好的生活，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不算辛苦。 良久，刘小溪才从顾展怀里退出来，她将刚才顾展给到自己手里的钱重新放回顾展的手心：“这些钱，你收好。” 顾展失笑，重新将钱塞进刘小溪的手中：“给你的，你就拿着，以后呀咱们家我媳妇儿管钱。” “可是我不会管钱啊！”刘小溪虽然不知道手中的钱到底有多少，但是很明显应该不老少，放在自己手里，总觉得不安心。” “胡说，怎么就不会了？”顾展戏谑的看向面前的人：“你的嫁妆钱不是管的很好吗？” 刘小溪一听这话，顿觉的脸热：“我……我只是想到我们没有钱，那些钱留着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再用。” 顾展听到了这，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强力忍住鼻腔间的酸涩：“对不起。” 顾展没说出来的是，对不起，让你上辈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恐怕自己上辈子离家之后，寄回来的生活费被顾军冒领之后，她就用那点父母给自己的钱和女儿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绝望的白天和黑夜吧？ 整理好情绪，顾展抓住刘小溪拿着钱的那只手，郑重的说道：“媳妇儿，这些钱你拿着，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钱。” 听到以后还有钱，刘小溪的一双杏目笑的成了月牙形状。 顾展意动，直接将人拉入怀中就是一顿啃，直到最后，刘小溪才以怀了孩子为由让顾展彻底冷静下来。 良久，顾展才从刘小溪怀中钻了出来：“媳妇儿，明天我们去县里检查一下吧。”。 刘小溪知道怀孕的女人最好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但是村里的人几乎都没有做过。 一来觉得孩子是上天给的，没有必要做什么检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检查要花钱，现在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闲钱去做什么检查？ 思索一下，刘小溪还是决定听顾展的话，但是没必要去医院里检查。 听见刘小溪为了省钱不去县里的医院，顾展直接拒绝：”媳妇儿，为了我们的女儿能够健健康康的，你就和我去县城吧，花的钱其实也不多。“ 见顾展眼含祈求和期盼，刘小溪心软了：“好吧，那就县城检查吧。”她也想肚子里的宝宝平安健康的出生。 第32章 去县城 上河村上产大队的办公室里面，赵宝根看向这个刚从市里回来现在又来开证明的年轻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市农业局打电话过来问你的基本情况，我还以为你小子犯啥错误了。” 赵宝根话虽不好听，但是情感真挚，顾展朝着赵宝根说了句抱歉，避重就轻的告诉赵宝根自己在市农业局挣了点钱，他们也只是例行的背景调查。“ 至于是什么事情，赵宝根没有细问，顾展也没有细说，只是知道顾展不是出去违法的事儿他就放心了。 “叔，今天来找你，除了开一份去县上的证明，还有之前和您说的宅基地的事情，也希望您能批一下。” “你这小子，不好好上工，又去县上做什么？” “我想带小溪去县里做个检查，还有叔，宅基地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您也不用再劝。” “好小子，有志气，证明我现在就给你开，宅基地的事情两三天后也就有结果了。” “谢谢叔！” 顾展拿了介绍信，就急匆匆的赶往家里，再晚时间可就赶不上了。 去县城没有顺路车，费了一番周折，二人先坐畜力车到镇上，再从镇上坐了途经的车到县达城，就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这个时候去医院显然也是来不及了，索性顾展也不急，找了县里唯一的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招待所都是国营，基本只提供必要的物件，远不如后世的那样豪华。 招待所一个晚上两块五毛钱，算是一笔巨款，顾展付钱的时候，刘小溪心疼得直皱眉。 顾展除了好笑，还觉得心疼。 拿了钥匙进到房间，顾展忙着放东西，刘小溪则是好奇的到处打量。 这是她第一次来县城，看见很多东西都觉得新奇，一会儿摸摸床单窗帘，一会儿照照镜子，忙的不亦乐乎。 顾展收拾好东西，本欲转身问她累不累？结果看见人家根本一点都不累，这儿看看那儿摸摸，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媳妇儿，过来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刘小溪闻声回头，就看见顾展一双眸子温柔的盯着自己，简直能滴出水来。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啊……我不累，我先看看这个房子。” 然后欲盖弥彰的走到窗户前，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人。 顾展好笑的看着她可爱的样子，起身走到床边，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啊！” 忽然失去的重心的刘小溪尖叫一声，下意识双手搂住顾展的脖子。 顾展乐得直笑，震动的胸腔精准无疑的传入刘小溪的耳膜，待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她只觉自己的鼓膜也随之震动，紧接着是周身神经，还有心脏。 “不……不许笑。” 刘小溪娇嗔出声，这句话在顾展听来，比撒娇更甚。 他也生出了逗弄刘小溪的心思，学着电影里面的轻佻语气：“如果我偏要笑呢？” “啊？”刘小溪仰面看着顾展，只能看到他线条坚毅的下巴：“那你……还是笑吧。” 刘小溪索性放弃了挣扎，一头钻进顾展怀中，一动也不动。 顾展轻轻拍了几下，也不动。 “累吗？不累我们就出去吃晚饭了。” 听到要出去，刘小溪忙从顾展怀中抽身而出，翻身起来坐在另一边的床上：“我们出去吧。” 看她眼含期待，目光湿漉漉的如同小鹿，顾展便不忍心逗弄，直接锁了门带人出去。 “我们的东西的放在里面没有事吗？” “没事，房子有锁。 “他们床上的床单是什么面料做的，摸起来很舒服。” “不知道，我们待会儿可以去问一下。” “嗯，好。” 招待所里面的工作人员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只觉男人虽衣着寒酸，但气质不俗，和旁边的同事小声道：“倒是个疼爱妻子的。” 县城要比镇上繁华得多，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人的衣着明显要比镇上更为整洁鲜明，刘小溪看了眼自己身上泛黄的旧衬衫，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衣襟。 顾展看在眼里，却不说破。 本来出门的时候他劝刘小溪穿上这次他去市里新买的衬衫，可是这姑娘非要说颜色看起来太鲜亮了她不好意思。 现在看见县城里的人大多这样穿，又开始羡慕了。 带着她接受新鲜的事物，这只是第一次，往后还有很多次，顾展想。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顾展带了刘小溪到国营饭店。 这会儿距离正常吃饭时间还有点早，饭店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顾展带着刘小溪站在墙上贴着的菜单面前，转头问道：“想吃什么？” 刘小溪认真地看着菜单上的内容，只是看到价格的时候直皱眉，她小声在顾展耳边说：“我们回去吧，这里的饭好贵，咱们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饼吗？都够吃了，花这个钱干什么？” “无妨，花不了多少钱。” 刘小溪皱眉，很心疼地说了一个道价格中间靠下的韭菜鸡蛋。 顾展笑着没说话，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服务员过来点菜的时候，除了刘小溪点的那一道，顾展还额外加了一道红烧肉，一共花了两块钱。 看顾展报出菜名，刘小溪急了，小手在桌子下面扯了好几下顾展的衣服，顾展没有理会，面色如常的和服务员交谈。 好不容易等到服务员走远，刘小溪凑到顾展身边：“点那么多菜做什么？不但贵，而且吃不完。” “给我媳妇儿花钱，不心疼，再说了，我女儿可要好好补补。” 顾展一说到孩子，刘小溪心中的那点子心疼顿时消失殆尽了。 看着刘小溪的表情，顾展就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这还真让他琢磨出了让妻子的软肋，只要提出为孩子好的事情，大多她都会接受。 对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顾展心里有那么点儿嫉妒了。 第33章 紧 张 顾展和刘小溪赶着医院上班的时间就去了医院。 县医院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外面是老式的颗粒水刷石装饰，在满是平房的县城里面显得有点鹤立鸡群。 顾展牵着刘小溪的的手进了一楼门厅，印入眼帘的就是缴费处。 刘小溪拉住顾展的手，一张小脸上满是紧张：“顾展，咱们不去了吧，我觉得孩子很好。” 顾展摸了摸刘小溪的笑脸，低声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们还是去看一下吧，看一眼也就放心了。” 问过大厅里面的护士后，顾展让刘小溪在边等着，自己则是去排队挂号。 他二人到得早，医生刚一上班，开单子交完费他们就能进去检查了。 顾展虽然见多了上辈子各类的尖端医疗设备和各类检查项目，也做过各种身体检查，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 他强撑着心情，详细地咨询了医生需要检查的项目。 当他说道做b超的时候，医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小伙子，做b超得去省城的医院，咱们县医院，可没有那高级设备。” 顾展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是了，这个时候的县级医院并没有如同后世那样普及的医疗影像设备，b超设备全靠进口，最起码得省级医院才有。 顾展不得不放弃b超检查。 幸好负责检查的女医生很有经验，她先是替刘小溪把了脉，后面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便告诉小夫妻二人：“从脉象上看，孩子很健康。” 顾展不相信，上一世女儿自打一出生就身体病弱，让妻子操碎了心，现如今再听医生说孩子健康，顾展有一点不相信。 “医生，你再给看看？”顾展不好意思地说道。 中年女医生看了眼面前紧张的小伙子，没好气地说道：“说了健康就是健康，哪有盼着孩子不健康的父母？” 顾展哭笑不得，只好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想保证孩子的健康！” “倒也是个会关心人的，回去给你媳妇儿好好补一补营养，生下来的孩子自然白白胖胖。” 女医生的话听在顾展耳朵里，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拉回了他紧张了好几天的理智。 上一世，女儿身体病弱，未尝不是刘小溪在怀孕期间没有好好休养的原因？ 那个时候，白天下地干活，晚上总有做不完的家务，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饱饭，母亲被亏待，孩子又怎么能健康？ 最后离开时，医生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顾展一一记下，最后女医生严肃的交代顾展：“注意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顾展一本正经的点头，刘小溪脸已经红的不像样。 紧张了一个早上，突然放松下来，就只剩下饥饿了。 顾展带着刘小溪在附近买了包子，吃完后直奔供销社。 县城面积不大，各单位分布相对集中，十来分钟的路程，供销社就已经到了。 门口的队伍已经排成了长龙，顾展拉着刘小溪跟在队伍后面，没一会儿，二人后面也排了很长的队。 供销社的门口挤满了进进出出的人，顾展小心翼翼的护着刘小溪，尽量不让别人撞到她，好不容易才挤到里面。 刘小溪思来想去，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买一块布给顾展做衣服，其余的东西，暂时都不需要。 刘小溪不知道这趟出门还会来供销社，所以并没有带家里的布票。这可怎么办？ 顾展本来是在观望里面的商品，一低头就看见刘小溪秀眉微颦，他腾出手来摸了摸刘小溪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我不知道你来供销社，就没带家里的布票。” 说是家里的布票，还是结婚的时候母亲偷偷给的，自她嫁来顾家，压根就没见过布票长什么样子，什么还哪里有什么布票。 顾展不太自然的摸了摸装在兜里的布票，神色随即转为自然：“买布票做什么？” “买块布给你做件衣裳，你的衣裳都破的不好在缝补了。” 顾展的衣服，除了结婚的时候穿的那件补丁少点，其他的衣服都是捡了别人不要的或者是村里的人送的衣服穿，几乎都是补丁上缝着补丁。 顾展这趟出门，只顾着给她买东西了，自己用的一件都没买，看他到现在不管出门还是在家，都只有两身老粗布衣裳，这怎么能行呢？ 顾展听得窝心，现从来不会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至于自己的穿着，他还真的没有注意过，也不介意自己身上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我有衣服穿的，暂时还不需要。” “刘小溪扯了扯他已经明显破洞的上衣袖口：“都破的没办法补了，需要的。” “好，听我媳妇儿的，买布做衣裳。” 听到顾展这么说，刘小溪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没有布票拿什么买衣服？ 看着妻子沮丧的表情，顾展神秘莫测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叠票据在刘小溪面前晃了一下：“这不就有布票了？” 刘小溪惊喜的看向顾展手里面的布票：“这是哪里来的？” 刘小溪的声音稍微有点大，惹得四周人的眼神不断向二人看来。 顾展转了个方向，将人护在自己怀里，带着刘小溪往布料区域挪动。 人贴着人，在六月的艳阳天里很难不热。终于在刘小溪出了一身汗的时候，到达布料区。 布料区域相对于日用品区域，人还是比较少，没多久，就已经轮到二人了。 刘小溪从刚进布料区就开始看摆放在柜台上的各种布匹。这会儿现在直接将视线投放到几批黑色和藏青色的布料上。 虽然时下的人大多穿灰蓝色的布料，但是莫名的，刘小溪就觉得这两种颜色的衣服穿在顾展的身上应该会很好看。 “要这个藏青色的，两米七长。” 售货员没有预料到刘小溪一口气会要这么多的衣服面料，再看身边的顾展，一身衣服破烂似的，就不像个能买得起这么多的布料的，万一自己裁下来之后没钱不买，可就麻烦了。 “这布料可是新到货的，不便宜呢。” 售货员这话一出，刘小溪心里也没底，她不知道顾展手里的布票有多少，够不够买这么多的布料。 第34章 被举报 没有理会售货员，顾展轻声在刘小溪的耳边说：“你尽管挑喜欢的买，管够。” 刘建华和李玉泉给的这些票除了实用之外，就是大方，的确能够解决他夫妻二人当下的燃眉之急。 顾展将手中的一叠票据拿出来，从中拿出几张相应面额的布票放到刘小溪手中。 售货员看着顾展手里那叠厚厚的票据，眼睛都直了，只恨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票。因着刚才的态度，她这会儿不好意思再看顾展，索性垂下头开始和另一个同事裁布。 终于，沉甸甸的布料到手，刘小溪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从供销社出来，顾展手上已经提了一大袋的东西，除了布料，还有一些面粉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路上，刘小溪时不时地偷看顾展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刘小溪揪着手指头，犹豫半天，嗫喏着开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票？” 顾展失笑，还以为这姑娘纠结这么半天是因为什么事情呢，原来是因为这些票。 于是他将市里的事情大致给刘小溪说了一遍，当她听到老师集体篡改考试分数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惊呼：“他们居然会这么胆大？” 顾展失笑，摸了摸身侧之人光滑的发顶：“重利之下，必然会有人冒大不韪的风险去做事。” 刘小溪若有所思：“也是。” “可是他们就不怕有人发现吗？” “泾市懂英文的人统共没几个，如果我没有在，十有八九不会有人发现事情的端倪，后面时间长了，即便是想再查问题，也是死无对证了。” 刘小溪一脸崇拜地看向顾展：“你真厉害，你也帮助了那几个没有背后找人但是成绩优秀的考生。” 回到住处，二人稍作休息后就退了房，等着村里的拖拉机过来拉人。 开证明的时候，赵宝根告诉顾展，村里的拖拉机今天会到县里来办事，可以顺路将他们夫妻二人带回去。 这个时间，正好。 只是村里的拖拉机因为办事有点慢，所以来接夫妻二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等其他人到齐，回到小河村时太阳已经西沉。 拖拉机刚进上河村，就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找顾展：“顾展，赵大队长让你这会儿去一趟大队部办公室。” 顾展皱眉：“有什么急事吗？” 那人面无表情地告诉顾展：“不知道，你快点。” 这话说的非常不客气，顾展猜测到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顾展转头看向一脸担心的刘小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自己一个人先回家，或者先去岳母家，我去去就回，没什么大事的，你放心。” “那你快点回来啊！” 在刘小溪担忧的目光中，顾展朝着刘小溪挥挥手，坐在拖拉机上跟着车一起向生产大队走去。 上河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算上大队的干部，一共挤着十几号人，在看见坐在拖拉机上的顾展的时候，低声道：”来了，来了，顾展来了。” 赵宝根扫视了一圈守在办公室里面不肯走的队员，以及坐在他对面的周亮和顾满仓，脸色黑的吓人。 顾展从拖拉机的车辆里利落的翻身跳到了地上，快速走到办公室里，目光灼灼的看了一圈坐在办公室里面的人，笑着和赵宝根打招呼：“大队长。” “嗯！” 赵宝根应了一声，招呼顾展坐了下来。 清了清嗓子，赵宝根看向在办公室里面说话的众人：“顾展同志，现在咱们村的周亮同志举报你贪污村里的公款，现在请你说说当时去市里面买药的具体情况。” 赵宝根这么一说，顾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面上神色不变，清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周亮。 周亮到底是不确定再加上心虚，这会儿眼神游离，不敢接上顾展的目光。 顾展气定神闲的说道：“好，那我就说说这趟去市里的情况……” 顾展从去市里的途中，从为了省钱住候车室大厅再到买到药返程，甚至在途中需要买的东西的价格都一一报了出来。 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听见顾展说的这么清楚，再加上周亮平时为人本就心思多，也大致能猜测出他别有用心。 只是他们已经拿了周亮的好处，就不能不帮周亮说话。 周亮听见顾展的清醒，一脸不服地瞪着顾展：“那你为什么不买我们当时说好的药，要换成另一种药？” 顾展简直气笑了，跟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但是今天的事情，不说清楚肯定是不行的。 “当时的情况你不知道吗？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当时土霉素到处买不到，万般无奈之下才买了红霉素。” “可是谁不知道土霉素更便宜呢？顾展，赵大队长可是给了你整整三十块钱，你算算你拿回来了几块钱，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村账上仅有的钱了？” “周亮，现在可不行兴你胡搅蛮缠，当时买药的时候可是有收据的。” 赵宝根这话一出，周亮身子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即面上浮现出一抹慌张。 赵宝根见此，继续说道：“顾展同志当时在交给我药品的时候，还有一张收据，周会计，麻烦你将收据拿出来给大家看一下。” 会计周家旺应声，转身出去就找票据了。 周亮彻底慌了，他当时明明没有看见顾展拿收据，怎么这会儿凭空出现了一张收据？他求助的目光看向顾满仓。 谁知道这会儿顾满仓只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哪里还会顾得上周亮的死活。 周亮见此，就猜出顾满仓只是想利用一下自己为难他那侄子罢了，甚至是想从侄子手中谋算什么东西，才能想到这么一出，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顾展用公款从中牟利。 而自己，只是被他利用了。 没过多长时间，周家旺将顾展当时买药时，市畜牧站开出的收据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属于市畜牧站的鲜红公章就盖在那张票据上。 金额和顾展所说的金额完全对得上。 周亮此刻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但是顾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周亮，你是上河村大队的兽医，想必周围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那么我今天问你，我即便是做主换了药，那么请问我买的药有没有将村里全部的牛都救活了？” 周亮垂头，不敢看顾展，瓮声瓮气应了一声“是”。 顾展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将视线放在顾满仓身上：“好，那么我问你，周围哪个生产队的牛在这场传染病中是百分百存活率？” “上河村。” “好的，感谢周医生的实话实说。” “那么，请问我临时换药有没有问题？” 在场众人沉默不语，顾展的确说的有道理。此时识时务的几名村民已经从办公室的后门匆匆溜走，剩下坐在顾展附近的几位村民不好直接走人，在尴尬的氛围下坐如针毡。 顾满仓顶着顾展的视线，硬着头皮不说话，他现在抱着侥幸心态，只要自己不说，周亮不说，这件事情的背后主导人的秘密就不会泄露出去。 顾展隐晦的看了顾满仓一眼，冷冷一笑。 他这个二叔，可是心思深得很，既想谋好处，又想不担责。这辈子的账，还有上辈子的账，一起慢慢算。 就在顾展正在心里盘算的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赵大队长，你在吗？” 第35章 下河村借药 赵宝根听见外面的声音，急忙站起来走了出去。 其余人见此，也顾不上这会儿还是不是在探讨顾展私自更换购买药品的种类的事，纷纷离开座位跑出去远远站在周围看热闹。 赵宝根一出门，就看见下河村的大队长李全站在大队部门口。 赵宝根就很纳闷儿，李全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 “哎哟，赵老哥，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赵宝根被李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李大队长，你这是？” “我听人说，咱们上河村的牛也生病了？” 赵宝根皱眉，不知道李全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如实说道：“是的。” 李全听闻赵宝根这话，表情比刚才更为激动：“我还听说咱们村的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刚有起色。” “哎哟，赵老哥，咱们上河村和下河村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您这次可一定得帮帮老弟我。” 下河村这几年生产做的不如上河村好，下河村的人一致照着上河村的人进行比较，再加上村里好几个人现在都在盯着李全的位置，就等李全犯错，将他一脚踢下来呢。 以至于这一两年李全除了兢兢业业之外，还对赵宝根有点儿说不出的敌视。 听到这里，赵宝根也看出来了李全的目的，只是眼前这个人平时就爱装腔作势，现在赵宝根索性不主动说话，就等对方把话挑明：“兄弟，你这话说的，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老哥。”李全看了眼周围拉长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人，将赵宝根拉到不远处的空旷地方，压低了声音道：“赵老哥，我们大队的牛全部生病了，现在有两头已经快不行了，你知道的，耕牛就是咱们生产大队的命根子，咱们根本损失不起啊。” 说着，李全眼里泛起了泪光。 赵宝根即便是再对李全这个人你满意，这会儿也身同感受，这年头的庄稼人，真的难活。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忍心，赵宝根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一听这话，李全眼神充满希冀：“老哥，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这牛是怎么治的？” 赵宝根将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牛从生病到治疗大概说了一下，李全听完直皱眉：“老哥，这去市里恐怕是来不及啊，那两头牛现在已经快不行了。” 犹豫了一下，李全继续说道：“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能不能将你们的药给我们匀上几支，等我们去市里买了药回来就如数还你？” 赵宝根犹豫了，上河村的六头牛中，三头症状较轻的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是那三头情况较重的，需要多少天的用药现在还不确定，最后到底能不能有剩余的确是不好说啊。 但是看着李全这个样子，赵宝根又不能忍心。 重重叹了一口气，赵宝根转身叫住了正打算往回走的顾展：“顾展，你先别回，过来一下。” 顾展担心刘小溪担心自己，看事情说的差不多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便转身回家。 谁知没走几步，就听见赵宝根的声音，他又折返走了回来。 “大队长。” “这是下河村李大队长，上次你见过的。” “你好，顾展同志。” 李全一改之前的犹疑和傲慢，主动热情地和顾展打招呼。 “顾家小子，李大队长说，看咱们能不能匀出来一些药给他们，他们大队里有两头牛病的很严重。” 顾展稍加思索道：“应该是可以匀出两头牛一天的量，再多恐怕就不行了。” 李全听到顾展的话，担忧之余又轻松了不少，能坚持一天也是好的，他们今天就连夜派人去市里买药，想必应该也来得及。 “谢谢，谢谢赵老哥和顾展同志。” 李全拿上药品，蹬上自行车飞快的离开了。 看着李全逐渐消失的背影，顾展沉默良久。正待他转身离开时，赵宝根拿出一张纸递给顾展：“顾家小子，这是宅基地批准资料，大队里给你批准的地方就在村东头的位置，那边也靠近井，你看行不行？” 顾展想了想，村东头靠近道路，也靠近水源，想必赵宝根为了选这个地址，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感谢赵叔。” “你小子，跟你赵叔还客气什么。赶紧回家去吧，天都快黑了。” 今天看到李全因为耕牛而落泪，还有之前赵宝根的对耕牛的珍视，顾展心中五味杂陈。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现在到底该如何拯救这些承担了重要生产职责的耕牛？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眉目，索性暂时放弃。 累了一天的二人，这会儿都不想动弹，顾展拎了一路的东西，这会儿胳膊也酸的厉害，索性拥着刘小溪，躺在炕上休息一会儿。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顾展就醒了，窗帘没有拉，隐隐约约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里面。使的本该漆黑一片的屋子有了些许亮光。 顾展心情难得平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刘小溪醒来的时候，顾展已经坐在屋里唯一的桌子前开始忙活了。 刘小溪怕打扰到顾展，蹑手蹑脚穿完衣服正要下炕，就听见顾展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醒了？” 刘小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收起了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动作，穿上鞋子跑到顾展身侧：“你怎么知道我起来了？” 顾展抽空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看了刘小溪一眼：“嗯……可能我脑袋后面也长眼睛了。” 刘小溪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说逗得咯咯笑，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视线不经意扫到顾展平铺在桌面上的英文书籍，刘小溪惊讶的指着书上的文字说道：“这么密密麻麻的文字，你居然能看得懂？” 顾展抬头迎上刘小溪一脸崇拜的表情，假装自豪的说道：“你以为呢？是不是觉得你男人很厉害？” “什么……”刘小溪被顾展这自信满满的惊呆了，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怎么有人能这么夸自己？ 第36章 赵红梅抢东西 顾展和刘小溪一个早上都没有出门，二人都很享受这一刻独属于自己的安静。 中午快下工时，生产大队的大喇叭忽然响了起来：“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全体队员，请你们现在放下手头的事情，每家派出一个代表马上到生产大队院内进行集中开会。” 顾展和刘小溪面面相觑，二人心中皆有同样的疑问：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顾展放下手中的事情，交代刘小溪中午先不要做饭，等他回来再做饭后，就离开了。 顾家今天其他人不在家，就剩下赵红梅一人。 听见大喇叭后，她时刻注意着刘小溪这边的动静，终于听见刘小溪房子的木门发出“咯吱”的响声后，就传来脚步声逐渐远去的声音，她猜测应该是顾展走远了。 为了确保万一，赵红梅从跟了出来，到大门口再次确认离开的背影是顾展之后，才转身向院内走去。 赵红梅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敲响了刘小溪的房门。 “哐哐哐……”木门发出厚重的声音，刘小溪本以为是顾展又重新折返回来了，但是听见着这毫无章法的敲门声，她又迟疑了。 “谁呀？” 见对方并没有直接开门让自己进去，赵红梅在心里轻哼一声：“嫂子，我是红梅。” 居然是赵红梅！ 刘小溪觉得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赵红梅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她和赵红梅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情，没分家的时候赵红梅除了将原本自己的活丢给自己，还经常在言语上讽刺自己。 这会儿顾展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来敲门，直觉上刘小溪就觉得赵红梅找上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环视了一眼房子，刘小溪起身将顾展放在桌子上的书和纸笔，以及昨天从县城买回来的东西，都收到了结婚的时候陪嫁的箱子里面，再锁起来，才姗姗来迟给赵红梅开了门。 “哎呀，嫂子你怎么才开门？”赵红梅一脚还没从门槛踏进来，就先声夺人。 见她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刘小溪就觉得莫名想笑，好不容易才绷住表情，没让自己笑出来。 “弟妹，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 赵红梅心里嗤笑一声，暗道：这人真是没脑子，撒谎也不知道找个像样的理由。 随即又拿出平日里对刘小溪颐指气使的态度：“嫂子，听说你昨儿从县城里面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刘小溪这会儿真的忍不住了，索性直接笑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管回答是不是就行了。” 赵红梅这会儿还当刘小溪是之前的泥人性子，只要自己说什么她都会一一照做，说话间不自觉就带了些颐指气使的语气。 哪知刘小溪自从有了顾展给自己撑腰，确认顾展现在是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的，她的胆子就大多了，现在也不害怕得罪赵红梅，直接冷下脸道：“那弟妹你听说错了，我们没有买东西。”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想必弟妹你也知道，分家的时候，我和你大哥没有分到一张票和一分钱，只分到一些家里的破烂瓦罐，还哪里会有闲钱去买东西呢？” 见刘小溪不说实话，赵红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刘小溪，踱着步子肆无忌惮地房间各个角落看了起来。 “你干什么？” “哦，嫂子你说你没有买东西，我不信，我帮嫂子找找。” 刘小溪第一次见识到赵红梅的无耻，当下也不打算再给赵红梅面子，直接欺身上前，撑开双臂拦住赵红梅的去向。 “你给我让开！” 赵红梅一看平时胆小怯弱的刘小溪此刻居然敢站在自己面前叫嚣，顿觉怒火中烧，所剩不多的理智已经轰然倒塌。 她抓住刘小溪的一只胳膊，欲将人往另一边甩开，却不料刘小溪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闪身躲开，赵红梅扑了个空，摔在炕边上。 刘小溪怀着孕，不打算真正和赵红梅发生冲突，但是她也不打算让赵红梅全身而退，于是借着赵红梅扑了个空的时机，闪身跑出房间，朝着院门口边跑边喊：“救命！赵红梅疯了，进嫂子房里抢东西了。” 赵红梅还在大口呼吸，就听见院子里刘小溪的一声喊叫。 赵红梅暗道一声不好，随即赶紧跑出屋子去，想捂住刘小溪的嘴。 谁知道刘小溪身体灵活，她根本就抓不住，倒是叫来来往往的人看足了热闹。 “弟妹，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一进屋子就开始在我屋子里面到处乱搜，是什么道理？” “我哪有……你不要胡说” 赵红梅怒极辩驳，但是站在顾家门口看热闹的人都看见了是赵红梅在追着刘小溪打，众人心里自然也就偏向了这一场斗争里的弱者刘小溪，即便是现在赵红梅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怎么了？闹哄哄的闹什么呢？” 顾二婶张巧妹下工之后，就看见自家院子被一群人围住，自己的儿媳妇在院子里面手足无措的解释着什么。 “这是做什么呢？” 猛然听到自己婆婆的声音，赵红梅被吓了一跳，随即她想到婆婆多次告诉她，不要招惹顾展两口子，现在…… 赵红梅心里只有一个认识，自己恐怕要完了。 张巧妹话刚落音，刘小溪的声音就传来：“二婶你评评理，弟妹突然跑进我屋子里说我买了很多东西之后，就开始乱翻找东西，这是什么道理？” 张巧妹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这个蠢货儿媳妇，明明已经多次告诫了，还是不听话。 “对不起，侄媳妇，你弟妹不懂事，我替她向你赔罪了。” 刘小溪只觉得眼角抽的难受，她这个二婶，还真的是会避重就轻。 “二婶，如今我们两家已经分了家，到底还是有区别的，还希望二婶管管弟妹，让她克制一点。” 张巧妹的脸色沉的可怕，她本以为按照刘小溪的性格，自己随意哄两句事情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丫头现在居然油盐不进，还教训起了自己。 这么多人看着，她只能从自己儿媳妇这里下手。 “啪”地一声，张巧妹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赵红梅的脸上：“你为什么要听老太太的这些浑话？人家都分家了，买不买东西关你什么事？” 张巧妹的这话也不算作假，昨天晚上她就听见赵大妮和赵红梅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事情，谁知道居然是这种事情。 这老太太，现在害怕顾展收拾他，居然敢怂恿自己的儿媳妇去顾展和刘小溪的房间。 赵红梅迅速反应过来，只哭着说自己是被老太太威胁了。 第37章 撒泼 赵大妮刚一进门，就听见赵红梅说自己是被老太太威胁了这句话，顿觉两眼发黑，险些跌倒在地。 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进去偷东西也不知道背着人，现在被发现还被这么多人看着，赵大妮想起了昨天刘家门口的事情，心中一颤。 她忙跑到赵红梅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红梅骂道：“你个小贱人在胡说什么？老娘让你去拿东西，谁知道你笨居然还被人发现了。” 赵大妮这话一出，周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随后不知道人群中是谁率先笑出了声，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笑声。 张巧妹冷冷的看着老太太，一言不发，随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屋里，不再管外面的事情。 赵红梅眼看婆婆离开现场，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不过她年轻脑子转的飞快，知道现在只有将事情全部推到赵大妮身上，自己才能勉强从这件事情里面抽身。 “是奶，是奶让我去嫂子房间偷东西的，她说她看见昨天下午大哥和嫂子提了很多东西回来，非得让我过来偷，不然就要打断我的腿。” 顾大力在门口，已经将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经过昨天的事，他现在面子里子都没了，这会儿索性也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直接从围观的人中间挤出一条口子，走了进去，谁也不搭理。 走到赵大妮跟前，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赵大妮一眼，径自回了堂屋。 赵大妮心中气急，直接欺身而上打了赵红梅一巴掌。 赵红梅没想到赵大妮会突然上手打人，没有任何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脸上瞬间肿了起来五个手指印。 院内主事的人都已经离开，赵红梅索性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做什么呢？”顾军一进门就看见妻子坐在地上哭，喊了一声忙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赵红梅便不再多解释，只是扑进顾军怀里哀哀哭泣，顾军无奈，只得将人带进屋内安慰。 赵大妮看看所有人都走光，就剩下自己一个人，朝着赵红梅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转身钻进堂屋。 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刘小溪看着此时空荡荡的院子，长舒一口气。 上河村生产大队院内，赵宝根站在队伍前面，看着前来参会的众人，清了清嗓子：“刚才咱们接到通知，县里的领导下午要来咱们村，下午请大家务必保持十足的干劲，体现出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风采。” 众人听见县上的领导要来上河村，顿时觉得与有荣焉，纷纷拍手叫好。 甚至还有积极的问赵宝根他们今天需要做什么？ 这话可是问到赵宝根心坎儿上了，正好他将今天的事情也安排了下去：“今天大家的任务，除了中午将咱们村上的主干道路打扫干净，还要把村里的猪棚牛棚以及羊棚都要收拾干净。” 接下来按照小组分工，顾展被分到了扫路的一组。 小组内几人一合计，每个人负责离自己家近的那段路就行，顾展没有意见，这会儿他还挂心刘小溪的午饭没有吃呢。 拿上工具，顾展大步朝家走去，一路上，碰上好几个人都告诉自己：“你家刚才吵架了。” 吵架？顾展心中顿时觉得不妙，以赵大妮不占便宜不罢休的性子，自己昨天买了东西，她今天大概率是要生事的，本以为自己会赶在下工就回来，谁知道耽搁了。 顾展一路小跑，回到顾家之后，只见静悄悄的一片，顾展心慌，刘小溪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吃亏？ 他随手将手里的扫帚扔在院子里，大步走到房门口，一推开门，就看见刘小溪拿个瓷盆正在和面。 “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听说家里吵架，我赶回来看一下，怕你受伤。” 刘小溪笑着说道：“没事儿，你不要担心，我好好的没有受伤。以前那是怕你不高兴，才忍着的，现在我不会由着他们欺负我。” 顾展心中酸涩，轻声“嗯”了一声：“村里刚才通知，下午有县里的领导过来，这会儿让大家打扫卫生，我就在附近扫路，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好的。” 说是扫路，其实这个年代的路基全部都是黄土，加上最近也没有下雨，烈日下的路好的那块就是坚硬光滑的黄土路面，不好的那段上面就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土，这种情况哪里扫的干净。 顾展这段两种情况都有，他只能将情况较好的那段路扫过，情况不好的，只将里面上的柴草收拾干净。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收拾一下，也已经看起来整洁了许多。 中午继续吃的汤面，刘小溪心疼白面想和玉米面掺起来做，但顾展不同意，理由是这个时候正是孩子发育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能缺少了营养，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日子总归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想到顾展从市里带回来的钱，刘小溪心中踏实了不少。 顾军房间里，他闻着从厨房飘进屋子的汤面香味儿，刚才用玉米糊糊填饱的肚子感觉又开始不争气的饿了。 “你说他们怎么这几天顿顿吃白面？” 赵红梅这会儿脸还疼着，她想到刚才在刘小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看到，想必她一定是将白面藏了起来。 “昨天他们不是买一大包的东西吗？” 顾军疑惑：“可是他们哪里来的钱？” 赵红梅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顾展两口子到底是哪里弄的钱。 顾军心思多，这会儿也着实想不出顾展那么窝囊的一个人，能从什么地方挣钱，想来想去，能顿顿吃白面的营生，恐怕只有那些投机倒把的吧？ “轰”地一声，顾军的脑子里炸开了花，他只觉得自己发现了顾展赚钱的秘密。 同时，他也陷入深思：既然顾展能干，自己可是比顾展出息多了，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也干上一票，挣点钱花。毕竟天天喝这玉米糊糊，真的受不住，嘴里馋的厉害。 第38章 农业局来人 中午两点左右，县农业局的局长朱长志带着一名工作人员，陪同的公社主任李福带着一名工作人员一共四人，进入上河村地界。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田野间粮食生长散发出来的生机。 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局长朱长志忽然停了下来。 “局长，怎么了？” 同行的工作人员高原看见局长停下自行车，也赶紧刹闸停了下来。 朱长志指向不远处的田垄：“小高你看，这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玉米种法有点意思。” 高原走近一看，可不是吗？玉米打垄种植，中间夹杂着黄豆。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种种植办法，倒是有点意思。小高你记下，今年秋天的时候，多关注一下这个上河村的秋粮产量，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下来看一趟。” “好的，局长。” 高原将朱长志的安排记在笔记本上，小河镇公社主任李福也将这件事情默默记在心里。 高原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赵宝根带着大队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赶了过来。 李福将朱长志和高原介绍了之后，大家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 “老赵，我看你这玉米的种法有点意思。”朱长志指着成片的玉米地说。 赵宝根扭头顺着朱长志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非常自豪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年县里给的种子少，不够种，这不是怕饿肚子嘛？就想出了这个办法，看能不能提高一点粮食的产量。” 赵宝根说这话除了自豪，还有另一层意思：今年的粮食要是产量低，完全就是你们种子给的不够的原因， 朱长志又何尝没有听出来赵宝根的话外之音，只是今年的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这也是实际情况，对于赵宝根的实话实说，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反而是从心里更加欣赏眼前这个耿直踏实的实干者。 “哈哈哈……你们生产队的精神风貌可嘉嘛。” 朱长志毫无芥蒂的样子，让赵宝根心中的那点子憋屈散了不少，他客气的说：“哪里哪里，都是在尝试。” “有尝试也是好事啊。” 当前夏县农业生产面临的严重危机，除了连年天灾这个原因之外，大家干劲儿不足缺少创新尝试也是一个大问题。 今天看见上河村的这个玉米地，他忽觉得当下的工作或许还有别的出路。 不过这个目前不是最最紧要的，目前最为迫切的，就是夏县的耕牛所面临的生病的问题。 他看了一下各个公社报上来的资料，发现目前只有小河镇公社的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牛生病之后被治好了，基本上情况都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这种情况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必然会影响到明年的农业生产。 李福知道朱长志这次下来的主要原因，再加上早上他们已经去了另一个生产大队，这会儿直接告诉赵宝根：“大队长，直接带朱局长去牛棚吧。” 听到“牛棚”二字，赵宝根也大致猜到了这次农业局局长亲自带人过来的原因，他慢行一步，告诉后面的大队会计：“你这会儿骑上自行车，赶紧到顾展的家里，将他叫到牛棚这边来。” “好的。” 会计在后面骑了自行车，抄小路飞快的赶往顾家。 “顾展！” 听到有人叫自己，顾展从文稿中抬起头，视线透过面前的半开着的窗户，就看见村里的会计刘家旺站在门口，不停地朝着院子里面张望。 顾展回头看了眼正睡得香的刘小溪，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顾展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家旺就急急忙忙的说道：“顾展，县里的领导正在朝着牛棚那边过去，大队长让你也过去。” 顾展内心了然，也没有推辞：“刘会计你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顾展大步走进屋里，他轻轻地拍了拍刘小溪的背部，温声将人叫醒：“媳妇儿，队里有点事情，我先过去看一下。” 刘小溪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眯着眼睛也不看顾展满口胡乱应着。 顾展无奈，只得将人松松揽进怀里抱了一下，就转身关门离开。 牛棚距离顾家不远，二人走得快，到了之后朱长志他们一行还没有来。 自从这些牛开始注射第一次药之后，顾展就没有再来这里了，今天再来，隔着栅栏远远看去，这几头牛果真是已经完全恢复了。 十几分钟后，赵宝根带着朱长志和李福等几人到了牛棚边上。 “这个年轻人就是赵大队长说的顾展同志吗？” “哈哈哈，是的，局长。” 朱长志远远看着顾展欣长的身姿，不禁赞叹：“果然自有一番年轻人的英气，不错，不错。” “局长好、主任好。” “顾展同志，你好，刚才路上听了赵大队长说，你们村的牛多亏了你，才能全部保住。” 顾展谦虚推辞道：“应该的！” 朱长志有些激动，现在全县的耕牛传染病已经是到了危急关头，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如何能叫人不激动？ 简单寒暄几句，朱长志直接开门见山问起了顾展关于这场疫病的一些专业问题，顾展也从专业角度选了重要的观点和结论与朱长志进行交流。 “顾展同志，现在咱们县里的很多牛都得了同样的病，你说说这应该怎么治？” 同行的人里面有一位是小河镇公社的畜牧技术员，在听到朱长志的问题后不以为意，一个农村里的小伙子，懂什么给牛治病？ 顾展稍加思索，就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和后续的治疗方法一一告诉了朱长志。 朱长志听完皱眉：“顾展同志，你是说现在基本是这几种抗生素药品都能救得了这些牛？” “是的，局长。” “赶紧打电话，问一下畜牧站，看看咱们现在还有多少抗生素药品？” 高原用生产队的电话打去畜牧站，畜牧站最终的答复是抗生素药品数量有限，县里现在没有库存。 高原复述完电话那边的话，看向朱长志。 朱长志微微皱眉：“问他，看有没有可能从周边县或者市里调拨药品？” “因为是大面积的传染病，涉及区域广，现在周边的县也是自顾不暇，市里的兽药储备也都空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朱长志也听见了，他看向同样皱眉的顾展：“顾展同志，现在还有其他办法或者其他渠道获得抗生素吗？” 听到朱长志这话，顾展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39章 解决方案 是不是可以通过自制的青霉素来挽救生病的这部分耕牛？ 因为是兽用药，对于纯度的要求也相对较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上一世，顾展在开展相关研究的时候，进行过多次的实验室青霉菌的培养，这项技术于他而言可谓是轻车熟路。 只是现在还没有上一辈子的标准化实验室，要如何培养出青霉菌并提取青霉素，还需进一步实验。如今情况紧急，只能将实验室的步骤根据实际情况改良，应用于实验室外。 经过慎重的思考，顾展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解决方案说出来：“局长，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尝试人工制备青霉素，只是可能会存在一些困难。” “人工制备青霉素？”这是朱长志第一次听说，抗生素的生产不应该用到的是先进的生产设备吗？怎么人工也能制备？ 朱长志不确定地问道：“这……能成吗？” “大概率能成。”顾展笃定地说道。 人工制备青霉素这个解决办法，在这之前朱长志想都不敢想。 如今顾展提出了解决的途径，朱长志短暂犹豫之下就答应了。夏县的耕牛实在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有什么困难？” “我们现在没有标准化实验室是一个问题，另外我们现在还缺少必要的实验设备。” “这……”对于顾展提到的困难，朱长志也理解，但是现在恐怕是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顾展同志，你尽管将所需要的东西列出来给我，还有你需要多少人手？你都列出来，我现在就回县里想办法联系解决。” “好！” 顾展按照记忆，在脑海中将上一辈子在实验室里制备青霉素的流程全部都想了一遍，最后按照最低的制备标准，将必要的观察器材和容器列出来，交给高原。 高原将顾展列出来的单子拿给朱长志，朱长志粗略看了一眼后，吩咐高原：“我们需要赶紧回县里进行汇报，看能不能借用市里面的器材。” “除此之外，还需要几间大面积的封闭房间，供大面积培是远远不够的，现在最好是找一个大面积的空置区域，然后还有容器……” 顾展每说一句，朱长志的脸色就沉重一份，听到最后，他郑重道：“顾展同志，只要你能制备出青霉素，这些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朱长志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朱长志离开后，生产大队的其他干部也离开了。 就剩下赵宝根和顾展。 赵宝根一脸郑重的看向顾展：“你小子真有本事弄出那劳什子的青霉素？” 顾展温和一下：“勉力一试。” “你小子，真有出息，要是你父亲看见他的儿子如今出息的这么厉害，该是多高兴。” 顾展没有说话，关于父亲的记忆，早都已经模糊了，父亲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更不会记得了。 见顾展不说话，赵宝根以为自己说到了顾展的伤心事，话锋一转：“你和县农业局的朱局长认识？” 顾展想了一下，简单说道：“一面之缘而已。” 回到家里，刘小溪正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晒太阳。这姑娘，最近吃得好心情也好，脸上的皮肤变得白皙嫩滑，阳光底下泛着莹莹白光。 顾展看的心痒痒，走过去，轻轻捏了一把。 刘小溪正在打瞌睡，被顾展这一捏彻底捏清醒了，一睁眼，人就蹲在自己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你醒来的时候。” 又摸了刘小溪的脸颊一把，顾展带着人朝房间走去。 “我可能得出门一段时间。” 顾展这话刚一落音，刘小溪就诧异地问：“怎么又要出门？” 顾展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和刘小溪说了一遍，结尾还补充一句道：“等忙完这件事，我就在家好好陪你。” 刘小溪皱眉，显然是有点不开心，但是一想到顾展即将要做的事情，她又觉得一点都耽误不得。 “那你就忙完赶紧回家啊。” “嗯，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女儿一点点的长大呢。” 顾展这话，成功地逗开心了刘小溪：“那你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等我回来，咱们就盖新房子。” “真的？”刘小溪激动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要说顾展骗自己，刘小溪回想一下，还真的是从来没有：“骗倒是没有骗过，顶多是对我不好。” “你说什么？” “啊……我没说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刘小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惹得顾展捧腹大笑。 “不许笑！”刘小溪娇嗔道。 “好，我不笑。” 但是顾展依旧咧着嘴朝着刘小溪笑。 刘小溪喜欢他，舍不得骂又舍不得打，只能任其笑了。 “一个人在家里，要记得把门锁好，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尽量去找大哥解决，知道吗？” “知道啦，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朱长志的速度很快。回去以后连夜亲自去了市里，协调顾展列出来的各类设备。 虽然过程异常艰难，但好歹东拼西凑将设备借了个齐全。 设备借齐全之后，朱长志联系高原，赶紧派人将顾展请到县里，另外在单独安排出住宿和用于实验的房间。 这件事情高原不敢忽视，协调好房间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上河村生产大队将人带到县里。 二人刚走进农业局大院，就有工作人员一路小跑迎了上来：“高主任，您看下实验室现在布置的怎么样？不行的话我们再改。” 高原点头，对顾展道：“顾展同志，我先带你去把东西放下，我们再去看实验室如何？” “没关系，我们先去看实验室。” “哎，好，好的。” 高原欲接过顾展手中的行李，被顾展拒绝了：“高主任，不用，也就几件衣服。” 朱长志选的实验室地址是夏县农业局前年新建的房子，都是一层平房。 房子里面也仅仅是墙上抹了白灰，其余没有何人饰物，地面是水泥地面，算是光滑平整。 顾展进去的时候，农业局的两名工作人员在用清水擦地。 “顾展同志，你看怎么样？能行吗？” 高原这会儿也很忐忑，就怕顾展说这里的条件不行。 他知道像顾展所说的实验室应该是越封闭越好，但是目前夏县经济条件薄弱，这几间房子几乎已经是全县条件最好的了。 如果不符合条件，那他们还应该去哪里找呢？ 几乎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高原已经将县城里面所有的条件相对好的房子都排查了一遍。 “可以，就是房子里面的卫生一定要打扫彻底。” “好的，这个绝对没有问题。” 高原如释重负。 第40章 骗子? 为节省时间，顾展将行李放到休息室后，将之前在家里已经列好的材料需求单子交给高原。 高原急怕耽误事儿，接过单子赶紧叫下面的人抓紧时间连夜采购所需材料。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一脸犹豫的将单子重新拿了回来递给高原。 高原疑惑的接过单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采购的工作人员吞吞吐吐地问：“高主任，这个单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高原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顾展列出来的那张单子，只见上面写着大米、木炭、熟馒头…熟玉米棒子…全都是一些常见的材料，其中可能最难弄到的就是大米，北方以面食为主，大米难得，但也不是没有。 高原这会儿也拿不准了，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顾展可能将单子拿错了。 高原急忙将单子拿到休息室，请顾展再一次确认。 这几天事情繁多，市农业技术中心那边的那批书的翻译进度已经耽误了许多，正好这个时间有空，顾展便拿出书和纸笔忙活一会儿。 高原一到门口就看见顾展在伏案工作，他正准备抬手敲门，顾展便抬起头看向门口。 高原放下了抬起的手臂，笑着走进来：“顾展同志，我过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下这份所需原料名单是否正确？” 随后便将名单拿给顾展。 顾展一愣，自己是将名单确定好给了工作人员的，不大可能会出错。 接过名单，顾展大致扫了一眼道：“没有问题，就是这些了。” 高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以为你这边所需要的原料会很复杂，正在发愁去哪里去搞些呢。” 顾展温声一笑：“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条件达不到，再复杂的工艺流程放在这里都得简化。” “的确是这样。” 高原从顾展的休息室出来，再次将名单给了工作人员：“没有问题，就按名单上面的买就行了。” “啊？好的。那什么青霉素就这么简单吗高哥，是不是咱们学一学也就会了？” “看你小子能耐的。” 当天晚上，顾展列出的单子上的所需要的东西全部已经购买齐全，朱长志给他从县农业技术中心抽调的两名工作人员郭凯和郑国栋也都已经全部到位，就等着顾展开工。 吃过晚饭，顾展带着刚才从食堂送来的热馒头和玉米棒子到了实验室，将这些馒头和玉米棒子铺平摆放整齐，盖上布后就关门离开了。 两名工作人员看着顾展的这个动作，面面相觑，这是做什么？ 把馒头玉米摆放整齐这事儿谁不会？朱局长怕不是在乡下找了个骗子？ 二人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向高原汇报：“主任，您是不知道，那个叫做顾展的小子，他就是把馒头摆在一张木板上，然后蒙上一层布，这……你说这不是胡闹吗？” 郭凯说完之后，郑国栋也觉得难以理解，帮腔道：“这……不说他浪费粮食，就他那个小白脸样子，能制出来青霉素吗？别到时候把我们的事儿都给耽误了。” 高原听完心里也开始打鼓，这两名工作人员的疑问，同样也是他心底的疑惑。 但随即又想到朱局长对那个年轻人的信任，又觉得其实可以等等再看。更何况，朱局长最迟明早也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再做决定也还是来得及的。 晚上高原离开院子的时候，透过实验室的窗户，还真看见一片木板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馒头玉米。 晚上，顾展继续加班翻译文稿，直到凌晨两点钟才睡觉。 朱长志借到设备，一刻也不敢耽误，天不亮就从泾市出发，回来时也才早上七点多钟。 顾展听见院子里面的动静，打开门就见朱长志从车上往下搬箱子。 顾展赶紧出来帮忙。 “小顾，昨晚还住的习惯吗？” “挺好的，朱局长。” “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说，咱们尽量办到。” “好的局长，暂时也就需要这些东西。” 说完，顾展就和朱长志以及司机共三人开始将车上装着的东西往下搬。 东西其实不多，胜在稀缺，所以整个搬运过程格外小心。 早上上班之后，顾展和两名工作人员正式开展工作，摆放和安装设备和进行测试，一切就绪之后，紧锣密鼓的工作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高原上班之后，朱长志已经在办公室里面了。 高原昨天晚上纠结了半夜，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朱长志，万一这小子那什么，青霉素制取不成，耽误了大事。 “局长，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长志活动了几下酸痛的肩膀，笑着说道：“刚回来不久，这一路可真是累死我了。” 高原站在原地，看着朱长志，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长志皱眉：“什么事情？这么吞吞吐吐的？” 高原心一横，道：“局长，姓顾那小子到底靠谱不靠谱？”然后就将昨天晚上顾展摆放馒头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朱长志静静地看着高原，没有说话，高原心里发紧，他也摸不准朱长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过了半晌，朱长志说道：“高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这个小伙子，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牛，是他做主用药才保住的。” 高原急了，他反驳道：“局长，可是现在直接用药治和制药那是两码事，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押在一个毛头小伙子的身上。” 朱长志叹了口气，他也不愿意做这种耗时又没有把握的事情，而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整个泾市范围内的牛，基本上都存在被感染的风险。 而兽药是每年定量划拨的，现在这么大的需求量，一时间任何地方都是难以承担的。 昨天他也去市畜牧中心问过了，现在全市范围内，已经没有一瓶抗生素类的兽药了。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顾展了。 “高原，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不妨尝试着相信一下这个年轻人，我有预感，他会带给我们惊喜。” 第41章 成功 由于昨天晚上的“馒头事件”，郭凯和郑国栋二人对当前的工作性质非常怀疑，更觉得在这种要紧关头干这种事情就是在耽误事儿。 早上一上班之后二人商量好又去找了高原。 “高主任，朱局长怎么说？” 高原叹了一口气道：“你二人好好配合顾展同志的工作，不能出岔子，知道吗？” “知道了。” 二人到实验室的时候，顾展正在安装显微镜。 郑国栋到另一边将箱子里面还没有拿出来的器材都往外拿，郭凯倒是对顾展手里的显微镜感兴趣。 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顾展同志，这个就是书上说的显微镜吧？” 正好顾展已经安装完毕，抬头朝郭凯笑了一下：“是的，要过来看一下吗？” 郭凯兴奋的指着显微镜：“可以吗？” 顾展轻笑着回答：“自然是可以的，接下来的工作我们要经常用到它。” 听到顾展这么说，二人顿时来了兴趣，另外在一边摆放器材的郑国栋也蠢蠢欲动。眼看郭凯走了上去，他也赶忙凑了过来。 郭凯走到显微镜旁，眯着眼睛看向镜头：“是这样看嘛？” “你这个姿势不对，应该左眼注视目镜内，右眼睁开，这样便于以后观察画图。可以转动反光镜，看到明亮视野，对，这里就是反光镜。”顾展边指导边纠正道。 “对，就是这样，可以根据被观察对象的实际情况，调整放大倍数。” …… 经过一个多小时，二人终于能够熟练的使用显微镜了。 学会一项技能，这会儿二人内心激动得很，积聚了一个晚上的抵触情绪，在这一刻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这么精贵的设备，全泾市只有这一台，居然有一天会让他们两人给用上。这说出来，恐怕都得羡慕死那些没见过这玩意儿的。 郭凯这个人虽然也是个急性子，但是他脑子转弯快，经过顾展展示的这几下子，他对顾展的认识已经大为改观。 全市只有一台的设备，眼前这个年轻人能使用的如此得心应手，恐怕他的能力不止眼前他看到的这点子。 说不定这个人真的能制出来青霉素，解决了眼前夏县的困局，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是夏县的功臣，那到时候功劳不得可有自己一份？ 想通这点，郭凯心态大为变化，从一开始的抵触变为现在的积极配合和积极学习。 郑国栋见同伴如此，搁置下心中的疑问，继续和郭凯将箱子里面的器材摆放整齐。 一切准备就绪，郭凯满头大汗的走过来问顾展：“顾展同志，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是什么？” “等！” “等？等什么？”郭凯急了，现在这种情况还能等？还敢等吗？ 情急之下，郭凯急切的说道：“顾展同志，现在每天都有耕牛被感染而死，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看着眼前之人一脸急切的模样不似作假，顾展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郑重的说道：“你说得对，现在我们的确是等待不起，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在后面的程序中一步都不能出错，不然有可能前功尽弃。” “是！” 折服于顾展不容置喙的语气，郭凯不由自主的觉得眼前这个人就该是这也样子的。 “那我们等什么？” 眼看二人对整个工作流程都充满疑惑，顾展就将这几天的整体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说了一遍，二人也听的仔细，郭凯甚至还拿笔记本记了下来。 郑国栋听完大为震惊，他手指着实验室里木板架子上被布盖着的馒头和玉米：“你是说馒头和玉米发霉长出的绿毛居然可以培育出青霉素？” 顾展笑着点头：“对！可以这么说。” 二人非常震惊，青霉素的制备过程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在听完顾展的的讲述之后，他们不得不叹服：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六月上旬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夏天的影子，在适宜的温度下，菌株的生长和培育都非常喜人。 郭凯和郑国栋也积极学习和请教顾展，顾展也不吝赐教，以至于在后续的过程中，顾展身上的担子减轻了很多。 终于在第八天的早上，夏县的第一支兽用青霉素诞生。 郭凯和郑国栋二人紧张的看着眼前容器中的液体，激动道：“顾展同志，这是成了？” 顾展轻笑：“当然。你们觉得有问题？” 郭凯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二人就是觉得不敢置信，我们真的把这玩意儿搞出来了。” 郑国栋挠了挠后脑勺道：“对呀，顾展同志，咱们夏县的牛有希望了。” 朱长志这一周时间，每天盯着各公社报上来的耕牛死亡数量，心疼的要命，因此对于顾展那边的进度，一直迫切的关注着。 在他得知早上出结果的时候，一大早就往单位赶，半晌上自行车坏了，索性扔下车子徒步走来单位。 来不及去办公室，朱长志直接到实验室门口，敲了敲窗户：“小顾，结果怎么样？” 顾展的视线从试管上移开，走到窗户边上说道：“成了。” “小顾，你太了不起了。” 中午吃饭，朱长志让食堂单独做了菜，招待顾展和两名工作人员。 “顾展同志，这段时间辛苦了，来来来，赶紧吃菜。” 朱长志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顾展面前的碗里面：“顾展同志，还有多久我们能用上这青霉素？” 顾展皱眉思索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需要一周。” “好，要加快进度。” 实验室里面的制备实验非常成功，接下来最难得就是实验室之外的广泛培养。 得幸于最近的晴朗天气，夏县的气温温度和空气湿度都非常稳定，在大面积相对封闭的环境下，菌株生长同样也是非常稳定。 于是当第九天，县农业局通知各公社来取药的时候，他们都是不相信的。 甚至还有公社主任打电话过来再三确认后才派人领取药品。 第42章 回家，没认出来 青霉素的制备一直持续到整个夏县最后一头生生病的耕牛被治愈，前前后后一直持续了四十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顾展起早贪黑不得休息，还抽空翻译书籍并邮寄给市农业技术中心，李玉泉也慷慨得很，承诺给顾展的稿费一分没少的都准时邮寄给了顾展。 于是在顾展回家的时候，兜里面的钱是多了，人却瘦了一大圈，还让太阳给晒黑了，头发更是长的像野人。而顾展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 顾展走进顾家大门的时候，刘小溪正在院子里面洗衣服。 远远看去，她的皮肤依旧白皙，侧脸看起来倒是比自己离开的时候丰腴了一些，大概是怀孕的原因吧。 整整四十天没有见，乍然见面，顾展只觉的心中的那些日积月累的空虚，在这一刻都落到了实处，心底也不晃荡了，就仿佛是一个四处漂流的浮萍突然找到了落脚处。 刘小溪正在洗衣服，只觉得腰有点酸，正起身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院子里门口站着一个满脸胡茬，头发披散遮住半边脸的野人。 “你……你谁呀？来我家干什么？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她心底这会儿慌得厉害，压根就不敢盯着看站在门口的人具体长什么样子，尤其是这会儿，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顾展失笑，自己这个傻媳妇儿，也就是四十天没有见面，至于这么惊慌失措吗？ 于是他朝着刘小溪喊了一声：“媳妇儿，是我。” 听见是顾展的声音，刘小溪愣了一下，随即丢下手中的衣服，忙跑上前去。 她愣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展，轻声道：“你不是去县农业局了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顾展纳闷，自己到底成了哪副模样，让妻子都认不出来了？ “哪副模样？” 刘小溪没说话，继续看着顾展，半晌后。再也没有忍住：“哈哈哈哈……这还是你吗？” 顾展心里那点儿旖旎的心思被刘小溪这么一笑，瞬间消失了大半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跟着刘小溪的步子往屋里走。 一进屋，刘小溪就将自己的平时梳妆的镜子递给顾展：“呶，你看看你现在是个啥样子吧！哈哈哈哈……可要笑死我了。” 顾展半信半疑的接过刘小溪手中的镜子，拿到面前一看，只见镜子中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占据了整个视线： 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一大半的脸，剩余露出来的脸，也不见了之前的白皙，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小麦色，脸上长满了胡茬。 顾展拿着镜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的放下手中的镜子，一把将站在一边咯咯笑的女人搂紧进怀里，佯装生气地说道：“好啊，才一个多月不见，居然学会笑话你男人了，该打。” 说着，手掌轻轻拍了一把刘小溪的臀部。 刘小溪被顾展这突如其来的轻佻动作羞得面色通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顾展一时语塞，这四十天的时间，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能吃口饭喝口水再有点休息时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有时间捯饬自己？ “实在是太忙了，没顾上收拾自己，才让我媳妇儿没有认出来，这该怪我。” 刘小溪眨眨眼睛，这人怎么这会儿还承认上错误了？ 回到家里，顾展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大亮。 明晃晃的太阳从窗帘的遮挡的缝隙里面钻了进来，顾展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回家了。 刘小溪不在屋里，桌子上留着一张白面饼，还有一碟子看起来非常可口的野菜。 顾展下炕穿鞋，在院子里面找了一圈，没有刘小溪的踪影，就先洗漱。 洗漱完正打算吃早饭，刘小溪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就进门了。 “你醒了？”刘小溪轻快的声音传来。 “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顾展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懒洋洋的。 “你手里拿的什么？”顾展指了指刘小溪一路拎进来放在炕上的包袱。 “给你做的衣服。咱们之前买的布，我怕我自己做不好，就拿回家让我妈给你做了衣服。你吃完饭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了再改。” “岳母做的，肯定合身。” 顾展这话说的刘小溪舒服极了，黄桂花的针线活儿，在上河村同辈中可没有人能比得上，做出来的衣服谁不夸一句标致？ 刚吃完饭，顾展就被刘小溪拉着试衣服。一开始是按着他的身量做的，只是出门的这一段把时间顾展瘦了些，所以衣服穿在顾展身上看起来有些空旷，显得整个人空荡荡的。 刘小溪有点鼻酸：“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辛苦 ？” 顾展笑着摇头，拉住刘小溪的手将她带至自己的膝盖上：“一想到你，想到我们的女儿，就不觉得辛苦了。” 刘小溪心里觉得开心，又有些羞涩，声音如蚊般低声问顾展：“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赶紧让我摸摸，我们的女儿有没有好好长大？” 刘小溪不好意思，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顾展紧紧扣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动弹不得。 长时间忙碌的手掌有些粗粝，抚摸在刘小溪娇嫩的皮肤上，令她战栗不已。 三个多月的胎儿，摸起来还不太明显，但是却在顾展的心里已经激起了千层浪，他就在这个浪头的中间，不断摇曳，心驰神往。 “你……你别摸了。”刘小溪扭着身子挣扎，着实是太难受了，又酥又痒，让人难耐。 “好啊，你求我。” 刘小溪呆愣的抬头，就看见顾展笑着看向自己，只是眼神和之前不同，带着炙热的欲*望，令人沉溺于其中。 “你……做什么？”刘小溪颤着声音，一脸防备地看向顾展。 顾展对刘小溪的防备置之不理，只低哑着声音道：“既然不求……那就做点能让你求的事情。” 刘小溪急了，忙说道：“好，我求你，放开我。” “晚了，我改变主意了。” “可是……孩子……” “问过医生了，三个月后就可以了。” …… 第43章 你这是去抢劫了吗 一晌贪欢，快到中午时分，刘小溪才悠悠转醒。而顾展，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赵宝根家里，他看着坐在面前头发长的遮住半边脸的顾展：“你小子，知道的你是去帮我们夏县的老百姓干大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人劫货去了。” 顾展实在是受不住赵宝根的唠叨，只得告饶：“赵叔，实在是因为忙，没有顾上。这不来找赵叔剪头发来了吗？” “这还差不多！” 庄稼人手里闲钱不多，更是没有钱去城里剪头发，作为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长，赵宝根自觉有责任为乡亲们的精神面貌负责，便承担起了为男同志剪头发的重担。 时间久了，居然还真的让他练就了一身本事。 赵宝根磨好剪刀，顾展便坐在一张木凳上，只听得头顶的剪刀发出“咔嚓”的声音，不多时就有头发扑簌簌的掉落在地上。 “赵叔，我打算起房子了。” “行，到时候我找几个人给你帮忙。” “如此就多麻烦赵叔了，我按正常工价结算工钱。” “你小子说这话就客气过头了，都是乡亲谈什么钱不钱的？” 顾展莞尔，小声道：“赵叔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给大家做不了饭，给工钱也算是感谢吧。” 顾展这么一说，赵宝根想也想也觉得在理，就没有再多提。 这年代大家缺粮缺钱，如果谁家有什么体力活儿请大家帮忙，只需要提供餐饭就可以了。 但是顾展现在情况特殊，家中就她夫妻二人，妻子又怀孕不方便，给钱其实倒也合理。 更何况，这个时候农民手中的可用资金是非常有限的，如果能有什么活儿能挣到现钱，也是大家抢着干。 顾展从赵宝根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成了往日的腼腆小伙的形象，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的皮肤，愣是给他增添了一缕阳刚气息。 回家的这一路，惹得刚好几个未婚的小姑娘频频侧目。 “那个是不是顾家那个孤儿？” “看起来有点像。” “什么有点像，那明明就是顾展，只是他看起来倒是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嗯，是变了了些，比之前好看多了。” 顾展听着几人的窃窃私语，心中浮上一股子期待，不知道待会儿刘小溪看见自己又会是什么反应。 刘小溪一边揉面，一边揉着酸痛的腰，等着顾展回来。 “媳妇儿，我回来了。” 听见顾展的声音，刘小溪一转头，就看见厨房门口钻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面容清俊有棱角，双眼炯炯有神，看向自己的时却满目含情，小麦色的皮肤逆着光，更添几丝……风*情。 刘小溪看的呆了，手里的面也不揉了，目光直直看向顾展。 “好看吗？” “好看！”刘小溪呐呐的说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羞人的话，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顾展：“你剪头发了？” “嗯，剪了，被自己媳妇儿嫌弃难看，就剪了。” 刘小溪杏眼瞪向顾展：“你瞎说什么呢。” 见将人逗得差不多了，顾展主动接过刘小溪手中的面团，开始揉面擀面。 在外面想念了一个多月的味道，如今终于吃到了嘴里，顾展只觉得舒爽，一口气吃下两碗面，刘小溪只看得目瞪口呆。 终于吃饱喝足，顾展才真正觉得自己从紧张忙碌的状态中放松了下来。 躺在炕上，看着刘小溪正坐在窗前做针线活儿，忽的记起了一件事情，赶紧翻身下炕，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一沓钱，递给刘小溪。 “媳妇儿，这是给你的。” 刘小溪抬头，入眼的便是顾展骨节分明的手以及手里的钱。 刘小溪看着面前分量不少的钱，拿到手里数了数，居然有五百三十三块。虽然他知道顾展给市农业技术中心翻译书稿挣钱，但是这是五百多块呀，普通庄户人家大几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沉甸甸的钱被塞进自己的手里，刘小溪觉得自己的手都有点抖了。 “你这是去抢劫了吗？” 顾展失笑，右手食指弯曲，骨节在刘小溪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小脑袋一天尽瞎想些什么呢？” 随后就将自己在县里的这段时间连夜翻译文稿的事情和加班加点制备青霉素的事情说了出来。 刘小溪听得上了瘾：“你们真的临时建了一个几百米的大厂房吗？” “是的，很大，比我们现在所看见的房子都大，但是很简陋，也不如我们的房子结实。” “那你们一定辛苦坏了，你看你都又黑又瘦的。” 顾展嘿嘿一笑，这姑娘反应真是慢，现在才记起来心疼人，但是这完全不影响顾展心中对眼前人的情意。 “说累其实也不累，就是心理压力大，那么多的牛以及夏县人民的生计，都会压在我们的肩膀上，想想那个时候，也真的是责任重大。” “那你真厉害，帮了大家那么大的忙。” 刘小溪简直不敢想象，今年粮食收获之后，要是没有耕牛，大家都会辛苦成什么样子？ “还好我们都熬过来了。” 顾展说的随意，刘小溪却听得沉重。真的不敢想象那个时候他一个人身上扛了多大的压力，尤其是青霉素这种东西，大家听着都觉得陌生，顾展居然带着人制出来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同样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还有夏县的书记田云。 他听着坐在不远处的朱长志的工作汇报，听到中途打断追问道：“你是说制出青霉素的年轻人名叫顾展？“ 朱长志在心中反复咂摸了几遍田云的话，到底也没猜出田云的意图，只得实话实说：“是的书记，就是咱们县小河镇公社辖区的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顾展。” 田云一听这个地方以及这个人名，便觉得朱长志报告里面所说的这个顾展，和那天救他的那位叫做顾展的年轻小伙子是一个人。 第44章 双喜临门(1) 压下心中的猜测，田云继续向朱长志问了几个关于这次夏县牛的传染病的几个问题，朱长志一一做了汇报。 最后在朱长志汇报结束之后，田云问道：“关于这次在这次牛传染病防治过程中表现突出的个人，你们农业局有没有表示？” 朱长志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书记，您也知道，一场全县范围内的疫病，我们虽然使用了最为简单的药品制备方法，但也花费了不少资金，之前还问您要了一笔钱呢。” 朱长志也想对顾展等人表示一下表彰，但是实在是经济拮据，于是便想着趁着这次汇报的功夫，看能不能申请一笔奖金下来。 却没想到田书记居然亲自过问，想必这次自己开口，会有不小的把握。 “我们的工作，现在的确是存在很大的漏洞，就像这次的牛传染病，就给我们一个沉重的教训，说明我们在平时的工作中，缺乏警觉性。” “是的，书记，您批评的对。”朱长志诚恳接受田云的批评。 田云飞摆了摆手，道：“我说这话不是在批评你，而是在提醒我们所有人。” 顿了顿，田云道：“这次参与到救治工作的所有工作人员必须表彰，尤其是你说到的这名叫顾展的同志。” “好的，书记。” “必须要以我们县级政|府的名义。” 田云想的更为长远，如果说这一次挺身而出的年轻人们没有被正向鼓励，那么在后面的夏县遇到下一个危机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有这样勇敢的年轻人挺身而出呢？ 朱长志一听，激动的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他们这四十多天没日没夜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值了！ 下午的时候，赵宝根就把顾展打算盖新房的事情传了出去，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打听。 过来打听的人，一开始大多都是家里缺粮食的人家，基本上是冲着每天的两顿饭去的，但是一听顾展直接给钱，来的人更多了。 最后经过顾展和赵宝根综合考量，率先留下几个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其余的，都是先到先得。 顾展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扎眼，在村里大家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比自己好太多，前世已经吃过亏的他，现在绝对不允许自己和刘小溪再次陷入那样的困境。 所以他决定，就按照大多数人家一样，起一个中规中矩的土坯房，外面在围上院墙。 顾展问过刘小溪的意见，刘小溪再同意不过了，她道只要有了自己的家，不拘是猪窝狗窝，她都喜欢。 开挖地基的第一天，顾展在刘小溪的要求之下，在宅基地正中央点燃了从县供销社买来的爆竹。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他夫妻二人终于即将拥有一个前世今生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刘小溪除了在喜欢顾展这件事上一根筋，其他的时候脑子都非常灵活。 开挖地基这一天，她鞭炮响完之后，她还趁着热闹给了在场所有的前来帮忙的人一把糖果。 这个时候糖果难得，尤其是刘小溪手中的硬质糖果，更是小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在场帮忙的人大多都舍不得自己吃，留给了家中的小辈。 同时前来帮忙的人对房子的质量也更加上心。 第一天干完，顾展按照当天的工作量，每人结了一块钱的工钱。 前来帮忙的人双手颤抖着接过这一块钱的工钱，激动的不行。 他们居然可以在除了生产大队的活儿之外的地方挣到了钱，而且还是现钱。 而后的每一天，顾展每天都向干活的人结出一块钱的工钱，一共五天，顾展的雏形已经完全出来，就剩上梁和封顶了。 农历六月二十这一天，刘小溪盼望着的新屋架梁的日子终于到了。 夫妻二人建房子时候的动静可不小，这会儿架梁，村里男女老少都来了。 按照夏县的习俗，架梁当天，房梁上去的时候，主人家要在房梁顶上向下撒花生瓜子糖果等东西，来讨个好彩头。 看好吉时，赵宝根指挥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开始将横梁往上拉。 眼看着横梁一点一点的离开地面，一寸一寸的抬高，刘小溪的心里也愈发的激动，她几乎已经开始设想在眼前这个家里生活的场景了。 终于，最大的那根横梁稳稳地架在了墙上之后，顾展小声让刘小溪稍微退后一点防止待会儿被挤，随后他踩着梯子走到房子的最高处的横梁边上。 在赵宝根点燃了鞭炮之后，开始在高处向地面撒下各类的干果和糖果，甚至还夹杂着一分钱的硬币，小孩子捡到后，莫不是欢笑着和大人炫耀。 眼前的，这一幕，是顾展小时候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次的场景，那时候他想的是自己是那个捡到糖果向大人炫耀的孩子，现在，他居然成了这场梦幻般得场景的发起人。 眼前这欢闹的一幕看在眼里，顾展觉得鼻根有点发酸。 忽然他看到混在人群中抢糖果的刘小溪，她动作飞快的捡起一颗糖果，然后将手扬得高高的给自己看的，心里那点酸楚顿时荡然无存，只剩下担心了。 “哎呀，看来我赶了个好时间。” 顾展正因为担心刘小溪打算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的朱长志和高原。 高原笑呵呵的看着正在地上捡东西的大人小孩，也凑到人群中捡起一颗糖果，剥开放进嘴里。 “嗯，不错嘛，顾展同志，你这速度快得很，就这么几天房子都建起来了。” 朱局长怎么来了？顾展纳闷儿。 他赶紧从梯子上下来，将刘小溪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后，走到朱长志和高原面前：“朱局长、高主任，您怎么来了？” 朱局长高兴地看向顾展新建起立的房子，指着房顶的横梁道：“顾展同志，你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啊。” “双喜临门？”顾展疑惑，然后看了眼朱长志故作神秘的表情：“莫非另一喜在朱局长这里？” “哎，可不是我！”朱长志见顾展终于不再表现出之前的老成，于是卖起了关子。 “那是？”顾展疑惑了。 第45章 双喜临门(2) 顾展疑惑的模样，在某些程度上取悦了朱长志，这个小子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他有一种镇不住场子的错觉。 “哈哈哈哈，顾展同志，这会你可猜错了。” “哦？”顾展好奇的看向朱长志。 高原看见二人还真的玩上了猜谜语的游戏，哭笑不得，赶紧上前帮忙打圆场：“顾展，这你就猜不出来了吧，是咱们的县委书记亲自发话，要对你进行表彰。” 高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低，前来观看新房上梁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听见高原的话，他们的视线纷纷从高原身上转到顾展身上，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接着响起了一片掌声。 朱长志微笑着看着顾展，心道这小子心性还真的稳定，得了这么大的荣誉，脸上居然没有一丝骄傲的表情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顾展虽然早就料到县上肯定会有所表示，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县委书记亲自发话，胸腔中也生出一丝激动。 顾展知道这其中的事情肯定还有朱局长的推动，否则他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这么快被县委书记点名表彰，于是诚恳说道：“谢谢您，朱局长！” 朱长志被顾展的这一句道谢的话说的心里熨帖的很，对顾展更加满意起来：“顾展同志，后天下午两点县里面开表彰大会，请你务必准时参加。” “好的，朱局长。” 顾展夫妻二人留了朱长志和高原吃饭，但是二人看见顾展这边忙得走不开，也没有有时间招呼他们，就约定好表彰大会结束之后在县里再好好聚一聚。 二人离开后，大家再看顾展，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惊叹，还有羡慕。 在他们的印象中，顾展一直是那个任由顾家任何人欺负的沉默寡言的孩子，又是他们看他可怜，也会心软给他有点吃的，现如今居然成长成这样令人羡慕的小伙子。 之前他们也以为顾展仅仅是简单的去县里干活，没想到居然还真的干出了一番成绩。 赵宝根走了过来，拍了拍顾展的肩膀，红着眼眶没有说话。 顾展微微一笑：“赵叔，一切都好起来了。” 这句话，不仅是对赵宝根来说的，同样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最近几天，顾展盖新房了，顾家众人除了嘀咕顾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之外，更多的就是气愤，他们气愤顾展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怎么说盖房子就盖房子，这么就超出了他们的预判。 盖房子这几天，顾家每个人都在盼着顾展闹笑话，谁知道现在闹笑话没有盼到，居然盼来了顾展得到县里领导表彰的消息。 顾军听到发小刘大伟说这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刘大伟听错了。 刘大伟正在吃着一颗从成产大队的果园里偷来的李子，边吃边说：“怎么可能，县农业局的那位局长亲自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他们都听到了。” 顾军红着脸气愤的说道：“你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他顾展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怎么可能会得到县里领导的表彰？县里的领导他们是眼瞎了吗？” 顾军这话刚一落音，吓得刘大伟本来吃在嘴里的半个李子掉在了地上。 刘大伟惊惶的四周看看了一眼，看见四周除了他和顾军之外，在没有其他人才放心下来。 “军子，这话可不兴说，万一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你我可是落不得好的。” 但是顾军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双目通红着咒骂顾展的样子吓到了刘大伟，平日里顾军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一提到顾展，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 他不解的问顾军：“顾展不是你堂哥吗？他得到县领导的表彰，应该对你也是有好处……” “够了。”刘大伟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军怒喝一声打断：“他顾展就是一个死爹死妈的野种，穷鬼，谁愿意和他当兄弟？” 刘大伟摸了摸鼻子，没在说话。但是在这一刻，他从心里坚定了主意，以后他要离顾军这个人远一点，这个的嫉妒心太可怕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干出什么事儿呢？ 只是最后离开的是时候，他看着顾军通红着眼喘着粗气的样子，还是劝了一句：“军子，不是兄弟说你，你那个堂哥看着也是个有出息的，你要不……” “滚，把你给我滚，你不是我兄弟。” 既然油盐不进，刘大伟索性不再劝了，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离开了。 赵大妮听见邻居老太太说的话，更是不肯相信。他急匆匆的跑进院子里，叫来儿媳妇儿：“巧妹你说，顾展那小子真的得县里领导的夸奖了？” 张巧妹手里忙活着针线，头都没有抬，语气冷淡的说道：“是真的。” “那个野种……” 赵大妮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张巧妹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自己。 但是赵大妮是谁？在上河村生产大队泼辣了这么多年，从没怕过谁，只是犹豫一下就变本加厉：“那个小野种他也配？” 张巧妹轻哼一声，轻蔑的看向赵大妮，老太太到现在脑子都还不清醒，她还以为现在的顾展还是以前的顾展，可以任由她搓扁揉圆。 赵大妮接收到张巧妹的这一个眼神，心中顿觉火大吗，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顾军一脸怒气的回来了。 “妈，听说顾展……”顾军话都没说完，张巧妹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道：“小军，你进来一下。” 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被赵大妮和顾满仓这样影响下去了。 “妈，什么事儿？我烦着呢。” 要说在顾家顾军最害怕谁，除了自己的母亲是第一，没人敢排第二。 “你在烦什么？” “顾展那个野种……” “顾军，你好好说话，那是你哥。” “我哥？屁的我哥，你看这个家里说把他当人看了？” 张巧妹头疼极了儿子的这个转不过弯的脑子，起身一把拧住他的耳朵：“顾军，你现在给我装，都要装出个和善样子，不要再和顾展起冲突，还有你奶那里，以后没事就不要再过去了。” “妈，为什么？”顾军诧异。 “他们老两口自有我和你爸照顾，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 “哦，好的，妈。” 顾军点头答应下来。 第46章 感觉不真实 刘小溪自从朱长志离开就像在做梦一样，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一种恍惚感油然而生。 晚上回去洗漱后躺在炕上，她一会儿扯一扯顾展的被子，一会儿抓一下顾展的手指。 顾展今天本就有点兴奋，但是转念一想刘小溪怀孕本就辛苦，外面也站了一天了，所以就规规矩矩躺在被窝里睡觉。谁知道刘小溪却和往常大不一样，一双小手这里摸摸那里扯扯，四处点火。 顾展的理智已经临近崩溃。 刘小溪本来拉着顾展的手，摩挲着这段时日以来他掌心长出的茧子，见他完全没有反应也不看自己，以为他是睡觉了，一时间玩心大起，索性不睡觉坐了起来，白嫩的小手摸上顾展的脸颊。 手底微微刺手的胡茬告诉着她，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梦，眼前这个人真的在逐渐履行他许下的诺言，努力的给自己更好的生活。 刘小溪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 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爱人就在面前，而且一双小手还在到处点火，顾展哪里还能忍得住，猛地睁开眼睛将作坏的小手抓了起来，稍微用力一带，人便已经到了自己的怀中。 刘小溪没想到顾展会突然醒来，她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整个人覆在了顾展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顾展。 这是刘小溪第一次用这种视角直视顾展，只见男人五官俊秀，一双深邃的眼睛饱含情意，直直看向自己，仿佛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刘小溪做坏事被抓包，心里发虚，说话也不利索了。 顾展装出苦恼的样子，双手继续抓住刘小溪作乱的小手，说道：“可是有些人的手不老实，不让人睡觉。” “我没有，我就是觉得不真实。”看见顾展眼中燃起的熊熊火焰，刘小溪简直快要哭了。 “嗯，不真实啊？”顾展思索着，然后腰间猛地用力，双手抱着刘小溪的腰坐了起来，盯着刘小溪的脸，笑的不怀好意：“那就做点感觉深刻的事情让我媳妇儿知道这是真的吧。” 然后天旋地转之间，已经换成刘小溪躺在炕上仰视着顾展了。即便是刘小溪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接下来顾展要做什么了。 “不是不久前……才刚……，我……我还怀着宝宝。” 顾展唇角微微一勾，含笑看向刘小溪：“我会轻点，相信宝宝也愿意看到爸爸妈妈恩爱的样子。” 刘小溪捂住脸，简直没眼再看顾展，任由他上下其手，他这是什么流氓话嘛？ 顾展见她这样，直接将她的抓住，不让她捂脸：“不是觉得不真实吗？现在看着我，觉得真实吗？” …… 一直到结束，刘小溪都仅仅闭着眼睛，但是她脸上的泛起的潮红出卖了她。 顾展也不继续逗弄了，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别说刘小溪觉得不踏实，就包括他自己，也觉得现在的生活，美好的简直不像是真的，就像是上一世他在无数个漫长又孤独的长夜里面臆想出来的。 感受到顾展逐渐平静下来，刘小溪闭着眼，双手悄然抱住顾展的腰，陷入沉睡。 隔天早上，顾展将做饭做好，端进房里，亲了亲刘小溪的额头，轻声道：“媳妇儿，你先睡一会儿，起来吃早饭，我去新房那边看一下。” 刘小溪因为怀孕本就瞌睡多，再加上昨晚顾展乱来，今天眼睛都睁不开，这会儿只是咕哝着说了声“好”，就翻了个面儿，继续睡。 顾展无奈，只得关好门走出房间。 赵大妮今天没有上工，看见顾展的背影，仿佛是在她的眼睛中插入一根刺儿，这种心理上的刺痛感让她恨得牙痒痒。 新房上梁之后，经过昨天一天，房顶已经铺好，就剩下今天开始上泥封顶了。 经过昨天，前来帮工的人干活儿更卖力了。 顾展心下感动。这个时代的人最是淳朴，对于荣誉的崇拜也更加真诚。一直到下午，房顶的泥已经铺好，房内的墙面也抹的光滑平整。 现在除了院墙，还有等房顶的泥干得差不多了，将瓦铺上去。 瓦在现在也是稀缺物，高原已经帮他解决了，现下也不用排队，直接开车过去拉就行了。 因为明天下午要到县城接受表彰，下午下工后，赵宝根就找到顾家。 顾满仓正在房檐下抽旱烟，看见大队长从自家院子里面进来，心下除了诧异，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讪笑着将坐在屁|股下的布鞋拿出来穿在脚上，小跑着迎到赵宝根面前。 “大队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赵宝根皱眉打量顾满仓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随后移开视线，颇为冷淡的说道：“我来找你侄儿。” “大队长，您找我侄儿是有什么事吗？找我也是一样的。” 赵宝根以前就看不上顾满仓这个自私钻营的人，经过上一次他撺掇周亮诬告顾展贪|污公款之后，对这个贪婪又自私的人感觉坏透了，现在看见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笑。 “顾满仓，别整天想着从别人身上下功夫，有时间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大队长您说得对。” 顾满仓知道赵宝根话里面的意思就是知道了周亮的事情了，但是他这个人脸皮厚习惯了，现在被赵宝根当面说竟也不觉得臊得慌。 在屋内的顾展听见赵宝根的声音，赶紧打开房门出来：“赵叔，您找我？” 赵宝根看见顾展，一改看见顾满仓的不满他表情，转而笑着问顾展：“明天去县里打算怎么去？” 顾展想了一下，暂时应该是没有快捷的交通工具，只能先步行到镇里，再坐路过的班车去县城里面。 顾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赵宝根，赵宝根笑着拍了拍顾展的肩膀：“你为咱们村里争了这么大的光，明天去县里，我让你族叔开拖拉机送送你，好长长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威风。” 顾展动容，真诚的向赵宝根道谢：“多谢大队长。” 第47章 表彰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赵宝根口中顾展的族叔已经等在了门外。 听见拖拉机发出的声音，刘小溪再次帮着顾展整理了一下衣领，捋了捋身上的衣服：“好了。” “好看吗？”顾展掐了掐刘小溪娇嫩的脸颊，笑着问道。 刘小溪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好看”，便赶紧扭头离开顾展面前。 顾展今天穿的是前几天做的新衣服，昏黄的煤油灯下，显得身材高大，神采奕奕，让刘小溪心跳不已。 “我走了，媳妇儿。” “嗯，赶紧去吧，族叔在外面等着，一会儿该等急了。” 顾展这次什么东西都没带，一身时下罕见的藏青色衣服穿在身上，远远看去，显得整个人精干又有气质。 顾大牛看见顾展大步向拖拉机走来，眼里全是欣慰，暗叹老顾家终于出了一个人物。 “大牛叔！” 顾展朗声向顾大牛问好，顾大牛满意的点点头：“顾展小子，赶紧上车坐好，叔带你去县城领奖。” “好嘞，谢谢叔。” 一路上，虽然有拖拉机不可忽视的声音，还有同行的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但是二人也没有冷场，你一言我一语的，差不多十点就到了县城。 顾展按照和朱长志的约定，先去了县农业局。 朱长志根据路程，估摸着顾展到县里怎么着也该十二点了，谁知道居然十点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顾大牛将拖拉机停在农业局的门口，放顾展下来后，送其他人去了供销社。 顾展顿了顿，看着顾大牛开着拖拉机的背影，拐过转角不见，才进了农业局大门。 朱长志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看刚才高原给他的人员名单，刚一抬头就看见高原领着顾展走了过来。 看见顾展，朱长志赶紧起身将人迎了进来：“顾展，快进来。” 顾展笑着走进来，坐在门口附近的凳子上。 “今天来得挺早啊。” “大队长让队里的拖拉机送我过来。”顾展实话实说。 赵宝根这个人朱长志印象深刻，为人老实又踏实能干。 “小顾，到时候你有个发言你看行不行？” 前天朱长志来的时候，县里并没有告诉他还有受表彰对象发言这回事，一直到今天上午，才告诉他有发言这个环节。 “发言？” 顾展稍加思索：“没有问题。” 上辈子的顾展在农业科研领域取得了诸多研究结果，国内国外任何场合下的发言和演讲他做过无数次，现在仅仅是一个表彰发言，更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看见顾展胸有成竹的样子，朱长志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看见顾展太过平静不当回事的冷静之后，朱长志又觉得自己也不是太过于不放心。 于是悄悄告诉高原：“你过去，委婉地提醒一下小顾，看能不能写个发言稿，万一到时候紧张忘词可怎么办？” 高原苦着一张脸，走向顾展。 朱局长也真是的，自己怕得罪人，就让他来。 他看见顾展站在窗前，走上去小心翼翼地说道：“小顾，你看咱们要不要，写个发言稿啥的呢？” 见高原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顾展才反应过来。他想起现在这个时候，自己也就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还没有上一世那些瞩目的成就，所以才会让高原觉得担心。 “好的，我这就写。” 见顾展答应下来，高原内心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十二点多的时候，其余的在受表彰名单之内的人也都来了，他们都是在这次制备青霉素过程中协助顾展开展工作的各单位工作人员。 他们看见顾展，就像看见一起奋斗的战友，觉得非常亲切，纷纷过来打招呼。 在这次青霉素制备的过程中，顾展所展现出来的卓绝的能力和知识储备水平，令他们叹服。 顾展和这些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众人一起走向会场。 两点钟，各位县级领导准时入场，最后一位入场的是县委书记田云。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扫视了一眼主席台下面的座位，看见那天救了自己的年轻人就坐在台下受表彰对象的正中间，他就将朱长志口中所说的顾展，和救自己的那个顾展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年轻人，总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与此同时，顾展也看清了台上的田云，就是自己那天在汽车上救下的中年人。顾展收回打量的视线，认真听着田云讲话。 “我们举办这次表彰大会的意义，就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鼓励让我们更多的年轻同志，投身于我们夏县的社会经济建设中……” 田云讲的言辞恳切，台下的年轻人更是听得热血沸腾。 田云的讲话结束，就是表彰环节。 “顾展同志，恭喜你！”田云真诚地说道。 “谢谢您！” 当台下的各单位的代表参会人员看见县委书记亲自为一个名叫顾展的年轻人颁发表彰证书和奖金的时候，台下沸腾了，掌声久久不息。 之前农业局搞什么青霉素制备，用来治疗全县耕牛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 当时还以为这事儿是天方夜谭，在夏县这种贫瘠的地方能制备出青霉素，简直是开玩笑，没想到还真被这个年轻人给搞出来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对顾展更加佩服，同时顾展的事迹，让他们觉得在夏县这片热土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纵然这片土地她现在十分贫瘠。 被表彰代表发言的时候，高原还是有些不放心，上台之前弯腰走在顾展身边，轻声道：“小顾，没有问题吧，你只管上去说就行了，不要紧张。” 顾展轻笑，感激高原的照顾，轻声道：“放心吧，没有问题。” 终于，到了顾展发言的环节，在响彻会议室大厅的掌声里，顾展脚步轻松的走向发言席。 “尊敬的各位领导，你们好，我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顾展……” 整场发言，顾展全部脱稿，眼睛平视发言席下面坐着的众人，他将自己在工作中的经历娓娓道来，并讲述了一些克服困难的办法，就在众人还意犹未尽的时候，讲话已经结束。 众人反应过来，整个会议室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真诚地发言。这场发言，对他们在今后的生活和工作中，都是大有裨益的。 也是从今天起，整个夏县的政|府工作人员都认识了一个叫做顾展的年轻人。 第48章 田书记有请 表彰大会结束，顾展走在人群中正准备退场，忽然被一名工作人员叫住：“顾展同志，田书记有请。” 走在顾展前面的人纷纷回头，当看见叫住顾展的人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胡永华的时候，看向顾展的眼神里全是羡慕。 顾展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了，想了一下，便调转脚步往回走。 原本跟在顾展身后的人主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顾展同志，田书记在这边。” 在胡永华的引导下，顾展没走几步就到了田云的办公室。 胡永华敲了敲门：“书记，顾展同志来了。” 话刚落音，田云办公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顾展同志，赶紧进来。”田云亲自起身招呼顾展。 毕竟自己现在也才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顾展不敢托大，恭敬地向田云问好：“田书记，您好！” 田云赶紧阻止了顾展的继续客气：“顾展同志，你还记得我吗？” 顾展装作忘记了的样子，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您是班车上那位 ……” “哈哈哈，看来顾展同志终于记起我喽。” 田云朗声笑着回到座位上，站在门口的胡永华确是纳闷儿了，看书记的这话说的是认识眼前的这位顾展同志。 一时间，对顾展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次制备青霉素，你可是为了我们夏县立下了汗马功劳。” “书记过奖了，正好我的老师讲过，也就恰好用到了。” “嗯，学以致用，这点非常好，你有我夏县青年当下最缺少的热血和干劲儿。” 田云说的没有错，经过这几年连年的旱灾，夏县的人民每天都在饥饿线上徘徊，哪里还有什么热情？ “顾展，我想请你到我们县政|府工作，好好地起一个带头的作用。” 田云说完，盯着顾展的表情，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顾展先是震惊，随后面色恢复如常，他看向田云，郑重的说道：“书记的厚爱，我倍感荣幸，但是我的志向不在庙堂，而是在广袤的田野中。” 顾展这话一出，别说是站在一边胡永华，就是田云，也都感觉到非常震惊。 不仅仅是因为顾展拒绝了一份时下|体面又光荣的、甚至能彻底改变他的命运的铁饭碗工作，还因为顾展说的关于理想的这句话。 但是他们哪里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一个从经历过悲欢离合的花甲老人重回少年时代的年轻人 此刻名利于他而言，早已经不重要，只想和妻子平淡的度过一生、想用所学的知识改变当下劳苦大众的现状。 这句话冲击着田云的内心，让他不得不再次用审慎的、全新的目光看待眼前这个年轻人。 “好，好，好样的，顾展同志。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找我就行了。” “好，谢谢田书记。” 离开的时候，田云再次叫住顾展，郑重的说道：“顾展同志，我还是希望你慎重的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好的，书记。” 田云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出于客气才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希望他能够响应自己的提议。 顾展从有田云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就到了供销社。 他买了三份一斤的蛋糕，还有红糖麦乳精之类的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营养品的东西，便去坐上了老早就等着他的拖拉机。 队里的其他人生怕错过拖拉机，早早就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顾展一上车，拖拉机就发动开始回上河村了。 刚进家门，赵宝根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 人还没进门，爽朗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顾展小子，怎么样？” “挺好的，赵叔。” 随即便将表彰证书和发的五十元奖金拿给赵宝根看。 赵宝根接过表彰证书，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几个大字，激动地红了眼眶：“好小子，对得起你爹。” “还有这钱，给你媳妇让好好攒着。”他不知道顾展在市里面接的翻译文稿的活儿到底能赚多少钱，便一直觉得顾展没有钱。 顺着赵宝根的话，顾展笑着答应：“赵叔，你放心，我会的。” 刘小溪本来在睡觉，迷迷糊糊中听见拖拉机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做梦。 这会儿听见门口赵宝根和顾展打招呼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顾展有可能是回来了。 她急急忙忙打开门，就看见顾展站在大门口和赵宝根聊天。 正往门口走 ，就隐隐约约听见二人的谈话，听见顾展毫无保留的向赵宝根说会将钱交给自己保管。 刘小溪内心欣喜之余，又觉得自己现在就这样出去有点不好，便在院子里一直等着到赵宝根离开时候才出去。 顾展早就知道刘小溪来了，从房间的门发出响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等了很久没有看见人出来，就知道是这个傻姑娘害羞了。 摸了摸她有些长肉的脸颊，顾展牵住刘小溪的手往房间走。 “哎，侄儿，你等等，等等我。” 是顾满仓的声音，他在老远地就看见顾展了，刚才听见几个从去县里的拖拉机上下来的人讲，顾展这一趟还得了五十块钱的奖金。 五十块钱，这可是一大笔钱呢，他长这么大，兜里都没揣过这么多钱。 顾满仓羡慕之余，又觉得嫉妒，这个侄儿还真的是运气好，怎么就得了奖金呢？ “哎哟，侄儿，你这是从县里回来了？” 顾满仓边喘气边说。 顾展冷眼看了顾满仓一眼，冷声道：“嗯。” 顾展这惜字如金的模样搞得顾满仓满肚子火气，但是现在对着这个冷面的侄儿，他又不敢发火，只好继续压着火气说道：“侄儿，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嗯！” 顾满仓一噎，这个小野种，还真的是拿乔！ “听说你得了五十块钱的奖金呢？” “嗯。” “那侄儿你看，我和你二婶把你拉扯这么大了，对吧？这奖金说什么也该分我和你二婶一半吧？怎么样？我们也不贪心，就要一半，二十五块钱，怎么样？”顾满仓满是殷勤的说道。 “你想多了。” 看着面前眼珠子乱转的人，顾展心生厌烦，只丢下一个冷淡的眼神，顾展带着刘小溪越过顾满仓径直回屋。 “你这个野种！” 顾满仓气得在院子里面跳脚。 第49章 送货上门 七月下旬的大太阳晒得黄土发白，顾展新房那边的屋顶基本已经干透，可以上瓦片了。 公社那边的砖瓦厂因为高原已经打过招呼，见顾展前来拉瓦片，工人非常热情。 砖瓦厂的副厂长听见是顾展过来，忙出来迎接：“哎呀，顾展同志，你让人直接过来拉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县里面表彰顾展的事情小河镇公社十里八乡都已经传遍了，他们对顾展这个年轻人，除了基于荣誉上的崇拜，更多的还有好奇。 砖瓦厂的厂长也很好奇这个名叫顾展的年轻人，再加上他和高原的情分，高原亲自嘱咐的事情他也得上点心。 说起来，砖瓦厂的厂长顾成贵也算和顾家有点亲戚，但是这几年顾家的闲话听多了，顾成贵也有意避免提起这层亲戚关系。 因此当底下的工作人员说，之前高原交代过的，上河村生产大队队员顾展前来拉瓦的时候，顾成贵也只是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跟随着牛车一起来的年轻人。 只见那年轻人虽然身材削瘦、衣衫简朴，但是看起来自有一番沉稳气质在身，面部神情平和，此刻毒辣的太阳晒在他的身上，俨然为他整个人都增添了不少的光彩。 顾成贵心中大惊，竟有如此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也顾不上之前心中的顾虑，紧跟在放走出门的工人身后，大步走到顾展面前：“顾展同志是吧？” 顾展看见眼前走过来的人身上的衣着，便知道是是这里的领导，遂客气开口：“您好！” “顾展同志，我是咱们砖瓦厂的厂长顾成贵。” “顾厂长好！” 顾成贵带着顾展将砖瓦厂生产出来的每种瓦片都看了一遍，最后顾展选了中规中矩的青瓦。 确定好了价钱正打算往牛车上装的时候，顾成贵尝试着问了顾展：“顾展同志，我们厂里面有拖拉机，可以为你送货上门，只要掏三块钱运费就可以。” 一听还有这种方便事，顾展一口答应。 牛车不仅慢，还得来回好几趟，现在能一趟拉回去，再是省事儿不过了。 刘小溪在家里准备了午饭，本以为顾展大概到下午两点多才能回来，谁知道还没到十二点就已经进了门。 “怎么这么早回来？还顺利吗？” 顾展将随意盖在头上遮太阳的草帽拿下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凉开水，说道：“砖瓦厂那边有拖拉机，给三块钱运费就能给送回来。” 刘小溪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倒方便了许多。” 顾展不知道的是，送货上门这种事情是顾成贵情急之下临时想到的。厂里就一辆拖拉机，平时上山采土够不够用，哪里还有空余时间送货，今天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瓦片到得快，铺得也就很快，到下午天黑的时候，新房上所有瓦片都已经铺好。 刘小溪看着眼前基本已经成型的新家，走路都轻快了不少。回去的路上，她问顾展：“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进去？” 顾展思索一下根据上一世的记忆，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接近于干旱了，按照现在这个温度，大概再有个二十来天，房子就干透了，正好那个时候搬家，后面下大雨的时候房子也不会漏水。 现在住的房子，天稍微下雨就开始到处漏水，屋内也是潮湿的厉害。 “大概再有个二十多天吧。” 听见二十多天，刘小溪内心很是很兴奋，终于要从顾家那个吃人的院子里面搬出来了，再也不用看那一家人的脸色了。 顾展侧头，看着刘小溪脸上因为温度而泛起的红晕，轻轻笑着问道：“开心吗？” 刘小溪侧目，看见顾展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比认真的回答道：“开心，很开心。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小家了，还有你，顾展，你终于要逃离那一家子人的魔爪了。” 顾展失笑，这一世，顾家那一家子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日程单子上，顶多算是几个经常见面的路人。 但是上一世，他们的的确确影响了自己一辈子。 二人回顾家途中，经过一片玉米地。玉米长势较去年同时期都有很大的改变，植株高度比上年高，也比上年长得粗壮，根系发达。 但是因为最近的高温干旱天气的原因，叶子已经开始发卷了。 顾展让刘小溪在路边等着他，他自己则是一头钻进了田里。 一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顾展往里面走了二三十米的样子，蹲下来徒手挖了一把田里的土在手里看了一下，全部都是干土，再继续往深，土壤才稍微带点潮气。 顾展皱眉，再这样晒下去，恐怕今年的玉米收成会骤减。 要怎么办？ 顾展开始在脑海中飞速的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解决办法。 从田里出来，正好看见从路上骑自行车匆忙经过的赵宝根。 “赵叔！”顾展打了声招呼。 赵宝根的自行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见顾展的声音后他又调头回来。 “赵叔这是去干什么？” 赵宝根眉头紧皱：“这天气现在旱得厉害，下河村闹着要开水库的闸门放水呢，我去瞧瞧。” 顾展听见开水库放水几个字，若有所思：“赵叔，这个开闸放水也不是不可以。我看了一下，这玉米现在已经干旱得有点严重了。” “唉，你不知道，咱们这上河水库可是咱们周边这些个村子最后的人饮水源保障了，如果万一到时候开闸放水后，天气再继续干旱，人饮水恐怕就成了问题。” “再者，开闸放水也需要公社的领导同意才行，哪是说放水就放水的呢？” 顾展皱眉，赵宝根的这种顾虑也不是没有问题，前几年天气干旱之后，上河水库的确是为周围各村提供了饮用水保障。 但是今年的天气与往年不同，到八月中旬就会有连日的大暴雨。 要是现在水库不放水抗旱的话，粮食受干旱影响不但产量降低，恐怕到时候下暴雨水库也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上一世，上河村和下河村的村民因为到底要不要放水抗旱的问题发生了械斗，还死了人，最后八月份的时候天下大暴雨，水库决堤…… 可怕的记忆充斥着脑海，距离水库最近的就是上河村，水库决堤的时候，上河村受灾最为严重，房子基本夷为平地，农田尽毁，不少人口死亡和失踪。 包括刘小溪的哥哥刘忠，也在那次的灾难中失踪。 后来刘忠的妻子王月红回了娘家改嫁，刘金水和黄桂花深受打击，他们老两口为了养活孙子已经耗尽全部心血，哪里来的精力再看顾女儿？所以后来才让妻子在孤立无援的绝望中跳河自|杀。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让公社的领导同意开闸放水才行。 第50章 这钱，你也想要? 告别赵宝根回去的路上，顾展心事重重，刘小溪也不打扰，安静地走在顾展身侧。 回到顾家，顾展急匆匆的进了房间，拿出纸笔，将上辈子记忆中的这个时候发生的重大事件写了下来，反复推敲，避免自己忘掉关键节点。 厨房被占用，刘小溪这会儿也做不了饭，索性坐在炕上看顾展低着头伏在桌前忙活着，她也不说话，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中静静流淌。 一直差不多七点半，赵红梅洗完碗后，刘小溪动身下炕做饭。 因为顾展情绪不高，刘小溪今天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索性拿了两颗鸡蛋简单做了蛋花汤，就着早上烙的饼随便吃了一点。 饭没吃几口，房间的木门便被敲响。 “谁呀？”刘小溪问。 顾展也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眼神冷厉的看向门口方向。 “小野种，还不赶紧来给老娘开门。”赵大妮沙哑中带着尖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刘小溪将视线转移到顾展的脸上，只见顾展压根没有理会门外赵大妮的叫嚣，依旧喝着碗里的汤。 赵大妮很有耐心，眼看叫不开顾展的房门，气急之下就开始用脚踹门。 破败腐朽的木门受力发出沉闷而颤抖的声音。 “坐到炕上去。”顾展开口。 “哦” 赵大妮这个人蛮不讲理，刘小溪怀着孩子，也害怕赵大妮进来磕着碰着，在顾展说了之后，就听话地去了炕上坐着。 见刘小溪坐好之后，顾展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站起身来，猛地拉开房门。 赵大妮伸出的想再次踹门的脚踢到空处，险些向前扑倒在地。 “狗崽子，你敢！”赵大妮气急，举起手中的擀面杖打顾展，被赶上前的顾满仓给拦住。 他给赵大妮使劲儿使眼色，见赵大妮不理会之后，抓住她手中的擀面杖，轻声凑到赵大妮耳边说道：“妈，你忍着点儿，咱们说正经事。” 想到来之前儿子的交待，赵大妮放下擀面杖，轻蔑的看了顾展一眼， 伸出干枯如柴般的右手：“钱呢？给我！” 顾展没有说话，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这两个自私自利的人，仿佛在听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赵大妮本来已经在强压着怒火了，看见顾展这副嘲讽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手中的擀面杖再次指向顾展。 顾展一动不动。 眼看擀面杖就要搭上顾展，顾满仓赶紧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妈，冷静一下。” “侄儿，你看你这……说什么你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年纪轻轻的，也不能惹老人家生气对不对？” 顾展冷笑一声：“二叔说的都有道理，所以呢？” “你看是这样子的，我和你婶还有你爷奶，把你养活这么大，也没要求过你什么，你看现在你也赚钱了不是？嘿嘿嘿……” 顾满仓挠了挠头，继续说道：“你这既然赚钱了，是不是也该孝敬孝敬我们这些亲人呢？” 刘小溪这是第一次看见顾满仓这么无耻的样子。 在她嫁进来快一年时间的印象里，顾满仓就是一个在顾家沉默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有什么事情好像都是妻子在前面挡着，他很少发话。 今天，这个人完全打破了她对他的认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展垂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遂又将视线放在顾满仓身上：“哦？养活我，二叔倒是说说，顾家是怎么养活我的？” 听见顾展的质问，顾满仓急了，忙解释道：“我们管你吃，管你住，管你上学，还不算养活你？” “哦，那按照二叔说的，我住着我父亲留给我的房子，出去上工挣钱挣工分，饥一顿饱一顿，吃你们留给我的冷饭馊饭，就是养活我？” 听见顾展这话，顾满仓有些心虚：“哎，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这不是日子都这样过的么？” “那请问，你们怎么不让顾军也过一过这样的生活呢？” “这……”顾满仓语塞，心中纳闷儿，这个侄儿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 眼看顾满仓无力反驳，赵大妮拿出平日里撒泼打滚的架势，朝着顾展走近了半步：“野种，赶紧把钱给我，否则我让你好看。” 看见赵大妮到现在还是这种死性不改的样子，顾展笑着看向赵大妮：“你老人家倒是说说，会怎么样叫我好看？” “你……你……你这个野……” “我劝你，想清楚了再骂。”顾展一字一顿说道。 被顾展忽然转冷的神色吓到，赵大妮趔趄着朝后退了半步。 跟随着赵大妮的脚步，顾展往前跟进。 “你……你要做什么？”赵大妮慌了起来。 顾展没有理会慌乱的赵大妮，继续往前走。 赵大妮眼看情况不妙，赶紧转身往外跑，连带着顾满仓也跟在身后退了出去。 “你给我等着，你这个小野种。” 骂完这句话，赵大妮一溜烟跑进了堂屋。 顾展踏出房门，一转眼就看见顾大力站在门口。 他讥诮地看向顾大力，轻声道：“这钱，你也想要？” 顾大力沉默着，就在顾展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顾大力说话了：“毕竟顾家养育你到了成年。” 顾展只觉的自己对于这个与自己存在亲缘关系的老人希望太大了。 刘小溪在赵大妮从房间出去后，就伸长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她听到顾大力的话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替顾展叫屈的冲动，鞋子都顾不上穿，直接跑出去站到顾展身边，气哼哼瞪着顾大力。 “养育？你们顾家养育他什么了？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你们现在看他有出息了就来抢功劳了是吧，臊不臊的慌？” “老爷子，赶明儿你出门问一问这上河村的人，问问他们顾展是怎么在你们这些亲人的看顾下艰难长大的？” 这话竟是连着顾大力一起也骂了，但是顾大力确实是无力反驳。 他本也没脸来找顾展要这钱，但是赵大妮不依不饶，没办法只能他出来。 赵大妮坐在屋里，咬牙切齿地看向小两口，低声骂道：“小野种，真当老娘拿你没办法？” 第51章 赵大妮偷钱 顾满仓带着赵大妮离开后，顾展将刘小溪打横抱起，放到炕上，责怪道：“谁让你跑出来了？” 刘小溪这会儿理直气壮得很：“我这不是为了帮你说话嘛，你又说不过他们。。” 顾展轻轻捏了一下刘小溪光滑的脸颊，温声道：“我一个大男人，哪里就需要你一个女人来保护了？” “哼，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被她这副小别扭的模样逗笑，顾展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 “别生气啦，你要开心起来，你今天不是都说过了嘛，还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咱们就能搬出去住了，到时候他们可就烦不到咱们了。” “嗯，我媳妇儿说得对。” 新房那边大活已经基本结束了，还剩一些细活需要做。平整地面，安装窗户等等，都需要有人去盯着。 顾展本来让刘小溪在家待着，只刘小溪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无聊的很，铁了心要跟顾展一起去，还美其名曰要看着将来的新家一点一点变完整的模样。 这话一出，顾展心软的一塌糊涂，根本就不舍得拒绝。 于是就变成了，顾展和前来帮工的人一起干活，刘小溪坐在不远处的树墩上，看顾展忙活。 一个早上，都是顾展都在和帮工的人干的热火朝天，刘小溪盯着在一群人中最显眼的顾展。 快结束回家的时候，邻居家的婶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溪，顾展，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家看看吧，你奶在拆你房间的门。” 刘小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老太太是没有拿到钱不死心，打算直接撬开门进去拿了。 帮工的人都是同村的，对于赵大妮最是了解不过，现在一听她居然直接撬继孙子的房门，更是打心底瞧不起这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老人。 “孩子，你回去看看吧。”在生产大队开拖拉机的顾家族叔顾大牛说道。 “好的，大牛叔。” 说完，顾展便带着刘小溪往顾家走去。 二人走到半路，顾大牛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你小子，走的可真快，我追了半天才追上。” 顾展不解：“大牛叔，您这是？” 顾大牛边跟着夫妻二人往前走边喘着气儿说：“你是小辈，这件事情即便是你占着理儿，也不好说，但是有族人在场就不一样了。” “如此，便多谢大牛叔了。” “唉，谢什么？我们当年受你父亲恩惠也不少，这些年照拂你也少，说起来还是对不住你的父亲。” “都过去了。” 上辈子曾经受过的那些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展都难以释怀，但是重来一回，就已经释然了。 “你小子。也算是给你父亲争光了。年纪轻轻，就有钱单独再起一栋房子，不输你父亲当年啊。” 顾展新起的房子距离顾家三四百米的距离，没走多久就已经到了。 顾展夫妻带着顾大牛踏进大门的时候，房门已经被撬开，整个门歪歪斜斜的靠在门框上，但凡再稍微受一点外力，这扇门就掉了。 顾大力站在堂屋的门口，警惕的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料想顾展夫妻二人有可能会回来，但是一旦钱到手，他夫妻二人即便是再生气也是没有办法的，谁知道，现在钱还没有找到，他二人就已经回来了。 而且，还带着顾家的族人。 顾大力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力壮的堂侄儿，尴尬的笑了几声：“大牛来了？屋里坐。” 顾大牛看向眼前这个老头，只觉得他糊涂的紧，一时间看他也就带了火气。 “叔，你在家？” “在家，在家。”顾大力局促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犹豫半天，他走到顾大牛面前，欲将人往堂屋里拉扯。 顾大牛站在原地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顾展夫妻二人房间的房门。 赵大妮本以为顾展会将钱放在屋内的被子里面或者其隐蔽的地方，谁知道，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一时间又气又恨。 最后她将视线放在了放在炕边刘小溪娘家给陪嫁的木箱子上，指着箱子笃定地对一同进来的顾满仓说道：“那小野种，一定把钱藏在这个箱子里面。” “娘，我也觉得十有八九就在这里面了，我们现在把它撬开吗？” 赵大妮一把推开顾满仓，贪婪的目光看向那只崭新的红漆木箱，恶狠狠的说道：“撬开什么撬开？直接连箱子带走。” 顾满仓心中有点不确定：“娘，连箱子拿走怕是不好。” “不好个屁？老娘就不信，到了老娘手里的东西，他们还能再拿回去？” 经过赵大妮这么一说，顾满仓瞬间胆大了起来，直接端起那只木箱子，和赵大妮一起走出去。极度的兴奋让他忽视掉了顾大力奋力的咳嗽声。 当他母子二人端着箱子走出房门后，看见院子里面的人，愣住了。 这二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悄无声息的，还有五大三粗的顾大牛在场？ 顾满仓的腿软了一下，勉力靠着墙撑住了身体。 赵大妮看了一眼顾大力，若无其事的拿着箱子往堂屋走。 “老太太，你拿着我娘家给我陪嫁的嫁妆箱子要去哪里呢？” 刘小溪这话一出，赵大妮恨恨地看向刘小溪：“去你的狗屁娘家陪嫁的箱子，到了我家就是我的。” 顾大牛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沉沉地盯着顾大力，等着顾大力发话。 谁知顾大力竟然只是偏过了头，不再看站在院中央的顾大牛。 顾大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谁能知道顾大力竟是这种人。 顾展低声让刘小溪站在原地，自己往赵大妮跟前走去。 “你这个小野种想要干什么？” 赵大妮虽然嘴硬地说着不害怕顾展，但看见这个身高一米八的青年男人往自己面前走的时候，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压力。 赵大妮死活都不会承认，自己会被一个自己一向看不到眼里的野种所威慑。 “老太太，我劝你，哪里拿来的东西放回哪里去，否则，我会报公安。” 什么？报公安？ 赵大妮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顾展会报公安这个结果。听到公安两个字，她心中的确是发慌了。 “二叔，你也是。具体是主谋还是帮凶，我想到了公安那里，你自然也会说清楚。” “哎，侄儿，你知道的，我没那个胆子，我这不是怕你奶摔倒了，就进去扶了她老人家一把。你看，我什么都没拿。” 顾满仓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极力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眼看儿子抛弃了自己，赵大妮心中恐慌，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她冲着顾展道：“老娘只是看了看，不是偷。给你这破烂玩意儿，我还不稀罕呢。” 她正欲当着顾展的面将箱子扔到地上，却被顾展的一个眼神吓得收回了动作，不得已弯腰将箱子放在了地上，然后灰溜溜地进了堂屋。 “我这门？” “侄儿，我修，我帮你修。” 事情发生的快，处理的也快。 顾大牛还以为按照赵大妮的性子，需要大费一番周章，却没想到顾展三言两语就解决掉了。 离开的时候，他看向顾大力，冷着声音说：“大力叔，今天的事情我会向族里说的。” 顾大力垂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52章 共同商议放水 随着太阳持续的炙烤，地里的庄稼逐渐失去水分变得枯黄，人们对靠老天下雨来拯救庄稼的期盼已经完全破灭。 他们失去了之前的理智和耐心，开始纷纷寻找办法拯救庄稼。 一开始，大家也只是用牛车装上水桶去上河水库取水浇地，但是后来发现这只是杯水车薪，浇地的速度赶不上干涸的速度，他们抱有最大期望的办法也终究成了泡影。 下河村的村民眼看着他们距离收获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上河村坚持不开闸放水而耽误庄稼，内心的火气便再也忍不住了。 更有胆大的人，直接找上大队长李全：“大队长，您既然做了这大队长，就必须对下河村生产大队的人民负责任，对不对？要是您这大队长做不好，有的是人愿意做。” 说话的人在下河村颇有威信，也是当时支持李全成为大队长的主要力量。 李全看见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主要人物已经开始对自己不满了，心中即便是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扛着往下走。 “老柳，你这先不要生气，我也没有说不管对不对？但是我们也要想到合理的办法不是？” “呸，屁的合理办法，地里的粮食都他娘的干成这个鬼样子了，还在想办法？等你想出办法了，恐怕人都饿死了。” 老柳这话说的极不客气，李全心里一梗。 正要说话的时候，大队办公室又进来几个村民：“大队长，老柳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已经连年干旱，大家都指望着今年的粮食着呢，这今年的粮食要是再保不住，大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李全不得不放弃他一以贯之的沉默，向在场的村民做出承诺：“大家放心，我现在就去上河村和赵大队长商量，不过你们也知道，最终决定放不放水的是公社，而不是我们大队。” 在队员的期盼中，李全来上河村找到了赵宝根。 彼时赵宝根正对着生产大队院子外面已经被太阳晒卷了叶子的玉米地叹息。 他现在也迷茫得很，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寻求哪些援助。 这一年来，为了能够获得足够的粮食，他带着队员几乎拼上了命，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即将落得个颗粒无收的结果。 老天何其不公？ 赵宝根正想的出神，后面便传来李全的声音：“赵老哥！” 赵宝根回头，就看见李全正在停自行车。 赵宝根收回视线，走了过去道：“李大队长，你怎么来了？” 李全话还没说，愁容已经露了出来：“这老天不下雨，咱们老百姓哪里还有活头？” 赵宝根沉默着不说话，在这之前，他也总相信只要肯出力，就一定能填饱肚子。 可是当自然环境恶劣到一定程度，再回想这句话，基本上就已经成为了一句空话。 “是呀，难呐！” 李全看了眼赵宝根，没有遗漏他眼底的失落与迷茫，他尝试着说道：“我们是不是要申请开闸放水？” 赵宝根摇了摇头：“我已经申请了两次了，公社的领导不批。” 李全一惊，怪不得呢，一向将粮食看的比命还重要的赵宝根这次居然毫无动静。 想了想，李全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赵老哥，你看这样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公社，请示领导怎么样？” 听了李全这话，赵宝根一拍额头，自己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要叫上李全一起去呢？ “这会儿走，在下午上班前就能赶到公社。” 赵宝根进了办公室后，将大队里唯一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正打算上车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这次既然是两个生产大队的队长都要去，是不是人多一点的话效果会更好？ 于是他说道：“我们是不是把南河生产大队的队长也叫上？ “正好，我们去叫。” 最后，上河村生产大队、下河村生产大队还有南河村生产大队一共三个大队长一起去了公社。 去了公社，赵宝根和公社主任李福交情尚可，所以直接去找了李福。 李福正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发愁，就看见三个大队长一起走了进来。 “李主任。” “你们三个怎么今天一起来了？什么大事？”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赵宝根站了出来，他走到李福面前，严肃的说道：“主任，现在我们受灾严重，需要在上河水库开闸放水。” 赵宝根这话一出，李福肉眼可见的皱起了眉头。 “赵大队长，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主任，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从长计议来不及了，现在需要赶紧下决定开闸放水，挽救粮食。” “但是上级命令我们，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开闸放水。” 也不怪李福现在纠结，之前有一年，天气干旱，镇上公社也是早早决定就开闸放水。 谁知道那一年从七月份之后就没有再下雨，最终地里的粮食也没有收获，当地的人民因为没水喝，也是遭了大罪。 自那以后，上级部门就规定，但凡是天气干旱，不到一定程度，不能随意开闸放水。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老百姓们眼睁睁盼了一年的粮食，就要毁于一旦了。” “老李，你冷静一下。” 听了李福这话，赵宝根在急的在原地转圈：“我冷静不了，我怎么冷静？” 李福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最后像是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你们先回去，再等十天，十天之后如果不下雨，我们立即开闸放水。” 赵宝根还想说什么，可是李福直接下了逐客令：“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 赵宝根一行三人，顶着烈日失败而归。 看着是十天的时间，然而烈日下的庄稼不等人，这些庄稼再有四五天的时间，恐怕就彻底不行了。 第53章 危机源头 顾展的新房这几天已经基本收拾平整，剩下的就是要开窗通风，等待房子彻底晾干。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干旱，玉米最底层的叶子已经开始枯黄，顾展的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 再不放水，这些玉米最后恐怕会颗粒无收，最重要的是，半个月后的大暴雨来临时，上河水库大坝一旦决堤，后果将不堪设想。 环视一眼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新房子，顾展最终决定主动出击。 不能再等下去了。 顾展正打算去找赵宝根，就看见他满头大汗的从自行车上下来。 “你小子，收拾的怎么样了？” 顾展指了指敞开门窗吹风的堂屋：“基本已经收拾妥当，就等晾干搬进去了。” 赵宝根看着眼前这个精神气儿十足的年轻人，心情好转了许多，他停下自行车径自走进了院子，将整个院子打量了一番，欣慰地说道：“你小子，真不错。” “赵叔过奖！” “哈哈哈，你这孩子，跟你赵叔还客气上了。” 赵宝根还忧心着天气的事儿，便不再多待，出了门直奔自行车。 “赵叔这是去哪儿了？” 早已经将顾展视作自己人的赵宝根，对顾展倒也没有隐瞒：“和下河村、南河村的大队长去公社申请开闸放水。” “结果怎么样？”顾展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他现在就期盼着公社能够同意这次的开闸放水。 然而赵宝根的话让他失望了：“公社的领导不同意。” “不同意？”顾展皱眉。 “根据往年这个时节的天气来判断，后面很有可能是持续的干旱，水库是最后的保障。” 这就不好办了。 赵宝根离开后，顾展独自一人边走边想事情，再一抬头，人已经到了水库边上的小路上。 这是顾展重生回来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着烈日下波光粼粼的的水面，心情十分复杂。 顺着水库边上的路，顾展一直往前走。忽然，他发现路旁的草丛里情况不对，有一片草明显比其他地方长势要好。 顾展怔了一下，他停下脚步，调转方向走向草丛中长势最好的那丛草。在快到的时候，感觉脚下的土地和之前走过的地方大有不同。 越靠近草丛，脚下的泥土越松软。 顾展心跳的飞快，他蹲下身来，拨开面前覆盖着地面的杂草，只见面前的杂草下面隐藏着几个细细的洞穴，洞穴中不断往外渗水，最终形成一条浅浅的水流，隐藏在茂密的草丛中。 顾展顺着洞穴的方向，拨开杂草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洞穴所经之处的地面上均有被水湿过的痕迹，一直延续到水库外侧的小路旁边，消失不见。 顾展眉头紧皱，难不成上一世下暴雨时决堤的水库，在这个时候就出了问题？ 想通这一关节，顾展盘算着回去定要将这件事情赶紧告知赵宝根，尽快向上级部门汇报，及早排除隐患。 再者，一旦水库出现渗水的情况，开闸放水后再维修就已经成了必然的选项，想必那个时候，上级单位也应该不会阻止吧。 顾展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响，正待他打算返回找赵宝根汇报情况的时候，一个中年人叫住了他：“小伙子，你在这里干啥？” 顾展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快速朝他走来。 顾展正在疑惑这人为什么叫住自己的时候，中年男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小伙子帮个……”一个“忙”字还未落音，中年男人忽然间惊讶出声：“居然是你？” 顾展眉头紧锁，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吗？ 看见顾展满面不解，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自顾自说着：“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小伙子，可算是找到你了。” 顾展心中疑惑更甚。 中年人也不藏着掖着，朗声告诉顾展：“车站，你告诉我，今年七月底会干旱，八月中旬过后有大暴雨。” 这话一出，顾展恍然大悟，隐隐约约记起来当时是在县里的汽车站，他的确告诉过一个中年人这件事情，为的也是引起注意。 看见顾展终于记起来了，中年人哈哈一笑：“小伙子，你当时说了这话，我可就记下来了，就等着到了时间再去验证，现在看来，你所说的前半部分有很大可能是正确的。” “哦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河水利站的站长安庆。” 见对方已经将自己的身份透底，顾展也介绍了自己：“顾展，上河村生产大队人。”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呀。对了，帮我从这个坡往上推一下自行车。” 这个时候，顾展才看见安庆所说的自行车。 只见那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大捆的东西，看起来分量很大，上坡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自行车的头就会被后面的东西压得翘起来。 顾展沉默，安庆自当认为顾展是默认了。 二人将自行车全部推上坡路之后，安庆指着不远处建在水库边上的小房子说道：“看到了没，往那里面拿的，今年秋季的防汛物资。” 这会儿顾展对于东西往哪里放不关心，只关心现在到底是要将水库渗水的事情告诉眼前的人还是告诉赵宝根，才能最大达成开开闸放水和修补水库的效果。 盘算半天，顾展还是决定先将事情告诉眼前的人，以此人的专业和谨慎性，得到的反馈效果应该要比一级一级向上反映要快得多。 帮着安庆将东西全部放好之后，待安庆锁上门，顾展才开口：“站长，我刚才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安庆没反应过来，顺着顾展的话，随意问了一句。 “还请您跟着我走。”顾展说完，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从来时的路上折返下去，到水库下面的路上，安庆将自行车停好后，跟着顾展的脚步向路边的杂草丛中走去。 安庆心中虽然有点疑惑，到底是什么重要事情会在这里？ 第54章 万幸，老天保佑 顾展带着安庆走到之前发现洞穴的那处杂草处，指着地面上隐隐渗出的水迹道：“就是这里。” 安庆自从看见这里杂草的颜色和其他地方有差别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感觉到不妙了。其他地方的杂草早已经在烈日的炙烤下变得无精打采，但是这里的草却格外的鲜嫩。 顾展蹲下身，拨开那团杂草，将缓慢渗水的细小洞穴完全暴露了出来。 安庆面色一正，忙蹲下身查看情况。 最后离开的时候安庆神色慎重的问道：“顾展，你之前说的八月中旬会有大暴雨，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 顾展顿了一下，他本来想说百分之百的，但是百分百的说法未免太过绝对，所以他考虑过后还是决定换一个委婉的说法：“大概百分之九十。” 听顾展这么一说，安庆面色一白，他低声交代顾展：“走，带我去见你们大队长。” 顾展和安庆最后是在玉米田边找到赵宝根的。 赵宝根解决不了开闸放水的事情，正烦着呢，忽听见背后顾展喊他。 “赵叔。” “你小子……”赵宝根话没说完，一回头就看见顾展和小河水利站的站长安庆站在一起，赵宝根一愣，赶紧站起身来招呼人：“安站长！” 安庆看着已经干成一片的玉米，心中顿时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现在开闸放水，再将水库进行维修，到时候一旦天气有暴雨，水库里面又会存储足够的水，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看起来说话说的十分笃定的年轻人，他所说的八月中旬会有大暴雨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实话？ 想通这点，安庆找到赵宝根的时候，心中基本已经有数：“大队长，刚才我们发现上河水库有渗水现象，现在我要去县里向上级单位上报相关情况，还得麻烦你派人严加看守，一旦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反映。” 一听见水库渗水，赵宝根脸色一白，他不敢想象，这万一要是发生意外，距离最近的上河村将会遭遇什么？ “好的，我现在就安排人过去，严加看守。” 告别赵宝根，安庆离家上河村的时候，再一次向顾展求证：“小伙子，你确定八月中旬会有大暴雨吗？” 顾展肯定的点头：“站长，您刚才也看见了，我就是上河村的人，我不会跑，所以您考虑着相信我一下？” 顾展这话看似在商量的口吻，实在是笃定的意思。 为了以防万一，无论八月中旬是否下雨，这上河水库的水都得排，这水库都必须得维修。毕竟没有人愿意将这么大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送安庆离开，顾展再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刘小溪本就是做好了中午饭，在家里左等右等还等不到人，索性站在门口等，等了老半天，才远远看见人。 大太阳底下，顾展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刘小溪。 他加快脚步，小跑到刘小溪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汗，但是那不严重：“怎么不在家里等？” 刘小溪撇撇嘴：“等了你好半天，也不见回来，有点担心就出来了。” 顾展伸手牵住刘小溪的手往里面走，正好遇见歪歪斜斜戴着草帽进来的顾军。 顾军看见顾展牵着刘小溪的手，讥讽嗤笑一声：“哟，我们的大情圣又开始装深情了？也不嫌恶心。” 顾展凉凉的看了顾军一眼，却不料就是这个眼神，狠狠地拨动了顾军的敏感神经。 他气急，捏着拳头走到顾展面前，恶狠狠的瞪着顾展：“你他妈再敢用这种眼神看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顾展轻蔑一下，顾军彻底愤怒，扬起拳头向顾展打来。 却不料顾展右手轻轻一抬，就已经将顾展的手臂挡在自己面前，顾军力量受阻，便使足了劲儿再次将拳头伸出去，却不料拳头依旧保持着发刚才的动作，他的手腕被顾展握在手中，纹丝不动。 “你他妈放开……” “哎哎哎，侄儿，你就放了这小子吧，他就是犯浑。”顾满仓赶紧从屋内钻了出来，小跑到两人中间调停。 他本来是站在窗户边上悄悄看热闹的，看见儿子要揍顾展的时，还在心里悄悄给顾军加油，最好能一拳打倒这个小野种，让他再目无尊长，惹是生非。 谁知道，自己的祈祷还没在心里默念完，儿子的一只手便已经被顾展捏在手里。 顾满仓气得要命，同时也庆幸昨天之前没有和顾展发生过肢体冲突，要不然，讨不了好的是谁还真说不准呢。 顾展看了一眼顾满仓，随后一把甩开顾军的手臂，带着刘小溪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刘小溪吓得心脏直哆嗦。一进门就拉着顾展絮絮叨叨的说：“下次要是再遇见，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走开就是了，反正也在一起住不了多久。” “嗯，听我媳妇儿的。” “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之前也说不和那些人起冲突，今天就差点打人，谁刚还敢信他的保证呢。 吃饭的时候，刘小溪问顾展：“你出去这么久干什么去了？” 于是顾展便将遇到安庆的的事情告诉了刘小溪，随后你还说道：“如果没有意外，周围几个村子地里的粮食有救了。” “这倒也是，现在这个天气太干了，很害怕今年我们会饿肚子。” 即便刘小溪现在手里还攥着五百多块钱，但她还是不踏实，非常的不踏实，尤其是看见地里的庄稼状态一日差过一日的时候，缺衣少粮的记忆又冲击着她。 “万幸，老天保佑！” 顾展轻笑，心中感叹：可不是老天有眼么？让他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也让他有机会挽救这里千千万万的百姓。 第55章 先后之争 安庆非常重视这件事，当天傍晚七点多的时候，他带着县水利局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就来了。 他们在现场进行了专业的检查和危险评估，最后决定开闸放水，毕竟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险情，后果将不堪设想。 水库下游的村子陆陆续续接到通知，明早水库开闸放水，必须保证渠道的畅通。 粮食正在地里逐渐因为高温和缺水变得枯萎，三个生产大队听见消息，大队长还没有来得及安排，队员们就已经自发组成队伍，并带上农具前来求证。 “大队长，这事儿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 尽管开闸放水之后就要对水库进行检修，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脸上的笑容。 今年的粮食终于有救了。 三名大队长连夜安排人员进行渠道的清淤工作，队员出奇的团结一致，互帮互助，第二天天不亮，河道清淤已经全部完成，就等开闸放水。 可就在开闸放水的前一刻，三名队长脸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怒气。 到底从哪个生产大队先开始，成了两个生产队争执的主要矛盾。 平时倒也没有事，谁先谁后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大家谦让谦让一下，反正到最后三个村的地全部浇了。 但是现如今不同，地里的粮食在这么高的温度下，早浇一天或者晚浇一天，产量都会有很大的区别。 更何况，就算是每个生产大队用上两天的时间，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之间也相差了四天的时间，这四天时间，对于正在生长期的玉米太重要了，以至于让他们不得不争。 上河村在最上游，按理来说年年上河村应该是第一个浇地的，但是今年最下游的南河村确实要争先了，理由是年年上河村第一个，下河村第二个，今年该轮到南河村第一个了。 不仅是南河村的大队长想争取，南河村的村民也想争取。 上河村的人却认为他们上河村本来就是在上游，按道理他们就应该是第一个，凭什么要南河村第一个。 下河村的人倒是平和，不管两头怎么争，总归他们下河村是第二个，不早不晚，谁也不得罪。 双方僵持不下，在场两个生产队的队员们也针锋相对。 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本来想发话，只看见眼前的情形这会儿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一不小心矛盾就到了自己的头上。 两位队长黑着脸，看向各自的队员，但是队员这会儿谁不打算退让，就等着对方先放软态度。 自安庆和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到场之后，顾展也被安庆邀请了过来现场。 这个勘探和检测的过程，顾展全部在场，偶尔也在安庆的邀请下指点一两句，但因为都是和安庆小声交流，因此现场注意到他的人很少。 这会儿看见两个生产大队的对眼针锋相对，顾展皱眉，上一世村民械斗这种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就是为了争一个浇地顺序的先后。 按照当下普遍的种植方式，将地浇透必须使用大水漫灌的形式，水太小的话，根本就过不去。 但是上河村采用的是打垄的套种方式，垄与垄之间有一道沟，恰好方便水流过去，根本不存在水过不去的问题，而且会比平时快得多。 反之，如果水太大，一来有可能将套种的大豆植株冲倒，另一方面就是地浇不透。 走到赵宝根身侧，顾展悄声耳语：“队长，您过来一下。” 双方这会儿争得面红耳赤，忽然之间顾展的加入让局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赵宝根和顾展。 赵宝根看了一下远处的明显要置身事外的工作人员，还有眼中尽是紧张和愤怒的队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顾展过来了。 “顾家小子，不是我非要争，我要是耽误了队里的庄稼，我就是整个上河村的罪人啊。” 顾展点头，表示理解。 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未免会有赵宝根处理得好。 思及此，顾展主动开口：“队长，我们其实也不用和南河村争一个先后。 顾展这话一出，赵宝根顿时瞪了顾展一眼，低声骂道：“你小子，不能这么讲话，现在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如何能耽误？” 顾展哭笑不得，忙解释道：“赵叔，你先听我讲。” “你小子，可不能出对不起大家的馊主意。” 顾展笑了笑，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我们完全可以考虑和两个村子共同用水浇地。” 然后，顾展将刚才自己考虑到的因素一一讲给赵宝根，赵宝根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样一来，倒也省下了一番争执。 这边赵宝根和顾展商量完之后，又重新大步走回之前的位置。 南河村的村民目光警惕的在赵宝根和顾展身上来回穿梭，直到赵宝根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的时候，目光又开始紧紧地盯着赵宝根了。 “我们上河村生产大队决定，和下河村生产大队、南河村生产大队同时用水浇地。不管哪个生产大队浇地，分给我们一部分水即可。”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赵宝根这么说，无疑是给了双方缓和的空间，若是他们还继续争个你先我后，只怕会闹得太难看。 当赵宝根说出这个解决办法的时候，县水利局的人也是眼前一亮，他们刚才也是害怕两个生产队之间因为这件事起了纷争，现在大家各让一步，刚刚好。 安庆隐晦的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处看着水库出神的顾展，眼含赞赏之色，这个年轻人的思维，还真的是快。 殊不知这会儿的顾展，眼睛虽然在看向水库那边的水面，但是耳朵却是注意着人群的方向，生怕一个不注意，再发生械斗那种惨剧。 一直到双方的人都散开，顾展心里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阻止了这场械斗的发生，也救了地里的庄稼。 开闸放水后，顾展亲自示范指导大家如何浇地之后，才有空回家。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骤然之间放松，顾展只觉得很累，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回到家里，他告诉刘小溪自己要睡一觉后，便沉沉睡去。 第56章 我做了个梦 顾展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在这期间，刘小溪担心的不行，有好几次都想叫醒顾展，但是一想到他睡之前的交代，又忍住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饭点，顾展被饿醒。 一觉睡醒，顾展终于感觉到神清气爽。 “媳妇儿？” 顾展在房间里面喊了一声刘小溪，没有听见有人回答，便起身穿鞋朝门外走去，顾家人已经吃完午饭，厨房里只有玉米糊糊的味道，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找不见人，顾展索性学着刘小溪之前无数次那样，站在家门口等人。 当刘小溪手里捏着一把青菜从房子拐角处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展像望夫石一样站在顾家门口。 不欲顾展多等，刘小溪加快步伐朝顾展走去。 顾展见此，赶紧大步迎上前去。 他皱眉看向刘小溪：“慢点你急什么？我在这里，又不会跑。” 刘小溪本来看着顾展娇笑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心中看见顾展的那点欣喜顿时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委屈。一时没忍住在顾展看不见的角度，偏着头红了眼睛。 顾展还正在疑惑刘小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一转头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只见自己媳妇儿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兔子。 “怎么了？”顾展问。 刘小溪没有回应，甩开顾展牵着自己的手率先进屋。 顾展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这姑娘不开心了？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复又重新迈开步子，跟在刘小溪身后进了屋。 “媳妇儿，怎么了？” 顾展在刘小溪面前站定，看着眼前眼泪快要溢出眼眶的女人，心中不禁一软，这是自己盼了一辈子才盼回来的人，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人惹哭了？ 顾展伸出双手，轻轻捧住刘小溪的脸颊，再次轻声开口：“媳妇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小溪抬头，望着顾展诚挚的眼神，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只喜欢孩子不喜欢我？” “什么？”顾展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才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你每次都让我小心一点，每次都让我注意一点，你只关心肚子里面的孩子，都不关心我。” 听完刘小溪的话，顾展才恍然大悟。 的确自己好像在这一方面没有注意到，每次叮嘱刘小溪注意什么事情，都是以肚子里面的孩子为借口。 因为自己对于上辈子的事情实在是太遗憾太介怀了。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妻子抱着女儿跳河自杀这件事情，除了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的重要原因就是女儿没有一个好身体。 上辈子，如果不是女儿身体弱，需要时常就医，那妻子是不是就可以坚持到自己念完大学回家来看她母女二人的时候？ 在无数个深夜里，他尝试着理解和重演当时妻子的无助，但是无论多少次重演，都逃不开悲惨的结局。 所以这一世，在自己已经重生回来、确保自己不会离开娇妻幼子之后，他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唯一的剩余变数——女儿的身体健康上面。 意识到这点，顾展弯下腰，视线与刘小溪平齐，他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到这点，以后我会注意。但是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喜欢我们的女儿，而是我先是喜欢你，才喜欢我们的女儿。” 听见顾展的这番深情 告白，刘小溪破涕为笑：“那你为什么都说我们的宝宝是女儿，而不是儿子？那万一是儿子，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顾展失笑，直起腰将人搂紧怀中，紧紧抱着在她耳边闷笑着说道：“你一天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会只喜欢女儿而不喜欢儿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不论男女。” “那你还天天说我肚子里的是女儿？” “那是因为我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你生了我们的女儿。” “那你有没有梦见我们的以后？” 顾展忍住眼睛里的泪水和哽咽，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梦见了，梦见我们幸福一生，儿孙满堂。” 顾展还是没有将上一辈子的事情说出来，这些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只能让它悄悄地埋葬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时刻警醒自己，勿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将最重要的人弄丢。 “噗嗤！”刘小溪没忍住，破涕为笑：“你还真是会编故事，不过那我就相信你好了。毕竟我们宝宝的爸爸也是编的很辛苦。” 爸爸？这是顾展两世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只觉内心充满了力量和温暖，让自己觉得这两个字，与真真切切的活生生的人联系了起来，而不是冰冷又无力的称谓。 自己的父母早逝，以至于在他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父母的身影，很多的重要成长时刻，都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度过的，甚至是再无数次次面临生命危险、无数次受到顾家人的凌辱的时候，亦是自己一个人硬生生地扛过来的。 随着自己逐渐长大，“父亲”这两个字于他而言也仅仅成了一种称谓，只是一个记录着自己来处的称谓。 即便是听见别人说自己的父亲如何或者母亲如何，他都不曾贴切的感受过父母对于孩子那种关切浓烈的爱意。 而今天，就是“爸爸”这样简单的两个字，竟然神奇的让自己的内心再次充满力量。 让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投放在还未出世的她的身上，也让他将从未获得过的情感，变为被获得的形式再次传递下去。 “媳妇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嫁给我。”顾展没有说出口的是，谢谢你在当年我最无助和最一穷二白的时候嫁给我，谢谢你的不计前嫌。 感受到顾展胳膊上的力量，刘小溪紧紧回抱住顾展，这一刻，两个人的心再次无限靠近。 第57章 一起去 晚上，轮到顾展和几个队员负责看水浇地。 上一世，顾展的研究对象重点是在实验室里，但是对于田间管理的事情也是游刃有余。 这会儿浇地的时候，其他几名队员看着顾展熟练地拿着铁锹或者行疏通水路，或堵住水流，都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顾家老大的这个孩子，算是有出息了。对于顾大力的偏心和厚此薄彼，更是瞧不起。 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问：“顾小子，你啥时候搬家？” 顾展边埋头干活边说：“应该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等房子干透了就搬。” 其余几人了然点头。就顾家老头的偏心劲儿，顾展还能在那个家里面继续待才怪。 “好孩子，争气啊，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还没有谁家能一口气盖成一间院子呢。” “您过奖了。”顾展客气了几句，继续手里的活儿。 上河村生产大队的所有庄稼地，在水比其他两个村的水小很多的情况下，只用了三天就全部浇完，这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要是按照以前的速度，将全部的灌溉用水全部通到上河村，那速度还了得？ 就连着县里的水利局的工作人员，也都因为好奇才来观摩。 当他们看见上河村的玉米都是一垄一垄整整齐齐的种植，颇为震惊。 安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忍不住问一起陪同的赵宝根：“你们这个种植办法妙啊，这样一来，灌溉就不是问题了，不仅提高了灌溉速度，同时也提高了水的有效利用，不错不错。” 赵宝根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还是按照之前已经和朱长志说过的，将顾展提了出来。 再次听见顾展这个名字，安庆心中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顾展此人，看起来太与众不同了。 同时，也让安庆对顾展所说的八月中旬有大暴雨这一事情，多了几分信服。 解决了压在心里的一件大事，顾展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村里浇地这几天时间，他恰好有空，手里的书籍已经翻译完了。 顾展看着整整齐齐的书籍，还有文稿，决定再去一趟市里，将这些已经翻译好的文稿交给李玉泉，再换一批新书翻译。 这一次，顾展不打算孤身一人前去，而是打算带上刘小溪，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顾展开找赵宝根开证明的时候，赵宝根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胡闹，他没好气地骂道： “你小子，别有点小聪明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你媳妇儿怀着孕，你说你带她去市里打算干什么？舟车劳顿的，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顾展摸了摸鼻子，恭敬的听完赵宝根的训斥。赵宝根的想法他自然也是理解的。 只是这一辈子，他不打算让自己的妻子成为一个眼中只有自己和孩子的人，她应该如同更多的后世青年那样，眼中有城市的美好，乡村的沉静，还有对生活的美好体验。 所以，目前去市里，是目前的他力所能及为妻子所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这种事情，说给赵宝根听自然是不行的。还好顾展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考虑到了现在所遇到的情况。 于是，他面露愁绪的告诉赵宝根：“赵叔，您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不放心。” 赵宝根想想也是，只是这不是还有娘家吗? 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赵宝根到底是不好多问，最后只好给两个人都开了证明。 出门前顾展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回来后，他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份还带着余温的证明递给刘小溪。 刘小溪疑惑顾展干嘛给她一张纸？ 顾展温声笑着告诉刘小溪：“你打开看看？” 刘小溪不明就里，见顾展眼神中的鼓励之色，索性将纸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队盖的大红章。 开头正中间写着大大的“证明”二字。 “这是一份证明？”刘小溪歪着头看向看顾展。 “再往下看看。” 顾展看着刘小溪从震惊转为惊喜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真的带我一起去吗？” 顾展宠溺的伸出食指，点了点刘小溪歪着的脑袋：“明知故问。” “我就是有点不相信。” “你放心，以后我还会带你去更多的地方。” “我信你，顾展，我信你的。” 这一刻，顾展的改变在刘小溪心中具象化了，他真的变了，和以前的他几乎割裂为两个人，现在，在她身边的，是更好的顾展。 刘小溪笑嘻嘻的抱住顾展的胳膊，娇憨地说道：“那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需要带什么东西啊？” “自己想。” 刘小溪犹如一只忙碌的蝴蝶，一会儿这儿找一下，一会儿那儿翻一下。 到最后，竟然觉得家里的东西都得带上，换洗衣物要带上，洗漱用品要带上，吃的也得带上，还有最重要的钱也要带上。 一番收拾下来，两个人的东西居然收拾了两个大包袱。 顾展失笑：“你带这么多东西是打算搬家吗？” 刘小溪万分纠结的整理着其中的东西：“我觉得都有必要啊，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在顾展耳边悄声说道：“我觉得咱们走了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一点都不安全。” 对于她这点儿缜密的小心思，顾展简直稀罕的不行：“傻媳妇儿，你就放心吧，房门有锁呢，再说了那次大牛叔来过之后，他们不敢再动。” “真的吗？” “自然！”顾展笃定地说道。 最后，包袱里面只装了两个人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还带了刘小溪心心念念的钱。 收拾到最后，顾展从箱子的最底下拿出二人的结婚证放进包里时，刘小溪诧异地问：“出门还要带结婚证？” “自然，不然住招待所的时候人家还以为我耍流氓呢。” 刘小溪用一种开了眼界的震惊目光看向顾展，最后倒在炕上偷笑：“你看起来像流氓吗？” 顾展挠她咯吱窝报仇，刘小溪只顾上“咯咯”笑，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 第58章 交稿 有了第一次去市里的经验，第二次再去，顾展已经熟门熟路。 他一路上都在忙前忙后照顾刘小溪。 刘小溪第一次去市里，一路上看见陌生的景色和事物，只想着伸长了脖子多看两眼。 顾展觉得可爱，扶着她的腰任由她东张西望。 这种好奇一直保持着到市里面。 “哇，市里面的楼都要比县城里面高上很多。” 刘小溪悄悄地说。 顾展听完，亦悄悄地在她耳边说道：“好像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没有出租车，只能步行到招待所。 到前台，顾展出示了生产大队的证明，还有结婚证，工作人员很快为两人登记好了房间，房间在二楼。 招待所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在二人上楼之后，迫不及待的和同事说起了悄悄话：“你看，这就是上次那个小伙子，这回换了衣服，看起来可俊了。” 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因为她对顾展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年轻人，即便是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可是气质丝毫不受影响，让人眼前一亮。 “你说刚才上楼那个？” “可不是嘛，只是可惜，他已经结婚了。” “看起来年纪不大，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之前已经住过一次招待所，刘小溪对住招待所的流程一点都不陌生，上楼后主动牵起顾展的手带他找房间。 找到房间，刘小溪拿上钥匙开了门，等顾展先进去后她再进去。 房间很整洁，比之前产检的时候在县里住的房间大了不少，远远看着，摆设也更为精致出彩。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皂味，这是乡下房间里晨起洗漱时才会闻到的味道。 刘小溪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清香味儿，只觉得舒服极了，闻了一天的汽油味道，终于消失匿迹。 “闻起来好香啊！” 这一刻，刘小溪也不心疼住宿的那三块钱了，只觉得能见识一次这样的地方，即便是花了三块钱，也是值得的。 晚饭，在刘小溪的强烈要求下，二人去国营食堂买了五个肉馅儿包子，刘小溪胃口小，吃了一个半，剩下的都进了顾展的肚子里。 回去的时候，顾展带着刘小溪在街上转了一大圈，直到刘小溪喊腿酸，才带人回去。 到了房间，刘小溪还对刚才在外面看见的灯光念念不忘：“街上那个灯可真亮，要是咱们村里面也有就好了。” “会有的。”顾展说。 现在是1976年，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改革开放的春风就要吹遍华夏大地。 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的衣食住行大幅度改善，生产力不断提高，人民各项需求得到满足，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至于电的问题，后世在自己去世的前几年，已经实现了百分百通电。 更何况夏县算是自然条件比较好的，全面通电应该也等不了几年了。 思及此，顾展心中生出了一股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这一世，他还是打算上大学，因为这是他后面将要长时间从事的事业的开端。 但是这一世，他不会更多的将精力放在各种实验里面，更想通过科学、通过实验结果的转换，改变这一方人民的生活，提早让他们步入小康。 刘小溪想了一会儿，也学着顾展的模样，点头说道：“我也相信，会有的。” 顾展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这么笃定？” “你看啊，咱们家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大家的日子也肯定会一天好过一天。” “嗯，我媳妇儿说得对。” 刘小溪轻轻捶了顾展一拳，这人说什么呢？自己说的可是正经事。 二人奔波一天，夜里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一大早，顾展就用饭盒端了来了热腾腾的花卷和小米粥。 经过这段时间顾展野性花钱的影响，刘小溪已经见怪不怪了。 坐在房间的桌子前吃了早饭，顾展就交代刘小溪：“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我去农业技术中心交书和翻译稿，一会儿就回来。” “嗯，我知道啦。” 刘小溪推着唠唠叨叨的顾展出了房门，从里面锁好门。 刘小溪噘着嘴，站在门头面，听见顾展的脚步离开之后，开始偷笑，直呼自己聪明。 顾展现在简直唠叨得可怕，自己要是不赶他赶紧出门，他估计能叮嘱大半天才出门，到时候万一误了事儿可就不好了。 顾展下楼梯前，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转身离开。 农业技术中心，李玉泉看着留在单位上已经交了上来的翻译稿，眉头紧锁。这两个人一个多月了，不但连一本书都没翻译完，而且稿子读起来，根本就连语句都读不通顺，更别说连贯起来的准确性了。 这两个人翻译出来的书稿距离顾展翻译出来的书稿，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而那简直就是起跑线与终点。 李玉泉叹息着将眼前的翻译稿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心中开始想念起顾展了，这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将书稿拿过来？刘局长那边已经念叨了好几次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上河村打电话，让问问顾展，就看见顾展拎着个包就走进了他的视野。 李玉泉眼前一亮。一个月不见，这个小子的气质比之前更甚，这一身藏青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比之从首都毕业的大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中赞赏一声，忙起身从办公室走出去迎接人。 “小顾！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顾展不够好意思的笑了笑，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在县里制青霉素就耽误了很多的时间，后面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一起，可真的是有点延误了李玉泉这边的事情。 见李玉泉如此热情，顾展心下不好意思，他略带歉意地回应：“李主任好，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事情多，实在是不好意思。” 二人寒暄客套了几句，李玉泉就将顾展带进了办公室。 “小顾，你喝水。” 李玉泉亲自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顾展面前，并顺手将那两个人翻译的初稿拿给顾展。 “小顾，你给帮帮看一下，这些翻译稿质量怎么样？” 第59章 邀请讲课 顾展接过李玉泉手中的书稿，从看第一页就开始皱着眉头，一直到最后一页，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在顾展的视线移开最后一页纸的时候，李玉泉忐忑地问：“小顾，你觉得怎么样？这两位可都是大学生呢！” 李玉泉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心虚，但这两位的确是大学生，只是英语水平的确不如顾展优秀。 顾展心道：原来后面录用的两位工作人员都是大学生，只是看着这个时代的大学生的英语水平还不如后世的高中生。 要说这书稿翻译的如何?顾展只能用一言难尽四个字形容。 首先存在的问题就是语句不通，词语前后顺序乱写一通，完全不管翻译过来语句是否通顺。 其次就是语法问题，各种语法词性理解不通，生搬硬套，最后导致偏离原意。还有特殊词语的翻译…… 顾展读起来都难受，要是前世自己带的那帮学生将文稿翻译成这样，不说留级只怕是得回高中重新念了。 顾展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最后只能无奈道：“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李玉泉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理解顾展话里面的意思。 他无奈地拿起顾展放在桌上的书稿，只得继续思考下一步要对录用的两个人进行能力的提升。 看完书稿，顾展从包里面拿出自己翻译的文稿，还有当时带回去的书，整整齐齐的一摞，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对李玉泉说道：“李主任，请过目。” 李玉泉哭笑不得，这小子哪里是在请自己过目，分明是在校考自己。 他拿起桌上顾展翻译的文稿，仔仔细细了起来，只见文稿字迹工整优美，语句通畅，还有一些专业术语，更是自己都不懂的，这小子居然翻译出来了。 要说天才，除了顾展还有谁？ 李玉泉将书稿放回原处，并排坐在顾展身侧，拍着顾展的肩膀，万分感慨地说道：“你小子啊，真的是了不起。” 以后的时代会如何发展李玉泉并不知晓，但是他知道，一旦有了机会，这小子绝非池中之物。 “你看这样行吗小顾？你能不能临时的当一下老师，指导那两位工作人员？” 顾展想了一下，问道：“我这里大概能空出两天左右的时间，您看行吗？” “行行行，我这就安排。” 李玉泉高兴之余，不忘叫来余刚交待:“小于，你先去找一下那两位翻译人员，安排一下就说下午让小顾给他们讲课，还有就是食堂那里你也通知一下，中午让厨子炒两个好菜。咱们好好招待一下小顾。” 余刚再次见到顾展，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成长速度。 面前之人一身普通的藏蓝色衣服，硬生生的被他给穿出了清冷出尘的感觉，神情自然平静，却有一丝让人难以忽略的贵气在里面。 更令余刚难受的是，他站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只会觉得自惭形秽。 瞬间，余刚心里之前因为顾展主持阅卷的那点子不满情绪消散。 这人啊，一旦遇见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总想着嫉妒一下，但是如果遇到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那比较的心思也就歇了，只余下羡慕和钦佩。 “好的，主任。” 余刚领了命令，立马转身离开。 听见李玉泉要安排吃饭，顾展忙起身阻止：“主任，吃饭就不必了，我去外面吃就行。” 李玉泉不赞成：“小顾，这可不行，你既然来了咱们这里，就可得让我好好当一下这个东道主。” 顾展无奈，只好如实告诉李玉泉：“主任，真的不用，我还带了我妻子，实在是不方便。” 听顾展这么一说，李玉泉了然，考虑了一下，他问顾展：“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吃，你妻子那边你吃完给她带回去。” 顾展还欲推辞，李玉泉直接摆手道：“就这么定了！” 实在推脱不下，顾展只好答应了下来：“那行，那就多谢李主任了。” “瞧你，跟我还客气。” 余刚走到那两名翻译工作人员门口，见两人埋头工作，便咳了一声。 两名工作人员站起身来，赶紧请余刚进去坐。 余刚也不推辞，大步走了进去。 他清了下嗓子道：“你们翻译的书稿，李主任说可能不太行，正好今天另一位翻译人员也来交稿，李主任的意思是让他来给你们讲讲课，好提高一下咱们的这个能力。” 两名翻译人员刘卫兵和李阳听完这话，可是大吃一惊。 他们翻译的文稿怎么可能不行？他们可是按照词典上的意思原原本本的翻译出来的，居然不行？ 而且另一位翻译人员给他们讲课？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他们一开始来的时候，就听说这次一共录用了三名翻译员，但是另一位他们两人一直没有见过，怎么忽然之间就冒出来了，还得给他两个讲课？ 其中一名翻译员李阳心中更是觉得不舒服，同样都是工作人员，凭什么对方要给自己讲课？ 余刚离开之后，李阳气愤得把笔仍在桌子上，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对刘卫兵说道：“卫兵，这什么情况？怎么人家一来就比咱哥俩地位高呢？” 刘卫兵正在翻词典，听见李阳这话，从词典中抬起脸，笑着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嘛？咱俩这啥水平你也不是不知道？翻译一个句子基本全靠词典，有人比咱俩英语好，那不正常吗？” 李阳哼了一声，心道这刘卫兵可真的是爱装模作样。 正了正脸上的神色，他收起了之前的气愤表情，也顺着刘卫兵的话：“你说的也是，也正好，顺便让咱哥俩听听，到底是你什么样的老师，给咱俩讲课不是?” 刘卫兵笑着说道：“你就不应怀疑了，对方的水平据说很厉害，听说当时咱俩的卷子还是人家阅的呢？” 刘卫兵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李阳今天才第一次听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听说这件事情局里领导不让乱说。” “原来是这样？” 李阳重新拿起笔的手顿了一下，重新坐回座位上开始翻词典，逐字逐句翻译书稿。 第60章 区别对待?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余刚过来叫李玉泉和顾展：“主任，小顾同志，食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小顾，我们过去吧。” 顾展抬起头，舒展了一下腰身，跟在李玉泉身后走出办公室。 李玉泉刻意慢下脚步，等着和顾展并行。 “小顾，今天的进度怎么样？”李玉泉试探的问。 李玉泉本以为有三个人翻译，进度应该会快上许多，谁知道另外那两名工作人员实在是水平太差，严重拖沓了这项工作的进度。 他现在就指望着顾展这边的速度快一点，这样他好向刘局长交差。 “还行，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因为考虑到下午还有事情要做，顾展就挑了一本内容还算比较少的书进行翻译，一百来页的书，怎么着这会儿也翻译到了四五十页。 李玉泉咧着嘴笑着，有之前顾展翻译的这些书，他现在可以跟刘局长汇报阶段性的任务进展了。 “主任、小顾同志，请！” 进去餐厅坐好，余刚正倒着水，厨子就已经把菜端了上来。 红烧肉，辣子鸡，西红柿鸡蛋，还有一个汤，看起来色泽鲜艳，令人食欲大动，菜上来没多久，就有人端上来了两碗米饭。 米饭在这个时候的泾市，可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泾市地处北方，不种植大米，大米要从南方运过来，这个时候运输不便利，因此大米在泾市算得上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看着放在面前的这一桌子菜，顾展心中不由挂念起了刘小溪，自己一个早上都没有回去，不知道这个傻女人待在房间里面有没有着急，这会儿有没有饿肚子？ 看出顾展的心思，李玉泉拿起筷子招呼顾展：“小顾，赶紧吃饭，吃完就给你媳妇儿送饭去，该饿了。” 顾展感激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吃饭。 李玉泉和顾展他们因为是厨师单独做的饭，开饭时间比正常的职工餐早了几分钟，因此当农业局的职工下班蜂拥进入餐厅的时候，就看见李玉泉这边已经在吃了。 其他职工见怪不怪，单位上有招待一般都是错开几分钟的。 李阳因为今天余刚告知的事情，心情不畅，心思也开始敏感起来。 尤其是这会儿看见餐厅最里面，和李玉泉余刚二人坐在一起的年轻人，直觉上就觉得那人是大家口中他们三个人中间一直素未谋面的另一个人。 他拍拍刘卫兵的肩膀，用手指着李玉泉三人坐着的位置道：“你看那边，和李主任坐在一桌的年轻人，是不是余刚早上说的那个人？” 刘卫兵顺着李阳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桌三个人相谈甚欢，桌上的饭菜，也比食堂里面的职工餐好上许多。 “应该是吧！” 李阳端来饭坐好之后，就开始认真观察着那桌的动向，大多时候都是李玉泉招呼那名年轻人吃菜，而那人也丝毫没有推拒，二人看起来，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 这个认知让李阳心中泛起了激烈的嫉妒。 凭什么呢？都是同样的工作，李玉泉对对方就能高看一眼，对他两人就是不假辞色，这根本就是区别对待！ 再看那人的衣着和气质，恐怕不是什么领导家的孩子吧？ 一瞬间，李阳心中的不平衡到达了极点，对李玉泉的感观也从之前的尊敬变为瞧不起。 哼，都是一群势利眼，逢高踩低，有什么值得自己尊重的？ 李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再看刘卫兵，一碗饭端在手上，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李阳在看不见的角度瞪了刘卫兵一眼，心道：这掺着玉米的饭有什么好吃的？看人家那桌，可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和肉菜。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李玉泉将手上的一个布包递给顾展。 顾展感激一番接过手后，匆匆忙忙走出农业局大院，向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房间里，刘小溪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窗户边看着外面了。这么久了，都十二点半了，顾展还不回来？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这个念头一出，刘小溪赶紧“呸”了一下，将不好的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 最后实在是等的心焦，她直接将房间内的一张木凳子搬到窗户边上，自己坐在上面，等顾展回来。 终于，她在窗户下面的行人中看见了顾展的身影，激动之余，赶紧将凳子搬回原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顾展知道自己等了她很久。 顾展怕刘小溪等急了，脚程飞快，几乎是在刘小溪把凳子搬回原地的同时，门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啦！” 知道敲门的人就是顾展，刘小溪欢快的跑了过去开门。 顾展站在门前，正在想里面的人是不是等饿了的时候，眼前一亮，房间的门就已经被从里面打开。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饿了吧？” 刘小溪羞窘地点了点头，的确是饿了。 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以前都是下工之后才做饭，饭做好也会是十二点半之后了，但是最近她就一直觉得很饿，即便是吃了东西还是觉得想吃。 顾展摸了摸刘小溪的发顶，将布袋子里面的饭盒掏了出来：“看看，给你带了什么吃的？” 刘小溪惊讶地打开饭盒，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只见饭盒里面一边是米饭，另一边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红烧肉和辣子鸡。 应该是李玉泉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特意装了两个肉菜而没有装素菜。 “红烧肉，鸡肉，还有米饭。” 刘小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顾展。 对于米饭的记忆，刘小溪几乎已经快忘记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过年的时候，父亲在县里的供销社买了一斤大米，当时母亲没有舍得只放大米，而是合着玉米糁或者小米一起，吃了好几顿。 “赶紧吃！” “你吃了吗？” 刘小溪虽然这会儿也很馋饭盒里面的饭，但她还是忍着先问了顾展。 顾展笑笑，在床边坐了下来道：“你赶紧吃，我已经吃过了。” 知道顾展已经吃过饭，刘小溪放心下来，低头吃饭。 第61章 讲课 刘小溪吃完饭，顾展带着她在楼下走了会儿，才回到房间里。 “下午还要出去吗？” 顾展歉意地笑了一下，抓过刘小溪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媳妇儿，抱歉啊，本来说是要带你出来逛的，结果这边一时半会儿忙不完。” 刘小溪却觉得没有一点问题，他本来就是出门办正经事儿的，带上自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自己哪能不顾正事儿，光让他带自己出去玩儿呢？ “没事，正经事儿要紧，出去逛的话什么时候都行。” 对于妻子的体贴和理解，顾展除了感动，还有心疼。 心里盘算了一下今天下午的时间，他决定讲课的时候尽量稍微快一点儿，将腾出来的时间留给妻子，带刘小溪出门逛街，走一走。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总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面。 陪着刘小溪小憩一会儿，顾展起床，稍微洗了一把脸，就叫醒睡得迷迷糊糊地刘小溪：“媳妇儿，我要走了。” “嗯！”刘小溪翻了个身，咕哝着应了一声继续睡觉。 顾展无奈，在房间里留了张字条：“媳妇儿，我走了。下午会早点回来带你出去走走，切勿给陌生人开门。” 刘小溪单纯，他自觉还是叮嘱一番比较放心。 踩着上班时间，顾展到了农业局。 刚坐下没多久，余刚过来说，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顾展过去讲课了。 余刚前面带路，从前面一排办公楼的拐角穿过去，后面有一排排子房，就是二人工作的地方。 后面的房间远没有前面的房间宽敞明亮，基本上是职工的宿舍之类的，但是因为前面办公区域紧张，最终就决定将两人安排在这里。 刘卫兵和李阳看见余刚带着人过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李阳转过头看向窗户外面的顾展，神色莫名。 倒是刘卫兵，当顾展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心里涌上一股子惊讶：好出色的年轻人，让人一眼看着就不寻常。 刘卫兵正了正神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接外面的人。 李阳本来是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的，但是看见刘卫兵卖殷勤站了起来，他也不好特立独行，遂也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余刚将人带进屋子里面之后，笑着和两人介绍道：“小刘小李，这就是和你们同一批录用的顾展同志。” “欢迎！”刘卫兵咧着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笑着走上前去和顾展打招呼：“顾展同志你好，我是刘卫兵。” 李阳见状，压下心底的不舒服，亦上前握手问好：“顾展同志，你好，我是李阳。” 眼见三人都打过招呼，余刚继续说道：“之前也和两位通过气儿了，这里话就不多说了，这位顾展同志，他的英文水平可是省里的张教授夸奖过的。所以李主任就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请他为两位讲讲课，提高一下咱们的英文翻译水平。” 顾展知道余刚是有意给自己涨气势，遂也不说破，只笑着说：“讲课谈不上，我和大家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来的，顶多也就算是相互学习。” 紧接着，顾展就将自己今天早上在李玉泉那里看到的文稿中存在的问题大致讲了一下，也提出了自己的几点见解。 刘卫兵听得认真，脑海中对自己之前按翻译文稿时遇到的问题进行了认真梳理，再按照顾展的解决思路来翻译，果真是畅通了许多。 因此他在顾展接下来的讲解中，笔记记得十分仔细。 李阳倒是不以为意，看着顾展侃侃而谈的模样，只觉得他是在吹牛，坐在台上讲谁不会？说不得他还没有自己翻译的好呢？ 心思一多，人也就不专心了，一堂课两个多小时，刘卫兵提醒了李阳好几次。 顾展早就将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但是面上却不显。 一堂课结束，刘卫兵听得意犹未尽。顾展出门离开的时候，刘卫兵赶紧上前拦住人的去向：“顾展同志，你帮忙看一下，就你说的这个语序，我这样翻译对不对？” 顾展接过刘卫兵递过来的纸，看了一眼，笑着道：“非常正确。” 刘卫兵欢喜的不行。 原来自己学到的英语真的只是简单的词汇级别的英语，还远远的达不到连词成句，读懂一篇文章。 看来自己要抓紧学习了。一堂课下来，竟然让他产生了紧迫感，刘卫兵觉得新奇。 看着顾展的背影离开办公区域的拐角处，李阳沉着脸从刘卫兵身边走了过去，没有搭理他。 刘卫兵挠了挠头发，只觉得李阳这人脾气也太奇怪了，人家都能够不惜浪费时间不吝赐教，他一个学习的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但是刘卫兵忘记了，人有一种情绪叫做嫉妒和不甘。 顾展回到招待所，敲了门，半天刘小溪才来开门。 当他看见刘小溪脸上枕头压出来的印子，他才意识到眼前这姑娘居然睡了一下午。 “怎么才睡起来？”顾展敲了敲刘小溪的额头，笑着问道。 感觉到额头微微的痛意，刘小溪才逐渐从瞌睡迷糊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好困呀。” 顾展转身，从桌子上的暖瓶中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晾着，这傻媳妇儿，睡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喝水。 待刘小溪喝完水，外面的太阳也没有那么毒辣了，顾展就牵着刘小溪的手从招待所走了出去。 外面这会儿刚到放学的时间，街上的小孩一串接着一串，到处都是玩耍打闹的嬉笑声。 顾展贪婪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脑海中设想着，再过几年，他的女儿也会是这些学生中的一员。 “看什么呢？” 刘小溪察觉到顾展走神，扯了扯他的袖口问道。 反应过来的顾展无声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会儿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面估计也不剩下什么好东西了，顾展没打算带刘小溪过去。 只是带着她在昨天没去过的地方走了走，然后找到国营食堂，两人各吃一碗汤面就打道回府。 第62章 李阳的嫉妒 酣睡一夜，顾展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考虑到刘小溪昨天已经补足了觉，怕她睡多了，顾展直接一大早就将人从被窝里面挖出来，上街买早饭。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刘小溪最近困得厉害，她哼哼唧唧地眯着眼睛，不情不愿的洗漱完，才彻底清醒。 拉开窗帘，看到玻璃窗户外面的街道，刘小溪激动地拉着顾展：“我们这是要出去吗？” 顾展看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妻子，软着声音道：“嗯，我们出去吃早饭！” 一听到吃早饭，刘小溪双眼放光，刚洗完脸就已经很饿了，她现在感觉自己一口气能吃下三个肉包子。 转念又想到从出发开始，他们就一直在花钱，顿时又有点心疼起钱了。 尤其在看见顾展早出晚归这么辛苦的时候。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顾展好气又好笑，这个傻姑娘脑子里面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你说错了，给我媳妇儿吃的怎么会叫浪费呢？”他瞬间想到上一世的后来，粮食充足，各种新款衣服层出不穷，而往前推个几十年，是连吃饱都觉得是浪费的年代。 顾展心中一时间有种难言的酸涩。 “可是我们这几天花了好多钱啊。” 刘小溪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你看，我们从县里坐车就开始花钱，到市里要住招待所，每天就是三块钱，还有咱们每天吃饭，都要花钱。” 这一算，刘小溪的心疼的滴血。 花这么多钱，得挣多少工分才能挣回来？ 最后，在刘小溪心疼钱的心情下，二人早饭吃了白面馒头和小米粥。 回去之后，继续是刘小溪待在房间里面等着，顾展去了农业技术中心讲课。 今天的课程设置还是和昨天一样，内容简单，但是详实有用。 顾展也没有像后世一样准备什么要讲的内容，反倒是将一本二人翻译过的书本里面的例子拿出来，作为讲解的案例。 顾展到了的时候，刘卫兵已经在办公室里面开始工作了。 一进门，刘卫兵先迎上来问好：“顾展同志早！” “早！” 李阳人还没有到，刘卫兵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拿起自己刚才按照顾展昨天讲解的办法翻译出来的文稿递给顾展，略微腼腆地说道：“顾展同志，你帮忙看一下，这个是我按照你昨天讲解的办法翻译的，你看有什么毛病吗？” 顾展接过刘卫兵手中的纸张，逐字逐句认真读了起来，中间遇到有问题的地方再进行耐心讲解，最后他将纸张递给刘卫兵，笑着说道：“总体而言还是挺不错的，继续加油。” 得到顾展的认可，刘卫兵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减轻了许多，与此同时，对顾展在语言方面展现出来的能力更加佩服。 “顾展同志，你可真厉害。” “过奖过奖，你好好学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借你吉言。” 二人正在交谈，李阳才端着饭盒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二人相谈甚欢，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刘卫兵这个墙头草，就知道拍马屁，也不知道他这么使劲儿的拍马屁会不会有用呢？ 李阳心里嘲讽，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他一团和气的走到二人面前，朗声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还真的早。” 刘卫兵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八点半了，现在是夏天的时间，算起来也到上班时间了。 顾展这会儿也看出来了李阳态度的不对劲儿，但是一想到自己也不会长久地待着这里与此人打交道，索性也就忽略了他的不对劲儿，朝着对方微微一笑：“早！” “啊！早！”李阳没有料到顾展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顾展这么早的开始讲课，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刘小溪既然来了，也不能让她一直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面。 如果是这样，也就失去了他将人带出来的意义，他还想腾出时间带着刘小溪出去逛一逛呢。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可以！”刘卫兵赶紧坐回到座位上，将桌面上的笔记本翻开。 李阳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见此，顾展便开始讲课。 今天主要是从英语的语言习惯以及一些重点常见的语法结构入手，还是和昨天一样，是两个小时。 一堂课下来，二人都觉得相对于之前看见句子的无从下手时的干着急，变成了现在可以从容地针对长句进行尝试翻译。 即便就是内心再不平衡的李阳，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到了顾展的能力的确是远在自己之上。 十点半的时候讲课准时结束。 李玉泉早上不在，开会去了，这会儿余刚在办公室里。 顾展和余刚打完招呼，就离开了农业技术中心。 顾展早上离开时候，刘小溪觉得无聊，就像昨天一样，拉着凳子到窗户边上坐着吗，看看楼下的行人。 当有人敲门的时候，刘小溪还以为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但是她又想到了顾展昨天的叮嘱，走到门边小声问道：“谁呀？” 听见刘小溪刻意压低的声音，顾展觉得好玩，也学着刘小溪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猜我是谁？” 刘小溪一开始是被门外的声音吓到了，后面仔细再听，居然是顾展的声音，她哭笑不得的打开门，便看见一手倚着门框，站在门口的顾展。 “你干什么？吓死个人了！” 顾展哈哈大笑，将人一把拽进怀里。 关上门，刘小溪好奇的问顾展：”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顾展拄着下巴沉吟一下：“想我媳妇儿了，赶紧回来看看。” 刘小溪的脸本来就因为最近吃的好，白里透红，现在经过顾展的逗弄，脸颊更是泛起淡淡的红晕：“你就瞎说吧！” “嗯，我瞎说的，我想带我媳妇儿去逛街！” “真的吗？那我们能不能去百货商场？”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桌子上吃饭的人说起百货商场，刘小溪很是神往。 她只去过供销社，都没去过百货商场，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更新鲜呢？ “好！没问题！” 第63章 百货商场买衣服 鉴于之前去县城时候的经验，这一次去百货商场的时候，刘小溪没有再说舍不得穿新衣服之类的话，反而是主动将顾展之前从市里面带回来的衬衫穿上。 白底碎花衬衫，衬托得眼前人青春靓丽，活泼可爱。 顾展狠狠地心动了一下。 他牵过刘小溪的手，在房间里的镜子面前站定。 刘小溪不明所以，紧随着顾展的力道移动。 “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刘小溪本来就皮肤白皙，后面嫁到顾家，饱受顾家人的磋磨，脸色蜡黄蜡黄的，经过顾展这一个多月的精心娇养，现在终于白了回来了一些。 看着镜子中脸色白皙的自己，刘小溪简直不敢相信。 她伸手微微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镜子中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顾展被她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逗笑了，看着镜子里面的人，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就是你！” 他拿出刘小溪洗漱用具里面装着的梳子，将她一直分开梳在耳朵两侧的头发解开，凭着对于后世的记忆，在刘小溪头上梳出一个简单的马尾。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刘小溪惊呆了，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因为发型的变化，而使人本身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顾展也太会梳头了吧，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刘小溪歪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顾展：“你是不是也给别人这样梳过头发呀？” 要不然，也不会梳得这么好看吧？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所以，和你学的？ 顾展双手一顿，暗道这丫头现如今越来越会举一反三了。但是现下的情况就是，如果自己不解释的话，这丫头估计会一直惦记在心里。 “媳妇儿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就是在偶尔在报纸上面看到的。” 刘小溪这才作罢。的确是有一些报纸会对当下的衣着和打扮做出指导性意见，没想到顾展还挺心细的，居然会留意这个。 “这个报纸上面的发型就是好看啊！”刘小溪左右转身照镜子吗，欣赏着不同角度下的自己，忽略了顾展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说自己是活过一世的人，这个发型是上一世后来最常见的，那得多惊世骇俗是不是？ 二人走在街上，宛如金童玉女，顾展一身藏青色的衣裳，搭配着刘小溪身上的碎花上衣和深色的裤子，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个时候，这种穿搭方的确还没有流行起来，在一众黑灰蓝的海洋里，顾展给自己和刘小溪搭配的这一身衣服显得格外靓丽出彩，也算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点小小的轰动。 甚至还有胆大的姑娘，走过来问刘小溪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刘小溪全部一一告知：“就是在市里面的供销社买的。” 姑娘听见之后，赶紧小跑着去供销社排队买衣服。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朝着百货商场走去。 这是刘小溪第一次进这么高规格的商场。 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的商品整齐地摆放着，商品前面摆放着长长的柜台，明亮透光的玻璃橱窗，可以将里面的商品一览无余。就连地面上，也是铺着色泽艳丽的地板砖，看起来光可鉴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走在这样的地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害怕将这里的地板砖踩脏。 顾展紧紧地握住刘小溪的手，将人带着走进屋，逐一走过面前的柜台，并时不时地问她，有没有看中什么东西？ 刘小溪看着眼前的东西都稀罕的厉害，好多商品，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也叫不上名字，还有那些高高悬挂起来的衣服，村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用有这样一件衣服。 但是她不敢说呀，更不敢将视线放在商品上多停留一秒，她就怕顾展这个不会过日子的，又乱花钱买东西。 看着身侧媳妇儿的反应，顾展莫名觉得心疼，他指了指悬挂在高处的一条蓝底白色波点连衣裙，对工作人员说道：“这件拿一件她能穿的尺寸！” 工作人员打量了刘小溪一眼，便从后面的库房走了进去，没多久就拿出一件相同的衣服递给顾展。 “媳妇儿，去试试。” 刘小溪犹豫着不动弹。 看出刘小溪的犹豫，工作人员在一旁对顾展说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一款衣服，我们昨天才收到货挂出来，小伙子眼光真不错。” “试试，媳妇儿！” 看到顾展眼中的期待，刘小溪只好拿了衣服去试衣间。 没多久，便穿着衣服出来了。 看见人之后，顾展眼前一亮。只见眼前的人肤白似雪，身材纤秾有度，即便是怀着孕，腰腹间有点微微的突出，也丝毫不影响面前人的美丽，更是让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属于母亲的光华。 “小伙子，就这件好看。”工作人员极力推荐。 刘小溪在一边扯了几下顾展的衣袖，对方丝毫不见搭理。 “多少钱？” “有票的话，十五块，没有票的话就十九块。” 顾展因为之前的票据都花的差不多了，这次出门也没有带什么票据，直接爽快付钱。 刘小溪看的心都在滴血，这十九块付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大块。 心中更是坚定了一个想法：“以后一定不能让顾展拿钱。” 回到招待所，顾展正打算上楼，就听见身后李玉泉的声音：“小顾！” 顾展温声回头，就看见李玉泉坐在招待所一楼的大厅的凳子上。 他牵着刘小溪的手大步走了过去：“李主任，您怎么来了？” “哈哈哈，听余刚说你讲完课就离开了，我就想着来这里看能不能碰到你。” “这是你媳妇儿吗？” “是的，主任！” 他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不好直接评价年轻小辈的媳妇儿，便拍了拍顾展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 刘小溪腼腆一笑，垂下头，顾展倒是大方的接受了李玉泉的夸奖。 “对了，午饭我已经给国营饭店那边说了，十二点一过你和你媳妇儿咱们就直接过去吃饭。” 李玉泉已经订好了饭，顾展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第64章 宾主尽欢 国营饭店在中午十二点左右，生意好的要紧，有时候甚至一座难求。 刘小溪小心翼翼地跟在顾展身边，因为有李玉泉在场，略显拘谨。 顾展也看出来了，捏了捏她的手指，无声以示安慰。 李玉泉点的菜都很实在，四个菜里面三个都是肉菜，很大程度照顾了顾展这个从农村来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肉的人。 上菜之后，李玉泉没有动筷子，大约等了两分钟，农业局局长刘建华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能进国营饭店吃饭的人都是有点资历和家底的，刘建华一进门，就有人上前握手问好，他一一打过招呼之后，直奔李玉泉顾展所在的桌子过来。 李玉泉和顾展这边早在刘建华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早已经站起身，就等着刘建华过来。 长时间不见顾展，刘建华今天猛地见到人，直觉顾展比上一次见到黑了不少，便笑着打趣道：“哟，小顾，黑了不少啊。” 顾展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向刘建华问好：“刘局长，您好！” 刘建华目光看向刘小溪，只见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顾展身侧，一看就是媳妇儿。 早在昨天下午李玉泉已经和他通过气，所以他知道顾展这次来市里是带着媳妇儿的。 “哟，小顾媳妇儿是吧？小两口很般配嘛！” 刘小溪羞涩一笑，跟随着众人落座，坐在顾展身侧。 吃饭的时候，话题自然而然就说到了顾展他们三人现在翻译的那批书上，刘建华话语间丝毫不掩饰对顾展的看重。 “小顾，你可算是给咱们帮了大忙，你之前翻译的那几本书，咱们寄给省里的专家进行校对时，那几位专家都说你这翻译稿可直接使用。小顾，你可是给咱们市里长脸了。” “刘局长您过誉了。” 刘建华摆摆手：“小顾，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客气。” 其实在顾展心里，对刘建华也是感激，如果他当时没有拍板决定提前录用自己，那么按照那几个老师的所作所为，自己根本无法被录用。 李玉泉适时接过话：“小顾，可不是咱们夸你，这件事的确是你做得漂亮。” 刘小溪安静的吃菜，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忽然之间觉得顾展好像非常厉害的样子。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好像就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又好像是在每一天都在变得更优秀。 没有来的，刘小溪心里生出了一股子焦虑感，那么优秀的顾展，自己只是一个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到底能不能配得上这么优秀的他？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最终刘建华和李玉泉商量决定，这批书除了留上两本够刘卫兵和李阳翻译，其余的部分全部由顾展翻译。 顾展欣然同意，反正都是挣钱的活儿，自然是多多益善。 农业技术中心后院，中午吃完那午饭后，刘卫兵还在伏案学习，经过顾展的讲解，他对英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同时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学校里面学的那点子英语简直就是最基础的单词，哪里能胜任的了翻译原文书籍的工作。 不过他这个人，最不会的就是打退堂鼓，越是困难越是要迎难而上，这段时间等待分配工作，既然是已经接了这个活儿，怎么着都需要保质保量完成。 “喂，你还在看书吗？” 李阳吃完饭，一进屋就见刘卫兵还在写东西，凑近一看，可不就是顾展早上讲的那点子东西。 李阳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刘卫兵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皱了皱眉，本想出言提醒，转念一想，两人现在的关系，就连同事都算不上。 等过一阵子，这批书籍翻译结束，自会各奔东西，犯不着为此得罪了李阳。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上一直维持着刘卫兵认真听讲不间断提问，而李阳偶尔听听的节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所有的课程结束。 顾展宣布所有的讲解结束的时候，李阳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看见顾展这张令人不是很舒服的脸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顾展，李阳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卑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眼见顾展一脚已经踏出门槛，刘卫兵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忙起身喊道：“顾展同志，能不能中午请你吃个饭？” 刘卫兵有点小心翼翼，因为他总觉得顾展可能会拒绝，也可能是因为顾展给他们讲了两天课的原因，他现在看见顾展，就像是看见了班主任的那种感觉，无所适从又很畏惧。 顾展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身来笑着说道：“我请你俩，我带着我的妻子，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刘卫兵听见顾展答应，欣喜若狂的点头，这里厉害的人邀请自己吃饭，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李阳艰难的扯着嘴角，强撑着欢笑道：“一定到。” “好的，中午国营饭店见面。” “哎，好嘞。” 顾展从二人工作的房间出来，就去了李玉泉的办公室。 因为早上过来时候碰到了李玉泉，说是讲课结束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顾展一进门，就看见农业局的会计也在李玉泉的办公室里面。 他看着顾展，双眼放光，心道这个孩子，可真的是找到了一个挣钱的活儿。 就交上来的那些翻译书稿，挣来的翻译稿费，普通双职工工人家庭，不吃不喝挣一年都挣不回来。 李玉泉站了起来，拉出凳子让顾展坐，并递给顾展一张单子，上面是统计的顾展翻译的书稿的文字数量，还有稿费金额。 顾展大致看了一眼，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重新将单子递给李玉泉道：“主任，没有问题。” 李玉泉自然是知道没有问题的，只是将单子给顾展看一下，是出于尊重。 这笔稿费的核算在昨天晚上已经紧急过会，今天只需要确定好核发就行。 没多久出纳便带着足额的现金来了李玉泉的办公室，当着李玉泉的面将稿费发给顾展。 拿到沉甸甸的一笔稿费，顾展已经在想着自己将这笔稿费交给刘小溪之后，她肯定又会表现的非常吃惊的小样子。 第65章 说了有奖励 拿到稿费，又换了一批新书，顾展才算是将这里的事情彻底的办好。 考虑到自从来到泾市之后，李玉泉对自己的照顾，发了稿费，顾展便请李玉泉吃饭。 李玉泉自然是答应的。 于是，中午的饭局暂时就定了五个人。 顾展先行一步，到国营饭店订好了菜，交了定金才回到招待所。 刘小溪这几天算是在招待所混了个脸熟，顾展一进门，就看见她在大厅和几个工作人员聊的正欢。 刘小溪正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展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正和她说话的年轻工作人员拼命给她使眼色，刘小溪没明白，看得一愣一愣的，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平时也还挺好的，不像是你们猜测的那样啦。” 顾展听得头大，不知道这个姑娘又在这里瞎说什么了，不过总体是夸他的，倒也值得嘉奖。 “嗯，那我是怎么个好法？” “什么？” 刘小溪没反应过来，顺着顾展的话继续说：“就是在家里，也会帮忙……” 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才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是顾展问的。 刘小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立马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转过身一看顾展就在自己身后站着，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毕竟是在背后议论他。 然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回想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想来想去，好像都是对着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夸顾展的。 她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突然出声，吓死个人了。” 得，怪上自己了！ 顾展觉得可爱，在刘小溪一溜烟跑上楼之后，才慢悠悠的上楼。 走上楼梯后，看见房门半掩着。 顾展猜测，人这会儿肯定在装鹌鹑。 果不其然，顾展推开半掩的门进去之后，就看见刘小溪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被子还蒙着头。 顾展失笑，走上前去，轻轻一拉，被子就被拉开了一角，露出了刘小溪微微泛红的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的。 “媳妇儿，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刘小溪闭口不言，眼睛看着房间四周的墙壁，咕噜噜的乱转，就是不看顾展。 “不说吗？嗯，说了有奖励哦！” 顾展循循善诱。 刘小溪既想得到顾展的奖励，又不想将在别人面前说的那些夸顾展的话对着本人再亲自说一遍，一时间有些纠结。 顾展有的是时间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顾展还不见有松口的迹象，刘小溪只好妥协：“就是夸你很顾家，在家里都帮忙做家务的。” 见对方妥协，顾展也如约将今天发的稿费全部递给刘小溪：“媳妇儿，这次的翻译稿费。” 刘小溪冷冷的盯着顾展手上的钱，一时间不敢接过去。 半天之后，她惊讶道：“你怕不是抢劫去了吧？” 顾展哭笑不得，他郑重将钱递给刘小溪，将她拿着钱的手捏在手里道：“放心，媳妇儿，不是抢劫，你可以放心拿着。” 刘小溪颤颤巍巍地展开手中的钱，数了两遍，六百二十块，一分不错。 居然有六百二十块。 算算手里，除过盖房和最近一段时间的花销，再加上父母给的嫁妆钱，现在已经有差不多有一千块钱的现钱了，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顾展看了眼房间里的钟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做东请人吃饭，也没有迟到的道理。 “媳妇儿，咱们今天请了人吃饭，在国营饭店。” 刘小溪道：“是李主任吗？他帮助咱们这么多，合该请人家吃饭。” “我媳妇儿真聪明，不过还有另外的两名翻译工作人员。” 听见还有另外的两个陌生人，刘小溪的脸皱成了包子模样。 顾展伸出食指，戳了戳刘小鼓起的脸颊，立马获得了一个白眼。 顾展摸了摸鼻子，赶紧带上人出门。 “哎，钱要带上吗？”刘小溪问 “嗯，带上。” “你带上吧，这么多钱我带着总有点慌。” “没事，不慌，待会儿吃完饭还要结账呢。” 国营饭店里面，顾展和刘小溪刚坐下，刘卫兵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看见顾展，挥了挥手走了过来：“我没迟到吧？” “没有，我也刚到。” 顾展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几人倒上水，刘卫兵害怕迟到一路小跑过来的，的确是渴得厉害，一口气一杯茶水已经见底，顾展给续上一杯，刘卫兵觉得还挺不好意思。 终于喘过了气，刘卫兵惊讶地看着坐着坐在顾展身边自己斜对面的刘小溪道：“这位是你妻子吧？” “嗯！”顾展笑着点头。 “般配，太般配了，哈哈哈，没有想到你这么早就结婚了！” “农村人，都结婚早。” 看见顾展这么坦然地说自己是农村人，刘卫兵想到了有些转了城市户口池商品粮的人，恨不得天天将自己是城里人的事儿挂嘴边、最忌讳别人说自己是农村人的人。 他有一个亲戚就是这样的人，惹得他很是不喜欢。 今天再看顾展，高低立现。 “哈哈哈，看你娇妻在怀，羡慕的我都想这会儿就结婚了。” 刘小溪也觉得刘卫兵这个人说话很风趣，有时候也会插几句，因为是桌上的唯一女性，刘卫兵说话也很照顾到刘小溪的情绪，一时间几人相谈甚欢。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顾展对刘卫兵说道：“李主任也会来。” 刘卫兵一听，心中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可是来对了。 李阳不来，倒是可惜了，错失了一次和李主任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们两个进农业技术中心翻译文稿，可没有顾展那么高的待遇，能够得到李主任的照顾，他们直接对接的只有李主任手下的余刚。 这一次，倒是个机会。 只要自己在这期间表现好，到时候正式分配工作的时候，得李主任的美言，不愁分不到一个好单位。 想了想，刘卫兵还是决定将李阳不来的事情告诉顾展。 “顾展同志，李阳同志说了，他今天中午要赶稿子，就不过来了。” 顾展面色如常，笑笑道：“好的。” 其实在他开口邀请二人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李阳根本就不会来。 第66章 饭 局 李玉泉下班前处理了一点工作，赶着下班就离开了单位。 他骑自行车到国营饭店，也就用了五六分钟。 李玉泉一进来，顾展和刘卫兵就起身问好。 “小刘也来了？快坐，不用客气。” 人坐定之后，顾展给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没几分钟，菜就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因着对顾展的工作十分信任，对顾展的工作成果也十分放心，李玉泉便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李卫兵身上：“小刘啊，这两天听得怎么样？” 李玉泉看似在问刘卫兵听得怎么样，实际上是在试探刘卫兵这个人还能不能继续胜任这份高薪酬的工作。 刘卫兵聪明，自然是听出来了李玉泉话里面的意思，他笑着看向顾展说道：“顾展同志的讲解十分有用，让人受益匪浅，这两天下来，我觉得我翻译一些短篇幅的段落已经不成问题。” 李玉泉欣慰地点了点头，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你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小李，他没来？” 他二人当时是没有料想到李玉泉会来，加上李阳本身就对顾展颇有微词，因此后面李阳让刘卫兵给顾展带话，说自己不去的时候，刘卫兵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再次开口邀约就直接应了下来。 他觉得要是李阳要是在人家面前万一表露出一点什么，也不太好。 刘卫兵赶紧照着刚才和顾展说过的话，重新向李玉泉解释：“李阳同志他说他今天中午赶稿子。” 李玉泉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起来李阳半点。 饭后，送走了李玉泉，刘卫兵才起身和顾展告别：“兄弟，今天谢谢你，下次来泾市，兄弟我请你。” 顾展顺口答应：“没有问题。” 一顿饭彻底结束后，顾展带着刘小溪随意在街上转转。 这个时代的街道上，几乎都是国营性质的单位，没有像后世那样琳琅满目的店铺，所以能逛的地方并不算多。 在顾展提出要去供销社和百货商场的时候，刘小溪赶紧拒绝，说什么也不去。 今天手里有钱，刘小溪怕顾展花起钱来又是没有个节制，一下子把钱花完。 顾展无奈，只好带着刘小溪在几个后世能称得上是景点的地方转了转。 不过最后二人回去的时候，还是去了一趟供销社。 理由是顾展提出，这是刘小溪第一次去市里，难道不给娘家的爹妈和侄子买点东西回去吗？ 刘小溪听完时候，立马答应。 最后的最后，还是如同刘小溪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顾展一口气买了茶叶，糖，麦乳精等很多的东西，林林总总下来一共花了八十多块钱。 刘小溪又气又好笑，决定以后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管家里的钱，不然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负债。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收拾行李去坐车。 到达夏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多了，刘小溪拉着顾展去存钱，去掉了零钱和后面可能需要花掉的钱，存了六百块钱。 刘小溪看着拿在手里薄薄的一本存折，示威般得看向顾展,似乎在说：这下你想买也没钱买了。 顾展失笑，牵着得意洋洋的刘小溪自己赶下一趟车到小河镇公社。 他们运气真的好，刚到公社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就遇见了开着拖拉机去南河村的砖瓦厂厂长顾成贵。 原本晃眼的落日照在顾成贵的脸上，只看见街边站着两个年轻人，似乎是在等车。 到了一看，居然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展，猜测到这个时间对方很可能是回家，便尝试着问了一句：“小顾，你这是打算回家吗？” 顾展这会儿正在犯愁，心道如果实在是不行就在这里住一晚，刘小溪怀着孩子，已经长途奔波了，现在肯定是不能再走回去。 没想到一抬眼竟遇到了熟人，他点着头回了声：“是的厂长，我和我媳妇儿要回上河村。” “正好，我要去南河村办点事，带你们一程。” 刘小溪惊喜的看向顾展。 顾成贵的这话正合了顾展的心意，他道过谢之后将东西搬到拖拉机的车厢里，然后扶着刘小溪坐到车上，自己最后才上去。 顾成贵回头见二人已经坐好，便开动了拖拉机。 顾成贵一直将他们送到家门口，作为回馈，顾展再三叮嘱顾成贵，一定要在八月中旬给已经做好的砖胚做好防雨水的工作，还有要谨防砖窑的防雨水倒灌。 顾展记得上一世，因为大暴雨，公社里的砖瓦厂也未能幸免，公社里当时给他处分，这成为后来阻挡顾成贵升迁的主要因素。 然而顾成贵以为是年轻人的胡言乱语，并未放在心上。 拖拉机离开之后，视线中一片黑暗。 堂屋旁边的顾军房间里，赵红梅还没有睡，听见拖拉机的声音，她就猜到是这两口子回来，果不其然，赵红梅从窗户缝隙里面看见顾展和刘小溪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他们怎么这么多钱？”赵红梅低声念叨。 看来得等着顾军回来好好念叨念叨。 顾展牵着刘小溪的手摸黑一路走进房间，点上灯之后，才恢复了视线。 重新回到这间逼仄又潮湿的屋子，刘小溪突然觉得有点不适应起来的。 并不是因为这间屋子破旧，只是因为其他人住的屋子都是宽敞又明亮，而只有自己和顾展的屋子，总是潮湿中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 如今好几天没有开窗，屋子里的那股子霉味儿更厉害了。 刘小溪一想到顾展在这间屋子里面住了十来年，就觉得难受，也是真的体会到这一家人的狠心。 不管怎么说，这院子里面的房子都是去世的公公婆婆掏钱建的，在他们去世后，唯一的儿子居然住着和柴房差不多的屋子。 思及此，刘小溪看向正在开窗户的顾展:“咱们什么时候搬家呢？” “后天！”顾展说。 “后天吗？”刘小溪没想到会这么快搬家。 “嗯，后天是个好日子，宜搬迁。” 顾展前世从事的是科学研究，是十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自从这一世重生以来，对科学之外的事情也多了几分敬畏。 因此他在确定搬家的日子的时候，特意请刘金水问了人。 “好吧，那我这会儿把屋子里面的东西先收拾你一番。” “不用，后天早上收拾也来得及。”反正这间屋子里面要搬过去的东西也没有多少。 反正也没有多少东西。他找南河村的木匠打的家具应该也成了，明天直接过去拉就行了。 第67章 搬 家(1) 奔波一整天，二人没多久就已经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顾展在家翻译文稿，下午出去了一趟。 他先是去了岳父岳母家，将自己从市里面为两位老人买的东西送了过去，顺便也邀请二老明天自己搬家的时候能过来帮忙。 黄桂花一听女儿要搬新家，心下激动，不待刘金水开口便满口答应下来，直说让小两口放心，明天一大早过来。 顾展离开，黄桂花打开顾展送过来的包，只见里面有一包糕点，还有一包红糖及其他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东西，顿时笑的满脸开花。 “他爸你看，咱们这女婿可真出息了。” 刘金水得意地看了黄桂花一眼，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能将女儿嫁给他？” 黄桂花撇嘴，天知道当初拦着女儿不让嫁的人是谁？ 从刘家出来，顾展还去了一趟赵宝根家。 赵宝根这会儿正好在家，看见顾展过来，忙起身笑着将人迎了进来：“从市里回来了？怎么样？” “挺好的，赵叔。” 听顾展说顺利，赵宝根也放心了。 闲谈几句，顾展拿出公社的供销社开具出来的单子，是一张已经交了钱和票据直接过去拿东西的收据。 赵宝根看了一眼道：“铁锅？你小子要搬家了？” “是的，赵叔，赶紧搬出去也清净。” 一想到顾家那一大家子的乌烟瘴气，赵宝根也深以为然。 “房子都干透了吗？” “刚才去看过，这几天太阳大，门窗也都开着，已经干透了。” “那就好，那就好” “卫兵哥在吗赵叔，我想请他明天过来帮忙。” “在的，他就在屋里，你进去找他。” 赵卫兵这会儿正躺在屋里躲凉，一听顾展叫他明早帮忙搬家，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安顿好明天的一切，顾展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二人吃完饭，继续是刘小溪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做针线，顾展坐在靠窗的桌前翻译书稿。 不过今天刘小溪在八点多的时候就催促顾展赶紧上炕睡觉。 顾展不怀好意的看向刘小溪，刘小溪一滞，忙解释道：“明天还要早起打包东西搬家呢。” 原来如此，顾展失笑。 他还以为这小姑娘有多淡定呢，原来心里也是着急的。 “好，就听我媳妇儿的，上炕睡觉。” 听见顾展这略带其他意思的话，刘小溪小脸一红，忙钻进自己的被窝，离顾展远远地。 顾展无奈，只好钻进自己被窝里面睡觉。 到底是心疼刘小溪，不欲使她劳累，二人一夜相安无事。 刘小溪心心念念着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打包东西呢，却没想到早上起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顾展在收拾和打包一些衣物。 “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收拾了？也不叫我起来。”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 昨天到底是坐了一天车，早上起来，看见刘小溪睡得香，顾展就没有舍得叫。 刘小溪忙掀开被子下地，和顾展一起装衣服。 其实说是装衣服，也没有多少衣服，刘小溪那边是娘家陪嫁的几身衣服。 顾展这边更没几件，基本都是一些小时候的衣服，还有就是左邻右舍及生产大队看他可怜给发下来的救济衣服，零零散散的摆放在摇摇欲坠的木柜里面。 没有费多少周章，已经将物资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完毕。 环视了一圈有些空荡荡的屋子，刘小溪高兴之余总是有点不舍。 毕竟自己自从和顾展结婚就在这里住了，自己曾经在这间屋子里面伤心垂泪，也曾在这间屋子里面欢喜雀跃。 如今，自己即将搬到新家，自此这里就注定了被舍弃。 顾展看见刘小溪呆愣愣要哭不哭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事情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因为这点子事情伤感，刘小溪自己也有点难为情，她垂下头躲过顾展的视线：“没……没什么的。” 顾展自然是能体会刘小溪此刻的心情，就连着他 自己，面对着这一间潮湿又黑暗的屋子，此刻也是感触良多。 上一世，他在这里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妻子和女儿在这里耗尽了生命的活力，最后他用尽一生也没有从这里逃离出去。 而这一世，他终于突破了桎梏，以全新的姿态从这里走了出去。 顾展屋子里面的动静自然是没有逃开顾家人的眼睛，顾大力在堂屋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顾展这边，从他们开始收拾东西一直到收拾结束。 即便是赵大妮在屋内喊了好几次，顾大力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身子。 他似乎是想从顾展身上看出一些早逝的大儿子的身影。 顾满仓打着哈欠踩着鞋子从屋里出来，看见顾展那屋的动向，手指了指问顾大力道：“爹，他们是打算搬家吗？” 过了良久，顾大力才“嗯”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顾满仓猫着腰偷瞄着里面的动静，便看见屋内除了一些破烂柜子之外，其余物品也已经全部收拢整齐。 “顾展兄弟！”赵卫兵人还没走进顾家大门，声音已经进来。 顾满仓一惊，忙直起身子装作在院中闲逛的模样。 以至于赵卫兵一进门，就看见拖沓着鞋子在院中到处瞅的顾满仓。 “满仓叔早！”赵卫兵热情地打了招呼。赵卫兵平时和顾家人打交道不多，要不是赵宝根让他过来帮顾展搬家。 “嘿嘿，卫兵啊，早！” 顾满仓咧着嘴笑呵呵的回应赵卫兵。 赵卫兵指了一下顾展的房间，轻快地说道：“满仓叔，我爹让我来给顾展兄弟帮忙搬家。” 说着人已经走进了顾展那间屋子，只留给顾满仓一个背影。 顾满仓气得不行，偷偷瞪一眼赵卫兵，但又不舍得放弃着唾手可得的偷窥机会，只得干巴巴的又后知后觉的说了声“你忙”后，又在院子里转圈。 顾展这边收拾起来的东西其实也不多，衣服总共三个包袱，还有一卷的被褥，还有一个刘小溪娘家陪嫁的一对红漆木箱，其余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如水杯碗碟之类的。 顾展和赵卫兵往外抬箱子之类的重东西，刘小溪本来已经拎起包袱打算往门外的牛车上放，却被顾展制止。 一直到将整个屋子的东西全部搬到牛车上，刘小溪都没做什么。 “顾展兄弟，就这点儿东西？” “嗯，就这点了。”顾展点头。 赵卫兵咂舌，之前听说顾家二老虐待顾，他还不太相信。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 可怜的顾展兄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和他媳妇两个人的东西一牛车都没有装满。 牛车已经装好，顾展和刘卫兵怕东西走半路掉落，用细麻绳将车上的东西牢牢绑住。 眼见快出发，刘小溪怕漏掉什么东西，打算重新回去再看一遍。 刚走到屋门口，就看见拎着笤帚快速向她小跑着过来的赵大妮。 刘小溪直觉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见刘小溪向后退，赵大妮更得意了，她拿笤帚指着刘小溪道：“这屋子里的家具，一件都不许拿走，这是我老顾家的。” 刘小溪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解释：“老太太，我们没打算带走这屋里的家具，我就是落了点东西，回去拿一下。” 第68章 搬 家(2) 经过长时间和赵大妮打交道，刘小溪现在自有一番自己的套路。她没有说自己是去看一下屋子里面有没有落下东西。 她直觉自己这会儿要是说了这句话，赵大妮现在就能拿着笤帚挡住她的去路。 赵大妮瞪了刘小溪一眼，跟在刘小溪身后，看着她从高处的柜子里面一直翻到低处的柜子里面，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赵大妮气得翻白眼，刘小溪没有理会，直接越过她出了门。现在都已经要分家了，谁还在乎她生气不生气。 赵大妮气得扔掉笤帚，冲进房间将已经腾空的柜子又一次全部翻了个遍，除了夫妻二人看不上要的杂物，其他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赵大妮气冲冲地回了堂屋，看见顾大力在打开的窗户边上继续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气得更厉害了，她一把撕扯过站在窗户边上的顾大力，指着鼻子骂。 “你是不是还惦记你那死了骨头都没了的老婆呢？老娘告诉你，你休想。” 顾大力无力的跌倒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的瞧着自己干枯的双手。 张巧妹和赵红梅在厨房里收拾吃完早饭的碗筷，堂屋的动静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赵红梅早就咕噜噜地转着一双眼珠子，不知道在合计什么，张巧妹只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窗外，就继续手里的事情。 几人赶着牛车，没多久就到了新家那边。 刘小溪看着眼前崭新整洁的房屋和院子，之前因为离别旧屋产生的那点子伤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这一刻，她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她和顾展以后在这座院子里面的生活了。 牛车快到的时候，在顾展鼓励的眼神下，刘小溪率先走上前去，将松松掩着的木栅栏门推开。 顾展本来是找了木匠一起做了家具和大门，但是因为这个时候木材奇缺，所以木匠就先做了家具，剩余的大门说是有了木材才能做。 没别的办法，顾展就委托赵宝根给按着留下的尺寸，做了个木栅栏门先用着。 正待刘小溪打算原路折回帮忙搬东西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爸妈过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黄桂花爱怜地看了一眼女儿，前几天知道她跟着顾展去市里面了，她还担心长途奔波难以吃得消呢，今日一看，女儿精神状态还行，小脸白里透红，瞧着比前些日子还胖了一点。 黄桂花心中对顾展这个女婿愈发的满意起来。 “还不是女婿在去市里之前就过来说了，说是今天搬家，怕忙不过来，就请我和你爸过来帮忙。” “啊？这么早吗？”刘小溪在脑子中搜寻半天，也不知道顾展什么时候跑到娘家请家里人帮忙了。 黄桂花瞪了女儿一眼，嗔骂道：“平时关心着点儿你男人，别什么事都不关心。” 刘小溪皱眉：“妈，这和关不关心有什么关系？” 刘金水看妻子已经过去女儿那边了，就没再过去，忙小跑着过去帮助顾展解拴在牛车上固定东西的麻绳。 他之前还觉得早了呢，要不是在妻子的催促下，还能晚一会儿，谁知道一过来，人家已经连东西都搬过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早？” 赵卫兵抬头看了一眼才早上九点就晒得明晃晃的大太阳，喘着气儿说道：“叔，得亏是赶早，要是再晚一点，都要晒焦了。” “这倒也是。”刘金水边说边从牛车上往下拿包袱一类的东西。黄桂花撂下刘小溪在阴凉处站着，自己跑过去帮忙往进拿包袱。 见母亲过去，刘小溪也走了过去，谁知道黄桂花一把拉开她：“赶紧阴凉处待着去，怀着孩子呢别瞎跑，万一磕着碰着。” 刘小溪无奈，只好重新站回阴凉处，坐在木墩儿上看大家来来往往忙碌。 搬个家，没想到她这个女主人居然是最闲的一个人。 东西不多，基本上每人两趟就已经将全部的东西全部搬回正屋，家具还没到，顾展和刘卫兵这会儿正赶着牛车去拉。 趁着这个空档，黄桂花拉着刘小溪打扫卫生和铺床单。 新房是土坯房，但是顾展为了看起来更加敞亮一些，就在墙上刷了白灰，窗户也按照这个年代惯用的尺寸进行了扩大，并且安装上了明亮的玻璃。 新房里面依旧是土炕，北方天气冷，这个时候又没有电，土炕就成了不二的选择。 地上还是用红砖铺了地面，这样稍微一打扫，在洒点水，看起来就很干净，后面也不容易飞起尘土。 黄桂花看着已经打扫干净铺好被褥的土炕，高兴地摸着女儿的头发道：“小溪呀，你可算是熬出来了，之前就女婿那个泥人性子，我是真担心你在顾家吃亏。” 黄桂花边铺床单边说：“以后就是你和女婿两个人的小日子了，你这边没有婆婆，又会轻松很多，以后你们小两口只管将日子过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刘小溪站在地上，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又替自己考虑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歉意：“妈，知道了，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嗯，知道我和你爸担心你就好，当初这女婿可是你自己选的，如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黄桂花这边将堂屋里面的尘土全部清扫干净后，顾展他们去南河村用牛车拉家具也回来了。 听见门口的声音，黄桂花将手里的笤帚递给刘小溪，自己赶紧跑出去帮忙。 一出门，只见牛车上用麻绳绑着的家具堆成小山，她张嘴惊呼道：“我的个天，女婿这些家具得花多少钱？” 顾展听见岳母的惊叹，笑着说：“您放心，没花什么钱。”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钱的珍视，超乎想象，顾展觉得自己要是说出真实的话费，老两口肯定能心疼半天。 哪知道现在黄桂花可不管顾展花了多少钱，只要女儿的日子过得舒服，花多少钱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她一个岳母掺在中间算什么事？ 刘金水今天见着人就咧着嘴笑，这一小山家具从村里的大路上经过的时候，谁不惊叹一声顾家的的小子有出息了？ 想当初自己把女儿嫁给顾展的时候，村里嘲笑他的人可不占少数，都说是自己把女儿送进狼窝里面了。 现如今，可算是好好扬眉吐气了一把。 “来，我帮你们扶着牛车。” 黄桂花赶紧过去帮忙。 有了黄桂花扶住牛车，刘金水和赵卫兵扶着车子上面的家具，顾展开始解绳子。 绳子解开后，几人先将绑在最上面的凳子之类的小物件拿了下来，之后才是放在最底下的一张桌子和一个小柜子。 赵卫兵正和顾展往下搬家具，一转头就看见顾大力站在不远处。 他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戳了戳顾展的胳膊，轻声道：“兄弟，你爷在那边。” 顾展顺着赵卫兵的视线看去，就看见顾大力站在他家门口对面的空地上，看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顾展收回了视线，继续和赵卫兵往下搬桌子。 见顾展自始至终没有理会顾大力，赵卫兵顿觉自己刚才有些不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顾展。 黄桂花面朝着顾展家门口的路，自然也是看见了站在对面的顾大力，她本来是想过去问一问这个偏心的老头子的，但是手里的车辕提醒着她她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行动受限，只能朝着顾大力狠狠地剜了一眼，警告他不要在好日子里生事。 第69章 总算是熬出头了 顾展那一牛车的家具，一时间轰动了整个上河村生产大队，几个把家具还没有完全拿进去，门口就挤满了赶过来一看究竟的人。 都是村里相熟的人，顾展大方的邀请他们进门随便看看。 大家的跃跃欲试在第一个想要看新家具的人进了门之后，就变成了踊跃。 他们抚摸着摆在新屋里面的家具和白的晃眼的墙面，眼中无不是羡慕。 “顾家小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谁说不是呢？” …… 顾展听着大家口中或对自己的夸赞、或对顾家其他人的嘲讽，心中一片宁静，从今以后，他有了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家。 家具摆放整齐之后，堂屋里面一下子看起来有了人气。 中午过两点，生产队里面去公社的拖拉机回来了。赵宝根提着一大一小两只铁锅了顾展家的大门。 “顾展小子，你的大铁锅给你取回来了。” 赵宝根的声音很大，屋里正在休息的几人都听到了。 一听是大队长的声音，刘金水“噌”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小跑着出去接人。 “哎哟，大队长来了，赶紧进来。” “金水兄弟也在啊？” “嘿嘿，今天小两口搬家，我过来瞧瞧。” 顾展和黄桂花一前一后出来，顾展快速走过去接过赵宝根手中的铁锅放在门口，将人迎进堂屋。 因为新房离赵宝根家距离不远，盖房期间赵宝根经常过来看，也知道这房子的大致样子，今天倒是在彻底收拾出来之后第一次进来。 一进门就被房子里买的比别人家大的窗户和满室的家具吸引住了视线。 “这窗户的尺寸好啊，屋里看起来亮堂堂的，还有这桌椅，结实耐看。” 刘金水听着大队长对这间屋子的赞叹，与有荣焉。 赵宝根在大队部那边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待多久就回去了。 终于暂时闲了下来，黄桂花拍打着略微酸痛的腰走了出去，欲拿起地上的铁锅。 顾展看见，忙走了过去，拿起铁锅走进厨房轻轻放进提前留好的锅洞里。 黄桂花走在女婿的后面，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同样也是土坯房，但是里面的灶台上却是抹了一层水泥，因为水泥里面混的沙子少，使得整个灶台呈现出一种光滑的青灰色，看起来整洁又干净。 这个时候水泥绝对算得上稀罕物，是顾展给了顾成贵一点钱，顾成贵费了不少劲儿才帮忙弄到的，因为不多，只抹了灶台最上面一层。 黄桂花稀罕的在灶台上面摸了又摸，感叹着这个灶台的方便之处：“这个灶台最是干净了，也不容易沾灰，真好，这是那个什么叫做水泥的东西吧？” “对，就是水泥抹出来的。” “哎，真的不错。” 这个女婿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细心，什么时候自家的儿子能有女婿这般让他们老两口省心就好了。 感叹着灶台的好用，黄桂花也没有忘记自己来厨房的主要目的。 “你出去拿一点树皮到厨房里面来。” 顾展没有多问，转身出去拿树皮。 刘小溪见母亲出去大半天还没有进来，忙起身去厨房里一看究竟。 还没进门就听见母亲让顾展出去拿树皮，就好奇问道：“妈，要树皮干什么？” 黄桂花笑着摸着崭新又厚实的铁锅，一脸高兴的说道：“你两口子年轻，还不知道，这铁锅呀，用之前要开锅才好用。” “开锅？”刘小溪压根就没有听过。 “对，这铁锅开锅之后，炒菜烙饼才不粘锅，也不怎么生锈。” “哦！”刘小溪似懂非懂的点头，看着母亲麻利的端起油壶往锅里面倒了油。 也不怪刘小溪没有听过，这个年头，谁家不是一口铁锅传几代，用坏了去修补一下还能用，哪里能经常见到开锅这种事？ 就是刘家现在仅有的一口锅，也是刘小溪奶奶手里传下来的。 不一会儿，顾展抱着一捆树皮走了进来。 树皮都是盖新房时候用的木头上剥下来的，经过太阳的暴晒，已经完全干透，正好方便以后烧柴用。 “老头子？” 刘金水正在享受坐在女儿家的新屋带给他的愉悦感时候，就听见黄桂花在叫自己。 他皱着眉“哼”了一声，又赶紧去了厨房。 刘金水一进门，黄桂花就将顾展和女儿赶出了厨房：“你两个外面待着去，待会儿里面呛得很。老头子，你来烧火，我给两个孩子的铁锅开一下锅，以后好用一些。” 妻子吩咐，这会儿还是在女儿女婿面前，刘金水自然不会拒绝。 刘小溪和顾展对视一眼，还是顾展反应快，他走到灶台旁边，接过刘金水手中的树皮：“妈，还是我来烧火吧。” “你哪里会烧火？让你爸来。” 顾展自然不能同意让一把年纪的老人来烧火，于是他转头对刘金水说道：“爸，你带着小溪出去站一会儿，这边我来帮忙就行。” 见女婿真心实意，刘金水起身，不理会妻子瞪着自己的目光，叫上刘小溪一起出了门。 这一世，顾展经常帮刘小溪烧火或者独自做饭，对于烧火一事，已经是熟门熟路。 不一会儿，锅里面的油已经开始冒烟。 只见黄桂花手里拿着玉米芯，将锅里面热油均匀地抹到整个锅上，小火继续烧，没多久，就看见本来是磨砂质感的铁锅开始泛着油润的光芒，这时候，厨房里面也已经充满了油烟，黄桂花和顾展都被油烟呛得不停地咳嗽。 “好了。把锅拿下来，放到外面晾着去。” 顾展起身，拿着锅就从厨房里面走了出去，黄桂花后面拿着另一只小一点的锅从厨房走出来。 刘小溪早在听见二人咳嗽的时候，就去堂屋里面倒了两杯水走到院子里面等着。 见二人出来，赶紧将水递给二人。 黄桂花上年纪了，被油烟呛得严重了，咳嗽不止，喝了一口刘小溪递过来的水，才好上许多。 “哎呀，呛死了，女婿你还好吧？”缓过气儿的黄桂花问顾展。 “我没事，妈。” 黄桂花转头看了一眼顾展，真的只有眼睛被油烟熏得有点发红，其余还好，遂放下心来。 第70章 要说妹妹 这几天农田里面除了给玉米拔草也没什么事情。 刘忠和王月红夫妻二人下工早，回来看见家里只有儿子刘建国一人在玩耍，就知道刘金水和黄桂花去刘小溪家还没有回来。 进门喝了一口水，王月红去屋后的自留地里面摘了几把青菜，拔了几个萝卜放进藤筐里，背着回了家。 刘建国端着水瓢，正给刘忠浇水洗手。 刘忠见妻子背着大半筐青菜进来，诧异问道：“家里要腌菜？” 王月红没反应过来，茫然问丈夫：“什么？” 刘忠指着她放在地上的菜筐，问道：“你摘这么多菜，不是要腌菜？” 王月红哭笑不得，本想和丈夫说要给刘小溪家里拿过去的。 但是一想到上一次她给刘小溪摆脸色的事情，又不好意思开口。 倒是刘建国反应快，清脆的说：“妈妈说这是要给小姑姑家送的。” 他今天早上听母亲说了一嘴，今天要给姑姑家送菜去，他可是盼了一天了。姑姑家里总是有甜甜的糖果，去了就能吃到。 刘忠一怔，想到妹妹今天搬家，作为哥哥应该过去帮忙的，但是妹夫没有邀请他过去帮忙，他也不好意思过去。自觉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妹夫心里还埋怨自己，自己就不上赶着讨没趣了。 但是作为哥哥，给刚搬家的妹妹送点东西过去，也的确是应该的。 何况，妹夫送给老两口的好东西，可都是进了自己一家嘴里，于情于理，自己这一趟都得过去。 想通这点，他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告诉儿子：“建国，去把你的花猫脸洗了，换上干净衣服，我们去你姑姑家。” “哎，好的，爸。”终于等到父亲开口，刘建华已经迫不及待了，蹦蹦跳跳进屋换衣服去了。 王月红这边听丈夫答应下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害怕丈夫脸皮薄，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和妹夫家这么不意思下去。 妹夫现在可是有出息了，不得罪最好。 看了一眼筐子里面的菜，王月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厨房，从陶罐里拿了十个鸡蛋出来，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放在菜的最上面。 刘建国人小身手却不慢，没用多少时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小脸也洗的干干净净。 “走吧，爸妈！”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吃糖果了。 “你这小鬼头。”刘忠摸了一把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抢在妻子前面背上菜筐：“我们走吧。” 临到走，王月红却是犯了胆怯，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去了吧，你知道的……。” 刘忠却满不在乎：“走，我就不信我妹子看见哥嫂上门还能摆脸色。” 王月红被刘忠这句话说的脸颊烧了起来，她的确是给回娘家的妹妹摆脸色了。 但是神经粗的刘忠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来，过来一把拉住妻子的手臂道：“咱们赶紧过去吧，建国锁门。” 王月红无法，只得随着丈夫往刘小溪家里走去。 刚开完锅，四人正在院子里面站着缓一下气儿，就听见外面刘建国的声音传来：“哇，这是小姑姑的新家吗？看起来真漂亮，比咱家大好多。” 听见孙子的声音，黄桂花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就看见孙子刘建华一溜烟钻出来抱住自己的腿。 儿子和儿媳走在后面，儿子身上还背着一个藤筐，正从大门走了进来。 刘小溪看见哥哥和嫂子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神色：“哥嫂，你们来啦？赶紧进屋。” 顾展也面色如常的叫了人，走过去帮着刘忠卸下背上的藤筐，将人迎进屋里。 刘忠一进屋，就被堂屋里面一溜的新家具吸引住了视线，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崭新的家具，激动地问道：“妹夫，这家具全换新的了？” “对。”顾展笑着应声。 “这得花不老少钱吧，真好，老家的家具怎么没有搬过来？” 看见哥哥满脸高兴地样子，刘小溪的心情也被感染了，她笑着解释：“老家里哪有什么能用的家具？不过都是些快四分五裂、缺胳膊少腿的家什而已。” 听见妹子这么说，刘忠也后知后觉想到妹夫和妹子之前在顾家过的日子，顾家哪里真的会给她二人什么好的家具？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刘忠道：“说的也是。能有什么好的？还是自己做的结实，你看这八仙桌，那叫一个结实稳当。” 看着丈夫眼里羡慕的神色，王月红只觉得难受，自己家里现在虽说也是有一口饭吃，但是相比刘小溪两口子过的日子，那可是差远了。 夫妻二人给老两口孝敬的东西，自己想都不敢想，要不是婆婆善良，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些东西什么味儿。 人比人，还真的是比不成！ “哇，姑姑家的窗户可真亮。” 刘建国童真的话打断了大家的心思各异，刘忠夫妻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放在明亮的窗户上。 之前刘忠进了屋子，只觉得这屋子敞亮，却没有想到是窗户的原因。 现在转过视线，就看见比寻常窗户更加宽大的窗户镶嵌在墙上，太阳光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来，满屋亮堂。 “啧，妹夫大手笔。” 刘忠已经不爱再夸顾展的家里有多好了。 只在心里暗戳戳的猜测，自己这个妹夫到底是在干什么营生能有这么多钱。 不但一口气能盖起这一院子的房子，还能把家具都弄得这么到位。 王月红轻咳了一下，走到刘小溪身边道:“小溪看着比前些日子胖了一点，这孩子肯定长得好。” 黄桂花意外地看了儿媳妇一眼，看见儿媳妇朝着女儿示好的样子，她也觉得高兴，一家子人就是要和和睦睦的，闹别扭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这会儿，她也愿意给儿媳妇这个面子，便顺着王月红的话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小溪这胎怀得好，孩子也是个疼母亲的，一点都不折磨大人。” “妈说的是呢。” 王月红笑着接着婆婆的话。 “小姑姑是怀了弟弟吗？”刘建国跑过来拉着刘小溪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朗声问道。 顾展听见声音，转身看了一眼天真的刘建国，走过来摸了摸刘建国的脑袋，严肃地说道：“是妹妹。” 刘建国一脸问号，不是村里的阿姨怀孕了，都让说肚子里怀得是弟弟吗？怎么到小姑姑这里就是妹妹了？ 不懂事的刘建国就被姑父教育了：“要说妹妹，不然小姑姑肚子里的妹妹听到了，会不高兴。” 天真的刘建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小姑父的话跑了：“啊？妹妹还会听到？” “嗯，妹妹会听到。” “好神奇！” 于是改口快的刘建国收获了令小伙伴们都羡慕不已的一兜子糖果。 众人看见顾展对女儿执着的样子，都替刘小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要求一定要生儿子就好。 第71章 掌家权 今天是小两口搬新家开灶的好日子，刘家一家人都留在顾展家吃饭了。 晚饭是白面做成的臊子面，刘建国吃得香，七八岁的孩子呼噜噜吃了两大碗，稀罕的刘金水直夸孙子是个有出息的，这饭量有他当年的风范，刘忠乐呵呵的看着儿子吃饭。 王月红看着儿子吃的满嘴流油的模样，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这细粮精贵，哪能让一个小孩子这么霍霍。 看着儿媳不自在的样子，黄桂花觉得自己这个儿媳本性不坏，就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小气了点儿。 她递给儿媳一个“没事儿”的眼神，继续看着孙子大口吃饭。 一顿饭结束，天已经黑了。刘家人离开后，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夫妻二人坐在崭新的房间里，环视这崭新的一切，心情激荡。 “媳妇儿！” 顾展忽然出声，刘小溪被吓了一跳。 “嗯？怎么了？” 顾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小溪，良久之后，一直到刘小溪的脸逐渐变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顾展才开口：“有你真好。” 刘小溪心中动容，恐怕只有这一刻，他夫妻二人才觉得真正逃离了顾家那个狼窝。 她认真的看着顾展，一字一顿道：“顾展，我喜欢你，而且会一直喜欢你。” 被突如其来的告白令顾展心神一震，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紧紧将刘小溪揽入自己的怀中。 这一夜，一直到刘小溪求 *饶，二人才沉沉睡去。 虽然搬了新家，但是毕竟因为时间匆忙，东西准备的很草率，大多都是必要的物品。 隔天早上，顾展借了赵宝根的自行车去了公社，将用的东西一应买了个齐全。 刘小溪看着顾展买回来的东西，心里喜欢的同时，也心疼逐渐变得干瘪的钱袋子。 顾军昨天一整天都在镇子上没有回家，今天一大早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顾展那个屋子的房门开着，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黑洞洞的有些看不清。 他调转方向，走近一看，只见房屋里面的细软全部都没有了，只剩下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家具。 正好张巧妹在做早饭，他大摇大摆走进厨房，随手抓取一块玉米饼放进嘴里，皱着眉嚼了几下，哽着嗓子咽了下去，指着黑洞洞的房门口道：“妈，那野种呢？” 张巧妹看着眼前红着眼睛头发凌乱的顾军，忽然觉得自己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和自己长得像，她都怀疑自己的孩子一定是被谁给掉包了，不然当年对着自己嘘寒问暖的乖巧孩子，怎么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她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顾军道：“搬出去了。” 顾军嗤笑一声：“好啊，搬出去了，搬出去了是吧？这野种终于他妈的搬出去了。” 张巧妹看着他因为嫉妒而面容扭曲的丑陋样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顾军，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就自己去挣，你要整天在这里抱怨嫉妒，那是没有用的。” 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面出来，顾军心里在想什么，张巧妹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年老太太嫉妒顾展的奶奶，可劲儿折磨顾展的爹娘，后来折磨年幼的顾展，现如今是自己的儿子，因为嫉妒，对着自己的堂哥口不择言。 张巧妹觉得着张大妮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娶妻不贤毁三代。 “还有，顾展是你堂哥，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他都是，以后不要再骂他野种，这话传出去，别人骂的是你。你爷奶那边以后就少去。” 不怪张巧妹提醒顾军，实在是她已经在上工的时候听到了很多的闲言碎语，大家都是在提起赵大妮蛮不讲理欺负顾展的时候，带上顾军对自己的堂哥也是没有丝毫的爱重。 听到这些传言，张巧妹觉得，自己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了，不然儿子这辈子在赵大妮的影响下，就毁了。 想通这点，张巧妹将早饭减少了一半儿，端到堂屋里面的八仙桌上。 赵大妮冷眼看着分量明显减少的早饭，她恶狠狠地用眼睛剜着张巧妹：“你个短命的，怎么早饭就这么点子，你是要饿死我老婆子吗？” 赵大妮发火，正中张巧妹的下怀，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因为生气，脸都快皱到一起的张巧妹，笑着说道： “正好，老太太提出来了，我也有事情想说一下，以后在这个家里，干多少活儿，就吃多少饭，这家不养闲人，还有，不要以为撒泼就能解决问题。” 张巧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红梅，赵红梅被看穿，垂下头不敢和张巧妹对视。 顾满仓在外面耍惯了小聪明，但是对着张巧妹他是半点聪明都不敢耍。他看着张巧妹阴沉沉的脸色，讪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眼看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帮自己说话，赵大妮再也忍不住怒火，她“啪”地拍了一把桌子站起来，一把掀翻了自己面前的红薯粥。 “老娘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满仓，你还不管管你这没脸的媳妇儿？” 顾满仓摸了摸鼻子，自顾自的吃饭，他也觉得母亲管家时间太长了，也该自己夫妻二人当家了。 顾大力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二儿媳的目的，所以只是沉默地喝着自己的红薯粥，并没有说什么。 顾家现在的确是不能再让赵大妮搅和了，现在外面的人看见自己和家里的其他人都远远地躲开，这完全就是妻子造成的。 要不是她太掐尖要强和无理取闹，根本不会这个样子。 顾军完全不理会饭桌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扒着碗里的红薯粥，昨夜打了一夜的牌，这会儿困得要命，就想睡觉。 “老太太，还是认命吧，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不要瞎跑，要是再让我听到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一家人被人嚼舌根，你的饭……” 张巧妹沉着脸，话没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到了。 这个时候，一向沉默的顾大力说话了：“我和你娘的确管家时间也够久了，以后就你夫妻二人管家吧。等一下我把钥匙给你。” 顾家的内部权力更是跌在顾大力的妥协和赵大妮的嘶吼中结束了。 看见张巧妹黑沉的脸色，顾军猫着腰钻偷偷进自己房间里睡觉去了。 第72章 前兆 搬进新家，顾展和刘小溪忙活了两三天，才将所有房间收拾整齐。对于这个结果，夫妻二人都非常满意。 八月十七号下午，顾展翻译完文稿，站在院子里舒展了腰身。一抬头，就看见之前半个月已经没见多少云彩的天空，突然之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棉花云。 顾展眉头微皱，回想到了前世，记忆中的那场大暴雨就发生在两天之后。那时候水坝决堤，上河村受灾最为严重，死伤十几人，牲畜家禽几乎全军覆没，房屋被夷为平地。 也就是这场大雨，损坏了上河村的根基，再加上这个时代本就物资短缺，资源匮乏，上河村的人想再重新起房子，已经难上加难。 很多悲剧，就是从这场暴雨开始的。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顾展回屋，告诉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刘小溪自己要出去一趟。 因为新家距离赵宝根家很近，走两三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顾展想也没想地就先去了赵宝根家里。 谁知一进门就被告知人不在，这会儿去了水库那边。 顾展又转身匆匆往水库方向走去。 距离水库有一段距离，顾展过去的时候，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和水利站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往卡车上收拾装备了。 看样子，水库检修已经结束。 安庆站在水库边上，一边听着赵宝根和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闲聊，一边看着空荡荡的几乎可以看见泥土的水库底发愁。 这已经小半个月都过去了，整个小河公社方圆几十里地都没有下一滴雨，如今这大太阳晒着，水库都是空的，这可咋整？ 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泛上一种想法，一定是顾展那小子诓骗了自己。 这不，开闸放水之后，就没有再看见那小子半分影子。 他之前也有意无意和赵宝根打听过顾展，赵宝根只说是去市里面了，他就不好意思再多问。 只能一天比一天心焦地等待着天降大雨，好让这水库里面多少储上一点水，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也能应急不是？ 他正在犯愁，一抬头就看见顾展从他们第一次碰面时候的路上急匆匆经过。 安庆在看见顾展的那一刻，心里没来由地踏实了许多，只要人还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不是骗子，那么他说的那些事情就有八九分可信。 安庆赶紧从堤坝上下来，小跑着站到路上，确保第一时间就能够见到顾展。 看见赵宝根，顾展正打算过去，就被突如其来出现的安庆挡住了去路。 “小顾啊。”安庆格外热情地拦在顾展面前。 顾展心中稍微惊讶了一下，又想到县里的工作人员带着施工队在这里维修水库，作为小河村水利站的站长，安庆理当在这里陪同。 “安站长。您也在这里？” “这几天都在这里。” 安庆这会儿也不端着，直接话入主题：“小顾呀，你上次说的那个下雨的事儿……你看咱们这水库现在还空着呢，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顾展了然，他指了指头顶部的云。 安庆不明所以，茫然地跟着顾展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站长， 实不瞒你，今天我本身也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三日之内，必有大暴雨。” “什么？大暴雨？”听见顾展说要下大雨，安庆惊喜地问道：“小顾，你这说的可是实话？” “自然是实话，站长，你看这天上的云。” 顾展说的自然是实话，但是夏县连年的干旱，人们对这种天气要下雨的预兆已经麻木了。 反正是天上的云再多，地上的雨也不见一滴。 “哎，小顾，你可不能唬我，我现在这心情可就像是架在火上烤。” “我理解安站长的担心，你呼吸感受一下空气，是不是有非常浓的水汽？” 安庆学着顾展的模样，闭上眼深呼吸，随后惊喜道：“小顾，是真的。” 顾展在心里沉吟一番，既然安庆相信自己，事情不防就从安庆这里先开个口子：“站长，三日之内，有的不但是暴雨，还是百年难遇的大暴雨。上河村水库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都是问题。” 听顾展说是百年难遇的大暴雨，安庆也严肃了起来，他非常笃定地对顾展说： “这次堤坝出问题，的确是我们水利站工作的疏忽，但是这一次我们对上河水库进行了全面的检测和评估，对有问题的地方也进行了加固，现在的上河水库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安庆这话说的笃定，顾展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水库这边安全，其他的隐患都可以在暴雨来临之前一一排除。 “安站长，我们这边收拾完了，要送你一程吗？” 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和工人们已经收拾结束，将设备已经全部装上卡车，整装待发。 安庆小跑到卡车旁边，笑着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直言自己是骑了自行车过来，待会儿再回去。 客气一番，在卡车散发出来的尾气中，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们离开了。 不远处的赵宝根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水库这档子事现在可算是了了，万一遇到大雨，也不用担心了。 “安站长，吃完饭再回去？” 维修加固水库这段时间，安庆帮了上河村不少忙，赵宝根心里对他非常感激，想着今天离开，安庆估计短时间不会再来上河村了，就叫上安庆去家里吃顿饭。 却不料安庆摇了摇头道：“接下来还有防汛工作要安排，我得先回公社里。” 既然顾展说有大暴雨，那么全公社的水库估计都得看一遍安庆才能放心。 “防汛工作？”赵宝根疑惑，这几年这鬼天气，这个时节压根就没下过雨，怎么防汛工作赶得这么急？ 安庆了然一笑，估计刚才顾展急着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怕他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和赵宝根通气。 “你问小顾同志。” 安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赵宝根有些不理解，防汛关顾展什么事？ 安庆和赵宝根一前一后往回走，经过顾展身边的时候，安庆一再叮嘱顾展：“小顾同志，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和赵大队长无论是谁一定要及时向打电话啊。” “好的，站长！” 第73章 防汛准备 赵宝根带着疑惑，走到顾展身边：“你小子，又和安站长说了什么？” 赵宝根到现在都觉得，顾展给安庆保证的八月中旬有大雨，只是权宜之计，就为了骗安庆毫无芥蒂的开闸放水。 顾展面容严肃，不如之前一直以来的轻松和随意。 “赵叔，接下来我说的话请你一定要相信。” 见顾展如此，赵宝根也严肃了起来。 顾展的能力有目共睹，他说的话赵宝根不得不重视起来。 “顾小子，你直接说，不用顾虑。” 有了赵宝根这话，顾展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 他沉默一下，指着天空特征已经非常明显的棉花云说道：“赵叔，要下雨了，是难得一遇的大暴雨，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 “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顾展知道赵宝根在问自己之前跟安庆说的那些话。 “自然是真的。” 赵宝根心里沉吟一番：“小子，你是怎么能在大半个月前就知道这个月月中有大雨？” 为什么不是初月，也不是月末，偏偏就是月中？ 再看看天上已经明显变化的云彩，赵宝根对顾展的话几乎已经全部相信。 要做好防汛准备工作，必须要动员全部的生产队队员，万一这兴师动众以后不见雨，可就会落了口实。 但是再一想，防汛本就是一件防患于未然的事情，如果这项工作没有做，一旦发生灾情，那么对于整个上河村就是灭顶之灾。 从全生产队人民的生命安全角度出发，想必真正动员起来，应该也不困难，顶多就是后面有几个嘴碎的队员念叨一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通这点，赵宝根豁然开朗：“好，咱们这就回去，先合计一下，再往下安排。” 二人到了大队部的办公室里面，顾展拿出一张纸，将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地形草图一分不差的画了出来，然后他按照自己的思路将此次防汛的主要思路简单的说了一下。 首先是保证人的安全，这一两天的时间内，一定要积极动员大家将庭院周围的水路疏通，屋顶修缮，以防房屋受到浸泡倒塌，还要将低洼处的几户人家转移到安全地带，确保其人身安全。 其次是粮食和财产安全。今天晚上开始，必须将大队麦场里面收割回来的小麦全部转移到高处的安全地带，并做好防水，谨防连日下雨后收割回来的小麦发芽，村里的玉米地也要将之前浇地时堵起来的水路全部疏通，还有排洪渠，一定要及时疏通。 最后就是生产大队的男性队员分组，进行重点区域的巡逻。尤其是水坝和粮食存储的地方，必须作为重点注意对象。 诸如此类的注意事项，顾展参考上一世的应急防汛措施，做了一个简单的安排，赵宝根听完，大为震惊。 他没有想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能够有这么完善的思维体系，能够深入实际，想出周全的防汛应对办法，即便是他这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恐怕也是不能想的如此周全和妥善。 “好小子。” 赵宝根拍着顾展的肩膀，原地转了个圈，激动地将顾展写了着重注意事项的那张纸折了起来，装进上衣口袋。 赵宝根很着急，他还要找生产大队的其他干部一起商量部署防汛的事情，就先走一步。 顾展则是不放心刘小溪，先回了一趟家。 出门的时候他说只有一会儿，刘小溪这会儿估计已经等急了。 夜幕初降，视线还不算太差，顾展走到家门口，拉开虚虚掩住的木栅栏门走了进去。 刘小溪从玻璃里面早就看出了是顾展，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晚？” 顾展拉过刘小溪的一只手牵在手里，拉着人一起进了屋：“这几天估计有大雨，和赵叔商量了一点事情。” 听顾展说有大雨，刘小溪还以为是大队里接到了通知呢，并不知这件事是顾展提出来的预警信息。 她心疼这个时间了还饿肚子的顾展，赶紧将扣在桌子上的饭菜取开，有一碗小米红薯稀饭和一碟子用水焯过的青菜。 顾展也饿了，三两口解决掉晚饭后，叮嘱刘小溪道：“今天晚上我可能会忙到很晚才回来，你一个人睡怕不怕？” 刘小溪听见顾展像问小孩子一样问自己，嬉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不害怕的。” “好，那待会儿我走的时候你锁上门，无论谁叫你都不要出门，记住了吗？” 见顾展表情严肃，刘小溪收起笑意道:“记住啦，你就放心吧。” “乖！待会儿可能会听到上工的铃，你怀着孕就不要出门瞎掺和，我会和大队长说明原因。”顾展摸了摸刘小溪的发顶，嘴唇轻轻在她额头触了一下，转身关了门就离开了。 顾展离开之后，刘小溪看着在煤油灯的昏黄灯光充斥下的房间，只觉得这间目前她还尚且不熟悉的房间有些空旷。 嘴上说得好听，自己一点儿都不害怕，但是这会儿顾展离开之后，她心底到底还是有点胆怯。 将煤油灯端到炕边上，刘小溪翻身上炕，将自己紧紧地包在被窝中，才勉强找到一点安全感。 这个时代的村里，还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孩童嬉闹偶尔发出笑声和尖叫声，竟然再无其他声音。 这个夜，静得有些可怕。 距离顾展出门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之后，果然如顾展所说，大队部上工的铃被敲响了。 “铃铃铃……”几声清脆的金属铃声顺着夜晚的微风，飘得到处都是。 很多人都在院子里纳凉，听见铃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纷纷向家里其他人求证。 没隔几秒钟，那铃再一次响了起来，众人才如梦惊醒。 这大半夜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众人纷纷安顿好家里的孩子，带着疑惑和惊慌向大队部走去。 第74章 疏通排洪渠 因为没有照明工具，手电筒平时队里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根本就舍不得用。 赵宝根临时弄了两三个火把，插在大队部的院子里面，一时间，火光照亮了整个大队部的前院。 人们远远就看见大队部的火光，路上遇见了相熟的人，互相打听着时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集中？ 谁都没有具体答案，只能各自猜测。 半个小时过后，上河村不论或远或近的村民都已经赶到了大队部院子里。 看眼时间差不多了，赵宝根从办公室里走出门。 前面已经看见人的村民们纷纷停止了说话，后面的人难免没有注意到这边，还在三五成群地放声说话。 赵宝根重重地咳了几声，人们终于停了下来，自觉地排成队伍站好，等待赵宝根发话。 赵宝根面色严肃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生产队的队员们，提高了声音说道：“各位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们，这么晚把大家集中起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众人一听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人事情，心里带着莫名的激动，目光纷纷盯住赵宝根的脸，等待着他宣布这件重要的事情。 “咳咳，我得到消息，这两天恐怕咱们这里要下大暴雨，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 保障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经过大队的商量，我们做出了如下的安排。 紧接着赵宝根就将在自己家中，顾展提出的方案在众人面前说了一便，顺便加上了刚才来大队部商量好的人员分组。 这些活儿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安排下来却是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尤其是疏通排洪渠这件事。 近几年雨水少，上河村的排洪渠已经被破坏或者填埋了很多，单单一个排洪渠，全村的劳动力干上半天恐怕才能疏通。 整合了人员力量，赵宝根按照最初和顾展商量的那样，安排人员往地势较高的地带搬运粮食。 为了提高人员的积极性，赵宝根提出，无论男女老少，凡是今天晚上参与了搬运粮食的队员，全部记十分工。 众人一听，心下欢喜，纷纷叫了家里半大的孩子出来挣公分。 村里的麦场里面，大家纷纷涌入，将原本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麦垛子推倒，再装到村里的畜力车上，转移到另一边已经废弃了很久的麦场上。 废弃的麦场本来是因为地势高，不方便才被弃用，不料有朝一日，竟被用来紧急存放粮食，这完全属于意外之喜。 另外一拨人在废弃麦场那边等着，重新将一捆一捆的麦子堆放成整整齐齐的麦垛子。 全上河村村生产大队的人都热火朝天地行动了起来，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已经全部转运完毕。 看着空空的麦场，赵宝根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家回家歇了三个多小时，早上七点半，全部成年男性生产队员跟着赵宝根去疏通村里的排洪渠，女性生产队员去玉米地里面，将地里的水路完全疏通。 刘小溪自告奋勇地要参加，顾展不同意，直言待会儿替刘小溪请假，却被本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拒绝理由是：这压根就不是公分的事儿，大家都在努力团结的为了防汛而努力，她不能不合群。 刘小溪的这话再次提醒着顾展，这个时代的人有着他们最为珍贵的精神品质：团结。 顾展心中亦觉得感动，作为丈夫，她不能阻止妻子为了集体的利益考虑，更不能打着为了妻子和孩子好的名义，阻止她成为这些核心精神团体中的一员。 那样的他，是绝对的自私的，相当于剥削了妻子的精神财富的一部分。 这一世，他的本意就是好好疼爱刘小溪，陪她过好她期待的、想要的生活。 最后，顾展只得板起脸佯装严肃地说道：“那你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好走的路尽量不要去，感到不舒服就停下来。” “好啦，知道了，我也很心疼我们的宝宝好吧，你凶巴巴地干什么？” 顾展被气笑了，这女人，还嫌弃起来自己凶巴巴的了？ 顾展陪着刘小溪去了玉米地里，黄桂花和王月红也在地里。 他走过去，将人交给岳母并嘱托岳母帮忙照顾刘小溪之后，就去了排洪渠那边干活。 排洪渠这边的工程量巨大，由于近几年来，天气连年干旱，排洪渠已经好几年没有用了。 平时耕地的的时候，太靠边了泥土掉下去填了的，亦或者是平时杂物都进排洪渠的，都是常见的事儿，时间久了，这排洪渠可不就堵住了？ 上河村的人不怕吃苦不怕累的赞誉可不是吹出来的，队员们到了目的地，纷纷下去到渠里面，用铁锨往外翻土。 顾展也受到了这股干劲儿的鼓舞，弯下腰奋力往外翻土。一时间排洪渠这里热火朝天。 相对于排洪渠这边，玉米地里的水路疏通可就容易多了，女性队员们干完之后，纷纷赶回家做饭开始做饭，给在排洪渠干活的男人们送过去。 这会儿虽然是大中午，天上的太阳却已经被乌云覆盖，完全没有了昨天的灼热，只余下温度传到厚重的云层下的闷热。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干不动活儿了，纷纷坐在渠边上闲谈聊天，等着家里的女人送饭来。 赵宝根有事情找顾展谈，就顺道坐在他旁边了。 顾军就坐在距离顾展不远的地方，看着赵宝根坐在顾展的身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切，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和顾军坐在一起的刘大伟循着顾军的视线瞧了过去，只见顾展和赵宝根还有赵卫兵坐在一起，三人有说有笑，哪里就像顾军说得小人得志的样子了？ 没有理会顾军言辞中的蔑视，刘大伟注意看着顾展这边的一举一动。 他其实和顾展这人没什么交情，都是在顾军对这位堂哥的咒骂声中才一点一点的认识顾展这个人的。 顾军说他这位堂哥没出息，胆小怯弱，心底阴暗。 他一开始以为顾军说得都是实话，可是自从顾展第一次在全村人面前露脸、向大家讲解玉米和大豆套种的技巧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其实顾军说得不全是对的。 后面随着顾展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再加上顾军一日比一日更为无礼的咒骂，他现在觉得，其实心理阴暗的可能不是顾军这位堂哥，而是顾军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刘大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军，却瞥见顾军一脸嫉恨地看向顾展，就如同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第75章 暴雨来临 赵宝根坐在顾展的身边，猛抽了几口旱烟后，眯着眼睛道：“这排洪渠的隐患，我已经担心了几年了，没有想到这隐患终有一天会威胁到我们。” 中午的天气闷得厉害，赵宝根已经百分百确认顾展说的话是正确的，这天真的是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你看着进度怎么样？”赵宝根收起了感叹，指着排洪渠说道。 顾展认真道：“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三点就能完成。” “嗯，差不多。”赵宝根抽了一口烟，说道。 接下来就是要让大家回家排除自己家里的风险因素，房子有漏水的，还要赶紧修一修。 刘小溪和和黄桂花一起回家，走到分叉路口，刘小溪要回家的时候，黄桂花喊住了女儿。 “小溪你就不回去了，回家就你一个人，还要做饭给顾展送去，太麻烦了，再说你也累了一早上。你回家吃饭，女婿的那份和你爸你哥他们的，一起送过去。” 看见婆婆极力劝着刘小溪到家里吃饭，王月红适时开口帮腔：“对呀小妹，你就回家吃饭吧，你这还怀着孩子呢，你不为自己着想还得多为孩子想想不是？” 在母亲和大嫂的劝说之下，刘小溪打消了回家做饭给顾展送过去的念头，转而跟着母亲和大嫂回了娘家。 饭做好之后，黄桂花就带着饭去了排洪渠那边送饭去了，王月红招呼刘小溪和儿子刘建国吃饭。 十二点过一点，排洪渠那边的人都陆陆续续吃到了家里人带过来的饭菜。 这个时代，大家家里的状况也都差不多，家境会好一点的就饭稠一点，家里劳动力少家境不好的，就饭稀一点，但都大差不差。 男人们互相哄抬，开着玩笑，一顿饭吃饱之后，有了力气，再继续干活。 果然不出顾展和赵宝根的预料，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排洪渠这边已经全部疏通。 众人散去的时候，赵宝根再次提醒大家：“家里房子有漏水的，下午抓紧时间去修整，大家也发挥一下团结精神，邻里之间互相帮助着修一修。” 终于忙完了，大家都赶着回家修整房子，就害怕这大雨一来，把自己家那传了两三代并不结实的屋子给泡塌了。 刘大伟和顾军一路，顾军走得快，他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顾军，一脸神秘地说道：“你知道是谁提前告诉大队长这几天有大暴雨吗？” 看着刘大伟兴味的目光，顾军直觉上自己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刘大伟可不管顾军这会儿有什么心思。 他自顾自地说道：“就是你那堂哥顾展，听说他可是半个月前就跟水利工作站的站长说，这几天会有大雨呢。” 看了一眼顾军脸上强忍着怒气的表情，刘大伟继续说道：“他可真是神了。” 顾军冷冷的看了刘大伟一眼，迈着步子快速离开。 刘大伟轻蔑的朝着顾军的背影看了一眼，顾军还真的以为这世界上就自己一个聪明人，仗着自己和他的朋友关系，多次撺掇自己去欺负顾展，要不是家里人及时提醒，他还真的会被撺掇着去为难顾展。 就顾军这种人，把人当枪使，配当人朋友吗？ 他刚才说这话，就是故意气顾军的。 就顾军那见不得自己堂哥比自己好的狭隘性子，这会儿恐怕是快气死了吧？ 顾军回到顾家，一进大门就看见之前顾展住的房子的屋门打开着，就像顾展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顾军心中气急，走到门口，用力一拉，原本就破败的木门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关了起来，而是直接从门框上脱离，“哐”地一声砸在顾军身后。 顾军被吓了一跳，气急回过身，狠狠地踩了掉在地上的木门几脚，才恨恨离开。 赵红梅隔着窗户看着暴虐的丈夫，心中颤抖几下，庆幸还好这几脚不是踹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顾满仓和顾大力也都回来了。 顾满仓迟疑着看了头顶的天空一眼，问顾大力：“爹，你看这天，到底能不能下雨？” 顾大力沉默半天，慢悠悠地说道：“这几年，这个时节很少下雨，一般有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爹，我也觉得是。” 二人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件事是顾展提出来的。 顾大力和顾满仓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赵宝根怎么可能跟着一个年轻人胡闹？但是事实就是赵宝根的确就是被一个年轻人忽悠着干了这么多事。 顾大力心中还保留着一丝理智，顶多害怕顾展这瞎话编得离谱，到时候万一队里追究的话，牵扯到顾家其他人身上。 而顾满仓就不一样了，他直觉顾展这混小子就纯粹是在胡说，什么下暴雨，这几年就没见过暴雨长什么样子，怎么就忽然今年就要下暴雨了？ 根本就不可能。 “爹，那咱这屋，到底还修不修呀？” 顾满仓心中虽然有自己的断决，但是还还是有点害怕。是以便将问题抛给了顾大力。 “还是先看一下吧！”顾大力叹着气进了屋。 顾展回到家里，刘小溪已经在家等着他了。 经过一早上的劳累，刘小溪的脸这会儿看起来还有点红扑扑的，顾展心疼地摸了摸刘小溪的脸，问道：“累不累？” “还好，没有你想的那么累。” “不累就好！” 空气里面已经开始泛着潮气。 顾展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脏衣服，赶紧将堆放在院子里面的柴禾转移进了搭建好的棚子里。 这个时代没有计划之外的煤炭，柴禾几乎是家家户户做饭唯一的选项，柴禾要是湿了，他和刘小溪就要饿肚子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大暴雨来临了。 顾展一直醒着，他记得上一世这场雨就是半夜开始下的，大家都以为是一场寻常的雷雨，谁知道这一场雨却给上河村带来了灭顶之灾。 夜晚十二点多，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惊雷，黄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在这片已经干涸已久的大地上。 第76章 蓄势待发 早在赵宝根安排人员分组的时候，就提前告知过年轻力壮的男性队员：一旦天气开始下雨，所有人员必须严格按照分组，到达指定地点巡逻。 因此，当第一声惊雷响起的时候，上河村的人除了庆幸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开始睡不着觉了。 家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出去值班巡逻，女人则是在家里面，时刻观察院子里的水位情况，丝毫不敢松懈。 刘小溪睡不踏实，即便是顾展轻手轻脚的下炕，也将人吵了醒来。 “下雨了？” “嗯！”顾展回过身面朝刘小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安慰：“你在家先睡一会儿，我去外面巡逻。” “嗯！”刘小溪轻轻点头。 但是毕竟家里只留一个孕妇，顾展还是觉得不放心，水库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会不会发生和上辈子同样的事情，他现在心里也没有底。 情况最好的一种，就是水库安全无虞，但是还存在一个问题，除开水库的影响，单论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会对这个小村子产生发什么样的影响，犹未可知。 如果说在防汛准备前期，顾展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带着大家去阻止这场灾难，那么现在他心里的把握就只剩下了百分之五十，成功与失败各占一半，左右摇摆。 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了顾展的神经，令他进退两难。 到底应该怎么办？ 见顾展呆呆站着，刘小溪以为他是不知道家里的雨衣放在什么地方，随即匆忙下了炕，从柜子里面拿出了家里唯一的一件雨衣。 “你把雨衣穿上吧，这雨太大了，淋雨发烧就不好了。” 刘小溪将手中的雨衣塞进顾展手里。 顾展没有回神过来，顺手接过刘小溪递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 手里冰凉光滑的触感惊醒了他，一回神就看见自己的手中拿着的雨衣。 “这是……雨衣？” 刘小溪点头：“下雨下的太厉害了。” “这雨衣留在家里。”顾展没说出口的是，万一待会儿雨太大，要紧急转移的时候你穿上。 “顾小子……”噼里啪啦的雨声中，赵宝根的声音传了进来。 顾展和刘小溪双目对视一眼，顾展赶紧出门打算开门去。 刘小溪情急之下，将顾展刚才又放回去的雨衣塞给顾展：“你穿上再出去。” 不忍驳了妻子的好意，顾展边出门边穿雨衣，等走进雨幕中时，雨衣已经利落的包裹住了整个身体。 惊雷再次响起，比刚才更甚，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朝着后山直直劈去，一瞬间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尽数照亮。 闪电中，顾展看见自家的木栅栏门的门口站着赵宝根两口子，赵宝根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破烂到斑驳的雨衣，赵宝根媳妇儿王燕撑着一把边缘有些破烂的油纸伞，二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赵叔，婶子，你们来了？快进屋。” 顾展快速打开门栅栏门，将二人迎了进来。 雨实在是太大了，就刚才出去进来的一会儿功夫，顾展身上的雨衣已经完全被浸湿，脚下滴落了一摊水迹。 刘小溪赶紧倒了两杯热水，放在二人面前：“赵叔，婶子，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刘小溪猜到赵宝根过来，必定是为了顾展刚才所说的值班巡逻的事情，但是两口子一起过来，倒是让刘小溪猜不透用意了。 赵宝根凳子上没坐热，便又起身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雨势，半晌后又重新回到座位上：“顾展等会儿要出去巡逻，你婶子留下来陪你。” 听见赵宝根这话，顾展心里一热，赵宝根这个人，等得到上河村生产大队的人的一致赞誉，实至名归，他的确是一个令人尊敬的长辈。 刘小溪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的雨，赵宝根家中想必也需要人照顾。 “赵叔，这……”刘小溪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对方的一片好意。 倒是顾展，心里总是放松了一大截，他笑着向赵宝根和王燕道谢：“如此就多谢赵叔和婶子照顾了。” 情势紧急，二人客气了没几句就离开了，最后那件雨衣还是被留在了家里应急。 站在门口，目送顾展和赵宝根走出院子，刘小溪和王燕重新回到房间。 关上门，虽然这会儿王燕也在，但是刘小溪总觉得房子里面空旷了许多，冷清了许多。 再加上这么大的雨，顾展又出去了，刘小溪心里总是不得踏实，但是这会儿王燕就坐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刘小溪又不好表露出来。 许是看出了刘小溪的紧张和忐忑，王燕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刘小溪聊天：“小溪，孩子几个月了？婶子跟你讲啊……” 顾展和赵宝根从顾家出来，就一头扎进倾盆大雨中，他们先是去了大队部集合，再结伴前往要巡逻的地方。 大队部的办公室里，距离近的干部已经提前点好了灯。 门半开着，煤油灯的灯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停，就像这一夜四面楚歌的人心。 大家进了门，都是互相寒暄之后，看着窗外沉默着，偶尔有人问一句：“你家屋子昨天回去修了吗？” 谈起修屋子，众人面上又露出几丝轻松来：“还得是咱们赵大队长明智，提醒咱们要修屋子，不然的话，就今天晚上这雨那屋子恐怕也难撑。” 近年新盖的房子还算坚挺的，但是家中住的是几十年老屋子的人家总归还是担心的，就那四处漏风的屋子，即便是修补了，还能不能经受得住这么一场大暴雨？ 还有已经收割的粮食，长在地里的粮食……总归是四处操心，到处担心。 闲谈间，之前已经安排好的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地来齐了，挤在大队部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办公室里面。 赵宝根拿着单子开始点名，大家都沉默着，空气中只有被点到的人回应的声音。 点名结束后，大家自觉按照之前的分组，纷纷站在各自的分组队伍之中，沉默着蓄势待发。 第77章 救人 废弃麦场那边，地势比较高，土质坚实，顾展倒不是很担心。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上河水库，加之前世的阴影，所以他之前就和赵宝根商量过，要去水库那边。 赵宝根带着顾展等一组人去了水库那边，其余的生产大队分别带领队员去了排洪渠、麦场等关键地方。 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顾展不停地抹去脸上的雨水，但是很快又有新的雨水劈头盖脸的倾斜而下，迷住了眼睛。 一众人就这样，在微弱的手电筒光线中，踩着泥泞到了上河水库。 这个时候的土地尚且还有吸渗雨水的空间，所以水库里面还没有明显的蓄水。 顾展不敢丝毫放松，拿过赵宝根手中的手电筒，再次细细检查了一遍堤坝，确认安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走，这会儿应该没有大问题，先去看水闸的棚子里面躲一躲。” 赵宝根发话了，率先走在前面，其他人紧紧地跟在赵宝根后面。 他们现在要去的棚子是三个村庄为了方便水库开闸放水时守闸门，搭建的简易棚子，这会儿正好方便他们躲雨。 棚子就在平时去水库时的路上附近，众人趟着泥水，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附近。 赵宝根将手电筒的灯光打进去，确认棚子里面没有钻进去躲雨的野兽之后，带着众人挤进了棚子里。 棚子面积不大，平时也就能容纳一两个人坐下来休息的样子，今天一下子站进去八个人，就显得很拥挤了。 众人被挤得前胸贴后背，但这会儿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相对于淋雨，能有个藏身之所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雨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 众人看着外面密密实实的雨帘，才真的相信之前的动员不是胡扯，也不是谁的谣言。 赵宝根站在棚子的最外面，被风吹进来的雨水不停地落在他的雨衣上和手背上，他丝毫没有在意，依旧是固执地站在最前面，眼睛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堤坝。 他现在是彻底相信顾展所说的话了。 这么大的降水量，而且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如果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绝对是已经到达了灾害级别。 还有水库，想到水库，赵宝根被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说没有顾展发现水库开始渗水，在水库蓄满水的前提下，能不能再经受得住这样的大暴雨的考验，答案是：绝对不可能。 也就是说，顾展前面所做的事情，无论是放水浇地，还是发现堤坝渗水，都是为了今天的这场大暴雨做准备。 再次看向顾展虽然年轻，但是此刻平静得表情，直觉眼前这个青年，肯定不止他目前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随着暴雨的持续，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山洪暴发了，远在堤坝这边，都能听得到山洪奔腾的声音。 赵宝根不放心，便和众人商量着先由其他六个人在堤坝这里守着，每隔半个小时出去巡逻一次。 他和顾展先去河岸边上看一下。 众人没有异议，赵宝根带着顾展重新钻进雨幕里面，开始赶往河岸边上。 经过村子里面的道路时，只见排洪渠里面的水飞快地往前翻腾奔涌着，赵宝根暗道一声：幸好，当时听了这小子的话。 随着距离河岸越走越近，洪水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在排洪渠附近巡逻的人，赵宝根提高了声音问道：“河岸那边怎么样？” 对方扯着嗓子回应：“大队长，估计不太行，洪水太大了，河畔的苜蓿地估计都被淹了。” 听到苜蓿地被淹，赵宝根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粮食地被淹，牧草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 “好，我过去看看。这边你们几个守好，千万不能松懈，有什么紧急情况叫来找我。” “没问题的。大队长放心。” 大家这会儿都一心想保住村里的财产，赵宝根这话一说，众人纷纷响应。 往前再走了一里地，就到了河岸旁边。 洪水已经漫过了桥面，急促地向下游奔腾而去。 河岸左右的作物，已经全部被洪水淹没。 赵宝根想往前面再走走查看具体情况，却被顾展拦住了：“赵叔，慎重。” 现如今河床已经不知道被洪水冲刷成了什么样子，贸然前行一旦踩空，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宝根也知道此刻形势危急，顾展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看见这么多的牧草被糟蹋，总归也还是觉得可惜。 忽的，一声“救命”声穿破雨夜钻进二人的耳朵里，处在黑暗中的两人面面相觑。 “小子，你听到声音了吗？” 顾展面色沉重地点头：“听到了。” 话刚落音，就有一人匆匆回跑，边跑边嘴里喊：“有没有人，快来帮忙，赵顺子从桥上掉河里了。” 赵宝根立马做出反应，朝那人说道：“往回跑什么？快救人。” 那人听到声音，忙转身抹黑走到二人面前，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大队长，快救赵顺子，他掉下去了。” 说着，那人又重新往回走。 赵宝根这会儿心里也着急，这么大的洪水，人这会儿不知道冲到哪里了。 顾展想了想，告诉那人：“你先过去，往前走确定人的位置，记住离岸边远一点，我们马上就来。” 说完和赵宝根急切地道：“赵叔，路边有不太粗的树，我们现在需要一根木棒。” 赵宝根连声答应，忙跑到路边拽起一根去年栽的树，使劲儿连根拔起拖在手里道：“走，我们过去。” 刚才回来传消息那人已经沿河走了一段距离，他边走边大声喊赵顺子，确定人的位置。 没有灯，夜实在是太黑了。 顾展和赵宝根也跟在那人身边，不停地喊着赵顺子的名字。 终于，在前面大约三百多米的河流转弯处，听到了赵顺子回应。 “顺子，你这会儿在什么位置？” “我在……” “轰隆隆……”闪电声完全覆盖了赵顺子的声音。 幸好随即而来的闪电里，三人清晰地看见了赵顺子的位置。 只见他在河内岸位置不断挣扎，双手奋力抓着一根大柳树被水吹出来的根，往岸边位置靠去。 只是水流太大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使自己离岸边更近一点。 “快，我们把树伸过去。” 顾展帮助赵宝根把树伸向河里。 “顺子，能抓住吗？” “不……不行抓不上。”赵顺子呛着水，艰难地说道。 赵宝根急了，不断地尝试往河边的浅水里面走。 顾展观察了眼河岸边上一棵弯柳树，因为河水的冲刷，那柳树的树干朝着河水方向弯去。 他一把拉住赵宝根的手道：“赵叔，你回来，我来。” 顾展借着接二连三的闪电，奋力爬到树干上差不多的位置，对赵宝根道：“赵叔，把那树给我。” 赵宝根将树接给顾展：“你小子小心。” 他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随时打算帮忙。 “能够得上吗？”顾展问赵顺子。 “差一点。” 顾展继续往前挪了一点：“怎么样？” “差……差一点。” 顾展看了眼前面的已经不太粗的树枝，咬着牙又往前挪了一点：“现在呢？” 赵宝根听得出顾展说话的声音有点费力，他脸色一变：“顾展，你小心。” “抓到了。” 终于抓到了，顾展顾不上松口气，赶紧借着树干的支撑力，慢慢地往下走，将人拽回。 终于，赵顺子挣扎着上了岸。 “谢……谢你们。”劫后余生，赵顺子脱力坐在离岸不远的空地上。 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个一直到早上五点左右的时候，才渐渐有了减小的趋势。 上河村的男人们一夜未睡，在家的担心外出的，外出地忙着到处巡逻排水，哪有什么时间睡觉。 五点多钟的时候，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 大队部里，赵宝根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顾展：“顾小子，现在撤回怎么样？” 顾展想到上一世的大雨好像就是隔天早上停了的。 但是那个时候，幸存的人都在担心家里的家当，其余人都在忙着悲伤，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场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但是偏偏顾展就注意到了，早上的时候，暴雨转为蒙蒙细雨，洪水也开始逐渐消退。 赵宝根宣布大家可以回家休息的时候，整个上河村响起一片欢呼声。 “大队长，多亏了你的英明决策，才让咱们全村人避免了一场灾祸呀。” 赵宝根笑呵呵地和大家说道：“这都是顾家小子告诉我的，他学的知识多，能够提前根据天上的云去判断是不是有大暴雨。” 赵宝根说完，众人纷纷朝着顾展投去感谢的目光，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纷纷开始鼓掌。 但是大家对于顾展却没有其他猜测，只知道顾家的小子是个有能力的，救过全县的耕牛，得到过县里的表彰。现在能预测出昨晚有大雨，也不足为奇。 更有些平日里爱说点是非的人，眼神不停地在顾展和人群中的顾军身上来回穿梭。 顾军觉得如芒在背，索性直接转身离开大队部办公室。 第78章 房塌了? 顾军正从大队部的院子里出来，就遇见了一路小跑着过来找他的赵红梅。 赵红梅整个衣服头发上都是泥土，甚至就连脸上都沾满了泥。 眼看这会儿大队部里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顾军只觉得赵红梅的样子有些丢人。 他正欲出言质问赵红梅为什么这个鬼样子出门，却不料赵红梅一看见自己就放声大哭：“顾军，你快回去看看吧，咱家的房塌了。” 赵红梅脸上干透的泥巴此刻又被泪水打湿了两道痕迹，看起来可怜又无奈。 “什么？好端端的房子怎么会塌了？” 顾军只觉得自己听到赵红梅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面“轰”地一声，有什么炸开了，随即又觉得很荒唐，怎么就自己家的房子塌了呢？ 随即他想到昨天下午村里让修房子的事情，当时顾满仓在下面扶着梯子让他上去检查。 他当时是看见房顶靠后墙位置附近有几片瓦已经碎掉了，但是一想到说了肯定又得自己换，当时已经快累死了。 本着侥幸的心思，就给顾满仓说没事，结果现在告诉他，房子塌了？ 顾军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抖，这要是让爷奶和父母知道这件事情，那这个家可是有他的活路？ 说实话，顾军这会儿有些心慌，眼看着出来的人已经往这边聚集，他心里一横，一把拉过哭哭啼啼的赵红梅，匆匆往家赶。 周围围上来的的听见具体情况的人面面相觑，也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屋子，经历过昨天的大雨，有没有什么事情？ 赵宝根听见了大院外面的动静，赶紧走了出来，就见顾军扯着赵红梅匆匆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指着二人的背影问道。 刚才出来的早的队员听见了赵红梅的话，提高了声音说道：“刚才顾军媳妇儿哭着说是家里的房子塌了。” 赵宝根皱眉，再次向刚才说话的人确认：“房子塌了？”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刚才顾军媳妇儿过来的时候浑身泥巴。” 赵宝根本来打算回家的脚步生生调转了方向，他喊上大队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唉，过去看看吧。” 几名大队干部也没有说什么，和赵宝根一起从大队部走了出去。 其余人有想过去帮忙的，也都跟着赵宝根一起过去了。 顾展也听到了这边的事情，但是顾家人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亲情上的羁绊了，所以在他的心里，顾家人出了什么事情，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毕竟上一世，他们都是害死刘小溪的元凶，这辈子，不再与他们来往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让步了。 刘小溪昨天晚上和王燕待在一起，看着窗外的大雨，竟是一眼未合，生生等到早上雨停。 大雨堪堪停了，王燕急急忙忙的回家去了。 赵宝根家里的房子也有些年头了，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王燕很难不担心房子受损，唯一让她心里安稳的就是家里还有儿媳妇和和孙子守着。 王燕离开的时候，刘小溪心里过意不去，就去厨房，用帕子包了两个白面馒头带给王燕。 王燕本以为刘小溪拿的是玉米饼子，想着也是孩子好心，不忍拒绝，谁知道拿到手里才发现，居然是白面馍。 这下子王燕说什么都不拿了。 刘小溪千说万说，说这馒头是给王燕家的小孙子的。王燕才犹豫着收下。 这个年代，粮食本就缺少，细粮更是稀缺，刘小溪的白面馒头作为谢礼，也是拿得出手的。 王燕离开后，刘小溪就去之前放了柴禾的棚子里面拿了一捆柴禾，去了厨房。 想到顾展昨天晚上没有穿雨衣直接就钻进了雨里，大概率是顶着个湿衣服穿了一个晚上。 所以刘小溪决定早饭煮个粥，让冷了一夜的顾展一回家就能喝口热的。 半个小时，小米粥已经煮开了，在锅里不断地翻腾。 刘小溪小心翼翼的跨过院子里面的水坑，走到木栅栏门外看了一眼，只见道路上空无一人。 想必是还没有忙完，刘小溪又重新回到厨房，给锅里添了水，让粥继续开着。 一直到了六点，在路上陆陆续续有了说话的声音之后，刘小溪出门一看，顾展居然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 顾展远远就盯着木栅栏的方向了。 只见木栅栏关着，他在心里猜测，应该是刘小溪还睡着没有醒来，怀着孩子本就容易累，昨晚上她肯定担心了大半夜。 谁知道这个念头刚出现没多久，就看见提着裤脚小心翼翼站在门口的刘小溪。 刘小溪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再加上日子顺心，人也看着好看了不老少，甚至比没结婚之前还要好看上几分。 这会儿她就那么水灵灵的如同一根嫩葱一样站在门口，惹得刚忙完的一众小伙子纷纷看向顾展。 暧昧的目光纷纷看向顾展，甚至有人开始在心底羡慕起了顾展这小子的好福气。 被众人羡慕着的顾展，看见刘小溪站在门口，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和若有似无得探究视线，一路小跑着走到家门口，牵住刘小溪嫩生生的小手。 这一刻，高高悬起了一夜的心终于被安抚，重新获得了宁静。 “走吧，媳妇儿。”顾展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嗯！” 刘小溪心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顺着顾展的力道进了院子。 看见眼前的嫩葱回家了，小伙子们失望的望了大门一眼，失落地各回各家。 进门之后，刘小溪摸了一把顾展的衣服，到现在都还是湿哒哒的。 二人刚进屋，刘小溪就将早就整理出来的干净衣服拿给顾展：“赶紧先换衣服。我去厨房端粥。” 顾展这会儿已经累到了极限，就凭着之前对刘小溪的担心强撑着，现在忽然松懈下来，顾展只觉得连眼皮都是累的。 胡乱将干净的衣服套在身上，刘小溪已经端来了热乎乎的粥，还有胖乎乎的白面馒头。 顾展几大口就吃掉了一个馒头。 他这狼吞虎咽得模样看的刘小溪直心疼。 吃完早饭，顾展就开始拥着等了一夜的刘小溪，躺进暖呼呼的被窝里面睡觉。 第79章 一锅粥 赵宝根这边，带着一众或想帮忙、或想看热闹的人直奔顾大力家。 顾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昨天晚上三点多，房子就已经隐隐倾斜的预兆，他们起初还以为是看错了。 等到后面发现是房子地基沉陷之后，后墙已经湿了一大半，即便救也救不回来了。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子倒塌。将他们的半身心血都埋在里面。 当时雨大，只拿出来了几样值钱的东西，其余的细软之物和家具，是一件都没有抢救出来。 顾大力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赵大妮满身都是泥，跪坐在房子倒塌的地上，一把一把的往外抠泥，企图将被埋在泥土底下的东西抠出来。 但是尝试了大半个小时，只扒开了身边的一小部分，东西更是没有找出来半件。 “哎哟，老天爷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赵宝根带着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赵宝根叹了口气，往前面走了走，一直走到房屋倒塌的痕迹旁边。 他沉着脸看了几眼，说道：“昨天不是让你们都把院子周围的水路疏通吗？你们为什么没有做？” 众人调转视线一看，只见原本倒塌的房子后墙附近，集聚了一大坑的泥水。 原本面无表情地坐在不远处木墩上的张巧妹听见赵宝根的声音，站了起来，哑着声音再次向赵宝根确认：“大队长，你说昨天就已经通知让各家把院子周围的水路疏通？” 赵宝根不解地看了一眼张巧妹：“去上工的人我都给通知了，没去上工的也都让别人给带了话，怎么？你家不知道？” 其他站在赵宝根附近的人纷纷为赵宝根发声作证：“对呀，大队长昨天还特地强调过了呢。” “就是。” 听见大家都这么说，张巧妹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放在顾满仓身上。 顾满仓本就心虚，在这会儿看见自己已经被揭穿，眼神更是四处游走，根本不敢看张巧妹的眼睛。 “你昨天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张巧妹歇斯底里地质问顾满仓。 众人从来没有看见过张巧妹这番模样，一时之间倒也有些唏嘘。 顾满仓自然是不敢说，他本来以为队里也就说说而已，所以他昨天下午下工回家后，和儿子简单看了一下房顶没事，就急匆匆地去找了村里的赵寡妇。 只是这种事情，他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于是顾满仓梗着脖子红着脸说到：“我以为大队长也就说说而已，谁知道真的下大暴雨了。” 谁知道顾展那个小野种说的事情居然是真的，顾满仓在心里补上一句。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大家都愣了一瞬间，谁都没想到张巧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顾满仓一巴掌。 顾满仓也愣了，他隐隐约约察觉出了张巧妹看不起他，但是他没有想到张巧妹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一巴掌。 顿时，顾满仓的血液开始向头顶聚集，这个女人，怎么敢打自己的？ 他伸出手，手臂高高抬起，就在一巴掌快要落在张巧妹脸上的时候，另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做什么？”赵宝根抓住了顾满仓的欲打人的手臂。 听见张巧妹的质问，赵宝根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定是不靠谱顾满仓没有好好疏通家里的水路，才导致的这一切。 气到上头的顾满仓尖叫着想要继续打张巧妹，却不料赵宝根没有给他面子，直接骂道：“顾满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赵宝根的这句话，彻底浇醒了顾满仓的理智。 他惊慌的拉扯住赵宝根的衣袖解释道：“大队长，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听的，我就是……就是……” 顾满仓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高涨，昨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可是有眼尖的人发现他从赵寡妇家的大门出来。 但是眼下，即便是众人清楚地知道顾满仓昨天是为什么没有及时通水路和修房子，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讲出来。 赵宝根叹息一声，指挥着大家帮忙将地上的淤泥清理一下，看能不能抢救出一些东西，这年头，布都是半尺一尺地往回买，家里攒上一点家业属实不容易。 顾军呆愣的看着眼前这繁忙的一切，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好好的家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村里那些房子比他家房子还旧，怎么就不见出事？ 他茫然地跟在赵红梅身后，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开始一点一点的清除原有地基上的泥土，一点一点将埋在土里的东西扯出来。 见众人都开始清理淤泥，赵大妮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众人的动作，就怕有人拿走了东西。 顾展的这一觉到底也是没有睡上多久，十点多的时候，安庆从公社赶到上河村，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顾展家的位置。 安庆看见门口挂着锁的木栅栏门，尝试着喊了一声人：“小顾同志，在家吗？” 土坯房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顾展被声音吵醒，看了眼在怀中睡得正香的人，轻轻松开自己搂着刘小溪的手臂，翻身下炕。 安庆本来就以为顾展家里没人，推着自行车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满脸胡茬、略带疲惫的顾展。 “小顾同志，你在家呀？”隔着栅栏门，安庆和顾展打招呼。 “安站长，您来了？快进屋！”顾展忙走过去，将锁打开，邀请安庆进屋一叙。 安庆忙摆了摆手：“小顾同志，可算是找到你了！” 顾展微笑，听安庆情绪亢奋地说道昨天晚上的形势有多严峻。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感谢你，小顾，要不是你发现水库渗水，昨天晚上怕是闯下大祸了。”安庆后怕地说。 “无意中发现，那也多亏安站长迅速决策。” 安庆听得熨帖，对顾展这个年轻人更加喜欢了。 “成，小顾，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只要是咱们能帮到的，一定会尽力帮助。” 安庆没有过多感谢，而是留给了顾展一个许诺，他认为在农村这个资源稀缺的地方，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承诺，是非常实际且有用的。 第80章 村里的闲言碎语 经历过前世，顾展这一世的瞌睡一向较浅。 安庆离开后，他就拿出之前翻译了一半的稿子，坐在屋里的八仙桌前，开始认真工作。 顾展想赶一下这批书籍的进度，尽快完稿之后交给李玉泉，再看看还有有没有什么挣钱的渠道。 毕竟翻译这批书籍只是暂时的，他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的事情挣钱。 一来是女儿还有四五个月就出生，他必须存够足够的钱来保证孩子的日常花销。 悲观一点讲的话，如果女儿这一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一出生就身体不好，那么他必须保证要有足够的钱为女儿治病。 二来是这一辈子他还是会再次走向大学校园，不但要自己上大学，还要鼓励妻子也和他一起考大学，从而让妻子见到更为广阔的天地。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不急，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全面放开高考应该是在明年。 有上一世的知识储备，现在他慢慢准备，时间还很充足，就是妻子那边，可能得尽早动员看书学习了。 刘小溪是被饭菜的香味儿诱惑醒来的。 一睁眼，桌子上已经摆着一碟子西红柿炒鸡蛋，顾展人不在屋里。 正当刘小溪下炕穿鞋的时候，顾展就端着两碗面进了屋。 他将碗放在桌上，过来扶刘小溪，怀孕五个月的肚子这会儿已经很明显了，顾展总是担心她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磕到。 他知道上辈子的刘小溪很注意，即便是跟自己吵完架之后，她也是小心翼翼地护住肚子。 只是现在他总是止不住地担心，随着孩子的月份逐渐增大，心里的焦虑也就越严重。 甚至顾展暗暗地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儿不对劲。 “来，我们吃饭。”顾展扶着刘小溪的胳膊。 刘小溪哭笑不得：“我哪里就走路都需要搀扶呢？” 顾展温声道：“地上洒了水，有点滑。” 刘小溪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干净的红砖地面上没有一点水，也没有泥，怎么会滑？ 不过她也任由着顾展将她扶住，一直坐到凳子上。 她也能感觉到这段时间顾展的过分紧张，就好像她很脆弱，必须时时刻刻待在他的保护圈里面一样。 顾展也顺势坐在刘小溪旁边的凳子上，端起那碟子西红柿炒鸡蛋，拨出一大半进入一小碗面里面。 刘小溪看的心疼不已，这人可真的是会霍霍好东西。 “媳妇儿，吃饭！”顾展将碗放在刘小溪面前。 然后他自然地将剩下的一小部分菜拨进自己的碗中。 刘小溪尝了一口，感觉非常不错，鸡蛋嫩滑，西红柿酸酸甜甜，口感正好。 她狡黠地看了顾展一眼问道：“之前没见过你做西红柿炒鸡蛋，今天第一次做吗？居然做的这么好吃。” 顾展笑着摸了摸刘小溪的脸颊：“好吃就多吃一点。” 吃完饭，刘小溪实在是在屋子里面待不住了，缠着顾展要出去走走。 顾展看了一眼门外，路上虽然也是有积水，但是不影响行走，也就就顺着刘小溪的意思了。 可能是因为连续紧张了两天，这会儿天气放晴之后，基本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晒太阳聊天，也算得上是一种闲适时候的消遣。 今天聊天的主题不外乎就是那天晚上抢险巡逻值班时候的惊险场面。 那天晚上的巡逻工作，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参与。 他们或多或少都遇见了点子危急情况，劫后余生的时刻，将那些事情拿出来作为谈资，也无可厚非。 顾展和刘小溪经过的时候，无疑又重新引起了新一波的谈资。 赵宝根家大门口，王燕和附近的几个邻居在聊天。 邻居看见顾展带着怀孕的媳妇儿远远从路上经过，忍不住一阵唏嘘：“你瞧瞧顾大力那大孙子，现在可是出息得很，人家不但起了新屋，屋里面的那家具，哎哟，可是叫人羡慕的不得了。” “你可说呢，那顾大力当年还寒碜这孩子，现如今人家孩子离了他日子过好了，反倒是他，临老了还遇上这么一档子事，你说说现在，起一间屋子可得花不老少钱呢，他们可怎么办哟？” 说话的人，未免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赵大妮在村里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惯了，现在见她倒霉，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能怎么办呢？学着村头的那些下放来的人，挖地窝子住呗。” “按照赵大妮的性子，恐怕不会去挖地窝子，这下顾展两口子的新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了。” 王燕最是熟悉顾展两口子了，对顾展的遭遇非常同情，这个时候，在众人若有似无的道德绑架之下，也愿意为小两口声援几句。 “她倒是想得美，当初虐待孩子的时候可是厉害得很呢，要不是那孩子命大，现在恐怕坟头草都长满了。 再说了，当初小两口盖房子的时候，顾大力可是没有给一分钱，没有出一分力，这会儿想住小两口的新房子，倒是不嫌臊得慌。” “你怎么知道顾大力没给钱？”有好事的婶子好奇追问。 王燕“呸”了一口：“我家的那位和顾家小子爹年轻的时候要好，他爹妈去世后，我家那口子对这孩子也是关心的很。这些事我们都一本底账。” 王燕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顾展声援，还为了提高赵宝根的声誉，赵宝根是村里的大队长，声誉好了下一届选举才会稳。 “原是如此。”那婶子说道：“顾家小子也是可怜。” 这个时候，另外一位婶子说道：“顾家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家那口子也听说了。听说顾家老爷子就给两口子分了他们之前住的那间半塌的柴房，其他的什么家什都没给。 据说最后还是顾家小子退了一步，认了下来，只说以后各不相干。要知道，他们那院子，可是顾展爹在世的时候盖的。”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小两口要这么着急的起房子呢？ “哎，你说该不会是顾展爹看见儿子受了委屈显灵了？” “够了，这话不要乱说。” 这种怪力乱神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可是犯了大禁忌，上面都在提倡他们相信科学呢。 “好的好的。”刚才说话的婶子悻悻的闭嘴，不敢再多说话，就怕被别人抓住什么把柄。 第81章 赵红梅的算计 二人沿着村中心的路，一直走到麦场，忽的被麦场中心位置积着一潭水吸引了视线。 很难想象这里就在一天之前还堆放着全村人的口粮。 刘小溪指着麦场中心的水道：“还好村里之前已经将麦垛转移了，否则泡了水，大家肯定今天有的忙了。” 顾展没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手里牵着的小手。 赵宝根在顾大力家帮忙把泥土清理完，实在是受不了赵大妮的哭天喊地，加之昨天忙了一个晚上再到今天中午，大家什么都没吃，这会儿也该回家吃饭了，遂跟着众人前后离开顾家。 经过麦场的的时候，他们看见麦场中间的积水，和刘小溪是一样的反应，只庆幸当时没有怕麻烦，连夜将所有麦垛都转运过去了。 赵宝根指着麦场的积水道：“这麦场咱们也是忽视了，年年在用，就是忘了给它往上垫垫地基了，这回等水干的差不多了，得把这块地垫高一些。” “的确，已经有几年了，今天这麦场是得重修一下了。”村会计周家旺也同意。 几人正在商量，就看见顾展两口子沿着路边走了过来。 “顾展，去你爷家吗？”麦场有人提高了声音。 顾展循着声音看向麦场那边，只见七八个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赵宝根也在人群中。 因为人多，顾展也没打算站过去和他们说话，就站在路对面和赵宝根打了声招呼：“赵叔也在？” 赵宝根正在生气刚才喊话的人，这会儿见顾展打招呼，又咧着嘴笑着道：“你小子，休息好了吗？” “托赵叔的福，休息的还不错。” “嗯，还真是又让你小子说对了，你看这水，当时要不是听了你的话，这会儿全生产队的人都在晒麦子呢。” 一来一往之间，竟是没有人搭理刚才说话的男人。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应景之后，红着脸低下头去。 寒暄几句，临走的时候，赵宝根从路对面赶了过来，小声对顾展说道：“你爷那边的房子塌了。” 顾展一愣，随即面上又恢复如常，他瞬间已经明白了赵宝根的意思，于是面带感激地点头：“多谢赵叔告知。” 从今天早上赵红梅哭着来大队部的时候，他就猜到顾家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没想到居然是房子塌了。 走过麦场之后，刘小溪好奇地问顾展：“大队长刚才说什么了？” “顾家的房子被雨水泡塌了。” “什么？”刘小溪惊呼出声。 顾展拍了拍刘小溪的手，笑着问道：“有这么惊讶吗？” 刘小溪尴尬的不行，追着顾展问：“好好地房子怎么会塌？” “主屋后面排水不利，他们昨天估计是没有把水路清出来。” 思前想后了一路，回到家里刘小溪问顾展：“你说他们现在的房子塌了，会不会来抢我们的房子？” 顾展心疼地摸了摸刘小溪的发顶，笃定地说道：“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 午后，顾展出去了一趟，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具体是去做什么了，他没有说，刘小溪也没有过问。 刘小溪预料的果然没有错，晚饭的时候，赵红梅过来了。 她站在木栅栏门口东张西望几下，看见刘小溪在厨房里做饭之后，便扯着嗓子喊道：“嫂子，开门。” 顾展在厨房里面帮忙烧火，刘小溪看了顾展一眼，在顾展的眼神示意之下，没有搭理外面的声音。 赵红梅原以为就凭刘小溪那软塌塌的泥人性子，肯定会立马给自己过来开门。 却没想到她连着喊了两三声，人家根本就没有理会她。 眼看着四周的邻居都从大门探出头来看着这边，赵红梅心中泛起几分得意。 她刘小溪要是害怕上河村的人议论她，就得赶紧给自己开门。 然而她失算了，里面的人依旧我行我素的做饭，根本没人搭理她。 赵红梅本想推开门就进去的，但是木栅栏门上了锁，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直接破门而入。 稍加思索，赵红梅计上心来，她酝酿了半天，带着哭腔在门口喊道：“嫂子你快开门呀，我是红梅，我知道你在里面，求你了嫂子。” 赵红梅说的可怜，她今天可是带着婆婆任务过来的。 她来的时候，顾家人给她下了死命令，今天晚上要是不能说服刘小溪收留他们，就让自己别回去。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喊开顾展家的大门。 赵红梅带着哀求的哭腔，惹得偷偷看戏的人心里一阵酸涩，他们顿时同情起了顾大力一大家子。 现在这种情况，家里的房子塌了，什么东西都没了，唯一的孙子还在置身事外。 他们多少觉得顾展有些不近人情了。 然而被她们议论的正主之一刘小溪，这会儿正在顾展的提议午饭要做一个土豆丝拌面。 土豆在夏县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主食了，基本家家户户都离不开来土豆。 顾展麻利地切好菜开始烧火。 热锅烧油，待油热，将切好的土豆丝和葱丝放进锅里，瞬间热油激起葱花的香味从窗户里面飘了出来。 这个味道让一天都没有怎么吃饭的赵红梅顿时红了眼睛，也失去了理智。 她不断地使劲儿摇晃着木栅栏门。 栅栏门本就是固定在墙面缺口处埋起来的两根木头上，经过雨水一夜的冲泡，两根木头本来就固定的不是很牢固，现在赵红梅这样一摇，已经摇摇欲坠了。 赵红梅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她知道如果这会儿自己强闯进去的话，以后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于是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继续朝着里面喊道：“嫂子，我看见你了，你就在厨房里面，嫂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开一下门吧。” 厨房的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锅铲不停地翻炒，土豆丝的香味不断向四周扩散。 赵红梅只觉得这会儿自己已经被这股味道刺激的头晕眼花。 “怎么样？你尝一口。”这是刘小溪搬新家以来第一次炒土豆丝，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样子，她得意地夹起一筷子递到顾展嘴边。 顾展笑着张嘴，将一筷子土豆丝尽数吃下。 “嗯，我媳妇儿炒的菜就是香。” 赵红梅隔着门。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一口土豆丝进了顾展嘴里，这一刻她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使劲儿对着本就不怎么牢固的门就是一脚，紧接着木栅栏门以及用来固定门的两根木头一整片全部“咔嚓”一声摔在地上。 赵红梅愣了，惊出一身冷汗，她原本只是想叫刘小溪开门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82章 别有用心 要说刚才看热闹的邻居还在同情赵红梅的遭遇，这会儿可是一丝都同意不起来了。 即便是喊人家开门，人家不开，那也不能直接把人家门拆了吧？ 赵红梅愣愣的看着眼前倒成一片的木栅栏门，咬了咬牙，跨了过去，直接走进厨房。 王燕本来也在门口看着这边的动静，见赵红梅直接拆了人家大门，就急匆匆地回屋将事情和赵宝根说了一下。 刘小溪正将土豆丝盛出锅，打算烧水下面呢，赵红梅就扑了进来。 刘小溪身子重，一时间躲避不及，竟被赵红梅给冲到了面前。 “说，你为什么不开门？”赵红梅气愤质问。 顾展见状，从烧火的木墩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赵红梅，将刘小溪拉到自己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顾展不带情绪的清冷声音传进赵红梅的耳朵里面，令她浑身一激灵。 “我……你……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明明听见了我喊你们开门，为什么不来开门？” 顾展依旧是不带情绪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赵红梅，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想开，有问题吗？” 刘小溪听完，直接想打人。 有说话这么直接的吗？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也比说不想开强啊。 “你……你个……” “野种”两个字还没有从赵红梅的嘴里吐出来，顾展的脸色忽然变得冷冽无比 ：“想清楚，再说。” 赵红梅颤了一下，终究是没有骂出来“野种”两个字。 感受到顾展强大的气势，赵红梅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讨不了好，只好改变了策略。 她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哥大嫂，你们也知道如今家里的房子塌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去处，大哥大嫂能不能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收留一下我们？” “不能。” 顾展果断拒绝，丝毫不给赵红梅留发挥的余地。 “什么？”赵红梅压根就没想过顾展直接不给任何理由的拒绝自己。 “我说，不能。” “你……你简直就是个白眼狼。”赵红梅气急，还哪里顾得上顾展刚才的警告，破口大骂。 “顾家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顾家的？” 歇斯底里的声音，引得在家的人纷纷在顾展家门口围观。 赵宝根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干什么呢？”赵宝根出声。 听到赵宝根的声音，顾展带着刘小溪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走到赵宝根面前。 在厨房里面的赵红梅听见声音，瞬间觉得心虚，慢腾腾地走出来，缩着脖子小声解释道：“我……我就是来找大哥大嫂，他们不开门，我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倒了。” “你……”赵宝根瞪了赵红梅一眼：“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我真的就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而已，是门，自己倒下的。” 赵红梅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理由，但是刚才自己在门口的行为，已经被围观的邻居看了个彻底，这会儿赵红梅说话，便有好事的邻居喊着说道：“是她推倒的，队长。” “红梅，你这孩子。” 毕竟是年轻的小媳妇，和自己还有点亲戚，赵宝根也不好说什么，。 他知道来这里绝对不是赵红梅自己的主意，肯定是顾家那一大家子将这蠢姑娘先推了出来，试探顾展来了。 “顾家小子，你看这……红梅好歹也叫我一声叔，你就看在叔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就算了，成不成？你这门，叔待会儿和你卫兵哥给你修好怎么样？” 顾展沉默半晌，“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赵红梅这会儿听见赵宝根这话，连日来受了委屈的她终于红了眼睛，哭着说道：“叔，我……” 赵宝根摆了摆手，叹息一声道：“红梅，你婆家最近房子也不方便，你就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相当于是在点明给了赵红梅一条退路，同时也让她暂时的远离顾家这场可能涉及到她的纷争。 “哎，好的，叔。” 赵红梅应下之后，便打算原路返回。 谁知一抬眼，就看见婆婆搀扶着奶奶赵大妮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顾满仓和顾大力。 赵宝根看着门口围观的众人，还有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赵大妮等一干人，只觉得头大。 赵大妮依旧维持着一直以来的习惯，人还没有到跟前，咒骂的声音已经先于人到达：“你个白眼狼，顾家养你这么大真的是白养了。” 就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赵大妮已经挤开人群，踩着倒下的木栅栏门，走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扑向顾展，直接上手打人。 显然顾展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顾展，自然也不会站在原地等着她打自己。 顾展带着刘小溪，稳稳地抓住赵大妮挥向自己的那只手，紧紧地捏在手里，冷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赵大妮胳膊吃痛，龇牙咧嘴地想将自己的胳膊从顾展手里抽出来，但是失败了。 “你放开我，你个小野种。” 赵大妮继续咒骂着吗，而被骂的主角顾展此时忽然笑了，他一把甩开赵大妮的手，笑着说道：“大家看看，这就是顾家说的养我到这么大，我每天就是在他们的辱骂中生活的。 至于吃的，我以前吃的什么想必在场诸位也知道，除了冷饭就是馊饭。我没死是因为我命大，不是顾家养大了我。” “你……你个小贱人，让你胡说。” 赵大妮一听顾展直接将他们伪装已久的事情挑开来说，便挣扎着要打顾展。 “你要干什么？赵大妮，你敢打我女婿试试。” 黄桂花适时赶来，一把拽开扑向顾展和刘小溪的赵大妮甩向另一边。 后面拿着木棒的刘金水和刘忠以及刘金水的几个亲兄弟也赶了过来。 看见这阵仗，赵大妮傻眼了，刘家人怎么会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大妮发火快认怂也快，见这阵仗索性缩在后面不说话了。 第83章 一家人? 张巧妹早在顾展在顾家第一次表现出强势的时候，就打算将心底的成算放下，和顾展小两口相安无事了，甚至在顾展后来主动搬出顾家的时候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样的舒服日子没过几天，竟然遇到了房子倒塌这种倒霉事。 顾家全家人一时之间沦为无家可归的人。 这种生存环境下，顾家人没有能力再重新起房子。于是在面临居无定所的巨大压力之下，她只能再次收起自己的良心，对只身毫无依靠的小两口打上了主意。 她先是让赵红梅上门哭诉，再有意无意暗示顾大力和赵大妮去闹一通。 顾大力是亲爷爷，顾展要是连自己的亲爷爷都不照顾，在村里也肯定抬不起头了，所以两位老人住进顾家是必然的，剩下的只要再说通两位老人，还怕自己一家人都住不进去吗？ 这二十年里，她既然能将顾展父母盖的房子据为己有，现在顾展盖的房子，也必然能成为自己的，要怪就怪顾展小两口命不好吧。 张巧妹算盘打的好，但却没想到现在赵红梅和赵大妮都铩羽而归。 张巧妹站在人群中，眼看着赵红梅和赵大妮都不能撬开顾展的嘴，心道既然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再回去必然是不行的，索性豁出去了，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慢慢走向顾展两口子。 针对张巧妹这个上一世让自己的人生逐渐向灰暗的女人，顾展这一世同样也带着十足的防备。 他掩饰住眼中的反感和讽刺，冷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侄儿，我知道你对你爷奶有怨言，只是你也知道咱家就这条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大家在场的人谁没吃过剩饭、谁没吃过馊饭？” 张巧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时间惹得众人百感交集。 的确，在这个连饭都吃不上的时代，谁家不是残羹冷饭地过日子？年轻人主意多，顾家这个小子或许还真的将他们蒙骗了呢？ 看见众人的反应，张巧妹心中得意，继续哭诉：“你爷奶对你和对我家顾军都一个样子，我说什么了？再说了退一步讲，你爷奶即便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他也把你养大给你娶媳妇儿了。” 众人看向顾展的眼神也逐渐从一开始的同情转变为谴责。 顾展听见张巧妹这颠倒黑白的话，嗤笑一声，凉凉说道：“二婶您还真是生了张颠倒黑白的巧嘴。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当初的事情？” 听见顾展大庭广众之下反驳，张巧妹一时间有些愣怔，她好像失算了，现在的顾展可不是以前的顾展，不会陷入到她挖好的语言陷阱中持续怀疑自我和自证清白。 “二婶，残羹冷饭大家都吃，这话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顾家只我一人吃的残羹冷饭呢？” 按照顾展以前敏感自卑的性格，基本不可能将自己曾经在顾家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待遇，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如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完全不在张巧妹的预计之内。 顾展这个样子，她后面的戏还怎么唱得下去？ “张巧妹，你还要不要脸？” 黄桂花上前，一把将顾展推到后面，自己站在在张巧妹面前，扯着声音道：“大家都看看，这一家子人是有多不要脸？” “照顾我女婿？你们拿什么照顾的？孩子自从爹娘去世后就缺衣少穿，还有住的，谁不知道顾家那一院子的房子都是我女婿他爹妈出钱盖的，你们倒好，孩子爹妈去世了，就将孩子赶到四处漏风的柴房去住，那柴房还是我女儿结婚的时候我刘家帮忙修补的呢？这你怎么不说？” “再者，分家的时候，你们给小两口分什么了？说得好听，该分的都分了，可你分的什么家？就分了几个破烂瓦罐和豁口碗碟，粮食你给了几斤？帮忙娶媳妇儿的这事你还敢说，要不是我家姑娘看上这孩子，我们没有要彩礼钱还带200块陪嫁，你们会给顾展娶媳妇儿？笑话！” “在场也有顾家的族人，你们来说说，我女儿女婿的新房到底该不该给他们这帮吸人血的家伙住？” 黄桂花将事情是从头到尾说了个通透，这会儿在场的顾家族人谁敢拉偏架？ 再说了，顾大力顾满仓平时在家族里面人际关系也不好，顾军更是不必说，和受过县里表彰的顾展比起来差得远了。这会儿，顾家族人更愿意给顾展一些面子。 张巧妹有些慌，看向赵红梅，奈何赵红梅这会儿已经被赵宝根点通透，不愿意再去趟这个浑水。 眼看二儿媳从顾展这里也没有讨到好处，顾大力咳了咳嗓子，欲向顾展走去。 黄桂花眼尖，看出了顾大力的意图，冷声骂道：“还有你这个老家伙，平时怎么不见你为孩子说话，这会儿着急了，要我说你这就是报应。我告诉你，你们休想再来搓整我女儿，你们不是要住我女儿女婿的房子吗？ 行啊，当初孩子住的那间柴房分家的时候可是分给小两口的，现在也没有塌，我今天就代替孩子做一回主，将那房子送给你们。” 黄桂花这个办法用的巧妙，让在场的顾家人都哑了一般，不是没住处吗？现在有了，人家孩子都能住十几年，现在还修补了，他们怎么不能住？ 顾大力见情况不妙，忙将矛头转向刘金水：“金水，这是我顾家的事情，有你刘家什么事？还是说你刘家人想要给我顾家当家？” 顾大力这话，分量很重，在这个还非常注重家族观念的时代，他的话无异于是挑起了两个家族的争执。 刘金水正想说话，却被顾展拦住了，顾展重新走到前面，面色从容冷静。 他问：“老爷子，你是不是忘记分家的时候的事了？我父亲盖起来的房子，除了我住的那间柴房，其余全归你们，然后两家是好是坏，再无干系！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要我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眼吗？” 顾大力一滞，呐呐说道：“可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顾大力这话一出，顾展不由讽刺一笑。上辈子他们逼迫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时候，老爷子怎么不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真是可笑。 顾大力不说这话，顾展尚能平静地和他在这儿扯上几句。 现在，顾展已经失去了和他掰扯的耐心了：“分家时候分给我的那家柴房给你们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这里你们想都不要想。” “还有，以后再到我家闹事，咱们就去公安那里去谈。” 顾展这话，相当于是变相威胁，顾大力脸色灰败，跌坐在地上。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第84章 突如其来的桃花(1) 被顾家这一闹腾，赵宝根心中因为昨晚防汛成功而产生的喜悦也消散了不少。 他沉默着帮助顾展扶起倒在地上的木栅栏门，靠在墙上后，沉默半天才问了顾展一句话：“小子，你怪叔护着红梅吗？” 顾展轻松一笑，道：“自然不会。” 赵宝根的意思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赵红梅无非就是个被顾家一众人逼上戏台的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场戏，戏演好了她没有功劳，戏演砸了错都在她。 顾展当下自然不会和赵红梅计较，但是如果她真正危及到自己的妻子，那就另当别论。 木栅栏门被踩坏了，顾展索性就放着没有再修，按照之前和木匠说的时间，这个时候大门应该也是做好了。 下午，顾展借了村里的牛车，去了南河生产大队的木匠家里，将做好的大门还有另一只大一点的柜子一起拉了回来。 隔天上午，他找个村里的工匠将大门安起来，自此顾展的新家算是正式完工。 成功阻止了上河水库的的决堤，顾展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展打算好好翻译稿子，还有刘小溪那边，现在月份也逐渐大了起来，夫妻二人再去上工的话，都有点无暇顾及。 于是和刘小溪商量过之后，顾展就去了大队部，打算将这件事情和赵宝根说一下。 刚进生产大队的院子里面，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顾展同学，请等一下。” 顾展还在纳闷儿对方是谁呢，人就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顾展同学，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对面的人娇嗔地说。 顾展不解，他为什么会叫自己顾展同学？难不成是高中同学或者初中同学？ 顾展皱眉回忆了一番，实在是时间太久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请问你是？”顾展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这话一出，对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朝着顾展伸出手，朗声道：“顾展同学，你好，我是你的高中同学李丽。” 李丽？仔细回想，高中的时候好像还真的有一名女同学叫做李丽，她的父亲好像还是公社的干部来着？ 顾展伸手浅浅握了一下女生递过来的手：“你好，顾展。” 顾展上一世经历过无数这样的场景，重活一世，自然是还保留着上一辈子的习惯，动作随性又优雅，熟稔自然。 对面的李丽见此，那歇了一年多的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上高中的时候，她就喜欢顾展，只是那个时候的顾展，总是闷闷不乐也不怎么说话，更是经常受到同学的嘲讽和欺负，以至于她没有勇气和他告白。 现如今再见到顾展，他已经变得成熟自信，一举一动都吸引着自己的眼睛。李丽在这一刻无比确定，她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 “顾展同志，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赵大队长，有点事。” 对了，李丽忽然记起来，当时她好像了解过顾展，她就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人。 出于礼貌，顾展问李丽道：“李同学这是打算？” 见顾展问起自己，李丽内心激动，但是毕竟她是女生，面上还是保持着矜持。 她柔声说道：“我现在是咱们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公社里听说上河村这次的防汛工作很出色，就派了我来学习。” 李丽说这话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一来是交代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向顾展解释了现在自己的工作，那可是公社的技术员呢，这个时候的铁饭碗，是人人羡慕的好工作。 顾展听完，神色如常的“哦”了一声，李丽见状有些失望。 她在其他村子和村里的男青年这样介绍自己的工作的时候，对方皆是一脸羡慕又崇尚的表情，怎么到了顾展这里就失效了呢？ 李丽有点不明白。 正当李丽郁闷的时候，赵宝根骑着自行车进了大队院子里。 “哟，李技术员来了，快请进。顾展小子，你也来了，都进来，都进来。” 赵宝根热情的招待二人进去。 一番寒暄过后，李丽也和赵宝根说明这这一次来上河村的意图。 “赵大队长，咱们公社这次来，主要就是派我来学习咱们防汛的一些技巧的。您也知道现在天气进入多雨阶段了，现下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原来是那天晚上的大暴雨，导致小河镇公社的好几个生产队受灾，要么就是收回来的麦子被水冲走了，要么就是大雨泡塌了牲畜棚或者房子，还有的甚至是种在地里的庄稼倒伏了一大片。 偏偏就上河村上报的信息说是仅塌了一间房。 所以，公社这次派李丽过来，一来是检查上河村上报的信息是不是真实的，二来是进行学习，如果上河村所上报的信息为准真，那么上河村的防汛方法就很值得学习和推广。 赵宝根听完，哈哈一笑，颇为得意地说道：“那李同志，这会你可算是找对人了，咱们这位顾展同志，就是安排这次防汛的主要力量。” 李丽闻言震惊，顾展有这么厉害？上学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说呢？ 顾展倒也不敢居功，只说是赵宝根安排的。 李丽本就有意和顾展更进一步地相处，现下赵宝根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主动开口要求：“那就请赵大队长和顾展同志带我四处看看吧。” 赵宝根先带着李丽去了村里唯一塌了房子的顾家。 顾家这会儿已经将房子倒塌之后的淤泥清理了出来，现下一大家子都挤在顾展之前住的屋子里面，至于房子，只能是慢慢往起来建了。 “到时候大队再帮一点，好歹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赵宝根说。 李丽点点头，但是人并没有从顾家的院子里面走了进去。 她今天下乡的时候穿了新买的帆布鞋，自然是不能让这里的泥水给弄脏了。 见对方没有进去的意思，赵宝根就带着人去了新麦场那边，最后再去了水库那里。 一圈下来，李丽对于顾展，已经不能用厉害两个字来形容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深爱上了顾展。 而还在带路的顾展，完全不知道李丽的这点小心思。 第85章 突如其来的桃花(2) 顾展本来是去找赵宝根，说一下以后就不上工了的事情的，结果现在被李丽耽误着这么大一会儿功夫，心里难免有些不耐烦。 只是他到底是活了一辈子的人，面子上佯装得很好，竟没有人看出来。 直到李丽说要回去的时候，顾展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顾展同志，你送一下我吧。”李丽开口邀请。 她想，让顾展送一个公社的女干部应该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赵宝根无奈又隐晦地看了顾展一眼，心道这公社里来的女同志就是麻烦，说是来学习，结果脏处不爱去，走的时候还得十里八里相送。 碍于对方毕竟是客人，赵宝根不好拒绝，只得笑着让顾展送一送对方。 顾展皱着眉头，心里的不耐烦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李丽奇怪的看着顾展，心道这送一送自己，难道对于顾展来说就这么不可忍受吗？ 虽然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到底是自己主动在先，也不好直接怪人家。 “顾展，送一送李技术员。” 赵宝根推了一下顾展。 最后无奈，顾展只好将人送到了村口才折返回家。 进屋的时候，刘小溪正在做针线。 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刘小溪已经开始着手给孩子准备起了小衣服和尿布之类的东西。 她自己不会剪裁，就去请教黄桂花，不过大多都是黄桂花直接剪裁好了。 “怎么这么久？”刘小溪从针线活儿中抬头看了一眼顾展，又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顾展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刘小溪面前的桌子上，走过去将人轻轻从后面抱住，亲了亲对方侧脸：“想你了。” 刘小溪有点痒，缩着脖子动了动，没有将人挣脱开来。 “让我抱抱。”顾展低声说道。 刘小溪听顾展这么说，也不再挣扎。 这人不是去找大队长说不上工的事情去了么？怎么一回来就是这一副模样？ 焉知顾展快被李丽吵得头疼，这会儿见到香香软软还温柔的妻子，就想将人抱在怀里亲上一亲。 顾展抱够了，才将人放开，有一搭没一搭和刘小溪说起刚才的事情。 当顾展说到李丽主动要求顾展送自己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莫名的表情，连着手中的针线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媳妇儿？” 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的刘小溪忙拿起手中的针线，尴尬笑了一声，急忙说道：“没什么，就是临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却没有逃过顾展的眼睛。 他在脑海中将刚才的话捋了一遍，就已经知道刘小溪为什么失态了。 不过刘小溪没有说透，他也就没有解释，毕竟对方是一个没有结婚的小姑娘，万一不小心传出去什么闲话赖在自己头上可就不好了。 同时顾展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还是要和其他女人少来往。 刘小溪只上过初中，而且她比顾展还低一届，因此顾展的高中同学，她的确都不认识。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父亲的劝告去读高中。 那个时候，看着父母早出晚归的辛苦劳作，她只想赶紧从学校里面出来，挣工分为父母分忧。 现如今这点淡淡的后悔冲击着她，让她心里有点酸酸胀胀的难受。 “那个公社的女干部漂亮吗？”刘小溪索性放下手中的小衣服，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展。 顾展顿时被刘小溪这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他直接过去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戏谑说道：“那是不是我说她好看，你就要难受了？” 刘小溪瞪了顾展一眼，怒嗔：“谁难受了？” 感受着顾展胸腔的震动，刘小溪不得不思考着一个问题：要是顾展喜欢上了对方，自己要怎么办？ 毕竟对方是公社的女干部，有身份，反观自己…… 刘小溪暗搓搓的决定，顾展要是敢喜欢对方，自己就带着孩子偷偷藏起来，让他再也见不到。 “逗你玩儿的，媳妇儿。这辈子，我就喜欢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 刘小溪小声说道。 不过鉴于顾展捉弄了她，这会儿她便也想着捉弄回去，于是她冷着脸问：“那我们的孩子，你不喜欢吗？” 顾展：“……” 自己刚才说的话，把自己绕进去了。 眼见顾展犹豫着怎么改口，刘小溪却跟没没有给他改口的时间：“我可怜的宝宝，还没出生呢，爸爸就不爱她了。” 顾展无奈，明知道这姑娘是在做戏给自己看，但是也耐着性子又从头表达了遍自己很喜欢宝宝，但是更喜欢宝宝的妈妈。 李丽自从在上河村见了一面顾展，心中对他的那份儿心动就再也难以抑制了。 恰好隔天再有下乡的机会时候，她便主动申请去了上河村生产大队。 因为上河村生产大队距离公社有一段距离，李丽抢着去的时候也没有人和她争。 隔天再一次看见李丽的时候，赵宝根实在是有些头疼。 “李大队长，顾展同志呢？” 赵宝根清了清嗓子说道：“顾展同志他不是我们大队的干部，这会儿在哪里我们也是不知道，这几天农闲，可能是在家里。” 见赵宝根如是说，李丽皱了皱眉，换了个说辞：“大队长，昨天的防汛工作，还有一些地方我听得不是很明白，还想请顾展再给我讲一讲。” 要说到了这个时候，赵宝根要是还不明白李丽是打着什么主意，那他可就白当这么多年的大队长了。 但是对方到底是没有明着说出来，自己也不好直接戳破。 于是赵宝根只好改变了策略：“李技术员，顾展的妻子怀孕了，他大概在家照顾妻子，你也知道顾展父母都去世了。” “什么？” 李丽听见赵宝根这句话，是觉得脑子中轰隆一声，将她震得分不清方向。 “大队长，你是说顾展他结婚了？他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他昨天也没有说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 赵宝根微微叹气，都是年轻的小姑娘，他也不愿意对方耽误于毫无希望的情爱里面。 与其给予对方遥不可及的希望，还不如刀斩乱麻，于是他狠着心继续说道：“他呀，高中一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妻子正怀着孕呢，顾展心疼妻子，就在家照顾人。” “不……不可能，他怎么能结婚呢？” 李丽完全不相信赵宝根所说的话。 第86章 村里的传言 李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生产大队的大院里面走出去的，只觉得现在自己一定是难看死了。 顾展怎么能结婚呢？她都没有告诉他自己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他了，他居然结婚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李丽觉得赵宝根绝对是在骗自己，她必须要找顾展问清楚才行。 可是顾展家住在哪里？ 李丽仅凭着一丝理智，边走边问，到了顾展家门口。 顾展正在和刘小溪研究小孩子的衣服，忽然听见外面的拍门声，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会是谁敲门呢？ 刘小溪本想过去开门，被顾展拦下来了：“我去，你站在门口就行。” 顾展大步走过去打开院子的大门，只见门口扑进来一个年轻的姑娘，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两根麻花辫柔顺的垂在胸前，显得青春又有活力。 只可惜面上的急切让这份活力看起来不那么亮眼了。 看见顾展开门，李丽一路持续增加的慌张在这一刻终于平复，她激动地看着顾展道：“顾展同志，我终于见到你了。” 顾展看见李丽这副姿态，头都大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正在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刘小溪，再看眼前激动地看着自己的李丽，只觉得一阵厌烦。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丽顺着顾展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屋檐下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腰腹隆起，看样子是怀孕了。 这让李丽意识到，赵宝根说的话是真的，顾展真的结婚了。 李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她强撑着笑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眼神定定的看着顾展，一字一顿问道：“顾展同学，听说你结婚了？” “嗯！”顾展冷淡回应，完全不考虑站在对面的女生的心情。 “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有说一声？”李丽微微仰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结婚一年多了。” 村里人日子寡淡，这会儿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站在顾展家门前，已经隐隐吸引了不少驻足观看的目光。 刘小溪发现周遭若有似无的目光，赶紧走到大门口拉开顾展站在自己身边，对着站在门外的李丽说道：“你好，你是来找顾展的吗？我们进去聊吧。” 背对着路面，不明情况的李丽以为刘小溪此举是为示威，故意站在门口不动。 看在顾展眼里，就成了李丽不识抬举。 但毕竟是公社里面的技术员，也不能得罪死，只好耐着性子想办法赶紧将人打发：“李丽同志，你是来找大队长的吗？他在大队部办公室，你直接过去就行。” 刘小溪听见，心里暗暗偷笑，让你招惹女同学吧，现在好了打发不掉了。 李丽自然也是听到了顾展的赶人说辞，只觉得难为极了但是又不想白跑这一趟，于是硬着头皮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顾展同学，我喜欢你，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了，现在也喜欢你。” 本以为李丽只是烦人，现在看见李丽在妻子面前和自己表白，完全不顾及怀孕的刘小溪，顾展顿时对她连最后一丝耐心都没有了。 只冷冷说道：“承受不起李同学的一句喜欢，更何况我也结婚了，李同学来当着我妻子的面表白也太不合适。”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只差指着李丽的鼻子骂她不要脸了。 李丽面色惨白地看向顾展，哽咽着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展冷着脸说道：“公社的女同志下乡和已婚的男同学表白，李丽，我想你应该不太愿意违反工作纪律。”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丽险些站不稳，最后还是在刘小溪的劝说下，顾展先进了门。 好不容易才将人劝走，刘小溪扶着酸痛腰走了进来，顾展忙拉出来凳子让刘小溪坐下。 “顾展，你在心虚什么？”刘小溪好气又好笑，他自己又不是真的在外面乱来了，只是对方找上门了而已。 解释清楚了，自己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顾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面色尴尬地说：“媳妇儿，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找来家里。” 刘小溪知道顾展说的是真的，自己也相信顾展不会不顾自己的心情和孩子，所以也就没有再过多计较：“我知道。” “谢谢媳妇儿的宽宏大量。” 李丽是上午来顾展家里找顾展的，下午风言风语就已经传的满村子了。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公社里面的女干部喜欢顾展追上门的，还有说是顾展招惹了镇上的女干部，被人找到家里的，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 刘小溪下午拿着一块布回娘家找黄桂花裁衣服的时候，就被村里长舌的妇人追着打听了一路。 “小溪呀，那姑娘真的是公社的女干部？” “听说那女娃喜欢你家顾小子？” “哎，你家顾小子长得俊，你可得看好了。” 知道这些人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爱看热闹，刘小溪只得一个劲儿应付着，好不容易到了娘家门口，她们才各自散去。 黄桂花老远就隐隐约约听见女儿的说话声音了，正打算出门接一下，就见刘小溪已经进了大门。 “这大太阳的，你怎么就自己来了？”黄桂花以为因为今天的那些闲话，女儿和女婿吵架了。 刘小溪自然也听出来了母亲话里面的意思，她走到黄桂花身边，双手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人，你就别瞎操心了，顾展他和我都说过，再说了今天我也在场，没什么事的，你别听村里她们瞎说。” 黄桂花不太相信女儿的话。 她的这个女儿，胳膊肘就是个朝外拐的，女婿有什么事情，给娘家人瞒得死死的，生怕他们为难女婿。 “你这丫头，可别骗你妈。” “妈，是真的，早上我就在家，是那个李技术员找到我家的，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站着呢，什么事儿都没有，顾展也对她没有意思，是她一厢情愿。” 听见女婿和对方没有什么，黄桂花终于松了一口气，临了又觉得不甘心，呸了一声骂道：“真是不要脸，还公社的技术员呢，追着个已婚男人，也不嫌丢脸。” 刘小溪撇了撇嘴，她可真佩服自己母亲的战斗力。 第87章 想不想上大学? 晚饭前，顾展在家做好了晚饭，就来岳父岳母家接人。 黄桂花热情地将人迎接了进来，自然免不了敲打几句，才将二人放了回去。 刘小溪这几天原本是兴致勃勃地在给未出生的宝宝做小衣服，今天早上被那么一闹，现在兴致也不高了。 一开始顾展没有发现，一直到他翻译书稿累了想活动一下腰身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妻子在盯着煤油灯晃动的灯火发呆。 “怎么了？” 顾展走过去，坐在刘小溪身边，拉过她放在桌上的手握在手心。 刘小溪认真地看着顾展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将眼前的人看个透彻，看个明白。 顾展心疼她这副模样，双手一揽，直接将人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温声问道：“媳妇儿，在想什么呢？” 刘小溪一只手紧紧攥着顾展的衣襟，纠结了半晌，最后闭了闭眼睛，犹如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目光坚定清明：“顾展，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顾展没有料想到，一向温柔可人的妻子会突然被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隐约猜到是与中午的事情有关。 他一只手轻轻拍着刘小溪的后背，就像哄小孩那样，低哑的声音轻轻说道：“媳妇儿，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你的前程肯定不会止于上河村，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以后很可能也会在这里度过我的一辈子。而你，我觉得更需要李丽那样的妻子陪你一路前行。” 自从顾展展现出来的能力一天比一天优秀的时候，刘小溪心里除了窃喜，惶恐也日益增加，就像眼前这个人，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在某一个自己不经意的瞬间，就离自己远去。 听到这番话的顾展紧了紧搂住刘小溪的手臂，直到刘小溪感受到顾展的力道轻呼出声，顾展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 “你干什么嘛？” 刘小溪委屈极了，本来今天心里就很难受，现在被他弄疼了胳膊，就更难受了。 “哇”地一声，刘小溪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大有眼泪泛滥决堤之势。 这下子轮到顾展慌了手脚，自重生以来，顾展自觉地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形势却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手和袖子并用，一遍又一遍地擦去刘小溪脸上的泪水，直到人哭累了，这场积蓄已久的情绪宣泄才停止了下来。 顾展也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媳妇儿，我现在很认真地回答你提出来的问题，对于我来说，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也没有阻止我的前进。” 顿了顿，顾展接着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点，你就是我的生命，因为有了你，才变得精彩和完整。” 这些话，顾展从来没有和刘小溪说过，甚至是觉得羞于启齿，但是现在说出来，却也令人释然。 “媳妇儿，你想不想念大学？”顾展问。 刘小溪疑惑抬头：“念大学？可以吗？可是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现在名额稀缺，大家都争得头破血流，哪里能轮得到我们？” 顾展一滞。 的确，现在这个时期，唯一上大学的机会就是通过层层选拔，去上工农兵大学。 现如今正赶上知青回城的大潮，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现在可真的是抢的太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地方传出因为一个名额闹出人命的事情呢。 顾展笑了笑，搂紧了怀中的人，看着已经一片黑暗的窗外，轻轻地说：“媳妇儿，你信我吗？我们的国家正在逐渐的变好，一年之后，只要是有知识的青年，都可以通过考试去上大学！” 刘小溪觉得很不可思议：“会有这样的好事？” “自然会的，国家也是在进步。” “嗯，我相信你。” “媳妇儿，你现在就学习吧，我教你，一年后我们一起去上大学。” 听见顾展说这话，刘小溪“噗嗤”一声笑出声：“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去上大学还有可能，而我去上大学，恐怕就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哪有孩子妈去上大学的？再说了，到时候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媳妇儿，只要你愿意，孩子我们一起带着。” 顾展的话为刘小溪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令她开始向往以后得生活。 “可是我学得会吗？” “放心，有我，你男人我可厉害着呢！” 顾展有多厉害，刘小溪自然是知道的。 “好吧，那我就在家看书，等着你说的那个所有人只要有知识就能上大学的时代的到来。” ”媳妇儿，这件事是个秘密。” 刘小溪了然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展因为不用去上工，翻译书稿的速度加快数倍，仅仅用了十天的时间，稿子就已经全部翻译完毕。 这一次顾展去市里，没有带着刘小溪，一来是刘小溪肚子已经大了，来回颠簸坐车就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自己可能过去了还有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找找其他的赚钱门路，到时候很可能不能兼顾到刘小溪。 于是，顾展特地上门请了黄桂花在家照看几天妻子，他则带上书稿，孤身一人去市里。 有了前面的经验，顾展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就顺利地来到了市里。 同样的招待所，工作人员都已经认出他来了，登记房间的时候，负责登记的大姐热情地问：“小伙子，又来了啊，这次怎么没有带媳妇儿？” 顾展拿上钥匙笑着回应大姐：“媳妇儿怀孕身子重，不太能遭受得住舟车劳顿。” 大姐了然点头，看着顾展的背影，只觉这小伙子一次比一次看着更沉稳。 第88章 推荐去省级 休息一夜，顾展第二天一大早赶上班的时候，到了农业技术中心。 李玉泉还没来，余刚先将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坐下。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走廊就传来李玉泉的说话声。 余刚忙跑出去喊住人：“李主任，小顾同志来了。” “哪个小顾同志？”李玉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顾展同志。” “什么，这么快吗？人在哪里？” 不怪李玉泉没有将余刚所说的小顾同志和顾展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因为顾展的翻译速度完全超出李玉泉预估的最快速度。 自从上次顾展离开后，刘卫兵和李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翻译成一本书。 刘卫兵部分专业词汇翻译的不够标准，但也勉强能看，李阳翻译的书稿，简直是词不达意。 李玉泉看过稿子后直接将两个人打发了。 不过幸好，除了那两本书，剩余的书都已经全部交给顾展了。 顾展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忙走出去和李玉泉握手：“李主任。” “哎哟，小顾，你这个速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顾展笑了笑：“这段时间事情少，自然也就快上一些。” 原来是因为事情少，所以速度才会这么快。 那要是像那两位一样，直接留在单位工作，那速度得快成什么样子？余刚简直不敢想象。 这会儿也理解了李主任瞧着那两个人的稿子发火了。 顾展打开放在身边的包袱，将里面的一整摞书籍拿了出来，最后拿出另一摞用夹子分开夹得整整齐齐的翻译稿。 李玉泉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译稿，打开看了一眼，道：“好，真的是太好了，小顾，把这些书稿包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展忙将书稿重新装在包袱里，抱了起来就跟在李玉泉身后走了出去。 后面的余刚赶紧跟了上去，给顾展帮忙。 那一包书稿很重，顾展再拎上走那么远的路，肯定是吃不消的。 三人沿着是市中心的主干街道，一直走了二十来分钟的样子，终于走到了市属招待所里。 和工作人员说明来意，经过工作人员和房主的接洽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被邀请上了三楼。 306房间门口，李玉泉轻敲几下房门，便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李主任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哎，好，张教授。”李玉泉将站在自己身后的顾展拉到身边，余刚跟在李玉泉身后，三人前后走进张教授的房间。 “张教授，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顾展同志，他在英语方面表现出的能力非常优秀，这里是他近期翻译出来的书稿，还请您过目一下。” 李玉泉将顾展带过来的包裹打开，拿出基本放在上面的书稿，连同对应的英文原文书一起递给张教授。 张云鹤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眼镜带上，认真的翻阅起来。 顾展心里一喜，难不成是有别的翻译工作吗？顾展坐在凳子上，和李玉泉一起，静静地等待着张教授的结果。 张云鹤翻看翻译稿非常认真，他看一段原文，又对应地看一遍顾展的译文，越往下看唇角的笑意越多。 顾展和李玉泉相视一眼，李玉泉知道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顾展虽然猜不透李玉泉的用意，但是对方应该不会是害自己。 李玉泉觉得，像顾展这样的好苗子，就应该走向更高的平台，发挥更多的光和热，展现他的卓绝能力。 所以在张教授提出省里需要几名非常专业的英文翻译人员去翻译一批专业文献的时候，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顾展。 但是因为顾展来市里的时间不确定，他就想着等这次顾展过来交稿子，他就写一封介绍信让顾展带着去省里找张教授。 谁知道顾展这一回来市里的时间赶得正巧，正好张教授有一个调研工作，就在泾市开展，正好方便他将顾展推荐给张教授。 “不错，非常不错，是我们想要的翻译稿子，也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张云鹤将书和稿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拿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顾展同志是吧？” “是的，您好张教授。” 顾展和张云鹤打了招呼。 张云鹤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的年轻人，满意极了。 “是这样的，顾展同志。咱们省里呢，现在急需工作人员翻译一批国外的文献，你看这个工作你能胜任吗？” 顾展笑了笑，非常自信的说：“我想没有问题，张教授。” “嗯，我看了你的翻译稿，翻译的的确非常优秀，我想你接下来的工作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谢谢张教授。” “哎，不用谢我，应该感谢李主任，是他向我极力推荐的你。” 李玉泉听见张教授这么说，倒也大方承认：“这孩子的确是很优秀。” 几人聊的畅快，商量好明天早上一大早，顾展就和张教授一行人去省城的科研所。 因为时间赶得及，李玉泉和顾展从张云鹤处离开就回了农业技术中心，依照程序算清稿费，全额交到顾展手里。 顾展对李玉泉的知遇之恩非常感激，便在晚上邀请了李玉泉吃饭。 吃饭的时候，顾展还让上了酒。 “李主任，我敬您！感谢您对我的照顾。”顾展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顾展的直爽感染了李玉泉，他端起面前的酒，也一饮而尽。 要说顾展感谢他，他又何尝不是感谢顾展这个年轻人呢？ 他在农业技术中心主任的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六年，当年和他职位差不多的人，就已经前进了一步，他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距离前进无望了，可是顾展这个年轻人的到来又重新燃起了他的希望。 市里的主要领导非常重视纪这批书籍的翻译工作，而有了顾展的加入，这项工作已经圆满收官，据说这一次市里面的提拔名单上是有自己的。 第89章 去省农科院 最后的这一批翻译的书籍，顾展一共拿到了九百六十块钱的稿费。 当这些钱沉甸甸地装在口袋里的时候，顾展才觉得自己的焦虑有些许减轻。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接张教授回省里的车已经在招待所外面等着顾展了。 顾展晚上睡得并不怎么踏实，一会儿梦这辈子到怀着身孕不得出门的妻子，又一会儿梦到上辈子那个像小猫一样体弱多病的女儿，来来回回，扰得人心神不宁。 最后索性也不睡了，搬来凳子坐在窗户前，看着天一点一点变亮，街上的行人逐渐开始吵闹，他的心里才终于找回那么几丝温暖。 洗漱完将东西打包，就看见接张云鹤教授回省城的车已经到了招待所楼下。 拿上东西，顾展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办理好退房手续，走了出去。 张云鹤站在车旁边活动着腰身，顾展走上前和张云鹤打招呼：“不好意思，张教授，我出来晚了。” 张云鹤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是我老头子睡不着觉来早了。咱们这就出发吧，中午也能到省城了。” 农科院那边现在正缺人才，工作进度很慢，负责人孙元现在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多次托自己物色几个搞翻译的好苗子。 只是现在学英语的人才还真的是不好找，翻天覆地的找来找去，也就那几个老人了，只是他们也忙得要命，根本就排不上号。 无奈张云鹤也就只能在私下打听，上一次他看见顾展的翻译稿，就对这个人很好奇了。 再来泾市，当为泾市农业技术中心校对翻译稿件时，他就意识到顾展正是他们现在稀缺的人才。 本来和李玉泉约好，让他推荐了人直接过来，没想到时间凑巧，昨天正好遇见，张云鹤怕被别的研究院截胡，索性其亲自带着人去见孙元。 去省城的路途大概有两百多公里，一路上几人也没有闲着，张云鹤简单过问了顾展的学历以及师从何人，顾展将之前和李玉泉说的话原模原样再次和张云鹤说了。 和自己从李玉泉那里听到的话一致，张云鹤也没有再多问，而是出于考校目的提出了几个问题，见顾展回答的非常专业，张云鹤也放下心来。 这样的专业性翻译人才，想必正是孙元所需要的。 这个时代的交通远没有后世后来的交通那样发达和便利，吉普车行驶了五个多小时，勉强才到市里面。 张教授毕竟是上了年纪，这一番舟车劳顿实属让他觉得疲惫，但是考虑到孙元那边的情况，张云鹤还是和顾展及司机三人随便在一家国营饭店吃了一碗汤面，又行色匆匆地赶往省农科院。 农科院这边的人员忙的马不停蹄，都在下面的试验田里面测数据，孙元正在各单位的跑，申请资金，挖掘人才。 资金的事情倒是已经成了一大半，现在就剩下人才这个事情，实在是难住了孙元这个院长。 正在他站在窗前思索着再去哪个单位搜罗一圈时，见张云鹤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想到他之前和张云鹤托付的事情，孙元眼前一亮，赶紧跑下楼去迎接张云鹤。 这一路，张云鹤对于顾展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情商，都大为震撼，所以下车前也没有多加吩咐，他相信顾展能应付的过来。 孙元从楼上下来后，在一楼门庭处与张云鹤碰面。 “哎哟，老张，可算是盼来你了。” 张云鹤自然是知晓孙元的意思，和孙元简单寒暄几句，就将身侧的顾展跟孙元介绍道：“这位是顾展同志，我在泾市帮忙校对一批翻译书稿的时候认识的，是个非常优秀的翻译人才。” 张云鹤这话里面，对于顾展的评价非常高，要知道在这之前，张云鹤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夸奖过一个人。 孙元眼前一亮，忙伸出手和顾展握手：“顾展同志你好，我是咱们省农科院的院长孙元。” “孙院长您好！” 孙元打量了一眼眼前衣着朴素，但是气质出众的年轻人，满满意一笑，忙迎接张云鹤和顾展上三口的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孙元亲自为二人倒上茶：“老张、顾展同志，喝茶。” 张云鹤开玩笑道：“你个老家伙，手底下的人都去哪里了？” “唉，别提了，最近省里下了任务，要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培育出高产量的小麦和玉米种子，这几天除了实验室里面的人，其余人都去试验田里面帮忙去了。” 张云鹤了然点头：“省里今年对农业可是下了大力气去抓，但是，唉，你也知道，这几年的天气实在是干旱的出乎意料，再加上咱们的水利设施并不完善，再好的种子种到地里面， 它也实现不了高产出啊！” “张老弟说的确实是咱们省农业发展的一大现实问题，所以我们在新一代种子培育过程中，格外的注重抗旱这一因素。” …… 顾展听认真地听着二人的对话，也将二人聊天的关键记在心里。 最后孙元说到现在研究的困难之处，就是咱们的人才短缺，基础资料获取存在一定的困难，尤其是很多的外国文献，通过各路渠道获取之后，翻译也成了困难，毕竟涉及到很多的专业词汇。 话说到这里，张云鹤便顺着孙元的话接了下去：“这不是就给你把人才送上门了吗？就是之前泾市从国外买回来的那批农业技术知识方面的书籍，都是他翻译的。” “真的吗？”孙元激动地看着顾展。 顾展微微一笑，说道：“当时正好赶上李玉泉主任招揽英语翻译人员，就去应聘了，幸不辱命。” 这话听在现在的孙元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 激动之下的孙元赶紧从自己的档案柜里面拿出一份英文的论文递给顾展：“顾展同志，你给咱们将这一部分的内容翻译出来。” 顾展拿起一看，孙元让自己的翻译的那一页正好是整个论文和为核心的一部分，涉及到诸多的数据论证和专业名词。 这几页可能对时下的研究人员来说，是一个难题，但是对前世科研大佬顾展来说，真的就是小菜一碟。 第90章 惊艳 “好的，孙院长。”顾展满口应下。 孙元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对张云鹤很放心，但是这些文章毕竟太过专业和冷门，即便是英文学的再好的人，看见之后都是有压力的。 孙元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只要顾展大致能将文章的意思翻译准确，他就重用眼前这个年轻人。 孙元将人带到会议室里面，拿过来几张白纸和一支笔递给顾展。 顾展欣然接下后，就坐在桌前埋头翻译。 孙元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符合工作要求。 他们现在的工作进度已经落下很多了，安省的农业已经进入了提高产量的关键时期，安省的农民也等不起了， 安省的农业也必须要有起色，必须充足的养活这一方的老百姓。 顾展翻看着这一篇专业性很强的论文，终于找到了前世做科研时候的感觉，认真投入，一丝不苟。 张云鹤和孙元就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顾展提笔，他们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扰了对面之人的专注。 沙沙的写字声传来，孙元眼睛里面充满了惊喜和笑意。 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还真的有两下子，他心中关于对顾展的能力的怀疑已经消散，现在就考验他对于专业的词汇翻译的精准度了。 就在孙元出神的这一会儿，顾展已经翻译出来了一页纸，孙元激动地想过去拿来看看，却被张云鹤用眼神制止。 “你干什么？”张云鹤小声说道。 “我就看一下。” “等会儿翻译完了再看。” 张云鹤知道顾展的能力，也深知顾展翻译这份稿件完全没有压力，所以他现在制止了孙元想拿过稿子看一眼，也不是没有跟孙元炫耀一下顾展的能力的意思。 孙元看着顾展流畅的笔锋，和不断地放在左手边翻译完成的稿子，心跳个不停。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顾展的头从纸上抬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钢笔盖好盖子，然后将翻译完成的稿子整成一摞，站起身来走到孙元的身边，将稿子递给孙元。 孙元早就迫不及待了。 他迅速地接过顾展手中的翻译稿件，一句一句地读过去，只觉得被顾展翻译出来的文字似乎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将知识用文字的载体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有其中的专业性词汇，可以说和他了解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差距。 “成了，老张，成了，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我要找的人。老张，太感谢你了。”孙元语无伦次地对张云鹤道谢。 张云鹤了然一笑：“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我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不必感谢，老孙，真的不必感谢，能够帮到你，我很荣幸。” 的确，张云鹤也是在下面待过，有过劳动经历，所以对于老百姓的生活充满了同情和理解，他同样的希望这里的老百姓都能够吃饱穿暖。 顾展看到眼前这一切，眼眶微微湿润，上一辈子，他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投身农业科研一辈子，如今在这个艰苦年代看到自己的前辈，也是在这样的信念之下艰苦奋斗，未免有些身同感受的感动。 孙元激动地拍了拍顾展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好样的，小伙子。” 晚饭是在研究院的食堂里面吃的。到底是省里的研究院，伙食要比市里和县里好上一些，但是也比不上后世老百姓家里的家常饭。 小麦面粉和玉米面混合之后蒸出来的馒头，一碟炒土豆丝，一碟凉拌豆角，最后上来的是一碟土豆炖排骨。 顾展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职工餐里面并没有土豆炖排骨，看来是孙元特意让加的菜。 “来，老孙，顾展，尝一尝，这馒头可是咱们研究院种出来的小麦和玉米做的，这土豆、豆角，都是咱们培育出来的种子结出来的。”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看看你这老家伙培育出来的种子怎么样了，来，小顾，动筷子。” 顾展在孙元和张云鹤开吃之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土豆丝，土豆丝按照当地的风味炒的，稍微绵软，但是土豆本身淀粉含量就不错，这在这个时代是最好的充饥食物。 还有豆角，虽不如后世新培育出来的品种，但是对于当下来说，口感还是非常不错的。 “嗯，不错，看来你这个老东西没有偷懒，研究出来的东西还行。”张云鹤将菜挨个儿尝了一遍，笑着说道。 孙元得意的哈哈大笑：“这下子有了顾展同志的帮忙，我相信咱们省农科院肯定会如虎添翼，相信再过个几年，老百姓的饭桌上就不会只有红薯粥和玉米面饼子了。 “这话我爱听。”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张云鹤就离开农科院回去了，留顾展在农科院和孙元二人相谈。 因为电话里面已经说过了顾展的情况，孙元也没有多问，上面最近动向频繁，这国家变好指日可待，再加上顾展能力出众，因此孙元并不担心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什么问题。 所以，孙元更多的，问的是顾展在英语方面的一些感想。 顾展本来和刘小溪说的是大概四天就会回去，但是现在看这里的工作进度，想必他应该必须先翻译出来一批稿件应急之后，才能再回去。否则孙元可能不会放人。 借着这个机会，顾展顺便也和孙元提前说了个清楚：“孙院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在咱们省研究院留几天，先翻译出一批最紧要的稿件你们备用，剩余的我拿回家翻译，如何？” 孙元没有想到顾展会提出这个问题，更严格的来说，他以为顾展会选择留在省研究院进行稿件的翻译。 如今顾展提出来的这个提议，倒是让他有些为难。 “小顾，我这样称呼你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您自便。” “小顾，你是有什么困难吗？如果说是吃住方面的，咱们农科院肯定会给你解决，住的话有职工宿舍，吃的话有食堂，你也不用担心。” 顾展抿唇一笑，感激道：“感谢孙院长的厚爱，倒也不是吃住的问题，实在是因为家中还有怀孕的妻子要照顾，不方便在这里。” “这样啊？”孙元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成，没有问题，可以拿回家翻译，但是对于稿件的内容，一定要高度保密。” 虽然现在有一些趋势，但是也没有明确定论，所以这些稿件如果流传出来可能会导致一些不方便。 “这个没有问题，我愿意签订保密协议。” “好。” 孙元爽快答应下来。 第91章 发 财 隔天早上，孙元一大早就整理出十份当前最要紧的文献资料，拿给顾展。 “小顾，这是咱们急需的十份文献资料，我整理出来了。” 顾展接过大致翻看了几页，面色如常道：“没有问题，孙院长。” 孙元心急，在早上顾展在会议室里面翻译文献的时候，就已经差人把顾展这几天的办公室收拾出来了，中午饭后，顾展就从招待所搬到了农科院准备出来的房间里。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做什么都需要步行，很耽误时间。 顾展这边进展顺利，仅仅是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了，已经将第一篇文献翻译了一大半，对于顾展的进度，孙元觉得非常惊喜。 以至于他在第二天早上紧急召开了全院的职工会议。 会议上，孙元面带喜色地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现在有翻译人员了，所以我们在文献的阅读和解读上面没有问题了，接下来就需要各位各显神通了！” “真的吗？这么突然？上一周孙院长还愁眉苦脸的各单位找人借人呢！” “听说是真的，昨天中午还专门收拾出来了一间办公室，据说是供人使用呢。” “哎呀，这下可好了，可算是解决了咱们的大难题了。” 中午的时候，顾展将翻译出来的第一份文献连同原稿一起交给孙元。 孙元大致看过，满意极了，午饭都没有顾上去吃，就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顾展终于完成了一篇文献，便赶紧在午饭时间抽空去了一趟邮局，给大队部打了一通电话。 还好赵宝根这个时间在大队部忙活，还猜测这是谁打来的呢。 接到以后，没想到是顾展打来的。 “赵叔您好，我是顾展。” “你小子，吓我一跳，什么事情还打了电话过来。” 顾展长话短说，寥寥几句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赵叔，我现在在省农科院，有点事情需要耽搁一段时间，大概有个十来天的时间，麻烦您转告一下小溪和我岳母。” “哎，好的。” 挂了电话，赵宝根纳闷，顾家的这个小子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去了省农科院，能留这么长一段时间，看起来干的事情还不小哩。 赶紧骑上自行车，赵宝根去了顾展家。 这段时间农田里没有什么活儿，就是家里的男人出去修修水渠之类的，挣点工分，她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专门照顾女儿。 在女儿家住了几天，黄桂花闲的手痒，就把院子里面留下的一块儿空地挖了出来，给女儿种上一点菠菜，可以留着秋后吃。 菠菜耐寒，即便是冬天下了雪冻了也没有事。 见母亲忙的汗流浃背，刘小溪要过去帮忙，被黄桂花阻止了：“你好在在边上待着，留意孩子。” 刘小溪走到菜园旁边的脚步顿在原地。 “妈……” “黄桂花？”赵宝根知道这几天黄桂花在顾展家里，过来直接在门口喊黄桂花。 听见是大队长的声音，黄桂花忙将手里的镐扔在一边，跑到门口问赵宝根：“大队长，什么事？” 刘小溪好奇，也跟了出来。 见刘小溪也出来，赵宝根等人到了，才说了事情：“是这样子的，顾小子省农科院，说是有点事情耽搁一下，大概得个十来天，生怕媳妇儿在家里担心，特地打电话到大队，让我转告一下。” 刘小溪懵了，不是只是去市里面交稿子吗？怎么还去省农科院了？ 随即又想到以顾展的能力，即便是去省里，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 想通这点，刘小溪就不担心了，只是在心里默默给顾展的归期再加上了十天。 “多谢你啊，赵叔！”刘小溪说道。 “谢啥谢，顾小子有出息，咱都高兴。” “那可不，那小子看着都是个有出息的。”黄桂花在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件事情在外面不要瞎说。”赵宝根严肃的对二人说道。 二人了然点头，这个时候，谁知道谁是好心谁又是坏心呢？ 顾展不在家的这几天，赵大妮偶尔会来家门口偷看上几眼，但是每次看见黄桂花在顾展的家里，又会灰溜溜地离开。 黄桂花不知道她现在打算做什么，但是紧紧防着总归是没有错的，所以她警告女儿：“这几天赵大妮那个老不死的总在你家门口做贼似的偷看，也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水，你现在身子重，也是要防着她。“ “知道了，妈。” 刘小溪也在门口看见过她，也不知道那老太太又有什么事情要做，感觉到心里慌慌的，有点害怕。 看见女儿紧皱的眉头，黄桂花又开解道：“你倒是也不用担心，凡事都有我。” 刘小溪心里一暖：“妈，你就放心吧。” “嗯，离她远远地就行，那老太太坏着呢。” 顾军最近找了几个上高中时候的同学，合在一起做了一笔冒险的生意，赚了一百二十块钱。 感受到口袋中的票子的分量，顾军忍不住在心里冷哼道：“怪不得顾展那个野种有钱起房子呢，原来这投机倒把的事情这么挣钱呀？这才是出了三分之一的货挣的钱，要是将这批货全部弄出去，那也得争不老少钱。” 顾军兴致勃勃地回了一趟家，给张巧妹一百块钱，只说让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盖了之后，就又不见人了。 张巧妹担心儿子的不行，本来是想喊住儿子交代点什么的，但是看到手里这十张面额十块钱的票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顾军给钱的时候，被赵大妮看见了，她以婆婆的姿态，逼着让张巧妹交出钱，却奈何现在的张巧妹根本就不惧怕她，只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这是我儿子给我的钱，你想要钱，问你儿子要去。” 这话一出，可是捅了赵大妮肺管子，她气得要命，但是钱都到不了自己的手里。结果下午张巧妹就发话，从今天开始，家里的人都要帮忙盖房子。 和顾展盖房子发全部都请的匠人不同，他们手里的钱有限，体力活就只能自己做。 虽然生气那些钱到不了自己的手里，但是想到家里终于要有新房子了，赵大妮要钱的心思也就歇了。 但是她又觉得不甘心，当初顾展可是拒绝了他们要住进来的要求，现在他们也盖新房子了，总归是要告诉那野种一声的，让他知道，没有他，他们照样住得起新房子。 于是她每天都在顾展家门口溜达一圈，只是去了几次，都不见顾展出来，只有黄桂花那个疯女人。 第92章 在这儿等着呢 尝到了出第一批货的甜头，顾军更是毫无忌惮地跟着以狗哥着手准备出第二批货。 “军子，这这件事情你做得保密吧？” “非常保密，谁都没有告诉过，包括家里的任何人。”顾军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狗哥见顾军应得如此干脆，倒也相信了他。 之前他们一批人低价进了一批粮票还有细粮，以及从沪市过来的一些工业品，全部都卖上了好价钱，尤其是那些工业品，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紧俏玩意儿，占了他们收入的七成。 顾军跟着狗哥在黑市转悠了两三天，收到的商品除了一些全国通用的粮票还算有用，就没有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了。 他们几人一合计，就决定再继续铤而走险，从有渠道的刚子手中再进一批沪市来的工业品进行售卖。 顾军本来是觉得风险挺大，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抓住，搭上一辈子也不划算。 但是狗哥之前已经做过了很多次，是个老手，就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剩下几人也愿意继续跟着狗哥发财。 顾军想到上一次分到手的一百二十块钱，就觉得心痒难耐，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跟着狗哥干。 赵大妮眼看着孙子有了钱，再给了张巧妹一百块之后的第五天，又给了五十块钱，却没有给自己一分钱，眼红的厉害，也眼馋的厉害。 所以在顾军给完张巧妹钱再次打算离开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地走到顾军身边道：“军子，你咋尽给你妈给钱，不给我给钱呢，我可是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长大，你就这么对我？” 顾军听到，诧异地看了赵大妮一眼道：“奶，瞧您说的，都给，都给。” 然后顾军从兜里的一叠毛票中抽出五块钱递给赵大妮。 赵大妮一眼是五块钱，起先是不满，毕竟顾军给了张巧妹一共整整一百五十元，给自己可就这五元钱。 但又想到，孙子给张巧妹的钱仅仅是用来建房子的，给自己的钱可是用来零花的，这样一想，可就气儿顺了不少。 将钱锁紧床头的木箱子里面，赵大妮又出去找顾展了。 她从家里开始起房子就去找顾展了，这已经连续七八天了，就是不见人的踪影。 “这小野种该不会是做坏事被抓了吧？” 自从顾展得到县里面的嘉奖，赵大妮没有一天不是盼望着顾展做坏事被抓了，现在不见人，自然也是往这个上面想。 这日，家里没事，黄桂花便带着女儿回家看上一眼，顺便也见一见大孙子刘建国，几天没见了，怪想的。 谁知道刚出门，就遇见了在门口盘旋半天的赵大妮。 黄桂花现在看见这个老太太就觉得生气，尤其是看着她每天盘旋在女儿家门口，贼眉鼠眼地模样。 “你来这里干什么？”黄桂花站在刘小溪前面，护住女儿，以防赵大妮突然发疯。 赵大妮笑眯眯的看向刘小溪，语气确是恶毒的很：“小溪，那个小野种这么久不见回家来，是不是干坏事被抓了？” 刘小溪气愤地瞪着赵大妮，想争论点什么，却被黄桂花一只胳膊挡在身后。 “你这个疯老太婆，你在胡说一句，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我女婿好好地，他可是……” 刘桂花本想说顾展是去省农科院办大事去了，但是又想到赵宝根的吩咐，害怕这个疯婆子说出去坏事儿，就结巴了半天说了一句：“我女婿可是办大事去了，哪像你这个疯婆子，一天就知道到处发疯。” “呸，还干大事，告诉你，那个小野种她就没有个干大事的命。他不是今天被抓，就是明天被抓了。” “你个老太婆，你看我不打死你。” 黄桂花想要冲上去厮打赵大妮，但是被刘小溪一把拉住：“妈，不管她了，我们走。” 黄桂花狠狠地瞪了赵大妮一眼，欲转身离开，却不料赵大妮在身后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以为就那个小野种能挣钱吗？我们军子照样也能挣钱，他挣钱了，给我们盖大房子住。” 黄桂花了然，原来这个疯婆子是在这儿等着呢！ 但是她所说的军子也能挣钱，是挣的什么钱呢？这年头，挣钱的门路可真的不算多，尤其是一个不小心，被定义成投机倒把，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再加上赵大妮说的盖房子，顾家的房子从到了到现在，也就不过十来天，什么样的门路能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挣到一笔盖房子的钱？ 黄桂花越想越害怕，几乎就是在一瞬间，黄桂花拉过女儿的手道：“我们快点走，不要和这个疯子纠缠。” 回到家里，刘金水正好下工，她将赵大妮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刘金水听，顺便也说了自己的猜想：“我怀疑，这个顾军大概是在干什么投机倒把的营生。” 刘金水听完，皱着眉半天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是有点让人有点怀疑，顾满仓这几天上工都不在，听顾家的邻居说是在起房子。” “这……”黄桂花惊呼一声，然后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你可不要在村里瞎说，虽说那一家子人不怎么样，但是总归是塌了房子，现如今能重新盖房子，也是件好事，省的总去小溪家门口骚扰。”刘金水不想惹麻烦，劝黄桂花说道。 “你说的也是。我是那说闲话的人吗？”黄桂花眼神剜了刘金水一眼，又出去厨房里面帮着儿媳妇做饭了。 午饭是在刘家吃的。因为小姑子在，王月红难得的没有做玉米糊糊，拿出了家里面数量不多的面粉，多了一顿汤面。 喜的刘建国连吃两大碗还想要吃，刘小溪眼看饭不够，就吃了一小碗。 “小妹怕是没吃饱？”王月红热情地招呼刘小溪吃饭。 “我吃饱了，嫂子，我本来吃饭就吃得少，剩下的留给建国吃。” “这……”王月红为难的看了公公和婆婆一眼，见婆婆没有说什么之后，就笑着说道：“哎，好的。” 黄桂花看的出来，女儿这根本就不是吃饱了，而是把饭都留给了大孙子，一时间只觉得眼睛酸，同时又替女儿高兴。 在全村人吃小麦面和玉米面两掺面粉是奢侈的时候，女儿家里已经顿顿细粮了，这话说出去谁信？ 而且这事黄桂花是坚决不会说出去的，尤其是现在顾家一家人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女儿一家，给他们知道了，难免又会节外生枝。 第93章 稿酬问题 顾展对这些文献翻译起来手顺得很，除了第一篇文献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其余剩下九篇文献，在几天之内已经全部翻译整理，将翻译稿给了孙元。 给孙元激动得不行。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了不得，真的了不得。张云鹤这老家伙这次可真的给我送来一个人才。” 顾展笑笑，谦虚地说道：“当不得院长一句人才。” “哎，你这年轻人还跟我客套起来了，你是不是人才我还能不知道？” “院长，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您看我们最先紧着哪些文献翻译？我整理出来带回去。” 孙元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但是当顾展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毕竟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不能放在身边，实在是可惜了。 只是人家年轻人都说了，家中有怀孕的妻子需要照顾，这就不好再留了。 同时也对顾展的人品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和信任。 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是挤破头地想去城里，一旦有了机会必定会死抓着不放，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于名利，似乎不是那么热衷，这让孙元这个搞学术出身的人对他有了天然的好感。 “我都整理出来了放在这里了。“ 孙元指着自己桌子上三个厚厚的档案袋。 “好的，孙院长，一定不辱使命。” “小顾，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想了想，孙元还是将心里纠结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小顾，我今天想说的一点就是稿酬的问题，你也知道，咱们研究院现在各种研究工作都在开展，到处都需要用到经费，咱们申请的经费省里也只给批了一半。” 接下来的事情，孙元都不好意思说了。 按理来说，他们将人家请到这里来，就应该按照同行业的平均稿费付给人家，但是眼下经费实在是紧张。 顾展基本已经知道孙元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上一辈子，他大学毕业后也进了研究院，那时候也是科研经费紧张，甚至没有钱买实验器材，他们就自己做实验器材来节省经费。 科研人缺少经费的苦日子他也经历过，所以现在孙元跟他说，他觉得理解，也不觉得孙元是在哭惨或者压榨自己。 农业科研缺少经费，这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并且在今后一段时间里长期存在。 顾展微笑，等待着孙元的下文。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从容不迫的样子，已经年近六十的孙元咬了咬牙说道：“小顾，我们可能给不了你在泾市翻译书稿时候的那个价格，你看这样，我们一份文献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这个时候的国外文献，大多数都很专业，文字量也很大，一份文献十块钱，按照单价来说，的确是要比泾市农业局那边给出的单价低上很多。 顾展笑了笑，沉吟了一下，非常认真的和孙元说道：“孙院长，你们做的事情很伟大，我非常的敬佩，我也希望我们的国家更加富强，我们的人民生活相对富裕，你们做的事情，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我自然应该鼎力支持。” 听完顾展的这番话，孙元热泪盈眶，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个青年一样，高度赞扬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所奉献出来的热情。 顿了顿，顾展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每份文献您给我八元的稿费就行了。” “这……”一份文献一下子少了2元钱，这些数量的文献下来，可是能节约出不少的经费。 “孙院长，您不用怀疑，就当是我为了我们泾市的人民感谢您的，到时候咱们研发出了新品种，可一定要先在我们泾市推广呀。” 现在的这些人，都是能力极为出众的人，研究出来的产品，也更为高产。如果泾市能抓住这个机遇，早日解决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没有问题，这个一定没有问题。” 孙元激动地握住顾展的手说道。 二人聊完稿费的问题，孙元便叫来了单位的会计，给顾展结算这几天的稿费，一共是八十块钱，相对于泾市农业技术中心给出的钱，就很少了。 临走的时候，顾展问孙元：“孙院长，我对咱们省里的情况还是很不了解，请问新华书店在哪里？” “你去新华书店是？” “哦，是这样的，孙院长，我妻子最近心血来潮想学习一下文化课知识，我看能不能买到一套完整的高中教材？” 顾展一本正经的说道。 孙元自然看出了顾展的说辞，但是他也理解顾展的顾虑，于是关上门，和顾展小声说道：“这你还真的是问对人了，现在市面上可买不到完整的高中教材。走，我带你去新华书店看看，他们的负责人我认识。” 在孙元的带领下，顾展来到了新华书店。 不愧是省里的新华书店，入眼的书籍比市里和县里的确多了不少。 但是孙元却没有在书店里面停留多久，而是直接穿过书店，从一个小门出去，到了新华书店后面的办公区。 新华书店的负责人钱珉人看见孙元，赶紧出来迎接：“孙院长，您来了。” “嗨，过来看看。” 钱珉也没有问孙元顾展的身份，直接将二人都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下后，钱珉才问孙元：“能让您老亲自过来，恐怕也不是看看的事情吧？”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是我手底下的小顾，需要点资料，你看看有没有？” 孙元将视线看向顾展，示意顾展说。 顾展接收到孙元的示意想了下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咱们这里有新华字典吗？我需要一本，还有我需要一套完整的高中课本。” 听眼前的年轻人这么说，钱珉好奇问道：“你这年轻人，现在要跟着你们孙院长好好干，学什么高中课本，尽耽误事儿。” “哎，话可不能这样说，学海无涯嘛。多学知识不是坏事。”孙元帮腔道。 “哈哈，孙院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姑且这么认为了。高中教材我这里是有的，应该是前些年没有发完的教材，不过现在都是在仓库里面，需要翻找一下。” “没有问题，钱主任。”顾展说道。 “好说，好说。” 随后，钱珉就叫来一名工作人员，让他带着顾展去仓库里面找几本书。” 第94章 买高中课本 到底是省里的新华书店，即便是现在资源稀缺，仓库里面也放着小山一般的成捆书籍。 “您好，请问您找什么书？”工作人员问顾展。 “高中教材！”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这年头已经没有人会专门买高中的教材来学习，那些教材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被闲置在无人光顾的角落落灰。 工作人员倒也没有多想，直接带着顾展越过小山一般的书籍，进入到仓库最里面。 仓库最里面的地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摞摞的书籍，基本上面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大概就在这一块区域。”工作人员说。 “好的。” 顾展从脚下的位置开始，蹲下身一摞一摞开始翻找起来。 工作人员见状，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孙元他认识，经常会带人过来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书，有时候是国外的，有时候是国内的，今天居然找的是高中课本。 翻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二人的衣服因为翻起的尘土，都落了一层淡淡的灰。 终于，在靠墙几摞书中间的位置，顾展看见散落的几本教材。 “找到了，在这里。”顾展说道。 工作人员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可算是找到了。” 顾展依照上辈子的记忆，将能用的课本都找了出来，高中每个年级的课本每样各拿了一本，凑成一套，其余的就没有多拿。 到时候放出高考全面放开的消息后，这些书就会成为万千学子的珍贵的复习资料。 这个时代时候本就生产力落后，再加上准备时间不算充分，这些本就在角落里落灰的课本就成了极为稀缺的教育资源，有时候好几个人才能够凑齐一套资料，他们互相借着抄到纸上才能学习。 他自己上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现在并不想借着先知这个优势，将这些资源全部一网打尽。 工作人员见顾展将所有高中课本都各拿一本，好奇道：“这位同志，你买这么多的课本干什么？” 顾展微微一笑：“我妻子没有上过高中，想学点文化知识。”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妻子真的很厉害。” 顾展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展拿着书，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了前面的门市部结账。 付钱的时候，工作人员道：“这些书闲着也是闲着，放在仓库里面没有什么用处，这样吧，我给你按照旧书的价格算怎么样？” “如此那就多谢了。” 工作人员算好账，在顾展付钱的时候，利落地用牛皮纸将全部的书籍进行打包扎捆。 几分钟后，钱珉和孙元一起到了前面的门市部。 钱珉问工作人员道：“小张，找到了吗？” “找到了，主任。” “那就好。” 孙元是一个利索人，见事情办完，就和钱珉告别，带着顾展离开。 回去的路上，经过车站，顾展买了到泾市的返程车票。 翌日一早，顾展就坐上了回泾市的车，在泾市住了一晚，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走进家门口的时候，刘小溪正站在刚开垦的菜园子旁边和正在种菜的黄桂花聊天。 她的肚子看起来比自己离开前又大了一点，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顾展痴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是他前世肖想了千遍万遍都没能实现的美能，如今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黄桂花一抬头，就看见女婿站在门口，忙起身道：“女婿回来了？” 顾展神色恢复如常，笑着和黄桂花打招呼。 “赶紧先进屋，换个衣服洗把脸，我去厨房做饭去。” 黄桂花知道小两口多日未见，肯定是有很多话要说，便借着做饭的借口离开了。 顾展看着眼前的笑意盈盈的女人，走上前去将人紧紧揽入怀中：“媳妇儿，想死我了。” 哪里听过顾展这么直白的话，刘小溪脸瞬间热了起来，连着耳朵也开始发热。 许久之后，顾展才将人放开。 刘小溪这才有空打量面前的男人。只见他眉目沉静温柔，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面，尽是自己的倒影。面容看起来虽然略带疲惫，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 “怎么才回来呀？”刘小溪拉起顾展的双手，微微晃了一下问道。 顾展回握这双娇嫩的小手，笑着道：“农科院那边有些资料赶得很急，来不及拿回来翻译，就先在那边给翻译了，剩下的拿回家来翻译。” “一路辛苦了，顾展。” 顾展笑笑，指腹轻轻摸索着刘小溪手中开始逐渐消散的茧子：“想到你和我们的女儿在家里等着我，我就不辛苦了。” 黄桂花做饭速度很快，顾展刚刚洗完脸，一碗汤面就已经出锅了。 “女婿，赶紧过来吃饭。” 黄桂花把饭端到堂屋内的桌子上。 顾展今天早上为了尽早赶路就只吃了早饭，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一碗汤面下肚，终于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 黄桂花怕女儿劳累，便顺手将碗也洗了，家里帮忙收拾整齐了才和夫妻二人说自己要回家去了。 刘小溪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得黄桂花又好气又好笑。顾展将在回来时在县里买的东西打开，分出一些给黄桂花，里面有一小包红糖，还有一包鸡蛋糕和一包饼干。 “妈，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麻烦您照顾小溪了，这些是孝敬您二老的，您老人家收着。” 黄桂花推辞着不肯收，最后是在刘小溪和顾展的一再坚持下，才带了回去。 终于到家了，这一夜，顾展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已经起床了。 吃完早饭，顾展将昨天带回来的另一个包打开，里面除了几个档案袋里的最近一段时间需要翻译的文献，还有在新华书店买来的教材。 顾展将那一摞教材拿了出来放在八仙桌上。 “这是什么？” 刘小溪好奇地凑到跟前，盯着顾展在解捆着书的绳子。 顾展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小溪更加好奇了，这看起来方方正正的，应该是书籍一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人做这么神秘干什么？ 第95章 我能行吗 终于，绳子被解开，顾展打开包着课本的那层牛皮纸，一摞整整齐齐的课本就呈现在眼前了。 “这是……课本？”刘小溪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粗粗翻看几眼说道。 “嗯，之前你不是说要学习吗？我把高中课本给你买回来了。” 刘小溪没有预料到顾展的行动能力这么强，这课本说买就买了。 当时说要学习文化知识，也是情绪驱使之下才说出来的，当然不排除她本身就有一些自卑的想法，觉得自己配不上顾展，这会儿看见这么厚厚的一摞课本，刘小溪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这……我能行吗？”刘小溪迟疑地说。 顾展指节敲了敲刘小溪的脑门，轻笑着说道：“为什么不行？” “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了，再说了我只有初中水平，这些是高中课本，我看得懂吗？” 顾展莞尔，直到面前这个女人又开始不相信自己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男人可是无所不能的，就书上这点东西，小意思。” 顾展这自大又目中无人的话，可是把刘小溪惊了一大跳。 紧接着，顾展没有给刘小溪反驳和退缩的机会：“媳妇儿，这几天你先看一下初中的课本，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吧！” 既然海口已经夸下，就没有了回头路，刘小溪有点惆怅。 “我的初中课本还在我以前住的屋子里，得回去拿一下。” “好，我陪你去！” 当刘小溪在黄桂花回家的隔天出现在娘家的大门口时，黄桂花吃惊地问：“怎的一大早来了？” 知道母亲的意思，刘小溪捂嘴偷笑，顾展无奈只好将过来的原因一一解释。 刘金水听见动静，从堂屋里走出来，一听到女儿要继续学习文化知识，颇为赞成。 他这个女婿一看就是个厉害的，能在这里待多久还真的说不准，这个时候女儿学习点文化知识，绝对是有好处的。再说了，城里的那些女干部女同志，哪个不是念的书多？ “那些书在你屋炕头的箱子里面放着。” 没等黄桂花说，刘金水就开口了。 “好的，爸，我进去看一下。” 刘小溪上学的时候也不是个操心的，这些课本都是刘金水一年一年在刘小溪学完之后收起来的。倒是方便了她现在再回过头来学习。 刘小溪进到自己之前住的屋子里面，虽然自己已经出嫁了一年了，但是屋子里面还是整整齐齐地放着自己出嫁之前用的东西，除了衣服不在了，其余一切如常。 刘小溪将放在炕头不远处，红漆已经斑驳了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自己用过的课本和写过的作业本。 一时间，刘小溪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本，翻开来。顿时过往的记忆鱼贯涌入大脑中。 上学时候的玩伴，还有那个时候低着头，藏在角落里躲避同学欺负的顾展。 她比顾展小一岁，但是顾展因为顾家人的原因，上学晚一年，所以后来，就变成了两个人同一级。 那个时候，因为是同村人，也听村里人说过一些他的情况，所以对他的关注也就多了一些。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顾展这样一个没爹没娘的半大少年，日子更是难过，所以刘小溪总是会将自己本就不多的早餐分一半悄悄放进顾展的书桌里面。 再后来就是自己初中毕业以后没有再去念高中，不知道后来那些漫长的岁月，顾展是如何煎熬着度过的？ “在看什么？” 刘小溪收起情绪，面色如常：“就是在看初中的课本。” 顾展抬手，从刘小溪手中拿过课本，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女生整齐又笔锋稚嫩的字迹一跃呈现在眼前，还有书本上因为无聊画着的涂鸦，无一不昭示着当时的刘小溪是个活泼又开朗的姑娘。 看见顾展盯着书上的涂鸦笑个不停，刘小溪有些羞窘，迅速地将书本从顾展手中抢了过来，紧紧攥在自己的手里，噘着嘴怒嗔顾展：“不许看。” 顾展呵呵地笑着回应：“好，不看。” 拿了书出来，刘金水和顾展说了最近顾家的事情：“女婿，最近你爷家那边你也多上点心，听说你堂哥最近发财了，这不家里的房子也快盖起来了。” 顾展皱眉，顾军最近发财了？这倒是有点意思。 顾展细想一下，便觉得刘金水说的话里面的意思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顾军发财这件事情。 紧接着刘金水又说道：“虽说你们是一家人，但是毕竟也闹得不愉快，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别到时候给你夫妻二人惹上什么麻烦！” 考虑到顾展夫妻二人还年轻，还不懂人情世故里面那点弯弯绕绕，也不知道有些事情的严重性，刘金水便将事情说得更加明白一些。 听刘金水这么一说，顾展便隐约猜到所谓的顾军发财应该不是听起来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也都是有计划的，能发财的路子简直少之又少，以此推敲，顾军定然是背地里面干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岳父才在这里敲打自己，怕自己惹上麻烦。 想通这点，顾展正了正神色，语气坚定地和刘金水说道：“您放心，现在他们是好是坏，和我没有关系。” 听到顾展类似于保证的解释，刘金水便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刘小溪就将顾展走后的前几天赵大妮天天来家门口的事情说了。顾展沉吟几秒，道：“没事，咱们不管他们。” 根据现有的消息，顾展基本已经知道顾军在外面是做什么了，无非也就是一些投机倒把的事情。 记得上一辈子，好像是在年底的时候，上面抓投机倒把又开始严格了一段时间，据说也是抓了不少人。 顾军那个人，既好面子又自负，这一辈子，有了自己陪衬，顾军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失了面子，更想通过挣钱的方式赚回来，从而走上了和上一辈子完全不同的路。 对于顾军，顾展没有什么同情心，他上一辈子有手有脚，将自己寄给妻子的钱半路截胡的时候，又何尝有过心软？ 所以这辈子，自己对于顾军，没有主动报复，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如果他真的自己走上了歧路，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 第96章 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顾展翻译文献，刘小溪在旁边看书学习中平淡度过，时间一晃眼，已经到了九月中旬。 在这期间，顾展通过邮电局的保密渠道寄出去了已经翻译好的文献，同时也收到了一批需要翻译的文献和稿费。 这天一大早，顾展就开始坐在桌前继续翻译昨天翻译了一半的的文献，论述的是关于小麦种子培育的内容。 因为实验数据部分都是数字，只需要将实验模型中的关键指标翻译成汉字即可，顾展也就没注意，直到整篇文献翻译的差不多到结论的时候，顾展才发现这篇文献其实是有些问题的。 因为从实验的核心数据得到的结论，与作者最后的文字结论之间还是存在了一定的差距，也就是说这个实验数据根本就得不出文献最后的结论。 但是整篇文献的数据部分处理的非常完美，如果不是像顾展这样曾经在行业顶峰站过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问题，只觉得这是一篇完美精妙的论文。 顾展皱着眉，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将整个实验数据过程按照流程仔细梳理和推敲，最终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如果农科院拿着这一份数据有问题的文献作为参考的话，很有可能在后续的实验中偏离正确方向，延误试验进度。 可是如果将正确的实验数据再写出来，也不妥。 一来是现在的自己仅仅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根本看不懂这种高深的实验理论，一旦显露出来难免引起别人的猜疑。 另一方面，可信度不高。农科院的工作人员必然是会选择相信国外的文献，而不是籍籍无名的人所提出来的观点。 怎么办呢？ 刘小溪坐在顾展对面的位置上做题，坐得时间有点久了，打算起来活动腰身的时候，看见顾展对着桌子上的纸直皱眉。 自顾展开始翻译这些资料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态，刘小溪下意识问他：“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顾展闻声抬起头，朝着刘小溪笑了笑：“放心，没有问题。” 一时之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顾展便将手头的事情先放下，陪着刘小溪到外面走走放松一下。。 刘小溪已经怀孕接近六个月，适量的活动有利于生产，所以这段时间，即便是平时需要看书久坐，但是顾展也会每天督促刘小溪活动活动。 “咱们出去走走？”刘小溪兴致高昂地提议。 最近天气不太好，不是下雨就是阴天，今天好不容易出一次太阳，刘小溪便想着出去走一圈。 “没有问题。” 顾展牵起刘小溪的手，二人锁上门便顺着村里的大路上走着。 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工了，这会儿走在路上，村里的人看见了都会多瞧几眼。 路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顾展让刘小溪站在原地稍微等一会儿，自己则是一头钻进地里面看看玉米和黄豆的生长情况去了。 等了几分钟，顾展还没有出来，却遇到了正好经过的赵红梅。 赵红梅一身新衣服穿得板板正正，看见刘小溪穿着宽松的旧衣裳，递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顾展对她好又如何？还不是穿的跟要饭的一般。 她故意减慢了速度，走到刘小溪面前，夸张的拉长了声音道：“哟，大嫂在这里干啥呢？” “等你大哥！” 刘小溪尴尬地笑了笑，自从上一次赵红梅来家里闹过之后，她虽然对赵红梅受制于人有些同情，但是说要和她毫无芥蒂的相处，却是有一些难度的。 顾展在这里？ 赵红梅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顾展的影子，嗤笑一声：“那大嫂好好等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扭着身子走了。 刘小溪纳闷，她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呢？ 猛地视线一低，看见自己穿着一件破旧的不行，补了又补的旧外套就出来了。 倒也不是家里没有衣服，就是怀孕月份大了之后，之前买的衣服穿在身上太窄不合适了，再买衣服又觉得浪费，索性最近就穿着母亲拿给自己的旧衣服。 刘小溪一时间觉得有点尴尬，尴尬劲儿过去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个年代，谁家能穿得起全新的衣服？都是补丁上面缝补丁再继续穿。 再看赵红梅这得意劲儿，看来顾军最近这一段时间应该是挣了不少钱。 大约十几分钟后，顾展从玉米地里面钻了出来，衣服上头上都落上了淡黄色的玉米花粉，尤其是头上，还粘了一片不知道什么草的叶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刘小溪咧着嘴痴痴笑着，顾展见状也不恼，慢吞吞地将身上的花粉拍打着一番，才走到刘小溪面前，似笑非笑道：“媳妇儿，你在偷笑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刘小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自然是引起了顾展的怀疑，他顺着刘小溪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取下来一片叶子。 使坏不成，刘小溪立马收起自己的笑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让自己暴露。 顾展将叶子捏在手里手里，盯着看了几秒，忽然道：“今天的数学题，加一道吧！” “什么？” 刘小溪炸毛了。 数学简直就是她的死穴，看到数学题她就害怕，真的不知道顾展这种数学一学就会的人的脑袋有多厉害？ 顾展故意板着脸道：“多加一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小溪到底是在服软和做题之间选择了服软，她走到顾展身侧，左手缓缓拉住她的右手，娇软着声音说道：“不做题好不好，我回去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汤面好不好？” 自从顾展从农科院回来，家里做饭的人就变成他。 刘小溪一手汤面做的好，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到过了，一想还挺诱人。 顾展沉吟一下道：“可以是可以，可是你这数学……” “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学数学好吧！” 刘小溪就差举手发誓了。 第97章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一碗热汤面下肚后，顾展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他重新将脑子里面的思路进行了整理，既然是顺着这篇文献的研究方向不好说，那就逆着说就是了。 想明白思路，顾展便将前几天孙元寄给自己的文献全部打开，索性找到了另一篇研究内容相似的论文。 他仔细看了一眼数据部分，通过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花了两天时间将两篇论文全部翻译完成后，并附上另一张纸，写明两篇论文有相似的的研究结论，但是其中间的数据确是大相径庭。 并且他把关键数据找出来，进行了对比。 他相信，以孙元对种子研究的敏锐和慎重程度，一定会反复验证，这样也能避免时间上的延误，只是会让研究院的人多花一点功夫进行验证。 但这已经是顾展所能想出来的最为合理的办法了。 晚上，他终于有时间过问一下刘小溪这几天的功课进度了。 顾展抽出数学书，将初中她已经学过的题找了一道难度差不多的，让刘小溪做，刘小溪很顺利的做了出来。 “不错！”顾展默勒摸刘小溪的发顶，笑着说道。 刘小溪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但是顾展并没有准备就此放过她，他从她胳膊边上的一摞书中抽出高一的数学书，翻到自己前两天讲的位置，指了其中一道难度中等的题，递到刘小溪面前道：“你做我看一下。” “哦，好的。”刘小溪垂着头答应。 顾展这严肃的样子，刘小溪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上初中时候的数学老师，也是这个样子，严肃的要命，要是遇见学的差的学生，就绷着个脸，能吓死人。 煤油灯下，顾展看着刘小溪一会儿咬着手中的铅笔，一会儿又挠一挠自己本就已经乱糟糟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纸上写着答案。 顾展一边翻看着物理书，一边盯着刘小溪这边的动静，半个小时过去了，刘小溪一道题才写了一半。 顾展无奈，拿过刘小溪手中的纸，正欲给她讲讲这道题怎么做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溪？” 顾展摸了摸刘小溪的头发，轻声道：“起来，把这道题做完再睡。” “可是我好困，腰也酸。” “乖，做完就休息，很快的。” 刘小溪皱着眉看见顾展坚定的眼神，就在顾展一个不留神之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你这怎么这么坏呀？人家看了大半天的书了，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吗？还有，那些数学题，我就是学会得很慢嘛，你干什么非要逼我？” 顾展一滞，对上刘小溪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点过于严肃和揠苗助长了。 刘小溪本就是初中的底子，而且已经丢开书本五六年了，现如今她是从头学起得，不像自己已经在脑海中形成了完整的知识体系，因此她接触知识的困难程度要比自己多上许多。 还有她现在怀着孕，本身就身体不舒服。 自己的确是有些过于苛刻和心急了。 直到现在，顾展才开始正视自己内心，对于改变自己和刘小溪未来这种未知事情的焦虑和恐惧。 他生怕在明年的高考中，刘小溪赶不上自己的脚步，到时候留在家里，又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但是现在看来，心急未必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当了几十年的教授，教过无数学生的顾教授在这一世，不得不正视自己所犯的错误。 “对不起。”对上刘小溪泪汪汪的眼睛，顾展真诚地道歉：“媳妇儿，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刘小溪本来就是和顾展抱怨一下整日看书的辛苦，还有他那一涉及到看书就严肃的表情，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给自己道歉，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严肃呀？我瞧着你给我讲题时候的严肃样子，就很害怕。” “嗯！好的。” 一向以学术严谨、教学严格的顾教授保证道。 “还有，我学的慢，但是我会努力学，你不许凶我！” 顾展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到：“不会了，以后我会有耐心一点，慢慢和你讲。” “嗯，这还差不多嘛！”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展在脑海中不停地反思自己的讲课方式，也开始思索自己应该如何以刘小溪能接受的方式去给她讲课。 隔天早上，顾展的态度果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给刘小溪讲课的过程中，脸色好看了许多。 正当刘小溪偷偷地欣赏顾展俊美的侧颜的时候，家里的大门被从外面敲响了。 “顾展，开门，快开门。”张巧妹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隐隐还带着哭腔。 “她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她这几天经常会在村里看见张巧妹，她收拾的干净利落，一扫之前的阴霾。 “难不成是……”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刘小溪心头浮现。 顾展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就沉了下来。 “那要不要开门啊？”刘小溪皱着小脸，一时间犹豫难决，打心底里说，她是不愿意顾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尤其是现在他们的日子好不容易轻松一点，万一再惹上什么麻烦，可真的就后悔死了。 顾展理解刘小溪的担忧，他轻轻拍了拍刘小溪的肩膀，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刘小溪心下安定了不少，跟在顾展身后朝着大门走去。 张巧妹又开始拍门：“侄儿，我是你二婶，你开开门。” 顾展沉着脸，朝着这个导致自己上辈子悲剧的源头人物走去。 他原本想的是这辈子自己既然已经逃出她的语言魔咒，便不再理会她，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就行，但是如今人家倒是赶着上门。 顾展冷笑一声，放慢了脚步，等着刘小溪跟上，才过去开门。 张巧妹本就用了全身力气拍门，这会儿随着门栓从里面“哐当”一声被拉开，她没有留意，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了进来。 要是放在之前，她心里已经将算计顾展的主意想了八百遍，但是现在，她已经根本就顾不上纠结这些，只想求顾展帮助自己解决眼前的事情。 看着眼前眼眶通红的人，顾展心中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冷着声音道：“您一早就这个姿态，是打算做什么呢？” 第98章 我求你了 顾展清冷的声音听在张巧妹的耳朵里，令她有那么片刻的退缩和迟疑，但是又想到即将要说的事情，便将这感觉死死忍了下来。 “侄儿，你救救你弟弟吧，他现在被抓走了，他们说是因为他投机倒把。” 即便是心中早有预料，但是这会儿等张巧妹说出来的时候，刘小溪还是有些唏嘘，前几天还风光无两的人，今天居然被抓了。 顾展没有做声，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张巧妹，等待着张巧妹继续说下去。 “顾展，你救救你弟弟好吗？只要你救了他，我让他来给你道歉，我求你了。”说着张巧妹跪了下去。 早在张巧妹拍门喊叫的时候，门口就有人过来围观，现如今张巧妹就这么硬生生地跪在顾展面前，更是引得众人指点和议论。 听到外面的声音，刘小溪气急，她也顾不上自己怀孕，就过去搀扶着张巧妹起身。 奈何张巧妹这会儿是铁了心，一心想以此逼迫顾展帮忙将顾军弄出来，用力甩开了刘小溪的手，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原地。 刘小溪险些一个趔趄，要不是顾展眼疾手快拉住她，大概率会跌倒。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顾展轻声安慰道：“放心，这里有我，你先站到边上。” “嗯。”刘小溪点头应下，往后退了几步距离张巧妹远了一些。 门外的人一看大早上有热闹可以看，有些面子厚胆子大的，直接围在了顾展家的大门口。 “哎，顾家小子，你就帮帮你婶子吗？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嘛！”不明情况的邻居看见张巧妹的做法，大多觉得顾展太过分了，居然逼得自己的婶婶跪在自己的面前。 “小子，你这样让你婶婶跪你，可是要遭天谴的哟。”人群中一个年纪和张巧妹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妇人说道。 顾展认识那人，她平时和张巧妹走得近。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张巧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就等着顾展被逼无奈认下这件事情。 看着张巧妹这番姿态，顾展哪有不了解她的想法的。眼前这个女人一向懂得如何用语言来付出最小的行动，获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 语言，是她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但是顾展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他目光静静地看向在场议论的众人，语气如常说道：“您这是做什么？顾军他可是因为投机倒把这是被抓了，您现在要我去救他，您说我要怎么救？” 听顾展这么说，刚才还帮张巧妹说话的众人顿时沉默了，若果是投机倒把，他们可就不敢说了，一不小心惹到自己身上可就麻烦了。 这年头物资紧缺，谁家没有去黑市买点自己紧缺的东西？又或者谁家没有去黑市用家里的鸡蛋换点粮食布料？ 这些都有，只是大家平时做的隐秘而已，要是仔细查的话，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众人顿时觉得今天这个热闹看的不合适，互相看了一眼，自觉纷纷散开。 张巧妹眼看着众人离开，心里也着实涌上一股子慌乱。她把顾家所有的亲戚都捋了一遍，只有顾展能和公家的人说上话，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全部的赌注都押在顾展的身上了 要是顾展不帮忙，那现在是可要怎么办呢？ “你不是认识公家的人吗？你还受过县里的嘉奖，你去找他们呀？好不好？婶子求求你，你去找他们救救你弟弟吧。” “二婶怕不是在说笑。你觉得我一个农村人，这种事情别人会看我的面子？” 张巧妹沉默了，她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顾展未必能帮得上忙，但是他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总之，无论张巧妹如何说，顾展也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张巧妹泄了气，沉默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沉默着离开。 刘小溪长出一口气，可算是将人打发了。 随着张巧妹的离开，闲言碎语开始在上河村传了出来。 赵大妮平时就爱显摆，这段时间顾军挣钱了，她可没有少出去在村里当大喇叭，告诉别人自己的孙子每次往家里拿了多少钱。 还有赵红梅高傲的瞧不上人的姿态，以及从头到脚的新衣裳，甚至是顾家新建的房子，这会儿都成了上河村村民口中的谈资。 众人本就眼红，现在几乎是在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顾家这一家人投机倒把的勾当干的有多大。 除此之外，顾展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村里人的怀疑对象，尤其是想到他一个没爹没娘的穷小子，还能平地起了一院屋子，说不定也是干了投机倒把的事情。 只是他们又想到这段时日顾展为村子里面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为了大家着想，在此情况之下，大家也就没有什么怨气了，只想到顾展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里没人管没人顾，只能自己挣钱。 其实在这这个年代，人心就是这么简单淳朴，你为了我好，我也帮助你。 这边顾展早上拒绝了张巧妹，下午顾大力就上门了。 这是顾展搬家后顾大力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了顾展家，在此之前他都是隔着大门，远远地看上几眼。 看见眼前宽敞的房屋和明亮玻璃，顾大力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孩子离开顾家之后，似乎生活的也很好。 随即又想到了自己即将要说的事情，便收起了其他心思，重重的咳了一声，加重了脚下的步子。 夫妻二人早上在张巧妹离开之后，就知道今天不会很消停。 顾展直接收起了往日里常放在桌子上的文献，盯着刘小溪做题。 顾大力进门的时候，顾展就察觉了，一直等到人快进门了，他才走了出去。 顾大力猛地看见顾展，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陌生的紧，年轻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但是被他掩饰的很好，如果不注意看，是轻易看不出来的。 还有周身的气质，居然让他产生了畏缩感。。 顾大力转念想到己亥能够要说的事情，收起心神，微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小展啊，爷求你件事儿。” 第99章 误会一场 顾展听见顾大力的那个“求”字，嘴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试想，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自己，那么顾大力会不会去求别人帮自己？ 顾展想，很大程度上，顾大力是不会这样做的，顶多也就是偶尔叹下一下自己不争气罢了。 思及此，顾展直接戳破老爷子不该有的幻想，道：“老爷子，这件事情恕我帮不上忙，你也知道的，投机倒把这是大罪，我实在是帮不了。” 顾大力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你就当是帮帮爷吧，你知道的，你二叔家就这一个孩子！” 顾展微微抬眼，看向顾大力，随即顾大力反应过来，大儿子也就顾展这一个孩子。 气氛瞬间变得冰冷和沉默。 刘小溪见状，有些心疼顾展。 她快速起身，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牵住顾展垂在身侧的右手道：“老爷子，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吧？你明明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事情，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却在这里怂恿着一个孙子去救另一个孙子，你也真的行啊。” 被小辈当面数落，顾大力羞愧难当，呐呐说道：“可是，小展你不帮的话，小军该怎么办呢？他们说这事儿严重的话，可能会吃花生米。” “老爷子，你回吧，这事儿我们帮不了。”刘小溪冷着声音直接赶人。 顾展没有做声，默认了刘小溪的做法。 看着顾大力逐渐远去的背影，刘小溪忽的一下子抱住了顾展，轻声道：“顾展，你别难过，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刘小溪说话的时候，肚子里面的孩子忽然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响应她刚才说的话。 回到屋里，顾展坐了下来，开始仔细回忆顾军的事情。 上一辈子，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顾军因为投机倒把这件事情被关进去，所以这一世，顾军为什么会被抓？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相关工作人员上门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彼时顾展正在家里翻译文献，刘小溪安静地在一旁做题，忽然有人走进了来。 “顾展在家吗？”有人出声。 顾展和刘小溪几乎在同时抬头，他们透过窗户的玻璃，看见了门外的来人，刘小溪腿软了一下，惊慌的目光看向顾展，低声道：“公安的人为什么会来我们家？” “没有事，不用担心。”顾展扶住刘小溪的腰，轻声说道。 “你就是顾展？”带头的人走到顾展面前问道,语气非常严肃。 “是，我是顾展，请问有什么事吗？” 顾展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自然是不惧怕眼前的人。 带头的人看见顾展这么冷静沉着，不禁也对他高看了一眼，语气较刚才有了几分柔和：“我们在办案过程中，有人交代出你参与投机倒把，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顾展略微一想，就想通了事情的其中关键节点，他对面前的工作人员说道：“好的。但是能不能容许我跟我的妻子说几句话，她怀着孕，我怕她担心。” “好的。”虽然说是说话，但是他们也不允许顾展和刘小溪避过他们的人。 顾展知道规矩，摸了摸刘小溪的发顶，柔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等事情调查清楚，我会立马回来。还有我今天要是不能赶回来，你就去请岳母过来作伴。” 刘小溪心里这会儿乱得要命，惊慌失措间，一双泪眼看向顾展，微微点头道：“嗯。” 见顾展配合，工作人员也没有为难他，直接带上顾展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看着吉普车远去刘小溪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通，投机倒把和顾展有什么关系？ 顾展从车窗里看着刘小溪的身影，一直到车子拐了个弯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车上，工作人员见到顾展姿态不凡，并没有过多为难，他们也只是再谈这次县革委会这次将要对这些投机倒把分子加大处罚力度。 “小子，你真的没有参与投机倒把活动？”带头的人问道。 顾展哭笑不得：“您看我就那么像干这行的人吗？” 那人摇了摇头，随即他又说道：“但是人不可貌相，我们抓进去的很多人，都说自己是清白的，但是最后查证的结果，也没有多清白。” 顿了顿，那人又补充道：“这件事情，现在牵扯很深。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顾展真的参与了投机倒把，后果将会很严重。 顾展哭笑不得。 “更何况，你看你家的新房子，得花不少钱吧？” 原来如此，顾展放下心来，自己的每一笔收入，都是有来源的，到时候解释清楚了就行。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法律并不完善，他不能对诬告自己的人要求进行法律的制裁。 到了地方，一切就按照流程办事，当参与办理此次案件的工作人员问及顾展的收入的时候，顾展平静地将自己给泾市农业农村局翻译书稿和给省农科院翻译文献的事情全部交代，甚至连县政府嘉奖发的50块钱也交代了。 顾展这些经历听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他们纷纷好奇眼前的年轻人的经历。 惊吓之余，也赶紧将顾展的事情上报领导。 领导听完之后，便吩咐手下向涉及单位进行核实：“赶紧核实，不得耽误。” “是！”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一脸严肃的向领导汇报：“那位名叫顾展的人，他交代的全部属实。” 所以说，他们带回来的年轻人，的确是没有投机倒把，反倒是受到过全县嘉奖的厉害人物。 “赶紧将人放了。” “好的，局长。” 于是，刚进去没有两个小时的顾展就被从审讯室里面放了出来。 负责人一脸歉意的和顾展亲自道歉：“顾展同志，使我们核查不清，对不住了。” 其实倒也不是他们核查不清，实在是县革委会有意将这件事情深挖，杀鸡儆猴，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基本是将所有在里面关押的人交代出来的人都带过来查了一遍。 其他被别人供出来的人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但是眼前这位名叫顾展的青年，确实是被误会了。 第100章 担心坏了 顾展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计较，直截了当地说道：“没事儿，都是为了工作。” 这个时期具有特殊性，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幸运了，过多追究毫无意义。 见顾展如此，负责人也放下心来，作为误解了顾展这件事情的回报，他提醒顾展道：“那位被关进去的顾军是你什么人？就是他，供出来说是你也参与了投机倒把。” 原来事情是这样子的，顾军和狗哥合在一起做生意，他们因为手里工业产品少，获利不佳，便想着干一票大的，于是就由狗哥负责联系到了从沪市向内地倒卖工业品的刚子。 刚子这个人也有些渠道，他倒卖过来的工业品几乎覆盖了整个泾市，而且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 谁料到这次却被人告发了。 刚子被抓，上面为了能够扼杀投机倒把的风气，便有意深挖，交代下去凡是交代出了其他人的，都将获得减刑的机会。 刚子倒卖工业品证据确凿，按照量刑标准很严重，为了获得减刑，刚子供出来了从他这里购买工业品的所有人，于是狗哥就被揭发了出来，紧接着狗哥交代出了顾军。 到顾军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揭发，于是他想到了顾展。 他想的是，顾展一定是在背后偷偷的做投机倒把的生意，否则他怎么能那么有钱？ 于是，顾军便交代说自己的堂哥也是干了投机倒把的事情。 顾展和负责人道过谢，就乘坐之前带他过去的车回了上河村。 刘小溪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即便是母亲在边上不停地安慰，也坐立难安。 “小溪，你放心啊，会没事儿的，”黄桂花安慰女儿道。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到底实际情况是个什么样子，她这会儿心里也没有底得很，尤其是女婿每次出手都很大方，难不成那些钱真的是他干那非法的事儿赚来的？ 但是嘴上安慰女儿的话倒是没有停下：“小溪，你放心啊，妈陪你在家等女婿回来啊，你也不要着急了，先睡会儿好不好？” “妈，我担心的睡不着。”刘小溪带着哭腔说道。她已经尽量忍住不哭了，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听话啊，你还怀着孩子呢！” 然而这会儿黄桂花说了再多的话，也是无济于事的。 顾展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心里害怕刘小溪为自己担心。她怀着孩子，遇到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吓坏了。 顾展只觉得车速不够快。 开车的司机就是今天早上带顾展来的司机，他应该是看出了顾展的焦急，便和顾展说起了话，试图缓解情绪：“小伙子，你可是我见过出来最快的啊。” “什么？”顾展只顾着看外面的路走到哪里了，没有注意到司机忽然开口跟自己说话。 “我刚才说呀，你是为数不多的被抓后能全须全尾走出来的人。” 顾展勉强一笑，道：“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回来了。” “这倒也是。” 顾展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没想到居然是亲堂弟诬告堂哥的，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你那堂弟也忒不厚道了一些。”司机感慨道。 顾展沉默，顾军上一世可是更不厚道呢。 这个时候，没有柏油路，司机对路况也不熟，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摇晃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上河村。 和司机道谢，待司机驱车离开后，顾展朝着家门口方向走去。 “砰砰砰。”大门被敲响。 “妈，是顾展，我要去开门。”刘小溪激动地说完，便要出去开门。 黄桂花一把拉住刘小溪的手腕：“不一定是，这个大晚上的，万一是其他人呢？” 黄桂花这话，让刘小溪有一瞬间到的冷静。 “等我问一下。”黄桂花轻声道。 随即，黄桂花走到堂屋门口道：“谁呀？” 听见黄桂花声音的顾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车就着急见人，只拍门居然没有说清楚自己是谁。 听见顾展的声音，刘小溪挣脱黄桂花拉着自己的手腕，越过黄桂花径直走向大门口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顾展清瘦俊美的身姿出现在刘小溪的视线中。 顾不上母亲在场，刘小溪小跑着走到顾展面前，扑过去一把抱住顾展，低声呜咽啜泣：“你可算是回来了。” 心知刘小溪肯定是担心坏了，顾展将人回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对方的背，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黄桂花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二人紧紧相拥，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良久，刘小溪才反应过来，母亲在场，赶紧从顾展的怀里钻了出来，低声道：“我妈还在呢。” “嗯。岳母刚才已经看见了，这会儿进屋了。” 刘小溪脸上温度逐渐上升。 二人手指紧扣，回到堂屋。黄桂花倒了一杯热水给顾展：“赶紧喝口水，今天累了一天了。” 顾展的确是渴了，他端起面前的温开水，一饮而尽，才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黄桂花听到是顾军在里面胡乱攀咬才连累到顾展，气得咬牙切齿骂道：“这崽子跟他那黑心的奶和爹娘真不愧是一家人。 随后又不放心地问道：“这事儿真的是解决了？” “解决了。” 顾展说道。 “解决了就好，你这孩子……算了，以后你们小两口就关上门好好过日子，你爷奶那边，尽量少联系吧。” “好的，岳母。” 见顾展回来之后，黄桂花便要回刘家。 见天色晚了，顾展让刘小溪留人，被黄桂花果断拒绝：“没事儿，这月亮挺亮的，我这就走回去了。” 最终刘小溪放心不下黄桂花走夜路，便由顾展送人回去。 刘金水今天在女儿上门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件事，这会儿担心得睡不着，正在屋子地上转悠，听见敲门声，正在纳闷儿着呢，刘忠便先他一步过去开门了。 “妈，妹夫。” 刘忠的声音精准无误地传到刘金水的耳朵里，刘金水赶紧掀开门帘小跑着出去。 见到顾展，面露喜色地说道：“女婿，你回来了？” 第101章 自求多福 刘金水担心的神情被顾展尽收眼底，这一刻，哪怕眼前这个老人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担心他，他也觉得异常温暖和感动：“劳您挂念，我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金水点了一根烟问道。 还不等顾展说话，黄桂花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顾展之前说的事情说了个干净：“还不是顾军这个小王八犊子，被抓进去之后居然胡乱攀咬，说女婿也参与了投机倒把。” 刘金水了然点头。 他就说不可能忽然来抓人的，原来如此。 “这顾满仓的这个儿子，也忒不懂事了一些。” “你可说呢，那一大家子歹笋就出不了个好竹。” “以后尽量离他们远些。”刘金水说了和黄桂花一样的话。 顾展微笑着回应：“多谢您关心，我会注意的。” “赶紧回吧，明天再说，小溪这会儿还一个人在家呢，该等着急了。”黄桂花开口赶人，女儿一个人在家，她还是不放心。 “好的，爸妈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顾展安全回来后，刘小溪终于松了一口气，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席卷了整个人，让人觉得浑身无力。 等半天顾展不见回来，索性上了炕，躺在被窝里面等。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大门“咯吱”响了一声，刘小溪猜测是顾展回来了，强撑着困意坐起身，等着人进来。 顾展一进门，就看见刘小溪瞌睡地眯着眼睛，大概是今天哭过鼻子，这会儿仔细看，眼睛还是肿的。 “困了？” 顾展换了衣服，脱鞋上了炕。 “嗯，很困，一直等你回来呢。”刘小溪迷迷糊糊说完，就抱着顾展的腰，脸枕在他的大腿上睡着了。 顾展哭笑不得。见人睡熟后，才缓缓将人抱起来放进被窝里面，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轻轻环抱住眼前的姑娘，吹了灯睡觉。 顾展昨天被带走的事情在上河村传的沸沸扬扬，当顾展早上出门的时候，上河村昨天听到消息的人都不淡定了。 赵宝根昨天得知顾展被带走，着急的不行，本打算今天托人问问看什么情况，结果早上骑自行车去生产大队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顾展带着刘小溪在村子里转悠。 “顾展？” 顾展听见赵宝根的声音，停下脚步和赵宝根打招呼：“赵叔。” 赵宝根从自行车上下来，上下打量顾展一眼，见人没有受伤，安心不少。 “昨天怎么回事？”赵宝根压低了声音问。 顾展面色如常，解释道：“没事儿赵叔，有一点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就回来了。” 听见顾展说的云淡风轻，赵宝根也就没有再过多追问。 顾展回来了的消息比昨天顾展被带走的消息传得还快，上河村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议论一番。 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顾展这孩子，果真没有那劳什子的违法事情。 顾家从顾军被抓之后，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即便是和赵寡妇有一腿的顾满仓，从赵寡妇那里回来之后，进家门的时候也得调整面上的表情，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本来他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顾展身上，就希望顾展还能看着情面，帮忙把顾军捞出来，没没想到仅仅是隔了一天，顾展也被带走了。 顾家人瞬间觉得天都塌了，他们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顾军要怎么办？ 可是当早上，赵大妮出门的时候，她又听到邻居说顾展已经回来了。 起先赵大妮是怎么都不信的，她就不信那个小野种进去了还能出来？ 可是当她远远看见顾展两口子的时候，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有愤怒。 那个小野种居然真的出来了，那她的亲孙子呢？为什么没有出来？ 赵大妮赶紧回家，找到张巧妹之后，急切地说道：“那个小野种居然回来了。” “什么？”张巧妹不太相信，不是说顾展也被抓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儿子也快回来了？ 张巧妹顾不上所谓的面子不面子，再次找上顾展。 这一回，她比上次自觉不少，也没有惺惺作态，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了顾展：“侄儿，你弟弟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展觉得好笑，这一个两个真当他什么都知道呢？ “不知道。” 张巧妹尖叫一声：“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你都已经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简直不要脸至极。 张巧妹成功地激起了顾展压在心底的愤怒，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巧妹：“二婶，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找我吗？” 张巧妹听见顾展这么问，直觉没有什么好事，但是对于儿子的关心胜过一切，她不禁脱口而出：“为什么？” 顾展嗤笑医生，慢悠悠地说道：“因为顾军揭发我，说我投机倒把。” “什么？”听见顾展这么说，张巧妹对于儿子的愚蠢，只觉得崩溃，顾军，堵住了唯一一条可以救他的路。 “人家查了一下，觉得我没有问题，就让我回来了。”这也算是解答了张巧妹问的顾展为什么回来了，而顾军还没有回来的原因。 张巧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看见赵红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儿子挣钱明明挣得好好的，她非要穿出去一身新衣服显摆，这下好了，儿子进去了。 见自己回来的消息传的差不多了，顾展便带着刘小溪回家，关上门开始学习。 至于顾军什么时候能回家，已经不是他所能过问的问题了。 这一次的案子如果按照李局长说的那样，上面要杀鸡儆猴，那到时候的处理结果必然不会多轻。 顾军，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102章 路遇顾成贵 顾军被关进去的时候，心里慌乱的不行。 隔天就被告知只要检举出其他从事投机倒把活动的人，就能够给自己减刑。 顾军在将他们一起的几个人捋了个遍，全部交代完之后，工作人员问他：“还有其他人吗？” 顾军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顾展。 那个野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起一座院子，据说里面的家具也全部换了新的，出手这么大方，他想不到除了投机倒把还能有什么是这么赚钱的。 于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顾展说了出来。 结果隔天却被负责审讯的工作人员一顿训斥，还警告他们，胡乱攀咬可是要负责任的。 怎么可能呢？顾展能一下子那么有钱，他除了投机倒把还能干什么？ 而顾展这边，因为顾军的事情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回来之后忙赶着连夜翻译文献，终于在隔天早上将此次到手的文献全部翻译结束。 去镇上之前，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前做了对比的两份文献，他刻意将两份文献放在一起，并将自己写的额外的几页稿纸单独放在最上面。 做好这一切，他将文献装进了牛皮纸文件袋里面，和刘小溪说过之后就去了大队部办公室找赵宝根借自行车。 “赵叔，接您自行车用一上午。” 昨天刚回来，今天一大早又要出门，赵宝根对顾展非常不放心，就怕他在外面惹出什么祸端，便仔细将顾展问了个详细：“你小子，又要去哪里？” 顾展无奈一笑：“赵叔，您就这么信不过我吗？我就去公社邮电所给省农科院寄东西。” 一听是省农科院，赵宝根放下心来，但还叮嘱道：“这次回来之后，外面就不要再瞎跑了，你看这几天的事情闹的。” 顾展理解赵宝根的意思，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本来他就打算在刘小溪还没有生孩子之前，他不会再出远门了。 重生以来，虽然都是为了妻子和孩子不停地奔波，但是独属于妻子的陪伴，他也缺席了很多，所以他决定在孩子没有生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要在家好好陪陪刘小溪。 至于钱，在家里面也能挣。 收起心思，顾展点了点头。 推着自行车离开的时候，赵宝根又喊住了顾展，面色沉重地叮嘱：“小子，顾军那事儿，能帮便帮一把， 不能帮也不能给你自己惹上麻烦，现在投机倒把这事儿，上面抓的又紧了。” 顾展慎重点头：“我知道了，赵叔。” 看着顾展离去的背影，赵宝根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却遇上一帮子不成气候的亲人，令人头疼。 借到自行车，顾展回到家里拿了要寄给农科院的资料，亲了亲刘小溪的额头，叮嘱她自己不在家要关好门之后就离开了。 公社邮电所人来人往，顾展的信件需要通过保密渠道，就被带到后面的办公区域去办理。 因为之前已经见到过顾展，工作人员也相熟，很快就给顾展办理了手续，资料寄出去的那一刻，顾展在心里祈祷，希望孙元能够重视自己提出来的建议，尽量缩短小麦高产量种子的培育时间。 这边顾展刚从邮电所的大门出来，就看见了夹着公文包从公社大院里面出来的顾成贵。 远远看见顾展，顾成贵一扫之前的态度，小跑着追上顾展的脚步：“小顾同志？” 顾展正在考虑去供销社给刘小溪买点吃的，正好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一回头，居然是顾成贵。 顾成贵一脸激动的伸出手和顾展握手：“小顾同志，上次可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提前告诉我要注意防汛，咱们那砖厂的设备可就保不住了。” 顾展扯起唇角微微一笑，其实倒也不必感谢自己，建房子的时候，顾成贵给自己也算是帮了大忙，能帮他一把也就帮了。 “您客气了，那也得是您提前准备充分。” 说起那天的大雨，顾成贵简直心有余悸。 他本来是在顾展说完之后不太相信的，尤其是觉得小河镇公社连年干旱，怎么可能有大雨？ 结果还真的叫顾展给说中了。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的，他躺在炕上看着外面的雷电，忽的记起了顾展给自己说的事情，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将熟睡的工人叫起来，把放机器的窑洞口死死封住。 就在这一切工作做完没多久，地面就起水了。 大雨过后，他心里想着都觉得后怕，要不是自己当时想起了顾展的话，铁饭碗怕是都保不住了，更别说这次的升迁会有自己的事儿。 后面他一直想当面感谢顾展，但是去了几次上河村，顾展都恰巧不在，今天正好遇到。 寒暄一番，顾成贵诚恳地邀请顾展：“顾展同志，好不容易碰个面儿，我做东，请你吃饭如何？” “这……”顾展迟疑，他想到自己还要去供销社买东西，一会儿去的晚了，好东西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成贵自然是看得出顾展的迟疑，尝试着问道：“待会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展笑了笑，坦诚说道：“倒也不是说要紧事，只是打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怕去的晚了买不上。” 顾成贵大笑着拍了拍顾展的肩膀：“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别担心，供销社的人我熟，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过去，让他给你拿点好东西出来。” 顾展听得意动，便没有再继续推辞。 公社的食堂远没有县里的菜品种类不多，但是胜在实惠，二人点了一荤一素炒菜，还有一盘白面馒头，惹得周围的人频频看过来。 这顿饭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已经算得上是奢侈了。 吃饭的时候顾成贵主动提起了顾军的事情。 因为工作原因，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去公社找李福，便也听说了不少的事情，尤其是这次全市大范围抓捕投机倒把人员的事情。 当他听到上河村也抓了一位顾姓青年的时候，还以为是顾展呢，凑近了一打听，居然是顾军，顾大力的小孙子。 “听说顾军被抓进去了？” 顾展微微一笑：“您也听说了？” “嗯，我之前在公社附近见过他，他和一帮二流子在一起混着。” 顾成贵叹了口气，顾军这孩子小时候他也在村里见的次数多，白白净净很听话的一个孩子，现如今遇上这种事，他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第103章 买东西 隔着一辈子的仇恨，对于顾军的事情，顾展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唯一能说的就只有咎由自取这一个词。 但是对上顾成贵的眼神，顾展便将心头的话压了下去，只单单说了一句交友不慎。 顾成贵看出来了顾展对于这个堂弟的冷淡，识趣地不再说话。 饭后，顾成贵带着顾展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主任曹建军看见顾成贵过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厂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听说顾成贵最近要升迁，曹建军这会儿对顾成贵十分热情。 顾成贵指了指顾展，笑着和曹建军说道：“家里的小辈来买点东西，我给人带过来了。” 顾成贵这么一说，曹建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笑着问顾展：“这位同志，你想买点什么东西?” 顾展想了下，道：“要一些营养好的副食品，还要一些棉布棉花之类的东西。” 前段时间顾展忙着挣钱的事情，忘了准备孩子出生要用的衣服被子之类的东西，最近在家闲了下来，见刘小溪看书之余抽空给孩子做小衣服，他才想起这件事情。 一听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就是胜在稀缺，曹建军这边也是有存货的，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有工作人员带着顾展去了供销社的后院去选东西。 这些东西现在稀缺得很，每天都是限量凭票出售，他们也不敢拿出来得过多，都在后院的库房里面放着。 先是食品库房。 顾展进去之后，看了眼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食品，他要了三斤鸡蛋糕，一斤饼干。 见顾展买的东西多，工作人员便拿出来了一个筐，来装顾展要买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布料之类的东西了。库房里面摆着清一色的黑白灰粗布布料，还有的确良等后世统称为化纤的布料，但是这都不是顾展想要买的。 “有细棉布吗？给刚出生的婴儿穿的那种。” 顾展挑挑拣拣，都没有选中的布料，工作人员正在内心腹诽，却猛地听到顾展要婴儿能穿的细棉布，顿时觉得脸一热，觉得愧疚得很，的确是她冤枉人家了。 “细棉布有的。” 工作人员从小山一般的布料中抽出一卷棉布，是纯白色的，没有印花，也没有染色。颜色是寡淡了一点，但是正符合顾展的心意。 “你看这个行吗？” “行，就要这个。”顾展爽快地说道。 “要多少？” 要多少？顾展可是犯了难，他尝试着问工作人员：“你们最多能卖多少？” 顾展这话一出口，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多少都行。” 细棉布价格高，比的确良和老棉布价格高了一倍还不止，这批料子已经在仓库放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如今遇到顾展，工作人员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我要一半。” “好嘞。”工作人员高兴坏了，本来以为要变成库存的细棉布，不费吹灰之力地卖掉了一半。 还有棉花，因为即将进入冬季，是紧俏商品，顾展最多也只能买到两斤。 工作人员带着顾展结账的时候，曹建军看着工作人员提着的筐，眼睛一抽。 工作人员算好账，顾展拿出钱和票递了过去。曹建军倒是意外地看了一眼顾展。 本以为顾成贵领了个打算占便宜的乡下穷亲戚，结果人家倒是个大气的主儿，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能付得起钱。 “这小子是你什么人？”曹建军看着顾展往随身拎着的布袋子里面装东西，顺口问道。 顾成贵笑呵呵的说道：“家族里的一个小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怪曹建军说，那么多的东西，即便是曹建军这个供销社的主任，都不敢一次性买那么多。 离开供销社，顾展谢过顾成贵，便匆匆赶回上河村。 回到家里的时候，刘小溪正在堂屋看书做数学题，黄桂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在做孩子的小衣服。 刘小溪最近忽然好像是数学思维开窍了一样，进步非常快，高中课本上，只要不是过于难的题目，但凡是顾展讲过的，都能自主做出来。 这个进步让顾展觉得非常欣喜，同时也减轻了他心里的一大半焦虑。明年不管是什么大学，只要刘小溪能跟着和自己一道去上大学，他就非常高兴了。 听见自行车的声音，刘小溪从书本里面抬起头，一看是顾展拎着一袋子东西往进走，忙放下书出去帮忙提东西，黄桂花也收起了手里的针线活，站起身来。 顾展赶紧牵住走过来的人的手，彻底杜绝刘小溪想帮忙拿东西的心思。 “都买了啥？这么一大包？”刘小溪开始心疼钱。 顾展知道刘小溪的心思，道：“也就一些吃的，还有一块儿细棉布，给我们女儿做衣服。” 一听到细棉布，刘小溪和黄桂花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顾展将袋子放到桌上，逐样拿出买来的东西。 母女两人这会儿别的不关心，只关心顾展手中的细棉布。 顾展将棉布展开，平铺在炕上。 “这么一大块布，能做许多贴身小衣裳呢！”黄桂花摸着柔软的棉布说。 顾展继续将布袋子底部的棉花拿出来，递到二人面前：“还有棉花，新的。” “天哪！”刘小溪捧着棉花，爱不释手，惊喜地说道：“这下孩子的棉衣也有了。” 刘小溪虽说已经早早着手给孩子准备衣服了，但是这段时间做的其实也就是一些罩衫之类的，贴身衣物因为没有布料，倒是做得少，即便是做了，也是用自己的一些旧衣服做的。 刘小溪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也没有办法，软和的布料实在是太少了。 黄桂花自然也是了解女儿的困难，便想着将孙子小时候的衣服给女儿拿过去一些，哪知儿媳妇王月红以一句“咱们家建国还没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呢”就给她堵了回去，言下之意就是万一以后有了小的还要穿。 儿媳妇这话也有道理，所以她也没有再说，距离女儿生产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想办法也来得及。 谁知道女婿出去了一趟，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第104章 分肉 国庆节前两天，顾展收到了邮递员送到家的银行汇款单，还有新寄来的需要翻译的文献。 只不过因为文献依旧是走的保密程序，邮递员也没有送货上门，需要顾展拿着身份证明去公社的邮电所去拿。 顾展亲自去了一趟县城，将农科院的汇款取了之后，又回到公社邮电所拿了包裹，回到上河村已经是第二天了。 顾展一直惦记那两份文献的事情，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孙元寄来的包裹。 令他欣喜的是包裹里面除了厚厚一摞需要翻译的文献之外，还有一封信。 顾展压下心中的激动，打开孙元那封写给自己的信。 信中孙元不但感谢了他的提醒，说他们将会进一步将论文中的数据进行实验论证，也对自己表示了感谢，还让自己一定要坚持学习，成为国家的栋梁。 孙元对于结果的审慎处理没有超出顾展的预料，至于孙元对自己的鼓励，说孙元这个人的眼光非常具有前瞻性。 除此之外，包裹里面还有一小袋西瓜种子，大概有十粒左右，孙元说是他们团队今年的新研究成果，邀请顾展一起尝鲜。 顾展知道，这是孙元表达认可和感谢地方式。 下午的时候，生产大队的会计周家旺挨家挨户通知晚点的时候去大队部分肉。 每年国庆前大队里面会宰一头肥猪，给家家户户分点肉。这已经是上河村生产大队延续了十几年的惯例了。 一来是庆祝国庆节，二来也是因为国庆一过就是秋收了，这个时候分点肉，给队员们补补身体，调动队员秋收积极性。 顾展虽然从公社回来的时候已经买了肉，但是生产队那边，他和刘小溪还是按照周家旺通知的时间去了。 分肉时虽然每家分到的还不足拳头大的小碗一碗肉，但是这是参与了集体劳作的证明，顾展也愿意参加这种活动。 顾展牵着刘小溪，二人慢吞吞的赶去的时候，大家几都已经都排好队翘首以待了。 就在刘小溪以为她和顾展两人来得最晚的时候，赵红梅也红着眼睛走了过来。 排队的时候，她一抬头看见排在自己前面的顾展和刘小溪，小声打了声招呼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顾军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啥情况，家里人心惶惶，都怕出门被人指指点点，于是她就被逼着过来领肉。 自从顾军出事后，赵大妮和自张巧妹把事情的源头都怪在自己的身上，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每天在村里穿的太张扬了才引起的祸端。 可是老太太怎么不说她每天都在村里和别人炫耀顾军给了她钱的事儿呢？ 赵红梅恨恨地想着最近的事情，一抬头，队伍已经往前面走了好大一截，她忙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跟上。 刘小溪和顾展二人手牵手，有说有笑，看得赵红梅心中既羡慕又酸涩，要是顾军在家里就好了。 终于到了顾展家，刘小溪拿出碗，村会计分了一块比较肥的肉给刘小溪。 这年头，大家家里都缺油，肥肉可以炼油，可比瘦肉欢迎多了，顾展自然也是理解。 但是自从顾展开始挣钱后，家里不缺吃的，也不缺油，于是顾展指着其中一小块瘦肉道：“周会计，我要那块瘦肉。” 周家旺看了顾展一眼，小声道：“顾家小子，这块肥肉可是特地为你留的。” 顾展笑了笑道：“没事，我喜欢吃瘦肉。” 周家旺以为顾展是个男人不懂过日子，便用眼神示意刘小溪。 刘小溪自然是领会到了周家旺的意思，只是她也知道顾展的意思，大家家里都缺油，这块肥肉还是给更有需要的家庭比较好。 于是刘小溪笑着说道：“周会计，我们两个爱吃瘦肉。” 周家旺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得从剩下不多的肉里面挑出来一小块放到刘小溪手中的碗里。 轮到赵红梅，周家旺头也没有抬，直接按照顺序给她拿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 赵红梅心中苦涩，也愤恨周家旺的逢高踩低，其实她是想要刚才顾展两口子不要的那块肥肉的，家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炒菜没有油了。 但是只要想到那块肉是顾展夫妻不要的，她就再也开不了口给周家旺说。 回家后，顾展想到之前在市里吃到的红烧肉，刘小溪回来之后念叨了很多次，一直没有机会做，今天正好有肉，这不是机会就来了吗？ “媳妇儿，想吃红烧肉吗？” 刘小溪一听是红烧肉，两眼放光，立马兴奋问到：“就是咱们在市里面吃的那道菜吗？” 果然是念念不忘。 顾展笑着点头：“嗯，保准味道一模一样，你要吃吗？” “要吃。”刘小溪放下手里的菜，走到顾展身边，踮着脚尖轻轻在顾展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这是重生以后，刘小溪第一次主动亲上顾展，顾展除了欣喜，更过的是感动，现在刘小溪是越来越信赖自己了。 干了坏事的刘小溪捂着嘴站在顾展面前，犹如一只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 顾展爱怜的摸了摸眼前人的脸颊，将人抱在怀里，许久之后才将人放开。 刘小溪只需要负责烧火，切菜，炒菜，顾展一气呵成，直到味道从锅里面飘出来，刘小溪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顿饭，刘小溪吃的非常满足，就这红烧肉一口气吃下两个大馒头，看得顾展心惊胆颤。 晚饭后，顾展觉得刘小溪吃的有点多，生怕她消化不良，便带着人四处走走。 刘小溪这边已经吃完饭在外面散步了，赵红梅在顾家却正在挨骂，原因是赵大妮责怪赵红梅拿回来的肉没有油。 “你这个败家的，怎么就只拿回来这点子肉？” 赵红梅之前都是赵大妮骂自己的时候能忍则忍的，但是今天在大队部看见顾展牵着刘小溪的手，两人恩爱的模样，令她如鲠在喉，这会儿，她忽然不想再忍了。 “你有本事你去拿？你还不是怕别人指指点点，只能逼我出去。” 听见赵红梅居然敢反驳自己，赵大妮一时间撒泼劲儿也上来了，她一下子高高抡起胳膊，欲给赵红梅一巴掌。 赵红梅仰起脸恨恨地瞪向赵大妮：“老太太，你有本事你就打，你今天敢打我，我就敢回去告诉我爹。” 赵大妮扬起的手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红梅。 赵红梅根本不为所动，最后还是赵大妮败下阵来。 厨房那边的动静张巧妹也听见了，但是这会儿她也不爱搭理二人。 以前顾军在家的时候，她在老太太骂赵红梅的时候，还会阻止一二，现在顾军出了事，她真没有什么心思管二人吵架，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随她们吧。 第105章 顾军回来了 泾市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投机倒把行动，最终因为牵扯面太广当地的也不好向上交差的原因，最后以只将关键人物收监判刑，其余的人全部罚没非法所得上交国家作为结尾。 而顾军在国庆节当天，终于回到了上河村，这时候距离他被抓已经过去了十一天。 从顾军进入到上河村地界开始，就已经接收到无数异样的眼光。 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相比于被抓后经历过的那些审问手段，这些小儿科的闲言碎语完全伤害不了他。 当他走进顾家大门的那一刻，感觉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新建起来的房子是陌生的，就连着家里的这些人，他都觉得有些陌生。 “军儿，你回来了？” 第一个开口的是顾大力，彼时顾大力正坐在大门口抽旱烟，看见顾军胡子拉碴、满脸疲惫地站在家门口，他险些忍不住哭腔。 不同于对顾展的不闻不问，这个小孙子，是他疼爱着长大的，一直以来都是有自己一口吃的，少不了这个孙子半口。 这一次被抓，可是将人担心坏了，不过现在终于回来了。 顾军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实在是叫不出来。 听见顾大力的声音，在院子中有一搭没一搭干活的张巧妹和赵红梅闻声从大门出来。 尤其是赵红梅，看见眼前这个面容颓废的男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捂住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张巧妹更是情难自禁：“军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过来，让妈瞧瞧。” 顾军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神色莫名，没有向任何人走去，径直走向院子里面唯一的屋子，也就是之前顾展住了十几年的柴房。 见顾军如此，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赵红梅，心中更是难受。自家男人好不容易从那折磨人的地方回来了，但是看到自己，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想到自己在家里的处境，赵红梅有苦说不出，尤其是此刻，记忆中顾展和刘小溪相互牵着的手，愈发的刺激人的神经。 赵大妮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背，没有太听清楚外面的动静，这会让看见孙子进屋，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之后才走到顾军身边，颤着声音道：“我军儿回来了？” 顾军冷冷地看着赵大妮满脸褶子的脸，却没有接收到她的任何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便到房子角落里搭着的木板上，躺了下来。 顾军受了差不多十天的高强度审问，现在身体和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几乎就在躺在木板床上的瞬间，人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张巧妹跟了进来，看见儿子的样子，内心既心疼又酸涩。 心里想问对于投机倒把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索性就等着他醒了再说，张巧妹想。 赵红梅本就因为刚才丈夫的冷淡态度难受，这会儿跟着进了屋，见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心下的火气瞬间转化成了委屈。 “还不去做饭？”赵大妮瞪了赵红梅一眼，不断地催促赵红梅。 赵红梅开始怀念刘小溪还在顾家的那大半年的时光。 那个时候，顾家这一家人的火气，都是那个蠢女人在承受，家务活也是她包。只是没想到她运气好，早早就从家里分了出去。 赵红梅的厨艺本就没有刘小溪好，面对已经空了的面袋子，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是切了半只红薯，加上玉米糁子，开始熬玉米糊糊。 半个小时后，晚饭已经做好了，只是顾家人没有人敢去叫顾军醒来吃饭。不为别的，就因为顾军现在这个状态非常不对劲儿。 直到后来，顾大力走了过去，大家心里才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军儿，起来吃饭。” 顾大力粗粝的手掌抚摸上顾军的长满胡须的脸颊，顾军受惊，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神凌厉地看向顾大力：“你干什么？” 顾军的这个动作以及话让顾大力有点受伤，同时也心疼顾军，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里面受到了什么刺激，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军儿，吃饭了。” 顾军这才缓过神来，他看见坐在木板床边上的顾大力，终于回过神来。 “我知道了。”顾军面无表情的说完，就下床穿鞋。 顾大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顾军嫌弃玉米糊糊的要命，今天他看见玉米糊糊，居然没有嫌弃，一口气一碗玉米糊糊已经见了底。 吃完饭，顾军就从房里面走了出去，坐在大门口放着的一块石头上，目光茫然地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巧妹因为想问处理结果，便走了过来。 “军儿，县里的结果是啥呀？” 顾军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放在张巧妹身上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上缴一切非法所得。” “什么？”听到消息的张巧妹双腿一软，颤着声儿问顾军道：“那那些建房子已经买了材料的钱我们去哪儿凑呀？” 顾军听到张巧妹这话，震惊的看向母亲，问道：“所以，从我一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对吗？” 张巧妹愣了一下，随即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也是后来才猜出来的。” 顾军哈哈大笑几声：“哈哈哈，好啊，都好得很。” “军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军恨恨地看着张巧妹道：“你既然那么早的知道我干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早地阻止我？” “什么？” 张巧妹愣在原地，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有一天儿子会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拦住他？ “我……我只是……” “你只是舍不得到手的钱是不是？”顾军咬牙说道。 张巧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子的语言去回应儿子，毕竟儿子已经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十成十。 “好啊，既然是舍不得，那就我们一起偿还。” 本来顾军在路上，还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家里，打算回去了之后再想办法筹钱将没收的钱先还上，谁知道一回来就得到了这样得到答案。 他现在主意变了，既然是要难受，那大家就一起难受。 而张巧妹在听见儿子的那句话之后，觉得天都塌了。 第106章 丰 收 赵大妮老早就注意着顾军这边的动静了。 在听到要如数上交非法所得的时候，赶紧跑来顾军身边，尝试着问道：“军儿，你给奶那钱不是那什么非法所得吧？” 赵大妮这会儿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荷包里面的钱，那是她和老头子的养老钱，只能进，不能出。 在厨房里面的赵红梅也听见了顾军所说的话，她心头一跳。顾军给自己的钱那可是全部拿来做新衣裳了，现如今还哪里来的钱？ 顾军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奶奶，半晌后，心中恍然间生出了一股子陌生和厌恶。 跟着狗哥在外面跑了这么一段时间，他也不似之前的单纯和意气用事，多少也能看清一点人性。 可是第一次用审视和深究的眼光去看的居然会是往日里疼爱自己的家人。 顾军想，如果是别人家的人，这会儿难道不应该是着急凑钱吗？ 思及此，他忽然就笑了，满脸笑容地看向这两个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人家让我们限期将钱凑够缴了，不然的话就会强制执行。” 赵大妮窝里横惯了，这会儿听到“强制”二字，尖叫着骂道：“我看谁敢？” 顾军嗤笑一声，随口说道：“那我们就都等着强制执行吧。” 国庆隔天，上河村便开始了好浩浩荡荡的秋收，掰玉米棒子，拔黄豆，田野里好不热闹。 顾展忙着翻译农科院这边的文献，只有第一天测亩产量的时候过去看了，后面就没有再去。 而刘小溪怀孕月份大了，顾展自然也是不放心他去。 10月中旬的时候，秋收差不多结束，上河村的玉米和黄豆都大丰收。 玉米虽然还没有脱粒，但是看玉米棒子的分量比往年多上许多，从这点就能明明白白地看出来。至于黄豆，收成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 看着堆放在麦场那边小山一般的玉米棒子，上河村的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增多，他们今年到明年的口粮终于有保障了。 反之下河村生产队和南河村生产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本来就因为种子不够，农家自留种本就种植面积大，产量不高。 再加上之前的大暴雨，田里的玉米倒伏了不少，即便是后面及时培土，也是伤了根系，导致这部分玉米结出的棒子很小。 整体算下来，同样的种植面积下，产量仅有上河村的三分之二，这还不算上河村的黄豆产量。 下河村当时带头投反对票的几人，肠子都悔青了，李全更是懊恼自己当时没有多坚持一下说服队员们。 秋收结束之后，在赵宝根紧锣密鼓的安排下，队员们又开始耕地和捡拾玉米梗。 这还是黄桂花某天下工之后过来看刘小溪的时候说的。 顾展听得直皱眉，他不解地问黄桂花：“明年春天再挖也是一样的。” 黄桂花笑着道：“你们还年轻，不懂过日子的艰难，咱们村里这几年没有没有多少树了，大家冬天烧炕和煮饭就靠这地里的玉米梗呢，要是不挖，那冬天日子可咋过？” 顾展恍然大悟，的确是他疏忽了这个年代的生活物资缺少程度。 隔天早上，顾展和刘小溪在堂屋里看书，就听见有人喊着找赵宝根。 刘小溪好奇，拉着顾展要出去看。 顾展扶额，这丫头现在是身子重，看热闹的心思更重。 “走嘛！”刘小溪拽着顾展的手撒娇。 顾展经不住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撒娇，欣然应允。 这会儿着急找赵宝根的是大队里安排的今天负责用耕牛进行耕地的人。他早上把牛赶到地里，这还没有耕多少地呢，一头耕牛就忽然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着急得不行，赶忙来找赵宝根。 村里这几头耕牛可是宝贝得很，千万不能在他手上出事。 赵宝根正打算骑自行车去大队部办公室呢，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一出门就看见人，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人就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说了。 赵宝根听完眉头紧皱，和那人一起急急忙忙去了田里。 顾展就在不远处，将事情也算是从头到尾听了个明白。他猜测那牛必然是之前得了重病的其中之一，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或者是身体机能已经被严重破坏不可能再恢复到未生病之前。 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现在就差实际的验证。 因为玉米地距离家里不远，顾展索性带着刘小溪去地里看一下情况。 玉米地里，在场的人都围成一圈站在事发地附近，围观兽医周亮给牛喂药。 “这牛咋了？”赵宝根着急问道。 “大队长，暂时还不清楚原因。”周亮说道。 周亮现在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按理来说一般牛生病都会发烧，但实际上这头牛的体温是正常的，外表看起来也都没有什么问题。 从实际经验出发，一般牛只有累到极点才会在地里倒下。 只是这大早上的，这牛才耕地半小时不到就倒在地里，实在是不应该啊。 一时间，周亮也拿不准了。 忽的他视线一转，看见了在人群中的顾展，惊喜道：“顾展你也来了？快帮忙过来瞧瞧这牛它是咋了。 顾展闻声抬头，道了声“好”。随即他就找到了在围观人群里的黄桂花，将刘小溪交给她暂时照顾一下，才大步穿过人群，走到周亮身边。 顾展围着牛大致看了一圈，又伸手摸了摸它的体温啊，再看了一下眼睛牙齿，在确定一切都没有异常后，他问周亮：“ 是不是之前病得最重的三头牛里面的一头？” “的确是。”随后他反应过来顾展顾展问这句话可能的用意，急忙追问：“和上次的病有关系？” 顾展点头道：“应该是因为上次的病，这牛现在还没恢复，体力跟不上了。” 顾展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蹲在牛头旁边的赵宝根也听到了，他起身抬起身子看向顾展：“可有什么好办法治一治吗？” 第107章 萌生思路 顾展轻声道：“基本没什么效果。” “什么？”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赵宝根也皱起了眉头。 “当时发现得太晚了，重症的三头牛现在体力估计跟不上，试试另外三头吧！” 顾展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赵宝根沉着脸和今天负责耕地的队员说道：“换头牛吧。” 然后他将视线转到周亮身上：“之前重病的三头牛，你好生照应着。” 他其实打心底还是对三头牛抱有一丝希望，只希望今年秋冬好好照应，明年春上那牛能正常使用。 事情已经确定，顾展便带着刘小溪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赵宝根赶了上来：“顾小子，你等一下。” 顾展和刘小溪二人听见声音后，一回头，看见赵宝根推着自行车大步朝二人走来。 “赵叔！”顾展打招呼道。 赵宝根走到顾展身边，犹豫了一下道：“顾小子，你文化知识多主意也多，你给叔透个底，那牛到底还能不能成？” 迎着赵宝根满含期待的眼神，顾展微微摇头：“赵叔，怕是不行。” “唉，这可咋整？” 赵宝根的叹息令顾展的心情沉重，想了想，顾展说道：“叔，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到顾展这话的赵宝根眼睛里立马有了光：“赶紧说来听听。” 顾展斟酌一下，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叔，队里不是还有拖拉机吗？我们可以用拖拉机耕地。” 赵宝根听见顾展这话，顿时有些失望。 顾展将赵宝根的神情看得清楚，道：“有什么困难吗？赵叔。” 赵宝根苦着脸说道：“咱队里拖拉机用的那耕犁早就坏了。” 这下顾展也犯了难。 “只能是大家暂时上手去田里挖了。” 顾展回到家里，一边翻译文献一边思考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忽然间，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那就是可以把赵宝根口中说的那件坏了的犁改装一下，先解了当下的困局。 至于牛的问题，顾展觉得，可以直接在上河村生产大队建一个养牛场试试。 这个时候，对于人口流动的管理非常严格，青壮年劳动力基本上都在家里挣工分，除了农忙时节，劳动力剩余还是比较明显，本村人手完全够用。 如果后期规模扩大，也可以招外村的人过来，劳动力根本就不是问题。 再者，这一次的牛传染病面积较大，整个泾市死去的耕牛数量不少，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牛因为后遗症没有办法正常使用。 如果这个时候建立养牛场，不说明年能立刻解决当地耕牛少这个问题，三五年内总能解决的，起码会替代人力，提高农业生产效率，这也算是近期会利好整个泾市的农业发展。 还有，后年国家政策的变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全面推行，耕牛到时候会有很大的市场空白，到时候上河村的牛根本就不愁销路。 顾展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地写在纸上，中午吃完饭就去找了赵宝根。 顾展提出想把那耕犁改一改的时候，赵宝根怀疑地看向顾展：“小子，你给我说实话，这能行吗？” 不怪赵宝根怀疑，实在是顾展展现出来的能力太让人不可置信了，他什么时候还学会改装耕犁了？ 顾展自信地笑了笑道：“赵叔，没有问题。改装后的耕犁耕地的速度肯定会比原来的快上两倍不止。 赵宝根半信半疑地答应了下来，反正那旧的耕犁是完全不能用了，如果顾展能改装成功，那也是一件好事。 随后，当顾展提出在上河村建立一个养牛场的时候，赵宝根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不可置信地说道：“小子，你知道你在说啥吗？建养牛场，哪来的牛让你养？” 顾展神秘一笑道：“赵叔，牛的事情你不用愁，我自有办法。” 国庆前孙元寄给自己的那封信里提到了他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黄牛已经到了技术成熟阶段，现在就差大面积推广了。 顾展想的是，如果上河村主动迎接来自省农科院的新品种黄牛推广养殖试验，到时候就会有各级政府的资金支持，一旦事情谈成的话，大部分资金问题就可以解决。 至于剩下的资金缺口部分，再慢慢解决就是了。 听见顾展这么说，赵宝根还是觉得不靠谱，一穷二白的上河村，现在账上连个十块钱的余额都没有，办养牛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见赵宝根一脸不赞成的表情，顾展心下觉得有点乐，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候，的确是有些胆子大了。 “赵叔，能成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哎，我说你小子，就算是牛让你养成了，可是这些牛出手给谁？” 顾展神秘一笑：“赵叔，你想想，是单单上河村的牛这样吗？” 顾展这话，像是点醒了赵宝根：“你说的这话也对。” “所以赵叔，请您相信，养牛这事儿一定能成，到时候，受益的不仅仅是上河村，还有整个小河镇公社，甚至是夏县。” “我想想。”赵宝根说的慎重。 顾展知道，但凡是赵宝根说了想一想，那就是会着重考虑。养牛的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 思及此，顾展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赵宝根考虑好了，那他就得抓紧时间联系孙元，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和赵宝根去大队部看了一眼那部不能用的耕犁之后，顾展便回去开始着手画耕犁的草图。 若说顾展一个搞农业的怎么对农业机械那么明白，还得多亏了上一世同样是搞农业机械研究的另一位教授，他经常会叫上他一起研究，时间长了，顾展对简单的农业机械也就精通了。 第108章 机耕犁 展从回家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刘小溪好奇的厉害，坐在顾展身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是什么名堂，扭头问他：“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顾展放下手里的笔，摸了摸刘小溪的发顶：“这是机耕犁的草图。” “机耕犁？画机耕犁做什么？” “村里的牛体力不行，估计得用拖拉机耕地了。” 刘小溪了然地点头，看来今天半路说的事情大队长同意了。 看着顾展又继续低头画图的认真模样，刘小溪只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厉害，总是有很多新奇的主意，更能没有任何私心地去帮助别人。 她感慨之余，心中更是增添了几分敬佩。 涂涂画画一直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顾展就拿着图纸去找了赵宝根。 彼时赵宝根还在心疼队里的几头牛，一转眼就见顾展拿着几张纸进来。 “顾小子，你来了？”赵宝根放下手中的旱烟，忙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赵叔！这是改良后的机耕犁图纸。”顾展将手中的图纸递给赵宝根。 赵宝根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半晌过后，赵宝根指着成品图问顾展：“这改良后的机耕犁一次性耕三行呢？” “是的，赵叔，这样的话，效率会明显提高。” “那感情好，但是咱这拖拉机能带动吗？”赵宝根有点迟疑。 “是没有问题赵叔，我看过了。” “那就好。我们现在就去公社的农具厂。” 整个上河村就赵宝根一人有一辆自行车，于是赵宝根骑着自行车带上顾展，二人赶早去了农具厂。 他们到公社农具厂的时候，农具厂的工人刚上班。 赵宝根他们的都是老熟人了，寒暄几句便进入今天的主题。 他掏出兜里的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农具厂的老工人李茂道：“老李，你看这能做出来吗？” 李茂粗糙黝黑的大手接过赵宝根递过来的图纸，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道：“这咱们没办没法做，还有配件之类的，咱们也没有办法提供。” 赵宝根闻言，早上看见图纸后的欣喜瞬间没了大半：“老李，你可得仔细看看，这对我们上河村很重要。” 老李叹了一口气道：“赵大队长， 不是咱们不帮你，你也知道这些年农具厂也就干一些修修补补的事情，这东西实在是做不出来啊，你看这里需要的零件，咱们农具厂哪里有嘛？” 赵宝根失望极了。 顾展其实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公社农具厂大概率是做不成这个东西的，恐怕只有县农机厂有这个本事了。 “赵叔，我打算去县里一趟。麻烦您给小溪带个信儿，今天晚上我可能回不了家，让我岳母过来陪着她一下。” 赵宝根有点犹豫，万一县里要是做不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功夫？随即他又想到马上就开始要播种小麦了，如果说这个节骨眼儿上机耕犁的问题解决不了，仅凭另外的三头牛，恐怕也是耽误事儿的。 咬了咬牙，赵宝根道：“行。” 和赵宝根告别之后，顾展就坐上了路过的班车去了县城。 到达县城，顾展没有先直接去夏县农机厂，而是去了县农业局去找朱长志。 朱长志早上开完会之后，正打算下乡去看看各公社的玉米收获情况，就看见顾展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自从受县里表彰之后，他已经第三四个月没有见过顾展了。 今天猛地看到，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在短短的三四个月里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气质较初见时更加沉稳，人也愈发的精神饱满。 虽然他不知道顾展这个时间来这里做什么，但是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哟，小顾来了？” 朱长志从办公室里出来，笑眯眯地走向顾展。 顾展忙加快脚步，走到朱长志面前问好：“朱局长好。” 朱长志拍了拍顾展愈发宽厚结实的后背，开玩笑说道：“今天吹的什么风？可是把咱们小顾同志给吹过来了？” 顾展抿唇一笑：“今天来是有求于朱局长。” 朱长志好奇，便将顾展往自己办公室里面带，边说道：“ 哦？倒不如你说来听听。” 进到办公室，顾展将自己昨晚连夜画好的图纸拿出来递给了朱长志：“局长，我想做一部图纸上这样子的机耕犁，但是公社农具厂没有设备做不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看夏县有没有能做出来的地方。 顾展这话一出，朱长志就来了兴趣，之前对于眼前这个年轻同志能制备出青霉素就已经很震惊了，现如今，他直觉自己手里拿到的图纸肯定不简单。 朱长志坐回到位置上，展开顾展递给他的图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朱长志本身就是学过一些农业，在夏县也算是懂农业的，在看见顾展的图纸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这种机耕犁虽然他也听说过，但是实际中却是没有见到过的。但从这种机耕犁所带来的生产效率来讲，是牛耕远远比不上的。 朱长志兴奋地起身走到顾展面前，激动地说道:“顾展同志，这图把稳吗？” 听到朱长志这句话，顾展就知道，这部机耕犁的制造一定会得到朱长志的帮助。于是他面色笃定地说道：“局长，我敢保证，没有问题。” “好，好，好。”朱长志连说三个好。 他叫来司机道：“开车，咱们去农机厂。” 司机将车开出来，朱长志拉着顾展坐在后座上讨论起了这部机耕犁的优势。 顾展画出来的这部机耕犁的样式，在南部的一些省是可以见到的。但是在功能和力度方面，顾展都按照后世的经验进行了调整和优化。 所以说这部机耕犁，它是有着传统的外貌，但是有着后世农业机械的优良性能。 农机厂在夏县郊区的位置，朱长志将车停到农机厂门口的时候，农机厂主任韩勇就从大门跑了出来。 看见是朱长志，韩勇脸上笑开了花，忙迎上去和朱长志握手：“朱局长，您好。” “韩主任最近可好？”朱长志脸上也挂着笑，与韩勇寒暄。 “托您的福，好着呢。” 韩勇将人迎进办公室，工作人员端上茶水后，朱长志浅浅喝了一口茶水，慢吞吞地说道：“我这里想做一部机耕犁，不知道你这里能不能帮忙做？” 第109章 推广机耕犁 “机耕犁？”韩勇皱眉：“朱大局长您可别卖关子了，什么样的机耕犁还得您亲自来？” 朱长志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顾展画的图纸，递给韩勇：“就是这部机耕犁。” 韩勇是农机厂的厂长，对于机械格外精通，他看完图纸后，激动地看向朱长志：“可以，完全可以，这图纸简直太妙了，这要是做出来，那可了不得了。” 朱长志松了一口气：“能做出来就好。” 紧接着韩勇说道：“局长，虽然我们能做出来，但是有些零部件还得咱们县铸造厂帮忙。” 朱长志想了一下道：“没有问题，只要能做出来，这件事情我来协调。” “好，朱局长你就放心，保准给你将事情办成了。” “如此，就先谢过韩主任，到时候你先算大致算一下成本，电话告诉我。” “没有问题，朱局长。” 从农机厂出来，朱长志想了一下，吩咐司机：“走，我们去县政府，找田书记。” 顾展有些疑惑，但是毕竟场合不同也不好问，也就没有多言。 朱长志有点诧异，顾展居然没有问自己找田书记的原因。 但是这会儿，即便是顾展不说，自己也是要跟顾展聊一聊的。 “小顾同志，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迎上朱长志带笑的眼睛，顾展好奇问：“局长您说。” “小顾，你看啊，你这个机耕犁它的性能很优越，对于我们夏县的农业发展可是有大用处的，你能不能把你这个图纸贡献出来，我们做出来给每个生产队配下去？” 顾展有些意外地看向朱长志，没想到朱长志竟然会考虑得这么全面。 顾展莞尔一笑：“自然是可以，这部机耕犁本来就是要做出来代替耕牛和人力的。” “太好了，小顾，你真的是一个优秀的人才。我们现在就去找田书记商量，如果能成的话，机耕犁做出来了先保障你们上河村。”朱长志拍着顾展的肩膀说道。 “局长您过奖了，也多谢局长的体恤。” 经历过8月中旬的那场暴雨，整个夏县的秋粮因为暴雨和后面连续不断地连阴雨，减产不少，田云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不断地下乡调研，不断地失望而归。 这会儿，当他听到秘书汇报说农业局局长过来找他的时候，就让秘书赶紧招呼人进来。 朱长志带着顾展走进田云的办公室，田云起身笑着说我：“朱局长带着小顾同志过来，有什么事啊？难不成是小顾同志想通了？要来为咱们夏县的人民服务？” 田云想让顾展到政府工作的事情朱长志也是听说过，这会儿见田云再次提起，朱长志赶紧将包里的图纸拿了出来，恭敬地放到田云面前。 “书记，这里有一部拖拉机机耕犁的图纸，如果我们把这个东西做出来的话，夏县的农业生产能力将会有大幅度的提升。” “哦？”田云来了兴趣，拿起纸张详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田云惊喜地说道:“这不就是南方一些地方用到的机耕犁吗？你们怎么弄到的图纸？” 朱长志神秘一笑，视线看向顾展：“就是咱们小顾同志画出来的。书记，这部机机耕犁看起来和南方一些地方的机耕犁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性能上要比咱们国家先用的同款式机耕犁好上许多。” 随后，朱长志就从专业的角度将顾展优化的地方一一进行讲解。 田云听得认真，朱长志说完之后，田云还意犹未尽。 朱长志趁着这个机会趁热打铁：“书记，我刚才去了趟农机厂，农机厂主任韩勇说这部机耕犁咱们农机厂和铸造厂联合起来能做。” 话说到这里，田云基本已经知道了朱长志来这里的目的，但是他还是故作不知道情况的样子：“哦？县农机厂和铸造厂不错嘛。” 眼看田云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朱长志硬着头皮说道：“书记，我想的是，县农机厂和铸造厂既然可以做，我们能不能做出来一批分给各公社？您也知道，今年那场牛的疫情，咱们折了不少牛，我怕今年的生产力赶不上，咱们明年……” 朱长志这话没有说完，田云也明白朱长志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行，这件事情我们暂时先提上议程，你先去做一个预算，后面再开会商量。” “哎，好的，书记。” 从田云办公室里出来，朱长志大松了一口气，以田书记对农业的重视程度，这件事情有八九成的把握能成。 坐到车上，朱长志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小顾，你们那今年采用的套种的方法的玉米收成怎么样？” 顾展知道朱长志这几天为收成的事着急上火，便将之前收玉米的时候测试的鲜产量说了出来。 顾展说数据的时候，朱长志听得认真，当他听到今年的玉米收成比上年高出三分之一的时候，一脸不可置信：“有那么多？” 顾展笑着说道：“自然是，不敢骗您。还有，这不算套种的大豆产量。” 这话一落音，朱长志便兴奋地说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一趟上河村，好好瞧瞧你们的玉米收成。” “欢迎朱局长。” 晚上的时候，朱长志在夏县国营食堂请了顾展和韩勇吃饭。 等饭上来的功夫，韩勇拿着图纸，将各个零部件的价格一一报上，最后加总下来的话，一部机耕犁的价格约摸在一百块钱左右。 “如果我们做的多呢？” 韩勇愣了一下：“做多少？” “差不多一百一十部。” 韩勇想了一下道：“局长，咱们这做得多的话，成本倒是就降下来了。这具体多少钱，我回去问问工人再给您个数。” “好的，没有问题，那就麻烦韩主任了” 正好食堂的工作人员将菜端了上来，几人边说边聊，一顿饭倒是吃得有滋有味。 第110章 戏弄 隔天一早，就有车来招待所接了顾展一起回上河村。 因为是临时改变了调研计划，所以小河镇公社和上河村大队部都不知道县农业局的人要来，等朱长志的车进了村口，才有人急急忙忙去和赵宝根说。 “大队长，来人了来人了。”有队员火急火燎跑进大队部办公室说道。 “来人了？没有接到通知啊，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只知道顾家小子和领导都在车上。” 一听顾展也在车上，赵宝根心里的那点子紧张也少了大半，既然是和顾展一起来的，问题应该就不大。 车子开到大队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高原和顾展先下了车，紧接着是朱长志。 “朱局长好！高主任好！”赵宝根上前打招呼。 “赵大队长好，我们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听见朱长志这话，赵宝根忙摆手道：“朱局长哪里话，朱局长能来咱们上河村，是咱们上河村的荣幸。” 赵顾展在一边帮着赵宝根招呼朱长志和高原。 到大队部会议室里面，朱长志开门见山：“赵大队长，我们来这里，是听了小顾说咱们上河村今年的秋粮收成不错，特地归来看看。” 一听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宝根喜笑颜开，笑着说道：“今年收成的确不错，咱们今年的玉米棒子亩产量有八百斤左右，能产出玉米籽粒七百斤左右，较往年高出了三分之一，还有咱们套种的大豆，亩产一百二十斤。这比往年好太多了。” “嗯，这个收成的确出人意料，赵大队长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的，朱局长。” 赵宝根和顾展带着朱长志和高原，步行走向麦场，当朱长志和高原看见堆放成小山一样黄澄澄的玉米棒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朱长志直接走到玉米堆跟前，捡起两个玉米棒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笑着说道：“不错，分量很足，颗粒饱满，非常不错。” 说完，他走到另一边堆放大豆的地方，摘下几颗豆荚，剥开之后，只见大豆也是颗粒饱满，淀粉感十足。 “哎呀，不错，确实不错。”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粮食丰收的地儿了，这下子无论如何，也能和田书记交差汇报了。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还没有弄清楚，于是开口问赵宝根：“赵大队长，咱们今年八月中旬不是下过一场大雨嘛，咱们这个玉米倒伏情况怎么样？” 赵宝根嘿嘿一笑道：“局长，咱们今年玉米倒伏的情况非常少。” “这是为什么？”朱长志好奇了。 赵宝根神秘一笑,他带着朱长志到玉米地的尽头，只见一行行整齐的垄在玉米收获之后，再一次暴露在地表，地垄的尽头连接的是水渠。 “朱局长，你看咱们这个种法，一旦地里面的水过多的时候，这个水会顺着地垄之间流到水渠里面，再由水渠汇集到排洪渠里面，如果不是特大暴雨，玉米一般不会倒伏。” “这个思路不错。” 朱长志看完粮食生产情况之后就急匆匆地回了县里，他还有重要事情和田云汇报。 关于大豆和玉米套种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有了上河村这个成功地案例，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全县范围内学习推广，用以提高粮食产量？ 和顾展送了朱长志等人离开，赵宝根问顾展：“那机耕犁的事情怎么样了？” 今天朱长志过来时一句都没有提机耕犁的事情，赵宝根心里实在是没底。 顾展将昨天去县城里面的细节大致讲给赵宝根听，当他听到朱长志有意将顾展设计出来的机耕犁在全县范围内推广，他激动地拍了一把顾展的肩膀：“好小子，你算是给咱们夏县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功德事儿。” 顾展不好意思接受，只说道：“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上一世的顾展一生都在秉承着关于一个农业领域的科学人员的职责，坚持一切科学研究都是为了人民。 现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机耕犁，实在是担不起这么高的赞誉。 告别赵宝根，顾展匆匆赶往家中。 从昨天早上离开家到现在，虽然也才短短的一天，但是心里总是有那么点思念在里面，虽然不强烈，但是很磨人，犹如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牵扯着他的心房。 大门关着，顾展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但是大门打开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从堂屋走出来笑脸相迎的妻子，一时间顾展有点慌。 从大门到堂屋短短十几步路，令他心跳如鼓，杂乱且不好的念头丛生。 顾展颤抖着手推开堂屋的门，一抬眼就看见刘小溪坐在屋里的八仙桌前，咧着嘴朝着自己笑。 顾展愣了一下，脑子中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要问一下刘小溪，为什么听到自己进门了不出来？ 转而又觉得这句话不对，谁规定了每次自己进门，对方就一定得笑脸相迎？ 总之是，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合适。 一口气憋在顾展胸口，憋得难受。 偏刘小溪就坐在原地，也不起来说话，就是咧着嘴笑。 这时候即便是反应再慢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被对方给耍了。 顾展好气又好笑，走了过去，坐在刘小溪旁边，食指弯曲，轻轻敲了敲刘小溪的额头，语气里面满含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宠溺：“长本事了，会戏耍自己男人了是吧？” 刘小溪被顾展这句“自己男人”说得红了脸，但是还眼神依旧戏谑又倔强地看向顾展，一言不发。 顾展心中“咯噔”一声，果然不出所料，自己惹媳妇儿生气了。 “怎么了？媳妇儿？”顾展摸了摸刘小溪光滑的脸颊，温声说道。 刘小溪看见顾展这个木头人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心里更气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顾展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完了，真的生气了。 “媳妇儿，我错了。”顾展诚恳地说道。 顾展脸上的表情没有逃开刘小溪的眼睛，看见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刘小溪终于开口了：“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第111章 会议邀请 顾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的确是他的错。 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在妻子生产之前好好陪一陪她的，是他又一次失约了。 “对不起！”顾展拉过刘小溪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感受着她的温度，轻声说道。 刘小溪本来是生着气的，她气顾展出远门的时候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只让别人带句话回来。 “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看见面前女人眼中的控诉，顾展深知是自己考虑的不周全。 其实早在赵宝根提出去公社看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公社可能做不出机耕犁，可能要去县里才能行的结果，但是他却在走的时候没有将事情告诉刘小溪。 仅仅从别人口中得知寥寥几句自己去县城的话，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她的确是会担心自己的。 换而言之，如果说刘小溪今天也是仅仅让别人给自己带一句话就出远门，自己也是会担心的。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顾展十分诚恳地道歉：“媳妇儿，抱歉啊，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好吧那就原谅你。”刘小溪气哼哼地说完话，便不再看顾展，而是挪了挪身子继续低头看书做题。 顾展自讨没趣，便赶紧去厨房做午饭。 朱长志这边从上河村离开后，就回了县城里连夜去见了田云。 “田书记，今年咱们夏县的粮食产量的确是不好，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特例。” “哦？”田云对于顾展所说的这个特例很感兴趣，尤其是在全县粮食大规模减产的背景下。 “书记，小河镇公社上河村生产大队，今年使用了一种新型的种植方式，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大豆和玉米套种的方式进行种植，玉米产量提高了将近三分之一。” 随后他就把上河村大豆和玉米套种的种植方法在纸上画了一个草图递给田云，然后配上自己这次在上河村的了解到的优势进行讲解。 田云从头到尾认真地听完，甚至最后有点意犹未尽：“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自然是这样，就是小顾同志提出来的。” “就顾展？” “是的，书记。” 田云内心诧异，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你下去，这几天组织一场研讨会，组织咱们县里的农业技术员召开一次研讨大会，关于这种玉米大豆的种植方法，到底能不能在全县范围内进行种植的事情，要好好讨论一下，然后形成一份报告给我。” “好的，书记。” 朱长志得了指示，忙收拾东西回去。 刚走出田云办公室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那个昨天说的那个机耕犁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是可行的，现在全县范围内的各公社都有拖拉机吧？” “是的，书记。” “嗯，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就很有价值了，你先下去搞一个预算，看需要多少钱，咱们再商议解决。” “谢谢书记，好的，我这就去办。” 农业局局长亲自上门安排的事情，韩勇自然不敢怠慢。 一大早，韩勇就召集了厂里的技术骨干进行开会，在会上，就这部机耕犁的各个部分的预算作出了猜测，最终确定下来，如果是成批做的话，大概是得八十五块钱左右。 其实这个成本就批量产品而言还是有些高的，但是县里的农机厂毕竟只有小型设备，更多的零件都需要亲自脱模再去打磨，没有办法和外面的大厂相比，所以成本下来还是有些高的。 核算出来成批做的单价，韩勇就亲自给朱长志打了电话。 接到韩勇的电话，朱长志高兴地问到你：“怎么样韩主任？” 韩勇笑着说道：“你可真是急切啊！” “咱们这个农业形势不等人啊！” “唉，这年头，老天不长眼啊。” “话不多说，这账算得咋样了？” “我今天打电话就是为了这家事情。今天一大早，我们就召开了全厂的技术骨干会议，我们也认真地核算了一番，这样下来差不多每部机耕犁有八十五块钱左右，一共下来是九千块钱。” “包含材料吗？” “包。” “好的，能不能麻烦韩主任这边列一个明细，我需要给领导汇报。” “没问题。” 韩勇答应地十分爽快。 他这样做，其实不单单是为了给朱长志这个农业局局长的面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农机厂现在经营实在是惨淡，全县农机太少了，能让他们维修的也没几件，出售的更没有多少，工人们每天都是愁眉苦脸。 现如今如果接了这批订单，那么农机厂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县城里，朱长志这边忙得热火朝天，顾展这边也没有清闲。 这几天，他除了把孙元那边寄过来的文献抓紧时间翻译，还将自己养牛场的想法形成了一份非常详细的报告。 这份报告，其实他是不打算拿出来的，仅仅是为了提醒自己，在中途忙碌的时候不要忘记关键事项，相当于一个私人备忘录。 刘小溪最近的学习进步神速，对于高一第一学期的数学题，已经能够举一反三，其余科目也是学习的差不多了。 于是晚上，顾展帮助刘小溪制定了第二学期的学习计划。 刘小溪看着顾展写的密密麻麻的计划，愁的龇牙咧嘴。 就在顾展以为耕犁的事情要拖上一段时间的，谁知道第三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高原过来了，告知自己机耕犁的事情成了。 顾展惊讶：“这么快？” 高原了然一笑道：“县里现在都非常担心咱们这个农业生产情况，尤其是去年本身就旱灾，再加上今年的前期旱灾，后面暴雨，咱们的粮食缺口实在是太大了，没办法，县里现在决心下大力气改善咱们的农业生产状况。” “原来如此。” 高原除了告知顾展机耕犁的事情成了，另外还表示出一层意思，那就是朱长志打算开一个关于玉米和大豆套种可行性研讨会，希望顾展能够参加。 第112章 参会(1) 顾展稍加考虑，就答应了朱长志的邀请。 在这个粮食稀缺的年代，如果自己能够做点什么稍微改变一下这种困境，顾展都觉得上一世他的那身本事没有白学，也不枉重生这一难得机缘。 回到家里，顾展就将这件事情和刘小溪商量过了，刘小溪感觉非常自豪，帮助全县的人提高粮食产量，真的是一件光荣而又伟大的事情。 “媳妇儿，你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去县城？” “我去县城做什么？”起初刘小溪还以为是自己前两天生气的原因呢，便摆摆手道：“这可是光荣的好事情，我是不会生气的，你放心去吧。” 顾展坐下来，轻轻环住刘小溪的腰身道：“不是因为这个，媳妇儿。” “那是因为什么？”刘小溪不理解地问。 “我想让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孩子？”刘小溪觉得关于这个孩子，顾展表现得太紧张了，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妇人怀孩子啥事儿没有就去医院检查的？估计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上次医生不是说孩子挺健康的吗？” 顾展没办法告诉刘小溪在几十年后怀孕都是要定期检查的，只能说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再说距离上次检查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了，再检查一下我也放心。” 看见顾展认真的脸色，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顾展就会一直软磨硬泡，直到自己答应，只好点头同意。 顾展去大队部找个赵宝根，一来是告知赵宝根去县里参加研讨会的事情，二来是需要赵宝根帮自己和刘小溪开证明的事情。 当顾展和赵宝根说明来意后，赵宝根赞赏的目光看向顾展：“你小子，真给你爹争光，这事儿你赵叔我举双手赞成。” “多谢赵叔。” “谢什么？能让大家多收获一点粮食，那是多好的事情。” “赵叔，我能不能带几个玉米棒子过去？”现在麦场那边有专人轮流看守，要是顾展直接过去拿的话，还真的不好拿。 “没问题，要什么样儿的？” “要农家自留种种出来的玉米棒子大小各一个，县里分配下来的种子种出来的玉米棒子大小各一个，还有一把大豆。” “没有问题，你这就跟我过去拿。” “赵叔，还有一件事，这次开证明能不能给我和我媳妇儿两个人都开上？” “咋？你媳妇儿也要去县城？” “我想带着她再去检查一下。” 赵宝根眉头深锁：“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展不好意思地笑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是不放心。” 赵宝根眉头舒展开来，忽然觉得自己也不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这没病去医院，可真的是有钱烧得慌。 但是赵宝根也没有再多过问，直接给二人开了证明。 一起去拿玉米的时候，麦场那边负责看守的人问了一句，赵宝根高兴，便将顾展要去县里开研讨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时间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研讨会，只知道被县里面邀请去开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负责看守麦场的人热情地按照顾展的要求挑了几个玉米棒子递给他。 “谢谢您。” “哎，你小子，跟咱们还客气什么？” 顾展和赵宝根前脚刚走，顾展要去县里开研讨会的事情就像是长了翅膀，传的人尽皆知。 尤其是知道顾家的陈年旧事的人，也觉得唏嘘。 谁不知道顾大力一家现在的日子过得拮据，尤其是在顾军交完罚款之后，全家的家底已经被全部掏空。 赵红梅在井边挑水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件事情，她除了羡慕，就只剩下嘴边露出的一抹苦笑。 赵红梅离开后，便有人又开始在顾展和顾军两兄弟，刘小溪和赵红梅两妯娌之间比较了。 “同样是顾家的人，瞧瞧现在那差距，顾展现在都被县里请着去开会了，你再瞧瞧顾军，除了打老婆打牌，还知道干啥？” 张巧妹在井边不远处洗菜，听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在哪里还有人愿意顾忌她的面子？ 开会前一天，顾展和刘小溪收拾好了东西动身去县城。 人到县城，高原已经在车站等着接人了，看见顾展带着怀孕的妻子，觉得颇为意外。 “小顾，这是你媳妇儿吧？” “是的。”顾展牵着刘小溪的手，大方回应。 经历过之前市里的那一次，刘小溪现在脸皮也厚多了，面对高原调侃的眼神，也能镇定自如。 “怎么走吧。” 高原将二人的行李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边走边聊天到了招待所。 早在接顾展之前，朱长志就已经吩咐高原在招待所订好了房间。因为还邀请了各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就以两人一间房为标准。 但是顾展带了妻子过来，这边就有点不好安排了，一时间高原有点为难。 到了招待所，顾展拿出证明给了工作人员，拒绝了高原订房的提议，自己掏钱和刘小溪住一间。 高原有点不好意思，多次和顾展道歉。 顾展大方表示自己理解。毕竟自己带着妻子，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不好意思再住会议方安排好的房子。 高原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去汇报的时候，特意将这件事情和朱长志说了。 朱长志皱眉：“我们也不要在一间房上太计较。” 倒也不是朱长志不计较，实在是顾展对于他的帮助太大了。 “可是小顾拒绝的很彻底。” 听高原这么说，朱长志也不好再说什么。 会议安排在明天早上九点钟，朱长志需要再修改一下讲话稿，精准传达田书记的意思。 刘小溪到了房间，就累得想睡觉，便搂住顾展的脖子让他陪自己睡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我们吃什么？”顾展问刘小溪。 原以为刘小溪会说吃早上带的饼，却不料刘小溪出乎意料地说道：“我们去吃红烧肉吧。” 刘小溪自从吃过一次红烧肉，就开始喜欢上这道菜了，这一次出来，首先就想到要吃红烧肉。 “好，满足你。” 顾展牵着人，去国营食堂吃红烧肉。 第113章 参会(2) 下午六点，国营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顾展和刘小溪点了红烧肉和馒头，等菜上来的功夫，刘小溪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人影交错间，她好像在一群人中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刘小溪眼睛都没有顾得上离开，伸手拍了拍顾展的肩膀道：“你看，那是不是顾军？” 说起顾军，刘小溪到现在还是有点犯怵，在顾家，顾军就没有少为难自己。 顾展顺着刘小溪的视线看去，果然见顾军和几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只是那几人看着就流里流气的。 “他这是在做什么？”刘小溪小声问道。 “那几个人看起来不简单。” 几人中的一人，上一世顾展在报纸上见过，好像是犯了什么罪，被判了重刑。 顾展话落音，就看见刘小溪还在朝着顾军的方向看着呢，便摸了摸身边人的脸，佯装不悦道：“看我一人还看不够吗？” 听见顾展这类似于吃醋的话，刘小溪转回身子惊讶地看向顾展，反驳道：“哪有？” “既然没有，那看我就行了。” 看了一眼顾展愈发棱角分明的侧脸，刘小溪收回了眼光。 顾军在穿梭的人群中，也看见了坐在另一边吃饭的顾展和刘小溪，心里暗自骂了一声“晦气”，便继续招待其他人。 他相信，自己和狗哥只要搭上这一条新路子，未来一定有机会发家。 想到这里，顾军再看顾展的时候，眼睛里隐隐含了些许鄙夷和瞧不上。 就在顾军神思游离的时候，狗哥轻拍了一下顾军的胳膊道：“军子，干啥呢，给几位大哥倒水！” 顾军回神，忙朝几人抱歉一笑，起身提起桌面上的白瓷壶给几人倒茶。 十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冷，天黑之后街上的行人也没有夏季那么多了，顾展刘小溪和人吃完饭，在街上随意走了走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展就起来了，他外出买了早饭回来，刘小溪才悠悠转醒。 “媳妇儿，我先去开会，你在这边等我一会儿，大概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能结束，我回来接你吃饭。” 刚睡醒的刘小溪这会儿看起来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软糯的声音说了声“好”，就继续钻进被窝里面睡觉。 顾展无奈摇头，俯身在刘小溪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便转身关门离开。 农业局那边，参会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顾展一进门，郭凯和郑国栋忙起身齐刷刷地朝顾展过来打招呼：“小顾同志，你也来了？真的是好久不见！”郭凯笑着朝顾展打招呼。 和顾展一起经历过制备青霉素的全过程，他被顾展展现出来的能力所折服，再一次遇见顾展，心里只觉得分外激动。 “小顾同志，我们又见面了。”郑国栋也走了过来。 “你们好，很高兴再次见面。” “小顾，你这次是来干什么？”这两位农业技术中心的技术员很好奇，据说今天是要谈论有个什么玉米和大豆套种的合理性，小顾来做什么？ 话没说完，朱长志带着笔记本已经走进来了。 他看见顾展，遥遥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郭凯和郑国栋站在旁边，面面相觑。 会议上，朱长志先将玉米和大豆套种的方法进行简单讲解，然后请各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发言。 除了小河镇公社的农业技术员李丽之外，其余人根本没有见识过这种种植方法，一时间会议室里面全是压着声音的低声讨论声。 朱长志非常有耐心，等着大家的讨论结果。 轮到发言的时候，大家的意见其实都很保守，更多的是害怕大豆和玉米抢养分，亦或者大豆光照不足，恐怕赔了种子进去还不见收成。 轮到小河镇公社的时候，李丽发言和众人迥然不同，她在上河村见识过这种种植方法，看见玉米和大豆长得都不错，这会儿发言也就大胆起来。 可以算得上是大胆的发言引得在场与会人员纷纷侧目，李丽余光瞥见，心里也泛上一股得意，她大胆地将视线转移到顾展身上，却发现对方未给自己一个眼神，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失落。 对于李丽的发言，朱长志此时也是有一些欣赏的，对方是小河镇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大概率是已经见识过玉米大豆套种的成果的，但是能在会议上破陈出新，也算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 李丽发言后，朱长志也笑着点头道：“不错，小河镇公社的发言有道理。 最后13个公社全部发言结束，朱长志才引出小河镇公社上河村玉米大豆种植的例子：“现在有请玉米大豆套种思路的提出人员顾展同志发言。” 顾展没有带任何手稿，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会议室里面的人，清越如泉水的声音在会议室散开。 “大家好，我是上河村的顾展，其实这个玉米和大豆套种早就有了，只是今年种子短缺上河村才开始尝试。” 顿了一下，顾展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四个做了标记的玉米棒子：“大家请看，这是我们上河村生产大队的玉米棒，这两个是自留种玉米棒，个头较大的和较小的，另外，这两个是县里拨的种子，个头较大和较小的两个。” 顾展拿出玉米棒的时候，各公社的技术员都睁大了眼睛，纷纷朝着手中看过来。 朱长志满意地点头，顾展这小子，闷不吭声的，做事倒是很周全，这个玉米棒子，就已经胜过一切没有说服力的发言了。 “另外，我想说的是，种粮食也是有门道的，只要我们稍加改进种植方式，就能够有意外地收获。” 顾展将两组玉米棒分别递给左右两列坐着的各公社技术员，让他们近距离观察一下两组玉米棒。 郭凯和郑国栋听着顾展的发言，只觉得内心充满了激动，他们本来以为顾展能制备出青霉素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本事？ 二人将两组玉米拿在手里掂量几下，郑国栋说道：“是比咱们今年的玉米重啊？” “的确！”郭凯点头。 第114章 街上偶遇李丽 会议结束，朱长志和顾展一起见了等在办公室的农机厂主任韩勇和铸造厂主任吴晓鹏。 农机厂现在已经开始做样品了，关于顾展提供的几张图纸，韩勇和吴晓鹏还有一点疑惑需要顾展解答。 “朱局长，小顾同志。”韩勇见二人进来，忙站起来和打招呼。 “坐，大家都坐。” 朱长志招呼几人坐下后，韩勇便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了顾展画的几张图纸与顾展进一步探讨。 顾展仔细地将关键点向二人进一步解释，韩勇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处理办法，妙，实在是妙。小顾同志，您这身本事可真的是厉害了。” “不值一提。”顾展笑着和众人说道。 韩勇却不觉得真的不值一提。机械这种东西，虽然看起来道理都差不多，但是这几参数只要差一点，出来的效果可能会差很多。 顾展拒绝了朱长志的吃饭邀请，直言自己这次带了妻子来县城，下午还好去医院，朱长志只好作罢。 回到招待所和刘小溪吃完午饭，顾展便带着刘小溪去了医院。 还是上次的中年女医生，医生对顾展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这个年代，主动带怀孕的妻子检查的男人，在一个小县城里并不多见。 “医生，麻烦您了。” 医生笑着点头，先开始帮刘小溪量血压，这个时候顾展都一切如常，可是当医生听胎心的时候，顾展的心紧紧地缩成一团。 “来，我们换这个姿势躺一下，我听听。” 医生轻柔地语气传来，可是这话听在顾展的耳朵里，却犹如魔音，不断地挑拨着他的神经。 上辈子的事情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浮现，隐约中女儿紫青的嘴唇，还有瘦弱如小猫一样的哭声……上辈子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困扰着他。 一个惊慌的声音不断地在他心里浮现：“为什么要换姿势？一次性为什么不出结果？是不是孩子不正常？” 恍惚间，顾展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存在。 直到听完胎心刘小溪整理好衣服，才发现顾展的异样。 “怎么了？”刘小溪伸出手，在顾展面前虚晃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看见顾展苍白的脸色，刘小溪有些担心。 回过神来的顾展看见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刘小溪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焦急道：“怎么了？” 刘小溪茫然说道：“我看到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顾展勉强提起唇角笑了一下道：“媳妇儿，我没事。” 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看得在一边的医生好气又好笑，医生没好气地说道：“小伙子，上次你就紧张得很，怎么现在还这么紧张？” 顿了顿中年女医生又说道：“你这么紧张可不行，会让你媳妇儿也跟着紧张的。放轻松，孩子发育的很好。” 听见女医生说的“很好”二字，顾展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即医生又提醒道：“我看胎儿发育的很好，你媳妇儿营养的很充足，后面营养不要补得太多，胎儿过大不好生，还有平时要多走动。” “好的。” 顾展的脸色终于逐渐有了血色。 走出医院的大门的时候，刘小溪还有点担心地问顾展：“你真的没事儿吗？” “没事媳妇儿，我就是刚才有点紧张。” 刘小溪哭笑不得，自己这个生孩子的没怎么紧张，倒是孩子的爸爸紧张的不行，随即心里又泛起一股子甜蜜。 顾展和刘小溪从医院出来，往招待所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在街上买完东西的李丽。 “顾展同志，好巧。” 李丽主动上前打招呼。 本来会议结束的时候，她就想邀请顾展吃饭，谁知道人被朱局长叫走了，现在好不容易再遇见他，可是他却带着他的妻子。 今天顾展在会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触及自己心中那个叫做爱情的琴弦。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冲到他顾展的面前，紧紧抱住他。 “你好！”顾展冷淡地和李丽打招呼。 李丽到嘴边的问候噎了一下，愣是没有说出来。 但是她又觉得不甘心，随即改口说道：“ 顾展同志，我想请教一下你玉米和大豆套种的具体事宜，你看你方便吗？” 顾展知道李丽的心思，大豆和玉米套种的方法，之前已经在李丽来上河村的时候，见她对此好奇，赵宝根已经悉数教会了她，现在又拿这个说事儿，顾展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股厌烦。 他冷着脸对李丽说道：“李技术员，关于你说的事情，赵大队长已经悉数教给你了，也没有什么能再继续教的， 你要是还想继续深入的话，只能在实践中继续探索了。” 顾展的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相当于在告诉李丽，你不要再找借口接近我。 但是李丽丝毫不为所惧，继续大着胆子说道：“顾展同志，我想请你两口子吃个饭，不知道二位赏不赏脸？” “抱歉，没空。” 说完，顾展直接拉着刘小溪离开，丝毫不管身后的李丽。 走了几步，刘小溪轻轻扯了一下顾展的衣袖道：“我们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没事儿，她能做出纠缠有妇之夫这种事情，可见脸面对她也不是十分重要。” 刘小溪简直欲哭无泪。 站在原地的李丽看见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远，气得在原地跺脚。 “哟，这不是老同学吗？怎么在这儿？” 顾军双手插兜，走在李丽面前，看向她因气愤而泛红的脸颊继续说道：“怎么？人没有搭理你？” 李丽上门追求顾展的事情，前段时间在村里传得风言风语，前前后后也听到别人说了一些。 起先他以为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今天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怎么了？大情种没理你？”顾军流里流气地说道。 李丽瞪了一眼顾军，没好气的说道：“要你管？” “啧啧啧，这么凶做什么？”顾军盯着李丽的眼睛，调情般地说道。 李丽长得还算漂亮，尤其是在高中一众土得掉渣的同学中间，就格外亮眼。再加上有一个在公社当主任的爹，班里男同学对她趋之若鹜，顾军也是其中一个。 “走开！” 李丽一把掀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顾军，扭着腰肢离开了。 顾军看着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面露精光。 第115章 提出想法 顾展从县里回来后，小河镇公社主任李福在第一时间赶来了上河村。 赵宝根让人传话叫顾展去大队部的时候，顾展还以为是韩勇打电话找自己，谁知道居然是公社主任李福点名叫人。 “主任好。” 李福顾展是见过的，再次见到也没觉得面生，遂直接打了招呼。 谁知道过了好一会儿，李福才慢吞吞地回答了一声：“嗯。” 顾展转眼看了一下李福，只见李福的脸色不是很好，尤其是在对上自己的时候，另一边的赵宝根表情也不是很自然。 见自己的表情没有吓住顾展，李福索性直接将话挑明了说：“小顾啊，咱们有什么事还是应该逐级汇报的，对不对？年轻人，不能太自作主张。你觉得我说的吧对不对呢？小顾同志？” 顾展了然了，原来是觉得自己去县里没有和他汇报，或者说是觉得自己越过了公社，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顾展上一世做科研的，在基层时候遇到的这种事情多了去了，现在遇上一个李福，都是小问题。 “哦，李主任说的是昨天去县里开会的事情吗？” 李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顾展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道：“我这边是县里直接通知的，我以为县里给主任已经通知过了。” 李福一滞，顿时无话可说，因为县里根本就没有和他提起过顾展的事情，他也是昨天女儿李丽回来之后说了才知道的。 李福压根没有预料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会顶自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冲着赵宝根说道：“赵大队长，这就是你们的队员？” 赵宝根默不作声。 李福“啪”一声，手掌拍在桌子上，随即沉着脸走了。 赵宝根担心地看着顾展道：“我们可是得罪主任了，怎么办？” 顾展笑了笑道：“没事儿，赵叔，你就放心吧，他影响不到我们。” 顾展没有说的是，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不是小河镇公社的主任了。 虽然有顾展宽心的话，但是赵宝根心中还是揪得紧紧的。 机耕犁的事情已经基本搞定，现在就差第一批成品做出来了。 就顾展目前的计划而言，还在原地停留的就是养牛的事情了。 养牛，不仅仅是上河村老百姓的一个突破点，更是上河村发展致富路上的一个突破点。 只要这件事情能成，上河村在后续的发展过程中，一定能够走在同地区的发展前列。 思及此，他先打电话给省农科院的院长孙元。 “孙院长，您好，我是顾展。” “小顾？”接到顾展的电话，孙元感到非常意外，上一次给顾展寄的资料，按照日程计算，他应该还没有翻译结束，怎的在中途打电话过来？ 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对，是我，顾展。” “小顾你好，是资料翻译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话一出口，孙元又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就凭顾展的能力，前面那么难的文献都能精准翻译，现在已经到了简单阶段，不应该会有问题。 顾展轻笑道：“这倒不是，孙院长，文献翻译进行得很顺利，是我这边有一点事情想和您谈一下。” “事情？”孙元来了兴趣，他倒是想听听，顾展这小子要和自己谈什么？ “是这样的，孙院长，我上次听说咱们那个‘安河一号’黄牛品种已经培育出来了，有打算进行大规模推广，对吗？” 孙元眼皮一跳，道：“是的，我们现在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到底将投放地点选在哪里，还说不准。” 听见孙元这样说，顾展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怕孙元说不准，就害怕已经有了确定的地方，那就不好再更改了。 “孙院长，您觉得夏县的上河村怎么样？上河村所在的小河镇公社年平均气温低于安省其他的地方，气候相对湿度合理，是养殖业的不二选择之地。” “竟是这样？”顾展这么一说，孙元就更好奇了，他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找种牛的投放地点，找了很多地方，都是因为气候原因放弃了，没想到顾展居然给他们给了一个参考地址。 “所以您看，您能不能考虑一下上河村？” “哈哈哈，你小子，说了半天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好的，我老头子会考虑的，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如此，就多谢孙教授了。” 挂断电话，赵宝根再一次对顾展刮目相看。 “这位孙院长是？”赵宝根指着电话问道。 “赵叔，他是省农科院的院长，他手里有一批新品种黄牛已经完成培育，现在需要大面积推广，我就想着能不能让上河村成为第一个推广的地方呢？” 听到顾展的这个消息，赵宝很又喜又忧。 喜的是如果上河村成为省农科院的新品种黄牛推广地，会解决上河村现下缺少耕牛，甚至是可以达到创造收入的效果。 忧的是现在的上河村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人家想推广，他们连个像样的养牛场都没有更别说钱了。 这可怎么办？ 想了半天，赵宝根还是决定先问顾展：“顾小子，你说的养牛，养咱们是没有问题，可是咱们也没钱买牛啊！” 顾展安慰一笑道：“赵叔，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据我猜测，省农科院应该的这批牛应该不会卖的太贵，另外的一部分我们申请一下，看县上出不出，如果不出的话，我们想办法借一点！” “借钱？”赵宝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和借钱扯上关系。 在他的认知里面，借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也是超出风险承受能力的是事情，他不可能去搞什么借钱去做这件事情的。 “不行。”赵宝根坚决否定顾展提出来的借钱这件事情。 “赵叔，借钱是最后万般无奈下的做法，倒也不是唯一的做法。” 听到这里，赵宝根的脸色才舒缓很多。 “还有赵叔，借钱并不可怕，我们只要能够有可观的收入，就能还得起。” “唉，我再考虑考虑。” 第116章 刘忠出事 孙元挂了电话，立马找了“安河一号”黄牛品种培育项目的负责人郭志达商讨。 “志达，咱们这选址问题你考虑的怎么样？” 郭志达摸着下巴思索半晌道：“初步筛选后，我觉得泾市的地理位置不错，温度相对适宜，是一个搞养殖的好去处。” “嗯，我也考虑首先泾市！” 听孙元这么说，郭志达便知道孙元心里基本已经有了合适的选址，他忙问：“院长，您觉得哪里合适？” 孙元这会儿也没有隐瞒：“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毛遂自荐，愿意承接咱们的‘安河一号’肉牛的推广项目，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过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郭志达好奇得不行，因为‘安河一号’是实验培育品种黄牛，目标是大面积推广，因此牛价方面他们可以打折，但是对于投放地的养殖条件却不会打一点折扣，一般很少会有地方愿意承接这个项目，此时忽然听见，倒是有些好奇。 “是谁？” “就是给咱们农科院负责翻译文献的顾展，小顾同志他说，泾市夏县的上河村是一个非常适宜养殖的地方，我听了他的说法，也觉得挺有道理。” “上河村？” 郭志达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他立马翻出一张本省的地图，仔细地研究起来。 在确定好位置后，又拿出地形图开始研究起来。 半晌后，郭志达拿着地图兴奋地说道：“院长，看着地图，你看这个上河村，依山傍水，气温相对较低，果真是个适合搞养殖的好去处，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哈哈哈，现在发现也不晚嘛。” “院长，我申请实地调研。” 郭志达激动地在原地转圈，找了很久的地方，他们甚至连临近的省份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做养殖和繁育基地的地方，不料今天偶然间遇到了。” 孙元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先准备资料和确定好人员，我们后天一早就动身。” “好的，院长。” 郭志达的脚步都轻松了很多。 农业研究，只有走进千家万户中，才算这个项目产生了它的实际意义。 这历史性的一步，他们已经期待已久了。 和孙元通过电话，顾展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孙元，接下来就要看两方意见是否能够达成一致。 回到家里，顾展又开始埋头完善方案。 钱，始终是一个关键性问题。 借钱搞养牛场，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风险太大，即便自己说服了赵宝根，生产队的其他队员也不会同意。 如果能够争取到上级资金的帮扶，就好了。 以此为思路，顾展将整个方案重新整理了一遍，看见最后形成的十几页纸的引进和建设方案，他于松了一口气。 天气开始转冷，早晚都需要穿厚衣服了。 晚上做饭的时候，刘小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因为肚子大，看起来都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本来顾展要做饭，但是刘小溪看他忙，便抢着要做饭。 顾展拗不过，只好陪着人一起。 “吃什么？”刘小溪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向顾展。 “你想吃什么？”顾展一双墨色眸子满是笑意地看着刘小溪。 刘小溪一瞬间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顾展的美色吸引了。 一下子，刘小溪的脸颊开始发烧，紧接着是耳朵。 “我……我烧水，你看着做。” 刘小溪打算坐在木头墩上，结果尝试了半天，都没有坐下去。 顾展觉得面前的可爱的不行，将人抱在怀里，半晌才放开。 “你干嘛这样啊？” “我抱我自己媳妇儿有什么问题吗？”顾展好整以暇。 “你……”刘小溪反驳不了。 “小溪……”忽然间，大门口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小溪，快开门。”声音显得很焦急。 听见这声音，刘小溪的声音莫名涌上一股惊慌，忙越过顾展往门外跑去。 顾展一把拉住刘小溪，皱着眉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出去看看。” 说着，顾展大步从厨房走了出去，打开大门。 “哎哟小溪你……”来人看见是顾展，立马转换了称呼：“顾小子，你媳妇儿在吗？” 顾展点了点头道：“在家。” “赶紧转告你媳妇儿，她娘家哥哥开拖拉机拉玉米秸秆的时候，车没装好翻了，现在人被送往医院去了。” “什么？”顾展诧异。 “你说什么大牛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面跑出来的刘小溪听见这话，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 大牛婶子看见刘小溪怀孕的肚子，“哎哟”一声道：“小溪，你别着急，你爸妈还有你嫂子他们这会儿已经去医院了。” “大牛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小溪已经带了哭腔。 “唉，这不是咱们要耕地嘛，你哥开了队里的拖拉机，把地里的玉米秸秆往麦场那边拉的时候，车装歪了就翻了，你哥被压在下面了，这会儿大队长还有你娘家人都已经去医院了。” 一听这话，刘小溪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 还是顾展眼疾手快，才将人堪堪扶住。 “谢谢大牛婶，我们知道了。” 顾展向大牛婶道谢后，大牛婶才叹着气离开。 “怎么办？我哥他怎么样了？”刘小溪六神无主地看向顾展。 顾展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刘小溪的后背说道：“媳妇儿，你别担心，我们先去问问情况怎么样？” “好，顾展，你赶紧去问，赶紧去问好不好？”刘小溪边说，黄豆大的泪珠边往下落，顾展看得心疼，却又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安慰。 “媳妇儿乖，别哭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好，我……我不哭，顾展，你赶紧去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好的，我这就去。” 见刘小溪担心，顾展不敢耽误，赶紧出门去玉米地那边打听情况。 第117章 变 数 顾展一路小跑着去了玉米地那边。 因为不久之前的发生的意外，即便是这会让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玉米地这边还是有人在。 众人远远看见顾展过来吧，便心里有了数。 到了几人面前，顾展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几人便主动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顾展。 “您是说我大哥当场就昏迷了？” “是满脸血的看着怪吓人。” 顾展心里“咯噔”一声。 回去的路上，顾展不断地想着上一世的事情。上辈子，刘忠也在水库决堤的时候失踪了。 而且，上一世在记忆中并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因为上一世上河村的玉米在水库决堤时，已经全部损毁，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玉米秸秆。 顾展觉得，随着上河水库的保住，这辈子的很多事情都与上一世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不知道刘忠在这些变数中会承担什么样的角色？ 知道了具体情况，顾展赶紧跑回家，将打听到的消息挑重点给刘小溪说了几句。 “媳妇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公社卫生院去看看情况，你和建国待在家里。” 事发突然，刘小溪的侄子刘建国这会儿待在家里，没有人照看。 自己这边无论如何都是要去公社看一下情况的，把姑侄二人放在一起，还能互相照看一下，顾展也能放心不少。 “好，顾展，好的。”刘小溪红肿着双眼说道。 冷静下来的刘小溪，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怀着孕，做什么都不方便，还不如交给顾展放心。 看见妻子红肿的双眼，顾展不忍心她担心，安慰说道：“媳妇儿，你放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嗯，我……”不担心几个字，刘小溪实在是说不出来。 赵宝根这会儿不在家，跟着拖拉机把刘忠送公社卫生院去了，王燕这会儿在家。 听见顾展要去公社卫生院看刘忠，爽快地把自行车借给顾展。 “天色晚了，你路上小心一点啊。”王燕说道 “好的，婶子。” 顾展应着，人已经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王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嘛，好好的拖拉机怎么就给翻了呢？ 顾展先去了刘金水家里，将刘建国接到家里，一番叮嘱之后，才转身骑着自行车离开。 刘建国已经八岁了，到了懂事儿的年纪，这会儿看着眼睛红红的姑姑，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爸爸的事情，他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刘小溪：“姑姑，我爸爸他怎么了？” 看着侄子期待的眼神，刘小溪嘴张了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孩子的这个问题。 看见姑姑也说不出来，内心本就慌张的刘建国再也忍不住，扑到刘小溪怀里哭了起来。 “哇……姑姑，我爸爸他到底怎么了呀？” 深知自己不能再哭的刘小溪用衣服袖子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哄着刘建国说道：“你爸爸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去医院了包扎一下就回来了。” “真的吗，姑姑？” “是真的，姑姑跟你保证。” 小孩子心里的惶恐终于少了一些，这会儿倒是感觉到自己肚子饿了。 “姑姑，我饿了。” “哦，好的，我们去厨房，姑姑给你做吃的。” 顾展不敢贸然预测刘忠到底会怎么样，只能拼命地蹬着自行车，力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社卫生院。 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条路平时差不多得骑自行车得四十分钟，今天就用了二十几分钟。 “你好，请问今天来的上河村的病人在哪里？”顾展拉着一位医生问道。 医生被人猛然间拉住，正想开口责备几句，却见拉住自己的男人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帅脸庞，骂人的话哽在嗓子间，怎么都骂不出来。 “在这里。” 女医生本来想指路的，但是一想到对方可能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遂带着顾展到了病房门口。 隔着窗户，顾展看见刘忠躺在床上，脸被纱布包着，刘金水低头坐在边上沉默着，黄桂花和王月红在旁边抹眼泪。 “大队长，爸，妈。” 顾展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见顾展的声音，屋内众人齐刷刷地抬起了头：“你怎么来了？” 黄桂花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问道。 “听说大哥出事了，我和小溪都很担心，就过来看看。怎么样了？”顾展将视线放到赵宝根身上。 赵宝根叹了口气说道：“脸倒是不严重，可能伤着腿了，公社医院这边有些情况不敢确定，只给挂了瓶子，说是明天去县城医院。” 顾展皱着眉走到刘忠床前，看着刘忠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样子，他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活着就行，只要活着，一切就有机会。” “万幸，爸妈你们放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顾展来之后，给了刘金水和黄桂花老两口莫大的心理安慰，老两口这会儿也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无论如何，人还好好地躺在面前。 心情稍微放松后，黄桂花这个时候才想到怀着孕一个人在家的女儿，她担心地问顾展：“小溪怀着孩子呢，这月份也大了，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岳母放心，我让建国在家照顾姑姑。” 听见刘建国在顾展家，王月红向顾展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顾展的话里虽然说是刘建国照顾姑姑，但是一个七八岁小孩子哪里能照顾一个孕妇？恐怕是不放心刘建华一个人在家，才将人带到自己家里。 刘金水一时间也对这个女婿的妥帖刮目相看。 “谢谢你，妹夫。” 王月红站起来，低着头走到顾展面前说道。 “大嫂客气了。” 顾展如此说，倒是让王月红有些难受。想到之前那次发火，的确是她有些小气了。 因为晚上没有月亮，黄桂花不放心顾展一个人走夜路，便将人留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要去公社医院，顾展提出自己跟着去医院，黄桂花回上河村帮忙照顾刘小溪。 刘金水想了想，同意了。 第118章 实地考察 这次开拖拉机的人是村里的拖拉机老手，一路上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好歹是将人平安送到了县医院。 将人送进医院，众人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医生进进出出地走，几人心中多少有些恐慌。 终于，医生出来了，他看向等在外面的众人道：“谁是家属？” “我是。”刘金水率先开口，朝着医生走去。 “病人现在小腿的腿骨骨裂，需要打石膏。” 听见是骨裂，顾展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幸好，只是骨裂。 “哎，打，石膏要打的。”刘金水说道。 最后，刘忠腿上打了石膏，医生给开了药之后，又折返回上河村，此时天色已经大黑。 众人合力将刘忠从拖拉机车厢里面抬进去安顿好，才散去。 顾展没有走，帮着刘忠调整好位置，将医生开的药怎么吃跟王月红和刘金水说过之后，才离开。 “媳妇儿，开门。”顾展怕敲门吓到刘小溪，直接出声喊人。 听到声音的刘小溪想要出门，被黄桂花拦住，自己和孙子刘建国出来开门。 看见顾展后，黄桂花焦急地问：“女婿，情况咋样啊？医生咋说？” 天知道她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顾展温声安慰黄桂花道：“您别担心，大哥没有大碍，就是小腿骨骨裂，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骨裂？”黄桂花不懂骨裂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听到骨头伤到了，就很着急地要回家去。 还是顾展将人先拉进屋。 “做什么？我得先回去看你哥。” “妈，您稍等。”说完顾展就打开柜子拿东西。 黄桂花看着女婿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罐麦乳精，还有一袋子红糖，大约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放在平时自己一定是会拒绝的，这么精贵的东西哪能说送就送呢，但是这会儿，儿子伤到了骨头需要补营养，一时间黄桂花倒是犹豫了起来。 刘小溪过去帮忙，将顾展从柜子里面拿出来的东西用布包好，塞进黄桂花手里：“妈，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给我哥好好补补，我明天再去看他。” “这……”黄桂花迟疑着，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最后还是顾展打消了他的疑虑：“您就拿着吧，小溪这边还有，家里没有了我再去买，大哥伤了骨头，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那……就当是我欠你的 ，孩子。” 顾展打断黄桂花的话道：“您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 “哎，好。” 黄桂花拿着东西，带着刘建国回到刘家的时候，才知道刘忠在县城里面看病的钱都是顾展出的。 黄桂花觉得有些对不住女婿。 倒是刘金水想得开，他劝黄桂花道：“你也不用有啥负担，他们两家有什么事情都互帮互助，你我作为爹妈，应该是感到开心的。” 刘忠和王月红听到之后，纷纷点头称是。 “哎，你说的也是。”黄桂花也附和道。 “虽然这欠下的人情不用还，但是欠下的钱必须要还。你两口子可不能不管这事儿。”刘金水说道。 “哎，好的爸。这事儿，我们两人记着呢，不敢忘记妹妹和妹夫两口子的帮助。” 看见儿媳妇终于开窍，刘金水欣慰地点头。 刘建国担心了一天多，这会儿刘忠回来，待在刘忠身边不愿意睡觉去，最后还是黄桂花劝说孙子“你爸受伤了，他需要好好休息”后，刘建国才愿意随着二老去堂屋睡觉。 刚才顾展给黄桂花解释的时候，刘小溪听了一耳朵，这会儿也终于是放下心来了。 “该不会留后遗症吧？” “一般情况下，好好休息是不会的。”看着妻子浓重的黑眼圈，顾展有耐心地说道。 “谢谢你，顾展。”刘小溪慎重地说道。 “谢我什么？傻瓜，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 “顾展，我好喜欢你。” 刘小溪搂上顾展的腰，撒娇说道。 顾展心里熨帖得很，这会儿放松下来，也有意逗一下妻子：“原来是这会儿才喜欢，以前都不喜欢。” 刘小溪小声在顾展耳边说道：“以前也喜欢的，喜欢你好久了。” 奔波一天一夜，顾展这会儿也累的厉害，吃完饭夫妻二人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展送刘小溪回了娘家，顾展则是在回家的半路上被赵宝很叫去大队部。 “刚才县农业局的人来通知，大概等会儿，省农科院的专家还是市农业局的人会来上河村。“赵宝根兴奋地说道。 “小子，你说是不是养牛的那事？” “是的，赵叔。” 顾展也没有想到孙元的速度这么快，短短四五天的时间就已经组织好人马过来实地考察。 “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到底是省里的专家和市县的领导都要过来，阵仗太大，赵宝根有些紧张。 顾展也理解赵宝根的心思，他直言道：“不用的，大队长，他们就是过来进行实地考察，不用我们再做什么的。” 顾展放在家里的那份方案，早已经刻进了脑子里，这会儿拿不拿，问题都不大。 在上河村一众人忐忑地等待中，早上十点左右，孙元带着他的人马，还有市农业局局长刘建华及相关人员、县农业局局长朱长志及相关人员，还有小河镇公社的主任李福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上河村。 “孙院长好，刘局长好……”顾展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一行人才在赵宝根的邀请下进了会议室。 “这里的这个气温和环境都不错吧？”孙元低声问走在自己身边的郭志达。 “院长，的确是不错的。” 会议上，孙元带头将“安河一号”黄牛养殖实验给众人进行了说明，也告诉众人他们有意在上河村建立繁育基地。 “我们来这里，一方面是考察这里的环境，是不是适合咱们得新研发品种‘安河一号’黄牛的生长，另一方面，也是在向咱们地方的领导征求一下意见建议，看是不是能够承接咱们的项目？” 刘建华和朱长志一听到这个项目落在夏县，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而另一边的李福听见省农科院选的地址居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上河村，心里顿时觉得像是钻了一根刺，随即接在刘建华和朱长志后面的话说道。 “孙教授，咱们小河镇公社环境都非常的不错，您看这下河村、南河村等这几个生产大队都非常的不错，你们都可以考虑一下。” 这话猛一听没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扩大了整个小河镇公社被选取的概率，但是顾展和赵宝根却清楚地知道，这话是冲着上河村生产大队来的。 第119章 谈合作 李福的话让朱长志愣了一下。 他隐晦地看了李福一眼：这人今天怎么说话感觉有点怪？难不成他不知道省里的这帮教授就是冲着顾展来的吗？ 倒是孙元没什么反应，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茬：“小顾同志，这里也是你的家乡，你熟，带咱们四处瞧瞧？” “好的，孙院长。”顾展轻松应下。 倒是李福，因为孙元的话，心里有些憋闷。 顾展和赵宝根带着众人去看了一大片山下的荒地，还有大队里的牛棚。 郭志达看见黄牛就喜欢得不行，非要进牛棚里面去看。 赵宝根让人打开牛棚的门，郭志达带着孙元一起走了进去。 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院长你看，他们这个黄牛养的不错嘛，膘肥体壮的。” “的确是不错，上河村的人养牛有一手啊？哈哈哈哈……” 听见孙元和郭志达的聊天，刘建华和朱长志也跟着往前看. 赵宝根站在最前面，得意地指着牛说道：“咱们这牛，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来比这毛色更好的了，要不是年中那场病，这三头牛能长得更好。” 赵宝根指着当时得病最重的三头牛说道。 “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郭志达兴奋地说。 他现在基本已经决定，将繁育基地放在这个村子了。 “院长，我觉得这里很不错，非常适合咱们的“安河一号”在这里生长繁育。 孙元点头：“的确是，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 调研行程结束，一行人到了夏县县城吃饭。 饭后，顾展单独找上孙元和郭志达。 “孙院长，郭组长，我来这里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在上河村投放‘安河一号’黄牛的事情。” “坐，快坐，小顾。”孙元站起身招呼人。 顾展顺势坐在孙元对面的椅子上，思索一下问道：“孙院长，郭组长，我想问一下你们预计能给出多少头牛？还有每头牛的价格大致是多少？” 郭志达沉吟一下道：“三十头，价格每头六百元。” 顾展皱眉， 一头品种黄牛卖出六百元的价格的确算是良心价格了，现在售卖的一般黄牛价格也不止六百元更何况是基础母牛。 这也看得出来农科院是的确想尽快将这批牛投放到市场上，但是三十头的数量，的确是有点少了，无法形成规模经济，到时候生产效益恐怕不高。 “郭组长，牛的数量能不能再多一点？”顾展尝试着问道。 郭志达本以为顾展会嫌多，没有料到顾展居然是嫌少，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孙元，在得到孙元的眼神示意后，说道：“四十头吧。” “还是有点少，能不能再多一点？”顾展说道，种牛太少的话，繁育时间会延长，恐怕到时候根本不能满足本地需求。 “五十头，这已经是最多了，我们只有这么多。” “行。”顾展爽快应下。 “孙院长，还有就是钱的问题。”顾展话说了一半，将问题抛给孙元。 孙元一听，正题来了，这小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顾展：“小顾，你们生产大队打算出多少钱？” 顾展郑重说道：“我们生产大队没有钱。” 郭志达一听急了，这不给钱怎么能成呢？这些牛他们一代一代培育，到现在也投入进去了不少的钱，现在如果说资金无法回流的话，那后续的研究怎么办呢？现在研究院可是到处都等着用钱呢。 “这怎么行呢？小顾，不行你们再向上级领导争取一下？” “孙院长，郭组长，想必你们也知道，现在各级的资金都非常紧缺。” “这……”孙元语塞。 “二位领导，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你们选择上河村作为‘安河一号’的投放地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合作解决当下的困境？” “合作？” 对于顾展提出的这个思路，孙元倒是来了兴趣：“你说来听听。” 顾展顿了顿道：“上河村为农科院提供研究场所，咱们的研究工作可以在上河村继续实施，包括后期的品种改良研究工作。” “这个条件有点吸引力，但是我们在其他地方也能实现。”孙元说道。 看着二人一来一往，郭志达感觉自己要急得冒火了。 “不只是提供科研场所，如果养牛场顺利建立的话，我们养牛场的牛都可以成为你们的观测样本。”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也显得我们有些强盗逻辑。这些牛相当于我们上河村向省农科院购买，但是这买牛的钱能不能在我们盈利之后分期偿还？” “分期偿还？”孙元对于分期偿还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便好奇多问了一句。 “对，待养牛场开始有了收入之后，我们在养牛场盈利后分三年偿还这批牛钱。您看怎么样？” 郭志达对于这种分期偿还的方式，还是抱有一定的排斥态度。 按照顾展说的盈利之后分三年偿还购买牛的钱，但是如果一直没有盈利怎么办？郭志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后续未知风险太大了，难以接受。 显然孙元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想听听顾展的解决方案，便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补充条件吗？” 顾展抬眼看了眼孙元，便知道这老头儿现在也开始犹豫了。 顾展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退缩，否则将功亏一篑。 开办这个养牛场，他是势在必得的，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养牛场，还是上河村乃至夏县通往致富路上的钥匙。 思及此，顾展抬头看向孙元和郭志达：“我知道二位现在肯定还是非常犹豫的，我也理解二位现在担心的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担心我们的养牛场会亏损，付不起买牛的钱。” 孙元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眼镜，视线稍微避开顾展的视线：“小顾，咱们省农科院你最是了解的，不是我们不帮你，使我们实在是也需要资金回笼啊。” 顾展正了正脸上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们的养牛场不会亏。” “这……” 郭志达看着顾展一脸笃定的神色，心中开始左右摇摆，一时间竟也无法做出决定。 他将视线再一次看向孙元：“孙院长，您觉得呢？” 孙元心中暗暗叫苦，这老小子，自己怕得罪人，便将问题甩给自己。 孙元挪了挪身子，往直了坐了一下，继续问顾展：“嗯，除了分期偿还买牛的钱，还有呢？” 顾展在心中想了一下养牛场的后续经营和盈利的问题，便继续顺着刚才的话说道：“我们可以保证，最晚四年便可将全部的钱如数偿还你们。” “四年？” 孙元开始犹豫了，四年时间对于农业研究的周期来说不算长，但是作为还钱的周期还是有点长啊！ 到底要怎么办？孙元觉得很为难。 “这样吧，小顾，我们再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会给你答复。” “好的，那我等孙院长和郭组长的答复。” 第120章 争取支持 顾展从房间里面出来之后，差点撞上在招待所房间门焦急等待的赵宝根。 赵宝根一看见顾展赶紧走了过来，双手紧紧抓住顾展的双臂急切地说道：“小子，事儿成了吗？” 思及刚才孙院长和郭志达的表亲，顾展摇了摇头道：“他们没有答应下来，但是他们说了，会考虑。” 赵宝根活了大半辈子，官话和托辞的话也是没少听，这会儿听到对方的答复，也知道现在这事儿变得玄之又玄。 本来他一开始也没觉得养牛场的这事情能办成，但是这会儿得到这个答案，心底的失落却也不假。 这会儿赵宝根失落的表情看在顾展眼里，顾展的内心略微沉重，他想了一下说道：“赵叔，他们说在考虑，我们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唉！”赵宝根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拍了拍顾展的肩膀，转身朝着招待所外面走去。 从招待所的走廊里出来，来到招待所的前院，刘建华和朱长志站在不远处聊天。 看见顾展和赵宝根出来，刘建华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问顾展：“小顾，这事儿谈得怎么样了？” 顾展微微抬了一下嘴角，说道：“他们说还需要考虑。” 刘建华沉吟半晌：“考虑就是还有机会。” 作为泾市的农业局局长，他还是非常希望省农科院的项目在上河村落地，这对于整个泾市的农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朱长志接过话茬问顾展：“他们怎么说？” 顾展想了想，将孙元和郭志达的言简意赅地说给两位局长听。 刘建华在听到顾展提到“最多四年还清”、“分三期偿还”等字眼，认真地分析了一下，抬头问顾展：“小顾，根据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能保证如果养牛场开办起来在一年之后就也可以盈利？” 看见刘建华眼中的激动，顾展慎重地说道：“是的，刘局长，这个我可以保证。” “好！好样的。”刘建华激动地说道。 朱长志胆识不如刘建华，但是在听到顾展说的养牛场能在一年之后就开始盈利，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养牛场，牛的生长周期可不短，而且这牛的繁殖能力有限，这一年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激进？而且按照他们说的一头牛六百元，这五十头牛下来就是三万元，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顾展脸上的表情不变，依旧还是之前的笃定神色：“我们本身的目的就是繁育犊牛向需求端输送，而牛的怀孕周期是两百八十天左右，按照这个进程，养牛场在一年以后就可以进入盈利阶段。” 朱长志心底虽然也有疑惑，但是凭他对顾展的认识和印象，觉得顾展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大话，因此他说的一年后盈利十有八九是真的。 想明白这点，朱长志稍加思索道：“好，我现在就去和田书记汇报看能不能给予你们支持？” 朱长志话刚落音，刘建华也说道：“正好我也有点事情，一起走吧。” 看着二人从招待所大门走出去的背影，顾展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承认，他是故意和孙元提出来的这个条件。 因为只有这样，上河村的养牛场才有可能争取到市县两级政府的财政大力支持，也能在两级领导的心里都有一个地位，到时候根本就不愁上河村的牛没有销路。 单凭上河村单打独斗，在这样一个信息封闭的时代，是很难实现资金的快速回笼。 现在的上河村，不仅仅需要的是一个发展方向上的突破口，更需要的是从发展中汲取经验，获取信心。 刘建华和朱长志离开招待所后，坐到车上，刘建华问朱长志：“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能不能成？” 朱长志略作思考，便说道：“这事儿八成是能成，顾展这个小子，可是有大本事的，当时全县的牛得了传染病，他居然能制出来青霉素给牛治病，还有他搞出来的那个玉米大豆套种，可是让上河村今年大丰收呢。” 刘建华本以为顾展在英语翻译方面表现出来的天赋就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他还有其他的大本事，一时间，他也和朱长志产生了一样的感觉：这小子既然打算做，那就估计能成。 最后，刘建华说道：“你这边回去和县里汇报一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支持，我这边也争取一下，最好确保上河村生产大队能将研究院这个项目拿下，他们那个‘安河一号’黄牛品种是省里的重点项目，应该很不错。“ “好的，刘局长。”朱长志忙应了下来。 赵宝根和顾展坐了道小河镇公社的班车，到地方下车后，往上河村走的路上张望，看有没有顺车。 这一看，顺车是没有看到，倒看见了骑着自行车回公社的李福。 李福本来因为今天去县城开座谈会没有人邀请他而生气，这会儿看见从县城回来的赵宝根和顾展在步行往上河村走，心中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团子郁气也消失不见了。 “哟，二位从县城回来了？” 听见李福那略微轻松的声音，顾展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视线扫过李福，随即又收回了视线。 不过是趋炎附势的一个小人而已，根据上辈子的时间线，再过不久，县上就会有一番变动，到时候这位李主任可就不好说了。 倒是赵宝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笑着回应李福：“哎，李主任这是打算回公社了？” “嗯，公社里待会儿还有个会。” 李福神态傲慢地扫过二人，心道：去县里又能怎么样？这会儿还不是走着回村里？ 将李福装腔作势的神态都收在眼底，顾展心里冷笑一声，便笑着搭腔道：“这不没有自行车吗？” 听到顾展意有所指的话，李福推着自行车的手紧了紧，忙说道：“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回吧。” 李福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顾展和赵宝根二人继续往回走。 第121章 上河村好了，大家才能好 二人到小河镇公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顺车，回到上河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走在路上冷风直往衣服里面灌，顾展衣裳单薄，冻得直打哆嗦。 幸好在起风之后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上河村。 顾展临进家门时，赵宝根叫住了他。 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赵宝根说话，就在顾展冷的受不了打算主动开口的时候，赵宝根略显沉重得声音传来：“小子，无论这事儿成不成，叔都替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谢谢你。” 顾展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顾展想了想说道：“赵叔，您不用这么客气，上河村好了，大家才能好。” 顾展虽然对上一世妻女的遭遇深感遗憾和痛恨，但是他也知道，上辈子妻子和女儿的结局，除了是因为顾家人，更大的原因是在自己身上。 而上河村的大多数人对他的都是有恩惠的，或者是一餐饭，或者是一件衣服，这些林林总总地加起来，足以让他在这一世，对这些人有所回报。 “哎！”赵宝根轻轻应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哽咽了一下，转身和夜色融为一体。 顾展听见了，但是没有出声，想必赵宝根也是不愿意自己看见他这个样子吧。 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顾展伸出手推了一下大门，没有推开，想必是刘小溪从里面锁着，是以在顾展没有推开门之后，便站在门口提高了声音：“媳妇儿，是我，开门。” 其实早在顾展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刘小溪就听见了，但是因为天气这会儿起风了，她又害怕是风吹的大门响，便想着再等等，确认好了再开门。 她拉长了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出所料，没隔几秒钟就听见顾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刘小溪赶紧出门，去给顾展开门。 大门一开，一股冷风直接往院子里面吹，刘小溪冷着打了个哆嗦，拽着顾展的手赶紧往屋里钻。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看着顾展被风吹得脸色有些发青的顾展，刘小溪面露心疼之色。 顾展知道刘小溪心疼自己，便隐瞒了他走回来的事情，只简单说道：“在县城里面耽误了一点时间。媳妇儿，有吃的没？快饿死了。” “哦，有的，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拿。”刘小溪一听顾展还没有吃饭，果然是也记不得问其他的事情了，忙出门去厨房给顾展拿吃的。 顾展看着刘小溪的背影，忙上前将人扶着去厨房。 厨房里面，刘小溪炖了土豆热在锅里，这会儿从锅里端出来，还是有温度的。 顾展端着菜，等着刘小溪从放在案板上的瓷盆里面拿出两个馒头，才扶着人转身去了堂屋。 中午吃了顿饭，现如今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再加上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路，他这会儿只觉得眼前有点发黑。 就着炖土豆，顾展几分钟就将两个馒头尽数吞下肚子，这才感觉到饱腹感。 见顾展吃得狼吞虎咽，刘小溪心疼坏了，忙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顾展的右手边：“别噎着，慢点吃。” 听见妻子的声音，顾展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吃得太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刘小溪：“今天忙的太晚了，有些饿。” 自打重生以来，顾展都非常在意自己在刘小溪面前的形象，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今天这么一吃，多日努力功亏一篑。 他心里有些后悔。 吃完一顿热乎乎的饭，顾展才感觉身体有了些许温度。 “养牛场的事儿怎么样了？”刘小溪问。 顾展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写养牛场的方案，刘小溪知道一些，今天省里的专家过来，顾展也忙活了一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想到今天孙元和郭志达的反应，估计后面还得继续谈，顾展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成，有点困难，咱们启动资金少，一次性付不了那么多买牛的钱。” 困难？ 这是这么久以来，刘小溪第一次在顾展的口中听到“困难”这两个字。一时间情绪也有点说不上来的低落。 她走过去，坐在顾展的边上，握住他尚且没有恢复温度的双手，轻声道：“既然困难，我们就慢慢来，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慢慢来，总会解决的。” 顾展回握住刘小溪光滑白皙的双手，双眼盯着不断跳跃的灯光，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总想着做点什么，让这个地方不要再这么贫穷，也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最重要的是，减少因为贫穷而发生的各种悲剧。 听到这句话，刘小溪猛地转头看了一眼顾展。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刘小溪才对顾展有了新的、更加明确的认识，也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有着这样的愿望。 似乎从某一段时间开始，他就开始向这个方向努力了。所以，他冒着风险提出了玉米大豆套种，不辞劳苦给牛治病……一桩桩一件件，竟然是已经早有苗头。 顾展轻轻将刘小溪一拉，拥入怀中轻声道：“是有困难，我们慢慢来，总能成的。” “对呀，总能成，顾展，其实你不用那么着急的。” 顾展闻声，拥着刘小溪的身躯一僵。连妻子也看出来自己是过于焦虑了吗？ 的确，重生以后的自己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焦虑，害怕上一世的悲剧在明明已经被提前知道的情况下再次发生，于是他将自己的人生安排的满满的，想要尽最大的力量去改善。 这一刻被妻子看穿，顾展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他一只手拍着刘小溪的背，缓缓说道：“媳妇儿，你说得对，的确是我太心急了。” 躺在炕上，顾展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写的那份方案，他发现自己只是侧重于上河村的利益，却丝毫没有考虑到省农科院能从这个项目上得到什么。 即便是自己打心底清楚，自己不会让农科院亏钱投入，但是毕竟他是站在一个重生的上帝视角，事件的另一方农科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觉得他们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安河一号”黄牛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第122章 再争取 借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顾展看了一眼在身边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继续回到八仙桌前再次完善那份方案。 隔天早上，顾展醒来已经天色大亮了。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刘小溪安静地趴在八仙桌上做题，因为怀孕，她的坐姿看着有些吃力。 顾展起身，伸了个懒腰，翻身下炕。 “醒了？”刘小溪从面前的书本中抬起头问道。 “可算是睡了个囫囵觉，好舒服。”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经过昨晚的思考，顾展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 既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那就按部就班慢慢来。如此一想，整个人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 他穿上鞋，坐在刘小溪旁边，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草稿纸看了起来。 桌上的几页纸上都写着数学题，看着之前她一看见就打瞌睡的数学题现在被工工整整地写出了正确答案，顾展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子成就感。 妻子的悟性真的很高。 相反，被拿走草稿纸的刘小溪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随着顾展的视线在草稿纸上移动，她的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 “哗啦”一声，一页纸被顾展翻了过去，刘小溪的心颤了一下。 顾展在学习上对她的态度，和自己在学校里的老师没有区别，甚至有的时候，比自己的老师还严格，虽然后来变得温柔了一些，刘小溪还是有些紧张。 “做的不错，思路很清晰。”顾展将草稿纸放在刘小溪面前，轻声道。 刘小溪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自己开始看书学习之后，顾展就很少在言语上对自己有所夸奖，今天倒是头一次。 “真的？”刘小溪微微偏过头，看向顾展。 “自然是真的，怎么？对自己没有信心？”顾展故意逗她。 “当然不是，就是有一点点紧张，我生怕我没有做好，让你失望了。”刘小溪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顾展闻言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表现出来的焦虑，对身边的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顾展正了正神色，他拉过刘小溪，面对着自己，郑重说道：“媳妇儿，对不起，是我太过于心急了，我……” 看见丈夫对自己道歉，刘小溪心里也不好受，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顾展的改变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对自己的好，自己更是真真切切的能体会到。 即便是他在学习的时候，对自己严厉了一些，她也能理解。 其实一开始也是有过难受的时候，毕竟放下书本已经五六年的时间了，再重新将之前学到的知识捡起，就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了。 再加上顾展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压力，让她更加畏惧自己每天所看到的书本。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顾展的认识进一步深刻，她也能体会到面前之人的用心良苦了。 此时再看到课本里面那些晦涩难懂的内容时，也有了耐心开始钻研。 思及此，刘小溪微微笑着说道：“我怎么会怪你，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油嘴滑舌。”顾展伸出手刮了刮刘小溪的鼻子，陪着她继续看书。 下午三点多，顾展正在院子里面洗衣服，赵宝根骑着自行车到顾展家，急切地说道：“顾小子，县里的朱局长打了电话过来，你快跟我去接电话。” “好的。” 顾展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进到屋子里面，和刘小溪说道：“媳妇儿，县里的朱局长打电话过来估计是有事情要说，我先去大队部接电话，院子里面的衣服你不许动，放着我回来再洗。” “好啊，你就放心去吧。” “嗯，我很快就回来。” “没事，你放心办你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刘小溪一边起身往出走，一边说道。 顾展坐在赵宝根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飞速赶往大队部。 “朱局长你好，我是顾展。” 听见个顾展的名字，朱长志笑着说道：“你小子，可真的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顾展思索一下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道朱局长指的是？” 电话另一端，朱长志长出一口气道：“你小子就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昨天的事情我和田书记汇报了，他对这个你们这个养牛的项目很心动，但是对于后期经营效益还是很担心。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县里的很多厂子都是支出大于收入，县财政压力很大。” 顾展笑了笑说道：“朱局长，你们顾虑的事情我也理解，但是我对于我们的养牛场还是很有信心的。” “嗯，你小子说的好听，是这样，你手头有什么章程吗？我看一下。” “有的，局长。我这里有一份关于养牛场的建设和经营的方案。” “那更好了，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明天吧，你明天把这份方案拿给我，我再去和田书记商议一下。” 一听还有戏，顾展高兴地说道：“好的，明天我一定拿过来。” 挂上电话，赵宝根疑惑地问顾展：“你小子，那个什么方案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顾展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一开始想的太简单了，想法有些不成熟，昨天晚上连夜才完善好。” 的确是一开始顾展将自己的立场放的太高，忽视了农科院的难处和利益，也忽略了这个时代和后世经济完全发展起来的，各项信用机制完全建设起来后的根本区别，才导致自己的说法在对方面前毫无诚意。 思及此，他便给孙元所在的招待所打去了电话，请他们帮一下忙，让孙元接一下电话。 孙元接起电话的速度很快，一听声音是顾展，孙元呵呵笑着接了电话：“你小子又打的什么主意？” 顾展的脸几不可察地热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和孙元道歉：“对不起孙院长，使我们考虑不周，让您为难了。” “你小子，为难倒是不至于。” “孙院长，您看这样行吗，后天，最晚后天，这边有些事情落实好了之后我们再谈一谈，您看行吗？” 孙元想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时间上还算来得及，索性答应了顾展的要求：“好啊，后天中午，我们详谈。” 第123章 转机 顾展和赵宝根打完电话，就回了家里将昨天晚上重新整理后的方案拿到了赵宝根家里。 赵宝根拿到方案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声顾展写的这份方案的确是很有看头。 各方承担的事项写得清清楚楚，前前后后所有流程一目了然。 如此，怎么能说顾展对于创办养牛场的的事情没有把握呢？ 其实，好像从头到尾没有把握的是作为上河村生产大队大队长的自己。 赵宝根顿时觉的自己有一些过于守旧，看着年轻的、有新变化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恐惧感和质疑。 “果然是我退步了啊。”赵宝根叹了一口气说道。 “赵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您这是经验多。” 赵宝根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多了几丝笑意，他感慨地说道：“你小子，要说经验多，还真的是，想当年……”赵宝根回忆着当年带着上河村村民一次又一次扛过天灾的经历。 顾展听得认真，心里也有了更加坚定的信心，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带着这里的父老乡亲摆脱贫穷，过上好日子。 隔天一大早，顾展就带上了自己完善后的那份方案去县农业局找朱长志。 朱长志认真地读完顾展的方案，激动地拍着大腿说道：“可以啊小顾，这方案不错，这份方案先留在我这里，我等会儿拿着去见田书记。” “没问题，朱局长，还得麻烦您为我们的事情费心了。”顾展说道。 “小顾，话可不兴这么说，你这事儿，也算得上是咱们夏县的大事了，我们理当支持。” 顾展离开后，朱长志带着顾展留下的方案抓紧去见了田云。 昨天朱长志就已经来和他田云讨论过这件事情了。 直到现在，田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现在夏县生产力相对薄弱，很多地方缺少耕牛用人力耕种这是现实问题，如果能有一家养牛场那是在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这养牛场办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县级资金的确是有限得很，再拿出一部分单独给上河村，恐怕也会有地方也会有声音。 这事情处理起来就比较困难了。 “书记，朱局长来了。”秘书胡永华进来说道。 “快请。”知道朱长志来是为了养牛场的事情，田云让胡永华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田书记，你昨天说的方案来了。” “快拿来我看看。” 朱长志从公文包里面拿出顾展写的那份方案递给田云：“书记，您看一下，这是顾展写的方案。” 田云将信将疑地接过方案认真研读了起来，读了一遍不过瘾又重新读了一遍，才抬头对朱长志说道：“顾展这个年轻人可有点意思，有这份方案，我觉得他说要在上河村创办的那养牛场，大概率亏不了。” 朱长志思索一下，正色说道：“书记，我和您的观点一致，从我县实际情况来看，全县大部分生产大队都存在缺少耕牛的情况，而且有很大的一部分生产大队是有钱也买不到耕牛。 如果顾展真的把这个养牛场搞起来了，就可以解决咱们县里耕牛缺少的问题以及耕牛迭代问题。”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也考虑过，但是这个资金怎么给？” 朱长志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以县里的名义，将这笔钱借给上河村，这样在他们有了盈利能力之后再还给政府，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朱长志的解决办法应该是目前最为合理的办法了，但是田云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你说的这个也没有问题，只是到底是有些小气，作为一方政府，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有利于我们自身发展的机会，就这样在我们的眼前流失了，未尝不是一种退步呢？” 叹了一口气，朱长志不说话了。他又何尝不想抓住这次的机会呢？ 只是在有限的资金限制之下，能做的事情真的很有限。 最后田云仔细想了一下道：“这样朱局长，上河村的养牛场，购买牛的钱咱们县里无偿出一半，另一半有他们村上自己想办法出，这样一来一方面是能鼓励更多的生产大队向上河村生产大队看齐。 只要是他们能谋划出切切实实有利于本地发展的好项目，咱们县里面都按照项目的必须程度去支持，另一方面，也能够压下那些打着公平发热名义等着吃救济粮的声音。” 听到田云的这个声音，朱长志喜上眉梢，想拿着档案离开，谁知道田云却叫住了他。 “是这样朱局长，现在以咱们县里的名义，要出台一个促进和支持全县农业发展的意见，你现在赶紧着手拟稿，文件下发下去之后就按照流程将上河村的养牛场的钱拨下去。顺便也正好让上河村带一个头，刺激一下咱们夏县农业发展的积极性。” “哎，好的，书记。” 朱长志离开后，田云看着面前的这份方案，微微一笑。 他正愁全县的农业发展没有起色呢，上河村养牛场的事情就给他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顾展骑着自行车，刚回到上河村，就收到了朱长志那边的结果：“田书记看了你的方案之后，非常满意，他的初步意见就是上河村养牛场用于购买牛的钱，县里无偿出一半，另一半由你们自负。”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顾展非常振奋，县里面能出一半的资金，已经完全出乎了顾展的预料，想必有了这一半的资金，他再和孙元郭志达谈的时候，就有把握多了。 顾展正在想和孙元怎么谈的时候，朱长志又说道：“还有你那份方案，田书记留下了。” 顾展笑了笑道：“没事的，已经记在脑子里面了。” 朱长志…… 挂上电话，顾展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宝根，赵宝根还有点不相信：“啥？你说县里给一半的资金？有这种好事？” “的确是给一半，刚才朱局长打电话说的。” 欣喜过后，赵宝根想到另一半的资金，苦着脸说道：“那另一半资金怎么办？” 顾展神秘一笑道：“有这一半的资金就够咱们开始了，剩下的另一半资金，我自有办法。” 第124章 谈 成 在朱长志给出了确切消息后，顾展和赵宝根抓紧时间返回上河村，连夜将方案再次完善。 第二天中午，顾展按照和孙元约定好的时间到达了夏县招待所。 这一次，是顾展和赵宝根二人去的。 因为之前的事情没有谈拢，赵宝根现在多少有些紧张。 正在顾展伸手欲敲门的时候，赵宝根拦住了顾展，紧张地问：“小子，这次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顾展微微抬起唇角安慰赵宝根道：“赵叔，你就放心吧，十有八九能成。” “哎，好！好！能成就好。”赵宝根连连点头。 下一刻，顾展敲响了孙元房间的门。 听见敲门声，郭志达和孙元对视一眼，抢先走到门口去开了门。 “孙院长，郭组长，你们好。” 赵宝根和顾展跟二人打招呼道。 “赵大队长，小顾同志，你们赶紧进来。”孙元也起身招呼二人进来。 寒暄几句后，顾展开门见山说起了牛的事情：“孙院长、郭组长，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也确实是忽略了咱们农科院现在的困境，还希望您二位不要介意。” 见顾展此刻话说的诚恳，郭志达之前心里产生的那点子不愉快也消失了，接着顾展的话调侃道：“小顾同志，你就别开玩笑了。” 见气氛差不多，顾展便说明了今天的来意：“我们今天来，是想继续和您二位谈一下“安和一号”黄牛的引进的事项。” 顾展的来意孙元和郭志达自然是知道的，二人点点头，只等着顾展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之前的方案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们回去之后也进行了仔细梳理，现在本着双方合作共赢的理念，重新做了一份方案。” “合作共赢？”听到这么个新鲜词，孙元顿时来了兴趣，他直觉顾展这一次提出的条件一定能让他们满意。 看见孙元眼底的探究神色，顾展继续说道：“不瞒二位，我们夏县政府为了支持上河村引入‘安河一号’黄牛，特批了我们一笔经费，现在能支付一半的牛钱。” 顾展说到这里，赵宝根紧张地双手紧紧攥着，手心里面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顾展自顾自地说完，看了眼孙元和郭志达脸上的表情后，又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能给出的条件是我们一次性支付一半的买牛钱，另一半的钱分三年全部偿还清。” “这个三年不是之前的那个自盈利之后的三年吧？”郭志达心有余悸地问道。 顾展莞尔一笑：“自然不是，之前的确是我们托大了。” 这一次顾展给出的条件倒是让他们能接受，能收回一半的牛钱，已经足够他开始‘安河一号’黄牛的后续改良工作的研究。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算是达到了一个理想的状态。 他们在考虑来夏县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其他地方谈过，但是对方给出来的条件都不太满意，导致‘安河一号’黄牛的推广工作只能一拖再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现如今根据给出来的条件来看，似乎是夏县这边给出来的最为合理。 郭志达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孙元。 顾展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也有一点要求。“ “哦？什么要求，说说看。”孙元问。 “您也知道，我们现在搞大规模的养殖和繁育，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咱们省研究院需要有技术人员常驻上河村，对我们进行指导。当然我们之前说的为你们提供你们科研所需要的数据依旧是有效的。” “嗯，这个条件可以满足你们。”孙元点头。 本身他们如果想要继续对‘安河一号’黄牛进行改良的话，也是要在上河村驻点进行研究，现如今与顾展提出来的要求正好契合，孙元和郭志达哪有不应之理？ “可以，这个没有问题。”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协议我们什么时候签？” “最好就是这几天吧，我们还需要回研究院。” “好的，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从招待所出来，赵宝根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他有点怀疑地问顾展：“这就成了？” 顾展闷闷低笑着点头：“对，赵叔，我们谈成了。” “顾小子，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准备选址盖牛棚了？” “是的，赵叔。” “那依你看，牛棚盖在村里的哪个位置最好？” 顾展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牛棚的位置，想了下就将自己的选址和原因一一说了出来。 “赵叔，我建议是咱们村山下的那一大片牧草地。养牛场初办起来虽说只有五十头牛，但是后期的规模肯定是还需要继续扩大的，那片地足够我们的后续发展规划，还有就是远离水源地。一头牛可能对环境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数量过多的时候，牛的排泄物会污染人饮水源。” 赵宝根沉思一番，道：“如果占用了那片牧草地，咱们得草料恐怕就成了问题。” 山下的那一大片牧草地种出来的牧草是村里的耕牛的口粮，如果那片地被占用，恐怕是一时间难以找出更为合适的牧草地。 赵宝根的话令顾展猛地反应过来，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没有专业化这一观念。 虽然是村里集体作业，但是人的思维还是停留在小农经济的阶段，思维更加倾向于单打独斗，没有产业上下游合作的理念。 顾展觉得，自己应该将整个养牛场经营的思维，和大家做出说明和普及。 “赵叔，这个您倒是不用担心。牧草的问题好解决，一来是夏秋两个季节牧草可以用苜蓿来替代。苜蓿对于土壤的条件要求低，大队里面边边角角的地，地形不好不能种粮食的山地都可以种，至于冬季和春季牧草的空窗期，咱们可以用玉米秸秆来替代。” “这能够？” 顾展笑着说道：“这是自给自足的前提下，但是一旦我们不能自给自足，也是不用担心的。赵叔，您想一下，咱们周边的生产队有多少闲置的玉米秸秆？” “这……数量是不少，但人家能给咱们？” “如果我们用牛粪和他们交换呢？到时候咱们最不缺的就是牛粪，但是其他的村子却数量不多。” 顾展其实一开始是想将牛粪做成有机肥，但是目前条件还不成熟，没有相应的机械设备，五十头牛太少也没有足够的牛粪，便想着直接进行利用也不是不可以。 赵宝根沉默，这年头牛粪可是地里面施肥的好东西，能让庄稼收成好上不少呢。 “你说的这主意不错，这几天咱们和下河村、南河村两个生产大队商量一下，看事情能不能成？” “理该这样，赵叔。” 第125章 算一笔账 关于建牛棚这件事情，顾展画了草图，经过和赵宝根的商议，也确定了下来。 总体而言和后世的牛棚建设方式大差不差，只是在当下条件达不到的地方进行了改善。 同时在材料上做了改变，后世的标准化牛棚都是钢筋混凝土，现在条件困难，钢筋混凝土的标准很明显是达不到，只能换成土坯墙。 一切商议好之后，赵宝根和大队里的其他干部也通了气儿，最终确定在十一月十号早上，上河村生产大队的每一个家庭派出一名代表参加生产大队的会议。 现在已经是农闲时间了，再加上今年分到的粮食也很充足，足够大家坚持到明年的粮食收获，这会儿大家过来，也都是一脸喜气。 赵宝根简单的说过几句铺垫之后，直接进入主题：“大家前几天也听说了，省农科院以及市县农业局的领导来调研了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最后经过咱们村顾展同志的积极争取，省农科院愿意和我们展开合作，在咱们大队进行‘安河一号’品种黄牛的推广养殖。”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咱们生产大队打算养牛么？”有人问。 赵宝根呵呵笑着说道：“的确是这样，这次争取非常的不容易。” “大队长，咱们养牛养几头？” 赵宝根神秘一笑道：“五十头！” “五十头？”众人惊呆了，五十头牛，他们想都不敢想，居然有这么多的牛。 “大队长，这咱们养这么多牛可用不完呀！” “哈哈哈哈……”下面都是起哄的声音。 赵宝根重重咳了一声，道：“别瞎起哄。咱们这五十头牛可不是用来耕地的，是用来繁育犊牛的，到时候咱们把犊牛换成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啊？这样？” 众人一听这话，瞬间就来了兴趣，尤其是在听到可以用牛换钱之后。 “但是，咱们这五十头牛不是白得的，县里面为了支持咱们，预计会拨下来一半的钱，也就是一万五千块钱，剩下的算是队里欠着省农科院的，分三年还清，算下来是每年五千块钱。” 本来众人听赵宝根队里养牛的事情后，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是这会儿又听见欠了农科院的钱，尤其是每年要还五千块钱的巨款，气氛顿时就像是被泼了冷水一半，一半沉默一半窃窃私语。 赵宝根知道大家的担心，说实话一开始他也是担心的，觉得养牛场的事情还是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大家的担心，我也和大家有着一样的心态，但是咱们要是一直保持现状，那上河村永远会是饭吃不饱衣穿不暖的状态，与其如此，我们倒是不如背水一战。” 赵宝根这话一出，众人心里的担心便开始动摇了，的确现在的穷日子让人过得憋屈，要是有机会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他们为什么不努力一把？ 有队里平时挣工分最厉害的人，这会儿直接走到前面喊道：“大队长，我同意，你需要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只要咱们日子过得好。” 一时间，众人纷纷鼓掌。 “好，那我们就请顾展同志……” 赵宝根话没说完，便有人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赵宝根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顾满仓的儿子顾军。 顾满仓这几天正偷偷和赵寡妇打得火热，队里的事情也不怎么上心，当队里通知来开会的时候，便让在家里睡觉的顾军过来，反正一家派一个代表过来，顾军过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顾军也对养牛的事情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当他听到站在自己周边的人偷偷地说，养牛场的事情是顾展对接协调的，心里瞬间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为什么顾展做的事情都能成，而他只是倒卖了几张票据就要被抓进去？ 顾军觉得不公平，这一刻他的脑子里面想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不能让顾展把这件事情干成了，否则上河村不成了他顾展的天下了？ 顾军这话一出，众人视线顿时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赵宝根一看说话的人是顾军，以为他只是简单的提出质疑，便笑着问道：“顾军小子，你也是念过高中的，有知识有文化，你给大家说说你有什么高见？” 话说到这里，顾军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每年偿还农科院的五千块钱本身就不是小数目，我们能还得起吗？” 顾军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赵宝根和顾展，眼神是同样的疑惑。 顾展站在原地，听着顾军的发言，内心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 他想大概是这一世自己的成长，带给了顾军一点危机感，所以这辈子的顾军并没有像上一世一样游手好闲。 相反，其他的心思倒是多了起来。 等顾军义正言辞地说完话之后，顾展便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地看了顾军一眼，但也仅仅就是一眼，随后他淡然收回视线，掷地有声地说道： “上河村的父老乡亲们，我们创办养牛场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为此我们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包括和上级单位申请经费一事。 办养牛场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是我想说的是，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即便是我们种粮食，那也是有风险的。我们在面对潜在风险的时候，要学的是如何抵御风险，而不是如何逃避风险。” 顾展的话意有所指，站在人群中的顾军看着周围人放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目光，只觉得难受得要命。 接下来顾展和大家算了一笔账：“按照目标，咱们购进的牛大约是五十头左右，其中母牛四十五头，按照每年至少产二十五头犊牛算的话，一头犊牛按照正常的价格在三百元以上，咱们在第一年的收入应该是在七千五百元以上，但是可考虑到我们的前期投入，余下超过两千五百元可作为本年的成本，第一年我们的收入算做是投入，第二年我们将继续扩大养殖规模……” 顾展这笔账一算，顿时就像是给众人吃了一记定心丸，反对的声音小了很多，但是还是有人存在质疑。 最后还是赵宝根拍板决定：“我们后天起就开始建牛棚了，到时候记工分，按照工分分红，请大家互相告知” 第126章 资金支持 顾展还正愁大家对于建牛棚的事情太抵触怎么办？ 结果被赵宝根一句“记工分”顺利解决了，到时候不劳动不参与分红就是了，解决办法简单粗暴，却是直击人心。 到时候，不愿意参加劳动的人看见更多的人都参与到其中，想必也是忍不住也会参加。 孙元已经回了农科院，建造牛棚的事情敲定之后，顾展跟孙元再次打过去电话。 与此同时，接到顾展电话的孙元也松了一口气，现如今“安河一号”推广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眉目，要是顾展这边养牛场办不成，那他们的进展就又一次延迟了。 “孙院长您好！我是顾展。” “是小顾啊，你们那个养牛场的事情落实得怎么样了？” 孙元也知道办一个养牛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会儿问一下进度，好让他和郭志达心里也有个数。 “孙院长，这边一切都顺利，按照正常进程的话，一个月以后应该就能送牛过来了。” “哈哈哈哈，那感情好，那我就等你好消息。” 与此同时，朱长志那边也没有闲着，他这几天已经召集了各科室主任拟定田云交代下来的方案，现在正在整理撰稿。 这个文件要发下去，后续的流程还有很多，宜早不宜迟，尤其是还要考虑到上河村养牛场的开办进度。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市农业局局长刘建华打了电话过来。 朱长志接过电话，刘建华就开门见山问道：“朱局长，你们县级打算扶持上河村养牛场多少钱？” 朱长志看了眼手中还正在写的文件，道：“田书记这边决定了是一半的购牛资金，也就是一万五千元。” 刘建华沉吟半晌道：“那市农业局就拿出六千元的专项资金支持吧。” “多谢刘局长，多谢您对我们夏县农业发展的支持。” “朱局长，咱们都老熟人了，你也别跟我客气，你们县级单位还是要做好指导，这可是咱们泾市农业发展的第一枪，一定要打响了。” “我知道，刘局长，我知道的。”朱长志客气地说道。 市农业局给了钱，再加上县级的资金支持，上河村的养牛场办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困难了。 赵宝根一向是一个实干家，在早上开完动员会之后，下午两点就敲响了上工的铃。 队员们积极性高的，听到铃声后，纷纷带着农具去了生产队的大院子里面。 赵宝根等了半个小时后，确定了人数，点名之后说道：“在这里，我告诉大家一个刚得到的好消息，市农业局今天打电话过来，承诺给咱们拨六千块钱的专项资金。” 这话一出，来上工的人都沸腾了，市上拨下来六千块钱，而且县里面还会拨一万五千块钱的资金，这在上河村的历史上都是头一次。 市里面和县里面都支持的养牛场，怎么会办不成？ 在场的众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光亮。 看见大家的反应，赵宝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也不是他非要向所有人汇报资金的多少，而是从今天上工的人数来看，大家普遍的积极性都不高，家里有四五个劳动力的，基本上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象征性地来一个人，这样下午必然会影响到养牛场的建设进度。 赵宝根带领着大家到了山下的牧草地边上，指着面前的一大片牧草说道：“这片牧草地，就是咱们要建牛棚的地方，大家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将这里的土地平整出来。” 赵宝根说完后也加入了平整土地的行列。 市里拨钱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第二天来上工的人明显要比第一天多得多，之前被顾军那番话动摇的几户人家也都来了，参与人员之多，与农忙时间不相上下。 人心聚集之后的工作进展非常快，第五天的时候，地基的奠定已经接近了尾声。。 眼看着地基已经处理好，但是县里和市里的资金到现在都没有个消息，赵宝根越来越越着急。 直到第六天地基已经完成，周家旺来问他要不要开始开工建牛棚的时候，赵宝根彻底是没办法再继续等待下去。 资金没到，还是不敢贸然决定开工。 最后他实在是心急难耐，便在早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找上了在家里抽时间翻译文献的顾展。 彼时刘小溪正在院子里面和黄桂花做针线，赵宝根一进门就看见二人，便气喘吁吁地问刘小溪道：“小溪，顾小子在家吗？” 黄桂花在教女儿缝小孩子的棉衣，刘小溪学得正投入呢，就听见赵宝根的声音。 看着赵宝根行色匆匆的模样，刘小溪以为是有急事，便起身说道：“赵叔，您是有什么急事吗？他就在堂屋里面。” “顾展，赵叔找你。”刘小溪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投入到文献中的顾展这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忙起身出来，就见赵宝根走了进来。 “赵叔，什么事情？”顾展边将人往堂屋里面请便问道。 “唉，你说市里县里答应给咱们的钱啥时候到啊？这钱不到，咱这心里也没有底气建牛棚啊。” 因为朱长志之前已经和他透过底，顾展倒是也没有什么担心的，想了想顾展说道：“赵叔，这你不用担心，他们也是有一定的处理流程的，拨钱估计也就最近一段时间吧。” “也不是担心，就是心里不踏实。” 顾展理解赵宝根心理，想了想说道：“赵叔，我打电话过去问一问。” “哎，好。” 二人正往大队部走，走到半路，就看见周家旺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道：“大队长，小顾，县农业局的电话，叫你们二人接电话呢。” 顾展猜测应该是县农业局那边已经有了结果，需要打电话对接一下，为避免对方久等，一路小跑着到大队部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朱长志打的，他告诉了顾展一个意外的消息：“明天田书记亲自过来调研，在确定没没有问题之后就给你们拨钱了。” “好的，多谢朱局长告知。” “哎，谢啥谢，明天你们好好准备一下，争取让田书记满意。” “谢谢您，朱局长，您放心，没有问题的！” 第127章 田书记要来 “朱局长田书记要来？”赵宝根隐隐约约听见了电话里面的内容，但是听得不太真切，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的赵叔，朱局长说明天县里的田书记要过来调研，让咱们好好准备一下，他还说还有明天调研结束后，要是没问题的话县里就给咱们拨钱。” 一听拨钱的话，赵宝根顿时来了劲儿，他兴奋地拍手道：“好，咱们这就通知准备。” 养牛场那边，赵宝根下了自行车走了过去，将人召集在一起，宣布了明天田云将到上河村进行调研的事情。 “大家先停一停手中的活儿，现在要告通知大家一件大事，明天咱们夏县的县委书记要来上河村调研咱们养牛场的进展情况 ，调研结束之后咱们养牛场的经费就拨下来了，到时候请大家务必好好表现，争取钱早日到位，咱们的养牛场能顺利建成。“ 众人一听这个消息，顿时热情高涨。 这段时间虽然也是在全身心的投入到劳动中了，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市里县里的钱都没有到，大家心里也都没有底。 “好，大队长，你就放心吧，咱们明儿保准精精神神地上工，不会给咱上河村丢脸的。” 顾展这边也没有闲着，前几天田云拿走的那份方案仅仅是养牛场的建设方案，后面他又将这份方案重新默写了一遍。 现在他需要按照后面的进度再将手里的养殖方案再继续完善一下，包括牛棚的建设和管理，以及饲料的配比，还有牛的管理方法。 这些对于顾展来说，毫无难度，仅仅是用了三个小时，就已经彻底写好。 在写方案的期间，都是顾展在写，刘小溪坐在旁边看着他写。 这一世的刘小溪吃的好，加上心情也舒畅，整个孕期人也开始变得丰腴，再加上肚子里面的孩子也发育得好，肚子看上去，要比上一世大很多。 每次看见刘小溪走路，顾展都觉得胆战心惊，这段时间更是不放心她身边离人。 因此对于刘小溪的学习，顾展也不得不放松了要求，这段时间，仅仅是巩固一下以前学到的知识不要忘记就行了。 刘小溪每天乐得轻松，这会儿看着顾展趴在八仙桌上不停地写写画画。 “你休息一会儿吧？”看见顾展奋笔疾书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有活动一下，刘小溪不忍心，起身端来一杯热水放在他对面，轻声说道。 顾展从一堆纸中抬起头道：“没事儿，已经快结束了，明天县里的田书记要过来调研，咱们尽量准备充分，这样好争取经费赶紧拨下来。 顾展没说的是，争取牛棚早日开工建设，这样他就能抽出一段时间来好好陪陪她。 之前虽然是承诺了刘小溪，他会在她生产之前好好陪她，谁料想被养牛场的事情打乱了计划。 现如今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刘小溪就要生产了，顾展心中也不禁暗暗着急。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资金的事情搞定，一旦养牛场的建设进入正轨，需要出门的事情就不多了，这样他也能在家好好陪着妻子。 这一世，他不想任何有关于刘小溪的意外发生，所以他必须要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完全的准备。 “媳妇儿？”刘小溪正在看顾展写在纸上的方案，被顾展这么一出声，冷不丁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吓死人了。” 顾展起身，走到对面刘小溪的位置旁边坐下来，隔着衣服摸了摸刘晓雪的肚子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媳妇儿，我又一次食言了，之前说是这段时间好好陪你的，结果现在又忙的一塌糊涂。” 刘小溪好气又好笑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耍赖的人。 顾展低着头，顺着刘小溪的视线看下去，只能看见一个发顶，头发乌黑，蓬松而柔软。 这一眼看得，刘小溪就想学着他抚摸自己发顶的样子去揉乱顾展的头发。 心里头发丝儿扫过一样，奇痒难耐。 刘小溪索性也不忍了，便直接伸手上去，对着顾展的头顶，成功地将他的头发一同蹂躏，直到最后，乱糟糟得像一个鸡窝。 “嘿嘿……”刘小溪贼兮兮地笑着，却没有看见顾展眼神中的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淘气。”顾展轻轻点了一下刘小溪的眉心，笑着说。 “学你的，嘿嘿，你不准生气。” “嗯，我不生气，我怎么会对你生气呢？” 这句话顾展是打心底里说出来的实话，这辈子，对刘小溪疼爱都是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和她生气？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顾展将刘小溪带去刘家后，就去了大队部和赵宝根商量事情。 距离刘忠受伤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在这期间，顾展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便也没有去看刘忠几次，就连着妻子，也是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很少去刘家，反倒是经常麻烦黄桂花去照顾刘小溪。 刘小溪很挂念刘忠，恰好今天有时间，顾展就先将刘小溪送到了刘家，才离家去了大队部。 看着女儿进门，女婿却匆匆离开，黄桂花忙跑出来问道：“女婿呢？” “队里还有事情，和赵大队长商量事情去了，说是明天县里的田书记要来看咱们的养牛场。” 这件事情中午刘金水下工之后就和黄桂花说了，黄桂花是知道的。 看见女婿一天比一天优秀，到现在都能和市里县里的大人物说上话，黄桂花别提有多自豪了。 “赶紧进来。”黄桂花拉着女儿要去堂屋。 “妈，我哥怎么样了？这几天都没顾上过来看看。” “已经好很多了，现在拄着拐杖能下地了，他这个人你知道的，闲不住，这会儿见大家都上工，他心里急得不行，就拄着拐杖去山下大队建牛棚的地方了。” “这……他的腿还没好呢” “没事，你嫂子看着呢，不会出事儿，再说了他那个人你知道，外面跑惯了，待在家里就骨头痒。” “建国也去了？” “那孩子，见你哥去就跟着去了。” 第128章 养牛场开工 下午上工后，赵宝根宣布开始正式开始地面施工。 他按照在场参与劳动的人数，将人员大致进行分组，确保每个分组男女数量差不多，实质性劳动力差不多，尽可能提高工作效率。 每一组负责一个牛棚的搭建任务，周家旺负责按照图纸，在现场进行指导。 顾展到的时候，有小组负责的地面上已经砌了大半圈墙了。 赵宝根远远看见顾展就招手让他过去：“顾小子，咋了？” 顾展加快步子，走到赵宝根面前，将手中的几页纸递给赵宝根说道：“赵叔，这是咱们养牛场的养殖方案，我现在做出来了，给您看一下没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话我再继续完善一下。” 赵宝根知道顾展思维缜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已经连养殖的方案都已经想出来了，这小子总能给人惊喜。 赵宝根放下手里的工具，本想拍一下顾展的肩膀的，最后他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大手，放下手朗声笑着说道：“你小子，想得倒是周全。” 随即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后，从顾展手中接过那份方案详细看了起来，当他看到后面的养殖饲料配比的时候，惊讶问道：“这‘安河一号’黄牛咋和咱们自己队里的耕牛吃的草料还不一样呢？” 顾展走到赵宝根身边，对着手上的纸耐心解释。 “咱们队里面的牛是耕牛，主要目的是用于农业生产替代人力，但是现在要引进的是‘安河一号’品种基础母牛，主要的作用是用于犊牛的繁育，在营养消耗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要有针对性地配置草料。” “嗯，这倒也是。” 接着，赵宝根继续往后看，只是越往后看，越是觉得养牛这件事情不简单。 直到最后一页，赵宝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扬起手中的纸和顾展说道：“养个牛就有这么多事？” 顾展无奈一笑，说道：“赵叔，没有多此一举，咱们是大规模养殖，各种风险的防控必须到位，就像今年的传染病，其实如果防控到位，也是可以避免的。” 说到今年夏季的牛传染病，赵宝根不说话了，此时他也打心里认可了顾展的这份方案。 看着手中这份专业得不像话的养殖方案，赵宝根道：“明天田书记来了，你可得给咱们好好汇报，争取让咱们的经费赶紧拨下来。” 顾展轻声闷笑：“看来赵叔你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咱们的经费问题。” 意识到自己被年轻小辈取笑了的赵宝根，瞪大了眼睛看向顾展：“那不关心能成？咱们可就指望那些钱办这养牛场带上河村的乡亲们过好日子呢！” “好，赵叔放心，咱们的养牛场一定能成。” 赵宝根知道顾展既然说了这话，那就是百分之九十能成。但是毕竟钱没有到手里，人心里就不踏实。 刘小溪在岳母家里，顾展出门在外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他一直在养牛场帮忙到下午下工才去刘家接人。 快到刘家的时候，顾展遇见了拄着拐杖往回走的刘忠，儿子刘建国在一边扶着一只胳膊。 顾展忙走上前去，代替刘建国将人扶住：“大哥怎么没有在家养伤？” 听见顾展的声音，刘忠的眼神都亮了：“是妹夫呀，我听说咱们大队里面要办养牛场，这几天正在建牛棚，我这不是心急得在家坐不住嘛，就出来看看你们干活。” “大哥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说到自己的腿上，刘忠满不在乎得说道：“感觉没啥问题，就是偶尔疼一下，不影响的。” 刘忠现在看着别人在养牛场挣工分，就心急得不行，只盼着自己的腿明天就好了去上工。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哥还是要好好养一养，不然落下了后遗症就不好了。” 对于刘忠，顾展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确定的迷茫感。 上辈子上河水库决堤，刘忠失踪了，这一世的刘忠好好地，就相当于是他改变了刘忠的命运走向。 在他心里，他觉得只要他能改变刘忠的命运，那就代表着他一定能改变妻子和女儿的命运。 因此潜意识里，他一直将刘忠当做他这一世改变别人命运的试验品，暗暗在心里希冀着刘忠能够平安，只要刘忠平安，大概率刘小溪和女儿就能够平安。 刘金水走得慢，和一帮老头子在边走边聊天，在顾展和刘忠到了刘家的时候，人还没回来。 黄桂花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出来忙招呼顾展进屋：“女婿来了？赶紧进屋洗手，等会儿就吃饭了。” 刘小溪在堂屋里，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 看见刘忠，激动地喊道：“哥，你回来了？”说着就摇摇晃晃地打算从堂屋门口的台阶上下来。 顾展见刘小溪没有和自己打招呼，脸色几不可查地黑了黑，这姑娘居然是将自己彻底给忽略了。结果气还没生完，就看见这丫头又打算下台阶。 “小妹，你别下来。”刘忠出声制止。 刘小溪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顾展，只见对方脸色不是太好看。 刘小溪吐了吐舌头，转而换上一脸娇笑的表情等着两人进屋。 刘忠也有半个月没有看见妹妹了，这会儿看见也觉得亲切，随意在门口的瓷盆里洗了手就在顾展的搀扶下向堂屋走去。 刘小溪走在刘忠身边，可以和顾展站远了距离。 顾展看见刘小溪的举动，好气又好笑，感情是也知道心虚了 。 “建国，赶紧喊你爷回来吃饭！”等了半天也不见刘金水进门吃饭，黄桂花知道他肯定又是在路上和别人聊天，便让孙子刘建国赶紧出门喊人吃饭。 女婿在外面忙了一天了，这会儿肯定是饿了。 刘建国刚出门，王月红就拿着工具进了大门。看见黄桂花在厨房里面忙活，赶紧放下工具就进了厨房帮忙。 “妈，我刚才看见建国出去了，他干啥去了？” 黄桂花笑呵呵地说道：“我让他出去叫你爸赶紧回来吃饭，今天小溪两口子在家，吃完饭他们还得回家赶，现在天黑得早，可不能让他们回去晚了。” 听见婆婆这么说，王月红赶紧洗手帮忙。 第129章 图纸 黄桂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下了面条，等刘金水和刘建国刚进门的时候，面条刚好出锅。 刘建国闻到味道，便走进厨房抱着黄桂花说到：“奶，我们今天吃面条吗？” “对，今天给我乖孙子吃面条。” 听见黄桂花说话的王月红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心道：“那可不是给你做的，是给人家女儿女婿做的。” 但是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也明白老两口就是宠这个小女儿。即便是她再不舒服也没有用，要怪就怪她没有个宠自己的娘家爹妈。 刘金水进屋后，王月红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都坐过来，吃饭。”刘金水招呼几人坐在八仙桌前，开始吃饭。 今天大家都饿了，所幸黄桂花今天大方，做的面条够吃，大家都吃的饱。 吃饭完，顾展要带刘小溪回去的时候，黄桂花将一个包袱塞到顾展怀里：“这是你上次拿来给孩子做棉衣的棉花和布料，我已经做好了，你们拿回去。” “谢谢妈。”刘小溪撒娇道谢。 黄桂花没好气地说：“跟你妈还道谢。” 这些衣服都是顾展前段时间买回来的细棉布和棉花做的。日常小衣服刘小溪勉强会做，但是棉衣麻烦，她就不会做了。 后来一想，就直接连布带棉花一起给了黄桂花，让她帮忙做。 这种事情，黄桂花自然不会推辞。她按着婴儿的长身体速度，大大小小做了四五件小棉袄和小棉裤，剩下一点料子她没有做，装在包袱里面，想着后面需要什么衣服的时候再做。 送走刘小溪两口子，黄桂花和王月红就去了厨房洗碗。 王月红看了好几眼黄桂花的侧脸，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和黄桂花说道：“妈，和你商量件事情行吗？” 黄桂花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儿媳妇，不明所以道：“啊，月红，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一家人还吞吞吐吐的。” 王月红咬着嘴唇，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道：“妈，我看你给小妹的孩子做完棉衣，还剩了不少棉布和棉花，您看您能不能和小妹说一下，匀一点棉布和棉花给我，我想给建国做一件棉袄。” 王月红想的是刘小溪手中有足够的细棉布，现在孩子的衣服也是做的足够多了，给自己匀一点应该也是能行的，尤其是现在天气已经转冷了，公社供销社里面的棉花根本就买不上。 黄桂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不对味儿了，这个儿媳妇说坏吧，她是真心不坏，干活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小气和爱占便宜。 想了想，她放下手里的抹布，平静的说道：“月红啊，前段时间小溪没有买上棉布和棉花，我问你要建国小时候穿的衣服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王月红一滞，小声道：“妈，我那说的是实话，建国不是还没有弟弟妹妹嘛，万一再添个孩子，你说我又去哪里准备这些呢？” 黄桂花心里生气，面上却保持平静：“好，你说得有道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匀？是打算给你妹妹钱还是打算给票？” 王月红一滞，她本来是之前无意中看见还剩了很多棉花和布，就想着自己这么顺口一说，婆婆碍于面子多少会给一点，哪知道婆婆较真要钱和票。 刘忠腿受伤了，家里只有三个人挣工分，吃饭的却有五口人，她又哪里来的钱和票这两样东西呢？ “妈，这不是建国的棉袄小了嘛！”王月红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建国的棉袄小了，你就拆一下旧衣服里面的棉花吧，七八岁大的孩子了，也没有那么娇贵，至于布，我这里还有一块小溪前几天拿来让我和你爹做衣服的布，你拿去给建国做棉袄。” 王月红心里虽然堵得慌，但是这会儿也不敢再说什么，更不敢真的跑去找刘小溪去讨棉布和棉花。 回到家，刘小溪迫不及待地从包袱里翻出母亲做的小衣服一件一件看了起来。 看着小到自己不能想象的小衣服，她抱着傻笑了半天，最后还是顾展过来，强制放回包袱里才罢休。 “这些衣服都好小，看着也好玩。”刘小溪意犹未尽地说道。 这话让顾展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一世刚出生时候的女儿，小小的瘦瘦的，哭起来也没有多大声音，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按照上辈子孩子出生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生了，这一辈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女儿应该是会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吧？ 顾展心里忐忑又期待。 隔天早上，天不亮顾展就起来了。 借着煤油灯的灯光，他再次检查了一遍那份方案，将养牛场这段时间着重要做的事情拉了一个提纲，随后就去了厨房做早饭。 早饭熟了，刘小溪也还没有醒来。 顾展没有打扰刘小溪的好眠，直接将饭菜放在桌上用碗扣着，留了张字条就去了养牛场。 到养牛场，太阳刚刚出来，阳光照在薄薄的霜上面，泛起细细碎碎的绚烂光彩。 赵宝根早早就来了，这会儿他将来了的队员一次性召集在一起，再次强调了昨天说的注意事项，有搭建牛棚的注意事项，也有待会儿领导来了的注意事项。 迎着朝阳，顾展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子干劲儿。 将手中的图纸放在赵宝根的自行车后座上，顾展也加入了搭建牛棚的行列。 上河村的村民现在看见顾展比之前热情多了，尤其是在今年秋季玉米大豆大丰收之后，他们对于顾展，内心多了一股天然的信任感。 “顾小子，来啦？” “嗯，过来帮忙。”顾展笑着应着。 还没忙一会儿，周家旺就拿着顾展之前画的牛棚图走了过来。 “小顾，你看一下这东西两面墙的这个弧度对不对？” 顾展接过周家旺手里的图纸，一看就是之前自己画的那张图，不过周家旺自己对牛棚搭建的细节进行了进一步的完善，从而使得图纸看起来更加清晰和容易理解。 顾展仔细看了一遍指着东西耳墙位置的细节图说道：“周叔，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周家旺就拿了图纸重新走了回去。 早上九点半，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田云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上河村地界。 第130章 钱拨下来了 车子驶到麦场停了下来，田云和朱长志等人先后从车里出来。 顾展和朱长志忙上前和众人打招呼。 寒暄过后，田云朝着堆放玉米棒子的地方径直走了过去，朱长志等人跟在后面。 到地方后，田云弯腰捡起几个玉米棒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扭头看向顾展和赵宝根：“这就是你们今年搞的那个套种的玉米棒子吗？” 赵宝根忙上前说道：“是的书记，咱们今年套种的玉米算是丰收了，这是咱们的自留种种出来的，左面的那一堆是咱们县里发的种子种的，县里发的种子更好，结出来的玉米棒子也更大一些。”赵宝根指着视线左边 “哦？”顺着赵宝根的视线，田云走到了另一堆小山一般的玉米棒子前，随手捡起一根放在手里试了一下，果真是要比前面的重上不少。 “不错不错，朱局长，这个玉米大豆套种明年春季如果有条件的话，咱们就大面积推广一下，好让咱们夏县的老百姓都能填饱肚子。” “是是是。” 站在不远处的记者找准了机会，对着几人“咔嚓”一声，拍下一张照片。 看完麦场这边，一行人继续步行往养牛场方向走去。 养牛场在山下，距离麦场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一行人边走边聊，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是前面么？”田云指了指前面。 “是的，书记。咱们过去看看！”赵宝根说道。 “好！” 养牛场上干活的队员们有人偷偷地看了眼田云的方向，随即干活更加卖力了。 看着地面上已经起来的二尺多高的土坯墙，田云道：“现在是在起牛棚吗？” “是的，书记，咱们因为养的牛多，要建的牛棚初步算了一下有10个，但是还要考虑到可能有一些突发状况，所以咱们的牛棚初步预算是在12个，这样一来，也还算是能转圜过来。” “嗯，地基都处理了吗？”因为今年初秋的大雨冲倒了很多牲畜棚，导致不少生产队牲畜损失，田云对这件事也就非常上心。 “处理好了书记，咱们这个地基处理的非常结实。” “上河村这个地方不错啊，咱们夏县的耕牛估计后面几年就得靠你上河村了。” 田云这话，无疑是给顾展和赵宝根吃了一记定心丸。 看完牛棚后，一行人到了大队部会议室里，顾展就养牛场后续的补充建设和养殖模式进行了仔细的讲解，尤其是在说到经营模式和养殖的办法的时候，田云眼前一亮。 上河村的养殖场办成之后将会以村集体经济的方式运行，本质上和现在没有区别，但是在经营模式上进行了创新。 分模块分领域进行经营，成员各司其职，尤其是在调动队员积极性方面作出了很大的改善，这样一来，对于养牛场的长久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顾展是按照后续已经成熟了的村集体经济的模式来提出了这个方案，最重要的是能够在后续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时候，继续让村集体经济在全村共同富裕的路上添砖加瓦，不受开始几年村集体经济凋敝的影响。 田云不知道后面即将发生的大变化，仅仅是着眼于眼前，顾展的讲解也令他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他打断顾展的话，抬头看向顾展问道：“你这个思路很好。” 接下来，顾展就养牛场的专业化养殖思路进行了详细讲解，田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养殖里面也是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他好奇地问：“小顾，是不是大规模的专业化养殖都会这么麻烦？” 顾展点头笑着说道：“理论上是这样子的。”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不怕麻烦的准备了！” “那是自然的，书记。”朱长志也帮腔。 田云的调研非常顺利，调研结束后，县农业局就收到了财政拨付给上河村生产大队养牛场的钱。 两天后，市农业局的钱也拨下来了。 手里有了钱，赵宝根等大队干部底气了足了不少，连带着队员们干活也更加卖力起来，只想尽快把这养牛场办起来。 随着牛棚建设进度进入中后期，顾展就需要每天到养牛场进行指导，确保顺利完成牛棚的封顶。 刘小溪心疼他吃不上饭，就直接在家里面做了饭送过去。 黄桂花不放心，但考虑到生产前多运动有利于生产，便也就放任女儿随她去了。 这几天都是黄桂花陪着女儿去养牛场那边的，但是今天中午孙子刘建国感冒发烧了，这会儿烧得满脸通红，她实在是走不开，就让女儿自己一个人去了，想着距离生产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想来应该也没事。 这几天风大，刘小溪也没有做汤汤水水的东西，简单的炒了个白菜，并着两个白面馍还有一壶水，装了起来就出门了。 一路上遇上了好几个给家里人送饭的小媳妇，几人年龄差不多也有话说，刘小溪就和她们一道，慢悠悠地往养牛场走去。 经过村里的岔路口时，她下意识往左边看了一眼，只见赵红梅扶着赵大妮也往养牛场的方向走去。 刘小溪没有刻意搭理，继续和身边的几人一起往前走。 其他几人自然也是看见了赵大妮和赵红梅二人。 新的人物出现，话题中心自然而然地也就过渡到了顾家人身上。 其中一人周云云回头看了一眼赵大妮，轻声和其余几人小声道：“你们听说了没，自从顾家那顾军投机倒把抓了被放回来，整个人就开始不着调了，你们知道吗？听说他现在和公社的一个女干部不清不楚，前几天我家那位去公社，还看见顾军带着那女的吃饭呢。” “对呀，我也听说了，现在公社那边都传遍了。”另一个同行的人何苗补充道。 这些事情刘小溪也有所耳闻，都是黄桂花说给她听的，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传出来刘小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别说了吧，小心人家听见。”刘小溪小声劝道。 谁知周云云并没有停歇，反而是一脸轻蔑地说道：“他们做的都不怕，还怕什么别人说？” 平时她最看不惯赵红梅一副鼻孔朝天的姿态了，现在好不容易拿捏了她的短处，又岂会那么容易就放过？ 刘小溪几人迎风走，几人的窃窃私语隐隐约约传进了赵红梅和赵大妮的耳中。 二人铁青着脸看向前面走着的几人，尤其是赵红梅，看着几人的背影，几乎快冒火了。 第131章 意外(1) 这一刻，她内心冒出一个强烈的猜想，一定是刘小溪跟这些人说了什么，才让她们这么肆无忌惮地嘲笑。 “站住，你说什么呢？” 赵红梅放开了赵大妮的手，加快脚步走到了刘小溪她们一行人的面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刘小溪皱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红梅，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后悔，自己不应该和她们一起走的，现在倒好，招惹了赵红梅。 周云云看见赵红梅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嗤笑一声。 “赵红梅，这几年你就学会了这点出息？你男人在镇上玩儿的欢，你去找你男人算账呀，你拦在我们面前撒泼算是怎么回事情？” 赵红梅自然是不敢去找顾军算账的。 顾军自从被放出来之后，性情变得喜怒无常，有一次她听了这些话就去质问他，谁知道顾军忽然发疯，捏着她的脖子，差点将她捏死。 想到上一次的事情，赵红梅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再追问。 “你……”赵红梅气急失去了理智，往前冲去开始朝着周云云厮打，动手间，何苗和其她几个年轻小媳妇手中的饭菜撒了一地。 粮食珍贵，本来对赵红梅没有意见的人这会儿也来了气，忍不住怒骂道：“赵红梅，你是个疯子吗？” 赵红梅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对着骂自己的人就是一顿撕扯。 刘小溪没想到赵红梅会突然动手，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她本想往旁边稍微退一下的，却正好遇到旁边是别人家院墙的一段路，往边上根本靠不了。 前后和左边都被正在打架的几人堵住了去路。 刘小溪护着肚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躲，只祈祷着这会儿有人过来能将她们拉开。 但是刘小溪的愿望落空了，这个时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从这条路上经过。 赵红梅和周云云本来在村里就不对付，这会儿大家也是发了狠，将人压倒在地上连掐带挠。何苗不甘心赵红梅占上风，便上前又扯住了赵红梅的头发，几人撕扯在一起。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赵大妮眼看赵红梅吃亏，嚎了一嗓子忙上去帮忙。 她趁着拽住赵红梅头发的人不注意，将人后背衣服扯住拖开。 谁知道这时候大家已经都开始穿上厚实的衣服了，赵大妮手没有抓稳衣服，滑了一下小臂打到了刘小溪胸口，刘小溪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啊！”一声，惊得打架的几人瞬间停了下来，她们转头似乎是这个时候她们的理智才开始回归。 刘小溪在跌倒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直到跌坐在地上，肚子传来剧痛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但是紧随而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几个参与到打架中的小媳妇慌了手脚，她们有人搀着刘小溪往起来站，然而刘小溪肚子实在是疼得厉害，站不起来。 顾不得其它，刘小溪咬着牙艰难地和另一个拉着她手臂的人说道：“赶紧帮我，去养牛场那边叫顾展。” 慌乱之间，刘小溪的脑子中只记得顾展一个人。 那人反应过来，忙疾步朝着养牛场跑去喊人。 赵红梅和赵大妮看着已经疼得满脸汗珠的刘小溪，面面相觑。 这会儿说不慌乱是假的，尤其是赵大妮，她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小臂打到了刘小溪。 “怎么办奶？”赵红梅顾不上理一理自己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转头问赵大妮。 赵大妮这会儿心里也乱得厉害，只剩下一个字“跑”！ 她已经能猜测出来那个小野种要是知道今天这事情是因为自己，会露出怎样一副姿态。 再加上现在顾大力的态度也是奇怪得很，不再是一味地为自己说话。 赵红梅心中慌乱，但是她也知道这会儿不能跑，至少应该等待顾展人来了再说。 但是正在她犹豫的时候，赵大妮干枯的手一把扯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还不跑，是等着那个小野种来了杀了你吗？” 想到之前在顾家顾展偶尔露出来的冷厉眼神，赵红梅心底一颤，慌张之下竟随着赵大妮的力道，转身快速离开事发之地。 其他人这会儿看见刘小溪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喊疼，便围着刘小溪照顾人，压根没有看到赵红梅和赵大妮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了。 顾展正站在养牛场的入口处焦急地等待刘小溪的身影，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把饭都送到了，谁知道今天已经十二点二十分了，到现在也看不见刘小溪的任何影子。 顾展不禁有点焦急，便站在养牛场入口处等着人。 谁知道人没有等到，等来了惊慌着朝自己跑来的何苗。 何苗一路上疾跑过来，根本就没顾上喘口气，现在看见顾展，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远远地就朝着顾展喊道：“顾展，赶紧去看你媳妇儿，她在路上跌倒了。” 顾展愣了一下，他似乎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一次向气喘吁吁的何苗求证：“你说小溪她怎么了？” “快，快点，你媳妇儿在给你送饭的路上跌倒了，这会儿肚子疼。” 顾展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黑了一下，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自己稳住心神，他强撑着冷静问道：“在什么地方？” “就是二牛家屋后的那段路上。”何苗说道。 顾展闻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何苗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养牛场这边的人都听见了，他们面面相觑。 赵宝根忙跑到自行车跟前，将自行车从养牛场推了出去，喊住往回跑的顾展道：“顾小子，骑自行车，快一些。” “好，谢谢赵叔。” 顾展稳住心神，双手颤抖着接过自行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自行车上上去的，迎着风快速往前走。 他不断劝自己，快一点，更快一点，刘小溪现在很危险。 有那么一瞬间，顾展觉得害怕得厉害，他明明已经把所有的发生的不好的事情都阻止了，谁知道现在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要是刘小溪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了怎么办？万一女儿又是身体不好要怎么办？ 杂乱的思绪缠绕着顾展，令他心神俱碎，只知道蹬着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往前走。 终于，她看见了几个女人围成一团。 近了，终于近了。 顾展忙从自行车上下来，顾不上被被撞得生疼的小腿，就往刘小溪面前冲去。 “媳妇儿，怎么样？”顾展蹲在刘小溪面前，紧张问道。 看见顾展来，刘小溪才没有那么惧怕，她忍住一波疼过一波的疼痛说道：“肚子疼，顾展。” 顾展机理稳定着自己的心神，嘴角强撑出一抹笑意安慰刘小溪道：“媳妇儿，我们这就去医院，现在就去。” 第132章 意外(2) 刘小溪这会儿又疼又慌，早已经将之前做足的心理准备抛之脑后了。 “顾展，孩子会没事吧？” 顾展眼神闪了闪，笃定地说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你先忍忍，我这就带你去卫生院。” 周云云知道自己这会儿闯了祸，心里后悔得不行，忙帮助顾展将人扶上自行车。 顾展将人放到自行车上走了几步后，才终于从紧张中回过神来，他对着其中扶着刘小溪的一人说道：“嫂子，麻烦你给大队长说一下，就说我借用一下大队的拖拉机。” “哦，好，我这就去。” 她们一起闯的祸，这会儿心里都紧张的要命，顾展疼媳妇儿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是以被吩咐的人忙朝着养牛场的方向跑去。 顾展走后，赵宝根沉着脸问何苗：“发生了什么事？” 看何苗跑来的慌张样子，令他直觉反应过来，刘小溪一定不是简单的跌倒。 何苗简要将路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赵宝根沉着脸走过去和自己媳妇儿王燕说了什么，王燕闻言放下手中的工具赶紧从养牛场离开了。 随即他快速找到刘金水道：“你这会儿赶紧回家去，告诉你媳妇儿，你女儿刚才在路上跌了一跤。” “什么”刘金水距离入口处远，并没有听清楚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听见赵宝根说女儿刚才跌倒了，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赶紧回去。” “哦，好！好!”刘金水话刚落音，手里的工具已经被扔在了地上，人也跑得没影了。 在不远处的王月红听到之后，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公公这么着急回去，家里怕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想了想早上上工的时候儿子还在发烧，王月红心里抖了一下，忙跑到赵宝根跟前道：“大队长，我回家看看。” “嗯，赶紧回去看看。” 王燕是跑着过来的，顾展将人放在自行车上推着往前走了没多少距离，王燕便赶了上来。 她忙上前扶住脸色痛得发白的刘小溪，对着顾展说道：“赶紧把你媳妇儿送回家。” “婶子，我们还是去公社卫生院吧，在家我不放心。” “这……来得及吗？”王燕看了眼在另一边扶着刘小溪的周云云，犹豫了一下问道。 “应该是来得及的，我让人借大队里的拖拉机去了。”顾展记得上一世，妻子生女儿的时候，疼了整整一天。 “好。这样也行，先把人带回家，喝点红糖水。” 生孩子可是个体力活，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补充一下体力。 黄桂花看见匆匆走进门的刘金水，正欲说两句他干嘛跑得那么急，结果刘金水一句话直接让她愣住了：”赶紧去女婿家里，小溪刚才跌了一跤，说是肚子疼。” 黄桂花一听，眼前一黑喊了声：“哎哟我的老天爷呀 ！” 她来不及转身告诉刘金水先把发烧的孙子照看一下，就忙朝着顾展家的方向跑去。 刘金水这会儿心里也急的慌，但是儿子儿媳没回来，把发烧的孙子留在家里也不行，只好耐着性子回屋站看孙子。 一路上，黄桂花都在小跑着往顾展家里赶，她一步都不敢慢下来，生怕女儿万一有什么不测。 心里也是懊恼的厉害，这段时间女儿出门都是自己陪着，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偏偏今天自己没有陪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黄桂花怎么能不自责？ 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了拖拉机的声音，顾不上理会，她继续喘着粗气往前跑。 谁知道拖拉机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顾大牛的声音从车上传来：“刘家嫂子，你要去顾小子家里吗？赶紧上车！” 黄桂花压根顾不上想，直接上了拖拉机后车厢，跟着拖拉机一起往顾展家里赶。 顾展家里，疼过这一阵子，刘小溪终于有机会松口气，趁着这个空档，王燕去了厨房帮刘小溪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端了进去。 黄桂花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王燕端着碗往堂屋走去。 “怎么样了？”顾不上和王燕寒暄，黄桂花赶了上来问道。 “这会儿缓和了一点，我给她煮点吃的，先吃饱肚子，再去公社卫生院，顾展说是借了大队里的拖拉机，路上也花不上多少时间。” “哎，那可好。” 黄桂花帮王燕推开门，让王燕先进去，自己则是跟在王燕后面进去。 “怎样了小溪？” 黄桂花一进门看见女儿额前被汗湿了的头发，就知道女儿疼的厉害，她心疼了走上去摸了摸刘小溪的脸颊，说道：“好好的，怎么能跌倒呢？” “妈，怪我自己没站稳。” 周云云这会儿站在堂屋门外，听见刘小溪的话，她也气自己今天的冲动和不理智。 今天的事情也怪她，现在刘小溪没有确认安全，她不敢离开，这会儿听见李小溪说自己没站稳，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早承认要比追后账来得更为体面，索性进了门将事情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当黄桂花听到是赵大妮打架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打到了刘小溪，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声：“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然后下意识看了眼顾展，只见顾展微微垂着头，看着女儿的侧脸，脸色黑得厉害。 “哎，先别说这些了，小溪，先把这碗红糖鸡蛋吃了，补充体力，其余的事情，等咱后面再说。” 王燕将刚进门放在八仙桌上的红糖鸡蛋端起来，拿给顾展。 然后在黄桂花和王燕的注视下，顾展端起红糖鸡蛋，一勺一勺喂给刘小溪吃。 新一轮的疼痛又开始隐隐袭来，刘小溪皱着眉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黄桂花看女儿面色不对劲，赶紧道：“好了，要去卫生院的话咱们就赶紧走，女婿你给小溪把厚棉袄穿上，记得包严实一点，还有孩子的衣服也带上。” “好！” 这些东西顾展早早就收拾好了，全部都装好了放在新打的柜子里面，这会儿走的时候，连着包袱带着就行了。 黄桂花看见女婿手中的包袱，心下了然，一定是女婿一早就打定主意送女儿去卫生院了。 本来想说村里的接生婆接生不比卫生院慢的话，也没有再多说。 第133章 生 产 顾展和黄桂花将疼的快没力气的刘小溪扶上拖拉机，王燕带着包袱随后也上了车。 看着车上几人，周云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这会儿刘小溪家里人都在，她一个外人，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不去碍眼了。 倒是赵红梅那边，还要跟她算账呢，凭什么她们祖孙两人将人撞跌倒之后就溜了，剩下她们几人善后。 虽然当时碍于面子，刘小溪男人没说什么，但是那黑沉得吓人的脸色，到底是让人看了也不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情，恐怕也是没有好脸色的。 “等一下！”拖拉机刚开始走起来，就在有节奏的发动机声音中，传来一声女声。 黄桂花下意识回头一看，居然是儿媳妇王月红。 顾大牛也听见了声音，下意识减慢了拖拉机的速度。 王月红见拖拉机停了下来，加快脚下的速度，追了上来：“可算是追上你们了。” 见车停着，王月红二话没说翻身上车。 顾大牛见人上来后，立即开动了拖拉机。 “你来了建国怎么办？”黄桂花看见儿媳跟了上来，脸上闪过犹豫。 王月红笑了笑道：“建国这会儿退烧了，有他爸和公公照顾，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再说了，这会儿啥事也没有小妹生孩子重要！” 说完冲着刘小溪和顾展一笑，坐在刘小溪对面的。 黄桂花面上动容，这个儿媳妇除了小气和爱占点便宜，其他啥都好。 不过总归是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她还是愿意看见儿子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样子。 王燕笑着对黄桂花道：“你这一大家子，看着都叫人羡慕。” 黄桂花心里也是有点得意。 刘小溪这会儿疼的不行，咬紧了牙关，将身上的力量都传递在顾展身上，一双手紧紧地握着顾展递过来的手。 顾展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就知道妻子这会儿疼得厉害，他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放轻松。”顾展在刘小溪耳边轻声说道，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紧紧揽着刘小溪的腰。 顾大牛拖拉机开的很熟练，到公社卫生院也就仅仅用了二十分钟。 拖拉机进不了卫生院的大门，只好停在大门口的位置。 顾展率先跳下车，拦腰抱住刘小溪就往里面走，黄桂花和王燕也赶紧下车，跟在顾展身后往卫生院走。 到卫生院办好手续，医生问了基本情况，让顾展带着刘小溪在地上走一走。 顾展听得直皱眉，但是他也知道，这是生孩子必须要经历的，只好让刘小溪将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下地慢慢走两步。 从今天得知消息的时候，顾展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直到刘小溪被送进了手术室。 公社卫生院条件有限，说是手术室，其实也是一间条件比较好的房子而已。 顾展站在门外面，听着刘小溪忍痛的闷哼声，心慌的厉害。 他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冲进这间屋子一样。 顾黄桂花和王燕虽然心里又焦急，但是随着天色转黑，二人也冷的在原地跺脚。 终于，在时间接近十点的时候，在明显提高的呼痛声中，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穿破门窗，传到等候的四人的耳朵里。 王月红激动地拉住黄桂花的手道：“妈，生了，小妹生了。” 黄桂花也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医生走了出来对着几人说道：“生了，是个女儿。” 黄桂花下意识看了眼女婿的表情，见女婿面无血色地站在原地呆愣着，心里咯噔一声，这女婿怕不是不高兴吧？ 正在黄桂花打算过去说一句“你小两口还年轻，慢慢来”的时候，只听见顾展拉住走出来的医生低声问了句：“我妻子怎么样？” 医生笑着说了句：“挺好的，就是有点累脱力了。” 顾展听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黄桂花的话噎在嗓子边，没能再说出来。 想必女婿应该是不在意女儿投胎是不是儿子吧，毕竟她可是记得，之前女婿让孙子说姑姑怀得是妹妹这件事情的。 没过一会儿，医生就通知他们，家属可以进去看了之后，顾展和黄桂花赶紧走进去。 顾展看见刘小溪苍白的唇色还有被汗湿透的头发，弯着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道：“辛苦你了，媳妇儿。” 刘小溪视线放在黄桂花怀中的婴儿身上几秒，才缓缓笑着轻声道：“不辛苦，一点儿都不辛苦。” 虽然真的很疼，但是看到孩子和顾展的这一刻，刘小溪觉得过程再辛苦都值了。 黄桂花本来是在看包在小被子里面的外孙女，一扭头就看见女婿和女儿二人黏黏糊糊的样子，高高悬起的心落下了不少。 好一会儿，待二人说完话，她才将孩子抱到二人面前说道：“快看看，你们女儿。” 顾展这会儿才记起来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女儿。 他小心翼翼地从黄桂花手中接过孩子，学着黄桂花的姿势将孩子抱在怀中。 看着眼前这个包在被子中红彤彤的孩子，顾展只觉得自己心软得不像话。 他仔细看着女儿的小脸，依稀还能看出上辈子的那个孩子的影子来。 但是可能因为这一世刘小溪养得好，营养充足，心情也好，孩子看起来胖乎乎的，比上一世健康不少。 正看着，一声啼哭将顾展险些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直至此刻，他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哭声洪亮有力，比上一世小猫似的哭声好上不少，显然是个身体很棒的小姑娘。 顾展这边情况好一些了，上河村关于几人打架推倒孕妇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赵宝根作为大队长，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连夜通知将参与到这件事情的人以及家里人全部叫到了大队部。 他看了眼站在办公室里面参与打架的六个人，气得直翻白眼。 “红梅，你挺厉害啊，都学会打架了。” 毕竟在场的都是女人，赵宝根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赵红梅就不一样了，她是家族里的小辈，这会儿正好说。 赵红梅也委屈得不行，红着眼睛哽咽道：“是她们，在背后先说我的。” 赵宝根一滞，这孩子掐尖冒头的本事真的一点都没有改。 但是自己毕竟是大队长，双方的意见都要听，于是他转头问周云云：“你说，你们说她什么了？” 第134章 抓 包 周云云隐晦地看了一眼何苗和其他几人，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当时自己说的那些话，即便是真的，但是没有实质性证据，也是不能瞎说的，她当时说也无非就是提出来气一气赵红梅，但是要说放在场面上，到底还是不能说。 见此情况，赵宝根就知道是传的一些有的没的谣言。 他又将视线转到何苗身上，平静地问道：“说，谁先动的手？” 何苗毫不犹豫地指向赵红梅道：“是赵红梅，她先扑过来打的周云云。然后，我们看周云云打不过，才过去帮忙的……” 赵宝根听完何苗讲述的全过程，气得怒骂不已：“我告诉你们，顾展媳妇儿没事这事也就罢了，有事情你们就等着挨收拾吧。还有你们几个，等人回来了，上门给我道歉去。” “好的，大队长。”几个小媳妇本来和刘小溪关系还不错，要说道歉的话，也该是上门道歉，毕竟她们闯了那么大的祸事。 但是这对于将刘小溪看作是眼中钉的赵大妮和赵红梅，这个道歉的要求简直是杀人诛心。 赵大妮跳得三尺高，怒声骂道：“让老娘给她道歉，没门。” 赵宝根无奈扶额，看向赵红梅，威严地说了句：“红梅！” 赵红梅一滞，也学着其他几人道：“好的，叔。” 张巧妹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还有赵宝根时高时低地问话声，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烦躁，自己那个蠢儿媳和蠢婆婆，一天天钻在一起尽是不干省心事。 赵红梅从大队部办公室里面出来，就看见了不远处黑着脸等自己的婆婆，她低眉顺眼走过去叫了声：“妈！” 张巧妹没有搭理赵红梅，径自走出了大队部的院子，赵大妮紧随着走在赵红梅身侧道：“别去道歉，给那个野种家的道歉，想得美。” 但是赵红梅一想到赵宝根那威严的眼睛，心里就忍不住犯怵：“奶，我还是去吧，你不去就行了。” 听见赵红梅这么说，赵大妮知道阻止赵红梅去给刘小溪道歉不可能，便朝着赵红梅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前走去。 张巧妹心里烦躁，就没有搭理走在前面的赵大妮，和赵红梅顺着村里的大路往家里走。 天气转阴了，晚上没有月亮，路上黑灯瞎火的，婆媳二人走得很慢。 走出大队部没有多久，经过赵寡妇门前的时候，张巧妹眼神一闪，就看见赵寡妇家里大门口钻出来一个猫着腰的黑影。 黑影估计是没有看见路上走着的人，鬼鬼祟祟地走到大路上。 黑灯瞎火的，那人估计心里紧张，这会儿也不看路，一不留神就撞在张巧妹身上。 月黑风高的晚上，忽然撞到一个人，黑影发出一声惊叫：“啊，鬼呀！” 张巧妹正在好奇这黑影是谁，她早就听说这赵寡妇和村里的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家里晚上时常有男人进出。 谁知道对方居然走路不长眼睛撞到自己身上来了。 伴随着黑影发出的尖叫声，张巧妹也被吓了一跳，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顾满仓的声音，顿时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 “顾满仓？” 顾满仓刚从赵寡妇的屋里跑出来，还没有彻底适应外面的黑暗，只想着赶紧离开赵寡妇家附近，免得被别人盯上，谁知道一出门就撞到了人。 他心里先是慌了一下，随即想着这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楚谁的样子，这会儿赶紧离开才是正经。于是赶紧匆忙离开。 只是刚走没两步，便听到张巧妹喊他。 顾满仓一听是张巧妹的声音，顿时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最后，顾满仓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这会儿天气黑，只要他死不承认，没有被张巧妹现场抓住，那就没事儿了。 于是，顾满仓在听到张巧妹喊他名字的时候，身子顿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离开。 张巧妹见那黑影顿了一下，便快速离开了，心中几乎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个黑影就是顾满仓。 张巧妹没有理会身后的赵红梅和赵大妮，随着黑影的脚步加快步伐小跑几步，就在黑影打算走进另一条小路的时候，扯住了他的一只耳朵：“顾满仓，你往哪儿跑？” 顾满仓一听张巧妹确定无疑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道：这回完蛋了。 他停下了脚步，讪笑着回头喊了声张巧妹：“媳妇儿。” 这句“媳妇儿”叫得张巧妹气血翻涌，她也顾不上这会儿是在路上，也不顾婆婆还有儿媳妇在场，迎着赵宝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巴掌声在夜幕中被衬托得更为清脆，离了大几十米远的赵大妮都听到了。 张巧妹几乎失去理智的声音传了出来：“顾满仓，你给老娘说，你刚才去哪里了？” 顾满仓被张巧妹的声音强行拉回理智，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定不能承认自己和赵寡妇有染，要不然村里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就完了。 于是他顾左右而言他问张巧妹道：“这么晚了你干啥去了？” 张巧妹被眼前嘴硬的顾满仓给气笑了：“去了赵寡妇家里是吧？” 顾满仓见张巧妹直接戳破他的心思，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媳妇儿，你不要瞎说，我怎么会去赵寡妇家里呢？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张巧妹逼近顾满仓一步：“我看着你从她家里出来，你把人都当傻子呢？” 听见远处还有其他的脚步声，顾满仓语气里面满是请求地说道：“媳妇儿，你小点声，万一被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张巧妹怒极反笑，她手指着顾满仓的鼻子骂道：“你这会儿知道要脸了？顾满仓，你做得时候怎么不知道要脸呢？” 眼看张巧妹豁出去了，顾满仓情急之下威胁道：“你再说，其他人听见了，除了我没面子，军子也没面子。” 张巧妹指着顾满仓鼻子的手顿了一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狠狠地瞪着顾满仓。 只等着从此经过的人一脸狐疑地离家，才继续骂道：“顾满仓，你这会儿知道要脸，给孩子留脸面了，你做这些恶心事的时候想了没？” 第135章 婆媳掐架 “我……”顾满仓“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张巧妹看着眼前这个胆小又自私的男人，只觉得无力极了。 “你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顾满仓。” 张巧妹的“废物”两个字，戳痛了顾满仓一直以来的不愿被人提及的敏感神经，顿时，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辱感铺天盖地而来，使得整个人再无理智可言。 他往前逼近张巧妹半步，说道：“张巧妹，你说谁是废物？你说谁是废物？啊？” 张巧妹冷笑一声：“你个窝囊废还怕别人说了？” “你他妈再说老子一句窝囊废，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听着顾满仓凶狠有余但中气不足的威胁，张巧妹冷冷嗤笑一声道：“你信不信你没打死老娘之前，老娘先把你弄死？” 张巧妹和顾满仓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他这个人太了解了，根本就不将他的怒火放在眼里，要说顾满仓打她，恐怕他还真的没有那个胆子。 远处的赵红梅已经从一开始诧异变成现在的惊惧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公公婆婆公然吵架的样子，更没有看见过公公这么生气的时候。 她紧紧抓住赵大妮的一只胳膊，小声嘀咕：“奶，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赵大妮本来看见张巧妹在欺负儿子，正打算上去帮忙的时候，就被儿子这一声吓到了，这会儿之见儿子占了上风，也不着急了。 这个泼辣儿媳妇，该被收拾一顿。 “打了才好，你那婆婆太不懂事了。”赵大妮拍了拍赵红梅的手说道。 赵红梅忽然觉得心底一凉，隐隐约约听见自行车声音的她小跑到公公婆婆跟前道：“我听见大队长自行车的声音了。” 顾满仓一滞，心里因为生气鼓起的那点子硬气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忙转身从张巧妹面前离开，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也看不起赵宝根这个大队长，但他和赵寡妇的这事儿，万一真要被追究起来，还真的是要吃亏的。 张巧妹原本想着顾满仓只是自私自利，靠着父母吃老本，谁知道这个人现在居然胆子这么大了，能搞出和一个寡妇厮混的这种事情来。 还真的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张巧妹一肚子火，没理会站在自己身后的赵红梅，自顾自往回走。 赵红梅见状赶紧拉着赵大妮的胳膊静悄悄跟在身后，生怕再惹张巧妹不高兴，这会儿她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赵大妮眼看着自己儿子挨了巴掌，还没有打回来，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会让刚一进顾家大门，忍了一路的赵大妮一把扯住张巧妹的衣服后背道：“你给我站住你个泼妇，敢欺负我儿子，你信不信老娘打死你？” 张巧妹猛地一回头，看着手臂挥得老高的赵大妮，沉着脸说道：“老太太，我劝你最好不要和我动手。” 赵大妮顿了一下，随即高高扬起的手臂冲着张巧妹的脸上甩了过去。 张巧妹眼睛微眯，在窗户映射出来的微弱灯光中，一把抓住赵大妮挥向自得手臂，猛地往后一推，赵大妮没有站稳，往后趔趄了几步。 她尖叫一声，冲着张巧妹扑了过去，但到底是上了年纪，她连张巧妹的身都没近，又被张巧妹往后推了一把。 这一次张巧妹俨然没有了之前的好脾气，是用了力气的，赵大妮站立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被儿媳妇推倒在地，赵大妮只觉得天都塌了，心中更是愤怒不已。她鬼哭狼嚎地挣扎着坐了起来，喊着会儿正在屋内装死的顾满仓。 “儿呀，你还管不管你媳妇？她快把你娘打死了。哎哟我这做的什么孽呀？” 顾满仓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儿好不容易张巧妹的火气下去了，别让她又给拱起来，到时候自己也是没有好果子吃。 他忙掀开门帘冲着赵大妮喊了一声：“娘，大晚上的，别闹了，赶紧回屋睡觉啊！” 顾满仓这话一出，赵大妮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没了声音。 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在赵红梅的劝说下，起身回了堂屋。 张巧妹掀开门帘走进屋子里面，视线根本就没有顾满仓身上停留一秒，径自脱鞋换了衣服上炕。 要说张巧妹回来和他吵架打架的话，顾满仓都在心里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谁知道赵巧妹压根不按照他想的来，一时间顾满仓在心里想好了的各种应对方法，竟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看着张巧妹冷淡又平静的表情，他顿时觉得心里有点慌。张巧妹这样的眼神，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但是随即他又安下心来，年轻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混蛋过？她还不是忍了？ 赵红梅这里，她好不容易把赵大妮劝回堂屋，这会儿回到屋里，被躺在炕上的顾军吓了一大跳，她惊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打从公安局回来，顾军的性格就变化了很多。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也没有回上河村，她也不知道顾军去了哪里，只是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在公社街道上和什么人在一起，甚至传言他和什么女干部不清不楚之类的话。 顾军看了眼赵红梅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满脸的指甲划痕，冷淡又疏离地说：“回来没多久。” 说完，就翻了个面儿，继续背对着赵红梅睡觉。 赵红梅今天本来一肚子委屈，看见顾军的第一眼，她就想着定要将今天的委屈好好和他哭诉一下，好歹让他去告诉那些长舌妇，他没有在外面胡来。 可是这一刻看见顾军冷淡的表情，赵红梅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换了衣服躺在炕上，他猛地想起了今天刚看到的那一幕，公公明显地是刚从赵寡妇的家里出来，但是一转脸又能理所当然地骂婆婆，赵红梅心里一颤，她似乎是在婆婆身上看了了数年后的自己那单调而无望的生活。 一时间她有些迷茫，自己到底该咋办呢？ 第136章 回 家 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和女儿，顾展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他期盼了几十年的美梦一般，静谧又美好。 这一看，就是一夜。 一大早，众人随着孩子咿咿呀呀的哭声，清醒了过来。 刘小溪显然是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听见孩子的哭声后，大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黄桂花见女儿呆傻的样子，赶紧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睡在她身侧的孩子抱了起来，放进刘小溪的怀中。 刘小溪看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小的女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抱。 “妈，孩子怎么这么小？” 听见这话，黄桂花瞪了嗔怪地看了刘小溪一眼道：“我外孙女儿好着呢。你看这小脸儿，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可是比别人家刚生出来的孩子都要好看得多。” 在旁边坐着的王燕也笑着附和。 的确，刘小溪怀孕的时候，顾展想尽办法补充营养，胎儿本身就发育的好，这会儿看着小脸白白净净，看着就让人觉得稀罕。 孙子是个男孩儿，这会儿黄桂花看着刘小溪怀中的外孙女儿，就稀罕得不行，仿佛看到了女儿小的时候的样子，一颗心都要软化了。 黄桂花手把手教女儿如何抱孩子，顾展在旁边认真地学习。 小孩子娇娇软软的样子，可是将刘小溪紧张出了一身汗。 最后，还是站在一边看的顾展先学会后，再教的刘小溪。 十点多的时候，王燕和顾展回了上河村。 王燕已经出门一天了，现在刘小溪母女平安没什么事儿了，她也放下心里，要去忙家里的事情了。 顾展则是先要回家将家里收拾暖和，然后再借了大队里的牛车去接刘小溪。 拖拉机倒是方便，但是黄桂花说拖拉机声音太大，会惊着孩子，顾展便放弃了再借拖拉机的想法。 刘小溪学会了抱孩子，这会儿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心里涌上一股子暖意，这就是自己和顾展的女儿。 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怎么看怎么可爱。 许是被母亲抚摸在脸上的手指惊扰了好眠，小婴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刘小溪没有预料到女儿会哭，这会儿慌了手脚。 黄桂花一转头就看见女儿慌了手脚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走过去接过女儿手里的孩子哄了起来，没多久孩子就睡着了。 顾展是中午一点多的时候拉着队里的牛车过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在家里急得不行的刘金水。 王月红昨天走的时候儿子发高烧，担心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看见刘金水，忙跑上去问道：“爸，建国的烧退了没？” 刘金水呵呵笑着道：“退了，昨天晚上就退烧了，这会儿出去玩儿了。” 听公公说儿子已经退烧，王月红终于放下心来。 忙帮着婆婆收拾放在病房里面的包袱。昨天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拿了一大包，这会儿收拾起来也显得繁琐。 王月红摸着布料柔软绵密的棉衣，再想到儿子那缝了又补的棉袄，眼中尽是羡慕。 顾展为防止刘小溪着凉，将家里的一床褥子和两床被子都拿了过来，这会儿刘小溪还在床上，就已经被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病房里面，刘金水不好进去，在外面焦急地等了大半天，才看到顾展抱着刘小溪出来，身后紧跟着黄桂花抱着孩子。 刘金水伸出了手想抱一下，被黄桂花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等回去再抱。” 牛车稳稳地走在路上，外面的几人说着话，刘小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昏昏欲睡间，已经到了上河村地界。 “你们回来啦？” 顾展一行人刚一进村子，就有人过来问。 “哎，回来了。”黄桂花和刘金水笑着和大家报了平安，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终于到了顾展家里。 一路上碰见了不少人，黄桂花和刘金水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堂屋的炉子已经烧了火，刘小溪一进去，只觉得热气扑面而来。 终于，包裹在身上的被子被拿掉能大口喘气了。 将刘小溪和孩子安顿好之后，刘金水也放下心来，带着牛车去给队里还了，王月红担心儿子和丈夫，也跟着回家去了。 黄桂花担心女儿这会儿饿，去了厨房做饭，终于环境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小夫妻二人，哦，不对，应该是一家三口。 顾展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妻子怀中睡着的小宝贝，终于踏实了下来，全新的家里，住着自己一家三口，上一世缺憾的人生，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救赎。 忽的，刘小溪惊呼一声：“顾展，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顾展纳闷：“是什么东西忘在卫生院里面了吗？” 刘小溪摇头道：“不是，是我们忘记了给女儿取名字！” 刘小溪这话一出，顾展也愣住了。 在他的心目中，女儿就一直是有名字的，而且还是上一世的名字，所以这一世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女儿是有名字的。 导致一直以来，他都忘记给孩子取名字了。 上一世的时候，自己也并没有参与到女儿取名字的这个过程中，女儿的名字是妻子取的。 循着记忆，顾展问刘小溪：“你觉得咱们的宝贝叫什么名字好呢？” 刘小溪在听到顾展说“宝贝”二字的时候，心里甜滋滋的。 她想了半晌，说道：“叫娇娇怎么样？是我们千娇百宠的宝贝。” 果然，还是上一世的那个名字。 只是一想到上一世女儿病弱的身体，顾展下意识觉得娇娇这个名字不够有生机，这一世所有的事情走向都改变了，应该包括女儿的身体。 他想了想道：“不如，我们的女儿叫欣欣吧，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样子。” 刘小溪听到自己的提议被否认，先是觉得有点失落，可是当顾展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刘小溪心里的那点子失落就烟消云散了。 在新手父母面前，没有什么比刚出生身体娇嫩的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那就小名叫欣欣？大名叫顾欣欣？” 顾展抿唇一笑：“嗯，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听，寓意也好。小宝贝你有名字啦，叫欣欣哦！” 刘小溪嫩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女儿的笑脸，满脸温柔地说道。 小婴儿像是听到了妈妈的话，小嘴动了动，然后继续酣然入睡。 就在夫妻二人正围着刚喜得名字的小宝贝观察的时候，黄桂花端着托盘进来了。 “快，女婿赶紧过来吃点热的。” 顾展一转头，见托盘里面放着两碗面，一碗少油少盐，里面还有一个鸡蛋，看得出来是刘小溪的饭，另一个则是正常的汤面，是给顾展的。 第137章 道 歉 “妈，您也累了一天了，和小溪先吃。” 黄桂花笑得一脸慈爱道：“我早上回来的时候吃了东西，你小两口赶紧吃饭，厨房还有。” 黄桂花脸上的疲惫不难看出，本来昨天就担心了一天，晚上还要操心孩子，根本就没有合眼，今天又是来回奔波。 顾展心下也不忍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这会儿还帮他做饭，坚持黄桂花和刘小溪先吃饭。 黄桂花推辞不了，只好先和女儿一起吃。 顾展则是去了厨房，给自己盛了面出来。 吃完饭，黄桂花见顾展和刘小溪已经能够上手照顾孩子，便收拾回家：“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啊，你们晚上不要说太死，要注意着点孩子……” 黄桂花一一交代着之前已经交代过一遍的注意事项，最后将屋子里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转身离去。 黄桂花离开之后，堂屋里恢复了安静，刘小溪眼皮逐渐变得重了起来，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昏黄的煤油灯下，只听见顾展笔尖摩擦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音。 “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刘小溪问顾展。 顾顾展停下手中的事情，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走到刘小溪身边轻声问道：“饿了吗？锅里还有小米粥。” 黄桂花走的时候还熬了小米粥暖在锅里，等刘小溪饿了的时候喝。 刘小溪摇了摇头道：“我不饿，你上炕休息一会儿吧。” “好。”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周云云和何苗等几人带着鸡蛋过来道歉了。 毕竟是她们几人嘴上不饶人，才连累刘小溪摔倒。 顾展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现在他们已经烧高香了，在听到刘小溪母女平安已经回到家的消息之后，就赶紧商量着拿了东西上门道歉。 周云云家里条件好，拿了二十个鸡蛋，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厚礼了，何苗几人差不多都是十个鸡蛋。 黄桂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这会儿见人带着礼上门道歉，心里的气儿也顺了不少。 “婶子，小溪还好吧？” “挺好的，劳你们费心了。” 几人互相对视后，周云云率先说话：“婶子，那件事儿我们的确挺对不起小溪的，要不是我非要和赵红梅争个高低，也不至于害的小溪摔倒，幸好小溪福气大，没什么大事，不然我们几个可得愧疚死。” “没事儿了，你几个也不要多想。” 周云云知道黄桂花这会儿说的是场面话，毕竟刘小溪跌了一跤是实打实的，这会儿只要对方承了她们几人的情，就算是接受了她们的道歉。 “婶子，你还要照顾小溪，我们就不打扰了，等小溪出月子的时候我们再来。” “哎，好！” 女儿家里只有堂屋，没有其他房间了，这会儿的确不适合招待客人。 黄桂花送走了几人，进屋将事情给刘小溪说了。 想到那天的事情，刘小溪也是一阵后怕，也幸亏是孩子没有什么事，万一要是有点什么不好的，那自己可有的后悔。 “下次有赵大妮和赵红梅出现的地方，你就躲着点，听见了没？” 黄桂花没好气地交代这个不长心眼的女儿。 “好的，妈，我知道啦。那天的事情实在是个意外，谁都没有预料到。” “嗯，现在你有了孩子，要万事以孩子为重。” 说完，黄桂花小心地看了一眼窗户外面，见没有人后，她低声问女儿道：“女婿见你生得是个姑娘，没有生气吧？” 刘小溪一脸好笑地说道：“妈，你就不要瞎想啦，你女婿他宝贝着自己的女儿呢，每天都爱不释手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女婿会不高兴呢。” “没有的事！妈！” 顾展这两天没有去养牛场，赵宝根也知道顾展腾不开身，也没有叫人过来叫他。 以至于养牛场那边的进度没有顾展的指导，收尾进度则是慢了很多。 这会儿黄桂花正好在家，顾展就过来看看牛场的事情。 顾展一进到场地，赵宝根就迎了上来：“你小子，家里安顿好了吗就过来？” 顾展笑着和赵宝根道谢：“谢谢赵叔您和婶子的帮忙，现在都安顿好了。” “嗯，安顿好了就行。” 赵宝根想了想继续道：“那天的事情我也批评参与的那几位妇女同志了，他们会择日去你家和你媳妇儿道歉，至于你奶那边，尽量远着点儿吧，她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 赵宝根说这话的意思顾展也听了出来，意思就是赵大妮的思想工作他做不通，实在是没有办法。 浓密的睫毛下的目光冷了冷，随即恢复如常，顾展轻声道：“没事儿的，赵叔，都过去了。” “哎，好！” 二人正在说话，周家旺在远处喊了一声：“顾小子，你过来帮忙看一下！” “哎，好！”顾展应了一声，便和赵宝根一起走了过去。 “周叔，怎么了？” “你看下咱们这样封顶，能完全遮雨吗？” 顾展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后，又走到牛棚里面看了一眼角度，出来后说道：“周叔，这个角度没有问题。” “哎，那就好！” 其实顾展一开始顾展的设计牛棚更倾向于标准化牛棚，但是实在是材料稀缺，才不得已按照现有条件进行重新设计，在确保坚固、通风、光照等条件后，按照传统方式进行建造。 这样的方法既避免了取材的难度，又节省了很大一部分经费。 有了顾展的现场指导，建设进度最快的第一个牛棚当天下午在全生产队队员的努力下，已经上泥封顶。 后续几天，即便是顾展不在现场，养牛场的后续建设进度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第138章 满 月 十二月二十日，上河村的养牛场正式竣工，包括之前顾展答应的给省农科院建造的实验室，也已经全部建成，开始通风晾干。 就等着牛棚差不多干透联系农科院将牛送过来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初六，终于到了顾欣欣小朋友的满月宴，顾展不打算大办，只请刘家众人过来吃顿饭就行。 这顿饭，顾展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他趁着去公社给孙元寄文献的时间，买了三斤猪肉和糕点，两斤花生和瓜子，以及一些糖果之类的东西。 现在是冬天，东西放在家里也不怕坏掉。 初六这天一大早，刘金水和黄桂花一家都过来了，还带来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 “姑姑！”刘建国走在黄桂花身边，还没有进门就开始喊人。 刘小溪这会儿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厨房里面看顾展在忙前忙后。 她本打算过来帮忙的，结果顾展不让她沾手，这会儿只能站在一边看顾展忙活。 顾展做事做的认真，刘小溪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听见侄子的声音，她下意识问顾展：“好像是建国的声音。” “嗯！是他们。” 刘小溪双眼放光：“是爸妈哥嫂他们来了。” 话没落音人就已经跑到了大门口等着人了。 顾展放下手里的活，擦干净手，人还没从走到大门口，刘建国就扯着黄桂花的衣襟跑了进来。 “姑姑，妹妹在哪里？我要看妹妹。”刘建国一进门就拉住刘小溪的手兴奋地说道。 刘建国已经惦记顾欣欣小宝贝惦记了整整一个月了。 自从黄桂花回家后和家里人说欣欣有多好看多漂亮的时候，刘建国就心动得不行，只是家里人告诉他，妹妹满月后才能见人，他就数着手指头等着妹妹满月。 “赶紧让建国见见妹妹吧，这一个月可是给他念叨忙了。”黄桂花说。 “好！”刘小溪亲昵地摸着刘建国光滑的脑袋说道。 “小妹恢复得可真好。”王月红扶着走路还不太自然的刘忠到了门口，看着刘小溪穿着崭新的棉袄站在大门口，脸颊比当姑娘时更加娇嫩，由衷说道。 刘小溪不好意思：“大嫂说笑了，哪有？” “看来妹夫照顾得不错！” 顾展也走过来和几人打招呼，将人迎进了堂屋里面。 顾欣欣小朋友本来正在熟睡，这会儿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后，没有看到香香软软的妈妈，直接放声大哭。 还没进门发热黄桂花听见外孙女的哭声，心疼得不行，忙越过几人赶紧进了屋，将冰冷的罩衫脱了，抱起了咿咿呀呀哭鼻子的小朋友。 走在后面的刘金水刘忠他们一进屋，就看见了黄桂花怀中嫩生生得小婴儿。 王月红没有女儿，这会儿看见顾欣欣小朋友也稀罕不行，她凑过去一瞧，只见小婴儿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在打量着她。 “这孩子模样生得真好，哎哟你看，她还看我呢，一点儿也不认生。”王月红怕惊着孩子，小声和黄桂花说。 刘金水和刘忠坐在八仙桌前，眼巴巴地等着黄桂花将孩子抱过来给他们看，可是黄桂花好像忘了这回事。 急的刘金水不行，重重咳了一声，黄桂花才反应过来，忙将孩子抱到了刘金水面前。 这是顾欣欣小朋友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她也不怕生，跟着视线所及之处打量着众人。 “快，给我抱抱。”刘金水说道。 “你刚进屋身上凉，小心冻着孩子。”黄桂花说道。 她这段时间过来照顾女儿，为了方便抱孩子，都是棉衣外面穿了一件罩衫，进屋之后直接脱掉罩衫，这样就不怕冷着孩子了。 但是刘金水他们不知道啊，这会儿外面的衣服还没有暖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黄桂花手中的小婴儿眼热。 过了一会儿，刘金水终于觉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带黄桂花身边道：“快来给我抱抱我外孙女。” 黄桂花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刘金水，刘金水抱着奶呼呼的小家伙，心里软的不行，他好像又看见了女儿小的时候的样子，这是这样奶呼呼的一团，缩在妻子的怀中。 激动之余，他也没有忘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他从外衣的内兜里面掏出来一张十块钱的纸币，塞进外孙女的包被里面。 刘小溪眼尖，看见父亲在给孩子塞钱，忙过来阻止。 却不料刘金水却道：“这钱是给我外孙女的，你不要眼热。” 一句话，堵死了刘小溪即将说出口的话。 “谢谢爸！”顾展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反正都是老人给孩子的祝福，以后想办法还回去就是了。 王月红来的时候，想着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带了家里的鸡，再加上刘忠的腿受了伤，家里的花销增加了不少，就想着给孩子不给钱可以，谁知道这会儿公公给了钱，他们做舅舅舅妈的不给，倒是显得失礼了。 就在王月红尴尬得想着解决办法的时候，刘忠趁众人不注意将五块钱塞进她的手心。 感受到手中的异物感，王月红下意识的看向丈夫，在丈夫的点头示意下，接过了手中的东西。 趁着公婆这会儿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的时候，王月红看了眼手心的东西，居然是一张五块钱的纸币。 王月红看了眼丈夫的眼睛，笑着往前凑到黄桂花身边，将手中的五块钱塞进小婴儿的包被里面，笑着说道：“这是舅舅舅妈给我们欣欣的见面礼。” 刘小溪讶然看向大嫂王月红，忙推辞道：“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什么？” 王月红抓住了刘小溪欲从包被中取钱的手，笑着说道：“小妹，这是我和你大哥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少。” “嫂子，你这……” “这是规矩，你收着，给孩子的。”王月红学着刘金水的话说道。 刘小溪无从拒绝，只好收下。 第139章 牛送来了 午饭是顾展操刀做的，红烧肉，炒烩菜，土豆片炒肉，清炖鸡。 一桌子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勾的众人食欲大开。 “妹夫这厨艺能比得上大厨了！”刘忠吃了一口红烧肉后，满口夸奖。 “哥你可别夸他，万一他骄傲了可就不好了。” “你这孩子……”黄桂花不禁维护顾展。 “妈，你是我亲妈！”刘小溪佯装皱眉吃醋，现在母亲对顾展可真的是要比对自己还要好。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刘家人回去没多久，王燕也带着鸡蛋走进顾展家大门。 幸亏黄桂花帮忙照顾孩子，这会儿还没回去。 王燕过来后，顾展将中午剩下的还没做的鸡肉做成清炖鸡端了上来。 看见顾展端上来的饭，王燕忙推辞要离开，黄桂花起身将人拦住，留下吃完饭才走。 一月十九号，养牛场已经全部准备充分，在上河村生产大队所有人的期盼中，郭志达和孙元带着三卡车的牛进入了上河村。 解放牌大卡车一进上河村，就惹得队员们夹道欢迎，大家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三辆大卡车进入视线，又离开视线走向养牛场。 他们随着大卡车的踪迹，一路追逐到山下的养牛场。 因为之前已经与孙元和郭志达沟通过，知道他们要来的时间，顾展和赵宝根还有其他大队干部一大早就在养牛场等着了。 汽车的鸣笛声在空旷的田野里格外清晰，站在养牛场入口处的队员们兴奋地张望着，当听到汽车引擎声的时候，众人不禁开始欢呼。 赵宝根眼里含笑，激动地看向顾展：“来了，他们来了。” 顾展受到气氛的感染，心里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他将视线移向远方，一抬眼就看见道路的尽头有卡车进入视线。 “快，快把路让开。” 赵宝根赶紧将堵在养牛场入口处的村民疏散至道旁边，汽车就已经到了眼前。 顾展打着手势和司机指了指方向，司机将车直接开进了养牛场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 车子停稳之后，孙元和郭志达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从卡车上跳了下来。 “孙院长，郭组长！”顾展上前打招呼，赵宝根也上前和两人握手。 “小顾同志，赵大队长，好久不见，这是咱们派来驻在这里的技术工作人员小夏，夏宇。”孙元将视线放在夏宇身上，笑着介绍道。 “你好！”顾展率先伸出手。 “你好。”夏宇伸出手，二人手指微微碰撞后，夏宇便收回了手，神情莫名看向顾展。 顾展也不以为意，自然地收回了手。 倒是孙元和郭志达，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谁让夏宇是他们的技术骨干呢？ 应顾展要求，他们需要派出技术人员常驻上河村的养牛场。 为了方便‘安河一号’品种黄牛的下一步阶段改良计划，他们打算将研究基地逐渐向上河村倾斜，再三考虑后就率先派出了技术最好的夏宇过来，等那边收尾工作完成后，整个团队再撤过来。 哪知道夏宇却钻了牛角尖，他固执地认为是‘安河一号’项目组抛弃了他，这几天状态一直不佳，来的时候更是不情愿。 “小夏！”郭志达暗地里推了夏宇一把，哪知夏宇根本不为所动。 顾展适时出声缓解气氛道：“孙院长、郭组长，我们先看看养牛场？”顾展看向孙元和郭志达。 孙元忙搭腔：“哎，好！好！” 养牛场也一直是孙元和郭志达最为关心的问题，他们在之前的实验基地也有牛棚，但是因为经费短缺原因，实验基地的牛棚早已经破败不堪了。 在顾展和大队干部的带领下，孙元等人看见几排整齐划一的牛棚拔地而起，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面上，显得井然有序。 “不错，小顾，你这牛棚的确建的不错，看着非常整齐。” 顾展继续带路：“我们进去看一下。” 孙元等人也开始好奇之前顾展的图纸上的牛棚建出来是个什么样子，今天一见，果然是简单又实用，还相当节省费用。 “这牛棚的构造兼顾了采光和通风，小顾，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巧妙。”这会儿就是郭志达，也不禁对顾展另眼相看。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在上河村众人的见证之下，卡车上的牛顺着搭好的木板一头接着一头走了下来，在农科院的工作人员的帮忙下，队员们牵着牛有序安排进牛棚里面。 天黑之前所有牛全部安置进了牛棚并吃上了来上河村的第一顿草料。 孙元他们并不担心后续事宜，事情交接完毕后就跟着卡车离开了。 毕竟关于养殖的一些日常注意事项和关键措施，夏宇本身就非常清楚，再加上夏宇这次就是要留在上河村，再者“安河一号”品种有着良好的适应性，短时间不怕出什么大问题。 天色已经晚了，赵宝根带着夏宇来到了村里之前为知青盖的房子那边，因为有一部分知青已经返回，现在倒是有几间剩余的屋子任由夏宇挑选。 夏宇这会儿带着情绪，随意选了其中一间将东西放在里面，就跟着赵宝根继续去了养牛场。 今天晚上是这些牛到达之后的第一个夜晚，经过长途跋涉，必须严格观察15天之后才算是度过适应期。 这十五天，一点都不能松懈，必须对这批牛的健康状况进行严密监测。 夏宇很不满意自己的工作调动，但是对于工作的责任心却没有打折，跟着顾展和赵宝根一头牛一头牛检查，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顾展忙完养牛场的事情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顾欣欣小朋友睡了一觉刚醒来，这会儿正在专心地喝奶。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她立马停下了嘴里的动作，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方向。 一直到顾展换了衣服坐了过来，她才咧嘴笑着继续喝奶。 “这小丫头，真的是黏爸爸，才这么点小人，就知道认人了。”刘小溪小声凑到顾展耳边说道。 “怎么，吃醋了？那我也给媳妇儿黏！”顾展笑着说道。 “不害臊！”刘小溪嗔笑。 “我和自己的媳妇儿黏糊一下有什么害臊的？”顾展笑着看向刘小溪，深邃的眼睛里，装着化不开的深情和温柔。 孩子喝完奶之后，顾展便接过刘小溪手中的孩子，继续抱在怀里逗弄了半天才哄她睡觉。 虽然黄桂花说孩子小的时候不能经常抱在怀里哄睡觉，不然以后会很难带，但是顾展总是对抱孩子这件事情乐此不疲，也非常有耐心，总能将带孩子这件事情做到极致。 即便是刘小溪这个当妈的，都没有顾展有耐心。 殊不知在顾展看来，这本就是女儿该得的，也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女儿的，这辈子，他一定会给女儿十足的父爱，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宝贝。 第140章 关于研究员夏宇 晚上躺下来，顾展不停地在脑海中想着养牛场的事情，看到底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隔天一大早，顾展做好了早饭后，考虑到夏宇初到上河村，人生路不熟，他就用家里的铝饭盒盛了小米粥，装了两个白面馒头去了养牛场那边。 昨天养牛场那边的夏宇的态度算不上好，后来郭志达和自己也解释过了。 夏宇的这些行为，在上辈子带了无数学生的顾展眼里，无非就是一个初出茅庐心高气傲的年轻人。 年轻有活力是好事。 顾展到养牛场的时候，负责照顾这些牛的队员们早已经到了，大队的兽医周亮也在里面。 因为上次被顾满仓唆使诬告顾展的事情，周亮看见顾展也心虚的厉害，但是幸亏顾展也没有追究，这让周亮对顾展增加了不少的好感。 这会儿看见顾展，忙过来打招呼。 “周叔，昨天来的省农科院的夏宇过来了吗？” 周亮想了下道：“就是那个年轻小伙子啊，他来了，这会儿在牛棚里面呢。” “好，我知道了。” “行，那我先去忙了啊，你有事喊我。”周亮看见顾展不是来找自己的，识趣地三言两语说完就离开了。 顾展将手中的早饭放在养牛场门口的休息室里面，便顺着周亮指的方向去了东边一侧的牛棚。 隔着一段距离，顾展就看见夏宇拿着本子不停地在观察和记录着什么。 顾展微微点头，这夏宇的确是一个做科研的好苗子，看来孙元和郭志达在选人上也的确是花了心思。 顾展走进牛棚门口的时候，夏宇也正好收起了手中的笔记本。 “忙完了吗？”顾展走进牛棚，温声问道。 夏宇听到声音后，猛地一抬头，看见是顾展后，有点惊讶：“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年轻人，他昨天就非常印象深刻，一开始是因为孙院长和郭组长的看重，再后来，则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身上举手投足之间露出的沉稳气质。 这个名叫顾展的年轻人身上露出来的气质与年龄有一种割裂的矛盾感，让他一时间产生了一股错乱感觉。 作为省研究院的技术骨干，看见眼前这个人，有一种看到了孙元的感觉。 夏宇不禁为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好笑。 “去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早饭，在门口的休息室里面。”顾展边往进走边说道。 “啊？”夏宇有一瞬间的愣怔，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素不相识，他干什么为自己带早饭？ “我随便对付一口就……” 话没说完，一抬头看见顾展的眼神，即将说出口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哦，好的，走吧！” “嗯！” 往休息室走的路上，气氛是诡异的沉默，无数次夏宇想开口和顾展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进入休息室里。 当他看见放在简易木板桌上的饭盒和白面馒头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这上河村的人生活都已经过得这么好了吗？一大早就吃白面馒头？ 他们在之前的研究基地顶多也是隔着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一顿白面馒头，更多的都是杂粮粥。 “给我的？”夏宇呆呆地指着桌上的早饭。 顾展点头。 说实话，对于夏宇，他刚刚是故意的，故意用上一辈子对待学生的气势和姿态和他的说话的。 夏宇这个年轻人，自有一股少年天才的傲气，如果在气势上压不住他，后续的事情将又得头疼不少。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可怜的夏宇，哪里知道顾展心中的这点主意。 夏宇洗了手，打开饭盒，看见里面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口水再也忍不住了。 顾展装的是刚出锅的小米粥，一路带过来，这会儿不凉不热，刚刚好。 就着馒头喝了小米粥，夏宇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吃完饭，夏宇坚持要把饭盒洗了再还给顾展，顾展没有拒绝。 趁着夏宇处于洗饭盒的功夫，顾展打开夏宇放在桌上的笔记本。 之间里面按照牛的编号，整整齐齐地记录者每天每头牛的健康状况，一行行数据看过去，每头牛的生长状况，一目了然。 夏宇进来的时候，就看家顾展在翻看他的笔记本。但是毕竟吃人嘴短，刚才吃了人家的饭，这会儿就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你看得懂？”夏宇走到顾展身边问道。 顾展深色莫名顿了一下道：“略懂。” 夏宇了然点头。 孙院长和郭组长在自己来这里之前，就说过顾展的一些事情，这个人不但在英语上颇有树建，反应也非常灵敏，单单是看文献就能够举一反三找出其中的不对劲儿来。 孙院长说上河村养牛的事情也是这个人主张建议的，想必在养牛方面，也是懂得一些吧。 顾展指着记录本上的牛的体温一列数据问道：“这个体温这一列的数据你是怎么得到的？刚才没有看见你用温度计？” 夏宇傲然一笑，颇为自豪地说道：“我手摸一下就知道了。” 夏宇这话成功地勾起了顾展的了解欲望，他好奇地问夏宇道：“这个还能摸出来？” “那是当然，干的多了也自然就能摸出来了。不过这也仅限于我，其他人可是没有这本事的，我告诉你啊，我们整个研究组十二个人里面，也就我有这本事。”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令顾展有些忍俊不禁。 想了想，他说道：“上河村的养牛场相关事宜，以后还得麻烦你多指教！” 听见顾展的这话说的客气，夏宇本也是年轻人脸皮薄，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你不用多说我也是知道的，来之前孙院长也和我说了，我会尽职尽责做好分内之事的，也会帮助你们早日实现‘安河一号’的产业化发展的。” 二人正在说话，赵宝根掀开门走了进来。 第141章 养牛场那边吵架了 “赵叔！”顾展和赵宝根率先打招呼。 “赵大队长！”夏宇也跟着顾展打招呼。 “夏研究员，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这会儿孙元和郭志达离开了，夏宇深知自己已经改变不了留在上河村的事实，这会儿和赵宝根说话，也客气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 赵宝根连声说道，就害怕自己招待不周。 “对了，夏研究员，你这饭打算怎么吃？” 夏宇笑着说道：“今天早上，我已经和知青点的几位知青商量过了，我打算和他们一起搭伙做饭。” “好的！” 听见夏宇主动融入上河村，赵宝根这会儿也放下心来。 他昨天还害怕这位夏研究员不愿意在养牛场待呢，今天看来情况倒是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一些。 吃完早饭，顾展和夏宇带着村里指定的在养牛场干活的队员，对养牛场将所有的牛都进行了一遍检查，夏宇一边走着介绍和指导，其余人跟在后面模仿和学习。 等一遍下来，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顾展邀请夏宇去家里吃饭，夏宇忙摆手道：“我已经和知青点的知青们说好了，今天中午就在知青点吃饭。” 见此顾展也不强求，说了句“好”就转身回家了。 养牛场那边有夏宇，顾展就放心多了，尤其是在早上的这一程，他已经见识到了夏宇的能力，他指导大队里的人养牛，不在话下。 下午的时候，顾展就没有再去养牛场那边了，而是在家里看孩子，并帮助刘小溪指导功课。 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后面自己大概率还会忙上一段时间，所以他想趁着有限的时间，帮着刘小溪将高中的课程全部学习完毕。 土坯房，里面生了火炉，非常暖和。 顾欣欣小宝贝安静地待在爸爸的怀抱里面，静静地听着爸爸给妈妈讲题。偶尔咧着嘴露出一个甜甜地笑容回应爸爸的。 刘小溪做题的间隙，看见女儿的白嫩嫩的笑脸，只觉得满足极了。 这样的景象放在去年年初，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顾展就变了。 那时候，自己还小心翼翼地，生怕身边的男人改变只是暂时的，谁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自己越来越好，越来越贴心，到现在看着她抱着孩子，她内心无比的确信着，这个男人是不会再变回去了。 往后的几天，顾展都是在早上的时候去养牛场那边看一眼，然后再回来帮刘小溪复习功课。 第五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顾展正在家里逗女儿玩耍，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起身透过玻璃窗看去，就看见周亮站在大门口一脸焦急地往里面看。 刘小溪也看见了周亮，她忙从顾展怀里接过女儿抱了起来，让顾展赶紧出去看看。 顾展推开门走了出去，周亮一看见人，就像看见了救命恩人一般。 他忙拉住顾展的衣袖慌张说道：“顾展，养牛场那边快打起来了。” 听见这话，顾展也是面露诧异：“快打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唉，就是夏研究员和林小河两个人发生了争执。” 一听这话，顾展也不禁皱眉道：“他们怎么？” “就是夏研究员说好的给牛喂草料的时间，林小河没有按照夏研究员要求的时间去喂，导致有几头牛都点轻微的腹泻，夏研究员生气说了几句，林小河就不开心了。” “去看看！”顾展快速朝着养牛场那边走去，周亮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顾展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冷静了下来，夏宇一脸气愤地站在一边，而林小河则是一脸不甘地瞪着夏宇。 看见顾展走来，林小河喊道：“顾家小子，你过来给大家评评理，咱们好心喂牛，怎么还就喂错了呢？我给大队里喂牛也喂了有几年了，从来没有出错，今天这小子居然说是我喂牛没有喂对才导致牛腹泻。” 顾展目光看向站在林小河身边的几名大队队员，他们无一不是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 再看赵宝根，则是沉着脸也将视线向顾展投来。 顾展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干什么这么紧绷？这么剑拔弩张是在做什么？” 这话一说，站在林小河身边的几人瞬间低下了头。 顿了一下，顾展说道：“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无非是有两个目的，夏研究员的目的是将‘安河一号’黄牛研究项目更好的推行下去，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的目的是为了养牛摆脱贫困，单单从这些牛的发展结果来看，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所以……” 就在夏宇以为顾展要帮助在场的几名养牛队员说自己的时候，顾展却话锋一转：“所以，我们应该要做的是，向更专业的人取经，学习如何把牛养好养精，从而达到致富的目的，而不是整天想着要排挤谁。”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就连夏宇，也是一脸呆愣，这……完全不在自己的预判中。 本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能放在明面去说的事情，现在被顾展一语道破，众人的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赵宝根，脸色更是难看。 他将视线转移到几名队员身上，严肃道：“你们是什么想法？还愿不愿意在这里干？” 几人的心被悬得高高的，现在看见大队长亲自发话，气焰顿时消散了，也没有一开始的理直气壮。 尤其是为首的林小河，心跳得更快，但是他毕竟刚才和夏宇都快动手了，这会儿也拉不下脸：“大队长，这……真的不赖我们啊！” 赵宝根没搭理林小河，问其他人道：“你们什么想法？” “我……我们错了。”眼看形势不对，其余几人先认错，根本顾不上帮腔林小河。 林小河气急败坏的瞪了几人一眼，站在原地不说话。 赵宝根看着几人的反应，叹了一口气说了句“你们好好想想”后就背着手离开了。 第142章 择优选用? 一场本来在养牛场上工的众人眼里的吵架以一种快速的方式结束。 养牛场的队员满心以为赵宝根会帮着自己人，谁知道赵宝根居然偏向外人。 围观人群散开之后，林小河满脸不服地瞪了夏宇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夏宇也吵架当时只觉得满心气愤，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后怕，要是当时自己硬碰硬，在这里恐怕也是讨不了好的，不过幸亏大队长和那名叫做顾展的年轻人还是明白点事理的。 回去的路上，赵宝根叹了一口气，这养牛场才开始办起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要怎么办才好？ “顾小子，你看这事情，要怎么处理才好？” 顾展在来的路上已经大致知道了他们为什么吵架，以及负责养牛场的队员的基本心理，稍加思索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赵叔，我觉的咱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咱们的养殖人员的不专业，缺乏专业的养牛知识，而且学习积极性差，排外心理强，我们现在急需要做的就是要将养牛的知识向队员们普及，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科学的养殖方法，并将人员进行合理调整。” 顿了顿，顾展继续说道：“养牛场那边，我们既然是按照记工分的方式进行劳动，赵叔，我们是不是看可以考虑择优选用？” “择优选用？”顾展的这番话提醒了赵宝根，养牛场那边负责的养殖人员其实可以在村里进行筛选。 “可是这几个人都是大队里的养牲畜的能手，再选人也未必能有他们好。” “赵叔，这些都不是关键，任何知识都是可以学习的。” “可是咱们哪里来的……”赵宝根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一拍大腿：“你和小夏就可以给咱们大队的队员讲一讲课嘛！要说养殖，咱们大队的人谁有你懂得多？” 顾展笑着点头：“赵叔，我们可以在全村举行一个简单的为期一两天的培训班，大队里想要去养牛场上工的人都可以去报名听课，到时候我们请小夏作为老师进行一个简单的知识问答考试，就可去养牛场上工。” 顾展这个思维，其实和后世的企业招聘人员的思维差不多，但是更为简单直接，能够有效带动上河村养牛场的产业化和规范化发展。 “好，就按照你说的来。” 和赵宝根敲定了相关事宜，第二天中午午饭前，顾展去了一趟知青点。 知青点的知青都知道顾展现在可是村里的关键人物，这会儿也都有意和顾展拉一拉关系，顾展进了知青点，他们也非常热情。 “顾展同志，你来找人吗？”知青张吉庆正在院子里面洗菜，看见顾展进了院子，起身和顾展打招呼。 “嗯，我来找夏宇。” “他这会儿正在屋子里面。” “谢谢！” 和张吉庆道过谢，顾展走过去敲响夏宇房间的门。 夏宇因为昨天的事情，在上河村刚刚燃起的工作热情锐减，早上忙完之后早早就回来了，这会儿他正在房间里面整理今天早上收集起来的资料。 他也想过干脆放手看着养牛场里的那波人作妖不管，反正这毕竟已经是上河村的养牛场，自己只是研究院派过来搞研究的，他们是好是坏都跟自己的关系不大。 只是转念一想，‘安河一号’是师父郭志达十来年的心血，要是自己不管不顾，‘安河一号’黄牛推广项目失败，他也会觉得对不起师父。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的自己不能放任不管，可是到底要想出一个什么样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呢？ 夏宇难住了。 正在他就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 他之前想的投入，没有听见顾展和张吉庆说话的声音，这会儿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知青们饭做好了喊他吃饭呢？ 他懒洋洋地从床上站起身，打开门，却看见顾展站在门口。 夏宇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龄小但是比自己气势足的矛盾年轻人感觉还是不错的，因为刚来之后的早饭，也因为昨天吵架他站在了自己这边。 他愣了愣，下意识问顾展：“你有什么事吗？” 顾展笑着说道：“是有点事情需要找你商量一下。” “哦，请进来吧！”夏宇把门往后推了一下，开得更大了一些，侧身请顾展进来。 冬天即便是早上十一点多的太阳，也不是怎么暖和，太阳光顺着门口照了进来，并无一丝温度。 “这屋子还住的惯吗？” 夏宇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见到顾展，他第一句话会问这个。 “住得惯，还好，我们以前的那研究基地，条件比这差多了。” “嗯！那就好！”既然夏宇住得惯，顾展也没有过多追问，直接说了今天自己过来的目的。 “是这样的，昨天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养牛场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经营下去，我们想办一个养殖知识培训，请你当老师讲课，向整个上河村生产大队的所有队员开放，目的是普及专业化养殖知识。” 顾展这话，让夏宇眼前一亮，与此同时他也好奇，一个乡下的年轻人思想观念居然这么超前？ 迎上夏宇眼里明显地探究目光，顾展淡定地说道：“然后再举办一个简单的养牛知识面试，根据你以往的经验，留下你觉得能用的，你觉得如何？” 夏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展这话相当于是把养牛场用人的主动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你们放心？这可是你们大队自己的养牛场！” 顾展淡然一笑：“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我们更放心。” 顾展这一计攻心为上果然好用，夏宇瞬间欣喜地说道：“我一定给你们选出可用的人，将牛养得好好的！争取让你们大队的牛产生更多的经济效益，只要你们相信我！” 顾展拍了拍夏宇的肩膀：“那我就代表赵大队长先感谢你了。” 夏宇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应该的。” 第143章 道歉(1) 林小河自从和夏宇吵完架之后就觉得惴惴不安。 一开始他满心以为赵大队长会站在自己的这边，毕竟自己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而那个姓夏的小子，只是省里来的外人。 谁知道赵大队长却是站在了那小子一边。 他满以为晚上头一天晚上或者最迟第二天，赵宝根就会找自己谈话，谁知道直到第二天上午，一切都照常进行，赵大队长也没有来找他谈话。 林小河不放心，他悄悄问了昨天一起的几人，几人都摇了摇头，说是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们。 林小河心思向来活络，听到几人这样说，忙说了一句：“坏了！” 其余几人愣了一下：“什么坏了？” “大队长可能是有其他的想法了！” 听见林小河这么说，其余几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赵宝根不来找他们谈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大队里找到了其他能够替代他们几人的人选。 想到这里，几人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份轻省的活计，村里的人也对他们几人高看几眼，却不料让一场吵架坏了好事。 “要不……我们去找大队长承认错误？”年纪最小的年轻人周国平说道。 他能来这里他爹高兴坏了，现如今要是队里不要自己在养牛场干活了，他爹恐怕不会放过他。 林小河皱着眉头瞪了周国平一眼，骂道：“瞧你小子那怂样儿，道什么歉，等着。上河村生产大队就那么几个会养牲口的人，现在这些牛能不能养好，还不得是靠咱几个？离了咱几个，你以为就姓夏的那小子能养好牛？” 其他一人听完都觉得林小河说得有道理，只有周国平觉得事情不是他们几人说得那样。 中午回家的路上，周国平出了养牛场，就碰见了从知青点那边过来的顾展。 周国平比顾展大两岁，但是看价顾展，他偏偏就有一种顾展比自己更加老成稳重的感觉。 “顾展兄弟，去哪儿了？”周国平咧着嘴，和顾展打招呼。 “去了趟知青点！”顾展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去向。 周国平脸上的笑容一僵，顾展这会儿去知青点必然是去找夏宇了，除此之外，他可是没有听说过顾展和知青点的哪位知青相熟。 他想了想说道：“夏研究员还生气吗？昨天的确是我们不对，一时冲动和夏研究员吵了起来。说起来，我也应该和夏研究员道个歉。” 顾展神情莫名地看了一眼周国平，轻声“嗯”了一句，便没再说话。 但就是这一个“嗯”字，已经让他知道了赵宝根的态度。 “顾展兄弟，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想去找大队长，我们一起走吧！” “好！” 一路上，周国平努力地找着话题和顾展说话，顾展虽然都是有问有答，但是周国平总觉的有点心虚胆怯。 终于，顾展到家了，周国平松了一口气。 赵宝根家的大门开着，赵宝根正在院子里面修农具。 “大队长！” 听见周国平的声音，赵宝根站起身招呼道：“国平来了，进来！” 周国平从大门走了进来，其他话没有说，先是直接承认错误：“大队长，我错了。” 赵宝根面色依旧是刚才的样子，他语气如常道：“嗯，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好好学习改进。” “好的，大队长！” 周国平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直到他下午接到通知大队里将在第二天开展养殖专业知识培训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赵宝根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瞬间明摆着举办这场培训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养牛场那边的人，队里恐怕是要动一动了。 思及此，周国平找上了还在牛棚里面记录数据的夏宇。 “夏研究员？还在忙活？” 夏宇抬头，看见是周国平，这个人他有点印象，在其他几人里面，他的话不怎么多，干活儿倒是踏实细心，安排下去的事情也能按照要求完成。 “嗯！” “要我帮忙吗？”周国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夏宇也并非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会儿周国平过来，无非就是示好和道歉。 “不用，也快忙完了。” 周国平尴尬地说道：“那好吧！” 就在周国平失望转身离开的时候，夏宇叫住了他：“你也不用觉得抱歉，吵架的事情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这跟你没关系。” 夏宇的话像是给周国平一记定心丸，惴惴不安了两天，他终于放下心来了，不就是学习养牛知识吗？他努力学就是了，到时候队里说不定也还会让自己来养牛场的。 和周国平几乎是同时得到消息的林小河几人，面色沉沉地看着对方，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过不去了 。 他们本来是想找夏宇认个错，谁知道对方淡淡地以一句“他自己也有错”将他们几人给堵了回来。 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队里的这次养牛知识培训班只是常规的知识讲解，走走过场。 要说去养牛场喂牛，在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眼里这是一件莫大的光荣，也都对养牛的这个活儿虎视眈眈，现在听说队里举办专业养殖知识培训，大家都争相报名参加。 本来是准备了一间大会议室，谁知道竟然不够用了。 顾展赵宝根还有夏宇三人商量了一下了，便将培训班分了前后两期举办。 培训班上，夏宇以通俗的语言和精彩的案例讲解，和听课的人讲解为什么要保持必要的环境清洁，还有科学的喂养方法，以及平时的一些护理方法，更多的是讲解了一些常见的牛的疾病的辨别和紧急处理办法。 队员们都记得认真，更有那会写字的还拿了家里孩子的作业本做了笔记。 赵宝根和顾展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情况，都不同程度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队员们认真学习，后面选人的事情就不会太困难。 第144章 道歉(2) 因为大队里办了养牛场，而且在养牛场里面上工的人不但轻松，而且工分记得高，没进去的人都心生羡慕。 现如今大队里要开办养殖知识培训班，村民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第一期培训班结束后，第二期也是座无虚席。 林小河几人虽在养牛场天天准时上工，但是回去后听到家里人说到培训班的事情，也莫名觉得心慌。 只是这培训班的主讲人是夏宇，他们也不愿意再去。 第一期培训班结束之后，第二期是紧接着的。 上次和林小河一起跟夏宇吵架的王大柱见形势不对，提出要去参加第二期的培训，谁知道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被林小河斥责。 “大柱你这也忒没有骨气，咱们前脚刚吵完架，后脚就去听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讲课，你都不嫌丢人？” 王大柱本来想去，但是一听这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他们本来想的是等姓夏宇主动过来道歉，谁知道这几天他居然跑大队部讲课去了，而且讲的就是养殖知识。 周国平和夏宇道过歉，也大约知道这次养殖知识培训之后大队里面肯定是要对养牛场的上工人员进行重新的选拔，他不忍心其余几人错过这次机会，想了想适时开口道：“我觉得夏研究员说的其实也没有问题，咱们那天吵架也的确是不对，他也是为了咱们好。” 听见周国平想着夏宇说话，林小河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还真是个怂包，听说你去大队长家承认错误了？” “这……”周国平本来是想将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这会儿被林小河戳破之后，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之前他是害怕在养牛场被林小河孤立，但是现在看大队里的安排，林小河后续能不能留在牛场都是两说。 权衡之下，他倒也没有再掩饰：“我的确是去了大队长的家里，我也承认了错误。” 其余几人一听，顿时觉得周国平这小子挺鸡贼的，吵完架一看形势不对就去道歉。 不过话说回来，周国平都道歉了，他们几人怎么办？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林小河的话是不能再听了，赵大队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们要是再这样坚持下去，恐怕养牛场这边的轻省活儿就飞了。 给牛喂完草料，几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先背着林小河去找夏宇道个歉，下下午去大队部听完课再去赵宝根家里道个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几人找到夏宇的时候，夏宇正在牛棚里面观察这些牛的生长状况，毕竟观察期没有过，还是不能懈怠。 夏宇记录得认真，丝毫没有看见牛棚门口的动向。 几人你推我我推你，都不好意思进去，最后还是王大柱率先走了进去：“夏宇同志！” 夏宇听见声音，朝着牛棚门口看去，就看见几人略微局促地站在门口。 见此情形，他大概知道几人的目的，便将手中的笔装在口袋里面道：“你们是过来跟着学观察牛的情况的吗？” 夏宇这话一出，几人愣了一下，周国平因为之前已经和夏宇接触过，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感观还不错，这会儿见其他几人没反应过来，倒是替几人抢先回答了问题。 “对的夏研究员，这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干，我们几人对着牛，私下里也琢磨不明白，就过来和夏研究员学习一下。” 夏宇笑了笑说道：“好啊！” 然后，夏宇就按照自己学到的专业化程序和他们进行了仔细的讲解，再进行实际操作演示，尤其是如何通过牛的体温和眼睛牙齿判断牛的健康状况，讲的格外认真。 几人一听，果真觉得是犹如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养牛真的不是给牛吃饱的事情，尤其他们养的这些牛还是用来生犊牛的，那就更不一样了。 一场实地讲解过后，几人对夏宇的学识变成了真心的佩服，这样的情感冲击之下，道歉的事情也就很容易说出口了。 由王大柱带头和夏宇承认自己的错误：“夏研究员，那天那事儿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对不起！” “对不起，夏研究员！”剩余几人也和夏宇道歉。 夏宇一时间也是觉得百感交集，其实他那天未免也不是带着情绪在和几人交流？ 思及此，夏宇也和几人真诚地反思了自己的错误：“其实我也有错，当时我情绪太激动了。” “不不不，是我们不好！” 林小河在在不远处看着几人热络的样子，脸色沉了沉，从养牛场走了出去。 他沿着小路去了村里的兽医周亮的家里。 周亮正打算吃饭，看见林小河进来，忙起身迎接：“林哥，你咋来了？” 林小河沉默半天，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说道：“大队里是个啥意思？” 周亮一听这话，也是一脸为难：“林哥这……” 从周亮的反应上来看，恐怕也不是好事。 “大队里是不是打算重新选人？” 周亮叹了口气道：“是有这个打算。” “亮子，那你可得保我！”林小河说道。 周亮叹了一口气，本来他作为村里的兽医，赵宝根对自己的话多少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所以他也向赵宝根推荐了林小河去养牛场，可是他哪里知道林小河能带头和省里来的研究员吵架？ 这下子，他根本就不好意思再和赵宝根提林小河，还哪里会继续给大队里推荐他？ “再看吧！”周亮叹气。 一听周亮这话，林小河也知道对方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周亮一愣，他没想到林小河居然会是这种态度。 一时间，他有点后悔利用自己的人情推荐他去大队养牛场里面了。 第二期培训如期开办，依旧是座无虚席。 看见大家听课听得认真，夏宇也讲得十分仔细，这些知识到哪里都是能用得到的，也自然不会让在大冬天来听课的人什么收获也没有。 第145章 人员选用 两期培训结束后，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得面试环节了。 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对于这次重新选用养殖人员感到非常的满意，他们终于能够通过学习之后参加选拔了。 赵宝根和周家旺以及顾展等几人商量后，最终以决定由夏宇作为考试的出题人，毕竟面对“安河一号”，在场没有人能比夏宇更为熟悉，而大队的干部，则是作为评审人员，确保此次选人的公平。 等在大队部院子里等着面试的人都摩拳擦掌，等着一决高下，更有甚者，拿出听课的时候记下来的笔记，正在背诵。 商量好一切之后，大队部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周亮按照之前报名参加今天选人的顺序开始叫名字。 “张永志！” 周亮念出名字，名叫张永志的年轻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到周亮面前喊了声“到”。 毕竟是第一个被叫到的人，张永志多少显得有点紧张和局促。 “进来吧！”赵宝根说道。 张永志听到声音忙走了进去。 之前省农科院送牛过来的时候他也在场，那时候看见夏宇，他只觉得一个毛头小伙子能有什么能力来上河村的养牛场？ 谁知道今天这个小伙子摇身一变，就变成自己的老师，而且才学不浅。 张永志进去之后，后面好多人都挤到了办公室的门口，他们都想知道里面会问到什么问题，也想提前在心里准备好答案。 可是谁知道张永志进去之后，大队部办公室的门立马被从里面关上，隔绝了一切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张永志不由有些紧张。 夏宇适时出声缓解了紧张：“你不用那么紧张，就当咱们平时说话一样。” “哎，好！”张永志说道。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夏宇朗声说道。 “你问吧，夏研究员，我准备好了。” “我们如何从牛的毛色来判断牛的健康状况？” “这……”张永志心里慌了一下，他隐隐约约记得夏宇是讲过这个问题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内容他却忘记了，只好挠着头尴尬地在原地站着，无所适从。 “你可以再努力想想。” 话虽这么说，但是张永志到底是没有亲自照料过生产大队里面的的牛，培训课上讲的内容，他又忘记了。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好了，下一个！” 赵宝根这话一出，相当于是给张永志下了定论，张永志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其余等在办公室门口的人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夏研究员问什么问题了？” 张永志嘴动了动，最终说道：“夏研究员问如何通过牛的毛色判断牛的健康状况！” “啊，原来是这个问题，这个我会的。” “下一位，林小草！”周亮叫出下一个名字。 一个瘦瘦弱弱的二十岁出头的女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进去吧！” “如何通过牛的呼吸判断牛的健康状况？” 林小草稍加思索，就流利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健康牛呼吸均匀，每分钟10-12次。病牛可能出现胸式或腹式呼吸，呼吸次数增多或减少?……” 听见林小草的回答，夏宇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答完毕，林小草暗自长出一口气，还好自己回答上来了。 接下来，一个一个轮流进去，没进去的人守在外面问里面问了什么问题，这话问的多了之后，他们发现，里面每个人被问到的问题居然都不太一样。 这下子，即便是想着背一背标准答案的人，也是没有了办法。 这场面试一共进行了一整天，最终选出六人一共四男两女。 当大家看到赵宝根出来公布名单的时候，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周国平，王大柱……林小草” 赵宝根每念出一个名字，现场就响起一片欢呼声，当念到林小草名字时候，林小草眼里满是激动。 就在众人为被选中的人欢呼的时候，人群中的林小河站了出来说道：“我不服！” 林小河之前在养牛场故意孤立别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现在看到林小河公然表达不满，赵宝根也没有了之前的好脸色。 “好，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服？” 林小河指了指林小草说道：“大队里选女人去养牛，真是笑掉人大牙了，一个娘们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干得了什么？” 正在为自己高兴的林小草听见林小河这话，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她一双眼睛瞪了林小河一眼，而后紧紧盯着赵宝根的脸，看他是什么反应。 谁料想，还没等赵宝根说话，顾展便站了出来，他眼神略过林小河，而后看向众人道：“现在都在提倡女性能顶半边天，你是对这个说法有意见？” 顾展知道林小河这种人在村里平时就是隐形的横行霸道惯了，这会儿要是不一句话压死他，他总能生出点事儿来。 林小河即便是没文化，但是这句话他也不敢反驳。 顿了顿，他的气势稍微有点减弱，但是并不想就此放弃：“她一个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养牛场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养牛场又不是只有力气活，咱们的养牛场需要吃苦耐劳的人，同样也需要细心负责的人，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周国平和王大柱站在一起，看着林小河因为气愤而扭曲的侧脸，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虽然养牛场刚开办不久，但是林小河的作风，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了养牛场的老大哥，处处拿捏和命令他们。 现如今林小河离开了养牛场，他们终于也能松一口气了。 顾展的话几乎是句句点着林小河在说，但是林小河却是不敢反对。 这个小子邪性得很，本来在村里就是一个不显眼的毛头小子，谁知道居然在一夕之间，就开始逐渐出风头了，这养牛场也是他着手出力办起来的。 后面有什么造化，自然也是说不准的，林小河这会儿并不想当面得罪顾展，话没多说，便转身离开大队部。 第146章 女儿穿裙子很可爱 养牛场饲养人员头天面试结束宣布人员名单，第二天早上就去养牛场报到。 新录用人员在夏宇的精心指导下，进步飞快，短短两天时间，已经习惯了养牛场的工作事宜。 原本盼着养牛场无法运转，等着赵宝根上门邀请的林小河，他的希望彻底破灭。 半个月适应期过后，五十头牛生长状况非常良好。时间已经进入了春节倒计时。 这是顾展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顾欣欣小宝贝出生后的第一个春节。 顾展非常重视，早早就去了县里面买了浅色的细棉布，打算给孩子做衣服穿。 只是棉布买了回来，做什么款式的衣服却是犯了难。 “你说我们给女儿做一身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好？”刘小溪拿着新买的布在孩子身上上下比划。 自从有孩子后，刘小溪的打扮注意力就被孩子分走了，这几天顾展在县城里奔波了一整天，回来之后刘小溪居然没有问他冷不冷、饿不饿，这让顾展非常的不舒服。 不过顾展也不打算装在心里，他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刘小溪，声音是难得的软：“媳妇儿，你都不关心我今天一天都是怎么过的吗？” 刘小溪比划着布料的动作一滞，随后便起身看向顾展诧异道：“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包子吗？” 顾展竟无言以对。 不过现在的顾展可是多活了几十年的顾展，自然不会如同真正的二十一岁的顾展那样羞涩，他欺身上前，一把拉过在炕边上坐着的刘小溪，抱在自己怀里。 “媳妇儿，你已经很久没有关心我了，你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 刘小溪没好气地瞪了顾展一眼：“你决然跟你女儿吃醋，你不也一样？” 顾展一滞，的确，因为女儿早出生了十几天，他夫妻二人在照顾孩子上花费了很多精力，以往的夫妻温情，早在照顾女儿的一点一滴中，化作对家人的关心。 平淡又温馨的日子固然是好，可是看见妻子对自己的关心日渐减少，顾展心中也不是滋味。 “媳妇儿，我也需要你的关心。” 刘小溪哭晓得不，不过她想到自从女儿出生后的这段时间，自己放在顾展身上的精力的确是很有限，想了想，刘小溪说道：“嗯，那就以后关心你多一点吧。” 顾展亲了亲刘小溪的额头：“好，那就说定了，可不许骗我。” 刘小溪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这句话，让已经素了半年的顾展再次开荤，直到顾欣欣小朋友被一声压抑不住的声音吵醒后，这场酣畅淋漓才彻底结束。 隔天一早，夫妻二人睡到九点多才起来。 顾展在刘小溪莫名的眼光中，承担起了照顾女儿的事情。 房屋里的火炉加了柴火，烧得正旺，刘小溪趴在桌前继续看书，顾展则是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刘小溪喝水的间隙看见顾展在涂涂画画，好奇心驱使下起身凑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图纸上勾勒出一件小小的裙子的雏形。 她好奇问顾展：“你还会画衣服样子？” 顾展闻声抬头，就看见刘小溪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张。 “不会，正在学！” 顾展窘迫一笑，衣服图纸他的确是不会画，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刘小溪说给女儿做什么衣服的时候提醒了他，他倒是可以照着后世小孩子穿的衣服款式，尝试着给女儿画个款式做件衣服。 正好早上没有其他的事情，自己就画一画图纸。 刘小溪歪着头，从顾展的手底下抽出了那张纸，拿在手里看了起来。半晌后，她惊讶问道：“这是裙子？” 顾展不明所以点头：“嗯，女儿穿裙子很可爱。” 这话一出，刘小溪没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竟是笑出了眼。 聪明如顾展，还是没有想清楚问题的关键，他一脸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刘小溪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她指着手中的纸说道：“顾展，你是不是忘记你家女儿多大了，她才两个月，哈哈哈，两个月怎么能穿裙子呢？” 顾展皱着眉想了半天，搜索他脑海中的记忆，他见过的穿裙子的小孩子好像都是已经是会走路了，至于两个多月的小孩子到底能不能穿裙子，他还真的不知道。 “能穿！”顾展笃定地说道。 刘小溪索性放开大笑。顾欣欣听见声音，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妈妈。 顾展看见女儿的眼神，将胳膊抬高了一点，让女儿完全能够看见妈妈。 见顾展此举，刘小溪才忍着笑意，将图纸放在顾展面前，从他手中接过一脸好奇的女儿。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仅仅是昨天随意提了一嘴，顾展就将事情放在心上了，关于这点刘小溪还是非常感动的。 不过鉴于顾展昨晚太得意了，她今天不打算将自己心里的那点感动诉诸于他。 夫妻二人最后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将手中的这块细棉布做成一件外传的小棉袄，正好这个时候天气冷得很，可以穿，剩下的布料刘小溪则是建议先放一放，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很多衣服还没好好穿就小的不能穿了。 至于做衣服，本来是黄桂花打算上手做的，但是在刘小溪强烈的建议之下，还是由黄桂花负责裁剪，刘小溪亲自缝制。 养牛场自从重新选定养殖人员之后，其余事情便由赵宝根在一手操持，除非是遇到什么疑难问题的时候，赵宝根才会过来问自己，其余的事情，暂时由赵宝根和夏宇应付。 而顾展，则是在等郭志达等人将研究组的人员彻底的撤到上河村。 之前已经和郭志达通过电话，原先的实验基地那边已经基本做好了收尾工作，就等过完年将设备等东西一应搬到上河村。 当夏宇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为惊喜和震惊，原来郭组长说的事情是真的，他们真的不是将自己给流放到上河村的。 第147章 实验台和锅台……也差不多 得知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养牛场以后将是农科院的研究基地，夏宇对养牛场更上心了。 尤其是在教几个养殖人员的时候，更加用心和注意，将平时他们根本注意不到的一些细节，也在实践中讲得非常清楚。 过年的时候，夏宇没有人员轮替，只能留在上河村过年。 考虑到他因为上河村的事情没有回家，大队里就买了一些瓜子和花生送了过来，杀猪的时候还分了夏宇一块猪肉。 大队里这阵仗，惹得知青点的知青们羡慕不已，但到底因为夏宇是省农科院派来的研究院，身份摆在那儿。 年三十的时候，吃过中午饭顾展就去了知青点，邀请夏宇到他家过年。 夏宇受宠若惊，忙起身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大过年的都是一家人团圆，我一个外人去也不好。” 顾展也理解夏宇的心情，他解释道：“我家里人口简单，就我和妻子还有女儿。再没有其他人。” 当顾展说自己有妻子有女儿的时候，夏宇愣了一下：“你已经结婚了？ ” 顾展意外地看了夏宇一眼：“嗯，你不知道？” “不知道！” 夏宇只觉得自己又一次就刷新了对顾展的认知，他居然会觉得像顾展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是会很晚结婚的，谁知道居然已经早早结婚，还连孩子都有了。 最后夏宇抱着好奇地心态，答应了顾展的邀请，他倒是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将顾展这种人收入囊中。 傍晚天还没有黑，夏宇就带了礼物去了顾展家。 他到的时候，刘小溪正在堂屋哄孩子，顾展也在厨房准备做饭。 大门半开着，夏宇观察了一下家里没有养狗，推门就进去了。 顾展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就知道是夏宇来了。 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神色自如地接过夏宇手中的东西道：“来了？” “嗯，想着早点过来的，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嗯，正好，帮我做饭。” “什么？ 哦，好的！” 夏宇不适应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顾展，他看见顾展一直有一种错觉，顾展就应该是那种围着试验台转的清冷男人。 这会儿，夏宇安慰在自己道：算了，试验台和锅台……也差不多了。 厨房里，顾展已经切好了配菜，正打算炒菜。 夏宇不知所措地站在地上。 顾展收拾好菜，指着锅台旁边放着的木墩道：“烧火会吗？” “会，以前经常烧火。” “那就好，帮我烧火。” 夏宇边烧火边看顾展炒菜，没多大一会儿，四道菜已经出锅了，而且四道菜都是荤菜。 这可是大手笔啊，城里的一般工人家庭恐怕都没有这生活水准呢。 不过他听说顾展现在在翻译农科院那边的资料，想来应该也能赚一点钱。 刘小溪在夏宇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透过玻璃看见人了，但是那会儿女儿闹腾的厉害，放在炕上就哼哼唧唧地哭，孩子太小天气又冷，又不能带出门去，她只能待在堂屋将小朋友哄睡着了才脱身去厨房。 顾展正打算让夏宇端盘子，一抬头就看见了走进厨房的刘小溪。 “欣欣睡了？” “嗯，刚睡着，今天外面有鞭炮的声音，好像是被吓到了，闹腾着不肯睡觉。” “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抱着她，对了媳妇儿，这是我之前给你说过得夏宇夏研究员，夏宇，这是我妻子刘小溪。”顾展介绍二人认识。 刘小溪莞尔一笑，和夏宇打招呼：“夏研究员好，非常欢迎你来我家过年。” 夏宇为难地挠了挠头发。 按理来说，他年纪比顾展大，此时叫刘小溪一声弟妹也没没有错，但是碍于顾展的身上如同郭志达一样的气势，此时一声弟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憋了半天，才说了句：“你好！来你家过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介绍人互相认识后，几人开始端着饭菜去了堂屋。 堂屋里，顾欣欣小宝贝正在睡觉，只是今天这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就是了，尤其是他们刚进门，门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放炮声音，惊得她小手挥动。 刘小溪无奈地看了顾展一眼，心疼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菜放在桌子上后，走到炕边将挣扎着要醒来的孩子抱在手里。 没想到，这一抱，孩子彻底醒来了。没有睡醒的顾欣欣小宝贝脾气也上来了，刘小溪抱在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 夏宇好奇地看向刘小溪手里的孩子，只见她嫩生生的小脸因为放声大哭，开始变得通红，他紧张道：“赶紧哄哄她吧，你看小脸都哭红了。” 刘小溪无奈地看了顾展一眼，这孩子气性大也不知道随谁了，小小年纪一哭，就全身通红，惹得人心疼不已。 顾展走了过来，将正哭的起劲儿的女儿接过来抱在怀里，然后在夏宇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顾欣欣到了顾展的怀里之后，哭声犹如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只轻轻哼唧了几声，就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陌生的夏宇。 要不是脸上的泪珠子，还有没褪下去的通红色皮肤，夏宇都觉得刚才那几声哭声是假的。 夏宇疑惑地看向夫妻二人，刘小溪见状笑着说道：“这小家伙，待在爸爸怀里就不哭了。” “这也太神奇了，我也抱抱！” “好啊，你试试！”刘小溪说道。 夏宇学着顾展的姿势，接过顾展手中的顾欣欣，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将人抱在怀里，夏欣欣小宝贝又打算开始哭了。 “赶紧，要哭了。” 顾展不慌不忙地接过孩子，夏宇低头一看，小家伙刚才欲哭不哭的样子已经全然不见。 然后，整个吃饭的过程，顾欣欣都是一脸防备地看着夏宇。 吃完饭，夏宇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进夏欣欣小宝贝的包被中，刘小溪连忙拒绝，却被夏宇义正言辞地阻止：“你……你别拒绝，这是咱的规矩，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无奈，刘小溪看了一眼顾展，见对方没有拒绝，便客气一番收下了红包。 第148章 条件具备 过了年正月十六，郭志达带着团队的其余人员还有一车设备进了上河村，搬进了上河村养牛场旁边的实验室里面。 顾展和夏宇正在检查牛的健康状况。 如果说牛的健康状况良好，那么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现在这这批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他们已经具备了繁殖下一代的条件，我的建议是尽快开始繁育。”夏宇检查完结束之后说道。 “我也这样觉得。”顾展说道。 虽然顾展对养殖业很精通，但是还是选择先听一听夏宇的意见，毕竟对于“安河一号”，还是夏宇更为熟悉和了解。 前几天顾展就有了开始下一步繁育的打算，只是考虑到夏县的温度较之前的试验地温度低一点，为了慎重，他还是选择和夏宇商量过再做决定。 夏宇对于顾展说的这句“我也觉得”来了兴趣，他兴奋地问：“你为什么也会这样觉得？” 顾展好整以暇地看向夏宇：“因为牛的最佳繁育时间是在每年的二月至五月以及九月至十月。” 夏宇总觉得顾展知道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现在他这样简单地说了个这样的理由，一时间让他有点被噎住的感觉。 “就这样？” 顾展抬了抬眼，笑着说道：“不止这样。” “不止这样？那还有呢？”夏宇就知道在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还有？还有就是今天你们孙院长和郭组长也会来，到时候我有一个想法，需要和他们再进行讨论一下。” “你说什么？他们要来？”夏宇被孙院长和郭组长要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一时间竟然也没有顾上文顾展所说的想法具体是什么想法。 “嗯，他们前几天给大队打电话了，说是今天要来。” “那太好了，正好让师父把一下关，他亲自培育和主抓的“安河一号”黄牛，现在要正式开始第一代繁育，有他给我们进行指导，我们心里更踏实一些。“ 顾展以为夏宇会说孙元和郭志达来，就说明他自己不是被“流放”到上河村来的了，类似于这样的话，没想到夏宇竟然直接思维跳跃到了“安河一号”的繁育问题上。 看来夏宇这个人对于工作真的很敬业，他的思想状态也成熟的很快，完全不是之前的抵抗和反对状态。有一种自己在后世带的那一帮学生的那种冲劲儿和干劲儿，这对于顾展和上河村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有了这样的人指导上河村的养牛事业，他在明年上大学的时候，也会安心许多。 就在夏宇还沉浸在好消息带来的震惊时，在养牛场上工的周国平赶跑了过来说道：“农科院的车进村了！” “这么快？”夏宇衣服都来不及换，身上还穿着牛棚里工作时候的工作服，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顾展则是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出了养牛场的大门。 赵宝根也得知了消息从大队部赶来。 “顾小子，你说他们所有人都过来在这里搞研究，图的啥？” 赵宝根到现在都不太相信省农科院的研究人员会全部撤到上河村，这对于上河村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荣誉和机遇，激动地手足无措。 顾展微微一笑：“这里有大量的数据，方便他们观测，咱们这里的每一头牛，都是他们珍贵的数据库，有利于他们在今后进行下一代的改良。” “来了，他们来了。” 夏宇看着路的方向，激动地说道。 顾展和赵宝根听见声音，也忙朝着路边走过去。 依旧还是上次的大卡车。 因为村里的道路比较窄，卡车司机开得很慢，稳稳地在众人地指挥下，停到了养牛场的大门口。 夏宇目不转睛地盯着，就等着人下车了。 终于，在夏宇的殷殷期盼中，孙元和郭志达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夏宇激动地走过去问候二人：“孙院长，师父！” 这话一出，眼里竟是飘起了泪花。 孙元和郭志达也知道先将夏宇派过来让他心里有些委屈，这活儿也是拍着夏宇的肩膀有些哽咽“辛苦你小子了。” 说完，视线又放到顾展和赵宝根身上，朝着二人道谢：“我这徒弟，多谢你二位照顾了。” 前几天，夏宇寄来了信，信中也说了大队里和顾展对他的照顾，这让郭志达更加坚信，自己决定将研究基地转移到上河村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随着后面的车停在养牛场，夏宇的师哥师姐们从车上下来和夏宇热情地打招呼，这种久别重逢的激动被冲散了许多。 场面一时间热闹了起来，几人打完招呼之后，顾不上舟车劳顿，就开始往实验室里面搬设备。 这个时候，任何的研究设备都是相当的珍贵，顾展和赵宝根也没有让生产队的队员们帮忙，他们亲自动手应该会更加放心一些。 夏宇本来也打算搬设备，没走出去几步就被郭志达叫了回来。 “你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夏宇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打算帮师兄师姐搬设备来着。 “暂时不用你，你来说说这批牛现在怎么样？”郭志达最关心的还是这批牛的生长和健康状况，信件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没有当面说的更清楚。 说到这个，夏宇的脸也严肃了起来：“院长，师父，我觉得这里非常的适合养殖业，这批牛在这里长得非常好，健康状况良好，目前没有病牛，完全具备繁育下一代的基本条件。” “好，好啊！”这个消息非常喜人，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在下一代的“安河一号”繁育上浪费时间，整个繁育工作也能节省出不少的时间。 毕竟春季的繁育时间是最佳的，秋季繁育时间因为又要过冬，就有点打折扣了。 搬完设备的时候，朱长志和高原的车也来到了养牛场门口。 朱长志一下车，大步走到几人面前握手。 第149章 完美的饲料配比 从养牛场正式运行以来，朱长志还没有时间过来看一下。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也正好过来看一下，好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毕竟上河村的养牛场现在在市里和县里也算是挂上了名头，各级领导非常关心。 在养牛场养殖人员的引导下，朱长志和农科院研究小组的人先到牛场看了具体情况，他们看见牛棚里一溜毛色整齐光亮的牛，感到非常意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牛养的这么好，上河村的确是有一套。 “小顾，你们这个牛养得不错，有什么秘籍吗？给咱们交流交流，好让其它生产队也学一学。” 顾展无奈：“朱局长您可说笑了，这批牛都是咱们省农科院的同志在帮忙照顾，要说经验还得是他们有经验，再者就是“安河一号”的确在规模养殖上，有一定的优势，非常适应咱们夏县条件，适应期也短。” 顾展考虑到后续的发展趋势，此时如果“安河一号”的优势在众人心中有了明确的印象，那么在后续的出售过程中，必然会有一定的先决优势，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顾帮助“安河一号”更进一步深入投放到市场上。 “那就请省里的专家们一定要帮助我们，看能不能把咱们的黄牛培育搞好，咱们现在的农业生产急缺耕牛。” 孙元和郭志达听见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心里是大松了一口气。 上河村有了顾展这样的人帮助，养牛场不愁办不好，“安河一号”也不愁推广的问题。 马上到春耕的时候了，朱长志还要忙着和县里对接调配各类种子一事，这一次他想着看能不能多申请一批种子，弥补去年在粮食生产上的空缺，所以中午的时候他和高原早早就离开了。 离开前朱长志告诉了顾展和赵宝根一个好消息，县里做的那批机耕犁现在已经全部完成，这段时间就会联系各生产大队去领取。 朱长志走后，孙元几人在大队里吃过午饭，在赵宝根的带领下去了知青点那边的房子。 进到夏宇房间，郭志达忙叫过来他问了今天以来自己最为疑惑的一件事情。 “夏宇，这批牛在实验基地可长得没这么好。”郭志达也很疑惑这件事情。 他搞黄牛培育研究工作多年，对于牛的生长变化了解的很透彻，即便是再细微的变化，看上一眼就能区别出来。 夏宇挠着头想了想，仔细对这批牛的养殖条件进行对比，猛然间想到这批牛刚来上河村没几天的时候，顾展就给了自己一个饲料配比单子，建议自己按照那个单子上的饲料配比方法喂牛。 思及此，夏宇忙说道：“师父，刚来的时候，顾展给了我一个饲料配比单，让我按照这个配比去配制饲料，你看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着就从桌上的资料夹中拿出了之前顾展给他的那张单子递给郭志达：“师父您看，就是这张单子。我研究过，他这个饲料配比还挺合理的，就做主每天上午使用这个单子上的饲料，您看一下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郭志达接过单子，仔细地研究起来，看到最后，郭志达惊喜地拉过夏宇道：“对，就是这个配比，是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的饲料配比，不过我怎么没有想到用这种方法呢？” 郭志达拍了一把自己的脑门，有些懊恼地说道。 要说郭志达对顾展的了解，仅限于之前双方谈合作时候的刻板印象，认为他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这个时候看到这个饲料配比单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哐当”一声，房门被打开，在知青点周围转了一圈的孙元推开门走了进来。 郭志达将手中的单子递给刚进门的孙元：“孙院长，你看一下，这个饲料配比夏宇说是那个叫顾展的年轻人提供的，是咱们一直想要的饲料配比单子。” 一听是顾展提供的单子，孙元顿时来了兴趣，他拿起单子从上到下研究了起来。 看到最后，孙元对着郭志达和夏宇说道：“顾展这个年轻人是个有大才的，他的才能可能远远不止他现在露出来的这点，你们在后续的研究过程中，可以与他多进行交流，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成效。” “会，会的。”郭志达慎重说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还没说完，顾展进了知青点的院子。 顾展中午没有和孙元他们在大队部吃饭，而是回了家里。 今天黄桂花在大队里上工，刘小溪带孩子没办法做饭，他得回家做饭。 吃完午饭，抱着女儿玩了一会儿，这会儿趁着孩子睡着了，就匆匆赶了过来，接下来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他需要和孙元郭志达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快进来，小顾。” “孙院长，郭组长。” “小顾你来的正好，我们几个正在研究你的那个饲料配比，觉得非常完美，你是怎么想到的？” 顾展想了一下说道：“之前给市里翻译过一些外文书，从那些书里面受到了启发。” 孙元一听，立马点头道：“的确，现在西方在养殖业方面进步比咱们国家快得多了，咱们得加把劲儿呀。” 顾展微微笑着不说话，这一次有他在，他们一定能提前打破国外在农业技术方面的封锁。 “对了小顾，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吗？”看顾展不像是过来闲聊的样子，孙元主动问道。 “孙院长，的确是有件事情要和孙院长和郭组长讨论一下。” 看顾展说的慎重，孙元也正色道：“好，小顾你说。”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省里的那批书里面看到了一篇文章，我感觉能有利于加快咱们畜牧业的繁殖速度很能力，想找二位商量一下。” “哪方面的？” “胚胎切割技术。”顾展平静说道。 这个技术在后世虽然说也存在一些创新性难题，但是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应用在农牧业生产上面，所以单从技术和理论操作层面来讲，在顾展眼里，就是寻常的技术操作。 但是在现在的孙元和郭志达眼里，还仅仅只是理论层面的抽象概念，从来没有具体的实践操作经历，更没有在现阶段进行实际操作的尝试想法，二人非常震惊地看向顾展。 “你说什么？” 第150章 实践还得靠我们自己 顾展神色保持着刚才的样子，薄唇微动，看似不起眼，实则惊为天人的话再次从他的口中流转出来：“孙院长，郭组长，我说的是胚胎分割技术。” 这一次，孙元和郭志达确定顾展的话不是随意说的，而是他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 郭志达专门从事畜牧业研究工作，他深知“胚胎分割技术”简简单单几个字所代表的沉重分量，那是某些国家已经技术成熟且开始投入商业化使用推广的技术。 国内现在这一技术还停留在起步的阶段，并且着手开始实验室操作的仅仅是多胎生的小型动物，例如兔子诸如此类，在大型哺乳动物身上还未开始进行论证和实验操作，相当于国内还从来没有过前人进行实验操作。 这一思路的提出，让郭志达有些震惊，同时作为一个畜牧业专家级的人物，郭志达觉得更多的应该是兴奋，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 他直觉，跟着这小子的想法来，这件事情说不定就能成功。 孙元作为农科院的院长，他深知这件事情一旦成功，对于我国现在的畜牧业发展，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下家畜的繁育将不会仅仅依靠低效率的自然繁育，能够极大程度地缓解农村家畜短缺的情况，再往后说，肉类的生产将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孙元的手有些颤抖，他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尝试一下。 随即他又想到顾展坚持要创办上河村的养牛场，还有他之前要求的省农科院的技术人员要派驻，思路忽然就清晰了起来，他正色问顾展：“你是不是从养牛场一开始创的时候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顾展微微抬唇，心道孙元果真是一个思维十足敏感的人。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考察，发现孙元这个小老头是有个非常有底蕴的人，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现如今他作为一个高中毕业的乡下毛头小伙子，和孙元在一起说话，他也没有丝毫的看轻，这说明孙元自有他的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 在确认这点的时候，顾展也没有了心理压力：“是的，孙院长。” 孙元一听顾展这话，只觉得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拍了拍顾展的肩膀道：“小顾，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务必这两年要好好学习，将来为咱们的农业发展添砖加瓦。” “会得，孙院长。” 要说顾展上一世学农业那是偶然的选择，那么这一世他打算继续从事农业相关的研究活动，完全是处于对农业的真挚的热情和肩膀上所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好，好啊，来，小顾你坐，咱们详细说说这件事情。” 顾展点头，拉过一张破破烂烂的长条木凳坐到了孙元和郭志达的对面。 夏宇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顾展刚才说的话，在他听来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完全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搬来一张方凳，坐在郭志达的身侧，仔细听着顾展接下来的话。 顾展看了几人严肃的表情，继续接着刚才说的话说道：“孙院长，郭组长，我们都知道现在这一项技术属于国外对我们实行封锁的技术，我们现在从国外的文献中能得到的知识有限识，实践还得靠我们自己。” “对啊，他们封锁的厉害，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我们想要获得一些关键核心资料实际是非常困难的，别说是核心的操作技术了。” 顾展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有这些基础理论知识就够了，其余的我们完全可以实现实践操作的自主化。” 顾展心里的想法是，其实这件事情现下只要有合乎要求的操作场地和基本的操作仪器，他一次性就做成。 但是作为一个高中生，他知晓理论知识可以推脱为他读了一些别人难以获得的书籍，作为思想前进的孙元可以理解，只是技术这个东西，别人研究好几年成功的东西他一次性就成功，则会显得有点过于的不对劲儿。 所以顾展现在的想法是，赶紧想办法进入实验程序，尽量在短期内进行实验，将正常的流程走一遍，然后赶今年夏季在上河村进入正式的实践阶段，这样就能快速的实现该技术的产业化发展。 以孙元和郭志达的本事，将这项技术想向大范围推广估计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郭志达皱眉：“小顾，这实验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孙教授，不简单不代表做不出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开始做。” 顾展话里的紧迫感也感染了二人，孙元想了想说道：“行，小顾，我会慎重考虑，最晚明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很期待孙院长和郭组长的答案。” 说完事情，顾展便起身走了。 夏宇到现在还有点转不过弯，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顾展一个农村未见过世面的小伙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说道这些前沿的知识，也能收放自如。 “孙院长，这位顾展是什么来头啊？”夏宇指了指门口方向顾展远去的背影问道。 孙元思索半晌问道：“小夏，他是一个极有科研天赋的年轻人，其余的事情不要多问。” 夏宇神色一正，嬉笑的表情立马转为严肃：“我知道了，院长。” 孙元看着顾展远去的背影，想到他说的话，侧目问了郭志达一嘴：“志达，你怎么看？” 郭志达眉头紧锁着，思索了半天，他谨慎地说道：“这项技术我之前也在咱们引进的国外的文献上见到过，去年咱们农科院引进的那批文献上也有非常专业的论述，但是现在如果说我们需要实施的话，我们的实验条件达不到。” 顿了顿，郭志达说道：“毕竟孙院长，您也知道咱们这实验条件，实在是过于简陋，也就现在上河村的实验室条件还好了很多，但是上河村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通电。” 孙元知道郭志达的话不假，但是这件事情就像顾展说的那样，不简单不代表做不出来，作为农业领域的科研人员，对于事关老百姓生产生活的科学研究，还是需要尽力尝试一番的。 “志达，看来我们老了，胆子也小了，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有胆识了，我想的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把这件事情给做了，你觉得呢？” 一听这话，郭志达一怔，随即他下意识说道：“院长，您说的很有道理，是我过于胆小了。” 第151章 孙元上门 隔天早上，孙元和郭志达吃过早饭，在牛场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他们发现上河村的养牛场管理非常规范，负责喂牛的养殖人员各司其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会交叉，也不会推诿责任。 这样一来，问题出在哪里，能很快的找到原因，不会再大费周章半天也找不到症结所在。 孙元和郭志达作为专业人员，自然是知道这样的专业化管理的价值所在，他们问夏宇：“养牛场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管理办法吗？” 夏宇摇头：“不是的，一开始的几天是他们一起做，后来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夏宇照实将之前养牛场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几句，当说到后来村里开办养殖培训班，并进行面试选拔养殖人员，纷纷觉得这个办法用的很妙。 “这小子有大才啊，志达，跟着这小子，我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能成。”孙元道。 郭志达看到养牛场的管理模式，此刻他对孙云的话也非常认同：“我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能成。” 孙元笑了笑道：“不是说不定，是一定。志达，不信你和我打个赌！” 郭志达一听一向严肃的孙院长这会儿居然说出打赌这种调笑的话，就知道孙元对这件事情抱得希望不小，随即他正色说道：“孙院长，我们一定会尽力。” “嗯，我也期待你们成功的那一天。” “小夏，小顾家在哪里？我们过去瞧一瞧。” “哎，好！” 夏宇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地为孙元和郭志达带路。 到门口的时候，夏宇指着大门口说道：“就是这里。” 顾展家院子的大门大开着，能够清晰地看见院子里面的景象，干干净净，很利落，就像是顾展给人的感觉一般。 房子虽然是土坯的，但是外墙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新起的房子。 夏宇对着院子喊了句：“顾展同志，在家吗？” 这是他思前想后才想出来的称呼，这样称呼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尴尬和别扭。 顾展正在抱着顾欣欣小宝贝陪着刘小溪做题，这会儿听见门外夏宇的声音，顺着窗户往外瞧了一眼，就看见孙元和郭志达二人在门口，夏宇陪在二人边上。 顾展忙将顾欣欣小宝贝放在炕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孙院长，郭教授，夏研究员，你们来了，快进来。”说着便将几人往屋子里面带。 刘小溪也听见了院子里面进来了人，赶紧将桌面上的书收了起来，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见刘小溪也走了出来，孙元便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位是顾展之前在农科院翻译资料的时候，时常挂在嘴边的媳妇儿。 “请进！”刘小溪把门帘抬起来，方便几人进屋。” “好！”孙元笑着没有客气，率先走进了屋子，郭志达和夏宇跟在后面，夫妻二人最后进去。 孙元刚进屋，就看见被放在炕上的奶娃娃，穿着大红色的罩衫，一张小脸嫩白嫩白的，尤其是看见孙元之后居然咧着嘴笑了。 孙元顿时又惊奇又稀罕，他笑着问顾展：“这是孩子吧，多大了？” “三个月了。”顾展说道。 “这孩子还真的招人喜欢。” 夏宇站在八仙桌不远处，心道：那是您没抱过，抱过之后就会知道这孩子不仅 是一点点的招人喜欢。 说着，孙元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小心翼翼地别在顾欣欣小宝贝的衣襟边上。 刘小溪和顾展连忙阻止，但是孙元哪里会同意，硬是拦住了将钱打算拿回来的夫妻二人：“没过正月就还算过年，长辈给孩子的压岁钱，你夫妻二人可千万不要推辞。” “这不合适，孙院长。” 正说着，顾欣欣像是听懂了孙元的话，咿咿呀呀的说着听不懂的话，一双大眼睛却是打量着孙元。 这一眼看得孙元心里一软，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室内的热气氤氲地有了温度，他笑呵呵地说道：“快来，给我抱抱。” 顾展微笑着，将孩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孙元手中。 孙元家里有小孙子，这会儿抱孩子自然不在话下，他熟练地抱起顾欣欣小宝贝逗弄着，顾欣欣小宝贝也非常给面子得配合着孙元的逗弄，时不时挥舞着小手响应一下。 乐得孙元咧开的嘴角就没合上过，直到累得睡着了，孙元才将孩子还给顾展。 孙元家里的是个小孙子，已经六七岁了，正是淘气的年纪，这会儿看见白白嫩嫩的小女孩，眼里的喜爱抑制不住。 最后，郭志达也顺着孙元的话给了顾欣欣小宝贝压岁钱，已经收了孙元的，那么郭志达的自然也是不能拒绝。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便不再纠结。 反正郭志达以后会常驻在上河村，有的是机会还回去。 将睡着的小宝贝安顿好之后，刘小溪端来了茶水，几人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 “小顾，我和郭组长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能不能成我们试一下才能知道。” 对于孙元和郭志达的答案，完全是在顾展的预料之中，尤其是孙元和郭志达二人，本就有一种实干主义精神，只要是对于农业发展有益的事情，以他们的性情，肯定会愿意去尝试。 “只是咱们这实验室条件实在是简陋，恐怕达不到要求啊！”郭志达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孙元想了一下道：“这点，我想和省里汇报一下，看能不能申请科研经费下来，还有其他的一些设备的事情，我们也研究一下，看能不能联系到仪器设备。” 对此顾展表示没有异议，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郭志达手头现有的仪器的确是还缺了很多。 而顾展，还考虑到了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 这件事情，可能会给后续的研究带来非常关键的进步，况且这中间还涉及着人命。 第152章 项目获的支持 顾展和孙元、郭志达几人确定要开展胚胎分割的相关实验后，后面的一周时间，三人就就借用大队部的办公室写项目申报书。 期间，顾展所展现出来的深厚理论功底令二人折服，也深知顾展是农业研究领域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定会有非凡成就。 尤其是孙元，从心底更是庆幸，自己在花甲之年，还能结识顾展这样出色的年轻人。 三月初的时候，孙元和郭志达拿着新鲜出炉的项目申报书回了省城。 孙元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要怎么样向上级汇报，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到了省城。 孙元顾不上先回家看一眼，直接去了办公室洗了把脸，去了去疲惫，随后直奔农业厅。 彼时厅长江立群刚参加完省里的一个关于农业发展的会议，一进大门就遇见了正在往楼上走的孙元。 “老孙？”江立群在后面喊了一声。 孙元听见江立群的声音，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厅长，我正要去找你呢。” “哎，巧了，我这几天正打算找你呢，听说你去了夏县？” 孙元笑着说道：“对，这不是咱们的‘安河一号’推下去么？现在也基本上进入了正轨，我想下去看看什么情况。”孙元故意卖关子，给了江立群一个悬念。 江立群这几天正在为全省畜牧业的发展焦心，这会儿自然也想知道孙元那里的情况。 “怎么样了？”江立群和孙元并肩上楼，边走边问道。 孙元呵呵一笑：“还不错，养牛场建设的非常规范，比咱们之前的实验基地的牛棚规范了不少，而且场地也足够大，管理也到位。” “那就好，这‘安河一号’可是事关咱们畜牧业发展的命脉呀。” “厅长放心，这件事情现如今已经上了正轨，而且泾市和夏县政府也非常支持咱们得项目推广地所在的上河村河村，这个项目绝对会走上正轨。” “老孙，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一个‘安河一号’品种黄牛，咱们省里可是砸进去不少钱啊，要是还没有成效，实在是愧对咱们安省的老百姓啊。” 孙元笑了笑道：“三年，最迟三年，您就会看到咱们‘安河一号’开始普及了。” “这话可真是令人听着舒心啊。老孙，你来找我什么事？” 江立群打开门，请孙元进去。 “坐，老孙！” 孙元应声而坐，从包里拿出之前在上河村已经写好的项目资料递给江立群，慎重道：“局长，我今天过来，既是为了‘安河一号’，也不是全部为了‘安河一号’。 “哦？”孙元的话成功地拉起了江立群的注意力，他迅速翻开手中的项目申报书看了起来。 当看到最后，谈及这个项目一旦开展成功，将填补国内在大牲畜胚胎分割实验方面的的空白，有效推动全省乃至全国的畜牧业高速发展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他兴奋地看向孙元道：“老孙，你这项目有几分把握？” 孙元不由自主想到了顾展笃定的神色和自信的语气，这会儿面对江立群，他也有了底气：“厅长，我有八成把握这件事情能成。” 江立群一听这事大概率能成，也非常兴奋：“老孙， 你这项目我这里做主给你批了，要是上面不批，咱们厅里面做主给你批了，你放心，经费我给你优先保障。” 孙元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激动，他站起身来道：“谢谢厅长支持，我们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 “哈哈哈，老孙，你这精神确实可嘉。” 从农业厅离开时候，孙元的脚步都已经轻松了很多。 其实倒也不是江立群没有其他考量，而是现在形势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现在全省上下都在为上一年的农业生产不佳而着急上火，现在春节过后，各项工作开展之初，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和筹划今年的重点工作。 如果孙元的这件事情能成或者说是今年能有重大突破，他也能对省里有交代了。 孙元前脚离开上河村，顾展后脚就去了村西头下放人员的居住地。 上河村除了知青，还有一部分下放人员。 他们平时住在村子的西边，平时也参与村里的集体劳动，但是也不怎么和村里的人来往。 时间久了，他们在村子里面的存在感并不强烈，赵宝根也不会故意为难这些人，所以长时间以来大家都保持着互不干扰的状态。 当年下放人员里面就有闻名全国的京市外科圣手李传忠，这件事是后来他才知道的。 当年李传忠夫妻二人被下放到上河村，再加上上河村当时又被水坝决堤影响严重，生活穷困潦倒。 李传忠的妻子因为不适合夏县的高海拔，也无法习惯这里的气候，得了高血压，在1977年春天的晚上，高血压晕倒后人没了。 李传忠作为医生，他也知道妻子得的是什么病，只是苦于没有钱买药一直拖，总想着等以后条件好了再给妻子治病，谁知道条件还没有好，妻子就去世了，李传忠悲痛不堪，也自杀跟随妻子去了。 顾展想将李传忠纳入团队，一来是他想在曙光来临前帮助他一把，避免上一世的结局。 另外则是为了保险起见，顾展自己不能直接参与在后续的实验操作中，只能将这事情委于他人，此时作为外科圣手的李传忠进行显微镜下的分割操作是再合适不过的。 但是李传忠现在情绪消极抵抗，直接过去恐怕不会答应，但是自己如果救了他的妻子，那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最功利的一种想法。 但是即便是李传忠不答应进入实验组帮忙，他也会帮助李传忠稳定他妻子的病情，一来是也算是身同感受，二来也是他作为时代先知的责任。 像李传忠这样优秀的医生，应该在手术台上继续散发他的光芒，而不是让明珠蒙尘，死于无声的角落里，等若干年后被新闻报道出来的时候，才觉得唏嘘和叹惋。 顾展已经委托孙元在省里买降压药了，孙元和郭志达办完事情就会把药交给郭志达带回上河村。 他这几天要做的就是先和李传忠打一个预防针，以免他到时候反应剧烈。 第153章 消极的李传忠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之后，顾展交代刘小溪他先出去一会儿之后，就沿着村里的小路去了村西头。 他要去见李传忠。 村西头的下放人员集中住所处，李传忠听着料峭寒风吹到屋顶的声音，彷徨地看着躺在炕上的妻子。 看着妻子的眼皮动了动，李传忠激动地起身走到炕边拉住刘雪华干枯的手急切问道：“雪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 刘雪华艰难地睁开眼睛，强忍着头痛说道：“我没事，再躺会儿不晕了我就起来给你做饭。” 刘雪华说话声音中带着难以压抑的难受，听得李传忠难受极了。 “你先躺着，我熬了粥正晾着，凉了我给你端过来你吃点。”李传忠忍住眼中的泪光，安慰妻子道。 “那行，今天就喝粥，明天我好一些了再给你做饭。” “嗯！”李传忠应声应下，他摩挲着妻子干瘦如柴的手思索了半天后说道：“雪华，这些年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肯定在京市舒舒服服地待着。” 刘雪华勉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她轻声说道：“老李，咱们夫妻二人大半辈子了，就不要再说谁连累谁这样的话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李传忠转过脸去，忍下了眼中的泪花，随即又转过身来慎重说道：“雪华，我打算再次写信给在京市的朋友，试试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你送到京市去治病。” “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有人愿意和咱们有什么联系呢，即便是写了信，也是徒增别人口中的谈资，老李，算了吧！”刘雪华挣扎着起身，拒绝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的身体现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听天由命吧，在这里也挺好的。”刘雪华说道。 “哎！”李传忠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桌边打算端着晾好的粥给妻子喂饭。 突然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传忠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看一眼的时候，木板门又一次传来响声。 敲门声不大，应该是怕被别人听到。 “谁？”李传忠走到门边上，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我，上河村的顾展。” 顾展？村里的确是有一个叫做顾展的年轻人，名头还不小。 不过自己一向谨慎，不怎么和村子里面的人有过多的来往，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李传忠心里疑惑，他继续问顾展：“你有什么事情吗？” 顾展想了想说道：“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帮忙？我如今什么都不会，你离开吧！” 听着李传忠的话，顾展无奈继续说道：“你先让我进来。” 眼看着顾展大有自己不开门就不离开的架势，李传忠黑着脸打开了门。 简陋的土坯房里面，除了煤油灯发出的微弱光芒，再无一丝光亮。 室内陈设简单，除了一些可能是自己用木头打造出来的家具，还有屋角堆放着半袋子应该是粮食一样的物品，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顾展前世今生第一次进入到了下放人员的住所，他被这屋子里面的简陋所震惊。 “您好，我是上河村的顾展。” 顾展率先自我介绍道。 李传忠黑着脸看着镇定自若地站在自家屋子里面的年轻人，冷着脸问他：“你来时有什么事？要说是拿东西，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可是分文没有。” 李传忠这样说，心里还是对上河村有怨气的，他们这些人当时虽说是下放，但是当时都是生活还过得去的，心里还是对这里抱着希望的，他们想着，只要能平安活着，哪里都是一样的。 谁知道来到上河村，他们被大队里的干部处处为难，处处逼迫，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这一任大队长上任后，情况才逐渐好转。 面对李传忠黑得彻底的脸色，顾展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是这样子的，我也了解过，知道你是京市的外科圣手，所以我想找你帮忙。” 一听眼前这个年轻人将自己之前的事情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李传忠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防备之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展的眼睛，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看着李传忠的脸色，顾展轻松一笑，他主动拉过地上一只瘸了腿的椅子坐了下来，任由李传忠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 “李老，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来这里没有恶意。”顾展坦诚说道。 李传忠心里的紧张终于松了一点，他看向顾展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防备。 “李老，很坦诚地跟你说，我来这里是想找你帮忙。” 李传忠台听见顾展的话，沉默了半晌苦笑一声，他伸出常年因为劳作已经变得干枯的手对顾展说道：“曾经，这双手是拿手术刀救死扶伤的，现在……现在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办法解决，也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听见老人这么说，顾展就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老人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接受，他起身拉过另一支木凳放在李传忠面前，恭敬道：“您先坐下来，我们再慢慢说。” 李传忠闻言，看了一眼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妻子，又回过视线，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凳子，默然坐了下来道：“年轻人，你说吧，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 顾展微抬嘴角，慢慢说道：“这对您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是这样的，咱们上河村不是建了养牛场吗？” “嗯，我听说了。” 上河村建养牛场的事情，在周围传得很厉害，他们一起下放的人里面，有人说这是个好的导向，这说明现在的情况正在逐渐好转，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能重新再次回到以前发光发热的工作岗位上去。 但是这样过于乐观的希冀，李传忠却是已经无法再产生了，这一些一次次希望着，又一次次失望着，他已经疲惫不堪了。 第154章 说 服 顾展看见李传忠接了话，就继续说道：“上河村的养牛场不仅仅是属于上河村，也是省里的‘安河一号’实验推广地，也就是说我们这里不仅仅是养牛，也是繁育犊牛向其他地方输送的基地。” 李传忠只听说了养牛场的事情，但是其中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现如今顾展说了出来，心里倒是产生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他感觉，这一次的变化要大于以前所有的变化。 随即又想到这么多年的艰苦，只觉得心灰意冷，算了，他压抑住内心涌现出来的过于乐观的想法：“养殖的事情，我能帮助什么忙？我想我并不擅长。” “李老，您也知道我们的黄牛繁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现在的农业发展想必您也是深有体会。” 顿了顿，看了一眼李传忠平静地脸色，顾展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和省农科院研究了一下，打算在上河村开展胚胎技术分割实验，这件事情要是成了，将是我们农业发展史上的一大进步。” 顾展这话让李传忠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养牛场和省里的农科院合作搞什么胚胎分割技术，找他一个现如今连手术刀也拿不起来的下放医生干什么？ “所以，找我帮什么忙？” 顾展态度变得更为谦恭，他郑重说道：“您在外科医疗上有外科圣手的美誉，而且您在医学方面的理论知识和临床操作方面功底深厚，而我们的实验一旦开展，就需要您这样的厉害人物亲自进入实验室进行胚胎分割的操作。” 一听顾展这话，李传忠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恐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李老，我想请您相信，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的国家会进入高速发展时期，一切都将会朝着我们期待的方向走去。” “嘁，这话你们年轻人听听也就行了，何必再出言骗我一个脖子埋进黄土的老人？” 顾展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李传忠对于当下的悲观态度比他以为地还要严重。 想了一下，顾展还是决定拿出杀手锏，他看着李传忠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请您务必相信，另外，您妻子的病暂时不用担心，我已经托人从省城买药了。” “什么？你说什么？”李传忠听见顾展说到妻子的病，脸色骤然一变。 顾展郑重道：“正如您刚才所听到的那样。” 顾展考虑的是，胚胎分割的实验结果如果实验室及仪器准备的顺利的话，不出半年一定会成功，到时候李传忠再回京市，只怕也不会是难题。 等回到京市，自然环境改变，再加上京市的医疗条件好，刘雪华的病也不再是什么大难题了。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便不会再是上一世双双殒命上河村的结果了，只要买到药，暂时稳住刘雪华的病，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李传忠呆呆地看向顾展。 他知道妻子的病其实并不复杂，只是现在他没有能力为妻子买到治病的药。 “总之我会想办法帮您买到药，到时候还请您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这对于上河村来说，非常重要。”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顾展再次环顾了一眼房子的四周，起身离开。 顾展离开后，李传忠坐在桌子边上沉吟许久，才恍然想起妻子还没吃饭，便将盛出来的粥重新放回锅里热了一下，才喂给妻子。 到底要不要去？ 其实李传忠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妻子，就知道理智的天平早已经倾斜。 他知道顾展的意思，此刻他没有办法不心动。 顾展顶着春天的寒风回到家里，围坐着火炉坐了许久，才觉得自己身上热了起来，正好这个时候顾欣欣醒来，咿咿呀呀的自顾自玩着自己的小手，顾展看得心里软乎乎的，索性将小人抱了起来。 看着怀里健康可爱的女儿，顾展觉得自己一定要将李传忠夫妇二人救下来，让他们摆脱上辈子的悲惨结局。 第二天一大早，顾展又去了牛场那边，这段时间，可以适当的对牛场里面的牛进行配重，抓紧时间让这一批牛中的一部分先进行自然繁育，毕竟牛的繁育周期算不上短。 胚胎分割实验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进行实施，等正式投入使用，最短也得三四个月之后了。 想到昨天在李传忠家里看见卧床不起的妻子，顾展心里有些沉重。按照现在的情况过来看，刘雪华的病应该是有些严重的，要是不采取一点紧急的措施，顾展害怕又变成上一辈子一样的悲剧。 顾展心里不是很踏实。 正好隔天没有什么事情，他索性借了宝根的自行车，去了公社卫生院，按照上辈子他后来了解到的症状，买了三副草药回来。 回到上河村之后，顾展依旧是摸黑将草药送了过去。 这一次李传忠没有拒绝，而是犹豫了一下便收下了草药，并和顾展道谢。 顾展离开后，李传忠端过来煤油灯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着草药的牛皮纸，逐一翻看里面的中药。 见全部对症后，他将药放在陶罐里开始熬药。 刘雪华知道如今家里的情况，那是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她吃力起身问到：“你买药干什么？我躺一躺就好了。” 李传忠如实和刘雪华说道：“是昨天来的年轻人送过来的。” “这……” “没事儿，我看过，药没有问题。”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收了人家的药，是不是就要去帮人家的忙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李传忠说道。 过了七八天，郭志达风尘仆仆地带着好消息从省城回来。 他一进养牛场，看见顾展和夏宇在一起，就找了过来道：“省里已经批准了我们的项目，现如今我们还需要一些专业的设备以及化学药品，孙院长这几天正在四处联系。” 听见这个消息，顾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说的是省里要是不批准，他们就想办法自己干，但是没有钱之后，将会困难得多，现如今有了钱，就容易了很多。 “对了……”郭志达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瓶递给顾展：“小顾，你要买的药，孙院长托我给你带回来了。” 顾展接过药：“多谢您了。” 第155章 李传忠加入 郭志达脚一落地，就开始叫上项目组的人忙前忙后安装起来之前搬过来的实验设备，本来是打算搬过来的时候就安装了，谁知道后面他们几人写了项目申报书，倒是把安装设备这件事情给落下了。 已经拖了十来天，郭志达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项目组的工作人员也着急上火，这会儿郭志达安排下来，就赶紧开始干活。 顾展闲来无事，也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 众人起先也没当回事，以为顾展就是好奇在这里捣鼓捣鼓，谁知道几人正在忙碌间，就看见顾展居然真的将一台设备给装起来了。 夏宇正在调试显微镜，一抬头就看见顾展手中的一大堆部件已经组成了一台完整的机器，他一时间都不淡定了，尤其是在看见顾展熟练地开始调试机器的时候。 他用手指戳了戳站在自己身边的师父郭志达，用眼神示意郭志达看向顾展的方向：“您看，那位可真是聪明。” 郭志达自从顾展提出胚胎分割以后，对于顾展表现出来的其他技能，已经不会过分震惊了。 毕竟一个常年在农村的高中毕业生，能将国外的技术了解的这么透彻，还这么自信，除了说顾展这个人聪明之外，恐怕还有天分的东西在里面。 设备安装了一大半，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了， 顾展起身看了一眼之后，就和郭志达告别了，说是要回家做饭去了。 鬼使神差的，在顾展离开之后，郭志达和夏宇两个人走到顾展安装好的两套设备跟前，左看右看，愣是没有发现一点问题。 顾展回到家里，刘小溪正抱着顾欣欣玩儿。 听见开门的声音，顾欣欣的视线一下子从妈妈身上转移到门口，看见进来的人是爸爸后，就咿咿呀呀兴奋地说个不停。 刘小溪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想让爸爸抱，等着顾展将外套脱了之后，将孩子递给他：“你女儿要你抱。” 顾展不解，顺着刘小溪的力道接过孩子：“来，小宝贝，爸爸抱。” 顾欣欣高兴地手舞足蹈，刘小溪暗地里撇撇嘴，这孩子还真的是亲顾展。 吃完饭，顾展照例循着之前走的路去了村西头李传忠的家里。 李传忠的妻子刘雪华这几天喝了顾展送过来的中草药，症状有所减轻，已经差不多能下床走几步了，李传忠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了。 所以再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李传忠几乎是没有任何多余思考地就开了门。 果不其然，站在自家门口的还是那个叫做顾展的年轻人。 他看见李传忠，第一句话就是：“李老，您妻子的病怎么样了？” 李传忠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语气稍显轻快地说道：“今天早上说头不疼了，也能下地稍微走上一会儿。” “那就好！” 顾展笑着说完，随即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瓶药递给李传忠：“这是我托农科院的孙院长在省城医院买的药。” 李传忠眼神里的震惊不似作假，他迟疑着接过顾展手上白色的塑料药瓶，跌跌撞撞地走进室内的煤油灯下，借着晃动的烛火看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个药。”李传忠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打算往门口走的时候，不小心被脚下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走到顾展身边，眼眶中有略微的潮湿：“谢谢你。” 顾展语气轻松地说道：“您不用客气。” 可是李传忠的内心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他明明之前就已经想尽办法想要买到这个药，却都没有得到一粒，最后无奈之下，给在京市的朋友寄了信，谁知道信也是石沉大海。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瓶堪称珍贵的药，现如今就出现自己的手心里。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 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即便是心里再有避世不出的想法，也是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好了天色也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改天再来上门拜访。” “哎，好！” 眼看着顾展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李传忠眼神晃了晃，随即忙关上大门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药，端了水走到炕边：“雪华，吃药！” 刘雪华今天头疼减轻了不少，门外的动静也听见了。 “还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小伙子？” “嗯，是他，他过来送药，就是我之前托人也没有买到的那个药。” 刘雪华听见丈夫如此说，心里也是觉得震惊不已。 顾展的事情李传忠这几天也断断续续地给他说过，她没有想到一个年轻人居然有如此能耐，老李千托万托都没买上的药，他就能买到。 “这……你是打算答应他吗？”刘雪华没有第一时间服药，而是先关心丈夫的选择。 李传忠轻松一笑，他其实又何尝不是将顾展的目的看在眼里。 这几天他打听到，上河村养牛场已经和省农科院“安河一号”项目组进行合作，现如今整个项目组就在上河村住着，以他们的专业能力，顶多是费一点功夫和时间，根本不愁这件事情完全做不出来，完全没有达到要让自己替代的程度。 而顾展以此为借口来请自己，也无非是想借此帮自己一把。 李传忠不了解顾展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他必须承了顾展的这个人情。 隔天早上，带妻子刘雪华服药后躺在炕上休息，李传忠第一次踏进了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养牛场。 众人看他的眼神有探究，也有好奇。 不多时，顾展匆匆走了出来道：“您来了，请进。” 顾展将人领到农科院的实验室门口，他指着实验室里面的设备介绍道：“这是省农科院的实验室，虽然是简陋了一些，但是不影响正常使用。” “这个实验室恐怕达不到无菌的要求！” “对，您说中了，目前实验室还在对接，后续肯定是要重新再建的。” “嗯！” 郭志达听见了声音，忙从一堆实验器材中出来。 在看见李传忠的时候，眼前一亮，忙过来握手：“您好，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第156章 亲一下告诉你 李传忠的事情顾展在早上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和郭志达说过了，对此郭志达并无异议。 如果进行胚胎分割实验，像李传忠这样的人才也有莫大的助力，尤其是在显微操作上，作为外科医生的李传忠有着先天的优势，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们团队的不足。 见郭志达的态度，李传忠就知道那名叫做顾展的年轻人应该已经说好了。 李传忠客气地和郭志达握手。 感受到李传忠手中厚厚的老茧，郭志达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和李传忠说话：“还得多谢您能来帮我们的忙。” “已经离开老本行好几年了，只怕手艺生疏，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您老能来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顾展谦逊地说道。 顾展对李传忠的态度让郭志达十分疑惑，但是碍于本人在场，郭志达也不好意思问顾展，便将问题压在心底。 没过一会儿，几人正在收拾实验室外面搬运设备时使用的木质箱子的时候，赵宝跟来了。 “哟，正忙活呢？” 顾展听见声音，赶紧起身道：“赵叔，您来了。” “嗯，我过来瞧瞧咱们这养牛场，现在有这么多的牛在这里，我这一天不看心里都不踏实呀。” 郭志达笑呵呵地递给赵宝根一支烟，并帮忙点燃：“赵大队长您就放心吧，上河村这养牛场只要有小顾在，它保准赔不了。” 赵宝根还是笑呵呵的，他笑着说道：“有这小子，我的确放心，但是这不是心闲不下来嘛！” “哈哈哈，我懂，我懂。” 几人寒暄一番，赵宝根走到李传忠跟前，和他说道：“你的事情顾小子和我说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和牛场里面的人一起在牛场干活吧，实验室的事情敲定了之后，去实验室帮忙就行。” “好的赵大队长。” 赵宝根这一趟主要是为了李传忠的事情。毕竟李传忠是下放人员的身份摆在那里，队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还得处理好。 临走的时候，赵宝根告诉顾展：“公社里通知说是机耕犁已经全部做好了，让咱们这几天去县农机厂领回来。” “正好赵叔，这次我也去县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和朱局长商量。” “什么事？”赵宝根下意识问。 顾展往前走了几步说道：“现如今实验室建在这里，但是咱们这里没有通电，得想办法解决电的问题。” 赵宝根听见顾展说电的事情，好半晌才说话：“咱们距离县城还有一点距离，这通电应该也不会到这里。” 这点顾展自己也想到了。但是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的，如果最后实在是不行，那将使用万不得已的办法，自己造两三台发电机轮流使用。 “行，你说得对，能不能成，咱们得先尝试。” 因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所以赵宝根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去县城里拉机耕犁。 顾展回家后，刘小溪已经做好了饭。 因为想现在天气还是有点冷，刘小溪为了照顾孩子，是在堂屋的火炉子上做的饭。 顾展进屋后，刘小溪将饭从锅里盛了出来。 “你一大早就出去忙活，也不知道自己穿件厚衣服？” 刘小溪看见顾展穿得单薄，这会儿脸上冻得青青紫紫，心疼地责备道。 顾展接过刘小溪手中的饭碗道：“郭组长他们的实验室正在收拾，我过去帮一下忙，你也知道安装那些东西，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蹲下，穿得厚了实在是不方便，还有今天我猜测李传忠会来，就过去看了一下。” 李传忠的的事情，顾展昨晚也告诉了刘小溪，刘小溪害怕顾展和李传忠走得太近，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他今天来了吗？” “嗯，他来了，赵叔安排他暂时在养牛场那边帮忙，后面再去实验室，这样也不会太显眼。” 听见顾展这么说，刘小溪也放下心来，由大队里作出安排，总要比顾展一个人出面解决问题要稳妥得多：“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毕竟他的身份敏感。” “我知道的，媳妇儿。” 刘小溪瞪了他一眼：“嗯，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即便是这样，刘小溪还是觉得顾展一开始的决定过于莽撞。 “对了媳妇儿，明天一大早我要去县城里面取咱们队里的机耕犁，还要和农业局的朱局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上河村通电，不过通电的事情我估计可能性不大。” 现在，顾展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一些事情说给刘小溪听，一来是让她安心，二来是希望刘小溪能够多见识见识除了柴米油盐以外的事情，也多一些自己的想法。 他发现通过这段时间自己有意无意地培养，妻子现在对外面的很多事情非常有兴趣，还时不时过问几句，这让顾展觉得十分惊喜。 “那要是不能通电，实验室还能用吗？” 顾展神秘一笑：“自然是能的。” “怎么用？”刘小溪有些好奇。 顾展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脸揶揄地说道：“来，媳妇儿，亲一口告诉你。” 刘小溪的脸鼓成了包子形状，她没好气地看向顾展：“你不说算了。” 顾展心里好笑，但是面上却不显，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变，似乎就是在等着来自于刘小溪的屈服。 不怪顾展太了解刘小溪。 她的确非常想知道如果不能通电的话，实验室里需要通电的仪器设备将要怎么用？ 看着顾展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刘小溪心一横，闭着眼睛朝着顾展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地触了一下，就在顾展感觉到柔软的一瞬间，起身离开。 顾展气结。 “好了，亲也亲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刘小溪理直气壮地看向顾展。 顾展这下子倒是没有打算继续卖关子：“我们打算先用发电机。” “发电机？那是什么东西？有那个东西就能有电？” “原则上是这样的。” “可是上哪里去买发电机啊？” “哦，这没事，我们自己能做出来。” 刘小溪眼睛瞪得老大，一脸崇拜地看向顾展：“那你也太厉害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到了？” 刘小溪小脸爆红，赶紧埋头吃饭。 第157章 通电问题的解决办法 隔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大队的拖拉机就到了顾展家的门口。 北方的三月份，早上起来还是有些冷。顾展今天长记性了，穿了夹棉的上衣和裤子，虽然看起来臃肿，但却暖和了不少。 到达县城里，也不过才早上八点多。 这几天所有生产队都集中在农具厂领取机耕犁，整个农具厂被拖拉机围得水泄不通。 这会儿农具厂的负责人还没有来，他们只能跟着队伍继续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后面也排了长长的拖拉机队伍。 顾展正在和赵宝根说话，忽地高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小顾同志？” 顾展转头看见人，笑着道：“高主任，您怎么在这里？” 高原指了指农机厂的大门道：“朱局长派我过来盯着点儿，本来是要农机厂交付到单位，再由单位给各生产大队发下去，朱局长嫌这样耽误事儿，直接让人在这里盯着让各生产队领回去。” “原来如此，对了，朱局长今天早上在吗？我找朱局长谈点事情。”顾展问。 “朱局长今天早上十点以后应该在单位。”高原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的，多谢高主任。” 二人正在说话，农机厂的厂长韩勇骑着自行车一路打着铃走了过来，看见高原后，一个急刹车从自行车上下来。 “高主任，小顾，你们来的这么早？” 高原笑呵呵地指着外面已经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说道：“哪能让大家一直等着呢？” “哎，好的高主任，我这就进去叫人过来，咱们这就开始。” “嗯，好的。” 话说完，韩勇看向顾展道：“我先进去忙，小顾你们先等等。” 顾展轻松一笑道：“好的，您二位赶紧去忙。” 二人离开后没多久，队伍就开始向前移动。 因为位置靠前，没有多久就轮到了上河村。 高原拿着一张单子站在最前面，在农机厂的工作人员的帮忙下，几人将机耕犁装到拖拉机车厢里面，赵宝根正在领取单上签字，韩勇大步过来走到顾展面前笑着道：“小顾同志，你看咱们这家伙做得怎么样？” 刚才往车上搬运的时候，顾展已经粗略看过。 受工业条件和技术的限制，这批机耕犁虽然不如后世做得那般轻巧，但是在实用性和质量上，却是一点折扣都没有打，思及此，顾展说道：“非常不错。” 得到了顾展的肯定回答，韩勇激动道：“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之前已经请顾展把过关，但是最终成品顾展没有亲眼看过，韩勇始终心里有点打鼓，现在得到设计者的肯定，韩勇心里的那点子不确定也彻底打消了。 离开农机厂，赵宝根带着其他人去供销社买东西，过段时间就农忙了，大家都趁着现在有空买点东西。 顾展则是去了农业局。 他刚进门的时候，朱长志就骑着自行车进来了。 “小顾？”朱长志在后面喊了一声顾展。 顾展闻声回头，朱长志将自行车停好走了上来笑着说道：“我看背影像你，还真的是，今天过来什么事儿？” 顾展略微思考一下边跟着朱长志往办公室走边说道：“局长，这不是农科院的实验室搬到了上河村嘛，因为大多数仪器需要使用电，我想打听一下，能不能申请一条线路给上河村通上电，至少保证我们的仪器能够正常使用？” 顾展这话一出，朱长志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他斟酌了半晌说道：“这恐怕不太行，你也知道，即便是县城，现在通电的也没有几个地方，现阶段直接向上河村通电，可能性更小了。” 顾展皱眉，朱长志说的不是假话，这个时候基础设施实在是过于落后，单单是一个没有电，就限制了很多产业的发展。 “小顾，必须得使用电吗？”朱长志低沉着声音问道。 “是的，局长。”顾展将后面自己要做的事情简要和朱长志进行了说明，关于胚胎分割技术朱长志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关系着上河村养牛场的发展前景。 只是这件事情，即便是放在田书记面前，恐怕也是有难度的。 可是要说是彻底放弃这样一个绝佳的发展机会，朱长志又觉得不甘心。 “还有什么其他能解决的办法吗？” 以朱长志对顾展的了解，他不可能提出一个从根源上就没有办法实现的事情，所以他料定，在顾展这里，一定还有一个备选方案。 顾展被猜透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朱长志的话说道：“是这样的，朱局长，咱们除了直接连通县里的电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使用发电机发电。” “发电机？”朱长志好奇地问：“发电机那玩意儿，咱们这里可是听都没有听过，哪里能搞到？” 顾展神秘一笑：“局长，不用买，我们能做出来，况且要买的话恐怕也买不到。” “做发电机？”朱长志有点不太相信，发电机那种东西听着都觉得稀罕，顾展居然还能做出来？ 但是一想到在顾展面前，几乎什么难题都能够迎刃而解，朱长志又觉得顾展能做出那什么发电机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能做出来？” 顾展笃定地点头：“能做出来。” “好，能解决问题就好。需要些什么东西你列出来一个单子，我想办法给你解决。” 朱长志知道顾展一开始就不是奔着通电去的，他的关键在于发电机，他能来找自己，一定是他说的那样，发电机的材料比较难找才来的。 “好，多谢朱局长。” 顾展话说完，朱长志就从桌上拿了纸和笔过来说道：“你这会儿就写下来吧，来一回县里也挺折腾的，我先给你弄，如果容易弄到，齐全了我给你消息。” “好的，多谢朱局长。” 顾展照着发电机的结构，将一些关键材料及受分配限制的材料写了下来，递给朱长志。 第158章 我们成功了 朱长志接过手中的单子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什么磁铁、漆包线等之类的材料。 其中有不少就是指定分配的材料，不好买到。 “嗯，看着有些材料不好弄。”朱长志边看单子边说道。 “的确，局长。” 材料的事情朱长志一口应下，临离开前，顾展说道：“局长，如果县里有给各公社通电的打算，能不能优先考虑一下上河村？您也知道，农科院的那批设备精贵，发电机的电用起来实在是有限。” “嗯，好的，这件事情我会和田书记汇报，到时候如果有好消息，我会提前告诉你。” “多谢您了。” 敲定了发电机材料的事情，顾展返回上河村后，就开始指导实验室的众人开始装实验室里面的电路。 农科院这边原有的设备全部安装结束后，养牛场在在夏宇的帮助下，正式开始繁育工作。 时间进入五月头，养牛场的四十五头母牛中，怀孕的母牛占了一半居多。 赵宝根兴奋地不行，督促在养牛场的工作人员要好好照料这些牛。 准备胚胎分割的实验室已经全面建成，是一溜的砖瓦水泥建造，玻璃门窗。 建成的时候，惹得整个上河村都来围观，他们除了羡慕，更多的是憧憬，热切地希望着这两排干净敞亮的实验室能够让他们的生活脱离贫困。 实验室落成之日，孙元再次从省里来了上河村，这一次他不仅带来了省里审批下来的专项经费，还有关于各类设备对接的好消息。 经过省农业厅的全力帮助，农科院采购到了一批较为先进的设备，包括高倍显微镜、保温箱、离心机等设备，还有精密仪器厂专门按照孙元要求做出来的分割针和分割刀片等工具，各种化学试剂及溶液，还有液氮，这一圈下来，费了孙元不少力气，几乎将他的人际圈子用了个遍。 设备运到上河村的时候，顾展再一次感叹了这个时代的人所具有的实干主义精神。 “孙院长，您辛苦了！”孙元一下车，顾展便迎了上去和孙元问好。 “你小子还学会客气上了，准备的怎么样？”孙元走到养牛场的休息室，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开始问前期准备工作。 顾展神秘一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孙元惊喜起身，急切地说道：“赶紧，我们过去看看。”说着就已经走出了休息室。 顾展和赵宝根走在孙元身侧，朝着实验室方向走去。 “这是什么？”孙元指着农科院实验室门口传出响声的发电机问道。 “这是发电机” “发电机？能发电？”孙元对顾展眼前这个东西也开始好奇起来，他走近一看，果然看见连着这东西连着的电线一路延伸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面的郭志达几人看见孙元，隔着玻璃打了声招呼。 顾孙元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忙不用管自己，随后就跟着顾展到不远处新建的实施胚胎分割实验去看一下。 那里距离农科院的实验室不太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只见一排整整齐齐的砖瓦平房呈现在眼前，玻璃透亮，格局大气。 “这地方不错，是理想的实验室。”孙元说道。 “您能认可，再好不过了。” 孙元长出一口气，拍着顾展的肩膀说到：“说实话，现在能达到这条件，已经是我能预料到的最好的情况了，咱们现在的条件就这样，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克服一切困难，达成我们想要的结果。” “会的，孙院长。” “那就好，那就好！ 孙元拍着顾展的肩膀说道。 这些实验设备一直到五月底实验室干得差不多后才开始搬了进去。 随后，在众人的摩拳擦掌中开展了胚胎分割的第一步：体外受精和细胞的培养。 在实验正式开展的第一时间，李传忠以实验人员的身份进入实验室，对此上河村其余人没有异议，赵宝根终于放下心来了。 在顾展扎实的理论知识引导下，体外受精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成功。 众人看着显微镜下已经成为受精卵状态的细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面面相觑：“这就成了？” 夏宇和顾展接触得多，对此也早有预判，他朝着师兄师姐点头道：“对，我们成功了。” “天！” 紧接着，实验室里传来一阵欢呼，众人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半个小时之后，顾展正在家里照顾孩子看书，夏宇就敲响了顾展的家门：“顾展同志？” 听到夏宇的声音，顾展从书里面抬起头，抱着孩子走出门。 “怎么了？” “成了，咱们的实验成了，受精卵，体外培养的受精卵，顾展同志，这在国内可是第一例，你简直太厉害了。” 顾展虽然早有预料这几天实验就应该会出结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内心依旧是激动的。 能够有幸指导他们实现这里程碑似的一项实验，并取得不错的成绩，顾展觉得自己的重生，除了挽救自己的家庭，更是被赋予了更加深重的历史责任感。 “好，我们过去看看。” 现在天气逐渐转热，顾欣欣小宝贝每天在爸爸的怀里到处走走看看，这会儿顾展想要让她躺在炕上，完全不可能。 这么大点的人，身体刚接触到炕，就开始咧着嘴大哭，眼睛挤成一条缝，豆子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跟进来的夏宇不忍心，尝试着说道：“带上吧。” 顾展犹豫了一下，看到女儿的眼泪，点头说道：“好，带我们欣欣小宝贝出门。” 随即便抱起孩子，朝着实验室走去。 刘小溪并不担心，小丫头现在可是受欢迎的紧，实验室那边的人都抢着抱呢。 走在路上，顾展问了夏宇实验室那边受精卵的具体情况：“细胞活性怎么样？” “非常不错，完全满足您说的进行下一步培育的条件，我们现在要进行下一步的实验吗？” “我看一下吧，自然是越快越好，实验成功后，咱们就要投入正常的使用了。” 顾欣欣小宝贝咧着没长牙的小嘴笑得一脸单纯，懵懂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第159章 仍需继续努力 顾展过去的时候，郭志达已经在实验室等着他了。 他将孩子交给夏宇暂时先帮忙带着，自己则是去换了衣服直奔实验室。 刚一进门，郭志达就迎了上来，他激动地拍着顾展的肩膀说道：“小顾，成了，真的成了，咱们成功了，你快过来看看。” 细胞的体外受精虽然在顾展的预料之中，但还是比他预料的提前了一两天的时间，这和郭志达带着团队日夜坚守分不开关系。 “好！” 顾展微笑着轻轻点头，跟在郭志达身后走到显微镜旁边。 看着顾展熟练地操作显微镜观察受精卵细胞，郭志达有些忐忑地等在顾展身侧。 这个实验虽然说顾展很少进入实验室，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实验的关键部分要么是顾展亲自做，要么是顾展手把手指导他们在做。 这一刻，没有得到顾展确定的答案，郭志达到底是有些忐忑。 “怎么样，小顾？” 顾展收拾好了东西，收回视线，边擦手边说道：“从目前状态来看，还可以，算是达到了我们获得受精卵的这个阶段性的目标任务。” “那就好，那就好。”郭志达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着顾展的语气转变，郭志达的心又开始高高地悬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小顾？” 顾展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在体外培养出了受精卵，这已经是一个跟不错的结果了。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是细胞活性的问题，整体来看细胞活性还是差一点儿，这样的细胞活性是很难满足后续的实验需要。” 顾展的话令郭志达有点失落。 只是转念一想，在科研的过程中哪有一次性成功的？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就体外培养出受精卵细胞，这个消息现在放出去，恐怕就已经是轰动性新闻了。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们暂时决定这个消息暂时还是不要向外公布。 已经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果。 想到这里，对于顾展的定论，郭志达瞬间觉得豁然开朗，心中激荡着一股子继续向前奋斗的热血。 他问顾展：“小顾，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顾展想了想道：“我建议再继续重复做体外受精的实验，直到我们培育出细胞活力最佳的受精卵，在进行下一步的实验，否则我们只是一味地继续往下走，倒是会耽误试验进度。” “好的小顾，我听你的。” “嗯，还得麻烦郭组长。” “哎，小顾，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要不是你，我们连想都不敢想呢，更别说是取得了现在的成果。对了，我们现在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孙院长吗？” 顾展想了一下：“我觉得可以告诉孙院长，现在也可以小范围向上级汇报，毕竟我们的研究是上级拨付了经费的，向上汇报实验进展是必须的，只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对外公开的时候，我们接下来的实验才是重中之重，不应该受到过多的打扰，郭组长，您觉得呢？” 郭志达嘿嘿一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小顾，我听你的。晚些时候，我给孙院长打电话报喜。” 从实验室出来之后，顾展去了一趟养牛场，养牛场那边现在已经有过半数的母牛怀孕，不能掉以轻心。 他过去的时候，正好到了喂草料的时候。 周亮正在按照夏宇之前教他的办法在检查这些怀孕的母牛的健康状况。 顾展进到牛棚里，随手抓起一把草料放在手里看了一眼，对正在给牛添草料的林小草说:“不要一次性喂太多草料，要严格按照已经定好的饲料份额去喂，还有牛棚的卫生要注意每天打扫。” “哎，好的。” 林小草边忙着搅动草料边说道。 这边牛棚里交代清楚了，顾展又去了旁边的牛棚看了一眼。 直到检查完所有怀孕母牛的牛棚，顾展才停了下来。 周亮看着顾展站在牛棚外面看着牛棚的方向，从后面走了上来笑着问道：“顾展，怎么样？” 他和顾展的亲叔叔顾满仓是一辈，按照辈分顾展应该叫他一声周叔，但是因为之前被顾满仓撺掇着诬告一事，周亮到现在站在顾展面前还是觉得，底气不足，还哪里敢托大让顾展叫自己一声周叔，能不记恨就不错了。 顾展回过头笑着说道：“卫生看着没有太大问题，就是槽底的饲料有点多了，现在天气热有点发酸，这个稍微注意一下。” “哎，好的，我这就下去给他们说。” “嗯，麻烦！”顾展微微颔首说道。 周亮受宠若惊地看向顾展道：“应该的，这有什么麻烦的。” ”还有，这段时间这批牛的体温监测也要上心，有问题要第一时间找农科院的夏研究员。“ “哎，好的。” 离开养牛场，顾展才重新回到实验室旁边的休息室里，夏宇正抱着顾欣欣教她说话，夏宇一句，顾欣欣小宝贝“啊”上一句，两个人各说各的，其余人在夏宇的旁边看着，其乐融融的场面，看得顾展眼眶一热。 真好，这辈子的女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 夏宇一转头，就看见顾展已经走了过来，他兴奋地抱着顾欣欣说道：“欣欣宝贝，你看那是谁来了？“ 顾欣欣还不会说话，但是已经会认人了，看见爸爸之后，挣扎这要往顾展怀里扑过去。 但是感觉到夏宇桎梏住自己的手臂，一双大眼睛里面顿时蓄满了泪花，欲哭不哭，看得顾展心疼，也顾不上继续逗弄，赶紧从夏宇怀中接过宝贝女儿。 终于到了一个安全的怀抱，顾欣欣小宝贝顿时喜笑颜开，咧着没长牙的小嘴看着夏宇，惹得夏宇心里喜欢的不行。 “我先回去了？” “哎，好的。”夏宇看着顾展远去的背影，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羡慕他有可爱的女儿，还羡慕他有过人的头脑。 第160章 你现在道歉有用吗 郭志达惦记着给孙元打电话的事情，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就去了大队部，借了大队部的电话给孙元打过去了电话。 孙元接到电话，一听是郭志达的声音，欣喜的问：“志达，是实验室那边有进展了吗？”以郭志达只知道闷头干工作的风格，不出成绩他定然是不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郭志达想到顾展的话，说道：“是的院长，在小顾的帮助下，咱们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实现了体外受精。” 孙元听见这话，顿时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真？” “是真的，院长，不过小顾说了现在的细胞活性还是有点不能支撑实验的下一步需要，还需要进一步进行实验测试和验证。小顾说咱们现在还暂时不能对外公开消息。” “好，好，好！”孙元笑着说道。 “小顾在你身边吗？” 郭志达道：“这会儿不在，院长，你要说什么？我带话给小顾。” “哈哈哈，没事没事，明天让小顾给我打个电话。” “哎，好的，院长。” 挂完电话，孙元对上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立群的视线，轻声道：“厅长，咱们驻在夏县上河村的实验组有重大实验成果。” “哦？说来听听。” 刚才电话里面的话他坐的远，没有听真切，但是从孙元的举动一看就知道是好事情。 “咱们在上河村的实验组在一名叫做顾展的年轻人的帮助下，实现了体外受精。” 江立群听见这话，顿时觉得新奇，体外受精？ 在孙元申请的这个项目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居然通过实验实现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欣喜归欣喜，江立群没有忘记孙元话里面提到的一个名叫顾展的年轻人，于是好奇问道：“顾展？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这个人？” 孙元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主动提出愿意承接咱们‘安河一号’黄牛项目推广的上河村一名队员，这个人呀，妙得很，有大才，就咱们农科院之前不是从国外弄了一批文献么？就是这个年轻人翻译的，还有这个细胞分割实验的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 听见孙元队顾展的评价这么高，江立群心里也不禁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多了几分期待，他笑着说道：“等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个年轻人。” 孙元呵呵一笑：“自然是没有问题。” 天色稍晚的时候，顾展和刘小溪在家看书正投入，大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顾展率先出来站在屋檐下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因为家里面有孩子，天色稍晚的时候，夫妻二人就已经给门上了锁。 “是我。” 苍老又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居然是顾大力。 顾展这段时间维持着实验室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顾大力了，甚至是顾家其他人，也很少看见过。 只是不知道顾大力这么晚了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在屋内听见声音的刘小溪将孩子放到炕上，也走出来站到顾展的身边。 她在屋内就听见是顾大力的声音，有些不放心。 虽然现在两家人已经分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面对顾家人，刘小溪还是觉得有点忌惮和防备，尤其是上次赵大妮将自己撞倒后，顾家没有一个人来道歉，她心里对顾家人更加没有了好感。 刘小溪的手紧紧地抓上顾展垂在身侧的手，低声问顾展：“老爷子这么晚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顾展嗤笑一声：“估计是没什么好事。” 顾展面对顾家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直觉。 “你进屋，我出去看看。”顾展拍了拍刘小溪的手背说道。 “嗯，那你小心。” “放心，没事的，相信我。” 顾大力虽然在门外面等着，但是内心还是忐忑居多，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个孙子了，只有经常从别人嘴里面得知顾展的消息，大多都是顾展有多优秀，又给上河村谋了什么好处，又做了什么厉害事儿。 顾大力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压抑着心里的抗拒和难受，顾大力继续耐心地等在门口。 “吱呀”一声沉重的声音，木质大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顾展清俊的面容。 他面色平静地看向顾大力，语气毫无起伏地问道：“这么晚了，您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顾大力看着这个孙子平静的表情，嘴唇动了动，话噎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展也不说话，等着顾大力继续开口。 眼看顾展没有主动与自己搭话的意思，顾大力稳了稳情绪，磕磕绊绊地说道：“你……听说你媳妇儿生了个女娃，爷还没见过呢。” 顾展好整以暇地看向顾大力，当初赵大妮将刘小溪推倒早产，也没有见他过来问上一句，这会儿倒是开始过问了。 他低声轻轻笑了一下。 顾大力显然也是听见了，难为情的红了脸，不过幸好夜色够黑，站在对面的人看不太清楚。 “能把孩子抱出来我看看吗？我都还没见过孩子呢。”顾大力知道顾展不可能请他进去，只好退而求其次。 顾展这次是轻笑了一声，他说道：“老爷子，现在天色太晚了，不合适把孩子抱出来。” “哦，也是。”顾大力像是刚反应过来，只有几个月的孩子，的确是不适合这会儿抱出来。 眼看搭话的话题没有了，顾展也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意思，顾大力只好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之前你奶推了你媳妇儿是她的不对，爷在这里替她给你媳妇儿道个歉。” 顾展深呼一口气，才觉得心里的怒火压了一点，他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顾大力，一字一顿问道：“老爷子，你觉得你现在道歉有用吗？” “这也不怪你奶，是你媳妇儿自己没……”顾大力还想说什么，在顾展快要冒火的眼神中，没能再说出来。 极怒过后，是湖水一般地平静，顾展轻轻地，语调没有任何波澜说道：“老爷子，你应该庆幸杀人是要偿命的，否则……” 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言而喻，这是顾大力第一次看见顾展露出这么凶狠的表情，一时间愣住了。 第161章 感谢您的认可 “我……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毕竟孩子不是平安生下来了吗？”顾大力呐呐地说道。 听着顾大力近乎不讲道理的维护，顾展为上一世的自己感到悲哀，上一世自己就是想得到这样的家人认可？ “对，不严重，老爷子，只要你觉得不严重就好，到时候我用同样的办法找补回去的时候，您老人家可千万也要像今天一样说一句不严重。” “你……” 顾大力指着顾展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表情虽然纠结，但人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顾展就知道顾大力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其他事情。 只是他也不打算开口，倒是想看一下，顾大力能偏心到什么程度？ 顾大力活了大半辈子，也见识过不少人情世故，这会儿找他自然看得出顾展就是故意不开口，等着自己说。 于是他也不打算再继续装下去，直接开口道：“你现在在赵大队长那里也算能说得上话，你给他说说看能不能让你堂弟在那边上工？” 要不是顾大力偏心得那么明显，曾经能为自己考虑上这么一次，他都要被顾大力这一片心意感动了。 顾展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大力，一字一顿道：“想也别想。” 事到如今，他没有主动找他们去寻仇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找上门让自己帮忙？ “你……”听见顾展果决的话，顾大力只觉得眼前一黑。 “收起你们的各种心思，下次我就不是这么好脾气了。” 顾大力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被顾展这话气的不行，他抬起手指指着顾展道：“我是你亲爷，你这样做就是不孝顺，我要去找大队长说你的理去。” “尽管去，我等着大队长来找我谈话。”这话说完，便转身进了门。 顾展自然不害怕，况且不说老爷子有没有脸去找赵宝根，赵宝根也根本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找自己谈话。 顾大力眼看着顾展进了屋，只好转身往回走。 顾军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对劲了，没有进去之前虽说是有点子好吃懒做，但也不至于和家里人顶撞，现如今越来越混蛋了。 顾大力原本是想着让顾展帮着顾军在养牛场找一个轻松的活儿，让顾军能收一收心，但是现在顾展不愿意帮这个忙，一时间顾大力也迷茫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顾展站在门口，透过窗户看到刘小溪抱着女儿逗弄的画面，等心里的那股郁气消散得差不多了，才掀开门走了进去。 刘小溪抱着孩子本来是注意看着大门口方向的动静的，只是夜太黑了没有看得太清楚。 见顾展进门，刘小溪下意识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看他表情不是很自然，关心道：“老爷子刚才说什么了？” 顾展知道自己的情绪变化瞒不过妻子，于是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刘小溪恨恨地说道：“老爷子简直偏心得没边了。” “嗯，我知道。” “顾展，你不用伤心的，你还有我，有咱们的宝贝女儿。” 顾欣欣小宝贝应景地咿咿呀呀掺和了几句，气氛瞬间轻快了起来。 “嗯，我知道的，媳妇儿。”顾展微微笑着说道。 隔天一早，顾展刚到实验室，郭志达就向顾展转达了孙院长的话：“孙院长昨天说让你尽快给他打电话。” “好的。” 顾展换上衣服走进实验室，继续观察昨天已经结合成功的的受精卵细胞的活性。 果然不出他所料，细胞的活性已经不如昨天。 郭志达在观察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想起昨天顾展说的那番话，心里对顾展的远见更加佩服了。 “看来果真如你所说，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呀。” 顾展笑笑道：“既然大方向是对的，其余也只是进行细节方面的优化和改进，相信我们会取得不错的成绩的。” 顾展这话一出，郭志达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这件事情能成，中间吃什么苦都不足为惧。 从实验室出来，顾展直奔大队部，赵宝根正打算组织部分队员开会，见顾展来了忙招呼进办公室。 “你小子，今天怎么过来了？” 顾展这段时间就是家里和实验室两点一线，平时有事都是赵宝根抽出时间找顾展，今天顾展能来大队部，赵宝根还有点意外了。 “昨天孙院长说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行，你打吧，我出去给他们开个会，了今年自从咱的玉米种上之后就风调雨顺，只希望后面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赵宝根出去的时候，顺便还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让外面的声音不影响到顾展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孙元就知道今天打电话过来的是顾展：“小顾？” “是我，孙院长。” “我就知道会是你，小顾，昨天的事情志达已经说了，说是你们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成果，现下有什么打算？” 顾展想了想说道：“院长，现阶段就是在继续培养体外受精卵细胞，直到我们培养出符合下一步实验预期的受精卵细胞，再进行分割试验。” “也好，踏实地做好每一个步骤，不急于求成，顾展，你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 顾展嘴角微微上扬：“感谢孙院长您的认可。” 孙元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他隐晦地告诉顾展：“小顾，抽空就好好看看你以前的课本吧，如若，我是说如果两年之内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你就跟着我吧，我手把手带你。” 孙元这话说得诚恳，顾展心中动容，他也诚恳道：“好的，孙院长。” “好，那就一言为定。” 孙元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以现在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顾展成为顶尖人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他怕万一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浪费这样一个好苗子，便先给了顾展这样一个承诺。 第162章 不认识爸爸了 实验室里面的时间是随着实验进程流逝的，一晃眼，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 在这期间，顾展和郭志达等人不断提出创新性意见建议，持续优化实验方案和流程，取得了不错进展，受精卵细胞存活率普遍增高，细胞活性也大幅度提高。 郭志达看着新出炉的实验结果，对顾展的佩服已经到达了顶峰：“小顾同志，你这思路，远远胜过我们一群人啊，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顾展谦虚一笑，轻松道：“您过奖了，不敢当，郭组长你们才是最厉害的。” 郭志达不知道的是，他们现在的所达到的技术层面，已经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国外水平，达到了后世的国际先进水平。 “好了，大家今天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按时过来就行。”郭志达心里也高兴，发话让研究组的成员赶紧回去休息，熬了这半个月的时间，的确是很辛苦。 郭志达这话一出，惹起一阵欢腾，众人纷纷换下实验衣服朝着知青点奔去 迎着夕阳，顾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迈着轻盈的脚步朝家里走去。 此刻内，他的内心藏着一股隐秘而热烈的激动。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是占了重生的优势，如果不是因为重生的机缘，他现在还是上河村那个自卑又阴郁的年轻人。 而郭志达他们，会如同上一世一般 ，最终会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奋斗出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胜利果实，奠定后世的大国崛起之路。 而他现在，虽以藉藉无名之辈参与到了他们的行列之中，但仍旧觉得无限光荣自豪。 回到家的时候，女儿正躺在炕上酣睡，刘小溪正在厨房里面忙着做饭。 这段时间以来，刘小溪第一次见顾展天还没黑就进门了，诧异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顾展哭笑不得，直接从身后将人揽入怀中：“媳妇儿，你不希望我早点回来吗？” 刘小溪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索性放弃了，任由他抱着自己：“哪有，就是你这段时间挺忙的，今天忽然回得早，就问问。” “哦！”顾展拉长了声音：“那倒是我冤枉媳妇儿了。” 顾展正打算说点荤话逗逗刘小溪的时候，顾欣欣小宝贝的哭声适时传来：“快，孩子醒了，快去看看。”刘小溪挣扎了一下，说道。 听见女儿哭，顾展这会儿也没有了什么旖旎心思，忙迈着脚步往堂屋里面赶去。 推开门，只见女儿趴在炕上，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咧着，还保持着刚才大哭的姿态。 “欣欣小宝贝，来爸爸抱。” 孩子虽小，但是已经能听懂大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顾欣欣定定地看着顾展，直到人快要抱上自己的时候，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顾展见女儿大哭，顿时将人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就像之前无初次那样，拍着女儿的后背，哄了起来。 哪知道，孩子的挣扎更剧烈了。 尤其是在看见刘小溪进门之后，伸着身子直扑向刘小溪怀中。 女儿竟然不和自己亲了！ 意识到这点的顾展深受打击。 眼见女儿挣扎着扑向自己，刘小溪赶紧过去将小人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慰着：“欣欣乖啊，这是爸爸，是爸爸。” 终于，刘小溪安慰了两三分钟，顾欣欣的哭声才逐渐停止。 这个时候刘小溪才有空和顾展说话：“这段时间你回来的晚，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你也早就出门了，这么大点孩子，正是认生的时候，很正常。 虽然刘小溪已经详细解释了，但是顾展还是深受打击。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的女儿居然对他认生？ 这…… 被香香软软的妈妈抱在怀里的顾欣欣这会儿终于觉得安全了，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咕噜噜地看着顾展，好奇的厉害。 “宝贝，我是爸爸。”顾展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逗着女儿往自己这边看来。 逗了大半天，顾欣欣小宝贝才给她的爸爸施舍了一个眼神，顾展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是依旧不愿意让顾展抱她，只要双手一碰到，就往妈妈怀里使劲儿钻。 顾展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以至于晚上和媳妇儿在一起的时候也带了那么点狠劲儿。 隔天一大早，顾欣欣小宝贝睡醒之后，顾欣欣已经对顾展熟悉了起来，终于情愿让顾展抱一抱自己了。 实验室那边现在的结果还不错，实验样本正处于观察时期，今天晚一点顾展只要过去和李传忠郭志达他们商量一下后续的事宜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李传忠这段时间在实验室帮忙，对于顾展目前让自己所干的事情也有了透彻的了解。 对着这项技术的应用前景，李传忠也很乐观，自己能以下放人员的身份参与到这项技术实验过程中，他觉得与有荣焉。 对于自己的遭遇，这些年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如今倒是还像年轻求学时那样平静下来，不断在显微镜下进行操作练习，控制自己手在操作时候的平稳程度。 虽然已经干了许多年的农活，所幸基础功扎实，除了初次尝试的过程中有失误之外，其余都能精准无误地进行分割。 顾展也不禁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刮目相看，这手法，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业界顶尖的高手，可见当年的外科圣手的确是名不虚传。 顾展在家吃过早饭，带了几个白面膜就去了李传忠的家里。 昨天下午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大家都说了今天会来的晚上一些，李传忠这会儿应该还在家里。 他敲门的时候，李传忠正在往出盛粥，见顾展来了，忙招呼人进来坐。 “婶子呢？”顾展进来之后，在屋子里面没有看见刘雪华的身影，便下意识问道。 李传忠笑了笑说道：“你婶子最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在屋后看她种的菜呢。” 正说着，刘雪华就走了进来。 第163章 告状 这段时间，刘雪华也认识了顾展，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给自己送药过来的顾展，忙走进来招呼人：“小顾你来了，快坐下来喝点粥。” 随即她想到自己家里面只有粥没有主食，面上略过一丝懊恼和不好意思，早知道小顾今天过来，就该做点主食。 顾展也看见刘雪华面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了，他赶紧起身招呼刘雪华：“婶子你也快坐下来吃早饭，说着将自己进门就拎在手里的布包放到桌子上解开：“正好给您二老加个餐，早上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刘雪华一看是白面馒头，忙过来阻止道：“这怎么能行呢小顾，你已经帮助我们太多了，这白面精贵，哪能这么浪费呢？” 李传忠也点头：“小顾，这使不得，我……” 顾展忙阻止道：“您二老就不要客气了，李叔您帮助我们这么多，我们感谢都来不及，这点算什么呢？” 最后在李传忠夫妇一再挽留下，顾展喝完汤才走。 顾展走后，刘雪华打算将馒头全部收起来的时候，在布包的最下面发现了一瓶药，和之前顾展买来的药是一样的。 她忙将药瓶拿给李传忠：“老李你看，这是放在馒头最下面的。” 李传忠接过药瓶看了半天，眼眶湿润，他知道顾展一定是怕当面给才自己难为情，才放在馒头里面的。 这个年轻人，还真的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李传忠叹了一口气，将药重新递给妻子：“正好，之前的药也快没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夫妻二人再感谢小顾吧，总有机会的。” 顾展离开后，大步朝家里走去，就害怕李传忠追上来。 这药是上次和孙元打电话的时候托孙元新买的，之前的药，算了算时间，这段时间正好快用完了。 他怕当面给李传忠，李传忠会觉得不好意思，便想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要能避开当面给药，他夫妻二人心里总归是好受一点的。 快到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刚打算出的赵宝根。 “你小子一大早去哪里了？我刚去找你，你媳妇儿说你不在。” 顾展指了指李传忠家的方向：“去李传忠家里了。” 李传忠虽是下放人员，但是现在也在实验室里干活，赵宝根以为顾展过去是为了商量实验室里面的事情，便也就没有再多过问，毕竟这些事情他也不是很懂，只要有顾展这小子盯着，总归是出不了错的。 “你爷昨晚找我，说是你小子不孝顺，让我帮忙说说你。” 顾展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赵叔，你会怎么办？” 赵宝根瞪了顾展一眼道：“你以为我不猜不出你爷不会说什么好话？” 顾展咧着嘴笑了：“还得是赵叔您猜得准，他老人家来，要让我给您说说好话，让顾军在养牛场谋一个轻省活呢。” 赵宝根嗓子一噎：“既然是要来养牛场，养牛场的培训和考试怎么不参加？这老头子，现在也老糊涂了。” 顾展没说话，等赵宝根说完之后才告别离开。 他没有预料到顾大力真的是会去找赵宝根，而且去了也不说正经话，而是去告自己的状，看来赵大妮给顾大力现在的压力也不小。 本来他对顾大力也还有点感情，记挂着当年他在家里维护着自己的情分，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人觉得真的是可怜又可悲。 至于顾军那个人，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辈子即便是自己搬出了顾家，他也依旧仇视自己。 上一辈子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这一辈子他还没有做出来那些丧良心的事情。 只是让自己毫无芥蒂的去帮助那样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也不可能，且就看着他这辈子，没有自己在前面打扰，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想到这里，顾展竟然有点期待，想看看像顾军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报应？ 顾家，赵大妮昨天晚上气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自从儿子被发现从赵寡妇家里出来之后，儿媳妇儿张巧妹现在在家里大事儿不管小事不顾，只管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 儿子也天天出去鬼混，孙子更是好几天不见人面，唯一剩下还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的就剩下孙媳妇儿赵红梅了。 可是赵红梅和刘小溪前后没差几个月就嫁进了顾家，刘小溪的丫头片子都出生大半年了，赵红梅到现在蛋也没下一个。 一想到赵红梅，赵大妮也还是气儿不顺，只是赵红梅毕竟是她赵家本家的姑娘，有家里人盯着，自己也不敢欺负她。 一趟想下来，家里竟然是没有几个能让自己心气儿顺的人。 “你昨天去说了那野种当面就拒绝了？”赵大妮问顾大力。 “嗯，拒绝了。” 顾大力抽着烟，说起这几件事情，顾大力现在也是一肚子的憋屈。 那个孩子以前也还是个好的，做什么事情都知道现在顾着家里面，现在搬出去倒好，连他这个爷都不认了。 想到村里人如今对顾展的赞誉，还有如今家里四分五裂、每次顾军回来之后浑浑噩噩的酒醉汉模样，顾大力心中微微泛起一阵后悔。 自己当初要是不同意分家就好了，当时怎么脑子一热就给答应了呢？ 如果没有分家，现在顾展所获得的一切，都有这家里人的一份，他还能照应着家里。 顾大力正在设想要是没有分家后的场景，赵大妮忽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我就知道那个小野种他不安好心，现在他恐怕是得意死了吧？咱可不能叫他给得意。对了，你昨天晚上找我那大队长侄儿给告状了吧？” “嗯，给说了。” “我那侄儿最讨厌年轻人不孝顺家里的老人，他上门教训一顿那个小野种，一定有用。” 顾大力抽着旱烟不说话，他知道赵宝根对这个孙子最为关照，批评不批评都是两说呢，教训？ 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第164章 惊天八卦 被期盼着批评的顾展，显然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在首批桑葚胚培养成功后，再次一头扎进实验室。 郭志达带着众人围在顾展和李传忠身边，全神贯注地听顾展指导李传忠进行桑椹胚的切割。 初始阶段，顾展还是按照最简单的办法来，预设将分割好的桑椹胚一部分放进已经进行预处理的透明带中进行培养，另一部分则是直接培养，以此作为实验对照组，择选出最优的解决方案。 郭志达比手下地一帮徒弟们还紧张，他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加重，就怕让李传忠分神。 顾展在脑海中回忆着上辈子的操作，一项一项逐步对李传忠进行指导。 李传忠官神关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细胞团，跟着顾展的操作提示，缓缓进行操作。 从太清刚出来，一直到太阳落山，众人才从实验室走出来。 “老李，你这体力不错啊！宝刀未老！”郭志达拍着李传忠的肩膀说道。 李传忠摆摆手笑着道：“现在不比当年了，想当年我站在手术台前，那可是可以站……” 话说到一半，李传忠忽然尴尬地笑了笑道：“都是当年的事情，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众人也呵呵笑着将话题岔开。 郭志达心里更是好奇顾展脑子里到底是有多少知识，怎么就像什么都一清二楚的样子，尤其是今天的操作，他在没有亲自在显微镜下观看的情况下，能准确无误地指导李传忠开展分割，简直不可思议。 再三犹豫，他决定问顾展：“小顾，你对这分割的过程很清楚嘛？” 顾展早就有所预料，淡定说道：“之前的确做了不少功课。” “哈哈哈，原来如此，学无止境啊。”随后他转身看了一圈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工作人员道：“听见了没，你们都要向小顾学习。” 顾展刚回到家里，刘小溪就抱着女儿兴冲冲地迎了过来：“回来啦？” 顾展摸了摸刘小溪白皙光洁的脸颊，并接过在刘小溪怀里只想往顾展身上扑的女儿，好奇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这么高兴？” 刘小溪憋笑半天才给给顾展将自己今天听说的事情一一道来：“你知道吗今天发生了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 看见刘小溪一脸的八卦样子，顾展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嘿嘿嘿，顾展你知道吗？就是那个赵寡妇，和二叔的事情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赵寡妇，今天去家里闹腾了。” 顿了顿，刘小溪一脸故作神秘地问顾展：“你知道她为啥去闹嘛？” 顾展想了一下，上一世似乎没有发生赵寡妇上门的事情，这一世他也是知道顾满仓和赵寡妇不清不楚，其余事情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顾展如实说道。 “赵寡妇上门找二叔，说是……说是她怀了二叔的孩子，让二叔负责呢。” 说完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被顾展抱在怀里的顾欣欣小宝贝，不知道母亲在笑什么，只以为也是好玩的事情，便跟着母亲也咯咯笑个不停。 顾展愣了一下：“听谁说的？”上一世好像没有发生这件事。 顾展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因为没有刘小溪被推倒的事情，赵红梅和张巧妹没有半夜出门，自然也没有撞破二人奸情这一说，顾满仓都很谨慎，所以也没有闹出让赵寡妇怀孕的事情。 这一世张巧妹撞破了二人的奸情，并且在顾家对顾满仓动了手，顾满仓满心愤懑之下，自然也就闹出了这么一桩荒唐事。 “老家邻居翠花婶子刚才神神秘秘过来说的。不过一共也没说多少，她说完就赶回去看热闹去了。” 还好，不是她自己去看热闹，顾展放下心来。自从上次被赵大妮撞倒，他心里始终有一根刺，就害怕妻子一个人出去受伤。 “嗯，不许去凑热闹。” “知道啦。”刘小溪撇了撇嘴。 顾家院子里，这会儿闹得正欢。 赵寡妇瘫坐在院子中央，满脸泪痕脏污，低声啜泣着，却没有人敢上前拉一把。 顾大力坐在堂屋的炕上，出神地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一切，他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也不想解决了。 赵大妮也不敢说话，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赵寡妇失去了理智，跑到外面将这件事情传开，到时候，那才是真的没脸，不但如此，要是儿子被说是搞破鞋，那可就严重了。 张巧妹更是懒得理会顾满仓惹出来的这些糟心事，眼不见为净，从赵寡妇进门开始闹就进了屋子再没出来。 顾满仓满脸颓败地走到赵寡妇面前，低声呵斥：“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寡妇冷笑一声：“晚上偷偷来我家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怂，怎么这会儿怂了？” 顾满仓听见赵寡妇的这话，仿佛是被戳到了周身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自从上次被张巧妹打了之后，顾满仓最忌讳别人说他怂，今天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实在让他难以再忍受。 “谁说老子怂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满仓，你是想赖账吗？”赵寡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顾满仓的鼻子质问道。 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的顾满仓这会儿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 赵寡妇提出来的条件是他赔偿两百块钱，然后她打掉孩子，可是他现在连裤子卖了也没有五十块钱，更别说是两百块钱了。 “顾满仓，你今天不想给钱也行，我就睡在你家，等这个孩子出生，我看你要怎么办？” 顾满仓慌了，他这会儿他也不敢和赵寡妇赌，只能委曲求全：“姑奶奶，我是真的没有两百块钱啊，你看五十成不成，我想办法给你凑一凑？” “顾满仓，你想都不要想。五十你是想打发叫花子吗？” 这下顾满仓可真的是手足无措了，他将视线转移到站在房檐下瞪着赵寡妇的赵大妮，低声哀求道：“娘，您看着……能不能给儿子凑点钱？” 赵大妮正在暗骂赵寡妇的狮子大开口呢，没想到转眼之间事情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忙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道：“我老婆子可没钱，再说了，谁能确定那是你的孩子？” 顾满仓听见这话，也是眼前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谁知道这孩子还是不是自己的呢？自己已经这把年纪，能让妇人这么容易怀孕？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无法阻止它生根发芽了。 第165章 解 决 赵寡妇听见赵大妮这话，心里也有一瞬间的发慌。 她的确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但是其他人都是家里老婆管的紧，兜里能有个几几毛一块钱都不错了，只有顾满仓一个人最好拿捏，家里老婆不管，出手又大方。 咬着牙稳了稳心神，赵寡妇狠狠地看着站在一起低声说话的二人，骂道：“我告诉你顾满仓，你别想着赖账，你今天要是敢赖账，我就去找大队长，我就告诉全村的人我们的关系，反正我在这个村名声不好，光脚不怕穿鞋的。” 顾满仓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没有了刚才和赵大妮说话的底气，无措地看向赵大妮。 赵大妮对着他夫妻二人的方式使了一下眼色，道：“赶紧把你媳妇儿叫出来解决一下。” 赵大妮不得不承认，张巧妹这个儿媳妇说话快反应都快，现在这种麻烦事交给她他处理是最合适不过。 顾满仓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迈出的脚步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咬着牙走了进去。 他也不愿意向这个瞧不起自己的女人低头，只是如今遇上赵寡妇这个打发不掉的瘟神，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门虚掩着，顾满仓轻轻一推，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声音，就被从外面推开。 张巧妹猜测是顾满仓，连头也没有抬，只低头忙活着自己手里的针线活儿。 顾满仓尴尬地走到张巧妹面前道：“媳妇儿……” 话还没说完，张巧妹直接出声打断：“站开点，挡着光了。” 屋子的窗户小，本来就没什么光线，张巧妹为了避免麻烦没出门，早早就点上了灯，顾满仓这一站，正好完完全全地将煤油灯微弱的灯光挡在身后。 这话一出，顾满仓脸色一变，但是一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事情，只好耐着性子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 张巧妹的视线继续放在手里的针线活上，丝毫没有打算再跟顾满仓说话的意思。 顾满仓看了好半天，最终是等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媳妇儿，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今天这事儿，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张巧妹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将视线放在顾满仓身上，冷笑一声。 “顾满仓，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赵寡妇温柔，赵寡妇贤惠，赵寡妇不会和我一样斤斤计较，怎么今天不温柔不贤惠了？和你开始计较了？” 顾满仓一听，就知道张巧妹现在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呢，这口气不消，她必定是不会帮自己的，他只好再次将话题放到顾军身上。 “媳妇儿，你说这件事要是闹开了，咱军子脸面上也无光是不是？你就当是为了军子，就帮我这一次，只要是这一次过了，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张巧妹暗恨顾满仓的无耻，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他们一家人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眼看张巧妹脸上的神情有所松动，忙将自己贴身衣兜里面的一叠毛票拿了出来道：“媳妇儿，这些钱给你，这是我全部身家了，全部都给你。” 张巧妹侧脸看了一眼，没有接手，顾满仓识趣地将钱放在她身侧的枕头上，站在原地不动。 张巧妹这短短的几分钟，心里想了很多，好半晌，她终于在顾满仓殷切的希望中下了炕。 顾满仓忙殷勤地过来打算扶着张巧妹，却被张巧妹一把推开：“滚开。” 顾满仓这会儿即便是内心有火，他也不敢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张巧妹穿鞋走出屋子，他自己则是跟在张巧妹的身后 。 坐在院子中央的赵寡妇本来以为顾满仓是进屋拿钱去了，心里正在暗暗欣喜自己即将到手两百块钱，却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张巧妹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向自己。 赵寡妇这下子可是真的慌了，之前顾满仓因为自己和她媳妇儿闹僵后，张巧妹就来找过自己，她撞见过别人在自己的家里，现在真的要是将这件事情兜出去，也讨不了好。 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两百块钱，赵寡妇心有不甘，顾满仓和自己不清不楚那是事实，左右是赖不掉的。 于是她强装镇定地看向张巧妹，等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张巧妹不紧不慢地走到赵寡妇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开口道：“孩子真是他这个孬种的？” 张巧妹用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侧的顾满仓说。 赵寡妇心一横，咬着牙说道：“就是他的，要不是他，我能自己怀上个孩子？” 哪知道张巧妹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是村头的张家老二，村西的刘家……” “啊！够了！”赵寡妇一声尖叫打断了张巧妹即将说出口的话，忙站起身扭头就走，哪里还能顾得上二百块钱的事情。 自己和这些人的事情，原以为做得很隐秘，她现在只想借着这个孩子的事情悄悄地敲诈这几人一笔，要是被张巧妹说开了，自己还怎么闹？ 原以为顾满仓这里是最轻松的，就先来了他家里，没想到他家里这个不管事儿的媳妇却是个硬茬，对自己的事情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看着赵寡妇慌忙跑出去的背影，院子里面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用掏二百块钱了，否则是将家底掏出来也没有那么多。 赵红梅心里觉得这件事情丢脸的很，自己的公公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从自己的屋里面出来，只是隔着窗户偷偷地瞧着外面，现在人都回屋了，她才走了出来去厨房做晚饭了。 赵寡妇从下午四点多就开始来闹了，到现在家里人一口饭都没吃。 如果说以前在家里任劳任怨干活的是刘小溪，那现在就是她自己。 婆婆现在大事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老太太安排，但是老太太又不敢给婆婆安排事情，算计来算计去，家里面能干活的就只有自己。 赵红梅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还有院子里面残存的赵寡妇撒泼打滚在黄土上留下的痕迹，心中涌出一股淡淡地后悔。 自己当时怎么就眼瞎了呢？嫁了顾军这么一个混账人，进了这么一个糊涂家庭。 第166章 借你吉言 实验室那边，惦记着昨天的实验结果，顾展在天一亮就直奔实验室。 实验室门口，郭志达和夏宇等人已经在焦急地等待，他们均是一脸兴奋又期盼地看向顾展。 “小顾同志，你来了？”郭志达有点紧张，借着说话分散注意力。 “嗯，郭组长早！各位早！”顾展点头和众人打招呼。 “我们进去看看吧？” 顾展轻松一笑道：“好的。” 顾展知道这一次分割试验成功的概率的其实不大，除了在实验操作上有一点问题之外，在后续的培养环境上也是和后世的标准试验室是有区别的，但是这些问题其实都不大，需要在后续的实验过程中进行逐步改进。 只是这会儿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顾展也不忍直说，只说到：“我们不要对第一次的实验操作抱有过高的期望值。” 这话一说，郭志达倒是若有所思：“小顾同志，咱们先进去看。” “好，我们进去。” 实验室里面昨晚有人通宵值班，见几人进来，忙起身迎接。 郭志达看着值班的组员熬得通红的眼睛道：“赶紧回去休息吧。” “哎，好的，组长，只是我想先看看结果。” 郭志达往前走地脚步顿了一下道：“好。” 站在试验台前，顾展拿起昨天已经进行分割的实验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看，果然不出所料，细胞已经完全失去了活性。 “怎么样？小顾？”郭志达站在顾展身后紧张地问道。 包括李传忠，这会儿也都是一脸期待，毕竟这件事情是他亲手操刀的，能否成功对于自己也很关键。 顾展的视线从显微镜上移开，看向众人：“分割后的细胞没有存活。” 虽然郭志达在门外顾展说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在到底还是心情有些失落。 在场最为难受的就是李传忠了，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成功的，谁知道在他亲自操刀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挫败。 众人的反应顾展自然是看在眼底，他冷静说道：“在这种科研实验中，没有什么能是一蹴而就的，有些结果是经过千百次的实验和论证才得出的，我们仅仅是尝试了一次，失败很正常。” 在场众人除了李传忠之外都是搞研究的，道理都懂，但是放在今天这一次高期待的结果揭示上，总觉得有些不尽如人意。 郭志达年龄最大，他带着团队十来年差不多才研发出一个“安河一号”，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他们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咱们都是搞研究的，这点子失败并不可怕，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总结昨天的实验流程，对失败的原因分析，争取在今天的操作过程中，比昨天更进一步。” “ 您说的有道理。”夏宇带头说道。 夏宇这边开口，也让大家低沉的情绪好了很多，众人又重新回归到自己的岗位上进行工作。 郭志达想到顾展安排的分批次培养的受精卵细胞，顿时觉得他这个人的思考很全面，必定是考虑到了今天的这种情形，所幸现在体外培育受精卵的技术已经相对成熟，能够支持他们的实验持续进行下去。 今天依旧是李传忠主持操作，相对于昨天，今天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下午三点的时候，已经进行了收尾。 最后众人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夏宇主动提出今天晚上要进行值班。 “可以。”顾展说道 。 夏宇是一个非常有科研天赋的人，在实验观察上细致耐心，能够清晰辨别出其中存在的问题。 这是顾展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得出来的结论，如果说是实验合作伙伴的话，夏宇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试验伙伴。 郭志达也知道夏宇的意思，知道他是想在实验室进行数据记录，就答应了他：“好，我们明天早上再来接替你。” “好的，组长，你们放心！” 郭志达拍了拍夏宇的肩膀，和众人一起离开了实验室。 在路口分开的时候，李传忠叫住了顾展：“小顾，请等一下。” 顾展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后又转身走到李传忠面前。 看着李传忠欲言又止，顾展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想了下他率先开口：“您是不是想问，这一次的失败是不是因为您的操作？” 李传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我是想问这个的，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下放人员，要是做不出点什么的话，恐怕会连累你们。” 顾展微微一笑道：“您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没有问题的，上河村的人还不至于好坏不分。还有，昨天的实验结果虽然不太好，但是也在预期之内，您的操作基本没有问题，我想我们会一起克服困难，达到这个实验的预期效果的。” 顾展这话，令李传忠大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老两口的生活有了顾展的照顾，好上了许多，也终于能够喘口气儿了。 这人一旦放松下来，就能有精神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他之前还生气为什么自己给在当时在医院的朋友写信，朋友总是不回信，后来经过这几天收到的一封信件的推敲，原来人家就是背后捅自己一刀的人，又怎么会帮助自己？ 李传忠悔不当初，自己当初识人不清。 现如今，那人在医院那边，自己必定暂时是回不去了。 倒不如暂时住在上河村，只要这个实验能够成功，自己就有了重新立足的底气，到时候那人想要再拿自己开刀，恐怕就难了。 因此，李传忠才会分外焦急。 看着眼前年轻人的淡定的表情，李传忠紧绷的情绪也逐渐放松下来。 “对，你说得对，是我过于着急了。” “您的家人现在在哪里呢？” “什么？” “我是想问一下，您的儿子或者女儿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李传忠犹豫了一下道：“嗯，大概知道，就在咱们旁边的省。” 李传忠没有细说，顾展也没有多问，他理解李传忠在这种情况下对任何人的不信任。 “嗯，您二老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现在一切都在变好，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家人就会团聚。” 顾展这话一出，李传忠的眼里隐隐浮上泪花，他无声地拍了拍顾展的肩膀，转身离开。 就在顾展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李传忠低声说了句：“借你吉言。” 第167章 能进去看一下吗 顾展这几天光顾着实验室这边的事情，养牛场这边都是赵宝根在盯着。 这段时间，又有几头母牛陆续顺利怀孕。 照顾三十多头怀孕的母牛可不是一件小事，赵宝根除了安排队员照顾之外，更多的时候自己也上手照顾。 这段时间，青草也多，顾展按照实际情况加大了青饲料的比例，几十头牛被养的膘肥体壮。 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养牛的事情是县里的重点关注对象，同样的也是公社里面的重点关注对象。 李福一直想去现场看一看，但是一想到赵宝根和顾展，又觉得气儿不顺，索性直接放任不管，只有时候公社开会的时候过问几句。 但是今天再不去看一圈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因为上面通知田书记可能会来小河镇公社调研今年的农业发展情况，到时候上河村生产大的的情况他两眼一抹黑的话，说不过去。 所以就在各生产队开会的时候，他当着众人的面问赵宝根道：“赵大队长，咱们组织一下其余各大队的队长去你们上河村的养牛场参观一下，你看如何？” 李福都这么说了，赵宝根自然是不能拒绝，于是他顺着李福的话说道：“这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荣幸，非常欢迎大家。” 看着赵宝根低眉顺眼的样子，李福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损失的面子全部找补了回来。 “好，咱们这就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骑着自行车奔向上河村生产大队，惹得路上的路人频频侧目和猜测，以为是有什么重大事情。 到上河村地界，赵宝根骑着自行车走在最前面，引导着众人直奔养牛场。 众人快接近养牛场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牛的叫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好不热闹。 下河村和南河村的大队长知道情况，他们除了垂涎三尺之外，就剩下略微的遗憾了，只恨自己的生产大队没有出来一个像顾展那样优秀的年轻人。 但是其余生产大队的队长听见这么多的牛叫声，眼里除了意外，就是羡慕。 距离上河村生产大队比较远的两个生产大队的队长没有听见上河村养牛的风声，这会儿都在猜测。 “你听听这声音，这得是养了多少牛？” “我看有足足三十头。” “我也觉得。” 到达养牛场大门前的空地上，赵宝根从自行车上下来，笑着指着养牛场外面的围墙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众人纷纷到地方刹闸下车：“就这里？” “对，就是这里。” “看起来还不小呢。” “的确不小，有十二个牛棚呢，我带大家进去看看。” 赵宝根正带着人浩浩荡荡往进走的时候，周亮赶了过来迎接众人：“主任，各位大队长，你们请。” 众人沿着两边牛棚中央的路一路往里面走，看着两边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两排牛棚，眼底尽是羡慕。 规模这么大的养牛场，居然是叫上河村给办起来了，真是令人意外，包括李福，眼底都是压制不住的震惊。 他知道上河村的养牛场规模不小，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 “先带大家看看牛吧！”李福说道。 “哎，好的，主任。“ 周亮听见李福这么说，就带着众人往距离最近的牛棚走去。 现在天气热，牛棚的草帘子都没有盖，站在牛棚最外面的矮墙外面，很轻易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众人只看见每头黄牛都吃得膘肥体壮，毛色光滑，最厉害的是这些黄牛，都是肚子里面带了崽的。 “这……”有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眼前的震撼场景，这明明只是看了一眼。 周亮见此，引导着众人继续往前面走：“大家跟我来。” 一直到十二个牛棚全部看完，众人才停下了脚步。 “你们一共养了多少头牛？”有人问赵宝根。 “五十头！” 这个数字在这个时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尤其还是黄牛，应该说整个上河村生产大队养牛数量要比除此之外小河镇公社所有生产大队加在一起养得牛数量都要多。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忽的，有人远远看见围墙外面的一排玻璃窗户明亮的砖瓦平房，指着问道：“那是什么？” 赵宝根顿了一下：“那是咱们大队里和省农科院合作的实验室，在里面搞一些研究。” 具体的研究名目赵宝根一个大老粗是说不上来，只觉得听名字就很厉害，平时那里队里面的人也轻易不敢去打扰。 “我们过去看看吧！” 赵宝根犹豫了一下，想着依照李福的性格，直接拒绝也不好，就带着众人走出养牛场，往实验室那边走过去。 顾展他们已经在开始第三天的重复性试验，他们在重复的工作中不断地汲取经验，记录数据，也在不停的找问题。 时间紧迫，每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做着手头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外面发生的事情。 在场众人看见那一排外墙干净整洁又结实，锃光瓦亮的玻璃窗，难掩诧异，上河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房子？那不是县里面才有的吗？ 还有房子外面放的那嗡嗡响的是个啥机械？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循着众人的视线，赵宝根主动解惑：“外面的那个是发电机，有了这玩意儿，咱们这些屋子里面的电灯泡就能用了。” 其余的设备赵宝根记不住名字，只说了电灯泡。 果不其然，众人隔着玻璃窗就看见了里面正对着实验操作台的白炽灯光以及杀菌消毒的紫外线灯。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发出白色和紫色灯光的电灯，县里面的灯泡发出的都是昏黄的灯光，而这里的灯居然是白色的？ 众人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灯，和县里面的不一样啊！”李全也好奇的不行。 赵宝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是人家省里的人弄来的，至于那叫个什么灯咱们也不知道。” 众人本来想听赵宝根说个一二三来，结果赵宝根也不知道，顿时便没了兴趣。 李福隔着看着里面带着白色口罩忙活的几人看了一会儿吗，见赵宝根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说道：“赵大队长，咱们能进去看一下吗？” 第168章 被 拒 李福潜意识里认为，上河村生产大队怎么着都是自己管辖的地盘，自己既然来了，就应该让自己进去看。 谁料想赵宝根这人根本不上道，自己不开口都不会主动说。 李福这话一说，众人莫不是一脸希望地看向赵宝根，李全更是激动地说道：“赵老哥，赶紧给咱们开开眼界，前段时间我就想看你这实验室了。” 二人这话一出，赵宝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 实验室省里的研究人员和顾展都说了，实验室属于那什么无菌的环境，不是实验室里面的操作人员不能进去，否则会造成污染。 目前肯定是不能让这些人进去的，但是要如何拒绝却成了问题。 李福看着赵宝根一脸纠结，心道这赵宝根也真的不爽快，这么一间屋子，大家进去也只是好奇里面的东西，又不会拿他的，还纠结上了。 赵宝根正站在原地踌躇，忽然实验室值班室的门开了，郭志达一名手下景林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场的人除开赵宝根，其余景林都不认识。 赵宝根平时很少来这里，更别提会带这么多人过来，今天这种情况，的确是有点出人意料。 于是他有点好奇问：“大队长，怎么了？” 赵宝根尴尬地挠了挠头，正打算说话，却被李福抢了个先：“是这样的同志，我是小河镇公社的主任李福，咱们想去实验室看一看，麻烦你们开一下门。” 景林一听这话，知道赵宝根脸上为难的表情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他脸上刚才轻松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朝着众人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实验室要求严格，非实验人员不可进入。” 李福一听这话，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道：“就是进去看一下，不会动你们东西。” 景林无奈一笑：“倒也不是动不动东西的原因，咱们实验室有实验操作，要求无菌环境，咱们这会儿进去，会让里面的实验样本和空气受到污染。” 李福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这些新鲜的事物，对于这些事情的理解有限，其他话他没有听得很明白，只知道对方说他们这一帮人进去后会污染空气。 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怒从中来：“你……，算了，我们走。” 众人在听到景林的解释后，有一瞬间的理解，又有点模糊，现在李福生气，他们也觉得李福生的这气没有问题，他们的确是被人家公然拒之门外。 随着李福气冲冲地离开，其余人也离开了。 李全倒是距离上河村距离比较近，实验室在建的时候因为好奇过来看过几次，也和顾展聊过，差不多能听懂景林的意思。 只是这会儿公社的主任带头走了，他不好再留下来，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赵宝根的肩膀道：“我走了，赵老哥。” 赵宝根脸上强撑着一抹笑和李全告别。 他估计，接下来在公社的大会小会上，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了，这大队长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也都是个问题。 自己今天可算是把李福给彻底得罪了。 下午，顾展从实验室出来，一拐弯就看见在养牛场门口抽烟的赵宝根，他忙抬脚走了过去道：“赵叔，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顾展的声音，赵宝根收起情绪笑着说道：“哎，你小子今天结束得挺早？” 顾展笑了笑：“今天进行得比较顺利。” 这几天一天比一天顺利，郭志达的团队对于细胞分割的环境和流程要求也不断熟悉，对于上河村达不到的条件，也进行了改变和优化，实验接下来就顺利了很多。 “那就好！” 顿了顿，赵宝根为难地看向顾展好半晌，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小子，今天公社的田主任来过了，他想进去实验室去看看，被拒门外了，他……很生气。” 顾展今天自从进去实验室，就开始沉浸在实验里面，根本没有顾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展这么一说，他好像记得下午的确是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外面很吵。 所以，李福应该就是那个时间段过来的。 李福心眼不大，顾展是知道的，尤其是之前本就闹得有点不愉快。 想到上一世的李福的调动，应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赵宝根说道：“赵叔，你不用担心。” “什么？怎么能不担心？我怕他给咱们大队穿小鞋。” “赵叔，你放一百个心，他给咱们穿不了小鞋。” 顾展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令赵宝根更加迷惑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顾展。 “你小子，该不会是在这里给我宽心吧？” 顾展轻声一笑：“赵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也是。 赵宝根虽然心里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晚上回到家里，难得的在门口碰见了猫着腰站着的顾满仓。 他看见从道路尽头走来的顾展，双眼放光，忙小跑着迎上去笑着说道：“侄儿,你这……回来了？” 顾展正在想赵宝根刚才说的李福的事情，被突然扑到自己面前的顾满仓吓了一跳。 不过幸好不是太明显。 “侄儿……” 顾展抬眼，冷冷地看向满脸讪笑的顾满仓：“你想做什么？” 顾满仓咧着嘴笑了半晌，见顾展还是之前的那副冷淡模样，遂只好收起了笑容，他有些讨好地说道： “侄儿，你和赵大队长熟悉，你看能不能给说一下，让二叔去养牛场那边给帮忙？那边工分记得高，你看二叔这不是还要养活你爷奶，家里之前又塌了房，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看行不行？” 顾展一脸嘲讽地看向顾满仓：“二叔一向说得好听，我看不行。” 顾满仓一滞，心里却是已经将顾展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面上暂且隐忍着，毕竟现在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因为和赵寡妇的事情，现如今张巧妹基本上不搭理他，儿子又是满世界瞎转悠，现如今再不干活儿挣点工分，就真的揭不开锅了。 第169章 撞 见 “侄儿，咱们到底是……” “二叔，您不如直接去找大队长说，我觉的这样胜算更大一点，您觉得呢？” 言外之意就是他根本不可能给赵宝根说他的好话。 顾满仓又气又怒，指着顾展的鼻子正要骂，却在顾展冷冷地瞥了一眼后，顿时泄了气。 这小子现在神气的很，不能一下子得罪死。 田云在通知小河镇公社的第五天过来。 没有任何提前通知，只有朱长志及几名工作人员陪同。田云进入公社大院后，值班的工作人员瞧见之后马上出门迎接：“田书记，朱局长，欢迎来检查工作。” “嗯，你们公社主任李福呢？” “李主任在会议室给各大队的大队长开会，我这就去通知李主任。” “哎，站住，不用，你带路，我直接过去，正好听听你们李主任最近在安排什么工作？” “哎，好的。” 工作人员在前面带路，田云和朱长志跟在后面，一直到会议室的窗户附近。 会议室里，李福看着坐在下面的赵宝根，心里眼里都不舒服。心道，既然赵宝根前几天公然不给自己面子，那么这一次自己为难一下他，他也得受着。 “咱们有些大队干部，一点觉悟都没有，不就是看你的那什么破实验室吗？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李福自从回来之后，越想越气，之前顾展越级去县里已经很不把公社放在眼里了，现在就连着赵宝根也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简直反了天了。 田云和朱长志本来听见前面的话还觉得云里雾里，但是听到实验室三个字，就知道说的是上河村。 听见里面李福的讲话，工作人员下意识看了一眼田云和朱长志，见朱长志还没有什么，田云的脸已经黑了个透彻。 工作人员慌忙之下想走前面敲开会议室的门，却被田云一个手势制止了。 工作人员眼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站在田云的和朱长志的旁边，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赵宝根知道李福现在说的是上河村，但是毕竟这是会议室，不能公然顶撞李福，他只得紧紧地攥着拳头，忍着心里的怒火。 他就不能白，所谓的面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就能不顾别人的工作规定？ “我说这事，就是希望我们相关的生产大队提高自己的站位，不要只盯着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李福看着赵宝根有火不能发的样子，心里终于觉得舒服多了。 正打算说点其他的结尾的时候，忽的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李福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见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大声问道：“什么事？” “田书记来了，在办公室里面等着。” 工作人员这话一说，李福这边也顾不上继续对各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训话，迅速转身从会议室离开，只留下会议室里面的大队长们面面相觑。 李全拍了拍赵宝根的肩膀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赵宝根长出一口气：“走吧！” 要说之前李全羡慕赵宝根，也羡慕上河村，此时在赵宝根被李福针对后，他心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心思了。 反正枪打出头鸟，就这样保持现状吧，至少还能混得个顺遂。 李福办公室里面，田云坐在工作人员搬过来的椅子上，状似不经意地问李福：“李主任刚才在开会？” 李福不知道田云已经去过会议室那边，以为田云过来之后直接是在办公室里面等他的，笑着说道：“给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们紧紧螺丝，他们最近有点松懈。” “哦？我听说小河镇的生产搞得不错！”田云说道。 李福感觉田云今天说话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之前田云见过顾展和赵宝根的原因，于是顺着田云的话说道：“多谢书记夸奖，今年的确是还不错。” “嗯，上河村的养牛场如何了？”田云故意问道。 “我觉得上河村的养牛场好是好，但是还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个养牛场它不归公社管，有时候实在是不服从管理。” 李福话还没说完，田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着脸看向他。 李福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心里纳闷儿，也没有什么地方说错呀？上河村生产大队本就不服从管理。 “李福，你官威很大嘛！” 田云这话一出，李福顿觉不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刚才在会议室敲门的工作人员，只见那名工作人员垂下头根本不敢看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才在会议室说的话，田书记必定是听到了。 李福心里瞬间慌乱起来。 听说田书记这一次调研，名义上是调研农业生产情况，实际上是考察在农业生产管理方面突出的干部，自己本来还想着好好表现一下的，现如今全完了。 “田书记，事情不是您所看到的那个样子，实在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田云刚才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倒是想听听李福怎么解释。 见田云愿意听自己的解释，李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之前在上河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看着李福现在还有点委屈的表情，田云只觉得夏县的各公社再多几个李福这样的人，就完了。 当干部的不管是做什么，起码的常识得有，也就是说，文化知识还是非常必要的，不然要是每个干部都像李福这样，那夏县还谈什么发展？ “李主任，你觉得你对吗？” “我……”李福看着田云表情，心里权衡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说才能引起田云的共鸣。 但是显然李福是理解错了。 看李福到现在还没有明白问题的关键，田云叹了一口气说道：“李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事情都没有咱们的农业生产重要，任何人必须服从生产的规则，你自问一下你自己，看是不是做到了？” 李福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天都塌了，田书记居然是站在赵宝根这边的。 这下子可要怎么办？ 一行人在公社显然是没有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便在朱长志的建议下，直奔上河村。 田云也想看看，县里花了重金一手扶持起来的养牛场，现在到底运行的如何了。 第170章 再提供电问题 田云去上河村的动作毫无预兆，赵宝根骑着自行车还没到，田云的车就已经到了地方。 他们没有去大队部，而是直奔养牛场。 养牛场那边，因为赵宝根不在，早上大队会计周家旺就守在养牛场。 周家旺听见外面的动静之后，跑出来一看，居然是田书记和朱局长。 周家旺忙跑上前去迎接：“田书记，朱局长，您们好。” “你好！”田云率先朗声开口。 “田书记想看一下咱们养牛场的情况，还麻烦你带个路。” “好的好的！”周家旺忙不迭应了下来，带着人往进走。 随即又给后面跑过来的周亮暗中使了使眼色，让周亮去村口的路上等赵宝根。 “田书记，这边请。” 周亮带着田云和朱长志从第一个牛棚看起，当田云看见膘肥体壮的黄牛之后，问周家旺：“咱们这个黄牛的饲料是不是和平时队里的黄牛的饲料不一样？” 田云这话问的实在，也问的刁钻。 周家旺想了想道：“咱们养牛场的牛饲料的确是和队里的其他黄牛的饲料是不同的，毕竟咱们现在养的是繁殖母牛居多，营养结构还是有区别的。” 田云了然地点头：“道理上应该是这样的。” 朱长志看了半天，指着其中一个牛棚里面的牛说道：“我看这个牛棚里面的牛全是带了崽子的？” 周家旺呵呵一笑道：“局长好眼力，的确是，现如今咱们养牛场里面，除开五头公牛，一共有四十五头母牛，其中怀孕的母牛有三十二头。” 听见这个数字，朱长志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多吗？” “的确有这么多，咱们天天都在这里，这个数字绝对不会出错。” 田云听见周家旺说的这个数字，也觉得内心欣喜无比，三十二头怀孕的母牛，如果不出意外，上河村的养牛场明年春季即将出生三十二头犊牛。 这三十二头犊牛，能够补足两个甚至三个公社死去的耕牛差额部分，不出三年，全县的耕牛能够恢复到和之前一样。 周家旺带着田云和朱长志几人挨个往过看，而周亮这边也在村头等到了和李全一起骑着自行车回来的赵宝根。 远远看见赵宝根，周亮便招手和赵宝根示意。 看见周亮着急的模样，赵宝根连忙加快脚上的速度。 “怎么了？”赵宝根还没到周亮面前，就大声喊着问道。 “县里的田书记和朱局长在养牛场，周会计让我在这里等你。” 听见这个消息的赵宝根愣了一下，忙上了自行车朝着养牛场奔去。 ”田书记，朱局长，你们好！”赵宝根气喘吁吁地和二人问好。 “赵大队长，你这速度蛮快的嘛。” 赵宝根嘿嘿一笑，继续和周家旺带着二人在养牛场走了一圈。 忽的，朱长志的眼睛被实验室那边的玻璃晃了一下，他猛然记起了上河村还和省农科院合作建造了几间实验室，用于黄牛品种的进一步培育。 “对了，那边是你们的实验室吧？” “是的。”赵宝根说道。 “走，咱们过去看看。”田云说道。 “哎，好！”赵宝根脸色不太自然地说道，早上刚因为这实验室的事情被李福批评过，现在再带着二位领导过去，保不准会再挨一次骂。 赵宝根闭了闭眼睛，骂就骂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只要这实验室研究出来的东西能让上河村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自己这骂也算是挨得值当。 田云边走边看，养牛场整体放眼看去，周围环境被收拾的非常干净。 “这边走。”赵宝根说道。 众人慢悠悠地走了四五分钟，就到了实验室前面的空地。 隔着玻璃，田云能够清晰地看见实验室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有人显微镜前观察，有人在记录数据，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是田云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能在上河村会遇到的场景。 这些不应该都是电影里面的场景吗？ 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切，田云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他招手叫来朱长志道：“长志，你快过来看他们。” 循着声音，朱长志走近站到田云身侧的窗户前，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一切。 顾展本来是在显微镜前看着实施分割操作后的细胞，刚观察结束，身边的夏宇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外面有人。 顾展一抬头，才看见田云和朱长志站在玻璃窗外面。 从昨天到今天的实验样本活*性还不错，被分割的细胞团也能正常的增殖，这说明他们的实验已经接近成功。 今天的试验进度已经全部完成，后续的事情只需要观察和等结果就行了，自己待在这里也没有了什么事情，于是他和郭志达商量一番，就换了衣服从实验室里面走了出来。 田云和朱长志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顾展了，只见他目光清亮，身姿挺拔，站在面前的时候，只觉得令人如沐春风，看着就很舒服。 “田书记，朱局长，感谢您二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上河村。” “看来小顾同志现在是咱们村里的大忙人，见一面实属不易。”朱长志开玩笑调侃。 顾展微微一笑：“朱局长您开玩笑了。最近在忙实验室的事情。“ 朱长志当然知道顾展是在做什么事情，想到他之前汇报的已经有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但是这件事情毕竟牵扯的比较多，还是待会儿私下问比较合适，于是他话头一转，指着靠着实验室外墙的一台正在运行的发电机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发电机？” 顾展笑着点头道：“是的，局长。” 听到发电机这个新奇的名字，田云也好奇地凑到跟前看了几眼：“听名字这有这东西就能有电？” “是的，书记，就是不稳定，咱们现在就等着看明年能不能给我们申请一条供电专线，专门供实验室里面的仪器使用呢？” 顾展这话一说，朱长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话也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和田书记说的？ 第171章 请您务必相信自己 田云倒是不介意顾展提出这个要求。 朱长志之前也和他通过气，说到了给上河村通一条专线的必要性。只是这个事情牵涉众多，需要多方面协调，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办成的。 “小顾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我不能保证明年你这实验室一定能用上电，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去给你协调商办，你看这事儿怎么样？” 朱长志一听这话，就知道明年上河村通电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多谢田书记。”顾展道谢。 临走前，田云有一次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实验室里面的情景，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有这种奋斗向上的精神，上河村养牛场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 离开养牛场，一行人去了大队部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除了田云和朱长志，就剩下顾展和赵宝根，其余工作人员一律等在外面。 “小顾，你们那试验进度现在怎么样了？”朱长志问道。 “昨天昨天的结果来看，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分割阶段的技术，现在就看后续的培养会不会出问题，如果后续培养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先在实验牛上进行实验，然后明年即可大规模推广使用。” 田云即便是之前已经和朱长志细致地了解过顾展现如今在做的事情，现场听完依旧觉得震撼不已，这样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居然要成了。 “小顾，你们是好样儿的。”田云语重心长地说道。 同时，他的心里更加坚定地认为，像李福这样的公社主任，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小河镇任职了，他如果再继续留在小河镇公社的话，恐会影响小河镇的后续发展。 八月中旬的时候，细胞分割实验的整体流程已经全部成功试验成功，现在就剩下择机移植到母牛子宫内进行发育。 在赵宝根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他也得到了另一个相对于上河村来说的好消息，李福被调离小河镇公社，现如今的小河镇公社主任由原来的砖瓦厂厂长顾成贵担任。 顾成贵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组织公社里面的技术员到上河村进行学习观摩，李福的女儿李丽也在其中。 自从李福从小河镇公社的主任岗位上调离之后，李丽就自觉低调了很多，这一次顾成贵的安排，她也顺从地跟着队伍前往上河村。 他们来观摩的第一站就是上河村的玉米大豆套种。 县里面今年大力推广了玉米大豆套种，但是基本上是所有的公社和生产队都为了保险和响应政策，只留出一小部分的土地进行套种，其余还是使用了传统的种植方式。 但是上河村就不同了，他们已经在上个年度尝到了套种的甜头，今年还是采用了全部套种的模式。 他们如今到田里一看，还是上河村的套种效果更佳一些，其中最主要的影响因素还是在田间管理方面。 “赵大队长，你可能这可是深藏不露啊！”有技术员感慨道。 赵宝根嘿嘿笑着，自豪地说道：“这都是咱们人民群众踏实肯干。” 最后他们去了养牛场，成功学到了上河村的养殖饲料配比。 不过几位技术员的一致顾虑是，这个饲料配比实在是用料太多了，恐怕没有那个生产队能舍得这么喂牛，这估计也仅仅就是理论上的东西了。 养牛场现在除了上河村养牛场自己的牛，还有省农科院的实验牛。 第一次胚胎移植是在研究院的实验牛身上进行的。 顾展本想在村里未怀孕的母牛身上直接开始进行，因为他知道现如今发育起来可供移植的胚胎品质很高，再加上李传忠操作技艺精湛，基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郭志达还是坚持用实验牛。 顾展知道郭志达是害怕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用村里的牛就不好交代了，所以也在没有过多为此争论。 到操作的这一天，李传忠一个操刀多年的人，居然有点紧张。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企图缓解心里的紧张。 顾展站在李传忠身边，他对李传忠轻声道：“请您务必相信自己。” “我知道的。”李传忠坚定地说道。 刘雪华这几天身体恢复的不错，这会儿也在养牛场，她远远地看着众人，一颗心高高悬着。 这场胚胎植入用了多长时间，刘雪华的心就紧紧地揪了多长时间。 终于，一切都已经结束，刘雪华才觉得自己敢大口呼吸了，她和丈夫的苦难生活终于能看到一丝希望了。 李传忠知道妻子在不远处等着，很快就收拾出来了。 “怎么样？”刘雪华问。 “非常成功。”李传忠的情绪很不错地说道。 收拾好东西，顾展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距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正打算换一下衣服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刘小溪抱着女儿，笑意盈盈地站在养牛场对面的路上，与自己遥遥相望。 顾展觉得自己明明就是早上出门的，但是这一刻他有一种错觉，就像自己已经离家很久一段时间了，很想念刘小溪，也很想念顾欣欣小朋友。 他朝着站在路对面的母女二人笑了一下，迎着热烈的太阳，奔向他的此生挚爱。 “媳妇儿！” 顾展跑到刘小溪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刘小溪嗔怪地看向顾展，语气略微责怪地说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离开。” 顾展笑了笑，捏了捏刘小溪抱着孩子的手，从她手中接过咿咿呀呀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的顾欣欣小盆友。 “宝贝，有没有想爸爸？” “啊啊……” 父女二人语言不通，但是交流丝毫没有障碍，各自表达着自己见到对方的喜悦和快乐。 “走吧，我们回家。” “好的，媳妇儿，我们回家。” 因为忙着养牛场的事情，顾展从早上天不亮的时候就出了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中午饭。 顾展抱着女儿走了半程路，刘小溪心疼地说道：“孩子给我吧，你都累了一天了。” 说着就伸开双臂接过女儿，谁知道还几天没被爸爸抱的顾欣欣小盆友咯咯的笑着，将笑脸埋在爸爸的怀中。 居然不愿意出来了。 第172章 牛跑了 胚胎移植后，剩下就是观察期了。 养牛场那边有郭志达团队昼夜不休的照顾，顾展就轻松了很多。 他除了在家复习看书，就是哄女儿。 刘小溪本来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看书学习，多少失去了当初看书学习的热情，现在有顾展加入了阵营，心里舒服了很多。 顾展各科的学习进度都很快，做题速度也快，刘小溪自愧不如，心里也多了一点子紧迫感，从后面猛追顾展。 黄桂花来了好几次，都看见女儿女婿在看书。 之前女儿看书的时候，只当是一时兴起，现在二人都在看书，黄桂花就有点疑惑不解了。 这天，趁着顾展去养牛场的功夫，黄桂花拉住女儿问道：“你两口子现在每天看书，可有啥用呢？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照顾欣欣。” 刘小溪说这话的也是有原因的，小两口看书的时候，有时候会将孩子放在炕上自己玩儿，现在孩子会爬了，有一次要不是黄桂花眼疾手快，孩子就差点就掉在地上了。 一直以来黄桂花对小两口看书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她心里就有点儿不满意了。 什么看书学习，都没有自己外孙女重要。 “妈，您就放心吧，欣欣好着呢，上一次那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现在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你外孙女儿呢，不会让她从炕上掉下来的。” 见自己的话女儿不听，黄桂花气得干瞪眼，却没有丝毫办法。 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太听女婿话。 黄桂花生气之下，干脆不管小两口干什么，只有空就过来照看一下外孙女。 这天早上天才蒙蒙亮，顾展家的大门就被敲响。 刘小溪还迷糊着，以为是做梦，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顾展醒得早，听的一清二楚。 “顾展！” 是周国平的声音，周国平一直是在养牛场上工，他这么早来找自己，大概率是养牛场那边发生了意外。 短短几秒钟，顾展已经将胚胎移植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 看了眼妻子和女儿熟睡的侧脸，顾展小心翼翼地翻身下炕，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顾欣欣小朋友听见了声音，动了动小嘴巴，继续睡觉。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顾展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开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周国平哭丧着脸，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一大早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展问道。 “顾展，快，养牛场那边出事。”周国平带着哭腔说道。 “别急，慢点说清楚。”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后，顾展反而冷静了下来。 “郭组长让我们重点照顾的五头牛跑了。” 牛跑了？顾展听见周国平说这话，就好像是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 所有的牛都在养牛场里面的，不说晚上养牛场的大门是完全关闭的，就是单论牛棚，晚上都是关了门的，更重要的是，牛在牛棚里面都是被拴住的。 所以，在层层保障之下，任何一头牛都不可能会自己跑出养牛场。 “养牛场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吗？” “找了，都没有，我们几个挨个牛棚也都找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通知郭组长和赵大队长了吗？” “我们几个人分开通知了。” “好，你先过去，我后面马上来。” “嗯，好的，顾展你快一点。” 周国平现在心里慌得很，他现在几乎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顾展身上，这个人反应快，眼光毒辣，一定能发现问题的关键。 走在路上，周国平无数次在心里祈祷，千万可要找到这几头牛呀，这是大家辛苦大半年的成果，千万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顾展再次返回堂屋，手轻轻抚摸在刘小溪的脸上。 感受到冰凉的刘小溪瞬间醒来。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看见顾展不在后，一转头就看见顾展似笑非笑地站在炕边看着自己。 “怎么醒来的这么早？”刘小溪刚睡醒的声音娇娇软软团的，顾展很喜欢听。 “刚才周国平过来，说是养牛场那边出了点问题，我要过去看一下，你看着孩子，我去去就回。”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实验牛从养牛场走丢了。” “牛走丢了？怎么可能？” 刘小溪瞬间清醒过来，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展：“养牛场那边不是晚上都有人看着的吗？怎么会走丢？” 看见刘小溪也想通了问题的关键，顾展轻声一笑道：“我媳妇儿真聪明，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情不是意外了，而是人为。” “人为？这牛养好了不是对大家都好吗，他们想干什么？” 顾展轻轻嗤笑一声：“大概利益总是不能平衡的吧？” 顾展这么一说，刘小溪也没话说了，再公平的分配制度，都有它天然侧重或者疏漏的一面，怎么可能做到人人平等？ “那你快去快回！” “嗯，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的，我在家等你。” 天气不太好，顾展在外面穿了一件外套就离开了，走到大门口，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半开的大门，走回去将门关了起来后快速朝着养牛场走去。 顾展前脚离开，刘小溪就起来了，顾展不在身边，她顿时觉得睡觉也没有那么安心了，索性趁着女儿睡觉，起来看会儿书。 养牛场那边，现在已经乱做了一团。 赵宝根有自行车，到的最早。 他到了养牛场后，提高了声音问道：“昨天晚上是谁在值班？” 这话一出，养牛场的几个养殖人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周国平站了出来，他垂着头低声说道：“大队长，昨天晚上是我值班。” 赵宝根脸色沉沉地看向周国平，问道：“昨天白天和晚上，养牛场有没有什么异常？” 周国平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嗫喏半天说道：“昨天晚上，前半夜我都在值班，没有任何异常，我想着应该没有什么事儿了，过了十二点我就想着眯一会儿，谁知道这白天太累了，一觉醒来天都亮了，再后来就是给牛喂草料的时候，发现牛不见了。” 周国平话说完，就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齐刷刷地盯住自己。 “我……这件事情赖我，要是我不贪睡就好了。” 赵宝根沉着脸没说话，本身这会儿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目前最关键的是把丢失的牛先找到。 第173章 找牛 正当赵宝根打算往牛棚那边走，去看看现场情况的时候，郭志达带着整个实验组的人前前后后都来了，顾展跟在队伍中也走进了养牛场。 郭志达一看见赵宝根就快速走上前去，焦急问道：“大队长，这怎么回事？牛怎么会无缘无故走丢呢？” 赵宝根叹了一口气道：“正打算去看看情况呢。” “那我们快点过去吧。”郭志达说道。 赵宝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顾展看见赵宝根在看自己，便点头示意，跟在队伍中往事发地赶去。 实验牛的牛棚里面，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就在众人打算进去的时候，顾展急切说道：“等等。” 赵宝根心里正着急上火呢，听见顾展这话，也有点懵：“什么？” “你们看，牛棚里面有脚印。” 顾展这话一出，众人如梦方醒，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去，只见牛棚里面的地面上，印着七七八八杂乱无章的脚印，看样子应该是留下没有多久。 “你们早上谁进牛棚了？” 顾展看着周国平问道。 周国平下意识摇头：“我没有进去，我过来给牛喂草料的时候，一推开门见没有牛，就慌了，丢下推车赶紧喊人了。” “嗯，你们其他几个人呢？” 其余几人都在摇头，顾展道：“好，那么既然你们几个都没有进去，在里面留下脚印的大概率就是最后一个进入牛棚的人。如果说一头牛走丢可能是意外，那么这个牛棚里面的实验牛全部都不见了，必然不是走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为。” “这……”证据放在面前，众人面面相觑。 到底是什么人，要在农科院的实验牛身上下功夫？ “报公安吧。” 顾展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 就目前来说，整个夏县，还没有一起耕牛丢失的事件发生。 “报公安？能找到吗？”赵宝根希冀地问道。 “大概率能！”顾展笃定地说道。 早上养牛场的队员们闹出的动静并不小，这会儿附近很多的队员都闻声赶来，围在周围看热闹。 当顾展说到“报警”二字的时候，人群诡异地安静了一下，随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口打破了平静，周遭声音又开始乱了起来。 “那就报警啊，我们还在等什么？”郭志达一拍大腿，急切说道。 “哦，好的。” 说着，夏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师父，我去报警吧。” “嗯，赵大队长你看如何？” 赵宝根看了一看周遭的人群，沉着脸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报警吧，国平，你跟着夏宇同志去公安局报警。” “哎，好的。” 说完这话，赵宝根目光灼灼地看向人群，随后又将视线收回，他对着众人说道：“农科院的牛在咱们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地界上走丢了，这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奇耻大辱。” 这话说得重，话音一落，前来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歇了心思，纷纷垂下了头。 毕竟一开始，他们也认为是农科院的牛，与他们并没有多少干系，只要不是队里养牛场的牛就行了。 赵宝根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他们。 瞬间，众人只觉得无地自容。 见众人安静下来，赵宝根安排养牛场剩下的人以及大队的干部分组去周边周边找牛。 人员分组刚划定，在场的队员们纷纷踊跃加入到找牛的行列中。 赵宝根下意识看了一眼顾展，询问他的意见。 顾展点头示意后，赵宝根才开始分组。 一共分了五个小组，分别在关键地点开始地毯式搜寻。 因为养牛场在山下面，八月份正是青草茂盛的时候，如果运气好的话，这几头牛应该不会走得很远，所以很大可能应该是在山上，所以顾展申请两组人员进山搜寻，他带人一组，周亮带人一组。 赵宝根同意了。 临离开的时候，顾展特意交代，走丢了牛的牛棚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让人守着等公安局的人来。 顺着蜿蜒的山路，顾展还有郭志达二人边走边观察。 起初没有什么发现，没有什么确定性的结论，但是随着二人的不断深入，他们在山里的小路上发现了牛粪以及牛走过时候留下的脚印。 “小顾，你看这里有个脚印。”郭志达兴奋地说道。 听到声音的顾展收回视线，往郭志达所在地地方走去。 走近一看，还真的是。 顾展皱眉，现如今，两个方向都有牛留下来的痕迹，到底要往哪个方向走才更好？ 顾展犹豫了一下，停下来仔细观察，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郭志达所在地方向。 “我们再往里面走走看，郭组长。” 郭志达这会儿心急得不行，实验结果马上就能出来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郭志达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越往里面走，地面上的草越多，走到最后，二人已经远远地偏离了蜿蜒的山路。 顾展一心找牛，也全然忘记了这会儿他和郭志达二人已经进入了深山。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开始下了起来，地面上的草沾染了水珠，开始变得湿滑，没过多久，二人的裤脚和鞋子已经全部被浸湿。 布鞋没有弹性，湿哒哒地穿在脚上，犹如裹着脚的塑料，走起路来打滑得厉害。 雨越下越大，牛经过的时候留下来的痕迹越来越少。 郭志达有点心急，只在心里不断祈祷这场雨赶紧小一点。 但是天不遂人愿，雨依旧下着，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雨水顺着二人的脸颊流淌下来，糊了眼睛。 郭志达又气又急，他声音几乎颤抖着问顾展：“小顾，我们现在怎么办？” “找，继续找，这四周留有痕迹，一定能找到。” “好！”顾展的话莫大地鼓舞了郭志达的信心，他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继续朝着四周找去。 忽的，一声牛叫声惊动了二人的神经，郭志达激动地不顾脚下的打滑走到顾展身边道：“小顾，你听，牛叫声，我们找到发到了。” 顾展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