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多娇媚折腰》 第1章 夜半荒唐 清城山。 观音庵后院的一处室内,炉香袅袅,花香袭人。 沈清婼脸色绯红,额冒薄汗。 “热——好热——”有凉风袭来,沈清婼下意识的支起身来,寻找凉意。 发烫的脸颊碰到微凉的掌,沈清婼忍不住贴了又贴。 恍惚间,身上似是有东西覆了上来。 沈清婼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了一片微凉的海洋之中,随着海浪浮浮沉沉,起起伏伏……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搜!” “一间间都给我踹开来搜!” “哎哟,我的官爷哟——你们轻点踹,轻点踹啊——这庵堂的门可没有那么结实——” 沈清婼猛的被惊醒。 入目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男人五官立体,鼻若悬胆,此刻他静静的躺在她身边,却是衣衫凌乱,唇瓣鲜红。 “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起,炸的沈清婼瞬间惨白了一张俏脸。 不是梦! 刚才做的一切都不是梦! 耳听着外边的的喧闹声越来越近,沈清婼慌忙拢好衣衫起身。 身旁的男人也被惊醒过来。 睫毛微微颤抖着,他黑沉着一张脸起来就想要往窗口冲。 可这会儿他能跳窗脱了身,她就完了!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衣衫不整的从她房间跳窗离开——流言蜚语能逼死她! 沈清婼赶忙拉拽住了男人。 另一手迅速扭转了一根床柱。 刚才两人躺着的床板迅速分成两半,露出底下的洞口。 不等男人惊讶回神,沈清婼重重把人往下一推。 底下传来“咚”的一声,伴随着屋内沈清婼踹翻桌子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房门被踹开,门板“咣当”一声重重砸落在地上。 沈清婼一手揪住又有些松垮的衣服领口,一手拿下床柱上缠绕着的软剑,瞪向门口:“干什么?” 为首的男人一袭玄色官服,眉目清冷,正是大名鼎鼎,恶名在外的北召司指挥使萧陌寒。 萧陌寒似是没想到室内还住着这样一位面容清绝,腮若桃李,身段姣好的妙龄女子,眉梢微微挑了挑。 他的身后,观音庵的庵主一身灰色道袍,匆匆跑了过来。 一手擦着额头的薄汗,一边道歉:“对不住,沈小姐,这位大人说有敌国奸细跑进了这庵中——” “敌国奸细?”沈清婼愕然。但只是一瞬,她便冷声道:“我没见过。” 见萧陌寒目露怀疑,她攥着衣襟的手骤然松开,甩了甩手中的软剑,朝他走去:“大人不信吗?” 她眉眼间聚起凛冽杀意。 庵主看得脸色一白,赶忙凑到了萧陌寒身边,垂眸低声道:“大人,这位是沈相国家的千金沈清婼,有疯病的,不仅会自伤,若是见了男人受到刺激,更会失了神志杀人。” 见萧陌寒定定的望着沈清婼,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的,庵主又赶忙道:“五年前,她刚被送到这观音庵没几天,就杀过一人,而那人是比她高出一头的壮实男子。” “自那之后,我们庵内人轻易都不敢让人过来这边招惹她的。” 庵主并不认识萧陌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身份,这会儿她只想劝他赶紧离开,怕真在庵中闹出人命。 萧陌寒不置可否的望着沈清婼。 沈清婼拎着软剑,缓步朝他走去。 一步,两步——她胆怵极了,但她要装出发疯的模样来,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表露出分毫胆怯! 眼瞧着沈清婼就要到他跟前,萧陌寒微微敛眸,猛地转身,阔步朝门口走出:“走!” “继续搜山!那人身上还带着皇宫守卫图,若被他带去了南浔,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是!”原本站在门外的一众人哗啦啦的跟着萧陌寒迅速离开。 庵主瞟一眼地上的破败的门板,心有余悸的咽了一口口水,看都没再敢看沈清婼一眼的道:“那沈小姐你先好好歇着,午后我定会让人过来把门修好。” 她溜之大吉。 沈清婼这才趔趄着往后倒退两步,重重坐在了榻上。 手中的软剑抖索的不成样子,险些划破她的衣服。 沈清婼低头看向发抖的右手,苦笑一声,眼眶里却渐渐蓄满了泪:“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开这种玩笑? 她都已经这么努力的想要保住清白,想要等体内的蛊毒彻底解了之后,清清白白的回京了,为什么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闯进来一个敌国奸细,让她隐忍的五年功亏一篑? 她要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体内的蛊毒蓦的又有些躁动。 沈清婼低头看向脖颈底下露出来的一抹雪白。 上面竟然还落了红痕! 她失了身,如今竟还让萧陌寒瞧见了她这副模样? 是——她本意是想靠此逼退萧陌寒的——毕竟那个正人君子会强搜衣衫不整的疯女人房间? 可她没想到——没想到—— “沈清婼你真可以去死了!” 可她还不能死——她还得查明自己中蛊毒的真相,让母亲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沈清婼抬手狠狠的擦了擦红痕,手指哆嗦着拢紧衣衫。 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发现那儿静静躺着一枚黑色绣金边的荷包。 沈清婼的目光微微一凝:这不是她的东西! 她弯腰捡了起来。 一股香气若有似无的飘出。 竟是噬情香! 噬情香来自南浔,和她体内的噬情蛊同出一脉,能让人失去神志,只凭本能尽情放纵—— 应该是那男人戴着这荷包过来的吧? 怪不得会让她这般荒唐! 气死她了! 她要杀了那男人! 沈清婼蓦的又来了力气,拎着手中软剑就打开了地洞。 地洞内别有洞天,是她犯病时候用来暂避的。 洞内放着一张小榻。 榻左边是一块石磨,石磨上系着一条铁链。 此刻铁链的一端就垂挂在榻边,看着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榻的另一旁是一张药柜。 此刻那“敌国奸细 ”就矗立在药柜跟前,上半身衣衫解开,给自己的腹部上药。 他竟还敢动用她好不容易才研究出来的疗伤圣药? 沈清婼恼羞成怒,提起软剑就朝他刺去。 男人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脚下微微一旋,正对着沈清婼的同时,他的指尖也夹住了她的软剑。 “姑娘家家的,不会用剑就不要逞强。” 他竟然看出来了? 是,她就是在逞强!不然她如何好好的活下去?怕是从来这庵中的第一天就被人欺负死了! 沈清婼的眼眶蓦的有些红。 第2章 最毒女人心 她定定的望着男人,眼泪一颗颗往下坠。 “不是——你别哭呀——”男人慌了,松开软剑,想要过来哄人。 说时迟,那时快,沈清婼扬手朝他洒出一把粉末,趁他抬手遮挡 ,又急急送出去一剑。 剑尖没入他的左腰。 不深,但却足够让他雪上加霜。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清婼:“你竟然装委屈暗算我?” 沈清婼朝他扬起了手中的荷包,泪眼朦胧的冷声问道:“不然呢?难道还等着让你一个敌国奸细从我这里跑出去吗?” 男人微微拧眉,随即冷声反驳:“荷包是我的,但我不是敌国奸细。” 他把软剑抽出来扔到了一旁,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去拿药柜上的伤药。 沈清婼已经先一步过去拿了一个药瓶。 等到男人过去的时候,她又泫然欲泣的看向了他,委委屈屈的:“你说不是就不是吗?刚才北召司的萧指挥使都过来了。” 男人明显一怔,随即又道:“他应是被误——” 沈清婼踮起脚尖,捏起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中。同时,她的唇瓣也颤抖着贴向了他的唇瓣。 男人瞪大了眼睛。 原本抵着舌尖想把药吐出去的动作一滞,药丸在他嘴中迅速化开。 男人昏了过去。 沈清婼扶着他把他放到地上,抬手狠狠擦了擦唇瓣,咬牙道:“便宜你了!” “都拿了南浔的东西过来,还好意思嘴硬说自己不是敌国奸细?” 要不是怕他把药吐出来,她何至于主动亲他? 沈清婼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忍着羞恼,哆嗦着手往他身上摸去。 皇宫布防图并不在他身上。 难道真是她误会他了? 还是说他身上的皇宫布防图已经被转移了出去? 沈清婼不敢大意。 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勉强会研究点毒粉自保——可这种东西在绝对的实力跟前,根本没法看。 所以杀了他是最保险的! 可她从来没真正杀死过人—— 沈清婼颤颤巍巍的拿了软剑过来,想要扎入他的胸膛! 哪料,他那皮肉却硬邦邦的,软剑弯了,却依旧没能伤他分毫! 原来她那药还能让人皮肤绷紧,刀剑不入吗? 沈清婼气的双眼通红的跌坐到地上。 咬唇瞪了那男人一阵,她泄气道:“算了,就先留你在洞中吧。等到搜山的风声过了,再看看情况,若你真是奸细,我再把你药翻了,扔到后山悬崖去喂狼!” 沈清婼扔下软剑,爬起来,弯腰拖拽着男人的双腿,“吭哧”“吭哧”的把他拖到榻边,用上边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 而后,把荷包重重砸到了他的身上。 荷包里的东西还残存着点点药性。 这么一会儿已经又勾的她体内的蛊虫跃跃欲试。 她难耐的咬着下唇走向了药柜。 药柜最下面放着一套银针。往常她犯病都是要扎针的,只有每月月中承受不住的时候,才会用铁链把自己的双脚锁起来,以防自己神志全无,只知道凭本能出去找男人要解药。 两针下去,沈清婼恢复了正常。 她狠狠地瞪一眼依旧昏迷着的男人,缓步走向一旁的隐蔽石门。 这道石门通往后山。 后山悬崖下常常有狼啸声和野猪的叫声,庵中的人轻易都不敢踏足。只有她需要冒险去后山采药。是而,她来庵中五年,走通了这条道路四年,竟是没被一个人发现端倪! 石门缓缓在身后合上。 原本昏迷着的男人陡的睁开双眼,朝石门处望了过去。 “真真是最毒女人心!”若不是他在她吻向他的时候,下意识的闭气,阻止药性流窜的同时,又自动运起了铜皮铁骨功,怕是他这会儿真要死透了! 虽说昨晚上他冒犯了她,可那也是她先主动的! 若不是她动手动脚的勾的他迷昏了头,他何至于险些被人看到,坏了大事儿? 想到刚才那女人还对他动手动脚的模样,男人心口蓦的又有些燥,尤其是荷包下面的肌肤,隔着衣衫都是一股火热! 此时原本聚着在舌尖的药性又有了蔓延的迹象。 男人赶忙先把舌尖的药性逼出,而后挪至药柜旁边,从柜中拿出她刚刚放好的银针,“咔嚓”,“咔嚓”两声解开了锁链。 沈清婼这会儿已经从后山拔了两株药草回去。 刚刚走至院内,便听见她祖母身边的刘嬷嬷在怒声质问。 “我是不是说过不能让我家大小姐独身外出?静慈师太,沈家年年供奉两千两香火钱,便是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吗?” “我告诉你,今儿个不赶紧把大小姐给我找过来,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嬷嬷。”沈清婼适时出声。 她心里隐隐有些感动。 家里也只有祖母会派刘嬷嬷过来关心她了,其他人就像是死了一般,五年来毫无音讯! 可往常刘嬷嬷都是把书信交给静慈庵主就离开了的,这次怎的还过来寻她了? 沈清婼装作没事人儿似的走向了刘嬷嬷。 刘嬷嬷上前迎两步,话未说出口便先落了泪:“大小姐回来了就好。” “今儿一早北召司的萧指挥使入府说观音庵里闯入了敌国奸细,而那奸细还直奔了你所在的院子。老太太听了便直接昏厥过去了!” “这不,醒过来就要老奴把大小姐您接回府中呢!甚至都已经和老爷闹起了绝食。” “老太太年迈体弱,又惦念着你,身子早是一日不如一日的,这次若长久绝食——府医说怕是不妙。” 言下之意,祖母可能会因绝食而死吗? 沈清婼脑子嗡嗡的。 此时刘嬷嬷朝她走近了一步。 她衣衫之下那么多青青红红的痕迹,而老嬷嬷又久经世事,怕是轻易就能看出来她昨夜经历了些什么! 沈清婼不动声色的躲过她,急急抬脚往屋内走去:“我知道了。还烦请嬷嬷在外等我片刻,我梳洗换装过后,咱们就启程回京。” 沈清婼急急进了密室。 密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该死!我刚才就该想法把他杀了的!” 果然斩草不除根,后患遗无穷! 不过萧陌寒的人应该还在搜山吧? 想来他不会放跑任何人的。 最好把那男人抓个正着,然后带回北召司,让他受尽十八道酷刑,再把他抽皮剥筋了! 第3章 倒不嫌她脏 沈清婼狠狠的在心里咒骂两句,又怕在密洞内耽误的太久了,刘嬷嬷会起疑心进来屋里,赶忙转身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在身上涂抹一番。 见身上的痕迹大半都被遮盖住,她又拿了两罐药粉,换了一套色泽鲜艳的衣裙出门。 观音庵到沈家需要两个时辰。 几人是临近傍晚才从观音庵出发的,到达沈家时已经是夜深。 然而,沈老夫人的松鹤堂却依旧烛火通明。 大房,二房的小辈们全都聚集在松鹤堂外,个个哈欠连连的,却都站的笔笔挺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室内此时传出沈相国的声音,疲惫而又无奈:“我的亲娘嘞!你说你和我置这口气干什么?你不信儿子,你还不信刘嬷嬷吗?” “她会把人带回来的!我派过去的人只是为了保证她回来途中的行车安全。” “大夫都说你再不吃东西就要不成了!您老就替我想一想,别闹了,行吗?好歹吃一口米粥。”最后,他竟隐隐有了些哽咽之意。 沈相国倒还算是个孝子。 只可惜,在她的事儿上却是那般糊涂。 想当初她被赶离沈家的时候,院子里也是这般人山人海的。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沈清婼便是不愿嫁入皇家,也不该这般行事荒唐。这还没办及笈礼呢,就敢暗中招了小倌入府!还偏巧让暗中来访的五皇子瞧见了!这不仅仅是辱没了沈家门楣,更是在打皇家的脸!” “五皇子已经说了,他会帮忙掩下此事,并在圣上跟前寻一个合适的借口退婚。但沈清婼不能再留在沈家了——要么死,要么送进庵里,永不再下山!”二叔当时是这般传话的。 父亲听的当即震怒道:“那就打死算了!也省的还得麻烦五皇子找借口在圣上跟前遮掩。只要沈清婼死了,沈家和五皇子还能再商议一下。婚事易主,圣上不会起疑心,沈家也能再出一个皇子妃,沈家给沈清婼办的及笈礼也不至于落人口舌,这般一举三得,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时候沈清婼刚刚及笈,是准备在两日后办笈礼的。 可她和南风楼的小倌被堵在了她的扶柳院中。 院子里的石榴树刚刚开花,她被从榻上拽出拎到院子里的那一刻,石榴花被骤风吹落,飘落身上,却又眨眼掉落地上,被人七脚八脚的踩践。 她也被几棍子重重击打在地。 周围的姨娘,姐妹,兄弟,下人都在指指点点,说她德行有亏,行为放纵,说她母亲教女无方,不堪为相国主母。 她想要辩解自证,可南风楼的小倌死了,死在了被拽出门的刹那。 沈家府医说他是力竭而亡。 父亲笃定是她胡闹,不知轻重,才闹出了人命,气的命人塞了她的口,拎起棍子又打。 她被打的瘫在地上,浑身是血。 母亲跑过来阻拦,昏死过去。 最终是祖母出了面:“到底是一条人命,连夜派人把她送往清规森严的观音庵便是了,何苦非要打死她,伤了紫柳的心,也给自己招孽。” 祖母劝住了父亲,连夜派了马车送她出府。 明明途中她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中。 可一日后,母亲带着大夫去庵中看望她,说她半道发疯,拉了男人就亲,把送她上山的两名小厮都吓坏了。 而母亲带过去的大夫也满脸凝重的说她中了奇毒。 这毒发作的时候会让她失去本性,只想放纵—— 她被打进了地狱,刻在了沈家的耻辱柱上。 母亲自觉愧对沈家列祖列宗,回家跪了两天祠堂后便跑来清城山,撞死在了观音庵的大门口,还留下遗言:“我没沈清婼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死后也不需要她沈清婼来祭奠悼念!” 可她真真是冤枉的呀! 庵中的圆寂师太医术超群,说她虽然被化了守宫砂,还身中奇毒,却仍旧是处子之身。 圆寂师太还替她惋惜,便是硬扛着,那蛊毒也终究会把她拉扯进泥潭之中,永远不得清白。 她不信,哀求圆寂师太把她所有的医书都拿了出来,不分昼夜的翻书,研究,爬山,采药,实验,解毒,硬生生扛了五年—— 五年——她无时无刻不想解了蛊毒,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重新踏入沈家的大门。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母亲坟前祭拜,告诉母亲,她确实是被冤枉了,她也从没辜负过母亲的教育! 可毁了——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沈清婼甚至都不知道该感谢萧陌寒给沈家施压,让她得以回来一趟,还是该悲哀,偏偏今天让她回来。 她终究是承受不住,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还没走进松鹤院便已经是泪眼模糊,满脸狼狈。 刘嬷嬷高喊了一声“大姑娘回来了!” 院子里的诸多堂兄堂姐,堂弟堂妹这会儿倒没笑话她,只是一声不吭的,急急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可他们望着她的眼神,却鄙夷之极,仿佛她就是个肮脏不堪的破衣衫,谁都想离得远远的,扔的远远的—— 心底呕出一口血来。 沈清婼双拳紧紧攥住,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止住泪水,忍耐着进了松鹤院。 屋里有一美貌妇人迎了出来。 她殷勤的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老祖宗现如今心心念念的想见你,清婼你赶紧进来劝劝。” “母亲倒是不嫌她脏。” “大伯娘向来温软心慈,大概也是心疼祖母才会对她这般和气的吧。” 原来这位就是父亲的继室李如水。 沈清婼身形一僵,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她已经够对不起母亲了,不想再更对不起母亲。 李若水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便泰然若素的朝老夫人榻前走去。 沈老夫人已经被人搀扶着坐了起来。 满头银发,眼窝深陷,满脸的沧桑憔悴。 远远的,她便朝沈清婼伸出了手:“快,快些过来,让祖母看看。” 沈清婼已经扬了笑脸,疾走两步,把手放进了沈老夫人的手中。 沈老夫人拉着她坐到床边,满眼热泪的,怔怔的望了她片刻,才哑着声音冲众人道:“都出去吧!就让婼婼一个人陪着我。” 第4章 一桩好婚事 沈相国看都没看沈清婼一眼的转身离开。 李若水唇角微不可见的轻勾了勾,也跟着离开。 屋内的其他人见长房当家做主的两人都离开了,也默不作声的跟着悉数离开。 原本人满为患的松鹤堂转眼陷入一片寂静。 沈老夫人这才看向了门口矗立着的刘嬷嬷:“你也走远些。” “好。”刘嬷嬷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应一声,走到了院门外。 沈老夫人捏出一方帕子想给沈清婼擦脸。 沈清婼偏头端起了桌子上的小米粥,温声道:“祖母别顾我了,还是先用点粥吧。” “好、好。”沈老夫人激动极了,就着沈清婼的手灌下了那小半碗的米粥。 沈清婼把粥碗放下,祖孙两人四目相对,沈老夫人却是猛地垂泪。 沈清婼一惊,赶忙掏出帕子想要给她擦拭。 沈老夫人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哀婉,语气后悔的道:“婼婼,婼婼对不起——是祖母教子无方,有眼无珠,有耳若聋,还没勇气早早接你回家,这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沈老夫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哭的这般伤痛,倒是让沈清婼有些不知所措。 而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是祖母竟然向她一个小辈道歉! 沈清婼甚至都忘了给她擦泪,只是呆怔怔的望向她。 沈老夫人哭了一阵,又道:“不过还好,祖母还有补救的机会。” “婼婼,你以后不用再回清城山了!祖母此前一直在给你暗中寻觅佳婿,现如今总算寻到一个。” “他是临王府的大公子,不问世事,光风霁月的,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他已经同意娶你了,临王妃今日刚派人来给我说了此事的!” 沈老夫人说着,便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封书信出来:“婼婼你瞧瞧,来人说这是陆怀瑾亲笔所写。” 沈老夫人拿出一张信纸给了她。 信纸上只有几个字:“陆怀瑾愿娶沈清婼为妻。” 简短的一行字,却让沈老夫人看到了美好的希望,她攥着沈清婼的手也越发紧了:“婼婼,你以后会苦尽甘来的。这次你回来,你父亲便没法再赶你去清城山了,婼婼以后也会有人护着的——” 沈清婼看得也是泪花连连。然而她还是轻摇了摇头:“可祖母,我不能嫁——” “为何?全京城再找不到比陆怀瑾更适合你的男子了!”沈老夫人说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盯着沈清婼的眼睛,急急问道:“你可是怕五皇子还会针对你,针对沈家?” “不会了。”沈老夫人轻摇了摇头,继续道:“五皇子如今已经娶了李若水的女儿沈清颜为正妃,且有了一子一女,正是幸福美满的时候。我让你堂弟试探过他的口风,他已经放下以前的事情了。只要你不在他跟前露脸,他不会再对你,对咱们沈家做什么的。” 说完,沈老太太把沈清婼拉扯的更近了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更何况,他如今还想借助临王府世子的势力。” “临王府世子?”沈清婼有点发懵。 沈老夫人倒是理解,给她解惑道:“就是临王府三公子。据说那世子之位是大公子主动让给他的。” 那为何不让给二公子,反倒让给三公子了呢? 沈清婼直觉临王府这潭水不好淌。 祖母却又道:“临王府的事情你无需多管。等到你和怀瑾成婚,自然是要辟府另住的。届时,你只管照顾好怀瑾便可。” 听起来倒是极好的。 但——沈清婼垂眸,轻轻拧了手中的帕子,瓮声道:“大公子若真如祖母说的那般好,就更不该拉着他和我一起坠泥沼。” 沈老夫人一噎,她一直攥着沈清婼的手也垂了下来。 她怔怔的望着沈清婼,良久,才问:“婼婼,你难道就不准备给自己一个未来了吗?” “祖母想给你一个相对美好的未来。” 沈清婼垂眸,低声道:“正因为想,才不想有任何隐瞒。不然片刻的美好也只是镜花水月。” “祖母,我怕他将来知道真相会失望,更怕他将来会因我而被千夫所指,进而怨上我,怨上沈家,说我们沈家骗婚——”那样沈家所有人都会恨死她的! 她肩膀太弱,承担不了那么多的怨和恨。 “骗婚”两个字,沈清婼说的轻飘飘的。 说完,她便又有些想哭。 刚到观音庵的时候,她也曾幻想过有人能救她于水火之中啊! 可南风楼每月月中夜里都会送小倌过去,她便知晓了,便是她想洁身自好,也有的是人想要彻底毁了她! 那小倌并不知道是谁出钱让他上山的,他只知道,若是他不来,便会有其他小倌替换他,被送上山! 有人想要彻底毁了她!便清规森严的观音庵也阻挡不了那人的! 若不是她刺伤那小倌,又求他每月过去帮她打掩护,怕是如今她早就成烂泥一堆了! 往事不堪回首,沈清婼轻轻闭眼。 沈老夫人轻叹:“不管如何,婼婼你还是去见一见怀瑾吧!或许他对你的事情心知肚明,不在意呢!也或者,他是真心可怜你的遭遇,想对你好,想护你余生!” “婼婼,争取一把吧。争取一把,说不定你还会幸福的。” 可她都已经成这样的人了,还配有幸福吗? 她只求不要再让身边人受到伤害了。 母亲的一条命早就给了她沉痛的教训。 人言可畏,莫须有的事情都能逼的人丧命,何况这已经辩驳不了的时候呢? 沈清婼再一次痛恨自己的不警醒,再一次痛恨那“敌国奸细”的可恶! 不想祖母看到她崩溃泪流的模样,沈清婼替她掖了掖被角,哽咽道:“我听祖母的安排。” “祖母,我想回我的院子瞧瞧了。” “去吧。”沈老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扬声朝外喊了刘嬷嬷,吩咐道:“你送大姑娘过去,再找个人守在院子外边,莫要让任何人惊扰到她。” “好。”刘嬷嬷应声跟上沈清婼。 走出松鹤堂,穿过弯弯绕绕的廊檐,沈清婼没有去扶柳院,却是站在后院正中的凉亭中,远远望向了当家夫人的芙蓉园。 那儿现在住着的是李若水。 第5章 公子请自重 刘嬷嬷看她这模样,轻叹了声。 沈清婼问她:“嬷嬷,母亲的牌位在祠堂吗?” 刘嬷嬷沉默。 沈清婼偏头看向她:“你只管说实话便好,我承受的住。” 刘嬷嬷呐呐:“没有。” 她微微停顿一下,又小心的睨了眼沈清婼道:“老爷那时候气急了,直接一席草席子命人扔去了乱葬岗,还是老夫人看不下去,命我偷偷去安葬了。就埋在清城山脚下。咱们回来的时候你让暂时停车的那个地方。” 原来是那儿——山清水秀,垂柳依依,是母亲喜欢的地方。 但母亲那般爱父亲,还曾说过“生同衾,死同穴,才算是真正夫妻一场。” 母亲定然更希望归入沈家祖坟,进入沈家祠堂吧? 那最起码是对她这个曾经当家主母的肯定。 怪她——都怪她—— “母亲,总有一天,我会让父亲把你接回来的。”她轻轻闭眼,片刻,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是一片坚定。 “还烦请嬷嬷帮我准备下出门面客的衣服。”她想通了,既然陆怀瑾能写下那样一封信,那他总归是对她释放了一丝善意。 或许,做不成夫妻,她也能求的他这份助力! 她想先把母亲的牌位放进沈家祠堂—— 沈清婼回去扶柳院,半梦半醒的睡了一觉。等到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起来去找了祖母。 沈老夫人吃过饭后,精神头倒是好了很多。 听沈清婼愿意去见陆怀瑾,更是喜不自禁的,连忙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朱钗给她戴在了头上。 “这支碧玉簪是当年太后所赐,你戴着,莫要让人看轻了去。” “孙女明白。”沈清婼覆了面纱,坐上了马车。 陆怀瑾今日并不在府中,沈清婼刚想要离开,却见远处摇摇晃晃的走来一人。 那人竟是她先前锁在密室中的“敌国奸细”! 沈清婼恨的咬牙。 正想着要如何不动声色的把他诱去萧陌寒的北召司,她身旁的刘嬷嬷却朝前走两步,冲那人福了福身:“二公子。” 二公子? 沈清婼瞪大眼睛,心里蓦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刘嬷嬷已经凑了过来,低声冲着她道:“大小姐,这位是临国公府的二公子陆瑾瑜。” 他竟是陆怀瑾的弟弟! 那他怎么会被萧指挥使认成敌国奸细?或者说,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沈清婼一时心乱如麻。她草草冲人见了一礼,急急转身就想要跳上马车。 哪料,陆瑾瑜却快走两步,按住了她刚刚撩起来的车帘,冲她吹了个口哨:“小娘子看着好生面熟,不如摘了面纱让本公子瞧瞧姿色如何?” 刘嬷嬷急急上前来:“二公子还请自重。” “自重?”陆瑾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唇角微微露出一抹讥诮来。他的双眸却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盯着沈清婼的眼睛,“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觉得我大哥这几年不在京城,又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去探听那些宅门里的龌龊事儿,便想糊弄住我大哥吗?” “沈清婼你今儿个过来,是不是还想对我大哥投怀送抱,哦,不,说不定你还想扯了衣服带子白日——白日——”陆瑾瑜傻眼的消音。 沈清婼扯下了面纱。 一张脸不施粉黛,却清丽绝尘。此刻她眼里泪光微闪,眼尾泛红,眼神隐忍克制的模样和在密室里委屈巴巴的模样一模一样! 陆瑾瑜看着这张脸,片刻后,下意识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他又恍然瞪眼:“你就是沈清婼?” 他蓦的攥紧了沈清婼的胳膊把她往临王府拽去。 刘嬷嬷慌忙想拦。 陆瑾瑜暴躁的低呵:“滚开!” “不想让旁人看到你家小姐当街和外男拉拉扯扯的,就给我定死在这儿!我找你家小姐有要事要说!” 他拉拽的太过用力,沈清婼几乎是跌撞着进的临王府的大门,迈步进门的刹那,甚至还险些栽倒在陆瑾瑜的身上。 沈清婼急急避开。 倒是让陆瑾瑜看的火大,他有些口不择言的气急败坏道:“怎的?昨晚上才热情似火的喊着让我不要走,今儿个就翻脸不认了?哦——我险些忘了,你都想要杀了我的,对吧?” 陆瑾瑜拽着她进了他的院子,进了屋,“咣当”一声用脚带上了门,而后猛地转身,用力把人抵着在了墙壁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了她的眉眼,冷声讽刺道:“沈清婼你倒是好手段啊!怎的,锁过我一个不够,还想要再锁住另一个?” “沈清婼你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大哥远些!我大哥那般美好的人,不是你这种人能嫁的起的!” 他攥着沈清婼的手腕更加收紧。 沈清婼吃痛,美目盈盈垂泪,却定定的看向了陆瑾瑜那双明显泛了猩红的眼,低声问他道:“那二公子要我嫁给谁?你吗?” “你想的美!”陆瑾瑜慌忙松开了沈清婼,撇清关系道:“本公子才不会娶一个想要我命的烂——烂——”他最后一个字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明明私底下的时候,他也没少听那些楚馆酒客开沈清婼的玩笑,还说她大概是北辰国史上最无耻的女子,明明出身世家,却一派勾栏行径! 可如今瞧着她轻咬着唇瓣,无声垂泪的模样,他又觉得他好像说的过了。 沈清婼已经背对了他。 狠狠吸了吸鼻子,她冷声道:“倒是我妄想了。二公子这般不顾旁人死活,只想着自己风流快活,还不看事实,信口胡说的人,怎会有心娶亲呢?” 她轻轻闭眼,缓了片刻,等到情绪稳定了,才又道:“二公子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主动寻大公子了。” 她还要点脸面! 她不想日后时不时的就被人这般刺激! 沈清婼挺着脊背往外走去。只觉得这人比那个给她下噬情蛊的人还要可恶百倍,千倍! 陆瑾瑜望着她挺拔笔直的背影,也觉得自己当面说一个女子是烂人有些混蛋。 唇瓣无声的张了张,他想,道句歉吧! 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温润嗓音:“瑾瑜!沈相国家的大小姐是在你这里吗?” 第6章 不是你的错 他这傻大哥是听到点风声就急吼吼的赶过来了吗!? 陆瑾瑜阔步向门口走去。 沈清婼此刻就站在门口。听到陆怀瑾的声音,她浑身一僵 ,手落在门板上,却是有了几分怯意。 她怕打开这扇门,更怕和陆瑾瑜站在一起面对陆怀瑾。 陆瑾瑜的手伸向门板。 沈清婼下意识的缩手闪避。 陆瑾瑜嗤笑了声,大打开房门,冲着陆怀瑾嬉皮笑脸道:“在呢!大哥——” 青色衣衫像是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陆怀瑾疾步走到沈清婼跟前,声音如玉石般干净纯粹的道:“别怕。” 他身子一转,护到了沈清婼的跟前,不悦的看向陆瑾瑜,斥责他道:“二弟你往日里胡闹便罢了!她是你未来嫂嫂,你莫要欺负她!” 他十足的护人姿态。 沈清婼颇为感动。 像是终于有人看到了她的委屈,愿意为她仗义执言的救赎,沈清婼忍不住抬眼去看陆怀瑾。 陆瑾瑜看两人这样,一阵烦躁:“我可叫不出那一声嫂子。” “叫不出来也得叫。”陆怀瑾微恼。 陆瑾瑜已经梗着脖子冷笑起来:“大哥确定吗?” 他就是看不得沈清婼安安静静,乖巧娴雅的站在陆怀瑾身后的模样。 有些话也就不经脑子的吐了出来:“大哥你可知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和你说,她在清城山这些年,可没少——” “你给我闭嘴!”陆瑾瑜猛地高喝。 向来温润的眸迸射出一股厉色。 他上前两步,逼视着陆怀瑾道:“道歉!向你未来嫂嫂道歉!” “你竟为了她这样的人和我发脾气?这可稀罕了!”陆瑾瑜表示,他活这么些年,还从不曾看到陆怀瑾失态。 眼下这般,让他不安。 他越发想要拆穿沈清婼的真实模样:“不过大哥,我劝你还是好好去查查她的底细吧!” “是啊,尤其查查昨夜之事。”沈清婼突然出声。 她瞪向了陆瑾瑜。 不就是想彼此伤害吗? 来吧!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陆瑾瑜:“……你!”果真是没皮没脸的女子!竟好意思当着大哥的面,堂而皇之的提起昨夜之事!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二公子!” “干什么?”陆瑾瑜暴躁走人,还揪起了跑过来的陆六的耳朵,恶狠狠的道:“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重要事儿!不然爷把你扔进南风楼里受磋磨!” 他骂骂咧咧的走人。 沈清婼那不知道他是故意提及南风楼那三个字,好让陆怀瑾听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没脸再求陆怀瑾帮忙。 她这样一个污名缠身的人,到底是有怎样的勇气来找这样一位不染俗世尘埃的皎洁公子的? 沈清婼冲着陆怀瑾微微福身,颇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道:“大公子,二公子说的对,我沈清婼五年前便已做了孽,做不得大公子的良配——” 一双臂膀猛地伸过来,把她紧紧揽进了怀中。 紧接着,陆怀瑾打断了她的话:“我知晓,我都知晓——” 陆怀瑾眼神缥缈的看向远处,温声低语道:“你是怎么离开沈家的,你在清城山又遭遇了什么,我都知晓——” “清婼,我母妃两个月前便告诉我说沈府来信了,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娶你。但我却是今天辰时才做出最终决定的。” “清婼,以前的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不择手段,用尽龌龊心思的人的错!” 他下巴抵着在了沈清婼的脑袋上。 沈清婼浑身僵硬。 她该推开陆怀瑾的,可这一刻她泪流满面,竟是不舍得再推开他! 五年了,整整五年,沈家的人都不信她!便是最疼她的祖母也只是想给她找一桩好婚事,把过往遮掩过去。 可这人却说,他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若说刚才他的相护之意,让她心生感动,这会儿他的直抒胸臆,便是让她恨不得能为他生,为他死了! 沈清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蓦的释然了。 但这样宽和美好的他,她更不忍心让他毁了。 她轻轻挣开了陆怀瑾的怀抱,冲他情真意切的见了一礼:“多谢大公子。” “大公子,有你这些话,清婼接下来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抬头看向了陆怀瑾的眼,露出了这五年来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以往是清婼钻了牛角尖,总想自证清白,让所有冤枉我的人还我公道。可人若自清,何须自证呢?这世间污垢原本也不仅仅只我这一桩,发生了便发生了,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 “大公子尚且能接受这样的我,我又怎能无法坦然接受呢?” “大公子,我以后会挺直脊背,光明正大,坦坦然然的立在这京城里的。” 错的从来都不是她! 她能解了蛊毒,查出真相固然是好,可她解不了,查不出,难道就不生活了吗? 她困在清城山观音庵五年,蹉跎了多少美好岁月?只一味想着躲开所有人,解蛊自证,不是恰好称了那些龌龊人的心思吗? 她为何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沈清婼突然想明白了。 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往外走的脚步都轻松雀跃了几分。 陆怀瑾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却是一抹黯然。 他怪自己不问世事,连沈清婼被赶离京城五年都不知晓;他怪自己没能帮上沈清婼的忙,得知真相却早已经不好挽回—— 若是当初—— 贴身小厮陆五擦着汗珠从外头匆匆进来,冲着沈清婼恭恭敬敬的见了一礼后,又匆匆踏入门槛。 “公子,多情公子不见男客,我没法约他出来。” 陆怀瑾轻“嗯”了声,离开了陆瑾瑜的院子。 等到踏足进他的书房,捧了一个卷轴,他却又看不进去了。索性把书合上,偏头问身边的人:“陆五,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太糊涂了些?” “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离开京都,去白鹤书院当教书先生了——” 若他没有离开,他当初多少也会听到沈家的风声。 若他没有离开,他便会在沈清婼离开沈家那一刻,陪着她一起进观音庵!何至于他如今抱她一下,她都浑身僵硬,想推开他呢? 到底,她清醒的时候还是惧怕男人的怀抱吧? 陆怀瑾心口密密麻麻的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索性起身朝院子外散步。 第7章 偏不如她愿 此时的临王府门口。 萧陌寒斜靠在一旁的石狮子上,身穿一身玄色飞鱼服,手攥一条铁链来回晃荡。 那链条在阳光照耀下发着寒涔涔的光芒。 刚刚走出临王府大门的沈清婼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也陡的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那是她在观音庵密洞内的链条! 当初是她托南风馆那名小倌给她带过去的。 萧陌寒进过她那个密洞了——他这样子,不会就是在等她吧? 沈清婼僵僵的朝萧陌寒走了过去。 萧陌寒已经直起身子,晃荡着那条铁链,似笑非笑的道:“沈小姐还真是让人好找呀!” “说说吧,人呢?” 沈清婼沉默。 她在思考,她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她说了,会不会伤到陆怀瑾的心,萧陌寒又会不会真的相信她的说辞? 见她犹豫,萧陌寒却冷笑起来:“萧某跑死了一匹马,巴巴的跑去沈府送了信,助沈小姐归了京,沈小姐便是这般回报萧某的?” “说的好似我能回来全是你的功劳似的!”沈清婼这会儿正烦着,偏偏这人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恩赐语气,她便忍不住怼了一句。 萧陌寒讽刺的道:“不然呢?沈小姐不会以为仅仅凭借着老太太的绝食抗议,沈相国便能让你安全回去吧?” “沈相国可是挺怕和敌国奸细奸扯上关系的。” 毕竟敌国奸细是从沈清婼的处所消失不见的。沈相国若杀了沈清婼,就有通敌卖国,杀人灭口,推辞责任的嫌疑! 而他也不能让沈清婼还留在观音庵。 当年沈家送沈清婼过去是秘密行事,报给圣上的借口是沈清婼突发疯病,犯下不可饶恕之错,需要送出去静修调养,全京城的高门大家都不知道她被送去了那儿。 这会子沈清婼都遇到刺客了,若沈相国还让人留在那观音庵里,他便是罔顾亲女性命! 沈相国不会让自己落下这种名声的。 有些事,暗中进行,怎么都行。若被旁人窥去,便是给旁人送上了一个可拿捏的把柄。 沈清婼:“……原来竟是这样?”亏的她先前还以为父亲是个孝子呢,原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只为自己考虑! 不过这般说来,萧陌寒倒真算是帮了她一把。 沈清婼脸色难看至极。 萧陌寒此时又道:“沈小姐可想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 沈清婼抬眼瞪向他:“……你怎么就确定我遇见的那人一定是敌国奸细?” “观音庵外的树林里搜出了皇宫守卫图,可见我收到的信息是真的。而我们搜遍了整个观音庵,也只有你的房间发现了异常,所以那人肯定就在你那儿。再者说了,沈小姐昨日难道不是故意装疯让我看到你身上痕迹的吗?”萧陌寒反口一讥,见沈清婼脸色难堪,又补充道,“女子势弱,又是在庵堂那种清修之地——我好意替沈小姐遮掩,还道沈小姐是个聪明人,会把人还给我的。最不济,也该还我一具尸体吧?” 沈清婼:“……” 他竟然那时候就笃定是她藏匿了敌国奸细?他让人撤走,又故意那般说辞,就是给她机会,让她手刃奸细或者自行离屋方便彻底搜查的? 这人还真是好筹谋! 不过他这么能耐,怎么就把陆瑾瑜放走了呢?沈清婼不解,但她也知,她不是萧陌寒的对手,索性豁出去的直言道:“是临王府二公子陆瑾瑜。” “陆瑾瑜?”萧陌寒明显意外。 沈清婼重重点头:“是!” 她转身就朝马车走去。 刘嬷嬷早就等的汗流浃背的。见沈清婼出来,本想迎过去,可见她走向萧陌寒,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陆瑾瑜和萧陌寒,这两个人可都不好惹! 刘嬷嬷急的团团转,这会儿见沈清婼走来,赶忙撩开了车帘,等到沈清婼弯腰进去,她驾了马车就跑。 但刚走百米,又被萧陌寒拦住了。 刘嬷嬷都快哭了,勉强稳着了语气,问道:“萧指挥使这是何意?” “沈小姐所言牵扯甚大,需要谨慎行事。本官需要沈小姐去和陆瑾瑜当面对质。” “这……”刘嬷嬷犹豫。 沈清婼已经撩起了车帘:“我去。”事情都已经大白在萧陌寒面前了,她不去对质,岂非显得她惧了? 沈清婼让刘嬷嬷先行回家,她则跟着坐上了萧陌寒的马车。 北召司的人出行要么用跑的,要么骑马狂奔,哪里坐过马车? 他今日乘坐马车过来,怕是一开始就想着要带她回北召司问话了! 沈清偌心知肚明。 可正因为明白这点,她才更加气恼。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了大概半个时辰,萧陌寒停下了车:“到了。” 沈清偌下车,却发现竟是到了京都最大的花楼门口! 雕栏玉砌,门楣富丽堂皇。 虽然现在是白天,听不到歌舞丝竹之声,可也足够给人添堵! 沈清偌被气笑了。 萧陌寒却肃着一张脸,冷声道:“临王府的人说陆瑾瑜出来了。而他出行,多数都是来这楚楼。” 沈清偌:“……难道不能换个地方对质?”哪怕是去北召司对质也比这地方好吧? 她到底是个还未出阁的女子! 萧陌寒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你都招过小倌了,还怕进楚楼?” 沈清偌险些气吐血。 萧陌寒此时道:“他是临王府的二公子,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不能随便拿人。” 言下之意,他还怀疑她刚才的说辞? 沈清偌觉得这世界都有些癫了!这京都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硬着头皮跟着萧陌寒进去的。 此时的二楼天字号雅间。 陆瑾瑜斜靠在椅背上,明明姿态松弛,可眉眼间的冷冽却仿佛能冻死个人。 他的身旁站着双臂抱刀的陆六。 房门推开,楼里老鸨拽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面容艳丽,衣衫飘逸,半遮半掩的,头上青丝披落下来,更显得妖娆风情,正是楚楼的头牌楚袅。 楚袅被老鸨粗暴的拖进屋里,一把丢到了地上。 随之,陆瑾瑜把放在一旁案几上的荷包重重朝她扔了过去:“楚袅你好大的胆子!” 第8章 咬死不认! 楚袅盯着那荷包,娇躯微颤,但还是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开口:“二、二爷这是何意?” “何意?”陆瑾瑜蓦的绷直身子,冷眼瞪视了她,“爷之前是不是就说过,爷的东西楼里的任何人都不许随意碰调?” “你倒好,竟还敢偷换爷荷包里的东西?” “爷是太给你脸了,是吗?” 楚袅重重磕了一头:“是奴的错——” “你这是承认里面的香料是你换的了?”陆瑾瑜眉头猛地聚拢了起来,他站起来,踱步到了楚袅的跟前,弯腰,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狠狠的瞪着她道:“楚袅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噬情香——用多了能使人神志全无,若行尸走肉。爷这般疼你,你就是这般对爷的?恨不得爷痴了,傻了,真坐实了那荒唐名声,是吗?” 陆瑾瑜站了起来,双手背后,冷声吩咐道:“给我打!打到她说出香料的来处为止!” 楚袅听到噬情香三个字已经傻了。 这会儿见老鸨正拿了一条软鞭子过来,她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的。 匍匐着向前两步,她紧紧拽着了陆瑾瑜的衣袍一角:“爷冤枉奴了!奴是动了你的荷包,可奴放的只是普通的暖情香。” “奴是想让二爷真正疼我一次,可奴不敢用那种禁料啊!奴从来没寻过那种香料的,求二爷明鉴!” “滚开!”陆瑾瑜一脚踹开了她。 楚袅被踹的心口疼,可她还是忍痛又去抓陆瑾瑜的衣袍:“奴说的句句是实话。” “打!”重喝声响起,老鸨陡的扬鞭。 软鞭是专门惩罚楼里犯错的姑娘的。自开楼以来很少用过,这次二爷明显是动了怒。 老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甩了楚袅一鞭:“这会子还嘴硬呢!既然都认了换香料一事儿,那便和你脱不了干系!” “楚袅你可知二爷昨儿个有多惊险!他险些就因为这香丢了性命!”老鸨想到陆六背着陆瑾瑜回楼时候的模样,便心有余悸。 陆瑾瑜是昨日午间回来的,正是楚楼歇业的时候,整个楚楼附近的街道都是静悄悄的。 那会子老鸨也准备去歇息。 陆六敲门进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抹了灰,她险些都没认出来,而二爷就更惨了。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多了很多伤,整张脸满是血污,间或露出一抹惨白如雪的皮肤。额头,鼻尖不断有汗珠冒出,发丝凌乱,有几缕头发紧紧贴在脸颊,额头上……脑袋像是刚从血泊里捞出来似的,瘆人极了。 陆六把他放下的时候,他的呼吸声都快要听不到了。 吓得她赶忙找了楼里的医女来瞧。 这才得知,二爷那脸只是看起来恐怖,并没受伤,身上的伤也不至于致命,最要紧的反而是他身上的荷包。 他向来贴身带着的荷包里竟然被人放了噬情香! 二爷大怒,喝令她去查谁动了他的荷包,这才查到了楚袅头上。但,噬情香是北辰国禁物,只有南浔人才会炮制。她本想是悄无声息的继续查下去,可却怎么都查不出楚袅到底是从何人手里拿到的噬情香,这才无奈又让陆六赶紧通知了二爷。 二爷显然也不想浪费时间再去查了,直接让她把楚袅带了过来,打算逼招。 不想,楚袅是个嘴严实的。 “可奴真的不知道呀!二爷你就是让妈妈把我打死,我也还是这句话。” 陆瑾瑜听得额间的青筋突突直跳。 楚袅已经凄凄哭了起来。 陆瑾瑜听得心烦意乱的:“闭嘴!” “楚寰把人拉走,继续问!若问不出来便直接打杀了!”那香料便不是楚袅亲手放的,也是她给了南浔人可乘之机。 他还说昨儿个那些南浔人怎会长眼睛似的,不仅知道他在追踪他们,还能设法给他做了个套儿,进而对他反追杀。最后还逼得他不得不跑进了观音庵躲避。 想到观音庵便又想到了沈清偌那张脸,陆瑾瑜本就就烦躁的心越发暴戾起来。 陆六见他情形不对,赶忙摸出了一个药瓶,倒了两粒药在掌心:“二爷是不是又犯病了?大夫说这药得连喝三天才能稳着你的病情,不至于——”体内真气乱窜,气血翻涌,暴躁想找人发泄。但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出口,便敏锐的察觉有外人朝这边走来,他立马噤声。 陆瑾瑜自然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快速拿过药丸咽下,他转头望向门口。 萧陌寒正截了老鸨和楚袅进来。 见楚袅身上有伤,萧陌寒冷笑:“临王府的二公子果然是好大的能耐!这姑娘是犯了什么事儿?怎的二公子把人打成了这般模样?” 陆瑾瑜冷声道:“自然是伺候的不满意了!怎的,这青天白日的,萧指挥使不去北召司处理公务,倒是想起来逛这楚楼了?” 两人本身就不对头。 萧陌寒看不惯陆瑾瑜日夜在楚楼厮混,陆瑾瑜则是看不惯萧陌寒仗势欺人。 两人见面都是甩了脸子直接走人的主儿,还从不曾正儿八经的说过一句话。 这会儿陆瑾瑜正是暴躁上头,和他说话的口气自然不好听。 萧陌寒见他这般不可理喻,更是冷笑:“我来这楚楼自然是来找二公子您的!” 他微微侧身。 沈清偌从外走了进来。 陆瑾瑜的瞳孔陡的一缩,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但就是这么一瞬,萧陌寒已经看出了端倪:“看来二公子果然和沈大小姐认识。” “那是自然。毕竟沈小姐刚回京便跑去临王府找我大哥去了——”他冷嗤了一声,转身,一撩衣袍坐到了刚才的凳子上,语气不似刚才的暴躁,倒似是多了几分慵懒疲惫,“说吧,萧指挥使来找我到底何事?”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反正萧陌寒没能在清城山把他抓个正着,他就咬死了不认便是!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沈清偌这女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还敢把他招出去! 果然是又毒又狠! 怕是她这会儿心里都想着怎么把他弄死吧? 他就偏不如她愿! 陆瑾瑜慢条斯理的拿了个橘子剥。 萧陌寒看了一眼沈清偌,见她气呼呼的瞪着陆瑾瑜却并未反驳,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便公事公办的道:“本官昨日入睡前接到密报,说清城山观音庵里藏匿了南浔奸细。本官率人去抓,惊扰到了沈小姐。这才得知沈小姐被歹人威胁了。本官怕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沈小姐清誉,便先行退出,想着等沈小姐离开再行抓捕。不想歹人狡猾,逃了出来。而现如今,沈小姐指认,你便是那人。” “二公子可认?” “不认。”陆瑾瑜理直气壮的。 第9章 到底心软了 萧陌寒又转头看向沈清偌。 沈清偌俏脸笼霜:“二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您能忘记,我可忘不了!当然,二公子也莫要觉得我一人作证便不足为据。我还另有物证。” “当初二公子可是带了个荷包去我房间的,二公子总该记得吧?”她转头出去拿老鸨手里的荷包。 老鸨攥的紧紧的,没松手。 沈清婼黑脸:“拿来!” 老鸨赔笑:“沈大小姐,这东西不是二爷的,而是这位楚袅姑娘的。楚袅姑娘爱慕二爷,可二爷在楼里呆了两天一夜都没唤她作陪,她便有些沉不住气。这不,这会儿见二爷又过来了,便急吼吼的带了这有暖情香的荷包过来,想要诱二爷作陪呢。” “二爷烦着呢,自然不想理她。但她一个劲儿往二爷身上扑,这不——惹恼二爷了!挨了好几鞭子呢!” 反正二爷在外的名声也够糟糕的了! 她这么说,二爷应该不会怪她的吧? 毕竟她得为二爷做了这证啊! 这北召司的指挥使可不是好糊弄的。 老鸨说的相当自然,说完还推了楚袅一把:“楚袅,你说,二爷前两日是不是一直在楼里的?今儿个也就是两个时辰前出去了一趟,但很快便又回楼里来了?” 她这是要找同伴给陆瑾瑜做伪证? 沈清偌俏脸紧绷,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贴在裙侧,看向了楚袅。 楚袅满脸是泪的抬头,想都没想的道:“对,妈妈说的都对!楚袅爱慕二爷,不是一日两日了,可二爷嫌奴的一颗真心太脏,宁愿唤其他姐妹做陪,也不唤奴来陪一天。奴心有不甘,才想出了这种法子的——” 说着,楚袅便深情脉脉的看向了陆瑾瑜。 那真心爱慕却又隐隐不甘的眼神倒不似作假。 萧陌寒微微挑眉。 沈清偌脸色更黑:“那你把荷包拿来,看里面有没有噬情香。” 她竟然知道噬情香? 老鸨暗暗一惊。 楚袅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陆瑾瑜和萧陌寒则不约而同的朝沈清婼望了过去。 沈清婼又向前伸出了手。 老鸨又笑了起来:“沈小姐真是会开玩笑,这噬情香可是南浔之物,咱这楚楼就是正儿八经的花楼,虽说会接受四方来客,可也明令禁止,绝对不会让噬情香入内的。” 说着,老鸨错过她,恭恭敬敬的把荷包递到了萧陌寒跟前:“萧指挥使请明鉴。” “若是这楚袅的荷包里真有噬情香,那便请萧指挥使即刻把人带走吧!哪怕大刑逼问,也得问出个真相来!毕竟咱们楚楼的规矩,绝对不能有任何禁物的出现,更不允许有人和南浔扯上半点关系!” 说着,老鸨还把楚袅拽到了萧陌寒跟前,大有一副要让萧陌寒把楚袅即刻带走的架势。 楚袅轻咬着唇瓣,不辩解,也不看他们,只是满眼含泪的望着陆瑾瑜。 那情真意切的模样,让沈清偌看得心里莫名难受。 这些在花楼的女子本来就已经够可怜的,一颗真心捧出来,却要被人狠狠踩践在脚底下! 可她们也是人啊,也会伤,会痛——她被人冤枉都受不了,那楚袅呢? 被所爱之人推开,痛打一顿就算了,竟然还要被楼中掌事人送她去北召司顶罪吗? 北召司那是什么地方?男犯人进去都不见得能经受得住拷打,楚袅进去还不得送命? 沈清婼由她联想到了自己。 自己被至亲冤枉,被五皇子退婚,被当家家主险些打死,虽最终被送往了观音庵中,可也尝够了万般苦楚,承受了万般屈辱! 她怎么能忍心看楚袅这般委屈? 看陆瑾瑜稳坐泰山,甚至还若无其事的拿着橘子吃,沈清偌便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萧陌寒已经拿到了那个荷包。 眼瞧着就要打开,而陆瑾瑜还一副作壁上观的悠闲姿态,沈清偌一把夺过来塞进了楚袅手中:“是我瞧错了!这荷包不是那只。楚袅姑娘身上的伤不轻,萧指挥使还是先让妈妈把她带走看看伤势吧!” “这血再这么流下去,身上可就要结疤了。”花楼女子身上留疤,可就相当于绝了人家的生路。 沈清婼做不到送无辜的人去死!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萧陌寒没有阻拦。 反正这事儿说到底是沈清偌和陆瑾瑜之间的对质,过程如何,他不掺和,他只要结果。 楚袅感激连连的被楚寰带走。 雅间只剩下三人。 陆瑾瑜满不在乎的轻耸了耸肩膀:“那沈小姐可还有其他证物,证明我就是敌国奸细?” 后面四个“敌国奸细”四个字,他咬的极重。 他阴沟里翻船,捉贼被贼反咬了一口就算了,如今沈清偌都要来踩一脚?他堂堂临王府二公子岂能容忍? 沈清偌抿唇。 事情陷入僵局。 萧陌寒挑眉:“沈小姐要没法再拿出靠谱的证据的话,那您可就涉嫌诬赖了!” “我——”该死的陆瑾瑜!她真是倒了血霉了才会碰上他! 被他吃干抹净就算了,弄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处子之身就算了,如今他竟然还有脸反将她一军? 她沈清偌还真没见过这般嚣张无耻之人! 沈清偌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才她们不是说二爷唤了很多人作陪,在楼里待了两日一夜吗?” “那就唤过来楼里所有人,本官一个一个的问。”萧陌寒倒是挺配合。 主要他也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能对质到哪一步。反正事儿深究下去,对他没损失。再者说了,沈清偌放跑了人,本就该承担责任。 萧陌寒发了话,但他今儿个没带人过来,陆瑾瑜便自动让陆六去唤人。 楼里的花娘很快都被唤了出来。 但众人的说辞一致,那就是陆瑾瑜确实在楼里待了两日一夜,根本没时间过去清城山观音庵。 沈清偌气急。 “陆瑾瑜倒真是好命,遇到你们这群人!” 众口铄金,哪怕她说的是实情,是真相,可这么多人替陆瑾瑜作证,她能怎么办? 再一次尝到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沈清偌陡的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刚才就不该那么帮楚袅该的,她大概是傻了—— 老鸨楚寰这会儿笑着道:“沈小姐您也别恼,二爷实实在在就是在咱们这儿的,咱们也不好说谎作伪证呀!不过二爷恣意风流,听说南浔那边有能人异士会制作一种面膜,轻薄如翼,模样逼真。许是有南浔人故意装作了二爷的模样闯入了观音庵,这才让沈小姐误会了——” 这也算是给沈清偌找了个脱罪的借口。 最起码,萧陌寒应当不会说她诬赖,谎告,带她回北召司受刑了! 然,萧陌寒却道:“不管如此,终究是沈大小姐把那奸细放跑了——” 第10章 根本没有心 “那这样,本公子和沈小姐从今天起,完全配合萧指挥使,直到把南浔那群奸细一网打尽了,可好?” 见萧陌寒不语,陆瑾瑜又站起来,塞了一个橘子在萧陌寒手里,吊儿郎当的笑道:“我这人虽说有些不靠谱,但我拿临王府作保——” “好!那就请沈大小姐戴罪立功了。”萧陌寒当即答应。 临王府内除了陆瑾瑜外,各个都是为国为民,忠义有才之人。 临王保家卫国半生,打的南浔送上投降书,再不敢兴兵打仗,保了边境十年太平。而当初家国既定,临王又激流勇进,解甲归田,携临王妃直接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临王妃知书达理,豁达爽朗,一手好医术更是救过先皇,救过天下无数黎民百姓。甚至五年前冀北水患,临王妃夫妇不惧苦难,直奔一线治病救人,衣不解带和患了疫病的灾民同吃同住。 大公子陆怀瑾才华绝艳,清贵高雅,虽无官职在身,可教书育人,以德服人,谦谦君子的美名从京都都传到了边塞。 世子爷就更不用说了,年仅十四便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小将军。最近更是在边境以三千人马大战西璃一万人马,大获全胜,实乃国之栋梁。 而这些人偏偏都拿命宠着陆瑾瑜,替他各种兜底! 所以陆瑾瑜说这话,萧陌寒是半点都不怀疑的。 有临王府的人脉加入,可要比他北召司单打独斗好的多! 萧陌寒转身就走。 沈清偌也欲离开。 陆瑾瑜却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萧指挥使刚才把事儿说的笼统,还烦请沈大小姐再和我详细说说,那夜之人当真和爷这般相似?” 明明就是一个人,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沈清偌被陆瑾瑜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了。 萧陌寒此时也回头看来,眼里是对陆瑾瑜深深的不赞同:“若要探讨也出了花楼。” “好嘞!”陆瑾瑜应一声,又朝他挥了挥手:“萧指挥使先走,我和我未来嫂嫂另找个茶楼,好好探讨探讨,怎么样才能真正帮到萧指挥使。” 萧陌寒:“……”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沈清偌,这才没好气的阔步离开。 陆瑾瑜则带着沈清偌去了离楚楼较远的德隆街。 德隆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街道两边有各种各样的铺子店面。 陆瑾瑜带沈清偌进了二楼一家临街的茶馆。 沈清偌刚刚落座,便望着他,笃定的问道:“楚楼的幕后东家是你吧?” 她想了一路,实在想不明白楚楼那些姑娘为什么要给陆瑾瑜这样一个浪荡公子哥作伪证。 除非——这楼就是陆瑾瑜的,她们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自然会保他。 没有外人在场,陆瑾瑜倒也没藏着掖着。 他给沈清偌倒了杯茶,笑道:“沈大小姐确实有点聪慧。不过这事儿也就你一个楼外人知道,可别给我捅出去了,坏了我的事儿。” “你也知道,我这人本事儿大,能从萧陌寒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还不要脸,千金花娘小娇妻的,来者不拒,她们可都愿意替我隐瞒卖命的。你沈大小姐的名声在世家高门里是差了些。不过到底没我能放的开吧?” 见沈清婼脸色似是不悦,他又轻笑一声:“沈大小姐也别多心,我倒也没看不起你的意思。毕竟咱们北辰国民风开放,那些守寡妇人或者高门妇人也没少去找小倌做乐,你这些年做的——” 沈清偌猛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朝他泼了过去。 陆瑾瑜刚坐下便被泼了一脸。 他立马有些怒,瞪向了沈清偌:“怎的,我说的难道不是?” “我没找!”沈清偌也不管他相信不相信。此时此刻,她想说出真相。 事儿在心底压抑太久了,早就成了殇。 可旁人诋毁她,冤枉她,她无法解释。陆瑾瑜是毁了她的罪魁祸首,凭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挤兑冤枉她? 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萧陌寒面前吃了个哑巴亏,沈清偌就更气不打一处来:“陆瑾瑜你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她气的想走。 陆瑾瑜赶忙把人拉住,赔笑道:“好,好,我没心——沈大小姐刚才可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让我那楚楼不用被封,我自然该感恩戴德的受着。” 他用另一手拿掉了脸上的茶叶,又替沈清婼重新倒了一杯,递到了她的跟前:“沈小姐若是还不消气,再泼一杯?” 沈清婼咬着牙,夺杯就泼。 陆瑾瑜倒也没躲闪,硬生生的正面受了一泼,这才又掏出帕子擦了擦,道:“现在能坐下好好谈了吗?” 沈清婼不发一言的重新坐下。 陆瑾瑜这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声道:“不瞒沈小姐说,前儿个夜里我就是去追那些南浔人的。只是被那荷包露了踪迹,仓皇躲避追杀的时候误闯了观音庵——” “那日之事,本公子向你再次郑重道歉。” 沈清偌:“……我不接受。” 陆瑾瑜:“……”真难哄。楚楼里那些姑娘,他逗两句就眉开眼笑,把过往之事抛掷脑后了!那像这沈清偌,揪着他点儿错处,还不依不饶了! 又不是什么清白闺阁,难不成还非要有人以身相许了? 他陆瑾瑜可低不下那头,更不想让沈清偌嫁给他清风明月般的大哥。 两人一时无言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片刻,沈清偌咬牙问:“你是楚楼幕后东家的事儿为什么不能告知于人?” 这好回答。 陆瑾瑜往椅背上一倾,懒散的道:“三弟掌着兵权,大哥是天下文人表率,我若再会赚钱——你觉得依着当今圣上的脾性,会怎么做?” 当今圣上陆垚是先皇第七子,向来多疑,好谋算。 而且有传言说,他那皇位是抢了临王的。 若临王府里再个个优秀,怕是陆垚不眠不休,也要盯死临王府,甚至还要构陷一个无中生有的罪名,除之而后快了! 沈清偌虽然对朝政时事不太了解,但大约也理解了,不外乎就是功高盖主,需要送点把柄到皇帝手里才能保住小命罢了! “我会信守承诺,不暴露你的秘密。不过同样,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找到真正的南浔奸细。”反正她就是个弱女子,一没资源人脉,二也豁不出去这点脸面,这条性命,索性就直接全部拜托给陆瑾瑜了! 他不是比萧陌寒还能耐吗? 能耐人干能耐事儿! 沈清偌对南浔奸细恨极,但同样的,她也没法对陆瑾瑜这个直接伤害到她的罪魁祸首有个好脸色。 是而,哪怕是让他一个人办事,她也没个好气。 第11章 窗外冷箭 两人面对面坐着实在尴尬。 沈清偌草草喝了杯茶,就想离开。 刚走两步,陆瑾瑜却猛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沈清偌重重栽倒在他怀中,被他带着转了个圈儿,离窗口远了些。 沈清婼紧紧贴在他怀中,脸颊迅速飘红。 她气的横眉冷对的,抬手就捶向了陆瑾瑜的胸膛:“陆瑾瑜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嘘——”陆瑾瑜竖着一根食指点在她唇瓣上,却没看她,而是眸光定定的看着窗口处。 有箭矢破窗射了进来,正好扎在二楼包间的门板上。 沈清偌:“……”她要是过去了,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一箭射穿了后心? 后怕。 沉默。 不敢动。 陆瑾瑜已经松开她,过去拔出了那支箭,细细检查。 箭头是精铁打造,工艺精致,箭头锐利,箭杆是柔韧性极好的荆条木,光滑细腻,而尾端的羽翎也是成年雕羽所做。雕羽的底下暗藏着御制专用的符号。 “是宫中暗卫常用的箭。” 那应当不是针对她了。 沈清偌松了一口气。 陆瑾瑜却又道:“成家立业的皇子府暗卫也会用这种箭。” 沈清婼:“……”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她和五皇子的恩怨。 可祖母不是说,只要她不出现在五皇子面前,五皇子便不会再针对她,针对沈家吗? 难不成是祖母意会错了? 沈清偌只觉得浑身发凉,如坠冰窟。 陆瑾瑜攥着那支箭重新坐下,垂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道:“不过也或许,这是冲我来的——”大哥回京了,三弟也即将班师回朝…… 或许这是宫里那位的警告。 柿子专挑软的捏。 明面上,他是临王府最草包的纨绔,担不起任何事儿,但他却偏又得临王府所有人的宠爱,所以来警告他最合适不过了。 毕竟,他无能,他胆小,他被刺杀了便会闹腾的全家皆知——然后顺理成章的让临王府的人都意会到宫中的意思,从而好夹起尾巴做人。 沈清婼这会儿却压根没听他说话。 她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 五皇子到底是皇子,他若还恼她当年的背叛,那她在京城不是危机重重? 毕竟,她五年前刚到观音庵,伤了那小倌后,五皇子便派女侍卫随她在庵中住了半年,还留了口信:“若她以后安分守己,乖乖待在后院清修赎罪便罢了,若再发疯伤人,便把她千刀万剐了,骨肉丢到她母亲坟前去……” 他那般恨她,她甚至都怀疑过那南风楼的小倌便是他故意送过去的……就是想让她犯错,好光明正大的千刀万剐了她!让她痛不欲生,让她死都要去脏了母亲的坟! 他这样恨她——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了她? 而此时刘嬷嬷刚带着一珠光宝气,雍容艳丽的美妇人进了茶楼。 刚进门便急急打探了陆瑾瑜所在的地方。 两人脚步匆匆的上楼,美妇人直接伸手推开了门,闯了进去。 陆瑾瑜下意识的想要打招呼。 美妇人已经直冲沈清婼跟前,扬手朝她打去。 眼瞧着那巴掌就要落在沈清婼的脸上,陆瑾瑜拿着那支箭堪堪横在了她的手腕处:“五皇嫂这是要做什么?” 美妇人正是如今五皇子的皇子妃,李若水的女儿沈清颜。 沈清颜也没看陆瑾瑜,只是死死的瞪着沈清婼,怒声责骂:“贱人!沈清婼你个贱人!父亲同意你回来,不是让你来故技重施,勾搭风流公子的!是让你来安祖母的心,陪祖母走完最后一程的!” “你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来茶楼和瑾瑜喝茶?今儿个,我非要替父亲,替沈家给你一个教训!” 但陆瑾瑜拦着她,她没法再亲自动手,便吩咐道:“刘嬷嬷,你过来,打烂她那张脸,省的她顶着这张脸到处招蜂引蝶,丢人现眼的,败坏沈家门楣!” “这——”刘嬷嬷不敢动。 沈清颜气急:“怎的?你不会还真把她当成是主子了吧?她也配?!” 见刘嬷嬷还是没任何动作,沈清颜又没好气的嘲讽沈清婼道:“沈清婼你还真能耐啊!竟然让刘嬷嬷都敢违逆我这个皇子妃的命令了!” “噗通!”一声,刘嬷嬷重重跪到了地上,磕头请罪,“二小姐恕罪,大小姐还要回去照料老太太的。” 言下之意,打肿了沈清婼的脸不好交代。 沈清颜被气笑了。 此时陆瑾瑜已经收回了手,重新坐在那儿优哉游哉的看戏。 沈清颜怒声道:“回去什么回去?打她一顿,让她长了记性,就立马重新送回庵里!” “沈家那么多人,祖母身边难不成还没个能照料的人了?” 刘嬷嬷垂头不语。 沈清婼这会儿却淡定的喝起了茶水。 她从来没见过沈清颜,只知道她嫁给了五皇子,拿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婚姻。 原本她还以为这沈清颜该是知书达理,雍容娴静之人,便不是,也该像李若水那样,明面上做的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倒是没想到沈清颜容颜虽好,却是个这般沉不住气之人! 人一沉不住气就容易犯错,露出破绽。 所以她不慌。 见她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沈清颜气的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茶杯。 沈清婼举着茶杯挪远了些。 沈清颜瞪大了眼睛,冲她怒声道:“沈清颜你见到我这个皇子妃不行礼问好便算了,我要你手里的东西,你还敢不给?” 沈清婼放下茶杯,悠悠冲她见了一礼:“二妹妹冲进来便大吼大叫的,还想要掌掴我。我以为是哪家泼妇来找我茬儿呢,被吓着了,便先喝口茶压了压惊。” 说完,也不等沈清颜有所反应,她又笑着解释道:“二妹妹见谅,我去观音庵的时候,二妹妹毕竟还没进沈家的大门,所以我不认识也情有可原的,对吧?” 对个屁! 沈清颜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那你现在知道了,就这般草草见礼吗?跪下!” “跪下好好反省一下,该不该回来沈家。”沈清颜一甩衣袖,坐到了沈清婼的旁边,等着她下跪认错。 沈清婼身板挺的直直的,平静的道:“我回来是家中人派人过去接的,今日出门也是经过祖母同意的。” “那也没经过五皇子府的同意!”沈清颜气急败坏的。 沈清婼微笑,拿起陆瑾瑜大喇喇放到桌子上的那支箭,她问沈清颜:“所以这支箭是五皇子府射过来警告我的吗?” 她想求证,光明正大的求证一番。 第12章 这么厉害? 沈清颜明显一怔。 她还以为这是陆瑾瑜故意拿着玩儿呢!毕竟他花名在外,送女人礼物向来无所顾忌——刀剑书籍,手帕丝巾,花草药物,首饰珠宝,只要他想起来,只要他手边有,他随手就能送了人。 当然,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利用,他的东西有专门的标号。甚至还有小厮专门给他登记送出去的礼物名称和对象。若是谁敢拿他送出去的东西做坏事儿,那临王府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既然沈清偌这么问,可见这箭不是陆瑾瑜的。 沈清颜见沈清偌和陆瑾瑜都望着她,一副求解惑的模样,脑子里有了主意。 她装模作样的接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对,就是我们五皇子府上的!” “五皇子不想见到你,所以先派人来给了这一箭,予以警告!但你在庵中五年,日日夜夜的只想着荒唐欢愉,怕是那脑子早就不灵光了吧?所以我便想着再亲自跑一趟,直言相告于你。” “识趣点儿的你就赶紧滚回清城山上去!”沈清颜把那支箭扔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手,重新恢复了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沈清偌不置可否的轻抿了抿唇。 门外有人敲门。 紧接着,响起一道焦急的女音:“主子,五皇子过来茶楼了!” “他怎么会过来?”沈清颜明显一慌,猛地就站了起来。 她扭头狠狠瞪了沈清偌一眼:“还不赶紧藏起来,真不想要你那条小命了吗?” 茶楼里摆放着一道屏风。 屏风这边是饮茶聊天的,屏风后面摆放着的是棋盘。 沈清偌躲到屏风后面,坐在了棋盘跟前。 陆瑾瑜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外袍上泼了一身,脱了外袍搭在屏风上,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清颜已经匆匆出去,带着刘嬷嬷往外迎了出去。 五皇子刚踏进茶馆便看到了沈清颜,他好看的剑眉立马拢紧,冷声问道:“你怎的在这里?” “祖母想喝这家的茶,我过来取两个茶包。”沈清颜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派从容优雅,大家闺秀模样。 五皇子陆兆看她这般,却甚是不耐:“既然是给沈老夫人取茶,那便快些取了回去吧。” “是。”沈清颜恭恭敬敬,低眉顺眼的应一声,微微屈膝看着他朝掌柜的柜台走去。 “临王府二公子是在哪处?” “客官请跟我来。” 沈清颜听得眉心一跳,看五皇子被引着进了陆瑾瑜和沈清偌所在的茶室,有些不放心,咬唇踌躇片刻,她转身蹑手蹑脚的重新过去。 茶室内,陆瑾瑜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咧嘴笑望向了坐到他对面的陆兆:“听说前两天五皇兄从杂耍班子里抱回去一个美人儿,五皇兄不在家陪着,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出来喝茶了?” 陆兆脸色严肃的从袖笼里拿出一个用牛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荷包,推到了陆瑾瑜跟前:“不瞒瑾瑜弟弟说,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瑾瑜弟弟常年往返于秦楼楚馆,想来定然见过许多香料。还烦请瑾瑜弟弟帮我看看,这款香料功效如何?” “好说。”陆瑾瑜笑着捏起了那个荷包,还不忘打趣陆兆:“五皇兄今年刚二十七吧?这般年岁正好的,怎的就需要这种东西来助兴了?” 他拆开荷包里的东西,脸色陡的一变。 “怎么了?”陆兆急急问道。 陆瑾瑜脸色微凝:“这东西可比普通的香厉害一百倍!用了这东西,怕是最起码也得大战几十个回合吧?” 陆兆被唬了一跳:“……这么厉害?” “自然。”陆瑾瑜言辞笃定。 门外的沈清颜听得眼珠子微微一转,随即,她蹑手蹑脚的转身下楼。 从茶楼里随手拿了两包茶叶交给刘嬷嬷:“拿回去给祖母喝一次。” “府医说老太太不宜饮茶——”刘嬷嬷有些为难。 沈清颜横了她一眼:“都伺候这么久了,难道就不知道装装样子?”她都和五皇子说是来拿茶包的,不拿回去,岂非是让五皇子疑心于她? 刘嬷嬷了悟。 沈清颜这才又道:“我就不过去府上了。五皇子出来了,我需得赶回去照顾期儿。” 她带着婢女急急忙忙回了五皇子府上。 而此时的陆瑾瑜已经前倾身子,凑近了陆兆低声道:“五哥,这东西可是南浔的噬情香,在咱北辰国是明令禁止的啊!五哥让我瞧见了,我——我这是不是得告诉皇伯伯去?” 他作势就要站起来。 陆兆赶忙伸手拉住了他:“好弟弟,这事儿可不能告知父皇。”他真是大意了! 怎么就亲自过来询问了呢? 眼下父皇刚对他多了几分好眼色,他可不能因为南浔之物又惹了父皇的疑心! 正想着要如何劝说陆瑾瑜把这事儿烂进肚子里,陆瑾瑜拿起了桌子上的箭,递到了他跟前,装作无知的模样:“让我帮忙瞒着也行,五哥你也得帮我个忙。” “你瞧瞧,这是那个府上的箭?我在这儿喝口茶的功夫,都能收到?”陆瑾瑜嬉皮笑脸的,一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天真模样。 陆兆拿起那支箭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宫里的。” “怎么说?” 陆兆摆了摆手,示意陆瑾瑜凑近些,他则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应当知道,当年南浔和临王叔签下的十年太平之约吧?如今十年早就过去,南浔一直蠢蠢欲动呢!不过临王叔还在世,怀瑜弟弟又是名誉国内外的小将军,他们不敢明面上大肆兴兵进攻,便私底下各种小动作恶心人。这不,父皇也知道他们终究还要挑起战事的,便拨了不少银钱到南浔边境,精进武器设备等,做好应战准备。因着国库紧张,皇子府的暗卫装备配置都降了一个等次,宫里更是半年不给供箭了——” 陆兆把事儿说的明明白白的。 陆瑾瑜微微眯眼:“当真?” “那必须的呀,五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陆兆说着,又把自己跟前的牛皮纸和荷包推到了陆瑾瑜的跟前,陪着笑脸道:“更何况,如今五哥还落了把柄在你手上,我又岂敢骗你?” 见陆瑾瑜还是半信半疑的,陆兆朗声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六弟。” 这就是实话了! 陆瑾瑜轻轻点头,佯装不解:“可宫里的暗卫干什么要来杀我?难道是我又做了什么混账事儿被捅到皇伯伯面前去了?不行,我得告诉我父王母后去!” 陆瑾瑜装作害怕的模样又要走。 第13章 五皇子心殇 五皇子赶忙又拽住他:“瑾瑜弟弟误会父皇了不是?父皇怎么可能会派人给你一支箭呢?怕是宫中暗卫在秘密办什么事儿,误把箭射到这儿来了。” 他今儿个真是昏了头了! 怎么只想着让陆瑾瑜帮忙掩下南浔禁物,就忘了先问问这支箭是怎么来的,就先实话实说了呢? 陆兆懊恼不已。 陆瑾瑜却在心中嗤笑:暗卫秘密办事儿会只射一支箭?还偏巧射到他所在的地方来? 这摆明了就是借口。 但他要维持他的无知人设,便笑眯眯的道:“我就说么,我三弟刚准备从西璃边境回来呢!日后皇伯伯说不得还得指望着他去打南浔,再逼南浔王签下个十年和平协约,怎么可能会来杀我呢?” “是。”陆兆擦了把虚汗,没敢再继续说此事,反而指了那噬情香道:“那这东西就留你这儿,你瞧着处理了吧。” “行,赶明儿个就让楼里的花娘用了,处理干净。”陆瑾瑜笑眯眯的应一句,又看向了陆兆,道:“不过说起这南浔和噬情香来,我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陆瑾瑜不动声色的朝屏风处瞟了一眼,这才又道:“听说前两日有敌国奸细拿着噬情香进了沈家大小姐的清修之地——” 陆兆身子猛地绷紧。 片刻,他干巴巴的道:“那是她的事情,我和她早就没任何关系了!” 当年他去沈家二房找礼部尚书,也就是沈家二老爷沈泉,想要打探清楚皇子成亲的规格制度,好能见缝插针的弄进去一些沈清婼喜好的东西,等她办了及芨礼便和她赶紧成婚。 可沈家二老爷不在家,他和沈家二房的长子沈明峰下棋等待。 匆匆赶回家的沈二爷却告诉他,沈清偌当日和南风馆小厮胡闹,被府中长辈捉了个正着。沈相国大怒,重重打了她一顿—— 他不相信沈清偌会做出那种荒唐事儿来,跑去了沈相国府上,却见一已死小倌被拖出了沈相国家,而沈清婼被人抬着上了马车。 他红着眼上前质问:“为什么?” 她奄奄一息的,压根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色黑浓,他眼睁睁看她离开,那颗爱慕她,想早早把她娶进府的心瞬间碎了个七零八落! 后来他回宫后想了许多,觉得还是该再去问问她。 他还给自己找借口,或许沈清婼也是迫不及待想嫁他了,所以才想先开开蒙,积累实战经验,将来好更好的伺候他。 他趁着夜色掩护,独身一人去了一趟观音庵,结果却听到了她嗯嗯啊啊的萎靡之音。 他气的甩袖走人,下山之后天色已亮,他便去了一家酒馆喝了大半天的酒。 下午,有姑娘去酒馆买酒,却和想出门的他撞了个正着。 那姑娘穿着和沈清偌一模一样的衣服,头上还簪着沈清婼最喜欢的白玉兰花簪子。 他酒醉认错了人,抓着人的肩膀就怒声质问:“沈清偌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你想要快乐,你找我不成吗?你非得找一个小倌?难不成在你眼里,本皇子还比不上一个小倌?” 那姑娘一言不发,只是垂着脑袋,掩面抽噎。 他听得火大。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只知道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沈相国和新进门的夫人一起找了过来,而他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那姑娘朝是沈相国之前养在外边的女儿,沈清颜! 他是皇子,总要对人负责的,便和父皇说了换新娘的事儿。 婚后沈清颜倒是接连给他生了一女一子,只是沈清婼终究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执念。 他恨她那样行事荒唐,怕听到她的消息,刻意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不去看她,却又百般放不下她! 便是这次抱回家的那个玩杂耍的女人,也是和沈清婼有七八分相似,他才不忍她街头卖艺却吃不饱,穿不好,昏迷了都要被人用针扎醒继续卖艺,才把人带回去的。 五皇子这会儿听陆瑾瑜提起沈清婼,下意识的就蹙紧了眉头。 见他并没有意料中的勃然大怒,陆瑾瑜摸着那箭,轻笑了声:“观音庵如今到底不安全了,她若回来——” “那是她的事情。”陆兆依旧是这句话。 见陆瑾瑜一个劲儿的盯着他,他抿了下唇,没好气的道:“至多还是沈府的事情。” “可当初你不是说——” “够了!”陆兆猛地拍桌而起。 他听到陆瑾瑜说沈清婼,便想起了那夜听到的声音。低吟浅呼,婉转妩媚,他只要想想她那妩媚是让旁人瞧的,便有些发疯! 曾经,沈清婼是他这辈子最想娶的人啊! 她在他心中曾经那般美好—— 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陆兆深呼吸了两口气,看向陆瑾瑜道:“以后莫要在我跟前提她了!” 陆瑾瑜深深的望着他,半晌,轻应道:“好。” 陆兆甩袖走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又回头望过来一眼:“瑾瑜,这儿到底是茶楼。你想胡闹去秦楼,去楚馆都可以。不该把人带来这里,没得玷污了这等清净之地!” “好,瑾瑜以后注意。”陆瑾瑜这会儿态度极好。 沈清婼是在陆兆离开一刻钟后才走出屏风的。 陆瑾瑜把玩着那支箭,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她:“事儿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 冷箭不是五皇子放的,他也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在庵里还是回沈家。 沈清婼冲着陆瑾瑜扯出一抹真心的笑:“多谢帮忙。”他这些问话,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可以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留在沈家了——至于沈清颜——虽不知她为何要说谎来赶她,但总归,沈清颜左右不了她的去留! 沈清婼心情颇好的回了沈家。 沈家松鹤堂中,沈老太太正斜靠在床头,吐槽沈清颜:“还说什么忙中抽闲的来探望我?我就知道,定然是李若水告知了她清婼回来的消息,她才巴巴的跑回来的!她就是不想清婼回来,到底是抢来的婚事,那儿能那么问心无愧?” “刘嬷嬷你回来刚说一句清婼被人带走了,她便急吼吼的带你去找清婼,甚至还摆起了皇子妃的威风,呵!她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孙女!”沈老太太冷笑连连。 沈清婼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第14章 神似沈清婼 沈老太太见她进来,立马变脸似的,堆出了满脸褶子笑:“婼婼回来了?快和祖母说说,那临王府大公子如何?可入你的眼?” 沈清婼的脚步微微一凝。 沈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隐去。 沈清婼赶忙又挤出了一抹笑容,隐隐带了几分撒娇的道:“祖母说好了让我回来照料您的,您就多留我几日在您身边吧!” 还是不想嫁啊! 沈老太太叹息了声:“先回去吧,等明儿个歇好了再来我跟前好好伺候。” 等到沈清婼出去,她便又冲着刘嬷嬷无奈道:“瞧瞧这丫头,以前多明媚,多自信呀!现如今——好好的婚事放在跟前,也是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说是怕伤了别人,其实她是怕再次动心,再次绝望啊——” “我的婼婼,都不敢爱人了呀——”沈老太太掏出帕子轻擦了擦泪花。 她心底对李若水更恨了! 她早已经查出来,当年婼婼出事和李若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的就是让沈清颜抢走婼婼的婚事—— 如今沈清颜倒是幸福了,可她的婼婼名声全毁,还没了母亲庇护—— 她想护着,可她这把老骨头已经护不了婼婼太久了呀! “刘芬,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她打晕了塞进花轿里去?”沈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可行,“要不你安排下吧,我想见见临王府的大公子。” “是。” 而此时的五皇子府。 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刚穿过回廊,便看到了朝她走过来的沈清颜。 女子脚步微微一凝,随即屈膝见礼:“五皇子妃。” 沈清颜面露微笑:“你这是?” “前两日小女昏迷街头,得五皇子相救,带来府上。如今小女身子已经大好,在府上叨扰多有不便,便想着先行离开——”这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便是陆兆从杂耍班抱回来的谢如烟,明眸皓齿,身量纤细,举手投足间温婉舒雅,穿着王爷给她挑选的鹅黄色衣衫,更显的青春明媚。 沈清颜的目光从下往上,缓缓落定在她的眉眼上。 细长的柳叶眉,明亮的杏眸,笑意盈盈时,那双眼仿若会说话一般。 她这双眼睛尤其像沈清婼! 沈清颜看着便想毁了! 她轻笑了声,抬手缓缓抓住了谢如烟的手,温和道:“阿兆今儿个可不在府上,你若这会子走来,他回来找人,我可变不出一个大活人给他。不如姑娘稍等片刻,等阿兆回来,亲自向他辞行吧?” 她怎么可能会放谢如烟离开呢? 一身清白的离开五皇子府,只会让五皇子觉得她体贴懂事,温柔乖巧,怕是更要对她心心念念了! 她沈清颜绝对不允许出现那种情况! 她没能如愿把沈清婼赶回去清城山,现如今,她要对付一个谢如烟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且瞧她如何把人诓骗到死无葬身之地。 沈清颜笑意温婉。 谢如烟脸上的笑有些凝结:“不瞒您说,我就是知道五皇子不在府上,才想着赶紧离开的。” 他若在府上,根本就不会同意她离开五皇子府。 他说她身体虚弱,需要调养,说杂耍班欺她太甚,不适合再回,还亲自给她端碗送水,让她考虑长留在五皇子府上。 她不傻,自然能看出五皇子对她的意思。 可谢家虽然没了,谢家的家训却还刻在骨子里。她不会嫁皇室,更不会嫁高官,只愿嫁给普通人家,没有算计,没有内宅争斗的,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沈清颜自然知道她是在躲陆兆,可正因为知道,她心底才更加气愤。 但她不能让人瞧出来,她攥着谢如烟的手更加紧了:“那我更不能放你离开了!” 见谢如烟脸色黯然下来,她又笑道:“不过你若实在想走,本皇子妃也不能太强阻硬拦。只是你这般懂事,出去了可要怎么办?不如姑娘稍等片刻,我让丫鬟去给你拿些银子盘缠,你带上了,出去也方便些,我也好给阿兆个交代。你说呢?” 她虽是咨询,可攥着她的手腕紧紧的,眼神也压根不容人拒绝。 谢如烟轻抿了抿唇瓣:“小女实在不好意思。” 沈清颜已经冲着贴身婢女春喜吩咐一声,拽着谢如烟坐到了一旁的凉亭上。 有人端上了茶水、点心。 沈清颜也笑吟吟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谢如烟在杂耍班的事情。 很快,春喜拿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过来。 谢如烟被动接下。 沈清颜又笑道:“刚才说得有些不尽兴呢!姑娘不如陪我再去后花园逛逛。只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阿兆还没回来,我便彻底不拦你了。” “这般,阿兆即便要责怪,我也有理由,让他不至于和我生了嫌隙。” 她说的这般情真意切的,谢如烟也没法拒绝。 两人缓缓朝后花园走去。 沈清颜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冲着春喜又使了个眼色。 春喜悄声离开,不多久回来,冲着沈清颜轻点了点头。 沈清颜立马捂了小腹:“呀!这怎么突然腹痛起来了?”见谢如烟朝她望过来,她又道:“不行——实在忍不住了,我得去趟恭房,谢姑娘自便。” 她搭上春喜的手腕,弯腰匆匆离开。 谢如烟:“……”她抬眼看向四周。 后花园里草木茂盛,百花齐放,不远处假山林立,端的是好风景。只是她要出去,该如何走呢? 谢如烟往前走了两步,眺目看到假山前有条小路似是通向后门,便赶忙朝假山方向拐去。 假山后面猛地闪现一个人影。那人手中拿着一方手帕,一手捂了谢如烟的口鼻,一手拉拽住谢如烟的胳膊就把她往假山后面拖拽。 “唔唔——”谢如烟剧烈挣扎。 假山后却又冒出一人。 这人直接撕扯了她的衣服。 “不——”谢如烟内心狂吼,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是两个男子的对手? 眼瞧着那人已经褪去长裤,朝她欺来,谢如烟泪盈眼眶。 有人摘掉了她口里的手帕。 谢如烟急急大叫:“救命!来人啊!救命啊!” 对面的男人“呵呵”冷笑:“叫吧,多叫几个人过来,瞧瞧有没有人能救的了你!”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 这不会是五皇子妃安排的人吧?五皇子妃是要毁了她吗? 谢如烟惊慌失措,一张脸,梨花带雨的,惨白如雪:“五皇子!五皇子救命!” “唔——”嘴里被塞进一条长裤,她的挣扎也缓缓停下。 第15章 禁足沈清颜 五皇子刚刚踏进府门,便有暗卫闪现向他汇报了后花园的事情。他当即匆匆往后花园赶去,还不忘吩咐:“关闭府门,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心里蓦的有些慌,陆兆一路疾跑去了后花园。 假山后,谢如烟平躺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破败,肩头,腿脚悉数露出,雪白的肌肤上布满青紫痕迹。她昂头看望假山中透露出来的一方晴空,眼角缓缓垂泪,眼神空洞麻木。 而她的身边,还围着七八个衣衫不整的小厮。 “如烟!”五皇子撕心裂肺的高喊了一声。 围在她身边的小厮赶忙披外衫的披外衫,穿裤子的穿裤子,想要借着假山遮掩跑路的跑路—— 五皇子一声令下:“唐风把这里所有人都拿住了!杀!” 他急急跑到谢如烟身边,脱下身上的外袍笼在她身上,单膝跪地,把人紧紧抱进了怀中。 谢如烟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不声不响,不闹不动弹。 陆兆看得心如刀割,又怒声吩咐道:“唐风去查!把所有知情的小厮全部杀了!不知情的全部发卖出去!管家,速去请个女医过来!” 陆兆抱着谢如烟往前院走去。 唐风带着皇子府上的十几名暗卫迅速把府上的大半小厮都拉到了后花园假山跟前,手起刀落,命送黄泉。 空气中迅速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沈清颜得到消息急急赶了过去。正好把五皇子堵着在通往前院的垂花门前。 她瞪着眼睛看向陆兆怀中的女人:“五皇子这是想干什么?你是要把府上的小厮都杀光了吗?” “所以,你知道,是全府的小厮都过去了吗?”陆兆冷声怒问。 沈清颜脸色一白,随即反驳道:“五皇子这话说的可真可笑!我不过就去上了趟恭房,出来便听说你怒气冲冲的跑来后花园大开杀戒了!我还道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呢!如今瞧你抱着这女人这般模样过来,后花园里还飘开浓郁的血腥味儿,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祸水!果然就是个红颜祸水!”沈清颜低低的咒骂。 谢如烟恍若未闻,满脸死灰,只是眼泪垂的更急,更快了些。 泪珠坠落在他抱着她的手背上,陆兆气的立马冲沈清颜怒斥道:“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儿终究是在府内发生的!沈清颜,你作为当家主母,御下不严,如今还口出污蔑之言,关起来!” “唐风把人看好了!莫要让任何人送任何消息出去!”陆兆说完,抱着谢如烟阔步往前。 他擦过沈清颜的身侧,把人重重撞了个趔趄,他则脚步不停的直接抱人回去了他的青竹苑。 管家已经把女医叫来。 谢如烟刚被陆兆放下,便缩到了床角处,双手抱膝,满脸绝望,目光涣散。 女医过来想要给她检查都没法靠近。 陆兆看得剑眉紧蹙,但却也不敢大声斥责,只是坐在床边,低声哄劝:“如烟,我知你心里难过,可你身上的伤——总是要瞧一瞧的。” 他之前抱她回府的时候便浑身是伤,只是那伤大多数都是掩盖在衣服下面的针眼,鞭伤。陈年旧伤数不胜数,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身子虚亏的厉害。如今她又乍然遭受这些,陆兆怕她挺不过去—— 谢如烟红着一双眼睛轻摇了摇头。 陆兆只能先让女医离开:“先开些调理身子的药吧,不要大补之物,她底子虚。” “好。”女医离开,陆兆这才伸手,想要把谢如烟拉过来身边。 谢如烟却又躲了躲,眸光虚虚的瞟他一眼,又快速收回,她嘲弄的勾起了唇角:“五皇子先前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让我出府,你可想过今日?” 陆兆:“……”沉默。 沉默了好久,陆兆把伸出去的手伸了回来,手指微微发颤的放在了膝盖上,哑声道:“对不起。”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陆兆起身离开。 暗卫首领唐风已经让人把后花园的事情都处理了,管家也派人把院子冲刷了个干净。 此时陆兆刚出去,便看到了唐风拿着一个荷包匆匆而来。 “主子,这荷包据说是夫人让送给谢姑娘的。” 陆兆伸手接过,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陆兆脸色一沉,急急打开荷包看了一眼。 “噬情香,竟然是噬情香!她到底是从何处弄来的这些害死人的东西!”陆兆气的攥紧荷包,直奔沈清颜所在的清颜居而去。 他一脚踹开了清颜居的门。 沈清颜正捏着帕子来回踱步,听到门口巨响,下意识的回头。 陆兆扬手扔了荷包过来。 眼瞧着那荷包就要砸到面门上,她微微别了别脑袋,荷包擦着她耳朵堪堪落下,重重砸落地上。 荷包里的碎银和香块都滚落出来。 紧接着,响起陆兆压抑的怒吼声:“沈清颜你竟然给如烟用这种东西?” “你知道不知道这会要了她的命的!”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沈清颜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心中慌乱之极,但面上还强撑了从容。 她定定的望着陆兆。 陆兆冷笑一声:“好,不知道是吧?那本皇子也不为难你!你就留着这香在床头吧——唐风你就留在这里,死死盯着她!她有什么需求都找人满足了她!” 最后一句话,陆兆说的咬牙切齿的。 沈清颜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陆瑾瑜都告诉他这香有多霸道强烈了,他竟然还这般对她? 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是他的妻? 沈清颜气的大叫:“陆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为了那么一个贱女人毁了我这个皇子妃吗?” 陆兆理都没理她,转身疾步朝外走去。 眼瞧着他就要踏出门槛,沈清颜尖声道:“陆兆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想方设法求娶我的!”他们是圣旨赐婚,陆兆不该,也不能这般待她! 陆兆的脚步猛地一顿,他头也没回的问道:“所以呢?” “沈清颜这就是你私藏禁物的底气吗?”陆兆轻轻闭了下眼,眉眼间浮现一抹狠绝。 他转过头来看向了沈清颜,又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沈清颜,这是南浔独有的东西,在我们北辰国是禁物。而北召司指挥使说有南浔奸细手拿这香在京郊附近肆意妄为!” 最后一句话说完,陆兆看都不想再看沈清颜一眼的,阔步往外走去。 第16章 临王府提亲 沈清颜已经听懵了。 她趔趄着往后倒退两步,重重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见陆兆已经快要走出院门,她才恍然回过神似的,大声喊道:“我不知道!陆兆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猛地站起来,朝外跑了出去。 追上陆兆的同时,她也紧紧揪着了陆兆的手腕,昂头看向他的脸,道:“阿兆,我是听到后花园出事儿后又见春喜惊慌不已,才问出了她实情的。那东西是春喜放到荷包里的,我只吩咐了让她给谢姑娘准备盘缠,我是想让谢姑娘过的好一些的,我没害她,更没用这种东西害她——阿兆你信我——” “五年,阿兆我们成婚都快要五年了,我是什么性子,你难道还不知吗?” 沈清颜泪水涟涟。 她不能和南浔奸细扯上半点联系!不然陆兆真会打杀了她的。 陆兆静静地望着她,似是在斟酌她说话的可信度。 春喜刚被沈清颜派去收拾房间,藏匿香料了,这会儿春喜刚从外边走进来,沈清颜便怒不可遏的冲她道:“大胆奴婢!你竟敢私藏禁物?还敢放到我让你给谢姑娘的荷包里,致使她发生这般祸事儿?” 春喜重重跪地,脑袋搁置在双手交叠的手背上,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奴婢知罪!” 春喜早就做好了替沈清颜背锅的准备,倒是认得干脆利落的。 陆兆冷笑,他定定的望着沈清颜,吩咐唐风:“唐风把人扔到地牢中,好好审问一下,看看除她之外,这五皇子府到底还有多少南浔的人和物?” 这怎么就和南浔扯上关系了? 春喜微懵。 沈清颜已经装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痛表情来,蹲到了春喜跟前道:“你说你怎的这般糊涂呢?跟在本皇子妃跟前本本分分的伺候不好吗?怎的还非要去弄那南浔的噬情香过来?现在好了,把你误认为奸细了吧?” 被当做奸细,那她还有命活吗? “奴婢不是!”春喜连忙否认。 但唐风却已经扣住她肩膀往外拖拽而去。 春喜大喊:“小姐救命!小姐奴婢真不知道那东西是南浔的呀!奴婢——奴婢就是气五皇子对那女人太好了些,连小公子都不去瞧了!这才一时做错了事儿的!” 她慌乱间扯出了一个听起来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陆兆却压根儿不想听:“堵了她的嘴,等到地下室再审问!另外,沈清颜也禁足清颜居内,褫夺主母掌印。” 沈清颜:“……陆兆你不能这般对我!这事儿我事先毫不知情!” “你是一府主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能让南浔奸细混进府上,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 “沈清颜,既当不好这皇子府的主母,那便不要当了!紫妍如今已经四岁了,也该启蒙了,便先送入宫里当公主伴读吧!至于期儿,抱到我院子里,由奶嬷嬷照顾便好。” 他一句话就把孩子也从她身边夺走了? “不!”沈清颜想挽回,但陆兆已经疾步离开。唐风的手下也已经抱了她的女儿陆紫妍和儿子陆子期出来,她则被人架着,丢进了清颜居的主屋内。 房门“砰”的一声重重合上,沈清颜失魂落魄的跌坐地上。 蓦的,她“吃吃”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陆兆你从来都没忘记过沈清婼!哪怕她都已经脏成一堆烂泥了,你依旧忘不掉!现如今一个和沈清婼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便能让你这般对我!” 沈清颜只觉得这错,归根结底还是出在沈清婼身上。至于噬情香,至于南浔奸细,怕也只是五皇子想要剥夺她当家主母权利的一个借口吧? 毕竟,他若真有心,暗下处置噬情香之事便是了,为何要闹这么大呢? 闹这般大——他是半点情面都没给她留啊! “到底还是我高估我们这五年间的夫妻情分了——” 沈清颜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作。 陆兆已经阔步走到了青竹园。 但他没进主卧,而是矗立在了房间门口。 他自觉没脸再去面对谢如烟。 脑子里恍恍惚惚浮现沈清婼当初被打的奄奄一息,抬上马车的画面,他眼眶蓦的有些发红。 他缓缓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昂头看向了天空。 天色渐黑。 但天气阴沉沉的,没有半点星光,压抑的人心头发沉。 陆兆涩然的笑了笑,带着几分无能为力的颓然呐呐自语:“为什么?本皇子天潢贵胄,却为什么总是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当初我没能阻止你踏进泥沼里,我都已经很后悔了,为何五年之后,我还阻止不了这一切?而且还是在我的府上,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五皇子内心深处陡的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就这般痛苦不堪的一直坐在了房门口的台阶上。 次日。 沈相国家的府门还没有打开,外边便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紧接着是有人欢快的高喊。 “临王府大公子求娶沈相国嫡女沈清婼喽!” “铛铛铛铛铛!”剧烈的敲锣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众人。 沈清婼迷迷蒙蒙的醒来,便听到外边传来小丫鬟雀跃的欢呼声:“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临王府过来提亲了!” 这小丫鬟是祖母派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名唤秋月,刚进来府里两年,性子活泼跳脱。 她一阵疾风似的跑到了沈清婼的床边,伸手就要把她拽起来,一张小嘴还不忘“叭叭叭”:“这两日府上的其他小姐们还说大小姐您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她们手底下的丫鬟也明里暗里的挤兑我,说我被指来大小姐身边,便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了,说不得等到老太太病情好转,我还得随你一起去庵里受人磋磨!没想到这么快,大公子就来提亲了!” “大公子可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沈清婼:“……”她是被秋月硬拖拽起来的。 秋月还把她按到了梳妆台前。 “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我得给小姐梳妆打扮的漂亮些。头上簪这根珠钗好看吗?还是珠花?” “这脸上是不是也该扑些粉了?” “口脂也应该抹一些。” 秋月叮叮当当的拿出许多东西,还在沈清婼头比划了下。 第17章 搅黄这婚事 沈清婼赶忙抓住了她的手:“不用那么麻烦,就像前两天似的,清清爽爽就好。” 她和陆怀瑾的这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说不得他那个好弟弟又在背地里做什么妖,就等着她喜上眉梢的时候来给她泼一盆凉水! 沈清婼对这桩婚事不抱希望,但也浇不灭小丫鬟的热情。 “瞧小姐您说的,这么大喜的日子,咱们就该红红火火,喜喜庆庆的!”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外头又响起刘嬷嬷的声音。 “大小姐,老太太让奴婢过来给你送衣服首饰了!” 说话间,刘嬷嬷挑帘进去。 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衣服,旁边还有配套的首饰。 大红色鎏金边的长裙,红宝石点缀的朱钗,红红火火的一片。 沈清婼不想穿,但拗不过刘嬷嬷要动手替她装扮,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换好了衣衫,簪上了红宝石珠钗。 刘嬷嬷走在她旁边,脸上喜滋滋的:“老爷刚才已经让人大开了府门。但大公子还没进来。不过他让人抬过来的聘礼可真不少,听说足足有二十多抬呢!” 北辰国大家族里下聘的聘礼普遍都是十八抬,陆大公子让人抬这么多过来,摆明了对大小姐十分满意啊! 刘嬷嬷有点喜盈泪眶的。 沈老太太更是喜不自禁的淌出了两滴泪:“好,好,好!我就说临王府那大公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儿郎!” 她急急走出松鹤院,和沈清婼在院门口碰了面。 她拉住沈清婼的手就往前院正堂的会客厅走去。 “大公子都往前走了九十九步了!婼婼你可不能再不挪一步了!幸福是要靠争取的,你这抬抬手就能够着的幸福,可不许再往外推了!”沈老太太殷勤嘱托沈清婼。 沈清婼只能轻轻点头。 此时各院子里的丫鬟都来来往往的跑着打探临王府过来提亲的事儿,各院子门口矗立着的小姐们望着沈清婼的眼神也是复杂至极。 李若水的二女儿,沈清颜的亲妹妹沈清娴拧紧了帕子,没好气的淬道:“得意什么?我姐姐是五皇子妃,我将来也少不得要嫁给皇子的!一个临王府没品级的公子有什么好激动兴奋的?” 府中兰姨娘的女儿沈清萌这会儿却是异常羡慕:“大姐姐那般名声竟还能得到大公子的欢心,这也太好运了些!” 沈相国的三姨娘房里也有一个女儿。这女儿名唤沈清淼,是个掐尖要强的。她和沈清萌的院子又紧紧挨着。这会儿听到沈清萌的话,她立马走过来接口道:“这事儿倒和运气没多大关系。要我说呀,大姐姐昨儿个出去定然是把大公子哄到榻上去了,大公子这才巴巴的过来提亲呢!要不然依着沈清婼那烂大街的名声,谁肯要她?” 不管这些人如何拈酸吃醋,嫉妒羡慕,阴阳怪气,沈清婼却是搀扶着沈老太太,脚步从容的踏进了正堂花厅中。 沈相国刚哈哈笑着请陆怀瑾坐下。 陆怀瑾看到沈清婼扶着沈老太太进来,眼睛蓦的一亮,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问老太太好,清婼——” 他那一声“清婼”温柔缱绻,仿佛是含在舌尖不舍得吐出来一般。他望着沈清婼的眼神也亮的惊人。 沈老太太的笑容越发灿烂:“好好——”她眸光不经意间扫过整个屋子,见没有长辈过来,心里微微“咯噔”了声。 陆怀瑾又笑道:“母妃和父王已经同意让我先过来了,他们稍后便会过来。” 话音刚刚落下,临王妃阔步走了进来,一袭淡紫色蜀绣束腰衣裙,干净利落,飒爽英姿。 沈老太太和沈相国连忙起身见礼。 临王妃冲着沈相国轻点了点头,虚扶了沈老太太的手,让她站直身子,这才又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还保持着见礼的姿势,察觉到临王妃朝她望过来,微笑着道:“王妃娘娘。” 沈清婼这是第一次见临王妃。心底对她充满好奇的同时,更觉有几分莫名的亲近感。 大概是感慨她竟然由着陆怀瑾来向她这般声名狼藉之人提亲吧? 临王妃定然是个开明的母亲。 沈清婼对临王妃恭恭敬敬的。 临王妃虚虚扶了她一把:“快坐下吧。” 她又看向了沈老太太和沈相国:“王爷昨儿个夜里喝着了风寒,今日不便前来,便由我做主来商讨具体事宜吧。” “我问过怀瑾的意思,他是想越快越好的,沈相国,沈老太太,你们看——” 临王妃直奔主题。 沈清婼红着一张脸坐在陆怀瑾的身边,垂头,面上却止不住担忧的朝门口睨了去。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声。 陆怀瑾笑着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母妃肯定是把父王留在府上,压制瑾瑜了。” 沈清婼:“……你当真考虑好了,不在乎我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愿意一直相信我,和我一生一世吗?” “我表达的还不够清楚直接吗?”陆怀瑾笑意温润。 沈清婼:“……” 她定定的望着陆怀瑾。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而且还说动了临王妃来求亲,已经够认真的了吧? 她是不是真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沈清婼微微垂眸,心动了。 临王妃和沈家已经交换过庚帖,挑选好了日子,正在商议一些成婚的具体细节问题。 外头陡的传来了一阵“咣当”,“咣当”的声响,紧接着,一股白烟弥漫整个沈府。 沈家人急急走出正堂,便见陆瑾瑜从白雾中踏出,他手中还拿着两枚圆溜溜的东西。 他朝前举了起来:“这东西又叫烟雾弹,石子粉做的。没什么威力,不过想要隐藏行迹,搞点破坏还是一等一的好。” “你个混小子!还不回去!”临王妃率先反应了过来,当即走过去要揪陆瑾瑜的耳朵。 陆瑾瑜顺势往下一蹲,自己先捂着了耳朵,没好气的道:“母妃你可想好了,我现在可挺生气的。我要是生的气大了,便不能吃,不能喝,还爱生病,说不定严重了,就一命呜呼了!母妃你是想用一个儿子的命换一个儿媳妇进临王府的大门槛吗?” 第18章 暂缓婚事 “你——”临王妃想要拉他。 陆瑾瑜直接往地上一横,支着下巴,托着腮的睨向了沈清婼,对她评头论足道:“一袭红衣,确实娇媚,不过妖媚横行的,一瞧便不是个宜家宜室的好人!母妃你不心疼大哥,我可心疼!大哥值得更好的。” 沈家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有些难看。 沈老太太一双眸子更是险些结出冰来:“老身早先便听闻临王府二公子恣意活泼,惯爱由着性子来,如今,倒真正是见识到了!不过老身要是没弄错的话,今儿个临王府是为大公子来提亲的,好像与你二公子没多大干系吧?” 这话也就只有她敢说,也只有她能说。毕竟临王妃还在这儿站着,她这做法委实有些越俎代庖了! 可她就是听不得他说的这些混账话! 陆瑾瑜眼睛眨巴两下:“那老夫人可说错了。我大哥将来娶了亲,我是不是得唤我大哥的妻子一声大嫂的?但我认可的大嫂不说得是世家女子典范,也得是个知书达礼,清白明理的好姑娘吧?沈清婼这样的,占了什么?就占了个白字吗?”陆瑾瑜一张嘴毒舌的厉害。 沈清婼被他挤兑嘲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 她见识过陆瑾瑜的无赖,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干出这种撒泼威胁人的事儿来! 临王妃这会儿已经撸起了袖子。 陆怀瑾也早朝陆瑾瑜走了过去。 临王妃冲着陆怀瑾道:“你架他胳肢窝,我抬他腿。” 两人齐齐弯腰。 陆怀瑾从两人间隙滑行了出去,一骨碌翻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别想把我丢出去!今儿个这桩婚事我还就搅和定了!” “沈清婼你敢松口答应了我哥的求婚,我就敢跑去找皇伯伯,说你和敌国奸细私通——” “轰——”仿佛一道惊雷,瞬间把沈家一众人炸的里焦外糊的! 沈相国更是黑了一张脸,急急道:“二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老夫人已经摇摇欲坠的,险些栽倒,她直接靠在了刘嬷嬷的怀中。 李若水本来不来的,看到烟雾弹才急急赶了过来看戏。 其他各院的姨娘,小姐,丫鬟,小厮也都断断续续的跑了过来。 众人听着陆瑾瑜说的这话,一个个脸色都精彩纷呈的。 她们望望临王妃,看看陆怀瑾,又瞧瞧陆瑾瑜,最终都把目光投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脸色微白,身板却挺得笔笔直直的:“是非曲直也不全是凭二公子一张嘴来定的。” “胡闹!”陆怀瑾已经一巴掌甩在了陆瑾瑜的脸上。 陆瑾瑜瞪大了眼睛:“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沈清婼这样的女人打我?” 他猛地推开陆怀瑾,怒气冲冲的往外走:“我这就去找皇伯伯评理去!” 临王妃听他一口一个皇伯伯,气的脑门突突疼:“陆瑾瑜你给我站住!” 临王妃这句怒吼中气十足,震慑力极强。 陆瑾瑜不服气的站住。 临王妃上前拉拽住他,扭头冲着沈家人道:“抱歉,让诸位看笑话了。他昨儿个喝多了酒,还没醒过来呢!想来沈相国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会把他所言放在心上吧!至于这婚事——” “承蒙王妃和大公子抬爱,清婼不胜感激。然,清婼也不想因着自身闹得临王府鸡飞狗跳,兄弟隔阂,母子相离。这婚事便算了吧。”最后一句话落下,沈清婼没觉得有多失落,心底反倒是更踏实了些。 沈老太太听她这般说,眉心猛地一跳:完了!这桩婚事儿算是彻底被搅黄了! 便是陆瑾瑜再过分,这清婼也不该主动退大公子的婚啊! 这是让临王妃,让大公子没脸! 临王妃肯定要另外找个理由把这婚事儿退了。 不想,临王妃却轻笑了声:“沈大小姐倒是个烈性子的。不过这事儿我做不得主,还要看怀瑾的意思。” “我先带瑾瑜离开,你处理好此事。”临王妃冲着陆怀瑾低语一句,推搡着陆瑾瑜往外走去。 陆怀瑾看着两人走远了些,这才朝着沈老太太和沈相国的方向躬了躬身:“是我没有处理好家事,贸然上门,让诸位受了惊,怀瑾在这里向诸位道歉了。” 他又看向沈清婼,眸光坚定:“至于婚事,既然都已经交换庚帖,商定好了婚期,自然该做数。当然,我也绝对不会让清婼嫁给我受委屈的。二弟今儿个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信口雌黄,等他酒醒,我会好好给他讲道理,让他过来给清婼以及沈府众人赔礼道歉的。清婼,你便委屈些,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最后一句话满满的恳求,简直是把自己放进了尘埃中。沈家众人便是再气陆瑾瑜的做派,此刻面对陆怀瑾的诚意求娶,也半点都发作不得了。 沈清婼也意外他的坚持。 “何必呢?”她朝他走了过去,“大公子光风霁月,芝兰玉树,多的是世家高门贵女想嫁于你。” “可我只想娶沈清婼。” “清婼,你不嫁,我便不娶,你一辈子不嫁,我便一辈子不娶妻。”陆怀瑾这话说的极为大声。 沈老太太听得都为之动容。 沈相国更是直言道:“既是如此,便如刚才商议的那般,下个月初二你们成婚吧!” 再拒绝都显得沈家不识好歹了! 至于陆瑾瑜——他所言虽然让人惶恐,但若沈清婼真嫁到了临王府,那陆瑾瑜再胡说八道,便是把陆怀瑾和整个临王府都拖下了水! 他就不信临王和临王妃会由着陆瑾瑜那般犯糊涂! 沈清婼有些纠结的抿唇。 陆怀瑾靠近了她些,低声道:“清婼,我知你在府上的处境艰难,今儿个也并非是想要故意为难你,必须应下这门婚事。而是我想着,为你光明正大的撑腰,也好让你的处境稍好些。”最起码不至于有人像陆瑾瑜似的,敢再当面作践她。 他都这般替他考虑了,她再拒绝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沈清婼轻轻点头:“大公子是个好人,对清婼也是极好,极好的——若是清婼仍旧完璧,我定二话不说就嫁于你!但眼下——大公子,我其实并不想把你拖进这泥潭中来的。不如我们先暂缓成婚,咱们再好好熟悉一下吧?若等来日咱们很熟悉了,你还愿意娶我,我便嫁你。” 第19章 夜闯闺房 “也好。本来也该给你一个熟悉我人品德行的时间的。”陆怀瑾轻轻颔首,又冲着沈相国等人拱手道:“清婼到底是被瑾瑜的做派吓着了,还需要些时日缓和缓和。怀瑾思量了一番,原本商议好的婚期便暂时作废吧!至于何时成婚,我想等清婼做好了准备再说。” “好、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老太太和沈相国忙不迭的答应。 陆怀瑾这才微笑着告辞。 “清婼送送大公子。” 此时的沈府门口,因着先前陆怀瑾的敲锣打鼓和陆瑾瑜的烟雾弹,来瞧好戏的人群熙熙攘攘的。 临王妃好不容易拉扯着陆瑾瑜坐上了马车,便见陆瑾瑜又撩起马车的窗帘,朝外笑道:“我说,这都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呐?过来是想瞧瞧我长得有多玉树临风,帅气逼人吗?” “来,本公子让你们瞧个够!” 临王妃:“……”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她索性眼不见为净的,转身跳下马车,又进了沈相国府内。 反正那么多人拥着他那辆马车,他定然也下不来胡闹了! 临王妃刚刚踏进沈相国府的大门,便有婆子笑着和陆瑾瑜搭腔道:“公子确实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啊!不过公子那大哥更是龙章风姿,卓越不凡呢!就是不知道,大公子怎么会来向沈大小姐提亲呢?” “我哥刚才犯傻呢!这会子早就后悔了!”反正没人管制,陆瑾瑜双手抱臂靠在马车上,索性敞开了的和外边的人聊天。 有人问他:“那大公子要后悔了,是不是还要把早上抬过来的二十台聘礼抬走啊?” “这个么——最起码得抬走一半吧!我哥可怜那沈大小姐,肯定不能让她白欢喜一场啊!” 众人听得不胜唏嘘。 有人又问:“既然大公子可怜沈家大小姐,那把沈大小姐娶进府里,当个摆设,不也成吗?” “我呸呸呸!”陆瑾瑜骤然变脸,“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们瞧沈清婼长得漂亮,能当个花瓶用!可不知我们这些公子哥,用花瓶也得用那最好的,澄澈透明的琉璃水晶瓶!” “就沈清婼那样的,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本公子都不允许她踏进我临王府的大门槛!”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沈清婼正送了陆怀瑾和临王妃出来。 沈清婼眼皮微动了动。 临王妃皮笑肉不笑的瞪他一眼。 陆怀瑾则笑眯眯的:“那倒也不是非得让清婼进临王府的大门的,等你大哥我娶亲的时候就在别院娶,也挺好。” 陆瑾瑜:“……大哥你几个意思?” “大哥你没退婚?”陆瑾瑜大声问道。 陆怀瑾依旧笑的如沐春风的:“只是考虑到清婼还不适应咱们家的氛围,把婚事推迟些而已,终究是要娶的。” 陆瑾瑜:“……”他抬眸看向沈府门口的沈清偌。 见她面带微笑的目送着临王妃和陆怀瑾过来,他微蹙了下眉头,拉了一把陆怀瑾让他赶紧上马车,他则直接低声问道:“大哥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是那沈清婼是只狐狸精?要不然她能勾的他破了戒,还能勾的大哥丢了魂儿? 陆怀瑾屈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我可不像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后果。” 言下之意,他好得很,就是认准沈清婼了呗? 可两人也就这两天才见面的吧?怎么他大哥就非她不娶了呢? 陆瑾瑜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一行三人,分坐两辆马车回了府,陆瑾瑜还抓耳挠腮的,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陆瑾瑜确定了一件事情,想要毁了这桩婚事,那从大哥这边是行不通了,他还得从沈清婼那边下手。 当晚,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陆瑾瑜直接潜入了沈清婼的扶柳院。 沈清婼正穿着一袭洁白色的里衣在倒腾桌子上的一些瓶瓶罐罐。 这些瓶子里装的是能克制她体内蛊毒的解药,只是那日被噬情香引发犯病后,她每到夜里便会莫名发燥。 她想再研究一下,看能否把解药的药性加强一些,也好快些解了她体内的蛊毒,然后堂堂正正的和陆怀瑾相处。 刚把一把粉色的药末装进瓶子里,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调笑声:“大半夜的不睡觉,沈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害人的东西呢?” 竟是陆瑾瑜! 这个可恶的家伙! 沈清婼转头就怒视了他:“我可没二公子会害人!这深更半夜的,您是习惯了夜探姑娘的闺房,我可不习惯留一个登徒子在房内!”她伸手指向门口,“还烦请二公子即刻离开。” “我若不呢?”陆瑾瑜向前一步,逼近了沈清婼。 沈清婼被他冷着脸的模样唬住,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后腰撞在了桌子上,沈清婼上半身微微后倾,双手背后的撑着在桌面上,怒不可遏的冲着陆瑾瑜道:“陆瑾瑜你懂不懂什么叫伦理纲常?” “那不如沈小姐教教我,什么就是伦理纲常?是和我荒唐一夜后还妄想嫁给我大哥?还是没有世家公子哥敢娶你,便可着我临王府满门祸害?”陆瑾瑜双手也扶着了桌面,上身微微倾着,把沈清婼压制在桌子上,他脸色冷沉的道:“沈清婼,我母亲开明,给我们兄弟以婚姻自由权;我父王惧内,拗不过我母后;我大哥在有些事儿上固执易犯傻,认定的事情也容易一根筋儿;但我不同,我看得清,分的明,沈清婼,你这身子压根就不适合嫁人,你就适合——” “啪!”的一声,沈清婼单手撑着身子,另一手扬起,重重挥了他一巴掌。 陆瑾瑜瞪大了眼睛。 他今儿个白天被大哥掌掴一巴掌就算了,毕竟他确实胡闹了些。但沈清婼这女人凭什么? 他又没说错,凭什么打他? 陆瑾瑜憋了一股子气,有心想要教训沈清婼一顿,便猛的攥住了她打人的手,身子更加紧迫的压向了他。 沈清婼双腿蹬地,躲闪不及,仰面躺在了桌子上。 陆瑾瑜欺身而上。 两人的上半身紧紧贴合在了一起。沈清婼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心跳的速度。他身上的温度也透过衣衫传递到她的身上,她本来就燥热的血液更加沸腾。 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但不能! 沈清婼咬破了唇瓣,贴在桌子上的手摸索着,捉到了一个药瓶。 此时沈清婼呼吸急促,面色绯红,那模样,一瞧就已经情动!而更要命的是,他看她这般,呼吸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跳快了些。 他定定的望着她被血染的红艳艳的唇,有一种,想要伸出舌尖舔一舔的冲动—— 第20章 秘密暴露 沈清婼自知她是犯病了,举着药瓶重重砸向了陆瑾瑜的眼眶。 陆瑾瑜猝不及防的,结结实实挨了一击。 眼眶生疼生疼的,疼的他捂着眼睛后退一步,松开了沈清婼。 沈清婼得以脱身,抚着心口轻喘两下,她怒声冲着陆瑾瑜道:“滚!陆瑾瑜你赶紧给我滚!” 吼声软绵绵的,还间或伴随着低喘,不像是赶人,倒像是在引人更进一步。 陆瑾瑜:“……”他猛地转身,背对了沈清婼:“沈清婼我过来是警告你的,有我在,你休想祸害到我大哥!” “日后我大哥去那儿,我都会紧紧相跟!他来沈府,我也会过来——你若是不怕你身上的秘密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好——” “咣!”的一声,身后传来瓷器乍碎的声音。 陆瑾瑜扭头去看,便见沈清婼弄碎了手中的药瓶。此刻她正拿着一块瓷片划破了小手臂。 “你这是做什么?” 陆瑾瑜下意识的上前。 沈清婼此时已经有些迷蒙。她轻喘一声,使劲甩了甩脑袋,感觉眼前陆瑾瑜的模样又清楚了些,她才哀求道:“走——陆瑾瑜就当我求你了,走——你走好吗?”她这段时间的犯病已经失去了规律,她不能犯错,不能在已经和陆怀瑾定了亲后再犯错了—— “陆瑾瑜你别让我恨你!”沈清婼手里捏着碎瓷片又重重扎了小手臂一下。 鲜血顺着她洁白的手臂滑落,滴落在她白色的里衣上,仿若盛开点点梅花。 陆瑾瑜瞧的心中一骇。 “好,我走——沈清婼你别自伤了!”陆怀瑾迅速跳出了窗。 他本想立马离开的,可往前疾走两步,他又倒退了回来。 沈清婼犯病的模样太可怕了,明明是那么小的身板,她竟然敢用碎瓷片扎自己! 别再失血过多出事儿了—— 陆瑾瑜不放心的等到了窗户底下。 屋内传来破碎的低吟声。 陆瑾瑜透过窗缝往里瞧去,便见沈清婼瘫坐在地上,小脸已经红通通的,她的身旁还放着一把剪刀和一些撕扯开来的布条。 她无视滴血的手臂,拿布条狠狠的捆住了双脚。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彻底放下心来,身子往后一仰,平躺在了地上。 地上可还有碎瓷片的! 可她仿若没察觉到痛—— 陆瑾瑜瞧的眉头猛地蹙紧:她犯病的时候难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脑海里蓦地想起那天两人在庵堂荒唐半夜的事情,陆瑾瑜想,沈清婼要是没任何感觉的话,那那天,岂非真是他孟浪唐突了? 陆瑾瑜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打完自己,又觉得痛。 “我真是魔怔了——”自己打自己,傻了吧?都怪沈清婼,这女人太影响人的心智了! 也不知道他刚才的动静惊动到沈清婼没有? 陆瑾瑜又朝里屋望了过去,却见沈清婼双腿并的紧紧的,蹦跳着往门口而来,嘴里还呐呐着:“救救我,救救我——” 眼瞧着她就要打开门,陆瑾瑜赶忙跑了过去。 门开,沈清婼双眼迷梦的看向他,傻傻笑了笑:“解药来了——”她伸手要去抓他,可手还没触碰到他的衣衫,她眼睛一闭,朝前栽去。 陆瑾瑜把人抱了个满怀,他小心翼翼的唤道:“沈清婼。” 没回应。 陆瑾瑜又轻喊了她两声,见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避开她被扎了碎瓷片的肩膀,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轻飘飘的,一张小脸也惨白惨白的,唇瓣染红,黑发披散凌乱,极具视觉冲击力。 陆瑾瑜突地泛起一抹心疼,他把她往床上放的动作也轻了些。 沈清婼手臂上的伤还在汩汩流血,肩膀上被扎瓷片的地方也血迹点点,脚踝处也被布条勒破渗血—— 陆瑾瑜猜测她就是失血过多才昏厥的,也不敢多耽误,转头就朝她刚待过的桌子走去。翻箱倒柜,挑挑选选,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瓶止血疗伤药。 疾步走过去坐到床边,陆瑾瑜倒了大半瓶的药敷在了沈清偌的手臂上才算止住了血。 他长呼出一口气来,又拔掉了她肩膀上的碎瓷片,眼疾手快的给她上了药。 最后,陆瑾瑜解开了沈清婼脚踝上的布条。 贴着皮肤的布条被血浸染透了——陆瑾瑜蹙眉扔掉:“本公子可真是太心善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份儿,哪曾照顾过人,给人上过伤药? 她沈清婼可算是独一份儿了! 陆瑾瑜眸光落在她的脚踝上。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洁白无瑕,这儿疤痕错落,一圈压着一圈,新伤压着旧痕。 陆瑾瑜怔了怔,想到她刚才在屋里绑双腿的动作,又蓦的想到了观音庵密室中的那条锁链—— 他恍然明了:那东西不是她用来放纵胡闹的工具,而是她用来锁自己双脚,限制行动的?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陆瑾瑜觉得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真的挺混账的。 他轻轻给她脚踝上的伤撒上药,偏头又看向了她的脸。 有刹那,他想去探究她那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房间里血味弥漫。 陆瑾瑜有些烦躁的看向地上淌着的那滩血。 须臾,他起身打开了衣柜,从里面随手拿出两件衣服,扔到地上,用脚踩着擦干净了地上的血,又把脏衣服踢进了柜子底下。 他又重新坐回到了床边。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眼瞧着天快要蒙蒙亮,沈清婼猛地惊坐起来。 “嘶——”双臂撑在床榻上用了力,疼的她轻喊出声。 陆瑾瑜原本都支着脑袋睡在了床边,这会儿立马惊醒。 迎面是沈清婼扬起的左手。“登徒子!”沈清婼娇喝一声,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又瞬间涨红了起来。 陆瑾瑜偏过脑袋躲了过去,没好气的道:“沈清婼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良心?不是本公子,你说不定都永远醒不过来了!” 沈清婼:“……”她恍惚想到了她昨天刚开始犯病时候的情景。 因为这是在沈府,又有陆瑾瑜这个外男在,她为了保持神智清明,好像拿瓷片划破了手臂,绑着了脚踝—— 她低头看向她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而脚踝上的布条也被解开,敷药包扎过。 这是陆瑾瑜帮她包扎好的? 他一个花花公子哥竟然还会做这些? 沈清婼心思百转,她有心想说一句谢谢,可想到陆瑾瑜的所作所为,她那句谢谢便说不出口。 第21章 婼字里衣 此时已经是寅时中,快要天亮了。 沈清婼见陆瑾瑜还没有走的意思,想要从榻上起来赶人,行动间难免又扯到了伤口。 陆瑾瑜赶忙去按住她:“你逞什么能?赶紧好好躺着——” 他的掌落在她的肩膀头上,沈清婼浑身一僵:“松手!” 陆瑾瑜察觉到了她的抵触,没好气的低声道:“你再乱动,你那双脚就别想要了!” 他松开了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沈清婼只觉得她一张脸都丢尽了! 她红着眼眶看向陆瑾瑜,阴阳怪气的:“和二公子何干?” 不是他在她犯病前闯入,她哪可能会受那么大的刺激,哪可能丢那么大的脸? 想到陆瑾瑜昨晚目睹了她病发的全过程,沈清婼便觉得难堪至极。 她费心掩藏了五年的秘密就这般狼狈不堪的暴露在了人前,而偏偏还是这人面前! 想到这人那张嘴——沈清婼只觉得未来黯淡。 陆瑾瑜给她上了药,还担惊受怕的守了她那么久,虽然后来他撑不住睡着了,但他也终究帮了她呀! 听听她这是什么口气? 陆瑾瑜蓦的黑脸,冷声道:“本公子多管闲事的,成了吧?” 他的公子哥脾性上来,气的转身阔步就走! “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就该任由你这女人自生自灭的!”就是她血尽而死那也是她的事情—— 可到底,他没那么心狠。 陆瑾瑜走两步,便消气了,停下了脚步,心中暗道:“我和她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此时身后也传来沈清婼声如蚊蝇般的道谢声:“谢谢。”她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脸上,躺了下去。 她以后在他面前算是彻底没脸了! 登徒子登门入室欺负人,她还要向他道谢!有没有天理了?可不道这声谢,她又怕陆瑾瑜憋着一股气,以后再折腾出更离谱的事儿来! 陆瑾瑜:“……”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彻底不和她计较了,她那张只会气他的嘴都会道谢了——”陆瑾瑜又说服了自己,转头又看向了沈清婼。 见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像个鸵鸟似的,他哑然失笑。 他阔步又走到她床边,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被子。 沈清婼把被子拉拽的紧紧的。 陆瑾瑜:“……沈清婼你出来,和我说说你这到底是什么病?” 沉默,长久的沉默。 陆瑾瑜只能使绝招:“你不说我可就一直杵这儿了。现在已经是寅时,待会儿——” “噬情蛊。”沈清婼闷闷的在被子底下快速回道。 “没骗我?”这东西一听就是南浔那边的蛊虫吧?她一个京都的大小姐,怎么会中蛊发病的? 陆瑾瑜直觉不对劲儿。 沈清婼红着一张脸蓦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没好气的道:“我骗你做什么?骗了你好让你继续留下来,继续居高临下的审问我吗?陆瑾瑜我都已经很艰难了,我拜托你,你赶紧走吧,行吗?” 这人怎么就这么难赶走呢? 昨晚上没赶走,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他还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的留在这儿——他是想让五年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吗? 她再被退婚无所谓,可她怕看到陆怀瑾眼底的失望——这个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在她在泥潭中挣扎跌撞的时候,给她一束光,朝她伸出一双手的男人!她也得为他这个现任未婚夫的名声考虑的! 见她发恼,陆瑾瑜倒没像以往那般说话刺她,只是轻声道:“我这就走了。” 他走到柜子旁,一脚把染血的衣服勾出来,又胡乱卷起攥在手里:“卯时初我会再过来闹一场。你就呆房里几天,别出去了——”说完,他也不等沈清婼回应,疾步开门走出,转眼跳出院墙,消失了踪影。 沈清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她现如今是因着要照料祖母才留在沈家的,理当一早就过去照顾祖母。只是她伤着——难免会被人瞧出来,然后刨根问底。 陆瑾瑜这是在避免她被人瞧见,节外生枝呢。 他还挺细心。 沈清婼的心温暖了一瞬,但转眼她又想:他那种日日留恋秦楼楚馆的人,会设身处地的为女子着想怎么了?还不都是实践练出来的经验? 再说了,他到时候来闹,没脸的不还是她? 沈清婼心底那点暖流转瞬消失,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瑾瑜本来是想把手里攥着的衣服随手扔了的,可扔的时候借着晨曦微光,正好看清那是两件里衣,而里衣的袖口处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婼字和一朵粉色玉兰花。 陆瑾瑜:“……”真是要疯了! 这有心人一查就知道是沈清婼的! 肯定是不能再乱扔了。 但他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拿着两件血色里衣回去吧? 陆瑾瑜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外袍凌乱,还沾了不少血。 他索性把外袍脱了,把两件里衣兜进去,团成了一个包袱模样,拎着直奔楚楼而去。 凌晨时分的楚楼,出楼的客人有很多。陆瑾瑜也不敢走正门,悄无声息的直接跳墙进了他惯常待着的房间。 楚寰刚过来熏过香,正准备离开。听到有人破窗而入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陆瑾瑜只着一身里衣进来,而他手中还攥着外袍团成的包袱。 楚寰:“……二爷这是开始拓展外务了?” 大早晨的,一身里衣从外边跳窗而入,这爷是真不想要半点名声了! 虽然他那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但他还从没这般衣衫不整的进楼—— 陆瑾瑜没理会她的话,只是把手中包裹扔给了她:“里面的衣服洗干净了放你房间晾干。莫要假手她人,莫要让其他人再瞧见。” “是。”楚寰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那爷您先歇会儿。我这就去洗衣服。”她拿着包裹转身就走。 “等会儿!”陆瑾瑜又喊住了她。揉了揉眉心,他吩咐道:“给爷把楚酉叫过来。” 楚酉是楼里的医女,上次陆瑾瑜从观音庵后山的悬崖底下跑回来,身上的伤,便是楚酉帮忙瞧的。 她是楼里唯一正常作息的女子。 听到陆瑾瑜叫她,她打着哈欠,拎着药箱就过来了。 进门还没看清楚情况就嘟囔道:“二爷又怎么了?您之前身上那伤可还没好全乎呢,您就又往外跑?也不怕真把命折在了外头,惹楼里的姐妹们伤心。” “你少咒爷!”陆瑾瑜坐在圆桌旁边,把手中端着的水杯放下,看向了大喇喇坐到他对面的还不断捂嘴打哈欠的楚酉:“爷找你来,是想问你件正事儿的。” “可听说过噬情蛊?” 第22章 英雄救美? “噬情蛊?”楚酉一激灵,清醒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陆瑾瑜:“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会是你被人种了这种东西吧?” 楚酉下意识的伸手去探陆瑾瑜的脉搏。 陆瑾瑜缩回了手,黑沉着一张脸怒斥她:“就不能盼爷点儿好?” 楚酉:“……爷要真好,也不会让寰娘急急去唤我。” 陆瑾瑜:“……” 他歪了歪脑袋,单手托腮,看着楚酉:“爷最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一个两个的都敢怼爷了,啊?” 楚酉刚看到了他的青眼圈,这会儿正低头从药箱里拿药。听到陆瑾瑜这般说,她撇了撇嘴,没说话,只把一个药瓶“咣当”一声重重放到了他的跟前:“爷还是先把您眼上这伤消了吧!顶着这副尊荣出门,真要让人误会你是半夜爬墙去会小娘子被人正牌夫君给揍了!” 陆瑾瑜:“……” 他是那种人吗? 便是他真出去会小娘子,也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还被揍? 陆瑾瑜使劲磨了磨牙,自我挽尊道:“看在你这一手好医术的份儿上,爷今儿个就原谅你的出言不逊了!” 他愤愤的拿起桌子上的瓶子,在眼眶周围涂抹了一圈。 楚酉又抓着他的手腕给他把了把脉,见他虽气血翻涌,但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才道:“噬情蛊和噬情香同出南浔的蛊医一脉,是一种不定时发作的,比噬情香强上百倍的东西。被种下此蛊的人月圆之夜必定毒发。毒发之时,神志全无,只知欢纵——欢纵过后蛊母心满意足的蛰伏下去,直到下一次月圆之时更加疯狂。” “说白了,这种蛊虫就是折磨人的,不把人毁个彻底誓不罢休。中蛊者的下场,要么疯癫,要么沉沦,要么清醒的时候自行了断!而蛊毒不死不灭,和人共存。现如今的南浔皇室便是通过此手段毁了前任南浔王及其子女后代,从而夺权成功的。” 楚酉说着,蓦的朝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眉眼亮晶晶的问陆瑾瑜道:“二爷问这蛊毒,可是终于想通了,想要效仿南浔皇室的做法?” 言下之意,就是怂恿他用这法子去谋朝篡位呗? 陆瑾瑜横了她一眼,凉凉道:“你找死?” 他堂堂临王府的公子,可能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下三滥手段去推翻现在的皇权? 更别提,如今皇伯伯对他临王府还尚可。 楚酉:“……”是了,爷对那狗皇帝私底下做的事情根本不清楚! 楚酉的脸色沉了些,没好气的问陆瑾瑜:“那爷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阵香风袭来,楚寰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眸光死死地盯着陆瑾瑜,她双眼放光的问道:“爷,你昨儿个去英雄救美去了?” “什么情况?”楚酉的八卦之心也熊熊燃烧起来。 陆瑾瑜:“……”就挺突兀,挺莫名其妙的。 楚寰已经拉了楚酉过来,小声的在她耳边道:“爷拿回来了两件女人的里衣,让我偷偷洗了——不过那衣服上挺脏的,血污污的,我估摸着是那姑娘受伤了,爷应该给她疗过伤了吧?” “那他岂不是把人家姑娘的身子瞧光了?” “那肯定的。” 陆瑾瑜:“……呵!”这两人当他是死的吗? 当着他的面就造他的谣? 陆瑾瑜端起水杯轻摇晃着,皮笑肉不笑的望向还在交头接耳的楚寰和楚酉。 楚寰:“……”得,她忘了爷的交代了! 楚寰决定先溜为妙:“爷我错了,我就是太激动了,没想到爷竟然还会做这种英雄救美的事儿!我现在就立马把那两件衣服挂我房间里!楼里其他姐妹再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的!” 话音落下的最后一刹那,楚寰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 楚酉望着陆瑾瑜那笑脸,腿软了,也想逃。 陆瑾瑜一把按住了她的医药箱:“想被丢出楼去吗?” 外头江湖上的组织对楚酉下了必杀令,她只要出了这楼,便要东躲西藏,躲避暗杀去! 楚酉就是被那些江湖杀手伤着,奄奄一息的时候被陆瑾瑜捡回楼里来的。 她可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楚酉使劲晃了晃脑袋,乖巧认错:“我错了,爷。” “解药。”陆瑾瑜却半点不由她,笑的像是尊弥勒佛似的,“你把噬情蛊的解药给我,我自然不会再计较你的逾矩行为。” 楚酉:“……”她就知道!不过她原本也就是仗着陆瑾瑜可能有求于她,且还只能有求于她,才这般放肆的。 她笑着望向了陆瑾瑜:“好说。不过我需要先了解这蛊毒在体内多久了?若是刚种下的话——” “五年。”陆瑾瑜一句话,楚酉险些站不住脚。 她堪堪扶着桌面,才稳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看向陆瑾瑜道:“爷你开玩笑的吧?中了噬情蛊五年的人,那还有必要用解药?” 性子烈的早死了!想苟活的早就被噬情蛊操控住神智,要么疯癫嗜血,人人厌而远之!要么天天沉沦欢愉,烂泥扶不上墙! 前者她不做评断,后两者,她嫌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楚酉刚才把话说的很明白,陆瑾瑜自然也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屈指在桌子上轻敲了敲,他脑海里恍恍惚惚浮现沈清婼小脸通红的娇媚模样和她正常时候牙尖嘴利狂怼他的模样,还有她装委屈时候的楚楚可怜模样。 他冷声道:“她不犯病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并没有被吞噬神智。” “当真?”楚酉有点兴趣了。 见陆瑾瑜点头,她更是兴味盎然的:“那我倒是挺想去瞧瞧的。” “那你准备好,等我通知。”陆瑾瑜起身想走。 楚酉又问他:“这人是女是男?” “女子。” 楚酉:“……莫非就是爷英雄救美的那位?” “滚!”他哪里是去英雄救美了?他是去警告她的!对——就是去警告她的——他一个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人,才不会被沈清婼这种女人扰了心智! 楚酉这会儿又道:“爷是被猜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爷您也不至于怀疑自己的自制力的哈!毕竟中了噬情蛊的女子本就如妲己在世,魅惑妖冶。” 她说完,拎着药箱快步跑出去。 第23章 推荐神医 身后,陆瑾瑜被气的拿起杯盏想朝她砸去。 但扬起来,他又舍不得——这可是大师手笔,值不少银子呢!他可不能浪费了! 陆瑾瑜表示,他要养活这楼里这么多人,属实不易啊。 此时楚寰又匆匆走了进来,险些和楚酉撞个正着。 楚酉堪堪一躲,闪了过去。 楚寰神情凝重的匆忙进房:“二爷,大公子寻来了!” “我大哥?” 楚寰重重点头。 陆瑾瑜:“……”行吧,他这位好大哥还真是铁了心的想押着他去沈府赔礼道歉呢! 陆瑾瑜让楚寰拿过来一套新的脂粉套装,在眼角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白,对镜看着那黑圆圈没了,又嫌整张脸看着滑稽,索性满脸涂了粉。 瞬间,一个风流倜傥,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出现了。 陆瑾瑜随手从一旁的梨木雕花博古架架子上拿了一把扇子,摇晃着下楼。 有花娘送客回来,他扯过去拥进了怀中。 走到花楼门口,嬉皮笑脸的冲着门口黑脸的陆怀瑾道:“大哥要不也进来坐坐?” 陆怀瑾嫌弃的瞪他一眼,直接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跟我回去。” 他拽着人疾步进了路旁的马车。 车夫速度赶车离开。 那架势,好像这儿住着什么浑水猛兽。 陆瑾瑜轻笑:“大哥不喜欢来这里又何必非得勉强自己过来呢?” 陆怀瑾瞧着他那唇红面白,还一副悠然自得,似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便有些恼火:“你以为我不想在家等你吗?” 这不是等不到人么! 陆怀瑾一把夺走了陆瑾瑜手里的扇子,扔在一旁。 眸光落在陆瑾瑜白的晃眼的眼圈上,陆怀瑾的脸色更加难看。 陆瑾瑜已经笑着解释:“昨儿个和楼里人打赌,赌输了,被人给抹了粉。怎么样?大哥,好看吗?是不是衬得我越发恣意风流了?” 陆怀瑾:“……”他被气的没脾气,索性直奔主题道:“昨日的行为都有何不妥?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她就是不配。”陆瑾瑜没骨头似的瘫靠在马车车壁上,说的那叫一个直白不留情面。 陆怀瑾:“……她既没自甘堕落,肆意胡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便是伤人性命一事,母亲说也是无中生有的,她当初也只是为了震慑住庵里那些姑子才伤了那人的。而且我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眼神澄澈,气质娴静,且她行事乖巧,对祖母孝顺之极。这般女子,怎的就不配当你大嫂了?” 陆瑾瑜别过脑袋不说话。 他总不能说他唐突过沈清婼吧? 他还要点脸! 陆怀瑾:“……”这人怎么就这般油盐不进,冥顽不化呢? 陆怀瑾只能继续谆谆教诲:“瑾瑜,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的,要看深入一些。你只看到她的过往,便觉得她会脏了咱家门楣。可瑾瑜,那些并非是她所自愿的。” “若是可以,她定然也希望自己依旧是那个清清白白,明媚娇艳,自信昂扬的相国府嫡女。然世事无常。她经历那般多后,却依旧活的坚韧善良。我便觉得她这人差不到哪里去。” “瑾瑜,我喜欢的就是她这份坚韧善良的心性。” “她比宅门里的很多女子都干净美好。毕竟,身清心脏的人多的是,心性如她的人却不多。” 陆怀瑾长篇大论的,一字一句都说着沈清婼的好。 陆瑾瑜垂眼听着,脑子里却陡的想起楚酉所说的话以及沈清婼手臂上,脚踝上的伤口来。 她的心性倒确实比旁人坚韧! 陆瑾瑜在心底认可她的韧性,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沈清婼嫁他大哥为妻。 “大哥便是把她夸出一朵花儿来,我也不可能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不过昨儿个之事我刚仔细想了想,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般胡闹,让本来就病着的老太太雪上加霜的。” 陆怀瑾:“……”他狐疑的看向陆瑾瑜:“沈老太太被气的病情加重了?” 不应该啊! 昨儿个瑾瑜虽然做的过分,可他都已经给了清婼,给了沈家足够的诚意和台阶了呀! 难不成是沈老太太当时看到烟雾弹,就被气出了内伤? 可母妃怎么没说?而且昨日他们刚刚回府,她便跑去了皇觉寺找外祖母说他即将成婚之事? 陆瑾瑜已经闭眼,一副累极了,不想再多说的模样。 陆怀瑾轻抿了抿唇瓣,为自己的粗心而懊恼:“那就再带个大夫过去吧。我之前已经让管家准备好了赔罪礼,送给老太太的是两根千年人参和一株天山雪莲,就是希望老太太能尽快好起来的。” “那大哥觉得带什么样的大夫过去合适呢?”陆瑾瑜依旧一副散漫姿态。 陆怀瑾:“……”是了——沈家肯定也有自己的府医。临王府的府医虽说要比沈家的好一些,但到底也体现不出来多少诚意。 他母妃倒是医术极好,但不巧,她昨儿个去皇觉寺看望外祖母还没回来。 外祖母带发修行,轻易不见俗世中人的。 这么多年,她也就只见见母亲。 他便是想请母亲回来,也见不到人啊! 陆怀瑾思考一阵,沉声道:“等回府了,我去麻烦父王跑一趟皇宫,请个御医过去吧。” 陆瑾瑜的眼睛蓦然睁开,难以置信的看向陆怀瑾:“不是——大哥,你有必要这么上心吗?还给她家里人请御医?御医是那么好请的吗?你倒也不怕皇伯伯知道了心里膈应,进而牵累到父王!” “大哥你可别忘了,那沈清婼可是当初害五皇子,害皇伯伯没脸的罪魁祸首!” “圣上亲赐的婚事,她都敢不当回事儿,敢背叛五皇子!哪怕面上说的冠冕堂皇,皇伯伯怕是也在心里恼着她呢!” 显得他那个皇帝多有眼无珠似的。他曾经大力嘉奖的英勇无畏的女孩儿,专门定下的儿媳妇儿,长大了竟然是个恣意胡闹,不顾及丝毫脸面之人! 陆怀瑾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下:“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临王府这么多年从没请过御医,这一请御医怕是真会惹了皇伯伯的注意,说不定还真会给沈清婼招来无妄之灾。 “我再好好思量思量吧。”陆怀瑾沉默下去。 陆瑾瑜眼睛眨巴两下,又蓦的拿起刚才放下的折扇轻摇晃起来,笑着凑近了陆怀瑾道:“大哥何必那么麻烦?要不然我推荐一个?我认识一个神医——女神医,最善治疗妇孺急病。上次安庆郡主跑出府去游玩,癫症发作便是她出手相救的。” 第24章 隔门叫嚣 安平郡主是平南王的独女,原本挺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后来误食毒物,便诱发了癫痫,时不时便会发作。 母亲倒是给她留了药急救。但架不住小姑娘性子野,明明是弱柳扶风的体质,偏偏喜欢往外跑,一心想着仗剑走天涯,拔剑除奸佞! 当时她偷跑出去,在京郊急症发作,还把药弄丢了,多亏瑾瑜人脉多,第一时间找到了她,让人帮忙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连母亲都说,那位大夫的急救措施非常到位。 陆怀瑾对那位大夫的医术是十分信赖的,当即便点头道:“如此,那便麻烦她了。” “不麻烦,只要大哥到时候不阻止她行事便好。”陆瑾瑜眸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临王府大门口。 管家忠叔正指挥着家中小厮在装马车。 珠宝字画,古董书籍,满满当当装了两箱子,此外还有一箱子的补品,还有专门用匣子装起来的人参和雪莲。 陆怀瑾:“……”突然觉得他昨儿个大闹一场有些不值。 这些东西加起来最起码要价值两万两了吧?再加上他昨天制作烟雾弹用的千两银子。两万一千两的东西,都没换得他大哥一声“不娶!” 陆瑾瑜觉得肉痛。 可他现在还得派人去请楚酉出面。 陆瑾瑜只能忍着肉痛进了自己的院子,唤了暗卫楚丑出来,低声吩咐:“让楚酉变装后过来一趟。” 楚丑:“……”主子不是刚从楚楼回来么,为什么主子不自己把人带过来,还要私底下再派他去请? 不知道他最怕的就是楼里的楚酉了么? 楚丑不懂,但楚丑是个好暗卫。主子发话,他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立马出发。 当然,他还是忍不住在楚酉跟前发牢骚。 尤其是看到楚酉竟然还换了一身粗布衣衫,挽起发髻,装扮的像是个普通门户家的小娘子似的,他就更加不解。 楚酉贴心替他解惑:“大公子来带爷回家的,爷若直接带我从楚楼离开,你觉得大公子能放心让我替人诊治吗?” “当然,爷这么做,也是不想在大公子面前暴露了我的本事儿,他的秘密。”若是让旁人知道这楚楼里竟然还藏了一个药王谷出来的“叛徒”,怕是忍不住要来楚楼一探究竟的!而楚楼里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那不是主子想看到的。 楚丑也是从楚楼出去的,虽然脑子有些轴,但经楚酉一点拨,倒也明白过来。 两人很快和临王府的车马汇合。 此时的沈府。 秋月刚端着水盆进屋,便见沈清婼穿着整齐的坐在镜子跟前,而她的身旁,窗户大开着,清晨的风习习吹进来。 秋月微蹙了下眉头:“大小姐怎的起这般早?而且还开了窗户?” “昨晚上睡觉做噩梦了,梦里血流成河的,便想早些起来吹吹风,透透气。”沈清婼拿起了木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可打探祖母昨儿个夜里的情况了?” 秋月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木梳,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笑着回应道:“好!老太太好着呢!昨儿个夜里我被一阵笑声惊醒了,起来询问刘嬷嬷,刘嬷嬷说是老太太做梦,梦到你嫁人生子,还有了对龙凤胎,梦里笑醒了!” 沈清婼听得轻笑:“倒确实是祖母的心愿。”她微微停顿了下,看着镜中露出来的秋月的半张脸,又问道:“你现在还是在老太太那边的偏房里住着的?” 秋月轻轻点头:“是呢!老太太说大小姐你喜欢清净,晚间这扶柳院里不允许留任何丫鬟小厮。谁若敢犯,直接发卖出去!”虽不知这条规矩怎么这么古怪,但秋月向来不多想。 沈清婼倒是明白。 祖母这是不放心她在外边受人欺负,又怕她在府内受不住煎熬胡来,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吧? 祖母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耳边又传来秋月的声音:“老太太还说,昨儿个她醒来笑了半宿,今儿个估计起来的晚,让小姐您不要着急过去。若是小姐您实在无聊的话,倒是可以在房间里抄写些佛经,为她祈福。” 沈清婼:“……”前面她以为祖母是知晓了什么,后面她便知道,是她多想了! 祖母要真是知道她受伤的话,怕是压根都不会让她抄佛经。 不过能不出院子已经很好了。 也省的她还盼着陆瑾瑜快些过来找茬儿! 沈清婼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矛盾,挺纠结的。 外边适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叫喊声。 “大小姐!大小姐快出来去趟花厅,未来姑爷过来了!老爷说让你也过去呢!” 来人是李若水身边的大丫头香草。 香草的话音刚刚落下,远处便传来陆瑾瑜吊儿郎当的调笑声:“就是!沈大小姐赶紧出来,也好让我凑近些瞅瞅,看你到底是有三头六臂,还是长得闭花羞月的,竟能让我那好大哥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一门心思都扑到你身上来了!” “现如今竟然还破天荒的逼着我过来道歉!也不瞧瞧小爷我这声道歉是你们能接受的起的?” 此时陆瑾瑜就站在扶柳院不远处的回廊下。 廊檐低垂,檐上青草蔓蔓,低垂下来。 陆瑾瑜就站在青蔓底下。 隔着敞开的院门望去,他被遮住了半边脸,瞧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他露出来的半边脸上敷着粉。他身上穿着一袭烟青色纱质外袍,内罩大红色锦缎,端的是风流无双。 香草一时看呆了,都忘记了斥责他赶紧离开。 倒是秋月护主心切,“砰”的一声就关紧了正朝着那边的窗户,愤愤道:“果然就是个不知礼数的登徒子!也不知道临王府那么好的地方怎么会养出这么一棵歪脖子树的?” 别说,形容的还真贴切。 沈清婼“噗嗤”一声轻笑出了声。 秋月瞪了她一眼:“小姐你还能笑的出来?这临王府的二公子可是个花名在外的主儿!我昨儿个专门去打听了,听说他连嫁了人的小娘子都喜欢!而且还挺爱夺人所爱的!小姐,你说他这现在是不是盯上你了?” 沈清婼:“……应当不会。”他巴不得她离他,离临王府远远的呢! 陆瑾瑜这会儿叼着根狗尾巴草又朝这边走了过来,叫嚣道:“沈大小姐这是害羞了?还是惧怕了?你倒是出来呀!你再不出来,本公子可就闯进去了!” “你知道的,你这府里可没人能拦得住我——” 第25章 赔罪礼物 “……”虽然知道陆瑾瑜是故意这样喊的,但沈清婼还是被气的不轻。 她猛地站了起来。 秋月赶忙伸手拉住她,让她重新坐下,她则急急跑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后背紧紧贴合在门板上,秋月壮着胆子昂首喊道:“有我在,二公子别想轻易闯进来!” 陆瑾瑜:“……” 沈清婼:“……”她是真没想到,秋月还挺忠心的。 陆瑾瑜在沉默片刻后果真阔步走了过来。 香草回过神来急急往外跑去叫人。 等到李若水和刘嬷嬷各带着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陆瑾瑜已经重重踹了一脚房门。 那架势,真想要硬闯进去一样。 刘嬷嬷吓得脸都白了:“二公子咱可不能这般胡来!” “就是,二公子,这到底是你未来嫂嫂的院子呢!”李若水温声细语的,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 她巴不得这位二公子真正闹出点荒唐事儿来,好断了沈清婼这门亲呢! 陆瑾瑜“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眉毛高高一挑,一副混不吝模样:“我哥带我过来就是想向沈大小姐道歉的,我不见到人,怎么道歉?” “礼——礼物送来这院子里就行了!”刘嬷嬷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正巧,忠叔搬了一箱子书画过来。 刘嬷嬷赶忙打开箱子,从里面随意抽拿了一本出来:“瞧,二公子的道歉礼,我替我家大小姐收下了。” 陆瑾瑜看着那书面上龙飞凤舞,笔迹遒劲有力的“女戒”二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嬷嬷确定沈大小姐会接受这个道歉礼?” “接受!我们小姐肯定接受!”秋月抢先回道。 陆瑾瑜玩味的摸摸下巴:“那行,那就麻烦沈大小姐把这本书,不,应该是把这箱子里所有的书都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背一遍吧!” “等到沈小姐舍得出来了,本公子就过来抽查,看你到底是不是诚心接受我的赔、礼、道、歉!”陆瑾瑜说完,阔步离开。 刘嬷嬷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急急指使着人把箱子搬进了沈清婼的房间。 沈清婼看着刘嬷嬷手里的“女戒”,又瞅了瞅箱子最上面的“女德”,“女训”,瞬间有些头大。 这陆瑾瑜果然就是诚心的吧? 沈老太太那边已经传过话来:“大小姐,老夫人说了,到底您和临王府大公子的婚事在即,也该好好待字闺中,准备嫁人了。日后便不需要去跟前伺候了!日常便在屋子里待着,等着出阁吧!” 来人传完话后又冲着刘嬷嬷轻点了点头。 刘嬷嬷回以颔首,又拉着沈清婼,低声劝道:“大小姐也莫要觉得老太太这是在故意为难你。实在是这二公子行为荒唐,怕您出了这房门,真被他轻薄了,白白毁了这一桩好婚事。” 沈清婼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 刘嬷嬷又劝道:“不过大小姐也别多想 ,等到来日你和大公子成了婚,想必他便不敢这般胡来了!” “对!届时,临王妃和临王肯定都饶不了他!说不定都能打断他的腿!”秋月忙不迭的应声附和。 沈清婼:“……”挺意外,也不意外。 她不用出去这间屋子了,确实是陆瑾瑜胡闹得来的。而这些书——也确实像是陆瑾瑜能挑出来的书,毕竟他向来看不上她的行为做派,即便那些是子虚乌有之事。 倒是李若水瞧着这一箱子书,笑的合不拢嘴的:“那大小姐就好好背,背不好的话就多抄写几遍。我还要去和老爷说这边的情况,就先过去了。” “夫人慢走。”沈清婼一声“母亲”也不唤她。 李若水倒也没在意,甩着帕子就走了出去。 沈清婼让刘嬷嬷也先回去,她则又盯着那箱子书,磨了磨牙:“烧了吧!或者撕了也行。” 秋月正要弯腰去撕书。 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紧接着,一个身着普通衣装的女子走了进来:“虽然这赔罪礼是大公子让人准备的,但二公子既然让沈大小姐瞧,还是瞧几眼吧!毕竟都是名家原本,还挺珍稀的。” 沈清婼:“……大公子让人给我送《女戒》《女德》?”她怎么不太相信呢? 来人,也就是楚酉笑眯眯的回道:“我听说,这礼都是大公子命人准备的,或许是下人揣摩错了大公子的心思也未可知。” 临王府的下人恐怕也不希望她这声名狼藉之人过去糟蹋陆怀瑾那谪仙之人吧? 她倒是理解了。 只是临王府的下人能把这箱子专门给女人瞧的书都凑齐了,还好巧不巧的都送过来扶柳院,想必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啧—— 沈清婼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毁了这些所谓的名家真迹,便笑道:“既是大公子让人准备的赔罪礼,理当妥善处理了。秋月先把书收去库房吧!” 她看向了正对面杵着的女人。 女人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那眼神炙热,情绪逐渐兴奋—— 沈清婼被她那眼神看的毛毛的——“还没问姑娘是?” “我是二爷找过来给老夫人看病的。毕竟他昨天闹得那一场动静确实吓唬人。” “倒也是。”沈清婼离她远了些。 女人见秋月已经叫人帮忙把书箱搬出去,去入库了,便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的桌子旁边:“我叫楚酉,是个还算不错的医者。沈大小姐若是足够相信我,不如让我也替你瞧瞧?” 沈清婼警戒的抬头看向她:“陆瑾瑜和你说了什么?” 楚酉轻笑:“瞧您说的——二公子在外的名声虽然荒唐了些,可也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全盘托出的。我也是来了沈府才知道是您让二公子三番两次的破戒伤人的。” 见沈清婼依旧不信,她笑道:“是,二公子所作所为向来惹人误会。不过沈大小姐,这做人呢,几分真,几分假,外人或许瞧不分明,但我们这些日久相处之人,却是十分清楚的。二公子此人其实最是善良有底线了!沈大小姐觉得呢?” 沈清婼:“……”她觉得陆瑾瑜要是善良,全天底下就没有良善之人了! 楚酉又道:“沈大小姐同样也是污名在外,且还有一个气死嫡亲母亲的名声——”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沈清婼蓦的红了眼眶:“你不许再说。” 她明白楚酉的意思,是说两人都是被流言所伤之人,希望看在同命相怜的份儿上,让她不要再对陆瑾瑜有成见了! 可她对陆瑾瑜的成见,从来都是因为他先前对她所做的事儿啊—— 那并非是流言,而是亲身经历,亲身体会。 她做不到设身处地的替陆瑾瑜着想! 楚酉拿两人相比,她都觉得是一种侮辱! 沈清婼被气的肩膀头都微微颤抖。 第26章 解毒之法 楚酉本就是故意气她,好诱使她体内的蛊虫活动起来的。 这会儿见她发怒,楚酉速度搭上了她的手腕:“脉搏看似强劲有力,实则是气血翻涌,虚火旺盛。里子已经糟糕透了,且体内不仅有噬情蛊,还有最少三味毒药。” 楚酉收回了手,脸色严肃的看向了沈清婼:“不瞒沈大小姐,你若再这般以毒压毒,强压下去,怕是将来你能把蛊虫毒死,余生也只能是头疼身痛,时时不得安生了。” 她自然知道! 如今噬情蛊发作的时候,她都能活生生痛晕过去,更何况以后? 但她没得选择。 眼下,楚酉倒是个救星。 但这救星是陆瑾瑜带来的,她不知该不该相信。 似是看出了沈清婼的犹豫,楚酉又笑着凑近了她些:“沈大小姐可知道我如今栖身在哪里?” 沈清婼:“……姑娘何出此一问?” 楚酉没回答,反倒又自答道:“我如今是在楚楼。” 见沈清婼瞠目结舌的,她笑的更加灿烂了些:“对,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楚楼,全京都最有名的花楼——” 沈清婼只觉得不可思议。 楚酉却又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当年我被污蔑为谷中的叛徒,还被冤枉杀了师傅。一气之下,我便带着师傅用毕生心血编撰的药王典籍离开了药王谷。” “药王谷遂联合江湖门派给我下了追杀令。本来我学会了易容术,可以轻易躲避过去的,偏又爱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是位高权重之人,能保我安然在后宅度日,我便想这样深宅度过余生也不错。可不曾想,那人知晓我的身份后,却想让我用我的血肉去炼药,以求长生不老——” “我逃了出来,他又把我会易容的消息散播到了江湖,还放出了我仅有的几张面皮。我即便易容,也被各方追杀。生死一线间,是二爷救了我,把我收进了楚楼。” “大小姐觉得我为何要久待在楚楼呢?”楚酉突然发问。 沈清婼对她这个同病相怜之人有了几分同情,便犹豫的回道:“可是为躲避追杀令?” 楚酉轻摇了摇头:“这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还是我觉得二爷此人对女子有着极为强烈的怜悯之心。你瞧外界都传他浪荡不羁,爱逛秦楼楚馆,却不知,这原本也就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庇护所。楚楼暗地里有暗卫守护,客人也都是有门槛的,不是随便什么江湖混子都能进去。而我,更是单纯的医者,为花楼里的女子看病疗伤,排解心事。” 楚酉说完这些,便起身离开。 沈清婼却在她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喊住了她:“姑娘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获取我的信任,让我心甘情愿的请你看病。” “对。”楚酉倒也不藏着掖着,“我喜欢挑战。而你这个,是项不错的挑战。” “所以我不想因为你对二爷的成见,而做出对自己不利的决定来。”楚酉倒是直言不讳。 沈清婼觉得这种活法也挺好的。 哪怕被污蔑,被追杀,找到自己觉得是净土的地方,便不惧世俗眼光,坦然开始新生。 沈清婼表示受教了。 她沉默了片刻,蓦的下定了决心:“若是请姑娘医治,有几分把握?需要多长时间?” 这就是愿意相信她了? 楚酉觉得刚才也不算浪费口舌。 她重新坐了回去。 秋月此时正好回来,沈清婼让她倒了两杯茶水过来,又送了些水果点心。 “你先去看看祖母,我在这里和这位姑娘多聊聊。” “好。”秋月转身离开。 沈清婼这才眼神灼灼的又看向了楚酉。 楚酉继续刚才的话题:“这问题的关键不在我,而在你。” “目前我能提出两种方案来。一种是缓和些的,我每日过来给你用蝎尾针针灸。” “蝎尾针?”这不还是剧毒吗?沈清婼不解。 楚酉轻笑:“这噬情蛊原本就是靠毒蝎子,毒蛇,毒蜘蛛等十八种毒物喂养过的,对这些毒物有天然的亲近能力。” 这算是解释了。 沈清婼有点汗颜:“抱歉,并非是怀疑你。” “理解。无妨的。”楚酉继续往下说:“不过这种法子缓慢,少则需要十天半月,多则半年之久。” 沈清婼沉默。 楚酉说出另外一种办法:“另外一种是让毒蛇直接咬你一口,你体内的蛊毒百分百会被吸引出来。但这毒蛇是至毒至淫之物,你需要在蛊毒出来的刹那就赶紧服下解药或者放毒血暂保性命。而这,我一个人做不到,必须得有帮手来帮我完成,且你需要遭受极大的苦楚。” “毕竟噬情蛊早就蛰伏在你心扉之内,现在虽然有你的毒药摧残,它没怎么成长。不过让它在你血管里游荡,胡乱流窜,直至跑出来——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了的。而且这游荡的时间不定,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一天,说不得承受不住便会彻底疯傻。也可能,蛊虫没彻底出来,蛇毒便爆发,两种至毒再加上你体内的毒——谁也说不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方法有风险。 按理来说,不该轻易尝试。 但沈清偌遭受了这么多年的痛不欲生,早就豁出去了。她定定的望向楚酉,问她:“那蛊毒被引出来,再服下毒蛇的解药,可就算彻底痊愈了?” “自然。”楚酉点头。 沈清婼当即拍板:“那就用第二种办法。”她眼神里闪烁着笃定的光:“我想尽早引出这蛊毒,也希望楚大夫能尽早安排个帮手。” 楚酉:“……姑娘若是不想解毒之事泄露出去的话,我倒是建议你,同意让二爷当我的帮手。” 沈清婼:“……”是了!这蛊毒本就是来自南浔,虽不知她是何时中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给她种下的,但若是她用那般激烈的法子解毒,让旁人知晓,也定是要惹出一番风波! 若是再被下毒之人知晓——怕是稍不留心便会再度中招。届时,她怕是真别要这条小命了! 但若是让陆瑾瑜帮忙给她解毒—— 沈清婼不敢信他。 楚酉自然看出她的纠结来,笑道:“毕竟是性命攸关之事,沈大小姐还是先好好考虑清楚吧!” 她从袖笼里拿出两瓶药来,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上好的止血散和金疮药。沈大小姐先用着。若是想好了,可去临王府找二爷说明情况。我这边会先准备着。” “多谢。我考虑三日,三日后还请姑娘过来找我,就说要一起去观音庵许愿。”沈清婼极其冷静。 第27章 不服憋着! 楚酉:“……”她倒是没想到,沈清婼对二爷竟是这般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事儿倒是有趣了。 楚酉觉得她有生之年,大概还能看一出二爷的好戏。 楚酉轻轻点头:“也好。”她起身离开。 沈清婼把人送到了房间门口。 陆瑾瑜此前已经回到了花厅,这会儿正坐没坐相,百无聊赖的一边把玩着腰间垂挂下来的玉佩,一边朝门外睨去。 瞧见楚酉过来,陆瑾瑜眉眼一亮,猛地站起来,阔步朝外走去。 正在寒暄的沈相国和陆怀瑾齐刷刷一惊。 沈相国更是脱口惊问:“二公子这又要去作甚?” 他可别再在这府中乱逛乱挑衅人了! 沈相国现在对他极度不放心。 口气难免带了质问的意味。 陆瑾瑜听得心中不爽,当即挑了眉梢就想回怼过去,却见陆怀瑾下意识的抚住心口,一脸担惊受怕的望着他。 陆瑾瑜:“……”行吧,他今儿个过来大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能真不给他这个好大哥半点面子。 此时正好楚酉走进,陆瑾瑜直接朝她努了努下巴:“呐,这不我请过来的人回来了,我想去迎接迎接她,不行吗?” 楚酉:“……”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明明这位爷是想知道沈清婼的具体情况吧?楚酉心知肚明,但她不会在沈家人面前落他的面子。 微微一笑,楚酉落落大方的冲着沈相国和陆怀瑾轻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了陆瑾瑜道:“老夫人确实是受惊不小,不过她最主要还是忧思过度才导致的身体极度欠安。我已经给老夫人开了药方了。此外也根据二公子的意思,去各个院子都走了一圈。” “你让她去沈家各院子走一圈干什么?” 那可都是些女眷! 陆怀瑾一听就有些慌。 主要是陆瑾瑜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太过分了! 昨天来扔烟雾弹便算了,刚才甚至还偷偷溜走,跑到了扶柳院去叫嚣。 那般嚣张的姿态,那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来再度找茬儿的! 陆怀瑾都觉得他快不认识这个弟弟了! 此前陆瑾瑜虽然胡闹,但也没舞到他跟前来,相反还挺听他和母妃的话的,现如今他竟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忍耐限度! 陆瑾瑜:“……大哥你在紧张什么?” 陆怀瑾:“……”他怕陆瑾瑜祸害沈家后院!怕陆瑾瑜把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儿再给毁了! 他能挽救一次,但他不确定,能不能挽救第二次啊…… 陆怀瑾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心神交瘁,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两兄弟视线交汇,无声的火花四下迸溅。 楚酉赶忙笑着缓和氛围:“二爷觉得道歉就该是诚心实意的,让我去各院子看看,除了老夫人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女眷受惊。” “府上自有府医操心。”沈相国冷冰冰,硬邦邦的道。 楚酉依旧维持着微笑。 倒是陆瑾瑜从他哥那儿憋了一肚子气,朝他洒了出来:“是!你家姑娘受惊了,你就让一个异性府医大摇大摆的进姑娘家家的闺房?当真是个好父亲呢!” “怪不得你家嫡亲女儿会被你送到观音庵五年之久!” 这像是一个父亲会做出来的事儿? 能让沈清婼一个闺阁女子中了南浔独有的噬情蛊,这沈家的水要么就是太深了,要么就是太脏了——总之,沈相国这个当家做主的人,脱不了半点干系!最起码肯定没尽到监护责任! 想到沈清婼所有的遭遇都是从中蛊毒开始的,陆瑾瑜便莫名有些燥! 仿佛他这么久的,对沈清婼的嘲讽成见都是错误的!他最该嘲讽的是那条噬情蛊,而不是沈清婼—— 沈相国:“……”他被怼的深呼吸一口气,还要赔着笑脸:“到底是二公子,考虑确实周到。本相还当谢谢你呢!” 沈相国扬声朝外唤道:“来人,把我书房那幅字画摘下来,送给二公子!就当是感谢,他替我那几房妾室,那几个女儿着、想了!”后两个字沈相国说的咬牙切齿的。 贴身小厮匆匆跑去书房,不多久便取来一幅“谨言慎行”的四字书画。 陆瑾瑜:“……”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蓦地笑出了声:“沈相国是在教本公子做事儿?” “我告诉你,本公子愿意上门来赔礼道歉,就已经是给足你们沈府众人的面子了!别蹬鼻子上脸的,还拿这劳什子的谢礼来嘲讽我做事荒唐,行事无度?需要谨言慎行?” 陆瑾瑜猛地夺过小厮手中的字画,朝沈相国重重砸了过去:“本公子瞧着你就适合时时盯着它瞧,好时时刻刻自省,皇亲国戚就是皇亲国戚,便是再胡闹张狂,也有皇权撑腰,其他人不服也得憋着!”他伸出指尖重重戳了沈相国的胸口。 力道之大,只戳的沈相国往后倒退两步。 陆怀瑾看他趔趄,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沈相国:“……”他要不是看大公子诚心诚意,文质彬彬,他真不想要这桩婚事了! 什么狗屁的皇亲国戚,遇上陆瑾瑜这种极品,他能少活好几年! 陆怀瑾此时已经冷了脸,连名带姓的怒斥道:“陆瑾瑜,你别太过分了!” “这是在沈府,不是在临王府!给我收起你那副仗势欺人的张狂样儿来!”陆怀瑾松开沈相国,朝他走了两步,愤愤低声道:“他毕竟是清婼的父亲,是我未来的岳丈!” 陆瑾瑜嗤笑。 大门口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萧陌寒一身笔挺的鱼尾服走了进来:“哟,这仗势欺人不向来是形容我们北召司的吗?二公子这是又做什么荒唐事儿了?气的大公子这般清雅高洁之人都动了大怒?” 陆怀瑾迅速调整心情,勉强扬起了一抹微笑的看向萧陌寒,得体应对:“让萧指挥使看笑话了,一些家事,不足萧指挥使挂齿。” 沈相国已经彻底黑脸。 这萧陌寒可是尊煞神,登门拜访定没好事儿! 但面儿上,他还是要打声招呼的。 “萧指挥使来我沈府有何贵干?” 萧陌寒走至陆瑾瑜的身边:“萧某是来找二公子的。听闻二公子这几日的生活极其精彩呀——” 他拖长尾音,似笑非笑的望向看都没看他一眼的陆瑾瑜:“不知二公子可还记得你当初承诺之事?” 第28章 牵扯皇宫? “记着呢,忘不了。”陆瑾瑜依旧没看他,转身就走。 萧陌寒和楚酉抬步跟上。 陆怀瑾有些不放心:瑾瑜怎么还承诺萧陌寒做什么事儿了?那萧陌寒执掌北召司,心性狠绝,为人冷咧嗜血的,和他合谋无异于与狼共舞,与虎谋皮啊! 他得跟过去瞧瞧情况。 “沈相国,还麻烦您和清婼说一声,就说今日之事,我替二弟向她道歉,等来日,我必当登门,再度致歉。怀瑾就先告辞了。”他躬身倒退两步,恭恭敬敬的和沈相国见辞别,转身疾步离开了沈家大门。 刚刚出来,便听到陆瑾瑜从马车中飘出来的声音:“萧指挥使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临王府?” 这怎么还把临王府拉扯进来了? 陆怀瑾身形猛地一绷,见陆瑾瑜乘坐着萧陌寒那辆马车缓缓离开,他赶忙坐上自家马车,速度跟了过去。 萧陌寒板板正正的坐在马车中,冷脸看向陆瑾瑜:“兹事体大,我自然是要万分小心的。只不过我的人盯着临王府这么久,却不曾看到有人有所行动。二公子如何说?” 陆瑾瑜总算正眼看向了他:“那看来北召司的人能力还是堪忧啊!连临王府派出去了多少人都没查出来。”陆瑾瑜和萧陌寒面对着坐着,此刻他微微前倾了身子,双肘放在膝盖上,手里折扇轻晃,笑着冲着萧陌寒挑衅道:“不过萧指挥使这般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想来是你那边确实是没有丝毫进展了——” “萧指挥使这知人善任的能力也当真一般啊!看来我得空了得去和皇伯伯说一声,让他想想怎么提升北召司的整体能力吧!要不然他怕是睡觉都不得安稳了!”陆瑾瑜似是在嘲弄萧陌寒,却又似是在暗戳戳的告诉他什么消息。 萧陌寒眼神微眯了眯,望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冷了:“二公子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瑾瑜的眼睛。 见他眼波流转,眉角眼梢尽是嘲讽,却并无其他情绪流露,他笔挺的身姿放松了下来,学着陆瑾瑜的样子靠在了车厢上,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刚才二公子那话,可是想让我查下皇宫的人?” 陆瑾瑜想都没想的回道:“我可没那么说。”但他眼底的嘲讽却尽数褪去,倒是变得坦然释怀。 这便是猜对了? 萧陌寒心中微惊,他也微微前倾,靠近了陆瑾瑜一些,低声问道:“可有确凿的证据指向?” “观音庵那儿你当真就没查到点东西?”陆瑾瑜却是如此问道。 只不过他的声音极小,堪堪只能两人听到。 萧陌寒神情严肃的轻点了点头,颇有点不想承认的道:“是,我的人把那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点南浔人生活的痕迹。” 陆瑾瑜:“……”怪不得他查这两天都没查出来任何蛛丝马迹,原来竟是连方向都错了! 陆瑾瑜望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瞧傻子似的:“谁告诉你,南浔人就一定有南浔的生活痕迹了?或许他们早就融合到了北辰,成了正正经经的北辰人呢?” “萧指挥使,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得找到人,深挖细撅下去,才能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您说呢?”陆瑾瑜直起身子,慵懒的靠在马车上,有点昏昏欲睡了! 主要是他这两日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光顾着处理沈清婼的事情了! 想到沈清婼那张小脸,陆瑾瑜又蓦的烦躁的睁开眼睛,直起了身子。 萧陌寒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那张脸瞧。 见他骤然睁眼,倒是微微意外的挑了挑眉梢:“二公子这惯好寻花问柳便罢了,怎的还能被人揍一顿呢?瞧你脸上那脂粉都掩盖不住的黑眼圈,还是被人揍了眼睛?” “偷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人揍了眼?”萧陌寒实在有些好奇。 这外边传言,临王府二公子行事荒唐,不学无术,腹内草莽。以往两人没交流过,他不知实情。但眼下,这陆瑾瑜所言所行,可不像是谣传那般啊! 他竟然还能说出“南浔人不见得有南浔人的生活痕迹”来,倒是让他醍醐灌顶,瞬间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而且陆瑾瑜还给他指明了大概的查询范围。 大约——这南浔奸细有潜藏宫内的?而观音庵附近有南浔奸细联络的据点——但陆瑾瑜既然没告知他,便证明那据点大概率是被弃了。 萧陌寒是个聪明人。正因为聪明想的多,他才对陆瑾瑜这人有了几分好奇。 而他脸上那伤,就是他最好的切入口。 陆瑾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陌寒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讨厌的。我在这儿帮你分析正事儿,你在这儿瞅着我一张脸探寻?我就问问你,我这脸和这事儿有半点关系吗?” “自然有。”萧陌寒想都没想的回道。 陆瑾瑜:“……”他倒是忘了,这楚寰那天胡诌说南浔奸细仿着他的容貌做了人皮面具!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糟心。 陆瑾瑜有些想摆烂:“你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吧。”他累了,想睡觉。 萧陌寒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突然道:“不会是深夜又去找沈家大小姐,被她打的吧?” 陆瑾瑜瞠目结舌的:“什么叫‘又’?”但瞬间,他便明白了。敢情这萧陌寒早就清楚,那晚搜索观音庵,在沈清婼房间里的人就是他? 只是后来萧陌寒肯定查过他,确定他不是奸细,且对南浔奸细深恶痛绝,才没把此事张扬出去,而是由着他继续往下查了! 毕竟这事儿对萧陌寒没半点影响。 陆瑾瑜:“……”这感觉挺不好。 没半点秘密了。 但萧陌寒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然也能咬死耍赖,不承认! “萧指挥使倒是敢想,敢说,也不怕我那大哥听到了斥责你思想龌龊,竟还敢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说话间,外头传来陆怀瑾的声音:“萧指挥使这是想带我二弟去往何处?” 第29章 欲探后山 此时马车已经行离京都,到了郊区。 原本萧陌寒是想带着陆瑾瑜过去观音庵庵外的驻扎点儿,详细商讨寻找奸细的计划的。但如今看陆怀瑾似是暗中掌握了不少事情,他倒也不是非得把人带过去。 正想着要如何遮掩过去,陆瑾瑜已经撩起马车的帘子,朝外喊道:“要去清城山呢!大哥可是也想过去瞧瞧?” 萧陌寒:“!”他倒也不怕把大公子牵扯进南浔奸细案中! 陆怀瑾:“……”观音庵就建在清城山上,而前段时间,闯进庵里的南浔奸细逃脱了。 萧陌寒作为圣上手里的一把刀,肯定是要深入调查此事的。 只是,这和瑾瑜有何关系? 总不能他和那逃走的奸细有何关联吧? 陆怀瑾撩着车帘的手微颤一下,脸色也蓦的发沉,朗声直问道:“你去清城山做什么?” 陆瑾瑜半真半假的笑着睨了一眼萧陌寒,满不正经的回应:“萧指挥使心心念念之人在清城山附近不见了!这不知道我这张脸招人爱,便想着让我去帮忙瞧瞧,看能不能请庵里那些姑子婆子的,帮帮忙,把那小娘子找出来呢!” 竟然是去帮萧陌寒寻芳的? 陆怀瑾有些意外。 陆瑾瑜已经决定把假话诓骗到底的,又道:“大哥你要是不忙,也过来一起帮忙呗。” 这话落下,萧陌寒望着他的目光越发复杂。 这陆瑾瑜是当真不在乎陆怀瑾淌这摊浑水呢?还是另有目的? 毕竟——那观音庵里可曾住着沈清婼——这位临王府大公子的现任未婚妻。 陆瑾瑜此时嬉皮笑脸的冲他耸了耸肩膀:“萧指挥使应当不介意您的私事儿让我哥知道吧?” 虽然知道他是胡诌的,但看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的萧陌寒不介意配合他唱好这出戏。 他冷声道:“不介意。” 陆瑾瑜立马笑容灿烂的冲他拱手:“那就承蒙萧指挥使看得起我们兄弟二人了!”他隔着车窗朝陆怀瑾高兴的扬手:“听到了吗?大哥,欢迎你一起加入我们啊!” “好说。”陆怀瑾心有惴惴。 理智告诉他,关于萧陌寒的事儿,他应该离得远些。可他又怕陆瑾瑜没轻没重的被萧陌寒诓骗了什么,再把整个临王府搭进去! 有他在身旁,瑾瑜应当也会有所顾忌,不至于会犯下什么滔天祸事吧? 再者说了,他也确实想去清婼曾经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看看。 陆怀瑾答应下来。 一行两辆马车急速朝观音庵而去。 萧陌寒在观音庵附近搜了两天的山,静慈师太自然也知道附近不安全,便勒令庵内众人都不许再外出。几位姑子每日除了在庵内吃斋念佛,还又在庵内开辟了一片菜园。 此时静慈师太正带着人往菜园里挑粪。 一担担粪水浇下去,瞬间臭气熏天的! 陆瑾瑜刚下车,便被呛的忍不住捏了鼻子。 萧陌寒也以手抵鼻。 倒是陆怀瑾心事重重的模样,似是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下了马车,他便直勾勾的看向了庵内的后院方向。 见状,陆瑾瑜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大哥这是有些情怯了吧?虽说大哥嘴上说着知晓沈清婼在庵内经历的一切,可不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真正感知其中的惨烈与荒唐? 就让他这大哥好好瞧瞧沈清婼之前到底是怎么过的吧?也让他瞧瞧那密室里的一切—— 他倒要瞧瞧,看完了密室中的一切,他这好大哥还能绷得住继续坚持那门亲事吗? 毕竟,那密室里的的石磨和铁链曾经也是他这大哥的噩梦! 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但他母妃嘱咐过他和三弟:“莫要在你们大哥面前玩索链,更不要玩带着索链的石墩。” 那时候他们尚且年幼,他和三弟也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三弟调皮,惯爱舞刀弄枪,甩绳套马——但幼时他们不能在操练场演练,三弟便让人搬了石磨在院子里,站的远远的,扬手往石磨上面套索链。 最开始套的绳索,后来三弟嫌绳索不经磨,便让人定制了一条专属的套马索。那是一副玄铁索链。 那天三弟依旧在玩套马索,大哥进来后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瞬间小脸发白,瑟瑟发抖的! 那是一个秋季。风扬起吹落秋叶,掉落大哥的身上。大哥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疯狂的拍打掉身上掉落的叶子,踉踉跄跄,满眼是泪的跑了出去。后来还发了热,大病一场,卧床了足足半年才好。 也就是那时候母亲和他以及三弟说不允许他们再玩套马索了! 这些事情太过久远。 他们临王府的人也早就习惯了不在府中玩索链,放石磨。若不是今儿个听沈相国在和陆怀瑾聊天时无意提起小时候之事,他也想不到此事! 陆瑾瑜想,或许,密室中的一切能改变他这大哥的坚定想法。 若能阻止两人成婚——或许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陆瑾瑜心底对陆怀瑾有些抱歉,抱歉用这样的法子来逼他放手,但,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耍无赖也是要底线的—— 此时静慈师太已经双手合十的迎了过来:“阿弥陀佛,施主今儿个过来可还是想要让我等帮忙做些斋饭?” 静慈师太是问萧陌寒的。 萧陌寒没说话,只是偏头看向了陆瑾瑜。 陆瑾瑜笑意灿烂,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只吃这庵里的粗茶淡饭有什么劲儿?我想吃野味。萧指挥使,不如咱俩待会儿过去后山打猎去吧?” “后山去不得!”静慈师太脸色骤变,急急阻止。 陆瑾瑜挑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全天底下小爷我最拽”的姿态,横了静慈师太一眼:“这清城山风光无限,我堂堂临王府的二公子那儿去不得?” 既挑明了身份,又表明了决心。 静慈师太一噎,下意识的看向萧陌寒。 萧陌寒在附近搜山的这两日,没少带底下的人来叨扰打搅。和庵里的人聊天聊多了,自然也知道这后山有多凶险。 “后山狼群,野猪遍布,前几日甚至还听到了虎啸声。二公子……”他对上陆瑾瑜那双凉凉的盈着笑意的眸,陡的一激灵,仿佛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转头,萧陌寒冲着静慈师太道:“无妨。二公子想去便去吧。反正他大哥在此处,便是真在后山出了事儿,也是他胡闹的结果。大公子说可是这个道理?” 第30章 悬崖壁洞 陆怀瑾从下马车开始便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这会儿听萧陌寒问话,也是怔怔的看向了他和陆瑾瑜。 萧陌寒又把事情说了一遍,陆怀瑾蹙眉:“瑾瑜你是单纯想吃野味,还是想去后山寻人?” “大哥觉得呢?”陆瑾瑜不答反问。 陆怀瑾微微蹙眉:“萧指挥使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都找不到,想来那人身处后山的可能性极大。想去便去吧,只是要注意安全,觉得不对便要及时撤回来。” “明白。”陆瑾瑜痛快应答。 陆怀瑾面上浮现一抹歉疚,支吾一阵道:“我就不过去了,我想去清婼的房间先看看——” “好的,那大哥你先去。我们稍后也出发。” “嗯。”陆怀瑾不疑有他,阔步便朝沈清婼先前所住的院子而去。 陆怀瑾今日穿的是一袭烟青色绣青竹的衣袍,衣袍随风轻扬,仿若竹枝随风摇曳,虽然宁曲不折,可到底多了几分寂寥萧瑟之意。 萧陌寒都不禁对他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他问陆瑾瑜:“二公子这心眼子是全都用来规劝你家大哥了吗?”不想让他娶沈清婼,便让他看她最不堪的一面? 那密室里可还放着两本多情公子送过来的避火图呢! 陆瑾瑜瞪了他一眼:“我最近的心眼子大多都用来和南浔人斗智斗勇了!”真当他让人查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那么简单的? 那群南浔人在北辰最起码扎根十几年了!说不得从和他父王签订和平协议的那一刻就已经蛰伏城内,就想着有朝一日靠什么不入流的办法来侵吞他北辰国呢! 陆瑾瑜朝静慈师太走了过去:“还麻烦帮我们准备些驱避猛兽的药物。” 这清城山的后山危险重重,尤其是前两日还有了虎啸声,庵内便多备了些驱逐猛兽的药物。 静慈师太见他态度坚决,让人去她房间拿了一些驱兽药包出来,递给了他,还不放心的嘱咐:“即便携带这些药包,遇见猛兽也是该避就得避的。前些年我们庵内有人便是仗着身上有不少药包,不当一回事儿,进深山去采药了,结果再也没回来。” “啧——”陆瑾瑜接过药包在手中掂了掂,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爷都还没进去呢!少在这里说这种丧气话。” 说完,他便扔了几个药包给萧陌寒:“走!” 两人直奔后山方向。 青山绵延,悬崖万丈。 萧陌寒看着已经矗立在一片悬崖处的陆瑾瑜,向来泰山崩于顶都能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浮现一抹愕然:“要从这地方下去?” “不然呢?”陆瑾瑜的脸色非常不好。 上次他从沈清婼的那处密室出来后便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这儿两米深处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粗壮无比。 树下垂着一棵藤蔓,现如今几乎瞧不分明,跳到树上便能看清。 那藤蔓柔韧性极好,往下垂落几十米。 而顺着蔓藤往下爬数十米,便有几棵树绑着彩旗招摇。 树掩盖着一处山洞。 山洞内有人活动痕迹。上次他中了噬情香,跌跌撞撞摔下悬崖后,无意发现了这一切。他本来是想要深入洞中,查探分明的。但洞内有守卫警戒,且看起来各个都是练家子。 他蹑手蹑脚想要离开之时,不小心踩到了机关,惊动了人。随即便听到有虎啸声响起。不等他跑出去,猛虎扑来——他那日身上的伤几乎全都拜那头猛虎所赐! 不!更多的是拜眼前这萧陌寒和那曾经住在庵内的沈清婼所赐! 陆瑾瑜想起来便觉得恨的牙根痒痒的。他愤愤的瞪了一眼萧陌寒,嘲讽他道:“怎的?萧指挥使不会没胆子下去吧?” 怪不得抓不到他! 就这种胆子,怕是南浔人真蹿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也能给放跑了! 陆瑾瑜现在对他充满了成见。 萧陌寒轻挑了挑眉梢:“不是没胆子,而是没想到。毕竟这是悬崖,从这儿望下去,最起码有百丈之深吧?且不说人跳下去会不会死,便是有命在,那山间的毒蛇毒虫也必不会少,且如今还有猛虎……” 猛虎吃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常人哪敢往这地方跑? 怕是有真功夫傍身,且走投无路之人才敢冒险一搏吧? 萧陌寒望着陆瑾瑜的目光深了深。 陆瑾瑜嗤之以鼻的冷嗤一声,率先跳到了那棵歪脖子大树上。而后他抓住那根粗壮结实的藤蔓往下滑去。 萧陌寒:“……”看他这熟悉的模样,果然上次他就是这般逃脱的!不过也幸亏他跑走了,不然这事儿真要牵扯到他,怕是临王府都难保全了。 萧陌寒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到了绑着彩旗的地方。 陆瑾瑜跳到山洞的平台上,问他:“可瞧出端倪来了?”他的目光睨向树上绑着的彩带。 萧陌寒凑近仔细看了看。 “是含有暗纹的锦缎,冀南织造专门进献给宫中的,低调奢华难制作,一年也就只能产得六匹布料。”它出现在这儿可太能说明问题了! 萧陌寒眼神冷冽,浑身上下也陡的释放出一股嗜血的狠绝:“确实直接指向了宫中。” 他蓦的转身,阔步随着陆瑾瑜进了在草蔓后面掩盖着的山洞中。 洞内别有洞天,仿佛是一个小院子一般。石桌子,石凳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陆瑾瑜东拐西拐走两步,进了一间散发着浓郁气味的房间。 房间正中放着一个笼子。 笼内有干涸的血迹。 “这里原本关押着一头猛虎。府上暗卫过来探查的时候,引毒蛇和猛虎相伤在笼内留下了血迹。” 陆瑾瑜抬眼看向了紧跟着他进来的萧陌寒,语气不起不伏的,似是就是在陈述事实:“他们这几日冒着生命危险来此探查,倒是查到了消息。不过也打草惊蛇,丢了性命。” “陆六说,来这儿的六个兄弟就只有一个吊着一口气出去了,传出去消息便也摔下了悬崖喂了猛兽……”陆瑾瑜说的面无表情的。但心底怎能不为那几名暗卫伤心呢? 那到底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本来是想用来保护临王府,保护他自己的,哪料到一个南浔奸细案,便让他折了一半进去!且各个都是葬身猛兽腹内,尸骨无存! 就这——萧陌寒先前还跑去沈府质疑他不顾正事儿! 陆瑾瑜心里愤愤,他弯腰从床下拖箱子的动作也有些粗鲁。 第31章 一滩浑水 “咣——”的刺耳声音响起,萧陌寒诚恳向陆瑾瑜道歉:“抱歉,先前不知临王府的暗卫竟是这般好身手。出神入化的,倒是半点没惊动到我的人。” 陆瑾瑜:“……”和这人说话真得留点心眼!明明他说那些话的意思,就是想让萧陌寒和他一起出去祭拜祭拜那几个因公丧命的暗卫的,谁想到他竟然还能想到他们的身手上去? 暴露实力了! 陆瑾瑜愤怒的打开箱子。 最上面是一层纸钱,应当是这些南浔人时不时便会有人丧命给自家人准备的。 陆瑾瑜却不在乎这些,他抓起一把纸钱阔步出去,朝山崖下散了下去。 纸钱飘飘扬扬飞荡在悬崖上空,又飘飘扬扬的落下,陆瑾瑜沉声道:“安息吧!都安息吧!你们是因为什么丧命的,本公子定然也会让那些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他又重新阔步走进了山洞。 洞内,萧陌寒已经肃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从那些纸钱的下面翻出一些珠宝首饰和两本账本来。 珠宝首饰上都有御宝阁的印记,证明确实从宫中流出来的——至于账本——萧陌寒翻看两页,便冷着一张脸递给了陆瑾瑜:“竟是和京都的玲珑坊也有所关联!” “玲珑坊底下的赌场是掩饰,他们真正做的是黑市倒卖的生意。奇珍异草,古玩珍宝,市面上不常见到的东西,哪儿都有买,甚至想要卖人性命,也能在那儿找到江湖组织。”陆瑾瑜敛起了眸底的一丝哀伤,面露严肃和凝重。 他先前只知道他的人藏了实证在这猛虎房内的床底下箱子中。哪曾想到竟然还藏了指向玲珑坊的账本! 这倒显得宫内那条线索有些鸡肋了。 电光火石间,萧陌寒已经冷声道:“二公子既然对玲珑坊这般了解。那想必也知道进入其中是要专门的腰牌的,二公子可能想法拿到?” 他早就想去查探一下玲珑坊了!只是苦于没有理由,还没有腰牌,硬闯也硬闯不得,便只得作罢。 没想到,如今倒是送了一个机会到他跟前。 萧陌寒望着陆瑾瑜的目光都灼热起来。 陆瑾瑜还在恼他刚才对亡者的无动于衷,没好气的道:“你堂堂一个北召司指挥使,手底下没说上百人,也得有几十个人了吧?怎么碰到事儿就只会找我?” 他说北召司的人能力不足,难不成萧陌寒还真准备彻底摆烂,让他去彻查奸细的事儿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陆瑾瑜表示,他即便真能弄到腰牌,他也不想给萧陌寒用! 哪料,萧陌寒却直接从箱子里转了一对耳坠轻摇晃起来:“不帮我也行。那我进不了玲珑坊,我便只能先从宫里查起,从这耳坠的主子这儿查起——” 陆瑾瑜:“……”威胁! 萧陌寒这绝对是威胁! 那耳坠可是他在宫中的小姨——珍妃的东西! 陆瑾瑜深吸了一口气,气的想把那些珠宝都砸了:“这么多珠宝,恐怕是隶属于各宫娘娘的吧?萧指挥使便是要去查,也该从更位高权重的人身上去查!”他拿出一个镯子来。 那是皇后的镯子——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她手腕上见过。 只是不知,这宫内的奸细到底是何人?怎的会把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珠宝首饰都带了出来? 总不至于她们都和南浔奸细有纠葛吧? 陆瑾瑜心情沉重的看向箱子中的其他东西。 萧陌寒的脸色也冰冷之极。 “查自然是要查的,但总要容我找个由头。”总不能直接说宫内有奸细,且宫里的多位娘娘都有嫌疑吧?怕是皇帝一个砚台就能砸死他! 而且这事儿最终若是查出来了明确的奸细还好,若是查不出来,他这欺君之罪跑不了不说,还容易惊动到真正的南浔奸细,让之闻风跑路。 他可不想再做无用功了! 萧陌寒又拿起了一个碧玉簪子,那是宫中皇贵妃,也就是五皇子生母之物。 皇贵妃性子温和绵软,且没有人撑腰,只是仗着曾对皇帝的救命之恩以及五皇子的顺从懂事,才一步步爬上了皇贵妃之位的。 她的东西都能出现在这里——可见南浔奸细之猖狂! 说不得这么多珠宝首饰就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 萧陌寒越想越觉得可能,他细细点数了一下珠宝的数量。 手镯,簪子,耳坠,护甲——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六样饰品,和宫中娘娘的数量相同。 他哑然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得!白拼命了!想要指望着这一箱子珠宝首饰锁定某个特定的对象是别指望了! “南浔人果真奸诈。竟然想出这么一招出来!”陆瑾瑜的愤怒又被激了出来。 家国大义面前,他也不在乎什么里子面子了。佯装豁达的摆了摆手,他没好气的妥协让步道:“罢了,罢了,谁让我临王府满门忠烈,一心为国为民呢!我便是再混账,也不能拿自己老子打下来的江山开玩笑。等咱们出去了,我会想法给你弄个腰牌的。” 他把那个装着账本和珠宝的箱子合上,塞到了萧陌寒的手里。 反正这东西在他这里就是个定时炸弹,给了萧陌寒,让他想法和皇伯伯周旋交代去吧! 萧陌寒:“……”他低头看着被塞进来的箱子。明明没多少重量,他却觉得沉重的要命,仿佛手上拿着整个江山社稷似的,重的他几乎都快要扛不住了。 他冷声冲着陆瑾瑜道:“怕是还得麻烦二公子跟我去一趟玲珑坊。” 陆瑾瑜:“……”这么得寸进尺的? 他怒目瞪向了萧陌寒。 萧陌寒紧紧抱着那个箱子,目光平静的和他对视:“二公子这般为国为民,大义凛然之人,总不能扔给我个烫手山芋后就想彻底撇清关系吧?” “这到底是你找到的。” “不,应该是你临王府的暗卫找到的。” 萧陌寒说的平静。 陆瑾瑜却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这临王府的暗卫功夫好,能上战场御敌便算了,如今在京都,竟然还能超越皇帝亲手建立起来的北召司? 这是在打皇帝的脸?还是在显摆临王府的强大实力? 实力强大便算了,这些暗卫还能听从一个纨绔浪荡子的指挥? 事儿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定然是要起疑心,想法再对付临王府或者来试探他陆瑾瑜的! 那一支箭到底是谁射的,他现在还没查清楚呢,可不能再惹出风波来了! 第32章 圆寂师太 几个思量间,陆瑾瑜已经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他愤愤的磨了磨牙,答应萧陌寒道:“好,本公子答应你,再陪你走一趟玲珑坊。但从玲珑坊出来后,咱们两个便互不相欠了。你也不许再去找沈清婼的麻烦——” 不然最后还得麻烦他! 陆瑾瑜忿忿的甩动着胳膊往洞外走去。 萧陌寒把塞进怀里的箱子夹到了腋窝底下,阔步跟上了陆瑾瑜:“那可不行。那奸细到底是沈大小姐放跑的——” “你再说一句!”这人真的别太蹬鼻子上脸,太过分了! 陆瑾瑜猛地止步,转身伸出手指就指向了萧陌寒的鼻尖。 他都有一种想要大骂萧陌寒一顿的冲动! 萧陌寒明明都知道沈清婼当初放跑的人是他了,如今竟还要说这种话来逼他帮北召司办事儿? 他都为了自证清白,损失一半暗卫了!他都答应萧陌寒去弄腰牌,陪着他进玲珑坊了! 萧陌寒就不能别再揪着他一点儿把柄就使劲折腾他了吗? 他到底是怎么觍着脸说不行的? 陆瑾瑜愤怒的像只快要发飙的雄狮。 萧陌寒却半点不受影响,甚至还冲着陆瑾瑜笑了笑:“本指挥使记得,当初我们说好的便是把南浔奸细一网打尽,沈清婼放跑奸细一事才算是彻底了结。” “玲珑坊之行还没定数,本指挥使这也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见陆瑾瑜那眼神依旧怒的像喷火,萧陌寒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临王府二公子可是个能耐人呢! 他放着这种免费的能耐人不用,岂非是犯傻? 萧陌寒表示,大家都是北辰国子民,理当一起为国铲除奸细,保北辰千秋太平。 陆瑾瑜压根都没法拒绝。 他再次后悔,他为什么偏偏那日要亲自跟踪那些南浔人呢?现在好了,被拖进这些麻烦事儿中,抽身不得了!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瑾瑜气呼呼的重新拽住藤蔓,攀上了山崖。 而此时的庵内。 陆怀瑾刚把扔的满桌子都是的书籍归纳整齐,随手翻开了一本医书表皮的书。 入目的是一张男女交缠在一起的画面。 陆怀瑾看的瞠目结舌的,指尖也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手一哆嗦,书便“砰”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此时门外传来静慈师太的惊呼声:“圆寂?圆寂你不是去后山采药死了吗?你这——是人是鬼?” 说话间,静慈师太便冲到了刚刚归来的,还一身风尘的圆寂师太跟前。 圆寂师太穿着和庵内众人一样的灰色衣袍,脸色冷漠的睨了静慈一眼:“我当初若不那么说,岂能如愿离开?” 毕竟观音庵里有规定,所有进庵剃度之人,终身都得侍奉佛佛祖观音,不得外出,不得踏入尘世,不得掺和尘世中的人和事。 这规矩还是静慈定下来的。 静慈一噎,随即恼怒起来:“好啊,原来是打了个幌子跑出去了?还敢跑了这么久才回来?”她朝四周的房屋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给我把圆寂这个不守清规之人抓起来,杖打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动静太大,惊动到了陆怀瑾。 陆怀瑾耳根微红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略显慌张的把那本书压到所有书籍的最底下,阔步走了出去。 “这是怎的了?”佛门庵堂之地,不是最讲究慈悲为怀的吗?现在看这些姑子们拿板凳的拿板凳,押人的押人,拿木板的拿木板——这模样,还真要杖责? 陆怀瑾最看不得这种事儿。 他下意识的想要替被押着的圆寂师太求情。 哪料,圆寂却是猛地挣脱开了押着她的姑子们,三两步冲到了他跟前来。 她跑过来的动作太迅速,眼神又太过凶狠。 陆怀瑾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两步。 圆寂师太已经怒声质问:“你怎么会从她房间中出来的?” 质问完,她似是也没指望陆怀瑾回答,阔步又朝沈清婼原来住着的院子疾步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喊:“沈清婼你给我出来!当时是不是你说想要保住清白之身,便是纵有千难万难,也绝对不会主动去寻男人的!” “现下这算是什么?不要那小倌伺候,你便寻了这么个翩翩公子过来?沈清婼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为你做的一切吗?” “我可是为了你才下的山——”她的喊声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以及窗台花瓶中枯萎的花时,戛然而止。 沈清婼这人向来注重生活品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日,也都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窗台上的花也每日都要换新鲜的。 可眼下这花都枯萎的褪色了。 而房间地面上满满的一层灰尘,还能清楚的看到两行男人踩踏过的脚印。随着那脚印望去——圆寂师太把目光落在了衣柜旁边的桌子上。 桌上的书籍都被摆放到了右上角的位置,而沈清婼惯好摆放在左边。 这一切,都显示着沈清婼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圆寂师太心中一个“咯噔”,她似是有些承受不住的往后倒退两步,重重跌靠在了门板上,呐呐道:“迟了吗?我终究还是回来迟了么——” “沈清婼你不是说你能坚持下去的吗?你不是说便是痛彻心扉,痛不欲生,也绝对不会去死的吗?你怎么——怎么就——”圆寂师太的眼角不自觉的垂下两行清泪来。 陆怀瑾:“……”他人都是懵的。 此时静慈师太带着一群姑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眼瞧着她们又要过来拖拽圆寂,陆怀瑾赶忙阻挡了下:“我想和她说些话。还麻烦诸位稍后再过来找她说私自下山之事吧。” 静慈师太:“……”她定定的望向陆怀瑾。 见陆怀瑾虽然笑着,但挡着她的身板却挺挺直直的,没有半点要相让的意思,便冷嗤了声,没好气的道:“行!那今儿个看在萧指挥使的面儿上,我就暂且给客人您一个面子,让她迟些再受罚!” “走!”静慈师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又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 陆怀瑾目送着一行人离开,这才又看向了圆寂师太。 圆寂师太已经顺着门板蹲下去,哭的泪流满面的。 她这模样,是真替沈清婼悲伤吧? 是个在乎沈清婼的人。 陆怀瑾赶忙走过去,温声劝道:“师太还是莫要哭了。清婼如今一切都好。” 第33章 往事实情 “都好?”圆寂猛地抬头看向他。 泪眼摩挲中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陆怀瑾重重点头。 圆寂赶忙站起来,神情焦灼的问他道:“那她如今是在哪里?” “沈府。” “沈府?”圆寂的声音又陡的拔高。 陆怀瑾被那高音量刺的耳膜都震了下,他默默的想要离圆寂远一些。 圆寂却直接拉拽住了他的衣袖,微微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一个接一个问题的问道:“她怎么会回去沈家呢?是沈家来人来接她回去的吗?沈家想要让她去做什么?她们是不是又要对清婼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了?” “又?”这字颇有奥妙。陆怀瑾想细听端详,“圆寂师太好似和清婼十分熟悉,那我能请问,您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吗?” 为什么她先前会说清婼想要保留清白之身?清婼不是因为被抓住和小倌厮混才送来这庵内的吗? 为什么她听到清婼回了沈家,不是放心,反而是这副担忧害怕的模样?甚至还说沈家对沈清婼做丧心病狂的事情? 沈家是沈清婼的家,她的家人怎么会那般害清婼? 陆瑾瑜想要知道的太多了。 圆寂收回了望着他的视线,走到桌子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闷闷的问他道:“你和清婼是什么关系?” 关于沈清婼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如实告知一个陌生人的。 陆怀瑾坦然道:“我是她现在的未婚夫。” 圆寂明显一愣。 她甚至还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你是她的什么人?” “她现在的未婚夫。” 圆寂:“……”她静静的望着陆怀瑾,随即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把他打量了一番。 见他眉目清爽,身姿挺拔,虽一身素色淡衣,却是掩盖不住的风华矜贵,她陡然笑了起来:“好,好,沈清婼这丫头还真有那个好命!总算找到一个肯相信她清白的人了——”她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琉璃瓶来,攥在手里转了两圈,“既如此,这东西倒也不用再用了。”她扬手就往窗外抛去。 陆怀瑾直觉这东西和沈清婼有关系,赶忙急急跑过去,接住了,问道:“这是什么?” 圆寂师太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笑着回道:“绝情丹,是我专门跑到南浔去找到的。” 见陆怀瑾攥紧那个小绿瓶,还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圆寂又道:“这东西能完全克制沈清婼体内的噬情蛊,让她以后不必再犯病,受那生不如死的苦楚——” 她望着陆怀瑾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慰:“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身边,虽然能惹的她体内蛊虫越发躁动,不过多麻烦你几次,应该也是能解了的。” 圆寂师太起身想走。 陆怀瑾赶忙喊住了她:“师太先别急着走。麻烦您把刚才的话都说明白些。” 圆寂师太挑了挑眉梢:“你想知道什么?” “清婼难道不曾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微微停顿了片刻,又恍然笑道:“也是,依着清婼那又自尊又固执的性子,怕是这种事儿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圆寂师太又重新坐了下去。 陆怀瑾已经整理好思路,急急问道:“清婼和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你说得噬情蛊又是什么?什么就叫要多麻烦我几次?” 圆寂没说话,只是转身从桌子上翻出了那两本避火图。 避火图上的封面还是沈清婼央求她,撕了两本医书的封面粘上去的。她说瞧着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但她又不得不留下来。多情公子说是有人让给她送过来的—— 想到沈清婼过去五年的经历,圆寂便忍不住沉沉的叹气。 陆怀瑾也不敢催她,只静静的望着她,眸底的疑惑更重。 圆寂随意翻了一页,怼到了陆怀瑾的跟前:“刚才的书籍是你整理的吧?可发现这上面的东西了?” 陆怀瑾:“……”这猝不及防的眼睛暴击! 他往后倒退一步,脸色瞬间涨红的结巴道:“师、师太这是何意?” 圆寂把书合了上去,扔到了桌面上。扭头看到陆怀瑾脸红,耳红,甚至连脖子都隐隐泛了红的模样,她轻笑了一声:“这是南风楼里的多情公子带过来的。” 他猜到了! 陆怀瑾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甚至都不明白,圆寂师太说的这些和他问的那几个问题有关系吗? 可圆寂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她微微敛了笑容,把目光投向了后窗户处。 窗外重峦叠翠。 圆寂目光落在那最高的山峰之上,沉声道:“那你可知多情公子为何要来此地?为何要带过来这些东西吗?” “他是受人所托的。有人给南风楼递了银子,让南风楼每月月圆之夜派人来观音庵中陪伴沈清婼。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有贵人派了人来监督——” 此事他隐约知道。 五皇子曾经派人在庵中住了半年的——他一直以为,那是五皇子对沈清婼的报复。 可听圆寂的口气,似乎不仅仅如此。 圆寂此时回过头来看向了他:“有人是故意想让她万劫不复的。” “是五皇子吗?”陆怀瑾只问出这句话来,都觉得痛的撕心裂肺的。 那到底也是他堂弟! 曾经最喜欢沈清婼的人——也是能让他心甘情愿选择放手,远离京都的人—— 他都不曾想到五皇子竟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圆寂轻摇了摇头,言辞笃定的道:“不是。” “应当是沈府的人。” 圆寂的话匣子正式打开,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沈清婼刚进庵里的时候已经重伤昏迷。庵里的人听说她是被人捉奸退婚才扔到这里来的,都不愿意过来照顾,便推我过来。” “我会些许医术,给她把过脉。她应当是服用过某类药物,化去了守宫砂。但她确是清白身无疑。但第二日她母亲带着大夫过来,却说她身中欢毒,且来庵中途中便见端倪了。我直觉有异,等到两人离开,再来给沈清偌把脉,却见她神情动作有异,我再替她细细检查,才发现她血脉之中有蛊虫隐现——我对蛊毒并不熟悉,初始并不知道她中的到底是什么,直到当晚多情公子上门,我才恍然察觉到了什么——” 第34章 费心安排 “那晚过后,我查遍了庵内所有的藏书,还又托人从医馆买了几本新的医书,想要查明她体内到底是种什么蛊。多番查阅对比,才确定她中的是南浔独有的噬情蛊。” “噬情蛊在北辰本就难得,更别提解药了!沈清婼便哀求我,借了我所有的医术过去查看,试图找出一种解毒之法。但解毒之法没有,每每月圆之夜,她倒是越发痛苦难耐——” 陆怀瑾听到这儿,恍惚觉得自己明白圆寂说的那句“多麻烦他”是何意思了! 可转眼,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心中蓦的腾升起一个不太可能,却又觉得极度符合沈清婼性子的猜测,他犹豫的问圆寂:“那多情公子过来不是帮忙的吗?” 圆寂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他是来帮清婼纾解的?” 陆怀瑾犹豫不定的点了下头:“此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好,好!”圆寂猛地抬手在他肩膀头上拍了两下,眼神里满是对他的赞赏的道:“果然是无畏世俗的大好男儿!清婼若真能嫁给你,当真是她这辈子的福气!” 连清婼是否清白都不在乎,只一心想娶她的人,可见其真心程度! 圆寂也不想逗弄真心人,继续笑着道:“那多情公子过来庵里的第一天正好是月圆之夜,沈清婼刚犯病,她不想让人碰她,便拿了软剑堵在门口,直接把剑横在了多情公子的脖子上。” “多情公子大约是没见过那种阵仗,再加上沈清婼手抖,他脖子见了血,便索性装昏倒在了地上。庵里人都以为沈清婼杀了人,更是没人敢过来这边。沈清婼得以度过了一个安全的夜晚。” “第二个月,多情公子戴着羽笠过来说有人要楼里继续派人过来。他没舍得让旁人来,便自作主张的又过来了——两人不知在屋内商谈了什么,总之,此后沈清婼不再为难多情公子。每次她犯病就是躲进密室中,让多情公子在外边尽情表演。直到如此过了半年,庵里那位女监督走了,多情公子才没再表演,而是时不时进密室看沈清婼的情况。” “最难忍的时候,多情公子想过动手替沈清婼解决,沈清婼却让他帮忙买了条铁链,又运了个石磨上来。” “她把自己锁了起来,把多情公子关在了密室之外——但多情公子照常每月都来——据说,他收到的银子中,有沈府递过去的。此外还有另外两份银子,多情公子倒是没有多说是何人所为。” 那其中一份不会就是五皇子府吧? 沈清婼究竟是招惹到他们什么了? 竟要如此对她? 先是设计害她被弃到这庵中,又设计她变得生不如死的!沈家——这当真是一个家吗?五皇子又当真真正爱过沈清婼吗? 陆怀瑾身形摇摇欲坠,只觉得他当年的默默相让就是一个错误! “那清婼知道沈家做的这一切吗?”陆怀瑾嗓子微微发哑的,艰难问道。 圆寂望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道:“应当是知道的。” 可她还是回去了! 一来是庵内进过刺客不安全,二来是沈家老夫人绝食想抗,要让沈清婼回沈家—— 陆怀瑾突然想到了沈家老太太给他母亲写过的求婚书。 “沈家清婼,年方十九,端庄灵秀,却遭歹人所害,有家不得归,亡母不得拜。老身实在心疼,闻令郎先前曾受过清婼恩惠,想腆脸求桩婚事。若同意可寄信告知,若不同意便当老身胡言乱语,癔症发作。” 老夫人原是知道清婼是被人所害的! 她很可能也知道那人就在沈府! 所以她急切的想把沈清婼嫁出去——她是想保护沈清婼,是想在临终前给沈清偌安排个最妥善的去处—— 可怜老人一片心啊! 陆怀瑾心底五味杂陈的。愤怒,心疼,怜惜—— 圆寂此时又说道:“不过清婼也不想那么多。她守得自身清白已经艰难。她只想早日解了那毒,堂堂正正的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她守得自身清白——”这句话在脑海中激荡,陆怀瑾心中蓦然狂喜,他激动而又热切的看向圆寂:“师太所言可当真?清婼和那多情公子当真清白?” 圆寂陡然拉下了脸:“公子若是不信,自找那多情公子对质去!看老尼所言有半句虚假没有!” “哼!”亏得她先前还觉得这公子极好呢!原来竟会质疑她的话? 陆怀瑾赶忙赔笑:“非是不信,实在是太过惊喜,想要明确确认罢了。”陆怀瑾冲着圆寂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多谢师太告知此事。怀瑾心中不胜感激。” 他转身阔步离开。 脚步轻松,走姿昂扬,意气风发少年郎。 他径直去了前院正庵堂处。 静慈师太正带着人在庵堂里诵经。 陆怀瑾走进,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圆寂师太下山是为救人性命,实乃造福苍生之事。怀瑾心中感念,愿赠香火钱两万两给庵内众人。这是保证书,不日,怀瑾便会亲自来送,还望庵主能饶了圆寂师太这一次。” 圆寂师太刚走到庵堂门口,便听到陆怀瑾这一番话,她立时笑了起来:“公子客气了。有那两万两还不如留给清婼当个嫁妆,扔庵里来——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静慈师太急急起身,满脸带笑的夺走了陆怀瑾手里的保证书,笑着保证道:“放心,我定然不会再责备圆寂了!” 她笑呵呵的拉住圆寂的手,一副慈悲友善模样:“原本我也就是怕圆寂师姐下山胡来的,既然是去救人了,那便不追究了!不过来日还是不要再犯才好!” 圆寂不咸不淡的轻“嗯”了声,抽出她的手,转身就走。 陆怀瑾也心情极好的走出了庵堂。 陆瑾瑜和萧陌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满脸微笑,脚步轻松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那附近菜园子里的臭味似是都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陆瑾瑜:“……”不应该呀? 大哥不是该害怕,该愤怒,该觉得遭受了欺骗吗?难道他是没进入那间密室? 要不,他亲自带着大哥再进一趟密室? 陆瑾瑜正要喊他,陆怀瑾转头回望了过来。见他平安回来,他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无比的。 “好,好,瑾瑜你们回来了就好!那我们这就下山吧?”他甚至都不问问他们找到人了没有? 不对劲儿! 这太不对劲儿了! 陆瑾瑜是被陆怀瑾拉着坐上马车的,直到坐到马车上,陆怀瑾都还是一副喜色盈面的模样。 第35章 无言以对 陆瑾瑜忍不住问他:“大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自然是遇到了一位好姑娘!极好,极好的好姑娘!”陆怀瑾脱口回道。 陆瑾瑜:“……”虽然挺意外,但只要有姑娘能转移走他对沈清婼的执着也挺好。 只是这庵里都是尼姑,哪来的姑娘?难不成是香客? 陆瑾瑜这边还在思忖,陆怀瑾已经把手搭在了陆瑾瑜的肩膀头上,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的眼睛道:“瑾瑜,你知道吗?清婼还是清白之身!” “我捡到宝了!” “哈哈!”陆怀瑾开怀大笑。 陆瑾瑜:“……”敢情他说的好姑娘还是沈清婼?只是沈清婼清白?陆瑾瑜嗤之以鼻:“大哥你是被谁糊弄了吧?” “不会——圆寂师太不会骗我的。她没理由骗我。” “瑾瑜,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最开始也没敢相信!但圆寂师太说多情公子确实没碰过她,所以她就是清白的!” 陆怀瑾激动的都坐不住了,兴奋道:“不行,回家了我就要赶紧再求娶去!” 这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喜上眉梢的模样,哪还有一点从容优雅,镇定自若,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形象? 陆瑾瑜看着这样的他,莫名心塞,他忍不住冲着陆怀瑾泼凉水道:“你们又没洞房花烛,怎的就能那般确准了?大哥你还是莫要高兴太早了!” “反正我就是信了——”陆怀瑾坐好到了陆瑾瑜的对面,眸光定定的望着他道:“你以后也少给我闹幺蛾子!” “清婼配的上我,甚至配皇子都绰绰有余!若不是阴差阳错,我都不见得能和她有这段好缘分!所以,瑾瑜,就当大哥求你了,以后莫要再说那种混账话,做那种混账事儿伤人了!那只会显得你,显得我们临王府没教养,反倒显得清婼大度,从不和你计较。” 陆瑾瑜:“……”救命!他本来是想让陆怀瑾知难而退的,怎的倒是让他更觉得沈清婼好了? 毁灭吧! 今儿个清城山之行没一件顺心的! 陆瑾瑜蔫焉的垂头靠在了车厢上。 陆怀瑾后知后觉的问:“没寻到人?” 他撩起马车帘子朝外望了过去。 萧陌寒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中,正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下山。 陆瑾瑜焉焉的回答:“倒是拿到了些东西。” 那就是人没了?只拿到了遗物? 陆怀瑾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低声说了声“节哀”。但他到底不好那么明目张胆的笑了—— 陆瑾瑜也没心情再多解释什么。 只是陆怀瑾的心情太好了。 见萧陌寒的马车超越两人,先行一步,他便一会儿喊停车,要下去采花。 “这荆棘花送给清婼最合适不过了!” 一会儿进了城又让拐去了素味斋:“这儿的点心闻名遐迩,清婼应该会喜欢吧?” 途经首饰铺,他又想喊停。 陆瑾瑜直接揉着眉心先他一步开口:“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热情会让她很为难?” “啊?”陆怀瑾拿着点心盒的手微微一僵,抬头诧异的看向陆瑾瑜:“会吗?” “自然。”陆瑾瑜没好气的道:“想讨好一个姑娘,你是要看她最需要什么,而不是肤浅的按照通用的规律来办事儿。” 也对。 陆怀瑾极其虚心,他甚至还认真的想了想:“清婼最想要治好她的病,还想——” 陆瑾瑜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最想要的,是你离她远些。” 陆怀瑾:“……”雀跃了一路的好心情瞬间没了。陆怀瑾脸上的笑容也顷刻间凝固在了脸上。 他想到了沈清婼对他的抗拒。 他原以为是沈清婼遭受的太多,对男人起了抗拒之心,如今想来,她是压根就没瞧上过他吧? 之前她不曾看到过他,如今他还是不会喜欢他——陆怀瑾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很快,他便又斗志昂扬起来:“没关系。清婼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情,我现在是她未婚夫,该正大光明的送她东西,哄她开心,就该正大光明的送。” 陆瑾瑜:“……”他竟无言以对。 陆瑾瑜到底还是跟着陆怀瑾去了沈相国府上。 沈清婼正坐在窗前看书。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侧脸上,鬓边垂了两缕头发,显得那张瓷白如玉的小脸更显吹弹可破,也显得她眉眼间温婉可人。 “倒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美人。”便是他见过那般多的女子,也从来没有像沈清婼这样的。 她被人当做烂泥,却又恣意盎然的开出了洁白的莲,矛盾却又奇迹似的融洽着,让人瞧着便觉赏心悦目。 陆瑾瑜不觉盯着她的侧脸多看了一会儿。 陆怀瑾已经雀跃的喊了她一声:“清婼!” 沈清婼放下书向这边望来。 陆怀瑾左手举花,右手扬起食盒:“我在郊区采摘的荆棘花,还有专程从素味斋买回来的点心。” 他一副雀跃的,似是在求表扬的姿态。 沈清婼回以微微一笑:“辛苦你了。”笑容温婉,若明月霎那间从乌云间冒出,皎洁光华;声音清浅,如莲花轻放,清风徐徐拂过心间,落下一抹清香悠远。 陆瑾瑜脑子里突地闪现一句诗来“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飘飘然若成仙兮,眉眼皎洁若玄女下凡。” 秋月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接过了陆怀瑾手里的东西:“可是巧了,小姐今儿个还嫌嘴里吃的东西都没味儿呢!姑爷便巴巴的送过来了点心!” “可见人家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是真的!” 陆瑾瑜望着沈清婼的目光猛地收了回来。 他真是魔怔了! 沈清婼这女人哪儿有半点仙气?即便好看,也该是妖精转世! 他嗤笑出了声,笑自己,更笑秋月所说的“心有灵犀”。 他大哥怎么可能和沈清婼心有灵犀?两人明明从身到心都不合适! 这声嘲笑惹恼了秋月。 陆怀瑾把东西给了秋月后,已经阔步朝屋内走去,和沈清婼坐到了对面。 陆瑾瑜也想跟过去,秋月直接伸出拿花的手挡住了他:“二公子,我家小姐和姑爷还要说话,赏花,吃点心呢。二公子凑过去干什么?” 就不嫌自己多余吗? 这二公子怎的这般没皮没脸,没眼力劲儿? 秋月对陆瑾瑜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第36章 虎狼之言 陆瑾瑜的脸皮也确实不是一般的厚,他朗声回道:“自然是陪着一起说,一起吃,一起赏花。” “谁要你陪?”秋月瞪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圆,挡在他的身前,寸步不让。 陆瑾瑜耸了耸肩膀,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我大哥呀!我不放心我大哥和沈清婼在一起。” “你不放心什么?难不成还担心我家小姐青天白日的,当着我的面把姑爷给吃了?” “咳咳!”陆怀瑾刚接过沈清婼端给他的茶喝了一口。还没下咽,便听到秋月如此虎狼之言。 他一时惊住,被呛狠了。 沈清婼:“……”她也没想到秋月这么虎,脸色一时通红,原本见陆怀瑾咳的难受想要给他拍拍背的,手刚抬起来,她又蓦的放下了。 所有人中,倒数陆瑾瑜最镇定了。 他甚至还若有所思的轻点了点头,冲着秋月道:“你说的也对,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去其他院子里瞧瞧去的。” 上次他派医女去各院子都惹了老爷好大一通脾气了,这次若是再过去,而且还是被她间接赶过去的,那老爷和夫人还不得把她抽筋剥皮了? 秋月见他真转身,赶忙急急上前两步,又挡住了他:“不许去!” 陆瑾瑜冲她笑笑:“这倒是奇了!不让我在大小姐院子里呆,也不允许我去其他院子。那你说,我去哪儿?总不能你们是想把我扫地出门吧?” 他好好也是堂堂临王府的二公子,楚楼幕后的大东家,更是派了楚酉来给沈清婼治病的人——沈清婼要真是敢让秋月把他赶走,明儿个,他绝对能再来闹一场! 他似笑非笑的隔窗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 秋月此时已经气红了眼,可她就是一个奴婢,不能动手赶人,也不能言语辱骂,只憋得自己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沈清婼此时冷声道:“那就请二公子留在院子里赏风景吧!” “好嘞!”陆瑾瑜立马自来熟的指使秋月:“搬一张桌子过去,再拿个软椅,就放这窗户边上,我就瞅这棵石榴树。哦~对了,麻烦再上两盘点心水果过来,花糕最佳,哈密瓜搭配——” “二公子倒真是不客气!”这是把这里当成自己个儿府上了吗?要桌子板凳就算了,要点心水果就算了,还挑样儿! 秋月把手中的花和食盒送进屋内,打开在了陆怀瑾和沈清婼跟前,而后又走出来,直接甩脸道:“没有!” “那我找老太太要去。”他作势要走。 秋月磨牙:“等着!”让他去找老太太,那还不得把老太太再气出个好歹来? 她们可不敢冒那个险。 因着扶柳院里就秋月一个奴婢。秋月出门唤了两个洒扫小厮帮忙搬来了桌子和软椅,又去厨房要了几样点心水果:“沈府不比临王府,没有你要的那两样。还要委屈二公子将就着吃点吧!” 秋月重重把盘碟放到陆瑾瑜跟前,转身就走。 陆瑾瑜也不恼,姿态懒散的脱了靴子靠在软椅上,拿了一串葡萄吃着,眼睛却定定的望着窗内。 沈清婼被他盯得有些恼。 这人以前说要盯死她,不想他还真说到做到的?她是个人,活生生的,自由自在的人,凭什么她的一举一动还要被旁人这般监督? 反骨上来,沈清婼从食盒里拿出一颗点心,就递到了陆怀瑾的唇前:“来,怀瑾,吃。” 语气娇糯,听的人骨头似是都能酥了。 陆怀瑾再度红了脸。但窗外那灼灼目光实在太激烈,陆怀瑾脸皮薄,倒也做不到当着自家弟弟的面唐突佳人。 “多谢。”陆怀瑾伸手接了点心过去。 轻轻放进嘴里,唇齿留香,似是还残留着清婼指尖的书香味道。 陆怀瑾满足的眉眼带笑。 陆瑾瑜瞧的眼底暗流涌动。他狠狠的把葡萄丢进嘴里,冲着沈清婼道:“到底还没成婚呢!沈清婼你别太唐突,把我大哥吓着了。真把我大哥吓跑了,这全京都可没第二个傻子愿意娶你。” 一句话把两个人骂了。 沈清婼气的想要怼他。 陆怀瑾却是直接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她的嘴里:“清婼别理他。他是没好姑娘能瞧上他,心里泛酸呢!” 说完,还故意似的瞧了陆瑾瑜一眼,慢悠悠的道:“我不觉得清婼唐突。我觉得是我高攀了,且我是男子,凡事自然都该是我主动些。” 瞧,什么叫做高情商,会做人? 秋月瞬间对陆怀瑾崇拜的五体投地的! 她扭头得意洋洋的冲着陆瑾瑜咧嘴一笑:“听到了吗?二公子?你怕我家小姐对姑爷做些什么,姑爷可是巴不得我家小姐对他做些什么呢!不过他不舍得,他怕旁人说我家小姐不自重,倒是愿意放下身段来伺候我家小姐呢!” 陆瑾瑜:“……”他想撕了秋月那张嘴,更想夺了沈清婼嘴里那块点心扔地上,狠狠碾碎了! 她竟然还真敢吃! 还吃的慢条斯理的,垂头脸红? 那不胜娇羞的模样给谁瞧呢? “沈清婼你是真好意思,啊!”陆瑾瑜忍不住低吼了一声。把手中的葡萄往盘子里一丢,猛地从软椅上坐起来,他疾步就朝外走。 沈清婼:“……”她哪想到陆怀瑾会往她嘴里塞点心?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又正好听到了陆怀瑾那番话,她总不能吐了,打人的脸吧? 显得她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不过此时见陆瑾瑜愤愤而走,她脸色一变,又赶忙冲着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反应过来陆瑾瑜可能会去外边闹,赶忙小跑出去想要拦人。 外边匆匆进来一人。 是李若水身边的香草。 香草直直撞上了陆瑾瑜。 陆瑾瑜嫌弃的往旁边一躲,拍了拍身上被她蹭到的衣衫,没好气的道:“莽莽撞撞,冒冒失失的,你们沈府的下人就都是这般无礼之人吗?” 香草急忙屈膝道歉:“二公子见谅。实在是奴婢有要事要禀告大小姐。” “何事?”沈清婼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香草回道:“五皇子的奶嬷嬷过来了!” 第37章 求她救命? 五皇子的奶嬷嬷是宫中皇贵妃当初给刚出世的五皇子找的乳母,名唤邱笙,在五皇子身边呆了一辈子。 皇贵妃对她极为看重,五皇子更是把她当做第二个母亲似的对待,甚至成婚辟府出宫住后,他还专门给邱嬷嬷买了一套院子和几个仆从,让她安心在宅院里养老。 此时她来沈府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知道沈清婼回来了,要来赶她走的吧? 陆怀瑾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秋月更是白了一张脸:“完了,完了!小姐!”她急急跑到了沈清婼身边,低声道:“五皇子肯定是派她来寻您的麻烦了!怎么办啊?小姐你要不然躲躲吧?” “不必。”陆怀瑾和陆瑾瑜异口同声道。 陆瑾瑜是知道五皇子不会再针对沈清婼的。 陆怀瑾则是想要以临王府大公子的名义直面相抗。毕竟,他从应下沈老太太那份求婚书开始,便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了! 他终究是要和五皇子正面撞上的! 他不惧! 母妃和父王既然能答应让他随心而为,甚至还告知了皇觉寺的外祖母,便是表明了态度。五皇子若不想和临王府反目,那便只有一条路,接受沈清婼成为临王府的嫡长媳。 陆怀瑾甚至还护到了沈清婼跟前,低声冲她道:“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外人欺辱你的。” 沈清婼轻轻点头,但不免还是有几分忐忑的轻咬了下唇瓣。 陆瑾瑜盯着两人的动作,心头那把怒火越烧越旺—— 此时管家已经满头大汗的跟着一嬷嬷走了进来。 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便是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的。 那架势,似是下一秒就能冲到他们跟前痛揍沈清婼一顿。 陆瑾瑜心里再怒,此刻也护到了陆怀瑾和沈清婼跟前。毕竟,他就是个混人,该动手时,他动起来手来也没心理负担! 陆瑾瑜甚至都挽起了袖口,准备老嬷嬷靠过来就把她丢出去。 哪料,老嬷嬷却在离几人两米远的距离,“噗通”声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求沈大小姐救命!” 众人傻眼。 香草和擦着汗的管家对视一眼,眸底都有些诧异。 陆瑾瑜挽起的袖口默默放了下去。 陆怀瑾暗暗松了口气。 沈清婼轻蹙了眉。 她从陆怀瑾身后走出来,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嬷嬷:“嬷嬷找错人了吧?”她都自身难保的,救什么旁人?而且求助者还是五皇子极为看重的奶嬷嬷? 她有事去找五皇子不是更为妥帖好办吗? 邱嬷嬷又重重磕了一头,哽咽道:“没有!老奴没找错人!老奴就是来找沈家大小姐您的!求沈大小姐您去瞧瞧五皇子吧!五皇子闷在房里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 他不吃不喝也不应该来找她的吧? 沈清婼更加不解:“嬷嬷此事应该去找五皇子妃吧?” 有沈清颜在,来求她去劝五皇子算什么? 她自认现在的她没那个面子,也没那个立场。 邱嬷嬷猛地飙出了眼泪:“大小姐怎能这般不识好歹?当初您背叛五皇子,五皇子还想着给您保全体面,还想着派人去护着你。如今五皇子遇到难事儿了,嬷嬷我都这般拉下脸来求您了,您竟然这般铁石心肠的,拒绝的这么痛快?” 沈清婼:“……” 她定定的看着邱嬷嬷那双眼睛,片刻后,平静的问她:“他当初说我再发疯伤人,便让人把我千刀万剐了。这也算得是保护吗?” 明明是监视和报复吧? 这嬷嬷竟然还有脸提及那时候的事情? 邱嬷嬷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赶忙摇头:“不是的,沈大小姐你误会了,他——” 沈清婼却不想再听那些解释:“嬷嬷请回吧!” 当年的事情,是不是误会都已经过去了! 反正在老嬷嬷心中,她奶大的皇子定然是极好的,错的只可能是她! 所以她压根儿就和老嬷嬷掰扯不清楚的。 她也不想再继续掰扯那些过往之事。 沈清婼冷着一张脸转了身。 老嬷嬷一噎,随即又怒声质问道:“沈大小姐当真要这般绝情绝义?” 沈清婼没吭声。 陆瑾瑜已经嗤笑一声开口:“非是她无情,而是五皇子当初既然选择弃了她,有任何事情便不该再来寻她!” “就是!”陆怀瑾心疼的看了一眼沈清婼,也附和道:“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若应了你的请求,跟您去了五皇子府,那在旁人看来,又算是什么?” 有了新欢还不忘旧爱? 有了临王府的婚约还想再当五皇子妃? 刘嬷嬷常年居于深宅之中,除了五皇子外,对其他事情都是不闻不问的。刘嬷嬷倒是不知陆怀瑾和沈清婼的婚事儿,微微愣了一下。 此时唐风也急急找了过来,冲着陆瑾瑜,陆怀瑾两兄弟微微躬身行礼后,朗声道:“邱嬷嬷心疼五皇子,把话说的唐突了些。我在此向两位公子赔罪。”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望向了沈清婼的背影,不情不愿的抿了抿唇瓣道:“也向沈大小姐赔罪。” “只是沈大小姐,我等来请您过去,也并非是为了您和主子之间的旧事。而是此事本就和沈大小姐您有关。沈大小姐应该还记得你外祖家还有个叫做谢如烟的姑娘吧?” 自然记得! 如烟表妹比她小两岁,但却是同月同日的生日。犹记得那些年两家还曾来往的时候,长辈们还开玩笑,说两人生日同天,长相又相似,倒是比如烟的亲姐还像亲姐! 只是自她快及笄,她和五皇子的婚事被广而告之开始,两家便逐渐断了往来。 此时唐风怎会提及她来? 沈清婼眼神冷冷:“她怎么了?” “她想在临终前见您一面。”唐风如实说道。 沈清婼:“……她在五皇子府?” “正是。” 她怎么会到了五皇子府呢?而且唐风说临终—— “临终。”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藤蔓似的,紧紧的缠绕着她的心扉。 她曾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眼前,这辈子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但当年她出事儿后,母亲是向外祖家求救了的。母亲想让她过去冀北避难,远离五皇子和沈家人的视线,也还能过的好些。可她们却见死不救,还嫌弃母亲养女不教,只想着要巴结权贵,扬言要和母亲断绝关系,日后再不往来! 若她是害死母亲的直接原因,那外祖一家便是帮凶,推手! 沈清婼做不到对她们毫无芥蒂。 第38章 书房画像 “容我考虑考虑。”沈清婼推辞。 唐风也没为难她,只是冷冰冰的道:“那沈大小姐最好快些。谢姑娘都不吃不喝三天了,怕是再这么下去,撑不了多久了。” 沈清婼:“……”祖母拿绝食逼人就范,谢如烟也拿绝食逼人就范!不过祖母是逼父亲接她回来,谢如烟倒是逼她去见她! 呵! 这世间女子除了绝食抗议便想不出其他法子来了吗? 沈清婼心里微恼,但真看着唐风和邱嬷嬷一前一后的离开,沈清婼又有些纠结摇摆。 “若是觉得心中难安,我便陪你走一趟。”陆怀瑾道。 陆瑾瑜没吭声,他的眸光落在邱嬷嬷和唐风的背影上,眯眼沉思。 “让我再我想想吧。”沈清婼右手轻轻覆上了左手。 有楚酉的特效药,她左臂和肩头上的伤如今已经愈合了,只等着将养几日便能彻底痊愈。只是她脚腕上的伤到底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走的路多了难免发疼—— 她若真去五皇子府上免不了要走很多路吧? 该不该为了去见谢如烟最后一面而让自己再疼一次呢? 谢如烟当真值得吗? 可她终究姓谢。 然外祖他们当初的决定好像也不应该迁怒到谢如烟的身上吧? 沈清婼坐在桌子前,陷入长久的沉默。 陆怀瑾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没再说话。 倒是陆瑾瑜在垂头思考一阵后,突的抬头道:“我建议沈大小姐还是去一趟吧!当然,为了避免惹出旁的事端,本公子愿意充当一次护花使者,送你过去。” 沈清婼:“……”楚酉是他的人,他既这般说,那她脚腕上的伤应是无碍了。 便是真的再度受伤,也不怕,反正陆瑾瑜让她去的,到时候让他去找楚酉过来,继续给她瞧伤! 这般想着,沈清婼心中有了主意:“去我是肯定要去的。不过是明儿个一早过去。而且我不需要二公子当什么护花使者,我有怀瑾陪着过去便已足够。” 陆瑾瑜:“……”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沈清婼:“你觉得五皇子府上的人真要对你做些什么,依着大哥那淡雅的性子,可能会是对手吗?” “沈清婼,五皇子府上出现过什么东西,你心里该清楚吧?” 陆瑾瑜提醒她。 沈清婼身子微微一僵:是了!五皇子府上也出现了噬情香!噬情香是南浔之物,出现在楚楼,还被人用在了陆瑾瑜这个临王府世子的身上。而后又出现在了五皇子府,还是五皇子亲自拿着去辨认的!可见,对方的既定对象就是五皇子—— 能接连在两个皇门贵胄身上做这种手脚——这人绝对是有些手段的!不,甚至都可能不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个团体。 而她体内的噬情蛊和噬情香同出一脉,若是被那样的团体盯上,怕是解毒过程又要徒增麻烦了! 想着,沈清婼倒也没再拒绝。 第二日一早,陆瑾瑜和陆怀瑾两兄弟便过来接了她,一起去往五皇子府。 刚进府门,便能察觉到一股压抑。 府中下人走路都是行色匆匆,战战兢兢的。唐风矗立在大门口,抱剑在胸,面无表情的盯着远处。 邱嬷嬷站在不远处的书房门口,更是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她神情焦灼,目光担忧,时而朝书房望一眼,时而又朝门口望来。 见沈清婼在陆瑾瑜和陆怀瑾身后跳下马车,两人的脸上俱是一喜。 邱嬷嬷甚至都疾步迎了过来:“我就知道沈大小姐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快,五皇子在书房呢!进书房两天了就没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也不吃东西!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可她不是来劝五皇子的。 沈清婼被邱嬷嬷攥着手腕,不由分说的往前带着走了几步后,刚要开口。 陆瑾瑜已经阔步往前:“让她去见五皇兄,五皇兄怕是要气的当场厥过去了!还不如让本公子过去,本公子对付犯倔之人最有经验了!” 说话间,陆瑾瑜已经快步行到书房门口。 抬脚,“砰”的一声他直接踹开了书房的门。 陆兆并不在书桌跟前,而是在书桌后面的屏风后榻前。听到巨响,他拧眉正要怒斥。 便听得陆瑾瑜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哟,五皇兄,您这是躲后面悼念谁呢?怎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陆兆正在看几幅画像。 那是沈清婼的画像。是他曾经找宫廷画师在每年生辰宴的时候偷偷给沈清偌画的。他原本是想要把这些画作都珍藏好,将来等沈清婼嫁给她的时候,当做一份聘礼送过去的! 却不想—— 往事不堪回首。 陆兆冷着一张脸速度把摆放在榻上的几幅画作收了起来。 陆瑾瑜已经绕过了屏风。 陆兆来不及放回最后一幅,攥在了手里。许是太过惊慌,他的手抖了一下,原本攥在手里的画作一头掉落,直直垂落下来,显现出里面的美人儿。 肤如凝脂,眉如远黛,明眸皓齿,笑意盈盈。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更像是活了似的,看向了他。 陆瑾瑜:“……”他一时怔住。 “这是?”沈清婼吗?脸蛋,眼睛,眉毛,鼻子都像——只是那神情,那笑容——他从不曾在沈清婼脸上见过! 原来她曾经也这般无忧无虑的明媚恣意吗? 陆兆已经急急的把画作又收了起来:“你什么也没看到。” 陆瑾瑜“……”他蓦的扬声朝外喊道:“沈清婼你去劝你家表妹吧,这里有我便好。” “好。” 有他这话,邱嬷嬷便是再不想放人,也只得把人放开了。 唐风随即带着沈清婼去找谢如烟。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陆兆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起来。 他猛力把那幅画扔到一旁的木箱子中,愤愤的踹了木箱子一脚,这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没好气的瞪向陆瑾瑜,问道:“你带她过来的?” “我带来的。”陆怀瑾此刻也走了进来。 见陆瑾瑜吊儿郎当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而陆兆已经坐到他的对面,垂着脑袋,双手按压太阳穴的痛苦模样,他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怎的还绝起食来了?堂堂皇子,倒也不怕传出去惹皇伯伯斥责,百官弹劾?” 第39章 赶陆怀瑾 陆兆:“……”陆瑾瑜来就算了,怎的陆怀瑾也过来教训他? 这位王兄只比他大两岁,但学业功课却甩他很远!他弱冠之前几乎都是活在陆怀瑾的光芒笼罩之下的,如今陆怀瑾还要娶他本来要娶的心上人——他能在陆瑾瑜面前丢脸,可不能在陆怀瑾面前丢脸! 陆兆抬头冲他轻轻颔首:“怀瑾兄不必忧虑,不过是这几日府上出了几桩腌臜事儿,被气饱了,没好好吃而已,哪就是绝食了?” “本皇子好歹也是读过孝经的,知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做那般自虐之事!倒是怀瑾兄这久不来我这皇子府,今儿个上门来,是担心你那未婚妻在我府上受了委屈?还是故意跑我跟前显摆来了?” 陆兆句句带刺,望着陆怀瑾的目光也阴森森的。 陆怀瑾:“……”他静静地望着陆兆,片刻轻笑了声:“最初倒确实还担心你还恨着清婼,怕你会不管不顾的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只是昨儿个听了邱嬷嬷的一番话,再加上我自己又想清了几件事儿,突然觉得,这其中应当是有着不少的误会。” 陆兆正要说话。 陆怀瑾继续笑着温声道:“不过便是有误会也已经过去了。阿兆,我比你大两岁,便当是你将清婼相让于我了!多谢!”陆怀瑾拱手,诚心诚意的道谢。 陆兆被他这含笑道谢的态度气的险些一口气厥过去。 他死死的瞪着陆怀瑾,半晌怒道:“还说你不是来显摆的!我瞧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 “滚!陆怀瑾你给我滚!本皇子现如今不想瞧见你这张脸!”翩翩君子,公子如玉,陆怀瑾的长相其实比他还要优越几分! 再加上他的学识加成,陆怀瑾本来就是京都闺阁女儿家争相愿嫁的对象!便是异姓王家的小郡主都曾直言想嫁给他! 只是他却想都没想的拒婚了——甚至还不惜让出世子之位,就是想绝了绝大数名门闺秀们的心! 没想到,如今,他倒是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沈清婼,甚至还敢那般兴师动众,敲锣打鼓的,恨不得闹得全京都都知晓了! 陆怀瑾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是把他的脸面,把那么多名门千金的脸面碾压在地上摩擦! 陆兆没看到他人的时候尚且还能忍一忍,这会儿看到陆怀瑾,又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便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见陆怀瑾杵在那儿没有动弹,五皇子直接起身,拽着陆怀瑾的胳膊就把人丢到了外边。 “砰!”的一声,他重新重重关上了书房的门:“陆怀瑾你不是自诩悲天悯人,普度众生吗?那你不妨去帮着劝劝谢家小姐,救她一命回来!” 他和沈清婼早就没了可能。 他曾经恼她,恨她,可当他也犯下同样的错误之后,他便早就不恨,不怨了——他和沈清婼之间说不清是谁对不起谁,也可能谁都没有对不起谁,但皇室的尊严不允许他娶一个不洁之人当正妃的!更何况,如今,他还算的上是她名义上的妹夫—— 荒唐,当真是荒唐! 尤其是想到沈清婼即将要嫁的还是他堂哥,他就更觉得事情荒唐可笑极了! 陆兆走到那些木箱子跟前,又使劲踹了两脚。 这拧巴的模样,让陆瑾瑜瞧的都不忍心刺他了,索性便道:“五哥你要是不喜欢那东西了,不如赠送给我呀!我搜罗的美人图没有千张,也有百张的。肯定不会有人去我那儿翻箱子。” 陆瑾瑜何其聪明,通过陆兆的举动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一些事情。 果然,陆兆又重新抱头坐到了椅子上,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去了精力一般,他闷闷的道:“其实我原本还是藏得挺好的。前几年我一直把它们丢在这书房中的密室里,从来不曾拿出来过。直到我看到如烟——我突然觉得,我那五年刻意的忘记,并没有忘记任何东西。” “瑾瑜,我喜欢她,不,我爱她。我这辈子大概也就真心诚意的爱过那么一个人。可她却——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我愤怒,我悲哀,我想冲过去质问她,为何要这般糟蹋我的心意?” “我确实也去了,可——罢了,我当然知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也清楚她是被人害了。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你筹谋算计不如人,那便只能被抛弃,被当做弃子扔掉了!” “但即便这样,我得知有人上庵里找事儿还闹出了人命,还是决定让唐柳留在庵里,暗中保护她——瑾瑜,你知道我听到唐柳因为忍不下去沈清婼的所作所为回来汇报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我那半年甚至一直在想,便是我娶了正妃,我也可以找个理由把她带离观音庵,给她换个身份,然后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哪怕给不了主母的位置,当个侧妃总是可以的吧?我甚至一直在母妃面前不断的试探,想找机会接她回来——可她显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瑾瑜,她是彻彻底底的背叛了我!” 五皇子痛苦的的捂着脑袋,似是陷入了往事的魔怔中。 陆瑾瑜默默的看着他,心中想的却是:“沈清婼当年到底是个怎样的妙人儿?怎的能让五皇兄如此念念不忘?甚至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之后,还拉的下脸来,派人护着她——” 陆瑾瑜想起沈清婼对陆兆的误会来,突的又有些啼笑皆非的。 “世事无常,有些事情本就是雾里看花,看不分明。这世间真相原本也就不是那么重要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沈清婼当年究竟到底有没有背叛,被动背叛还是主动背叛,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五皇兄,你如今已经成家立业,有子有女了!那画像,确实不该再留了——” “但沈清颜她也不该那般狠心!”陆兆气的攥紧了拳头。 只要一想到沈清颜私下闯进过他的书房,发现了他的秘密,还假惺惺的对谢如烟好,让她遭受那么多的折辱,陆兆便恨不得冲过去杀了她! 陆瑾瑜明了:“所以这就是谢如烟濒死的原因?” “沈清颜因为沈清婼这几幅画像,对她表妹下毒手了?” 第40章 陆兆昏迷 陆兆沉默,但一张脸黑沉如墨。 见状,陆瑾瑜哪还不明白? 都是孽缘啊! “她那表妹到底是怎的暴露出她和沈清婼的关系的?怎的就——”陆瑾瑜脑海中蓦的想起什么,他突的又看向了陆兆,问他:“那谢如烟长得和沈清婼很像?”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堂堂一个皇子妃在茶楼失态,在府上要弄出人命来了。 便是她嫉妒陆兆抱女人回来,至多也就是耍耍当家主母的威风,找借口打打骂骂便罢了,何至于把人逼往绝路? 五皇子默不作声。 陆瑾瑜心有好奇,径直朝门口走去:“我亲眼瞧瞧去。” 刚刚出门,却见陆怀瑾脸色难看的矗立在那儿。 他应当是听到他和陆兆的对话了——陆瑾瑜抓了抓脑袋,在心里暗说一句“对不住”,便急急离开。 身后,陆兆跟了出来。 陆怀瑾冷声问道:“当初既是保护,又为何放下狠话惹人误会?” 陆兆:“……” 他听到了! 陆怀瑾竟然都听到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这位皇子没脸的? 陆兆气的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把心底压抑的怒气都低吼了出来:“不然呢?难不成沈清婼背叛了我,还杀了人,我一个皇子还要说去保护她吗?” 若他真说了出来,天下之人如何瞧他?父皇如何瞧他? 他不甩下那样的狠话,父皇或者沈家,甚至京兆府尹或者是北召司可能都要过去教训沈清婼的!说不定能直接弄死她! 他怕她真被其他人弄死了—— 即便她不被弄死,他也怕她丢脸丢到所有人跟前,他忍受不了的。说到底,他那时候还是把沈清婼当做了自己人。 想想那时候做过的事儿,陆兆便觉得自己有些发贱! 他堂堂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偏偏对沈清婼那女人动了心,还动心颇深?她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尊严放到地上碾压了,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挽回的机会! 陆兆吼完,踉跄就走。 可刚走两步,身形一个剧晃,他便一头朝前方的台阶处栽去。 陆怀瑾赶忙疾走两步,拉住了他。 陆兆已经昏过去,栽倒在他的肩膀头上。 邱嬷嬷被这一幕吓坏了,急赤白脸的往这边跑来:“我的主子爷诶,你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她慌里慌张的叫住一个路过的婢女,让人去唤医女。 她则急急跑到了陆怀瑾身边:“还麻烦大公子帮忙把主子爷送回书房吧。” “缘何不回主卧?”他都昏迷了,回主卧更适合医女瞧病吧?陆怀瑾有些不明白。 邱嬷嬷黑沉着一张脸,没好气的道:“爷的主卧让给谢家姑娘了!” 五皇子的主卧便是皇子妃都不好独占的吧?他竟然把主卧让给谢如烟居住? 怪不得沈清颜要发疯弄死谢如烟! 这般光明正大的偏爱,任是谁都受不了! 陆怀瑾拽着陆兆的胳膊用了劲。 把陆兆放到书房屏风后的榻上,陆怀瑾矗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昏迷的模样,轻叹:“何必呢?事已至此,再多的深情也只会伤了自己,伤了旁人啊!” 便是曾经有诸多的身不由己,有多少的恩怨难消,也早就该放下了! 只是情之一字,又是如何说放下就放下呢? 陆怀瑾以前怨过陆兆没保护好沈清婼,也怨过他不在事后为她撑起另一片天。可如今知晓陆兆从没想过伤害、报复沈清婼,他对陆兆释怀的同时,却又平添了几许烦躁。 正好唐风带着医女拎着药箱匆匆进来。 陆怀瑾便先行离开。 等到出了书房的门,陆怀瑾隐约听到邱嬷嬷问唐风:“你不在谢姑娘那边盯着点儿,不怕再出什么事儿,爷又要闹脾气吗?” “沈大小姐不是真的凉薄之人。”唐风只说了这一句话,两人便同时沉默下去。 陆怀瑾轻摇了摇头,只叹造化弄人,也去了青竹园的堂屋方向。 远远的,他便看到陆瑾瑜站在堂屋外边,弯腰,用手指戳着窗户,隔窗往里瞧去。 陆怀瑾:“……”瞧着怎么这么龌龊? 他张口想要唤人。 陆瑾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头朝这边望过来,还竖起食指横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陆怀瑾轻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 眸色复杂的望着主卧方向一会儿,他转身离开,到了青竹园的外边。 青竹园外边两排青竹葱郁,倒是让人的心情稍好了些。 而此时的青竹园堂屋主卧中。 沈清婼正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谢如烟面色憔悴,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如核桃,桃腮挂泪,蜷缩在床角处,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瑟瑟发抖。 此刻她静静地望着沈清婼,眼里的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却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沈清婼看的心情沉重,实在受不了谢如烟的沉默泪流,便故作狠心的道:“表妹要是一直这般沉默流泪的话,我便先走了。等你哭够了我再过来。” 她作势转身。 “别走!”谢如烟一下子扑了过来。 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她身上仍旧穿着的嫩黄色衣衫。凌乱破败,上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处斑点——而她露出来的锁骨上,更是青青紫紫的,几乎没一块好肉。 沈清婼倒吸了一口凉气。 窗外的陆瑾瑜此刻也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也不好再对比谢如烟和沈清婼到底有多相似了,转身走远了些。 屋内谢如烟泪流如注的。 她拽着沈清婼的衣袖,跌跪在床榻的边沿,身形发颤,语气悲哀:“我叫姐姐过来,是想求姐姐一件事儿!” “还请姐姐等我死后,帮忙把我运回冀北。”谢如烟松开沈清婼,在床上磕了两头。 见沈清婼没反应,她又挣扎着下床,“咚咚!”的就着地面又磕了两头。 看她额头上都快要渗出血来,沈清婼赶忙弯腰拉了她一把,阻止了她继续磕头。 “谢如烟,你这是做什么?” 这活的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说这种话? 还向她磕头委托身后事? 沈清婼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青紫痕迹上,微顿了下:“便是真经历了什么,也不该如此绝望。” “舅舅,舅母他们定然是希望看到你活着回去的。”沈清婼干巴巴的劝说。 她和谢如烟其实算不上多有感情。毕竟两家远隔千里,母亲和外祖家的关系又不太好,她更是不曾亲自去过冀北。 那想,谢如烟却陡的放声痛哭起来。 第41章 谢家惨事 她也不磕头了,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望着沈清婼,状若癫狂的道:“我见不到他们了!表姐——我爹,我娘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表姐,我知道姑姑也早就不在了。但你也别怪我爹娘那时候狠心,也别怪祖母那时候说话难听。” “祖母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姑写信回去求我爹和祖母,想让他们帮忙把你接回冀北生活的时候,祖母还以为是姑姑不想对你负责了。她还说当年是姑姑不顾反对,非要嫁给沈相国的,后来成婚之后,更是忙于打压那几个小妾,为自己固宠,连你都不好好照顾,更不曾教你礼仪规矩!” “祖母恼姑姑从来都不听劝,有心想要给姑姑一个教训,让她真正反省,知晓错误,从而对你负起责任来,便没答应,回信说让她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哪怕跪着,弯着脊背也得走下去!可那曾想到——姑姑那时候已经被逼到了绝境,隔天便会直接撞死在了观音庵外啊!” “祖母得知消息的时候便气急昏过去了!偏巧那段时间冀北洪灾。我们急着要逃难——祖母救治不及时,便去了。” “母亲和爹爹悔不当初,也是日日难安,不得好眠的,再加上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没多久便也支撑不下去了。” 谢如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五年,可这五年那些事情日日夜夜的在心头萦绕,压的她从来都没敢忘记过啊! 谢如烟泣不成声,话不成调的又道:“我、我和哥哥,幼弟他们逃难路上走散了。后来我辗转多地听到消息,怕是——他们也早就没命了!” 原来外祖家五年前也那般惨吗? 一场洪灾,死的死,散的散—— 她却半点都不曾知晓! 当然,也是因着她心里有怨——她怨她们对母亲的见死不救,怨她们对她的不信任,然而,如今乍然听到谢如烟的解释,又听到谢家所有人都没了,她的心却又似是被人用钩子狠狠揪着,来回绞动着一般,生疼生疼的。 沈清婼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她扶住一旁的圆桌,勉强稳住身形。 谢如烟已经又伸手拽住了她的裙角,抽抽噎噎的道:“所以,表姐,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家没有了,我在这五皇子府上又被人这般欺辱,我,我——” 谢如烟说不出话来,泪水哗哗若大雨倾盆一样,只哭的越发嚎啕起来。 沈清婼低头看向她。 眸光落在她露出的伤痕上,她的心陡的染上一层悲凉。 是啊,不是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和痛苦,谁又舍得轻易言死呢? 便是她在观音庵的时候,也是靠一股强大的想要为自己正名的念头才撑下去的! 如今的谢如烟像散败的玫瑰花,半点精气神都没有了——她的人生只剩下了痛苦,灰暗—— 谢如烟此时已经又冲着她磕了两头,哭着道:“但我不想再和祖母,父亲一样,带着遗憾走了——表姐,对不起,对不起!祖母和父亲他们临走前便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把这话带给你。” “是我们害的你没了娘亲,不过表姐,我们也得到应有的教训了。他们都没了,我也日日生活在地狱中一般。” 谢如烟说到这儿,倒是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来。 终于要解脱了,也没那般痛不欲生了。 似乎,身上受的那些伤害,也随着她宣之于口的歉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她谁也不怪,谁也不怨,只怨自己命苦,这辈子要死的这般不清不白! 希望沈清婼把她带回冀北,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再也不会和这京都的人和事有任何关联了! 谢如烟猛地站起来,朝着一旁的墙面就要撞去。 沈清婼急急拉拽住了人。 想劝她想开些,可却又觉得言语苍白,说的多了,还反倒更刺激她,便哽咽了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的五皇子府?” “我——”谢如烟自嘲的扯了扯唇角,眸光落在窗外,涣散的不成样子,“当时我们刚连夜赶路到京城,班头让我们赶紧表演,好赶紧赚个饭钱。可那时候我已经连续一周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好觉了,我又饿又累,身上还有被打的伤痛,便昏了过去。是他正好路过,救了我回来的。” 谢如烟目光缓缓聚焦,转头又看向了沈清婼,眼底闪烁出浓烈的愧疚:“表姐,对不起,我当初不知道他就是五皇子的,我也不知他已经成亲娶妻了,更不知道他那皇子妃如此容不下人——” 若是知道——她大概还会选择跟着五皇子离开吧? 毕竟,那时候他就是她拼命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她想离开吉祥班子,她不想再日日被人抽打,不想再日日吃不饱睡不暖了。 但她若早知道他就是五皇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他来这皇子府的! 可能——她会第一时间去观音庵找沈清婼。 沈清婼的名声再不堪,也终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沈清婼肯定会帮她赔付给五皇子那份卖身银子的吧? 谢如烟不确定,如今这一切假设也都没意义了。 谢如烟挣脱了下,想要再度寻死。 沈清婼拉拽着她,没敢松手。 手腕上紧致的痛感仿若那日那些人压在她身上,死死扣住她手腕的力度一样。谢如烟陡的有些破防,崩溃。 “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清婼我现在就只求一死!我已经给你道歉了,我也代祖母,父亲给你道歉了!我留在这世界上也没什么遗憾了!你让我死,让我死好不好?” “死了,好让那些害你的人继续恣意逍遥吗?”沈清婼不知何时也落了泪,声线微颤,声音微抖的。 但她话里的意思却给人带来了丁点微弱的希望。 谢如烟眼神猛地亮了一下,小心翼翼,泪光中带笑的问沈清婼:“表姐这意思是能让害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教训吗?” “我想给她个教训。”沈清婼这般回道。 谢如烟眼里的光很快暗淡下去,颓然道:“想,我也想啊!可她是皇子妃啊——而且我听说还是五皇子亲自去求的赐婚圣旨。” 这样后台强硬的皇子妃,她们怎么给她教训? 怕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啊! 谢如烟觉得沈清婼是在哄骗她。 第42章 祸福相依 沈清婼紧紧拉拽着她,眸光也灼灼的望着她的眼,语气坚定的道:“但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这个受害者愿意指证她,她莫说只是个皇子妃,她便是公主,后妃,我们也还有机会和她抗争的!” 沈清婼说的情真意切了些:“如烟,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应该是受了我的牵连的——现在的五皇子妃是我继母的女儿,我回京后不久,她便不顾身份地位的跑去茶楼,谎称五皇子不想看到我,让我滚回清城山上去!” “可后来,五皇子却又亲口说,我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呢?”谢如烟呆呆的,她不明白沈清婼此时和她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沈清婼轻勾了下唇角,眸底却带着几许笃定的道:“所以,沈清颜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得五皇子欢心,甚至,她很惧怕我的到来——所以,她应该也很惧怕你这张和我有几分相似的脸——” 谢如烟愣怔的脸上龟裂出一抹错愕。 原来竟是这样吗? 沈清婼已经双手紧紧攥着她的双手,语气恳切的道:“所以表妹,沈清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毁了你,同样,她也想要让我没有未来。表妹,你帮帮表姐,咱们一起让她受到教训好不好?” 谢如烟:“……”她定定的望着沈清婼。 沈清婼说让她帮她,沈清婼说她想让沈清颜受到教训—— 而且她的眼神坚定,带着希冀。 她确实是有把握的吧? 谢家曾经对不起她,谢家也曾间接导致她被扔到清城山上,青灯古佛了多年——如今沈清婼求她,是在给她机会替谢家赎罪,也是给她机会,让她亲自报仇啊! 她没理由拒绝的。 谢如烟轻点了点头。 沈清婼激动的张开双臂紧紧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太好了!如烟!” 谢如烟被她泪光中带笑的激动兴奋模样感染,也轻勾了下唇角,“那表姐需要我怎么做?” “养好身体,养精蓄锐,看我怎么先把这五皇子府弄个昏天暗地!可好?”沈清婼松开了她,笑意妍妍。 谢如烟再度点头。 沈清婼转头就朝门口走去:“来人!给谢姑娘送些清淡易消化的米粥过来,她要用饭!” 没人应答。 沈清婼微微拧眉,打开了房门。 唐风匆匆从外边走来。 青竹园外的陆怀瑾和刚刚听到沈清婼喊声过来的陆瑾瑜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唐风。 唐风急急进门来,冲着沈清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沈大小姐,主子醒了想要见您。” 她也正好想去见他。 但沈清婼没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沉声道:“先让人来帮我表妹收拾一下 ,然后给她送些能入口的饭菜。” “她终于肯吃饭了?”唐风明显意外,意外之余脸上还隐现几分激动:“我这就让人安排!” 这可是能霸占主子主卧的女人! 便是她都被人糟蹋了,主子都还能亲自抱回来,放到这主卧榻上的人!更是因着她的话,主子都两日没有吃喝了! 她松口吃饭了,那主子那边应该就好劝说了。 唐风风风火火的,转头就去找了管家。 管家麻溜的派了几个婢女过来,先帮谢如烟把身上的破烂衣衫换了,又给她换了新的被褥,还送来了新鲜软糯的银耳红枣小米粥。 粥香四溢,米粒被煮的炸开了花儿。 派过来主事的是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是管家的妻子,也是皇宫里出来的奴婢,她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见到谢如烟,便先道:“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祸事都过了,便该迎来福气了!” “姑娘,你好好吃,慢慢吃,说不得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老嬷嬷殷勤的给她盛粥。 谢如烟有些受宠若惊的,颤抖着手接过了碗:“多谢。” 老嬷嬷一脸的褶子笑:“不谢,不谢,这是老奴的本分。” 她看着谢如烟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又笑着继续道:“这粥可是主子爷吩咐做的。三天前厨房就开始熬着了!厨房也十二个时辰有人守着,熬的不能喝了就赶紧再做新的。到现在足足做了十几锅粥了,姑娘可总算肯赏脸尝一口了!” 原来竟是五皇子的授意吗? 谢如烟不敢吃粥了,抿了抿唇瓣,惴惴不安的看向了沈清婼。 她怕,这位表姐心里难过。 这五皇子毕竟曾是她们所有人都认定的表姐的夫婿。 沈清婼却冲她展齿一笑,浑不在乎道:“吃吧,我先去看看他找我什么事情。” 反正看这府内下人的态度和表现,五皇子决计是不会再伤害她了!说不得——她还真有几分把握能让他出手帮忙狠狠教训沈清颜。 沈清婼脚步轻松的去了离青竹园不远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院名叫做“静言书斋”。 斋内有一间正屋和两间偏房。偏房内摆放着各种藏书,以及笔墨纸砚等备用物品。正屋则是正儿八经的书房。除了大大的书架,博古架,书桌外,屏风后面便是陆兆的小憩之地。 一个软榻,几张凳子,还有几个箱子。 此刻陆兆就靠在那张软榻上,眸光却死死的盯着屏风。 娉婷袅娜的身影刚映现在屏风上,陆兆便急不可耐的从榻上坐了起来,轻声喊道:“婼婼。” 沈清婼的脚步猛地一顿。 温声浅语的“婼婼”两个字像是把她带回了儿时的那些美好与恣意。 她和陆兆是五岁时候便认识的。 她小时候性子野,爱跑爱跳爱玩。但有一天宫中突然传来了圣旨,要她进宫当十公主的伴读。 她哪儿能好好的读书啊?趁着先生不注意,便拉拽着公主偷偷溜出了书房。 只是刚出来不久,便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原来是八岁的五皇子落了水。而他不会水性,下意识的扑腾挣扎间,已经喝了不少污水。 偏偏那会儿他没带宫人,而那地儿又临近冷宫,平日里根本就没人经过。 十公主慌里慌张的跑出去喊人,喊了许久都没找到人。 沈清婼侧眸看到一旁有两根竹棍,心念一动。跑过去拿了根竹棍伸到了荷花池里:“小哥哥,快拉住!我救你上来!” 那废弃的荷花池中,池水并不深。但八岁的小孩儿乍然落水,难免惊恐,哪还会判断那么多? 沈清婼作为旁观者,自然判断的分明。 五皇子拉住竹竿缓缓站直了身子,紧紧拉拽着竹竿走到了岸边。 第43章 心软纵容 等到十公主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沈清婼已经把人带到了一旁的干净地界。 两人并排坐在一旁废弃宫殿的石阶上,五皇子浑身湿漉漉的,双臂紧抱着膝盖,眼神却亮晶晶的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蹲在他跟前,帮他捡头上,身上沾染上的水草。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便多了些。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五皇子追着她跑。 “婼婼,瞧,我今儿个扑的蝶,又大又漂亮,你喜欢吗?送给你玩儿。” “婼婼,今儿个小厨房给我做了山楂糖糕,我记得你最爱吃的。你快和公主告声假,咱们一起吃糖糕,玩蛐蛐去啊!” 旁人都说宫里的生活步步艰难,但她却在宫里玩的异常开心。便是偶尔犯错,五皇子的生母,那时候的惠妃娘娘,如今的皇贵妃娘娘也会帮她求情。 而惠妃娘娘不帮她的时候,十公主的母妃,如今的珍妃娘娘便会出面替她各种兜底。 所以她在宫中倒是真过了一段极其畅快恣意的时光。 此时陆兆见她杵在屏风外边不动弹了,更急了些,从榻上翻身下来,他光着脚速度走来了这边,又浅浅喊了一声:“婼婼。” 沈清婼还没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下意识的微笑回应道:“阿兆。” 笑容明媚若皎月,光华倾泄乍落眸底,依旧是让他忍不住的怦然心动。 陆兆只觉得喉头微紧了紧。 他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和沈清婼说,但话到唇边,他却不想再说。 他不忍破坏此刻的温馨和美好,就像五年前他和沈清婼还是关系极好的时候一般,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两人四目相对,便是不言不语,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时光美好,未来可期。 然,沈清婼却很快缓过神来。 她脸上的笑容微敛了敛,垂眸矮身,冲着五皇子见了一礼:“五皇子唤我何事?” 见陆兆只望着她的脸,久久没有回应,沈清婼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语气也有了几分冰凉:“五皇子,你若是没事要说的话,我可要先说了。” 她重新站直了身子。 陆兆猛然回神。 他轻点了点头,转身重新进了室内,斜靠在了榻上:“有事儿来里边说吧,府医说我需要静卧休养。” 静卧休养还喊她过来做什么? 还非得让她进去里面说? 这男人还真是越大越矫情了! 沈清婼在心底嗤笑一声,倒也是落落大方的走了进去:“如烟是我表妹,她在你府上发生这么多事情,你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 她果然是来替谢如烟要交代的。 陆兆微微敛眸,眸底的亮光顷刻间黯淡下去,他沉声道:“抱歉。” 没了下文。 他的心里其实很慌。 他压根都没想过谢如烟竟会是沈清婼的表妹! 若是他知道——若是他知道,他定然说什么都不会把她带回府上!他定然是先让人把她安置妥当后再去告诉沈清婼。 那样,他甚至还能早些见到沈清婼。 此刻,五皇子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还惦念着沈清婼。 他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她。所以,当谢如烟求她,帮忙把她表姐沈清婼带过去的时候,他傻眼了,他犹豫了,他紧张了,他惶恐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乱麻一样的关系。 他像个逃兵似的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一点点的去探索所有的事情,一遍遍的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却发现,原来所有的根由还是在沈清婼—— 沈清婼就是他忘不掉,逃不开的魔咒—— 室内静悄悄的。 沈清婼看他说完一句抱歉后便垂头,颓然的像是快要入睡似的,不觉更添了了几分火气。 “陆兆!”她蹲到了他的跟前,对视着他的眸子,她问:“你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句抱歉就能结束了吗?” “陆兆,她是我表妹!是谢家唯一的活口了!你知道她险些就挺不过去了吧?你让唐风,刘嬷嬷他们去叫我,不就是怕她真殒命在这五皇子府中吗?” “如今我劝住她了,我说会给她一个交代,会让害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教训。陆兆,你说该怎么惩罚那人?”沈清婼此刻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门外唐风听得都有些瞠目。 沈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这般质问主子的?明明当年她也对不起爷过!爷那会儿都没这般言辞激烈的质问过她呢。 唐风都替自家主子委屈。 陆兆却抬头又看向了她:“你想怎样处置沈清颜?我把人交给你。但你得保证,不能伤她性命。” “呵——”敢情她现在在陆兆眼里就是个杀人狂魔呗?少女时代的美好终究全都成了泡影! 她早就该清楚的! 偏偏看到陆兆把主卧都让给了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谢如烟,而府中下人对她的态度也恭恭敬敬的,对陆怀瑾,陆瑾瑜兄弟两人也未见有多刁难,便以为两人之间那些事儿当真在陆兆这里揭过去了!便有些不自量力的猖狂了。 她还是太大意了呀。 明明过来的时候还是担惊受怕的。 沈清婼轻“呵”一声后,便觉得自己这态度有问题,赶忙又垂眸低头,恭恭敬敬的道:“明白。她到底也是您亲自求得圣旨,高头大马迎回来的皇子妃。” 她不过就是个相国之女,哪能真对五皇子妃做些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就是需要借力打力,从她那里问一些事情真相罢了。 沈清婼说完就想走。 “站住!”陆兆却又喊住了她。 她垂着脑袋转过身来。 明明先前还是一副明媚笑脸,转眼便又成了这副模样?好似他是在仗势欺人似的——陆兆看她这样,心口烦躁的要命。 明明他该恨她的,可他恨不起来。甚至看她这般,他还下意识的想哄她开心。 陆兆你真是疯了! 疯了便疯了吧!谁让他见到她就忍不住心软,就想纵容她呢! 陆兆轻抿了抿唇瓣,解释道:“当年求娶沈清颜并没有几分感情,而是不得已为之。今日护她性命也并非因她是我的皇子妃,而是她若死了,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婼婼,身在皇家,我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很多事情我想做,我愿意去做,但我不能去做,你明白吗?” 他似是在说现在,也似是在说之前。 第44章 闯清颜居 沈清婼清楚,但她不想懂。 她轻点了点头,不去深想五皇子说这些话的用意,只敷衍道:“我知道,所以我保证不会让她死在我的手上。只是难免要让她吃些苦头。阿兆可愿意让我放手去审问她一些事情?” 沈清婼语气绵软,又重新扬起了笑脸。 瞧,当她把态度摆端正,不把陆兆当成以前的玩伴,也不把陆兆当成她曾经喜欢过的人,她其实还是可以做到一直笑脸待人,隐忍讨好,换取一些行事便利的! 只是这笑——却到底不似刚才回忆起那些少女往事时候的笑意明媚,轻松了。 陆兆看得心头微痛,他摆了摆手:“去吧。” “唐风带她过去。”末了,他又吩咐一句,“另外,她想要见府上什么人,想要问什么问题,想要做什么,都依着她。” 唐风暗暗咂舌,不怕死的把脑袋探过了屏风:“那主子爷,她要是让属下做违背良心之事,我也要答应吗?” 听听这问的都是些什么话? 沈清婼被气笑了:“放心,不会让你们为难的。说不定我倒是能替你们主子爷解决点麻烦!” 她愤怒的离开了静言书斋。 唐风已经跑到前面给她带路。一边走,还一边道:“沈大小姐,刚才唐风说的话有些冒犯了!” “不过唐风不后悔。毕竟当年因为您,府里的大半小厮婢女便被打杀了一遍!如今又因着您那表妹,府中小厮又换了个遍!这皇子府里时不时便死人,传出去到底不好听,对吧?” 京都那棺材铺子如今都有些怕他们府上的人了! 毕竟谁家隔个三五年的,便要订上几十具棺材啊? 沈清婼:“……这是五皇子府。怎么处置下人是他说了算,何必往我们姐妹头上按?” 便是陆兆要打杀小厮丫头,也定然是他们说的话刺他的心了,他才打杀的! 唐风颇有一种铁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撇了撇嘴,也不气馁,继续道:“那倒也是。不过主子当年也是为了护着你的名声,处置的也都是暗中议论你之人。毕竟新娘子换了人,大家好奇多说几句也是有的。虽说他们说的难听,但主子连你和人在一起时候的萎靡之音都听过了,怎的就听不下去那些了呢?还不是怕传的人多了,你以后再没脸来这五皇子府上?” 沈清婼气笑了。 这也是个虎的!连萎靡之音都能当着她的面说! 不过唐风这话是几个意思? 什么叫怕她以后没脸来这五皇子府上?难不成陆兆还盼着她来不成? 想想都觉得天方夜谭。 按照二叔当年的说辞,当年陆兆可是暗中看到她和小倌在一起的画面的!他现在能不恨她,怕是经历时间流转,他又想起她小时候救过他的恩情了。 他能容她在这府上自由行动,自由审问任何人,她都已经知足了!别的,可不敢多奢望了。 沈清婼狠狠剜了唐风一眼。 唐风缩缩脖子,却没被打击到,反而又道:“你也别这样看我,我说的本来就都是实情。再者说了,便是不提以往之事,就这次你表妹这事儿,还不是主子爷为了堵人的口,怕传出去真毁了你家表妹的名声?” “那毁的也是他的名声!”沈清婼实在听不下去的怼了一句。 她站立在清颜居紧闭着的大门前,抬头看着门上龙飞凤舞的那几个字,冷笑了一声,道:“毕竟,堂堂五皇子的府上,竟然会有人用噬情香害人!还害的是和前未婚妻相似之人。这传出去了,你家主子怕是都得进北召司走一趟吧?说不得就此失了圣心,被打被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才不信陆兆会那么好心! 他刚才不是说了么,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不过他的身不由己,只要不妨碍到她便行了。 沈清婼不知道陆兆到底是愧疚让谢如烟遭受了那般屈辱,才在她面前如此好说话的,还是其他。总之,她现在确定,五皇子非但不会再伤害她,或许,还能看在年少的情分上,为她行很多方便。 这个发现,让沈清婼的心情颇好。 她只觉得这一趟来五皇子府,来值了。 唐风:“……”他辩不过沈清婼。不过沈清婼竟然连噬情香都知道? 谢如烟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被害的呀! 她只知道是五皇子妃做了手脚。 唐风望着沈清婼的目光幽深了些。 沈清婼此时已经推门进去。 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飞舞,倒是颇显荒凉。 沈清婼微挑了挑眉梢,心底莫名更愉悦了几分。 这清颜居外边没人守着便算了,如今这屋内外也没人守着,而这院子里还如此荒凉,怕是沈清颜早就被禁足此地了吧? 陆兆倒也不算太糊涂。 沈清婼径直踏足进去,推开了屋门。 沈清颜正在屋内对镜梳妆。 脑侧双髻隆起,后侧头发垂肩而披。唇瓣点珠,面敷白粉,眉间花钿,发间玉兰花白玉簪,簪顶红色流苏轻坠。 这是沈清婼十三岁那年生辰,陆兆让人给她画的生辰画中的装扮。 他那般喜欢沈清婼,她这样装扮,定是能惹他几分怜惜吧? 明明该是青春又不失明媚娇俏的,可她装扮着,怎么总觉得有点欠缺? 此时沈清颜正好听到外边有人推门。 她也顾不得再看到底是哪里欠缺了,立马雀跃的起身:“阿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脚步生生僵住。 她错愕的望着进来的沈清婼,眉眼间的笑意顷刻间褪尽,她怒声冲着沈清婼喊道:“滚出去!谁让你来我的清颜居的?” 沈清婼怎么配? 她怎么配? 沈清颜骤然发了脾气。 见沈清婼杵在那儿没动弹,她甚至拔了头上的玉兰花簪子就朝她冲过来。 一手揪着沈清婼的领口,一手拿簪子抵着沈清婼的颈间动脉,沈清颜恶狠狠的瞪视沈清婼那张脸:“滚不滚!不滚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沈清婼不退反进的朝她逼近了一步。 沈清颜手中拿着的白玉兰花簪子顶进去几分。立马有血珠顺着沈清婼的脖子滑落下来。 唐风在门外看的惊捂住了嘴巴。 这沈清婼也太不要命了些!这种连命都敢豁出去的女人,怪不得主子爷被她拿捏的死死的,便是当不成皇子妃了,也一直在心中给她留着一处位置。 第45章 以毒制毒 沈清颜也被她这副坦然赴死的做派惊着,拿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下。 沈清婼倒是趁此机会快速打量了沈清颜一番,见她穿衣打扮像是她及笄前两年的模样——沈清婼眸底不觉染了几分笑意。 她攥住了沈清颜拿着簪子的手:“沈清颜你不若更狠一些,真让我命丧此处。届时,我倒要瞧瞧,还有什么能护的了你这条小命!” “到时候阿兆肯定会去皇上那儿说你故意谋杀他救命恩人性命,你说那时候,皇上会不会直接下旨赐死你这个德不配位的——哦,不,应该是有通敌南浔之嫌的皇子妃?” 沈清婼言语轻轻,甚至还攥着沈清颜拿簪子的手往前顶了顶。 沈清颜被她这不要命的做派吓着了,也被她所说的话的内容骇住了! 她急急松开了那支白玉簪子,连连摇头道:“不会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救命恩人,什么通敌南浔?我只知道你背叛过阿兆,我只知道阿兆退了你的婚,求圣上把我赐给了他!” 沈清颜试图挽回几分颜面。 但她现在这副装扮却让她的话根本没几分可信度。 沈清婼也不拆穿她的故作镇定,反倒一把推开了她。 她推人的力道有些重。 沈清颜重重栽倒在地上。 她立马又有些恼:“沈清婼你竟敢在这皇子府推我?”她气的一骨碌站起来,又想要朝沈清婼扇巴掌。 但眸光对上沈清婼脸上那几分似笑非笑,她便下不去手了! 明明沈清婼什么都没说,可她却总觉得她在挑衅:“来啊,你来啊!沈清颜我就站在这里,你不是恨我吗?不是怕我回来重新吸引走阿兆吗?那你倒是打我啊?你打我啊?” “啊!”沈清颜被气的疯狂尖叫。 沈清婼巴不得她打了她,把事情闹至皇上面前! 她不能上了沈清婼的当! 她不能让沈清婼挂彩,有机会告状! 她只能换个法子,先用眼刀子杀人:“沈清婼你要不要脸?哦——我想起来了,你从来都不要脸的!” 她狞笑两声,把高举着的胳膊放下来,凑近了沈清婼:“不仅仅你不要脸,你那表妹也不要脸!沈清婼,你还没见过你表妹谢如烟吧?那长得可真叫一个如花似玉,水灵剔透啊!只可惜——她碍了本皇子妃的眼!” “你知道她那天是被多少个人糟蹋的吗?五个,十个——不,阿兆说是半府的小厮——”沈清颜笑的狰狞。 沈清婼扬手就在她脸上重重甩了她一巴掌:“沈清颜这是替如烟给你的这一巴掌!” “她清清白白一人,如何得罪你了?你要那般待她?” “谁让她长得像你呢?”沈清颜被打的偏过脑袋。她抬手捂着被打的脸,又狞笑着侧着脑袋看向沈清婼,“像你就是原罪。” “沈清婼,我现在才是五皇子妃!凭什么你还要一直占据着阿兆的心不让位?”沈清颜怒声质问。 沈清婼只觉得她这话问的可笑极了。 陆兆若还真对她残留几分爱意,他当年会甩下那样的话?不可能的,根本就不可能! “沈清颜你就不觉得你太无中生有了些吗?是,我和阿兆是订过婚。可当年也是阿兆先提出的退婚!我和他早就成为了过去!你却要因着如烟表妹和我相似,来伤害她?还是用这种法子伤人?” “沈清颜你知不知道那噬情香会让人有瘾的?”沈清婼一想到此事就怒不可遏。 她怎么敢给谢如烟用那种香的? 沈清颜看她好不容易震怒,却笑了:“对,我就是要她永远记住那一天,再也不敢再我眼前招摇生事儿!” 沈清婼气的扬手又要挥她巴掌。 沈清颜抓住了她,狞笑道:“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机会让你打我吗?” “沈清婼,你中毒了,你知道吗?你刚才对我挥巴掌的时候,我朝你撒毒了!” “你再这般大吼小叫,大幅度动作,那毒便会让你皮肤溃烂,一寸,一寸——到时候你的漂亮脸蛋,你的柔嫩小手,你身上每一寸光滑的皮肤都会变成黑的,臭的,烂的。” “等你都烂了,臭了,你说阿兆还会为了你去触怒父皇吗?肯定不会了——” 沈清颜哈哈大笑。 见沈清婼脸色微变,她更是得意道:“让你打我!活该!” 沈清婼:“……”她是真心没想到,沈清颜竟然会是如此歹毒之人!既如此,她也不必要客气了! 沈清婼揪住沈清颜,把她扭转按压住,推到一旁的桌子上,掐着她的下巴,掏出一个瓷瓶,直接倒了一颗药丸塞进去了她的嘴中:“好了,咱两打平了。我给你吃的也是能穿肠烂毒的毒药。” 她把药瓶重新塞回了袖笼中。 本来,她这药就是用来防身的。 她怕五皇子还恨她,更怕五皇子是派人找借口让她来府上折磨她的——所以她出门前便在身上装了毒药。就是想着没法子的时候拼着玉石俱焚的心去反击,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没想到先前没用到,现在倒是用在沈清颜身上了。 沈清颜显然没想到沈清婼竟然这般猖狂,呕着嗓子想要把药丸吐出来。 沈清婼站在一旁凉凉的道:“来不及的。我亲自研究的药丸,入口即化,即刻起效。” “你!”沈清颜扣着嗓子眼往门口跌撞着跑去:“快来人!快去请医女!沈清婼给我下毒!她要杀我!” 见无人应答,只有唐风杵在那儿像是傻了似的,她又跑过去命令道:“你快些去啊!” 唐风赶忙要走。 沈清婼喊:“唐风你不许去!” 唐风猛地停下来脚步。扭头看沈清婼两眼,他又默默地回到了原地,提醒她:“你别忘了你答应主子爷的事情。” “用不着你提醒。”沈清婼没好气的应一声,走过去又拽了沈清颜进屋。 这次,她“砰!”的一声还用脚把门给带上了。 沈清颜被她重重扔在地上。 她则居高临下的双手抱臂环胸,凉凉的笑道:“忘了告诉妹妹,我在庵中五年,尝遍了清城山后山的毒草,寻常毒物根本不会再对我起作用了。” 而此时沈清颜体内的药性发作。 她痛的捂着腹部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 抬头见沈清婼没事人儿似的站在那儿,她有几分相信沈清婼的话,但同时她也慌了:“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妄想给你下毒的!姐姐你给我解药,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的——”她不想死!她也不应该会死啊!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沈清颜心底恨的要死,可她此刻却只能把恨意深深掩藏,对着沈清婼伏低做小,求饶讨药。 第46章 清颜道歉 沈清婼蹲下身看向了她。见她脸色煞白,额冒细汗,她轻声道:“好啊!我可以给你解药,不过你得过去向如烟磕头认罪,求她原谅,再说出你那噬情香的来处。” “我——”沈清颜不想答应。但此时腹内疼痛如绞的,沈清颜怕真会穿肠烂毒而死,便急急道:“好,我说。噬情香是我从母亲那儿讨要来的。” “五皇子久不碰我,且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三五日都不回府里,更别提留在我房中了!我怕他在外有女人,更怕他对我腻了,厌了,便托母亲给我寻些效果好些的房中之物。” 沈清颜说的不像作假。 可沈清婼却有点不信:“他不是都和你有两个孩子了?”怎的沈清颜能不自信到这种地步? 沈清颜苦笑。 反正此刻她都快要没命了,她也不在乎什么颜面了,便闭了闭眼睛,豁出去似的道:“那是因为我那两次去找他佩戴了母亲给我的香囊。” 所以两人压根就是在没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圆了房,有了孩子? 沈清颜倒也不怕那两个孩子日后出什么毛病! 唐风这会儿已经听麻了。 他作为五皇子的近身侍卫兼任暗卫首领,自然知晓五皇子和皇子妃只是表象尚可,内里却压根儿不和。但他没想到,公子和小姐竟是沈清颜靠手段得来的! 这简直是——唐风都不知道该可怜他家主子爷,还是该说这沈清颜狠心,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沈清婼也惊得咂舌。 此时清颜居外边传来谢如烟的叫唤声:“表姐,你是在这里吗?” 沈清婼朝外边的唐风喊道:“让她进来。” 唐风打开了房门。 谢如烟是在管家嬷嬷的搀扶下走进来的。虽说刚用了粥,但到底心神俱伤,且三天没吃没喝,她根本没力气自己走过来。 但五皇子让人传话说让她去找沈清婼,她便只能过来了。 她也想瞧瞧,现在到底是表姐在五皇子心目中的位置重一些,还是五皇子妃在五皇子心目中的位置重一些。 大门被打开来,映入沈清颜狼狈的模样。 她蜷缩在地上,捂着小腹,缩成了一团。 谢如烟又惊又惧又怕的缓步走近。 沈清婼已经冲着沈清颜道:“道歉。” 沈清颜使劲咬了咬牙,便是心头再不情不愿,也只能强撑着草草冲着谢如烟道:“谢姑娘对不住了!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想那般害你。如今我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谢姑娘可是满意了?” 她恨死沈清婼了!她也恨死谢如烟了! 道完歉,她便又忍不住质问起来。 谢如烟不知所措的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转头平静的问她:“要原谅吗?选择权在你。” 此时陆兆带着陆瑾瑜和陆怀瑾也走进了院子。 几个主子爷齐聚,谢如烟双腿都打了颤。 说实话,她不想原谅。 她那般惨痛,身心重创的,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彼人之身便能轻易原谅的吗? 可此刻沈清颜却捂着小腹挪动到了沈清婼身边,揪着她的裙摆凄厉的喊道:“解药!给我解药!我快疼死了!我真的快要死了!” 她那痛苦做不得假。 沈清婼没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如烟。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齐刷刷朝屋里望来。他们在看谁,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边。 若她不原谅,表姐难不成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了沈清颜的命吗? 五皇子真给表姐这样大的特权? 谢如烟这会儿脑子乱成了一团乱麻。 此时沈清颜又怒喊道:“沈清婼你莫要说话不算话!我死了,便是五皇子愿意保你,我母亲也绝对饶不了你!沈家也绝对饶不了你!父亲更会告御状的!到时候你就等着填命吧!” 是了——便是表姐有五皇子撑腰,表姐手上也绝对不能沾染人命的! 表姐的名声都已经够糟糕了,若是再加一条毒杀皇子妃的罪名——谢如烟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慌忙道:“我原谅了!” “表姐,我原谅她了。”谢如烟颤着身子,望着沈清婼又流下了眼泪。 她是感谢沈清婼的。 她也不该让沈清婼替她承担什么罪孽。 沈清婼这才弯腰,把一个药丸递到了沈清颜的跟前,而后起身拉着谢如烟转身往外走:“既然原谅了,那表姐带你离开这儿。” 她恍若进入无人之境似的,一声不吭的拉着谢如烟径直从三人身边经过。 院子门口邱嬷嬷拦住了她。 沈清婼瞪她一眼。 邱嬷嬷长叹了一口气:“沈大小姐,你觉得若是旁的皇子府内,能由得你这般做了之后还大摇大摆的离开吗?” 沈清婼冷笑:“所以嬷嬷是想要做什么?” 刘嬷嬷轻摇了摇头:“老奴什么也不做。老奴只是想请沈大小姐好好想想清楚。阿兆到底是害你居多,还是护你,纵你居多。” “沈大小姐,老奴不想让你再误会阿兆了——”刘嬷嬷说完站到了一旁。 沈清婼僵在原地。 陆兆此时走过来,语气平静,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的问她:“你要带她回去哪儿?沈家吗?还是观音庵?” 沈清婼只有这两处地方可以容身。 可这两处却不是谢如烟的容身之处。 沈家后宅阴损手段太多,她受过一遭伤了,能防范的了,可她无法护的谢如烟周全。 观音庵那地儿,更不是一般女子能待的地方!更何况,谢如烟经历的那些事儿,独身一人在庵内更容易走进死胡同,说不得又会寻死觅活的! 有了邱嬷嬷刚才那番话,再加上陆兆确实是说到做到的让她给了沈清颜一个沉痛的教训,沈清婼这会儿面对五皇子,又和颜悦色了很多。 “五皇子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谢如烟此时身子瑟缩了下,紧紧的靠在了沈清婼的身上。 那模样,明显是惧怕陆兆还想把她留在府中。 陆兆苦笑:“若是两位信得过,我让唐风去帮忙买一处宅院给谢姑娘住。” 见沈清婼静静的望着他没说话,陆兆又道:“我会派一名女暗卫护着她的。放心,她的安全有保证。五皇子府上的任何人也绝对不会过去伤害到她。” 如此,沈清婼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冲着五皇子福了福身,她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那我先带表妹回沈家陪我做几天伴。” 第47章 判若两人 “好。”五皇子轻轻颔首,目送沈清婼牵着谢如烟的手离开,心里却是一阵苦涩压过一阵苦涩。 瞧,到底是不一样了啊!先前她还叫他一句“阿兆”,“陆兆”,如今却就只剩下了一句疏离至极的“五皇子”!甚至连谢他都显得客气而疏离。 “嬷嬷啊,嬷嬷,你说你何苦在她跟前说那么多?” “没得反倒提醒了她过往那些事情,让她平添伤痛,也对我反而更冷淡了。” 陆兆神情幽幽,语气怅然的道:“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有些话也确实是我说的。” “嬷嬷,我曾爱过她,也曾误会过她,伤害过她,过往的一切早就算扯平了。而如今我仍旧爱着她——但嬷嬷,我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所以我现在只想暗暗的护着她,尽可能的再护着她,纵着她,嬷嬷,你明白吗?” “我不想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的……”陆兆说的郑重又深情。 邱嬷嬷轻轻点头,眼底有泪花闪烁:“嬷嬷知道的,爷——我就是心疼爷忍她那么多,纵她那么多,她却不领半点情,还百般误会爷——” “误会又何尝不好?最起码她不会因我再遇到无妄之灾!”陆兆说完转身就走。 邱嬷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那么纵容沈清婼,沈清婼怎么可能因为这份袒护和纵容而遭受无妄之灾呢? 不是该在京都更挺的身板笔直吗? 倒是旁边的陆瑾瑜不知何时从五皇子府里捞了一把扇子,此刻“刷”的下把扇子打开,走到了邱嬷嬷的身边替她解惑:“五年前,五皇兄和沈清婼关系有多好,嬷嬷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自然。” “那嬷嬷觉得沈清婼那时候是个怎样的人?”陆瑾瑜问出这话,还眯了眯眼睛,眸光紧紧落在了邱嬷嬷的脸上。 邱嬷嬷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便道:“那时候她自然是极好的,明媚娇俏,懂事知礼——”她说着脸色骤然一变,没好气的道:“可谁想到她竟然会犯病呢?” “犯病后的她和之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所以五年前的沈清婼果然是个知书达理,娇俏明媚的倾国佳人? 五年前的时候陆瑾瑜还没及冠,日日被管家拘在府中。父王和母妃给他请了夫子在家中教导,他那时候经常做的便是气的夫子吹胡子瞪眼,各种跳脚,而他则偷溜出去吃喝玩乐——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寻找自立的商机。 楚楼便是在那时候初具雏形的。 他压根儿没见过沈清婼一次。 以前他总认为沈清婼就是个骄纵百变,作风大胆的女子,如今瞧来,他当真是不了解沈清婼啊! 不过—— 陆瑾瑜又摇晃了折扇,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心底还有点小窃喜的道:“那嬷嬷就没想过,明明就是一个人,为什么会给人判若两人的感觉?” 此时陆怀瑾也走了过来,淡淡开口道:“或许当初清婼的背叛就是有心人的故意陷害,她这个人却从来没有变过。” 邱嬷嬷:“……主子爷最初也是这般说的。可不管到底是不是算计,她终究是背叛了爷——” “所以阿兆也退了她的婚,而她也在清城山呆了五年。”陆怀瑾说完就走。 他实在不想再说更多了! 阿兆如今都敢直抒胸臆说他依旧还爱着沈清婼,若是被他知晓,沈清婼至今还是完璧之身,那就是陆兆单方面对不起沈清婼了!他怕是抢也要重新把人抢过去当皇子妃的! 五年前他让过一次了——可兜兜转转,沈清婼现在依旧成了他的未婚妻。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相让了。 陆怀瑾说完,跟着陆兆往书斋方向走去。 邱嬷嬷:“……” 陆瑾瑜此刻又悠悠的望向了五皇子府的大门口,似是有几分感叹的道:“如今的那位谢姑娘,嬷嬷可清楚,她遭遇了什么?又为何会遭遇那些呢?” 邱嬷嬷不住在这皇子府,压根儿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几天前,皇子府里的小厮几乎都被打杀了,甚至连管家都挨了板子。她之前问过原因,但结果都是模棱两可的,直到刚才,她清楚了! 是沈清颜嫌谢如烟那张脸像沈清婼,用龌龊手段想要彻底毁了她! 怪不得谢如意会一心寻死,怪不得爷知道沈清婼是谢如烟的表姐后会关进书房不是不喝! 他本来就深爱沈清婼,如今他本想睹谢如烟思念沈清婼,却反而又害的谢如烟遭此劫难! 邱嬷嬷不傻,她眼珠子微微转了两圈便懂了:“所以当初也是有人眼热沈大小姐能够得到五皇子的欢心,所以在两人成婚之前便先毁了她的?” “好啊!这些人果然歹毒!” “不过这般说来,那沈大小姐也确实是个可怜人。”邱嬷嬷之前一心只站在五皇子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自然没想那么深。如今被陆瑾瑜和陆怀瑾兄弟稍微提点两句,便对沈清婼也起了几分怜悯同情之心。 她也急急朝书房而去。 陆瑾瑜摇晃着折扇跟上。 陆兆已经在吩咐人:“唐风把这箱子书画带回去沈家,让沈相国亲自交给婼婼,就说,这些年本皇子看在这些东西的份儿上,已经对沈家诸多容忍了!如今沈清颜妒忌害人,无辜牵连几十条人命,本皇子也看在当年和婼婼的情分上,可以不废除她的皇子妃称号,但沈相国必须得开祠堂,把沈清颜从沈家族谱上除名!” “如此,本皇子还可以保留沈清颜一条性命!” 言下之意,沈相国不把沈清颜除名,那就让沈清颜顶着五皇子妃的名头去死? 果然——他除了对沈清婼纵容,对其他人依旧一如既往的狠啊! 陆怀瑾心里微微一颤。 陆瑾瑜摇晃着折扇的手也猛地一顿,脱口劝道:“五皇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样做,可会把沈清婼推到李若水的对立面。而如今,沈家还是李若水掌中馈。”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有侍卫端着一盘子香囊走了进来。 第48章 意外之喜 “爷,我们刚才又去对春喜用了刑。春喜听说她主子都招认了,便说出了藏香囊的具体地方。这是从她卧室底下的床板里搜出来的。奴才刚打开一个香囊瞧过了,都还包裹着牛皮袋。” 那就是还没有用过的。 草草数过去,竟然有十多个香囊! 竟然会有这般多! 而且看那香囊色泽,应该是最近才拿入府中的吧? 恐怕她那日借口去沈家探望沈老太太,最主要也是为了多拿回来些噬情香。 好——好的很呐! 沈清颜用这龌龊手段要了两个孩子还不够,如今还想靠这东西获专房之宠吗? 简直可恶到极致! 陆兆险些被气出一口血来。 他死死的瞪着那盘子香囊,恶狠狠的道:“把这些东西都还给沈家。让沈相国看着处理!处理的不妥当,唐风你即刻就去报——”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又生生住了口,脸色难看的盯着那些香囊,好久,冷声道:“他若是处理不妥当,便速来报我!” 他瞧着处理! 五皇子说完还狠狠磨了磨牙。 陆瑾瑜:“……”有这些实打实的罪证,又是皇子府的唐风亲自上门去和沈相国说此事,怕是李若水短时间内顾不得针对沈清婼了!说不得,沈相国也会和五皇子似的,褫夺了李若水的管家权,把她禁足了! 沈清婼这也算是间接为母亲报仇了。 陆瑾瑜不得不承认,五皇子这两段话吩咐下来,能解决很多人的问题。 唐风已经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五皇子又吩咐他:“驾马车去!” 唐风:“……”他带着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坐马车去的,什么叫驾马车去?他堂堂暗卫首领天天架着马车跑进跑出的,是不是有点太打眼了? 还是说——主子现在就只把他当贴身侍卫用了? 唐风心里有委屈,但唐风不敢说,怕触了主子爷的霉头,挨板子。 此时邱嬷嬷在旁请命道:“主子爷,老奴也想去。” 五皇子没说话,但那神情明显不乐意。 邱嬷嬷“噗通”一声跪下了,身板挺的直直的道:“老奴已经知道错了!主子,我不该给沈大小姐施加压力,让她对你感恩戴德的。我想过去赔罪道歉去。” 她说的情真意切的,出发点又是为了他好,五皇子自然不可能真的苛责她什么,便同意道:“好,那你顺道也去瞧瞧老太太,就说本皇子日后绝对不会给她添堵了!” “让她好好养病,也让她——”他瞧了旁边站着的一直神游天外的陆怀瑾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尽早给婼婼安排婚事吧!” 陆怀瑾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他还没说让五皇子以后和清婼保持些距离,陆兆竟然先主动催婚了?而且看他这意思,是催他和清婼尽早完婚? 意外——当真是出乎意料的意外之喜啊! 陆瑾瑜此时却是拧了眉,想都没想的反驳道:“想要帮她离开沈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的!” “可这是最好的脱离沈家的办法了,不是吗?”陆兆反问。 其实若是可以,他何尝愿意把婼婼推给旁人? 但眼下他娶不了她,因着谢如烟的事儿,婼婼也绝对不可能再改变身份,入五皇子府陪他了!可沈家当家夫人既然能弄到那么多的噬情香——不管沈相国知不知情,不管沈家到底和南浔有没有联系,不管李若水到底和南浔是何关系,沈府都决计会遭一趟劫难! 他不想沈清婼深陷其中,再受牵连! 至于让沈清颜出祠堂,也是为了让皇子府和沈家撇清楚关系!万一将来沈家真有勾搭奸细之嫌,他也能躲得清! 见陆瑾瑜脸色如墨般难看,陆兆隐隐有些动怒:“怎的?本皇子放在心尖上的人,难不成还配不得你临王府的大公子?” 陆瑾瑜:“……”话是这般说的吗? 陆怀瑾见陆瑾瑜瞪着陆兆,似是又有要犯混的迹象,赶忙上前一步拉了他一把,笑着道:“配,自然是极配的。”陆怀瑾满目欣喜的拱手:“谢过五皇子大恩。” “哼!”陆兆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一声,瞧都没再瞧陆怀瑾一眼的,只是郑重的,带着几分愤怒的嘱咐道:“你最好把她看的比你的命还重要!” “一定。”陆怀瑾不胜欢喜。 他和沈清婼成婚的最大拦路虎没有了,他岂能不开心? 但陆瑾瑜一张脸却臭的像是旁人欠了他万儿八千担黄金似的! 他愤愤的扔下那把折扇转身就走。 他不会让陆怀瑾娶到沈清婼的,一定不会!想要把沈清婼救出沈家,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法子。 而此时的五皇子府门口。 沈清婼和谢如烟还矗立在门口。沈清婼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难堪和羞囧。 她怎么就忘记了,为了避人耳目,她过来五皇子府上的时候,乘坐的是临王府的马车,而且还是陆怀瑾和陆瑾瑜兄弟俩亲自驾的车! 现如今她要带谢如烟回去,免不得还要蹭他们的马车。 可这会儿这两位爷都没出来! “定然是陆瑾瑜这个混小子故意拖延时间不肯出来的!”沈清婼咬牙低声说了一句。 他就喜欢让她出丑! 陆瑾瑜正好愤愤走出来,耳尖的听到这句话,他立马被气乐了。 “明明是里面那两位在商量怎么把你推来推去呢!怎的就成我拖延时间了?沈清婼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的!” 她刚才和谢如烟齐刷刷落泪说谢家惨事儿的时候,可是他在外边给两人把的风! 如今这女人怎的就这般恩将仇报呢? 陆瑾瑜看着沈清婼那张因为羞囧而微微烫红的脸,再想到五皇子竟然也催大哥和她尽快完婚,便莫名烦躁。他说的话也就更加不留情面。 沈清婼被他说的话气的脸色发白,刚想要质问,院子里面传来一道温润的斥责声:“瑾瑜你又在混说什么?” 随即,陆怀瑾快步走到沈清婼身边,低声解释道:“沈家如今出现噬情香,不安全。五皇子怕你遭沈家牵连,又要过苦日子,便想让我们考虑考虑,早些成婚。” 第49章 早做打算? 陆瑾瑜:“……我说错了?这不就是五皇子把她推给你了吗?” 沈清婼气的咬牙:“二公子倒是如传言中那般,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草包纨绔啊!这种事儿在你嘴里都能变样?” “我和五皇子早没关系了!作为他曾经的救命恩人,他希望我这个救命恩人将来过得幸福些,纯纯的就是祝福我,不行吗?” 什么叫做把她推来推去的?好像她是垃圾似的,两个人都不情愿娶她一样! 陆瑾瑜这张臭嘴果然臭的可以! 沈清婼没好气的怼了他几句,转身拉着谢如烟就想往临王府的马车旁边走。 唐风却赶着马车过来了:“沈大小姐!谢姑娘!主子爷让我和邱嬷嬷送两位回去!” 回沈家派辆马车,配个马夫便可以了,用得着唐风这个贴身侍卫和邱嬷嬷这个五皇子极为看重的奶嬷嬷相送? 怕是两位去沈府是想说噬情香的事儿吧? 沈清婼倒也没有推辞,转身冲着五皇子府的大门口恭恭敬敬的做了一揖:“多谢五皇子。” 随之,她拉着惴惴不安的谢如烟坐上了马车。 邱嬷嬷随即跟着上去。 唐风在外边驾马车。 刚要走,陆瑾瑜臭着一张脸过来,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道:“那沈家当家夫人是个能耐的,你要实在办不妥无皇兄交给你的事情,就这样做——” 唐风嗤之以鼻:“二公子放心,我办事肯定要比你靠谱的多。” 他扬鞭一挥,催促马车速度离开。 马车内的气氛此时有些沉凝。 沈清婼脸色不好的坐在马车的一侧,谢如烟紧紧挨着她坐,眼睛时不时朝邱嬷嬷望一眼,却是浑身轻颤的,不觉离沈清婼更近了些,到最后更是紧紧贴合到了沈清婼身上。 邱嬷嬷的脸色也一直不太好,她没注意谢如烟的动作。目光落在她那张和沈清婼非常相似的脸上,却在心中不断吐槽:“小贱蹄子,还有脸装出一副担惊受怕,楚楚可怜的模样来!也不想想当初为什么要让爷抱回来?” “还不是看爷气宇轩昂,非富即贵的,便想着巴住人好从此攀上高枝儿当凤凰吗?说到底还是自己痴心妄想才惹得这般祸事,还牵累爷要维持的表面婚姻都没了!甚至连孩子都不得不送进宫一个!” “祸水!真是十足的祸水!” 邱嬷嬷这般想着,便望着她那张脸,冷声道:“谢姑娘如今无依无靠的,便是将来去了爷给买的院子里,有暗卫护着,怕也挡不住有心人的惦念骚扰,要老奴看,你还是早点做打算的好。” “女子啊,若是高门贵女,长得好看能配一个好人家,若是身如浮萍,命如草芥——” “邱嬷嬷!”沈清婼猛地高喊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谢如烟已经浑身剧颤的,低头又垂起了泪珠。 泪流无声,悲哀却从周身蔓延,全身上下似是又笼罩进了一层悲凉之中。 沈清婼赶忙伸手把她拥进怀中,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给她温暖和力量的同时,她也怒目看向邱笙:“邱嬷嬷若是想要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非想要把我表妹逼死在外边的话,那您老现在就可以下马车,回去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劝住,生怕谢如烟会再钻牛角尖,走绝路,才在五皇子府表现的那般强势和镇定,才会在没多加考虑的情况下,便提出带谢如烟回沈家养着的! 这才刚刚离开五皇子府门口,邱嬷嬷就说这种话? 一说如烟没了家,无依无靠,身如浮萍,二说如烟长相招祸又命如草芥,将来少不得还要被人糟蹋。言语之间,竟还隐隐嘲弄如烟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的? 一刀接一刀,尽往人的痛处上捅。 谢如烟这会儿确实已经痛到不能自已。 她猛地挣脱开沈清婼,扒拉开车窗帘,就要往马车外跳。 沈清婼急急拉住了她。 邱嬷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赶忙帮着拉拽住了谢如烟,解释道:“我哪里就有让她去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都不容易,应该赶紧让她嫁个普通人或者是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邱嬷嬷说着还颇为委屈的看了沈清婼一眼:“大小姐你也别和嬷嬷发脾气!嬷嬷且问你,如今你在沈家的处境如何?如今五皇子妃又因着你们的原因被爷禁足了,爷说不定还要把她囚禁终身的,现如今还要让沈相国开祠堂,把她逐出沈家去!大小姐觉得您那继母会怎么想?您那父亲又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们在府上这几日会不会更加艰难?” “是!临王府那边肯定会很快来迎娶你,但终究是需要时间的不是吗?而且你觉得出了这事儿,沈相国夫妇还能让你平平安安的出嫁吗? “便是沈相国想让你尽快嫁到临王府,李若水——你那个继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可能不对你使绊子吗?” 李若水怕是生撕了沈清婼的心都有! 而且说不定都不用她亲自出手! 她嫁进沈家当年便掌握了中馈事务,如今全沈府上下,除了松鹤院,怕到处都是她的人了! 邱嬷嬷说完便没再言语,而是脸色黑沉的闭眼靠在了马车壁上。 五皇子闹绝食,她也急的一天多没休息好,眼下她还是小憩片刻吧,沈清婼愿意听她的话便听,不听,她也不多嘴了! 反正她本来就是怕谢如烟日后会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往五皇子身边凑的!眼下看来,应当不会了。 马车内一片寂静。 谢如烟的抽噎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分外清楚。 沈清婼攥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别哭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我就不信,咱们两个大活人还真能让人逼死了?” 便是李若水容不下她又如何? 她和李若水母女本身就是站在对立面的!她现在甚至都怀疑,母亲当年的死和这对母女都脱不了干系! 要不然怎的母亲一走,李若水就带着沈清颜回了沈家?而且当年她的及笄礼推迟后也成了沈清颜的及笄礼? 等到她解毒了,她定然要好好查一查。 沈清婼感觉体内的血液又有些躁动起来。 她使劲忍住,在心底默念起了清心咒。 第50章 绝不添堵 谢如烟被她低吼一句,捂着嘴巴,没敢再吭声。只是那红彤彤的眼框,不断垂落的眼泪让人瞧着更加憋闷。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故意冲你吼的——你别多想,振作些。”沈清婼勉强撑着,压着声音劝了一句。 谢如烟重重点头:“我知晓的。表姐我都知晓,只是我还是有点难过……” 她太难过了——以至于跟着沈清婼进了扶柳院后便找借口,扯了秋月搬过来的被子就去闷头大哭了! 秋月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照料不到位,着急忙慌的便跑去找沈清婼。 沈清婼刚拿了瓷瓶喝了两枚药丸,压制住了体内翻滚的血液。 听到秋月的话,她死死的攥紧那个莹白色的小瓷瓶。 瞧,她就知道!她即便当着谢如烟的面把沈清颜弄得狼狈道歉了,谢如烟还是会难过的! 便是她在五皇子府说原谅沈清颜,怕也是形势所逼吧? 毕竟陆兆和陆瑾瑜两兄弟都在,沈清颜又苦苦哀求—— 不过遇到这种事情,她怕是在五皇子府也没敢放声痛哭。 委屈是需要尽情发泄的。 沈清婼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说道:“她想哭就让她再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哭的够了,她自然也就挺过来了! “只是秋月,这期间还要麻烦你多盯着她点儿了!” “别让人寻了绝路。”沈清婼吩咐两句,便也回了卧房。 和衣躺在榻上,却总感觉百般不得劲儿。但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沈家,她总不能脱衣而眠吧? 烦躁的翻了个身,沈清婼最终还是解了外衫,披散在身上,斜靠在了榻上。 而此时的松鹤园中,邱嬷嬷刚刚被刘嬷嬷引着走进了屋内。 沈老太太正靠在床头喝了一碗褐色药汁。 屋内的药味弥漫开来,浓郁至极。 邱嬷嬷的眸光微微一沉,脸上却还是扬了笑容:“老夫人,老奴应五皇子的命令,前来瞧瞧你。” “老夫人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啊!” 邱嬷嬷说着便坐到了刘嬷嬷给她搬过来的小兀子上。 她和刘嬷嬷虽然都是嬷嬷,但作为五皇子身边的奶嬷嬷,她确实是有资格在老太太面前坐的。 沈老夫人冲她笑笑,心底的担忧却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多谢五皇子挂念了,不知嬷嬷今儿个过来又是为了何事?” 总不能那五皇子又想起清婼曾经的好了,想要把她纳入府中吧? 不怪沈老太太这么想,实在是那日刘嬷嬷冲进扶柳院跪地求沈清婼去救五皇子的事儿已经在沈家传遍了! 而唐风那话却并没有传出来。 这就导致了,沈府众人得到的消息都是片面的。一众人从沈清婼被陆怀瑾接走开始,就没有心情平静过。 沈老太太更是急的差点又发病。 这会儿见到邱嬷嬷,她心底的不安就又扩大了几分。 那沈清颜可不是个手段弱的,单凭她进入五皇子府内近五年,生下一子一女,却又生生把控住后院,没让五皇子纳一个侧妃便能看出端倪! 清婼若是真到了她手底下讨生活,便是不被折磨死,也得脱一层皮的! 沈老太太是真的担心。 邱嬷嬷赶忙笑着道:“确实是有几件事儿要和老太太说一说的。”见沈老太太神情紧绷,她笑容更大了些,安抚道:“老太太别紧张,是好事儿。” “这第一桩事儿便是五皇子想让沈家大小姐和临王府大公子尽早成婚,到时候五皇子府也会送上一份填妆,也算是报答幼时沈大小姐多番相救五皇子性命之恩。” 还真是好事儿! 沈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自在轻松了些:“如此倒是让五皇子破费了。” 有五皇子府的添妆,代表五皇子是真的原谅了清婼,且和她已经冰释前嫌了! 这样清婼即便嫁去了临王府,也不会得别人看轻。虽然临王府的人不见得会轻贱清婼,但有五皇子那份填妆,旁的世家夫人小姐,也会再给清婼几分薄面的! 清婼在临王府,甚至将来在所有世家夫人跟前都能把腰板挺的直直的! 五皇子这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沈老太太对他感恩戴德的。 邱嬷嬷又说起了第二件事儿:“这第二件事情是关于五皇子妃的。五皇子妃以后不会再回沈府来了,五皇子的意思是想让沈相国从沈家族谱上把她除名——”邱嬷嬷微微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了些凝重,犹豫道:“至于原因——和大小姐带回来的那位谢姑娘脱不了干系。” 说完这话,邱嬷嬷又想起了沈清婼对谢如烟的袒护,又想起了五皇子那两日的不吃不喝,只窝在书房,看沈清婼画像的模样。 她在心中轻叹了声:“罢了,罢了,那谢姑娘不管当初是存了何种心思,总之也受到教训了。如今这两人又都护着——那便也帮她一次吧!毕竟帮了她,就是在帮沈清婼,帮了沈清婼,就相当于哄了五皇子开心。” 想着,邱嬷嬷便又笑着补充道:“谢姑娘会在府上暂住一段时间。在府上暂住的这段时间,老太太便免了她们的问安吧!就让她陪着大小姐在院子里聊聊往事,说说贴心话。等过段时日,五皇子在外购置好了院子,她便会离开。” 一席话,听在老太太耳朵中却有好几层意思。 第一层,谢姑娘是有五皇子府撑腰的,五皇子愿意把她养在别院里,说不定将来还会接入府中。 第二层,五皇子不愿意让谢姑娘和府上掺杂更多的利益关系,所以直接连向她来问安都要免了。 再想想邱嬷嬷刚才说的要让沈相国把沈清颜逐出沈家族谱——沈老太太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直接问出了声:“五皇子这是想和沈家彻底划清界限?” 为什么? 两家是姻亲不好吗?五皇子先前不就是因着沈家的助力,所以才更得皇帝看重的吗?他想要争储的话,有沈相国府这个助力不好吗? 还是说——沈相国犯了什么事儿? 一时间,沈老太太千头万绪的。 邱嬷嬷微笑:“老太太千万别多想了。五皇子的意思哪能是我们这些人能揣摩的透的呢?您只需要知道,五皇子让我过来,不是来给您添堵的。他日后也绝对不会给您添堵便是了。” 言下之意,她有生之年,便是沈相国犯了事儿,他也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沈府? 沈老太太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五皇子这是看在她孙女儿的面子上,但这却也表明了,沈府可能确实有麻烦了! 第51章 反客为主 沈老太太心情有些沉重的让刘嬷嬷送了邱嬷嬷离开。 邱嬷嬷坐在马车中,等待唐风。 唐风此时已经先把那箱子画打开在了沈相国和李若水的面前:“以后我们主子爷和沈大小姐便算是彻底桥归桥,路归路了!我们主子爷也不会再看在沈大小姐的面子上对某些人的行为步步忍让。” 说完,他又把装在布包里方便拿取的香囊一股脑儿倒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至于这东西,还烦请沈相国和夫人过来看一眼。” 沈相国疑惑的走过去。 李若水早已经快要吓瘫了。 怎么会? 清颜拿过去的香囊怎的会被发现了? 她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小心谨慎的用着吗?她不是叮嘱了她,万一被发现,咬死都不能说出是从她手上拿走的吗? 沈清颜怎么能出卖她这个当母亲的? 虽然隔得距离很远,但李若水亲自缝制的香囊,她岂能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完了! 要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李若水想到了一个退路。 而此时沈相国已经拿起一个香囊在鼻端使劲儿嗅了两口,眉头微锁道:“闻着味儿倒是有些熟悉,是什么东西?” 沈相国不知道? 唐风脸上带了丝笑容。但眸光瞥到勉强镇定的维持着僵笑的李若水,他却又多了几分阴阳怪气:“那这就需要问问夫人了。” “夫人从何处得来的这种东西,还把它送给我们皇子妃用呢?” 听他这话,沈相国隐隐有了印象。 他记得李若水曾经向他抱怨过,说清颜埋怨五皇子房事不太行,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和清颜相亲相爱。 这东西——不会是暖情香之类的吧? 沈相国脸色微微一僵,刚想要把香囊放下。 李若水已经恢复如常的走了过来,一把夺走了沈相国手里的香囊,笑意嫣嫣的看向唐风道:“唐侍卫既然都把东西给我还回来了!那定然也早知道这东西是何物,又何必故作不知呢?” 她拿着香囊在手里掂了掂,知这香囊里的噬情香还没拆封,更是放心了些,继续拿在手里,笑着朝唐风走了两步,微微压低了声音的道:“是,这东西确实是暖情香。也确实是我给的清颜。” “因为我不忍清颜日日守活寡。” 她竟然说这东西是暖情香?而且还这么爽快的承认就是她给的沈清颜? 唐风直觉,事情的走向好像要不受控制了。 果然,李若水轻笑出了声,甚至还逼到了他的跟前:“我知晓这对五皇子来说可能是件耻辱。但唐侍卫,你家主子爷有问题,让我家清颜难熬,难道我还不该给她想个办法解决吗?” “我家清颜端正守己,又不像某些狐媚子似的,想着这个,念着那个,还敢招小倌。她就只守着五皇子一个,可偏巧五皇子不碰她。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可以,一年两年的,她可不得向我求助了?我做母亲的给她点房中用品,有错吗?” 唐风被她逼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耳根也微微泛红起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沈夫人平日里看着挺端庄得体的,竟然敢当着外男的面说这种话? 这是他能听的吗? 五皇子不行—— 不应该吧? 五皇子文韬武略虽然不是样样拔尖,但也是天天射箭骑马,蹲马步锻炼的,而且能在那香的作用下要了两个娃——想到那两个娃就是靠这香才有的——唐风瞬间有些风中凌乱了! 难不成爷真的不行?所以从不去秦楼楚馆,也从不提纳侧妃之事?那他怎么还时时刻刻把沈清婼挂在心里? 哦——不,他现在也把人放走了。为了沈清婼真正的幸福,把她赐给了陆怀瑾。 唐风一颗心都凉了。 李若水这会儿已经把香重重摔倒了桌子上,没好气的埋怨道:“我好心好意为了他们的婚姻幸福着想,唐侍卫却带着这东西过来兴师问罪,还说以前对我们沈家诸多容忍,都是看在那个狐媚子的面儿上!唐侍卫我倒是想要问问,有您这么欺负人的吗?” 三言两语,李若水瞬间反客为主起来。 沈相国甚至都觉得李若水反驳的好。 唐风:“……”这女人不简单啊!险些把他都带坑里了。 唐风冷笑了声,决定学着临行前陆瑾瑜传授给他的方法试上一试。 他重新拿起了一个香囊:“沈夫人说我欺负人,那今儿个我还便真仗势欺负一下两位了!” 他直接打开一个香囊,把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递到了李若水的跟前:“还麻烦夫人把这东西拆了,拿着这东西进房中。本侍卫和相国就在这儿守着,看您到底是几时发作,发作时的症状和使用普通暖情香的症状是否一样。” “你——”那岂不是都要露馅儿了?李若水又羞又气的,她瞪了唐风一阵,见他没有丝毫要退步的意思,一跺脚,扭头冲着沈相国撒娇:“爷~您就真看着他一个侍卫当着您的面,对我这般咄咄逼人吗?” “我要是真出了丑,爷您以后在五皇子面前还怎么做人?” 也对。 沈相国刚想要指责唐风确实过分。 唐风凉凉的笑道:“您女儿都把五皇子的脸面扔到您这里来,让您踩了,沈相国便是在五皇子面前丢一次人,怎的了?” 沈相国:“……”他不想丢这种人!然而他也只敢黑脸,不敢发飙。毕竟唐风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五皇子。 李若水:“……”倒是没想到这唐风竟然这般油盐不进的! 这哪儿像是一个侍卫?倒像是一泼皮无赖。 唐风此时又道:“夫人不愿意亲自去验证一下药性,是不敢吗?” “还是说,夫人其实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刚落下,李若水便咬牙道:“我不知道它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它比普通的要强上那么一些!毕竟不好的,我怕用了也没效,反倒让清颜白白惹怒五皇子!” “是吗?可夫人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 李若水一阵沉默。 第52章 爱女心切 唐风冷笑:“夫人若是说不出来的话,我可就叫让人去北召司叫人了!” 北召司的人过来,那定然二话不说先要把她带走问话的! 她堂堂沈家的当家主母,岂能进那般污秽肮脏之地? 李若水心里忖度一阵,三分真七分假的回道:“玲珑坊里买的。我未曾嫁人前曾帮过玲珑坊的老板一次。他说能从黑市搞来一些好东西,我便托他帮忙买了这东西。” “好。”最算问出想要的东西来了。唐风轻点了点头,继续道:“但不管怎么说,堂堂沈相国家的夫人竟然从黑市淘东西,还用这些不知名的香来害人,多番害五皇子迷失本性不算,还害了旁人,牵累了无辜!按理当该送去北召司严查的!但我们五皇子心底仁慈,又顾念大小姐对之曾经有恩,便格外开恩,饶你们一次!五皇子说了,只要沈相国愿意开祠堂,逐沈清颜出沈家,那此事便算彻底揭过去了!” 唐风一副“施恩”的态度。 可把沈相国和李若水气的不轻。 李若水更是怒声质问道:“什么意思?五皇子要因为此事,让清颜和我们断绝了关系?” 唐风点头。 沈相国被气的心头怒火蹭蹭的冒,但还是压着脾性,沉声道:“便是她们母女俩的做法欠妥,也不至于如此吧?赔礼道歉,磕头认罪,或者是其他,只要五皇子说出来,我们沈家是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五皇子的。” 为什么非要让清婼和娘家这般断绝关系? 这让旁人知晓了,还以为他沈家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才惹得沈清颜自请出族的! 是的——这虽然是五皇子的命令,但在旁人看来,肯定就是沈清颜的意思! 毕竟五皇子礼贤下士,孝敬长辈,知恩图报,很有君子之风。而沈清颜自入五皇子府,府上小厮丫鬟已经打杀两批了!她就是个心狠手辣,毫无容人之量的主儿! 旁人表面上羡慕她得五皇子专房之宠,还有了一双儿女,可这内里的伤与苦又有谁知?不还是都在背地里吐槽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严苛下人不说,还容不得五皇子看一眼旁人? 沈相国知道此事是沈清颜受了委屈,替五皇子背了黑锅。但沈家和五皇子是姻亲,只要五皇子念着他们的好,将来等他荣登大宝,那这一切便都值得了! 可如今——五皇子此举就是在和沈家撇清楚关系! 五皇子竟然就因为一点房中香,要一脚踹了他?踹开沈府? 沈相国一张脸黑沉如墨的。 “沈家这些年可没少支持五皇子。老臣说句托大的话,五皇子能有今天势力,很大程度上都是老臣的功劳。” 沈相国这话确实没说错。 五皇子的生母皇贵妃温和柔弱,常年侍奉皇上,躲避后宫那些妃嫔的明刀暗箭都已经艰难了,自然没有心思和时间来为五皇子筹谋更多。沈相国便成了这人。 他在前朝给陆兆争取了不少表现的机会,让朝中一多半的大臣都认可了五皇子的能力。 唐风之前对沈相国是有几分感激的。 但此事——唐风轻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香囊扔到了桌子上,和其他的香囊混做一堆,冷声道:“沈相国可知,这香,是咱们北辰国的禁香。” “私藏大量禁香,还拿去了皇子府,意图残害皇子,还因此连累了府中上下几十条人命!沈相国觉得我们主子只是让沈清颜脱离沈家,不再从沈家拿这些害人的东西过去,不妥当吗?” 沈相国听得“禁香”两字,已经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唐风又继续道:“我们主子一没上报给宫里,二没去通知北召司,已经是对沈家手下留情了!如今断臂自保,弃军保帅,难道不对吗?” “还是沈相国非要我们主子,陪着沈家共进退才行?” 唐风的话说到最后隐隐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沈相国被他瞪的往后踉跄一步。 是了! 他怎么能让五皇子和他沈家一起共进退? 沈家完了不要紧,只要五皇子还好好的,他们沈家便还有起来的机会,若五皇子完了,他们这些早就被视作五皇子阵营的人,只有一死! 沈相国心里清楚,此事也只能这般办了。 李若水早在沈相国往后踉跄的时候,搀扶住了他。 此时,她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了唐风,问道:“若是我们同意把沈清颜除族,五皇子当真会帮忙瞒下沈家有禁香之事?” “自然。”唐风不带半点犹豫。 李若水使劲咬了咬唇瓣,忍住心底的不甘,答应道:“好,既如此,沈家会按照五皇子的意思行事。以后沈家不会再掺和五皇子妃的任何事情。此次对外便也称是五皇子妃受了我的教唆,打杀了几名无辜的下人,惹怒了五皇子。五皇子妃恼怒之下,和我们沈家断绝了关系。” “如此旁人说不出五皇子的不是来,沈家日后也依旧会在暗地里为五皇子效力。只是——我有一个恳求,清颜的正妃之位不能被撼动。将来若五皇子真登上了那至尊之位,清颜必须是后,子期也必须得是太子。” 虽说五皇子身患隐疾,要子嗣困难,但也不排除有其他人效仿沈清颜,用秘药生子。 李若水必须得为沈清颜的以后铺路。 唐风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来,微蹙了下眉心,他冷声道:“这事我作不得主,需得请示过主子。” “那便请五皇子给个准话过来。”李若水佯装镇定。 等到目送唐风走出了院门,她才猛地扭头,“噗通”一声重重朝着沈相国跪下了:“老爷,都是妾身的错!” “妾身不该托玲珑坊的坊主去黑市购买那香的!可当时妾身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其他法子了!” 李若水跪着往前两步,泪水盈眶的道:“妾身总不能让人去这京都铺子里购置香料吧?那样容易坏了老爷您的名声,也容易被有心人盯上。万一被人发现那香是五皇子需要用的,怕是五皇子早就坏了名声,失了圣心!” “我们沈家早就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五皇子失了圣心,那我们沈家便相当于跟了无用之主,颜儿的一辈子,不,不用一辈子,她现下出门,说不得都要遭旁人耻笑的!” “妾身看不得颜儿每日以泪洗面,这才酿下此等大错的!” “妾身也是爱女心切啊!” 第53章 掌家对牌 李若水重重磕了一头,认命的道:“不过妾身错了便是错了!妾身认!老爷要罚,要打,便给妾身一句痛快话吧!妾身——”李若水泪水迷蒙,哽咽道:“都受着——” “谁让妾身糊里糊涂的用了旁人送的禁香呢?” 李若水说完便软了身子,瘫在地上,一副“天塌了地陷了,没有未来了”的失魂模样。 沈相国沉沉叹了口气。 李若水是他现在最爱的女人,也是最懂得他的心,最支持他,最一心一意为他筹谋之人。 当年沈清颜嫁入五皇子府内月余却依旧没能近得陆兆的身,便回来和他们说了此事。 他当时也是默许了要对五皇子用手段要孩子的。 因为沈家总要有个血脉,不然沈清颜的地位不稳。 只是不曾想那香竟然会有问题。也不曾想,五皇子他们先前没发现任何问题,为何五年之后,突然知道那是禁香了? 但同时,沈相国也有些后怕。这幸亏是之前没发现,也幸亏清颜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底气很足了!若不然,五皇子说不定早把此事捅出去了! 那样,沈家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只是让他因为此事就处置了李若水,他也有几分犹豫。 她刚才和唐风所言,其实也都是他的真心话。但由妇道人家说出来,可以是口无遮拦,爱女心切。由他的口说出,便是大逆不道,想要联手五皇子当反贼了! 所以他没吭声,任由她和唐风拉扯,谈条件。 沈相国想及此,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件事情原本错也不在于你,你也是被旁人诓骗了罢了。只是——” 沈相国弯腰把她扶了起来,眸底尽是歉疚的道:“这事儿到底还要委屈你了。” “最近怕是你只能暂时禁足在芙蓉园里了!” 李若水顺势依偎在他怀中,低眸,敛去了眼里的真实情绪,柔声柔气的道:“只要是为了老爷和颜儿好,妾身不委屈。” 此时唐风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了五皇子府上。 陆兆刚命人给沈清颜检查过身体。得知沈清婼的毒对她并没有多大的伤害,他当即命人又把她囚禁起来。 春喜已经死了。 陆兆又重新给她安排了个丫鬟。那丫鬟之前是在沈清颜院子里当洒扫丫头的,没少受气。 陆兆吩咐她:“把人看好了,别饿着她,也别让她自伤。”其他的,随意磋磨,他不在乎,沈家想必也不会再管。 陆兆阔步离开。 唐风迎上来,除了没说五皇子不行外,把李若水说的其他话都原封不动的低声重复了一遍。 陆兆听笑了,拳头捏的紧紧的:“好。既然沈相国一心助我。我自是也不能太寒了他的心。” 陆兆随手扯下了身上佩戴的玉佩,递给了唐风:“这东西给沈相,就说本皇子同意了。沈清颜这辈子都是我的正妻,子期也将是本皇子唯一的嫡子,本皇子日后自会用心教诲的。” “是。” 唐风很快又跑去沈家回了消息。 沈相国当即招了二房的人过来,在沈家所有人的见证下,把沈清颜移出了族谱,并当着众人的面,一脸沉痛的道:“夫人向来宠爱颜儿,这才导致颜儿行为无状,惹恼了五皇子,进而又导致颜儿今日这般不孝忤逆的做法。夫人教女如此,实在是不宜再主持府中中馈了!” “以后府中中馈便暂由兰姨娘主持吧!” 二姨娘姜兰兰本来还杵在那儿当木头人,乍然被点名,还是一脸的懵。 倒是她身后站着的沈清萌满眼放光的推了她一把:“姨娘!以后你能主持中馈了!” 那她的好日子岂不是要来了? 她以后岂不是能和沈清娴穿一样昂贵的衣袍,戴一样好看的首饰了? 沈清萌要比她娘姜兰兰激动的多。 李若水早先便把掌家对牌拿了过来,此时沉着一张脸便把对牌交给了姜兰兰:“我虽然被禁足芙蓉园,但也并非不能见人。妹妹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过去请教。” “好。”姜兰兰拿着那对牌也觉得烫手! 她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家,过来给沈相国做妾都是抬举她了,这乍然让她主持中馈,她肯定不知道该如何做呀! 李若水能让她过去请教,再好不过。 姜兰兰没那么多的弯弯绕心思,沈清萌也没有。 母女两人拿着对牌一个惴惴不安,一个喜形于色的离开了。 其他人也都一一散去。 花姨娘的女儿沈清淼看着大家伙都离开的身影,咬牙切齿的凑到了她姨娘跟前:“姨娘,你怎的也不争取一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夫人把管家权交到兰姨娘手里?” “瞧刚才沈清萌离开时候的那个得意劲儿,活像飞上枝头当上了凤凰似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可把她骄傲坏了!” 而她和沈清萌本来都是庶女的,这眼下立马就分出高低上下来了! 沈清淼特别不甘心。 花姨娘横了她一眼。她本是青楼出身,一言一行都带着娇媚,此刻冷眼瞧人也是秋波泛冷的,娇声斥责道:“你当管家是那么好管的吗?说不得管着管着便把命都丢了!” 花姨娘说完就走出正厅。 沈清淼微微一愣,随即赶忙追了上去:“姨娘没志气就是没志气,何必说这种话来搪塞我?谁不知道管着家便能多花一些银子的?怎的可能会没命?” “你当夫人当真会甘心就此让出管家权吗?这府里上上下下那个院子没有她的人?现下二姨娘那边掌了权,她院子里那些人定然是要有所行动的!你且瞧着吧!瞧她和她那宝贝女儿会落个什么下场!”说这话时,花姨娘的目光却望向了扶柳院的方向。 旁人不知沈清婼母女的情况,她可知晓。 当年就是李若水——还没进府的李若水就是通过她的手把那小倌引进府里来的。 李若水当年还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当封口费。 所以自从李若水进府当了主母,她便一让再让,就是怕李若水会觉得她是威胁,除了她们母女二人! 沈清淼虽然不知道当年沈清婼被害的真相。但她也知道当年那事儿有蹊跷。如今听姨娘说着这话,眸光却一直瞅着扶柳院的方向,她心里恍惚明白了什么。 第54章 花苑争执 “姨娘。”她轻拉了拉花姨娘的衣袖,示意她快些走进了她们的院子,这才压低了声音又问道:“姨娘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觉得先夫人是因现在这位夫人而死的吗?” “啪!”的一声,花姨娘却猛地转头,扬手就在她脸上挥了一巴掌:“胡言乱语些什么?夫人心善,对我们这些妾室更是恩惠颇多。便是如今老爷剥夺了她的管家权,又有谁能够真正越过她去?以后不可再说这种眼皮子浅的话了!” “淼淼,咱们以后在这府上还是要仰赖夫人和老爷过活的。你瞧老爷先前在祠堂那样儿,像是舍得她的样子吗?老爷不会舍得她的,这出戏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让五皇子府那位侍卫瞧的罢了。”花姨娘心里清楚。 此时察觉到院落榕树上若有似无的视线,她更是心惊肉跳的。想到沈清淼先前在祠堂劝她争权,以及这会儿两人所说的话可能都会被那人听了去告知夫人,她便赶忙先下手为强的甩了沈清淼一巴掌,又说了这样一番表忠心的话。 这样,夫人听了也不会对她们母女下手的,说不定还会觉得她识趣懂事儿。 沈清淼却被打懵了。 她抬手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眸底渐渐蓄满了泪水。 此时榕树上的视线收了回去。 花姨娘隐隐松了口气。 然而,沈清淼指责她的话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你打我?姨娘你竟然打我?我有说错什么吗?我不过就是看你刚才的神情,想要向您求证一些事情而已!” “你还说?”花姨娘的手又扬了起来。 但这次她却没有再打下去。 倒是沈清淼看她这样,放下捂脸的手,猛地把她完好的左脸也凑了过去:“打!您打!姨娘没志气,不争宠便罢了,以前还稍稍为我打算些,如今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替我打算了!” “您也不想想,我今年都已经及笄了,大姐姐那般名声的人都要嫁人了,而我却还无人问津!您以前还指望着夫人,可眼下夫人不管事儿了,姨娘准备让我怎么办?是让我在这府里一直成为老姑娘,惹沈清娴和沈清萌笑话吗?” “沈清萌眼光高,又是嫡女,夫人也一直在为她打算,将来肯定是要嫁入高门大户当主母的!沈清萌如今有了掌中馈的姨娘撑腰,旁人少不得也要多看她几眼,就我——一个青楼出身的姨娘,要什么没什么,不得父亲欢心,也不得主母喜欢,更不得亲生姨娘心疼!”沈清淼越说越气,泪水也越流越欢,到最后更是一擦眼泪,转身便猛地跑进了她的屋子里。 她和花姨娘是同住在花苑的。 听——这院名就不是个好名字!她爹也确实就是把她姨娘当做一朵花似的,兴致来了欣赏两天,兴致不高了,揉搓两把。 可她不甘心! 若是以前有人和她一样,她还没这般不甘心,可眼下——凭什么?都是庶女,凭什么沈清萌就能比她高贵了? 沈清淼越想越觉得气愤。 沈清淼和花姨娘虽然住在同一所院子里,可沈清淼住的是东厢房,花姨娘住的是西厢房。这会儿花姨娘矗立在院子里良久,却是朝西厢房走了去。 外边的暗卫早已经撤去。 花姨娘进了西厢房便直奔床边。沈清淼扑在床榻上,哭的肩膀头一耸一耸的。 花姨娘心疼的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她床边,低声哄劝道:“好了,别哭了。刚才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姨娘才不得已给你一巴掌,说出那样一番话的。” 沈清淼的哭声猛地一停。她“腾”的下坐起来看向了花姨娘,满眼不安:“姨娘是如何知道有人暗中监视的?” “自然是这五年练出来的警觉感。”花姨娘抬手在沈清淼的脑袋上轻摸了摸,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姨娘确实是没本事儿。淼淼,你的婚事儿我会再去找夫人提一提的。她便是不出院门,挑选的婚事定然也比我寻的好。” 沈清淼轻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花姨娘又道:“不过淼淼,以后怀疑先夫人之死的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当年的事儿就是一个禁忌!你祖母当年命人把扶柳院所有伺候的人都打杀了,就是想要维护沈家的体面。我便是心里清楚一些事情,也不敢说出来的。” “说出来了,那便是要命的事儿!老太太会容不下咱们,你爹爹也会容不下我们,这位夫人更会容不下我们。所以淼淼,谨言慎行,任何时候都不要说夫人的坏话,也不要去招惹沈清婼,知道吗?” 沈清淼垂眸不语。 花姨娘只能把话说的直白了些。 “淼淼,这两位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主儿!” “夫人的行事如何,这五年来你应当有所体会。而沈清婼——” “沈清婼当年离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还记得吗?奄奄一息,生死一线,咱们府上所有人都觉得她去了观音庵就是死路一条!可结果呢,她却活了下来,不仅活了,还能让老太太舍得下那张脸给她到处找婆家,还能让老太太绝食逼老爷同意她回来探病。而她也够争气,硬生生挺了五年,还活蹦乱跳的回了这沈家!” “原本我们都想着,她即便回来了,即便有临王府那门婚事替她撑着腰,怕是她也在这府里待不长久的。毕竟五皇子那关才是她最不好过的关卡!” “却不想,五皇子的奶嬷嬷会来跪求她过去!如今,她不过就是去了一趟五皇子府,沈清颜便被沈家逐出沈家了。” “说什么夫人教女不严,致使沈清颜惹怒了五皇子,还让沈清颜做出自请出沈家之事来?我呸!那沈清颜又不是傻!有一个相国爹爹做靠山,有一个相国嫡母为她出谋划策,她当那皇子妃不是更加稳稳当当的吗?她舍得放弃这么大的靠山?” “怕是事情真相根本就不是这般。说不得是五皇子知道沈清婼回来了才派人来请她的,眼下见了她那般绝色,便又觉得沈清颜碍眼了,才把和沈清颜的前尘旧怨都扯出来了,算了笔总账!” 花姨娘猜测的虽然不太准确,但不得不说,她在男女感情上的某些直觉还是挺准的。 她这一大番话说下来,沈清淼已经不哭了。 她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隔窗看向扶柳院的方向:“姨娘这意思是五皇子对沈清婼还有情?” 第55章 私人暗卫 “有没有情不知道,但五皇子绝对对沈清婼不一般。不然他不会纵容沈清婼回来,还由着她嫁人!他不会让人请了沈清婼过府,却又派了邱嬷嬷和唐风两人来为她撑腰。那两人进来,一人直奔老太太院子,一人直接去见了相国,紧接着便是沈清颜被逐出沈家,夫人被夺了管家权!这一件件,一桩桩,那件都显示着,这事儿和沈清婼脱不了干系!” 花姨娘说着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在心中道:“怕是,沈清婼回来就是复仇来了——”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沈清婼和李若水兵不血刃的暗中对招,遭殃的便是她们这些人。 偏巧沈清淼还是个拎不清的。 花姨娘可谓是操碎了心,和沈清淼这般直白的说教了一番之后,她又嘱咐沈清淼:“总之,以后你安生些。嫁人前,最好也就窝在咱们这花苑别出去了。” 沈清淼:“……”她眼睁睁看着花姨娘离开,气的拿起身下的枕头就砸到了地上。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想做什么是她们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不出院子?” 她不出院子要如何巴结上贵人,找个好婆家? 夫人给她找的,不见得有她自己找的门第高!毕竟这几日能自由进出府里的也就那么两位。 临王府的公子,不管哪一位,哪怕是做谁的妾,也是挺好的。 她刚才也是敷衍姨娘才点头同意让她去找夫人的,可她自己心里也有一本账簿! 沈清淼想出去,但花姨娘把她看得严实。再加上很快老太太那边也传来了话。 “近日府上有贵客,就在扶柳院内,任何人这几日都不许过去打扰。若有敢去打扰者,便按照家规处置,去祠堂先跪个三天三夜。” 来传话的是刘嬷嬷。 刘嬷嬷的话就相当于是老太太的话。 她竟然说出这般严重的话来? 这很难说不是在保护沈清婼啊!说不得老太太就是怕李若水的人对沈清婼下手才这般传话的吧? 还有那贵客,怕就是下午跟着沈清婼下车的戴着面纱的姑娘? 她是谁?又到底是什么贵重身份? 花姨娘不知,但花姨娘知道这沈府风雨欲来的,便听话的窝在了花苑没出门。 当然,她还顺势的拘着沈清颜做起了女红。 老太太的话传进了各个院落。 芙蓉园的李若水虽然被禁足夺权了,但到底手底下的下人也多。自然,刘嬷嬷还是亲自去跑了一趟的。 刘嬷嬷刚离开芙蓉园,李若水便猛地抓起桌子上的茶盏重重朝地上砸了下去:“贱人!贱人!倒是我小瞧你了!竟还真的能翻起一阵滔天巨浪来!”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的依了那人的话,留了她一命!原本是想着,一朵娇花被零落成泥,碾压成灰也是一场好戏!瞧起来比打杀了更过瘾些!可谁想到这出好戏唱过了头,不受控制了?谁想到娇花养在污泥里,竟长成了带刺的玫瑰! “沈清婼,别得意!不是只有你能借着五皇子的手打压我们的!我也能借助旁人的手重新打弯你的脊梁!” “一个烂人,就该一辈子烂在污泥里。” 李若水轻轻吹了声口哨。 有暗卫从院落外飞进,停在了李若水的窗外。正是刚才在花苑榕树上偷听的那位。 他是宫里那人赏给她的私人暗卫,只护她一人,也只听命于她。 李若水吩咐他:“想法子通知玲珑坊坊主避一避,另外再去找南风楼的楼主,让他想法把这几年去过清城山观音庵的人都找过来,就让他们在沈家门口闹,让沈清婼给名分。” “是。” “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花苑那两位只想苟活,不想掌权。兰苑那两位,叽叽喳喳的一直在捧着对牌闲聊,倒也没去库房查点。” “如此甚好。去吧!” 那库房里可藏着她不少亲自去黑市买卖的证据!沈相国并不关心府中事儿,而那花姨娘也被她捏了把柄在手里,她也不惧。兰姨娘是小官家养大的嫡女,父母恩爱,娇憨天真,有话直说,虽有时候能把人怼的七窍生烟,但却也极其好哄,是个好拿捏的。 她不过就是被暂时禁足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李若水揉着太阳穴,沉声唤了香草过来伺候。 而此时的扶柳院中,沈清婼也得到了今儿她回府后的消息。 先前沈相国喊人过去祠堂的时候,老夫人重病在榻没有过去,沈清婼也被默认可以不用过去,所以倒也没有人过来主动通知她。她那会儿刚犯病,勉强用楚酉给的药压制着,自然也乐的装糊涂。 这会儿秋月刚从外头端着晚餐回来。 她一边摆放着一碗小米粥,一个高粱馒头和两碟子清淡小菜在桌子上,一边兴奋的冲沈清婼道:“小姐可知道咱们沈家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夫人被禁足了!而且管家权还让给了二姨娘!” “小姐,你说咱们这好日子是不是要来了?以后咱们这里是不是就不用那般吃喝寒酸了?” 李若水当家做主的时候,她可没给这扶柳院添置过任何东西,便是沈清婼的衣食住行,多数也都是松鹤堂补贴的。 但老太太就那么些东西,那么些私房钱,也不能都拿来补贴扶柳院啊! 是而,虽然沈清婼回来了,但她的衣食住行却都不是嫡女应当有的档次!比不上沈清娴不说,甚至有些还不如沈清萌和沈清淼! 沈清婼端起小碗米粥喝了两口,轻笑道:“估摸着不会有什么改变。” “啊?”秋月一张笑脸立马变成了苦瓜脸。 沈清婼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能够这般让李若水母女吃瘪,她是属实没想到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一直压抑的心有了雀跃的跳动。 她慢条斯理的喝完了粥,笑道:“芙蓉园所做的一切都是父亲默许认可的。即便如今换了掌家人,二姨娘也决计不敢违逆着来的,怕是府里一切规矩都还要照旧了!” 不然李若水培养这么些年的势力岂非成了笑话? 不过沈清婼也从来不在乎衣食住行上的不妥当。 她早就不是当初懵懂无知,有人疼着,有人护着的无忧无虑的女子了,又岂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沈清婼心里也清楚,想要扳倒李若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而且,她现阶段的重点也从来不是针对李若水。 李若水根基深厚,且得父亲欢心,贸然针锋相对只会让她落得五年前的下场。 这次也只是巧合罢了。 她想要对付李若水,想要查明当年事情的真相,还母亲和自己一个公道,还需得她先解了毒之后。 明天就到三日之约了。 沈清婼眉眼间渐渐染了些凝重。 第56章 气到崩溃 此时的临王府。 刚从马车上跳下来,阔步进了大门,陆瑾瑜便大声喊了声“楚丑!” 楚丑闪身出来。 陆瑾瑜低声吩咐:“赶紧去找楚酉说一声,让她以良家妇的身份约多情公子去一趟我在郊区的别院。之后,你速去打探玲珑坊坊主的行踪。” “是!”楚丑领命出去。 陆怀瑾这才带着陆五陆六从外走了进来。见楚丑匆匆离开,他下意识的觉得陆瑾瑜让他去办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便直言问道:“二弟马车没停稳便跳下来,这般匆忙急切的,是让人去做什么?” “求证沈清婼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啊!”陆瑾瑜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喊楚丑出来,自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他吊儿郎当的冲陆怀瑾扯出一抹笑容来,甚至还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道:“大哥难道就不想再确准一下吗?” 陆怀瑾:“……不想。”他微停顿了下,又扯开一抹光风霁月般的,却又偏偏温柔多情的笑意,“毕竟我们已经得到了除你之外,所有人的祝福。” “瑾瑜,她以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我很快便会亲自去验证的。”陆怀瑾眺目望向远处。 亭台楼阁,廊檐飞角,次第错落间,陆怀瑾望向沈相国府的方向,笑意盈盈道:“毕竟,我们大婚也就在这几日了。她清白,我固然欣喜开心,把她当成至宝。她不清白,我依旧会爱她,敬她,相濡以沫,一生白头。” 想想他便知足了。 陆怀瑾所求从来不多。 陆瑾瑜听得心头蹿火,直接炸毛了:“是是是!你了不起!你能得到五皇子的亲口认可,还催婚,你厉害!” “陆兆也真是的,明明就是喜欢人家,却还偏要这么做!做事从来都要考虑利弊得失,活该他这辈子再找不到真爱!”陆瑾瑜腹诽着,掉头就走。 陆怀瑾却喊住了他,神情严肃的对他道:“瑾瑜,不管你求证的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清婼的事情透露给五皇子知晓分毫。” 陆怀瑾到底还是怕——怕陆瑾瑜这混小子为了阻止他和清婼成婚,乱来。 若是让他把清婼清白的消息告知陆兆,陆兆肯定会抢人的! 他不希望洞房花烛夜之前再有任何意外出现了! 陆怀瑾生平第一次起了私心:他想独占沈清婼的美好。 陆瑾瑜:“……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大哥你想太多了。”他和沈清婼现在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怎么可能还主动告知陆兆关于沈清婼的消息? 陆瑾瑜掉头就走。 临近夜间的时候,他又拿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和压制沈清婼体内毒素的药去了沈府的扶柳院。 沈清婼刚脱了外衫,靠在软榻上,还没拉上被子,便听到窗口细微的声响。 她下意识的扭头,便对上了陆瑾瑜那双调笑的眼。 他甚至还朝她吹了声口哨,小声道:“哟,小娘子玉体横陈的,是想勾本公子,软香暖玉揽入怀中吗?” 明明迎着月色,那面容如冠玉,身形挺拔如松的,是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哥儿,可这一张嘴,这油腔滑调的无赖模样,便让人恨不得一枕头砸死他! 事实上,沈清婼也确实朝他砸过去一个枕头,压着声音低骂:“陆瑾瑜你是真疯了吗?这扶柳院里如今还住着外人!五皇子今儿个也亲口说了让我和陆怀瑾成婚的!你怎的还敢过来?” 眼前突然出现两个莹白色的瓷瓶。 瓷瓶上面贴着标签。 “金疮药”和“解毒散”,是专门针对她病情的药物。 沈清婼看着他手心静静放着的药瓶,猛地噎住,想要再斥责他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眼眶微红的从那两瓶药上转移视线,看向了陆瑾瑜那张脸。 他脸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见沈清婼看向他,甚至还冲她挑了挑眉梢,嬉皮笑脸道:“被感动了?” “沈清婼你要真是感动的话,不如随我私奔去吧!” 沈清婼的心弦仿佛被人狠狠拨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往哪里私奔?” 陆瑾瑜:“……”他歪了歪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一副思索模样。须臾,给出了答案:“要不我带你先去楚楼藏着——” 沈清婼拿起榻上的另一个枕头,照着陆瑾瑜的脸就压了下去。 “陆瑾瑜你就是个混蛋!大混蛋!”哪有人带人私奔往花楼里跑的?更何况,那叫私奔吗?那叫自甘堕落,自轻自贱! 脑海里陡然想起楚酉所说的话,沈清婼神情微变了变。 她并非是说她们自甘下贱。而是走投无路的女子才会入那楚楼吧?她如今远远没到那种程度! 再说了,她还要留在沈府查当年之事的。 只是——刚才怎的就被陆瑾瑜一句话影响了心神呢?说到底,她还是挣脱不了传统观念的束缚——那些刻在她骨子里的从一而终,以夫为天! 不能再这样了—— “沈清婼,你以后不能再相信陆瑾瑜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了!你是要嫁给陆怀瑾的人,你是要成为他大嫂的人!”沈清婼努力给自己洗脑。 但她手里捏着的枕头却越来越紧。 那枕头紧紧贴合在陆瑾瑜的脸上。 但只不过须臾,陆瑾瑜便往后倒退一步,躲开了她:“瞧小娘子多狠的心!本公子好歹也和你做过一夜夫妻,如今还巴巴的给你送了药过来,你就只想着要谋杀亲夫?” “啊!”什么谋杀亲夫?他不是她的夫! “陆瑾瑜你能不能懂些礼义廉耻?算我求你了——行吗?你若没有想娶我的心,便不要再这般轻浮做派了!陆瑾瑜,那夜,我们就当彼此被狗咬了一口,忘了,好不好?” 她想开始新生活! 她不想一边和陆瑾瑜纠缠不清,一边又奢望和陆怀瑾成婚,过美满幸福的日子! 那太考验她的三观了! 她做不到在兄弟两人跟前左右逢源的! 今儿个得知陆兆竟然还催她和陆怀瑾快些成婚的时候,她人都傻了! 陆瑾瑜看她红着眼眶,朝他低吼,像是被激怒的小鹿似的,眼泪汪汪,青丝披散,粉面桃腮——不觉有一种想咬一口的冲动。 但他到底也没那么无耻。 他垂眸,蹲下身来,一言不发的去挽沈清婼的裤腿。 沈清婼下意识的缩腿。 陆瑾瑜一手却紧紧抓住了她的腿,声音也是难得的正经:“别动,我给你上药。” 第57章 想看她哭? “我不需要!”沈清婼快要被他整崩溃了。 她踢腾着脚想要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陆瑾瑜我不需要你给我上药!你这样只会让我为难,让我难做人!” 见挣脱不出来,她抓起陆瑾瑜放在一旁的药瓶,重重的朝地上砸去。 “咣当”,“咣当”两声,清脆的响声响起,正好惊动了刚刚偷溜出来,对月垂泪,悼念亲人的谢如烟。 谢如烟一惊,扭头见沈清婼的房间还烛火通明的,当即朝这边走了过来:“表姐你怎么了?” 沈清婼浑身一僵。 陆瑾瑜已经松开她,转头隐到了床帏后边。 沈清婼:“……”她死死地咬着唇瓣,止住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狠狠的瞪了眼陆瑾瑜的方向,冲着门外喊道:“无事。如烟,我刚才不小心把我枕头底下的毒药瓶子打碎在地上了。” 谢如烟怕毒,估摸着是不会再过来了。 沈清婼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瓷片。 姣好的身影映射在窗户上,谢如烟的脚步僵僵的止住:“那表姐你赶紧收拾了吧。时间太晚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表姐身上一直揣着毒药,夜间安睡枕头底下也放着毒药。 她这是被人害怕了吧? 表姐也是个苦命人。 谢如烟轻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在月下思念家人们了,速度回了客房。 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消失。 陆瑾瑜这才从床帏后面重新走了出来。 迎面,沈清婼拿着一块瓷片便朝他扑了过来。 瓷片堪堪抵着在陆瑾瑜的脖颈处,沈清婼红着眼眶,努力摆出恶狠狠的架势来,冲着他低声道:“陆瑾瑜你要再敢胡来,你信不信我真敢杀了你?” 瓷片抵着在他的大动脉处。 陆瑾瑜眉梢轻挑,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曾敛去:“找的地方倒是不错,一刀下去,血流如注,不出两刻钟绝对死的透透的。看来确实没少看医书啊!” 沈清婼狠狠咬牙。 陆瑾瑜轻笑,眸底闪烁着挑衅:“只是沈清婼你敢杀人吗?你敢在沈府杀人吗?你敢在这个关头杀人吗?你敢在这半夜三更出去抛尸吗?” 陆瑾瑜每问一个问题,便往前逼近一步。 沈清婼下意识的捏着瓷片往后退。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退到了床边。沈清婼膝盖窝抵着在床板上,双腿一弯,竟是直接跌坐在了床榻上。 她手上抓着的瓷片也顺着陆瑾瑜划拉了下。只是陆瑾瑜躲闪的及时,瓷片只是划破了陆瑾瑜的衣衫,倒是没有受伤。 衣衫招摇的裂开,隐隐约约露出中衣里面的肉色肌肤来。 沈清婼脸色一红,赶忙别过了脑袋。 她的双手垂下,右手还死死的握紧着瓷片。 陆瑾瑜低头看看他的衣衫,轻笑出了声:“你这不是想用瓷片杀我,你这是想让我死在你这温柔乡里吧?”说着,陆瑾瑜竟还去脱外衫。 他怎能这般不要脸? 沈清婼被吓坏了。 她重新抬手,把瓷片紧紧抵着在了陆瑾瑜的腰腹之下:“二公子身手好,躲避快,又熟知我的脾性,知我不敢真的下了杀手,才这般有恃无恐的吧?可二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欺辱于我,我到底也忍不下这口气!” 沈清婼红着一双眼睛往上瞧去,眸底清冷,恨意乍现的:“二公子你说,我要只是把你变成一个太监,我下不下得去手?” 陆瑾瑜脸色一黑,浑身紧绷着不敢动弹了。 他不怕伤在脸上,也不怕伤在身上其他地方,也确实知道沈清婼没胆子杀人,才那般有恃无恐的。但他惹恼了沈清婼,这女人说不定还真敢阉了他! 果然,沈清婼笑了笑,道:“我觉得我能下得去手!毕竟传言,二公子祸害了不少女子,我这般做,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是吗?旁人定然也不会猜想到这是我做的!毕竟靠近二公子的任何女人,都可能对您下手,而我——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我可是二公子未过门的嫂嫂呐!”沈清婼说着,手腕猛地用力。 陆瑾瑜赶忙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清婼发了狠的往前扎。 陆瑾瑜弯腰往后躲去。 两人的力量到底悬殊,陆瑾瑜不仅躲开了,还夺走了沈清婼手里的瓷片。 见她手上也有了伤口,陆瑾瑜脸上浮现一抹懊恼:“何必总要喊打喊杀的?你倒也不怕伤敌八百,自伤一千!得不偿失!” 沈清婼冷笑:“若是能为这世间女子除害,便是我自伤一千也是值当的!” 只可惜,没伤到他! 陆瑾瑜这人实力强,能耐大,嘴皮子还欠——她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拼了命的想要伤他一次,也是白弄自己一手的伤! 沈清婼越想越气。 眼泪扑簌簌只往下落。 陆瑾瑜:“……”行吧,他投降了。 陆瑾瑜弯腰从地上抹了点药膏,抓着沈清婼的手在她手上涂抹了些,随即又重新弯腰蹲到了她跟前,抓住了她的脚踝。 沈清婼刚才和他发疯拼命,已经用完了劲儿。这会儿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感,倒也没再挣扎,只是闭眼,任由眼泪流的更欢了些。 陆瑾瑜见她平静的诡异,抬头便见她脸若死灰般的绝望模样。 他心肝狠狠一颤,低声道:“沈清婼,你放心,我这是最后一次夜里来见你了。给我两天时间,等到我查明一些真相。是我的错,我会对你负责,不是我的错,我便彻底放下那一夜的事情,再也不会打扰到你和我大哥了!” 陆瑾瑜说完这话,他手上涂抹药膏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深深的望一眼沈清婼,见她还是闭眼泪流,黑沉着一张脸,却再也没多说什么,纵身一跃跳窗走了。 沈清婼:“……”她迷蒙的睁开双眼。 见屋内确实没了陆瑾瑜的身影,她又是恼怒,又是好笑的:“还真是非要把我气出眼泪来,才肯做个人?” 早知道,她见到他就哭! 嗯——以后陆瑾瑜要真再敢说话不算话的,半夜三更闯他闺房或者白日里欺负她,她便哭——使劲的哭! 沈清婼似乎找到了克制陆瑾瑜的法宝。 扭动了两下脚踝,感觉刚才还疼的要命的脚踝这会儿真舒服了不少,她才又弯腰把地上压制毒蛊的药丸一颗颗都捡了起来,吹了吹,扔到嘴里两颗。 第58章 上了贼船 许是又喝了药的缘故,沈清婼这一觉睡得踏实。 但陆瑾瑜却几乎是一宿未睡。 他刚刚回到楚楼,他的专属房间。正准备从柜子里拿一套新衣衫换上,扭头便见楚酉似笑非笑的倚着在了门框上。 见他望过来,楚酉笑眯眯的打趣:“爷,您这又是夜闯小姐闺房去了?” “我说爷您现在是真正把自己个当成个风流浪子了吗?这般三番两次的去闯人家姑娘的闺房?还次次狼狈的回来,您就不觉得丢您的脸面?” 陆瑾瑜黑着一张脸,冷声斥她:“就你聪明,就你多嘴!” 楚酉笑:“二爷那夜拿回来的里衣可还在楚寰那儿呢!我瞧过了,那上面的‘婼’字绣的栩栩如生的,一瞧便是沈大小姐这种闺阁女子的刺绣手法。至于今儿个么,爷真当我药箱里少了什么药,我会不清楚怎么少的?” “爷如今为了沈大小姐,做贼都做上瘾了!我可不得多注意些!”楚酉说着便转了身,顺手还给陆瑾瑜关上了房门。 陆瑾瑜黑着一张脸换了衣服,整的衣冠楚楚的,才又冷声把人唤了进来:“楚酉,有些事儿心知肚明便好,没必要非得说出来。言多必失.爷现在是还用着你,对你百般容忍!若是爷有一天没耐心了,你瞧瞧,爷会不会把你扔武馆里去,让那暗中找你的人当即就得到你的消息,把你带走当药引子!” 陆瑾瑜说的凉薄,楚酉却半点都不信他说的话。 他也就是嘴上过过瘾罢了。若是真让她遇到那些人,怕是爷还是会救她的,怎么可能会任由她被那些人带走? 当然,这前提是,她绝对不会背叛他,也绝对不会对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意。 而这两点,楚酉自认为她做的都很好。 所以,楚酉压根儿不惧陆瑾瑜放狠话,甚至还敢挑衅他:“我如今便想要再忤逆爷一次,爷倒是现在就把我丢出这楚楼去!” 陆瑾瑜:“……”他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去丢人。 楚酉笑眯眯的,支着下巴坐在了一张凳子上:“二爷,明儿个我要给沈大小姐解毒了——” 陆瑾瑜:“……”果然有本事儿的人就是有猖狂的资本! 楚酉此时又不怕死的道:“不过沈大小姐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让爷您帮着解毒了——我估摸着,她应当是想让多情公子帮忙的。” 似是嫌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盛,楚酉又继续笑眯眯的道:“我刚才去请多情公子。多情公子告诉我,明儿个是他上清城山的日子。他现如今已经收到银子了。” 陆瑾瑜气的头都疼了:“他现在是已经到了别院?” “到了,就等着爷过去疼人呢!”楚酉作死的开完玩笑,起身就跑。 开玩笑,她能逗爷,但绝对承受不住爷的怒火! 陆瑾瑜怒声喊住了她:“给我站住!” “不是吧?爷不急着去找多情公子问明情况吗?”楚酉僵僵的转头,心底暗道一声糟糕。 难道这次她猜错爷的行为了? 陆瑾瑜已经朝她阔步走来。 楚酉小心翼翼的往旁挪挪,满脸赔笑:“爷您知道的,我这脑子一到夜里就不灵光,需要休息。它若是让这嘴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爷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能屈能伸,才能在这楚楼待的长久。 楚酉深谙这个道理。 陆瑾瑜嗤笑一声:“你脑子和嘴巴是分家了?” “啊。”楚酉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瑾瑜被气笑了:“那更需要多锻炼锻炼。爷决定了,就让你陪我再走一趟别院,帮我把话问清楚了!” 反正这女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已经全知道了,这事儿由她去问,那多情公子也更容易说实话。 他去问,怕会适得其反。 楚酉瞬间一副被霜打了的样子:“不是吧?爷,你要让我问关于沈大小姐的私密事儿?”这不妥吧? 她知道的太多,会不会将来真被陆瑾瑜丢出去灭口啊? 楚酉觉得她上了贼船。 陆瑾瑜轻笑:“谁让你那般能耐,那般聪明的!楚酉,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儿,过去知道该怎么问吧?”他骤然变了脸色,一本正经的模样。 楚酉知晓他这是说正事儿呢! 倒也不敢再打趣,轻点了点头:“知晓。”她习惯性的拎着药箱跟着陆瑾瑜去了秘密购置的别院中。 陆瑾瑜并没有进去,而是大喇喇的躺到了房梁上,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望天,悠闲惬意的偷听。 屋内,南风楼的多情公子正在抚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他起身相迎。 笑意嫣嫣,脸上抹粉,让人瞧不出有几分真情实意。衣衫半解半散的,行动间,衣衫滑落肩头。 “夫人可算是回来了!可要奴现在就伺候?”多情公子伸手就要去揽楚酉。 楚酉别扭的朝旁边一躲,冷声道:“别动手动脚的!把衣服拢好,我叫你过来是想问你几件正事儿的。不谈风月。” “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多情公子倒也不恼,听话的拢好衣衫,重新坐到了琴前。 楚酉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字眼,赶忙问道:“又?还有谁不解风情?叫了多情公子却不用你伺候?” 多情公子:“……”他定定的望了楚酉一阵,轻笑:“劝夫人不要多问闲话。” “那可巧了。”楚酉拎了一个茶壶,坐到了她的对面,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后,笑道:“我今儿个就是想让你和我闲话聊天的。” “你说的那人应该就是沈家大小姐沈清婼吧?”楚酉直奔主题。 多情公子名唤临清,当即就变了脸色,猛地站了起来:“夫人若是想听沈大小姐的闲话,抱歉,无可奉告。”他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直接扔到了琴架上,“这是夫人当时给的定金,小人分文不取的归还,这就回了。” 沈清婼的事情他可不敢说,也不能说。说了,怕是他这条小命真要保不住了! 临清冷汗连连的。 他原本以为今儿个叫他出来作陪的真是一位守寡妇人,还想着使出浑身解数陪她,好将来替他赎身出来,混个良籍,日后也好安生过活的。却不想,又是一个问沈清婼的! 沈家大小姐这到底是碍了多少人的路!怎么一家,两家的,都找上南风楼去了? 临清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水深。 第59章 果然混账! 楚酉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喊住了他:“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是医者,很擅长望闻问切。我替沈大小姐看过病,知晓她的体内到底蛰伏着什么,我也知道沈家大小姐虽名声荒唐,却也并非那般真正荒唐之人。” “所以,我挺好奇的。你拿着那么多人的银子,却不出力干活儿,是什么道理?”楚酉相当好奇。 房梁上的陆瑾瑜则听懵了。 楚酉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拿钱不干活儿?她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 临清此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了楚酉:“夫人既然知道实情,还能这般客客气气的请我过来,想必也定会安然无恙的送我回南风楼吧?” “那是自然。” “既如此,小人便也直言了。自然是那沈大小姐不许。沈大小姐和您都是我的客人。客人要求什么,我便照做什么。满足客户需求,是我们的服务原则。敢问夫人,我如何就算拿钱没做活儿了?夫人可莫要坏我招牌!” 临清重新折返回来,坐到了楚酉的跟前。 轻撩衣袍,飘逸风流。 一双桃花眸子更是直勾勾,火辣辣的盯着了楚酉,眉眼轻眨,娇媚横生。 楚酉:“……好好说话。” “好嘞!”临清正襟危坐的,一派和善笑容,“夫人还想要知道什么?” 楚酉:“……”这般乖巧听话,又赏心悦目的男人,倒是让她瞧的有几分蠢蠢欲动了。 也不知道沈清婼是怎么忍着不碰人的? 楚酉对她生出几分钦佩来。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仰头灌下,感觉心底那股邪火消散了些,这才笑眯眯的重新看向了临清:“想听实话。想知道她怎么忍着不碰你的,还想知道你又怎么做到不碰她的?毕竟她犯病时,会迷失本性,身上也会散发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诱人的很。” 临清:“……”他一张脸都黑了。 这女人果然什么都清清楚楚的! 临清只能绷着一张脸道:“她把自己锁在了密室,我在外边的屋内,演戏糊弄人。两人看似相处了一夜,实则进去见一面,出来见一面,五年六十个月的真正相处时间,估摸着还没我今晚陪夫人的时间长,说的话,也没今日和夫人说的这般多。” 楚酉:“……说沈清婼就说沈清婼,别比较。”会显得她这个颜控自制力太弱了! 临清轻笑,没再言语,低头喝茶。 房梁上的陆瑾瑜:“……”他已经傻了。 他没想到,沈清婼所谓的荒唐五年竟都是做戏给外人瞧的! 哪家正常人会演五年这种戏码? 也难怪他的人都查不出实情来!也难怪,五皇子的人能被气走,五皇子也对沈清婼背叛了他,深信不疑! 这沈清婼和多情公子演的这出戏,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只是——陆瑾瑜脸色很快就沉了下去。 这般说来,沈清婼先前果真就是清白的? 他在观音庵那一夜才算是真正毁了她的清白? 陆瑾瑜脑海里蓦地想起了当初在临王府初见时候,沈清婼质问他:“那二公子要我嫁给谁?你吗?” 还有今天——他随口胡诌,提出私奔时,沈清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问他:“往哪里私奔?” 所以,潜意识中,沈清婼是希望他对她负责的? 因为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 可他当时都是怎么回答的? 他一次次的嘲讽了她,让她不得不巴紧他大哥那棵大树—— 亏得他还口口声声说要阻止那两人啊! 陆瑾瑜此刻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扬手朝自己甩两巴掌。 “混账啊!陆瑾瑜,怪不得沈清婼骂你,你确实混账!”陆瑾瑜觉得,他现在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糊里糊涂要了人家不说,还句句带刺的刺激她! 这特么是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房内,楚酉已经又问临清:“那你当初第一次是为何上的清城山,之后又为何会月月过去陪她演这种戏?” 这话问的,临清一时苦笑:“其实当初我挺不愿意过去的。毕竟我们这些人红尘气太重,轻易都不会去什么庵堂的,更何况是去那种地方,行那等子事儿。但想想林华为了护她,宁愿送命都要过去给她一线生机,我便也想去见见她。” 临清欲要继续往下说。 楚酉急急打断了他:“你等等。” 她微挑了眉梢,直言相问:“林华是谁?” 临清沉默,片刻,如实回答:“当年从沈家拖出来的那位小倌。” 原来那被沈家府医指证力竭而亡的小倌竟和多情公子还有交情? 这不是巧了? 她对当年那小倌的真实死因也挺感兴趣的。 毕竟沈家府医说他是被沈清婼害的力竭而亡的。可沈清婼体内肾气十足,虽然因为中毒气血紊乱,毒素肆意,看着虚弱之极,但她有没有房事,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房事,她还是能看出个七七八八的! 毕竟,初为人妇和早为人妇,在她这种医者眼里,还是挺明显的。 楚酉斟酌着说辞,想要多打探一些关于林华的事情。 临清却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夫人也不必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问我话更合适些。只要夫人没有想害沈大小姐之心,没有想害我之心,我还是很乐意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于您的。” 医者,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有些谎,他在医者面前是圆不过去的。 所以不如实话实说,有问必答,还能博点好感。 楚酉点头:“果然是个识趣儿的。您继续说林华的事儿。”楚酉甚至还给人又倒了一杯清茶。 而她自己也端起茶盏也喝了一杯,准备精精神神的听他继续讲。 临清也没客气,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便又从林华切入,讲了起来。 “林华原本是边境的人,十几年前边境大乱,民不聊生,他们为了活命,一路逃难来了京都。逃亡路上父母双亡,年仅十二岁的林华无奈担负起了养育弟弟妹妹的责任。” “林家兄妹四个,林华为了养活那三个弟弟妹妹,一路上挨了不少的饿,吃了不少的苦。最艰难的时候,他从乞丐碗里抢过食,也从流浪狗嘴里夺过食物。但即便如此,林家兄妹几人还是被饿的面黄肌瘦的。” “人饿很了,便什么都敢做。林华偷过,抢过,被人打的浑身是伤,还要跑去指挥弟弟妹妹一起从流浪狗嘴里抢食。” “那天他们一起从群狗嘴里抢回来不少食物,却也被狗咬的奄奄一息的。” 第60章 化颜神丹 十几年前,北辰和南浔,西璃等交战频繁,整个北辰都是乱糟糟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谁不曾颠沛流离过? 楚酉表示,她不想听十几年前林华的悲惨往事! 楚酉正要打断他,临清却道:“是沈清婼母女路过,救了他们兄妹四人,还请了大夫为他们看伤,并劝他们好好活着。后来沈夫人更是拗不过年幼的沈大小姐的哀求,留了一大笔银子给他们。” 重点总算来了! 楚酉竖了竖耳朵,认真倾听。 临清讲着,却又扯回到了林华身上:“林家兄妹四人得以另谋营生,过了几年相对比较幸福的时光。但苍天不怜可怜人,几年后有人砸了林家摊位,还把林家大妹抢走了——林华拼死想救人出来,最后只得了一具尸骸。” “林华把人葬了,转身就自荐进了这南风楼,并放下话出去,男女不忌。” 说到此处,临清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浮现。 楚酉也沉默了。 她捏着手里的茶杯,甚至都喝不下去茶水了。 战乱纷飞,内忧外患的时代,谁不想拼命活的好好的呢? 为了保护家人,为了保护亲人,便是再高傲的人,有时候也不得不低头啊! 临清又道:“当年林华醉酒后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底其实也是挺有感触的。我也对沈清婼那时候对他伸出援手的行为,十分感慨。尤其是沈清婼对他曾说过一句‘小哥哥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呀!’那句话几乎点燃了林华的整个人生。” “林华后来没绝望到带着剩下的两个弟妹去投河自尽,甚至后来肯放下身段来这南风楼,并在这楼里一直坚持下去,其实都是不想辜负当年他答应那小女孩的话。” “当年的笑语一诺,让他只想活着,哪怕贱命一条,苟延残喘的活着,总归也曾有人真心想救。” 楚酉轻点了点头:“眼看着就要坠入万丈冰湖之中溺死了,有人拉拽了一把,自然会感恩戴德,奉做一生的光明。” 临清轻轻颔首:“是这个道理。” 他理了理心绪,擦了一把微微湿润的眼泪,继续道:“达官贵人多的是有隐秘嗜好的人,林华长得不错,进了楼里后又跟着师父学的认真,还放的下身段,很快便巴结上了一位权贵之人。” “那人帮他报了仇,护着他剩下的弟妹长大成人了,却也收为了己用。他幼妹被那人嫁给了得力手下为妻,他幼弟成了那人的贴身暗卫。” 临清的语调突然上扬,却又带了几分惆怅的道:“也就是他妹妹成亲那日,林华突然觉得这人生啊,真是晦暗到底了!所有的人相交往都是有目的的。他伺候那人是为了弟弟妹妹,而那人帮他,也是为了为自己培养忠心不二的手下。只有沈清婼一人——萍水相逢,却是实打实的求着沈夫人帮了他,半点不求回报。” “林华开始疯狂的暗中打探沈清婼母女的消息。直到一日他幼弟传来消息,说有人要毁了沈清婼,并且那人还派了暗卫盯梢,以确保任务顺利完成。” 说到这儿,似是觉得往事太过压抑和沉重了,临清停顿了下,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才又继续道:“林华心急如焚。恰巧有人来南风楼找小倌去沈相国的府上。林华直觉这是针对沈清婼的,便自告奋勇的冒了头。” “有人出了两百金,要林华给沈清婼下情毒,并要在沈清婼情浓之时高喊,引人过去,让沈清婼名声彻毁。” “林华咬牙答应了。但转头却拿着那二百金来求了我。我手里有枚化颜神丹,给女子服下,能让女子陷入昏睡,并在睡梦中化去她们的守宫砂。女子醒来会误会自己失了清白。” 临清重新坐回到了楚酉的对面,眉眼间隐隐带着一抹对人生无常的无奈道:“当年我千辛万苦寻得此药,本来是想用在清白人家的小姐身上 ,好让人带我离开这南风楼的。然,他那日跪在我榻前求了我很久,也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我听烦了,便把药给了他。” “他自己服下了情毒。那情毒霸道,需阴阳调和方能解毒。他不愿毁了沈清婼的清白,自然只能自导自演,奔着死路去了。” 临清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楚酉也静静的,没再催他。 能够把自己出南风楼的救命药给了林华,想必他和林华的感情也是极深的。如今她乍然让人回忆当年之事,无异于是让人再经历一遍当年的心理煎熬。 身上的痛随着时间可以痊愈,心理的痛却可能如附骨之疽一般,越来越痛,让人痛不欲生。 她得给人缓解疼痛的时间。 她仰头望向了屋顶方向。 也不知道陆瑾瑜听了临清这些话作何感受? 亏得他还觉得这京都太平,便是边境有战,如今也影响不到北辰国的百姓! 却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多的是受苦遭难,走投无路只能自卖自身的穷苦人!也多的是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强抢民男民女的权贵人家! 陆瑾瑜就该多听听这些底层百姓的沉痛之言! 也好知道,在这如今和平幸福的表象下到底是怎样的真实情况,从而反省,如今这个朝廷当真是个好朝廷吗? 但陆瑾瑜此时却压根想不到那么多。 他的注意点全都在沈清婼身上。 原来,十几年前,沈清婼竟是那般良善啊。 小小的人儿,竟然救过五皇子,还救过孤苦无依的林家孤儿。 “沈清婼——”他似乎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她了。 陆瑾瑜仰头望天,翘着二郎腿轻轻晃荡着。 皎洁的月光下,明明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却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临清这会儿苦笑一声,垂眸看着桌子上新蓄满的茶盏,又继续说道:“林华以为这般就算是救了沈清婼。毕竟这事儿是在沈家发生的,便是沈家气恼沈清婼找他,但他都死了,在一定程度上,也算能为沈家死守住这个秘密。沈家为了沈清婼定然也会想法瞒下此事的!这样即便沈清婼没了五皇子的婚事,凭借她的身份,也定然能嫁个普通的好人家。” 第61章 暗中相护? “可谁想到,谁想到——”临清端起桌子上的那盏茶仰头灌下,喝出了喝酒的架势来。 喝完,他重重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面上都浮现了几分气恼:“谁想到那沈相国竟然那般狠毒绝情!他竟然还真想打杀了沈清婼,以消五皇子的心头怒火!” “我那日混迹在沈家下人中,险些都要忍不住冲出去救人了!关键时候还是沈家老太太发话救了沈清婼一命。” 临清说着,嘴角的苦涩越发浓郁:“我以为事情就这般结束了。谁曾想,第二天,便有人送来了银钱,要人去观音庵办事儿!” “我心有疑虑,犹豫一番后还是决定去瞧瞧情况。不想,还真是让人去陪沈清婼的!” “沈清婼那女人也是个性子烈的,见面二话不说就先拔剑架在了我脖子上。我从小晕血,自然就昏迷过去了。等我醒来她已经清醒过来。她让我滚,我便滚了。但到清城山下,却遇到了临王府的人。” 这怎么还和临王府扯上关系了? 楚酉心神一紧,不由担忧的往上瞟了一眼。 临清没发现,他似是沉溺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了,愤怒的道:“临王府的人要杀我,还说我侮辱了沈清婼就该死!” “我这才赶忙说出实情,险险保住了一命。但临王府的那人却给了我钱,让我日后遇到这种情况,继续过来陪着演戏——我那会儿还道她怎么知道沈清婼还需要人陪着演戏?”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沈清婼被人下了噬情蛊。啧——这种害人法子,我临清长这么大,还从未亲眼见过,也从不曾听闻过!这是想逼人去死啊!偏巧,那沈大小姐是个不认命的!啧啧——我有时候都挺不忍心的,都挺想去问问沈家,怎的就没人想过去查查实情,给沈家大小姐一个公道清白呢?” “难道他们自己养大的姑娘,是什么样儿的,他们自己不清楚吗?”临清说到这儿便没再继续往下说。 楚酉也没再问。 后续的事情,楚酉和陆瑾瑜都清楚。 不外乎就是陆瑾瑜无意被南浔奸细逼进了观音庵,阴差阳错毁了沈清婼清白罢了。 只是沈清婼受了那么多罪,遭了那么多误会……“啧!”楚酉忍不住轻轻摇头。 怪不得二爷去见过沈清婼后便是浑身狼狈。要她是沈清婼,她怕当晚就一杯毒药送陆瑾瑜上西天了! 陆瑾瑜这会儿的脑子却早就成了一团浆糊。 他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临清刚才所说的“临王府”三字。 这事儿怎的会和临王府扯上关系了?而且听临清那口气,临王府还月月往南风楼送银子让他上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心头骤然闷得难受,陆瑾瑜索性翻身站了起来。 脚下一滑,瓦片“哗啦”一声发出声响。 临清浑身一哆嗦,受惊的弹跳起来,慌里慌张的就躲到了楚酉的身后:“这这——夫人你这地方不会也有人监视着吧?我我——我,夫人你说会送我回南风楼的!” 瞧把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楚酉不满的朝房梁上看了一眼。 陆瑾瑜已经踏破瓦片,直接从上面飘了下来。 都是混迹欢场的人,虽说不曾亲眼见过陆瑾瑜,但他的画像,南风楼有不少! 他们南风楼的楼主也曾对他们耳提面命的:“招惹谁都别招惹临王府二公子!见了他都得绕道走!绕不过去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让你学狗叫,让你脱了衣服过去伺候,也得满脸堆笑的迎上去!谁让人家有好爹好娘好兄弟,还有个皇伯伯护着呢?那是个捅破了天都能活的潇洒恣意的主儿!” 不想,他今天竟然见到了! 而且这主儿的脸色黑沉沉的,一点儿也不像是画像中笑的恣意张狂的浪子模样! 想到刚才他好像还说了临王府收买他的事儿,临清只觉得膝盖一软,便是有楚酉拉着,都没拉住的,“噗通”声滑跪在了地上。 “二、二公子!” 要死了! 他临清今儿个就不该心存妄想,跟着这夫人出来的! 这那儿是什么夫人,看眼下这情景,怕这女人根本就是陆瑾瑜的人吧? 天要亡他! 临清眼睛一翻,被吓到昏厥。 楚酉及时弯腰在他嘴里喂了一颗药丸,又拍了拍他的脸,安慰道:“别害怕。本夫人说话算话。只是眼下二公子应该还有话想问你。你便如实和他说了。” 楚酉提着药箱先行离开屋子。 陆瑾瑜黑沉着一张脸在房内来回踱步。 临清垂着眉眼,规规矩矩的跪在那儿,听着他的脚步声,心肝一颤一颤的。 良久,陆瑾瑜终于停下脚步,站定在了他的跟前。 “可清楚临王府何人收买的你?为何要收买你让你上清城山陪沈清婼?” “最、最初小人见的应该是临王妃。”临清说完便把脑袋垂的更低了些。 额头上有汗珠冒出,“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似是砸晕了一滩死水,搅乱了一池风云。 陆瑾瑜:“……”他蓦的弯腰,死死揪着了临清的衣领 ,把他提溜起来,瞪向了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谁收买的你,让你月月都上清城山?” 怎么可能是母妃? 母妃那般好的人—— “临、临王妃。”临清被吓得结结巴巴的,话也说不利索了。 但他眉眼坦荡,所言不虚。 陆瑾瑜气的重重扔开他,往后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刚才楚酉坐过的软塌上,冷声道:“回答第二个问题。” 临清闭眼,一副豁出去的姿态:“有人递了银子,让每月派一个人上去。我若不去,其他人便会过去。所以临王妃收买我,是为让我每次都抢这个先。” 所以母妃是为了保护沈清婼? 她从五年前就开始护着沈清婼了? 那母妃能说服父王同意沈清婼和大哥的婚事,似乎便能说的通了。 只是-——原因呢? 母妃不是最烦京都世家高官门第之内的事儿了吗?她为什么会暗中保护沈清婼? 一个问题似乎解决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陆瑾瑜心底猫抓似的。 但也知道这事儿逼问临清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换了一个问题:“你明儿个会上清城山?这次有临王府递的银子吗?” 第62章 怀疑身份 “暂时没有。”临清停顿了一下,又道:“这月眼下只收了一份匿名的银子。不过——”他斟酌着看了陆瑾瑜一眼。 陆瑾瑜不耐烦的道:“说。” 临清赶忙道:“是沈家那边。沈家那边递话说要集齐这些年上清城山的小倌,过去沈府门口要名分。闹过之后会给我们一人五十金的报酬。” “好毒的心!”陆瑾瑜猛地拧眉,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沉声道:“那你就准备着,多带几个人,等大后天就过去闹事儿!” 临清:“……是,小人知道了。”只是他原来以为这次找他过来的人,是想帮沈清婼的,才会把事情说的那般仔细。 如今看来,竟不是吗? 他不会真给沈家大小姐带来了祸端吧? 临清心事重重的让楚酉送他回了南风楼。 同样,心事重重,郁闷不已的还有陆瑾瑜。 陆瑾瑜呆坐在楚楼中,等到楚酉又回了楼,进来汇报情况,他还想不明白的问她:“楚酉,你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人用这般法子毁了一人?” 这都不像是普通的仇人了!这整的像是沈清婼掘了人家祖坟,毁了人家三族似的! 楚酉轻摇了摇头:“不知。” 但她听说过南浔那场宫廷剧变,所以她猜度:“可能,沈清婼的身份并不仅仅是沈家小姐?” 要不然怎会有人用噬情蛊这种极为难寻,又极难养成的东西害她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 这事儿说不通的。 而且—— “那份送到南风楼的匿名银子不仅他们楼内查不出来出处,咱们的人也查不出来。” 说明那份匿名银子的背后势力极其庞大隐晦,他们楚楼——北辰国暗地里最大的情报楼都查不出来! 或许沈清婼身上还真藏着旁的秘密。 陆瑾瑜恍惚:“可能吧。” 此时天色微曦,已经快亮了。陆瑾瑜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吩咐楚酉:“你过去清城山的时候,过来喊我一声,我和你一起过去。” “但沈大小姐不会想见你的。”楚酉直言。 陆瑾瑜被这句话刺的心口泛疼:“他不想见我,我想见她,不可以吗?” 先前他还能说服自己,就是沈清婼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诱的他总想犯事儿! 可他又只能生生忍着——怕对不起大哥,更怕真的再把沈清婼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他用吊儿郎当的模样来掩饰内心的冲动与矛盾。 但眼下他都已经三方确定,沈清婼就是他的人!且只是他一个人的人,他还怎么放手? 他再放手还算是个人吗? “我堂堂临王府的二公子,没有欺负了人,就不负责的道理!”陆瑾瑜说的理直气壮的。 楚酉听得想笑:“二公子的负责便是拿着烟雾弹大闹沈家?便是到扶柳院叫嚣,让扶柳院上下都防你像是防狼似的?便是大白天的从来不敢独自去见沈清婼,只能半夜三更偷偷做贼去关心人?” “楚酉!”这一字字,一句句,绝对是故意在扎他的心! 陆瑾瑜气的脸都青了:“爷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还敢这般奚落爷?” “你明知道沈清婼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何不说?”陆瑾瑜气的拳头攥紧,狠狠在桌面上捶了一下。 楚酉轻笑,在心中道:“就会虚张声势!” 他倒是真打她一顿,让她别这般无法无天啊! 楚酉阴阳怪气的回话:“我便是说了,二爷会信吗?二爷之前不是连大公子说的话都不信的?当夜之事,是什么样儿,二爷您糊涂的全忘记了,还指望我们这些局外人帮你回忆,记起?有您这般为难人的?” 陆瑾瑜:“……”他被斥责的没脾气。 陆瑾瑜烦躁的抓了抓脑袋,像是个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终于闹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哄回曾经刁难过的恋人一样,直接拽了把头发抓进了手心,沉着一张脸,仗着身份命令人:“总之,你今晚出发之前,必须过来叫我!” 他必须得去! 沈清婼,谁让我不想让你嫁给大哥,谁让我们阴差阳错纠葛在了一起?那便余生紧紧缠绕在一起吧! 陆瑾瑜火大的起身,踹翻板凳,扔掉头发后,进了内室,扑到床上,抓起被子蒙头就睡。 声音惊动到刚刚忙完回来的楚寰。 楚寰眼神询问楚酉出了何事。 楚酉冷笑:“气恼自己不知不觉和人度了春宵呗!” 她转身就走,还不忘提醒楚寰:“你房间那两件里衣可千万要收好了!若再让旁人偷瞧了去,怕是爷真会剥了你的皮!” 楚寰:“……不就你一人知晓?”她都已经吸取教训,把那两件衣服放的严严实实了! 只是现在看楚酉神情这般严肃,她还是回去把那两件衣服再藏严实些吧。 楚寰匆匆回房藏衣服去了。 陆瑾瑜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白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霞漫天。 橘色的光透过窗纱照射进去,在榻上落下朦胧的光晕。 陆瑾瑜猛地弹坐起来,一撩身上的被子就急急弯腰穿靴:“楚寰!楚寰!” 楚寰扭着腰肢,甩着丝巾走了进来,冲着刚刚穿好靴子站直身子的陆瑾瑜娇嗔的瞪眼:“二爷您催魂儿呢?寰寰这不还得去招待其他客人的?” 这位爷这么着急忙乎的喊她进来做什么?不知道现在正是楼里准备迎客的时间段吗? 他不想赚钱了? 楚寰有点小脾气。 陆瑾瑜黑沉着一张脸问她:“楚酉呢?” 楚寰:“……去清城山了呀!”说完,见陆瑾瑜的脸色不好,她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去瞧房间正中的桌子。 只见桌子上铺了一张宣纸。 洁白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 “起床了,起床了!二爷起床了!” “已呼叫两百遍。” 右下方还有署名“楚酉”。 陆瑾瑜被气笑了。 抓起那张宣纸团在手里乱巴乱巴,他磨牙道:“好,好!这么玩儿是吧?楚酉,过了今儿个夜里,爷要还这般纵着你,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把团成一团的纸重重扔到地上,使劲踩了两脚,吩咐楚寰:“去,赶紧给爷准备匹快马去!” 现在是酉时初,快马加鞭到达清城山最早也是亥时初了。 希望能赶得及! 一定要赶得及! 陆瑾瑜换了套衣衫,戴上了面罩,快马加鞭朝清城山赶去。 第63章 七彩蛇毒 戌时三刻。 星河璀璨,月光如水。 圆寂师太静静地站立在观音庵的大门口,眺目远望。 身上的衣袍随风鼓鼓作响,掩下了草丛树林间传来的虫鸣声。 “这都已经戌时了,公子确定她今儿个当真还会上山?” 虽然今儿个确实是月圆之夜,可沈清婼都已经下山了,何必还要巴巴的跑来这里解毒? 她直接让陆怀瑾找个地方替她解毒不好吗? 这般折腾——还让多情公子先行一步来告知庵里,也不知道沈清婼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站在圆寂五丈远之外的临清轻轻点头:“自然。沈大小姐亲口交代的,她便定然会来。”只是眼下这都快要亥时了,她怎的还没过来? 难不成路上出了意外? 想到以往此时她早已经发病,临清面上的神情更严肃了些。 风中适时送来“哒哒”的马蹄声响。 临清的面色猛然一松,唇角也适时勾起一抹妩媚笑意:“来了。”他抬脚往前走去。 那模样,倒似是有几分情真意切。 圆寂师太欣慰之余,又有些心塞。 也不知道沈清婼准备怎么处理多情公子和陆怀瑾的事儿?她总不能定亲了还一直和多情公子这般亲近啊! 想着,圆寂师太便也朝前迎了出去。 沈清婼和楚酉的马车刚好停下。 沈清婼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月光皎洁照耀在她的脸上,把她本就白皙的脸颊照耀的越发莹白生辉。她的眉梢眼角也隐隐泛着春情。 似是有些意外会见到圆寂师太,沈清婼脸上明显惊喜。 笑意自唇边荡漾开来,越发娇媚无双。 竟是比之前她犯病最重的时候还要勾人心魄! 便是圆寂师太早已经远离红尘,这会儿也看的微微发怔。 沈清婼已经走过来,雀跃道:“师父!” 她轻拉住了圆寂师太的手,激动的道:“还真是你,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还以为……”沈清婼微微哽咽。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圆寂师太四年前便已经离开庵中,虽说她当年留下书信说她会回来,可半年后庵里的静慈师太便说她死了,还带来一件被猛兽撕扯坏的衣袍。 她那会儿还不相信师父那般面冷心热的人会落得那般田地!可不想,师父一连四年都没音讯,她便是不信也只得信了——不曾想,师父果真没死! 如今竟然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沈清婼直接扑进了圆寂师太的怀中。 馨香入怀,圆寂师太也是满眼带笑:“师父当年说了会回来的,自然便会回来,只是——”她眸光落在拎着药箱跳下马车的楚酉身上,微微挑了挑眉梢:“这位是?” 清婼不是一直被人暗中监视着吗?如今竟还敢带着医女上来? 难不成那些想要害她的人歇了想要继续害她的心思? 若真是这样,那倒是挺好的。 沈清婼笑吟吟的替两人做介绍:“给我解毒的医女,名唤楚酉,医术挺高的。”沈清婼说着便又雀跃几分,语气轻松道:“师父,我能彻底解掉我身上的毒了!说不得过了今晚上,我就重生了!” 重生便代表能和过往的一切苦难告别。 圆寂师太按理说是该替沈清婼开心的,但此刻听她这般说,脸上却没半点喜色,甚至还一把把沈清婼拉到了她身后,冲着临清道:“还麻烦公子先带清婼进密室,我和这位楚酉姑娘有话要说。” 临清:“……”他瞧瞧这个,又望望那个。既诧异楚酉会跟着沈清婼过来,又纳闷圆寂师太的改变。但他就是个小倌,来这庵里没被人冷嘲热讽的挤兑死,便已经是他最大的造化了。 如今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虑,他也只能先憋着,偏头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想要说话。 圆寂师太攥着她手的手劲儿大了些:“清婼放心,师父肯定是不会害你的。” 沈清婼:“……”她深深地望了一眼楚酉,轻点了点头:“那师父您可快些,我想在子夜之前解了毒。” “嗯。” 沈清婼和临清一前一后的离开。 风萧萧吹动树梢落叶飘过。 圆寂师太等着沈清婼回了她之前的房间,这才冷声冲着楚酉道:“我查过医书,也走访过南浔,却压根没找到能不伤害清婼,便能彻底解毒的法子。不知姑娘是想以伤她什么为代价给她解毒?” 倒确实是个好问题。 也确实是个真正关心清婼的人。 楚酉没说话,只是放下药箱,朝前伸出了手腕。 月色下,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从她袖笼中探出头来,“嘶嘶”的朝圆寂吐了吐信子。 圆寂吓得往后倒退一步,满脸骇然:“你竟然想用毒蛇来给她逼毒?” 都说颜色越鲜艳的东西越有毒!瞧那条七彩小蛇的模样,怕是蛇中剧毒无疑了! 楚酉轻笑:“师太果然有见识。这是我亲自培育出来的变异七彩蛇,体型娇小玲珑,连吃九九八十一天剧毒才养成的,能加快引出沈清婼体内的噬情蛊。” 她说完便想走人。 圆寂师太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凝重:“可若是一个把握不住,清婼怕是会当场毒发身亡吧?”圆寂师太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楚酉的眼,直言发问:“明明现在有最简单,最直接的解毒法子,为何楚大夫还非要用这般冒险的法子来救人?” “你这般,还不如让清婼直接吞了我带回来的那枚绝情丹!” 楚酉:“……绝情丹是最温和的法子,能百分百保住清婼的性命。可师太,绝情丹,绝情丹——顾名思义,清婼将来便会彻底断情绝爱,成为一个冷血绝情的怪物,那是你想看到的吗?” “她这般痛苦的活着本就是为了报仇!冷血绝情未尝不好!”圆寂师太有些恼怒。 她觉得楚酉就是在拿清婼那条命开玩笑! 用剧毒之蛇来救命,哪怕是有丁点的误差,都可能会直接丧命的!便是药王谷的神医重新现世,怕是都没有两成把握能让清婼活下来! 这般情况下,她是万万不敢让清婼去冒险的。 楚酉冷笑:“能做有血有肉的人,为何非要变为冷血绝情,只知道杀戮报复得怪物?”见圆寂师太黑沉着一张脸,半点都不让步的模样,她轻叹了口气,“我知师太和清婼相处多年,有着很深的师徒情分。我也知,你定是知道清婼心中潜藏着恨意,只求活着,才会这般说话的。” “可师太,您也是医者,您就没觉得再见清婼有何不同吗?” 第64章 一场考验 圆寂师太迷茫不解。 楚酉点明:“沈清婼现在已非完璧。” “她和临王府大公子都已经定亲了,自然——”她蓦的噤声。 是了,她只听了陆怀瑾的一面之言,便笃定两人是未婚夫妻,便下意识的认为沈清婼是和大公子玉成了好事儿。 可若真是两人好事儿成双,清婼今儿个为何不叫大公子一起过来?便是真要彻底解毒,有她未婚夫在场,也总要多几分保障的吧? 圆寂师太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 她一双拳头蓦的握紧,转头看向了沈清婼的房间方向:“楚大夫别告诉我,多情公子才是清婼最信赖的男人!” 楚酉:“……还真是。” 见圆寂师太几欲暴走,楚酉又赶忙安抚她道:“不过师太放心,清婼也只是信他的人品,这才让他来当我的助手帮她解毒的。” 楚酉这话透露出两个信息点。第一,多情公子人品好,绝对不对清婼做什么逾矩之事。第二,楚酉给清婼解毒需要帮手。 圆寂师太黑了一张脸:“你就非要给清婼以毒攻毒?” “师太先前不也让清婼以毒攻毒了吗?”只是毒没她的厉害,也没她的对症罢了。 圆寂师太:“……我一直在反对。要不然我不会离开庵中,前往南浔。我就是怕沈清婼以毒攻毒,会把自己个的小命给毒没了!” 楚酉:“……” 圆寂师太死死的盯着楚酉,见她神情泰然自若的,料想她应该也不会故意害清婼,便问:“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 圆寂师太气的转身就走:“那先别解了,我明儿个就把那枚绝情丹重新拿回来。” 那绝情丹现如今在陆怀瑾手中。但既然清婼和他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关系亲密无间,那就还让清婼吃绝情丹好了,总比这办法靠谱! 才一成把握,这不就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吗? 她不同意! 沈清婼若真死了,那这五年来的罪白受了?当年那位慈眉善目的沈夫人便枉死了?那些猖狂的坏人便永远逍遥法外了? 绝对不行! 圆寂师太当即就要去找沈清婼。 楚酉悠悠的跟上她:“这是清婼的选择。其实我原本是有两种方案的,都能彻底解毒。但她选择了这种更为冒险的快速之法。” 竟是清婼自己的选择! 也对,当年她便看了几本医书就敢制毒吞服,如今这般选择倒也是她的脾性! “这丫头——她怎的就这般冒进大胆呢?” “她等不及了。”楚酉轻声道。 圆寂师太:“……”她知道! 清婼等解毒这一刻已经等了五年!五年,一千八百个日日夜夜,沈清婼都是怎么走过来的,旁人不知,她还不清楚吗? 那种若身处黑暗地狱,一辈子都看不到光明的绝望,那种沉落泥潭,一辈子都无法洗个干净的痛苦,她是清楚的——只是——罢了,罢了 ,既然清婼都这般选择了,那她便帮着降低些风险吧! 圆寂师太没再反对,只是道:“我进去帮你。让多情公子依旧在外边守着。” 她略懂医术,有她在旁帮忙,总是好的。 只是——楚酉却没有答应。 她让多情公子帮忙,本来就是考验陆瑾瑜的。 这个二爷啊,明明早就喜欢上沈清婼了,却不自知,还总是有意无意的伤害沈清婼。 同为女子,她可不想沈清婼一直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她得让陆瑾瑜也体验一把,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是什么感受。 只有他自己体验到了,他才会真正入心,才会对沈清婼好。 楚酉表示,她年纪轻轻,操的却都是些老妈子的心! “二爷,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楚酉在心底说一句,这才下了决定,微笑着冲圆寂师太道:“便让他也留在密室里吧。多个人,总是多一分保证的。” “也好。”圆寂师太倒也没再拒绝。 沈清婼此时早已经端坐在一张椅子上,把手伸出,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楚酉拎着药箱过去,拿出两瓶药水来递给了圆寂师太:“蓝色瓶子里的是解蛇毒的药,粉色瓶子里的止痛药。但服用过止痛药后大脑会受影响,噬情蛊可能会上行至脑部,增加风险,所以能不给她用便不用。” 圆寂师太只觉得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会有多痛?” 楚酉歪了歪脑袋:“大概比妇人生子痛上一些?” 圆寂师太:“……”她年轻时候嫁过人,也生过孩子,自然知道生孩子是有多痛,是有多九死一生! 她有心想再劝劝沈清婼,可低头便看到她望着楚酉亮晶晶的双眸。 圆寂师太:“……”罢了,罢了,是命,是运,全看沈清婼自己的造化吧! 楚酉此时已经拿出了那条小蛇,攥在手里问沈清婼:“怕吗?” 小蛇在她手里嘶嘶的吐着信子。 那信子正对着沈清婼的方向,便是间隔着一段距离,沈清婼都看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凉的。 好像它信子上的凉意都已经瞬间浸入了五脏六腑。 沈清婼看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可她嘴上却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怕——楚大夫您尽管放心大胆的来!” 呜呜呜——她怎么可能会不害怕呢? 她四年前刚独自去后山采药的时候便被这般拇指粗细的小毒蛇咬过! 毒牙咬破她小腿上的皮肤,顷刻间便让她半边身子没了知觉。若不是她强撑着用软剑剜了那块肌肤,又迅速低头吸走了毒血,怕是她早就没命了! 不过也是那次,她发现体内的噬情蛊确实能被蛇毒压下去。所以这次楚酉让她做选择时,她几乎想都没想的就选择了毒蛇疗法。 可如今看着这蛇——沈清婼又难免胆怵。但她没多少时间了——月圆之夜,她定会犯病,子时前解毒,噬情蛊还没到发挥巅峰作用,她还能维持正常神志,胜算也更大几分!子时后再解毒,那她就真得听天由命了! “来吧!”沈清婼咬牙道。 楚酉驱动小蛇朝她爬去。 圆寂师太一手攥着一瓶药,严阵以待。 临清也紧抿着唇瓣,死死的盯着沈清婼。 眼瞧着那条小蛇就要缠绕上沈清婼的手腕,沈清婼吓得闭上眼睛,别过了脑袋。 密室外边此时传来“咚咚”的声音,紧接着陆瑾瑜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会打不开呢?沈清婼我知道你在下面,你赶紧让人把洞口给我打开了!” 第65章 强闯密室 小蛇受惊,“蹭”的下缩回去,钻进了楚酉的袖笼中。 楚酉:“……” 沈清婼:“……”她和楚酉面面相觑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密室的屋顶。 上面,陆瑾瑜使劲捶打着床柱,都快要把床柱砸碎了,却依旧没能打开床板底下的密洞口,他气急败坏的直接把床板掀了,站在洞口上面使劲跳了两下。 “咚咚”的声音越发清晰的传进密室所有人的耳朵中。 圆寂师太不解的眨巴了下眼睛:“这位公子又是谁呀?脑子有病吗?怎的在我们头顶上蹦跶?” 进入这间密室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按动床柱上的开关,直接坠入洞中,虽然方法粗暴,但最利晚间惊醒之时躲避保命。一种是走书架后面的暗门,正常情况下,沈清婼都是走这道暗门的。 临清和圆寂师太也只知道从暗门进入这一条路。是而,这会儿除沈清婼外的三人都有些懵。 陆瑾瑜蹦跶的更欢了。 “咚咚咚”的仿佛在头顶上开了一场舞会。 密室的顶上糊了一层石灰,此刻,有石灰块扑簌簌的往下掉落。 沈清婼:“……”她定定地看着掉落在桌子上的石灰斑驳,心里却恨不得把陆瑾瑜拉拽过来,使劲踹两脚! 陆瑾瑜这厮竟然敢来扰乱她解毒! 他是非想要她变得越来越狼狈才开心吗? 沈清婼平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冷声冲着临清道:“你出去和他说,让他滚。” 这间密室属于封闭式的。若把门锁死了,外边的人很难听到里面的声音,但里面的人却不影响听外边的动静。 这也是沈清婼让临清出去和陆瑾瑜说话的原因。 临清:“……”他不敢啊!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说让陆瑾瑜滚! 他怕将来被陆瑾瑜拔了舌头当狗溜。 可陆瑾瑜内力深厚,竟清楚的听到了沈清婼所说的话。他当即蹲到了地上,双手抵着在嘴周边,冲着底下喊话道:“沈清婼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眼下你不是要解毒吗?那蛊毒厉害,万一你被毒蛇咬了,却没能把蛊毒逼出来,我用内力也好助你一助的!” 这样危险系数也会降低。 可这是陆瑾瑜这般认为的。 在沈清婼看来,陆瑾瑜才是最大的危险。他嘴里所说的相助,说不得就是助她下黄泉! 毕竟,他向来见不得她好。 沈清婼冷笑了声。 知晓陆瑾瑜能听清她的话,她也不催临清出去了,就杵在当场朝上喊道:“那还真要多谢谢陆二公子了!只是二公子,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还请你速速离开,莫要再闹出动静,惊动到旁人了!” 这庵内众人可早就歇息了! 若是把她们扰醒了,怕今儿个解毒又要多增波折。 陆瑾瑜冷嗤一声:“早惊动了!”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这般理直气壮的叫唤沈清婼? 他就是问过静慈师太才知道沈清婼刚进去没多久的! 静慈师太是庵内的主持,很多事情都心知肚明,只是太会装糊涂了。 该她睡觉的时候,她两眼一闭,双耳不问窗外事。 但若真有事儿威胁到了自身,她还是挺能屈能伸的。 这不,刚才陆瑾瑜闯进她房间,还没把刀放到她脖子上,她便“噗通”一声跪下了:“公子是要找沈清婼吧?她一刻钟前才和多情公子他们进了房间。” 她竟然还真让临清帮她解毒? 想及此,陆瑾瑜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蹦跶的动作也越发大了! 沈清婼已经黑了一张脸。 这陆瑾瑜来便来了,竟然还敢惊动庵内其他人? 可恶! 简直太可恶了! 庵里那些人背后还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果然陆瑾瑜就只会给她添堵! 沈清婼气的眼尾都微微泛了红。 但楚酉这会儿却有些欣慰。 这二爷到底还算是个有心的。知道先去找人问问沈清婼开始解毒了没有。若是解毒开始,他估摸着也不会这般叫嚣,如今他定然是从庵内人嘴里得知清婼刚进来不久,笃定她们还没开始解毒,这才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楚酉低头轻笑了声,但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冲着沈清婼道:“解毒不能耽误,不如还是让多情公子出去劝着他些吧!” “赶紧去。” 沈清婼再度发了话,而且脸色难看之极的,临清也不敢再磨蹭,转头就走。 沿着台阶一步步上去,他站定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又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给自己鼓劲加油:“不怕,不怕,这还有这么多人在此呢!二公子应当不会胡来的。” 他缓缓抬手,把手放在墙壁一侧的凸起上,打开了密室的门。 房间内的书架适时转了半圈。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陆瑾瑜猛地抬头朝书架方向望过来。 随即,阔步走了过来。 临清还没走出密室的门,便被他揪住了。 陆瑾瑜像是老鹰拎小鸡似的把临清往旁边一放,抬脚就想往门内进。 临清赶忙拉住了他。 陆瑾瑜此时已经迈进去一只脚,猛然被他拽住,他黑沉着一张脸转过头来:“找死?” 临清咬牙:“便是死也得拦着你点儿!沈大小姐说不想让你进去,我便不能放你进去!” 他可是打听过沈清婼的事情了!沈清婼和陆瑾瑜的大哥陆怀瑾定了亲事,但这陆瑾瑜却百般反对!说不定,陆瑾瑜那天说让他按照沈府要求,集结南风楼的小倌过去闹事儿,就是想毁了这桩婚事,让沈大小姐以后再也没法嫁人的! 他不能真害了沈家大小姐一辈子的幸福! 临清身子都打了颤,但双手还死死的拽着陆瑾瑜的衣袖。 陆瑾瑜冷笑:“她还想杀我呢,你能做的到吗?” “不自量力!”陆瑾瑜一甩衣袖,半截袖子应声而断。 临清一怔,陆瑾瑜已经速度进了密室,并“砰!”的下把他关在了外边。 临清:“……”他看着手里的半截断袖,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没完成沈清婼的任务不说,如今还扯断了临王府二公子的衣袖? 这可是大不敬啊! 陆瑾瑜出来后不会找他算账吧? 想起师傅和他们说的关于陆瑾瑜的传说,临清便觉得他这条小命危矣! 他垂头丧脑的捧着那半截断袖,滑落到地上,依偎在了墙角处。 密室内,陆瑾瑜刚阔步走下楼梯,楚酉眼底便染了笑意。 果然,二爷就是二爷,便是舍了半截衣袖也要闯进来帮沈清婼解毒。 不枉费她的一番心思。 第66章 死咬住他 圆寂师太此时已经护着在了沈清婼身前。 她不认识陆瑾瑜,只觉得他眉眼风流,恣意昂扬,便是衣袖半截,也是说不出的贵气逼人。 应当是个大人物。 但再大的人物,也不能在这时候捣乱! 圆寂师太冷声冲着陆瑾瑜道:“公子看着倒是个人物,怎么就不做人事儿呢?” “清婼都说了不需要你的帮忙,你这般硬闯进来,意欲何为?” 圆寂师太一副护崽的架势。 陆瑾瑜脚步微顿了一下。 沈清婼此时已经隔着圆寂的肩膀头,眸光愤恨的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若他是害她性命,十恶不赦的坏蛋似的。 陆瑾瑜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他梗了脖子,言不由衷的冲着圆寂师太道:“谁说我进来是帮忙了?我进来是瞧她待会儿怎么痛不欲生的!” 就嘴硬吧! 楚酉撇嘴。 沈清婼已经起身,绕过圆寂师太走向了陆瑾瑜。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两粒药丸,放在手心,朝前伸出,轻轻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的看向陆瑾瑜道:“我知晓二公子本事儿大,也恨不得我早就死了,别碍你的眼。但怎么办呢?我不想死,所以为了防止你趁我们不备,对我暗下杀手,还请二公子服下这颗药丸,就杵在这儿看我痛不欲生的模样便好。” 她说着还擦了把硬挤出来的眼泪。 陆瑾瑜:“……”他看着沈清婼那泪,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沈清婼竟然会觉得他想杀了她? 趁她病,要她命……他是那种人吗? 他在沈清婼心底竟然就是这般混账吗? 此时此刻,他倒是宁愿沈清婼恼他恨他,捶他打他,也不希望她这般误会他! “不是——”陆瑾瑜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 楚酉又把七彩蛇拿了出来,语气平静的道:“快到亥时了。” 时间不等人,沈清婼还得解毒呢! 陆瑾瑜没再解释,他拿起沈清婼掌心里的那两颗药丸,愤怒的仰头吞下,冷声道:“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沈清婼,本公子只是喜欢看戏,不喜欢草菅人命的。”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沈清婼一把擦干净了眼角的泪,嘲弄的一笑,干脆道:“我不信。” 她转身重新走到桌边,坐到了楚酉的对面,冷声道:“不过二公子便是有想害我的心,也无法在三个时辰内动弹了。我那药能让人身体僵硬,不得动弹,若是要强行动作,轻则吐血,重则瘫痪,成一辈子的残废。” 当然,有楚酉这种高手在,陆瑾瑜肯定不会残废的。 但她总要放狠话吓唬住陆瑾瑜啊! 陆瑾瑜:“……”果然最毒女人心!他好心想来帮她,她想让他当死人! 楚酉轻笑出了声,附和着沈清婼冲陆瑾瑜道:“沈大小姐说的对。她那毒药确实极毒,待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还请二公子都莫要轻举妄动啊!” 沈清婼有些意外楚酉会帮她,冲她感激一笑。 楚酉抓住了她的手腕,笑道:“此刻我是大夫,你是我的病人,我总要让你全心信任我,这蛊毒才好解。” “还是多谢。”有楚酉这句话做保证,想来陆瑾瑜定然不会有任何动作了。 沈清婼放心的让楚酉帮她解毒。 楚酉驱动着七彩小蛇缓缓缠绕上沈清婼的手腕,而后又拿了一个药瓶,在她手臂弯处点上一滴药水。 那小蛇像是被吸引住,猛地张口就朝那地儿咬去。 “嘶——”蛇口落下,沈清婼倒吸一口凉气。可这还不是最痛的,真正的疼痛此刻才刚刚开始。 沈清婼只觉得体内蛰伏的虫子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般,在横冲直撞的噬咬她的五脏六腑。 疼痛一波蔓延过一波。 体内的血管仿佛要被冲撞破裂了。 浑身也变得火热异常。 沈清婼又痛又难耐的,有一种想要张口呻吟的冲动。 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外人的面,她不想表现的那般脆弱——蛊虫没头没脑的在体内乱撞,蹿出蛰居的心扉,又蹿往其他地方。 血管被它撞得几近破裂,等到逼近手腕的时候,众人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她皮肤下挪动的一团。 一点一点,时急时缓—— “啊!”蛊虫猛地调转方向,疼痛加剧。沈清婼忍耐不住轻呼出声,遂又紧紧咬住了唇瓣。 此时沈清婼已经脸色煞白,全身冒汗,额间有发丝紧紧贴合在脸颊,湿漉漉的,黑亮发光。 而她的唇边,鲜血溢出。 圆寂师太看得心疼至极。 楚酉脸色凝重的道:“她已经痛到不能自已了!师太,先喂她蛇毒的解药吧!”她用银针封住了蛊虫要侧行的血管。 蛊虫被阻,瞬间更加暴躁。 沈清婼痛的张口轻呼一声,又重重咬唇。她不小心又咬到了舌尖。 血流的更多了些。 楚酉脸色严肃。 陆瑾瑜沉声道:“蛊虫还没出来,这会儿喂蛇毒的解药,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那也必须得暂停。”楚酉严肃道:“她现在痛过了,行为不受控制,刚才更是接连两次咬着了舌尖。再这般下去,她舌头先要被咬断了!即便救回来,也会成了个哑巴。” 沈清婼神志清醒着,听楚酉这般说,急急的,喘息不清的道:“不、不停。”她不咬唇了。这样就咬不住舌尖。 她偏头要去咬胳膊。 陆瑾瑜却已经先一步冲到了她身边,快速拿出一个装有人参的药袋来,想让她咬住。 哪料,沈清婼却直接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啊——”陆瑾瑜乍然吃痛,惊叫出声,他手中攥着的药袋应声落地。 下一瞬,陆瑾瑜嘴角也猛地沁出一行血迹来。 沈清婼咬着他的手臂昏了过去。 圆寂师太大惊,上前就想劈陆瑾瑜的脖子。 楚酉喊了一句:“别动他!” 楚酉急急运针想把蛊虫重新逼到正常的血脉中去,可无济于事。 “二爷!”她只能向陆瑾瑜求助,借助他的内力。 陆瑾瑜右手腕被狠狠咬着,抽不出来,只好狠狠瞪了沈清婼一眼,抬起左手给她输送内力。 楚酉适时又运起银针。 两人搭配着,促使蛊虫快速爬向手臂弯处。 此时被毒蛇咬过的那块地方已经黑紫一大片。 楚酉定定的瞧着那处,等到蛊虫刚刚冒头,便立马用银针挑了出来,扔到一旁开着口的药水瓶中去。 与此同时,圆寂师太也速度去掰沈清婼咬着陆瑾瑜胳膊的嘴。 沈清婼咬的太紧了。 圆寂师太一时竟掰不开。 第67章 楚酉换主 陆瑾瑜瞧的一脸黑沉:“把解药给我!你双手掰!” 这个沈清婼,这是对他有多恨,咬死了的不撒嘴! 陆瑾瑜心里腹诽,但等圆寂师太双手掰开了沈清婼的嘴巴后,还是速度把整瓶药水都灌进了她嘴里。 此时蛊虫浸润在粉红色的药水中停止不动弹了。 楚酉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偏头看向这边的情况:“解药全都喂下去了?” 陆瑾瑜看着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两排牙印,没好气的道:“爷出的手,你说呢?” 圆寂师太:“……”好爆的脾气!不过这人刚才到底帮忙救了沈清婼,她自然也不好多加指责。只是偏头看向了楚酉,一脸敬重的回道:“都喂下去了,他喂的,半滴都没洒出来!” 这人绝对是用了巧劲儿的! 圆寂师太表示,要她喂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喝药,她肯定做不到半滴都撒不出来! 怪不得楚酉对这人这般纵容,原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儿的。 圆寂师太也不问他和沈清婼之间到底是什么纠葛,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双手抱臂的偎依着墙壁眯起了眼睛。 反正以她的经验,解药喂下去,最起码得小半个时辰才能见效的。有这两个高手在此,她现在倒也不怎么担心沈清婼的生命安全问题了。 楚酉从医药箱里拿了一瓶金疮药出来。 陆瑾瑜已经坐到了沈清婼的对面,正支着下巴,偏头看向桌子上歪脑袋趴着的沈清婼。 她的双眼紧闭,脸色煞白,脸颊上还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浅薄,几近听不到,便是他内力浑厚,都听得困难。 陆瑾瑜:“……”这般半死不活的,倒是让他不好意思骂她狗了! 陆瑾瑜重重按着了被沈清婼咬的沁血的伤口,黑沉着一张脸闷声闷气的问楚酉:“她这多久能醒过来?” 楚酉把金疮药递到了他跟前,眉眼间隐隐透着一抹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大概半个时辰。” 让他天天吊儿郎当的,还胡言乱语的刺激沈大小姐,现在好了,被咬了吧? 瞧那咬的都见骨头了! 啧啧——真是让人好生期待! 楚酉表示,她是越来越期待沈清婼将来和她家二爷在一起后的场面了! 陆瑾瑜:“……那就等半个时辰后,爷再和她算账!” 他抬头,眸光落在楚酉那张想笑却不敢笑的嘴脸上,瞬间又来了气。 他也不接药了,没好气的道:“你那眼睛只用来照看沈清婼了是吗?看不到爷伤的是右手腕?” “我左手上药方便吗?” “亏得你还是我捡回来的,名义上还是我的下属!瞧这眼力劲儿,当初就不该救你,还对你百般照顾的!” 陆瑾瑜把一肚子气全都洒在了楚酉身上。 楚酉可不纵着他,当即揭开瓶盖,翻转瓶身,瓶口朝下的朝陆瑾瑜的伤口撒了下去。 纯白的药粉飘落下来,“咳咳!”陆瑾瑜被飞起来的粉末呛的咳嗽了声。 他正要再度发飙。 楚酉却速度低头,用纱布给他把药粉抹均匀了,低眉顺眼的道:“我知道爷您是担心沈大小姐才气不顺的,不过爷您先别担心她呢!您还是先担心担心您自己吧!再这般发飙,您小心再吐出几口血来!” 他倒是忘记了,他体内还有沈清婼给他吃的毒! 想到他竟然还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就怕她真再咬伤了自己。陆瑾瑜就觉得自己犯贱! “沈清婼本公子就不该豁出去的来救你!” 他就是太心软,太冲动了! 不行! 以后绝对不能再被沈清婼那股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了!更不能再为她以身犯险!还担心她! 她用他担心吗? 她根本不稀罕。 陆瑾瑜冷眼睨向了楚酉:“解药。” 言简意赅的,当真是憋屈到了极致。 楚酉微微一笑。 她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模样。 她慢条斯理的扯出一条长纱布来,缓缓道:“不着急,爷手腕上这伤口比较严重。至于沈大小姐给您下的那毒药——您心平气和的,自然就无碍,您若一直想发脾气,那怕是要遭些罪了。我这边没解药的。” 陆瑾瑜:“……”好,好,楚酉真是反了天了! 刚才配合着沈清婼骗他说那药毒性强,会让他残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敢这般对他! “都配不出来解药,爷要你何用?”陆瑾瑜抬脚就想要踹人。 楚酉飞速躲过,而后又凑过去给他包扎纱布。 “那爷不如考虑下,把我送给沈大小姐吧?” 她答的顺口又自然。 陆瑾瑜一噎,狠狠瞪向了她。 楚酉恍若没察觉到那道视线,依旧低头给他包扎着伤口:“毕竟我刚救了沈大小姐,她应该挺愿意收留我的。”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留在沈清婼身边,给她调养身体。 沈清婼和噬情蛊共生五年,噬情蛊吞噬了她太多的精血。如今蛊虫一出,她竟是虚弱的仿若将死之人! 这体质,怕是连一次洞房都入不了! 但楚酉才不可能和陆瑾瑜实话实说,让他觉得她还是向着他的。是而,她便故意顺着陆瑾瑜的气话搭了腔。 陆瑾瑜气的磨牙。 他也不要楚酉给他包扎伤口了,恶狠狠的道:“行!行!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公子养你这么久,你就连半句重话都忍不了?行!爷瞧着你也堵心的慌!” 他愤愤然的豁然起身:“既如此,你爱留那儿留那儿!爱去谁身边便去谁身边吧!”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拆了楚酉刚给他包扎好还没打结的纱布。 眼瞧着那纱布顺着他的身子滑落下来,不多久便在他身后落下长长的一条,楚酉眉心一跳。 她这不会是把人气过头了吧? 楚酉急急喊他:“二爷!” 陆瑾瑜没好气的把纱布的那头重重摔在地上,拿脚使劲踩了两脚:“喊什么爷?爷身边可没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楚酉:“……”还真是把人气狠了。 她轻抿了抿唇瓣:“爷毕竟护了我这么多年,我自是想投桃报李的。” 陆瑾瑜停下脚步,等着她说她后悔了,她将来肯定还要回楼里。 楚酉却道:“所以我得提醒爷一句。爷您那伤口最忌沾水,受寒。若是不注意,会引起高热的。” 陆瑾瑜:“……”果然还是白养了! “爷这伤口是救人的勋章!我就偏爱留着!”都不在他身边了,还管什么管? 陆瑾瑜大步流星的离开,那背影似乎都带了愤怒。 第68章 关系拧巴 楚酉:“……”虽然她知道二爷很生气,但他也不是那种会拿自己身体赌气开玩笑的人啊? 莫不是他不包扎伤口,另有用意? 罢了,罢了,等她稍后回楼里一趟和楚寰说一声,让她多照顾着点儿二爷吧! 二爷这毕竟是重伤未愈不久。 便是她用各种天材地宝供着,他依旧还没恢复如初呢。 楚酉打心底里是关心陆瑾瑜的,但她更清楚,沈清婼在陆瑾瑜心目中的地位。 若是沈清婼真恢复不好,怕是陆瑾瑜三天两头的便会去找她的茬儿了! 楚酉弯腰把地上的纱布捡起来扔到一旁,又去探了沈清婼的脉搏。 脉搏依旧虚弱无力。 楚酉坐到了她旁边,时刻监督她的情况。 圆寂师太早就睁开了眼睛,此刻她正眼神复杂的望着密洞门口。 陆瑾瑜已经打开了密道的门。 黑色的衣摆消失的刹那,门口蹲着的临清激灵灵一个哆嗦,“腾”的下站了起来。 见出来的是陆瑾瑜,他捧着那半截袖子更是哆哆嗦嗦的:“二、二爷,我、我——” 他想道歉,他想请罪。 可话还没说完整,陆瑾瑜便一把扯过了他手上的断袖布料:“别忘记了你之前答应本公子的事儿!” 陆瑾瑜大步流星的出去,利落的翻身上马。 “驾!”他扬鞭驱马速度离开。 临清:“……”他呆呆的看向空了的掌心,脑子里又回想起陆瑾瑜所说的话。 好久,才猛然反应过来,二公子这意思是只要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就不会再怪罪他撕扯坏他袖口的罪了吧? 这好办! 他这就赶紧回楼里去集结人去! “对不起了,沈大小姐。”和她的幸福相比,他还是更珍惜他自己这条小命! 临清进去密室和楚酉说了一声,便也先行离开了观音庵。 密室里静悄悄的。 圆寂师太收回了望着密室暗门的视线,瞧瞧沈清婼,又瞧向了楚酉,终究是忍不住的出声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酉微挑了下眉梢:“什么?” 她扭头看向了圆寂师太。 圆寂师太缓步朝她走过来,眸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就是清婼和那位陆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师太觉得呢?”楚酉不答反问。 圆寂师太蹙紧了眉头,双手拢在灰色的衣袖中,微微蜷缩了手指:“我说不清。但总觉得两人的关系不简单。而且那位陆二公子明明也是关心清婼的,但偏巧说出的话总是惹恼清婼!而清婼似是也对他十分防范。” “他们怎的就那般拧巴呢?” 圆寂师太想不通。 楚酉倒是挺乐意给她解惑的。 她低头看向沈清婼那张脸,轻叹了声:“能不拧巴吗?” 她眼底眉梢明显带了几分沉重的问圆寂师太:“师太,您说,一个男人的女人即将要成为他的大嫂,且还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这男人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大哥,面对这位女子呢?” 石破天惊! 惊天霹雳! 圆寂师太被她话里所隐含的潜台词吓着了。 她伸出指尖来,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门口,又哆哆嗦嗦的指向沈清婼,眼睛瞪大,难以置信的道:“你别告诉我,你嘴里说的这男人是陆二公子,女子是沈清婼!” “师太很聪明。”楚酉不吝夸赞。 圆寂师太却一副被雷劈傻了的模样。 “我宁愿我是个蠢的,傻的。”这样也不至于知道这种豪门秘辛! 二爷——陆二公子——原来他姓氏中的那个陆,竟然是临王府的陆! 他竟然是陆怀瑾的弟弟,陆瑾瑜! 那个赫赫有名的风流纨绔陆瑾瑜! 圆寂师太像是失了魂,丢了魄似的,呆愣愣的扶着桌沿,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她的声音也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干巴巴的:“所以,陆瑾瑜他和清婼——他什么时候做的那种事儿?是在陆怀瑾和沈清婼定亲前还是定亲之后?” 圆寂师太问的笼统。 但楚酉知道她问的是陆瑾瑜和沈清婼春宵一度那晚,便道:“应当是之前。” “什么是应当?”这可关乎到陆瑾瑜的真实人品呢! 若陆瑾瑜明知沈清婼是他未来嫂嫂还那般欺辱于他,那这人就是实打实的卑鄙无耻,下流无底线!即便他这次救了沈清婼,沈清婼也决计不能再和他继续下去。甚至——连陆大公子那门婚事都得退了—— 不然有这么一个混账弟弟,沈清婼即便嫁过去,也不见得能真正幸福! 亏得她先前还替清婼开心,没想到竟是白欢喜一场! 清婼怎的就这般命苦?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待她之人,却偏偏又碰上了陆瑾瑜这种混账东西? 圆寂师太这会儿都后悔,她刚才就该多教训那厮两句的! 楚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话容易惹人误会,赶忙找补道:“师太您先别急呢!二爷那时候也是被人暗算了。他也并非是有意欺辱沈大小姐的。” 楚酉细细和她说了一下陆瑾瑜追杀南浔奸细却因噬情香囊暴露身份,不得已进了观音庵,并阴差阳错和沈清婼在一起之事。 圆寂师太听得沉默。 但她还有几分脑子,转念一想,便捏了拳头,冷声道:“便是那次是身不由己,阴差阳错,那以后呢?他若是真心对待清婼的,清婼又如何会答应嫁给他大哥?又如何会那般提防于他?” “定然是那厮还做了其他对不起清婼的事儿!不然依着清婼那执拗较真的性子,便是陆瑾瑜再名声败坏,她也会选择嫁给他的!”而不是选择清风明月般的陆大公子! 陆大公子极好,对清婼更好,但清婼却会背负太多——她这人向来注重规矩,她也做不来在兄弟两人之间周旋之事。 那会逼疯她的! 所以定然是陆瑾瑜做的太过分,才会让清婼那般决绝的要和他保持距离!甚至——不惜给他用毒,也要让他离她远些。便是他冲过来,她毒发失神,也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 不得不说,圆寂师太这双眼睛真的是看透了太多。 楚酉没法反驳,只能僵僵的道:“二爷现在应该也后悔了。而且他也在用行动做出补偿。” 她指的是陆瑾瑜不顾自身安危冲过来帮助沈清婼解毒之事。 圆寂师太听的冷嗤一声:“迟到的后悔比草都贱!谁稀罕?” 楚酉没搭这个话头,只是低头把地上扔着的药包捡了起来。 药包里装着半截人参。 看那粗细,应当是从一支上好的万年人参上掰下来,装进去的。 第69章 近身策反 楚酉摩挲着那半截人参,低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参应当是临王妃当年救了先皇性命后,先皇御赐的。听说一直摆放在临王府的大书房之中,当做镇房之宝。二爷这次怕是偷偷拿出来这半截的。而原因是我曾经说过,口含人参可吊着将死之人的一口气。只要那人有一口气在,我便能想法把人救活。” 楚酉把那半截人参放到了桌面上,抬眼看向了圆寂师太,神情凝重道:“二爷其实也是盼着沈大小姐好的。” 她都没想到这药包里装着的竟然是万年人参!还是先皇亲赐的那根极品人参上的一部分! 也不知道二爷会不会因此挨罚? 圆寂师太冷着脸没说话。 要她说,一根人参算什么? 陆瑾瑜都做了气死人不偿命的事儿,他难道不该做出点赔偿吗? 也亏得他有点自知之明,知晓他可能会把人气个半死不活的,先拿了人参过来。 现在的圆寂师太觉得,沈清婼咬着陆瑾瑜的右手腕昏过去就是被陆瑾瑜气昏的。 见圆寂师太不以为然,楚酉又道:“他先前逃离观音庵那会儿其实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至今没有完全恢复。但你瞧,刚才他却是拼了命的在救沈大小姐。先是冲破了沈大小姐给的毒药药性,接着又为沈大小姐输送内力。” “输送内力的时候,师太可能没注意到,但我注意到了,二爷整个左臂都是微微颤抖的!他的身体其实并不允许他强行输出那么多的内力。” “但他却一声不吭的死死盯着沈清婼。那一刻,二爷心底恐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沈清婼,你不许死!没我的允许,你不许死!’而等到我们把蛊毒逼出,他也是第一时间就坐到了沈清婼的身边。” 楚酉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睨着圆寂师太的脸色。 见她神情稍好了些,楚酉停顿了下,问圆寂师太道:“师太你觉得他当真是等着沈清婼醒来,好和她算账的吗?” 圆寂师太不吭声,神色却更加松动。 楚酉便又自答道:“不是,他只是不放心,怕沈清婼会醒不过来——二爷是想守着沈清婼,等她醒过来再走的呀!” 楚酉说着隐隐有些动容起来。 她的声量也忍不住拔高了两度:“可二爷都自顾不暇了!我不想他一直留在这儿受煎熬,所以才故意那么做,那么说,气他先走的。有我在沈清婼身边,沈清婼绝对会没事儿!即便她现在虚弱之极,将来也定然能恢复到和同龄人无异。二爷这才能彻底放心的离开。” 楚酉说的话虽然经过了美化,但事实确实如此。 陆瑾瑜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他狂奔出一段路程后,他便想明白了:楚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沈清婼好的更快更彻底! 毕竟他留在那儿,沈清婼醒来看到他肯定会激动。 激动之下再发生些什么意外,谁也料想不到。而沈清婼的身体极度虚弱,根本承受不住太多的起起落落——沈清婼是需要个可靠的医女贴身调理的,而楚酉是最合适的人选。 便是楚酉不提出来,他估摸着以后也会提出来的。只是他有点气恼楚酉的自作主张,气恼楚酉竟敢无视他这么多年对她的保护,冒着被暴露的风险去帮沈清婼,甚至还故意把自己说成了个白眼狼! 也不想想,他陆瑾瑜会随随便便把一个白眼狼留在身边四五年吗? 那是在侮辱他的能力! 好似他识人不清,辨人不明似的…… 想通了自己为何气愤,陆瑾瑜便停下马来,回首望着夜色中隐隐绰绰的观音庵,笑骂道:“小样的!还真当爷猜不出你楚酉是什么心思?” “看在你是盼着她好的份上,爷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了!” “沈清婼,也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好迎接我即将给你的惊喜!” 陆瑾瑜一夹马腹,继续狂奔朝京都而去。 而密室中,圆寂师太听着楚酉的话,却冷笑出了声:“说的和真的一样!我瞧明明是他小鸡肚肠,觉得你背叛了他,才会气咻咻离开的!没瞧着他离开时候那喷火的模样,都恨不得把这座观音庵掀了!” 楚酉轻笑:“二爷想掀了这观音庵也是因为南浔奸细藏身在庵后的后山里逍遥了很久,绝对不是因为此事便想掀了这里的。” “哼!”圆寂师太才不相信! 不过圆寂师太到底还是挂念沈清婼的终身幸福,甩了会儿脸色,又把自己哄好了,问楚酉道:“刚才听你所言,你先前应该是陆二公子的心腹之人。你可知,他现在到底是做何打算的?” “是放手,和清婼从此陌路,换清婼一生幸福,还是——”圆寂师太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楚酉却笃定的道:“沈大小姐的幸福,只有二爷能给。” “呵!”圆寂师太又猛地恼了,她“腾”得下拂袖起身,怒斥楚酉道:“敢情你留在沈清婼身边,就是想策反她,好让她将来嫁给陆瑾瑜那个混蛋的啊?” 她不顾体面的伸手指向了楚酉,怒声道:“我告诉你!你做梦!等清婼醒来我就和她说,让她留在这庵里陪我!你们红尘中人,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吧!那么多恶心下作的事儿,我们清婼就不去沾染了!” 圆寂师太气狠了,说出的话也不过脑子。 楚酉一边给沈清婼把着脉,一边掀眼皮瞧了她一眼:“那沈大小姐和她母亲的仇,你能说服她不报了?” 圆寂师太瞬间哑火。 她愤愤的坐回到了凳子上 ,直接低声骂道:“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清婼怎的就非要经历这桩桩糟心事儿!” “简直一件比一件糟心!” 圆寂师太满是心疼。 可她却不知道该帮沈清婼做些什么。 楚酉此时道:“我知师太是真心担忧沈大小姐的。不若师太随我一起下山去帮帮她吧。” “我——”圆寂师太疯狂心动。 她想不顾一切的下山,随时随刻都护在沈清婼身边,替她骂走那些丧尽天良的豺狼虎豹,狂蜂浪蝶。 可想到静慈定下来的那些规矩,她又有些发怵。 第70章 清婼许愿 上次她冒险假死离开庵中,已经触怒了静慈。但幸而有陆怀瑾捐赠的银子相救,再来一次——怕是这次没人会来救她了! 而她——也绝计挨不过几十板子。 而且她要真下了山,免不了要和陆家两兄弟打交道。 她私心是想让沈清婼嫁给陆怀瑾的,但若是陆瑾瑜来硬的,或者是能放的下身段去哄诱沈清婼,沈清婼说不定真能被他感动。 花花公子那哄女人的手段可高着呢! 这不,楚酉都被他送给沈清婼了,还在替他百般美言!甚至都说服了她,让她也产生了几分动摇之心! 清婼年少,又没太复杂的感情经历,岂不是轻而易举便能被他拿下? 届时,她又该如何面对陆怀瑾? 所以说啊,这感情的事儿啊,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毕竟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觉得好不是真的好,沈清婼心甘情愿的才是真的好。 圆寂师太又想起了她先前在夫家经历的那些事情。 她小姑子婚姻不幸,经常挨夫君暴打。 每次回娘家的时候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心疼小姑子,又见小姑子日日流泪不止,便忍不住劝她和离保命。 但转头小姑子和姑爷和好了,而她成了那个搅事精。 夫君斥责,幼女不理解,婆母甚至劝夫君休妻另娶。 她自是不愿,可又如何能拗的住他们一家齐心呢? 新妇进门,她由主母成了妾室,还要日日遭受磋磨。而她的女儿也被那新妇一盒桃酥害死了。 她悔不当初。 可事情已然发生,她能如何?娘家回不去,婆家无法待,天大地大竟无她容身之处,她才只得进了这庵中修行。 想及此,圆寂师太便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缓缓的,拖长了语调尾音的道:“有些错啊,一辈子犯过一次就够了——我不能再在清婼身上犯了——” 那是血淋淋的教训! 她刚才是气急败坏,又护清婼心切,才会那般口不择言的。但血的教训在前,她又岂能再随心而为? 反倒可能会害了清婼一生。 圆寂师太轻摇了摇头,神情郑重的看向楚酉道:“我便不下山了。楚大夫你最好也莫要掺和清婼和陆家兄弟俩的事儿了!好了,不见得有人会感激,不好了,你便两边都不是人,到时候怕是所有人都会来指责你,苛责你。” “哪怕你没错,到时候也全成了你的错。” 楚酉:“……”圆寂师太这话听着倒像是忠告。 只是和她先前义愤填膺指责二爷的模样太不相同了。 想来,圆寂师太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她刚才说的话怕是触及到了她心中藏着的沉痛往事。 楚酉尊重她的选择,但楚酉也有她的主意。 两人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圆寂师太此时低头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依旧在昏睡。 楚酉刚才一直在给沈清婼把脉,此时也收回了手:“沈大小姐的身体太弱了,怕是很难自行醒来。我用银针刺穴促她醒来吧!” 眼下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沈清婼还没半点要醒的迹象,圆寂师太也挺怕沈清婼就一直这样沉睡下去的,便赶忙点了点头:“那你快些。” 楚酉拿出银针扎在了沈清婼的人中穴上,轻轻扭转两下。 沈清婼的睫毛剧烈颤抖两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似是还停留在先前咬着陆瑾瑜的那一幕上,醒来便看向了身旁。见只有楚酉和圆寂师太,她又四下张望了一圈。 见密室内已经没有陆瑾瑜的身影,她长呼出一口气来,问楚酉:“他人呢?” “回京了。” “怎的就没让他吐血吐死?”沈清婼刚醒过来,四肢百骸都还残留着痛。这痛,让她说话都有些不耐烦的狠。 但即便再狠,她那语气也是娇弱绵软的,没有半点威力。 不过圆寂师太还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梢。 果然,四年,终究还是改变了许多。 沈清婼从前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让人去死的话的。 不过——改变的好! 对某些人,就该狠些,毒辣些,这样才能主宰好自己的人生。 圆寂师太倒是没说什么。 楚酉却听的哑然一瞬,随即重重点头,附和她道:“沈大小姐要是不解气的话,我赶明儿个就给他撒把超强毒粉,保证他死的尸骨不留——” 她倒要瞧瞧,沈清婼舍得不舍得让陆瑾瑜去死? 沈清婼:“……倒也没必要这么狠。” 只是这楚酉之前不是还说陆瑾瑜是个怜悯心强,又爱保护可怜女子的大好人吗? 怎么突然改口了? 莫不是她是在故意试探她对陆瑾瑜的态度? 似是看出了她的怀疑,楚酉垂眸低声道:“二爷嫌我笨,不要我了。我以后想跟着沈大小姐混口饭吃,沈大小姐可愿意留着我?” 沈清婼:“……”明白了。 敢情是陆瑾瑜把人赶出楚楼了! 怪不得她会面不改色的说让陆瑾瑜死的尸骨不留—— 只是——沈清婼微微皱起了眉,仍有几分怀疑的问道:“陆瑾瑜真舍得不要你?” 楚酉默然。 沈清婼吐槽:“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这么医术高明的女子在楚楼里不应该是香饽饽吗?陆瑾瑜竟当真舍得弃了? 楚酉:“……” 她微歪了下脑袋,做思索状:“或许他是被女人勾了魂,摄了心?” 沈清婼:“……” 她盯着楚酉看了一阵,见她不似说笑,遂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还真有可能。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花柳丛中过,哪能不迷眼人心?” “我们也没必要对付他了,就把他交给那些莺莺燕燕收拾去吧!” 这样也省的她再浪费精力和他周旋! 想着,沈清婼也不气了,甚至还双手合十,真诚祈祷:“愿诸天神佛保佑陆瑾瑜再添更多红颜知己,且各个都能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的,让他走不动道儿。”更走不到她跟前来! 许完愿,沈清婼又后知后觉的想,陆瑾瑜那般纵情声色之人,怎的还没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能天天活蹦乱跳的来给她添堵? 莫不是他天赋异禀? 楚酉:“……”她是真没想到,沈清婼竟会许出这般愿望来! 看来她对二爷当真是避之不及了! 只是旁人可没本事儿能勾走二爷的心,眼下也只有她沈清婼做到了! 不过看沈清婼这样,怕是她说了,沈清婼也压根不会信的。 二爷的追妻路还是漫漫长路呀! 第71章 联手演戏? 正想着,沈清婼出其不意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说他了!楚姐姐,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可好?” “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像他那样似的让姐姐受委屈!” “以后有我一口饭吃,便绝对不会饿着你!”便是她月例银子不多,她也总能想到其他法子赚钱养她的救命恩人的! 沈清婼暗暗下了决定。 圆寂师太:“……”楚酉说两句陆瑾瑜的坏话,再故作委屈的求沈清婼两句,沈清婼便当真答应留她在身边?还这般热情的和人称起了姐妹? 沈清婼到底知不知道这楚酉就是个两面派啊? 她怎的还这般单纯? 圆寂师太愁啊! 她望着沈清婼,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因为一块桃酥便被人害了性命的女儿,不觉狠狠皱起了眉头,冲着沈清婼道:“清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能因为她三言两句便敢把她留在身边?” 她真怕清婼被卖了还对人感恩戴德的。 楚酉眉梢微动了动,似笑非笑的看了圆寂师太一眼,没吭声。 沈清婼松开了楚酉,笑眯眯的冲着圆寂师太道:“师父放心,我心中有谱。”她瞟了楚酉一眼,继续笑着道:“楚姐姐是好人,她定然不会害我的。” “那可不见得!”圆寂师太还想要劝沈清婼。 楚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师太,您既然做不到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护她助她,便不要再多言,影响她的判断了。她今年已经十九,有自己的判断力了。我到底是为她好,还是想害她,我相信,她心中自有一杆称。” “来日方长,师太也请瞧好了,瞧我楚酉是个怎样的人——”她借着收拾药箱的机会,凑到了圆寂师太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也瞧瞧二爷到底是怎样的人。” 圆寂师太:“……” 此时沈清婼已经站了起来。只是刚站起来,便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的,她慌忙撑着了桌面,略显慌张的问楚酉:“我这是怎么了?” “蛊毒刚解,您身体虚弱些是很正常的。放心,有这万年极品人参,你很快便会恢复好的。”她把半截人参扔进了药箱里,背起药箱,绕过桌子,过去搀扶住了沈清婼。 沈清婼倒也没怀疑,冲着圆寂师太轻点了点头:“那师父,我们就先离开了。” “等我来日彻底痊愈了,我再来瞧师父。” 圆寂师太轻“嗯”了一声,到底还是不放心,冷声冷气的冲着楚酉道:“我还有些私密话要和清婼说。” 这是还想要劝清婼不要留她在身边? 楚酉心知肚明圆寂师太会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先出去。” 她不信圆寂师太能够说服的了沈清婼。 毕竟,她的说辞不会有几分说服力。 楚酉拎着药箱从容离开了密室。 圆寂师太这才拉了沈清婼的手,语重心长的又劝道:“清婼,非是我诋毁你的救命恩人,实在是这位楚姑娘到底是陆二公子的人,她即便被赶出来了,又岂知这不是二公子和她联手演的一出戏呢?” “或许,她就是想助你嫁给陆瑾瑜的。”圆寂师太言语谆谆。 沈清婼却笑了:“师父你多虑了!陆瑾瑜不会娶我的,全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他都不可能娶我。” 圆寂师太一噎。 沈清偌苦笑道:“他亲口说的。当日听他说了此言的不在少数。所以他决计是不可能做出那种自打脸的事儿来的。” 他只会欺辱她! 但这话沈清婼不想和圆寂师太说,怕她更加担忧。 圆寂师太:“……果然就是陆瑾瑜伤透了你!” 圆寂师太轻轻拥抱了沈清婼一下,给她温暖的同时,也轻声道:“不管如何,清婼,师父这儿总归是你的退路。” “若将来心里不痛快了,你便来庵里找师父。这青灯古佛,悠悠焚香,没旁的功效,但静心明智还是很见效的。” “我知晓。”她抬头看向了密室门口。 圆寂师太知她回去心切,搀扶着她走向台阶,又走出密道,把她送到了庵外马车旁边,还不放心的道:“便是将来遭了欺骗,也莫要觉得不好意思来见师父。” “好,我遇到任何难题都会来找师父倾诉的。” 此时楚酉已经坐在马车中,朝沈清婼伸出了手。 沈清婼也没再多加逗留,深深的望了圆寂师太一眼,便转身拉住楚酉的手,借力坐进了马车中。 马车缓缓驶离。 圆寂师太眼里微微湿润。 此一去,也不知道清婼会经历怎样的艰难抉择? 她言之凿凿的说陆瑾瑜不会娶她,可楚酉和陆瑾瑜那态度——罢了,罢了,都说了这是清婼自己的事儿,她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呢? 圆寂师太脚步沉沉的转身回了庵中。 卯时初,太阳自东方升起,朝露褪去,万物呈新。 陆瑾瑜从观音庵离开便直奔了楚楼。 此时他已经在楚楼小歇片刻,内力恢复了平稳,手腕处的伤口也结了痂,瞧着颇为骇然。 他把袖笼往下拉拉,盖住了那伤口,遂起身,径直去了楚寰的房间。 “把爷放在你这儿的衣服拿来。” 楚寰笑着把压在箱底的两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里衣拿了出来,笑着打趣陆瑾瑜道:“二爷终于想通了,要把这东西还给人家姑娘去了?” “要奴说,二爷您早该这般做了!这到底不是一般物件,被旁人瞧见了,定要误会爷和那姑娘的关系的!” 爷的名声无所谓,到底是男人,再者说了,他的名声糟糕透顶的,现在在乎也有些迟了。 但那姑娘不一样啊! 这可关乎到人家姑娘的清誉的。 陆瑾瑜嗤笑了一声:“爷就是要坐实了这关系。” 他示意楚寰用干净气派的包袱包裹起了那两件里衣,拎着就走。 楚寰看他拎着包裹,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心里陡的一个跳突。 “爷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楚寰略微思索一阵,眼睛蓦的瞪大,脱口道:“爷不会是想要娶那姑娘了吧?” 这话让路过的楚袅正好听了个正着。 楚袅自上次给陆瑾瑜放暖情香,却被有心人利用害的陆瑾瑜险些暴露身份,又被沈清婼一句话救下后,便被派去了后院,浆洗楼里的衣服。这会儿她正准备去工作,乍然听到这话,脚步生生一顿,扭头就走进了楚寰房间。 第72章 抢做喜服 “你刚才说爷要娶谁了?”楚袅还是忍不住去关心陆瑾瑜的事情。便是陆瑾瑜不想见她,她也忍不住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关心他的喜怒哀乐。 楚寰自然也知道她背地里收买了不少姐妹,收集二爷的信息。当即瞪了她一眼,怒斥道:“娶谁也和你没关系了!” “楚袅,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别真把自己一条小命作没了!”言尽于此,楚寰也不欲多劝。 她拉拽着楚袅出了她的房间,催促她赶紧去工作。 而此时的陆瑾瑜拎着包裹已经回到了临王府。 王府内有成衣铺子的人正在给陆怀瑾量身量。 柔软的皮尺绕过他的腰身,成衣铺的掌柜嬷嬷合不拢嘴的夸赞:“大公子这身材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的,现下可当真是正合适的好!” 陆怀瑾唇角轻勾,眉眼含笑。 明知道这是成衣铺嬷嬷的惯用说辞,还是笑着温润的回应:“既如此,想必嬷嬷很快便能做好成衣送过来了!” “那必须的。七日。七日我保证做一身艳压全城的喜服出来。” 竟然是做喜服的? 陆瑾瑜驻足,细瞧了那位嬷嬷一眼。是京都最好的成衣铺子良缘坊的当家掌柜。 良缘坊的裁剪做衣,绣工都是一流的好。 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结婚大多数都是在她那儿定做喜服的。 陆瑾瑜眉心一动,阔步走了过去。 站定在离陆怀瑾两步远的地方,他大张开了手臂:“掌柜的也来给我量量,做套衣服出来。” 良缘坊的掌柜王秀芳:“……”她诧异的偏头看向陆瑾瑜,眉眼微跳,直觉不妙。 哪有长兄在说做喜服的时候,当兄弟的过来凑热闹的? 便是再随性随心惯,也不该这时候做这种事啊! 王秀芳下意识的看向了陆怀瑾。 陆怀瑾收了臂膀,缓步从容优雅的走到一旁的案几旁,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的,依旧是温润公子模样:“二弟也想娶亲了?是哪家姑娘?”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陆瑾瑜攥着包裹的手猛地收紧。 他有心想说他要娶沈清婼,可对上陆怀瑾那温润的眉眼,他便说不出那等子混账话来! 尤其是现在良缘坊的人还在——他若直说了,那便真的是罔顾人伦,置临王府和大哥的脸面于不顾了! 刚才他还是太冲动了。 似乎,在沈清婼的事儿上他总是容易冲动。 心里百转千结的,面上,陆瑾瑜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做派:“谁说一定要娶亲的时候才能做喜服?我就是想穿了,想做一套穿来玩儿不行吗?” 说完,陆瑾瑜还大喇喇的走到了陆怀瑾跟前,混不吝的问他道:“怎的,莫非大哥不想让我做?” 陆怀瑾:“……”他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敢拒绝,陆瑾瑜绝对会撒泼打滚的混闹一番。 但是让他答应,他真真是颇不情愿! 就是这沉默的刹那,陆瑾瑜已经自作主张的拍板道:“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 他重新走向了王秀芳。 王秀芳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陆瑾瑜:“……行吧,不想给本公子量,本公子也不怪罪。谁让本公子就瞧上您家的喜服了呢?” “稍后本公子会亲自给掌柜的送来具体尺码。掌柜的还是先给本公子做一套北辰新郎官儿们都爱穿的喜服出来吧!不然,本公子怕眼热大哥,会过去砸了您家的铺子!” 陆瑾瑜说完就走。 王秀芳:“……”什么叫嚣张?什么叫猖狂?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她瞠目结舌的看向陆怀瑾,欲哭无泪:“大公子,这——” 哪有人抢在自家亲大哥前头做喜服的?而且那喜服还是穿着玩儿的? 这压根就是没把大公子放在眼里呀! 这事儿若是放在其他家族,长兄早就拍桌子瞪眼的斥责当弟弟的胡闹了! 便是不拍桌子,也决计不会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 大公子怎的就还有心喝茶呢? 这真是把陆瑾瑜纵的无法无天了! 陆怀瑾此刻依旧在面带微笑的喝茶,只是他攥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死死的盯着门口陆瑾瑜嚣张跋扈的身影渐行渐远,良久,无奈的发出一声喟叹来:“既如此,还麻烦掌柜的再多找些人手,满足我们兄弟二人的需求。” 瑾瑜想闹,那便满足他! 反正他即便再折腾,也挡不住他即将要迎娶沈清婼。 王秀芳脸色立马阴转晴天的,喜出望外的冲着陆怀瑾连连道:“好好!不愧是名满京都的怀瑾公子,这办法好。我稍后回去了便赶紧找人手去!” 这般既能不耽误做大公子的喜服,也避免了二公子过去闹事儿,还能再多赚一份银子! 好,当真是极好的办法! 大公子妙极! 王秀芳从陆怀瑾这边告辞,急急追上了陆瑾瑜,想帮他量尺寸。 陆瑾瑜这会儿倒是异常好说话,站在花园里便伸展双臂,让王秀芳好好量了量。 王秀芳记录好了量好的尺寸,还赔笑道:“这定金——” 正好陆六从远处走来,陆瑾瑜喊他:“去拿锭金子来给王掌柜的。” 竟是比大公子还要大方? “好好好!二公子放心,七日之内,本铺子必定交出能令二公子满意的喜服来!” “嗯。”陆瑾瑜轻应了一声,还又嘱咐道:“此事儿保密,若有其他外人问起,莫要说本公子订了喜服。” 也就是说那锭金子其实也是封口费? 王秀芳直觉这事儿蹊跷,但转念一想,这二公子行事出格,但最起码的礼义廉耻当是有的。或许他是怕把自家大哥的面子丢到人前去? 此时陆五拿了金子过来。 王秀芳笑眯眯的接过,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定然会替您好好保密的。” 她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的离开临王府。 陆瑾瑜则捏紧了包裹往临王府主院走去。 因着陆怀瑾的婚事逼近,临王妃已经从皇觉寺归来。 想到自家母妃那脾气,陆瑾瑜便有些心里打突。 他活了这十几年,做的最出格的事儿便是开了楚楼,毁了名声,可这些也从来没真正影响到家人! 这次——他是要求娶沈清婼,大哥的准未婚妻啊! 母妃会如何对他? 她会答应吗? 大哥那边——陆瑾瑜一个头两个大的,以前走一刻钟便能到达的主院,今天他走了两刻钟都没到。 第73章 押他进来 花园廊檐下有婢女小厮时不时的经过,都不约而同的朝陆瑾瑜望一眼,随即加快脚步离开。 而此时的临王府大书房外,临王和临王妃正并肩端坐在大书房的正门口前。 两人中间摆放着八仙桌。 桌子上放着一个金边红绒布包裹的盒子。 有丫鬟匆匆进来院里:“王爷,王妃,二公子快过来这边了!” “好!好!他还真敢过来这边!”临王妃一拍桌子,瞪大了一双眼睛,冲着左右排列两排的带刀侍卫就吩咐道:“去把他给我押进来!” 又有小厮进来汇报刚才陆瑾瑜在陆怀瑾那边的所作所为。 临王妃听得怒不可遏的,“蹭”的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临王急急跟着站起来,去拉拽她的手:“夫人莫气,莫气。这混小子做出这种事儿来才算是正常不是吗?” “他要真静悄悄的,由着怀瑾娶了沈清婼,我还反倒怀疑他心里憋着其他坏呢!这会儿他爆发出来,咱们见招拆招便是,夫人您可千万别被他气坏了身子!” 临王一张国字脸,古铜色的皮肤,身形健硕,身量颀长。虽早已经从战场上退下来,可到底也曾经是威风凛凛的护国将军,骨子里自带一股杀伐果决的凛冽气质。 只是这气质在他拉拽住临王妃衣袖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临王妃气恼的瞪他。 他还笑眯眯的赔着笑脸。 临王妃忍不住怒骂:“就是你和怀瑾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纵容他,他才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先前在沈府放的那烟雾弹还不够吗?如今竟然还敢抢怀瑾的喜服?” “那是喜服!是怀瑾一辈子只穿一次的衣服!是怀瑾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他竟还这般拎不清!” “气死我了!” 恰巧外边有两位侍卫去抓陆瑾瑜。 陆瑾瑜虽然心事重重的,但察觉到有人来袭,还是第一时间闪躲了过去。 他背靠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临王府大书房院子外是一片假山流水,水下奇石嶙峋,锦鲤游荡,水岸上奇花异草随风摇摆,散发阵阵清香。 端的是赏景的好去处。 但这会儿谁也没心情欣赏这绝佳的风景。眼瞧着有侍卫又默不作声的朝他袭来,陆瑾瑜脚底下抹油,绕着假山就往后转。 一边转还一边大声嚷嚷:“干什么干什么?不认识本公子了吗?竟然还敢抓我?你们小心——”他的眸光落在从大书房院内走出的临王妃夫妇,叫嚣的话蓦的一顿,随即他转身就跑:“我去找皇伯伯去!” “你毁坏你皇祖父御赐之物,还奢望着你皇伯伯能饶了你吗?陆瑾瑜,我瞧你天天醉生梦死的,脑子都变糊涂了!” “今儿个本王妃要不把你这个糊涂蛋拿下,好好教训一顿,本王妃就不当这劳什子王妃了!”说话间,临王妃随手拿了一旁侍卫手里拿着的剑,就朝陆瑾瑜阔步走来。 她拿剑照着陆瑾瑜就砍。 陆瑾瑜脚底生风,左躲右闪的,在假山后头不敢出来了。 但他岂是这种轻易低头之人?他朝着矗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临王大喊:“父王!父王你救救我!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妃把我砍了吧?” “我可是你儿子!你嫡亲嫡亲的儿子!” 临王妃一剑朝他脑袋方向砍去:“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 陆瑾瑜慌忙躲过,拔腿朝着临王跑了过去:“你赶紧劝劝你媳妇儿!这么容易动怒,小心闪着腰了,还得躺榻上静养!” 母妃最讨厌约束。 有一次她双腿受伤被大夫勒令在床好好休息。她气的险些没把自己头发全部揪掉。后来还是父王找人给她定做了轮椅,她得以四处游玩,这才心情好转了些。 陆瑾瑜向来信奉打蛇打七寸,拿捏人心就找弱处戳。 是而,他笃定临王这个心疼妻子的人定然会唤母妃停下,让她好好歇着。 那料,不等他跑到临王身边,便见临王冲他阴森森一笑。 陆瑾瑜:“……”大意了,他竟忘记了父王的武力值比母妃的要恐怖无数倍! 都怪父王这些年被母妃吃的死死的,天天一副弥勒佛似的纯良笑模样儿,害的他都忘记父王发脾气时候的恐怖模样了! 陆瑾瑜想跑,但他怎会是久经沙场的临王的对手? 还没溜出去两步,后颈领口便被人拉拽住了。 临王皮笑肉不笑的瞪着他:“乖乖的站这儿,让你母妃打两下。” 陆瑾瑜:“……”眼瞧着临王妃真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陆瑾瑜咽了一口口水:“不是——父王,母妃手里拿的可是剑啊!” “嗯,我知道。”临王波澜不惊的。 陆瑾瑜吓得掉头想跑,可后颈领口被死死拽着,他压根儿挣脱不开。 完了,天要绝他! 他知道母妃肯定不会一剑了结了他,但母妃想要给他一剑,让他在榻上养个三月半年的,还是挺有可能的。 陆瑾瑜“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临王妃拿剑指着他,倒是没真戳下去,只是瞅着他突然矮下去得身子,蹙紧了一双秀眉:“原来也知道怕啊!” “起来!”临王妃怒喝。 陆瑾瑜眼睛眨巴眨巴:“……腿软,起不来了。”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跪!”临王妃把剑重重往地上一扔,吩咐人道:“陆大陆二把人拎起来,带进来!” 陆瑾瑜这会儿也不闹腾了,见陆大真还要来揪他,连忙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包裹往前一杵,没好气道:“别碰我!本公子好手好脚的,自己走!” 他攥紧包裹进了大书房的院子。 一溜儿带刀侍卫也齐刷刷跟进。 陆瑾瑜紧抿着唇瓣,心底更加突突了。 临王妃此时已经坐到座位上,端起侍女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横了陆瑾瑜一眼:“手里拿的什么?” 刚才挨打也不忘护着,这会儿更是抓得紧紧的,听她这般问话,那神情间竟隐隐约约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羞窘。 这可奇了怪了! 陆瑾瑜这种作天作地,胡作非为的人竟还会出现这副表情? 临王妃好奇极了,偏头看向临王。 临王扭头迎向她的视线。 只一眼,他便猜出了她的心思,蓦的起身,朝着陆瑾瑜走了过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包裹落在了临王手里。 第74章 做不得主 陆瑾瑜:“……父王你最好别看!” 已经迟了! 临王已经扯开一道缝来。 只是看着那面料,他眉心陡得一跳,随即忙把包裹扎紧实了,像是扔烫手山芋似的,扬手朝临王妃抛了过去:“舒儿,接着!” 包裹稳稳当当的落在临王妃的手里。 临王扬手摆了摆:“都先出去!” 带刀侍卫和一众侍女速度离开。 整个院子里转瞬便只剩下了陆瑾瑜和临王妃夫妇三人。 临王妃见临王一脸严肃的,拿着包裹起身就进了书房。 陆瑾瑜赶忙想要跟过去。 临王已经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陆瑾瑜不设防,被踢中屁股,往前重重一栽,四肢呈大字型的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灰。 “呸呸!”陆瑾瑜气恼的想要发飙。 临王从他身边经过,又踹了他一脚:“混账小子!什么东西都敢往回拿!” 那东西一瞧就是女子里衣! 陆瑾瑜竟然敢拿了女子里衣进府来,还带到他们跟前,这要是他亲儿子,他非拿剑一刀砍了不成! 然而,现在他也只敢怒斥两句,赶紧进书房去哄自家媳妇去了。 原本他以为王妃要被气的火冒三丈的,不想她死死盯着那敞开了一角的包裹却在发愣。 等到陆瑾瑜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进来,她一双美目才猛地射了过去。 眼泛冷光,锐利十足:“陆瑾瑜你几个意思?” 陆瑾瑜揉着屁股站定在书房的正中间,反问道:“母妃觉得我拿这东西回来是什么意思?” “你欺负谁家姑娘了?”临王妃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他跟前。 陆瑾瑜:“……”他要直接说实话吗? 可看母妃这一脸怒容,他有点胆怵啊! 陆瑾瑜唇瓣翕动,却久久没吐出一个字来。 临王妃又言简意赅的逼问他一句:“到底是谁?” 话落,她又蓦的想到了什么,速速回身走到桌子旁边,捏起衣服的一角看了一眼。 洁白的丝绸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婼”字。 临王妃:“……”她捏着衣角的手抖了抖,又猛地扭头看向了陆瑾瑜。 陆瑾瑜原本杵着脖子往那边瞧的,见临王妃望过来,立马别过视线,站在当场望天望地望左右的,就是不敢和临王妃对视。 这么心虚? 临王妃心底“咯噔”一声,她惊疑不定的,用微微发颤的语调问道:“陆瑾瑜你别告诉我,你欺负了沈清婼?” 临王:“……”他唬了一跳,随即赶忙跑到了临王妃身边,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消消气,消消气,瑾瑜虽然被我们养的歪了些,可应当也做不出这种抢夺自家嫂嫂的混账事儿来的!” “再说了,他也压根瞧不上那姑娘啊!” 临王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得“噗通”一声。 扭头,便见陆瑾瑜脊背挺的直直的跪在了那儿:“还请母妃和父王同意,准许我娶沈清婼为妻。”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临王甚至都忘记安抚临王妃了,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陆瑾瑜,片刻,就在临王妃即将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猛地怒道:“混账!陆瑾瑜你是真想翻天了是不是?剑呢!刀呢!我要劈死他!” 竟然还真敢欺辱未来嫂嫂! 简直是丧尽天良! 临王暴怒的在书房转了一圈,没找到可用的武器,气的他随手捞起一本书就想朝陆瑾瑜砸过去。 陆瑾瑜双眼一闭,一副豁出去了,你们爱打打,爱杀杀的模样:“砸吧!砸吧!我要抢大哥的未婚妻,你要毁大哥最珍爱的藏书!咱爷俩也算是半斤八两了!” 临王:“……”他看向扬起来的手中的书,见真是陆怀瑾淘回来的一本名家着作,僵僵的收回了手。 临王妃已经冲过来,揪着陆瑾瑜的耳朵就把他提溜了起来:“所以你还敢跑到你大哥院子里去挑衅他?陆瑾瑜先生之前教你的礼义廉耻,你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走!和我去沈府解决此事去!”临王妃揪着他往外走。 临王赶忙把书放回了原位急急跟上:“夫人,夫人,咱先冷静冷静,好好再想想此事怎么解决更妥当一些。” “这有什么可想的?换人娶亲啊!我娶沈清婼啊!”陆瑾瑜被揪着还不忘坚持他的目的。 临王妃气的拧着他耳朵转了一圈,听他龇牙咧嘴的喊痛,这才没好气的道:“你以为这事儿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吗?陆瑾瑜我告诉你,你的婚事你压根就做不得主!” “便是我和你父王都做不得主!”临王妃现在都快要气炸了! 若是陆瑾瑜欺负的是旁人的话,她和临王说不定还能仗势欺人的犯次混,让陆瑾瑜把人收到身边去,权当给他红袖添香了! 可他偏偏欺负的是沈清婼! 沈清婼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临王府满门的救命恩人,更是宫中她珍妃妹妹的救命恩人! 她总不能让沈清婼做陆瑾瑜的妾吧? 但陆瑾瑜的正妻之位,珍妃妹妹也绝对不会给沈清婼的!她还想拿沈清婼当挡箭牌,护陆瑾瑜几年——若是让两个人在一起,宫里皇贵妃怕是动动嘴皮子就先把陆瑾瑜弄死了! 临王妃越想越觉得脑袋疼。 偏偏的,她揪着陆瑾瑜出门来,还看到了陆怀瑾杵在院子里,一副石化了的模样。 风扬起,卷起他青色衣摆。他面无表情的迎风而站,双臂垂落身侧,双手紧握成拳头。 好一幅萧瑟失意图。 临王妃有些心疼他。 “怀瑾……”她轻声唤了一句。 陆怀瑾冲她微微一笑:“母妃——”他笑的比哭还难看。但却半点不失公子风范。 他僵僵的转头看向陆瑾瑜。 那张脸鲜活,恣意,向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全天下独我为尊,睥睨一切的张狂。可如今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歉疚。 但陆瑾瑜并未说话。 陆怀瑾死死的盯着他,唇角甚至还扯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问他:“瑾瑜,你是怕我娶了清婼,你会丢脸,所以才来母妃这里胡言乱语的是吗?” 陆瑾瑜低低垂眸:“对不起。” “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她的——”陆怀瑾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陆瑾瑜可是他一直护着的二弟啊! 他竟是这般对他的? 陆怀瑾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表情来回变化一阵,他却是掉头就走:“我不信,便是你无法无天,清婼也不可能这么对我的!” 她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和他在一起时候的放松,再到五皇子催婚后,她的默认。 她明明也是愿意嫁给他的,她怎么可能会在答应嫁给他之后,还和陆瑾瑜胡闹? 陆瑾瑜蓦的伸出右胳膊拦住了陆怀瑾的去路。 随着他的动作,他右手腕上那两排深可见骨的牙印也显现出来。 第75章 想打架吗? 陆怀瑾看的一怔。 临王妃也看的眉心一跳。 陆瑾瑜已经混不吝的道:“大哥没必要再去找沈清婼求证了。她自是不愿意和我欢好,只是我这人向来混账,尤其是大哥说她这般好,那般好的,母妃还暗中派人护着她,我便更对她好奇了。” “好奇之下就多探究了些。探究着探究着,便有些情难自禁了。” 他话音未落下,陆怀瑾扬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打完他,陆怀瑾的手剧烈颤抖。 他身形也有些踉跄起来:“陆瑾瑜,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你竟然……你竟敢……” “你做哪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和母妃,父王以后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沈家,面对那些只等着揪我们错处的文武百官吗?” 陆瑾瑜:“……”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便是我想到了,又能如何?” “大哥,在你应下沈老太太婚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在一起了!我能如何?我不想改变的吗?我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想毁了这桩婚事!可我哪儿能挡得住你的一往情深,那儿能挡得住母妃的极力赞成?那儿能预料到五皇子都大力支持?” 陆怀瑾:“……原来……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和她之间奇奇怪怪的,怪不得你能那般笃定的反驳我说的话——”话说开了,陆怀瑾反倒没那么气了,甚至,他目光灼灼的问陆瑾瑜:“所以陆瑾瑜,这是你最后一步逼我放手的戏码,对吗?” 什么意思? 他大哥觉得他是为了破坏两人的婚事才故意这么做的? 若是以前,他肯定是这样的,但这次……他压根没这么想啊……他是真想娶沈清婼的! “我要对她负责。”陆瑾瑜如实道。 陆怀瑾突然笑了,笑容若清风明月般,一扫刚才的雾霾阴沉。 他看着陆瑾瑜,半点不让步的道:“你的负责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她吗?陆瑾瑜——你也说了,清婼和你在一起并不情愿,既如此,我为何要把她让给你?” 陆瑾瑜:“……”他都懵了! 他都说和沈清婼春风几度了,他大哥竟然还想着娶人? “大哥你莫不是还有着兄弟共妻的嗜好?” 听听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也就只有陆瑾瑜这浪荡子能说出这般话来了? 临王妃气的转头又想去找剑。 临王已经照着他一巴掌拍了过去,只把陆瑾瑜拍的脸都歪了过去:“浑说些什么?以为你大哥像你似的吗?尽让人难堪!” 陆怀瑾:“……”他被狠狠噎住了。 陆瑾瑜就是这样,他总是轻而易举一句话,便能把他气到七窍生烟!但父母在,他不好越俎代庖的教训他。 陆怀瑾使劲压了压脾气,看向了临王夫妇。张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但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我已经托人在白鹤书院附近买了房。还请母妃同意,我要直接把人娶到那边,此后也不会带着清婼再回临王府了,便是逢年过节也不带她回来。”也免得将来他这混账弟弟见到沈清婼,再情难自制做出有辱临王府门楣之事来。 陆瑾瑜:“……你这是打算以后都不回来了?陆怀瑾,你为了那女人,你不要父王母妃,不要我们这些兄弟们了?” “你就这般喜欢沈清婼?” 事情的发展走向不该是这样的! 陆怀瑾怎么能不在意沈清婼和他在一起之事呢? 哦,不——他在意!但他觉得这都是他陆瑾瑜的错!因为他说是他逼沈清婼的——陆怀瑾便想带着沈清婼彻底离开有他的地方! 可他那般说只是觉得他若说他和沈清婼两情相悦太假了,且又怕他们对两人之事刨根问底,怕他们真跑去问沈清婼具体情况啊! 他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曾被当做南浔奸细之事啊! 陆瑾瑜此刻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憋屈感。 偏偏的,陆怀瑾此时又质问他道:“你就这般讨厌她?非要三番两次的逼她,伤她?” “陆瑾瑜,她是沈家大小姐,不是你楼里那些莺莺燕燕,不是你伤了她,再温言软语的哄她两句,她便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陆瑾瑜这般做,只会让他更恨他自己! 他恨自己无法在这京都保护好沈清婼。 但他无法阻止陆瑾瑜的行事,他总能惹不起便躲走吧? 陆怀瑾一撩衣袍,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儿子不孝。但儿子知道母妃您也很希望我和清婼在一起,所以——请母妃答应儿子的请求!” 他重重的朝着临王妃磕了一头,又跪着行至临王身边,冲他也重重磕了两头。 “儿子会在那边的院子里留一间房,只待父王母妃过去小聚。” 这是连陆怀瑜都不想见了? 临王妃和临王一时心酸又心塞。 “都怪你这个混小子!”临王忍不住又踹了陆瑾瑜一脚。 陆瑾瑜也瞧的心底百般不是滋味。 有刹那,他想,反正沈清婼已经解了蛊毒了,那就放手,成全她和大哥吧。 他当兄弟的,岂能真的这般强夺兄嫂,践踏兄长一番真心真情? 可只要一想到他以后见不到沈清婼,看不到她那张因为生气而绯红娇媚的脸,看不到她装可怜时候的娇娇弱弱——只要一想到她那般娇媚的身子以后要躺在陆怀瑾怀里,要冲着他笑,冲着他娇滴滴的喊“夫君,我要——”他就要疯了! 陆瑾瑜狠声冲着陆怀瑾道:“大哥,你觉得我铁了心要抢她的话,你们能躲得过去吗?莫说只是定居京郊,便是天涯海角,只要我陆瑾瑜想找,我还能找不到吗?” “你!”陆怀瑾一张脸气的煞白。 一直维持着的君子风度彻底消失殆尽。 他气的上前就想暴打陆瑾瑜一顿。 陆瑾瑜狠着一双眼睛挽起了衣袖:“想打架啊!来呀!怕你吗?” 陆怀瑾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又怎能会是内功高强的陆瑾瑜的对手? 眼瞧着兄弟俩红了眼,真要扭打在一起。 临王妃和临王赶忙一人扯了一个。 “好了,好了!这事儿是你们兄弟俩在这里发疯便能解决的吗?这事儿最终还要看清婼的选择!” “走,都跟我过去沈家!由清婼选择夫婿!她想嫁谁便嫁给谁!另外一个便是不甘也莫要给我作妖了!再敢胡闹,我把人扔进宫里当太监去!”临王妃说的狠毒。 但她也清楚,任何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陆怀瑾。她这话就是故意让陆瑾瑜听的。 第76章 蹭车进宫 临王:“……”他看一眼临王妃,又愤愤的瞪向了陆瑾瑜:“瞧把你母妃气成什么样子了?陆瑾瑜你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想要当太监是吗?” 陆瑾瑜:“……”偏心!父王母妃这摆明了就是偏心陆怀瑾! 他好心好意去帮助沈清婼,都能被她险些咬下一块肉来,可见她有多恼恨他! 她怎么可能会选择嫁他? 怕是沈家那些长辈们也都喜欢名声极佳,儒雅多识的临王府嫡长子吧? 让沈清婼自行择婿,他半点胜算也无! 陆瑾瑜转头就往外走:“我去求圣旨去!” 皇伯伯疼他,珍妃姨娘也疼他,他去求圣旨,定然能娶到沈清婼! 临王妃:“……”她诧异的和临王相对视一眼。原本还觉得陆瑾瑜是热血上头才不管不顾闹这么一出的,难不成还真是动了真心? 陆怀瑾也是哑然的瞪大了眼睛。 眼瞧着陆瑾瑜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院门,而父王母后竟然没让人拦他,陆怀瑾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他使劲咬住了唇瓣,才能克制住想要破口质问父王母妃“就这般纵容他把此事闹至御前?”的冲动。 此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稳稳停在了临王府大门口。 陆瑾瑜刚刚气冲冲的走出门口,便听到一声公鸭嗓:“圣旨到——” 陆瑾瑜一不留神,险些被门槛绊倒。 他踉跄一下,扶着门边站稳了,没好气的踹了门槛一脚,这才变脸似的,笑眯眯的迎向了来人。 来人是现任北辰帝身边的大太监来喜。 “二公子好!”来喜笑吟吟的打招呼。 陆瑾瑜喜出望外的,伸手就想要去夺那圣旨:“皇伯伯这是知晓我要去找他,所以先下了道圣旨过来吗?快让我瞧瞧!” “嗳——”来喜公公赶忙把圣旨高高扬起到了另一边,笑道:“二公子可莫要胡来!这圣旨呀,不是给您的,是传您父王母妃和兄长进宫的!” 怎的偏巧在此时传他们三人进宫? 刚刚听到下人通报急急出来迎接圣旨的三人齐刷刷一顿,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从容上前,跪地领了圣旨。 陆瑾瑜有些不悦。 父王母后偏心大哥就算了,怎的皇伯伯这次也恰恰好要宣他进宫?这若是他们仨先提前一步求了圣旨出来,那他以后不是只能看着沈清婼成为他嫂嫂了? “不行!我也要进宫!”眼瞧着三人已经坐上马车要走,陆瑾瑜一撩衣摆就要往上跳,来喜公公笑眯眯的拦了他一下:“二公子,陛下心情不太好,您还是莫要进宫去了!” 陆瑾瑜:“……”他瞧一眼坐在马车上的三人,眉梢一挑,桀骜道:“那我更要进宫去了!皇伯伯心情不好却宣母妃他们进宫,万一迁怒他们怎么办?我好歹还能哄哄皇伯伯开心!” “老奴怕陛下见到您会更生气。” “那——那我总能蹭马车去看望珍妃姨母吧?”见来喜愣住,陆瑾瑜弯腰就从他手臂下钻过,灵活的跳上了马车。 马车速度启程。 因着这辆马车坐满了人,来喜是坐着临王府准备的马车回宫的。 两辆马车的马速不一致,很快便隔开了一段距离。 临王妃和临王并肩坐在一旁,陆瑾瑜和陆怀瑾兄弟俩坐在一处。四人明显都是各怀心事的模样。 临王夫妇更是在心中轻轻叹气。 “怕是陛下要拿这桩亲事说事儿了!”毕竟陆怀瑾一没官职在身,二不是世子,轻易都不和宫中人事联系了,这乍然叫他入宫,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临王夫妇心知肚明。 陆怀瑾自然也清楚。 这是陛下要找他算账!毕竟沈清婼曾经打脸过皇室,如今他却高调求娶,陛下总要敲打敲打他的。只是听来喜公公刚才那话——这次进宫怕是要面对一场狂风骤雨啊! 尤其是陆瑾瑜还非要掺和进来,怕是会更容易节外生枝。 他得先让陆瑾瑜打消进宫的念头。 想着,陆怀瑾幽幽冲着陆瑾瑜道:“二弟刚才说,在我答应沈老太太婚事的前天晚上,你和清婼在一起?” 陆瑾瑜梗着脖子轻“嗯”了声。 陆怀瑾:“……我记得那天北召司总指挥使去观音庵里捉南浔奸细了。”他也是因此担忧沈清婼的安危问题,才会急急应下那门亲事的。 然而他此刻说这话却异常惹人误会。 临王妃更是误会他想以此事来威胁陆瑾瑜,猛地抬头看向他,怒喝道:“怀瑾!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会让人误会陆瑾瑜和南浔奸细有关的!即便无关,陆瑾瑜那时候出现在观音庵里也会令人起疑心。 陛下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主儿,即便他面上再如何疼爱陆瑾瑜,怕是背地里也会出手除了他! 临王倒是没她那般如临大敌,他轻拍了拍临王妃的肩头给她抚慰,又冲着陆怀瑾道:“你二弟和此事绝对没半点干系。” “你要相信他。”临王收敛笑容,不怒自威。 陆怀瑾垂眸低笑一声,颇有几分自嘲和无奈的道:“我也想信他,但如今的陆瑾瑜,我觉得十分陌生。他说的话里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一句话也分辨不出来。” “那也不能无端生疑。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临王晲向了陆瑾瑜,见他坐没坐相的软绵绵的靠在马车车壁上,轻摇了摇头,道:“此前我和萧指挥使曾在酒楼见过一面。萧指挥使来向我敬酒,夸我忠君爱国,养的孩儿也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儿。尤其是二公子陆瑾瑜,更是本事儿大的很。他还话里话外的套我话,想知道我临王府到底有多少暗卫能供陆瑾瑜支配调动。” “还说此次寻找南浔奸细多亏了瑾瑜带领临王府的人手助他,才能有了突破。我还纳闷呢,临王府的暗卫都在我手里,没有出动过啊!”临王说着又看向了陆瑾瑜,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异常笃定的道:“帮助他的是你手底下那些人吧?” 陆瑾瑜“嘿嘿”一笑:“父王明鉴!” “呵!你倒是能耐了!拿着手底下那些子丑寅卯的就敢去糊弄北召司的指挥使!” 第77章 清婼罚跪 “这怎能是糊弄呢?我那日确实是心血来潮,带着他们去清城山夜游了!这恰巧和他碰上,助他一力不是应当?”陆瑾瑜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那叫一个坦然自若。 陆怀瑾:“……你倒是好助力!助着助着便助进了清婼的房间?”这人先前莫不是撒了谎? 他怀疑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绕不过去了是吧? 但他这般说总要比事实好上几分。 电光火石间,陆瑾瑜迅速应对:“那时候她房间确实是有异常的,我进去后才知道是她犯了病,想脱身这不是已经迟了?” 反正大哥也知晓沈清婼身中噬情蛊之事,他这般说,大哥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只是到底是当着自家父王母妃的面说自己做过的混账事儿,陆瑾瑜还颇有几分难为情。 草草糊弄过去后,他便双手抱臂的歪过脑袋,闭眼装睡了。 陆怀瑾:“……”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陆怀瑾更加心塞了,像是有人在他心口处塞了一团鼓囊囊的棉花,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瑾瑜说的这般坦然,这般问心无愧的,想来他先前所言俱是真了! 陆怀瑾沉沉的合眸。 一而再的求证结果,让他几乎快要心力交瘁,心伤累累。 他不断自愈,又不断撕扯开心口那道疤痕,只伤的那颗心鲜血淋漓,让他都没力气再去追问更多了。 他也没心再去阻止陆瑾瑜进宫。 临王妃见他仿若被抽去了浑身精力似的,连一直注重的仪态都不管不顾了,微瘫了身子的靠在马车上,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但心疼解决不了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开他的心结。 临王妃轻抿了抿唇瓣,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揉了揉。 动作轻柔,母爱爆棚。 陆怀瑾猛地睁眼。 眼前是临王妃那张微微带笑的脸。 记忆中,母妃自他七岁之后便没再揉着他脑袋哄他了吧?这是她惯常哄人的动作,父王炸毛的时候,她也爱这般哄他。 陆怀瑾微微动容。 临王妃已经笑着道:“其实知道实情,怀瑾,你心里该开心的。你帮着带大的瑾瑜并非是真正的罔顾人伦之辈,清婼也并非妖祸之辈。且她先前便说过不希望你们兄弟隔阂,有了矛盾。严格说来,这两人其实更多的是身不由己,无奈为之。” 她收回了她放在陆怀瑾脑袋上的手,长长叹了口气,眸光看着前方,却似是在回忆往事,她怅然道:“人生在世啊,本就有很多事与愿违,阴差阳错的。也有很多事情是情非得已,被逼无奈。” 她收回往前看的目光,扫过了兄弟两个人的脸,郑重的,情深意切的道:“怀瑾,瑾瑜,母妃不希望你们因此事而心生嫌隙,甚至背刺兄弟。” 她最后一句话是望着陆怀瑾说的。 陆怀瑾苦笑。 他平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猛地轻颤了下:“母妃是被儿子方才所言吓着了吧?” “母妃放心,儿子刚才只是不想让二弟进宫才言及过往之事的,并无其他意思。” “再说了,我们三人之间的事情本就无绝对的黑白对错。二弟虽荒唐了些,儿子也不至于真去害他,让他背负一个疑似南浔奸细的罪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子还是清楚的。母妃,父王放心。” 见临王妃夫妇还望着他,并未说话。 陆怀瑾并了两根手指举起:“儿子发誓,绝对不会因一己私心而牵累临王府,中伤弟弟们。” “好孩子。”临王妃冲他轻轻颔首,满脸温柔,“母妃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顾大局的。”她转头又看向陆瑾瑜,脸色立马变的凶巴巴的,冲他低吼道:“你瞧瞧你大哥,你再瞧瞧你!陆瑾瑜你若是有他半分懂事儿,何至于我现在这般为难?” 陆瑾瑜晃着二郎腿摇荡着,垂眸小声嘀咕:“这是我懂不懂事就能控制的事情吗?” “你嘀咕什么?”临王妃恼怒。 陆瑾瑜果断改口:“我说日后确实该向哥哥多学习学习。哥哥学识好,眼光好,他喜欢的人或者物都是真的好!” 这话乍然听起来是恭维话,可细想一番,这特么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陆怀瑾眼光好,喜欢的女子好,他陆瑾瑜就要去抢—— 临王妃险些在马车上动手揍人,还是临王按住了她:“不急,不急,这都马上到皇宫了!有他抓耳挠腮犯愁的时候!” “陆瑾瑜你就等着吧!瞧你姨母会不会帮你!”她就等着陆瑾瑜在宫里吃瘪! 临王妃想到自家妹妹的态度,心里这才算是顺气了些。 马车很快停在了宫门口。 临王府四人下了马车并未立时进宫,而是等着来喜公公过来才在他的带领下进去。 陆瑾瑜半道拐弯,去了珍妃宫中。 临王夫妇和陆怀瑾则被直接带到了上书房。 上书房外边跪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盈盈绰约,风姿毕现。风吹过,荡起裙摆飞扬,她摇摇欲坠,恍若误跌凡尘的仙子。清丽绝色,柔媚风流,浑然天成,自成一道亮眼风景。 只瞧那背影,陆怀瑾便知那是沈清婼。 他不觉瞧的有些痴了。 还是临王妃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轻撞了他一下,他这才赶忙收回了目光,快走两步,跟上了来喜公公,低声问道:“敢问来喜公公,沈家大小姐缘何会在此处?” 便是陛下想拿这桩亲事说事儿,也该找临王府的麻烦或者沈相国的麻烦吧?怎的还把沈清婼也招进了宫中? 莫不是陛下当真这么小心眼,连一个身不由己的弱女子都不想放过? 陆怀瑾心头忐忑,尤其是回眸看到沈清婼低垂眉眼,轻咬唇瓣,一张俏脸上满是汗珠的模样,就更加心慌意乱的。 来喜公公瞟了沈清婼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沈家大小姐嘴巴硬的很,连陛下问话都敢撒谎。” “怎么可能?”陆怀瑾惊诧之下,冒失问出了口。 上书房里适时传来摔茶盏的声音,紧接着北辰帝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不可能?怎的?怀瑾这是在质疑朕罚她下跪不公允?” 这还没进门便发这么大的火? 果然这关不好过。 陆怀瑾也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赶忙急急进去跪地道:“怀瑾不敢质疑皇伯伯。只是怀瑾有些奇怪,清婼现在胆子很小,她怎么可能敢说谎欺瞒圣上的?” “哼!自然是想要保人!”北辰帝重重冷喝一声,吩咐刚进来的来喜,“去把人叫进来,朕要当着临王妃的面再问问她!” “是!”来喜很快唤了沈清婼进来。 第78章 欲加之罪 沈清婼的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她在毒辣的日光底下跪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儿站起来竟有些头重脚轻的踩棉花感。 沈清婼隐隐觉得自己病了。 但皇帝面前,莫说病了,便是快死了,只要他想问话,她也得强撑着跪地应答。 沈清婼几乎是跌跪在地上的,身形趔趄,让陆怀瑾瞧的险些冲过去扶她一把。 北辰帝瞧着他的动作,冷哼了声,这才又接过了一旁小太监重新递过来的茶盏,摩挲在手中,朗声道:“沈清婼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五年前你刚到观音庵,是否见过临王妃?” “并未。”沈清婼虚弱的厉害,但还是努力挺直脊背,强撑了精神回道。 身形瘦削,风骨傲然。 那一刻,陆怀瑾觉得他仿佛看到了风霜侵蚀下的寒冬腊梅,高洁傲气,坚韧如初。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北辰帝便重重把茶盏放到了桌子上,一拍桌面,怒声道:“信口胡说!临王妃当初从宫宴上设计脱身,巴巴的跑去观音庵看望你!朕可心知肚明的很!你竟还敢欺瞒于朕?” “看来五年前朕只答应皇儿退了你的婚,还真是对你太仁慈了!” “来人!乱棍打死!” 这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打死了? 北辰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昏聩? 临王微蹙了蹙眉心。 临王妃心知这是北辰帝故意借着沈清婼来逼她说明某些真相的,便上前一步,福身见礼道:“圣上,妾身有话要说。” 等的就是她这话! 便是他故意先传召了沈清婼过来,又让她在太阳底下罚跪,就是想让临王妃识趣点儿,乖乖的把当年之事都招认出来。 见她果真识趣,北辰帝脸色稍缓:“有话便说。” “沈清婼确实没见过妾身。妾身快马加鞭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想要害清婼之人已经再度得手。妾身自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便又折返回京查找凶手了!” “哦?”北辰帝故作诧异,问道:“这般说来,临王妃应当知道到底是何人害清婼了?” 临王妃:“……”明知道北辰帝就是故意给她刨坑的,她还只能硬着头皮往坑里跳,恭敬的实话实说道:“妾身只知此事和沈相国府上一名大夫有关。只是那名大夫早就销声匿迹了!妾身想查,也无从查起。” “是吗?”北辰帝的声音凉飕飕的。 临王府的三人心头齐齐一惊。直觉他要就此发难了! 果然,北辰帝豁然起身,朝临王妃走了过来:“临王妃在民间素有妙手娘子的称号,威望极高,又有临王府的暗卫保驾护航,还有你那二儿子的诸多红粉知己。这么多人脉渠道,临王妃竟找不到一个人的下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北辰帝的声音越压越低,到最后竟隐隐带了质问。 这是帝王发怒了! 北辰帝浸淫皇权近二十年,那不怒自威的气质早就刻进了骨子里,更别提他如今发怒质问,更是若黑云压顶,雷霆之击即将落下。 临王妃敏锐的意识到:北辰帝这不仅仅是想拿捏住她,还想借此给临王府罗织罪名! 她赶忙“噗通”声跪地。 她的身后,陆怀瑾也随之跪地。 临王妃身板挺的笔直笔直,虽跪着,却昂头仰视着帝王,半点不见惧色的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好一个句句属实!朕不信!朕从来都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无缘无故失踪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就不信此事若真和那大夫有关,临王妃会不一查到底!” 北辰帝暴怒的说几句,又猛地蹲身到了临王妃的跟前。死死的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眸,他狠声道:“只有一个可能,临王妃,那大夫就是你的人,你说你找不到他,说不定你早就把人藏了起来或者早已经杀人灭口了!” “母妃有什么理由这般做?”陆怀瑾忍不住质问道。 此时他哪还不清楚?北辰帝怕是早就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想要往母妃身上按黑锅了! 他身为人子,岂能眼睁睁看着母妃受冤? 陆怀瑾自认为他问的很有道理。 可北辰帝却冷笑了起来。 眸光从殿中站着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临王身上,扫到跪着的临王妃身上,又扫到陆怀瑾身上,最后落在了脸色绯红异常,娇艳无比的沈清婼脸上,冷声道:“自然是想要掩盖某些事情的真相!” “临王妃!”北辰帝猛然拔高音量喊了一声,转身从上书房的案桌上拿出一个匣子来。 他把匣子打开,猛地倒扣过来。 “哗啦啦”一堆书信从匣子里落下来,散落一地。 北辰帝冷声道:“这就是真相!” 陆怀瑾不解。 临王已经弯腰捡起一封书信来,语气听不出喜怒的道:“是舒儿你和谢紫柳的通信。” 临王妃和她娘的通信? 沈清婼惊诧的瞪大眼睛。她从不知,她母亲还和临王妃暗中来往过! 陆怀瑾也被这一变故弄懵了。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一抹呆滞。他愣愣的偏头看向临王妃:“母妃——”她当初不是说只是可怜沈清婼遭人陷害无法自证,又知道他曾爱慕过沈清婼,才会把沈老太太给沈清婼求婚的书信转交给他,让他决定要不要娶的吗? 怎的现在变成了她和沈清婼的母亲暗中通信十几年?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望着临王妃。只有临王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在看两人通信的内容。 十封信里竟然有八封都提到了他!有夸他的,也有吐槽他的——临王瞧的乐不可支的。 这书信当时他想瞧,可舒儿却从来不让他瞧! 这会儿知道里面很多都是说他好话的,临王瞬间得意极了! 可把北辰帝瞧的郁闷极了。 “临王,看来你是早知道此事啊!” “不知,不知,本王不知。本王就是觉得我家舒儿一口一声‘我家夫君如何威武雄壮,如何一夜叫七次水——’咳咳!”临王总算意识到这是上书房,还是当着诸多小辈的面,便赶忙咳咳两声,战略性停下,缓解尴尬,笑道:“皇上你也真是的,这种书信往来能说明什么问题?怎的还是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呢?” “这不就是两个妇人说私密话的私信罢了!”临王试图把大事化小。 第79章 御前发飙 北辰帝却想把小事化大。 他没好气的道:“怎的不能说明问题?这说明沈清婼母亲和临王妃早就相熟!沈清婼当年犯病想要去庵堂静养的话也可能都是借口!她就是想要退了朕那皇儿的婚事!好让沈清婼将来嫁给你家那小子!” “若不然阿兆和她情投意合的,怎的可能会因为沈清婼犯病就提出退婚另娶?” 这话说的——好似他真不知当年内情似的! 明明当年他也知晓沈清婼是因被捉奸才送到观音庵的,他还说五皇子妇人之心,还说背叛皇室中人就该杀了了事! 五皇子辩称沈清婼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皇帝还斥责他说,整个北辰国子民都以能救他们为荣。他们那些子民本就该为皇家做出一定牺牲的! 也因此,北辰帝好生冷落了五皇子一段时间。直到后来五皇子娶了沈清颜,沈相替他各种奔走,五皇子才又重获了帝心。 此时听他冠冕堂皇的这般说话,临王妃不觉心底嗤笑:北辰帝这也太不要脸了! 北辰帝却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他直接走向了临王,怒不可遏的揪着了他的领口,大声道:“你告诉朕!” “这算不算是欺君罔上,蔑视于朕?!” 这罪名可有点重。 临王唬的瞪圆了眼睛,伸手推了一把北辰帝,就“噗通”声跪在了地上道:“圣上明鉴!王妃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般糊弄欺瞒圣上的!” “沈清婼当年确实犯病了,而且,而且——”临王瞅了沈清婼一眼,急中生智道:“她身子现在都还没好彻底呢!” 他话音落下,沈清婼身子一软,重重栽倒在地。 北辰帝:“……”就邪门! 沈清婼莫不是装的吧? “传御医!”北辰帝愤愤重新坐到了上首。 陆兆此时匆匆而来:“儿臣见过父皇。” 他不经意间一瞥,眸光正好落在陆怀瑾抱她进怀抱的一幕。 心口蓦的一痛。 但当着父皇的面,他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是而,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 北辰帝冷笑一声:“平身吧!阿兆你瞧瞧,朕不过就是想为你讨回个公道,他们这一个个的倒都演起戏来了!” “父皇何出此言?”陆兆心头一跳,只觉得今儿个父皇唤他定没好事儿! 果然,北辰帝冷声道:“还不是那沈清婼!她们母女俩配合临王妃演一出戏,让你误会后,便躲去观音庵五年!如今都回来了,还逛过茶楼,去过临王府,进过你那府里,天天都是活蹦乱跳的,如今朕召她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她倒好,竟然又配合临王说的那句身体不好,直接给朕装晕!” 沈清婼此时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也滚烫滚烫的,偏她那手,尤其是右手凉的惊人! 这明摆着就是发高热了! 陆怀瑾微蹙了眉心:“皇伯伯,清婼不是装晕。” “你临王府的人说的话,朕还敢信吗?” 原本想要走过去给沈清婼先探探脉的临王妃脚步蓦的一顿,随即又跪地了,望着北辰帝,铿锵有力的道:“妾身和临王府的人从未欺瞒过圣上,便是妾身和谢紫柳来往书信多年,也从没想过要隐瞒于谁。更不曾和她们母女串通演戏,躲避和五皇子的婚事。圣上若非要这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那妾身可是不依的!” “沈清婼如今身体确实极其虚弱,且高热来势汹汹。若是一个不慎,便可能会命陨此处!圣上还是让人快些请御医过来为她诊治吧!不然,人若真死在这上书房内,莫说临王府不依,沈相国怕是也要恼恨在心!文武百官更是要心寒至极!” “只因我临王和临王世子战功卓越,妾身和怀瑾民间威望颇高,便惹的圣上这般猜忌!非要往妾身身上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圣上待会儿是不是还要拿观音庵曾进过南浔奸细来说事儿呢?您是不是还要怀疑本王妃和清婼和那奸细有关?您是不是还要说,妾和临王恩爱两不疑,他也可能有谋反之心?” “圣上如今在这皇位上都已经稳稳当当坐了十几年了!您觉得您如今还这般疑心临王府,合适吗?”临王妃气狠了。 她本来就是豪爽直言的主儿。 年轻时候和临王一起上战场,和士兵们同吃同喝的,半点都没有过王妃架子! 也因此,她这临王妃在军中其实也颇具盛名。 再加上她一手好医术,救过先皇,有着免死圣旨在手,更是给了她十足的底气,让她不必在任何人面前折弯了脊骨! 这世上,也就只有临王妃一人敢这般怒声质问圣上! 北辰帝一张脸都黑了:“还说你临王府没反心!听听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谢紫柳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圣上都要把妾身救命恩人唯一的女儿磋磨死了,难道还不能允妾身说两句大实话吗?”临王妃火力十足。 轰起人来更是半点不留情面。 陆兆和陆怀瑾都惊呆了。一是为她说话的内容,二是为她的胆色和勇气。 临王倒是半点不意外,甚至还盘膝坐在了殿中央的地上,慢条斯理的和临王妃一搭一唱:“王妃说的是。反正皇上都打定主意要找我临王府的晦气了,那还忍着做什么?不把委屈发泄出来,等着做个憋死鬼吗?” 说完,他竟是捶胸顿足的干嚎起来:“可怜我临王府满门忠烈,如今竟要因为点儿女私事来受冤枉啊!” 唯一抱着沈清婼还算维持着翩翩君子风度的陆怀瑾:“……” 他一时竟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加入父王母妃,配合他们一起喊冤? 可瞧了瞧父皇盘膝坐地,呼天抢地的模样,再瞧瞧母妃像是被惹怒的狮子一样,只等着有人扑过来,她龇牙就咬的模样,陆怀瑾又默默低下了头。 算了,算了,他无功名傍身,无免死圣旨在手,不敢在御前做这种事儿。 他还是祈祷着御医赶紧过来吧! 北辰帝也被临王夫妇这模样气的头疼,赶忙催促来喜:“去催催,太医院那些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这般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在太医院待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临王妃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把他的心思说出来!更没想到,临王竟然还敢和她唱双簧,还能豁出去那张老脸哭天抢地替临王府喊冤! 此时,北辰帝甚至都觉得,他若真继续由着沈清婼昏迷不醒,临王妃便敢冲出去,大喊“北辰帝见死不救,欲要逼死沈相国之女,临王府之媳”来! 那样,他可真就落了下风。 到时候他说不定没能拿捏住临王府,还反倒落下个残忍嗜杀的名声! 第80章 浑身是毒 来喜公公赶忙跑了出去。 临王妃面无表情的道:“等到御医过来确诊了沈清婼久病难愈,体质确实羸弱,还望皇上给妾身道个歉!当然,妾身也不要你九五之尊的真低下头来和妾身说对不起,冤枉妾身了!妾身只要你立即下道圣旨,给怀瑾和清婼指婚!” 也省的堂堂帝王竟然还和臣子翻五年前的旧账! 临王妃在过来宫中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反正陆瑾瑜肯定不是沈清婼的良配,而陆怀瑾又一心求娶。 既然她这个继子不嫌弃沈清婼和陆瑾瑜的那段荒唐事儿,那她这个当母妃的总要表态支持下。 大不了之后陆瑾瑜还胡闹的话,让珍妃妹妹想法给他找点事儿做。等他忙的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他自然也就无法去打扰那两人了!等到将来陆瑾瑜再娶妻,此前种种荒唐事儿也算是彻底揭过去了! 临王妃表现得理直气壮的。 北辰帝一张脸黑沉如墨:“你大胆!” 这个目无尊长的妇人! 仗着父皇曾经给过她一道保命圣旨,竟敢如此目无尊卑的说出这种话来? 让他堂堂帝王向臣妻道歉? 她怎么不说,干脆把这皇位让给她来坐好了? 北辰帝气的险些把手中的茶盏捏碎。 门外此时传来一道娇娇浅浅的声音:“临王妃这话说的确实有些过了。” 紧接着,皇贵妃一袭杏黄色宫装走了进来。 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一双眸子楚楚风情。 琼鼻樱唇,步履蹁跹。 随着她的走动,裙摆处的金丝银线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皇贵妃直接走到了临王妃跟前,轻声细语道:“圣上堂堂皇帝,便是真冤枉了你什么,那也是底下人给了错误消息,才惹了圣上误判,误会了你和王爷的。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临王妃又岂能仗着临王府的过往功劳这般逼迫圣上呢?” 皇贵妃在前朝后宫的名声极佳,且五年前还曾帮着五皇子一起求情,保下了沈清婼一命。 是而,临王妃对她倒还算恭敬。 临王妃冲着她规规矩矩见了一礼,不卑不亢道:“皇贵妃教训的是。只是清婼三番两次的遭人陷害,弄得如今都还是身体孱弱至极的,眼瞧着都要没了命,却偏还要惹得帝王疑心,臣妇医者仁心,自是看不得这些,难免口不择言了些——” “总归,妾身是不想看着这没娘的孩子殒命在宫中的!”临王妃语气怅然中带着坚定。 皇贵妃轻点了点头,好脾气的道:“临王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说圣上根本没想着要谁的命,便是圣上真要谁的命,也该乖乖领旨谢恩,临王妃您说呢?” 临王妃不语。 但心底却道:“狗皇帝要真敢要我临王府谁的命,我便怂恿临王反了他!” 反正这天下本就该是临王的! 当年图着一时逍遥,想着让陆垚做皇帝也总归是临王亲兄长,总会护着唯一的亲弟!而且珍儿也想过过权倾天下的瘾,她便想着让就让了,总归都是一家人! 谁曾想到陆垚竟会负了珍儿,如今临王府满门替他护这江山,他却反倒对临王府起疑心!揪着点儿女小事儿便不依不饶的! 这像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儿?这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格局? 临王妃越想越恼。 她甚至不明白,当年壮志凌云,意气风发,誓要把北辰变成富庶强兵之地,让周边国家再不敢来犯的北辰帝怎的就逐渐变成了这样? 此时,皇贵妃已经走到了北辰帝跟前,盈盈一拜:“临王妃和临王向来喜欢外出游历,难免惹了江湖习性,路见不平便想仗义执言。如今沈家大小姐这般娇娇弱弱的,瞧着也确实惹人心疼。临王妃便难免冲动了些。圣上是明君,向来宽厚待人,想必也不会责怪临王妃刚才失言之过的吧?” 陆垚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半晌,问道:“你来此作甚?” 皇贵妃抬头瞟了陆兆一眼,温温柔柔的回应:“臣妾听闻皇儿被你招进宫里来了!便想过来瞧瞧,陛下可准许臣妾把人带走,去臣妾宫中好好话些家常?” 北辰帝没做声。 皇贵妃也不觉得无趣,依旧温温柔柔的:““若是陛下留阿兆在此还有事儿,那臣妾便不带他离开了。左右也不过是他那小郡主想父亲想的紧罢了——臣妾再回去哄哄她。”皇贵妃说完转身就要走。 北辰帝却喊住了她,声音微沉的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坐下来听听吧。毕竟这事儿也关乎到皇儿脸面。” “事情如何办,沈清婼是死是活,总归也得是皇儿当着朕和你的面表个态。” “是。”皇贵妃走到了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起了肩头。 陆兆:“……” 他先前都已经说了他以后和沈清婼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干系的!父皇怎的就非要揪着不放? 他难不成还非要沈清婼死才觉得算是维护了皇家尊严吗? 不——也或者,父皇是想等一个契机,借沈清婼拿捏住临王叔满门的契机! 陆兆想想他府上前些阵子出现的噬情香,便有些心惊胆战的。 他扔了沈家那条船,不会又栽在临王府这边吧? 毕竟那日进了他皇子府的除了沈清婼便是临王府两位公子——只是他以为依着父皇睿智和心机,定不会此时动临王府的,不想——还是大意了吗? 也不知道最终这事儿到底会成为什么样儿? 陆怀瑾矗立在那儿,支吾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态。 来喜带着太医院的院首匆匆而来,解救了他。 沈清婼此时已经烧的双颊通红,浑身战栗。 “竟是打起了寒颤!再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院首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何种情况,见满殿的人脸色都难看至极,他匆匆朝着北辰帝见了一礼,便急急冲到了沈清婼身边。 从药箱中掏出一枚鹅卵石大小的药丸来递给陆怀瑾,他急急道:“把这枚药丸碾压碎了,想法先喂她吃下去退热。” 临王妃:“……”人都昏迷了,能喂得下去吃那般大的药丸才怪!但此刻她不宜说话。她就静静地瞧着院首打北辰帝的脸! 北辰帝一张脸已经黑了。 他攥着茶盏的手也猛地握紧:“她当真是病了?” “高热明显。只是是何原因引起的高热还得一探才知。”院首伸手去搭沈清婼的手腕。 指尖刚碰触到她手腕上的凉意,他便猛蹙了眉头,下意识的脱口道:“这手腕怎凉的像冰似的?”等到细细把了一刻钟的脉后,院首的脸色更加难看。 北辰帝看他眉头越皱越紧,都快要夹死一只苍蝇了,而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忍不住问他:“到底如何?” “她好似中毒了!一种,两种——皇上恕罪,微臣判断不出来她具体中了多少种毒!又具体中了何种毒!只能隐约看出,她中毒时间颇久,且曾中过蛇中剧毒。” 竟然是中毒引起的高热吗? 北辰帝蹙紧了眉心。 而此时陆怀瑾已经把那颗退热药丸碾碎了,沾在指腹上,想要抿在沈清婼的唇瓣上让她服下,可还不等他喂药,临王妃倒是猛地站起来,走了过来。 “怀瑾别喂了!普通的退热药又如何能压得下她的高热?她这根本是毒发了!也不知道是那个丧心病狂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一个弱女子下毒,究竟是何种用意?”临王妃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朝北辰帝瞄了一眼。 那模样,就差直白的说一句“北辰帝,我怀疑你让人给人下毒了!” 北辰帝被她气的险些又发飙。 他堂堂帝王会对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弱女子下毒吗? 这也把他想的太龌龊了! 还是皇贵妃轻轻柔柔的劝他:“陛下莫气。妾身先问院首几个问题。” 第81章 闯上书房 北辰帝黑着脸点头。 皇贵妃轻轻在他肩膀头按了按,又吩咐来喜去端清心下火的菊花茶,这才看向了院首道:“敢问院首,可能看出她最早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这——”他若说不能明确确定,皇贵妃和皇帝会不会以为他医术不精? 院首轻咽一口唾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淌出的汗珠,结巴道:“大、大约四五年之久吧——” 临王妃:“……”北辰帝宫里这些御医也就这样儿了! 临王妃索性替院首给出精准的回答:“准确来说,她体内最早的毒是在五年前的仲夏时节至秋收时节被下的!而且看她的情况,当年最先中的应是至淫蛇毒!此后断断续续又中了多种蛇毒,乌头毒,蝎毒,蜈蚣毒——总之,这身体里几乎都是毒了!沈清婼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 “陛下如今可还要疑心臣妇和人联手做戏欺君罔上?逃五皇子的婚?”临王妃咄咄逼人,压根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毕竟她说错了沈清婼当年所中之毒。 只是淫蛇之毒和噬情蛊初始发作情况一致。她这般说,也不易引起怀疑,也不会给沈清婼带来新一波的猜忌。 北辰帝沉默不语。 倒是皇贵妃柔柔笑道:“陛下何曾疑心临王妃您了?临王妃可莫要坏了陛下英名。” 说完,又生怕不利北辰帝的话语传出去似的,继续柔柔补充道:“陛下瞧着沈大小姐情况不对,这不赶紧让来喜去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院首过来么。” “只是院首医术到底比不上临王妃您妙手回春,没判断出来详细情况罢了。临王妃,咱们都知道您是爱屋及乌,心疼清婼,可您何至于憋着一肚子的火朝陛下撒呀?” 一席话,她竟成了心疼沈清婼便口不择言冤枉陛下了!陛下倒成了那个体恤人的好皇帝! 这也太侥言诡辩了些! 皇贵妃怎的也成了这种人? 临王妃只觉得心头寒凉,有心想要辩解。 沈清婼口鼻里沁出两行黑血来。 陆怀瑾抱着她,脸色瞬间煞白,急急喊道:“母妃!” 现在不是逼迫北辰帝下旨赐婚的时候,沈清婼命在旦夕,保命要紧啊! 临王妃扭头一瞧,心头也是一骇。赶忙走过去,朝院首要了一套银针。 连刺沈清婼几个穴位,挤出点点黑血后,又往那伤口处喂了一些解毒的药粉,这才收了银针,重新看向了北辰帝:“她这身子经不住折腾。陛下若是还想问话,就请赶紧问了!也好让臣妇送她回去。毕竟,臣妇将来可不想真给怀瑾娶进一个半死不活的正妻进府来!” 北辰帝一双眸子死死的瞪着她,阴鹫的可怕。 大殿内的气氛也一时压抑,沉寂。 院首跪在那儿,恨不得能像沈清婼一样昏死过去! 其他人也没敢说话。 只有临王依旧双膝盘坐在地上,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家王妃:他家舒儿可太厉害了! 好一会儿,陆兆憋不住的先硬着头皮开口了:“父皇,若没其他事儿的话,便让临王叔他们先回去吧!清婼那身子确实经不起折腾的,儿臣瞧着也心疼。” 他倒是直言不讳! 临王妃眯着眼睛睨了他一眼。 皇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但面上还是一副柔软娇弱的摸样,甚至还轻轻咳嗽了两声,冲着陆兆道:“阿兆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沈家大小姐?定要说她是红颜祸水了!” “她非是红颜祸水,而是儿臣心中难以放下的执念。不过父皇母妃也请放心,儿臣即便再喜欢她,再念念不忘,也知伦理孝道,断不会做出让父皇母妃难堪之事,也断不会做出让她为难之事。” 陆兆眸光痴痴地看向陆怀瑾怀里抱着的沈清婼,明明心里在意的要命,明明心里心疼的要命,可还只能克制着违心的说道:“毕竟她再好,那身子骨也早不适合进皇子府了。” 这算是附和了临王妃的说辞,也彻底定性了当年是他主动提出退婚的,原因便如五年前所言一样,沈清婼中了毒犯了病,不宜再入皇子府。 便是北辰帝再有疑心,此刻看着沈清婼半死不活的模样,再看看院首那不断淌汗发颤的模样,也只能信了! “罢了,罢了——”北辰帝刚想要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外边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二公子!” “二公子快停下!莫要再往前跑了!” “我不,我不,我就不!”陆瑾瑜扭头冲着追他的一众侍卫吐吐舌头,转头又运起轻功往上书房跑去。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溜儿带刀侍卫。 但在这宫中,没有主子们的命令,谁也不敢随意拔刀。是而,一众人等只敢追赶,并不敢对陆瑾瑜动手。 但陆瑾瑜轻功极好,身形如燕的,那些人从珍妃宫里追出来,追的气喘吁吁的,硬是没挨着陆瑾瑜一块衣角。 眼瞧着他真要冲进上书房。 临王夫妇适时冲着陆怀瑾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急急准备告辞。 北辰帝却没理他们,反倒问一旁的来喜:“去瞧瞧,刚才大喊大叫的可是瑾瑜?” “回陛下,正是瑾瑜公子。”来喜匆匆跑出去瞅了一眼,赶忙进来回复。 北辰帝又睨向了临王府一众人。见一行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的笑了:“好好!临王府可真是好家教!以往瑾瑜胡闹就算了,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敢在这禁宫之内这般喧闹?” 他没法用沈清婼问罪临王妃,他总能用陆瑾瑜问罪临王妃吧? 陆瑾瑜倒还真会给他送把柄! 说话间,陆瑾瑜正好闯进了上书房。 他看都没看临王等一眼的,急急冲到了北辰帝跟前,“噗通”一声重重一跪,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满是委屈的喊冤道:“皇伯伯救命!珍妃姨母想要杀我!” “胡闹!”北辰帝大掌重重的在案桌上一拍,朗声命令道:“传珍妃过来!” 珍妃本来就跟在侍卫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被贴身宫女扶着往这边赶,见陆瑾瑜当真闯进了上书房,还告黑状。她双眼一黑,险些直接朝后栽倒。 第82章 成全?算计? 珍妃是被搀扶着进去上书房的。 娇喘微微,额冒汗珠,便是她跪在地上,胸脯依旧剧烈起伏:“臣、臣妾见过皇上!” 她说完便恶狠狠的瞪向了陆瑾瑜。 陆瑾瑜已经又朝着北辰帝重重磕了一头:“请皇伯伯为瑾瑜做主!” “瑾瑜只是想要求娶心爱女子为妻子,可母妃,珍妃姨母,他们都说瑾瑜不配!瑾瑜不服气,想要来找皇伯伯评评理,珍妃姨母还想要让人把我关起来!” “皇伯伯,瑾瑜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陆瑾瑜倒是一点儿也不喘,一口气说了原因后便又直抒胸臆道:“瑾瑜想求皇伯伯,给瑾瑜和沈清婼指婚!” 前头说是心爱女子,后头说是沈清婼? 沈清婼这样的小毒人倒还成了香饽饽? 阿兆喜欢,陆怀瑾喜欢,陆瑾瑜也喜欢? 北辰帝微微挑了挑眉梢,突的生出了几分瞧好戏的心态。 尤其是瞧着临王妃瞪着陆瑾瑜恨不得把他抽皮剥筋了,却又碍于在御前不敢动手的模样,他心里瞬间就更乐了! 让你临王妃惹朕心塞,如今给你添堵的来了吧? 真不愧是他疼爱的好侄子! 北辰帝脸上带了笑,也不计较陆瑾瑜的喧闹失态,硬闯上书房之罪了,冲着他笑呵呵道:“这可让朕为难了!你母妃刚才说要让朕给你大哥和你心上人赐婚呢!” 陆瑾瑜:“……”果然如他所料!他扭头看向了临王妃等人。 见陆怀瑾竟然还抱着沈清婼,而沈清婼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他心底一个“咯噔”,随即又耍浑道:“那是我心爱之人!大哥你把人还给我!” 他“蹭”的站起来,朝陆怀瑾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拽他怀中的沈清婼。 因为高热,此时的沈清婼双颊飘红,面若芙蓉,艳丽至极。 她双眸紧闭,娇躯微颤,小腰盈盈一握。被男人抱在怀中,脑袋微仰后垂,露出半截洁白优美的天鹅颈来,青丝垂落身后,衬得她更是肌肤如雪,风华绝代! 倒真是个绝色美人! 尤其是靠在男人怀里这般情态,仿若醉了春风的娇花,莫说男人瞧了折腰,便是女人都得怦然心动了! 怪不得能引得这堂兄弟三个人为她竞相折腰! 皇贵妃瞧的微眨巴了下眼睛,眸底划过一抹算计的流光。 北辰帝先前并没多加注意沈清婼,这会儿细细瞧着,眼睛不觉也有些直了。 还是珍妃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晃神。 珍妃冲着陆瑾瑜怒声道:“陆瑾瑜你敢碰他,我打断你的手!” 陆瑾瑜:“……瞧瞧!瞧瞧,皇伯伯你瞧姨母好不讲道理!” “这是她不讲道理吗?我瞧是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张口就来!还说什么沈清婼是你心爱之人?你和沈清婼到底是什么关系?旁人不知,我们临王府的人还不知晓吗?因为不喜自家兄长娶沈家女为妻,便敢来宫里胡闹?”临王妃实在是憋不住,在御前便教训起了人。 主要是她也没想到,陆瑾瑜这混小子竟然能从珍妃宫里跑出来! 临王妃训斥陆瑾瑜一句,又忍不住瞧了珍妃一眼。 眼神里隐隐带着嫌弃:宫里那么多人,连个人都盯不住! 珍妃收回望着陆瑾瑜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谁知道这混小子现在功夫这么好? 她一不留神,他就跳窗跑了出去,还把追他的侍卫甩的远远的。 临王此时更是直接冲过去踹了陆瑾瑜一脚,让他的手堪堪从沈清婼身边擦过,怒骂道:“混账小子!还敢来你皇伯伯面前胡言乱语!也不想想怀瑾为长,他都没娶妻,怎能轮的到你来娶?” 陆怀瑾被一脚踹到在地上,他顺势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仰头冲着北辰帝的方向道:“便是现在不娶,也请皇伯伯先下旨赐婚啊!我喜欢的女子我定然要抢到手的!” “皇伯伯——”陆瑾瑜说着说着竟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来,还故意抽噎两下,哽咽道:“皇伯伯瑾瑜都好多年没求过您赏赐了!这次就厚颜无耻,舔着脸求您这一次,皇伯伯您就答应我吧——” 他拖长了尾音,状似卖萌撒娇。 北辰帝:“……”瞧着临王府这一出弟抢兄妻的戏码,他被临王妃狂怼的怒气总算消得一干二净了。 他“呵呵”一笑,当即道:“怀瑾才高八斗,又是临王府嫡长子,虽然辞了世子之位,但到底也是临王府的代表人物。确实不宜娶个病秧子进门当正妻,不如就把沈清婼——” “皇上!”珍妃陡然高喝一声,随即重重跪地,磕头道:“沈清婼和陆怀瑾早就有婚约在身了!且在外头闹得动静极大!皇上若此时给他人赐婚,岂非是让人误会是个胡乱点鸳鸯谱的昏君?” 北辰帝:“……大胆珍妃!你竟敢说朕是昏君?” 偏偏临王妃还要火上浇油:“珍妃娘娘说您把沈清婼赐婚给旁人才算是昏君,并非说您现在就是昏君。” 北辰帝:“……好好!好的很!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想要来干涉朕的决定是吗?” “朕还偏偏就——” “皇上。”皇贵妃站在北辰帝的身后,此时柔柔唤了他一声,把脑袋凑近了北辰帝,小声的,微微带着笑意的在北辰帝耳边吹气道:“沈大小姐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若真嫁入临王府恐怕也不是良缘。再过一段时日便是秋日宴了,皇上不如让沈大小姐参加今年的秋日宴,也好在那日真正寻得良缘。这般,临王妃和珍妃应该都不会再提什么意见了。” 北辰帝微微眯眼。 皇贵妃眼底暗光流转,笑意更浓:“皇上要是不放心,也可在那日暗中观察。” 北辰帝眉心一动:暗中观察便能暗中做很多事情。 他的眸光又落在了沈清婼那张娇媚的脸上,心口一时痒痒。 这么娇媚的女子,确实不能便宜了临王府的人!合该也让旁人瞧瞧她那衣衫之下的美…… 北辰帝颇为赞赏的拍了拍皇贵妃的胳膊:“还是欢儿能真正替朕分忧解难。” 北辰帝看向了临王府众人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沈清婼如此好姿色,赏赐给怀瑾或者瑾瑜,也难免会让另一个心头不痛快。不如这样吧,你们一起去参加即将到来的秋日宴,和其他人一起公平竞争,谁能让沈清婼收下他给予的红绣球花,那沈清婼便嫁给谁!也省的有人说朕昏君!” 北辰帝横了临王妃和珍妃一眼。 两人恭敬垂眸,不语,算是默认这个解决方法了。 第83章 不是亲生? 北辰的秋日宴是在每年的九月十五,那日北辰所有到了婚嫁年纪的未婚男女都会去京郊的菊山踏秋赏菊,变相相亲。 菊山分为上三峰和下三峰。 上三峰地势偏高,山上有山庄,由专人管理。菊花多姿,颜色众多,奇珍异品不在少数,多是豪门世家,皇室勋贵在此吟诗作对,吸引才子佳人。 下三峰没有那么多奇珍品种,是平民百姓的相亲盛会。 秋日宴当天,谁若是瞧上哪家女子或哪家公子,便会折红绣球菊花赠予对方。若对方也有意,便会回赠一支红绣球,若是不愿意,则不收花,让人把花放入周围摆放着的花瓶中。 往年的秋日宴大多数都是由皇后主持的,是个真正与民同乐的好日子,曾促成过不少好姻缘。 但沈清婼今年能不能嫁出去,嫁给谁——她在秋日宴上会不会遭受刁难,会不会再被人设计陷害或者是再闹出点风流韵事来——那便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控制的住的了! 皇贵妃笑意吟吟的。 北辰帝则吩咐来喜:“去给沈相国传个旨吧,让他夫人到时候亲自送沈家小姐过去参加今年的秋日宴。” “是!” 来喜转身就要去传旨。 北辰帝又喊住了他:“顺便把沈家大小姐安全送回沈府,免得有人说朕草菅人命,不体恤臣下!” 北辰帝愤愤瞪了临王妃一眼。 临王妃脊背挺直,半点不受影响。 来喜:“……”这话明面上是在说临王妃,但实则是表明了他对沈清婼的态度。 这陛下啊,也是好美色的人。尤其是近两年来,更是变本加厉。 只是先前他想着要惩治临王府压根没注意沈大小姐的娇媚艳丽。这会儿被陆瑾瑜一闹,他倒是瞧着她的好了! 怕是让沈家大小姐参加秋日宴就是个由头,说不得陛下是想尝尝鲜了—— 但陛下肯定是做不出光明正大抢人这种事儿的,这沈家大小姐啊,怕是也要像之前那些美人儿似的,被弄昏了带到别院中去,让陛下尽兴了再悄悄送回去,一碗避子汤灌下去,此事便算结束了! 至于那美人以后还能不能嫁人,会嫁给谁,陛下是不会再过问一句的! 那些美人儿也不会知道是陛下宠幸过她们——而美人儿们的家人们——她们大多数都是家中主母送过去的,还是要点脸面的,自是不会闹腾。 熟知陛下想法的来喜恭恭敬敬的目送北辰帝和皇贵妃离开,这才笑眯眯的冲着陆怀瑾道:“大公子把人交给老奴吧!” 他偏头差人去叫嬷嬷。 临王妃:“……”她虽不知皇帝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眉心一动,她道:“清婼如今还昏迷着,为避免再出现其他情况,就不劳烦宫中嬷嬷了,还是本王妃去送她吧!” “那老奴送两位。” 此时陆怀瑾已经抱着沈清婼阔步走出上书房。 陆瑾瑜被珍妃命人一左一右的拽着两条胳膊,没法去追,只能眼睁睁看陆怀瑾抱着人走远。 他气恼的大喊:“放手!放手!我是那种会不听皇伯伯话的人吗?皇伯伯都说了要等秋日宴那天让沈清婼做选择,我肯定要赶回王府早早做准备的!” 说话间,他使劲挣扎。 没挣脱开。 陆瑾瑜气的拿脚去踹钳制着他的侍卫。 侍卫小腿吃痛,却依旧没敢松手。 珍妃此时回头看向临王,郑重拜托道:“瑾瑜这边就交给你了!” “你回家就把人关起来!实在关不住锁起来也行!” “锁起来我也能跑!”陆瑾瑜气的牙根痒痒的,不服气的嘀咕一句。 珍妃听笑了:“行!那就找御医去找两副昏睡散去!直接按着他的脑袋灌下了,让他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省的他天天跑出去祸害旁人!” 珍妃说完转身就走。 陆瑾瑜气的大喊:“为什么?姨母你不是说你最疼我吗?你之前不是说我要有了喜欢的女子只管和你说,你会帮我的吗?眼下我来求你帮忙,你不帮忙就算了,你还搞破坏!搞破坏就算了,你还要绝了我以后的路!姨母我不明白——为何沈清婼大哥娶的,我就娶不得?” 陆瑾瑜实在不懂! 珍妃脚步微顿了下。 陆瑾瑜继续叫嚣:“你也莫要给我扯什么长幼尊卑!母妃和你从来都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 听说当年还是珍妃姨母先嫁入宫中,他母妃才入得临王府呢! 珍妃:“……臭小子你说谁不懂规矩?” 但她若是不把话给这臭小子说明白了,怕他真会继续闹腾下去! 珍妃眺目朝一旁望去,见皇贵妃已经扶着皇帝远去,她微蹙了下眉,转身快步走到了陆瑾瑜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因为在旁人眼里你是姐姐亲生,怀瑾非姐姐亲生。” 陆瑾瑜:“……”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成一句话,他却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在旁人眼里他是母妃亲生?而大哥非母妃亲生? 陆瑾瑜满头雾水。 珍妃已经又压低了嗓音忠告他道:“总之,姨母和母妃都不会害你的!你听话些,不要再去纠缠沈清婼!” 说完,她冲着临王轻轻颔首,转身就走。 陆瑾瑜懵懵懂懂的被临王拽上了马车,刚上马车便瞪大了一双眼质问临王:“姨母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临王:“……”沉默。 沉默着他还瞟了陆怀瑾一眼。 陆怀瑾:“……”莫名其妙!但等到陆瑾瑜嘀嘀咕咕把珍妃说的话在他耳边重复一遍,他也彻底傻了! “父王,这——”他怎么可能不是母妃的孩子? 他从出生便喊母妃为母妃的! 这二十多年,父王身边也从来没出现过旁的女人! 陆怀瑾满心疑虑,但却也知道隔窗有耳,此时不是问话的最佳时刻,只能抓心抓肺的坐在马车上,向来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也龟裂出一丝迷茫。 他若不是母妃的孩子,那他亲生母亲是谁?如今身在何处,为何临王府上下都缄口不提,像是从没过那人一般? 陆怀瑾心事重重。 陆瑾瑜也火急火燎的想知道真相,便急急的催着车夫赶紧走。 第84章 变相解禁 而此时的沈府。 沈相国正站在松鹤堂的花厅中,来回踱步。他神情焦灼,眼神复杂,不时停下朝外张望一眼,又不时驻足朝里屋望去,没好气的道:“当初我就不愿意让她留在家里!母亲你非想方设法的让她留在家里!还说皇家已经原谅了她!” “母亲你瞧先前那宫里来拿人的架势像是原谅她了吗?我瞧压根儿不是!而是先前皇上没腾出手来教训她罢了!也说不定,皇上是想给我们沈府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想给我们找时间把人送走的!可我们辜负了圣恩,如今,怕是这事儿不好善了!” “希望她可千万不要连累到沈府其他人才好啊!” 那沈清婼死了就死了——只是她的死活到底也代表着皇帝的震怒程度。 此时有下人匆匆跑进来,急急道:“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送大小姐过来的!临王妃让咱们府上的人抬软轿过去!” 回家抬软轿干什么? 莫不是—— “沈清婼是生是死?”沈相国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若是死了,那代表圣上极其震怒,便是眼下不会找沈府的麻烦,怕是他以后也甭想当什么相国,受到重用了! 而若是活着——说不定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里屋的沈老太太也听得一僵,随即赶忙唤了刘嬷嬷过来搀扶着她起身。 沈老太太这段时间经过调理已经好了不少,这会儿虽然还身体虚弱,但到底也不似最初那般有气无力了。 她被搀扶着,仓皇走出内室。 下人正支吾着回道:“看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好。” 那便是受了重刑罚? “走!去扶柳院瞧瞧去!”沈老太太搭着刘嬷嬷的手急急往扶柳院而去。 而此时的沈清婼刚被放到软轿上,由两名小厮抬着进了府中。 沈清婼还未苏醒,歪着脑袋靠在软椅上,那模样,远远瞧着,竟像是死去了一般! 沈老太太瞧的心口一紧。 她忍不住抬手扶住了心口,泪眼模糊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五皇子都已经明确表态了,皇帝怎么可能还下这般的狠手?”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来喜公公是个高手,耳聪目明,耳听八方的。 他当即就笑了,催促抬轿的小厮快走,他则朝沈老太太走了过来,见礼道:“瞧瞧,怎的还惊动老太太了呢?咱家是奉皇上之命,送沈大小姐回来的,并顺势告知府内一声,让沈大小姐去参加秋日宴选夫婿,不拘于临王府的几位公子。” 沈老太太:“……好,好!”虽然不解皇帝怎会下这种旨意——但到底——清婼还活着!皇帝也并非是要她死的! 她没事儿便好! 没事儿便好! 沈老太太激动的身形都微微发颤,但见临王妃随着软轿匆匆走进扶柳院,甚至连朝这边望一眼都没有的着急模样,她又有些急:“那清婼那样子是——” “高热昏厥过去了。临王妃和御医都说是中毒太多太久,爆发了的缘故。不过老太太放心,有临王妃在,沈大小姐定然不会有事儿!” 来喜把人送到扶柳院,该传的话也都传完了,便也没再多加逗留,转身离开。 离开的途中正好碰到迎面走来的沈相国,他冲着沈相国呵呵一笑:“相国大喜啊!五年前的事儿这便算是彻底揭过去了!” 那自然是极好的! 沈相国抬手擦擦额头上的薄汗,从袖笼里摸出一锭金子来塞进了来喜公公的手里:“以后还请来喜公公在圣上跟前多多美言。” “自然。”来喜回眸朝扶柳院方向望了一眼,笑道:“不过沈相还是差人把大小姐好好调养一番吧!把病养好了,才能更好的参加秋日宴,也才更能入了贵人的眼。若贵人喜欢的话,沈大小姐,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造化!” “哦,对了,陛下说,让沈夫人亲自送沈大小姐去参加秋日宴。” 这相当于变相解了李若水的禁足了! 沈相大喜,撩起衣袍蓦然跪地,冲着皇宫方向便重重磕了一头:“谢陛下隆恩!” 陛下宽宏大量,不仅放过了沈清婼,还为她指出了一条路来! 只要沈清婼能把握住这个机会,那她说不定还真能嫁个真正的贵公子!将来也能真正相助沈家,相助五皇子。 沈相国越想越激动。生平第一次屈尊降贵去了扶柳院。 当然,去之前,他还是先吩咐管家先去解李若水的禁足。 扶柳院中。 临王妃刚进入内室,便见一妙龄女子正候在床边。她的身边,一个医药箱正大打开着。 竟是个医者! 临王妃的眉梢微微一挑,旋即想到什么,眉眼间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 沈清婼已经被人抬到屋内,安置到了榻上。 那女子速度弯腰给沈清婼诊治。 眸光落在沈清婼胳膊上因为针灸而留下的小红点上,她无声勾唇,偏头看向了临王妃:“多谢。” 沈清婼高热昏厥是体内残留的毒素失衡紊乱引起的。 当初她虽然解了噬情蛊和蛇毒,但沈清婼以毒攻毒五年还残留了不少毒在体内,且很多已经毒入肺腑,并不好彻底清除。 她只能徐徐图之。 只是没料到,皇帝竟然会突然宣沈清婼入宫! 倒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但眼下应当是得了临王妃的救治,那毒倒是暂时稳住了。只是——“临王妃可有好办法能根除她这一身的毒?” 毕竟将来是要当二爷的女人,总不能一直当个时不时发作的小毒人吧?虽无性命之忧,但到底也不妥。 临王妃轻轻摇头:“说来,我还不如姑娘医术高明,竟能解了她体内至淫之毒!” 这次她倒是没再说是蛇毒。 女人,也正是改头换面了的楚酉微微一笑:“术有专攻罢了!临王妃一手针灸术出神入化,享誉南北。我则是擅用药草处理,担不得临王妃一赞。” “不过眼下,我这里倒确实有一法子可用。换血。只是这换血之人并不好找。而要用药草来解毒,实在太过漫长!”所以这是一道新的难题。 临王妃:“……”她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的,此刻却骤然起身,疾步走向了楚酉。 随即,她的手出其不意的落在楚酉的脸上。 楚酉浑身一僵,险些拿出一把毒直接撒过去。 第85章 原是故人 临王妃却是笑了,快速收回了手:“我道是谁能有这般能耐,不仅能解了那毒,还敢提出换血疗法。原来竟是故人!小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此人竟是凤舞! 药王谷凤舞! 全天下也就只有凤舞敢使用换血疗法,也就只有她会易容术了! 而她刚才摸的,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 但凤舞前些年被陆垚盯上后不久便销声匿迹了,她倒是没想到,两人再见,竟是在这沈相国府,扶柳院中! 楚酉——也就是曾经的凤舞见临王妃并没有直呼她的名姓,甚至还称呼她为小友,便知道临王妃没有歹意,笑道:“临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是我!”楚酉坐到了另一旁的凳子上,冲着临王妃挑了挑眉梢,嘱咐道:“还望临王妃替我保密。” “那是自然。”临王妃低头看向了床榻上静静躺着的沈清婼。心底替她庆幸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换血疗法固然管用,但真正愿为她换血之人却是不多——”最起码,她眼下想不到一个人来! 陆怀瑾估计会愿意,但她不舍得,也不会告诉他。 其他人——谁会无缘无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舍去半数血?灌进自己体内一半的毒血? 而沈相国府这些人——同享福可以,要救人舍去自己半数血,估计没人乐意! 临王妃轻叹了口气:“我想法子去找个能给她换血的人吧!暂且先用药草给她治疗。” “好。”楚酉也没和她客气,还浅笑着向她自我介绍:“我现如今姓楚。” 临王妃颔首。 因着有楚酉这个高手在的缘故,临王妃倒也不担心沈清婼的毒了,起身便先行告辞。 当然出来时又免不了和沈老太太寒暄一阵。 沈老太太得知沈清婼那日从观音庵带回来的竟是一名大夫,心下微安,让人送了临王妃出府,这才扶着刘嬷嬷的手进了里屋。 沈清婼还没醒来。 楚酉正用银针扎了两滴血放到两个不同的药瓶中。 药瓶里分别放着不同的解药。此时都是红色的。 若药汁变色则代表有效。 橙色代表方向对了,见效不大。蓝色代表可解毒,但得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调配药物配比。绿色,则代表大功告成!能完全解了沈清婼体内的毒素。 而毫无变化,则代表压根无效! 此时楚酉正观察着药汁的变化。 沈老太太杵在了门口道:“辛苦楚大夫了!只是不知,清婼何时才能醒来?” “退热后便可苏醒了!我估摸着应当是一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楚酉笑语嫣嫣。 实在是二爷在这沈家长辈心目中太不靠谱了!她得好声好气的,多刷点好感,将来好能更好的帮到她! 楚酉这张面皮面容普通,穿着也普通,但含笑的模样莫名讨喜。 沈老太太的心不觉更松了几分:“好,能尽快醒过来便好。那日后——” “我会住在沈府。”楚酉起身冲着沈老太太恭恭敬敬见了一礼,郑重道:“叨扰了!若是老太太不嫌我烦的话,我倒是也能时不时过去问安,顺便也给老太太几副定心凝神的方子。” “好好,是个心底善良的!”沈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她过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试探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如今瞧她气质恬静,应对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便知这人是个没歹意的! 再加上临王妃又替她的医术做了保证,沈老太太这会儿望着人,便像是瞧见了菩萨奶奶似的,膝盖一弯,竟是要朝楚酉跪下去。 楚酉赶忙冲了过来,急急抓住了她的双手:“老太太使不得!” 沈老太太紧紧攥着了楚酉的手,声音哀切,眸含泪光的道:“清婼命苦啊!被人快糟践死了!还请楚大夫答应我,一定,一定要把她治好啊——”沈老太太说着便忍不住泪洒当场。 楚酉心有戚戚然:“老太太放心,我进来就是受人所托,想要彻底治好她的。” “受谁所托?”沈老太太急急问道。 楚酉:“……到时你自然知道。” 沈老太太:“……那她彻底痊愈得多久?” “秋日宴前能好否?”见楚酉没做声,沈老太太也知有点强人所难,便又问道:“大婚前能好否?” 楚酉:“……我只能说,老太太,我会等她彻底痊愈才会离开。”也就是说她也不确定沈清婼究竟何时何日才能彻底痊愈? 沈老太太僵了一瞬。 但转念一想,便是无法彻底痊愈,一直有医者贴身守着,清婼总归也不用再像之前似的——沈老太太想到沈清婼在观音庵里过的那些荒唐日子,便哽咽的语不成调:“不管如何,楚大夫,老身还是要谢谢你的。” 沈老太太正要让人去拿谢礼。 沈相国走了进来。 然而他刚刚进门,还没说话,便有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相爷不好了!”那小厮远远的就呼叫起来。 等到急急跑到扶柳院内,更是气喘吁吁的,急切道:“外边——外边来了好多南风楼的人!” “轰——”沈老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竟是硬生生厥过去了! 幸而楚酉就在她身旁,急急掐着她的人中穴把人救了过来。 沈老太太被搀扶回了松鹤堂。 但靠在榻上,她却是不断的捶胸顿足的,泪流不止:“迟了——到底还是迟了呀!我的清婼,这才有点好转的苗头了,便又要让那一群糟心的——”她心梗的说不出话来。 刘嬷嬷赶忙替她拍了拍背,眼底也有泪花闪烁。 可她此刻也只能劝:“老太太莫急,大小姐吉人天相,会再遇到转折的!您想想五年前她那重伤——您想想她体内那毒——您想想她那日入五皇子府,您再想想她今儿个入宫——件件桩桩,那件不是凶险之极的事儿?” “可大小姐不都是安然度过了?今儿个这事儿肯定也会有转机的!” 话是这般说,但刘嬷嬷心底其实也没底。 沈老太太这会儿倒是不哭了,她强撑着要下榻:“我得去拜拜菩萨去!刘嬷嬷,快扶我进佛堂去!” “老太太!”门口传来了楚酉的声音。 紧接着,她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浅声安慰道:“老太太莫急,有人会帮忙解围的。您先喝了这碗药,好好睡一觉。等到您醒来,事情应该就结束了。” 第86章 秋月杀主 沈老太太:“……”她瞟瞟楚酉,又低头看向那一碗药:“这是昏睡散吧?” 楚酉:“……是。” 她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劝老太太喝药,别添麻烦的。 那想到,老太太倒是配合的很:“清婼带回来的人,我信!楚大夫,这药我喝了,我不给人添麻烦,我也不想真醒着再被气死过去,让清婼再留下一个气死祖母的污名。” 话落,她仰头把那碗药灌下。 楚酉:“……”活的挺通透的一个老太太,只是可惜啊,权力早被架空了。这沈家她没话语权。寻死觅活,自伤一身,也只是换了清婼能留在沈家。 楚酉嘱咐刘嬷嬷好好看着人,她则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眸光远眺望向那座芙蓉院。 她眼神微微一沉。 谢如烟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边走边望着芙蓉院恨不得要吃人的眼神。 她一时愣怔,脚步僵僵停下,竟是不敢再朝前走了! 还是楚酉先问她:“不在院子里等着你表姐醒来,过来这里做什么?” 谢如烟眼神怯懦:“我怕——楚大夫,表姐一直醒不过来,我总觉得心里好慌。你是大夫,你守着她,我心里才能稍稍安稳一些。” “蠢!”楚酉加快脚步往扶柳院走去,“你倒也不怕有人趁机给她一刀,直接送她上西天!” “啊?”谢如烟吓得瞪大了一双眼睛。 她拎起裙摆急急去追楚酉:“可秋月对表姐忠心耿耿的啊,有她在,应当没人能进去伤表姐吧?” 楚酉疾步如风,同时冷声道:“沈家的人,一个都不能信!” “那秋月确实是沈清婼的丫头,对她也确实忠心!可你别忘了,她同样也是这相国府的下人!她的卖身契是捏在当家主母手里的!若是主母捏着她的把柄威胁她杀人,你说她是做还是不做?” 这—— 谢如烟吓得魂飞魄散的。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此时的秋月还真从楚酉的医药箱里拿出了一把刀来。 她握着那把刀哆哆嗦嗦的靠近沈清婼。 闭眼,睁眼——呼气,吐气——可手哆嗦的像摆子,她却依旧下不去手! “不行!秋月!你不能这般胆小!想想你爹,想想你娘,想想你阿弟——”她们还都盼着她团聚呢! 只要她杀了沈清婼,那些人就能放了她家里人,她就能得到个新的户籍证明,她以后就能恢复自由身,和家里人快乐团圆! 想想那美好的画面。 秋月眼里渐渐蓄满了泪:“对不起,小姐,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她双手握紧那把刀,猛地高高举了起来。 闭眼,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往下戳。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刀刃上。 秋月拿着刀的手随之一颤。 刀掉落地上,险些蹦到她的脚面上。 秋月慌忙躲闪,不小心踩到了身后滚落的石子,“噗通”一声,她重重跪到在地上。 而窗外负责保护沈清婼和谢如烟的唐柳拍拍手,功成身退的重新跳到了墙外的大树上,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朝他出手,唐柳一片树叶飞过去,堪堪对上那人扔过来的飞镖。 飞镖落地,李若水的暗卫“蹭”的一下快速逃走,眨眼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唐柳翻身下树,把那枚飞镖捡起来,捏在手里把玩了下:“看来这沈府也不仅仅是有糟心事儿啊!” 竟然还藏着一名高手! 而且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竟然还是宫廷出来的暗卫? 宫中保护娘娘们的暗卫出现在这沈府—— “啧啧,当真有趣!” 唐柳把飞镖揣进怀中,随手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重新跳上树梢,隐入浓密的树荫之中,翘着二郎腿,看好戏。 楚酉听到屋内的动静,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进屋里,见秋月正胆战心惊的重新捡起了地上的刀走向沈清婼,她不禁冷喝一声:“秋月你想做什么?” 她冲过去,重重推了一把秋月。 秋月趔趄着撞在床柱上,她手里的刀再度“咣当”声落地,随即,她也噗通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也不想的呀!可她们抓走了我阿爹阿娘和弟弟,还送来了我阿娘的一根手指!说我要是不听话,趁着今天南风楼来闹事儿,杀了大小姐的话,死的就是我阿爹阿娘和阿弟了!” “我不想他们死——”但眼下任务已然失败了! 秋月一张脸灰白之极。 她重重朝着门口处磕了两个香头:“爹娘,阿弟,对不起!女儿没用!女儿救不了你们!只能等着来生再报养育恩了!”她猛地起身,重新朝床柱撞去。 楚酉赶忙去拽她。 没有拽住人。 不过幸而谢如烟冲了进来。她堪堪跑到床边,堪堪挡到了秋月跟前。 秋月撞到了谢如烟的身上,她一愣,随即更是扑簌簌的直掉眼泪:“谢姑娘你挡着我做什么?” 谢如烟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被她撞的也肩头发疼。但她没当回事儿,她之前没少被人打骂磋磨,这些疼,压根算不上什么。 她冲着秋月道:“会有解决办法的。肯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她下意识的看向楚酉。 楚酉虽然才刚进扶柳院不久,但谢如烟看出来了,她是比表姐还要有本事儿的人!不,也可能不是她有本事儿,是她背后的人有本事儿! 表姐这会儿昏迷着,她只能求楚酉:“楚大夫,对不起,我不该独留她在表姐身边的。可楚大夫,她也有苦衷,您瞧,能不能别要她的命——” 她来这府上几天,常常以泪洗面,吃喝不下,表姐心中有事儿,还要时不时的应对外头的人或者事儿,她不在的时候,都是这小丫鬟想方设法哄她开心,让她吃东西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受人恩惠,得人宽慰,总不能这会儿眼睁睁瞧着她寻死觅活吧? 楚酉:“……善良是好事儿,但没底线的善良就是悲剧。谢如烟,这大宅门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善良!” “我放过她容易。她本来也就和我没任何恩怨。但你要想想你表姐,她——” “我——”谢如烟语塞了。 而此时的沈相国府门口。 几个衣着清凉,皮相极好的小倌还在叫嚣。 第87章 是个死局 “沈大小姐当初说好这次让我过来的!她还说我伺候的最好,最得她欢心!” “你放屁!她明明最喜欢我!我可是去了清城山好几趟了——”那人甚至还掰起了手指,“一次,两次——我去了整整十二次!也就是说,我可陪了她十二个月呢!那几日,大小姐可是巴不得死在我身上——” “那巧了——我也去了十二个月!而且上次大小姐还给了我一方帕子。呐——”他扬起手中绣着粉色玉兰花的帕子来在人前招摇一圈,笑的张扬,“这就是凭证!大小姐说这月让我拿着这方帕子过来的!毕竟这帕子上啊,可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他说着还拿着那帕子在鼻端轻轻一嗅,满脸迷醉,“这可是当初她放在身子底下的——” 来人总共有四人,除了这三人在叫嚣外,临清也杵在那儿。 但他一言不发的,唇瓣紧紧抿着,眸光却是眨也不眨的望着沈相国府的大门口。 似乎,这般望着,那道倩影便会出现似的—— 有好事者过来捏他脸颊,还调笑着问道:“多情公子怎么不说话呀?你这般痴痴地望着,可是叫不出沈大小姐的!” “就是啊!要么,你们几个直接闯进去算了!” “瞧那沈府的门卫连拦都不来拦一下的 ,估摸着这事儿是真的吧?” “沈家这会儿抓毛了吧?” “我猜沈相国一定气疯了!说不定都把自己薅成了秃子!” “管他成为什么!反正他又不是我相公!不过我现在倒是挺好奇,这沈大小姐这几年当真是月月不落的,叫你们南风楼的人上去观音庵啊?” “瞧着挺文静舒雅的姑娘,怎么做出来的事儿这么叫人预想不到呢?” “可不是呢——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越美的人儿啊越风流——” “话说,我要现在自荐枕席,沈大小姐会不会也把我收了?” 门外一道道调笑喧闹的声音传入沈府。 沈相国矗立在院内,已然快疯了! “去!赶紧去把人给我打发走!”沈相国冲着一旁惨白着一张脸的兰姨娘怒斥道。 兰姨娘往后倒退两步,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妾丢不起那个人!” “你现在还拿着管家对牌呢!府内的事情你不处理,难不成还要本相爷亲自出面去处理吗?” 今儿个这场风波闹起来,定然已经传扬出去了!他的未来怎么办?他这个官帽还能保的住吗? 亏得来喜公公先前还说沈清婼会有大造化! 他没看到她的大造化,但他看到她带来的大劫难了! 这是不给沈家留一点儿活路啊! 沈相国府到底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这以后—— 沈相国想想就头疼! 花姨娘母女倒是没出来,但花苑到底也听到了风声。 沈清淼更是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就重重砸在了地上:“又是她!又是因为她!姨娘,我们姐妹到底还要因她而背负多少污名!上次我去参加诗会,尚书府的二公子本来瞧上我了,生了求娶之心的。可转头一打听,我是沈清婼的妹妹,那人此后再见我,便绕道绕的远远的!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可这脏的明明是沈清婼!凭什么她好的时候,我们半点好处没捞着,她现在这样了,我们还得陪着她一起丢这张脸!” “爹爹直接把她打杀了多好!也省的那些肮脏玩意儿来脏了我沈家的门楣!” 花姨娘弯腰把地上的碎瓷片 一一捡了起来。 捡的时候没注意,有瓷片扎破了手。 鲜艳的红,洁净的白——都从掌心滑落。 “咣”的一声,瓷片再度落地,迸溅成了碎渣渣。 花姨娘拿出帕子来按了按伤口,又把那帕子摊开来,把瓷片都捡进去,连帕子带瓷片都丢了出去。 沈清淼看的火大:“都什么时候了!姨娘!你怎的还是这般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呢?我现在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哪有像你这样,半点都不把姑娘放在心上的?” 沈清淼都快气吐血了。 见花姨娘依旧一副淡然模样,她气的冲到院子里,叉腰就朝扶柳院的方向喊:“沈清婼我诅咒你!你赶紧——”去死两个字没说出口,花姨娘冲过去捂着了她的嘴。 眸光落在她气的通红的双眼上,花姨娘无奈一叹:“都说了多少次了,隐忍,隐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想隐忍的活,还是想恣意的死?” 沈清淼:“……”突然就蔫了。 她使劲捏着了衣角,愤愤的,红着眼瞪着花姨娘好久,才崩溃的低声问她:“我们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你的嫁衣去。”花姨娘说完就往屋里走。 沈清淼:“……”这时候谁还有心情绣嫁衣? 有沈清婼这种姐妹在家里,她们这辈子说不定都甭想嫁出去! 沈清淼愤愤的坐到了花苑正屋前的台阶上,仰头望天。 花苑和扶柳院间隔的并不远,沈清淼那声诅咒随风瞟着,倒是飘进了唐柳耳朵中。 唐柳挖挖耳朵,冷漠的笑了笑,偏头看向了里屋的窗口:“瞧吧,连你自家的姐妹也容不下你。沈清婼,便是你真换了那周身的血,成了个正常人,又能如何呢?过往那些事儿就像是跗骨之泥,你摆脱不了的!这根本就是个死局。皇室放过你,流言饶不了你——当然,也可能是你沈家饶不了你——” 唐柳甚至都不明白,沈清婼坚持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沈清婼此时已经清醒过来。 没人和她说外头的事情。但看着秋月跪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自闭模样,再瞧瞧谢如烟站在她旁边,死死的盯着秋月,而楚酉则一脸凝重的把玩着手中的石子朝窗外望着。 气氛死一般的凝寂。 沈清婼哪能不知道有事发生?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沙哑出声。 楚酉把手中的石子随意往袖笼里一塞,疾步走了过去:“醒了?” “无事。”楚酉撒谎深的陆瑾瑜真传,语气淡然,面色无波,让人瞧不出丁点端倪。 谢如烟瞠目结舌的瞄了她一眼,随即又瞟向沈清婼。恰好迎向沈清婼望过来的视线,她急急低头。 浑身绷的紧紧的,她啥也不敢说。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她掉以轻心了!若不是有人从窗外扔了石子进来打落秋月的刀,若不是楚酉及时冲了进来——那刀子怕真戳进表姐的身体中去了! 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谢如烟望着秋月的眼神更加纠结,矛盾。 第88章 宫中威胁 沈清婼轻笑了声,在楚酉的帮助下缓缓坐了起来。脸色煞白,气短无力的,她还不忘道:“这瞧着可不像是没事儿的。” 尤其是瞧着秋月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就更加确定。 “秋月,你来说。” 秋月的情绪早就绷不住了! 尤其沈清婼还补充一句:“你向来不会骗我。” 这句话像是压弯了秋月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着,膝行至沈清婼身边,磕头磕的“砰砰”响的:‘对不起,小姐,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被人一威胁就想杀了你保我的家人!” “奴婢错了,错的离谱——呜呜呜,小姐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那么信任我,奴婢却想杀你!小姐要是实在下不了这个手的话,奴婢,奴婢愿一死以解小姐心头之恨!” 她速度起身,发了狠的又要撞墙。 沈清婼:“……” 楚酉一把揪着了她的领口,冷冷开口:“想死也容易,等到事情彻底解决了。” 沈清婼:“……秋月你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吗?” 比起惩治秋月来,她其实更想知道真相! 她都已经这么惨了,先是中噬情蛊,噬情蛊解了这身子又虚弱的不成样儿——三步一大喘,两步一小喘的。她都以为她真要死在皇宫里了! 哪料,没死在那儿,她倒是险些被自家婢女杀了? 这梦一般的情景! 沈清婼是真懵。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碍着了谁的路?难不成是李若水想要她的命? 但她真想要她的命,以往也多的是下手的机会,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现在?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秋月:“……”她没想到小姐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反倒先问她这个问题! 她一时愣住:“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奴婢就是收到了一封信,是,是一个小厮给我的。里面装了一封信,还装了半截断指。奴婢拿给小姐瞧瞧!” “咳!”谢如烟吓得脸又白了白,“表,表姐要不然不看了吧?” 太吓人了! 她刚才看了一眼,险些没当场尖叫出声! 沈清婼却让秋月把书信和断指都拿了出来。 断指僵硬纤细,和她小指一般粗细。尾端的指甲上隐隐还飘皂荚味儿,想来是经常浆洗衣服的缘故。 沈清婼笑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娘讨厌皂荚。因为幼时她家中所有衣服都得她洗,而且还得加皂荚,太麻烦了。而有一次她没加皂荚,她爹便痛打了她一顿。所以自此她对皂荚深恶痛绝。嫁给你爹后,你爹宠她,宁愿去给她买上好的玫瑰胰子,也绝不用皂荚。” 秋月呆呆愣愣的“啊!”了一声。 沈清婼道:“所以这断指不是你娘的。”她又低头去看那书信。 字迹飘逸,娟秀。 应当是出自自幼写字的大家闺秀之手。因为普通人没那闲工夫去写字,也写不出来这般飘逸娟秀的字体。 但那纸张——沈清婼又捏了捏那纸张的厚度。她一时愣了:“宫廷御用纸?” 宫廷御用的纸比寻常纸张要厚上一些。这也是她当十公主陪读那些年得出的经验。 因着她爱叠纸玩,一次心血来潮便叠了很厚的一摞青蛙。十公主瞧见了,非吵着也要,还非要她等休沐日回去便给她叠同样高的一摞儿—— 她当时是按照纸张数着来的,足足叠了九十八只青蛙,但拿回宫中,高度和她的不一样! 她那时候问过夫子,才知,原来皇家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便是用纸,也是用的最好。 楚酉有些惊诧:“你真确定这威胁信是来自宫中?而不是普通官宦夫人?” “是宫中的。”沈清婼笃定。 楚酉:“……”就挺意外! 楚酉想不通:“你怎会惹到宫中之人?” “不知。” 莫说沈清婼不知,便是窗外听着她一通分析,觉得言之有理的唐柳也很意外。 威胁秋月杀沈清婼的竟然是宫中的人?而且听着好似还伤了尚衣局管浆洗衣服的人? 这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她隔着那重重宫墙,千辛万苦的递消息出来,冒那么大的风险杀沈清婼做什么? 沈清婼一介残花败柳,还病恹恹的——除了那脸长得确实魅人心魄外,其他也压根儿没什么特别的呀!总不能她就是因为那张脸才险些被杀了的吧? 想不通! 想不通! 唐柳觉得这事儿需要告知五皇子一声。但她现在不敢走,她怕错过什么。 沈清婼依旧在盯着那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再看不出其他来,她才焉焉的把信封和断指放下,轻合上了眼。 “其实——我刚从清城山回来后不久,宫里便有暗卫朝我射箭,那时候我以为——”她蓦然住口。 不想让这三人知道太多。 但她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示的很明白。确实是有宫中人想杀她,而杀她之人非常坚决。 一次不成,便杀第二次! 楚酉脑子里恍惚有什么东西闪过。她突的问沈清婼:“你说,会不会是你沈家某人和宫中人联手想除了你?” 她这问题一出,窗外的唐柳几乎已经瞄准了一人。 “李若水。”沈家现任当家夫人,和宫中安嫔关系极好。安嫔低调,却和皇家暗卫营的唐华关系匪浅。若真是她——唐柳还挺想知道沈清婼会怎么做。 想着,唐柳也不隐着了,把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一吐,翻身落到了地上,大摇大摆的进了沈清婼的房间。 房内的四人:“……” 唐柳却仿若无人之境似的,径直走到了沈清婼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番,她问:“你认识唐华吗?” 沈清婼:“……不认识。” 唐柳大摇大摆的坐到一张凳子上,斜眼睨她:“那怎会有宫里的人一而再的对你出手?还偏巧挑着今天这个日子?” 沈清婼:“……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南风楼有几名小倌找来了沈相国府,争着抢着说沈家大小姐邀请了他们这月来当入幕之宾的。” 沈清婼:“……” 楚酉:“……”这人功夫深不可测,看衣着打扮应该也是皇家暗卫。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怕是不怀好意吧? 楚酉悄悄摸到了她的银针。 她虽是医者,但逼急了她,医者也能杀人! 楚酉表示,她定是要保沈清婼无虞的!毕竟这人是她的试验品,还是二爷的心上人。于公于私,她都必须要保。 第89章 神秘楼主 谢如烟和秋月这会儿已经瑟瑟发抖的抱成了一团。 谁懂? 谁懂啊?! 几个人正好端端的说着话,听着沈清婼分析到底是谁想要杀她,结果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个身穿黑色劲衣的女人? 这不明摆着是坏人来杀人了吗? 谢如烟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秋月:“……”这表小姐怎么比她还胆小! 她哆哆嗦嗦的推开晕倒在她身上的谢如烟,战战兢兢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唐柳身边,声音抖抖索嗦的问:“你你你——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竟然是这么一个弱包子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唐柳有些意外,但还是有问必答的:“就是有人联手喽!” “你知道什么?”沈清婼神情猛地激动起来。 她刚才不言不语,就是在观察这人! 这人黑色劲装,袖口处有专属的豆蔻标志。那是隶属于皇家暗卫营管理的暗卫标志。 而想杀她的人和宫中人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这人还真知道什么底细! 沈清婼猛地来了精神,眸光灼灼的瞪着了唐柳。 唐柳:“……”她倒是半点都不怵! 楚酉:“……”行吧,是她大惊小怪了!这人不是来杀人的,倒是来解惑来了! 她也挺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楚酉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银针。 唐柳把刚才想到的一切竹筒子倒豆子似的“叭叭叭”速度说了一遍,又耸了耸肩膀,道:“很明显了!李若水联络南风楼,怂恿那些人前头闹事儿,吸引着旁人瞧好戏,也吸引着沈家所有人都过去。你这院子里自然没人会关注了。然后宫里安嫔威胁你这婢女杀了你,稍后再把你伪装成自杀。一个妥妥的因为往日荒唐无度,惹了无数风流债,却被债主齐刷刷逼上门来,自觉无颜面对家中长辈,索性一刀子就去了的被逼自戕现场就完成了——多完美的杀人计划!死都让你死的尊严全无,满身污名呢!” 唐柳说着还忍不住唏嘘一声,又拿出了她身上揣着的毒镖,递到了沈清婼跟前:“喏——瞧瞧,这可还预备着后手呢!” 不是她机警,秋月失手,他也不会失手的! 这李若水是铁了心的要沈清婼死啊! 也不知道都互相忍让了那么久,这会儿要沈清婼的命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想要替沈清颜报仇吧? 唐柳思绪飞扬。 沈清婼:“……”她示意楚酉拿过去毒镖做检查,她则攥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呐呐的,似是在自言自语的道:“所以当真是李若水要杀我?她竟还能让宫里妃嫔帮着她杀人?” 恐怕李若水的身份不仅仅是她爹的现任夫人!也不仅仅是安嫔的好友,恐怕——她还和南浔有关—— 这边,沈清婼还在心里分析。 沈家大门口的情形却已经有些快失控了! “这沈家怎的还没人出来呢?” “莫不是沈家大小姐换了口味,和府中小厮厮混上了?沈家顾不得门口这事儿?” “若不然,咱们拥着多情公子进去瞧瞧去?” “走,走——”人群中怂恿闯沈家大门的人手一扬,推搡着多情公子就往前走。 也有更多的人在犹豫:“这不妥吧?到底是沈相国府上呢!岂能任由咱们这般乱闯?万一北召司里来人——”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呢!真要闹起来,那大牢里也塞不下这么多人!” 他话音刚刚落下,一道冷冽嗜血的声音陡然从头顶上响起:“北召司的大牢里是塞不下这么多人,但塞两个煽风点火的领头人还是塞得下的!” 来人身着黑色的广袖长袍,袖口、袍面上有金线暗纹,转身间,阳光落在上面,流光溢彩,竟显现出一个雄鹰展翅的雄鹰,仿若须臾便能乘风而上,飞入九天。 他脸上戴着一张鎏金的黑色面具。 面具遮挡住鼻子以上的半边脸。 身材颀长,气质斐然,神秘莫测。 那双透过面具露出来的眼轻轻一扫,便似是有万千寒雪冷箭迸射而出。 他虚虚点足站在沈家大门的门头上,随手打开一面折扇,俯视底下的人群。 眸光精准落在临清等人的身上,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楼主怎么记得不仅仅派了你们这几个人过来?” 这南风楼来的人也太少了些! 这能闹出多大的乱子? 怪不得沈相国迟迟不肯露面! 面具男子微微不悦。 昂着头往上瞧的众人:“……” 他说什么? 他刚才是望着多情公子他们说的话吧? 他话里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盯着他那身装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南风楼楼主!” “你是南风楼楼主?!” “正是在下。”戴着黑色鎏金面具的男人收敛不虞,微微一笑,“唰”的一下收了折扇,从沈府大门门头上下来,轻飘飘站定在了临清的跟前。 折扇的前段在临清的肩头上一点,他声音如玉石碰撞,清冷作响:“口渴了吧?带着人去马车里喝口水去!” 该到他上场发挥了! 人群中适时有人大喊:“让路!让路!马车来了!” 两辆豪华无比的,象征着南风楼楼主出行的马车从远处狂奔而来。 周围人群速度相让。 马蹄飞扬,疾驰而过。 面具男子示意临清进去休息。 临清:“……”他死死望着眼前这男人,一时竟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真的楼主,还是假的楼主。 面具男子见他发愣,索性拎着人的肩膀把他甩向了马车。 临清身子在半空中打个转儿,跌坐在马车前头。 他惨白着一张脸坐在了车夫身边。抚着心口,微微喘着,惊魂未定的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似笑非笑的睨向另外三人。 三名小倌:“……” 他们赶忙收敛了神气,点头哈腰的冲着面具男说了声“楼主好,小的确实有些口渴了。”便屁滚尿流的,双腿颤颤,手脚并用的爬进了马车中。 面具男人这才一手背后,一手摇着扇子的阔步站在了人群最前方,朝着里面后:“里面的人给我听着!我南风楼的人虽然人微言轻,是旁人眼里的玩意儿!但到底也还有几分气性的!说好的我们来这里闹一场就给我们每人五十两的金子呢?吆喝了这么久,都快把嘴皮子磨出泡来了,你们倒是出来个人给钱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群瞬间哗然。 “原来竟是为钱来的?” “不是——那他们刚才说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啊?” 第90章 两方对质 多情公子:“……” 他瞧着面具男,片刻,淡淡启唇:“自然是假的。” “也不能说完全都是假的。”面具男折扇一收,横在了身前,扭头看向众人,一副颇不好意思的模样:“沈家大小姐确实有病!犯起病来确实缠人——哦,不,勾人!不过——本楼主就喜欢沈大小姐那股子勾人劲儿!又纯又媚的,坐在你身上只直勾勾的盯着你瞧,便能让你疯了!” 看热闹的人:“……” 所以他和沈清婼到底是什么关系? 多情公子:“……”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人是临王府二公子陆瑾瑜吧? 二公子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胡言乱语的,解决正事儿还不忘占姑娘家的便宜。 他身子一松,索性斜靠在马车上,静静的看着男人胡言乱语。 其余小倌:“……”他们家楼主不是一直想着游戏人间,只谈风月,不谈感情的吗?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沈大小姐?又什么时候让沈大小姐坐他腿上了? 有瓜! 有大瓜! 三名小倌挤在马车里,这个撩着车帘,这个撩着门帘,做贼似的望了望楼主,又望向了多情公子。 见临清一副泰然自若模样,倒显得他们大惊小怪,不和楼主关系亲厚了! 三名小倌:“……”罢了,罢了,他们就乖乖的缩进马车里瞧热闹吧! 反正最后有钱拿就行。 面具男子此时又道:“我认识沈大小姐五年半,我便喜欢了她五年半——” “那当年你还让楼里的人过来沈府陪她?” “这也叫喜欢吗?” “这喜欢也太廉价了吧!” 有人试图反驳面具男子的话。 面具男子随手摇起折扇,漫不经心的道:“哦——那件事儿啊——那时候我不在京都啊!” “沈家送银子过去楼里,让人来这沈府毁大小姐的清白,他为银子折腰,就来了——本楼主气不过,那不——就把人弄死了!” “可当时沈府府医不是说那小倌是力竭而亡的吗?”有人又提出异议。 面具男子立时转头瞪向了沈府大门口,没好气的道:“说起这事儿来!我还想找沈家算账呢!” “沈相国,沈夫人!你们家那姓廖的府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小姐明明是吃了我给的化颜神丹,昏睡了一觉!压根儿就没被人碰过!怎的你家那府医便说大小姐和人胡闹厮混了?这般胡言乱语,污人清白的,莫非是受了你们谁的指使?” 面具男子隔门叫嚣。 沈相国终是忍不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李若水。 李若水看着面具男那样式,便知他是假冒的,当即冷笑着反驳道:”你说我家曾经那位廖府医说谎话污沈清婼清白?你今天过来是来算账的?” “正是!” “呵!“李若水冷笑一声,镇定而又有条理的反驳道:“若他真说了假话,那你会等到今日才来找沈家算账吗?你怎的不当场就拆穿了他?何至于等到今天过来闹场子?还冤枉我家给你们金子让你们来闹事儿?” 面具男拿扇子挠了挠头,颇有点难堪窘迫的道:“这不当时急着去使银子疏通关系去了!毕竟那林华虽然可恶,也确实该死,但我良心过意不去啊!我肯定得先去安抚住他家里人才能安心啊!” 李若水冷笑:“那林华根本没家人!” 面具男子冷冷一挑眉梢:“那是你不知道!” 他冲着临清轻挑了挑眉梢。 临清接收到他的示意,当即附和道:“林华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如今,他弟弟妹妹就在这京都生活,是住在不远处那条街上的,听说他妹妹有楼主的撑腰,如今依旧得宠,沈夫人可要我们楼里派人去把人请过来?” 李若水:“……” 当年楼主不是说会派个孤苦无依的小倌过来吗? 怎么还会有他的亲人在世? 而且眼前这男人到底是谁? 他怎的会知道她当年所做的事情,又怎会对林华的情况那么熟悉? 李若水一张脸黑沉黑沉的。 面具男子此时又一抖宽大的衣袖,“铛铛铛”几个装着银子的荷包掉落在了地上。 有银锭子从荷包里滚落出来。 面具男子呵呵冷笑:“夫人不敢让人来对峙了吧?其实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麻烦。” “因为本楼主这里还有更加确切的物证呢!瞧——这就是这些年沈府送到南风楼里的银子!” 面具男子伸手指着了一个略微褪色的荷包。 “这是当年林华收的那份银子——我这边有好几个人都可以作证,送银子的的确是沈家人,而且那人是个女子,戴着斗笠,上垂粉色轻纱——嗯,听声音好像和夫人很像。” “你胡说八道!” 李若水怒极! 虽然她当初确实是以沈家的名义亲自去请的小倌,但她此时此刻绝对不会承认! 不仅不能承认,她还得赶紧把这话圆过去。 李若水浑身发抖的,像是被气狠了,瞪着面具男子怒声怒气的道:“本夫人当年都还没进沈府,怎么可能以沈家人的名义过去请人?真要说是沈家人做的,那你该去问问碰死在观音庵门口的姐姐!毕竟当年,她才是沈家的当家主母!” 对啊! 众人恍然。 眼瞧着舆论又要被李若水引导着走,面具男子不紧不慢的附和了一句:“夫人当年倒确实还没进沈府大门。” 他话锋一转,凛冽道:“只是我倒是有些奇怪了!夫人那两个女儿是您和沈相国亲生吧?怎的原夫人一死,您便带着一对那么大年纪的女儿嫁进来了?嫁进来便算了,您那大女儿还成了皇子妃?” “哦——我隐约记得,当年和五皇子有婚约的好像就是那位沈大小姐吧?” “大小姐前头被人恶意污了清白,后头原配夫人便气的撞死观音庵前!紧接着沈夫人您带着一双已经长大的女儿入府来,还抢了那沈大小姐的及笄礼,让她成了五皇子妃——我听着,怎么觉得这更像是您为了能给自己,给您那一双女儿谋个好身份,便想方设法害了那两个挡道的呢?” 面具男子微微眯眼。 手中的折扇紧紧合上,扇柄抵着在额头上,眸光寒意涔涔的朝着李若水望了过去。 第91章 不能全招 李若水一噎。 他说的倒是半点不差! 可——“证据呢?这事儿不是你上下皮子一张一合便能下了定论的!” 说完,她也不等面具男子有所反应,又急急的道:“再说了!你说我害那两人?我要真想害人的话,我为何要留下沈清婼,还一直保留着她正儿八经的嫡女身份?我为何还要让她留在这相国府里,让她一个流言蜚语缠身的女子,牵累我满府上下被人这般笑话?” “我二女儿如今还在沈府呢,我这般做,对我有何益处?”李若水理直气壮的反驳完,转头看向沈相国,却是猛地落泪,委屈道:“相爷,您倒是替妾身说句公道话啊!妾身这么多年来,为清婼做的还少吗?如今竟还要遭人这般诋毁污蔑?” 李若水最善利用女人的优势。 她此刻浑身颤抖,猛然垂泪不是气的,而是怕的!惧的!但不管如何,沈相国相信她是被气的就行! 毕竟,她和沈相国多年夫妻,沈相国也压根儿没怀疑过她分毫。 相反,那沈清婼的母亲可没少因为嫉妒做出惹怒相国的错事儿来! 李若水这会儿就靠沈相国替她撑腰了! 那沈相国也是个糊涂的。当即就让人拿了帕子,替她擦了一把泪,低声安抚劝慰道:“我知夫人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夫人先莫要哭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李若水倒也听话,猛地夺过帕子,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眶瞪向了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冲她微微一笑,满眼嘲讽:“夫人倒真正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啊!不过我就只想问你两句话,那先夫人撞死在观音庵门前,难道不是你逼迫的吗?沈大小姐能保留嫡女名号,难道不是因她母亲之死才得以保留的吗?” 李若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面具男子又道:“夫人你也莫要说你不知道!有些事情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先夫人虽说爱拈酸吃醋,但到底也是爱女心切!她当年不过是想多方转圜,为大小姐再博个活路而已!可夫人拿捏住了一个做母亲焦急的心,又知沈相国迁怒于她,不愿见她,便私下逼她和你达成了协议吧?” 李若水瞳孔猛地一缩,捏着帕子的手也骤然一紧: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明明她逼迫挑衅谢紫柳的时候,没有任何外人在场的! 面具男子此时又继续道:“你保沈清婼一命,留着沈清婼嫡女的名号,她母亲自行撞死在观音庵前,再不挡你的路!” “如此,沈清婼再添一桩气死母亲的罪名,以后也没法好好生活,而你的真正挡路石也除去了——” “当然,沈清婼也不傻。她总有长大的一天,总有想明白,查清楚这桩事情的一天,所以你怕啊!你就又让人给沈清婼下毒。一年,两年,三年——这五年来若不是我月月往观音庵里跑,怕是真要如夫人所愿,沈清婼真要被憋屈的毒死了!” 面具男子说到此时,心中蓦的气愤翻涌。 他偏头看向临清,恼声吩咐道:“给本楼主拿些水来!渴死本楼主了!” 他得喝杯茶清清火气。 临清恭恭敬敬的奉上来一杯花茶。 那花茶是南风楼楼主最讨厌的菊花茶。 李若水瞧着,原本惶恐的心立马变得镇定,她当即又从容冷笑起来:“你说这么多,你倒是拿证据出来呀!” 他就不信这人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面具男子却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往地上一砸,朝她逼近了两步:“这五年来你让人送到南风楼的银子不是证据?你传话让不同的小倌月月上山不是证据?我是南风楼楼主,我自己亲自见的沈府那几名丫鬟不是证据?沈夫人,你觉得这些事儿,我可有冤枉你?” 面具男子站在离李若水只有半米远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沈夫人,我那儿可还有你家几名丫鬟的画像呢,要我拿出来让大家伙瞅瞅吗?或者,我再去和萧陌寒打声招呼,让他把寻到的神医送过来,给沈大小姐仔细诊断诊断,看她体内那噬情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噬情蛊—— 沈清婼体内怎么会有噬情蛊? 一个噬情香就已经让沈清颜被逐出沈家,她被禁足多日了!若是沈清婼体内的噬情蛊再被暴露出来——那她和沈相国作为她的父母,怕是真免不了得进北召司解释清楚! 届时—— 李若水的眉心猛地一跳,只觉的心慌意乱,心惊肉跳的。 便是眼前这人不是真的南风楼楼主,就他知道的这些,也绝对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面具男子此时又压低声音道:“夫人!我刚才那般说可都是为了给夫人您留个退路,也是为沈相国和这沈家满门留个退路!夫人您可想好了,您是认了这些罪儿,还沈清婼一个清白,换的你沈府满门平安呢?还是让本楼主把所有的事儿都抖出来,让你满府上下全部给先夫人陪葬!给沈清婼陪葬!” 面具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狠意乍泄。 他捏着扇子的手也蓦的收紧。 “吧嗒”一声,扇柄从中间断开,分为两截,重重砸落到地上。 李若水:“……”男人浑身戾气,杀意乍现。 他是真生了要毁了沈家满门的心! 再加上他刚才说的话——再去找北召司的萧陌寒—— 再去—— 所以沈府门口这一场闹剧就是这神秘男子故意让人闹起来的? 他早就通知了北召司让他们不要过来。 亏得她先前还以为闹这么大的动静,北召司都没人过来,是因为萧陌寒胆怵相爷,不想来自触霉头! 却不曾想——不曾想——李若水趔趄两步,跌坐在地上。 屁股正好落在大门槛上,疼的她瞬间冒汗。然而,这会儿她却顾不得喊疼。 她死死的盯着面具男子。 那男人已经缓缓直起了身子,云淡风轻的拍拍刚才因捏碎折扇而飞扬到身上的碎屑,淡声道:“夫人这么紧张做什么?北召司的人又不会来,这不是好事儿吗?” 好什么? 这意味着北召司也听从这男子的命令! 先不管他是谁,能让萧陌寒听令行事的人——便绝对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存在!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便不可能是假话! 可让沈家满门给谢紫柳那贱人陪葬—— 李若水想到了她娇俏的二女儿,想到了她可爱稚嫩的小儿子—— 她怎么舍得让他们陪着去死? 可她也不能真的全都招了! 第92章 挑拨离间 李若水努力稳了稳心神,忖度着要怎么应对才更稳妥。 沈清娴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急急跑到李若水身边搀扶起了她:“母亲!” 沈清娴横眉看向面具男子,怒斥道:“你这人好生可恶!母亲便是十几年前曾经做过错事儿,那也是因着爱慕爹爹才犯下的错!你怎能就此冤枉她害死先夫人,还想毒害大姐姐?” “明明母亲对大姐姐已经很上心了!她还让身边最得力的唐华哥哥去暗中保护大姐姐!”沈清娴明媚娇俏,但到底少不更事儿,三言两语的,竟是把李若水的底牌都亮了出来! 面具男子眸光猛地一亮,随即大声的拖着长音道:“哦——原来——沈夫人身边还有得力的男暗卫?” 他故意瞟向沈相国。 那眼神,摆明了就是在看笑话! 毕竟高门宅院里有不少小厮护卫,但有暗卫的可不多! 那些暗卫神出鬼没的,他们普通人谁能知道他们暗地里都做过什么?想要做什么?怕是护到夫人榻上都有可能! 而且谁家正儿八经的夫人身边,跟着的是暗卫啊?大部分跟着的都是婢女吧?至多再添几个武婢! 沈相国:“……”他是知道李若水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暗卫的,可以往他从不曾多想,怎的从这男人嘴里说出来,好像李若水放了一顶绿帽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似的? 而且她怎么可能会派他去保护沈清婼? 沈清颜——她那亲女儿如今可还被囚禁在五皇子府上呢! 她怕是恨不得杀了沈清婼! 沈相国微微蹙眉。 李若水心知不好,赶忙解释道:“妾身是听说清婼带回来的那姑娘遭遇了些不好的事情,怕她会有轻生的念头这才让人远远的在扶柳院外盯着的。” “那可巧了!”沈清婼这会儿走了出来。 只蓄力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轻喘着咳嗽了两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体态风流,若弱柳扶风般的娇弱美人儿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美人儿香汗淋漓,娇喘微微的,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直直的,仿佛饱受风雨袭击的娇花,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摆着,却迟迟不肯掉落枝头。 清纯中带着几许娇媚,娇媚中带着几许不屈从命运的倔强。 她的身后还跟着被软轿抬着的,昏迷不醒的谢如烟。 一行人缓缓走到了沈府大门口。 沈清婼冲着扶着她的楚酉轻轻点头。 楚酉冷声道:“夫人前脚派人去盯着扶柳院,后脚我们扶柳院便被人射了一支毒镖!毒镖上还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若不是我们小姐命大,怕是这会儿她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过,就这——也把谢姑娘吓得昏了过去。” 楚酉说着,把那支毒镖在手上晃了一圈,拿着从面具男子身边经过,又递到了沈相国跟前,冷声道:“沈相国瞧瞧,这可是夫人身边暗卫惯常用的镖?” 沈相国:“……”他捏着毒镖的把柄,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下意识的看向李若水。 李若水:“……”她气的恨不得把沈清娴抓过来,使劲捶上一顿! 她那张嘴巴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张嘴就把秘密底牌暴露出去? 还暴露的这般恰恰好? 李若水黑沉着一张脸反驳道:“本夫人只让他去盯着点儿,没让他去杀人!” 反正唐华本来就是去监督秋月的! 若是秋月如愿杀了人,那沈清婼之死便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说不得她假惺惺哭一场,还能得到一个善待原配夫人女儿的好名声!而若秋月没能成功杀人,他才会暗中出手,帮她一把—— 可谁想到——沈清婼竟然这么命大,这都没能死了?而她这边却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沈清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李若水气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 楚酉却咄咄逼人的逼到了她的跟前,冷笑着问道:“是吗?那夫人不如把人叫出来,咱们对质?” 李若水:“……”她蹙紧了一双秀眉。 说实话,她不想让唐华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既然是秘密底牌,暴露了那便成了一步废棋,她以后就再也没法让他帮忙暗中窥探更多的秘密了! 她就没法再把整个沈府掌控在自己掌心了! 面具男子此时又威胁道:“看来我还是应该把北召司的萧陌寒带过来一趟。”他张口朝临清喊道:“多情,拿本楼主的腰牌去请一下萧指挥使。” 临清听话的下车。 面具男子摸出来一块腰牌。 瞧着那眼熟的腰牌,李若水有些崩溃了! “你怎么还真有楼若生的腰牌?!” 不该是这样的——楼若生是谁?那可是她磨了好久才让他帮忙的南风楼楼主,可这人怎么就轻而易举的拿了他的腰牌? 人能戴上面具假冒,但腰牌绝对没有假冒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若水崩溃怒吼。 面具男子似笑非笑的:“夫人说话当真可笑,你自知晓我的名姓,便该知道我的手段。” 他的话带着十足的威胁,望着她的眼神也异常危险。 李若水:“……”不论是沈清婼体内中了噬情蛊之事,还是她身边有暗卫之事,都是不能深究的!那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更多的事情! 她不能让这人继续在这里刨根问底,惹出更多的麻烦,坏了主子的大计! 她只能选择退让。 李若水憋屈的闭眼。 在临清拿了腰牌即将坐上马车去叫人的时候,李若水豁出去似的,猛地睁眼喊道:“慢着!” “唐华出来!”她朝沈府内喊了一声。 一袭黑衣的暗卫出现。 沈清婼:“……”还真让唐柳说对了,府上替李若水做事儿的就是唐华!宫廷内和安嫔关系匪浅的那名暗卫! 李若水此时已经朝着沈相国重重跪下,泪洒当场的道:“相国,妾身真的没让唐华去杀人!” “妾身今天当真是派他保护扶柳院的。” 沈相国低头看着她。 那张脸依旧风韵多情,含着泪,跪在他身前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但沈相国这会儿却没理她。 尤其是看到唐华矗立在一旁,微微垂眸,却不肯朝他下跪的模样,他就更是气恼,怀疑! 这唐华明明是宫中暗卫,却那般屈尊降贵的听命于她,在这府上护她多年。 他是男人——男人的劣根性他懂。这李若水和唐华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便是李若水没心,那唐华也决计对她有情!要不然他放着好好的宫廷暗卫不当,来这小小的相国府帮她? 沈相国一张脸黑沉沉的,风雨欲来。 第93章 杀人诛心 李若水:“……”她到底是沈相国多年枕边人,熟知他心。 见他沉默,那还不知道是面具男子那声阴阳怪调的“男暗卫”让他心里犯了疑? 虽然那疑心来的可笑。 可对此刻的她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李若水急急转头看向唐华,怒声吩咐道:“唐华还不跪下,和相国赶紧说出实情!” 她眼底隐隐含了哀求。 唐华:“……”他看不得她那和安儿一样悲伤的眼神。 索性垂眸。 却冷不丁看到了自己的鞋面。 这双鞋是他刚派到李若水身边辅助她做事儿的时候,李若水亲手给他做的。 他穿了五年。 倒也不是对这双鞋子有多眷恋,或者是对李若水这个人有什么感情,只是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礼物,难免珍之重之。 便看在这双鞋子的份儿上,他就帮了李若水这一次吧! 反正他也想回宫见他的心上人了。 唐华跪地,抬头看向了沈相国,一板一眼的道:“是属下自作主张换成毒镖了!” 他拿出一颗药丸来速度塞进了嘴里:“属下愿以命相抵!” 话音刚刚落下,他身形摇晃两下,重重栽倒在地上,脸颊发青,唇瓣发紫。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沈清婼被惊的后退一步,低低咳嗽。 楚酉下意识的往前冲,想要去探他的脉搏。 李若水却误会她是要对她出手,猛地起身,推了楚酉一把,怒声质问道:“你都把人逼死了!你们都把人逼死了,还要对我下手吗?” “相国!”李若水下意识的求助。却见沈相国正低头望着唐华的鞋面。 鞋面已经严重褪色,且有磨损。但沈相国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李若水五年前亲手做的! 李若水果然背叛了他! 他那么宠她,那么爱护她,便是她暗中弄来噬情香,被五皇子厌弃,他都没舍得吵她一句! 她竟这般对他! 沈相国气的转身就走:“把唐华扔去乱葬岗吧!剩下的,楼主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沈家不会包庇任何犯罪之人的!” 李若水浑身一瘫—— 沈相国这是不愿帮她了——只能靠她自己应对。 可眼前这男人掌握的太多,而此刻,他还慢悠悠的走到了她身边,似笑非笑的刺激她道:“沈夫人,被夫君弃之不顾,被亲女背刺一刀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恨?是不是想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不如都说出来吧——说说到底是何人给你行的方便,让你不用嫁进沈府便能以沈家人名义去南风楼请人的?说说你是如何让人把小倌放进院子里去的?再说说,你是如何让人收买府医做假证,让沈清婼半死不活的被送去清城山的?最后再说说,你是如何逼迫先夫人跑去清城山一头撞死的?” “说了,本楼主便大人大量,放过这沈家满门,包括你,如何?”他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的。 李若水听的自嘲一笑。 她猛地扭头,扬手就想要去摘男子脸上的面具。 面具男子速度躲远。 她摘了个空,但还是不死心的瞪着他道:“你到底是谁?” “你和沈清婼,不,或者应该是谢紫柳,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用这种办法来逼她认罪! 被夫君弃之不顾,被亲女刺激——这和当年她对谢紫柳说的话异曲同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人是懂得如何杀人诛心的! 但如今她被拿捏着把柄,如今她有了软肋,如今她没了任何助力——她又能如何?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李若水沉声道:“是——当年我是怨谢紫柳挡了我的道儿!但我没去找小倌毁沈清婼,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收买沈府的府医说谎作假证——” 面具男子眼色一凛,暴戾乍泄。 都这种时候了,她竟还敢撒谎? 李若水冲他涩涩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道:“公子也莫要动怒!毕竟,他当年有没有说谎,也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吗?既然你确定,楼中人当年没碰沈清婼,既然这五年来,都是你去的观音庵,那沈清婼也只能是你一个人的了,不是吗?” 面具男子:“……”还真是!他开心了,他愉悦了,倒也没再继续逼她。 毕竟,有些事儿他也没证据。 纯粹是诈出来的。 而李若水的话,也相当于变相还了沈清婼的清白。 她只属于他,五年来,只属于他——这种说辞让他心头莫名欢喜。 他轻轻颔首,示意李若水继续往下说。 李若水道:“我是得知沈清婼出了事儿后,才动了心思,去找的谢紫柳。” “我说她活着也是一桩笑话,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 “母族怪她,夫家怨她,依仗的夫君对她冷漠以待,唯一的女儿成了她此生最大的耻辱,她活着还不如去死了!” “她死了,便能给我腾出正妻的位子来!我便能保沈清婼活下去!当然,也仅限于活命而已!” “但谢紫柳太贪心了!她想让我替她保着沈清婼嫡女的名号!这怎么可能?”李若水冷冷笑了一声,又继续道:“我便故意提出,让她一头撞死在观音庵门口才会依她!” “谁曾想,她竟真的那般做了!”李若水的眸光里泪水渐渐蓄满。 泪光模糊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 看到了谢紫柳跪在她面前,一遍遍恳求她,让她好好对待沈清婼。看到了谢紫柳决绝的撞死在观音庵门口,奄奄一息时朝着盘旋的来路瞪着的沁血的双眼。 那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可偏偏她嘴角挂着笑。一袭红衣,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李若水重重闭上了眼睛,泪水划过脸颊,淌到嘴角,滑了进去。不咸,却是苦涩的要命。 李若水道:“我怕了,怕她死不瞑目,变成鬼魂来找我报复,所以我进沈府后,便想着,我得保住沈清婼那条命…….” 她看向了面具男子,颇有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至于沈府这五年来给南风楼送银子,确实是送了……因为我也被骗了,我以为沈清婼当真得和男子欢好才能保命!” “但我没吩咐必须得送不同男子上去,我只是说,尽量别选同一个人,免得楼里的人和她彼此动心……” “我总不能将来真把她嫁给一个小倌吧?毕竟是谢紫柳拿命保住她嫡女的名号,她应是也盼着她嫁个好人家的——” 李若水涩然一笑,没再继续往下说。 第94章 拨云见日 沈府大门口一时寂静的可怕。 那些来看热闹,甚至还起哄,言语侮辱过沈清婼的人此时更是脸颊火辣辣的胀疼。 原来沈清婼当年是被冤枉了呀——她是清白的,南风楼楼主和沈夫人都说了——那小倌也不是因她而死,而是楼主杀了,但也给了补偿——她母亲也不是被她气死的,而是为了护她余生,自选的这条绝路—— “为母者,自当深谋远虑,为子女谋得长远。沈相国那原配夫人这是拿命来换沈大小姐余生无忧了呀!” 寂静中,有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一句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谁说不是呢?那谢紫柳是个好母亲!” “她不仅仅是个好母亲,她还是个不错的主母!听说当年出了那档子事儿,他家那两位妾室硬是没对外说她一句不好!” “这事儿若是搁置在旁的高门大宅,便是一桩内宅冤案,那些妖艳妾室,也会趁机踩践两脚,好一吐被主母磋磨过的恶气的!他们没说,可见她当主母的时候对她们不错。” “不仅如此,她自知受到沈清婼之事的影响,不适合再当相国府主母,竟还真的能放下身段来和当时的李若水做交易,让她进府当继室——这也算是为沈府,为沈相国做的最后一步筹谋了吧?不然,若是她和李若水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怕是沈相国早就焦头烂额,后宅不宁了!” “倒还真是,那谢紫柳对沈家当真算是有情有义了。” 众人议论纷纷。 这些议论听在沈清婼的耳中,她只觉得想哭,那是一种隐忍多年,终于拨云见日的喜悦!是乌云终于散去,迎来光明和希望的激动! 沈清婼微微昂首望天。 “母亲,你瞧见了吗?没有人会再说你教女失败,不堪为相国主母了!” “母亲——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她微微哽咽。 哪怕是强忍着不想再这么多人面前落泪,她却终究没有忍住! 泪水轻轻滑过脸颊,沈清婼遥遥冲着面具男子见了一礼:“多谢楼主。” 她抬眼朝马车望去。 眸光不经意间和临清对上,她亦是颔首感谢。 在她看来,定然是多情公子和楼主说了什么,他才会这般帮她的!虽不知两人为何这般竭力相助,但终究,她沈清婼欠了两位天大的人情! 但此刻不是她说感谢的时候,他们都帮她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了,有些事儿,她总该趁势亲自求证一番! 沈清婼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上前。 面具男子下意识的伸手想扶她,被楚酉抢先一步扶住了。 沈清婼走到了李若水跟前,问她:“所以,母亲说死生不愿和我再见,也不许我去她坟前祭拜,也是你逼她说的吗?” “不是。”李若水干脆的摇了摇头,望着沈清婼那张即便惨败也掩饰不住的绝色道:“我也不知,她明明是爱你护你的,为何竟会留下那样一句话来!倒像是恨极了你!” 是啊——谁说不是呢? 沈清婼一时僵住。 面具男子不动声色的收回他刚刚伸出去的手,望向了沈清婼,低低的道:“我倒是隐约猜到几分来。” “什么?”沈清婼望向他的眼。 那双眼隐隐有些熟悉。 沈清婼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心。 面具男子收回了望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向了远方,悠悠道:“一来,她只有表明恨你,你的继母心中才能痛快几分,才能对你流露出丁点善意,你才能在观音庵过的稍微好些。不然,继母掌家,不想守诺留你,她轻而易举便能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在那庵中!你母亲不敢赌,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让她满意。” “二来,她想激你不顾一切的活下去。她那般毅然决然的一头撞死,留下那句话来,你心中定然恨极——恨做局害你之人,恨真正逼死你母亲之人!恨意能支撑着一个濒临绝望的人继续往前走——哪怕是遇到天大的事情,只要有这股恨意顶着这口气,你便不会轻易死。” “沈清婼,这也是你这么多年来,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却从没想过寻死的原因,不是吗?” 他最后那三个字问的极轻,极淡。 好似是在询问沈清婼,又似是在感叹什么。 沈清婼:“……是吗?” “是吧——” 沈清婼恍然。 那些年,如今想来都觉得仿若是大梦一场。 每当她被噬情蛊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时候,她确实想过去死。一死百了,彻底解脱,可一想到母亲缓缓倒下的身影,想到她自己被百般冤枉折辱,她便不想那么轻易去死——她想活着,活着才能挖掘出一切真相! 如今——真相已经缓缓浮出水面。 她等来了这天! 她竟真的等来了这天! 沈清婼心中激动之极! 她两眼一翻竟是激动的直接昏了过去。 肩头靠在冲过来的面具男子的怀中,她面容恬淡,唇角微微带了笑意。 阳光打落在两人身上。 面具男子垂眸看向臂弯中的她。 片刻,他打横抱起人朝沈府内走去。 大步流星,脚步略显慌张。 李若水望着他抱着人渐行渐远,猛地身形一个摇晃,“噗!”的一声,她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母亲!”沈清娴惊呼。 “赶紧去请府医来给母亲瞧瞧!”沈清娴吓白了一张脸,颤颤巍巍的扶着李若水往芙蓉园而去。 门外,有人落井下石的嗤笑。 “活该!逼死了先夫人才当上的相国府主母,只吐两口血算便宜她了!”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她当年带了一双女儿逼上门来,怕是先夫人也不会那般绝望的以命换命的!” “她虽不承认是她之前找的小倌,但我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便是她不是主谋,她也一定有参与!” “毁嫡女清白,逼主母丧命。若她当真是主谋,是一切的设计者,那她便是死了都不足惜!但她如今是相国府的主母,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认?认了,她抢来的这一切不都名不正言不顺了?说不得,还得去一趟北召司!她那儿子女儿以后怕是也甭想过什么小姐公子的生活了!沈相国也不可能再留那么一个满腹算计的歹毒夫人在身边!所以有些事没有十足的证据,她便要否认到底!”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第95章 沈府变天 人群缓缓散去。 离沈府不远处的拐角巷子里。 一直听完整个过程的五皇子陆兆坐在马车中,听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小,轻笑了一声:“走吧!” 他从宫里出来,得知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南风楼楼主刚落于沈府门楣之上。 他以为他是来闹事儿逼迫沈清婼的,还怕沈清婼被逼到走投无路,想着等合适的时候出面帮她一把,不想,这人竟是来帮她的! 虽言语唐突放肆,可到底解决了沈清婼压在心头的两桩大事儿! 真是个不讨喜的聪明人呢! “南风楼——楼若风——” 也不知这事儿传到临王府那两位公子耳朵中,他们又当做何反应? 陆兆直接命人拐道去往临王府。 去的路上还在想:陆瑾瑜这次莫不是真被临王锁住了?而陆怀瑾消息不灵通,又被人在御前抢亲,估摸着是伤心了,在家疗愈? 若不然,这两人怎么会没有任何动静? 眼瞧着五皇子的马车离开,站在不远处茶楼屋顶上,一直了望着这边动静的萧陌寒也飞身而下,径直回了北召司。 而此时的沈府。 原本被叫去芙蓉园的府医被沈相国叫住,带去了松鹤堂。 芙蓉园内的小厮婢女瞬间炸了锅。 “什么?老爷竟然把府医截走了?”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恼夫人了!” “夫人设计害死先夫人,还让大小姐白白背了五年的污名,老爷怎么可能还管这种毒妇的死活?” “错了,错了,老爷什么时候管过大小姐?我倒是觉得,老爷这是恼了夫人和那暗卫的事儿呢。” “那暗卫脚上那双鞋看到了吗?那是夫人五年前做给他的!而那暗卫也够有情有义,竟然为了保护夫人直接寻死!” “相国可最讨厌背叛了!还记得当年有人背叛过相国,相国直接命人把人扔去了狗堆里吗?我瞧着,夫人这次是完了!肯定是没法再翻身了!” “现在只是叫走府医不给她瞧病,以后那管家权怕也回不了她手中了!说不得,严重些的,贬妻为妾或者是软禁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那咱们还要继续在这边伺候着吗?” “伺候什么呀?这沈府的天都要变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法去讨好下兰姨娘吧!” 窗外一群小厮婢女围在一处,交头接耳的。 最开始还忌惮着李若水的威严,压着声音小声蛐蛐,可后来见没人过来呵斥指责,竟是越说越大声的,到最后竟然还真有几人朝外走去,想要去投奔兰苑那位。 声音传到屋内的李若水和沈清娴耳朵中。 李若水气的又吐了血。 沈清娴看的心疼至极,连忙想要去搀扶她:“母亲你要不然先躺塌上吧,你这样我瞧着心疼——” 心疼? “这会子知道心疼了?刚才冲过去的时候怎的就不知道谨言慎行?”李若水一胳膊甩开了她,掏出帕子来使劲擦了擦被血染红的唇瓣,怒声道:“出去!沈清娴你不想眼睁睁看着我被活活气死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她李若水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生了这样一个蠢货! 沈清娴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向来都是被人捧着护着的,这次她也是气恼母亲被人逼上门来冤枉,才愤愤不平的跑过去帮她说话的。 可谁想到——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没帮到母亲,反倒弄巧成拙,把母亲推进了地狱深渊。 “对不起,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我——” “滚——”李若水又怒吼了一句,紧接着“噗”“噗”连续吐出几口血来。 血水迸溅到沈清娴的月白色衣裙上,晕染开一片血色。 她吓得小脸发白,也不敢解释了,急急道:“母亲你快别气了,我滚——我这就滚——”她踉踉跄跄的跑出芙蓉园。 也没顾得上敲打那群嚼舌根的丫鬟小厮,跌跌撞撞的就跑到了松鹤堂。 “扑通”一声,她重重跪在房门外,朝里哭喊道:“父亲!求父亲救命!母亲是冤枉的,母亲和唐华哥哥没有半点逾距之情!” “是——那双鞋子确实是母亲五年前给唐华哥哥做的!可那是因为唐华哥哥刚来咱们家,母亲怕他不会全心全意为家中做事!才给他做的!父亲您是知道母亲赏赐过他东西收拢他的呀——” 可那时候他不知道李若水赏赐给唐华的是那双鞋子——是那双她亲手做的,和送给他的一模一样的鞋子! 沈相国想起这茬事儿来还有些恼。 他当即阔步走了出去,站定在沈清娴跟前,怒声道:“不管她最初的理由是什么,但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该受到教训!” “沈清娴你祖母还昏睡着,你若是不想再惊扰到你祖母,惹的你祖母越发病重,就给我滚回芙蓉园去!或者有事儿去找你兰姨娘处理!” 那李若水,他是一眼都不想瞧了—— 她便是真的吐血而死,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他一张老脸都被她丢尽了! 沈相国说完,怒气冲冲的,一甩衣袖就走。 沈清娴:“……”她僵僵的跪在那儿,一时竟呆愣住了。 她还是刘嬷嬷捧着药碗路过,好声好气的劝她:“娴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一直在这儿跪着,相国出来看到又会发脾气的。” 沈清娴恍然回过神来,踉跄着站起来拽住了刘嬷嬷的衣袖:“嬷嬷,我母亲是冤枉的,是我说错了话才造成的误会……嬷嬷你进去和父亲说说,这事儿真不是母亲的错……” 沈清娴哭的抽抽噎噎的,明媚的脸上尽是泪珠滚滚。 刘嬷嬷看的轻轻一叹:“五年前,谢氏也曾跪地求老爷,说大小姐是被人陷害了……求老爷查明真相。可老爷不仅没查真相,反倒怂恿着老夫人,把扶柳院伺候的人全部杖毙了!” “娴小姐啊!真相是什么的并不重要,你们让相国没脸了,让沈相国府成了旁人的茶余笑话,这便是原罪!” 她也就是觉得娴小姐以往懂事知礼,这才和她多说两句的。 见她还呆愣愣的杵在那儿,刘嬷嬷轻摇了摇头,再度劝道:“回去吧,赶紧让人给你母亲重新请个大夫去。不然真没了命,你便和当年的大小姐一样,难免要落下个气死亲母的名声了!” 可不是这样的——明明事情就不是这样的。沈清娴想解释,可没人愿意再听她的解释。 眼睁睁瞧着刘嬷嬷离开,而屋内也无任何话语传出,沈清娴僵僵的转身离开松鹤堂。 第96章 解药药引 沈清娴径直去了兰苑。 兰姨娘是如今的管家姨娘,有她发话给银子,应当是能从府外请个大夫进来的。 可不想,兰姨娘压根儿不在兰苑。 “我们姨娘去扶柳院了!那儿不仅仅大小姐昏迷着,那位贵客也昏迷着——娴小姐,要不然您还是自己想法去请个大夫吧——咱们姨娘这会儿顾不得芙蓉园啊!” 沈清娴被兰苑一个洒扫的婢女打发了出去。 她又气又怒的:“之前说的好好的,有事儿就让我找你们!可现在真出事儿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倒都推辞了起来!” “现如今竟连兰苑一个三等婢女都敢赶我!” 气死她了! 气死她了! 那沈清婼命那么硬,她便是昏了又能如何?总归死不了人!可母亲吐了那么多的血—— 沈清娴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凉薄,世事无常。 往常,这事儿哪用她亲自去跑?母生病了,便是轻轻咳嗽一声,轻轻打个喷嚏,父亲便紧张的和什么似的,急急的就喊了府医过去问脉! 可如今——她便是想从府外请个大夫都这般艰难! 都怪沈清婼! 她为什么偏偏要那时候过去说是唐华哥哥放毒镖害她? 但心里再怨,沈清娴还是脚步不停的去找了管家。 管家一脸为难的说他只听相国的命令,但还是给她出主意:“若不然你去扶柳院求求吧!老爷觉得有愧于大小姐,刚才还派人来和我说,让我去给她请个大夫好好瞧瞧的,只是那南风楼楼主拦住了,说不需要,大小姐身边那位新进府的婢女就懂医术。” 是了——那位婢女还说唐华哥哥的镖上有鹤顶红,这才逼死了他的! 沈清娴不想去扶柳院。 但她身上一没有银子,二不知道该去何处请大夫,三来,她一个大家闺秀,总不能真的亲自抛头露面去大街上问药求医吧? 咬了咬牙,她一跺脚道:“去求她就去求她!我就不信,要真是医者,还真能做到见死不救?” 沈清娴匆匆跑往扶柳院。 扶柳院中。 沈清婼平躺在榻上,楚酉正在给她调配解药。 眼瞧着那解药好久都调配不出来,面具男子抓头挠耳的,在房间里来回踱起了步。 蓦的,他停下脚步,瞅着那毫无变化的药液,单手叉腰怒斥楚酉:“等等等——等等等——楚酉这都等了一刻钟了吧?你那解药到底多久才能调好?” “沈清婼现在都快没呼吸了!”面具男子焦躁异常。 他甚至还冲到沈清婼身边翻了翻她眼皮,又去探她的鼻翼—— 还有呼吸,但总觉得她这般昏迷下去有些不妙! 毕竟,短短的时间段里,她都已经昏迷两次了! 楚酉:“……”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歹她是药王谷出来的,沈清婼具体什么情况她能不知道吗? 不过就是大喜大悲的,情绪太过激动导致体内平衡的毒素又出现了失衡才突然昏厥的!她至多就是多睡一阵儿,那儿就快没呼吸了? 大惊小怪的! 楚酉慢条斯理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二爷急也没用。现在保守的药草治疗就有这种弊端。她体内毒素平衡,便是活蹦乱跳的好人一个。她一受到剧烈刺激,不管是正面的刺激,还是负面的刺激,都会引发她体内毒素再度失衡,自然就要发作昏迷!” “但她每次发作体内的毒性显示都不一样。不是这毒占据上风,就是那毒占据上风的,是而,我得分析出具体份量来才能对症解毒!不然怕会雪上加霜。” 这也是沈清婼不好调理的缘故。 面具男子,也就是陆瑾瑜听得眉梢一挑,眼底越发焦躁起来,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恼怒的质问:“你那么厉害,就没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楚酉:“……”沉默。 沉默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陆瑾瑜熟知她的脾性。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直言直语的,这般沉默,倒像是遇到了为难的事儿? 她有办法?只是为难? 陆瑾瑜“蹭”的下就冲到了她跟前,隔着那瓶毫无变化的药液瞪向她,恶声恶气的质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 楚酉失望的把那瓶毫无变化的药液放到一旁,转身又倒了些毒血和药液混合在新的管子里,继续实验道:“我找不到人给她换血。” “换血?”陆瑾瑜明显一愣。 随即鄙夷道:“这么古怪的法子也就只有你会想的到了!” “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只要能和她的血相融就好。”楚酉的话刚刚落下,她刚刚放下的药液便被人拿走了。 紧接着,陆瑾瑜抬手咬破一根手指。 “吧嗒”声,一滴血融入进去。 血液缓缓相融,本该是红色的,可那药液却缓缓发生了变化,竟是逐渐变成了浅绿色! 等陆瑾瑜再滴入更多的血,那药液竟是变成了正绿色! 陆瑾瑜:“……”他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见那颜色依旧是绿油油的模样,再无变化,他一时愣住。 “这——”他莫不是出现幻视了吧? 怎的他红艳艳的血进去却变成了绿色?红色和红色的血液融合到一起是能变成绿色的吗? 不是吧? 视觉冲击太大,陆瑾瑜缓不过神来。 楚酉:“……”就离谱! 她实验了无数次,改变了无数种药液配方,想要解了沈清婼体内的毒,却总是配不出来完全合适的解药,原来——竟是缺少一味药引? 陆瑾瑜的血竟是这解药的最好药引? 这要不说两人是天作之合,她都要拍桌子反对了! 楚酉伸手接过了那管药液:“药液变绿是最高效的解药。二爷帮忙把人扶起来吧,我喂她喝下。” “好。”早知道解药这般容易制作出来,他早点咬破手指撒点血不就成了?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他可是很忙的。 也不知道姨母说的那些话到底藏着什么往事?也不知道父王把他单独关起来还拿镣铐锁着,却把大哥叫去书房会说出怎样的故事? 他心里猫抓似的,但扶沈清婼的手却半点没敢松懈。轻轻的,但却稳稳当当的把人靠在了他的怀中,他则顺势坐在了床头,一手拥着沈清婼,一手去掰开了她的嘴。 楚酉捏着管子塞进了她的嘴里,一点点的挤了进去。 解药入喉,陆瑾瑜却没把人放开,依旧紧紧把人抱在怀中,问楚酉:“她接二连三的昏迷,不会是因为之前你喂给她的解药根本没多大作用吧?” 楚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事实,“之前曾无意间用我的血做过药引,调配出来过蓝色的解药。但疗效你也看到了,她出去一趟,激动之下就又昏厥了!” 陆瑾瑜瞬间乐了:“看来还得本公子出手!”他抬起手来,再咬一口手指,又把那冒出血珠的手指重重进了沈清婼的口中,“那让她多喝点儿,争取这次醒来多清醒几天。” 楚酉:“……”哪有人这么往人嘴里硬塞东西的?而且那是手指!手指! 瞧着就不正经! 第97章 索要报酬 楚酉刚要提醒陆瑾瑜两句,沈清婼长长的睫毛扑闪两下,紧接着,牙关一松,猛地一咬。 “啊啊啊!沈清婼你要咬死我啊?”陆瑾瑜正和楚酉嘚瑟着,猛不防被人重重咬住手指,疼的他立马惊叫。 竟是连变音都忘记了。 沈清婼:“……”魔音贯耳,惊得她下意识的松口,猛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戴着鎏金面具的脸。 薄唇轻翕,连连吸气。 甩着手指头瞪着她的眼神熟悉异常。 沈清婼;“……”她猛地欠身揭开了那张面具。 面具底下的人不是陆瑾瑜那个混蛋又能是谁? 沈清婼被气笑了:“好好好——陆瑾瑜你阴魂不散是吧?你——”她狠了劲儿的去抓陆瑾瑜的胳膊,想要再咬一口,那料,却先被他手指上滴着的血给震住了。 此时她也慢慢回过味来。 似乎……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陆瑾瑜刚才不会是在给她喂血吧? 沈清婼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从他怀中弹坐起来,急急的把他往外一推,裹了被子就缩到了一旁,脸色速度飘红,语气结结巴巴的:“你你你——陆瑾瑜你好变态——” 陆瑾瑜:“……”一张脸瞬间黑了。 “沈清婼你有没有良心?本公子是在救你!救你!”他竖起那根手指来在沈清婼跟前晃荡两下,压根儿也不管那血顺着洁白的手指滑下是多摄人眼球,只是恶声恶气道:“要不是本公子这血,你都不一定能醒过来!” 说到此,他倒是想起来了。 沈清婼在观音庵密室里也是狠狠咬着他的手腕才在解了那噬情蛊后很快醒过来的。而刚才楚酉说她的血滴进去制作出来的解药疗效不大,但他的血却是最好的解药——所以说,这两次沈清婼能够很快醒过来,都是因着他的血的缘故! “沈清婼你对我态度好些!本公子现在可是你最好的解药药引!”说着,陆瑾瑜还咧嘴一笑,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得意。 瞧,他现在可摇身一变成沈清婼的解毒恩人了! 沈清婼再赶他就叫忘恩负义,没良心的白眼狼! 沈清婼:“……”她僵僵的转头看向楚酉。 楚酉冲她轻轻点头。 沈清婼:“……”毁灭吧!为什么她体内残余的毒竟然需要陆瑾瑜的血做药引? 上天这是嫌她最近活的太滋润了吗?竟然给她开这样的玩笑?! 沈清婼一脸的生无可恋。 瞧她那绝色小脸上半点笑容也无,陆瑾瑜有些不乐意了。绷紧了一张脸,他杵着那根手指往前一推:“沈清婼你那什么表情,是不是又想犯晕了?要不要再喝两口?” “别别别——我现在耳清目明,头脑清晰,好的不能再好了!”沈清婼裹着被子就跳下了床,还不忘往楚酉背后跑,“楚大夫,我这昏迷主要是因为刺激吧?我现在瞧着他就觉得气血翻涌的,想吐——” “呕——”沈清婼说着还真干呕了下。 喉间的血腥味涌上来,沈清婼越发想吐。 看她弯腰干呕不似假装,陆瑾瑜一张脸黑成了炭。 楚酉适时给了他一瓶止血散,委婉赶人:“二爷您瞧,要不然先回避下?免得大小姐真吐了,白浪费了您那一管子的血。” 陆瑾瑜:“……”他死死的瞪着沈清婼。见她双手裹紧被子披在肩头,弯腰干呕,露出半截洁白优美的脖颈弧度,青丝微飘,红唇微颤,面露痛苦的模样,他气的夺了楚酉手上的止血散就走。 然而刚走两步,他又猛地转头,气哼哼的大步折回。 三两步冲到沈清婼跟前,他猛地撅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昂头。而后,他迅速的,重重的吻住了她。 唇瓣紧紧相贴,沈清婼惊诧的瞪圆了一双眼。 陆瑾瑜已经出其不意的张口在她唇瓣上轻咬一下:“我给你解毒,你还嫌我!你还咬我!沈清婼本公子是那种善良大度的人吗?总得让你还回来的!这就是报酬!” 陆瑾瑜咬了一口的血,也不擦嘴,趁她还愣着,顺手往沈清婼怀里一摸,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来。 沈清婼下意识的扬手欲打他,陆瑾瑜速度转身,拿起沈清婼刚扔到一旁的面具往脸上一扣,疾步就走。 路过楚酉的时候,他还又顺手捞走了她刚放在哪儿的混合着毒血和药水的半管子红褐色液体。 楚酉:“……” 沈清婼:“……”她这会儿都顾不得干呕了,任由身上披着的被子滑落,她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门口:“他他他……楚酉他一直这么混蛋吗?” 他竟然亲她?还咬她?还在她怀里摸来摸去的?还是当着楚酉的面? 沈清婼被气懵了。 如雪的脸颊上飘了一层红霞,呼吸急促,若不是她此刻没力气,她定要捞起个东西朝陆瑾瑜砸过去了。 楚酉看着她重重点头:“二爷在你面前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堂堂二爷,招招手就能让无数红粉佳人前仆后继,恨不得为他去死的二爷,竟然也会主动亲人撩人? 还是当着她的面?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果然,只要碰上沈清婼,二爷这情绪就是分外的激烈外放! 不过她倒是挺开心的,甚至还在心中隐隐赞叹:二爷威武! 沈清婼倒不知楚酉心中所想,只是听她附和,这才感觉瘀滞在心的那口气稍微顺了些。 她磨了磨牙,抬手轻轻按了下破皮的唇瓣,瞪着陆瑾瑜远去的那道身影,低声道:“敢咬我,毒死你!” 楚酉:“……”先不说陆瑾瑜的血本身就是解药药引,便是沈清婼血里那点毒,也毒不死他呀!不过这话她不能在沈清婼跟前说,她含笑着附和:“嗯,毒死他,等到他死了再把他拖过来,放了他周身的血,正好彻底解了你的毒。” 沈清婼:“……”想要再咒人的话蓦的一噎,咽回了嗓子眼里。 甚至有片刻,沈清婼还觉得陆瑾瑜有些可怜。 瞧这人当的多失败!自己捡回楼里养了好多年的人,都能面不改色说放了他的血救她—— 不过他那血当真能解了她的毒么? 沈清婼手指点在唇瓣上,微微失神。 因着刚才跑下床来连鞋子都没穿,这会儿脚底下有凉气蹿升,沈清婼白嫩的小脚趾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楚酉已经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被子,察觉到她的动作,眉梢微挑着睨了她一眼。 沈清婼;“……”莫名心虚,好像辜负了一个医者的全心全意。 她赶忙乖觉的重新坐回到了榻上。 第98章 威胁唐柳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瑰丽绮美的风景如画般在窗外铺展开来。 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沈清婼脸上落下一抹胭脂色,她双手抱膝坐在床上,神情焉焉的望着窗外。 片刻,她问楚酉:“表妹醒过来了吗?” “刚抬回来就醒了。”楚酉回一句,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秋月在那里照顾她。刚才兰姨娘本来也想过来瞧瞧你的,二爷把人都赶出去了,现在应当都还在表小姐那边,你要见见吗?” “暂时不见了——”兰姨娘做事儿都是她那绝情爹的授意。大约是觉得冤枉了她,寒了她的心,想这会儿过来关怀关怀她送点温暖的吧? 只是这迟来的关怀和温暖,她不屑要了。 沈清婼抬手揉了揉发胀的脑子,完全没了刚才骂陆瑾瑜时候的活力,整个蔫啦吧唧的,像是风霜雨雪过后的残花,只瞧着还空有几分颜色。 她恹恹的问楚酉:“你说,我是不是该把秋月一起送走?” 楚酉:“……”她明白沈清婼的意思。 到底是背叛过自己的丫鬟,哪怕此前忠心耿耿,多番为她挡灾避祸,可到底,牵扯到亲人,秋月就难免有些拎不清了。 李若水虽说被扳倒了,名声尽毁,但她手里的人脉却不仅仅只有唐华一个。 她肯定会进行反扑报复。 谁也不知道她和安嫔下一步会不会真的送来秋月家人的断指,威胁秋月再次伤害沈清婼? 而沈清婼体弱,眼下清白虽还,可同时也惹了更多人的目光。谁也不知道这府里是否还藏着其他豺狼,只是还没露出来獠牙? 而且沈相国如今除了不理睬李若水外,竟是没有做出半点惩罚! 便是她此前给人免费瞧病送药,收买了不少人心,让她们故意嚼舌根,乱人心,沈相国也只是由着李若水在芙蓉园里自生自灭罢了。 说到底,他对李若水还是有着几分情意的。 这种情况下,一个不慎,很容易功亏一篑! 楚酉轻抿了抿唇瓣:“谢姑娘身子娇弱,确实也需要人照顾。” “嗯。”沈清婼轻应了一声,下巴支着在曲起的膝盖上,眸光微微涣散的望着窗外,“且她惧怕陌生人。眼下应该也只能接受秋月近身了。” 这便是拍板了,要把秋月送到谢如烟身边伺候。 “那你这边——”楚酉本来想说让二爷帮忙再送过来一人的,但想到沈清婼对二爷的态度,又急急转了弯儿,“需要我出去买几个新人进来伺候吗?” 沈清婼轻笑了起来。 若清风拂过,花儿盛开,唇瓣上那抹血红伤痕,更是显得她多了几分娇艳。她笑问楚酉:“你愿意为了我冒险出去?” 楚酉:“……” 沈清婼微笑着偏头看向她:“你这张脸来之不易吧?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能糊弄人的身份,还是别冒险出去了。” “我只要你陪着我便好。”人多了反倒麻烦。 楚酉:“……那我去问问唐柳何时能带表小姐她们离开。”说完这句,她便急急离开。 步履略显慌张,身形也略显仓皇。 走出门槛,她抬手在心口处轻轻抚摸了下。 奇怪,怎么有种想做坏事儿却被人当场抓包拆穿了的窘迫感? 都怪沈清婼那笑,那话太有迷惑性了!弄得她现在去找二爷要人都觉得对不起她似的—— 沈清婼对她那般信任,甚至还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若是知晓她来这边最重要的是为了撮合她和二爷在一起,她会很失望的吧? 楚酉突然觉得有几分对不起沈清婼。 这样骗她,真的好吗? 楚酉没答案,但还是从袖笼里拿出一枚药丸朝院外茂密的榕树砸了过去。 药丸砸中树冠,无人下来。 楚酉微微蹙眉:唐柳不是说会一直在院外这棵大树上呆着的?这才刚说了多久,便不见了? 果然五皇子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而此时的唐柳正被陆瑾瑜点了定身穴和哑穴,拉拽到了离沈府不远的深巷中。 把人往墙根处一丢,也不管那人直挺挺的差点撞到脑袋,他冷声道:“你今儿个见了南风楼楼主,也见了临王府二公子,但这两个人不是一个人,也从没碰到面,懂了?” 他可不想把秘密捅到陆兆跟前去! 那人毕竟是皇子,容易和家国大事儿扯上关系。 唐柳杵在墙角,敛眸不语。 但那模样,摆明了不会听陆瑾瑜的话。 陆瑾瑜:“……行!不想听本公子的话是吧?” 他一把揪住了唐柳的肩头,作势就要往楼墙上跳,“本公子带你去南风楼做趟客!” 那南风楼里的小倌儿和楚楼里的花娘一样盛名在外的,她被丢进去南风楼,还不得被人消遣打趣个没完? 想到那多情公子在观音庵里叫的那欢快劲儿,唐柳便又羞又恼的。但她可是五皇子的暗卫,本来就是刺探各种隐秘之事儿的! 本来该禁足在府上的陆瑾瑜跑来了沈府不说,还摇身一变借了南风楼楼主的身份? 而且最重要的是,陆瑾瑜这身手竟然比她还要好! 那会儿她察觉到陆瑾瑜出来,原本都要藏匿身影的,那想,还不等她有所行动,陆瑾瑜一枚玉佩一分为二,砸中了她的定身穴和哑穴。紧接着,他纵身一跃,掳了她就走! 这会儿她都还没想明白,隔那么远,陆瑾瑜到底是怎么做到精准砸中她的两个穴位,还能做到手里的药液半滴都没洒出来的? 这人的武力值简直恐怖! 她不去给五皇子报告,就是失职! 唐柳纠结间,脚下一空,陆瑾瑜已经单手拎着她踏上楼墙,疾步往前。 眼瞧着他真是朝着南风楼的方向而去,唐柳慌了,眼珠子疯狂乱转,嘴巴也不断张张合合的,试图让陆瑾瑜停下。 然而,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倒是陆瑾瑜陡然停下,恶劣的拎着她的衣领,把她垂在了半空中。 身子僵僵的垂下,失重感陡然传来,唐柳瞟一眼脚下的十丈虚空,脸色微变。 “我不告密!”她无声道。 反正她家主子爷本来就是打着让她暗中保护谢如烟的名号偷偷来保护沈清婼的! 至于告密,她得时时刻刻的保护沈清婼,没时间去汇报任务进度——五皇子应该能理解她的吧? 不理解的话,大不了那时候再死——失职被主子处死总比失手被擒,浑身僵硬着被扔下楼死的面目全非好些吧? 唐柳能屈能伸。 陆瑾瑜也不为难人。趁她嘴巴张张合合的时候,拿出一颗毒丸来往她嘴里一弹。 毒丸入喉,陆瑾瑜笑得恣意张扬:“这是痛心丸,每天发作一次。发作时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本公子每天都会过来,你若听话,解药给你。若不听话,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我知晓了,那你痛死活该!” 陆瑾瑜说完解开人的穴道,把人往扶柳院方向重重一甩,飞身而去。 第99章 怀瑾身世 唐柳跌坐在扶柳院院内,正好落在了刚刚转身,准备回屋的楚酉跟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站一坐。 唐柳觉得分外屈辱:她好歹是五皇子身边的暗卫,竟被人像是丢垃圾似的扔在这里,还要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居高临下的审视打量! 她这辈子都没这般丢人过! 陆瑾瑜,咱俩的梁子结大了! 然而楚酉却亮了眼睛。 眸光来回在唐柳身上扫射一圈,她蓦地伸手,扣住了刚刚站起来的唐柳的手腕:“气血翻涌,怒急攻心。脉缓而滑,偶有凝滞——吃痛心丸了?” 唐柳:“……能解吧?” 楚酉:“……二爷给你吃的?” 唐柳一僵,脸色瞬间更沉了。 楚酉瞧得微微一笑:“放心,乖乖听二爷的话,二爷不会随便要人性命的。”说完,她也不看唐柳了,下巴往谢如烟屋子的方向一努,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想尽早把人送走。” “我去打探宅子的消息。”唐柳压着怒气,转身就走。 楚酉在身后淡淡提醒她:“二爷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你最好不要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唐柳:“……”她能有什么心思?她不过就是想出去找个大夫解毒! 不过听楚酉这话,她这毒不好解? 可陆瑾瑜武功好就够离谱的了,他怎么可能还是用毒高手?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楚酉替她解惑:“大小姐屋内还有不少好东西的,想来你也不想一一体验。” 唐柳:“……”竟是沈清婼的? 是了——听说沈清婼在青城山的时候自学了点医术,其中最主要学的便是辨毒制毒。 不过她竟还会制出痛心丸来? 倒真不愧是陆瑾瑜瞧上就抢的女人! 这两人一个制毒,一个用毒的,配合还真是默契! 唐柳气的七窍生烟的,声音也干巴巴,冷冰冰的:“楚大夫放心,我是个惜命之人!”不能解毒便不解了!她就不信陆瑾瑜还能永远在五皇子跟前藏着掖着的! 唐柳阔步离开。 走出院门的时候,还愤愤的回头瞪了沈清婼所在的房间一眼。 能耐那么大,都会制毒用毒了,想来她也不需要一直留在这里保护她了吧? 唐柳决定先回去找唐风说明下情况。 而此时的唐风还跟着陆兆在临王府内。 他双手抱剑立于大书房外边,眉眼冷峻,时不时朝书房里望去。 五皇子都进去好久了,可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唐风忍不住抓了抓脑袋,暗道:主子爷难不成就是纯粹来瞧陆怀瑾喝酒来了? 陆怀瑾也真是的,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不就是被自家弟弟在御前落了脸子,毁了亲事吗?又不是说没机会娶沈清婼进门了,怎得就成了这样一副颓然萎靡的模样? 至于么—— 这话也是陆兆想说的。 陆怀瑾此时已经喝空了两坛子酒,眼瞧着他抓起一个酒坛子来,扔了瓶塞,又要仰头往嘴里灌,坐在他对面的陆兆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够了!怀瑾兄!不至于——真不至于——父皇虽然说了让她去参加秋日宴,随意择婿,但想来也只是为了堵怀瑾的口,堵你母妃和珍妃娘娘的口。她最后肯定还是你的——”陆兆说着便想去夺陆怀瑾手里的酒坛子。 陆怀瑾这样,让他都不好意思再和他说南风楼楼主的事儿了! 毕竟南风楼楼主横插一杠子,过去抢亲可要比陆瑾瑜那胡言乱语的威力大多了! 他怕说了陆怀瑾直接喝醉死过去。 陆怀瑾抓着酒坛子没松手,涩涩一笑,满眼沉重的哀伤:“不是——我不是为那事儿而烦恼的。” 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来。 他温润的眉眼微微泛红。 酒水滑落过脖颈,没入衣襟。月白色的衣衫微深,像是一块璞玉被沁进了一抹污迹,他苦笑道:“我是为别的事情而伤。” 他眼神微微迷离起来。 眸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旁边的书架,又扫向窗外,他声音幽幽的,仿若是从远方飘过来一般:“阿兆,你知道吗?我不是母妃的亲生孩子!不仅不是她亲生,我娘亲还害死了瑾瑜的亲大哥,还害的母妃险些丧命——”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好意思再和陆瑾瑜抢人? 他娘亲对不起母妃就算了,难不成他还要对不起陆瑾瑜吗? 他不能——不能—— 可他当真喜欢沈清婼,那种喜欢是浸润到骨子里的,是他年少时候的欢喜,是他得知要娶沈清婼时候的欣喜与激动。 他生怕配不上沈清婼,生怕委屈了沈清婼,他犹豫纠结两个月余,却又在听到她可能不安全时仓皇答应娶她。 他知道沈清婼有苦衷,想要替她撑腰,哪怕招惹了陆兆的厌恨,他也毫不在乎,哪怕惹了圣上不满他也不改心意。 他生平第一次这般不管不顾的想娶一个人,放下了伦理道德,降低了做人的底线,可为什么——他都已经做出这般艰难的让步了,为什么又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世,让他在陆瑾瑜跟前生生矮了一截? 陆怀瑾这会儿心中隐隐都生出了几分怨恨来。 酒意上头,他甚至分不清眼前这人是陆兆还是陆瑾瑜,他蓦地重重放下了酒坛子,起身揪着了陆兆的衣领:“为什么?陆瑾瑜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我是最先认识沈清婼的。明明我比你和陆兆都认识她在先!” “我都已经让过一次步了,可你们都不珍惜她。你们身份尊贵,你们有人疼着,有人护着,有人纵着,你们想要什么便能随心所欲,恣意求得!你们想伤人,想辱人,也有的是人能给你们兜底!你们可以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舍弃她,冤枉她!既如此,那么娶谁当正妻不可?为何还偏偏要来和我抢她?” “我就只想要一个她而已……” 陆怀瑾狠狠的推开陆兆,重重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似是有些头疼,又似是有些晕晕乎乎的道:“我偏偏还是最不配的那个!我母亲就是个爬了父王床的丫鬟!是个想杀了当家主母在王府作威作福的小人!怪不得沈清婼不喜欢我——就我这样肮脏的出身,凭什么让她喜欢?呵!”陆怀瑾醉的七荤八素的,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第100章 共醉书房 但陆兆却听明白了。 不仅明白了,他还清楚的知道了陆怀瑾现如今的心结。 原来——他竟不是临王叔和临王妃的亲子吗? 他比陆怀瑾小,倒是从不曾听闻! 他一直都以为,临王叔夫妻恩爱,才一连得了三子的!眼下这——陆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得起身,拍了拍陆怀瑾的肩膀:“怀瑾兄无需妄自菲薄,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总能决定自己想要的人生。该争取的争取便是了,也无需因此而委屈自己,委屈相让——” 这话,陆兆说的颇不是滋味。 但他能如何呢? 他自己不也放弃了吗?虽然因种种误会,种种阴差阳错,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他已经无法走回头路。但陆怀瑾这儿,完全不必如此悲观。 陆怀瑾趴在桌子上,轻“呵”了一声:“我倒是想。可君子不夺人所爱,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况那人是我心中有愧的兄弟——是我一直视作最亲的弟弟!” “母妃心胸宽广,便是娘亲诸多对她不起,她依旧以侧妃之名将她安葬,就是怕我将来身世大白,被人耻笑——这么多年来,她对我也是尽心尽力的照料着——” “她待我这般好,我却——我不能再让她为难了。她之前总说长兄为尊,总要两位弟弟向我多学习着些——可我,难道要做出这种不孝不悌,忘恩负义的事儿来,让他们学吗?” “该放手的——”陆怀瑾说着放手,眼角的泪却一颗接着一颗的滑落了下来。 陆兆:“……要是真能彻底放下倒也好了。” 他被陆怀瑾勾起了愁绪,索性也拿了一坛子酒,和他对干起来。 “来,喝——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 门外守着的唐风:“……”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冲了过去:“主子爷,皇贵妃娘娘说了,您不能喝酒的——您忘记了?” “起开!”陆兆也来了气。 重重的把唐风往旁边一推,他闷声闷气的道:“不喝酒难道活生生闷死吗?母妃这会儿又不在旁边盯着,府里也不知道,你拦什么拦?本皇子也早就想喝个天昏地暗了!” 自从谢如烟在他府上出事儿,他就一直憋着,等到他亲口说出给沈清婼做填妆,让她赶紧嫁给陆怀瑾,他又是憋着——本来沈清婼嫁给陆怀瑾,他就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的。 可陆瑾瑜那混球凭什么也想娶?南风楼楼主——好吧,他最起码是帮了沈清婼的——但他一个小倌头头,他凭什么就能那般恣意的杵大门口表白? 要他说,这些人中,最合适的还是陆怀瑾! 可偏偏他这会儿又钻了牛角尖——“什么成人之美?什么不该夺人所爱?都是傻话!傻话!陆怀瑾你想让,本皇子偏不让你让!就你娶——那两个混蛋,才是真的不配!” 两人碰着酒坛子,倒是难得的交了次心。 陆怀瑾苦笑。 酒入愁肠,滴滴断肠。 两人最后都倒在了书案上。 唐风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了临王和临王妃。 临王妃自进门来便忙着拿了一本册子去找能给沈清婼换血的合适人选,这会儿乍然听到陆兆和陆怀瑾醉昏在书房,立马惊了:“好端端的,他们两个怎么会喝醉在书房?” 陆怀瑾端方有礼,公子如玉,滴酒不沾的。 陆兆之前醉酒后被逼着娶亲,自此也绝了那黄汤,怎得这会儿两人在临王府的书房喝成那样? “我瞧瞧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临王拿着一条皮鞭探头探脑的从一旁墙根处冒了出来。 临王妃看的蹙眉:“……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临王“呵呵”赔笑:“就是——我锁在练武房里的人又跑没影儿了!”他把小皮鞭双手奉上,“夫人你惩罚我吧!” 临王妃:“……”他之前少放跑人了?她也没对他动粗啊!这眼下怎得还主动求罚来了? 临王妃直觉有异,但此刻她顾不得深究:“你赶紧的去把人找回来就是。我现在没空说这事儿,我得先去书房瞧瞧五皇子和怀瑾——” 她阔步前行。 临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临王妃发觉了异常。尤其是蓦然回头,看到临王愁眉苦脸的,甚至还满头大汗的在擦汗的模样,她就更觉得不对劲儿! 陆琛与其说是惧她,不如说是他愿意让着她。 两人毕竟是夫妻。 但他没必要这般担惊受怕的吧? 眼下他这模样哪儿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倒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的鼠辈! 临王妃猛地驻足。 临王急急跟着停下。 临王妃问:“你还做什么事儿了?”见临王支支吾吾的,眼神却朝着大书房方向瞟去,她眉毛一拧,“五皇子和怀瑾醉酒你知道原因?” “我——”临王想说,不敢说。 临王妃怒声道:“说!” 树上鸟儿惊飞,不远处端着点心过来的忠叔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盘子砸落在地上,他急急招了人过来收拾,他则慌里慌张的跑到了临王妃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了:“王妃恕罪,此事是老奴错了!” “大公子过来找老奴说想知道亲生娘亲的事情,还说他瞧过王妃娘娘您之前写的日志了!老奴想着,那大公子到底也快娶亲生子了,是该知道些后宅之事儿的,便把之前的事儿和他说了……” “你——”临王妃想要骂人。但见忠叔垂头,露出脑袋顶上那一簇簇花白的头发,她又骂不下去。转头,她瞪向了临王:“陆琛当年那日志是你收起来的吧?” 临王呐呐点头。 临王妃气的抬手就揪起了他的耳朵:“我是不是说了,当年之事儿都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许再提起的!你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和他提起?你这不纯纯的给他添堵吗?” 临王觉得委屈:“是你妹妹先说他非你亲生的。” “那他和瑾瑜一直逼问我,我能怎么办?我都怕瑾瑜笑话他,先把瑾瑜锁起来的,想着怀瑾性子温润,便是知晓了,至多也就是过去祭拜祭拜他亲娘,这事儿便算揭过去了,他也不用一直跟着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便把那日志给他了,让他瞧。谁知道他会再去找忠叔求证?谁知道五皇子又偏巧来了?” “那本王也是想解决问题的。”临王越说越觉得委屈。 但见自家王妃气的团团转的,他也知道他做的不对,连忙又把小皮鞭举了举:“舒儿要是实在气恼,先打我一顿消消气?” 临王妃气的夺了鞭子就狠狠一甩。 第101章 旧时恩怨 临王唬了一跳:还真动真格的呀? 可那鞭子没落在他身上,倒是重重甩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山石被甩下来一块儿。 临王:“……” 临王妃已经收了鞭子,单手叉腰,怒视向他:“陆琛你知道不知道,怀瑾向来敏感自卑?” 临王:“……”他不知道! 陆怀瑾是世人眼中的皎洁公子,美名传全国的,他怎么可能会自卑? 他瞧着怀瑾挺正常的,但他不敢辩驳。 临王妃气的拿鞭子的柄头重重戳了他心口一下:“你觉得怀瑾当真是那副万事从容的谪仙模样吗?他只是觉得自己是长兄,做事向来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其他人,表现得云淡风轻,很淡定罢了!” “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还一喜欢就喜欢了那么多年!但他幼年经历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因着那事儿,他很自卑,他觉得自己脏,便是再喜欢那姑娘,他也从不敢表露出来分毫,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你知道吗?” “他现如今,好不容易像个正常人似的,会哭会笑会硬气的抗旨,为自己争取了!你倒好,让他去看那种东西!你觉得他看了还会那么硬气的和瑾瑜争吗?你觉得他还好意思去娶沈清婼吗?” 那日志本来也就不是她亲手写的! 是她魂穿到原临王妃身上后看到的! 她魂穿过来时,原临王妃已经死在了棺材里。而且刚出生的孩子也和她葬在了一起! 临王不喜欢原临王妃,但也让人查了那孩子的死因。 这一查,便查到了原临王妃身边伺候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原来竟是前朝王室之后,她跟着原临王妃进临王府,就是为了勾搭临王,想让他帮她报仇雪恨的! 她趁原临王妃有孕,给临王喝了药,爬上了临王的床,还怀了身孕!即将临产的原临王妃知道此事,心有郁结,全靠写日志排解郁闷,自我安慰。 那丫鬟又趁机收买府医和接生婆子,试图让原临王妃一尸两命! 那丫鬟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只是她唐琬舒在临王即将要把原临王妃下葬的时候魂穿了过来,成了后来医术超群的临王妃。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她还记得那日她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刘氏那惊慌失措的脸,还有其余丫鬟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 “呀——王妃娘娘诈尸了!” “王妃娘娘,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找人索命,您找刘氏去!是刘氏让我们这么干的!” 被吓坏的丫鬟婆子们不用她多问便把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氏就是那名丫鬟。 刘氏那时候刚怀五个月的身孕,见临王妃突然从棺材里醒来,吓得扑通声跌坐在地,腹痛不止。 刚穿越过来的她,满脑子还是救死扶伤,不能让一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丧命的教诲格言,便想都没想的冲过去帮刘氏稳着了那一胎。 等到刘氏缓过劲儿来,她才接受了原临王妃给的所有消息,分清了谁是谁。 原临王妃心里恨极了刘氏。而她唐琬舒借了她的身子还魂,自然要帮她完成一点心愿。 一报还一报,所以她等到刘氏生子后便直接把原主写的日志给了临王,又把一众知道实情的丫鬟婆子绑到了临王跟前,让他瞧着办! 那日志上详细记录了刘氏在临王妃跟前的耀武扬威和各种小动作。再加上又有人证辅佐。 临王气极,跑去质问刘氏。 刚生产完还做着王妃美梦的刘氏被活活气死在了月子里。 陆怀瑾也名正言顺的成了她的嫡长子——原临王妃自此心满魂消。 而她手上沾染了人命,再加上得知刘氏身世之苦,又见陆怀瑾乖巧可爱,不忍母辈恩怨再影响到稚子,便在管家过来问她如何处置刘氏身体时,一时不忍,想让她安生下葬。 然下葬得有规格,她那时候逗弄着小小的陆怀瑾,只觉得心中柔软一片,也不想让他长大了生出诸多怨恨来,便让那刘氏以临王侧妃的名义下葬了—— 后来,临王为哄她回心转意,遣散了府上所有丫鬟,而她也完完全全把陆怀瑾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原以为此生她都不必要让陆怀瑾知道这真相了,那曾想到临王竟会把事儿抖搂了出来! 临王妃气的瞪圆了一双眼睛,戳着临王心口的鞭柄更是又往前推了几分,怒道:“你也甭再和我说这是珍妃妹妹先起的头!她久居深宫,满脑子想的都是陆瑾瑜,她哪儿会想得了那么多?” “你是怀瑾的亲爹!你怎得就不知道掂量清楚些呢?” 临王被戳的心口泛疼。 但他不敢动弹,只讪讪赔着笑脸,呐呐道:“那、那事情已然发生了,现在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她也头疼! “先去把人弄醒,试探试探他现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吧?”临王妃收了鞭子,把之扔给了一旁跪着的忠叔:“忠叔先把东西放回原处,然后去让人熬两碗醒酒汤端过去。” 她气咻咻的往书房方向而去。 临王紧紧跟上。 临王妃瞧着他那脸,便气恼的慌,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人家都是不孝子坑爹!陆琛你可真有本事儿,这么大岁数了,坑自家儿子!” “陆怀瑾这以后要不娶妻生子了,你就等着哭去吧!” 临王讪讪:“……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他凑近了临王妃,小声道:“那日志上又没记载刘氏的身份。怀瑾知道的也就是他是那刘氏丫鬟和本王的孩子。” “这还不是问题?”临王妃翻白眼。 她觉得她刚才气急败坏的说那么多,临王半句话都没放到心上! 临王被怼的噎了一下,但等到走了几步,还是硬着头皮道:“怀瑾受你影响,提倡人人平等。他应当不会因为他亲娘是丫鬟就自卑的吧?” 临王妃:“……”果然她和陆琛现在就不在一个沟通点儿上! ”我那是担心他因为亲娘身份而自卑吗?我那是担心他又要委屈求全,进而粉饰太平!” 毕竟,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儿的惹人心疼。 刚刚走到假山后面,正准备绕过来的陆瑾瑜:“……”他听到了什么? 大哥的亲娘竟然是个丫鬟? 那般芝兰玉树,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的亲生娘亲是丫鬟?! 说好的龙生龙,凤生凤呢? 怎么他和大哥就不完全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陆瑾瑜有点怀疑这话的可信度。 他急急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第102章 发什么疯? 临王听到后头有动静,转头一瞧是陆瑾瑜,立马横眉冷对的:“好啊,你个混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说着,他就“蹭蹭”的往后冲来,作势要抓陆瑾瑜。 陆瑾瑜赶忙举起手中的两支管子:“停停停!父王!我这儿可还有重要东西呢!你不能碰我,若是洒了,我没法跟人交代的!” 临王妃此时也扭头望了过来。 见他手里拿着一管熟悉的红褐色液体和一管鲜红的液体,她眉梢猛地一挑,眼底的不满几乎快要溢出来:“你去沈家了?” 陆瑾瑜:“……”她怎么知道的? 眸光落在手里的液体管上,他这才恍然想起,母妃今天也去了沈府! 她应当是看到楚酉倒腾的这些药管子了! “哦——我——”陆瑾瑜张口要狡辩。 那料,他才刚张口,临王妃却冷笑了一声:“行!你们可真行!当爹的在家往人心口上戳刀子,戳的人痛不欲生的,都卖起醉来了!当兄弟的跑出去撬人家墙根!” “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能耐呢?都给我滚!” 少在她眼前晃荡! 她瞧着气的慌! 临王妃怒气冲冲的赶人。 陆瑾瑜:“……不是,大哥喝醉酒了?” 见临王妃不理他,他索性晃荡到了临王跟前,欠欠儿的问道:“父王你是不是被我不屈不挠的精神感动了,决定支持我和沈清婼,才气的大哥喝酒,惹了母妃恼的?” 临王:“……”他想给陆瑾瑜一拳头的,但看到他手上拿的东西,还是改成了重重拍他的肩膀。 他望着陆瑾瑜,语重心长的:“瑾瑜啊!你母妃刚才说你大哥不娶沈清婼可能这辈子就要当孤家寡人了——想你大哥之前带你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得替你向人家低头赔礼的,还好脾气的,天天哄着你吃,哄着你喝,哄着你玩儿——你现在长大了,多多少少也得回报点儿,是不是?” “父王也不指望你能多回报他些什么。最起码,现在,你别刺激他了,行不?” 临王难得的好声好气。 陆瑾瑜向来吃软不吃硬的,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立马也有点愧疚:“我不刺激他!” 他往前快走两步,把手中的两支管子塞进了临王妃的手中,一脸肃重的道:“这东西是南风楼楼主麻烦我带回来给母妃的。想瞧瞧那管子的血能不能彻底解了另外一支罐子里的混合毒液。若能的话,他便让那人过去给沈清婼换血了!” “所以母妃,现在我和大哥都是一样的,都是沈清婼的备选项。他伤心,我也挺不是滋味的。我们两兄弟到凑到一起说不定更能为彼此排解郁闷。” “还烦请母妃先去验证吧!我瞧瞧大哥去!” 陆瑾瑜说完就走。 那模样,一本正经的,倒是让临王妃微愣了下。 临王也有点意外,但更让他意外的是陆瑾瑜刚才那话的潜台词。 “这这这——南风楼楼主现在也想娶沈清婼了?” “确实是这个意思。” 临王妃低头看向手里的两管液体,心底颇不是滋味。 南风楼楼主这诚意可比他们家的诚意要多多了! 不过若能就此解开兄弟两人之间的心结也挺好。 临王妃知晓最近兄弟两人因为沈清婼闹得有些不好看,这会儿倒也没再斥责陆瑾瑜,反而攥紧了那两管液体,掉头离开。 “走吧,瑾瑜长大了,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试着解决和怀瑾之间的事儿吧!” 反正只要沈清婼不嫁给陆瑾瑜,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临王跟着临王妃回了主院。 陆瑾瑜站在书房门口徘徊着,却没即刻进去。 主要是他也有点作难啊! 他想过大哥会难过,但他真心没想过他会买醉! 大哥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世家公子,向来都是优雅矜贵,规规矩矩,言语清浅,行事有度的,何时买过醉? 早知道,当初在马车上,他就不该多嘴把珍妃姨娘说的话告诉他的! 陆瑾瑜是等到管家端了解酒汤过来,才硬着头皮进去书房的。 刚进书房,便看到陆兆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走到陆怀瑾身边去拽他。 一边拽,还一边咕哝:“怀瑾醒醒,陪本皇子再干一杯!”说着,他迷瞪着一双眼睛,拎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灌。 陆瑾瑜:“……”好!很好!陆兆竟然还在这儿火上浇油的,怂恿大哥继续喝酒! 把手中的两碗醒酒汤“砰”的下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他三两步就冲到了陆兆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脆响,趴在桌子上的陆怀瑾和摇摇晃晃,醉眼迷离的陆兆立马都清醒了几分。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陆瑾瑜。 陆瑾瑜撩起袖子,端了一碗醒酒汤,像是山贼土匪似的,冲过来,按了陆兆的肩膀,重重把他按到座位上。碗往前一杵,冷声命令道:“喝!” “大胆陆瑾瑜,你——唔——”陆兆伸出一根手指来欲要斥责陆瑾瑜以下犯上,但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那碗便硬生生的杵到了他的嘴边。 紧接着,鼻子被人捏住。 陆兆是被人强灌下一碗醒酒汤的。 等陆瑾瑜离开,他嘴角还有残留的汤汁淌下——不过他人是彻底清醒了。 他抬手重重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气的冲着陆瑾瑜怒吼:“陆瑾瑜你又发什么疯?” 陆瑾瑜正准备去端另外一碗醒酒汤,却见陆怀瑾已经自动端起来,慢条斯理的喝了下去。 姿态优雅,动作从容,速度倒是不慢。 转眼就把一碗醒酒汤干完了。 而后,他放下碗,眨巴两下眼睛看向了陆瑾瑜。 “瑾瑜你莫要恼——”语气沾染着醉酒后的沙哑,声线低沉,眼尾泛红,眸子朦胧若烟似雾。莫名浇灭了陆瑾瑜想要冲着陆兆狂怼的愤怒。 他拖了一张椅子重重坐下,瞪向了陆兆:“五皇兄你瞧瞧你那狂躁无能的样儿,你再瞧瞧我大哥——啧,你要想喝酒你那皇子府供不起你吗?非得跑过来拉着我大哥陪你喝?” 陆兆被指责笑了:“我拉着他喝?明明是他拉着我喝!” 五皇子欲要辩解。 陆瑾瑜却掏掏耳朵,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你诡辩”的嘴脸,伸手指向了对面两个空酒坛子:“我就问你,这两坛子是不是你喝的?” 陆兆:“……”想要辩解的话噎了回去。他死死的瞪向陆瑾瑜,半晌,没好气的道:“是,怎得了?” “哦,不怎么——”陆瑾瑜顺手拿起一个空酒坛子,左右摇晃着看了几眼,“就是这酒珍贵,本来是我要成亲时候才用的,被你喝了——” 第103章 要个暗卫 陆兆:“……我给你银子。” 陆瑾瑜这厮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他是皇子! 皇子! 喝他两坛子酒怎的了?还非要算的这般清楚?果然不愧是他陆瑾瑜,半点亏也不肯吃! 陆兆黑沉着一张脸就要喊唐风拿钱。 陆瑾瑜却竖起一根手指来轻晃了晃:“不不——咱们兄弟俩提银子多伤感情啊!我是觉得你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觉得此事该告知皇贵妃一声。” 陆兆:“……”这是嫌给的少了?还是另有其他想法? 陆兆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冷脸坐到了他对面:“说吧,你想怎么样,才能把此事揭过去?” “好说。”陆瑾瑜眉眼弯弯,翘起二郎腿晃荡了下,这才微微前倾了上半身,凑到了陆兆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要你那女暗卫。” 见陆兆瞪着他不吭声,陆瑾瑜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些:“就是你现在派去暗中保护沈清婼和谢如烟的那个唐柳。” 陆兆:“……”他猛地拍了下桌面,愤愤的瞪向陆瑾瑜,带着点恨其不争,又带着点恼怒溃败的道:“陆瑾瑜你是真的半点都不挑啊!” “前头跑去宫里大闹,还冲到父皇跟前胡言乱语,说要求娶沈清婼,后脚你又瞧上我的人了?怎得,你是真觉得这天下女子,只要是你瞧上的,你都有资格拢入怀中,是吗?” “陆瑾瑜,我警告你,想都不要想!沈清婼不要想,唐柳也不要想!” 陆瑾瑜:“……”喝醉了酒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儿都霸气外放的多。 只不过那脑瓜子是不是不咋灵光了? 被误会了的陆瑾瑜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兆,他吊儿郎当道:“唐柳要相貌没相貌,要温柔没温柔的,本公子会瞧上她?呵!真是笑话!” “本公子想要她,那是为了沈清婼!我想把她要过来,让她以后一心一意的跟在沈清婼身边,只保护沈清婼!” 陆瑾瑜说着降低了音量:“五皇子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事儿可闹得有些大了——那南风楼楼主楼若风逼得李若水承认了以前犯下的一些错误。所以李若水肯定恨死了那楼若风和沈清婼。而她不好对付楼若风,肯定要先出手对付沈清婼的吧?” “现在我们又怀疑李若水和南浔有关系,说不得呢,此事还可能牵扯到宫中安嫔娘娘——所以沈清婼现在的危险系数上升了,我得先想法保护好她不是?” 陆瑾瑜真真假假的,一口气说了太多。 却见陆兆脸色凝重,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陆瑾瑜:“……”完!之前装蠢太多,现在露馅了! 不过现在这样,总好过让唐柳回到陆兆身边胡言乱语吧? 见陆兆依旧不说话,陆瑾瑜冲陆兆挑挑眉梢,笑得灿烂又挑衅的:“五皇兄之前不是还说沈清婼是你心底永远的执念,是你的白月光。你虽无法再求娶,但愿拼尽一切保护她的吗?怎么?我现在替她要个人,你都不乐意给?” 他乐意给! 但他不乐意被陆瑾瑜威胁着给! 陆兆愤愤的瞪着他:“本皇子倒是没想到,瑾瑜突然开窍后,不仅变的深情了,还变得挺会算计了,嗯?” 他现在强烈怀疑陆瑾瑜之前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之前在酒楼被他状似蠢懵的威胁着说了许多宫中秘密,还让他捏着了把柄,顺势又暴露了五皇子府有噬情香一事,把两人拧到了一股绳上。 如今,他又装作犯浑似的,直言不讳的来和他要人! 若不是他言多必失,说出了宫中安嫔和李若水可能有所勾连,他还当真以为陆瑾瑜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顺心而为,纵情恣意的主儿! 现在看来,倒是他之前错了—— 陆兆一双眸子阴晴不定的盯着陆瑾瑜。 陆瑾瑜晃荡着二郎腿,冲他眨巴了下眼睛:“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形象高大,舍己为人,还情深意重的,不愧是京都万千少女的心中情郎?” 陆兆:“……本皇子只看到了一只开着屏的花孔雀。” 还全京都少女的心中情郎? 他倒也真敢说! 陆瑾瑜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所谓是不是花孔雀。反正我现在就要人,你给不给吧?不给我现在就进宫找皇贵妃娘娘去,给你现在就给我立个字据。” 当暗卫的大多数都是达官权贵秘密培训之人,不在官衙备注的常住人口名册上,也没有什么卖身契。他想要人,只有两条路,要么让陆兆亲自和唐柳说把她送给沈清婼了,要么他拿着印有五皇子私人印章的亲笔字据过去让唐柳看。 不过第二种有凭证,能断绝很多后顾之忧。 陆兆:“……” 他死死的瞪着陆瑾瑜,磨了磨牙:“行!本皇子回府了就写。” 他就没见过这般没皮没脸,死缠烂打,追着他要人的人! 陆瑾瑜却把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笑道:“就在这儿写。” 说完,他起身去书架子上拿出了文房四宝和上好的宣纸,又亲自把宣纸平平整整的铺在了桌面上,冲着陆兆咧嘴道:“五皇兄要是没拿私人印章的话,也没关系,先按个手印,等待会儿我送你回府后,再补上印章也行。” 五皇子是憋着一肚子气在宣纸上写字,按手印的。 按完,还冷眼剜了旁边双眼迷离,却坐的笔直,似是在听这边谈话,又似是神游天外的陆怀瑾一眼,冷笑道:“陆怀瑾,陆瑾瑜现在可都拿着我的人在献殷勤了,你若只凭那颗心去争取,怕是不够吧?不若你需要什么,说出来,本皇子也送你?” 陆兆阴阳怪气的。 都怪陆怀瑾! 要不是他在这儿喝酒,还引得他也伤心不已的,他哪可能在外边喝这么多,还被陆瑾瑜看了个正着? 母妃因着他在御前剖白的一番话已经气着了,若是再知道他因为沈清婼买醉,怕是她真要被气出什么好歹来! 陆怀瑾:“……”人醉的稀里糊涂的,脑子也一团糨糊,但陆兆说话的口气不对劲儿,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轻摇了摇头:“谢五皇子了,不过怀瑾大约要辜负五皇子的美意了——” 他现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他娘亲害死了陆瑾瑜和陆怀瑜的亲大哥,他也该死的——是母妃好心留了他一命,还百般辛苦的把他抚养长大,他该感恩戴德,把陆瑾瑜也当做恩人一般对待的。 恩人喜欢的东西,他能去抢吗? 恩人喜欢的人,他能去觊觎吗? 不能。 他以前做的已经够过分了,眼下,自该收敛些的。 第104章 月下乱心 陆怀瑾微微垂眸。 酒意醺醺,却是掩不住的颓然落寞,寂寥悲哀。 那股子悲哀仿佛从他身上蔓延出来似的,让陆兆瞧的火大:“陆怀瑾你就是个懦夫!遇到事情只会往后退的懦夫!” 他猛地阔步往前,使劲抓住了他的胳膊,郑重道:“不过你想当懦夫前,我也请你把你的诺言兑现了!”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在陆怀瑾耳边道:“陆怀瑾你总不想为了所谓的恩情,便眼睁睁瞧着清婼所嫁非人吧?” “该努力还是要努力的,最后她选择谁是她的自由,但努力过,才能问心无愧,不是吗?” 陆兆说完又直起身子来,重重拍了拍陆怀瑾的肩膀:“怀瑾兄,别学我——人啊,能不考虑那么多便不考虑那么多了吧?做个没心没肺的人未尝不好。” 瞧——陆瑾瑜过的多潇洒恣意! 此时此刻,他都有些羡慕了! 喜欢的人就去追,哪怕所有人反对,也挡不住的热情似火—这才是恣意少年郎啊!他和陆怀瑾就是顾忌太多,活得太规矩古板了—— 陆兆怅然若失的离开了临王府。 陆瑾瑜让人送了晕晕乎乎的陆怀瑾回院子里去醒酒,又跟着陆兆去了五皇子府。 刚到五皇子府门口,便看到唐柳走向了唐风。 陆瑾瑜当即喊住了唐柳。 陆兆下了马车,也向唐柳表明了态度:“日后沈清婼才是你的主子,所作所为皆需以她的意愿为主,不用再回来和我汇报任何事情了。唐风把她从暗卫名单里划了吧——” 陆兆心情不佳,说完就走。 唐柳:“……”她想知道原因,但却被陆瑾瑜扣住了肩膀头:“五皇兄这可是痛定思痛后才做出来的决定。唐柳,你莫不是还要违逆他对你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吧?” 唐柳默。 陆瑾瑜轻笑起来:“快回去保护你家新主子去吧!她要真有个什么好歹的,我估摸着你就真能以死谢罪了。” 说完,陆瑾瑜还扔给她一个药丸:“这是痛心丸的解药。好好护好你的新主子!” 唐柳:“……”恍若梦一场。她还没向五皇子汇报陆瑾瑜的身份,倒是先被赶出去了? 她摇身一变,从皇子府的暗卫变成沈清婼的私人暗卫了? 沈清婼以后可以对她发号施令了? 她半步都不能离开沈清婼了? 明明她半个时辰前还想着要离开沈清婼身边的! 唐柳只觉得世事多变,人生无常。 然而,她就只是个听令行事的小暗卫。 她做暗卫的第一条:听主子话,能屈能伸,保命为主。 唐柳面无表情的喝下了解药:“唐柳会好好保护大小姐的。只是如今大小姐想尽早把表小姐送出去,我还得去找——” “我去处理。”陆瑾瑜截断了她的话。 右手一摆,示意她速度走人。 唐柳:“……”行吧!反正临王府二公子都能从五皇子手里要了她来,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唐柳果断走人,回了拂柳院,并规规矩矩的向沈清婼汇报:“宅子的事儿移交给二公子负责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沈清婼:“……” 兰姨娘得知她醒来后,从谢如烟屋里出来,殷勤热切的和她寒暄了两句,又让人给她送来了软糯易消化的肉末白粥。 这会儿她刚吃了半碗,听到唐柳的话,突然觉得这粥都不香了。 她端着碗的手都僵了僵,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让唐柳退了出去,而后,她眨巴眨巴眼睛,颇有点生无可恋的看向了楚酉:“楚姐姐,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他说了以后不会再纠缠她的,怎么现在哪儿,哪儿都有他! 是——他今天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但本来也是他害的她无法自证清白的,不是吗? 再说了,今儿个这事儿看似是帮了她,实则他是把他和她捆绑在了一起! 明明他都明确说了不会娶她,他说那样的话,又做这样的事儿干什么? 平白来乱她的心吗? 沈清婼脑子里又恍惚闪现陆瑾瑜说的“你这身子——就不适合嫁人——” 她几乎快要疯了! 沈清婼烦躁的把碗放了下去。 楚酉坐在窗棂下,整理着她的医药箱,闻言,微停顿了下:“大约,他是觉得以前太混账了,幡然悔悟,想改邪归正了?” 沈清婼:“……可能吗?” “我不相信。” 陆瑾瑜那人吊儿郎当,嬉笑玩闹,嘴里没半句实话的,他怎么可能会幡然悔悟? 她宁愿相信花娘从良,她都不会相信陆瑾瑜会改邪归正! 她只求,陆瑾瑜别来扰乱她了—— 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 微风习习,送来阵阵花香。沈清婼在房间里烦闷得难受,索性去了院子里吹风。 秋月给她搬来了个软榻。 她手拿着一把团扇,仰面躺着,看天上的圆月。 树影婆娑,落下斑驳光晕。 她一张脸半隐半明。 陆瑾瑜从院墙墙头跃过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摇着团扇,心不在焉望着星空的模样。 双眼迷离朦胧,脸蛋白皙泛红。有花瓣自墙外花树上落下,随风飘摇,恰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仿若花钿轻点,更添几分娇媚。 她内穿粉色的织锦锦绣,外套绣着玉兰花的轻纱,纱衣随风扬起,若月下仙子翩然起舞。 陆瑾瑜站在墙头,一时看呆。 猛不防有人朝他射来一片树叶,直中眉心。 他轻声“哎哟”一声,单手捂眼间,有人猛地朝他飞身扑来。 “大胆宵小!竟敢夜闯小姐闺房!看我不把你揍趴下!”唐柳说话间,飞叶再度凛冽袭来。 陆瑾瑜翻身躲过,速度跑到了沈清婼旁边。 沈清婼还没从软椅上坐起来,他便把人一把捞起,拥进怀里就走:“唐柳你少给我狐假虎威的!爷今儿个是来带她出去见世面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把楚酉带上,跟爷来!” 唐柳:“……”果然是陆瑾瑜! 这个登徒子! 白日里设计她离开五皇子便罢了,晚上还敢再过来挑衅她? 唐柳压根儿就没听他说的是什么,飞身就要追人。 楚酉适时拎了药箱跑出来,见唐柳不顾她的还要继续追人,一抖衣袖,滑出一颗药丸来朝她砸去。 药丸没能砸中唐柳,倒是让她停了下来。 楚酉黑着一张脸,没好气的冲她道:“带我跟过去。” 陆瑾瑜这深更半夜的过来带人,肯定是想让她过去帮着两人换血的! 唐柳:“……”不想听楚酉的命令,但想到沈清婼那破身子,她又只能妥协。 绷着一张脸,唐柳飞身从墙头上下来,捞起楚酉速度离开。 第105章 撒麻沸散 而此时的西厢房内,躺在床上的谢如烟猛地睁开了眼睛,推了推睡在她床边的秋月:“刚才表姐被人带走了,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兰姨娘?” 秋月:“……” 惺忪的睡眼猛地睁大,紧接着,她看向了谢如烟:“谢姑娘你刚才说啥?” “你家小姐被人带走了。” 这夜黑月高,深更半夜的,谁这么不要脸来带走她家小姐? 秋月速度跑了出去。 果然,软椅上空荡荡的早没了人影。 秋月又风风火火的跑去屋子里,见屋内也没人,她双手一捂脸,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这小姐的名声才刚恢复了一点儿,就又被人掳了去——这这这——” 她刚才就不该听小姐的话去陪表小姐的! 更不该昏昏欲睡的,就那么睡了过去——秋月这会儿后悔的要死。 谢如烟又问她:“要不要去兰苑说一声?” 秋月立马道:“去去!二姨娘现在当家,肯定得把这事儿告诉她,让她拿个主意得呀!这是该报官还是该——”秋月絮絮叨叨的声音猛地停住。 她转头看向了主卧的耳房。 耳房本来是守夜丫鬟住的小间,为的是夜间好伺候主子。但之前老太太不让她住,说小姐夜里不用伺候。后来楚酉过来后,她倒是理直气壮的住进了耳房。 现在那耳房静悄悄的。 莫不是她也跟着出去了? 秋月的心陡的没那么慌张了。 此时谢如烟已经进屋披了一件纯白的披风出来:“走吧,我们一起过去找兰姨娘。” 她一个人不敢留在这拂柳院的。总觉得那树梢墙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冒出个歹人来,杀人害命! 秋月却没动静。 谢如烟不解的蹙眉。 秋月一骨碌爬起来,拉住了她:“你等等!先不急着去兰苑,你让我先想想——小姐被人带走了,但没发出太大的动静,楚酉也被人带走了,证明那伙人不是一个人——” 谢如烟适时道:“我听着,刚才那人好像是认识唐柳和楚酉的,他掳走表姐后,让唐柳带着楚酉跟他过去。” 秋月:“……”一颗心瞬间落进了肚子里。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捂着嘴巴道:“那就不用担心了。我听楚大夫说,她是被人派过来给小姐调理身子的。小姐的身子有异,时不时需要夜间解毒。估计这次也是解毒去了。无妨——天亮前他们会把人送回来的,我们回去睡吧!” 秋月转身又进了谢如烟的房间。 谢如烟:“……”望望院门,望望墙头,她有点不懂。 要真是正儿八经的解毒,不能白日里走大门吗?为什么非要半夜三更的从墙上走? 难道不是坏人才夜间搞突袭的? 然而瞧秋月那半点都不担心的模样,谢如烟又觉得她大概真的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她默默的跟着秋月进了房间,又默默的摘了披风,脱了鞋,躺到了榻上。 然而心底到底不放心,谢如烟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楚楼附近的河畔旁。 丝竹声声入耳,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客人调笑喧闹的声音。 陆瑾瑜拥着沈清婼踉跄落地。 刚刚落地,沈清婼便立即从陆瑾瑜怀中弹出来,扬手就要朝他甩巴掌。 陆瑾瑜嬉皮笑脸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灯光星星点点映照在眼前的河面上,微风拂过,吹动沈清婼额前的发飞扬,她气的红了一双眼睛,怒斥陆瑾瑜:“二公子现在当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闯我院子不说,竟还掳我过来这里!你倒也不怕惊动到我祖母,闹出点什么你承担不起的大事儿来!” 她原本是在院子里昏昏欲睡的,被陆瑾瑜拥在怀中才骤然清醒。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双脚踏空,已被带上墙头。 她想挣扎,想踹陆瑾瑜两脚,然而人在空中,又被死死的按在他怀中,她根本不敢—— 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在发觉陆瑾瑜竟然带她朝楚楼飞去的时候,立马爆发了! 然而,她才挣扎着迫使陆瑾瑜落地,刚扬起手来,便又被陆瑾瑜死死的抓住了手腕。 这种被人一直压制着的恼怒让沈清婼气的几乎理智全失。 她抬脚就朝陆瑾瑜踹去。 陆瑾瑜:“……”眼瞧着她就要踹到小腹正下方,他赶忙弓腰往后,脸上的笑容也凝了一凝:“不是——沈清婼你倒真不怕踹坏了,你后半生守活寡啊!” 被唐柳拎着带着过的楚酉,刚刚落地便听到陆瑾瑜这般不着调的说辞,她脸一黑,只觉得她之前在沈清婼跟前说他幡然悔悟的话就是放屁! 这二公子哪儿是幡然悔悟了? 这根本就是变本加厉了好吧? 就他这样,他能让沈清婼对他改观了才是做梦! 楚酉心累极了。 沈清婼已经冷笑:“我后半生守不守活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二公子您过了今儿个晚上就甭想祸害其他小姑娘了!” 沈清婼发了狠的想打人。 陆瑾瑜则已经双腿并拢,紧紧的夹住了她的脚踝。 沈清婼单脚站立往前踉跄一下,直接栽倒在陆瑾瑜的身上。 陆瑾瑜的脑袋好巧不巧的拱到沈清婼的胸前。 温软压过来,陆瑾瑜只觉一股馨香扑鼻,大脑骤然发懵,身子乍然绷僵,他人都傻了—— 沈清婼又羞又恼的,三番两次想打人被他挡住,越发气急败坏。这会儿气血上涌,更是不管不顾的低头就咬。 沈清婼咬着了陆瑾瑜的左耳。 陆瑾瑜瑟缩一下,浑身绷得更紧。 “呀!”身后陡的传来唐柳的惊呼声,紧接着她捂着眼睛转身就走:“两位继续,我到远处给你们放风。” 楚酉:“……”火上浇油不外如是了! “啊啊啊!陆瑾瑜我要杀了你!”沈清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这姿势有多惹人遐想,慌得赶忙松开了他,狠狠把人往前一推,她转头就去找楚酉。 “楚姐姐你上次说的那种毒药呢 ,给我用用!我要毒瘫他!”竟然敢占她便宜!还是当着唐柳和楚酉的面占她便宜!还是在楚楼附近! 远处小桥流水,斗蓬船时有出没,那是公子哥儿们带着花娘游船去了——陆瑾瑜这样,是把她和那些花娘混作一谈了吗? 沈清婼俏脸通红,耳垂更是仿若滴血一般。 她速度抓住了楚酉的医药箱,仓皇翻开来,从里面拿了一个瓷瓶,揭开瓶盖,扬手就朝陆瑾瑜撒了过去。 阻止不及的楚酉:“……” 她眼睁睁瞧着陆瑾瑜遮挡不及,吸入大量的麻沸散。 第106章 毒虫蜂拥 浑身的力量仿佛顷刻间消失。 陆瑾瑜双腿发软,手腕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他踉跄着重重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目光微微有些涣散的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已经张牙舞爪的朝他扑来。 她狠狠在他脸上抓了一下。 血痕乍现。 眼瞧着沈清婼还要继续抓挠,楚酉赶忙抓住了她:“停停停!二爷这会儿感觉不到痛了。你就是把他阉了,他这会儿也没感觉。” 陆瑾瑜:“……”他神智是清醒的! 楚酉就这么大剌剌的说让沈清婼把他阉了,好吗? 好吗? 眼瞧着沈清婼被她抓住,还真朝他小腹下方瞄了一眼,陆瑾瑜险些直接跪了,他说话的声调也带了颤音:“别别别——沈清婼咱随意伤人可是犯法的,尤其我还是你的恩人。” “我我我——我今天带你出来,本来是想帮你换血的。你要真把我阉了,我失血过多死了没关系,你可也解不成你体内那些残毒了!” “你解不成残毒,你就得这样去参加秋日宴。万一那天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再诱了你体内的毒失衡发作,你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到时候全京都的少爷小姐们就不用背地里笑话你了,直接当着你面就能嘲笑你了!” 楚酉:“……”她拿出一方帕子来,直接塞进了陆瑾瑜的嘴里。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陆瑾瑜鼓着一双眼睛瞪她。 楚酉轻笑:“二爷你省点力气吧!再说下去,沈大小姐真拿刀子了!” 沈清婼刚才也吸入了些微的麻沸散。 这会儿身体也有些发软。 但她死死的瞪着陆瑾瑜。 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刚才他拱到她身前的那一幕——沈清婼只觉得羞恼交加,又气又怒的——尤其是听着他叽里呱啦的说她会被人当面嘲笑,她就更气的恨不得杀人。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腮边,她刚想要从医药箱里拿刀子,身子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沈清婼没感觉多痛,挣扎着就想起来。 楚酉赶忙扶着了人:“祖宗!你们两个都是我祖宗成吗?” “刚才那药瓶里装的都是麻沸散。现在你们两个人几乎都感觉不到痛了——不仅仅没有痛觉,身体也几乎快要不受控制了。麻烦别再动来动去的了!真摔这磕着那儿,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唐柳这会儿已经查看过周围环境,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见陆瑾瑜瘫靠在墙上,被堵着嘴,却歪着脑袋,焉啦吧唧的,而沈清婼软着身子坐在地上,身上的纱裙逶迤堆落,脸色绯红,轻声娇喘,怒目圆瞪—— 就很纳闷。 唐柳看向了楚酉。 楚酉黑着脸重新整理好了医药箱,背在了肩膀头上:“你扶着点儿二爷,我扶着沈小姐,再过两个巷口,便到二爷的私宅了。我们过去那边给两人换血。” 沈清婼:“……” 她不要换陆瑾瑜的血! 陆瑾瑜帮了她点儿忙,就敢半夜三更,一言不发的把她掳过来!她若是再和他换血,承了他的情,怕是日后更要被他欺负死了! 到时候她是反击还是由着他胡作非为? 反击吧,感觉良心过意不去,不反击吧,感觉对不起她自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 “我不和他换血!反正现在残毒失衡,至多就是让我昏迷,也不会对我产生其他伤害,更不会要了我性命的,为何非要换血?”沈清婼是强撑着说完这一番话的。 话音刚落,身子也越发软了,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沈清婼知道,这是麻沸散起作用了。 正好唐柳从她身边经过,她伸手拽住了唐柳的胳膊,直接瘫靠在了她腿上:“烦请带我回去。” 她脑袋一歪,昏睡在了唐柳的腿上。 唐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僵硬的垂眸,瞟一眼脆弱昏睡的沈清婼,又抬头看向楚酉:“怎么办?” 陆瑾瑜之前三番两次受伤,用过麻沸散,对麻沸散有了抗药性。虽然吸入挺多,倒也没彻底昏睡过去。 闻言,直接冷声道:“你要这会儿把她送回去,就做好以后时不时背她回家的准备吧——毕竟那残毒受情绪波动间歇性发作,发作就要昏迷。昏迷就得靠你背回家!” “而本公子又偏巧喜欢逗她,所以她一日三次昏迷也是有可能的。” 唐柳:“……”就离谱! 不过她不相信陆瑾瑜的话,她只信楚酉的话。 楚酉巴不得陆瑾瑜多为沈清婼付出些,好补偿他那张嘴对人造成的伤害,当即便点了点头:“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也大差不差。” 唐柳当即叛变。 “那就换吧。”她说着抓着沈清婼的胳膊,把人往后背上一扛,就准备走。 楚酉:“……”她背着医药箱扶着了陆瑾瑜。 陆瑾瑜的脑子渐渐混沌——但那双眸子却死死的望着沈清婼的方向。 他有些不懂,沈清婼为何不想换血?更不懂,他带她过来这里,他为何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刚才她是真恨不得给他一刀的—— 明明他是在帮她,在救她,不是吗? 陆瑾瑜是带着疑虑闭上眼睛的。 彼时他已经被楚酉搀扶着进了别院大门。眼瞧着楚酉招架不住他的重量,暗处的楚丑速度走出,拉了陆瑾瑜一把,分走了他压在楚酉身上的大半重量。 两人合力把人放到了屋内的榻上。 唐柳也已经背着沈清婼进来。 楚酉让楚丑帮忙把外间的软榻搬进来,把沈清婼放了上去。这才又看向了楚丑和唐柳:“大概要两个时辰才能结束。这期间不能被人打扰,还烦请两位守护好了。” “明白。” “放心。” 唐柳和楚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也挡不住暗处的人蠢蠢欲动。 屋内楚酉刚开始给两人换血,院子东侧便被人扔了一束火把。 楚丑刚把火把熄灭,又从墙头上爬进来几条毒蛇——唐柳随手摘叶击中,却又像是捅了毒物窝子似的。 蛇鼠虫蚁一窝蜂的朝着堂屋方向涌去。 皎洁月光下,密密麻麻的毒物前赴后继的,唐柳瞧得都瞪大了眼睛:“不是——他们这到底是招惹了谁呀!怎么对方竟用这样的手段来害人?” 这密密麻麻的毒物,瞧着也太瘆人了! 唐柳有点密集恐惧症。 尤其是有毒蝎子爬上她的脚面,她就更是惊慌失措的,躲闪防范间,免不了放了几只毒蝎子进屋。 第107章 佯称捉贼 楚丑在另一侧防范,见势不好,连忙把食指横在唇边,吹了一个三长两短的口哨。 口哨声响起,屋内的楚酉身子一绷,下意识的回头便见两只毒蝎子爬到了身边。 她速度在床边和榻边洒下一圈药粉。 此时室外,有五六条人影从不远处的楚楼飞奔而出,奔向这边,顷刻间便也蹿过墙头,加入了灭毒物的阵营中。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起来。 明明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此刻却仿佛被拉长到了一个世纪。 外边的人无声的消灭毒物,时而还有人进来从楚酉的医药箱里拿药撒出去。 但那些毒物太多,消灭了一茬又过来一茬,像是永远消灭不完似的。 而此时玲珑坊外的一个破旧小院中,一个身穿灰褐色连帽长袍,戴着鬼面具的男人正吹着一支笛子。 笛声抑扬顿挫。 一段过后便是一波的毒虫从身后的废弃屋子里爬出,蜂拥到脚底下放着的衣物上。 那衣服赫然便是沈清婼昨儿个白天刚换下来的衣服! 此时那些虫蚁在衣服上爬行一阵,便不约而同的跟着笛音朝东南方爬去。 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层毒物。 幸而此时是深夜,虽然夜巡的人一时半会没巡逻到这边,倒也没惊扰到旁人。 陆六前段时间一直在追寻玲珑坊坊主下落,却一直没查到他的踪迹。这会儿本来是想回楚楼和二爷汇报一声的,乍然听到别院里传出的暗哨声,心下一惊,直奔别院而去,却不想半道先发现了蛇虫踪迹。 当机立断,他逆向追查而去。 眼瞧着就要到废弃小院中,戴着鬼面具,连头带脚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眼神一凛,干树皮似的手握着笛子一僵。随即,他速度收笛,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内。 把缸内养着的蛇虫等物盖上盖子,他拿了一旁装着虫卵的罐子,循着密道快速离开。 毒蛇虫蚁渐渐失去控制,被发现端倪的楚楼暗卫们循着踪迹,很快消灭干净。 而此时楚酉也给沈清婼和陆瑾瑜换血成功。 她脸色疲惫的冲着黑沉着一张脸进来的唐柳道:“你先把大小姐带回拂柳院。然后让表小姐去找二姨娘,就说拂柳院遭了贼,惊昏了大小姐,好像拿走了什么东西。让她带人查查拂柳院内少了什么东西。” 唐柳:“……半夜查贼找东西?” 就很莫名其妙。 楚酉伸手指向药粉外围的一圈毒蝎子。 有的已死,有的还在垂死挣扎。但无一例外的,这些毒物都是头朝着沈清婼所在的方向。 唐柳:“……我的个乖乖!原来我还以为是二公子沾花惹草,招蜂引蝶的,惹了风流债,被人追杀上门了!不想竟是冲着沈小姐过来的?沈小姐这是招谁惹谁了?值得对方用这么大的架势来对付她?” 今儿个晚上若不是楚楼那些暗卫倾巢出动,过来帮忙,怕是这些毒物真不好消灭! 而万一沈清婼还没换血成功,又被咬了,那势必要毒发的——而她一旦陷入昏迷,无数毒虫蜂拥而上,怕是咬也能把她咬没了!而她若换血成功,也势必虚弱,又如何能从这些毒物嘴里安然逃生? 毒! 这人是真的毒啊! 唐柳只想想都觉得恐怖。 她不觉轻咂了咂舌头。 “我这就赶紧带她回去。” 唐柳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楚丑已经吩咐人拉来了两辆马车。 唐柳把沈清婼放进马车中,驾车就走。 她当暗卫这么些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但她还当真没见过今晚上这种场面! 沈清婼不就是个相国嫡女吗?怎得还惊动了这般能人? 能够控制毒蛇虫蚁杀人的,北辰国可没有! 唐柳心有余悸的带着沈清婼回去,轻手轻脚的把人放进了屋内。 刚刚进屋,便听到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谢如烟冲了进来:“表姐怎么了?你刚才怎得是抱着她回来的?” 唐柳:“……”实话实说吧? 她不擅长撒谎。 她一板一眼的道:“解毒了,应该是正常的。不过今晚上的解毒过程有些凶险,小姐险些被人毒杀了。所以眼下需要麻烦表小姐去请下二姨娘。就这样说——”唐柳一字一句的把楚酉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谢如烟:“……半夜惊动二姨娘找东西倒不算什么。只是二姨娘她们来了,问起楚姐姐,我们要怎么说?” “就说楚姐姐被贼人打晕带走了。”沈清婼醒了过来。 身子依旧还有些发软,但不妨碍她坐起来讲话。 她恹恹的看向谢如烟,沉沉道:“其他的就按楚姐姐交代的说。” “好。”谢如烟转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清婼又嘱咐道:“莫要让二姨娘惊动到祖母。” “明白。”谢如烟回屋唤醒了秋月,连拖带拽的的拉扯着她出了拂柳院。 “亏得你还说表姐会平安回来,瞧她那样子,怕是又遭了一场大劫——” 秋月:“……”她哪能预料到那么多? 不过谢如烟指责的对,她也没敢顶嘴。 两人速度去了兰苑。 秋月上前敲响了兰苑的大门。 守门小厮是打着哈欠过来开门的。 此时刚过丑时。 月色凉凉,光影减淡。 小厮被扰了清梦,又见来人是秋月,口气便有些不好:“大半夜的,做什么?” “麻烦和兰姨娘说一声,拂柳院进贼了,拿走了些东西,吓昏了小姐,还打晕了想拦他的楚大夫,并把楚大夫带走了。” 小厮:“……”进贼——吓昏——打晕——这几个字眼惊得他瞬间清醒不少。 他拔腿就往堂屋方向跑。 小厮是不能跑去内室的,他就站在门口一声接着一声的急急的唤。 伺候兰姨娘的香云被叫唤了过来。 得知是拂柳院出事儿,她惊得三魂都丢了两魄:“姨娘睡前还说以后得多关照些拂柳院的。这怎得晚间就进了贼?” “确定那贼是掳走楚大夫了?不是掳走小姐了吧?” 这话问的——小厮挠头。 香云也没指望他回答,着急忙慌的跑进内室唤了兰姨娘起来。 第108章 怀疑夫人 沈清萌也被惊醒过来。 她自从得知李若水身边有暗卫后便一直惴惴不安的。 今儿个夜间睡觉,更是梦到有人闯进兰苑来偷窥她洗澡,而那双眼睛,赫然就是被扔到乱葬岗的唐华的眼! 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便听到外边脚步匆匆的。 这兰苑就只有一个贴身伺候兰姨娘的香云,还有两个洒扫丫头,一个看门小厮。 而那两个洒扫丫头是睡在偏房里的,离主屋有些距离。 沈清萌光脚下床,隔窗往外瞧去。 见姨娘领了香云疾步离开,而小厮去敲了两名洒扫丫鬟的房间,看样子也是要带着出去的。 她心中一慌,赶忙转身去穿了鞋子和衣服,急急跑出去,追上了兰姨娘。 紧紧拽着兰姨娘的手,沈清萌向来明媚的脸上是难掩的惊慌:“姨娘发生什么事情了?怎得这会儿都带出来了?” “你大姐姐院子里进贼了,我瞧瞧去。” “进贼了?”沈清萌的脚步一顿。脑子里不知怎得却突然浮现了梦中唐华那双幽暗偷窥的眸子! 像是毒蛇一样,紧紧盯着她,似是只等着合适的时机便要给她致命一击! 沈清萌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下,手脚也陡的发软发凉。 兰姨娘察觉到她的不安,用她的手紧紧包裹着了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儿,萌萌,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姨娘还在呢!” 她现在可是管家娘子,即便心里慌得要命,脸上还只得维持了镇定! 沈清萌轻轻点头,话出口,却是暗哑之极,带着哭腔:“我知道,姨娘。我就是怕,你说夫人身边能有唐华这样的人,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人?” 要知道唐华可是在他们府上整整五年啊! 而这五年,她完全都没发现过他,不仅是她没发现,便是姨娘也没发觉过! 前几日她隐隐觉得有人偷窥她洗澡,出去却发现没有人影! 她原来还以为自己是多想了,后来才知——依着唐华那身手,怕是她跑出去喊人捉人,都不一定能捉得住的,更何况他要有心隐匿,她根本就不可能发觉他! 一想到她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窥了身子,沈清萌就害怕不已。 兰姨娘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的朝着芙蓉园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头微蹙的道:“说不好。夫人身边有多少得力的人,又有多少是暗中行事儿的,谁也不知道,便是老爷也不清楚的。” “所以,姨娘,你说,拂柳院进贼会是夫人让人做的吗?毕竟是因为大姐姐,她身边才死了一人的,她若是想要报复大姐姐——”沈清萌声音低低,惊惧不已。 虽然现在更深人静,院子里除了他们这些人再无其他人,但兰姨娘还是听的一惊,赶忙急急捂住了沈清萌的嘴:“萌萌别自己吓自己。夫人身体不适,连大夫都没法明面上请。她便是真想对付大小姐,也肯定是要等病好了后的。她现在至多是让人暗地里请大夫进门,应当不会让人当贼去闯大小姐的院子的。” “那贼人为何要带走楚大夫?”沈清萌轻问一句,便咬了唇瓣,没敢再问,也没敢再深想。 倒是兰姨娘浑身一个激灵:“萌萌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或许进贼是假,带走楚大夫让她诊治是真。” 看来她待会儿需要先找个借口去芙蓉园瞧瞧。 兰姨娘抬头看向了远远走在她们跟前的谢如烟和秋月,越发心情沉重。 但进了拂柳院,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沈清婼房间:“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醒了,但被吓坏了,起不来。”沈清婼说着,还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掩唇咳嗽了两声, 瞧她小脸发白,精神萎靡,而唐柳站在一旁,面色严肃的模样,她更是不安:“那大小姐,您可有看见那贼人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太看清。” 楚酉只说让查少了什么东西,可从何查起? 沈清婼这会儿有些茫然。 不过她那会儿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并未完全昏迷,倒是若有似无的听到了一些东西。 那些毒物既然是直奔着她而去的,想必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那些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沈清婼脑子里恍惚闪现在观音庵里看到的那些医学怪谈。 传说,南浔有异人能操控虫鼠蛇蚁等物。 而只要给他们闻到特殊的气味,给予刺激,它们便会去找相同气味的人攻击。 而她身边能被拿出去的东西不多。 这几天更换下来,能沾染她气味的也只有衣物。 想着,沈清婼沉声道:“不过好像是衣服之类的。” “衣服?”哪有贼进屋里来不偷金银珠宝,却偷衣服的?兰姨娘蹙眉。 但还是吩咐秋月:“你带着人去找找,瞧房间里少了什么衣物布料没有?” “好。”秋月也觉得莫名。 不过这扶柳院里就她一个丫鬟。沈清婼的吃穿用度她心中皆有数。是而,她让其他丫鬟把柜子里的衣衫都搬出来,又让人去拿了昨儿个沈清婼换洗下来的衣服。 昨儿个换洗下来的衣服都还未干。 原本是晾晒在院内的,天黑后便被收到了偏房晾着。这会儿一瞧,果然是少了一件外衫! “这——还真是偷衣服的贼?”兰姨娘惊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沈清婼倒是淡定。 “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外衫,有什么可偷的?说不得那贼就是随手扯走当掩护的罢了!不过楚姐姐被那贼人带走确实蹊跷。二姨娘,你说那种贼人会来掳走我的贴身医女呢?” 医女两个字,沈清婼咬的微重。 兰姨娘浑身一僵。 大小姐也觉得对方是冲着楚大夫来的吧? 看来她也怀疑夫人了。 兰姨娘轻摇了摇头:“姨娘也不知。” 不过对上沈清婼望过来的视线,她还是勉强道:“不过这事儿总要好好查查的。大小姐放心,我这就派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寻去。若是府内能找到人更好,若是府内没有——到时候妾身再来问大小姐的意思。” “好。”沈清婼恹恹的去捞被子。 兰姨娘见她行动间似是都有些迟钝,只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弯腰帮她拉过来了被子,轻声道:“那大小姐先歇着,妾身这就去查。” “去吧。”沈清婼应了一声,等到兰姨娘带人离开,又低声吩咐唐柳:“烦请唐柳姑娘也跟着去瞧瞧。” 衣服肯定是已经被人拿出去用了,但谁做的肯定心虚,或许会露出点马脚。 她想借此试探李若水,并不动声色的逼她一把。 人只有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露出更多破绽。 第109章 搜有所得 兰姨娘带人径直去了芙蓉园。 管家得到消息后,也叫了几名丫鬟小厮一起过来。 兰姨娘看着人多,也有了底气。深深吸了口气,亲自上前叩响了芙蓉园的门。 她不敢说楚大夫被贼人掳走的事情,只温声冲着守门小厮道:“府内进歹人了,有人瞧见他往这边跑了过来。还请进去和夫人说一声,让我等进去瞧瞧。” 守门小厮:“……”他怎的没瞧见什么歹人? 心中疑惑,但守门小厮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夫人不在院内。子时初就出去了,应当是去了老爷院子里。” 兰姨娘:“……” 管家此时道:“夫人不在更好,便是歹人真藏匿此处,也好处置。”说话间,他率先踏足进了芙蓉园。 兰姨娘也随之进去,并让人把各个房间,角落都查看了一遍。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兰姨娘正要带人离开,一直暗中观察着情况的唐柳冷声道:“库房还没看。” 万一歹人跑去了库房,那还不得把库房搬空了? 沈府除了在府内西南角设有一个大库房外,各院子里都还都设有一个小库房。 这些库房都有两把钥匙,各院主子手上有一把钥匙,管家手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 管家怕歹人狡猾,真进去了库房,急急就跑到了芙蓉园的库房门口,打了开来。 库房不大,堆得满满当当的,各种箱子更是堆叠摆放,有些还是之前李若水交出管家权后才从大库房里暗中搬回来的。 唐柳率先进去,随机打开了一个箱子。 箱子是空的。 原本追过来还想叫停的芙蓉园小厮:“……”他慌了一瞬,随即赶紧冲过去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见也是空的,不觉呐呐:“怎么会真的空了呢?” 他确确实实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啊! 难不成这人是比唐华还要厉害的人?能够悄无声息的瞒过他这双眼睛从其他地方入库? 兰姨娘此时也走了进来,速度掀开了几个箱子。 除去一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银票金子,还一本和黑市交易的账本,以及几本南浔字迹的医书。 兰姨娘:“……”她吓得腿都软了。 管家:“……”他知道夫人暗地里去过黑市,还留了不少凭证。但夫人前段时间把管家对牌交出去后,不是已经把那些东西暗中都处理了吗? 怎么现在小库房里还有账本和医书? 麻烦了! 本来想为她洗脱罪名,证明她和夜闯拂柳院的歹人毫无关系的管家:“……”他这会儿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唐柳见势不对,疾步走来,抽走了兰姨娘手里的账本和医书。 随手一翻,她便嗤笑了一声:“夫人不愧是夫人,这东西都有。” 她把账本和医书往怀里一揣,转头就走:“还麻烦二姨娘去找一下夫人,请她去拂柳院安抚一下大小姐吧。” 这哪儿是让李若水去安抚大小姐?这是想让李若水去拂柳院对质吧? 兰姨娘欲哭无泪。 她怎么都没想到,没有寻到楚酉,倒是寻到了一个烫手山芋! 那可是南浔的东西! 一个处置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兰姨娘急急带着人去了沈相国烦闷时候常待的解忧居。 解忧居的房间内,正是疾风骤雨,云雨正浓。 李若水一袭大红色的薄衫覆身,半露不露,欲遮不遮的,身子紧贴着沈相国,藕臂抬起,正紧紧圈了沈相国的脖颈。 沈相国呼吸粗重,定定的望着她。 李若水红唇微嘟,手却依旧在他身上乱摸:“老爷舒心么?妾身这样儿的,可像是会吃野食的吗?” 沈相国被她撩的抓心挠肺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你确实给他做鞋面了!” 李若水吻他一下,笑意莹然:“那老爷还记得妾身当年刚入门是什么境况吗?老夫人不喜欢我,各种找我的茬儿,挑我的刺,那花姨娘和兰姨娘也不是多安生的人儿!她们那个不是想方设法的坑我,害我,想让我出错,好光明正大的让老爷您惩治我!甚至还能扯出莫须有的罪名来想冤枉我!” “后来还是宫里安姐姐看不得我过这般水深火热的生活,才赐了个暗卫保护我的!” “可那唐华不是我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一心一意的护我?怕是根本不会尽心!不尽心还算好的,就怕他被花姨娘勾去了魂儿,倒帮着她,对付我了!” “妾身这不也是担心么——”李若水说着在沈相国身前轻轻画圈。 她望着沈相国的目光也似嗔似恼的。 专门敷了脂粉的脸上更是风流勾人。 沈相国箍着在她腰上的手猛地收紧,声音也暗哑了几分:“他会被花姨娘勾了魂,难不成就不会被你勾了魂儿?” “老爷……”李若水佯装恼了,使劲推了他一把,嗔恼道:“妾身那能和花姨娘相比啊?花姨娘一点朱唇惹得京都无数权贵折腰的,妾身使出浑身解数都哄不住老爷一个!” “若不然——清颜和清萌也不至于长那么大才认祖归宗,才能光明正大的喊你一声爹爹啊!” 此事是他对不起李若水。 提及过往来,沈相国的心便软了几分。 李若水更是再接再厉的道:“妾身那时候都没背叛老爷,没道理妾身现在都成相国主母了,反倒去做那种自降身价的事儿吧?” “这世界上,除了老爷,妾身可是谁也瞧不上的!便是当今圣上,在我眼里,也没老爷您好!” 李若水向来会哄人,这会儿说的话更是极大的满足了沈相国的虚荣心。 沈相国开心了,抬手在她腮边使劲捏了两下,眉眼间隐隐带了笑意:“老爷现在知道此事是冤枉你了!但你设计沈清婼母女还让人当众拆穿,这般蠢笨,老爷总不能还像之前似的,是非不分的护着你吧?” “听话些,暂时安分些。等到母亲死了,沈清婼嫁出去了,老爷再想法补偿你。”沈相国说的言之凿凿的。 李若水却压根儿不信,娇嗔道:“您现在说的好听,那沈清婼要真嫁给个世子郡王的,帮了您,帮了五皇子,您还可能会惦念着妾身之前对你的好吗?” “老爷说的就是空话!妾身才不上当!除非——除非您现在就答应妾身,同意把沈清淼说给五皇子做妾!” 第110章 趁势而逼 “这——”沈相国一时踯躅。 李若水隔着锦被朝他下腹部摸去,佯装生气:“怎得了?老爷不会舍不得吧?就花姨娘曾经那种身份,让沈清淼给五皇子做妾都是抬举她了!” “是抬举——所以我这不是怕惹恼了五皇子吗?”沈相国有些为难。 把沈清淼推给五皇子,这怎么瞧,怎么是在打五皇子的脸! 李若水冷笑:“他现在便不恼我们了吗?原本便恼,现如今怕是更恼了——所以老爷,咱们得用些手段的,不然这条大船咱们不仅坐不稳,还有随时被掀翻出去,掉落海里被鲸兽吞噬的危险!” “拼一拼,搏一搏,您未来还可能继续当您的天子近臣,不拼不搏的话,那五皇子怕是为了沈清婼都能把咱们弄死!” 沈相国:“……”他被说服了。 轻轻颔首,他揽着李若水的腰,轻声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做?” “秋日宴那日我自会想法撮合两人。”李若水说这话的时候,不掩眸底的野心。 沈相国喜欢她这份野心,更喜欢她对旁人只有利用,而在他身边柔情似水,满心满眼只为他考虑算计的模样。 他重新揽了李若水钻进了被子中—— 兰姨娘带着人赶来解忧居,便听到屋内传出来的萎靡之音。 她一时惴惴。 李若水把沈清婼母女害的那般惨,老爷都还护着她——而且听这激烈程度,怕是李若水吐得那些血早就补过来了吧? 果然,老爷截走李若水的大夫就只是表面功夫,演戏给她们瞧的。 说不得老爷私底下早就给她吃了千年雪莲万年参了! 兰姨娘心中不是滋味,可也不敢贸然惊动两人。 直到屋内动静停止,兰姨娘才小心翼翼的让守门小厮去唤人。 得知是沈清婼受惊,还搜了芙蓉园,还从芙蓉苑里搜出了东西,沈相国一张脸黑沉黑沉的。 “走,我陪你一起瞧瞧去!我倒要瞧瞧到底是怎样的东西,竟能让沈清婼不顾尊卑的喊夫人您半夜三更过去拂柳院!” 这简直是有违纲常。 刚被李若水哄得心花怒放的沈相国偏心偏的厉害。 他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拂柳院,还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沈清婼还没说话,唐柳这个暴脾气的,便直接把账本和南浔医书甩到了他的脚底下。 “相国识人不清,荒唐无度便算了!如今白纸黑字,证据确凿,都证明李若水和南浔有关了!您还要无脑包庇?” “沈相国这般作为?五皇子知晓吗?圣上知晓吗?” 唐柳的质问声振聋发聩。 质问完,还不忘甩黑锅给李若水:“便是不说这些,我们就说今晚上的事情!小姐犯病,九死一生,可偏偏楚大夫被人掳走了!咱们都知道夫人被人打了脸,名声尽毁的,她心底难免有怨!但她拿南风楼楼主没招,也不能拿我们小姐开刀啊——更不能勾结南浔人,让人把楚大夫掳走吧?” 李若水一惊。 她倒是没想到,沈清婼竟会借着二姨娘的手去搜了这两样东西出来! 不过她向来聪明。 她当即拽着了沈相国的袖子,泫然欲泣的道:“老爷您瞧瞧,您瞧瞧她们是不是根本不给我留活路的?” “我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在芙蓉园的库房中的!更别提和南浔人扯上关系了!怎的她们说起来,就笃定是我故意要害沈清婼似的?” 她不能慌! 一点儿都不能慌! 眼下又没有人证,只这账本和南浔医书说明不了什么的。 李若水声音绵软,装出委屈至极的模样来。 沈相国果然心疼,没好气的冲着唐柳道:“夫人到底是主子,有你这样和主子说话的?” 斥责完,他又冷眼睨了沈清婼一眼,沉声道:“还有,夫人此前有些事情是做的过分,但眼下她已经认识到错误,并改正了!沈清婼你是嫡女,心胸宽广些,别因为点陈年旧事便捕风捉影的,拿到点东西就往南浔人身上扯!还因此要冤枉夫人!” 谢如烟和秋月瞠目:“……”沈相国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绝了!实证都甩他跟前了,竟然还好意思说李若水是被冤枉的? 唐柳更是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这会儿就摘两片叶子来,杀人! 兰姨娘和沈清萌等面面相觑,额头上不约而同浮现一层虚汗来:幸而她们没冲动的跟风指责李若水!这老爷摆明了是要袒护李若水到底了呀! 兰姨娘小心的睨了一眼李若水,心道:这李若水到底哪里好了?怎的相国敢冒着收留敌国奸细的风险来袒护她?! 沈清婼更是听得冷笑出了声:“父亲要不先把那本账本看完了再来替她狡辩?” 他哪里是狡辩了? 沈相国怒:“……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 沈清婼唇角的冷笑更浓:“父亲若行事公正,确确实实为女儿着想,女儿自是尊重。但父亲证据不看,进门来就先问罪女儿这个受害者,话里话外的替嫌疑人兜底。父亲还想女儿用什么样的口气和您说话?” 沈清婼说着倒是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了。 立在床边的谢如烟和秋月连忙去搀扶住她。 沈清婼身板直直的跪在了沈相国跟前,俯身磕了一头,语气哀哀:“还请父亲给女儿主持公道。” 沈相国:“……” 重重的磕头声响起,“咚”的一声仿佛重重敲进了他的心中。 紧接着,唐柳弯腰捡起地上的南浔医书和账本来杵到了沈相国的跟前:“沈相国可知,这两样东西若是被递到御前,会是怎样的后果?” “圣上肯定会觉得沈相国是故意包庇南浔奸细的吧?”唐柳自问自答。 沈相国:“……” 李若水:“……你们不是说府内进歹人了?或许这两样东西是那歹人趁人不备放进去的!” “那可真是巧了!那贼人怎得就偏巧往你芙蓉园里放东西呢?还偏偏扔进了库房中箱子里?”唐柳忍不住讥诮问道。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是推诿。 可沈相国却偏要较真:“或许那歹人就是故意想要栽赃陷害呢?” 沈相国又深深的看向了沈清婼:“清婼,我知道你心中对夫人有怨,我刚才也和她说了,会找机会迎你母亲回来,风风光光把她重葬的!你便不要如此追根究底了,可好?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此事若是抖搂出去,父亲仕途断了,对你又有何好处呢?” “就是,沈府若真满门抄斩还能单单放了你不成?”李若水气急败坏。 第111章 折辱李氏? 沈清婼轻轻点头:“父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女儿在庵中五年,又深受毒物折磨,早已经变了性子,最看不得人在我跟前坏事做尽,还狐假虎威。父亲若真有心想要揭过此事,那便请李氏三步一叩首的从沈府出发到母亲葬身地,亲自把人迎回来吧!” “如此,有母亲在的沈家,我自会好好守护。”沈清婼说的娇娇弱弱的。 可那话中的内容却险些让李若水气歪了鼻子。 香草更是沉不住气了的怒声道:“夫人才刚吐过血的!大小姐这般折辱夫人,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这便算是折辱了吗? 她倒是觉得是在好心给李若水赎罪的机会。 沈清婼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若水,不语。 沈相国这会儿也蹙眉看着那账本,没有说话。 李若水:“……”拳头紧紧攥着,任由指甲掐进掌心。 疼痛袭来,李若水却是扬起了一抹笑容:“姐姐当年是以教女不严,败坏沈家门楣被扔到乱葬岗的,现如今已然知道这事儿是一桩误会,那自是该风光把人迎回来的。” 她偏头看向兰姨娘:“兰妹妹如今掌家,所以还烦请兰妹妹现在去做准备,到时候和我一起接姐姐回府吧!” 她最后一句话没绷住,说的咬牙切齿的。 沈清婼倒也没在意。 反正到时候她肯定会让唐柳暗中跟着的,有她在,李若水想必也闹不出太大的幺蛾子! 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 沈清婼也没再步步紧逼,只是让唐柳收了账本和南浔医书,缓缓道:“既如此,那等母亲以主母身份入了沈家祠堂,风光大葬后,我再把这两样东西归还。” “兰姨娘,还要烦请你再帮忙找找楚姐姐。” 楚酉先前既然能嘱咐唐柳扯出贼人入府一事来,又迟迟没有归来,想必心中自有计较。 她便顺势而为吧! 不然,怕他这好父亲和李若水会对她起疑心。 兰姨娘:“……好,妾身会派人继续找人的。”她惴惴不安的离开拂柳院。 刚出大门口,便双腿一软,险些栽倒,还是沈清萌和香云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了她。 “姨娘。”沈清萌担忧的皱眉。 兰姨娘抬手在她眉毛上轻抚了抚:“没事儿。清萌不用担心。不过昨晚上半宿没睡,你还是回去歇息会儿吧!香云送小姐回去,好好陪着她。” 这便是不让她跟着去找人了? 沈清萌不解:“姨娘,多个人多份力量的,你若是寻人不力,大小姐这边没法交代,父亲那边肯定也会责怪的。” 瞧今天晚上父亲那态度就明白了! 父亲被沈清婼拿捏着把柄,做出了让步,他心中定然是不虞的,再加上有夫人挑拨离间,怕是他对沈清婼的不满会更甚。 但他又没法教训沈清婼。 毕竟沈清婼领了皇命,要去参加秋日宴的。那父亲心里有火,还不得朝其他人撒啊? 而姨娘怕就要当这个炮灰筒子了! 沈清萌作为旁观者,心里门清儿。 兰姨娘抬手抚了抚她鬓角被风吹起的碎发,笑道:“无妨。姨娘办事不力,至多就是受点责难,交出去管家权罢了,也未尝不好。” 今儿个夜里啊,她算是瞧出来了,这府上不管是谁掌着管家权,影响都不太大的! 夫人依旧是老爷心里的独一份儿。 大小姐倒是能和夫人分庭抗礼,但到底——她是快要出嫁的人了!而且今儿个拂柳院遭贼一事也压根儿不宜兴师动众的寻人! 一来沈清婼丢的是衣服,容易遭人口舌,二来芙蓉苑里搜出了南浔之物,易被人盯上,成为旁人攻击府上的借口! 所以老爷肯定不会让此事发酵的。 果然,刚出拂柳院大门,便听到沈相国下令封口的事儿。 “今晚上的事儿,谁敢泄露出去分毫,便直接打杀了!不用来向我汇报。” “明白。”管家先行带人离开。 沈相国这才又气哼哼的转身回看了兰姨娘一眼:“此事无需惊动老夫人,找人的时候也要谨慎小心些,莫要被人捉了把柄。” “妾身明白。”兰姨娘目送着沈相国离开,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示意香云赶紧送沈清萌回去,她则带着人先去了花苑。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晨光微曦。 楚酉黑沉着脸,抱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走进了沈府大门。 守大门的小厮一瞧见是她,激动的扭头就往府里跑。 “回来了!楚大夫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兰姨娘带着人就急急去大门口迎接。但楚酉已经先一步回了拂柳院。她便又带着人直奔拂柳院。 刚进拂柳院大门,便见楚大夫把手中的衣服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嘴里还说着请罪的话:“昨儿个让大小姐担心了。不过幸而一切都顺利。” 沈清婼:“……”刚要说话,便听到外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兰姨娘的声音响起。 “楚姑娘回来了?可有受到伤害?可曾看清楚那贼人的面容?” 楚酉:“……”她下意识的看了沈清婼一眼,随机明了,怕是沈清婼故意误导人,让二姨娘误会她被贼人捉走了。 贼人—— 也不知道二爷知道沈清婼把他当贼,他心中作何感想? 此时兰姨娘已经迈过门槛,速度走到了她的身边。 楚酉微笑着回应:“不曾见到人,也不曾受伤。劳烦姨娘惦念了。” 兰姨娘轻轻颔首:“无事便好。”她的眸光落在桌子上的衣服上。 脏兮兮的,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 兰姨娘微不可见的蹙眉。 沈清婼此时道:“辛苦姨娘了。既然楚姐姐现在回来了,那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迎接我母亲回来重葬的事情便劳烦您了。我刚才和如烟一起推算过日子了,三天后的日子便不错,适合起土下葬。” 这么着急? 兰姨娘脸上的笑容微僵:“这——”她想要说时间太赶了,然而偏头对上沈清婼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俏脸,她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好,我会尽量安排妥当的。但大小姐,时间太紧,我这边需要的人手太多,这段时间怕就顾及不上您和夫人了。” “无妨。”沈清婼轻轻合眼,赶人之意十分明显。 第112章 不欠人情 等到兰姨娘和谢如烟等都离开,拂柳院里恢复了寂静,沈清婼才又抬眼,有气无力的看向了楚酉:“昨儿个晚上,还要谢谢楚姐姐了。” 虽然换血非她所乐意的,但楚酉也是为了她好。 她总不能不识好人心吧? 再者说了,楚酉还帮她设计了一出好戏,让李若水露出来了马脚。更重要的是,她还拿回来了她的衣服。 不过她有些好奇,楚酉是从何处拿回来的她的衣服。 但这之前她还需要处理其他事情。 沈清婼瞟了一眼还杵在房内的唐柳和楚酉,淡声道:“唐柳先和我说说,昨晚上除了那两样东西外,还有没有其他发现吧。” 唐柳低声回复:“芙蓉园现在没有暗卫隐身。但库房中有多个空箱子。箱子底下没有灰尘,应当是有人把里面的东西拿出去不久——这也能笃定,李若水和南浔关系匪浅。只是眼下看相国的态度,他应当是不知道此事的。” “而我们去查的时候,李若水和沈相国在解忧居颠鸾倒凤,听起来异常激烈。所以李若水今晚上应该是想通过挽回相爷的心来破局的。她应当没时间,也没渠道去联络,收买其他人。” 唐柳说完,便抱臂靠在了门框上,朝楚酉望了过去。 楚酉这人竟然是陆瑾瑜的人,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楚酉看起来好像是真心为沈清婼做事儿的! 难不成陆瑾瑜对沈清婼还真有几分真心? 可若真心,他当初又为何闹那么厉害,几乎让整道街上的人都知道,临王府二公子瞧不上这位名不副实的沈家大小姐? 唐柳不懂。 而此时楚酉已经端来一个盆子,在里面撒上一些药水,把拿回来的衣服浸泡了进去,缓缓道:“这衣裳是二爷的人找到的,残留了不少蛇虫鼠蚁的毒素,就扔在别院五百米处的一处废弃院子里。” “二爷让人查过那团院子,院子里还残留着一些没用了的东西,此外还有一处地下密道。” “看密道的布局,和观音庵后山半山腰处的密洞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应当也算是一个南浔人的据点,不过这据点主要是饲养毒物的。” 楚酉说完便没再说话。 沈清婼定定的望着那半盆已经变色的水,心里却已经泛起一片惊涛骇浪。 “所以——他不是受李若水指使的话,便是受那位安嫔指使了!” 沈清婼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临清之前曾经说过的第三份银子,以及她回京后三番两次遇到的这些事情。茶楼的暗箭,宫里流出的威胁信,以及今日的杀招—— 每一次都是出乎意料的杀招! 恐怕这些全都出自于那位安嫔之手! 可她和安嫔认识吗? 安嫔为何对她这般深恶痛绝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杀手? 沈清婼此刻都有点茫然:“楚酉你知道安嫔的具体情况吗?比如她的祖籍,身世等,越详细越好。” 她也好判断这人到底是谁,可能和她结过什么仇什么怨。 楚酉欲言又止的瞟了她一眼:“……二爷已经差人去查了。” 沈清婼:“……”陆瑾瑜倒是精神!竟然还有精力吩咐人做这么多事情! 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楚酉又道:“不过二爷吩咐完便昏迷过去了。” 沈清婼:“……” 楚酉没再多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不用说那么明白的。言多必失,说的太过反倒像是给沈清婼施加压力了。 她低头把用药水浸泡过,完全没了毒性的衣服捞了出来,转身去晾衣服。 沈清婼望着她忙活的背影,脑子里却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陆瑾瑜竟然昏迷了……他是为了帮她换血才昏迷的,那她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她是不是该去探望探望他? 心里烦躁异常。 她不喜欢这种欠人情的感觉。尤其感受到蓬勃的血液在她体内缓缓流动,就让她有一种,她忘恩负义的错觉。 沈清婼到底受不过良心的煎熬,在稍稍歇息了一阵,恢复了力气后,便换了一套衣衫出门。 楚酉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 沈清婼问她:“他在哪儿?” 楚酉:“……” 沈清婼那张绝美小脸绷得紧紧的:“楚姐姐,我知道你有你的渠道,能随时知晓他的消息。” 楚酉猛地偏头看她。却对上沈清婼那双仿若洞察一切的眸子。她微微一噎,片刻,才道:“楚楼。” 沈清婼往前走的脚步一凝,随即冷笑,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起来:“他还真是把楚楼当做家了?” 楚酉轻笑:“楚楼能给二爷足够的安全空间。他在那儿睡得踏实。” “他在临王府睡不踏实吗?”沈清婼下意识的问。 她纯粹就是好奇。 纯粹就是想说些什么,好缓解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和矛盾。 楚酉又笑了,笑容轻松明媚:“大小姐这是在关心他能不能养好身体吗?” 这可是个好现象! 果然二爷的苦肉计还是挺管用的。 楚酉心里总算有了点底。 沈清婼猛地摇头,想都没想的就反驳道:“谁关心他?我就是想过去表达我的感谢之意罢了。”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亏欠人情,会吃不着,睡不着的。”言下之意,她就只是图个心安! 楚酉轻轻点头:“知晓。” 沈清婼不是个口是心非之人。她这般说,想来确实对二爷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 只是二爷做的多了,她需要报的恩情便多了——还怕两人没有纠葛吗? 这感情,无非也就是从不断纠葛开始的。 纠葛着,纠葛着——便是一生一世了。 楚酉看的通透。 沈清婼出了沈府大门,便带着楚酉坐上马车先去了城东的成衣铺子。 这是一家专门做男装的铺子。 从稚童到老年,每个年龄段的衣裳都有。 沈清婼戴着面纱进去挑选了一套合适的男子服装,又买了一顶羽笠戴在头上。 绝世美女瞬间变身为清艳少年。 沈清婼这才翩翩然的让唐柳驾着马车,载着她和楚酉去往楚楼。 陆瑾瑜正坐在二楼雅间里看着底下人送过来的迷信,眸光不经意一瞟。瞟到窗外马车上坐着的唐柳,他眉梢微微一挑,随即把信封塞进怀中,眸光眨也不眨的盯着那辆马车。 等到马车停下,沈清婼从里面走出来,陆瑾瑜唇角微不可见的轻勾了勾:“小白眼狼还真来了。” 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陆瑾瑜果断躺回到了榻上,装晕。 第113章 最大谢意 因为失血过多的脸惨白如雪,却不损半点俊美。 陆瑾瑜静静的躺在那儿,斜眉入鬓,鼻若悬胆,苍白的唇紧紧抿着,没了以往的恣意飞扬,调笑奚落,倒是让人对他心生了几分好感。 沈清婼眸光微垂,见他睡着,也没唤他,静静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等待。 楚酉送她进来后,便被楚寰叫了过去。 两人此刻正在楚寰房间里小声蛐蛐。 “那姑娘就是让二爷丢了半条命的那个?” “嗯。”楚酉端着一杯茶,淡然的轻抿一口,抬头却见楚袅失魂落魄的捧着一叠衣服走了进来。 把手中的衣服放到床铺上,扭头,她望着楚酉,虽然笑着,却是比哭还难看:“你带进楼里来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就是上次来找二爷对质的那位姑娘吧?她就是沈相国家那位大小姐,沈清婼?” 楚酉轻轻点头。 楚袅明显有些摇摇欲坠起来:“二爷竟是喜欢她!” “明明那时候两人还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怎的这才过去几天,二爷便能为她舍生入死了呢?” 她们楼里以楚字开头命名的几人都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知道昨儿个夜里,楚酉把二爷送回来时,二爷是何样的虚弱! 可他即便那般虚弱,却依旧有条不紊的命令楼里的那些暗卫倾巢出动去查那操纵蛇虫鼠蚁的幕后真凶! 甚至还直接派人潜入了宫中查安嫔! 二爷以往可从不掺和宫中人事的! 楼里的姐妹都说二爷这次是对沈大小姐动了真心。 她还想着,那沈家大小姐又是中毒,又是被赶去观音庵,又是被亲生父亲冷落,又是被当家主母磋磨的,定然早就沧桑憔悴至极。 二爷这人向来怜悯可怜人,或许他就是要了人家,又不好意思弃她于不顾,这才舍了半条命,想要补偿那日的冲动冒犯的! 可能是楼里的兄弟姐妹们都误会他的做法了。 却不想这人竟是那日在楚楼放过她一命的女子!而且还是如此绝色姝丽! 这让她如何还好意思去对付人? 楚袅又哭又笑的。 楚酉此时已经放下端着的茶盏,郑重其事的冲着她道:“二爷护她护的紧,你可莫要做傻事儿。” “她若是在咱们楼里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估摸着,二爷可能会动金鞭子。” 金鞭子一出,便可能是要人命的。 楚袅:“……” 她涩涩一笑,怅然道:“我知道。我不会对她怎样的。” 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嘴里还呐呐有词:“怎么就是她?怎么就偏偏是她呢?沈清婼——沈家大小姐——呵!” 楚袅觉得她大概可以对二爷死心了。 但二爷到底是她情窦初开时候的深爱啊,岂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呢? 楚袅还是绕远去了一趟二爷的房间。 而此时的雅间内。 陆瑾瑜依旧在紧闭着双眼。 沈清婼就坐在离他不足两米远的地方。 房间里染着普通的熏香,原本是掩盖药味儿的,这会儿却让人莫名发闷。 在这样密闭逼仄的空间中,孤男寡女,而陆瑾瑜还睡在一旁,沈清婼陡的生出几分不自在。 渐渐的,她竟是有些窘迫的发热。 她轻抿了下唇瓣,索性起身走到了窗边,抬手在脸颊边轻轻扇风。 随着她的动作,皓腕露出大半截来,一股幽香也扑鼻而来。 沈清婼那噬情蛊虽然解了,可骨子里早就被改变,不经意间便展露出诱人风情。 陆瑾瑜的鼻翼忍不住轻轻抽动。 他悄咪咪的睁起一只眼睛来,见沈清婼站到窗边,脸颊微红,两截小臂莹白发亮的,不觉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沈清婼此时猛然回头。 四目相对,陆瑾瑜的心陡的停了一拍。 他下意识的想要别过视线,但目光刚刚游移,他又陡的想起,这是在楚楼,是他的地盘! 他怎能被人一盯,便心慌意乱呢? 沈清婼既然来探望他,那他光明正大的瞧她怎么了? 想着,陆瑾瑜梗了梗脖子,颇有点小傲娇的问沈清婼:“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替你换了血,让你免了以后的毒发之苦,想要来感激我了?” “其实我要的也不多。沈清婼——要不然你以身相许报答我吧?”陆瑾瑜眸光灼灼。 有些话不经脑子,就那么吐了出来,但话出口,却又觉得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甚至,陆瑾瑜心里还隐隐有了些期待。 如果沈清婼这次回答“好”,那他就带她去良缘坊去,让那掌柜的给沈清婼量体裁衣,择日成婚! 不想,沈清婼定定的望着他良久,却是轻笑了起来:“圣上前两日才说要我参加秋日宴择婿的,二公子是想让我抗旨不尊,重陷万劫不复之境地吗?还是您觉得您借着南风楼楼主的身份去沈府门口说了那么一番长篇大论后,我还可能再信您一句话?” “二公子,我知晓您嘴皮子利索,脑子又转的快,戏耍糊弄人的把戏更是眨眼间就有了!但二公子,戏耍人也得有度的!这般戏耍小女子并不好玩!” 陆瑾瑜:“……”他不是戏耍! 他这次是认真的! 但想到他之前放下的那些豪言壮语,陆瑾瑜又觉得他即便郑重表明态度,沈清婼也不会信他! 真是烦躁! 沈清婼此时已经踱步朝他走来。 站定再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沈清婼微微屈膝福身:“但不管如何,二公子三番两次救我是不容辩驳的事实。清婼自是不胜感激。在此,清婼也愿意如二公子所愿——我会主动向大公子提出退婚一事的。” “不是——我——”沈清婼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退了大哥的婚事似的? 虽然——他也确实有这意思。 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陆瑾瑜烦躁的抓了抓脑袋。 沈清婼却误会了,用让人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二公子若觉得这还不够的话,清婼便在此承若,可以满足二公子的三个要求。只是这要求,一不能违背伦理道德,二不能违法刑法典狱。除此之外,二公子但凡有需要清婼的,清婼二话不说,定会帮够您三个忙。” 这已经是她能够给出的最大谢意了! 若陆瑾瑜还要拿她消遣,那就莫怪她掉头就走,当个名副其实的白眼狼了! 反正又不是她求着陆瑾瑜给她换血的! 沈清婼咬唇看向了陆瑾瑜。 第114章 出尔反尔? 陆瑾瑜被她这无意识的动作撩拨的心里冒火。 他向来就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帮了沈清婼这么多,她还摆出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他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朝沈清婼招了招手:“行,那你就帮本公子三次忙。现在你过来,本公子需要你伺候着坐起来。” 他就不信沈清婼能做的来那种伺候人的活儿! 沈清婼的身子确实僵了一瞬,但很快,她便听话的上前。 手臂微微抬起,她轻轻搀扶上陆瑾瑜的胳膊。 陆瑾瑜:“……”就邪门! 她怎么还真愿意这般伏地做小的伺候他? 陆瑾瑜偏头看向沈清婼。 见她眉眼低垂,姿态谦卑,他心里却蓦的发恼。 他猛地伸手掐住了沈清婼的下巴:“沈清婼,是不是只要我不让你以身相许嫁给我,你便能由着我提要求?” 沈清婼:“……”这话有坑。 沈清婼刚想要把她的要求重述一遍,陆瑾瑜猛地凑过去,重重的吻向了她。 沈清婼的眸子陡的瞪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便已经重重抬起。 然而她没能打到陆瑾瑜。 陆瑾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明明是失血过多的人儿,却因为气愤,那力量骤然爆发。 他拽着沈清婼的一只胳膊,把她狠狠往床上一甩,紧接着翻身过来,转瞬把人压倒在了身子底下。 唇瓣随之胡乱落下:“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你以身相许的,帮我解决了问题就行。” “你混蛋!”沈清婼陡的猛烈挣扎。 手舞足蹈,胡乱扑腾间,她一脚踹中陆瑾瑜的小腹下方。 陆瑾瑜轻嘶一声软倒在床。 偷偷开了一道门缝,正好把陆瑾瑜拉拽沈清婼到床后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的楚袅:“……”心彻底死了。但心死的同时还有几分恼怒。 “沈大小姐你莫要太过分了!”楚袅推门就闯了进去。 伸手想要去拉拽沈清婼:“你走,你赶紧的走!二爷为你流了大半的血,都没了半条命,还是楚酉姐姐用天材地宝把人硬救回来的!你倒好,竟然巴巴的跑过来刺激他,还想要打他?” “沈大小姐你怎么敢?你又怎么舍得的?”楚袅心疼陆瑾瑜心疼的要死,她望着沈清婼,眸底便带了几抹不虞。 沈清婼这会儿还是懵的。 她定定的瞧着陆瑾瑜,见他脸色煞白,额头冒汗,身子蜷缩在一旁,双手捂着小腹下方的模样,心中也惊了一瞬。 她虽然只有一晚实战经验,但可没少瞧过避火图! 她——她不会真把人伤着了吧? 沈清婼脸色微微发白。 陆瑾瑜此时已经重新蓄力,冲着楚袅怒吼道:“滚出去!” “二爷,我——”楚袅想要把人搀扶起来,可刚刚伸手,便对上陆瑾瑜那双微微泛着猩红的,恼怒的眸。 楚袅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 “二、二爷我错了。我、我这就滚。”楚袅不敢逗留片刻,转身,以袖掩面的轻轻啜泣着跑了出去。 沈清婼:“……”原本对陆瑾瑜还有几分歉意的,这会儿全造没了。 她绷着一张俏脸从榻上爬了起来,眸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郁。 楚酉这会儿听到陆瑾瑜怒斥人的声音,已经急急朝这边走来,见楚袅哭着从里面跑出来,她眉心一皱。 “嘴上答应的好好的,怎么总做这种惹恼二爷的事儿?”尤其是还当着沈清婼的面! 这不是毁了她故意安排好的两人独处时间吗? 这还如何联络感情,加深感情? 楚袅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楚袅此时已经跑到了她身边,抽噎道:“楚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二爷被她给踹坏了——” 踹? 坏了! 二爷现在气血虚弱,心神不宁,极容易不过脑子做事儿的。 他莫不是又惹恼了沈清婼吧? 楚酉急急回房。 沈清婼正沉着一张脸,气咻咻的瞪着陆瑾瑜。陆瑾瑜蜷缩着,捂着小腹下方自嘲的笑:“沈大小姐这伺候人的功夫可真是别具一格!怎得,你说的要帮我三次忙的,这便要出尔反尔了?” “我的二爷哎!你少说两句吧!”真想把他那张嘴给封起来! 都被人踹了,竟然还这般阴阳怪调的刺激人! 他是非要把沈清婼对他的那丁点感激之情给造作没了! 楚酉心累至极,但还是速度冲过去替他把了下脉。 陆瑾瑜觉得丢人,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手。 沈清婼陡然弯腰,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抓着他的手往楚酉跟前一杵,她木着一张脸,冷声道:“楚大夫可要检查仔细了。这可关乎到二公子未来还能不能来楚楼逍遥!” 楚酉:“……” 听听! 听听! 这都成楚大夫了!都迁怒上她了—— 楚酉瞪了陆瑾瑜一眼:“我是不是说过你要静养!静养!静养是什么,二爷应该知道吧?你怎得还对人动手动脚的呢?还气血翻涌的这么厉害——你体内就这么点血了,您要是真胡来,这小命就真别想要了!” “现在还好,不影响以后。”她这话是在安抚陆瑾瑜,也是在安慰沈清婼,更是在向沈清婼卖好。 毕竟她这两次违逆沈清婼的命令,已经让沈清婼看清,她从未和二爷离过心了! 想来,沈清婼也猜出她留在她身边没有什么好目的。 她要是不卖个好,怕是沈清婼这会儿就能借着让她给陆瑾瑜瞧病,把她永远留在楚楼! 楚酉觉得,当一个下属可真不容易,当陆瑾瑜和沈清婼共同的下属,就更是超困难模式! 沈清婼微微松了口气,望向陆瑾瑜,眸底却依旧一片沉郁:“气血难养,二公子如今不适合让我伺候,不如,您再换个条件吧。” “那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临王府退亲!”陆瑾瑜是憋着一口气说的。 沈清婼却道:“退亲肯定是要退的。不过二公子确定要让我这会儿过去退亲,闹得人尽皆知吗?您大哥的脸面不要了?” 陆瑾瑜:“……”郁结!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的。沈清婼你所说的道谢根本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吧?我瞧你就是只想给我画张饼,不想付出丁点的实际行动!” 他满眼嘲讽。 因为刚才剧烈运动,这会儿脸色更显病态。 沈清婼想要怼人的话噎了回去,冷声道:“今天宵禁之前,我肯定会把这婚事退了的。至于其他另外两个条件,二公子慢慢想,想好了,我随叫随到。” 她转身就走,甚至都没再和楚酉说话。 第115章 楚酉劝解 陆瑾瑜气的想砸东西。 但手边没有可拿的东西,只有一个枕头,还被楚酉眼疾手快的拿走了。 陆瑾瑜捞了个空,愤愤的瞪向门口,怒道:“瞧瞧,瞧瞧!她这像是来道谢的吗?她是想来瞧瞧我死没死,没死好补两下,让我死的更透彻点儿的吧?” 楚酉抱着枕头,幽幽的看他:“当初是二爷自愿给她换血的。” 言下之意,这气是他自找的呗? 他就是自作自受呗? 陆瑾瑜被气的眼前发黑,索性往后一躺,重重栽倒在床。 四肢呈大字型展开,他望着屋顶,气恼的胸口剧烈起伏。 楚酉:“……”他人突然栽倒,她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把枕头扔到床上,就搭上了陆瑾瑜的脉。 脉搏快而急。 竟是有气急攻心之兆? 楚酉:“……”倒是真没想到,二爷有一天会被气成这样。 她是想撮合两人玉成好事的,可不是想把二爷先气死的。 少不得要劝说两句了。 楚酉为他顺了顺气,又拖了一张凳子坐到了陆瑾瑜的身边,心平气和的问道:“二爷这般生气,可曾想过到底是为何生气?” “是气她不知感恩图报?还是气她不由着你的性子,受你掌控?” 陆瑾瑜依旧鼓着眼睛瞪着屋顶。 屋顶上有一个各色丝线缠绕成的绣球。 绣球底下坠着翠色飘带。 那飘带的颜色和沈清婼今儿个身上穿的颜色一样。 陆瑾瑜瞧着就恨不得拽下来。 “你说呢?”他没好气的反问一句,蓦地弹坐起来,飞身就去扯那飘带。 彩球被拽落下来。 陆瑾瑜愤怒的把上面的翠色飘带扯了个干净,又扔在脚底下狠狠踩了踩,咬牙切齿道:“本公子肯定是气她不知好歹,恩将仇报了!” “也不想想本公子帮了她多少!” “她想解毒,本公子让你过去帮她解了毒;她想向世人昭告她的清白,想对付李若水。我便绞尽脑汁的想出了那样一个既能维护她清白体面,又能彻底把临王府摘除出去的办法。” “她体内残毒失衡,时不时的发作昏迷,又是本公子替她换血!不仅仅替她换血,本公子还险些被那一堆毒物给吞了!现在更是自作多情的让楚丑他们都去查对付她的幕后真凶,想要给她彻底解决完所有的问题!” “为此,我都半死不活了,我还硬撑着待在这楚楼坐镇等消息!” “可她呢?她前头说过的话,她都忘了不成?本公子不过是一时情急,想要让她以身相许,好满足了她想嫁给我的愿望,她竟然还想打我,还踹了我?” “楚酉你说说,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可恶的女人吗?” “白眼狼,妥妥的白羊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老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清婼就是个中翘楚!” 陆瑾瑜是真的被气狠了,一股脑儿的吐槽起沈清婼来。 楚酉:“……”此时此刻,她真不知道该气二爷随口乱扯吓到了沈清婼,还是该心疼他付出那般多却反倒被人踹了! 她索性先给陆瑾瑜倒了一杯温开水:“二爷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发泄了个过瘾的陆瑾瑜:“……”他瞟了楚酉的脸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杯子。 有些嫌弃。 不想喝白开水。 楚酉倒是懂了他的心思,转身又倒了点蜂蜜进去。 陆瑾瑜润了润嗓子,这才好受了些。 楚酉这才又道:“二爷为沈清婼做的确实不少。但二爷想过没有,你对其他人从来不曾协恩图报,为何到沈清婼这儿,便会想要她的感激?” 陆瑾瑜:“……”他诧异的指向自己的鼻尖:“楚酉你说的是本公子吗?” “本公子何时施恩不求回报了?我可没那么高尚的情怀!”虽然他现在脑子发昏,但他自我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楚酉轻笑:“那楚袅可一直对您感恩戴德的,想要以身报答呢。二爷您怎得没答应了?” 陆瑾瑜黑脸。 楚酉却恍若没看到,继续剖析事实道:“不仅仅没答应,您还动了怒,险些直接把人杀了!” “她能和沈清婼比吗?她险些害死爷!”陆瑾瑜嘴硬的说完,蓦然又想到他现在这副鬼样子便是救沈清婼而造成的,更且是三番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他一张脸瞬间黑成了煤炭,但还是嘴硬道:“反正不一样!楚袅险些坐实爷的奸细之名,是打着爱的名义害爷的!而沈清婼——是爷对不起她在先的。” 所以他对不起人,他就该帮她忙,为她多付出些的呀。 那他到底为何这般生气? 陆瑾瑜此时也察觉到了问题。 楚酉适时又问道:“那二爷,您对不起她,觉得欠了她,便帮了她,助了她,按理来说,这应当便算是两清了吧?既如此,一别两宽,各自美好不是更好吗?您为何非要沈清婼的感谢?又为何在她拒绝您的时候,这般气急败坏?” 问题震耳发聩,直击心扉。 陆瑾瑜:“……”他也没搞明白。 为何很多事情,他不知不觉中便区别对待了? 这个问题还没彻底搞清楚,楚酉又问他:“我没猜错的话,二爷刚是不是还想吻沈清婼来着?” 陆瑾瑜:“……”他刚才一定是疯了! “您也是因此才被她踹中的吧?” 陆瑾瑜:“……”让他死了算了! 楚酉却依旧不肯放过他,继续问道:“二爷想过没有,自愿和胁迫是两码事儿?” 陆瑾瑜想要说话,被楚酉猛然拔高的音量打断:“二爷您先前帮沈清婼那么多,是您自作主张去做的。换血,是沈清婼明确反对后,咱们觉得这样对她更好,不顾她的意愿为她换的——这在她看来,是咱们胁迫着她,让她被动的承了您的情。” “而沈清婼并不想承您这份情。她更想的,是和您彻底划清楚界限。” “但即便这样,她在得知您昏迷的时候,还是来了。而且是换了男装来的着楚楼——” “这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对于有点惧怕男子碰触的沈清婼来说,又是多大的挑战?” 第116章 不舍退婚 陆瑾瑜沉默。 他倒确实没想那么多。 楚酉此时又道:“沈清婼来的时候问我您在哪里,我如实回答后,我能看出她的纠结摇摆。但她也只是纠结了那么一瞬,便被担忧占据了上风,带着我去了男子成衣铺买了衣衫,换过后便过来了!” “甚至——她过来后也没打扰到您吧?我猜,她是不忍打搅到您。但她又想亲眼确定您的情况,所以她愿意在这房间里一直等你醒过来——” “若是二爷能像对待我们姐妹似的,云淡风轻的表示自己无事,让她离开,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我猜,沈清婼可能还会对您有所改观,从而对您更加感激。” 楚酉说完也有些口干舌燥的,便起身过去圆桌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 陆瑾瑜:“……”他垂眸望着脚底下散落的绣球和被撕扯坏的翠色飘带,突的有几分恍惚。 难不成真是他刚才的唐突让沈清婼生气想打人? 她其实并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 她愿意来探望他,愿意来表达谢意,也愿意对他有求必应。只是她不愿他碰她!不愿再嫁给他! 而他也是因为沈清婼所说的拒绝之言才热血冲头,犯浑做事儿的! 为何会犯浑? 因为情不自禁。 为何会情不自禁? 陆瑾瑜身子骤然一僵:“……”答案呼之欲出。 他喜欢沈清婼!不,不仅仅是喜欢,或许是爱!不是流于言表的爱,而是——他打心底里想要娶沈清婼,且目前为止只想娶她为妻。 原来,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质,而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 陆瑾瑜整个人都傻了! 楚酉又走向了他,淡淡道:“其实不是沈清婼不知感恩,不愿意付出更多感谢你。只是她现阶段不想和您那般亲密。” “二爷,有些事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这不是捉南浔奸细,也不是抓坏人,需要高歌猛进才能取得更好的成效。这事儿需要您放缓些。” “给沈清婼一点接受的时间,二爷您也趁机学学怎么哄她那样的女孩子欢心吧!” 陆瑾瑜:“……楚酉你可以给我提建议,但你不能说我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明明我一出现,那么多姑娘媳妇儿都追着捧着,奉承着的!” 楚酉:“……”能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话来,看来二爷心里也早就想明白了他对沈清婼的感情。 楚酉毫不留情的打击他:“不需要你说一句话,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便能让她们趋之若鹜的女子,要么是觊觎你的身份,要么是需要你的庇护,要么是阿谀奉承,怕触怒你惹祸上身才对你热情献殷勤的!” “这些人都没和二爷门当户对的身世。” “二爷您扪心自问,这京都世家,哪家高门贵女追着捧着你了?” “追着捧着你大哥还差不多。”楚酉最后一句话是小声嘀咕的。 陆瑾瑜听到了。 他没好气的磨牙:“我知晓大哥好!我也知晓大哥那款的更招高门贵女喜欢!” 只是他讨厌读书怎么办? 他说不来那些文邹邹的大道理怎么办? 陆瑾瑜头疼。 “楚酉你要不要去打探一下,除了我大哥这款的,京城贵女还喜欢什么样儿的?” 这是想要做出改变了? 啧——二爷总算开窍了!想要换个法子追妻了! 楚酉觉得可喜可贺。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京城贵女喜欢的,也不见得就一定是沈家大小姐喜欢的。二爷,您要是真有心的话,不如先试着尊重下她?凡事好商好量的,或许潜移默化中,她会逐步接受你呢?” 而且两人遇到事情有商有量的,有来有回的,也更有助于培养感情不是? 楚酉表示,她现在就是一心当红娘的。 陆瑾瑜这会子倒是听进去了:“行,爷知道了。等以后遇到事情,爷找她商量去。” 他之前自作主张习惯了,还真没想着去征询旁人的意见。 倒是新奇。 经过楚酉这一番开导,陆瑾瑜总算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楚酉又给他开了几个补血的药方,便离开了楚楼。 沈清婼已经让唐柳驾着马车到了临王府。 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门楣上龙凤凤舞,遒劲有力的“临王府”三个字,沈清婼心底却隐隐有些打怵。 她是想先来和陆怀瑾说一声的。 要退婚,总要先和他把话说明白。 只是想到他那般皎洁公子,被她糟践一遭名声后,她还要来退婚,沈清婼便觉对不起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让唐柳留在外边等待,独自一人进了临王府的大门。 一袭翠绿色绣墨竹的长袍随着她的脚步翩然摇晃。 明明穿着一袭男装,却奇异的夺人炫目。 陆瑾瑜一袭白衣,刚刚从荒芜的无名院中走出。 无名院是他亲娘生前所住的院落,她去世后,尸体葬于临王侧陵中,牌位便被安置在了这无名院中。 这么多年,那院子无人打扫,无人记挂,早就成了一个废院。 他也无意让人收拾打扫。 只是那人终究是他亲娘,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他总该前去悼念祭奠一番。 原本从无名院出来,陆怀瑾便想收拾一番过去沈府的,不曾刚出院子,便看到沈清婼从远处走来。 眉目清雅,唇红齿白,面若芙蓉,穿着一袭翠色长衫,倒是平添几分知性风流。 便是她穿着男装,便是他们隔着老远,陆怀瑾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来,却又在下一刻,抬手狠狠往下拉了拉嘴角。 “陆怀瑾,你不能再让她为难了。” 他接连几日都不曾去沈府,甚至连南风楼楼主过去闹事儿,他都强自按捺着,不曾过去问过一星半点。想来,沈清婼也是知晓他的态度了吧? 她肯定是来退婚的。 陆怀瑾心底百般不是滋味,却又强逼着自己露出一模淡然模样来,阔步上前,冲着沈清婼打招呼:“沈大小姐。” 客气而又疏离,不显半点真心和热情。 沈清婼身子微微一僵。 哪怕是给自己加油鼓劲儿了一路,如今乍然面对他,沈清婼还是做不到肆无忌惮的伤害他。 甚至,她都没注意到他故作疏离的冷漠。 她定定的望着他,眸底是纠结,是无奈,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询问:“大公子此前说我若不想和你成婚,便可以随时结束我们这段关系,现如今可还算数?” 她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陆怀瑾心底越发难受。 可这不是如今他所求的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陆怀瑾勉强微笑:“自是算数。” “那我们退婚吧!”沈清婼趁热打铁,速度道。 她怕耽搁的时间长了,她又不忍心说出来伤害他。 第117章 一方好砚 陆怀瑾:“……”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他呆呆的望着沈清婼。 沈清婼说完后便低下了头,没再看他。 陆怀瑾只能看到她脑袋顶上的秀发和玉冠。 长发柔顺,穿冠而过,平添几分干脆利落。 陆怀瑾眼神轻闪,再章忍耐,却依旧泄了一丝哽咽。 “好。”他望着她的头顶,轻声说了一句,转头却是疾步朝书房走去,“大小姐跟我过来吧。庚帖在书房,我们换过庚帖,婚事便算彻底作废了。” 他近乎落荒而逃。 沈清婼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快步跟着陆怀瑾进了书房,便见他刚从抽屉里拿出了她的庚帖,正在手中摩挲。 指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名字,陆怀瑾眼底满是温柔的不舍。 但再不舍,也终究是要放下的。 陆怀瑾想微笑着把庚帖还给沈清婼的,可当递出去的刹那,微笑还是不受控制的凝住。 他伸出去的手也微微发颤。 沈清婼:“……”她缓缓接过,冲他福了福身,声音清浅,也带着几许不舍:“不管如何,大公子,清婼还是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安慰和照顾。日后——” 她们那还有什么日后啊? 便是真有日后,怕是也徒增伤心罢了。 沈清婼果断改了口:“祝大公子日后能寻到那个自己深爱,又深爱你的女子,能够无波无澜,一生相携,恩爱白头。” “清婼先告退了。”她匆匆离开。 生怕逗留的多了,她心底的歉疚会愈发浓烈。 沈清婼匆匆坐上了马车。 翻开庚帖,朝看到清婼两个字几乎都快被磨没了——想来陆怀瑾这几日没少拿着这份庚帖摩挲留恋吧? 终究是世事无常,他和她缘深情浅罢了。 沈清婼把庚帖贴身收好,吩咐唐柳加快了速度。 进了府内,去拂柳院换掉身上的男装,穿了一套浅粉色的裙装,沈清婼这才拿着庚帖去了松鹤堂。 沈老太太正在刘嬷嬷的陪伴下散步。 刚驻足停在含苞欲放的菊花旁边,便听到有丫鬟说:“大小姐。” 沈老太太扭头望去,便见沈清婼款款走来。 衣裙翩然从花丛中走过,倒是人比花娇,连那向来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似是都透出了点点红晕。 那是健康的红晕。 沈老太太瞧得连连点头,等到沈清婼过来,她更是上前一步,紧紧握着了沈清婼的手:“好,好!我的清婼越来越好了——瞧这小脸上都有肉了!” 如此,她倒也能彻底放心了。 “那楚大夫确实是个可靠的人。”沈老太太如此评价。 沈清婼轻轻颔首,微笑回应:“此前让祖母多多费心了,是孙女的不孝。孙女儿现如今已经彻底好了,祖母,有些事儿我想和您好好说一说。” 沈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微僵了僵,但她还是轻轻点头,依旧紧紧拉着了沈清婼的手,“那就进屋,好好和祖母说说。” “好。”沈清婼搀扶着沈老太太进了房间,又殷勤的接过刘嬷嬷端过来的雪莲粥,喂她食用了一些,这才支支吾吾的拿出了一直藏在袖笼中的庚帖递到了沈老太太跟前。 而后,她顺势跪下:“祖母,孙女儿刚才出去和临王府的大公子退了亲。” “咣当”一声,刚接过一盒松软糕点,准备当零嘴吃的沈老太太一惊,手下一松,糕点盒子落地,散落满地。 刘嬷嬷赶忙想要去捡,沈老太太却冲她挥了挥手:“先出去吧,等会儿再捡。” “是。”刘嬷嬷深深的望一眼沈清婼,转身离开。 沈老太太眸光落在了沈清婼双手捧着的庚帖上,良久,轻轻一叹:“那日醒来,听说南风楼楼主过来替你言说,还帮着你斥责李氏,拆穿了她当年的阴谋算计。我便知晓,你和大公子这桩婚事悬了!” “可清婼啊——你想过没有,那南风楼楼主未必就是良配啊!”沈老太太弯腰虚虚扶了沈清婼一把。 沈清婼趁机把庚帖放到她的手心,站了起来,冲着沈老太太展颜一笑,道:“祖母不必担忧。清婼也没想过要嫁那楼主。” 沈老太太:“……” 沈清婼已经再度笑道:“祖母忘记了,皇上允我在秋日宴当日自行择婿的。所以孙女儿现在有很多选择的。便是到时候真一个也瞧不上,孙女儿就多陪陪祖母,可好?” 沈老太太:“……祖母倒是想让你长长久久陪着,但祖母到底老了,你又能陪的了我多久呢?你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啊,祖母这心头才安稳些。” 沈清婼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可孙女现在不想将就。” 沈老太太定定的望着她,眸光如炬:“清婼是真的不想将就,还是心里早有了人选?” “那南风楼楼主虽不是良配,但他既然肯在那风口浪尖上,挺身而出,帮你对付李氏,想来对你也是有几分意思的……”沈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眸光眨也不眨的望着沈清婼。 她倒要瞧瞧她这孙女儿是不是真的淡然无波? 不想,她预料中的羞怯没有出现,沈清婼倒是微微有些抗拒的快速打断了她的话:“祖母既然说他不是良配,便不用再提他了。” 竟还真是不想嫁他? 甚至连提都不愿意让提? 这可有点奇怪了。 难不成她这孙女是真准备一辈子不嫁人了? 沈老太太心中思虑万千。 沈清婼已经恭敬道:“祖母,我来和你说这茬儿事情,主要是我想今个儿晚上便把临王府的聘礼送还回去。” 沈老太太恍然回神:“既然已经退婚,那聘礼自是要退还的。” 说着,沈老太太便把松鹤堂库房的钥匙拿了出来,放到了沈清婼手里:“二十台聘礼都在我库房里好好的收着,另外,库房里还有一方上好的砚台,是你祖父留下来的,曾经是高祖御赐之物。” “那东西放在库房,也是落灰的命,不如一起送给大公子,也算是感谢她这段日子的帮扶之情。” 最起码,沈家的态度摆放在这儿,让陆怀瑾乃至临王府不至于太记恨沈家,记恨沈清婼。 毕竟,当初是陆怀瑾自降身段挽留下的婚事,清婼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眼下还巴巴的跑去临王府要回了庚帖——这是半点脸面都没给陆怀瑾留啊! 若她是陆怀瑾,怕是因爱生恨的心都要有了! 她得把那腔恨意先消弭于无形。 想着,沈老太太又眸光炯炯地看向了沈清婼。 第118章 如烟离府 沈清婼轻轻点头:“孙女儿知道了。” 她拿着钥匙转身欲走。 沈老太太又长叹了口气,道:“此事也不必再和你父亲说了。他最近要安抚李氏,又要忙着朝堂上得事儿,正焦头烂额呢!你若去和他说,免不得又要让他借题发挥,指着你鼻尖训你。” “他那浑话,听了生气,不听也罢。”沈老太太如今对沈相国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之前沈清颜是五皇子妃,身份尊贵,碍于她的面子,再加上李若水也没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当家做主了! 可如今沈清颜已经被软禁了,且根据五皇子那态度来瞧,怕是她这辈子都复宠无望,而李若水如今也被拆穿了真面目,她就是个阴狠歹毒,满腹算计的女子! 这种人如何堪为相国主母? 便是做妾都是抬举她了! 可偏偏如今秋日宴在即,圣上又亲点了李若水陪沈清婼过去参宴——免不得还要让她招摇几天! 可她没想到,她那儿子竟然还是个深情的主儿!他竟还替李若水出头撑腰,竟还由着李若水钻进他院子里,和他夜夜欢好! 李若水这摆明了是想让她那儿子落下个荒唐名声啊!可笑他堂堂相国,竟就这般头脑发昏的上当了! 沈老太太想起那两人来便头疼异常。 正巧刘嬷嬷进来,见她正抬手揉了太阳穴,脸色立马一肃:“老太太是又头疼了?” 刚走到门口的沈清婼猛然转身,眸底是止不住的担忧。 沈老太太瞟见了,冲她挥了挥手:“婼婼快去忙你的事情,不用管祖母的。” “祖母这是老毛病了,这几天只要想起你父亲做过的荒唐事儿便气的头疼。” “我让楚姐姐过来给您瞧瞧。”沈清婼当即准备离开去请人。 沈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祖母喝的就是她给的药,而且她还教了刘嬷嬷如何给我按摩减缓疼痛。” “让刘嬷嬷给我多按摩一阵便好了。” 沈老太太睨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当即附和:“可不是呢!楚大夫教给老奴那个手法是真管用。”说话间,刘嬷嬷已经走至老太太身后,抬手替她不轻不重的按摩起来。 沈清婼见老太太闭上眼睛,一副舒缓享受的模样,也没再坚持去请楚酉,唤了唐柳一起去了松鹤堂的库房。 库房门开,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陆怀瑾送过来的那二十台聘礼。 聘礼的箱子都还没有拆封。 沈清婼弯腰抚摸了其中一个箱子上的大红喜字,片刻,才怅然若失的冲着唐柳道:“去喊管家过来帮忙把箱子都抬出去,另外,再去外边聘用几辆马车,把这些箱子都装箱了。等到太阳落山了,咱们再一起过去临王府送还聘礼。” 她还真要和陆怀瑾退婚? 唐柳有些替她不值:“大小姐当真不再考虑考虑吗?那怀瑾公子风华无双,最是良配了!而且五皇子也是想让你嫁给他的——” 五皇子的眼光向来好。 唐柳对她这个原主子是完全的信赖。 沈清婼轻摇了摇头:“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唐柳无言,只能听话的出去喊了管家过来。 管家让小厮帮忙把聘礼箱子都搬出了库房,唐柳又跑去外边租赁了四辆马车。 看着聘礼箱子全都被搬到马车上,沈清婼才先让人把马车拉去了拂柳院。 谢如烟正坐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摇晃着看风景。 秋月在旁边给她扇风。 见沈清婼领着马车进来,秋月放下扇子就跑了过去。待撩起帘子看清楚里面放的是什么,她惊得立马瞪大了眼睛。 “不是——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退婚去吗?” 沈清婼轻轻点头。 秋月有点着急:“为什么要退婚啊!那大公子这次虽说没有过来安慰你,可他肯定也是因着圣旨不好过来的,肯定不是故意的!小姐你不能因为他这次没来帮你的忙,没有过来安慰你,你就这般快的移情别恋,还要把他抛弃啊!” 那种翩翩佳公子,是个正常人都该紧紧把人握在手掌心的吧? 深情重情,还文学才识俱佳,更重要的是,出身好,身材好,容貌好。 这般近乎完美的人,她家小姐干什么要主动退婚? 秋月有点想不通,跟着沈清婼想要问个究竟。 谢如烟此时也跟着两人进了屋。 沈清婼坐在桌旁,随意倒了杯茶水喝着。不经意间一瞟,便见谢如烟和秋月站在一处,都盯着她瞧。 那如出一辙的不解模样,倒是让沈清婼看的轻笑出了声:“表妹被秋月伺候着可还习惯?” 她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来。 谢如烟微愣,下意识的点头:“秋月挺好的。” “五皇子的人近日估计就会来接你过去新购的院子里,你便带着秋月一起过去吧。” 谢如烟:“……” 秋月:“……不是,小姐你这是不要奴婢了吗?是,奴婢先前是做了些混账事儿,可奴婢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奴婢发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奴婢都不会做那起子叛主伤主之事了!哪怕——哪怕我阿爹阿娘真被人杀了,我也绝对不会再背叛主子您的!” 秋月噗通声跪在地上,抓住沈清婼的衣袖,轻摇晃了两下。 谢如烟也适时跪地:“表姐已经帮我足够多了,如烟不能太过分了,还带走表姐的贴身丫鬟。” 沈清婼不知可否的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淡淡的望着谢如烟道:“秋月刚才那番话是你教的吧?” 谢如烟:“……我,我就是觉得她此前只是不懂一些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和她说过两嘴。” “教的挺好。既然是伺候主子的,便该以主子为重,遇到任何事情都得保护好主子,而不能违逆,背叛,伤害。所以,秋月,我现在命令你,去保护如烟,以后好好敬重她,不能违逆,伤害,背叛她。” “稍后我会和祖母要回你的卖身契。以后你主子就只有她一个。” 沈清婼刚刚说完这番话,外头便传来禀报声,说是五皇子府上来人了。 来人正是唐风。 唐风恭恭敬敬的冲着沈清婼行了一礼,这才道:“买了城南郊区附近的一处宅子,现如今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等着如烟姑娘过去便可开火做饭。” 第119章 另寻高手 谢如烟:“……”她不舍的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却是冲她挥了挥手:“去吧,表姐就不送你了。” “到那边了,若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让秋月去找五皇子。他应当会替你安排妥当的。“沈清婼言语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谢如烟纵是有千言万语想和她说,此刻也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惴惴,便没再多言,轻应了声“好”,转身去了她房间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没有多少,只有来了扶柳院后添置的两套头面和衣衫。 把东西都装进包裹中,谢如烟拎着出来,又忍不住转头朝堂屋正厅瞧去。 沈清婼还坐在那儿喝茶。 身板挺得直直的,神情清冷。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似是都化不开的冷淡。 秋月不解:“大小姐此前明明对您挺好的,还专门吩咐我多照顾着点儿你,怎的这都要走了,她不去送您就算了,还这般疏离模样?” 谢如烟收回目光,轻声道:“估计,她是不想和五皇子有过多纠葛吧。” 秋月:“……””她看向已经跨出扶柳院,在门口等待着的唐风。 懂了! 大小姐一定是瞧见他才绷紧了一张脸的! 毕竟这人是五皇子的贴身侍卫! 想着,她路过唐风的时候便重重哼了一声。 被哼了的唐风:“……”不是,他招她惹她了?她对他那么大的敌意? 也不想想以后她要去找五皇子办事儿,都得经过他呢? 等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等着秋月求到他头上的时候! 唐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两人坐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离开。 拂柳院里的沈清婼才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露出了些许担忧:“唐柳!” 唐柳应声落地。 沈清婼:“……你还真没跟上去?” 她微微停顿了下,见唐柳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梢:“赶紧跟过去啊!你主子亲口说过要保护好如烟表妹的,你不去护着她,还一直杵在我这里做什么?” 唐柳默不作声的把之前陆瑾瑜给她的文书拿了过来,面无表情道:“五皇子已经把属下送给大小姐了!以后我只负责大小姐的安危。若大小姐有任何闪失,我便只能以死谢罪!” 言下之意,她绝对不会跟着谢如烟走了? 沈清婼狐疑的接过文书,瞟了两眼。 类似于卖身契的东西,但上面却又有一条附件协议。 “不得再行转手。” 沈清婼:“……行吧。” 她把文书重新还给了唐柳:“既是五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便是。只是他当日所言,也理当算数。唐柳你再跟我去一趟五皇子府上吧!” 唐柳:“……”她犹疑的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已经转身进屋里拿了一个长条形的梨花木雕花匣子出来,见唐柳呆呆愣愣的还望着她,她哑然失笑:“怎得了?” 唐柳急急低头:“没……” 但这些天,她也摸清了这位新主子的脾性。 这位主子讨厌欺骗,不论是不是善意的欺骗。 想到此前她在观音庵里便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沈清婼是个轻狂放纵的主儿,这才导致了后来沈清婼和五皇子误会重重,渐行渐远的,她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道:“就是有些不解。大小姐明明处处为表小姐着想,却为何刚才表现那么冷淡?这份冷淡,让往日的那些关怀都显得有些惺惺作态了。” 她原本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沈清婼轻笑,不吝夸赞道:“你心思倒是敏锐。” “我身边危机重重,先不说府上这位恨我入骨,便是宫中那位也是三番两次对我痛下杀手。” “可直到现在,我都闹不清楚那位到底为何要这样做。找不到根由,便无法提前预判她的行为,便只能等着她先出手,再见招拆招。” “可这过程危险,而且我不知她这次失败后,会不会从我在乎的人身上下手,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我越冷淡,对谢如烟来说,她便越安全。因为旁人知晓她对我没多大意义,自然便不会去为难她。” 这也是眼下她能为谢如烟做的唯一事情了。 谢如烟毕竟是外祖那边的唯一血脉,她想让她活着。 五皇子把她安置在外头,让她当个不得自由的金丝雀也未尝不好。 最起码,她没有生命危险。 她能好好活下去。 但这前提是,她身边得有能护着她的人,最起码得是唐柳这样的高手护着,她才能放心。 沈清婼带着唐柳到达五皇子府得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橘色的光晕照在人的脸上,分外柔和。 刚从宫里回来的五皇子眉眼紧锁的,正在花园里散步,得知沈清婼过来,眉眼间的褶皱瞬间抚平开来,他的唇角也情不自禁的高高勾起。 “婼婼来了?那你还不赶紧把人请过去正厅?” 他可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了! 那日她在宫中昏迷,他便担心至极。后来趁着南风楼楼主闹事儿,他又去了一趟,却也没敢在那时候露面去见沈清婼。 后来他又得到暗卫消息,说南风楼楼主替她解了毒,但他没亲眼所见,到底不放心。 眼下她能来找他,陆兆兴奋至极,阔步便从花园走向了正厅。 府上管家嬷嬷已经把人引了过去。 沈清婼端坐在椅子上,听到门口脚步声响,下意识的便起身迎接。 刚刚起身,陆兆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大掌重重的落在了她肩膀头上:“快坐下,你刚解毒不久,别累着了。” 他按着她的力道微重,沈清婼顺从的坐下。 陆兆这才松开她,往后走两步,眸光灼灼地看向了她的脸。 片刻,他微笑着点头:“不错,不错,那南风楼楼主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在处理你这件事儿上,还像个人。” “婼婼现在看着大好了。” “是。”这般天皇贵胄,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饶是沈清婼再想撇清关系,此刻也忍不住受他感染,露出一抹清浅微笑来,“确实是大好了。” “我能大好,也没少了唐柳的鼎力相护。所以此行主要是为了表达谢意的。”她把刚才放置到桌子上的长条形礼盒拿了起来。 打开,里面是一幅卷轴。 陆兆满面微笑的展开那幅画:“是什么名家——”他蓦地住口,眸子陡的闪亮放光。 他惊喜的看向了沈清婼。 第120章 互相威胁 “婼婼这是你画的吗?” 卷轴是一幅画。 画中是身穿一袭银白色铠甲的陆兆。手持一把红缨枪,威风凛凛,玉树临风,他唇角勾笑,目视前方,眸底满是坚毅和少年意气。 沈清婼笑道:“犹记得当年本来说你要出征的,你便穿上铠甲,拿着红缨枪专门跑去让我瞧,说怕那一别漫漫,再见遥遥无期。我便请人私下画了这幅画。” “本想着留个念想的。” 沈清婼的话音刚刚落下,陆兆已经把那幅画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了匣子中,笑道:“只是后来我没出征。因为被陆怀瑜那小子抢了。” “那小子一袭红衣耍的一手好枪,硬是把那次所有参加比试的人都衬托的黯然无光。” 他没能去成前线,便想着留下来成婚。 只是还未等到沈清婼及笄,一切事情便不受控制的发生了—— 陆兆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 沈清婼此时又微笑着道:“临王府那位小世子确是少年英姿,有大将之风。不过阿兆也挺不错的,所以阿兆应该会说话算话的吧?” 陆兆:“……” 沈清婼又冲他福了福身,笑道:“唐侍卫已经把表妹带去城南宅子里去了——” 明白了! 这是想让他再派个人去保护谢如烟。 本来,陆瑾瑜从他这边挖走了人,他是想让陆瑾瑜去犯这个愁的,但眼下沈清婼开口——陆兆轻笑:“自然说话算数。只是眼下府上没有女暗卫,我已经让人去寻了。有合适的,定然第一时间就让人过去护着她。” 见沈清婼脸色不虞,他又笑着道:“不过现在即便是没人护着她,她应当也会无事的。” “那宅子是以我的名义购买的,官场子弟只当是本皇子金屋藏娇了,谁敢过去找不痛快?” 其他人,应当也没人会无缘无故过去给人添堵的吧? 理是这么个理。 她急着让谢如烟离府过去,也是因为她现在过去宅子里要比在沈府安全的多。 只是眼下原本应该保护谢如烟的唐柳成了她的人,沈清婼心底到底是有几分不自在。 似是看出她的不自在来,陆兆笑道:“你如今比她危险。那南风楼楼主虽没瑾瑜荒唐,但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而且那日我听着,他对你似是势在必得。但他——” 正好唐风送过谢如烟后回来。 陆兆便吩咐唐风:“去把书房那个紫木匣子拿过来。” 紫木匣子里装着的是调查出来的关于南风楼楼主的消息。 其中有一条:“有龙阳之好。” 沈清婼都惊了! 陆兆倒是见怪不怪的,笑道:“所以我猜,他那般帮你应该也不是因着喜欢你,而是想让你替他绵延子嗣,好瞒住他的嗜好罢了。而且他性子执拗,武力值超群。便是我手底下的暗卫此前想查他的底细,都在他手里吃过不少暗亏。” “所以,清婼,你不得不防着点儿他的。最起码,在秋日宴之前,在你确定好你真正想嫁之人之前,唐柳一刻都不能离开你。” “明白。”沈清婼倒是没想到陆兆竟会暗地里去查南风楼楼主。 只是此楼主,非彼楼主啊! 也不知道当陆兆知道那日在沈府门口胡说八道的人是陆瑾瑜,他会如何气急败坏? 罢了——陆兆对她这般关切,她也不该泼他冷水的。 而且陆瑾瑜胆敢冒充南风楼楼主,那依着楼若风那性子,怕是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万一他没法找陆瑾瑜的麻烦,他肯定要去找她的麻烦了!若他真想把她掳去为他绵延子嗣可如何是好? 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的! 果然陆瑾瑜就是个麻烦制造者! 帮她一件事儿,他就能惹出更多的事儿来。 沈清婼一时有些头疼,便直言道:“不管如何,还请五皇子上心,尽早派人过去护着她吧。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清婼便先不打扰五皇子了,告辞。” 陆兆:“……” 眼睁睁瞧着沈清婼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一时有些气恼。 他扭头问唐风:“你说,她这到底是来感谢我把唐柳送给她了?还是纯粹就是想讨个人去保护谢如烟的?我又没说不给她找,她那脸色怎得说变就变了呢?” 唐风摇头,不懂。 陆兆冲他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再为难他,只是吩咐:“你再去找一趟陆瑾瑜,催他速度些送个人来。不然,我就把他是楚楼东家的事儿捅到父皇跟前去。” 堂堂皇家宗室之子,却跑去开花楼。 而那花楼里还笼络了十二高手护着! 没问题才怪! 陆兆也是查南风楼楼主的时候,无意间查到的此事。此时,他倒正能拿这事儿要挟陆瑾瑜。 让陆瑾瑜拿着他的人去借花献佛,他也得让他付出点什么的! 唐风当即去找了陆瑾瑜。 陆瑾瑜听他说明情况,眼睛都瞪大了,拍桌子就冲唐风吼了起来:“不是——他有毛病吧?陆兆喝了我那么多坛子的珍藏酒,我向他要个人怎么了?怎得,他不愿意让唐柳去保护沈清婼吗?” 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瓜子的,随着陆瑾瑜的动作,瓜子从盘子里飞出。 有两粒正好朝唐风激射而去。 唐风单手挡脸,默默往后倒退两步。 陆瑾瑜:“……”见他又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似是他不答应送个人给陆兆,唐风就能在那儿站个天荒地老似的! 陆瑾瑜气不打一处来:“行行行!你家主子爷能耐!不就是捏着点爷的把柄吗?就想逼着爷送出去一个好暗卫?他也不想想,他手底下都没几个女暗卫,我这边能有吗?” “我要有,我还用算计他的唐柳?” 真是恼人! 陆瑾瑜气急败坏的。 一气沈清婼竟然还主动去找陆兆! 二气陆兆查到了他的底细! 三气他那么多好暗卫折戟在捉拿南浔奸细一案中,此案还偏偏越查越深!让他想收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到底都是北辰国子民,他便是再混账,也得忠君爱国吧? 唐风面无表情的等着他发完牢骚,一板一眼的问道:“那二公子是想舍了这楚楼了?” 第121章 瑾瑜碰瓷 陆瑾瑜:“……你威胁什么威胁?陆兆要真敢豁出去,那就捅到皇伯伯面前去啊!反正爷手里又不是没他的把柄!他咬着爷不撒口,就甭怪爷背后也捅他刀子!” 这刀子便是以前五皇子府上的那些噬情香吧? 那些东西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哦——之前陆瑾瑜说让楚楼花娘用过一包。 但这楚楼就是陆瑾瑜自己的——唐风脸色一肃:“主子当初让你处理的东西你不会根本就没处理吧?” 早就处理干净了的陆瑾瑜龇牙一笑:“猜对了!那上面可还有五皇兄的专属私印呢!” 唐风瞪他,半晌,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卑鄙!” 竟然敢暗算五皇子! 陆瑾瑜笑得更开怀:“彼此彼此,不然我现在怎么扳回一局?” 见唐风气的不轻,陆瑾瑜又话头一转,笑道:“不过我这人呢,向来怜香惜玉,看不得佳人犯愁,所以,我不为五皇子,我也会为沈清婼去找个人的。” 唐风:“……”答应找人过去保护谢如烟就行。 唐风转身就走。 陆瑾瑜嬉皮笑脸的:“不送!” 然而等到唐风离开,陆瑾瑜便速度变了脸,怒声冲着外边喊道:“楚酉,给爷滚进来!” 楚酉就在临近的房间中,见唐风出来,拎着药箱便走了出来,听到陆瑾瑜的喊话,她脚步不动声色的放缓:“二爷这般中气十足的,想来是用不着我留在这边照料了吧?” 陆瑾瑜:“……行啊,把什么阿胶人参大补丸,补血草大还丹之类的给爷多留些,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楚酉:“……哟,没想到二爷还有当医者的潜能啊?”还知道他现在最需要阿胶人参大补丸? 不过他怎么就不知道药能救可救之人,却救不了自寻死路之人呢? 眼瞧着陆瑾瑜硬撑着穿上了鞋子走到桌子旁边,拿了桌子上她之前用来熏银针的酒就往嘴里灌,楚酉都慌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就想要去夺。 陆瑾瑜却适时坐了下去。 身子一矮,她夺了个空。 气的楚酉忍不住怒声道:“二爷若是觉得我把药留给你,就万事大吉了,就能胡喝胡吃了,那抱歉,这药我还真不敢留了!我怕你喝着药,吃着酒,赶明儿个一命呜呼了,砸我的招牌是小,还让我背负一个故意谋害人性命的罪名!” 楚酉说着拿起刚刚放到桌面上的药就要往药箱里放。 陆瑾瑜横了她一眼:“懂什么?我不喝点酒,我怎么去好声好气的和沈清婼商量给谢如烟找护卫的事情?” 原来是把她先前的劝说听进去了? 楚酉瞧着他拎着酒壶往嘴里狂灌的模样,嘴角轻抽了抽:“那也没必要这么不要命吧?” “那就是个刺猬!爷一靠近就竖起浑身的刺儿来,时刻准备着刺我一下的!你觉得爷好端端的能近了她的身?” “爷总得先卸下她的心房,让她知道,爷一摊烂泥似的,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爷才能和她好好说话。” 楚酉:“……”他也知道沈清婼不想见到他啊? 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 楚酉一时不知道该高兴他总算做出改变了,还是该气他这般作贱自己的身体。 瞪着他喝了须臾,楚酉到底是忍不住的夺走了他的酒瓶。 “够了,二爷,喝太多了,味儿太冲,大小姐估计也不会喜欢。” 陆瑾瑜:“……”他眼睛眨巴两下,愣愣道:“也对。” 他一甩衣袖站了起来:“那不喝了,走,找大小姐去。” 楚酉:“……”她抓住陆瑾瑜的手给他把了下脉,见无甚大碍,倒也没说什么,让人准备了马车,两人一起去了拂柳院。 楚酉先进的门槛。 陆瑾瑜摇摇晃晃的也要进,唐柳躺在树上,随意扯了一片树叶子,输入内力,朝陆瑾瑜射去。 察觉到危险的陆瑾瑜下意识想躲。 然而失血过多,再加上喝了酒,他身体反应没跟上脑子,慢了半拍。 叶子凛冽的刮过脸颊,划过一道血痕。 陆瑾瑜下意识的抬手去摸。 一手的血。 他眼睛眨巴一下,再眨巴一下,猛地双眼一翻,朝地上栽去! “二爷!”楚酉刚走到正屋门前,听到身后有动静,急急回头,便见陆瑾瑜往后倒去。 她惊得拔腿就往后跑去。 树上藏身的唐柳这会儿也唬的白了一张脸,急急跳了下来。 沈清婼正在屋里擦拭从松鹤堂拿回来的砚台,听到楚酉的惊呼,下意识的出来,便见陆瑾瑜已经摔倒在地。 楚酉红了一双眼睛冲着唐柳怒吼:“你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吗?你竟然还搞偷袭?” “若他真在拂柳院里出了什么事儿?你担待的起?” 唐柳:“……”她手足无措的看向沈清婼:“不是的,小姐,他故意的!我下来后他才倒下的,而且还故意摆了个造型!” 沈清婼:“……” 楚酉:“……”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地上躺着的陆瑾瑜。 身子侧躺着,一条胳膊横在脑袋底下,双眼紧闭,脸颊因为喝了酒而微微酡红,唇瓣也更显潋滟红嫩。 他双腿微微蜷缩着,不像是摔了,倒像是随意找个地方,倒头睡着了。 好一幅醉酒睡美男图! 沈清婼看的眼角轻抽。 楚酉已经弯腰去拍他的脸。 陆瑾瑜没反应。 楚酉道:“这哪儿像是假装的了?唐柳,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事情,还妄图狡辩就是罪加一等了!小姐留你在身边是防范坏人,保护小姐的,可不是让你这般对待小姐的救命恩人的!” “还是——你还在气恼昨儿个夜里被二爷当着你面掳走了小姐,所以故意趁他虚弱之极下这种毒手的?” 楚酉后两句话是压着声音说的,旁人听不到,但院子里三人正好都能听清。 唐柳:“……”楚酉三言两语的,竟是把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可偏巧她确实存了要教训陆瑾瑜的心思,这会儿一时倒无法自辨。 沈清婼此刻凉凉的道:“不管唐柳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二公子这时候进我拂柳院就是不妥!唐柳便是冒失之下杀了人,也是他活该!” 说完,沈清婼转身就走。 第122章 清婼护人 原本还想着借机逼唐柳以后给二爷无障碍放行的楚酉瞬间傻眼。 地上装昏的陆瑾瑜也气的嘴角直接抽抽起来。 唐柳眼尖的看到,正要说些什么,陆瑾瑜扶着脑袋坐了起来,装模做样的:“好痛!” 他故意懵懂的朝四周望了一圈,随即大声惊叫:“啊啊啊!本公子怎么换地方了……” 沈清婼突的转身过来,三两步冲到他跟前,就捂着了他的嘴,咬牙切齿的警告他道:“陆瑾瑜你给我闭嘴!” 柔软的掌心贴合在他的唇瓣上,陆瑾瑜眉毛高挑,眉眼蓦地带笑:“唔唔唔——” 他点头应好。 沈清婼嫌弃的放手。 然而她才刚刚放手,陆瑾瑜便又大声喊:“来人啊——唔——”嘴巴又被捂住了。 沈清婼气的朝他小腿肚子踹了一脚:“让你闭——” “噗通”一声,陆瑾瑜重重跪在了地上,打断了沈清婼的话。 楚酉:“……”她捂着眼睛急急转了身。 没眼看! 真的没眼看! 她完全没想到二爷那么张牙舞爪的一个人会朝着一个女人下跪! 别告诉她沈清婼有那么大的脚劲儿,真能踹跪二爷,明摆着是二爷顺势而为,想碰瓷了! 唐柳这会儿也瞪圆了一双眼睛:不是,陆瑾瑜现在真这么弱? 陆瑾瑜此时已经伸手揪着沈清婼的裙子,抬头看向沈清婼的眼,可怜巴巴的,眼尾都隐隐染了红:“痛——起不来了。沈清婼你说答应我三个条件的,我现在想让你帮我点儿小忙,才巴巴的,不顾我现在还虚弱着,跑过来找你的。你就这么对我啊?我,我——”陆瑾瑜似是委屈之极的,眼圈都红了。 楚酉微微侧眸,隔着指缝瞧了陆瑾瑜一眼,瞬间仿佛被雷击了! 啊啊啊! 二爷这脸啊,他是真的半点都不要了! 他竟然还装娇弱美男? 不过——别说,他一张俊脸带着点儿伤,跪在那儿,红着眼睛,低头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模样,还真莫名打动人。 沈清婼这会儿都被他这副样子弄懵了,见他艰难的起身,下意识的就弯腰去扶他。 陆瑾瑜趁势把全部重量压到她身上。 沈清婼趔趄一下,刚要斥责他,扭头又看到陆瑾瑜脸上的伤,她立马蔫了,任由陆瑾瑜紧紧靠着她,搀扶着他往屋里走。 唐柳:“……咳咳!”陆瑾瑜是装的!肯定是装的呀!他再虚弱,他也不可能弱到需要女人扶吧? 唐柳是根据她以往经验得出来的结论。 楚酉是确定陆瑾瑜的身体状况没那么弱不禁风。 而沈清婼是想到她刚换血后都出现了轻微的排斥,还在榻上躺了许久,而陆瑾瑜舍了半身的血,虚弱成这样,正常,竟是半点都没怀疑。 反倒心底隐隐生了一丝歉意。 这丝歉意让沈清婼没听懂唐柳的暗示,还一言不发的把陆瑾瑜搀扶回房间,又扶着他坐到了桌子旁边。 而后,沈清婼吩咐紧跟着进来的楚酉:“你再给他瞧瞧。” “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还陪他回去照顾着——”沈清婼顿了顿,见楚酉的动作有些僵,又道:“等他彻底好了,你再回来我身边。” 楚酉立马点头:“好。” 她坐到了陆瑾瑜对面,装模做样的给他把脉。 刚想要回话,陆瑾瑜“咳咳咳”的剧烈咳嗽起来。 楚酉:“……” 陆瑾瑜咳完,已经有气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楚酉:“……”懂了! “二爷身子虚弱之极,眼下不宜过多挪动,要不然大小姐帮忙找个地方,让他在这里住一晚,度过危机?” 沈清婼:“……” 而此时因为陆瑾瑜那几声大叫,已经有路过小厮跑去告知了兰姨娘。 兰姨娘此时正在芙蓉苑里。 自然,李若水也得到了消息。 李若水当即便去找了沈相国,并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沈清婼如何不知廉耻,藐视圣意。 沈相国刚回来府中便听到这种消息,立马怒气冲冲地带人进了拂柳院。 刚进拂柳院便听到楚酉的话。 他一惊,险些被门槛直接绊倒。 他踉跄着进了拂柳院,疾言厉色道:“楚大夫倒真是医者仁心,丝毫不避讳男女大防啊!但我们沈家清白人家,可没未出嫁的小姐和孤男共处一屋的爱好!” 沈相国踏进了正屋大厅。 见陆瑾瑜焉啦吧唧的趴在桌子上,而楚酉坐在他跟前给他把着脉,沈清婼和唐柳则一脸黑沉的站在旁边的情景,他气笑了。 “我还道是那位二爷这般莽撞上门,原来竟是临王府二公子!二公子向来荒唐,我是知晓的,但清婼你怎能跟着他胡闹呢?” “圣意在前,你竟还敢放他进屋里来?你那暗卫是当摆设的?还有你身边这位楚大夫——竟敢怂恿小姐收留外男?你操的是什么心?” “来人,给我进来把这两人都捆了,按照家法处置!”沈相国发怒,没人敢不听命令。 家里会些功夫的护院这会儿都一窝蜂的涌进了拂柳院。 沈清婼黑沉着一张脸站到正屋门口,挡在了所有人跟前:“我瞧谁敢?” 沈相国一张脸也瞬间黑了:“怎得,你还要护着这两个毫无尊卑,还怂恿你违抗圣意的下人吗?” 沈清婼冷声道:“二公子是唐柳打伤的,险些昏死在我院子里。我倒是不想让楚酉给他医治,但既然你们这么多人都过来了,想必府中有人知道他进了我院子里,我若是把人昏迷着丢出去,父亲觉得明儿个会不会收到御史台的弹劾?” “草菅人命,还是圣上最喜的侄子的命,这条罪名,父亲担待的起吗?”沈清婼便是心中千百不愿,这会儿也只能这般说。 毕竟她现在身边就只有唐柳和楚酉是真正帮她,护她的! 沈相国一噎。 李若水冷笑道:“那依着大小姐来说,你还真要把人留在这院子里了?” 沈清婼看都没看她一眼,搭腔道:“或者也可以安排进芙蓉园。毕竟芙蓉园现在空着也是空着——” “谁说空着了?我现在还是这府中的主母!沈清婼你这般说,是半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李若水疾言厉色的。 她这段时间天天想方设法的哄着沈相国,还当着他的面写了几封信怒骂安嫔给她的暗卫没按好心,险些毁了她的清白名声。这才让沈相国彻底信了她的清白,还保证如果她在秋日宴表现好,便无人能撼动她的夫人地位。 谁曾想,沈清婼这会子就要否认她的身份? 李若水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狮子,愤怒的厉害。 第123章 薄情沈郎 沈清婼轻笑,神情间难掩冷意:“听闻夫人日日都宿在解忧居里,怎得,难道不是吗?” 李若水:“……”原来她说的空,就只是表面意思? 但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被自家继女这般嘲讽挤兑,李若水还是气的浑身发颤。 “老爷!”她只能求助沈相国。 沈相国这会儿也有点老脸挂不住,显得他没有是非之分,还沉溺女色,便对李若水没有了好脸色:“好了!你跟过来做什么?赶紧回去!这里有我和兰姨娘处理此事便好!” 李若水:“……”他在榻上的时候可不曾对她这般疾言厉色,倒是搂着她,一个劲儿的夸她知趣解意的! 如今,她需要他了,他就这般对她? 果然是薄情郎! 她就不该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李若水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攥着,半晌,堪堪挤出一抹笑容来,声音柔柔道:“好——我听老爷的,谁让老爷就是妾身在这宅院里的唯一依靠呢?” 她转身就走。 身形孱弱,发间隐隐有白发冒出。 沈相国看着她的背影,蓦地有些后悔对她说话重了。 房间里适时传出一道嗤笑声。 沈相国回神,便见楚酉正替陆瑾瑜把着脉,面无表情的问:“二爷怎得还有了气急攻心的征兆呢?莫不是被某些衣冠楚楚的小人给气着了?” “二爷您可千万莫气啊!这世界上的男人千千万的,偶尔碰上这么一个夜里柔情蜜意,白日里无情无义的男人,也实属正常。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有好鸟,自然也得有几个坏鸟不是?” 这一番话看似在劝陆瑾瑜。 可沈相国听着,却觉得句句都是在点他,骂他! 他一张脸立马黑了。 尤其是看沈清婼瞧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现在能自辨吗? 不能! 楚酉没有点名道姓的说是他,他若辩解反倒显得他心虚! 沈相国闭上眼睛,使劲平了平心里蹿腾的怒意,这才睁开眼睛,没好气的问楚酉:“他当真不适合再移动?” 楚酉:“……”她轻飘飘的睨了沈相国一眼,面无表情的收了搭在陆瑾瑜手腕上的手:“沈相国再在这里耽误下去的话,不仅现在移动不了,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拂柳院了。” 沈相国:“……”她这意思是陆瑾瑜不赶紧救治会死? 这怎么可能? 沈相国大惊。 楚酉已经又道:“看样子相国不太相信我的说辞,那相国让府医过来瞧瞧吧!或者不信府医的话,也可以去外边找个好大夫……” 说话间,她竟是收拾起医药箱来。 沈相国:“……”虽然他瞧不出来陆瑾瑜伤的有多严重,但唐柳是暗卫,说不得伤的是他的五脏六腑? 若陆瑾瑜真大事不妙,那他们沈府势必要推出一个人来给陆瑾瑜填命的! 他若插手,那出事儿了,责任肯定是他背啊! 他最近已经被人盯上了——若对方要拿着陆瑾瑜的事儿步步紧逼——他小命休矣! 沈相国出了一身的冷汗。 偏巧此时陆瑾瑜竖起脑袋,换了另外半边脸朝下,重新趴在桌子上,焉焉的道:“那沈相国要请就赶紧去请吧,我现在觉得头重脚轻,头晕眼花的,而且脑子里还像是有鸭子在嘎嘎嘎的乱叫,眼前瞧着也像是也有一只王八在晃……” 他痛苦的轻哼了一声。 楚酉:“……”要不是刚才她手一直搭在他脉搏上,她还就真信了陆瑾瑜的鬼话! 陆瑾瑜此刻已经一副累极了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沈相国:“……”他权当听不出陆瑾瑜在骂他鸭子,王八,死死的盯着他。 陆瑾瑜这会儿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还有血痕。 这血痕就是他府中人伤害陆瑾瑜的明证!狡辩不了的明证!他若是救回来后又顶着这脸去找皇上讨公道,那——他还是逃不过一死! 沈相国慌了:“还请楚大夫继续救治吧!” “就在这里救治。清婼,走,跟兰姨娘回去兰苑凑合一晚上。”沈相国说完就匆匆转身。 那模样,生怕走的慢了,陆瑾瑜就真死在了沈府,要他赔上一条人命似的。 沈清婼:“……”她狐疑的瞧了一眼陆瑾瑜和楚酉。 见陆瑾瑜闭着眼睛,脸上那本已经结痂的伤口突然又开始缓缓渗血,心也乱了一拍,也顾不得深究楚酉和陆瑾瑜是不是在联手演戏了,冷声道:“那楚大夫,这里就麻烦你了,还请务必要保住人的性命。” 楚酉:“……那是自然。” 哎——她还是喜欢沈清婼软软糯糯地叫她楚姐姐,这楚大夫一出,就代表她心底存疑了! “二爷啊二爷,为了你,我可都撒弥天大谎了,你可一定得把人拿下来,不然都对不起我这般配合你。”楚酉在心底说一声,低头装模做样的拿药。 陆瑾瑜:“……”耳听着一行人得脚步渐行渐远,他掀开一支眼的眼皮瞅了一眼,随即又耷拉下去,挠了挠头:“那老头子怎么还真来了?本公子刚才叫唤就只是想那捏住沈清婼,好让她答应陪我去找人但。他怎么非要过来把事情弄这般复杂?” 楚酉没好气得瞪他一眼:“二爷难道不觉得是你太离谱了吗?大小姐撞你一下,你就还真敢顺势碰瓷?” “我——”陆瑾瑜抓抓脑袋,颇有点羞窘得低声呐呐:“我那不是看沈清婼冷心冷肺的,怕她真让唐柳把我丢出去?爷可不就得像个法子赖上她了?” “只是这拂柳院附近不是向来没人经过吗?怎得本公子喊两句,还真让人听了个正着?失策,失策啊——”嘴上说着失策,眸光却不由自主的朝沈清婼的卧房看了过去。 有点小纠结。 他到底该不该进去? 去吧,不合适。 不去吧,他是病人,还是为救沈清婼才变得这般虚弱,还让唐柳打中了他,险些毁了他这张帅气逼人的脸。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来,楚酉冷笑:“二爷,刚才我可说了,您不、宜、移、动!” “大小姐这次若起了疑心,您就等着承受她的怒火吧!” 到时候别说追人了,怕是他连这沈府都无法再踏足进来。 毕竟那沈清婼可不算是个好人。 陆瑾瑜脑海里又回荡起了沈清婼先前所说的话“二公子这时候进我拂柳院就是不妥!唐柳便是冒失之下杀了人,也是他活该!” 听听,这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陆瑾瑜恹恹的重新趴回到了桌子上:“行行,爷就趴这儿对付一夜。等着明儿个沈清婼主动过来寻我!” 她应该会主动来寻他的吧? 毕竟她答应他的事情还没完成,她应该会说话算话,想尽快满足他的三个愿望,好和他彻底断了联系的。 想到沈清婼如今对他的态度,陆瑾瑜就有点气馁。 第124章 等他陪葬 沈清婼跟着沈相国急急出了拂柳院后,沈相国又猛地回头朝拂柳院里望了一眼。 院内还稳稳当当的停着四辆马车。 车上整整齐齐的堆放着贴着喜字的木箱子。 那不是临王府送过来的聘礼么? 沈相国的脸色越发黑沉,他转头冷冷的问沈清婼:“他过来就是索要聘礼来了?” 沈清婼:“……” 沈相国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她这是默认了。没好气的一甩衣袖,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去:“亏得当初那陆怀瑾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迎娶你进门!” “眼下不过是冒出来一个南宫楼楼主,他便偃旗息鼓了?这么些天来,不来沈府询问一句便罢了,如今竟然还由着陆瑾瑜过来我们府上胡闹?” “还险些闹出人命来?” “我瞧这一切压根儿都是陆怀瑾的算计和报复吧!不仅要把婚退了,把聘礼都拿走,还要让陆瑾瑜在你院子里待一夜!这若是传入南风楼楼主耳朵里,怕是他都不愿意好好待你!” “更别提现如今还没举行秋日宴!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你便又是藐视圣意,辜负皇恩了!上次是五皇子替你求情,你免了一劫,如今,你倒是要准备怎么做?” 沈相国越说越气。 到最后更是恨不得直接掐住沈清婼的脖子,把她捏死算了!没了她这个人,所有这些劫难危机便都不会存在了! 但到底是顾忌唐柳在身边,沈相国爷只是想想而已。 但那刹那的杀意明显,莫说敏锐的唐柳察觉到了,便是兰姨娘和沈清婼也察觉到了。 兰姨娘缩缩脖子,不动声色的减缓脚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唐柳则越发谨慎起来,时时刻刻注意着沈相国的动静。 沈清婼自嘲一笑。不用猜,她都知道她父亲现如今是如何想的!不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吗? 他想杀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想着,沈清婼便觉得有点悲哀。 若不是祖母对她实在太好,若不是想让母亲入住沈家祠堂,有时候她还真想一走了之,自立门户算了! 见她久久没说话,沈相国蓦地驻足,厉声怒道:“沈清婼,为父和你说话,你有在听吗?” “自然。”沈清婼淡淡回应,“我会先去临王府送还聘礼的。至于陆瑾瑜宿在拂柳院的事情,父亲若是有心想要堵住府中人的口,想来也自有办法。” “至于那南风楼楼主——”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垂眸道:“皇上此前应该知晓我在青城山的处境,既然他现在都没派人过来训斥我,想来也觉得此事无关紧要,影响不到秋日宴的。” “父亲放心,我会尽量把事情处理好的。绝对不会牵扯到父亲半点。” 有了沈清婼这话,沈相国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 只是转头想到临王府的事儿,还是难免愤愤:“都怪我太相信那陆怀瑾了!” “以为他有临王妃的支持,有五皇子的支持,娶你进门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把陆瑾瑜之前那些威胁放在眼里!谁曾想,原来他就是个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做不到的事情还随意承诺,亏得他还被誉为天下文人之表!” “我呸!他要是天下文人之表,那咱北辰国的文人岂非都成了这种言而无信,不敢承担,遇事只会逃避的怂蛋了?” “要我瞧,他那儿是天下文人之表,怕是天下文人之耻才更恰当!” 沈清婼:“……”她原本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沈相国吐槽两句便算了,哪想到,他竟然还喋喋不休的谴责起陆怀瑾来? 陆怀瑾那般皎皎公子,做错什么了?要接受沈相国这般抨击指责? 忍无可忍的沈清婼也停下了脚步,眸光灼灼的看向沈相国,神情严肃,语气郑重道:“这和大公子没任何关系!” “退亲是我要退的!我已经拿回来了我的庚帖,交给了祖母!至于陆瑾瑜为何要来,他也绝对不会是受陆怀瑾纵容指使,他应该就是单纯的想要看我笑话,单纯的不想让我沈府占临王府半点便宜罢了!” “毕竟——他总说陆怀瑾仁慈,便是这桩婚事儿不成了,他都不会张口要回这些聘礼的!陆瑾瑜也是临王府的公子,天天花天酒地的,开销极大,他自然极想要回这些聘礼!他是想让我把聘礼全都还回去,才过来瞧瞧情况而已!” “至于他被伤昏迷,更是因着唐柳护我心切,大约下手没有轻重才导致的!” “父亲,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我有错,陆瑾瑜有错,唐柳有错,但唯一没错的是陆怀瑾!父亲何苦要揪着一个半点儿无措的人一直说个没完!” 沈清婼说的语气颇重,话语也是又快又急的。 沈相国一时怔住。 沈清婼不一样了——若说从青城山回来,她还有几分隐忍,现如今她是半点都不忍了! 瞧——她竟然都敢冲着他吼了! 沈相国气急,扬手就想要往沈清婼脸上甩巴掌:“逆女,有你这般和父亲说话的?” 手被一直盯着他的唐柳紧紧抓住。 唐柳把他的手腕轻轻一拧,见他疼的额冒虚汗,却半点都不心软,冷声道:“五皇子把我送给大小姐的时候说了,我要保护大小姐不受半点伤害!谁若是敢伤她,那就让我不必客气!” “沈相国,你是想试试被拧断手腕的滋味吗?” “你!”沈相国疼的倒吸凉气。 他冲着唐柳怒斥:“所以,你是要帮沈清婼坐实逆女名声吗?” “父亲可曾拿我当过亲生女儿?”沈清婼幽幽的回了一句,这才又看向了唐柳:“不过还是松手吧。他到底也是我母亲曾经深爱之人。” “我又怎能伤他杀他呢?” 不过她不杀他,想来也自有其他人杀他。毕竟,薄情男子向来都会伤女人的心。女人被伤透了心,恼怒之下会不会弑夫就不好说了。 而她,等着他给母亲陪葬。 墓室她都想好了。 母亲的棺木在主墓,他的便留在侧边吧。让他下辈子屈于母亲之下,再没底气辜负母亲对他那一腔深情。 第125章 清淼野心 唐柳听话的松手,但还是警告沈相国:“这次主子发话,我自是要遵从。只是沈相国,你若再敢有杀主子之心,便莫怪我告知五皇子,让他彻底绝了你的生路。” 沈相国:“……”好好好——他一个坚定的五皇子拥护者,他一个帮了五皇子那么多的岳丈,如今竟还比不得沈清婼一个背叛之人了! 好! 当真是好! 陆兆是知道怎么寒有功之臣的心的! 沈相国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嘴硬扯谎道:“她是我女儿,我杀她做什么?唐柳姑娘还是莫要吓我老人家了!” 说完,他一甩胳膊走人。 沈清婼微微屈膝:“父亲慢走。” 沈相国的身形一僵,随即猛地又加快了脚步,回了解忧居。 沈清婼这才转弯往兰苑而去。 兰姨娘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不近不远的跟在了沈清婼身后。 夕阳西下,橘色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 沈清婼在前头昂首挺背,从容镇定,兰姨娘跟在后头唯唯诺诺,不断擦汗,那模样,任谁瞧了不觉得沈清婼是主,兰姨娘是仆? 一行人从花苑门前经过。 沈清淼瞧得牙根痒痒的,恰好花姨娘过来喊她继续去做绣工。她扭头就冲着花姨娘吐槽:“姨娘,你瞧,沈清婼现在当真是越来越威风了!” 她也想要那样的威风! 她也想让所有人对她惊惧有加! 花姨娘淡淡的瞟她一眼,警告道:“她是嫡女,还是原夫人名下唯一嫡女,自是有资格走在这府中任何女眷的前头的。你莫要学她。” 沈清淼不屑:“那样一个名声扫地的人,便是如今捡起来了,那她终究也和南风楼楼主厮混一处了!而且如今还和陆瑾瑜勾勾搭搭的,说什么伤了他,让他不得不留在拂柳院,狗屁!真正的名门闺女,那家不是要名声多过性命的?我瞧她就是风流不改罢了!” “即便楚大夫治好了她,她也已经从骨子里腐烂了!瞧着张扬明媚的,还不是烂泥里长出来的破花败柳!” 这话说的过分。 花姨娘冷冷瞪了她一眼,捂着她的嘴,拽着她就赶紧往屋里走。 边走还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警告:“沈清淼我瞧你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还敢背后编排大小姐!” “大小姐便是曾经长在烂泥之中,便是破花烂柳,那终究也是长出来了,长到了你望尘莫及的高度!” 回应她的是沈清淼的一声冷“哼”。 花姨娘气结:“她和夫人之间的较量已经出来了结果。她赢了,沈清淼你知道这结果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她是比夫人还要有谋算,有城府之人。你怎得还能对她这般不屑?你再这般下去,会害了你的!” 沈清淼冷笑:“姨娘就是怕这个,怕那个,才一直拘泥于这小院子中,仿若被遗忘了似的!你若是有她娘那个魄力,你若是有李氏那般能耐,何愁手底下没人替你办事儿!” 沈清淼越说越觉得如此,还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花姨娘,绕着她走了一圈的道:“其实说来,姨娘的姿色是你们三人之中的翘楚。再加上你出自花楼,哄男人的法子应该多的是吧?姨娘,我也想要个暗卫,能够替我暗中办妥一切事情的暗卫!” “姨娘不如重操旧业,帮女儿寻一个过来吧!” 仿若重头一棒,花姨娘被沈清淼说的话震得心神俱裂的,纤细柔美的身子往后踉跄两步,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清淼:“沈清淼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竟然——你竟然——”花姨娘扬手想要打她。 沈清淼却抓住了她的手,冷笑道:“姨娘,难道我说错了吗?夫人有暗卫的时候,全府上下都被她捏在掌心里,我们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点儿什么被她捉了把柄!她那时候就是整个沈府的堂堂正正的主母!” “而现如今兰姨娘掌家,原本以为腰板应该挺得直直的吧?可没有!就因为沈清婼有暗卫!沈清婼就能为所欲为的碾压我们所有人!她甚至都敢怼父亲,都敢让唐柳仗着五皇子的势,对父亲动手!” “所以姨娘,真正厉害的不是李氏,不是沈清婼,而是那些暗卫!宫廷暗卫也好,皇子府出来的暗卫也好,女儿也想要一个!请母亲帮我这个忙!” 说完,沈清淼竟是直挺挺的跪地,向花姨娘磕了一头。 花姨娘踉跄着往后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沈清淼:“沈清淼你还有半点廉耻之心吗?” 竟然劝自家亲娘去勾搭旁人,就为了想要个暗卫? 她辛辛苦苦,劳心劳力,战战兢兢的在这府上如履薄冰的保护着她,活到了现在,就为了这样一个结果吗? 不! 花姨娘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沈清淼我警告你,人是什么出身,便要认什么样的命!你若是想要暗卫,那等你嫁出去了,成了当家主母再说!” “姨娘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背叛你父亲!”说完,她像是浑身气力被抽尽了似的,撑着桌面起身,拖着沉沉的脚步回了房间,而后坐在榻边,不断的垂泪。 完了,都完了——夫人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她原本还计划着找机会了和大小姐套套近乎,好让她带沈清淼过去秋日宴,然后帮着给她撮合一段好姻缘的! 现如今看来——也不必了。沈清淼太心比天高,心术不正了!她若是去参加秋日宴,说不定还会做出一些不知廉耻的事儿来! 但她必须得尽快把沈清淼嫁出去了。 花姨娘止住泪水,暗暗思忖一阵,最终去了松鹤堂。 而此时的沈清婼刚被兰姨娘安排到沈清萌的房间。 “其他房间简朴,不适合大小姐过去居住。便委屈大小姐在清萌房间歇息一晚吧。” 房间不大,摆放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一套桌椅板凳,一个衣柜,一张床榻。 床榻周边垂下粉色纱幔,顶上垂着流苏香囊,用来驱蚊避苍蝇的。 香囊上绣着抱着胡萝卜啃食的兔子。倒是多了几分俏皮,让人瞧着便忍不住放松下来。 第126章 歉礼?赠品! 沈清婼微微勾了下唇角:“清萌妹妹这房间倒是极有雅趣。就是不知,她今晚上——” “她和妾身挤挤便是了。”兰姨娘眉眼恭敬,唇角含笑,说话的语调也柔柔弱弱的,让人如沐春风。 沈清婼轻轻点头:“不委屈清萌妹妹吧?” “我巴不得和姨娘同睡一屋呢!只是以往姨娘总嫌我小孩子脾气,非要我单独睡一屋,说要磨磨我的性子,免得我将来嫁了人,守不得空闺。容易惹人笑话。” 娇萌的嗓音,偏说出这种话来。沈清婼听的微微失笑,她忍不住打趣两句:“姨娘倒是为你想的长远。” “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谁会不为自家姑娘谋长远?”兰姨娘摸摸沈清萌的脑袋,示意她先走。 转头又见沈清婼似是怔住,眼底也微微有了泪花闪烁的,这才恍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抬手轻拍了自己一个巴掌:“瞧妾身这张嘴!妾身不是故意要勾起大小姐思母之心的!” 沈清婼抬手擦擦眼角,笑道:“没事儿。姨娘原也没有说错,我母亲也是极疼我的。”她快要能见到母亲了!哪怕是母亲的尸骨,哪怕是母亲的牌位,也总归是心有了归处,安定下来。 沈清婼坐进了纱帐中。 兰姨娘识趣的退出。 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沈清婼又道:“兰姨娘慧智兰心,慈母心怀,想来有朝一日当了主母,也会对府上姐妹一视同仁的吧?” “那、那是自然。不过大小姐,妾身没当主母的能力,也、也怕妾身会徇私,偏袒自己女儿。” 倒是个实诚人。 沈清婼笑:“姨娘别紧张,我也是被姨娘勾起了思母之心,这才随口感慨的,没有试探姨娘的意思。” “妾、妾身明白。”呼~吓死她了!幸好她应对的快,要不然沈清婼会不会下一步就对付她? 毕竟她身边那个唐柳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她就是真悄无声息的死了,老爷估计也不会替她出头? 看来以后还是和大小姐保持点距离,然后兢兢业业做好她的事情吧。 兰姨娘回了她的房间。 月上枝头。 沈清婼小憩醒来,唤了唐柳过来:“让人准备一下,出发吧!” 再晚,临王府该关门了。 唐柳领命离开,带人从拂柳院赶了马车出来。 马车前脚刚刚离开,后脚陆瑾瑜便横起食指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楚丑带人出现。 陆瑾瑜吩咐:“沿途护着点儿。另外,莫要让府内的人知道。” “明白。”楚丑带人速度消失。 几人的身影刚刚消失,楚酉便皮笑肉不笑的从偏房中走了出来,斜靠在门框边,她冲着陆瑾瑜道:“原来二爷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还真是想要要回那些聘礼啊!” “你胡说些甚?本公子那是担心沈清婼!这般半夜三更的,她倒也不怕路上出点事情!” 陆瑾瑜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倒也没那么言不由衷了,直抒胸臆起来。 楚酉听的心中甚慰,不过还是不忘打击陆瑾瑜:“大小姐在大公子的事儿上向来不多考虑自身。她只怕坏了大公子的名声。” 谁说不是呢? 宁愿自己冒险夜间退亲,也要照顾到他大哥的脸面! 陆瑾瑜原本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倒是有些难受起来,他闷闷的坐回到桌子旁,呐呐道:“这花好月圆的夜,两个人又都对彼此有情的,这婚——应该能退的成的吧?” “哎呀,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烦。越烦他就越蠢蠢欲动的,甚至还想亲自过去,看沈清婼到底会和大哥说些什么! 早知道他就不该今天来沈府的,他就应该先回去临王府!等到亲眼瞧着沈清婼退了他大哥的婚事儿,他再偷偷跟过来提要求。 不过那时候沈清婼应该没心情和他寒暄吧? 说不定还会把他当登徒子,直接喊唐柳把他打成个重伤! 嗯~还是眼下这样好。 陆瑾瑜说服了自己,趴在桌子上等消息。 而此时沈清婼已经带着聘礼进了临王府。 管家唬了一跳:“这这——这,沈大小姐稍等,老奴去唤王妃过来。” 这怎么就来退婚了呢? 明明先前不是还挺好的吗?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拔腿就跑。 夜色浓浓,花影婆娑。一个没留意,不小心撞进了刚从院子里出来的陆怀瑾。 陆怀瑾手里还提着一个瓷白精致的酒瓶,见管家匆忙,笑问道:“何事这般惊慌失措的?” “就、就是沈大小姐来退、退——” 管家的话没说完,陆怀瑾“蹭”的下便跑了出去:“莫要去打扰父王和母妃了。有什么事情我去处理。” 他怎么就忘了沈清婼可能会来退还聘礼呢? 不该! 太不应该了! 陆怀瑾脚步生风。 远远的,便瞧见月色下几台大红箱子分外夺目! 而等他走近,沈清婼也冲他微微屈膝,态度温婉又疏离之极:“大公子。” 陆怀瑾:“……”苦笑。他眸光掠过那些箱子,又看向沈清婼,“即便婚事不成了,你也没必要这时候过来退还聘礼。太危险了!” 沈清婼:“……”他已经拿出了陆怀瑾的庚帖。 原本想直接递给他的,但听他这般替她担忧,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让唐柳把准备好的砚台也拿了过来,一并递到了陆怀瑾跟前,垂眸温声道:“大公子仁善,为我撑腰许久,还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名声。清婼感激不已,自是不能大张旗鼓的退婚,更加败坏公子名声,所以清婼这才想着晚上过来的。” “这是您的庚帖。至于这方砚台,祖母也觉得此事是我不对,向您赔罪的,还望大公子大人大量,原谅清婼的利用。” 她垂眸低头,恭恭敬敬的。 陆怀瑾瞧得心中一叹:“其实,何必呢?清婼,当初所为,你早先便明说了,算不得利用。” 沈清婼:“……还请大公子收下此砚。” 陆怀瑾:“……”幽幽一叹,他望着沈清婼的眸光里也越发不舍,“便是当初真对我有利用,那也是我心甘情愿,愿意让你利用的。” “清婼,你没对不起我任何事情,沈府也没对不起我任何事情。实在无需送这道歉礼。” 沈清婼不为所动,虽没说话,可脑袋微垂,上身挺直,屈膝恭敬,双手往前捧着庚帖和砚台的模样还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陆怀瑾:“……也罢。虽说不用赔罪礼。但清婼若是还愿和我做个朋友的话。朋友相赠,自不该拂了朋友的面子。” 说完,也不等沈清婼有所反应,他速度拿走了她手里的砚台和庚帖。 把庚帖随意揣进怀里,他翻看了那方砚台:“确实是好砚。想来清婼还挺看重我这个朋友的。” 他拿了砚台就走。 刚走两步,脸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他强忍着的泪意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第127章 怀瑾往事 陆怀瑾抬头望天,勉强把泪水都逼了回去,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忠叔派几个人,把大小姐安全送回去!” 结束了! 终究是彻底结束了! 陆怀瑾看着天上那轮圆月,只觉得心头沉重,仿若这世界繁华,他却终自一人,踽踽独行,若行尸走肉…… 那背影萧瑟,寂寥,饶是沈清婼知道她此一举,会伤他的心,却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痛苦。 她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猛然转身,阔步离开。 走出临王府大门的刹那,她也忍不住抬头望天。 年年月月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或许,生命中再也不会遇见这样一个毫无目的,毫无理由,只想对她好的纯粹的人了! “陆怀瑾,对不起。”这句道歉还是要说的,不说出来,她这颗心更难受。 沈清婼心情沉重的坐上了马车。 夜色凉如水,有风掀起马车车帘灌了进来,沈清婼恹恹的靠在车厢中,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马车陡然停下,紧接着,外头传来唐柳的明显惊诧的声音:“大小姐,临王妃挡着我们的路了。” 她追过来做什么? 给陆怀瑾讨公道吗? 是该讨个公道的。 沈清婼撩起车帘,下了马车。 临王妃一袭戎装,宝剑别于腰间。矗立月色之下,微风吹过,她眉眼无波无澜:“沈大小姐。” “临王妃。” 临王妃一声轻叹,把她浑身的凛冽泄了个干干净净的同时,她眺目看向远方,声音幽幽:“本王妃有话想和你说,陪我往前走走吧。” “好。” 唐柳想要跟上。 主要是临王妃手里那剑太唬人了,唐柳有些不放心。 似是看出了她的防备,临王妃轻笑声偏头看向了她:“放心,我这把剑只斩奸佞敌人,不斩北辰国良民的。” “夜半出行,难免遭遇危险,沈大小姐理解吧?”临王妃偏头又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轻轻点头:“理解。临王妃是大义之人,绝对不会因为儿女之事便这般光明正大的伤人的。” 她示意唐柳离两人远些,缓步朝着沈相国府的方向走去。 临王妃和她并肩而行。 寂寂无声的夜色下,临王妃幽幽问她:“当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吗?” 这口气,竟隐隐带着几分无奈。 沈清婼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她见识过临王妃训陆瑾瑜时候的模样,也知晓她从不是一个温柔女子,可眼下,她竟是用这般语气和她说话? 明明是她对不起临王府啊——若是临王妃劈头盖脸骂她一顿,她心头或许还舒服几分,眼下,她却是越发难过了。 沈清婼冲临王妃见了一礼,低低道:“对不起。” 这便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临王妃轻轻闭眼,片刻,睁开,问沈清婼:“那我能知道具体原因吗?” 沈清婼垂头不语。 临王妃再度轻叹:“是因为瑾瑜胡闹?” “你若真铁了心的想嫁怀瑾,瑾瑜不是问题。我和珍妃已经商议好,准备让瑾瑜出仕了,他忙起来,便没功夫去纠缠你。” 沈清婼:“……”临王妃不怪她,竟还想着挽回她? 沈清婼大为震撼,心底的愧疚越发浓郁,她鼻子一酸,闷声闷气道:“不是因为二公子。” 她抬头又看向临王妃。 月色下,临王妃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只是隐隐的,似是还夹杂了一抹心疼。 沈清婼:“……”她实在不懂了。 但还是郑重其事的道:“大公子光风霁月,当初求娶本就是为护我在京都扎稳脚跟。如今我已经在沈府站稳了,很快我母亲的尸骨也会被迎回沈家好生安葬,我的心结已结,实在不忍再耽误大公子将来的人生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然是这样! 临王妃蓦地轻笑出了声:“那你可知,你才是他未来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无你的余生,对他而言是折磨,是无望。” 怎么可能? 沈清婼微微瞠目:“临王妃说笑了,未来的人生还长,说不定,他很快便会遇到人生中真正爱他,且他也深爱之人的。” 临王妃又是一叹。 她今儿个晚上的叹气声实在是太多了!多的都不像是雷厉风行的女将军,不像是果断干脆的妙手娘子。 沈清婼微微蹙眉。 临王妃已经道:“不会再有了。” “沈清婼,你还记得你五六岁的时候陪着你母亲去参加王友林家的寿宴吗?” 沈清婼:“……”谁还记得那么遥远的事情?而且这和陆怀瑾的未来有什么干系? 沈清婼纳闷。 临王妃见她这副懵懂样子,又笑了下,缓缓道:”你当时年幼,又最是顽皮,根本在宴席上呆不住。宴席开席没多久,你草草吃了几口饭菜便跑了出去玩。” “你躲开了王府下人,偷偷溜到了一个有重兵把守的仓库附近。” “当然——你那时候只是觉得那儿的花草最好,蝴蝶最多,想要去扑蝶的。但等你扑到一只蝴蝶,摔倒在花丛中的时候,你却突然听到了仓库里有孩童呼救的声音。” “你向来机敏,躲过看守跑到了后窗处。” “窗户封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分明。但里面的喊声却更加清晰,你索性跳上窗户,扒紧了,凑近了的看。这一瞧,你发现里面被锁着一个穿着裙子的比你稍大些的孩童。” “你吓了一跳,而此时有人过来说那是王府二小姐,因为不听话才被父母命人丢去那边磨性子的。那人警告你不许乱说,那你转眼却在宴会上大闹了起来。说要让王府二小姐陪你玩儿,还清楚的说出了她被关押困锁着的具体地方。” “王家的人想要压制下去,但你那时候像个猴儿一样,跑来跑去大喊大叫的,闹得几乎所有参加宴席的人都知道了王家二小姐被教训关押的事儿。大家在你的指引下去了那个仓库,却正好看到有人抱着那小孩儿出来。” “原本,大家都没当回事情的。但你冲了过去,拉拽着非要和她玩儿。此时那孩子已经被人灌了哑药,完全说不出话来,你非要逼他说话,和抱着他的佣人拉扯推搡间,那孩子的领口被扯开了,露出他锁骨下方的一颗红痣。” “那红痣的位置和我丢失两天的怀瑾的位置一模一样!当天去参加宴会的人中有和我交好之人,好友察觉情况不对,速度派人告知了我。我赶过来,确定——那就是怀瑾——” 第128章 精神支柱? 沈清婼:“……”怪不得她总觉得陆怀瑾对她不是一般的袒护与信任,原来是因为她小时候还救过他的性命? 只是——他那时为何会被穿上了女装呢? 沈清婼对往事记忆不深刻。但此刻听临王妃提起来,倒也隐隐想起来一些。 因为当时她被母亲急匆匆抱走后,还问过母亲,天底下怎么会有那样狠心的爹娘,要把那么漂亮的姑娘捆绑起来教训? 母亲当时还让她少管,让她把那日之事全都忘记了!不然就罚她跪祠堂,或者也把她绑起来抽两鞭子。 她那时候还道母亲狠心,却压根儿没想到,原来是她不经意间捅了一个大篓子出来! 临王妃此时的语气也是难得的气愤:“原来——那王大人竟是个专门掳掠漂亮男童的人渣!他把人带回府上,怕被人发现,都会给人穿上漂亮的裙子,逼迫他们改口唤他爹爹,然后再——再——” 临王妃深呼吸一口气,到底没把王大人所做的龌龊事儿具体说个明白,只是那脸色越发黑了,沉声道:“总之,怀瑾便是从那时候留下了阴影。” “他怕见石墩铁链,因为那曾捆绑了他两天一夜,让他受尽了折辱。他怕和女子靠的太近,因为当初诱骗他的是王大人的妻女,她从此对陌生女子的靠近深恶痛绝。” “他被救回家后,我给他解了哑药的毒,又足足给他心理疏导了两年,他才渐渐走出那片阴影。” “只是他到底也对女子关上了心扉。” 临王妃说到此时,眼眶里微微泛了泪水。 她自责道:“也怪我,只以为当初他已经好了,便忙着去做其他事情了,正好边关战乱,我和他父王离京,家里便只有管家和他们兄弟几人,我每次写信都要他多照顾些弟弟门,却不曾再多问过他的心理状况。所以等他长大,连郡主的婚都要拒了,甚至不惜违抗圣旨,不惜自请让出世子之位也要拒婚的时候我才又发现了问题。” “只是迟了——我终究干预的还是太迟了——陆怀瑾哪怕已经成了满京都最具才华的怀瑾公子,却依旧和所有女子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旁人道他正人君子,公子如玉。却只有我知道,他那是压根儿不能靠近啊!他那心里,大概也就只给年幼时候的沈清婼留了位置。可偏偏你和陆兆早早便有了婚约,所以他几乎是争都没争的就放弃了!” “直到观音庵出事儿,你祖母写来求亲信,我才急急告知了他。我原以为他会开心,会急不可耐的回来,可他没第一时间赶来,后来我问他,才知,他那时欢喜坏了,他觉得像是大梦一场,可又生怕他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 “直到他打探了所有事情,直到他听到了有南浔奸细夜闯观音庵,他才慌了,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写了书信让人送到了沈相国府上。” “沈清婼,他是真的,真的,这辈子就只想娶你一个,也只能娶你一个的。” “清婼,你就是他能好好活着的精神支柱。” 临王妃停了下来,眸光灼灼地望向她,希望她能改口,希望她能再给陆怀瑾一次机会。 沈清婼:“……”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临王妃是个好母亲,更是一个宽厚仁慈的长者,若是她没出事儿,若是当夜闯进观音庵的不是陆瑾瑜,若是她和陆瑾瑜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纠葛——陆怀瑾绝对是她不二的选择! 可眼下——她该怎么办? 沈清婼含泪望天。 苍天不语。 临王妃却是满眼希冀:“所以就当是我恳求你了,沈清婼,你原谅怀瑾这一次没有过去帮你,安慰你,好不好?” “他不是不想去。他是——他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伤心欲绝,没敢过去。” “他心中有结——以前虽说也有结,可他以为他就是我的亲生孩子,再加上名声颇佳,他觉得尚能和旁人争上一争。可眼下——这两日他知道了他生母出身卑微,又觉得配不上你了!” “他亲娘的身份是压弯他的一根稻草。他此刻的内心世界是崩塌的,是完全不知所措的。” “他在害怕,在恐惧。他怕那样的他,将来会让你惹人耻笑,会成为你越来越好的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考虑而已!” “所以,清婼,就当是我做长辈的恳求你,你再等等他好不好?等他缓过这段时期,等他慢慢放下,慢慢想通了,他若是还愿意放手,让你追寻旁人给的幸福,那我绝对不会阻拦好不好?” 见沈清婼依旧无语,临王妃又急急道:“甚至——甚至到时候我能收你为义女,让你即便嫁给那楼若风,也绝对受不到半点委屈!” 沈清婼:“……”是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嫁给南风楼楼主楼若风,毕竟是“他”帮她证明了清白,她也因此和南风楼楼主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她若还要脸,那将来除非南风楼楼主死,否则,她也就只能嫁他一人了! 而临王妃此刻所担心的,不过是怕她退了这边的婚事,就等着秋日宴一过就嫁楼若风,会再刺激到陆怀瑾。 临王妃此时已经弱弱的伸出一根手指来:“清婼。一年,不,半年,你就等他半年时间,好不好?我怕你这会儿就嫁了,他,他真的会想不开,再走了绝路的。” “毕竟,他当初去白鹤书院的初心,便是想为你,为五皇子培育天下门生的呀!” 沈清婼:“……”她倒从没想过,陆怀瑾去白鹤书院也是为了她! 临王妃此时又道:“当年他还尚有目标,尚有希望,尚愿意教书育人!可如今——清婼你已远离皇室纷争,他便是教书育人,怕是也是行尸走肉罢了!” “若是再严重些——”临王妃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沈清婼:“……”她听的长长一叹。 人生若没了目标,没了希望,没了想走的路的方向,只剩下了彷徨,迷茫——便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 陆怀瑾大概率真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的! 沈清婼不愿,也不忍他真的颓废下去,甚至走向绝路,便轻点了点头。 见临王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又道:“临王妃也不用急,清婼大概率是不会嫁人的。南风楼楼主不是良配,其他官家子弟,即便秋日宴当天真有想求娶的,我也不会嫁——” 所以,其实事情是有解决方法的。 只要她不嫁人,陆怀瑾心底那点支撑便不会彻底倒塌,他便会心存丁点希冀,活着,好好的活着—— 至于她和陆瑾瑜——随着她退陆怀瑾的婚事,陆瑾瑜大概也要放手了吧? 第129章 梦乱心扉 余生独自安好也挺好的。 沈清婼怀着释然的心情重新坐上了马车。 而此时的拂柳院中,原本趴着小憩了的陆瑾瑜陡的睁开了眼睛,朝窗外张望。 石榴树的影子婆娑映照在窗棂,随风招摇,仿若心底的猛兽突然挣脱出来,张牙舞爪的。 陆瑾瑜黑沉着一张脸问旁边还在看医书的楚酉:“这马上都要亥时了吧?她还没回来?” 楚酉淡淡的翻了一页医书:“楚丑他们没来汇报。” 那就是还没回来了! 陆瑾瑜心底陡的有些担忧。他突的站起来,来回在房间里踱步,片刻,他猛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二爷!”楚酉唬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医书,站起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语气隐隐有些冲:“你做什么去?” 这人莫不是睡觉睡糊涂了吧? 忘记了他还是重伤之身了? 陆瑾瑜瞟她一眼,眉梢紧拢的道:“我得去找她。我得亲自盯着她真正退了那桩婚事。” “大小姐向来说到做到。” “那也架不住临王府所有人都想让她嫁!”陆瑾瑜陡的发了脾气,右手食指指向门外,他气咻咻道:“楚酉你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亥时!” “而她是戌时中出发往临王府的。沈府到临王府来回只需要半个多时辰,她在那儿做什么会用这么长时间?” 陆瑾瑜又想到了他刚刚做的梦。 梦中沈清婼进了陆怀瑾的院子。 两人泪眼向往,不依不舍的。陆怀瑾轻叹一声,想让沈清婼最后陪他喝两杯酒。 月色皎洁,两人坐在院子中,花香袅袅,酒香四溢。陆怀瑾瞧着她,目不转睛的瞧着她——酒喝了两杯,便像是解放了天性一般,他缓缓起身走到了沈清婼身旁。 绕到她的身后,他一手拥着了沈清婼,一手举杯,把酒盅举到了沈清婼的唇边。 沈清婼偏头看他,唇瓣不经意擦过他的脸颊。 他蓦地低头,吻向沈清婼的唇:“清婼,你舍得结束吗?你当真舍得就这样和我退婚吗?” 泪水顺着沈清婼的脸颊滑落,滑落到两人的唇上,陆怀瑾尝到了苦涩的咸味儿,他停下了那一吻。 沈清婼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把那杯轻轻晃荡着的酒都倒进了她的嘴里,而后,她抬手轻轻擦拭下自己的唇瓣,把指尖点在了陆怀瑾的唇上,声音幽幽道:“不舍——怀瑾,但我答应了陆瑾瑜,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陆怀瑾眸底的痛苦快要溢出来。 沈清婼踮起脚尖又吻了他一下,语调浅浅,唇角轻勾了一抹笑容:“不过怀瑾,虽然我答应他,我们不能在一起,但真退婚前,我还是愿给你一次机会,以表感激的。” 她吻得更深了些。 两人喝的酒水中加了助兴的药物。 陆怀瑾喝的多些,本就失神。这会儿被沈清婼一撩拨,更是失控。 他和沈清婼拥在了一起。 沈清婼的身子缓缓倒向桌子,陆怀瑾急急的覆上。衣带飘飞,缓缓落地。 远处的墙头,临王妃和临王笑着对视一眼:“走吧,咱们赶紧准备婚事儿去。” “那瑾瑜要还想闹呢?” “本王妃一针下去,他闹不了的。正好他瘫了,我再给他找两房妾室,陪着他花天酒地,他估摸着还会很开心!” 他不开心!他现在愤怒的想要杀人! 这梦虽然是梦,但也未必不会成真! 陆瑾瑜不管不顾的绕过楚酉要走。 楚酉伸手拽住了他,神情严肃:“你是担心她路上出事儿?不会的,楚丑带着两名暗卫暗中护着呢!而且唐柳还贴身护着——那南风楼楼主即便好奇,想把沈清婼抓走,他也成功不了的。” 陆瑾瑜猛地甩开了她:“不是楼若风!是临王府!” “楚酉!我母妃是什么态度,你清楚的。她甚至早早就去皇觉寺告知了外祖母大哥要成婚的消息。她是不会允许这婚事这般轻而易举就退了的!她肯定会想办法,趁着今晚上让两人玉成好事,然后让两人再也没法推辞的成婚的!” “大哥对沈清婼情深意重的,沈清婼对大哥也温情脉脉。他们肯定会半推半就的就默许了有些事情的发生!” “然后她带着我母妃,我大哥过来拂柳院,把我弄残,这事儿就彻底成了!我就彻底出局了!” 陆瑾瑜越说越气。 楚酉:“……不是,二爷,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是爷想的太多,是她这会儿没回来就有蹊跷!”陆瑾瑜阔步就往外走。 他得去阻止两人发生关系!他得去阻止母妃乱点鸳鸯谱。 刚刚跨出门槛,楚丑却鬼魅一样闪现在院子中:“二爷,大小姐平安回去兰苑了。” 陆瑾瑜:“……没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吧?” “没有。” 陆瑾瑜长长呼出口气来:“那便好,下去吧。” 无事便好! 无事便好! 陆瑾瑜喜上眉梢,转身又果断得回到屋内,趴到了桌子上:“果然梦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我就说沈清婼应该也不能那么阳奉阴违的对我。” 楚酉:“……也不知道谁刚才急得像个疯子似的?” 这变脸可真够快的。 楚酉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收拾医书。 沈清婼既然回来了,那她也能放心歇息去了。 楚酉是想去偏房,谢如烟先前住的那个房间休息的。可刚出主屋的门,便有人猛地袭来。 她下意识的遮挡,眼睛的余光便瞟到一道黑影进了堂屋。 烛火被带灭,淡淡月光下,楚酉隐隐瞧见他的侧脸。 那不是南风楼楼主又是谁? “二爷!”楚酉惊叫一声,想要进去。 陆瑾瑜已经猛地抬手,把房门重重关上的同时,他的声音也随之传出:“楚酉,去偏房!等事儿结束了,爷自会叫你过来的!” 他身形极快的躲过楼若风的袭击,同时朝楼若风扔了一个茶杯。 楼若风抬手稳稳接住茶杯,蓦地轻笑:“好内力!怪不得二公子敢冒充我去帮沈大小姐!” “只是二公子,你借了我的名号,是不是也该给我个交代呢?”楼若风一撩黑色的衣袍,坐到了陆瑾瑜的对面。 陆瑾瑜挑眉,混不吝的张狂:“爷愿意借用你的名号救人,那是瞧得起你!” 第130章 争锋相对 楼若风:“……” 他被气笑了。 他阴阳怪气的问:“那我还得感激二公子了?” “嗯哼!”陆瑾瑜理不直气也壮的回了一个鼻音。 楼若风:“……”他知晓陆瑾瑜无耻,可他没想到陆瑾瑜竟然这般厚颜无耻! 偷了他的令牌,乱了他的南风楼,还迫使那四位小倌替他说谎,坏了他的名声,现如今他这个正主找上门来,陆瑾瑜不见半点心虚就算了,竟还这般理直气壮,从鼻孔里哼他!? “呵——呵呵!二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他真恨不得拎起陆瑾瑜痛揍他一顿! 然而想起陆瑾瑜的靠山,楼若风又只能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手放在桌子上握成拳头,他勉强压制住想揍人的心,冷眼望着了陆瑾瑜:“二公子可知,因着您的插手,南风楼那几名小倌都已经危在旦夕了?” 陆瑾瑜:“……”他瞟一眼楼若,仿若在看一个傻子:“他们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可都是南风楼的人。 他们听命的也是南风楼楼主的吩咐行事,和他临王二公子一钱的关系都没有! 陆瑾瑜气血不足,身体还虚,再加上楚酉给他的药里有助眠安神的药物,他这会儿只觉得困倦不已。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索性又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楼若风:“……”陆瑾瑜竟然这般无视他? 是!他是没陆瑾瑜有靠山,也确实不敢和陆瑾瑜硬碰硬,但陆瑾瑜这般做派,是不是也太猖狂了? 楼若风被气的险些失去理智! “好,好好——二公子既然不想听我好声好气的说话,那便算了!” “我这就回去,拔了那几个人的舌头,划了他们的脸,把他们扔去黑市的奴隶市场!” “然后我再和那几位经常找他们的贵妇说,这事儿是临王府二公子闹的!他诱迫楼中小倌替他说谎,作伪证!事后又想杀人灭口!但是呢,二公子又不想背上杀人罪名,便令我把人扔去黑市受磋磨去了!” “那御史台的寡姐好像也是我们楼里的贵宾。我这会儿就找她去!” “有她找御史大夫,想来那御史台会给几分薄面的!” 楼若风说完作势就走。 陆瑾瑜半点不受影响,甚至还故意打出了呼噜声。 楼若风:“……”这都威胁不了陆瑾瑜? 似是读懂了他的想法,陆瑾瑜闭着眼睛,慢腾腾道:“走吧,慢走不送!反正那御史台也没少上书弹劾我。但皇伯伯说了,我做的事儿都无伤大雅,反倒可能利国利民。” “毕竟我看似做事儿荒唐,实则呢,做的事儿,件件桩桩都是做到了他的心窝子上。” “那南风楼是什么好地方吗?那小倌是什么好人吗?皇伯伯早就想找个由头办了南风楼的!” “毕竟南风楼屹立京都二十年,经历战乱而不倒的,肯定没少赚银子!现如今国库空虚,皇伯伯正想要银子呢!” “你让御史台弹劾我草菅人命,倒是给了他个好借口。说不定早朝弹劾完我,下朝,皇伯伯就会让人去封你那楼!” “那几名小倌要真不见了,便是你楼若风草菅人命,无视王法。若是那几名小倌还在楼中,那你更是污蔑冤枉皇亲国戚。这两样,你那样都得坐牢吧?” “当然,不坐牢也行。先把南风楼这些年赚的银子拿出来,赎你一条性命。然后把南风楼这些年的接客名单拿出来,看看哪家来的最勤快,最不应该,找条大鱼,抄个家。国库银子有了,前线银子有了——嗯,你还得罪了客人。以后估计你那南风楼也没人敢去了——” “没客人,你就没银子赚,那你怎么办呢?你家乡的老母亲和家族里那一群妇孺怎么生活呢?哎——替她们可怜。我就洒洒水,帮她一把,给点小恩小惠吧,说不定她们还反倒对我感恩戴德了!” “瞧!这一圈下来,我不仅毫发无损,我还在你老家赚了个好名声!” 陆瑾瑜是闭着眼睛说完这些的。 楼若风:“……”就很气。 又气又无奈。 楼若风狠狠磨了磨牙,自知这条计策失效。眼珠子咕噜噜转一圈,他又道:“二公子说的也颇有道理,若风受教了。” “那我便不伤害那四人了!只是他们到底也被我关了这么久,没吃没喝的,心里估计也早就骂娘了!我便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后再告诉他们,他们遭的这茬罪都是因为沈清婼。” “他们几个都是楼里的佼佼者,接的客人也形形色色的。若是他们在客人面前有意无意的表达出受了委屈。你说那些客人会不会替他们喊冤抱屈?会不会背后恶意中伤沈清婼?” “那些妇人多数好说,这一传十,十传百,沈清婼那名声依旧得毁——她毁了,那些妇人顺便还能跑去临王府大门口等着瞻仰大公子得风姿绰约。” “若是有那个疯婆子不小心冲撞到大公子,或者是青天白日,衣衫不整得撞进大公子怀中,那大公子到时候是娶,还是不娶呢?” 楼若风的话音刚刚落下,迎面便飞过来一个茶盏。 紧接着,陆瑾瑜一扫倦意,双眸大睁开,恶狠狠的瞪向了楼若风:“楼若风,信不信我让你今儿个出不了这扇门?” 楼若风躲闪过去,笑意隐隐:“若风自是知道二公子的能耐。只是事儿闹大了,二公子可能担得起后果呢?” “嗯——我听说,今儿个沈清婼去临王府退亲了,我还听说,圣上指名要沈清婼去参加秋日宴。若是被人知晓你装伤碰瓷夜宿拂柳院——” 那皇伯伯不会怎么样他,但绝对会斥责父王母妃看管不严,有欺君之嫌。沈相国也会趁机踩他一脚,沈清婼更会瞧他不上—— 一想到沈清婼鄙夷的望着他的目光,陆瑾瑜便觉得心口犯堵。 他冲着楼若风也没好气儿:“倒是没想到,南风楼楼主这张嘴也挺能说会道啊!” “行吧!看在你和我扯皮这么久,却没真正想伤我之心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把你的真实目的说出来,莫要给我东扯西扯的!” 楼若风:“……”总算让他正儿八经的说了两句话。 楼若风速度道:“自是想拜托二公子一件事情。我想让你亲自送沈清婼过去我这边,然后我再携她南下探望我母亲。” 第131章 痴心妄想 陆瑾瑜:“……”他怎么不直接说想让沈清婼假扮他娘子陪他回一趟老家? 楼若风是冀南人士,家族颇大。但也不知道是遗传因素或者是其他原因,楼家的男丁几乎都活不过二十五岁。而他们家的男丁更是被家族长辈们催促着早早就成婚生子,然后去世—— 楼若风是个例外,他不想走其他人的老路,留在老家等死,便偷偷跑来了京都。 在京都一待便是二十五年。 而他如今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了。 老家的男丁全数死去,仅剩他一根独苗在外。老母亲托人来找到了他,让他赶紧回去成亲生子。 还说家族太奶奶已经给他物色好了人选。 若他不回去,全家族的妇孺便都会北上来京,让他近距离照顾养活。 楼若风是个孝顺的人,但不代表他会愚孝。更何况楼家向来都是女子当家做主的,若是那一大家子妇孺真的来京,怕是他甭想再有一天安生日子。 而且楼若风认为,楼家男丁之所以早亡,都是因着结婚生子的缘故,所以,他肯定是绝对不会结婚生子的呀! 只是到底也得想个法子安抚住家中那些妇孺。 楼若风便想到了找人假冒娘子,带回家糊弄长辈们。 此刻,他满脸希冀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则是似笑非笑的,恨不得挖出他的心肺来瞧瞧,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痴心妄想! “南风楼成立二十年,楼主也整整见了二十年的美人儿。或风姿绰约,或妖娆多情的。可以说是环肥燕瘦,贫富俱有,怎得,楼主就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 还非要来打沈清婼的主意? 陆瑾瑜浅笑着,眸底却迸射出危险的冷光。 楼若风赔笑:“那些人怎能和楚大小姐相提并论呢?” “再说了,她们是客人,便仅仅限于是客人。我若是对某人动心,岂非是让那些上门寻乐子的寡妇们都做起了白日美梦,一个个的都想往我身边凑了?” “我就这么一副小身板,可担不起那些人的如狼似虎。” “我怕一不小心,小命真玩完了!” “至于我为何选择沈大小姐。这不还是二公子给的灵感?” 陆瑾瑜:“……”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也紧握成拳。 楼若风:“……”他一点儿都不怀疑,他要再这般说下去,陆瑾瑜会立马站起来给他两拳! 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 陆瑾瑜虽不是官,但他有北辰国皇帝罩着,有临王府满门罩着,那可是比官还厉害的人物! “呵呵——”干笑两声赔罪,楼若风又赶忙补救道:“当然,我主要也是想着沈大小姐见识过了二公子这般风流倜傥的风云人物,肯定眼界宽了,目光高了,不会再瞧上我这种普通的小老百姓的,这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的。” 见陆瑾瑜被他吹捧的脸色稍好,楼若风又保证道:“二公子您放心,我带她过去,保证就是做做样子,演一场戏。等糊弄过我远在冀南的老祖母和母亲,我定然会把人安然无恙的给您送回来。” 陆瑾瑜的脸色又隐隐有了恼意。 “呵呵”冷笑两声,他问楼若风:“你觉得爷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能会让她去陪着旁人演戏?” “我大哥那婚事儿我都想方设法的毁了,楼若风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这种请求呢?” 楼若风想要张口辩解。 陆瑾瑜一张嘴炮仗似的,霹雳巴拉质问道:“就因为先前我拿了你的令牌,用了你的名号吗?” “你刚才不也说了,我那是为了救人!我要不那么救她的话,她就活不下来了,你就间接逼死了一条人命!我就能上京兆府告你,或者是直接让北召司的萧指挥使抓了你——说来,不是爷欠了你,反倒是你欠了爷的。” “你欠着爷的人情,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还恩将仇报?想把假的变成真的,还想让本公子亲手把人送到你手里?” “楼若风你是没休息好,脑子犯糊涂了呢?还是脑子里进水了,纯粹在这儿乱晃荡呢?” 陆瑾瑜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楼若风听的目瞪口呆的:“二公子倒真会狡辩!” 他气的再度转身:“也罢,既然我这边和二爷商量不下来的话,那我就不商量了!沈清婼那姑娘想来是个感恩戴德的好姑娘,我亲自去找她去!” “你敢?!”陆瑾瑜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就喊了楚酉出来:“楚酉,把人给我迷昏了!” 楚酉二话不说的听命行事儿。 眼瞧着她真要撒出一把粉末,楼若非赶忙撩起黑色的衣袍遮住了鼻孔,嘴巴,连连后退道:“女英雄可莫要一直为虎作伥了!” 陆瑾瑜已经再度吩咐:“赶紧迷昏了,去喊萧陌寒过来!就说抓到一个私闯民宅,意图杀害沈清婼的人,怀疑是帝国奸细!” 楼若风:“……不是……二公子咱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吧?怎得你上下嘴皮子一动,我就成坏人,歹徒,奸细了?” 陆瑾瑜却压根儿不理他,冲着楚酉道:“动手啊!” 楚酉:“……”一把粉末撒出去,没撒到人身上。 因为楼若风已经一个滑跪到了陆瑾瑜跟前:“错了!我错了!小人就不该异想天开的想让沈大小姐陪我做戏,更不应该来半夜三更的叨饶二公子你的。” “这样,我现在就走!这会儿就走!家里那些人愿意怎样就怎样吧!我至多就是小命一条,没了就没了——”他说完,垂头丧气的站起来,脚底下抹油的速度蹿上了墙头。 陆瑾瑜:“……”一张脸黑沉沉的,风雨欲来。 但想到楼若风刚才说的那些话,陆瑾瑜也知道,楼若风若真不带个娘子回去,那他老家那群人肯定真会找来京都的。而那日他借着楼若风的名号帮沈清婼的事儿,传的大街小巷都是。 怕是在楼若风的有心怂恿下,那些妇孺会来沈家拜会沈清婼。 想到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请求沈清婼赶紧嫁给楼若风,陆瑾瑜就炸了。 他才解决一桩烦心事儿,另一桩烦心事儿便找了上来! 麻烦死了! 眼瞧着楼若风已经快离开沈家墙头,陆瑾瑜随手捞起一个茶盏朝他扔了过去:“给我滚下来!” 第132章 演戏人选 楼若风:“……”速度转身,堪堪接住茶盏,然后听话的从墙头飞下来,朝陆瑾瑜走了过去:“二爷不会还想把我杀人灭口吧?” 陆瑾瑜:“……”怕被灭口还下来? 这是笃定了他不会杀人。 说实话,陆瑾瑜气恼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有刹那,他对楼若风是真动了杀意。 但他能灭了楼若风的口,他还能跑去冀南灭了他老家满门妇孺的口不成?那些人活着就会来找的,沈清婼脱不了干系的—— 还得他想法收尾。 麻烦! 陆瑾瑜黑沉着一张脸,没好气的磨了磨牙:“本公子刚才仔细想了想,好像本公子确实在无意间给你捏造出了一个有固定女伴的痴情形象来。既如此,本公子确实该赔你一个娘子的。” “你去楚楼吧,随便挑选一个。只要对方愿意跟你走,愿意陪你演戏,我不拦着——” 楼若风:“……你竟然让我去楚楼找人?”那楚楼的人和去南风楼的人有什么差别? 哦,还是有的。 去南风楼的妇人小姐们最起码都是良民,其中还不乏尊贵之人,而在楚楼的,那都是些伺候人的玩意儿! 陆瑾瑜这话简直是在侮辱他! 楼若风被气笑了:“都说二公子手眼通天,人脉极多。却不曾想,原来你认识的人中,绝大多数也都是花娘之流啊!” 花娘怎么了? 花娘的用处多着呢! 但陆瑾瑜不会告诉楼若风,只是冷眼瞧着他:“本公子是想补偿你的,你若是不愿意接受,那是你的事情,楼若风你可想好了!” “我不用想,我也不会找个花娘去骗我娘。” “因为骗不过去。久经风月之人,那是一眼便能在她们跟前显了原形的。” 陆瑾瑜:“……” 倒也是。 “楚楼里还是有不少清倌人的。”陆瑾瑜做出了让步。 楼若风急急询问:“那清倌人会演深情戏码吗?” 陆瑾瑜脑海里恍然浮现楚袅的模样。 楚字辈的人都是值得他信赖之人,当初她们都是发下过毒誓,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只是楚袅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才被他扔去盥洗衣服了。 一直把楚袅留在楼里洗衣服也是浪费人才,不如就把她送给楼若风吧。 陆瑾瑜想着,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正色。 他重重点头道:“有会演戏的。而且那清倌人长相姣好,气质楚楚。先辈还曾在朝中任职。只是后来家境凋落,才辗转流落到了楚楼。” “楼主若是有意的话,我现在就能让人把她唤出来,跟你离开。” 楼若风隐隐心动。 陆瑾瑜已经示意楚酉去传信。 楚酉以哨音为信号,唤了一名楚楼暗卫过来,让他亲自去了楚楼找楚袅。 楚袅自是不愿离开楚楼。 留在楚楼还能时不时瞅一眼二爷,离开了,那她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二爷了! 楚寰气的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脑袋上:“你便是留下来又能如何?二爷恼了你,现如今他那衣服更是都不让你碰了!而且二爷现如今喜欢沈大小姐,是在我们楼里过了明路的。你留下来,是想给沈大小姐也添堵吗?” “那到底也是心软救你一命的人!”楚寰疾言厉色的。 恨不得一棒槌敲醒她这个恋爱脑。 少女情窦初开,懵懂示爱是好事儿,可若爱错了人,那就是妥妥的悲剧了! 她培训楼中姑娘的时候便明言禁止她们把那颗心送出去,偏巧楚袅要犯!还犯的这般离谱! 楚袅被戳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低垂着眉眼,看向因日日盥洗衣服而红肿不堪的双手,半晌无语。 楚寰只能劝她:“那楼若风到底也是一个楼主呢!虽然身份比不得二爷尊贵,可配你也绰绰有余了!” “再者说了,他既然是求上门来的,便是对你没几分真心,肯定也会认真待你。你若是从此之后跟了他,做个名义上的夫妻,还有人敬着,重着,如何不好了?” “二爷肯放你跟他离开,你就烧高香去吧!” 楚寰劝的语重心长的。 楚袅也并非无心无肺之人。 双臂垂落在身侧,双手紧紧揪着裙子,她沉吟良久,却是问楚寰:“二爷很早之前,是不是说过他想拿下南风楼的?只是后来有事儿耽搁了,二爷才没再提起?” 楚寰:“……楼若风不容易,二爷对他手下留情了。”她微微停顿一下,又道:“不过咱们楼里一直亏损,二爷这些年来也没少拿自己的银子补贴,他确实是很想找个赚钱的门路的。” 楚袅:“……”她蓦然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楚袅笑容明媚,像是重新又找到了人生目标似的,轻声道:“那我去!” “我不仅要去,我还要假戏真做,让楼若风真娶了我。将来那南风楼便有我的一半。有那一半银子,楚寰姐姐,你和二爷便都不用做难了!” 楚寰:“……不是,你若离开,便不用再操心楼里。二爷也肯定不会要你的银子的。” 楚袅脑袋一歪,笑问她:“那楚寰姐姐呢?二爷不要,你要不就行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脚步轻快,眉眼带笑的。 她本就长的好看,如今穿着一袭淡粉色叠纱裙子,更是有一种如梦如幻的美。 楼若风倒是意外楚楼里竟还有这般绝色,一时看呆,自然而然的便把人带了回去。 身在拂柳院的陆瑾瑜接到消息,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半夜安稳。 翌日。 天刚过拂晓,沈清婼便敲响了拂柳院的门,并冷着一张俏脸吩咐来开门的楚酉:“把他叫醒,问问他昨儿个火急火燎的过来,到底是想让我帮他做什么?” 反正她答应帮他三次忙的。早帮完早结束,她也好心无旁骛的逛街去寻找商机,为将来自立门户做打算。 楚酉听话的去叫人。 陆瑾瑜揉着惺忪的睡眼直起身子,却不妨后脖颈处一阵剧痛。 竟是落枕了! 他僵僵的坐直,脑袋缓缓转动。 楚酉看的失笑:“落枕了?我先给你按摩两下,舒缓些。” 以往她在楚楼也是这么做的。 毕竟她是医者,力道,手法都更讲究。 但嘴快的说完,楚酉却又陡的想到了什么,往前走的脚步也凝滞了下。 第133章 按摩拿捏 陆瑾瑜已经混不吝的吩咐:“让沈清婼过来帮我!” 楚酉:“……好。”动了真心的二爷果然只愿意让沈清婼碰! 这现象好。 离她功成身退又近了一些。 楚酉果断转身。 沈清婼还站在拂柳院大门口,身形纤细,脊背挺直,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但此刻,她却明显抗拒进拂柳院。 因为有二爷在,她的院子她都不愿意主动迈入了? 楚酉看的轻轻摇头,远远的唤她道:“大小姐进来吧。昨儿个二爷伤重没有挪动,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会儿有些落枕。” 她试图唤醒沈清婼对二爷的心疼。 沈清婼面无表情的走进。 楚酉待她走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又笑道:“二爷想让你帮着松散松散。” “知道了。”沈清婼答应的干脆。 倒是让楚酉有刹那的愣神。 沈清婼目不斜视的走进正屋,走到了陆瑾瑜的背后,抬手在他脖子上轻按了按:“二公子,这是第二个要求了。” 原本还想要夸赞沈清婼懂事儿,按捏的好的陆瑾瑜:“……不是,我这伤是在你院子里受的,你理所应当的应该帮我缓解。怎能和其他混作一谈呢?” “这不算是一个要求。” 沈清婼果断停手:“那还烦请二公子先说出第二个要求来。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额外赠送您这一段时间的按捏肩颈服务。” 听明白了的楚酉:“……”她就说沈清婼温顺的诡异!原来竟是和二爷达成了某些协议! 看来她给二爷做事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呀。 想到她刚才竟然还矗立在院子外边,一副绝对不肯越雷池半步的模样,楚酉就觉得她还任重而道远。 陆瑾瑜自然也意识到了沈清婼对他的抗拒。 他被再度气笑了,僵硬的转头想要看她,却终究没能如愿,只弄得他心底的火气更甚。 “爷要不说呢?沈清婼你是想让我去告诉老太太,你对重伤难愈的我弃之不顾吗?” 沈清婼:“……”行!他就是捏着她的软肋了! 沈清婼皮笑肉不笑的重重在他后脖颈上一揪,扯着那块皮肉就往一旁拧。 “哎——疼疼疼!沈清婼你松手,赶紧松手!”陆瑾瑜抬起右手打向她的胳膊。 沈清婼却反倒揪的更厉害了些:“这法子更能缓解血液循环,有助于缓解落枕之痛。二公子便暂且忍耐着吧!” 她话音落下,手下一松。 后颈的皮肉归位。 陆瑾瑜长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沈清婼又揪着了他的后脖颈,这一次她甚至还往旁边挪动两步,大有要拽着他那皮肉移位到旁的架势。 陆瑾瑜:“……毒妇啊!沈清婼你这不是想缓解,你是想要爷的命吧?” 哪有人这样按摩肩颈,舒缓落枕之痛的? 这明摆着就是沈清婼故意折腾他呢! 陆瑾瑜无奈妥协:“好了,好了,我好了。沈清婼你赶紧松手——啊!” 剧痛传来,陆瑾瑜下意识的顺着揪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又身不由己的顺着挪动两步。 眼瞧着就要趔趄着到床边,沈清婼这才松开了他,似笑非笑的歪头看他:“重伤?不能动弹?” 露馅儿了的陆瑾瑜:“……呵呵!呵呵!”他疯狂的冲着楚酉使眼色。 楚酉却垂下脑袋,走到了她的医药箱旁边,默默的倒腾起来。 求助无果的陆瑾瑜:“……” 沈清婼已经坐到了凳子上,一反刚才的温顺模样,拿出了主人家的架势:“二公子唱这一出苦肉计,是想博取同情呢?还是纯粹想为接下来要提的要求做铺垫?” “怎得,你第二个要求挺离谱?”沈清婼其实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陆瑾瑜一撩衣袍,重重坐到她的对面,她就更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这厮向来得寸进尺。 还不知道他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呢! 陆瑾瑜见她浑身紧绷的,倒是轻笑了起来:“哟,大小姐这是知道让我伤上加伤了,紧张了?怕我提过分的要求出来?” “你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你若是对我温声细语,小意柔情的,说不定我现在早就放过你了。” 沈清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不经意流露出的女儿娇态杀伤力十足的,她轻笑着问:“那我现在对你小意柔情,你能今儿个一次性把要求提完了吗?” 笑容蛊惑,粉面桃腮,她望着他的眼神,也亮晶晶的,仿若银河坠落其中,星星点点让人情不自禁的迷醉。 陆瑾瑜呆呆的点头:“好——”眼瞧着沈清婼眉眼间笑意更浓,他才恍然回神,急急补救道:“什么好?” “本公子就两次机会了,定然要珍之重之,好好利用的!”陆瑾瑜强逼着自己从她那张脸上移开目光,看向了门外。 门外已经亮堂堂一片。 他道:“你先陪我去给你表妹找个护卫去。” 沈清婼:“……”脸上的笑骤然僵住,她愕然问道:“你是去给表妹找护卫,想让我帮忙参考参考?” 可她只向五皇子讨要过暗卫,她可没向陆瑾瑜讨要过人啊! 难不成陆瑾瑜现在是瞧上谢如烟了? 想到坊间曾经有他好人妻的传闻,沈清婼:“……”麻了。 陆瑾瑜看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两圈,似是在若有所思,却又骤然泄气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她想歪了! 赶忙急急解释道:“别多想。是陆兆托我帮忙找人的。” 沈清婼:“……”她就是不想和陆瑾瑜纠缠,才硬着头皮去找的陆兆。现在倒好,陆兆又把皮球踹回给陆瑾瑜了? 好好——这世界兜兜转转,果然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沈清婼脸色不好。 陆瑾瑜却乐的一笑:“对了——我突然想起来,给谢如烟找暗卫,好像是你沈家大小姐的诉求吧?那这便不算是帮我了,而应当是——” “帮我表妹。”沈清婼当机立断截断了他的话。 不然被他绕来绕去的,怕是最后他两个要求没用,她还倒欠他一份人情了! 沈清婼表示,她欠谁人情,她也不想欠陆瑾瑜人情了! 人情债难还,陆瑾瑜的人情债尤其难还。 沈清婼已经当机立断的站起来往外走去,还不忘催促陆瑾瑜:“二公子快些,再迟些,府里的人就都该醒了。看到您这伤重难愈的贵客经过一晚上就能活蹦乱跳的,我怕这拂柳院日后会成为疗伤圣地,任谁都想赖进来。” 陆瑾瑜:“……”听着像是给她惹了麻烦? 第134章 怼妇楚亥 陆瑾瑜被沈清婼粗鲁的塞进了马车中。 “二公子是想要去哪里找护卫?”沈清婼坐到他的对面,冷声问道。 声音若玉珠落盘,清冷作响。 陆瑾瑜听的心底痒痒:“笑一个,沈清婼你冲爷笑一个,爷就告诉你。” 沈清婼:“……”好一个玩世不恭,风流混账的临王府二公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 又把她当成那些可以随意调笑的花娘了不成? 沈清婼气的粉面泛红,使劲磨牙冷笑:“爱说不说!”想让她冲着他笑,他做梦去吧! 外头驾着马车赶路的唐柳:“……”今日之前她觉得二公子是爱沈清婼的,道这会儿她又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爱了—— 毕竟谁家好人会这般调笑自己爱人? 不过唐柳这次还真冤枉陆瑾瑜了! 陆瑾瑜演了多年纨绔,又常常夜宿楚楼这种地方,所接触到的这方面的东西有限。 在他的观念中,一个男子真爱一个女子,才会愿意逗她,看她笑,看她恼,看她恼羞成怒,和羞走——这般多姿多彩,多娇多媚的人儿,才是他最爱看的。 就像他现在看着沈清婼,就打心底里升起一股难耐感来。 他想把人拥进怀抱,想吻着她,让她把那份娇,那份羞都传染给他,他才能觉得心满意足。 陆瑾瑜情不自禁的去揽沈清婼。 “好好,说——”他手轻轻搭在了沈清婼的腰上。 沈清婼重重拍打了他的手背:“你是用手说话的?”突然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沈清婼怒视陆瑾瑜,却从他黑琉璃般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她如今的模样。 因为气恼耳垂红若滴血。她的脸颊泛红,双眸圆瞪,唇瓣微微撅起,不像是恼人,倒像是诱人来采。 风流娇媚毕现。 而陆瑾瑜望着她的目光明显发痴。 沈清婼:“……”恼意骤然袭上心头。她气的别过目光看向马车外边,离陆瑾瑜更远了些,直接坐到了马车的一个角落中。 陆瑾瑜:“……”就很好笑。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这边看风景更合适。”沈清婼头也不回。 陆瑾瑜:“……行吧。” “你看风景我看你,正好。”陆瑾瑜在心底补充一句,倒也不似刚才那般失态。 只是瞧着,瞧着——陆瑾瑜便觉得他之前真是眼瞎了。 在心里蛐蛐着,自我反思道:“奇了怪了!明明她这蛊毒都已经解了,怎么倒觉得她比之前还要娇媚诱人了?” “莫不是现在是我中毒了?” 怎么瞧沈清婼,觉得她那儿,哪儿都好呢? 眉形好,眼睛亮,鼻子挺,唇瓣润,人娇媚,身段好,便是恼他,瞪他都可爱娇俏。 陆瑾瑜索性支起下巴,大剌剌的盯着人瞧。 沈清婼:“……”回去了她就从楚酉那里拿药草,发明一种能使人暂时失明的毒药,让陆瑾瑜盯着她瞧! 登徒子! 不愿意负责,还想过眼瘾的登徒子! 沈清婼在心底狠狠骂着,没注意马车已经驶向郊区。 等她缓过神来,唐柳已经把车停在了一团院子跟前。 院门口有一梳着朝天髻的妇人左手叉腰,右手指指着前头骂。 “滚!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娘滚!” “老娘只可怜人,不可怜畜生!你也莫要再和我说你是寻亲途中盘缠被偷了,现在走投无路,就你这油头粉面的龌龊样儿,那家贼会稀罕偷你?” “身上那骚味儿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得见的!贼见了都要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声若雷霆,中气十足。 沈清婼忍不住撩起马车帘子想看个分明。但不论如何看,她就是看不清妇人跟前的男子。 倒是陆瑾瑜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折扇来。 “哗啦”一开,摇晃着就要下去:“到地方了。沈大小姐想学人骂街的话,不如下来仔细的学。” 沈清婼:“……是!我也觉得我需要好好学学,毕竟二公子行事做派向来招骂。” 言下之意,她学了骂人的话,要用来骂他? 陆瑾瑜往下跳的身形一顿,随即回头意味不明的瞧了她一眼:“知道谁才能骂本公子吗?” “皇伯伯,父王母妃,大哥和我未来的妻——”最后四个字陆瑾瑜说的尤其缠绵。 沈清婼:“……” 此时妇人跟前的男子见有人过来,早就觉得没脸的捡起地上的包裹跑了。 妇人笑容满面的朝她们迎了过来。 走到陆瑾瑜跟前,还绕着他转了个圈儿,上瞧下瞧,左瞧右瞧的看了一遍,拖长了音的道:“哟~这不是临王府的二公子,楚楼鼎鼎有名的二爷么?” “二爷先前不是说奴家聒噪,让奴家滚远点儿,别脏了你的耳朵?现下这是怎得了?还专程带着人过来瞧我骂街?” 陆瑾瑜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甚至还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莫说看你骂街觉得聒噪,现在爷听你这阴阳怪气的说话,都想掉头就走。” “那爷,慢走不送。” 话音还没落下,却见陆瑾瑜已经反客为主的,自行朝她家院门走去。 沈清婼:“……” 妇人楚亥:“……不是——二爷,你这脸上敷了粉,你那耳朵眼里也堵了粉是吧?” 要不然怎么做到充耳不闻的,厚着脸皮闯她一介女流的家的? 她同意他进去了吗? 陆瑾瑜捂着耳朵,屏蔽掉她的声音,冲着还站在马车旁边,明显有些傻眼的沈清婼温声道:“愣着做什么?进来呀。我们要找的就是她。” 沈清婼:“……”苍天啊,大地啊,饶了她吧! 她知道陆瑾瑜不靠谱,但她没想到,陆瑾瑜做事儿会这般不靠谱! 这妇人都快指着他鼻尖骂了,可见她不欢迎两人。陆瑾瑜竟还能坦然自若的进去? “二公子,你听说过掩耳盗铃吗?知道掩耳盗铃的后果是什么吗?”可是会被抓的呀! 这妇人这般不好惹,若是不听不顾的闯进去,被她指责控告她们私闯民宅——陆瑾瑜脸皮厚,有靠山,肯定会没任何事儿的。但她不一样,她没靠山,没后台,还不想惹事让祖母伤心啊! 她做事儿得考虑很多的。 沈清婼不仅没有听陆瑾瑜的话往院子里走,还反倒后退了两步,靠马车更近了些。 楚亥瞧得朗声一笑。 三两步上前,她轻扣住了沈清婼的肩膀头:“我对姑娘倒是一见如故,觉得亲切的很。” “姑娘,从京城赶来累了吧?渴了吧?府上有茶有点心,不如进来坐坐?” 第135章 过分热情 楚亥殷切热情。 沈清婼:“……”就很迷。明明刚才她还怼陆瑾瑜怼的欢快,这眨眼就换了一副笑模样? 她是变脸大师吗? 沈清婼直觉,这女子让她进去别有目的。 楚亥见她不动,已经笑着绕到她身后,半推着了她:“进去吧,进去吧。正巧你也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能忍受二爷那臭脾气,还陪他过来这边的?” 沈清婼:“……”是了! 她们过来是帮谢如烟找护卫的。 难不成这女子手底下有好的人手?要不然陆瑾瑜怎么能忍受的了她的挤兑? 而且这女子扣着她的肩膀,看似轻飘飘的,仿若没用力,可她动了动胳膊,竟没有挣脱开来,想来是用了巧劲儿。 而此时陆瑾瑜望着她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沈清婼:“……”答应了帮他的忙,自然不能半路而逃。再说了,帮谢如烟找护卫,她掌掌眼更放心。 反正天塌了还有陆瑾瑜和唐柳顶着呢! 这女子应该不至于胡来的。 沈清婼被楚亥扣着肩膀进了院门。 楚亥头也没回的踮起脚尖轻勾住了大门,“咣当”一声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把唐柳关在了门外:“这里不欢迎五皇子府的任何人。”她这才松开了沈清婼,冲沈清婼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姑娘先进屋里坐着去,我给你准备茶水点心去。” 说罢,她眨眼消失不见。 那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沈清婼只觉得眼前残影晃过,再定睛望去,便见楚亥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拎着一盒点心朝她走来。 沈清婼:“……”这是高手!或许是比陆瑾瑜和唐柳还要厉害的高手。 沈清婼坐到了楚亥正屋的会客厅中。 会客厅里陈设简单整齐,正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株含苞待放的墨色菊花。 倒是极其稀有的品种。 看起来这女子是个干净整洁,还颇具生活品味的人。 沈清婼缓缓坐到了偏座上。 楚亥拎着茶壶给她倒了杯茶,又笑着打开了点心盒,把之推到了沈清婼得旁边,顺势坐下,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沈清婼:“……” 少顷,她恍然道:“哦,我是欠了二爷一点人情,过来还人情的。” 反正不管陆瑾瑜是怎么想的,既是他张口求过,她便当这是他的第二个请求了! 陆瑾瑜:“……”他似笑非笑的睨了沈清婼一眼,有些不满她这样的说辞,不过倒也没有发作。 倒是楚亥轻“嗤”了声,不屑道:“果然就是他的做派!尽心竭力的帮了人,等到你那颗心软化,觉得这男人可真不错的时候,他再猛不丁的说,‘我救你是要有回报的,得帮我做事儿!’” “我呸!谁稀罕他救了?”楚亥似乎对陆瑾瑜怨气十足。 说完还不忘继续盯着陆瑾瑜吐槽:“也不想想自己个都用这招骗了多少人!如今竟还好意思继续骗人!” “姑娘,我和你说,你最好赶紧离他远些。”楚亥收回望着陆瑾瑜得视线,堂而皇之得劝沈清婼远离他。 陆瑾瑜被气笑了。 从花瓶里拿起那支墨菊,揉巴碎了,他冷笑道:“楚亥你是不是觉得爷上门来找你,便能可劲儿的拿乔作妖?竟然还好意思当面坏爷的姻缘?” “爷这辈子要是娶不到媳妇儿了,你赔爷一个?” 楚亥:“……姻缘?你便是他喜欢的女子?” 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得大事儿,楚亥猛地睁大了眼睛,顺势从点心盒里拿起一块点心,她杵到了沈清婼得嘴边。 沈清婼:“……”就很懵。 楚亥又往前杵了杵手。 纤纤玉指间,玫瑰香味得点心芳香扑鼻,她冲着沈清婼眨巴了下眼睛,语气温柔蛊惑:“张嘴啊!” “谢谢,我自己来便好。”沈清婼摸不着头脑。 但还是把点心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了去。 楚亥已经伸手拉起她得手,满脸情真意切的,替她惋惜道:“妹妹容颜绝绝,一双大眼睛更是布灵布灵的,看起来像是闪烁了智慧的光芒。可您怎么能被他骗了去呢?”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回头是岸,莫要理会那些臭男人了!” 沈清婼:“……”她下意识的去瞧陆瑾瑜的脸色。 可还没等她看清楚,楚亥已经单手掰正了她的脸蛋,恨铁不成钢的冲她道:“莫瞧他!妹妹要是喜欢美色的话,不如多瞧瞧我!” “你瞧,我身上穿的是今年流行的花色,脸上敷的也是京都最时兴的胭脂口红,香香美美的,不比他赏心悦目多了?” 沈清婼:“……”这女人正常吗? 哪儿有一个女子和男人比美的?而且她还——沈清婼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楚亥在她手背上摩挲。 纤细白嫩的手指滑过凝脂般的手背,楚亥有点贪恋。 摩挲的越发大胆。 沈清婼却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急急抽回了她的手:“姑娘放心,二爷诓骗你的。我和他没任何关系。” “没关系那敢情好。”楚亥仿若没看出她的抗拒来,伸手又抓起了她的手,还直接无视了陆瑾瑜,殷切的问她:“姑娘平日里用的是什么香膏?这手怎得这般嫩滑白皙?倒是让我爱不释手的。” “反正姑娘和二爷也没其他关系,不如等还清了二爷的恩情,过来这边,我照顾你呀?我挺喜欢照顾女子的,尤其是你这种香喷喷,白嫩嫩的女子。” 这形容词不象是在评价一个女子,倒像是在评价一道美味。 尤其是楚亥的手不断摩挲着她的手——这画面,越发觉得诡异! 陆瑾瑜:“……”虽然他知道楚亥讨厌男人!虽然他知道楚亥会在他面前作妖拿乔,让他没脸,但他没想到,楚亥竟然敢正大光明的,一遍又一遍的摸沈清婼的手! 他都没摸那么仔细过! 明明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此刻那道心理防线依旧全面崩塌了。 陆瑾瑜气的扬起手中的墨菊就朝楚亥扔了过去:“放手!” “楚亥你少在那儿占清婼的便宜!想占便宜,你占旁人的去!” 楚亥被墨菊击中手背,倒也没恼,笑眯眯的放下沈清婼的手,问陆瑾瑜:“所以二爷是给我送美娇娘来了?谁家的?需要我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守护吗?” 第136章 人尽其用 楚亥满眼放光,迫不及待。 沈清婼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刚想要张口,便听到了陆瑾瑜道:“和沈清婼长相八分相似的一个女子。若是她愿意,你可贴身保护。” “不是——她就是你想给我表妹找的护卫?” 这也太不靠谱了? 碰到女子便动手动脚的,太热情了!这份热情会吓坏表妹的。毕竟她都被她这仿若登徒子的行径吓着了。 见她惊诧的瞪眼,陆瑾瑜的心情倒是稍微好了一些。 仿若终于在楚亥面前扳回了一城,他笑道:“楚亥你快些离她远些。清婼不喜欢你的靠近,更不想让你去当她家表妹的护卫呢!” “不是——”沈清婼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楚亥已经一脸受伤的嘟起了嘴巴,轻摇晃着沈清婼的手,道:“好妹妹,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当你表妹的护卫?当真是他说的那个原因,你不喜欢我的靠近吗?” “妹妹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楚亥继续疯言疯语的输出。 沈清婼:“……” 救救她! 救救她! 她能做到对陆瑾瑜甩脸子,但她做不到对这样一个献殷勤的女子甩脸子啊? 尤其是她双眼轻眨,睫毛轻颤,眼含委屈的模样,沈清婼更是说不出打击她的话来。 陆瑾瑜:“……”更开心了!也终于等到沈清婼向他求助了! 陆瑾瑜唇角微勾,站起来,阔步走到了两人跟前,一把把沈清婼扯进怀中,顺手又拿起楚亥刚才接住放到桌子上的墨菊,朝她重重砸了一下:“都说了要你离远些,怎么还这般听不懂人话呢?” “以后跟了旁的主子,那主子要让你离开,你就得离开的!可不能露出你这副痴女情态来。” “痴女”两个字像是刺激到了楚亥。 楚亥猛地变脸,瞪向陆瑾瑜道:“只要主子不是你,我听话的很!” 陆瑾瑜轻笑:“那你最好也能控制住你那双爪子。” 楚亥:“……” 沈清婼:“……”她便是再呆,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悄悄往陆瑾瑜身旁挪动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她不会喜欢女子吧?” 室内刹那寂静了下来。 陆瑾瑜“扑哧”一声笑道:“大约吧。反正相比起男子来,她确实更喜欢女子一些。” 楚亥:“……啊啊啊!陆瑾瑜我要和你拼命!” “本姑娘那里喜欢女子了?本姑娘是只喜欢有眼缘的!”楚亥红着脸,跺着脚,颇有些被拆穿真面目后的恼羞成怒,冲着沈清婼道:“沈妹妹你可别听他胡说!我是听说你是二爷所爱,才故意那么做的!谁让二爷平日里气我就算了,还把我赶出楚楼的?” “我故意恶心恶心他,怎么了?” 楚亥梗着脖子,单手叉腰,冲着陆瑾瑜低声咆哮。 沈清婼:“……”虽然消息有误,但看在她是想恶心陆瑾瑜的份儿上,她就不对她抱有成见了。 甚至,沈清婼还又主动牵起了她的手,郑重询问道:“那楚亥姐姐可愿意去正儿八经的守护我表妹?” “自然是愿意的。”楚亥迫不及待的道:“我都快在这地方闲死了!每天不是坐楼上看马车来来回回的,就是糊弄敷衍那些找上门来的臭男人!” “沈妹妹不知道。这地方瞧着都挺正常的,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几个书生求住宿。” “我刚才赶走的那个,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个了!” “你说他们要真是正儿八经的来借宿的倒也好,我楚亥向来热情,还爱交朋友,就当是提前投资,未来或许真能出个状元郎,让我彻底脱离了二爷这不要脸的掌控呢!可谁曾想,那些个臭男人竟没一个是好的!” “三两杯黄汤下肚,一个个便丑态毕现的!搂着本姑娘就想一辈子花天酒地去!我呸!也不想想,本姑娘会瞧上那些主动凑上来的?” “真是丑的像蛤蟆,还爱做白日梦!” 楚亥一顿疯狂输出。 沈清婼:“……”这姑娘不仅速度快,有力量,嘴皮子还特溜。让她去保护谢如烟,怕是这张嘴就能赶走很多人。 难怪能让陆瑾瑜吃瘪。 陆瑾瑜已经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样?满意吗?怼人的功夫一绝。一般的男人在她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逃命的速度极快,若是打不过,想跑路,带个人跑路也是轻松拿捏。而更重要的是,她平等的讨厌五皇子府上所有人,且喜欢女子,对你们这样的美人儿更是没有半点抵抗力,所以她肯定会保护好谢如烟的。” 沈清婼:“……就她吧。” 刚才她下意识的躲避楚亥,凑近了陆瑾瑜。这会儿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那灼热的呼吸便都扑散到了她的脖颈上。 沈清婼浑身不舒坦的,下意识的想要远离他一些。 那料,才刚刚移动,她便被楚亥重新拉了过去:“那沈妹妹,咱们这就过去吧?至于那些臭男人,他们爱去那个王八池里装鳖,就让他们装去吧!” 沈清婼:“……”还不等她有所回应,便只觉眼前一花,等她缓过神来,她已经被拽到了马车跟前。 楚亥正笑眯眯的望着她:“沈妹妹具体地址是哪里?我驾马车过去。” 被忽视了的唐柳,忍不住拿出早就拽在手里把玩的柳树叶子朝楚亥射了过去:“楚亥你还是这般讨人厌!” 说来,楚亥和唐柳算是老相识了。 最初两人都是被五皇子捡回去培养的,但楚亥猖狂,虽然没多少实力,且实战经验不足,但逃命却是一绝,且瞧谁不顺眼,那脾气便上来了,管你是天王老子,皇亲贵戚,一概开怼,且半点不留情面。 她甚至当面怼陆兆“王八池里趴着的许愿龟,装模作样没啥用。”把陆兆气的险些跳脚,直接把她赶了出来。 倒是不知,她竟然早被陆瑾瑜收编了。 果然,陆瑾瑜这男人的底牌有很多。 唐柳倒不怀疑楚亥会对沈清婼不利。毕竟,这楚亥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见不得美女受委屈,惯爱替女子鸣不平,且回回事出有因,便是有人告到北召司,也只能无罪释放了! 这样的人,放到谢如烟身边,怕是京都没那个愣头青敢过来硬碰硬! 不得不说,陆瑾瑜这人是懂得人尽其用的。 让楚亥去保护谢如烟,这一步走的简直妙极了! 第137章 共骑一马 城南小筑和楚亥所住的院子间隔不过两公里。 沈清婼让唐柳带着楚亥过去,她则半道下马车去了附近的河边。 流水潺潺,让人静心,可偏巧有人要过来破坏这份静谧。 马儿哒哒的响起,紧接着陆瑾瑜的声音响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沈大小姐可需要红尘作伴,在这河边草地上策马奔腾,一消心中烦闷?” 陆瑾瑜戴了楼若风的专属面具,还换了一身衣衫。此刻姿态松散的坐在马背上,望着她的目光笑意吟吟,说话的声音也朗朗作响的,好一派恣意少年郎模样。 沈清婼:“……”她突的有几分好奇。 上次陆瑾瑜说话的声音好像都变了的,这次倒是用的原音。 也不知他当时究竟是怎么变音的? 陆瑾瑜见她不语,已经翻身下马,打横把人一抱,身形一旋,坐到了马背上。 沈清婼被安置在他的正前方。 高头大马,视野豁然开阔,然而却也让人恼怒不已。 沈清婼大怒,剧烈挣扎:“陆瑾瑜你做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自作主张的替我做主?” 她不喜欢坐在马上的感觉,尤其是和他共同坐在一匹马儿上! 沈清婼挣扎着想要往下跳。 陆瑾瑜已经一拽缰绳,一夹马腹,策马往前狂奔。 风呼呼吹过耳边,撩起黑发飞扬。 两人的发纠缠在一起,在空中飞舞。 沈清婼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的去拽缰绳。没摸到缰绳,倒是抓住了陆瑾瑜的手。 但此刻她压根儿没主意,一双美目望着前方,只觉得心肝儿都随着马儿疾驶忽上忽下的。 “陆瑾瑜你停下!你快些停下!” 陆瑾瑜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清婼轻呼出一口气来,还以为他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不想,陆瑾瑜却冲她吩咐一声“坐好了!”而后松手,快速从怀中摸了一颗夜明珠出来,用一张纸条包裹住了,朝道路旁边的马车砸去。 唐柳刚把楚亥送到谢如烟身边,刚要驾马车返回,猛不防一道破空声传来,她下意识的抬眸,便见有东西激射而来。 脑袋微微一偏,用纸条包裹着的夜明珠滚落进车厢内。 唐柳气的柳眉倒竖的,想要斥责此人一通,扭头却只看到一个坐在马背上的宽阔背影渐行渐远。 唐柳:“……”这人好莫名其妙的! 但她还是捡起纸条看了一眼。 “爷带人出去玩一趟,莫跟。”这猖狂又命令的语气,这龙飞凤舞的笔迹——不是陆瑾瑜那厮又是谁? 可恶! 他竟然掳走了小姐? 唐柳气的磨牙。 在她瞧来,陆瑾瑜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把人带走,好让她察觉到她有多不足! 轻功好了不起哦! 骑术好了不起哦! 唐柳虽恼,但也自知追不上人,便没再勉强自己,赶着马车转头回城。 而此时陆瑾瑜已经带沈清婼到了菊山脚下。 连绵的青山脚下,一片花田铺陈开来,仿若一片锦绣海洋。风吹过,花海随风起伏,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交融缭绕—— 沈清婼被这景色折服,呐呐轻赞:“花重色浓,果然美极!” 陆瑾瑜轻笑:“美吧?山顶上的风景更美。到时候皇贵妃娘娘便会在这上面主持秋日宴。” 沈清婼:“……”他说话时候的热气扑散,莫名让人发燥。原本抓着他的手又偏偏在此时动了一下。 沈清婼这才恍然惊觉,她竟是抓了陆瑾瑜的手一路! 简直把脸丢尽了! 沈清婼一张俏脸瞬间黑了,慌里慌张的把手松开,手肘往后一怼,趁陆瑾瑜往后躲闪,她莽莽撞撞的往下跳。 跳的太急,一不小心踩到一颗小石子,脚踝崴了一下。 沈清婼身形不受控制的往旁栽去,陆瑾瑜适时把人拥住:“小心。” 嘴畔笑意深深,语气努力温柔。 沈清婼却听的恼火之极:“放开我!陆瑾瑜你是不是就等着看这一幕呢?” “明明瞧不上我,却又偏偏不断纠缠,然后看着我想逃却又逃不开你的手掌心,你是不是觉得挺有成就感?” 气死她了! 刚才被人掳上马背,这会儿又崴脚,需要他搀扶! 她怎么就这般不争气? 与其说沈清婼这会儿恼恨陆瑾瑜,倒不如说她更气她自己。 她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 陆瑾瑜扶着她往前走了一步,笑的一脸无辜:“这你可冤枉我了!大小姐,我现在可没敢瞧不上你,我现在巴不得你多瞧我一眼呢!” 陆瑾瑜表示,谁有他难? 好不容易动次心,对象还是之前招惹过的,恨不得他死的女子? 可偏偏他就栽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栽的?他都说不清道不明。 沈清婼这会儿却压根儿不信他的话,嗤笑道:“谎言谎语信口胡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陆瑾瑜,你即便再哄我,我也绝对不会满足你更多无理要求的!” 陆瑾瑜沉默,扶着她往一旁的大杨树走去。 等靠在大杨树上,沈清婼又用胳膊肘怼了还不撒手的陆瑾瑜一下:“走开!我不会再上山了!”她这脚要真走上山,怕是能废了! 陆瑾瑜这会儿倒也没胡闹,说了一句“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先上去探探路。”便吹了一个口哨。 楚丑应声现身。 陆瑾瑜吩咐:“把人看好了。少一根寒毛,你就滚去扫茅厕。” “明白。”楚丑面无表情的矗立一旁,直勾勾的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 陆瑾瑜已经上山去了,草木遮掩下,身影影影绰绰的,几乎看不分明。但楚丑望着她的视线依旧没有收回。 沈清婼有些忍耐不住:“你不用这般盯着我,我脚受伤了,不会走的。” 楚丑一本正经的:“秋日宴将至,有不少人私下来这边踩点,就想着秋日宴当日占据个好的地理位置,然后能一览众佳人,从里面挑出最喜欢的人出来。别有目的的人太多,小姐站在这儿难免打眼。你不会走,但若有人想带你走,也有的是法子。” 沈清婼:“……”还真是。 只是回味过来他说的话,沈清婼心底又有点不是滋味。她故作镇定的问他:“那你家二爷也是想找个好位子,挑选姑娘的?” 第138章 唐柳提醒 楚丑:“……”他眉毛轻挑了一下,望着沈清婼的眸光里也带了一抹不可思议,“爷是排查隐患去了。怕那日会有人对你不利。” 原来竟是这样? 陆瑾瑜踩点不是为了挑选美人儿,而是为了帮她排查隐患?可那隐患只可能是来自安嫔啊——他这是准备和安嫔对上了吗? 心底隐隐有些感动,为他的在乎。 但那感动也只停留了片刻。 沈清婼冷笑:“他这是怕我死了,没法再理直气壮的占我便宜,让我帮他实现最后一个愿望了,才这般殷勤相助的吧?” 一定是这样! 只能是这样! 包括陆瑾瑜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定然是故意哄骗她的,就是想让她卸下心房,好不知不觉间同意了他的得寸进尺! 就像这次——明明她被陆瑾瑜拽上马车的时候还是很生气的,可他一强硬起来,她也不敢不管不顾的往下跳——明明她不稀罕陆瑾瑜的搀扶,可他真的搀扶着她到树旁,她也并未扬手打他一巴掌,骂他登徒子。 更甚者,这会儿听到楚丑的话,她竟还觉得感动! 瞧——这就是陆瑾瑜! 手段太高了! 不知不觉就让她默许了他的得寸进尺! 可两人终究是没结果的。 将来到底该何去何从——沈清婼一时也心乱如麻。 陆瑾瑜是在半个时辰后下来的,下山的时候还顺手摘了一手的野花。 “漫山遍野唯二的芙蓉花,送你。” 沈清婼:“……”她沉默的看他。 陆瑾瑜已经笑着把花胡乱塞进了她的手中:“我摘都摘了,你不要也得拿回去。那可是爷的一番心意,感谢你帮我安置好了楚亥那个反骨怼妇。” 沈清婼:“……”一时哭笑不得的,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花,问陆瑾瑜,“所以这算是完成您的第二个要求了吗?” 陆瑾瑜:“……”沈清婼是懂得怎么煞风景,怎么凉他的心的。 不过没关系。 他皮糙肉厚,一颗心更是坚不可摧的,沈清婼这两句话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抬手在她脑袋上一按,陆瑾瑜笑得吊儿郎当的:“自然。不过我的第三个要求是,你得再多答应我几个要求,不然我就继续装伤,赖死在你那拂柳院里。” 沈清婼:“……”果然这人是属赖皮的! 不能对他有半点好脸色。 沈清婼把花举在眼前,芙蓉花遮住半张脸,她人比花娇,笑容明媚:“好啊!那我也可以找临王妃多讨教讨教,问她此事如何处置?” 陆瑾瑜瞬间变脸。 沈清婼笑容越发灿烂:“对了,临王妃昨儿个夜里可说了,想要收我为义女,将来送我出嫁呢!” 她攥着芙蓉花转身。 陆瑾瑜一张脸黑沉沉的,瞪着她的背影使劲磨了磨牙,却又在她即将迈步的时候,弯腰打横把人抱了起来:“那我倒是等着,你脚好了后赶紧上临王府去,唤我两声哥哥。” “哥哥!瑾瑜哥哥~”从沈清婼那张嘴里唤出来的,定然缠绵悱恻,动听至极。 陆瑾瑜心里猫抓似的,他抱着沈清婼坐到马上后,还忍不住逗她:“为了将来唤的顺口,不如现在就叫两声,让我听听?” 他让沈清婼横跨坐在马背上,和他面对面的。 他的双手重重按在她的肩膀头上,唇角勾笑,眼神期盼。 倒是瞧不出半点打趣调笑的意思。 但那话——却又分明是调笑之意! 沈清婼气结。 偏巧陆瑾瑜又故意垂眸,低低的在她耳边吹气。 “清婼妹妹,哥哥我等着呢,你快些叫!” 声音低哑,莫名染欲。 沈清婼:“……”她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我——你想的美!我便是唤哥哥,也只唤怀瑾哥哥一个人。” “嗯~那你唤我旁的也行。”陆瑾瑜满脸灿烂的笑。 沈清婼:“……”后知后觉发现又被陆瑾瑜调笑了。 沈清婼索性别过脑袋不理他。 陆瑾瑜看她恼羞成怒,却又脸颊生霞的模样,爽朗的笑出了声。 “哈哈”声在空旷的山脚下传开,又攀爬上山腰,整个山间都回荡着陆瑾瑜的笑声。 沈清婼:“……”更羞了。 沈清婼作势又要往下马:“我不用你送我回去了。” 陆瑾瑜把人按住,堪堪止住了笑意,一双眸子望着她却依旧亮晶晶的:“那怎么行?我送你回去,这就回去。” 他策马往前。 本来想直接策马回城的,到了城门口却被唐柳截住了。 唐柳坐在马车外,嘴里叼着一根柳枝,冷眼相望。 沈清婼红着脸赶忙往下跳。 陆瑾瑜脸色不好,但还是伸手拉着她,让她缓缓下了马,而后又冲着唐柳道:“她脚崴了,你记得回去让楚酉好好给她瞧瞧。莫要耽误了参加秋日宴。” 他可准备了惊喜给沈清婼的! 唐柳:“……”沈清婼脚崴了?瞬间不顾的指责埋汰陆瑾瑜了,唐柳速度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沈清婼坐进了马车中,而后坐到马车跟前,冲着陆瑾瑜一拱手:“不见!” 她策马车速度离开。 快走到沈相国府上的时候,唐柳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马车帘子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的一小块地方来。她看不清沈清婼在干什么,但却知道,她大概以后真会成为陆瑾瑜的人。 想到沈清婼将来可能真要嫁给陆瑾瑜,唐柳就又觉得对不起沈清婼。 若是当年她有点耐心,多点求证和判断,或许,她不会向五皇子传递那些不实消息,五皇子也不会对沈清婼失望,但却又忘不掉沈清婼的救下了谢如烟。而谢如烟也不会遭遇那些,让沈清婼和五皇子彻底回不到过往—— 说来,她也是造成沈清婼曾经悲剧的推手—— 唐柳想要为沈清婼多做些什么,便在沉吟许久后问沈清婼:“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二爷为何只敢以楼若风的身份带你出去外边?” 沈清婼沉默,刚才轻嗅芙蓉花的陶醉,却在此刻骤然清醒。 唐柳已经又道:“我倒是大概猜想到了一些。他不想以临王府二公子的身份招惹闲言碎语,给临王府蒙羞,便想以楼若风的身份求娶。可楼若风是楼若风,陆瑾瑜是陆瑾瑜,大小姐,您可知道这两者的区别?” 第139章 夜间迎灵 她自然明白。 假的便是假的,精心编织的幻梦一场罢了。她能在这幻梦中沉醉片刻,等到抽身出来,她便还是沈清婼。 独自美好,和临王府不便有任何牵扯的沈清婼。 沈清婼自嘲的轻笑了声:“我知晓,放心吧!还有,唐柳,谢谢你。”能适时提醒她,让她这颗纷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扬手,沈清婼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花从马车窗口扔了出去。 马车踩踏,眨眼零落成泥。 陆瑾瑜骑马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一抹粉红被踩踏的破败不堪的模样。心里的欢喜在顷刻间凝住,他脸上的笑意也陡然僵住。 他死死的勒着缰绳,眸光落在那朵已经看不清模样的芙蓉花上,良久,他才又眺目望向马车远去的方向,低声道:“没关系,沈清婼,爷想追的人就没有追不上手的!” 他一夹马腹,狂奔而去。 沈相国府,后院。 兰姨娘身着一袭蓝青色蜀南织锦,正着急忙慌的指挥着府中下人从一个破旧院子里的库房中抬出了一具棺材。 “慢些,慢些!轻点儿放!这边儿先落地,哎——好!” 兰姨娘的声音吸引了沈清婼。 沈清婼被唐柳搀扶着走到门口,便见几个小厮正满头大汗的,稳稳的把棺木放到了平板车上。 柳木的棺材被刷上了紫红色的漆,棺木最前头是刚写上的字“沈黎之妻——谢紫柳。” 沈清婼:“……”这是准备去接母亲回家了? 沈清婼望着那棺木,刹那间有千滋百味涌上心头。 有下人过来见礼。 兰姨娘听到动静扭过头来,见沈清婼矗立在院门口,当即甩着帕子迎了上去:“大小姐回来了?这院里荒芜,要不,您还是先移步回拂柳院吧?” 沈清婼定定的望着那棺木,不言不语。 那棺木是母亲的陪嫁。 她曾听母亲无意间提起过。 当初母亲出嫁,虽不是十里红妆,但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外祖家那时候即便恼她,也没在嫁妆上克扣,从平日里的布匹盆碗,到百年后的安身棺木,外祖家也都准备齐全了。 他们是希望母亲能和父亲白头偕老,平安善终的。 只是恐怕连母亲都没想到,她死在观音庵门口后,会被人一席子草席卷了,随意埋葬吧? 终究是她,是沈家对不起母亲。 沈清婼眼底有悲伤溢出。 兰姨娘:“……” 她一时摸不准沈清婼是什么心思,便解释眼前的情况:“夫人说这会子精神好些,想让府上今儿个晚间去把先夫人接回来。” 说着,她心底也升起些恼恨。 哪家好人大半夜的出去荒郊野外刨坟呀? 光想想都能吓死了。 可偏巧那李若水巧舌如簧,哄得老爷由着她折腾! 沈清婼觉得她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憋出来的,她问:“父亲知道吧?” “知晓,老爷也同意了。不过——”兰姨娘小心的觑了沈清婼一眼,踯躅道:“老爷说他要在家里开祠堂,召族人,不便前去。” 半夜三更召唤族人? 怕是根本就是个推搡的借口吧? 不过无所谓。 只要母亲能安生入了宗祠,便好。 沈清婼轻声问:“大约何时出发?” “戌时出发。我和夫人会带十六名家丁护卫过去。大小姐您——” “我去换身衣服,戌时准时出发。”母亲无儿子,只有她这个女儿,按正理来说,嫡母身亡,是该由府中小辈中的男丁扶灵柩的。但沈府嫡系这辈人中就只有李若水有个四岁的儿子,且还被送去了封闭性的私塾学习,肯定不会回来。 而她也不想让李若水的儿子去接母亲。 她想亲眼再瞧瞧母亲,哪怕时隔五年,母亲可能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她也想过去瞧瞧。 戌时,天色已经全黑。 家丁提着灯笼前头开路,后头有人押着棺木缓缓前进。 风声沙沙,万物俱静。偶有虫鸣声在草丛中响起,也似是在悲鸣。 沈清婼心头沉甸甸的,但却不忘警戒的观察四周。 她怕李若水会作妖。 所幸一路顺遂,沿途也不像有设置了陷阱的模样。 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府中下人很快也挖出了谢紫柳的身体。 久经岁月风吹雨打,土木侵蚀,谢紫柳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节节的白骨。 她身下铺着的草席子也风化破烂。 抬是没法抬了。 只能把骨头一根根捡出来,安置进棺木中。 沈清婼下午让楚酉给她按摩过脚踝,还贴敷了膏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便跳了进去。 风声更大,隐隐有轻微的笛声响起。 沈清婼正觉得奇怪,上面有护卫惊呼起来。 “蛇!好多的毒蛇!” “跑啊!快跑啊!” 有人推搡着想跑,却不小心趔趄倒地,眨眼就被毒蛇卷住——手指粗细的蛇缠绕到人的脖子上,张口就咬。 那人两眼一翻,不过须臾便没了呼吸。 众人瞬间更慌了。 原本寂寥瘆人的山脚下,瞬间人声鼎沸,高呼低喝声接连响起。 “滚开!离我远些!” “不要靠近我!不要把那东西引到我这边来!” “那边——那边也有蛇过来了!” “这是什么蛇?毒性怎得如此强烈?” 又有人倒了下去。 有人吓得转身想跑,还不等跑两步,却又惊呼起来:“包围了!我们被群蛇包围了!” 沈清婼抬眼望去,便见毒蛇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草丛里,树枝上,那蛇似乎之前便蛰伏好了,这会儿听着笛音便迅速出动,生猛扑咬。 这情景,竟是要让所有人丧命于此吗? 沈清婼下意识的去看李若水。 李若水动都没动,似是也被吓坏了的模样。 沈清婼微微蹙眉。 楚酉已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专克毒物的药粉绕着棺木和坑周围撒了一圈,冷声道:“大家伙该干什么便干什么,莫要出去这个药粉圈儿,自然保你们无事。” 二爷就在这附近,想来此刻他应该也已经行动了。 夜色笼罩的林中,陆瑾瑜脸上依旧戴着南风楼楼主的招牌面具,身形若鬼魅般的速度朝吹笛子的方向跑去。 他的身后跟着两道人影,也是快如闪电。 此时群蛇已经被阻挡在药粉圈外边。 远处的笛音更加急促,似是在催动群蛇向前冲。 有蛇被控制往前匍匐,却在碰到地上那圈白色药粉的刹那,浑身痉挛而死。 沈府众人:“……”他们早已经退回到安全圈中,此刻却依旧怕的面面相觑。 沈清婼已经弯腰重新捡拾骨头。 第140章 直面杀计 情景一时有些诡异。 群蛇在药粉圈外狂魔乱舞,众人在药粉圈内你挤我挨,一个个脸色惨白的保持了沉默。最中心的深坑中,沈清婼仿若不受影响,淡定的把捡拾起来的骨头递给同样不受影响的唐柳,让她放置于棺木之中。 沈府众人:“……” 一道刺耳的声音蓦然响起。 李若水站到了坑沿最边上,冲着沈清婼大声道:“大小姐,就是因为沈家先前冤枉了姐姐,你便想要这般报复我们吗?你竟然想让我们所有人给你母亲陪葬?!” 梨花带雨,眸底满是难以置信。 嗓音急促尖锐,看似真的愤怒。 沈清婼:“……”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李若水已经跳入坑中,双手举着手就要去掐沈清婼的脖子:“沈清婼你好歹毒的心!我告诉你,你甭想让我死在这里!甭想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死在这里!你把解药交出来,交出来我们现在就要离开!” 他们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被吓破了胆的家丁们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有人甚至还附和着李若水叫嚣起来:“就是,大小姐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放我们离开!” “我们不要留在这里陪葬!” “蠢货!”眼瞧着李若水就要掐到沈清婼的脖子上,唐柳猛地抬腿,朝着李若水一脚踹过去。 李若水被踹的重重跌趴在坑中。 唐柳走过去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头,而后像是老鹰拎小鸡似的直接把李若水拎出坑,把她踢跪在了棺木跟前:“我们小姐是来迎相国府嫡母入府的,她怎么可能会想把大家弄死在这里?” “这摆明了就是你想要借此害死我家小姐,才故意泼脏水的吧?” 唐柳见识过不少阴损招数,但像李若水这般大张旗鼓闹出这种阵仗的还真不多见! 唐柳对李若水半点没有手下留情。 李若水只觉得她的膝盖骨都快要跪折了!而她肩胛骨也疼的厉害。 但这已经是她最后弄死沈清婼的机会了! 沈府将来毕竟是要留给她儿子的,她不想让那些毒物进去肆虐伤人,为儿子平添业障! 但在这荒郊野林,她可以! 她要沈清婼死,哪怕搭上这些人的性命也必须让沈清婼死在这儿! 是而,李若水即便疼的要死,还是泪眼朦胧的看向了唐柳,辩驳道:“唐姑娘这话说的可真好笑!我看到那东西都怕的不敢言语了,我怎么可能会操控它们过来?” “倒是唐姑娘,你,楚大夫和沈清婼是一伙儿的。你们现在一个手里有防蛇药,一个面不改色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另外一个还杵在这儿,试图堵我的口!” “这摆明了就是想让我死吧?” 吼完,李若水又猛地转头看向刚刚从坑里跳出来的沈清婼,怒声道:“沈清婼你想报复我!因为你做不到坦然面对你母亲的死,你便想让我死!想用我的死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说的言之凿凿的。 任谁都觉得这事实便如李若水所说那般。 沈清婼冷笑。 但此刻不是掰扯这些问题的时候。 现在先把剩余的人安全带走最为重要。 看着母亲的尸骸被拼凑的完完整整的,沈清婼转头看向了李若水:“我确实挺想让你死的。” “害了人还死不悔改的人本身就该死吧?” “不过我不想要其他无辜人的性命。所以,还要麻烦诸位都靠近棺木一些吧。”她朝楚酉摊开了掌心。 楚酉立时把剩下的放毒粉全部放到了她的手中,还道:“这东西能涂满棺木,两步远内都有效果。” 这意思是,他们想活命只能抬着棺木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的,望望李若水,又望望沈清婼。 至于兰姨娘——她在看到毒蛇咬死人的刹那已经昏厥过去,被贴身婢女搀扶着站到了一旁。 楚酉把药粉递给沈清婼后才又凑过去把她弄醒了过来。 然而,她人都已经吓傻了——压根儿也做不了什么主。 此时已经有护卫朝棺木走去,拍着胸口保证道:“咱们过来本就是抬棺迎接先夫人回去进宗祠的,自然不能离棺木太远。大小姐,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赶紧回去吧,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想逗留了!” “就是,谁知道这些洒在地上的药粉能抵抗多久?这毒蛇看着一波接着一波的。” 沈清婼声音淡淡:“这就准备启棺。” 李若水:“……”沈清婼若真走了,那她好不容易拜托安嫔做出来的局便功亏一篑了! 不行! 她绝对不能放沈清婼离开这边! 李若水猛地扑过去,双手死死抱住了沈清婼的双腿:“你不许走!你想让我死在这儿,做梦!” 沈清婼低头睨她一眼,神情冷漠看不出喜怒。 其他人摸鼻尖的摸鼻尖,看脚尖的看脚尖,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就是没人敢再搭腔李若水。 李若水崩溃大喊:“你们!” 她食指指向了离棺木最近的几个壮丁,怒斥道:“你们当真以为你们离开这里,便能活命吗?错了!沈清婼这人小鸡肚肠,睚眦必较的!她利用完你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终究逃不了一死!” “那也比死在蛇口里,尸骨无存的强!那也比死在这荒郊野林,无人问津的好!”楚酉冷不丁回了一句,随即凑到沈清婼身边,低声道:“大小姐,药效只能支撑一刻钟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沈清婼:“……”她低头看向死死抱住她的李若水。 李若水冲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要死咱们一起死,沈清婼,你今儿个走不成了——” “那可不一定!”唐柳走过来,弯腰,手起手落间,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李若水的手腕呈诡异的形状掉落下来。 “啊——”的痛嚎声响彻云霄。 沈清婼已经阔步走出,把药粉撒满棺木,又残留了一点儿,撒出一条小路,率先走了出去。 “走,怕被我害死的留下,信我的就跟我走!唐柳保护好兰姨娘,楚酉你跟在棺木最后头压阵!” 沈清婼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便也朝前走出两步。 蛇群跃跃欲试,但却又被药粉逼退,隔着一步远冲着沈清婼吐出蛇信子。 沈清婼怕极了,但还是挺着腰板走的飞快。 身后跟着抬棺的队伍,也走的飞快。 眼瞧着所有人都要离开,李若水不甘心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也跟了上去。 第141章 最大讽刺 走在最后的楚酉:“……”她蓦地回首,眸光若鹰隼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了李若水。 见李若水手指微动,她快速甩出一包药粉。 纯白的粉末猝不及防的兜头而来,李若水:”……咳咳!姓楚的你做什么?” 她们不会还真想把她永远留在此地吧? 沈清婼当真下的了那么狠的手? 她就不怕回去无法和沈相国交代?无法和朝廷交代吗? 此时此刻,李若水心底是摇摆的,是惶恐不安的。 今夜的一切早都脱离了她的预料。 本来,她计划的好好的。 趁沈清婼心神剧痛的时候,让安嫔的人催动群蛇,发起猛烈袭击。 群蛇环绕,人心大乱,沈清婼身边即便是有楚酉和唐柳,也难以抵挡住群人激愤。 沈清婼绝对是插翅难逃的。 不仅逃不出去,她还要背负上拉着众人给谢紫柳陪葬的名声。 不想——楚酉竟事先准备了避毒粉! 情急之下,她只能开启第二计划。煽动下人对沈清婼不满。依着沈清婼之前的性子,她肯定会想要解释明白,让大家相信她。 而她解释的过程中,楚酉撒出去的药物失效。 群蛇极多,生命力极强。而楚酉那药总有用尽的时候。那时,依旧是沈清婼必死之时! 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必成的局! 可沈清婼怎么就半句不辩解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呢? 她怎么就认下了有心杀人的罪名呢? 想不通—— 她真的想不通—— 李若水目眦欲裂的,但心里的不甘却层层堆叠。 而此时大部队已经走远,楚酉和棺木拉开了一段距离,眼瞧着周围的蛇就要扑过来,她速度甩出一些麻醉药物,减缓它们行动的同时,她也重新回到棺木两步远之内。 扭头,她看向朝她走来的李若水。 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她朗声回应:“你说我想做什么?自然是想让害人的真凶主动露出马脚啊!” “李氏!你瞧瞧,你现如今都已经不在安全圈内了!可那些毒物依旧不攻击你!有的凑到你身边,甚至还绕了过去!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蛇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说明这东西的出现和你脱不了干系!” 有人听到此话扭头回望。 见果真如楚酉所言,一时气急:“还真是如此!看来我们刚才都被夫人给骗了!她才是想要我们都死的真凶!” 腿软着,几乎被唐柳拖着走的兰姨娘:“……”好毒,好狠! 其他抬棺的下人:“……”没想到,真没想到。 人前温柔大方,对下人和气友善,被称为“菩萨心肠”的李若水,不仅认识能操控蛇群的能人,还有一颗杀人心! 太恐怖了。 香云刚才也被吓坏了,这会儿听到这话,却似是有了胆子。 像是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气,怨气,终于有了突破口似的,她猛地回首,边后退着边直骂李若水道:“夫人还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拉着我们这些下人去死就算了,竟然还想拉着有孕的姨娘去死!我们姨娘刚才也就只是吓昏了,若是她腹中胎儿出个什么好歹,那您遭的杀孽可就大了!” “回头奴婢倒要瞧瞧老爷,到底还要怎么护着你?” “就该把你千刀万剐了的!” 李若水浑身一个激灵,难以置信的看向兰姨娘的方向。 片刻,她陡的大笑起来:“好!好!果真是好极了!” 兰姨娘竟然怀孕了! 沈黎说好的只对她好,却让兰姨娘在此时有了身孕! 讽刺! 绝对是对她的最大讽刺! 毁灭吧! 所有人都毁灭吧! 李若水心底的恨意与恼怒在这一刻被无限扩大。 她要杀了沈黎! 她要杀了沈清婼! 她要杀了兰姨娘腹中胎儿! 李若水拔腿就朝兰姨娘跑去。 她想把所有人都拦截在此处,拖延时间,等着让所有人葬身蛇口! 眼瞧着她当真若无蛇之境的跑过去,香云吓坏了,张开双臂护在了兰姨娘的身前,结结巴巴的问李若水:“你、你做什么?” 她错了! 她不该这时候指责李若水歹毒的! 可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兰姨娘往日不争不抢的就算了,如今她是管家娘子,而李氏却是戴罪之身!凭什么兰姨娘还要一直被李氏压一头? 压一头便算了,如今这般重要场合,她竟还想着要置姨娘和她们于死地? 李若水怎么能这般歹毒? 香云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后知后觉的怕了,她求助的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走在棺木正前方,却没看她,而是平静的看向了李若水:“既然夫人无事,且不惧群蛇,那便还请夫人守诺,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的迎母亲回家吧。” 香云:“……”不是,不该直接下令把人弄死在这里吗? 让李若水回去,那绝对是所有人的祸患啊! 香云想要提醒沈清婼杀人。 兰姨娘伸手拉了她一把:“莫要耽误夫人的灵柩回家。” 她竟是连“先”字都省去了! 下人们没听出多大的差别。 但沈清婼却听明白了。 姜兰这是表了态,日后她不会再认李氏为当家主母!即便沈相国再护着李若水,她也绝对不会再给李若水留半点情面了! 说不得,她还会出手对付李若水。 倒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沈清婼深深望了兰姨娘一眼。 香云:“……”不懂为何非要放过李若水,但既然姨娘发话,她也不能一直僭越本分。轻应一声“是”,她恭敬垂眸,但往前走时,心底到底不忿,便趁人不备,狠狠推了李若水一把。 李若水此时腹内疼痛如绞的,被香云这么一推,竟是往后倒退一步,险些栽进蛇窝中。 她也不顾得拦人了,双眸瞪大,惊恐的看向了跟随着棺木走过来的楚酉,声音抖索的问道:“你刚才撒的是什么?” 楚酉:“……让你痛不欲生的东西。越愤怒,你越痛。越剧烈运动,你越痛。” 说完,楚酉还冲着李若水耸了耸肩膀:“所以你最好还是按小姐所说的赶紧叩首吧!不然我怕你真疼昏在这边,到时候老爷即便心疼,也鞭长莫及哦!” 要不是李若水有极大的研究价值,她才不会对她有这般好脸色! 不过沈清婼的态度倒是值得玩味。 李若水都逼到这份儿上了,她又为何不趁机杀了她? 回去了得好好和她交流交流。 第142章 真不抓人? 楚酉亦步亦趋的跟着棺木前行。 很快,李若水又被甩到了后面。 她死死的捂着心口处,嘴硬道:“不跪!我就是不跪!” 她可以慢慢走,她就不信楚酉能奈她如何? 楚酉这会儿确实没法子对付她。 毕竟楚酉不是她,能让那些蛇敬而远之。 但李若水也就嘴硬了片刻。 很快,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紧接着所有得小蛇被急急召回,像是绿色潮水骤然退去了一般,不过须臾,棺木周围竟是没了半条蛇的踪迹! 沈清婼:“……”怪不得楚酉刚才敢大放厥词得说能保住所有听话的人的性命。 原来竟还有高手藏于林中。 想来,此时也是那些高手控制住了吹笛人吧? 沈清婼脑海中莫名闪现陆瑾瑜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会是那厮领头的吧—— 要疯了! 她怎么会下意识的认为是陆瑾瑜在帮她护母亲归家? 沈清婼轻甩了甩头,把陆瑾瑜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则冷若冰霜的继续往前。 兰姨娘和香云:“……”她们应该彻底安全了吧? 众人:“……”好诡异!感觉今晚上就是噩梦一场!现在梦醒了,刚才的梦境还残存在脑海里。 李若水:“……”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刚才笛响的方向,呐呐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把东西招了回去?” 说好的不顾一切助她杀掉沈清婼呢? 怎么能半途而废? 而此时的密林深处。 群蛇被召回,阻挡住了陆瑾瑜和手下暗卫们的去路。 以楚丑为首的暗卫们被气的红了一双眼睛。 “狗日的!这怂货竟然还来这一招!” “二爷!你退后!等着我们把这些毒蛇都斩了!” “捉活的,卖给药铺泡药酒能值不少的钱。”陆瑾瑜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一众手下:“……”果然是二爷!不愧是二爷!关键时刻不干正事儿,想着卖蛇赚钱? 蛇群那头的吹笛人:“……呵!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原来竟是个穷鬼!” “行!这些便都送你们了!希望你们真有命花那钱!”吹笛人得意转身,飞身而逃。 陆瑾瑜已经弯腰,亲自抓起了毒蛇。 楚丑:“……”他和楚楼其他暗卫兄弟们面面相觑一眼,最后,还是他为代表,抓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凑到了陆瑾瑜身边。 手起手落捏住一条小蛇的七寸,扔进陆瑾瑜早先便让人准备好的箩筐中,他问陆瑾瑜:“爷,真不追了?” “不追了。”陆瑾瑜淡定至极。 楚丑有些懵:“不是——爷您上次在别院,还说再遇到他,要把他活捉了,一刀刀剐了,拿片好的肉喂蛇的。” 陆瑾瑜:“……”他一手拎着一条毒蛇的七寸,朝楚丑晃荡了两下,语重心长的:“丑啊!记性不用那么好的。有些话忘了,对你我都好。” 他那时候是气急败坏说的,能作数吗? 等到静下心来,他就知道吹笛人不能杀了。 因为他摸不清对方到底有几个吹笛人。 若只有一个,吹笛人死了,那他手里那些毒物不就都失控了?万一毒蛇失控乱窜乱撞的,白日里出没,惊吓到百姓怎么办? 陆瑾瑜表示,他还是很考虑大局的! 就是不知道沈清婼有没有猜出是他在帮她的忙? 若是知晓——她会不会也感激他?会不会像对待大哥那样似的,对他温柔的笑。 笑的多了,她会不会恢复到以前的神采飞扬?就像陆兆那副画像中的她一样—— 只要一想到沈清婼那张脸,陆瑾瑜便觉得精神振奋。 “抓蛇!抓蛇!赶紧全抓了!我们好收工!”至于吹笛人,他怎么可能会把人放跑? 他早在和吹笛人交手的刹那,在他身上撒了追踪粉。 那是楚酉从多种植物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纯黑色,安全隐藏于夜色之下,但等到用烛火一照,便会发出蓝色暗光。 那吹笛人跑不掉的。 他这会儿就是让对方松懈,好准备钓吹笛人背后的大鱼呢! 毕竟吹笛人那脑子——布置不了在京都的漫天大网。 陆瑾瑜抓蛇抓的欢快。 楚丑不懂,但楚丑听话,招呼着一众人迅速把蛇都扔进背篓中,而后往各个药铺而去。 陆瑾瑜这才趁着茫茫夜色往前走去。 而这边,李若水终究还是跪下了。 没了吹笛人做后盾,又惹了众怒,即便沈清婼不发话,那些心里憋气的壮丁护院们也咽不下那口气。 护卫头头甚至还自告奋勇的提出监督李若水。 她跪的迟了,踹一脚。跪的早了,踹一脚。跪的身板不挺直,重跪,认罪的口气不恭敬,重喊。 一番这趟下来,李若水嗓子哑了,膝盖青了,背痛起来了,腰酸起来了。 她那儿还有力气去告状? 被唐柳提溜起来扔去了芙蓉园,像是死狗一样趴在了地上。 李若水是缓了好久才重新站起来的。 她想出去,芙蓉园的门却被锁了。没人肯听她的话,为她开门。 这一局,李若水彻底失去了人心。 而沈清婼毫发无伤的捧着灵牌去了祠堂。 祠堂门口大开,有两人在守着,但并没有沈相国的人影儿。 沈清婼声音冷冷:“沈相国人呢?” 听听!她这称呼有多陌生! 但此时此刻,却没人去指责沈清婼。毕竟搁谁身上,谁也不能原谅! 那李若水害死谢紫柳是真,但这背后未尝不是沈相国的默许纵容,未尝不是他的推波助澜! 而那李若水之所以敢那般草菅人命,甚至今儿个还想杀了他们栽赃给大小姐,仗的不就是沈相国的势吗? 大小姐没对自家父亲埋怨过一句,已经是至孝至仁了!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毫无感觉。但今晚上大家伙劫后逃生,却都狠狠同情了大小姐。 甚至,护卫首领还主动提议要穿白布麻衣为夫人守孝。 “今儿个先夫人沉冤得雪,自该补上五年前的一切仪式。” 沈清婼人在祠堂,对此事毫不知情。 唐柳跟在沈清婼身边,虽耳尖的捕捉到了一些字眼,却也不好出去附和。 倒是楚酉听到风声后,直接让人抬来了两箱子的白衣。 第143章 绝对偏袒 沈家上下一时全成缟素。 听到风声从松鹤堂走出来的管家:“……不是,老爷只同意把夫人安置进祖坟,灵牌供于祠堂,享后辈香火,可没说要重新举办葬礼啊!” “这人都去了五年,这会儿全府着素算什么样子?换了!都赶紧去换了!” “想让我们换了也行。先让老爷发话,把李氏杀了。”护卫首领握着长刀,直面对峙管家。 管家:“……反了!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不成?” “不反。只是咱们下人的命也是命,李氏想用毒蛇毒杀咱们所有人,没道理我们还不能为自己讨回个公道吧?” “对!咱们得求个公道的!请沈相国给咱们一个公道!” 众人激愤。 叫嚣最厉害的还都是护院。 管家也不敢再硬碰硬,急急去了松鹤堂。 沈相国借口老夫人身体不适,从沈清婼她们离府便一直呆在了松鹤堂,和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这会儿听到管家在外边唤他,赶忙走了出来。 管家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急急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沈相国听的冷哼一声,当即甩袖子就去了祠堂。 “祖宗祠堂,也敢如此放肆,胡言乱语?” “老爷。”护卫首领恭敬拱手,不卑不亢的道:“我们也是为了体现对先夫人的尊重。” “那便能用来做要挟了?”沈相国气哼哼的。 他抬眼往远处望去。 祠堂大门开着,沈清婼跪在蒲团上,正磕了两个头。 都已经死去那么久了,还能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沈相国心底烦躁,面上深沉如墨水一般:“主要是夫人做的太过分了,而且咱们这边还死了两个兄弟——” “蠢货!”沈相国气的横眉冷眼的,冲着他便怒吼道:“也不想想夫人自进门开始,便一直在执掌中馈,忙的脚不沾地,无闲分身的,她怎么可能去认识那种能人异士?” “还操控那么多蛇?” “她要是有那等子本事儿,做什么事儿不成?她会用来去对付你们这些人?” 话语间,隐隐带着对下人的不屑和对沈清婼的不屑。 护卫首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有力的反驳,只能垂头呐呐,坚持道:“那我们亲眼所见——” “未必不是旁人故意栽赃。”沈相国说完,阔步进了祠堂。 瞧着谢紫柳的牌位被摆放在正前方,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他冷哼了一声,到底也没大发脾气,只是沉声冲着沈清婼道:“李氏之前是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儿,但那也是为了嫁给本相国,使了点儿小手段而已。她没那胆子杀人,更没那胆子操控群蛇攻击你们所有人。” “这事情定然存在误会。” 他竟是这般草率的就给此事定性了? 沈清婼心底嘲讽,面上不显:“可全府上下,我实在猜不出还有何人会这般做,会有能耐这般做。” 沈相国:“……” 沈清婼又垂首,幽幽道:“再说了,父亲不是也一直教育我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李氏瞧着不像是会干出那事儿的人,可未必她就真的干不出来。” “更何况,她身边之前能出一个唐柳,现在便有可能会出现一个会操蛇的人。” 沈相国:“……”那唐华是宫中安嫔给的人。 安嫔自进宫便被封为了嫔。这些年无一子嗣,但和皇后娘娘,皇贵妃都挺交好。从不和人结怨,也不愿去争宠,每日里只守在自己宫中侍弄花草,从不踏足宫门外一步。 她如何去结交这样的人? 不仅仅是她,便是宫中皇贵妃,皇后娘娘也没机会接触那般能人异士。 沈相国轻摇了头:“不可能。” 说完,他还又不虞的瞪向沈清婼道:“养那种东西,一天两天可是养不出来,肯定是长年累月的养着。若养了,那便不可能不露出半点马脚。” “我自是能笃定她没养那东西。至于她身边人——她身边多了谁,少了谁,为何多的,又是因何少的,我都清楚。她这段期间从没和外人见过面,所以一定不会是她——” 沈相国说着,又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此时还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直直的,仰视向沈相国。 沈相国绕着她转了一圈,站定在了她的跟前,声音微冷的道:“倒是你。沈清婼,你这些年一直待在青城山,想要养点什么东西很容易吧?” “群山就是保护地,你又曾经进去过深山采药。未尝不是去深山训练蛇性吧?” 沈清婼:“……”真不愧是和李若水一丘之貉的人!能言善辩的,她都要拍手叫绝了! 此时外边那些护卫已经再度摇摆起来。 沈清婼冷声反问沈相国:“父亲若觉得我若真训练成了蛇?家中还能这般平静吗?” “我恨极了李若水对我母亲所做的一切!” “若我真有那般本事儿,我早先在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便行动了!我何苦要等到今日?我是嫌我今儿个不心忙意乱吗?我是嫌母亲九泉之下能安心吗?” 这摆明了就是不可能之事! 可偏巧沈相国还能有这样的质疑! 沈清婼一时都不知道该笑他把她看的太厉害,还是该恼他,遇到事情,下意识的就会把所有不好的事情往她头上按。 说到底,还是他心底从不相信过她吧? 他信李若水,哪怕她努力了这么久,哪怕陆瑾瑜帮她拆穿了李若水的真面目,可他还是信任李若水的为人。 或许是李若水太会伪装了? 也或许,他这个父亲就是单纯的偏心。旁人都是对事不对人,就他是对人不对事儿。 这般糊涂,都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如何坐到相国之位的。 沈清婼垂眸,心底是难掩的失落和无奈:“父亲若过来只是想和我说这些话的话,那便还请您回去吧。母亲想来也不一定愿意见到这样的您。” 沈相国:“……此事我会再好好查查的。”他转头,深深的望了眼灵牌上的字,转身离开。 沈清婼:“……”嘴上说着会查,怕是转头就把此事揭过去了吧? 他也就只会糊弄她,糊弄府中下人罢了。 那些护卫壮丁,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沈相国承诺说会查,护卫们自然也不会再闹。 尤其是如今事情扑簌迷离,而沈相国对李若水又是绝对袒护,他们更不可能再去刁难李若水了。 看来想要让李若水和沈相国彻底反目,还需要些时日。 不过,不急——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剩余的,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第144章 姨娘见红 沈清婼在祠堂跪了半日,又让人给母亲点了长明灯,这才回了拂柳院。 楚酉正坐在屋子里摆弄着新的药草。 见沈清婼进来,她直言道:“我怕他们还会卷土重来,想着再多做一些药,给府中每人都发放一包,以防万一。” 考虑的挺周全。 沈清婼轻轻点头:“今日还是要多谢你。” 楚酉轻叹:“咱们之间无需言谢。” 楚酉微微停顿了下,又道:“不过,清婼,咱们这么继续防备下去,也不是一件事儿。我觉得咱们该主动出击的时候还是要主动出击的。” 沈清婼沉默。 楚酉把研磨好的粉末放到瓶子中:“我知晓你不想再弄脏了自己的手。同样,我也不想。但李若水之前可以借刀杀人,我们也可以的呀!” 她拿起一旁的药包,从里面拿出几根根茎类东西来,摆放成了一个“兰”字。 沈清婼:“……之前我想过,就凭李若水想杀她这一件事儿上,她也会主动出手的。但眼下,我倒是不确定了。我那父亲一味偏袒,替李若水说话。现如今兰姨娘倒处在了风口浪尖上,我若是——”她话音戛然而止。 香云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刚进屋门,便“噗通”声冲着沈清婼跪下了:“求大小姐让楚大夫赶紧过去给我们姨娘瞧瞧吧!” “姨娘见红了!” 怎么就见红了? 沈清婼一惊,和楚酉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楚酉已经在香云进来的刹那把桌子上的葛根条都打乱了,此时她也顾不得收拾,快速起身,拿了医药箱就走。 沈清婼自然跟着。 毕竟兰姨娘今儿个主要是为了操持母亲回归祠堂之事儿,她若在今日滑胎,怕是不仅会恨李若水,还会埋怨上她。 她不想再在这沈府树敌了。 沈清婼脚步匆匆,还不忘从香云嘴里了解事情始末。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让她回来就好好歇着,躺着去了吗?楚酉是不是也给她开过保胎药了?她没喝吗?” “没呢!刚熬好,老爷过去了。我端着药碗进去,许是味道有些刺鼻,老爷心情不好,便说兰姨娘装模做样,是为了推卸责任,气的直接把那碗打胎药打了!” “姨娘隐隐动怒,但还是强撑着起来想要和他解释。” “老爷压根儿不听。姨娘刚张口,他便打断了姨娘。还质问姨娘,掌家掌的什么家?” “不是说了一应安排都十分妥当吗?怎得还遇到了蛇群攻击?” “他还说姨娘八字不好,命里招灾才招了那些蛇过去的!直接让人收了姨娘的管家权!” “姨娘见他发脾气,跪到地上求原谅,他一脚踹了过去——踹到了小腹。” 楚酉此时已经疾步如飞的踏进兰苑的大门。 沈清婼却是微微驻足,问香云:“他还在姨娘房里吗?” “踹完就走了!姨娘想喊他没喊住,只得先让我来找大小姐。” 香云说着便忍不住落泪。 她家姨娘太命苦了! 好不容易拿到掌家权,却怀孕了。怀孕了还偏要被安排去迎接先夫人灵柩。这便算了,谁让她是当家的,大局还得靠她掌控呢? 可老爷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踹了她呢? 怎么就偏偏这时候踹打?姨娘想护着都没来得及—— 香云对沈相国心里都隐隐生了怨。 沈清婼:“……”她猜到了父亲会把一切过错推到兰姨娘身上,但她没想到,他竟会来兰苑发脾气,更没想到,他竟然打翻打胎药,踹了兰姨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不仅仅是伤人心了,而是要兰姨娘的命啊! 他怎能对兰姨娘如此狠心? 香云这会儿已经抹着眼泪,小声嘀咕:“相国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些。我们姨娘撑着双身子操持这么久,不仅换不来他一句安慰,反倒,反倒——”小丫鬟说不下去了。 正好屋内楚酉叫她。 “赶紧再重新熬一碗保胎药去,先灌下去。我这边跟临王妃学过一套保胎的针灸术,我先试着止血。” 兰姨娘失血有些多。 若是能止住血,或许还有救。 香云急急又去催促小厨房:“我离开前让你们熬的保胎药呢?如何了?” “还没好。”熬药的小丫头也有些着急。 香云急急回去禀报消息。 楚酉已经在给兰姨娘针灸。 兰姨娘半靠在床头,额前发烧被汗水浸透了,鼻尖,颈间也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见沈清婼跟着进来,她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远远的就伸出了手。 沈清婼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给她力量:“放轻松,姨娘,楚酉肯定会尽全力给你保胎的。” 只是这胎保的,真的值吗? 她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欢喜雀跃,沈相国却——伤人还得是沈相国啊! 沈清婼隐隐对兰姨娘有几分怜悯。 兰姨娘此时已经紧紧攥着沈清婼的手,低声的,断断续续的道:“你,你帮我去和你父亲说一声,就说,就说——是我没处理好今天的所有事情,但,但我从头到尾都不曾怀疑过李若水。” 她怕了! 怕的要命! 先前想要和李若水拼死抗争的心早就熄了。 她现在只想求得沈相国的原谅,只想保住她这个孩子。 她偷偷去找了个算命先生给她算过的。算命先生说她命中有一子一女,所以她这胎定是个男丁! 有了儿子傍身,她以后才算是有了依靠!不然——她怕是连在这沈府好好活着都是难事儿了! 李若水不好对付,有沈相国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的李若水就更是没有软肋。 兰姨娘这会儿对沈相国已经心如死灰。 沈清婼:“……”她何尝不知道兰姨娘是如何想的?不过是想保下这胎,然后乖乖苟着——她以为她不去伤害李若水,沈相国便会对她网开一面,不至于那般绝情。 可傻姨娘啊! 沈相国早就被李若水精神控制住了。 但此刻她不能说这话刺激兰姨娘,便轻点了点头道:“姨娘放心,我会替你说话的。” 便是为了府中其他人的安危,为了再不牵扯到旁人,她也该主动出击对付李若水了! 第145章 劝说姨娘 沈清婼又殷殷劝了兰姨娘几句。 直到楚酉把血止住,香云把重新熬好的保胎药端来,沈清婼才长舒了一口气:“无碍了。兰姨娘,你好好保重。” 沈清婼替兰姨娘按了按被角,这才离开。 刚出院门,便看到沈清萌从远处的小径上走来。 沈清萌此前被叫去松鹤堂了,一直在沈老太太身边照顾着,这会儿也是担忧父亲久出不归,是去找姨娘麻烦了才出来的,那料想,刚出了祖母院子,便听到下人们议论纷纷的。 有人说迎灵过程凶险万分,有人说李氏歹毒用蛇杀人,还有人说兰姨娘这次背定了黑锅。而让沈清萌着急上火的是,竟然还有人说,父亲一脚把姨娘踹小产了! 这怎么可能呢? 父亲虽然不喜欢姨娘,可他当初既然肯把管家权交给姨娘,那便证明,父亲对姨娘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他怎么可能会踹姨娘,还把姨娘踹小产了? 沈清萌心急如焚,疾步如飞。 看到沈清婼,才堪堪止住脚步:“大姐姐。” 沈清婼轻轻颔首:“进去了,找着个合适的机会劝劝姨娘吧。想要保护好你们自己,一味的妥协忍让不行,该学会用手段保护自己就得用些手段的。” “这沈府啊,父亲的宠爱才是个好东西。”沈清婼幽幽感叹一句,望了沈相国的书房一眼。 沈清萌:“……”她虽然天真,但并不傻。 沈清婼这话已经传递给她很多消息。大约,下人传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吧? 今儿个李若水想要对付沈清婼,想要毁了先夫人的尸骨,但事情没成,还弄出了两条人命。父亲宠爱李若水,便替她推卸了责任,反倒来指责姨娘不会办事儿。 也因此,盛怒之中的父亲踹了姨娘。他是想让姨娘为那两个下人的死负责吗? 沈清萌一时惴惴,眼瞧着沈清婼说完那句话已经走出去很远,她才缓过身来,低声的,似是在呐呐道:“谢谢大姐姐。大姐姐放心,我会护好姨娘的!” 她绝对会劝说姨娘,让她去讨父亲欢心的。 而沈清婼自知,单靠兰姨娘母女根本不可能彻底扳倒李若水,便拐脚去往花苑。 花苑中,沈清淼正在摔画:“这都是什么破落户的玩意儿?我沈清淼虽不是正经嫡女,可到底也是堂堂沈相国府上的千金,难道就只配这些歪瓜裂枣吗?” 似是嫌扔了那画还不过瘾,沈清淼还使劲在上面踩了两脚,红着眼眶,愤愤道:“我瞧你们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嫁个好人家!” 花姨娘在一旁看着她,颇有点心力交瘁:“祖母怎么可能会害你?她不都和咱们解释了,这些人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家的子弟,但却也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的,人品很好,才识也好,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能嫁过去当一府主母!” “若是夫君给力,那你后半辈子就能幸福无忧!”花姨娘苦口婆心的。 沈清淼半点不理解:“他们都是寒门!寒门里当主母,有什么可威风的?即便当了主母又如何,不还是得抠抠嗖嗖的过日子?” “姨娘,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想穿很多漂亮的衣服,带很多漂亮的首饰!哪怕是富贵人家的小妾,通房——都行!” “你——”花姨娘气急,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狠狠骂了一句“眼皮子浅的东西!”后,又耐着性子解释:“妾是要永远伺候主母,永远屈服于主母之下的。你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你能受得了主母的百般磋磨吗?” “听姨娘的,此事就听你祖母的安排,从这几幅画像中挑选一个,让你祖母亲自出面,替你说亲。”花姨娘说完,弯腰就想去捡地上的画像。 沈清淼眼疾手快的先夺了去,“嘶啦,嘶啦”两声直接把那幅画撕了个粉碎:“谁要选了?我不选!” “我以后的夫君我要自己来选!” 沈清婼踏进房门,正好听到沈清淼这句“豪言壮志”,她脚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上前:“清淼妹妹好志气!” 沈清淼:“……”总觉得沈清婼这句话嘲讽意味极重!而且一想到祖母当初给她选的是临王府的大公子,而给她选的却都是些寒门中人,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对沈清婼没有半点好脸色。 她愤愤的坐到一旁凳子上,把那些画像胡乱卷起来,恶声恶气的问:“你来做什么?瞧我的笑话吗?” “并不是。”沈清婼浅笑嫣嫣,声音温柔,“只是想来和花姨娘做个交易。” 花姨娘:“……” 沈清淼已经朗声问道:“姨娘,你就当真乐意清淼妹妹嫁给那些她都瞧不上的人吗?” 花姨娘:“……” 沈清淼:“……”听沈清婼这意思,她难不成能帮她? 沈清淼立马变脸似的,改变了态度:“大姐姐可是有更好的人选?”她笑眯眯的搬了张凳子过来,示意沈清婼坐下,双眼亮晶晶的望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轻摇了摇头,并未坐下:“我没有好的人选。不过若是父亲对姨娘上心些,他自然便会对清淼妹妹的婚事上心。” “正如清娴妹妹一样,即便父亲因李氏之故让她禁足房中,也是日日去探望她,且听说,父亲还给她送过去了秋日宴的请柬,说是宫中皇贵妃娘娘亲自邀请。” “今年的秋日宴便是由皇贵妃娘娘主持的。” 也就是说,沈清娴过去秋日宴,若是有相中的人,说不得皇贵妃娘娘还会亲自给她赐婚? 沈清淼:“……”这便是区别吗? 有父亲的宠爱,便会爱屋及乌,便能去参加秋日宴,便能从各个王公贵族,世家公子里随意挑选? 那她和姨娘若是得宠——沈清淼狠狠动心,她望着花姨娘的眼神也晶晶发亮的,甚至,还跑过去拉住了花姨娘的手狠狠摇晃:“姨娘——姨娘你就当帮我一次,你去找父亲,去争宠,好不好?” 花姨娘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沈清婼。 第146章 做手中刀 沈清婼轻笑:“花姨娘五年前倒是挺有魄力的,如今,竟是连试上一试都不敢了吗?” 她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其实姨娘只要再像五年前似的,做件同样的事情,这沈家的天便能彻底变了。” 沈清婼说完便直起了身子,仿若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云淡风轻。 花姨娘却听得浑身一颤! 沈清婼却已经转身:“两位好好想想吧。若想好了,我会帮助姨娘争宠固宠。” 花姨娘:“……”果然,她先前的感觉没有错!沈清婼是比李若水还能沉得住气的人物! 她一直以为五年前帮助李若水引小倌入府的事儿,天知地知,她知,李若水知,却不曾想,沈清婼竟然也知道了! 她到底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若她不按照沈清婼的要求做,沈清婼下一个要对付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沈清婼回来不到一年,便让盛宠的李若水多次禁足吃瘪——现如今,更是让她名声扫地,几乎毫无翻身之地!若不是老爷顾念着李若水名下有他唯一的嫡子,怕是早就废了她了! 这也是她明知道在沈清婼和李若水的较量中,沈清婼早就已经占据了上风,她却依旧不敢光明正大倒向沈清婼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便是因为,她五年前做了李若水的帮凶,自知对不起沈清婼,也怕沈清婼不会原谅她! 可眼下——花姨娘看着沈清婼的身影缓缓远去,却陡的反应过来。沈清婼明知五年前的事情,却依旧来劝她去争李若水的宠——那便证明,她是愿意原谅她的! 只要她能让沈清婼如愿,那她便算是赎罪了吧? 沈清婼便不会再对付她了吧? 她便不用再这般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了吧? 花姨娘激动至极。她急切的想找沈清婼要个保证,保证她和沈清淼余生能不受影响的活着的保证! 当晚,花姨娘便找借口去了一趟扶柳院。 “我若帮大小姐除去李氏。大小姐可否保证,我能在沈家平安到老?又可否能保证,清淼能嫁个如意郎君?”花姨娘眼神灼灼,端坐在桌子一旁,望着对面坐着的沈清婼,心底却是没底至极。 她手上拧着的帕子也是绞了又绞的。 沈清婼端起茶盏轻抿了口,问花姨娘:“那姨娘可要解释下五年前的事情?” 花姨娘:“……”果然,还是躲不过去! 沈清婼:“……”她原本只是猜测,花姨娘应该对五年前她被捉奸之事有所了解,或者是有所参与。 毕竟李若水说的对,她当年根本不在沈府,如何能知道沈府内的具体情况?并把人恰恰好安排进她的院子? 她怀疑过任何人,但最怀疑的一直是花姨娘。 一来,花姨娘是青楼出身,妖媚横行,母亲当年没少刁难过她。但母亲去世后,她没说过母亲半句不好,却在李若水跟前变成了谨小慎微的模样! 而根据她这些时间有意无意搜集到的消息,花姨娘和李若水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她便想赌一把,诈一诈花姨娘,没想到还真让她诈了出来! 沈清婼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倒是花姨娘顺着凳子“扑通”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李氏会那般害你的!只是当初清淼病重发烧,老爷又不管不顾的,你母亲倒是派了大夫过来,可那大夫一次诊费就是五两银子。我根本拿不出银钱来啊!” “我去求夫人。夫人说大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有固定分配的,而她私库里的东西都要留给你,将来给你做嫁妆用的。匀不出多余的给我,让我去想办法!” “我一个青楼出来的人,努力在这沈府扎根已经很困难了,我哪能借到钱啊?我便想着去找楼中的姐妹。” “不知怎的,被李氏看到了。李氏说我嫁给相国还不安分,还怀念楼中生活,说要来沈府告知相国,让相国打折我的腿!” “我怕啊!当初跟了相国的时候,我发过誓,再不和楼里人联系的。那我违背了誓言,我自然怕相国知道,把我扫地出门。” “我便求李氏饶了我那一次。李氏说饶过我可以,但要我放个人进扶柳院。” 花姨娘说着,又重重磕了两头:“大小姐对不住!我当初真没想到那人是个小倌,我更没想到,李氏还安排了人故意喊相国过去!等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已经迟了!” 花姨娘说的泪流满面的。 她这辈子只做过两桩亏心事。 一桩是为了自己脱离青楼,活出个人样儿来,便无视楼中规矩,和相国欢好后没有喝避子药,然后借着身孕逼迫沈相国纳了她为妾。 第二桩是为了沈清淼。沈清淼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千方百计,小心翼翼护着长大的女儿。她的出身已经让沈清淼低了一等,便不想在其他方面委屈她。 可她哪知道沈清淼会对栗子糕过敏,她哪知道沈清淼过敏后会起了满脸的红疹子,她哪知道沈清淼会自尊心受不了,被人说了句“丑八怪”便去跳河,还因此染了风寒,起了高热,险些死掉? 她那时候真的只想救沈清淼。 花姨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的头也越来越重。 淡淡的血色晕染开来。 沈清婼眼前却仿佛看到了母亲当年为让她离开观音庵,为让她保住嫡女的名号,跪在李若水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花姨娘固然有错,可她也为这错痛苦了五年……就当是念在她的这番慈母心怀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沈清婼弯腰扶起了她:“姨娘莫要再折煞我了,快起吧。” “那……那大小姐这是原谅我了吗?” 沈清婼不语,只是幽幽隔着窗户,望向了祠堂方向。 花姨娘:“……明白了。大小姐放心,只要您能帮我和清淼,我有的是法子让李若水彻底失宠。” “当然,或许,大小姐您也有的是法子让李若水彻底失宠,但您不屑去做,也不想脏了您自己的手。既如此,我愿做大小姐手里的那把刀。刀尖所指,便是大小姐心中所愿。” 花姨娘说完,便踉踉跄跄的起身朝外走去。 第147章 竟是唐华 陆瑾瑜接连跟踪了那位吹笛人两天。 他先是回了楚楼附近的养蛇小窝点,把剩余的小蛇妥善安置后,又钻进了密道之中,七拐八弯走了很久,他才缓缓朝上行走。 吹笛人的最后目的地竟是宫中冷宫所在之处! 陆瑾瑜:“……”他知道吹笛人和安嫔脱不开联系,可他没想到,那养蛇的小窝点下的地下密道竟会直通皇宫! 皇伯伯知晓这事儿吗? 皇宫如今竟然这般不安全吗? 陆瑾瑜趴在冷宫屋檐上,望着底下的情景,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此时已经是子时,偶有乌云飘过,遮挡住皎洁月光的同时,一道细微的哨声响起。 片刻,有人从院墙越过,进了这座空旷荒芜的冷宫,悄无声息的站定到了吹笛人跟前。 “娘娘不是说了,最近这段时间少来宫里?” 声音暗哑,低沉,但是莫名有股熟悉感。 陆瑾瑜听得眼睛微微眯起。 吹笛人冲来人跪下,恭敬赔罪:“我原本也不想这么快便又来的。但事儿又出现了意外。我手下的东西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目标人物还未除去!” 来人明显愕然:“怎么可能?!她不过一介弱女子,即便身边有五皇子给的那名女暗卫护着,也不该从重重包围下逃脱出来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随着他暗沉的话音落下,夜风陡起。 风吹动他戴着的黑色连体帽,露出下面那张脸来。 竟然是和唐华一模一样的脸! 再联系到刚才听到的熟悉声音—— 陆瑾瑜:“……”他现在确定,这男人就是唐华!可唐华当初不都已经死了吗?他怎么还活着?还回了宫中? 而他口中的娘娘,应该就是安嫔吧? 陆瑾瑜神情严肃了些。 吹笛人已经低声汇报:“应当是上一次打草惊蛇了,她们有所防范。那姓楚的身上更是戴了不少的避毒药,而且林子里还有人暗中相助。” “不过那些人应该是看准了我那些东西,想卖了赚钱。” 吹笛人说的笃定。 唐华却觉得这说辞不可信。 恰巧此时冷宫外的宫墙外有巡查皇宫的侍卫经过。 陆瑾瑜怕暴露行踪,闪身想躲藏,不想,脚底下却突的蹿出一只猫来,“喵呜”一声响起的同时,也吸引了巡查队的目光。 陆瑾瑜被彻底暴露。 “谁?谁在哪里?”巡查队迅速靠近。 唐华脸色一肃,连忙压低了声音催促吹笛人:“赶紧走!莫要被人捉了活口!” 可陆瑾瑜此时已经朝他发射一支袖箭。 箭矢盘旋着朝吹笛人射去。 唐华下意识的甩出一镖来。 飞镖擦过箭头,堪堪改变箭头的方向。吹笛人趁机往密道里跑去。 要真让他跑了,下一次再抓他,还不定要等到何年何月! 反正他手底下的东西就只剩下两条藏起来的小蛇,料定也闹不出什么乱子了。此时不杀了他,难道等着将来让他卷土重来吗? 陆瑾瑜下了死手。 袖箭一支接着一支的射出去,终于——吹笛人倒在了冷宫密道口处。而不幸,唐华的回旋镖射来,他右胳膊中了一镖。 黑色的血顺着镖身流下来,陆瑾瑜只觉得有些头昏眼花的,自知不能多留,便飞身离开。 “追!”巡查队的人分出一波人来朝陆瑾瑜追来。 陆瑾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昏头转向间,他眸光不经意间瞟到远处矗立的南风楼。他索性直朝南风楼飞去。 在南风楼里没头没脑的撞了一圈,彻底甩掉了那些追出来的皇宫暗卫后,他才摇摇晃晃的去了沈相国府。 扶柳院中,楚酉刚收拾好医药箱,凑到了沈清婼跟前。 摇晃来,摇晃去,直到沈清婼忍不住抬头望她:“想说什么便说,莫要吞吞吐吐的。” 楚酉索性坐到了她的对面,托着下巴问她道:“就是想知道,对于李若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清婼微微挑眉。 楚酉索性把话问的更明白了些:“先前府上侍卫明明都想把人弄死在青城山下了,你怎的还催促大家离开?” 沈清婼:“……我是恨不得她死,但却不能牵扯上无辜人的性命。再者说了,我不想在那时候节外生枝。当然,我也是指望着,你能挖掘出她身上的秘密。” “李若水身上没戴任何东西,衣服上也闻不到任何气味。我也挺好奇,那些东西是如何准确辨别出她来,并且绕过她的?” 原来她竟也看出问题来了? 楚酉轻笑,不吝夸赞:“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那么短的时间内竟是考量了那么多!” “是。我想做研究。我想提取她体内血液看看情况。”楚酉直言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南浔巫医的书。上面记录着一种人,名唤药女。是被人用秘药喂灌过的,身上若有似无的会散发出一种常人难以察觉的气味来。而蛇偏偏能闻到,并且会避开。我怀疑李若水也是被南浔人秘密喂养的药人。” 沈清婼:“……”她平静的看向楚酉,片刻轻笑出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兰姨娘和花姨娘合力也不会弄死她的,至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父亲再也不会喜欢她,甚至抛弃她罢了。等到那时候,我会出面,把人交给你的。” 楚酉大喜。 雀跃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扑到沈清婼跟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等我研究出来,我定然第一个便告诉你!” “嗯。”沈清婼浅笑晏晏,“顺便研究下,除了笛音,还有什么办法能操控那些东西。” 敢情沈清婼比她还要贪心? 楚酉:“……”一时哭笑不得的,总觉得是上了沈清婼的贼船。 院门口此时传来唐柳的奚落声。 “哟!二公子这是受伤了?谁这么大胆子敢让二公子受伤啊?奚落声刚落下,便又传来一道惊呼声,“唉!二公子,咱不能碰瓷啊!我我我——大小姐,二公子好像中了毒镖!” “这镖——这镖——”唐柳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毒镖,话都说不利落了。 还是楚酉急急走出来,纳闷轻呼:“是唐华用的毒镖!” 第148章 诚心感谢 沈清婼:“……鹤顶红?” 她唬了一跳。她是猜出陆瑾瑜在暗中帮她了,但她没想到,他会这般拼命啊! 追着吹笛人过去,他没被蛇咬,却被唐华的毒镖射中了? 唐华和吹笛人又是什么关系? 沈清婼一时心如乱麻。也顾不得多想,上前帮着唐柳,架起他一个胳膊便把人架到了房内。 楚酉已经急急打开了医药箱,“上次镖上那鹤顶红是我下的,就是逼唐华现身的。这支镖上的毒就是蛇毒。二爷先前输过你的血,对这毒有抗性。无碍,有救。” 说完,她还忙中抽闲的瞟了沈清婼一眼。 见她目露着急,楚酉在心底轻笑:之前还说这辈子嫁谁都不可能再嫁给陆瑾瑜了,瞧,现在他出事儿,她比谁都着急! 这两人啊,就会口是心非。 沈清婼这会儿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尴尬了一瞬,随即红着脸解释:“别多想,我就是不想再欠他人情,他的人情实在难还。” 楚酉:“……”他漫不经心的点头,“嗯嗯嗯,是是是,二爷就活该中毒。” 沈清婼:“……”她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看楚酉好似不信她的解释,她倒也没再上赶着解释。只是静静坐在那儿,看着楚酉眼疾手快的给他处理伤口,清理毒血,又包扎好了伤口,把人摇醒。 刚刚醒来,陆瑾瑜双眼还没聚焦,便急急道:“清婼小心!唐华没死,他还想杀你!那吹笛人就是他接头的!” 楚酉:“……”果然爱情的力量是很恐怖的。自己个都昏迷了,醒来没问自己的情况,倒是先提醒沈清婼了! 沈清婼:“……”说实话,陆瑾瑜三番两次的帮她,三番两次的因她的事情受伤,她心里要没半点感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陆瑾瑜怎么非要现在才对她这般好呢? 沈清婼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陆瑾瑜,便索性坐到了他对面,生硬的回复:“知道了。”她微微停顿了下,又道:“谢谢你。” 陆瑾瑜甩甩脑袋,感觉眼前清明了些,这才“呵呵”一笑,得寸进尺道:“那你笑一个。” 沈清婼:“……” 陆瑾瑜又道:“你嘴上说着感谢我,但你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你这让我很忐忑,总觉得像是我在一厢情愿的多管闲事,而你压根儿都不稀罕似的。” 中毒了的陆瑾瑜没有那么多脑子,完全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心所欲。 说这些的时候,他甚至还撅了下嘴,歪歪焉焉的趴到了桌子上。 那模样,像是一个做了好事求表扬,但是没求到的孩子似的,看着异常委屈。 沈清婼被他那副样子激的心一软,情不自禁便依了他,展颜一笑道:“是诚心谢谢你的。” 她蹲到了陆瑾瑜跟前,望着他泛着蒙蒙水雾似的眼,柔声道:“真的。陆瑾瑜,谢谢你帮我,让我迎母亲平安回家,谢谢你帮我引走所有的危险,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也谢谢你,及时给我送来这样的消息,让我想做的事情更容易了些。” 陆瑾瑜:“……”他脑子晕晕乎乎的。看着蹲在他跟前的人,只觉得那张脸像是天仙似的,那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也全都是他爱听的。 瞧,他不是暖不化沈清婼的心,他不是没法让她笑—— 沈清婼是会笑的,她在他跟前终于笑了——情真意切的笑,满怀感激的笑,发自肺腑的笑,让他丢魂儿的笑—— 陆瑾瑜情不自禁也扯了嘴角。 两个人一个趴在桌子上,笑得满脸春光,像个傻子似的,一个蹲在地上,温柔浅笑,不经意的娇态羞意流露出来,倒真正是一副神仙眷侣般的图画! 楚酉已经不动声色的收好医药箱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用胳膊肘怼了怼在门口望风的唐柳,用嘴型道:“走——” 唐柳:“……”她猛地回头,难以置信的惊叫:“不是,楚酉你是疯了吧?你要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在一起?” 说完,不等楚酉反应过来捂她的嘴,她三两步跨进屋里,伸手就去拽了沈清婼:“大小姐你醒醒,他现在可是临王府二公子!您忘了您答应临王妃的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仅沈清婼回过神来,立马绷了脸转身,便是陆瑾瑜也陡的弹坐起来,伸手就拽住了沈清婼另一个手腕:“你先别走,说清楚,你答应我母妃什么事情了?” 沈清婼还没说话,唐柳呛声道:“自然是答应,大公子没娶妻之前,我们小姐绝对不会嫁人。” 沈清婼:“……” 陆瑾瑜已经一个甩脑,直接站了起来,瞪大了一双眼睛道:“你说什么?沈清婼你真答应我母妃这种无理条件了?” 沈清婼:“……”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她之前说的虽然不是这样,但这样的说辞,也不算错吧? 所以,她的感动归感动,其他,仍旧不在考虑范围? 陆瑾瑜简直要疯了! “行,行,一个个的可真行!”陆瑾瑜狠狠踹了一脚板凳,随即风风火火的跑出了扶柳院。 唐柳:“……”她眨巴两下眼睛,幽幽道:“感觉临王府又会是一阵鸡飞狗跳。”说着,她眉眼一亮,凑到沈清婼身边,“小姐,需不需要我看看去?” “你是想看他被临王妃揪着耳根训斥吧?”楚酉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唐柳丝毫不在意,只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清婼。 沈清婼已经往内室走去:“临王府的热闹,你有瞧尽的时候吗?不如瞧咱们沈府的热闹,不多见。” 唐柳:“……”眼珠子一转,她拔腿就往外跑,“我这就和花姨娘说去,李氏竟然偷偷放跑了唐华。” 唐华还活着,这个消息对花姨娘来说,绝对能让她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唐柳甚至还叽叽喳喳给花姨娘出主意:“若是实在不行,找个人假扮唐华也是可以的。反正他在宫中安嫔那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当然,若是不愿做假,我也能把唐华引过来。” 第149章 秋日参宴 花姨娘:“……”眼皮子猛地一跳,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在秋日宴那天把人引过去吧。剩余的我来操作。” 让李若水在外出丑,看沈相国还如何替她兜着! 花姨娘只要一想到李若水被千夫所指的画面,她便觉得心中莫名畅快! 让李若水当年趁她之危,故意利用她!让她这些年只能天天伏低做小的,像是个鹌鹑似的缩在花苑中半点都不敢冒头—— 如今,总算有了个能光明正大报复回来的理由! 花姨娘心中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她对镜梳妆,描眉画黛,而后去了沈相国房中,借口想去秋日宴外围偷偷瞧瞧,为沈清淼相看夫婿,央求了沈相国同意她在秋日宴当日离府出去。 秋日宴当日。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女儿家盛装打扮,窈窈窕窕,娉娉婷婷。 沈相国府上的几位千金一早便都起来梳妆打扮。 沈清萌和沈清淼没有收到专属的请柬,只能借着旁人的请柬进入皇贵妃所在的贵宾区。两人便不约而同找上了沈清婼。 沈清婼让管家安排了一辆四人坐的马车,和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李若水早已经坐到前头的双人马车上。 一行人等着沈清娴。 等了小半个时辰,沈清娴才慢悠悠的出来。 一袭杏黄色秋装明艳大方,却又不失娇俏明媚。额前点了花钿,头上金钗成双,华贵无双,倒是堪比皇家公主的派头! 沈清淼撩着帘子瞧着,嫉妒的面目全非的:“李若水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那怕上头有个正个八经的嫡姐,人家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瞧那花枝招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公主,郡主的!弄得我们几个人倒像是成了陪衬。” 不同于沈清淼的心高气傲,嫉妒恼恨,沈清萌明显从容镇定许多。她缓缓道:“她是五皇子妃的嫡亲妹妹,又得皇贵妃亲自邀请,自是要比我们气派些。总归她又不和我们走一道,她气派她的便是了,何苦还把我们自己气着?” 说话间,沈清萌还抬手在沈清淼脸上戳了一下,笑着打趣:“瞧,都快成了个河豚了!现在可不是芦芽短的时候呢!这河豚上来是做什么?” 沈清淼:“……”一巴掌拍掉沈清萌的手,她又望向了沈清婼,阴阳怪调的道:“我们两个气也是白气,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摆气派!但我就闹不懂了,大姐姐你好歹是嫡长女,怎的就不把她的气压压下去?难不成是觉得反正将来比不过她,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吗?” 这话说的好生无理。 外边赶车的唐柳都气的横眉冷对的:“瞧不起谁呢?我们大小姐那是不屑和她比穿戴!” “真正的名门贵女不在乎你穿什么戴什么,而是你站在那儿,便是通身的气派体面。瞧沈清娴再穿绫罗绸缎,也比不上我家小姐素裙一穿,让人眼前一亮!” 沈清淼:“……”就很气。 她本来是想让沈清婼痛斥沈清娴一顿的,哪料想,这唐柳却先抢了话? “你一个下人,怎可随意插口我们之间的谈话?”沈清淼满肚子的气无法发,索性对唐柳摆脸子。 唐柳却半点都不惯着她:“我再是下人也是五皇子给的下人!五皇子让我保护好大小姐,不仅仅是保护好她不受半点身体上的伤害,心理上的伤害也不行!” “你说大小姐的不好,就是不行!想利用大小姐给你们出气更是不行!” 唐柳掷地有声,袒护之意明明白白的。 沈清淼:“……”她有心想继续怼她。 但沈清萌拉了她一把:“都是姐妹,你快别说了!唐柳说的对,咱们去秋日宴,本身也不是想以衣冠来引人注目的。咱们展露的更多是礼仪学识。” “正是。谨言慎行,尊重长姐是最基本的礼仪。”唐柳再度接口。 沈清淼:“……””哑口无言的看向沈清婼,却见她正在闭目养神。 沈清淼只能讪讪然的住口。 而此时李若水妃马车上,李若水正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沈清娴:“我是不是都说过,不能穿那么亮眼,压了沈清婼的风头?你瞧瞧你穿的这些——你是觉得,皇贵妃的懿旨比皇上的圣旨还要让人看重吗?” “沈清娴你这是在给皇贵妃娘娘添堵,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滚去你大姐姐马车上,莫要让人觉得本夫人现如今还在仗势欺人!”李若水说着,还顺手拔掉了她头上的金钗。 沈清娴:“……”她好久都没见母亲。 本来是想穿的美美的,让母亲知道,她过的很好,不用母亲担心,顺便也告诉母亲,父亲心中看重的还是她,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的,父亲说不定还会把管家权交给她! 然而现在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沈清娴委屈的红了眼眶,愤愤的甩了车帘子,跳下马车。 磨磨蹭蹭的走到沈清婼马车的旁边,沈清娴声音闷闷的:“大姐姐,您说,需要我去换衣服吗?” 沈清婼:“……时间不早了,娴妹妹上来吧!” 这就是不用她去换衣服了?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 沈清婼到底离开了京都五年,如今又被临王府退了婚,怎能比的上她? 便是皇上看在五皇子的面上,愿意再给她一次出风头的机会,沈清婼又当真能被世家公子所接受吗? 怕根本没人会接受她。 沈清娴心里的气儿这才消了些,坐到了沈清婼的对面。 一行人,两辆马车缓缓朝菊山行驶过去。 此时的菊山上姹紫嫣红,一片繁华。花浓绿茵之下,才子佳人零散矗立,或惊鸿一瞥,魂牵梦绕,或痴情难掩,遥望无语。 这是专属于少年少女们的节日。 皇贵妃在开始走了个仪式后,便把整个秋日宴交给了身边的嬷嬷操持,而她则唤了几个少女上前。 其中便有沈清娴。 沈清娴自是难掩得意,冲着沈清婼,沈清淼等姐妹摆摆手,她笑道:“那姐妹们,我先过去陪皇贵妃了。” 沈清婼轻轻点头,神色从容。 沈清淼却险些气歪了嘴:“瞧那得意劲儿!不就是陪皇贵妃吗?大姐姐待会儿你是不是还要面见皇帝?” 第150章 皇家公主? 不管皇上召见不召见,先把话放出去再说!反正满京都都知道大姐姐是被皇帝下旨,在秋日宴自行择婿的! 她这也不算说大话。 沈清淼半点不惧。 沈清婼:“……”她惧啊!帝王威严,她若是再被罚跪怎么办? 想到皇帝上次把她叫进宫里不明所以的罚跪,沈清婼就头皮发麻。 远处此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十公主穿着一袭粉嫩衣裙蹁跹而来。 银盘似的脸上,一双眼睛布灵布灵的,透着伶俐聪慧的光芒:“这位姐姐可说错了!这种场合,父皇可不会过来的!不过有我陪着姐姐们,姐姐们应该也能媲美那位姐姐的风头了吧?” 沈清婼微笑着唤一声“十公主”就要见礼。 十公主赶忙拉着了她的双手,一副亲昵模样:“婼姐姐可别折煞妹妹了!母妃早就说过了,让我不许受婼姐姐的礼!” 说着,十公主还凑到沈清婼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笑道:“不仅如此,母妃我嘱咐我,让我上点心,来帮着婼姐姐一起挑选夫婿呢!” 说这话的时候,陆瑾瑜正摇晃着折扇走了过来。 一头墨发被玉冠高高束起,马尾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少年意气,奋发有力。 他今儿个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衫,腰上系着金镶玉,还有羊脂玉佩坠落下来。 端的是恣意昂扬的翩翩佳公子。 十公主却撇了撇嘴,故意扬声道:“毕竟,有些人瞧着人模人样的,做出来的事儿那可叫人神共愤,猪狗不如!” 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陆瑾瑜已经走到几人身边,十公主几乎是直勾勾盯着他说的。 说完,还把沈清婼拉到了她身后,一副保护姿态。 陆瑾瑜:“……”摇着折扇的手一顿,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住,满是错愕的问十公主:“你刚才是在骂我?”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十公主高傲仰头,还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嗤”来,扭头,她拉着沈清婼的手就要离开:“婼姐姐,咱们去那边瞧风景去。这边疯狗太多,万一被人误咬就不好了。” “毕竟咱们是人,总不好自降身价和狗一般见识的。” 先被说猪狗不如,后被说疯狗的陆瑾瑜:“……”他是该说十公主三两句话就把他提升了一个档次呢?还是该气她这张嘴总把他和畜生相提并论? 而更让他气的是,沈清婼竟然一言不发的准备跟着十公主离开? 他来这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的,岂能这般眼睁睁瞧着人离开? 陆瑾瑜当即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十公主你故意找事儿呢?” 十公主回他一个挑衅的笑。 陆瑾瑜:“……”好想揍人。“砰”的下把折扇重新打开,他瞪着十公主摇晃一阵,又猛地收起折扇,看向了沈清婼:“你就准备一直把我当陌生人?半句招呼都不打?” “沈清婼,你可还欠着我两个条件呢!”陆瑾瑜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沈清婼淡淡瞟他一眼:“只剩一个了!” 陆瑾瑜:“……行!一个就一个。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你离十公主远些,这女人跟个刺猬似的,浑身冒刺儿。我不想你被她带坏了。” “呵——呵呵——陆瑾瑜你说谁是刺猬呢?” “谁搭腔就说谁。” “你——”十公主气的抬脚就朝他踹去:“陆瑾瑜我是公主!我能骂你,你不能骂我,懂不懂礼仪尊卑?不懂的话我这就教教你规矩!” 陆瑾瑜那嘴也不遑多让。 身形轻飘一躲,他冲着十公主吐了吐舌头:“踹不着。踹不着。十公主你又偷懒没学礼仪课程吧?” “我再混蛋也是你表哥!长幼有序懂不懂?乖~你现在乖乖的去一个人玩儿,我就不告诉皇伯伯,你骂我疯狗,还骂我猪狗不如了……” 十公主没踹着人,这会儿又被他一顿呛,气的瞪圆了一双眼睛:“我就骂你了怎么着?有本事儿你现在就告状去啊!我倒是要瞧瞧,父皇和母妃知道你又想要来纠缠清婼姐姐,会不会直接在这地儿把你捆了,把你丢出去!” 说着,十公主又陡得想到了什么,猛地眯眼:“话说,临王叔不是把你禁足了吗?陆瑾瑜你偷跑出来的?” 陆瑾瑜脸色一绷。 十公主大叫:“你竟然背着临王叔偷偷跑来秋日宴?”她作势就要喊人。 陆瑾瑜赶忙弹射出一颗糖果,直接堵住了她的嘴。而后趁她不备,拿扇柄狠狠在她抓着沈清婼的手腕上一敲,而后,拽了沈清婼就走:“你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沈清婼:“……撒手!”见陆瑾瑜脚步停下,却未撒手,沈清婼又黑沉了一张俏脸,怒声道:“二公子请你松手!” “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陆瑾瑜你这般拉拉扯扯,像样子吗?”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朝这边张望过来。 便是领着沈清娴等一众贵女谈笑品花的皇贵妃此时也望了过来。 见是陆瑾瑜和沈清婼拉拉扯扯的,她立马笑了:“倒是没想到,这两人纠葛还是这般深。” 看来她又能邀请珍妃来看一出好戏了! “快,去瞧瞧珍妃过来了没有?若是过来了,直接请过来这边。” 有婢女领命出去,但很快便又回来,在皇贵妃耳边低语一阵。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更加莫测:“珍妃妹妹有事儿过不来了,倒是把沈清婼的婚事托付给了十公主?” “走,咱们听听十公主怎么说?” 沈清娴及一众贵女:“……这怎么就突然又关心起沈清婼的婚事儿来了?” 那沈清婼有什么好的?再娇媚艳丽,那也是残花败柳了! 她愿意嫁给谁便嫁给谁,和她们有丁点的关系吗? 为何珍妃会把她的婚事托付给十公主,皇贵妃又为何还对她这般关心?总不至于——皇家对她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和安排吧? 沈清娴原本含笑的脸庞一时僵硬下来,但她还是紧紧跟在皇贵妃身边,走了过去。 十公主刚把糖果囫囵个咽下去,冲到了陆瑾瑜身边:“陆瑾瑜我警告你,母妃说了,婼姐姐嫁给谁都不能嫁给你!你赶紧给我撒手!撒手!”十公主见掰扯不开陆瑾瑜的手,张嘴就要往他手腕上咬。 陆瑾瑜速度撒手。 皇贵妃此时离几人只有几步远,闻言,笑意更浓:“这倒是奇了!珍妃妹妹向来不爱插手旁人的婚事,怎么就独独对这两人的婚事百般阻挠呢?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理由?” “说来,我倒是突然觉得,这十公主和沈清婼好似还有几分相似呢。” 皇贵妃刚刚说完这话,匆匆赶过来的嬷嬷也笑望了沈清婼和十公主一眼,附和道:“可不是呢!这倒让是老奴想起二十多年前珍妃娘娘那一胎了!若是那胎是个公主,若是那公主还活着,也该如沈家大小姐这般大了。” 第151章 珍妃之女? 此话一出,全场俱静,便是远处正准备折花赠佳人的公子哥儿,都怔在当场,傻愣愣的朝这边望过来。 什么意思? 皇贵妃和她身边那位嬷嬷的意思是说,沈清婼可能是珍妃流落在外的女儿?沈清婼可能是皇家公主吗? 世家小姐们:“……”不是——五年前沈清婼名声扫地,被秘密送到观音庵内,九死一生的。五年后她归来,拆穿了当年害她母亲的继母面目,还惹得五皇子妃醋意大发,草菅人命,险些被五皇子休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如今——沈清婼竟还摇身一变,可能是公主? 她的人生要不要太有戏剧性了? 沈清婼不就和她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的,她怎的就会有这般一波三折的奇遇? 沈清淼和沈清萌:“……”两人看看十公主,又看看沈清婼,一时倒是瞧不出两人何处相似。 那皇贵妃说的相似——沈清淼浑身一僵:莫不是皇贵妃知晓了什么实情才会这般睁眼说瞎话的? 她就是笃定了没人敢当面对她提出质疑? 沈清娴:“……”原本以为皇贵妃不喜欢沈清婼是因着她之前和五皇子定亲又退亲的缘故,可如今瞧来,似乎不仅仅是这一桩? 若沈清婼真被认为是公主,那她和姐姐……沈清娴想到依旧被软禁在五皇子府中的沈清颜,不觉轻咬住了下唇。 时间仿若停止,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 沈清婼静静望着皇贵妃和那名嬷嬷,却是笑了:“清婼幼时便入宫成了十公主伴读,且和她嬉笑玩乐,日日相伴,被十公主整日‘婼姐姐’,‘婼姐姐’的喊习惯了,倒是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才惹了皇贵妃娘娘这般追念往事。原是清婼的不对。清婼在此向十公主赔罪,向皇贵妃娘娘赔罪了!” 沈清婼微微福身,见皇贵妃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不发一言,撩起裙摆就跪了下去。 十公主:“……”她紧抿着唇瓣望着沈清婼片刻,蓦的也跪了下去:“说来此事还是我称呼不当引起的。不过皇贵妃娘娘,母妃自幼便喜欢清婼姐姐,我也确实是把她当做亲姐姐看待的,这般称呼,便是父皇都不曾多说什么。怎的到了皇贵妃娘娘嘴里,便像是怀疑我母妃还有亲女流落在外似的?” “是,母妃当年是曾在宫外产子,但那是我皇兄,是自出生起便没了生机之人!旁人不知,皇贵妃娘娘总该知道的吧?毕竟,当年行宫失火,母妃受惊诞下死胎之事,是父皇托付给皇贵妃娘娘您亲查的吧?” “当初既是尘埃落定,盖棺定论之事,此时又怎好说这种话,惹人误会?” 母妃当年在宫外产子之事,她隐隐有所耳闻。 那还是母妃半夜噩梦,惊醒过来后唤了老嬷嬷来说话,她才模模糊糊听明白的。 好似,那事儿确实有蹊跷。 只是母妃不知用什么法子隐瞒了过去,皇贵妃即便怀疑,这些年却也不曾直白的怀疑什么。 她如今这般——十公主缩在袖笼中的手紧了紧。她怕——怕皇贵妃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想要出手对付母妃了! 还有母妃的殷殷嘱咐——母妃提起沈清婼时候的温柔语气,母妃对沈清婼超乎一般的关心,母妃还有,她一反常态的反对清婼姐姐和瑾瑜堂哥的婚事…… 十公主怕,怕沈清婼真会是她亲姐姐!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害怕! 那会让母妃和她,以及沈清婼,甚至连临王府满门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陆瑾瑜此刻也是慌的。 他脑海里恍恍惚惚闪现珍妃姨母在他耳边说的“因为在旁人眼里,你是姐姐亲生——”所以,这便是母妃和姨母拼尽一切想要阻止他和沈清婼在一起的理由吗? 因为沈清婼可能是珍妃姨母亲生? 她和他,既是堂姐弟,也是表姐弟? 陆瑾瑜只觉得有雷声在头顶乍然轰鸣,轰的他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此时皇贵妃已经笑意殷殷的弯腰拉了十公主的手:“瞧瞧十公主这紧张的小模样!本宫也就是随口说说,有感而发罢了。快起来吧。” 说完,她又盈盈笑着冲朝这边张望过来的众人道:“这么好的日子,自该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都各自寻自己的意中人去!都看着这边做什么?快散了吧。该送花的送花,该接花的接花,本宫还等着宴会结束,给几对才子佳人送上贺词呢!” 皇贵妃说完微笑着离开,还不忘招手示意沈清娴跟了过去。 沈清娴亦步亦趋的跟上。 皇贵妃轻笑,低声道:“其实我倒是宁愿沈清婼是珍妃的亲生女儿。这样,那谢氏的牌位便没法再名正言顺的呆在沈家祠堂,你母亲也就有了能翻身的机会。你姐姐那边,本宫也能再找理由把她保出来,让她依旧当尊荣的五皇子妃。不然,子妍和子期也太可怜了些。” 感慨似的说完,皇贵妃又攥紧了沈清娴的手:“好孩子,走,和本宫去瞧瞧那两个小人儿去吧。终归,你才是他们嫡亲的姨母。” 沈清娴:“……”是啊,她的母亲,她的亲姐姐,都是因为沈清婼才遭殃的! 若是能证明沈清婼是珍妃女儿,而非沈家亲女,那沈清婼又如何能再留在沈家继续作威作福? 沈清娴暗暗下了决定,她要弄清楚沈清婼的身世之谜。 而此时的沈清淼已经一脸激动崇拜的看向了沈清婼:“大姐姐,你说,你不会真是十公主的亲姐姐吧?要不然她缘何只和你有眼缘?而且珍妃娘娘还对你的婚事那般上心?还指名道姓,让你不得嫁给陆瑾瑜那种纨绔?” “这可太像是亲娘会做出来的事情了!” “而且,我若能有个公主姐姐,也能为我将来的婚事添上一份助力啊!” “瞧,之前那些还不屑多瞧我们一眼的人,这会儿都时不时的朝我们望过来了呢!” 沈清淼表示,她可太希望沈清婼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了! 沈清婼:“……我母亲是谢家人,又缘何会成为旁人?莫要再胡言乱语,异想天开了!小心祸从口出,惹上甩不掉的麻烦。” 皇贵妃和珍妃娘娘不对盘,两人从十几年前便明里暗里的较着劲儿了!皇贵妃刚才突然那么说,怕是已经又想好办法对付珍妃娘娘了! 十公主应该也意识到了吧? 沈清婼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却见十公主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空了,而陆瑾瑜也没了踪影。 沈清婼:“……”这两人不会还真找珍妃求证去了吧? 第152章 袒护怀瑾 沈清婼无奈扶额。 她原本只是想来这里走个过场,然后再回皇上说,没人想娶她,想多赖在沈家几年,给祖母养老的!哪曾想会惹出这般莫名其妙的风波来? 她和谢家那边的人长相如此相似,肯定是母亲的亲女啊!也不知道皇贵妃到底是要借着她这张脸,搅出什么样的风云来?总不至于是想说珍妃当年犯了欺君之罪吧? 毕竟,听十公主所言,当年珍妃所怀应当是位皇子—— 沈清婼也没兴致再赏菊花,心事重重的走向远处。 曲径通幽,花香袭人。隐隐有甜腻的香味传来,间或伴随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轻嘤声。 沈清婼听得浑身一僵。 她的身后,沈清淼和沈清萌也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一眼。 还是沈清婼先反应过来,低低的说一声“走”,便仓皇往来时路处走去。 沈清淼和沈清萌随即跟上。 走出去很远,沈清萌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抬手抚向心口;“吓死我了!这青天白日的,怎的还有人敢在外边做这种事儿呢?” “幸而我们没惊动到人——”沈清萌说着,又蓦的有些惴惴,她脸蛋红红的偏头看问沈清婼,,问道:“大姐姐,我们应该是没惊动到她们吧?我怕万一不小心惊动到了,她们找我们的麻烦……” 沈清萌要哭不哭的。 沈清婼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绷紧的俏脸上努力挤出了一抹微笑:“应是无妨的。” 她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皇贵妃操办的秋日宴上,席天被地的干这等子事情! 三人之中,沈清淼最无所谓。 她摆了摆手,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怕什么?大姐姐和十公主情同姐妹,即便那两人发现了我们,想必看在大姐姐的身份上,也不会张扬出去的!说不得,还得央求我们替她们保密呢!” 说着,沈清淼靠近了沈清婼,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大姐姐,你说是单她们这一对儿这么情难自禁呢?还是其他地方也有?要不然,我们——” “先回去吧。”沈清婼抢先一步道。 沈清淼:“……”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但看沈清婼脸色严肃,她倒也没敢逆着来,只是在跟着沈清婼走了一段距离后,轻轻拉拽住了沈清萌,低声冲她道:“我瞧着,大姐姐好似没心在这儿找如意郎君。” 沈清萌轻轻点头:“今儿个这事儿比较多,大姐姐看起来心神不宁的,自然没那心情了。” “嗤!”沈清淼冷笑,攥着沈清萌手腕的手也情不自禁的重了一分,冷声道:“她明明是心中早有了如意郎君的人选才没心在这边找的!不过即便她现在不选,皇上,皇贵妃,珍妃娘娘,十公主也自会替她操心的!” “哪儿像我们?姨娘卑微,父亲又不疼,这若是想要找个好人家,免不得要我们自己上些心了!”恰巧两位公子各举着一支紫红色的菊花过来,沈清淼一喜,拉了沈清萌就娇羞羞的上前。 那两位公子倒也没有莽撞,先是冲着沈清婼微笑见礼:“沈大小姐。” 沈清婼轻轻颔首,又微笑着拉了沈清萌和沈清淼过来:“两位公子多礼了,不过我们姐妹还有事儿,便先告辞。” 青衫公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吟吟问道:“可是想去送别怀瑾公子?” 沈清婼一时怔住。 她都许久不曾见过陆怀瑾,也许久不曾听闻过他的事情了!一方面是想刻意放下,另一方面,她最近的事情确实比较多。 只是——陆怀瑾就要离开了吗? 沈清婼一时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 倒是青衫公子又笑道:“说来,我倒是还听说了一桩趣事儿,说是陆怀瑾醉酒吐真言,说他这辈子心中所系只有一人,绝不会再另娶他人为妻了!沈大小姐,您说,他心中所系那人是谁呢?” 沈清婼:“……”她知晓陆怀瑾的心理阴影,也知晓她的退婚可能会让他难过。 但她从来都没想过,陆怀瑾会说出这番话来! 还会让他成为众人调笑的对象的。 毕竟她身上的流言蜚语太多了,一波未平,一波未起的。 之前她虽然声名狼藉,但好歹和陆怀瑾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如今皇贵妃那番话一出,再结合这人说的话——那陆怀瑾岂非是要被他们贬低成为枉顾人伦之辈? 虽然,她也觉得荒唐可笑。 可流言便是流言,谁会去管事实真相如何?流言伤人,她也早就切身体会过了,不是吗? 看着眼前这人眼底眉梢那明摆着瞧好戏的模样,沈清婼一时火大。 她微微一笑,若艳色牡丹乍然盛放,芳华灿烂,令天地万物失色。她道:“大公子芝兰玉树,情深义重,又菩萨心肠,最见不得人冤枉受屈才会多多庇护罢了。至于将来——他若娶妻,必定会珍之重之的。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尊重女子之人了。” “公子还是莫要听说了两句不知从何人嘴里传出来的谣言,便信以为真的以讹传讹了!您要知晓,您这话,可是会断了大公子的真正良缘的!” “若是大公子将来真不婚不娶的,公子您猜,急着盼着想让大公子成亲的临王和临王妃会如何做呢?”沈清婼笑容明媚,艳色无双,却偏偏言语凛冽。 青衫公子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躬身赔罪:“是小生失言了,还请大小姐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沈清婼绷着脸转身就走,还不忘拉走两个妹妹。 沈清淼有些不情愿。 沈清婼冷声道:“这般爱乱嚼舌根子的男子,如何算的上是良配?”但即便这般说,她心中还是担心陆怀瑾。 有些话当初虽然说明,可他若真说出那样的话来——心结终究还是在她。她做不到对他熟视无睹,也做不到明知道他今日离京,还在此处看这些花花草草。 沈清婼心不在焉的,正想要找借口离开,远处有小厮走来传话:“大公子在后山等您,说是临行前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沈清婼不疑有他,跟着小厮离开。 然而刚走到僻静处,花丛中却陡得跳出一道人影。那人手里拿着布袋,兜头就朝沈清婼套下。与此同时,她身后跟着的小厮,抬手在她脖颈处重重一击。 沈清婼昏迷在了布袋中。 第153章 菊山小院 陆瑾瑜风风火火的骑马飙到半山腰后,猛地喊道:“楚丑!” 楚丑应声而出。 陆瑾瑜问:“山上边的情况如何了?” “楚寅他们在盯着,暂时没有消息传来。”话音刚落,一声三长两短的哨音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道略显急促的哨音响起。 哨音接连响了三次,且一次比一次急促。 楚丑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骤然一变。 这是他今天和兄弟们约定好的暗号。如果有不可控的情况出现,那便是一声联络哨音,若是沈清婼出现意外,那便是三声越发急促的哨音。 当时他们还开玩笑,有皇帝的圣旨,那个不要命了敢在菊山对沈清婼动手?! 不想——还真有人敢这般猖狂。 “沈清婼出事儿了!” “果然!”陆瑾瑜猛地咬牙,勒着缰绳的手陡的用力,他很快便将马头调转方向,“你差人去和十公主说一声,先莫要在珍妃姨母跟前胡说,怕是今儿个皇贵妃就是故意在我们跟前说这一番话,好挑拨离间的。” 他和十公主都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 十公主更是大大咧咧的,直言爽语之人。她心中若有疑虑,必要在最短时间内查清原委,真相的。 可若这就是皇贵妃的目的呢? 一来把十公主调离菊山,让沈清婼身边没有真正能护她之人。二来,引起十公主的怀疑,让她去找珍妃对质。若是母女两人不小心说错了什么——皇贵妃肯定早派人暗中盯着珍妃姨母宫中了!那皇贵妃就算拿捏住了珍妃姨母的错处。 这么多年来,皇贵妃明里暗里没少针对珍妃姨母。 但姨母这些年来轻易不和其他人打交道,便是面对皇伯伯,她也爱搭不理的——临王府内的人都知道,珍妃姨母之所以还能一直在妃位上待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临王府做后盾。 而临王府一直能屹立不倒,除了大哥和三弟有出息,更多的也有珍妃姨母处事谨慎有分寸。 珍妃姨母和临王府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 珍妃姨母在宫中出事儿,那皇伯伯势必也会问罪临王府。同样,临王府出事儿,皇伯伯也会敲打珍妃姨母。 这些年来,他们三方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这其中固然有他的插科打诨,故意犯浑,但更多的是皇伯伯没有拿到任何对付临王府的实证。 若是当年珍妃姨母宫外产子真有其他隐情——轻则,珍妃姨母一人是欺君之罪,褫夺妃位,重则,临王府满门受牵连—— 皇贵妃这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而她一向有仁善之名——怕就怕,这事儿还是皇伯伯授意她的——陆瑾瑜越想,心中越慌。 他怕沈清婼出事儿,更怕沈清婼是一个引子,让所有人心神大乱,做事不考虑后果,从而走上万劫不复之路的引子! 而沈清婼出事儿,应该是和皇贵妃有关—— 皇贵妃想对沈清婼做什么? 会不会就是想威逼利诱她,好拿出些假证据来,佐证她就是珍妃姨母的亲女? 沈清婼可能会不依,但沈相国呢?李若水呢? 陆瑾瑜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控制起来。 “驾!”他越发焦躁的赶往菊山。 而此时被装进布袋中的沈清婼已经被塞进了一辆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马车中。 马车沿着小路往半山腰而去。 菊花灿烂,漫山遍野,沿着小路种着的都是些名贵品种。墨菊,绿菊,红菊——艳的无双,雅的极致。 马车急行,马蹄高高抬起,时不时践踏沿途娇花。 赶路的人没有丝毫停歇。 陆瑾瑜从马车旁边狂奔而过,但很快,他又停下,眉峰微蹙。 这小道虽说是下山之路,可这秋日宴的重头戏还没开始,怎得会有人在此时下山?下山便罢了,坐着灰扑扑的马车,却敢恣意践踏路边名菊。 要知道,这些菊花可是当年皇后亲种。普通人过的时候,那个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一朵花的?马车中的人怎敢这般狂妄? 怕是这车中人有人撑腰——亦或者是有敢无视皇后之人要急着见这马车中人? 电光火石间,陆瑾瑜突然想到了沈清婼。 若是他刚才所猜都是真的话,那马车中的人不会就是皇贵妃和沈清婼吧? 陆瑾瑜吹了声口哨,示意楚丑去菊山探查情况,他则远远的跟上了那辆马车。 赶车的人很谨慎。 陆瑾瑜怕被发现,后来索性弃马隐到了暗处去追。 马车停到了菊山半山腰的一处幽静小院内。 车夫扛着一个布袋出来。 看那形状,不难猜出里面装着的是个人。 陆瑾瑜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绕到一旁的院墙外边,悄无声息的上了屋檐。 屋内,传出一道不悦的声音:“这都多久了!怎得还没把人送过来?” 这声音——竟真是皇帝! 陆瑾瑜浑身一僵,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此时凝固起来。 屋内传出太监的赔笑声:“快了,快了——刚才已经有人传信来说得手了!主子爷您就稍安勿躁,再等等——那娇花啊,就是要开的艳丽丽的才好看呢。” “倒也是。”皇帝“呵呵”笑了一声。 陆瑾瑜又看望马车。见没了动静,这才微眯着眼睛又望向正屋方向。 车夫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声。 里面出来一位面生的公公。 那公公一副笑面孔,即便轻声责怪,脸上的笑意也不减分毫的:“怎得还把人装进麻袋里去了?赶紧弄出来,莫要让主子爷瞧见了,又该心疼姑娘了——” 车夫让公公帮忙搀扶住人,手脚麻利的把人从麻袋里弄了出来。 公公瞧得不觉瞪大了眼睛:“我的个乖乖!不外乎主子爷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妙人儿!果真天仙一样!回头了得和娘娘说说,下次再找,还得按这个标准找。” “那是必须的,主子爷尽兴了,咱们也有好日子过。”车夫满脸赔笑。 两人这才一人架着沈清婼一条胳膊的把人架了进去,平放在了床榻之上。 公公已经点了熏香。 车夫笑望着急不可耐朝榻边走去的皇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之前已经给她灌了不少好东西,今年应该能让主子爷尽兴的——”说完,他倒退着恭敬退出。 公公也笑眯眯的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陆瑾瑜早就揭开了房梁上的一片瓦朝底下看去。 这会儿,他都懵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皇伯伯见沈清婼不是为了栽赃珍妃,打压临王府,而是——他竟然肖想沈清婼?! 第154章 怎么想的? 惊天霹雳! 石破天惊!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吗? 陆瑾瑜呆愣在那儿。 眼瞧着皇帝已经弯腰去解沈清婼的衣服,陆瑾瑜瞳孔陡的一缩,随即,他从怀中摸索出一瓶药粉来,朝着屋内撒了大半瓶。 这药是楚酉新制造出来的,无色无味,能使人陷入昏睡之中,忘记一些东西。不过药材难得,制作困难,楚酉用了好长时间才制作出这么一瓶来。 他本来是想用在唐华身上的——到不曾想,如今竟然用在了堂堂帝王身上! 皇上高大的身躯摇晃两下,重重朝下栽去,压在了沈清婼的腿上。 沈清婼闷哼出声,蓦地睁眼。 “啊!”沈清婼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弹坐起来。 陆瑾瑜已经药翻门外的车夫和公公,阔步进来。 听到沈清婼的惊叫,他下意识的捂了捂耳朵,吊儿郎当的笑道:“不错啊,看来虽然被打晕了,但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沈清婼:“……你!”她伸手指向陆瑾瑜,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眼前状况的,怒斥道:“陆瑾瑜你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我警告你,你赶紧把我放走!不然我定要闹得人尽皆知的,让所有人都过来瞧瞧,你到底是什么嘴脸!” 陆瑾瑜:“……”原本想弯腰把皇上从她腿上挪开的,眼下,他却是不想动他了。 谁让沈清婼竟然误会他这事儿是他做的? 陆瑾瑜皮笑肉不笑的瞟向了她:“沈清婼,我在你心中,就这般不靠谱么?” 沈清婼眨了眨眼睛:“……你靠谱吗?” 眼波澄澈,神情无辜。 发丝铺散在肩膀头上,微微凌乱的美。她身上的衣衫也乱了些,露出锁骨处一大片肌肤来。 黑与白,清纯与妖媚,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勾魂摄魄的紧。 陆瑾瑜喉头紧了紧,突的就有些口干舌燥的。 他别过视线,漫不经心的问:“还想离开吗?” 沈清婼:“……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陆瑾瑜:“……”没法沟通了! 语言沟通不了,索性行动起来。 陆瑾瑜弯腰把皇帝推到了一旁。 随着他的动作,皇帝那张脸呈现在眼前。 沈清婼:“……”她都傻了!险些又惊叫出来。 所幸她还有几分理智。 知道这会儿不能再胡乱叫喊。不然把人引进来,看到皇帝昏倒在房中,而她和陆瑾瑜还在房里,怕是所有人都要误会他们对皇帝不利的! 沈清婼双手捂紧了嘴巴,欲哭无泪的。 陆瑾瑜已经去拽她的胳膊。 沈清婼受惊的往旁挪动了下。 这一挪动,她才发现,她竟然浑身发软,双腿更是用不上半点力气的,这般轻微挪动一下,她竟是还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喘来。 随之——体内热浪滚滚而来—— 沈清婼受噬情蛊折磨多年,自然清楚这感觉。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殷红的唇瓣,她双眼微微泛了雾气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若说沈清婼刚才还是只张牙舞爪,恨不得亮出爪子狠狠挠人的小野猫,这会儿便成了奄奄一息,窝在主人脚底下可怜巴巴的小宠物猫。 这娇滴滴的,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他,简直是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陆瑾瑜深呼吸了一口气。 但他不想每次做好事儿还被人这般误会了,便硬着心肠问:“还要喊人吗?” 沈清婼轻轻摇头。 陆瑾瑜又问:“那以后还动不动就怀疑我吗?” 沈清婼声如蚊蝇的:“你救我出去,我以后尽量信你。” 陆瑾瑜:“……”不尽人意,但他也实在受不住沈清婼这副娇弱模样。 心底的猛兽快要叫嚣着出笼。 “扑倒她!扑倒她!扑倒了,她就成你的了!” 此时沈清婼已经挣扎着要起来。 陆瑾瑜赶忙把人按住了:“先别急。” 大掌按在肩膀头上,温热透过衣衫传递进去,沈清婼轻轻战栗,心底却陡的升起一股满足感。 甚至,她还情不自禁的朝陆瑾瑜靠近了些。 衣服摩擦上手腕。 本在朝窗口张望着,想确定附近安全情况的陆瑾瑜猛地低头,便见沈清婼轻咬着唇瓣使劲晃了晃脑袋。 此时外边有风从敞开着的窗口吹进。 空气中送来甜腻的香气。 陆瑾瑜更加气血翻涌。 这院子里种着的花草有问题! 陆瑾瑜怕再耽搁下去,真化身野兽,轻抿了抿唇瓣,呐呐道:“算了,不等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他打横抱起沈清婼,阔步离开,眨眼消失在外边的花海中。 他抱着沈清婼隐在了一大片紫色菊花中。 直到暗哨声传来,他确定安全,这才抱着人准备重新起身。 不想,低头,却看到沈清婼脸色酡红,神情痴恋的望着他。 她的手指还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画着圈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沈清婼停下动作,抬头痴痴和他相对。 陆瑾瑜:“……”三番两次的考验他!他要是再不做些什么都感觉辜负了老天给他的这诸多机会! 陆瑾瑜狠狠吻向沈清婼。 沈清婼身子僵了僵,却没有推开他。 而此时的菊山山顶的房子一处屋舍中。 这地方原本是供贵女们玩乐累了,暂时歇脚用的。 偌大的房间内摆放着的都是矮几板凳。 矮几上还摆放着一些糕点水果。 皇贵妃正端坐一处,手里捏着一块点心,慢条斯理的往嘴里送。 她的跟前,安嫔站在那儿,满眼的焦灼。 甚至,安嫔还在原地转了两圈。 终究是沉不住气的问皇贵妃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把她交给我,杀了吗?为何你要把她送到皇帝身边?” “她若真成了皇帝的人,你觉得皇帝还舍得放开她吗?到时候,我想杀她,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了!” “皇帝那个色令智昏的老东西,他肯定会派出很多人保护沈清婼的!”安嫔越说越气,到最后甚至还弯腰夺走了皇贵妃手里的点心,怒斥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得就还能这般沉得住气?” 皇贵妃被夺走了点心也不恼,依旧一副笑意温润的和善模样。 她平静的看向安嫔的眼,悠悠问道:“没有皇帝的保护,你觉得你便当真还有机会杀掉她吗?” 第155章 美人心计 安嫔:“……”她不知道,但多试几次,总会有一次成功的! 皇贵妃轻叹了口气:“安嫔,我都纵容了你好多次了!可结果是什么?是李若水暴露,唐华离开,唐宁损失惨重!是你打草惊蛇,让陆瑾瑜暗中派了更多的人保护沈清婼!” “不过说起来,陆瑾瑜倒是让我有些出乎意料。他手底下那十二元大将,明明都已经被我们设计伤亡了大多数,他竟还能在短时间内把这支队伍重新补齐……确实是个人物。” 比她还要会伪装。 只是可惜了,他是狗皇帝最喜欢的侄子。她注定无法把他收拢过来,为己所用的。 所以他们只能是敌人。 而她对待敌人,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温和的眼底有杀意浮现,很快归于平静。 皇贵妃脸上依旧笑意吟吟。 安嫔被训得气焰消了下去,呐呐道:“我也没想到沈清婼那般命大啊!唐华被迫暴露后,我都提醒唐宁小心些,再小心些了!” 唐宁便是那位控蛇人,直属于安嫔控制。但安嫔之所以进宫,便是来寻找皇贵妃,寻找这位南浔王爷心心念念之人,并来助她成事儿的。 皇贵妃的任务是颠覆北辰皇室,改朝换代,建立新的皇朝政权,拥南浔王爷登上帝位。 但杀沈清婼不在皇贵妃的行事范围内,而是安嫔想杀了沈清婼,一报当年被谢紫柳侮辱之仇。 眼下因为杀沈清婼暴露实力,皇贵妃不满之极。见安嫔竟然还和她顶嘴,她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嘲弄:“不管你是否提醒到位,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大计了!” “安嫔,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已经有些公私不分,掂量不清轻重了!”皇贵妃依旧微笑着,语气柔柔,但她话里却满是警告,隐隐还带着几分威胁! 安嫔:“……”她到底不是皇贵妃,没有她那么足的底气。 她黯然垂眸,闷声闷气道:“我知晓了,以后会注意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此时把沈清婼送给那狗皇帝,不是上上之举。毕竟那沈清婼看着清纯绝美,实则早被噬情蛊改变了体质,情动之时,骨子里都能透出一股子媚劲儿来!她那股媚劲儿绝对会让狗皇帝欲罢不能的!” 安嫔忧心忡忡。 皇贵妃笑容灿烂:“若我说,沈清婼可能是珍妃和皇帝的女儿呢?” 珍妃:“……怎么可能?” 若沈清婼是珍妃和狗皇帝的女儿,那狗皇帝此举——那岂非是违背人伦,天怒人怨之举? 皇贵妃竟打的这个主意? 她是想兵不血刃的让狗皇帝声誉扫地? 珍妃望着皇贵妃,一时只觉得恐怖。 美人心计,笑里藏刀,刀刀不见血,却致命! 皇贵妃依旧笑着,甚至还抬手按了按鬓角处的散发,慢条斯理道:“怎么不可能?当年珍妃那身孕本就蹊跷多多。说不定就是珍妃怕我夺了她的恩宠,故意把公主说成皇子,好借此霸占皇帝更多宠爱的。” “只是眼瞧着快要生产,她怕事情兜不住,这才火烧了别院,烧死了太医,躲到了皇觉寺,让自家母亲和姐姐帮她接生的。” “接生之后,她让姐姐抱来早就准备好的已经死去的男胎,谎称受惊过度才诞下的死胎,让皇帝对她更加愧疚。她则仗着这份愧疚,在宫里肆无忌惮的活着。而她的亲生女儿——在外边也活的好好的——她这一举,不仅没有了欺君之罪,还反倒保全了母女两人,获得了永久得保命符,岂非完美?” 皇贵妃说的虽说是猜测,可不得不说,逻辑严谨,严丝合缝的,让人一时根本无从反驳。 安嫔这会儿已经听傻了。 好久,她才望着皇贵妃那张隐约变色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报复珍妃,还是为了我们的大计?” 皇贵妃微愣。 但很快缓过神来,冷笑道:“一箭双雕不好吗?我想看珍妃崩溃的模样,也想看陆瑾瑜崩溃的模样。这两人若知道了实情,怕是杀了皇帝的心都有!” “这样,我们不就能顺利瓦解临王府和皇家联盟了吗?没有了临王府的保护,你觉得皇帝还能撑多久?” “即便他能强撑着——那若是我把他和沈清婼的事儿广而告之,你觉得百官还会由着他当这个皇帝吗?” “不会的——所以送沈清婼过去,怎么看,怎么划算。” 安嫔:“……”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压根儿没了自主思考问题的能力。 她呐呐道:“听起来确实是极好的。” “那是自然。依着皇帝的秉性,他若知道实情,说不定还会先杀了沈清婼,保全自己的颜面——” 倒也有这种可能。 安嫔缓过神来,重重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她就暂且放沈清婼一马,等到一切如皇贵妃所愿。再要沈清婼得小命。 安嫔僵僵的从屋里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沈清婼已经清醒过来,正坐在马车中。 晕晕乎乎,摇摇晃晃中,她听到外边陆瑾瑜的声音响起:“确定查清楚了吗?这事儿当真和皇贵妃有关系?” 楚丑穿着一袭普通的侍卫服,和换过衣衫,戴了面具,化身成为南风楼楼主的陆瑾瑜一起坐在马车外边,驾着马车。 他恭敬回道:“确定查清楚了。那名车夫不敢撒谎,和他接头的人也说是奉了皇贵妃的命令。而且听他们那口气,他们几人通力合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往年的秋日宴都是皇后操持,他们行动没有这么方便。” 陆瑾瑜:“……”他攥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随即一鞭子重重抽在了马儿身上,没好气的道:“原来真是这样!竟然真是这样!” “我就说今年的秋日宴为何莫名其妙的换了主事人儿?还在猜测,是不是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皇伯伯,这才失了操持秋日宴的资格的。却不曾想,压根儿就没那么多原因!皇伯伯就是想确保沈清婼能够万无一失的被送到他跟前,才故意把秋日宴交给皇贵妃主持的!” “皇贵妃也真不愧是皇伯伯的知心人,解语花,明知道很多事情不可为,还把人送了过去!”简直就是在故意帮着皇伯伯犯错!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若沈清婼的身份真的有问题——皇贵妃此举,可就耐人寻味,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156章 身世真相 陆瑾瑜气愤至极,吩咐楚丑道:“派人暗中监视着皇贵妃。然后派人进宫去一趟,请珍妃姨母去临王府一叙,我必须要把一些事情当面搞清楚了!” 不然,他们只会步步被人设计,利用,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丑应声离开。 陆瑾瑜深吸一口气,这才转头,猛地撩开了马车的车帘。 沈清婼慌里慌张的闭眼。 长长的睫毛扑闪若蝶翼蹁跹。 陆瑾瑜:“……”原本还想着怎么把人拐去临王府的,现在瞧这模样,她应该是都听到了。 “要去临王府一起听听吗?”陆瑾瑜难得的好脾气。 主要是刚才他被蛊惑得险些在花丛里犯错,这会儿面对沈清婼还有些尴尬。 明明皇贵妃都含沙射影的说她可能是姨母的女儿了,他竟然因为她出现在皇伯伯身边,便觉得皇贵妃那些话是胡诌的! 后来虽然清醒过来,却到底不如之前那般敢恣意调笑了! 他应该和沈清婼保持一定的距离的。 沈清婼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心里一团乱麻似的。 一会儿想到皇贵妃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想到刚才情不自禁拥抱陆瑾瑜的画面,一会儿又想到老皇帝——她之前虽然昏迷着,但现在也知道了,带她过来那名小厮是谎称陆怀瑾找她的,实则他是把她送来了皇帝身边—— 而且听陆瑾瑜刚才那话的意思,这事儿还是皇贵妃一手操控的—— 皇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沈清婼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 陆瑾瑜此时又道:“你不说话,我便直接带你过去了。” 沈清婼依旧沉默。 陆瑾瑜再度扬鞭,速度朝临王府赶去。 而此时的珍妃宫中。 十公主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便挥了挥衣袖,赶起了那些太监丫鬟们:“都出去!本公主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母妃商量!” 珍妃宫中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珍妃。 珍妃正在绣花,闻言,蹙了蹙眉头,抬头吩咐道:“都出去吧,守好宫门。” 一众下人应声离开。 珍妃身边的大丫鬟最后离开,还贴心的给两人关好了房门。 宫殿内一时静悄悄的,珍妃这才问十公主:“说吧,火急火燎的,到底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竟然这般失态?” 十公主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了,这才目光灼灼地看向珍妃,直言问道:“母妃,十几年前你在宫外诞下的当真是皇兄吗?” 珍妃:“……”脸色陡的一变。她手上拿着的绣品也陡的从手中滑落下去。 她“蹭”的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了十公主跟前,弯腰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这也不烧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起这事儿来?” 十公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眸光再度看向了珍妃的眼,急急问道:“母妃就说那到底是不是皇兄吧?” 看母亲这惊慌失措的,莫不是当年她诞下的还真是皇姐? 十公主心都凉了—— 珍妃却轻轻点了点头:“自然是你皇兄。”她缓缓转身,重新坐回到了原本坐着的椅子上,捡起了散落在桌子上的绣品。 微微发颤的手扎偏了针脚。 十公主瞧得眼神一暗:“当年夭折的既是皇兄,那母妃这会儿在惧怕什么?” 珍妃:“……母妃不是怕,只是听你提起往事,心中痛极罢了。”她这般说着,眉眼却耷拉着,捏着绣花针的手也颤抖的愈发厉害。 十公主索性起身,蹭蹭蹿过去,夺走了她手中的绣花针和绣品,扔到了桌子上,压低了声音,沉声道:“母妃!我不是无缘无故提起他的!而是皇贵妃今儿个说话有些古怪!我听她那意思,她是怀疑沈清婼是我皇姐——可她为何会这般怀疑?还有母妃,您为何对沈清婼的事情那般上心?” 珍妃一时语塞。 此时外头传来大丫鬟白芷的声音:“娘娘,临王府二公子差人来请您去临王府一趟,说是有要事询问。” 珍妃:“……” 大丫鬟又道:“听来人那话音,好似是性命攸关之事。” 珍妃:“……”十公主刚来询问十几年前的旧事儿,陆瑾瑜便又托人来找她,说性命攸关之事。她心里清楚,怕是那些旧事要兜不住了! 罢了,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的,那便说清楚吧。 希望陆瑾瑜听了不会埋怨她。 珍妃吩咐大丫鬟守在宫中,带着十公主悄悄出了宫。 两人到达临王府书房的时候,临王,临王妃,陆瑾瑜和沈清婼已经都到了。 临王正气鼓鼓的瞪着陆瑾瑜:“你就作吧!使劲儿的作!我倒要瞧瞧,待会儿把事情弄清楚了,你要如何自处?如何给沈清婼交代?” 陆瑾瑜:“……”这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正想要让自家父王把话说清楚些,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门被推开,珍妃摘下披风上的帽子,阔步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十公主随之走进。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凝滞。 珍妃恍若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的走到了众人给她留着的主位上坐下,抬眼看向了陆瑾瑜:“想弄清楚什么?”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陆瑾瑜轻抿了抿唇瓣,瞟一眼沈清婼,随即一撩衣袍跪到了珍妃跟前。 “姨母在宫中多年,可知晓皇伯伯每年秋日宴都会出宫临幸美人儿?” 珍妃:“……”这问题有点出乎意料。但她还是认真回复:“隐约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那姨母可知晓,皇伯伯今年让人把清婼带过去了?”陆瑾瑜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定定的看着珍妃。 珍妃明显一愣,随即狠狠拍了下桌子:“好他个陆垚,都快花甲之年了,竟然还想老牛啃嫩草?他倒也不嫌臊得慌!” 沈清婼:“……”不愧是珍妃,也就她敢直呼皇帝名姓,还敢说他是老牛,臊得慌了! 不过这皇帝做派确实让人恶心。 瞧着人模人样的,却半点儿都不干人事!竟然还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玷污臣女的事儿来! 陆瑾瑜:“……” 这反应—— “沈清婼不是姨母的女儿?” 若是她女儿,她怎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珍妃:“……”她险些拿砚台砸人!但还是忍住了,横眉冷对的看向陆瑾瑜,言辞笃定道:“自然不是。” “那皇贵妃为什么会那般说?”陆瑾瑜眉头紧蹙,颇为不解。 珍妃挑眉反问:“我怎么会知道?” 第157章 旧时恩情 眼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临王妃起身给珍妃倒了杯茶水,悠悠道:“或许皇贵妃早就猜出当年那孩子还活着了!” “珍儿,有些事情一直瞒着,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不如都说明白了吧!这几个孩子都是聪慧的,不会害了你我。若这般一直瞒着,反倒可能会坏了事情。” 临王妃的目光瞟过沈清婼,又看向了陆瑾瑜,长长的叹了口气:“瑾瑜最近行事越发荒唐,再不说,清婼都快要被他欺负死了。” 沈清婼:“……”鼻子蓦然一酸。 终于有人肯为她说句公道话了。 她微微垂眸,眼眶也悄然泛红。 珍妃瞧得心中也是一叹。 随之起身走到了沈清婼身边,轻轻执起了她的手:“抱歉,是本宫的错。本宫知晓皇贵妃这些年一直在查你,也知道皇贵妃怀疑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也是想护着本宫的孩儿,这才想着,将错就错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彻底护了本宫孩儿的周全。却不想——” 她狠狠瞪了陆瑾瑜一眼,摇头叹气道:“孽缘啊!” “做错的事儿,走错的路,终究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看着陆瑾瑜,尽管心底万分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道:“陆瑾瑜是本宫的亲生孩儿。” 陆瑾瑜:“……”怎么可能? 珍妃姨母弄错了吧? 他是她外甥,亲外甥!几年前母妃和珍妃姨娘曾亲口说过的! 这怎么突然他变成了珍妃姨母的亲子? 陆瑾瑜风中凌乱,人都傻了。 十公主:“……”意外!大大的意外!她百般瞧不上的陆瑾瑜竟然就是她的亲皇兄? 她不要这种皇兄! 纨绔风流,只会惹祸,嘴巴还贼欠儿——更重要的是,他没少和她抢母妃的关注度—— 抢关注度? 不!那不是陆瑾瑜抢的,那是母妃想给的关注和偏爱。 十公主恍然惊觉,重重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沈清婼:“……”倒也不是十分意外。 毕竟陆瑾瑜行事做派确实过分,若最开始没人替他保驾护航,在皇帝跟前帮他各种美言,他又如何能入了皇帝的眼,并逐渐成长为那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猖狂性子呢? 只是珍妃竟然在十几年前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王府,还故意给了人错觉,让皇贵妃误会她才是珍妃之女——这一手操作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沈清婼轻轻抽出了她的手。 珍妃双手微微僵滞在空中。 片刻,才牵强的扯起了一抹笑容,解释道:“当年本宫实在是有难言之隐的。” 沈清婼还没说话,陆瑾瑜已经红着眼眶质问起来:“究竟是怎样的难言之隐,需要你抛弃亲儿子,还无辜牵扯进一个弱女子?” 质问声振聋发聩,颇有点撕心裂肺,肝胆俱裂的崩溃感。 珍妃听的心肝一颤。 临王和临王妃也是不约而同的心脏一缩。 十公主轻声嗤笑了声,似是释然了:即便母妃以往再偏爱陆瑾瑜又如何?那毕竟是她亲手推出去的儿子,自该有诸多歉疚的。 那儿像她?自出生便是锦衣玉食,享尽了荣华富贵与宠爱。 十公主托腮,心情复杂的看向了屋内正中央站着的几人。 沈清婼此时也有些心情复杂。 她也急切的想要一个解释。 毕竟被皇贵妃惦念的感觉不太好。 珍妃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像是开的正艳丽的花儿突然失去了养分,眨眼枯败垂在枝头一般,她沉声道:“当年正值盛夏,宫中炎热,本宫和皇贵妃等几个妃嫔陪着皇上一起去别院避暑。” “但一天晚上,宫中传来急报,有叛贼作乱。” “皇上要走,我急着起身伺候他穿衣,却突然小腹骤疼。皇上传了随行太医过来检查,这才得知,本宫竟怀了身孕月余!” “孕早期不适合车马劳顿,皇上便让我在别院休养,带了皇贵妃回宫镇压叛贼。” “五个月后,叛贼镇压住了,但别院却遭了殃,进来不少的蛇虫鼠蚁。我虽然用姐姐给的药物躲了过去,可到底受了惊吓。宫中便趁机派了御医过去安胎。” “可谁想到,那御医过去不是安胎的,而是想让我一尸两命的!可笑我直到临产之际才发现端倪。” “情急之下,阵痛发作,我只好给姐姐去了书信,让她去别院后门接应我。而我,则一把火烧了别院,趁乱跑了出去,和姐姐汇合,去了皇觉寺生产。” “孩子平安落地,但到底体弱,有些先天不足。再加上宫中动荡,我却不确定想害我的真凶到底是谁,便和姐姐商量,李代桃僵,让姐姐想法找了死婴代替,把瑾瑜你送到了姐姐身边养育。” “姐姐先前和姐夫一起在边疆打仗的,那时候虽然回朝,却还没赶到京都,旁人也不知道姐姐的具体情况,便当真以为那孩子是她所生的。” 这样,珍妃便顺利的把陆瑾瑜送到了临王妃身边抚养。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皇贵妃为何会查到她? 而珍妃又为何说她是将错就错的,为了保护陆瑾瑜? 沈清婼不解。 珍妃:“……”面对沈清婼那张姣好的脸,她突然语塞。 还是临王妃沉声道:“我来说吧。” “我带着瑾瑜离开的时候,遇到了皇贵妃的人检查。” “皇贵妃那时候是陪着皇帝一起过去皇觉寺的。皇帝看到珍妃妹妹的情况,大怒,要彻查别院失火一事。珍妃妹妹伤心欲绝,趁机把人留下了。皇帝便把彻查一事交给了皇贵妃负责。” “皇贵妃应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派了一大队人马寻我。我带着瑾瑜,如何敢暴露?正躲在草丛里手足无措的时候,前面花树后边绕过来一抱着婴孩的妇人。” “那妇人吓得脸色煞白的,跪地就求人饶命。侍卫细细问过她们的情况,这才把人放走了。而那些侍卫也去了别处搜查。我这才得以脱身,抱着孩子回了临王府。” 临王妃说完,起身冲着沈清婼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说来,临王府还有珍妃妹妹,还欠你们母女一个天大的恩情。” 第158章 恩将仇报? 沈清婼:“……” 看着高高在上的临王妃给她弯腰鞠躬,说欠了她们母女恩情,沈清婼半点不觉欣喜,反倒是满心的酸涩与嘲讽。 她说话都不觉带了刺儿:“所以,我母亲帮你们打了掩护,让你们得以安全脱身了。而你们却故意把我召进宫中,嘴上说着让我做十公主的陪伴,其实就是想让皇贵妃看到珍妃娘娘对我的在乎和关心,好让皇贵妃误会我和珍妃的关系,将来好把矛头直接对上我?进而保护陆瑾瑜不被暴露,不被针对?” “这便是你们报恩的做法?” 好!当真是好的很! 都说天家无真情,她原先还不信,现如今,她不仅信了,她还知晓了,天家行事做派都恶心至极! 皇帝昏庸好色,抢占臣女,皇贵妃罔顾人伦,杀人诛心,便是对她最好的珍妃,竟也是从一开始就算计起她这个人来! 敢情她沈清婼的命在她们眼中便不是命了吗? 一直忍耐着的脾气,在这一刻爆发了! 沈清婼咄咄逼人的扭头望向珍妃,满目嘲弄。 珍妃语塞。 倒是一直沉默着的临王开口了:“话也不能这般说,我和舒儿当初确实是为了报恩,才同意珍妃妹妹招你进宫的。毕竟,当公主伴读也不是每个官家女子都能当的。那当的好了,便是和公主情同姐妹之人,无上尊崇,便是婚嫁,也有了一定的自主选择权。” 临王越说越心虚,到最后更是呐呐若蚊蝇一般。 毕竟,他自己都觉得现在说这些有些可笑。 然而,他也不能让人误会自家王妃是个恩将仇报之人不是? 沈清婼听的嘲弄的笑:“是吗?那敢情现在我走到这一步,还都是我的错了?” “是我不该在当十公主伴读的时候,多管闲事,救下五皇子,让珍妃娘娘和皇贵妃之间的纠葛更加错综复杂?是我不该在皇贵妃跟前招摇,还不知道掩藏珍妃娘娘您对我的好,进而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十公主和我亲昵,甚至还亲亲热热的叫我一声‘婼姐姐’?是我惹了皇贵妃的疑心,让她又追查起当年往事了?” 沈清婼愤怒极了,嘴巴也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怼了很多。 “哪有人帮人还帮出这诸多错误来的?” 也不知道母亲在九泉之下还能不能瞑目? 沈清婼问着,问着,泪水便忍不住从脸颊滑落。 可她偏生笑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珍妃,扫过临王妃,扫过十公主,最后又落在陆瑾瑜的身上,她陡的冷笑:“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如愿了,那我呢?我就活该被你们一次次的利用吗?” “如今,若不是陆瑾瑜对我心存歹念,找到了被迷昏的我,阻止了皇上的不轨之举!那珍妃娘娘如今当如何?是由着事情继续发展,让我之后进宫和你作伴吗?还是索性帮着皇帝暗中解决了我?好消除了您的后顾之忧,也让皇贵妃以为您是大义灭亲了,再也没法拿当年欺君之事威胁到您?!” 沈清婼最后几句几乎是压着嗓音低吼出来的。仿若是受了重伤的小兽,发出最后的怒啸。 她的眼底都隐隐泛了红色。 临王妃难堪的别过目光。 珍妃眼底也泛了薄泪,她微微哽咽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没想到皇贵妃竟会那般无耻——” 外头陡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有太监高喊:“皇贵妃到!” 她不是该呆在菊山上吗?怎得也下来了,还来了临王府? 电光火石间,珍妃眼睛一瞪,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不好!这根本就是皇贵妃的一计!” “她就是等着我们出手救人的!” “只要我们救了人,就间接坐实了她的所有猜测!即便那猜测现如今有所出入,她也一样能达到她的目的!” “她要我死!要临王府陪葬!” 珍妃娘娘猛地又攥紧了沈清婼的手,眼神诚恳,语气哀求:“沈清婼,就当是我求你,待会儿莫要在皇贵妃跟前抖出事情的真相来,可好?” “欺君之罪是死罪,更别提这事儿死的不是我一个人,可能是一府,不,两府的人!临王府所有人和我娘家所有人的性命就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可她为什么要帮忙? 她为什么要拿着自己的性命来帮忙? 她这几年过的还不够凄惨吗?她连一个仗着安嫔势力为非作歹的李若水都难以对付,她如何应对皇贵妃这样动动手指就能碾压她的人? 沈清婼木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珍妃望着她,眼底蓦地闪现一抹决绝。 随即,她朝着临王妃就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临王妃的胳膊,满脸是泪的道:“姐姐,我现在只能再求您了!您也不想您那么优秀的亲儿子刚刚回来,便迎来灭门之灾吧?” 临王妃只得一个亲子,便是陆怀瑜。 如今,他已经回了京都。今儿个他没去参加秋日宴,而是去慰问逝去将士们的家属了。 临王妃刚见了他一面,如何忍心把他也拖进这无边深渊中? 她没敢再看沈清婼的,低低问珍妃道:“你想如何做?” “给我一颗哑药或者昏睡散也行,喂沈清婼服下。余下的,我来应对。” 陆瑾瑜率先挡到了沈清婼跟前:“不行!这事儿不能再推到她身上,让她承担了!” 珍妃苦笑,泪水哗哗的流。 她泪眼模糊的看向陆瑾瑜:“不让她承担,让谁承担?陆瑾瑜,我在宫里伏地做小,忍着恶心周旋那么久!就只是为了保住你!只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你告诉我,现在除了让她承担,还有什么办法能保住我们所有人?” “那也不能牺牲她!”陆瑾瑜低吼。 他们欠沈清婼已经够多的了!他一直以为,两人的纠葛是从青城山观音庵那一夜才开始的!却不想,两人竟从小便纠葛在了一起! 他更不曾想过,他能活下来,是沈清婼母女救下来的! 更不曾想过,十公主最喜欢的伴读,竟然是他活命的挡箭牌,活靶子! 他陆瑾瑜到头来竟是靠一个毫不知情的女子护着长这般大的? 这让他如何忍受的了? 更别提,这个女子还是沈清婼——是他欺辱过,嘲笑过,如今又心心念念放不下之人! 他欠她太多,她们欠她太多——他不想再继续欠下去了! 第159章 反将一军 珍妃却陡的扭头冲他“噗通”声跪了下来:“就当是娘求你,娘可以死,但娘不能让你死,不能让姐姐和姐夫死,也不能让你外祖母他们再遭受无妄之灾了!” 临王妃在她下跪的刹那已经把哑药拿了出来。 珍妃伸手夺过,跌撞着爬起来,冲过去就想塞到沈清婼嘴里。 她得把沈清婼弄哑了拖走,不让皇贵妃发现沈清婼也在这儿! 门外却陡的射来一箭。 珍妃下意识的缩手,她手中的药丸滚落到地上…… 紧接着,有侍卫踹门而入。 皇贵妃的笑声也随之响起,依旧是往常的温柔:“珍妃不是说身体不适,在宫中静养吗?怎的来了这临王府,还弄出这般阵仗来?是在密谋什么吗?” 此时最先冲进来的侍卫已经捡起了地上的药丸,递到了皇贵妃跟前。 皇贵妃叫来了随行的太医,笑着命他查清楚了药性,这才又笑着看向了珍妃:“看来珍妃如今果然是恼极了皇帝啊!知晓皇帝喜欢上了沈大小姐,要纳她为妃,你便要把人毒哑了?” 珍妃冷眼望着她没说话。 皇贵妃又笑道:“或者说,珍妃是怕沈大小姐会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来才想堵了她的嘴?” 珍妃依旧没反应。 以不变应万变。 她一句话不应,瞧皇贵妃如何拿罪证治她的罪! 皇贵妃眼底暗光闪过,随即又笑着凑近了珍妃,问道:“还是——你是怕她的叫声太美妙,会让皇帝夜夜传召才要把人毒哑了?” 这话也太侮辱人了! 珍妃尚且能忍,但沈清婼和陆瑾瑜却忍不了。 然而沈清婼的嘴皮子没有陆瑾瑜的快。 陆瑾瑜冷声发问道:“皇贵妃娘娘怎得知晓是皇伯伯要纳沈清婼为妃呢?哦——是了,今儿个这秋日宴便是皇贵妃娘娘操办的!不过瑾瑜就奇怪了,纳妃不能光明正大的纳吗?要私底下偷偷的来?” 明明是她和皇伯伯做了荒唐事儿,如今竟然还能有脸,冠冕堂皇的问出来? 果然是厚脸皮!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陡的消失,她怒视了陆瑾瑜,大声斥责道:“你混账!” “竟还敢质疑帝王行事!陆瑾瑜你是仗着你皇伯伯疼你,便想和珍妃一起犯糊涂了,是吗?” “来人,先把陆瑾瑜给本宫拿下!” 皇贵妃一声令下,有侍卫立马上前拿人。 临王妃想挡,皇贵妃冷笑:“皇帝如今昏迷不醒!他身边守着的护卫也已经悉数毙命!想来是有人故意杀人害命,劫走沈清婼的,而陆瑾瑜刚才所言,证明他去过半山腰的院子里了!既如此,他便有为了沈清婼而伤害皇帝的理由!临王妃可想好了,您是要让他一人承担呢?还是要让你临王府满门一起承担?” 皇贵妃语气严肃。 临王妃一时僵住。 珍妃却在此时冷笑起来:“呵!皇贵妃还真会牵强附会!瑾瑜所言,怎么就证明他去过什么半山腰的院子了?他只是觉得圣旨没下,情况不明,你却说出皇帝要纳妃之事来,太过匪夷所思罢了!” “毕竟,前段时间临王府两位公子才刚因为沈清婼发生了争执!皇上怎么可能在明知道瑾瑜喜欢沈清婼的情况下,还要纳她为妃呢?这不是成了强抢侄媳了吗?!”珍妃说话向来大胆,偏偏皇贵妃此刻还辩驳不得。 她只能微沉了脸的质问道:“那你这意思是,你要让沈清婼嫁给陆瑾瑜了?” 珍妃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好像局外人的沈清婼一眼,又看向了神情焦灼的被侍卫架着得陆瑾瑜。 陆瑾瑜哀求珍妃:“姨母,我求您了,您就答应了吧。” 他当时是以南风楼楼主的装扮去的菊山那个半山腰的小院,即便被人窥见,也该是先去南风楼看看情况。而皇贵妃在这么短的时间过来,且没说任何关于南风楼的事情,想来压根儿不知道是谁带走了沈清婼。 她应该是得知珍妃出宫过来这边,才会急急赶了过来的。 陆瑾瑜在赌! 赌皇贵妃根本不知道迷昏皇帝的是他! 赌皇贵妃只是想借着沈清婼的事儿对付珍妃和临王府! 而只要他娶了沈清婼,皇贵妃便无法再用此事威胁珍妃,威胁任何人了! 珍妃何尝不知道他的打算? 可当真要这样做吗? 本来——她对陆瑾瑜还是有所期许的呀! 他毕竟是皇子,将来等到宫里那几位活着的皇子都被安嫔弄死了,那陆瑾瑜便是唯一的皇子。 到时候皇帝便只能立他为储君! 那她一家子和临王府满门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若他娶了沈清婼——那他和沈清婼便捆绑到一起,成了安嫔最先要对付之人啊! 可若她此刻不答应——皇贵妃定然要拿皇帝昏迷,沈清婼偏巧又出现在临王府一事做文章!临王府和她依旧脱不了干系! 珍妃一时为难。 皇贵妃瞧得冷笑。 她倒要瞧瞧珍妃会如何选择? 嫁给陆瑾瑜,亦或者是嫁给皇帝——这两条路对沈清婼来说,都是绝路! 珍妃当真要送沈清婼去死吗? 皇贵妃笑眯眯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等着瞧好戏。 沈清婼却在此时看向了皇贵妃,绷着一张俏脸问道:“皇上当真明言,会封我为妃吗?” 陆瑾瑜:“……不是,沈清婼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还真想进宫吧?” 那他算什么? 沈清婼当真就要对他这般绝情? 珍妃和临王妃:“……”两姐妹面面相觑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皇帝不可能会直言要娶沈清婼的! 而刚才皇贵妃是在胡乱揣摩圣意! 沈清婼这是在反将一军,让皇贵妃心慌,自乱阵脚! 好聪明的女子! 只是珍妃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皇贵妃微挑了下眉梢,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你问这个是何意思?” “没甚意思。只是想告诉娘娘,若皇上真喜欢臣女,臣女愿入宫陪伴圣驾。毕竟进宫就是妃位,想来皇帝也是心喜之极了。而恰巧,我师傅又认识南浔皇室的人,知晓一种蛊虫,叫做噬心蛊。” “这蛊虫能操纵人心,让人沉溺,对一人从始而终。我若进了宫,必定想法设法弄一只这样的蛊虫过来,让皇帝吃下,从此心里眼里只我一人。” 沈清婼还欲要说。 皇贵妃已经骤然变脸,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怒声道:“沈清婼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有谋害皇帝之心!” 第160章 彼此妥协 沈清婼半点不怕,甚至还故意挺直了脊背,迎向皇贵妃要喷火的目光,浅笑道:“皇贵妃这话可说错了!我怎是谋害皇帝呢?我明明是在哄皇帝开心呀!” “皇帝喜欢美人,喜欢欢天酒地,那我陪着他,让他如愿尽心,怎得就是害他了?皇贵妃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难道不是靠顺着皇帝心意得来的吗?” 临王妃:“……”妙!太妙了!她都没想过竟还有这种克制皇贵妃的办法! 珍妃:“……”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抹弧度。 她突然觉得,让沈清婼进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她懂得多,见识广,现如今还能直击问题要点,让皇贵妃变脸,这可太难得了! 她在宫里需要这样的助力—— 珍妃悄悄松了口气。 沈清婼这样,应该不会不管她和临王府一众人的死活了—— 珍妃抬手悄悄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薄汗。 陆瑾瑜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他死死的望着沈清婼。脑子里嗡嗡的,只剩下那句“我愿意入宫陪伴圣驾。” 所以,她宁愿嫁给花甲之年的人,也不愿再给他机会了吗? 可偏偏,那是皇帝,是掌控着所有人生死的皇帝。 旁的人娶沈清婼,他可以肆意去抢。皇帝要纳妃,他如何去抢?又怎能再去抢? 心突然钝钝的疼了起来。 有刹那,陆瑾瑜恨不得从侍卫手里挣扎出来,不顾一切的带走沈清婼—— 沈清婼感觉到了那灼热的视线,但却并没给予回应。 还是定定的望着皇贵妃,浅笑盈盈:“皇贵妃怎得不说话了?难道臣女说的不对,皇贵妃不是顺应了皇帝的心思,而是自作主张,私下给皇帝送美人儿,想要害皇帝耽溺女色,不务政事了吗?” 皇贵妃:“……”她倒是真敢问! 然而她却不敢给以正面的回答。 嘴角轻抽抽了两下,皇贵妃冷笑着怒视沈清婼:“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沈清婼,你也莫要在这里胡乱猜测本宫和皇帝的意思了!本宫就只问你一句话,你当真愿意入宫为妃?不在乎陆瑾瑜的痴心?也不在乎珍妃的体面?” 沈清婼轻笑:“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怎得会没关系?你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就说明了你们关系匪浅吗?”皇贵妃这会儿也有些急了。 本来一切事情都在预料之中的。 沈清婼确实被带到了临王府,珍妃也确实出宫来了临王府——她以为她们是要在这里说明真相,然后商量如何保全所有人的,还故意谎说皇帝要纳妃,堵了他们所有的后路!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沈清婼竟然会答应入宫为妃?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难不成她之前猜测是错误的?沈清婼压根不是珍妃的女儿?可若不是——珍妃和临王妃为何会对沈清婼那般照顾? 临王妃又怎么可能会在十几年前莫名其妙的和谢紫柳成了好朋友,铁闺蜜? 皇贵妃一时千头万绪的,却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事儿了。 沈清婼轻笑着又道:“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好端端的在秋日宴上活动着,却不知怎的就突然昏迷了,等醒来就到了一团院子里,还遇到了刺客闯入。” “惊慌失措下,我逃命出来,又遇上了南风楼楼主的马车。这才托他送我过来这边的。因为我实在不知,秋日宴上出这么大的事情,我除了找临王,还能找谁过去处理?” “毕竟,这秋日宴是皇贵妃主持的——旁的人过去也不敢和皇贵妃硬碰硬,大肆搜山找刺客吧?” 皇贵妃:“……”她把那送人的小厮和院子里的公公都杀人灭口,本意是怕今儿个这事儿被泄露出去,毁了她的贤良名声,顺便也能栽赃嫁祸给临王府或者珍妃,让她们死定了的! 倒是没想到,反倒给自己招惹了个麻烦! 沈清婼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在指责她没有尽心尽力的操持秋日宴,才发生这种事儿的吗? 皇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的,望着沈清婼的眸底也带了一抹狠意。 怪不得安嫔三番两次杀不了人,这般聪慧的女子,要杀她确实棘手! 皇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 死死的盯着沈清婼,良久,才近乎妥协的道:“本宫也是听人说你和珍妃都进了临王府,误会了是你们联手试图杀害皇帝的。倒是没想到,你竟是在那院子里看到了刺客!既如此,想来迷昏皇帝的也并非是你等。那便先跟着本宫过去,再好好查一查此事吧!” 这便是放过她们所有人了? 临王妃和珍妃对视一眼,都觉得恍若做梦。 皇贵妃已经拉拽了沈清婼:“你既是见过刺客,想来还有几分印象吧?” “让皇贵妃娘娘失望了,臣女当时醒来只看到那刺客蒙着脸在杀人,就吓得慌慌张张逃命去了,什么都没再顾得上看,也根本也没敢细看。” 潜台词就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屋内的到底是何人,是何种状态。 皇贵妃愿意如何说,她也是愿意配合的。 皇贵妃闻言,轻笑了声:“皇帝怕本宫第一次主持秋日宴没经验,便着便服跟了本宫出来。不想却喝多了酒,在菊山小院休息。那料想会有人带着昏迷的你闯入——” “皇帝大约觉得你既然被带进了他的地盘,便该寻到你,纳你为妃的。不过如今出了刺客一事儿,皇帝估摸着也被惊的醒酒了。” “此事便也无需在他跟前提起。”皇贵妃说这话的时候,双手紧紧攥着,缩在袖笼中。脸上的笑意也勉强僵硬。 沈清婼权当什么都没看到,轻轻点头:“那是自然。臣女到底也曾和五皇子有过婚约,自是不会主动去当他的妃子。” 一席话说的皇贵妃的嘴角又疯狂抽搐起来。 她先前也是太过冒进了!只想着要赶紧弄死珍妃,牵连临王府,让皇帝自身难保,倒是忽略了五皇子的感受! 幸而他如今被派去巡查冀北一带了,不然怕这事儿又要再起波折! 皇贵妃一时有些讪然,赶忙又嘱咐沈清婼:“那你也莫要和阿兆提起今日之事了。” “臣女现如今都不怎么能见到五皇子的。”沈清婼一派恭敬本分的模样。 第161章 又出事了! 皇贵妃:“……也是。你和皇家的人是都该保持些距离。” 这沈清婼也是个能装模做样的! 亏得她刚才还那般坦然地说愿意嫁给皇帝为妃! 不过——皇贵妃眼睛微微一眯,蓦地又看向了落后她一点点,几乎和她并肩走出临王府大门的沈清婼,问道:“你刚才说你师父和南浔皇室之人认识?还提了噬心蛊——” “师父曾和我说起过南浔皇室的故事,但她如今云游四海,不掺和各国之事。”沈清婼从容镇定,半点瞧不出是在说谎。 大约,这是她从陆瑾瑜身上学到的唯一优点了吧? 半真半假,既能给对方以一定程度的震慑,使对方不敢再轻易对她动手,又能消除对方的戒心,暗暗表明,她也不会主动为难任何人。 皇贵妃轻“哦——”了声,倒也没再追根究底。 两人的身后,临王,临王妃,珍妃和陆瑾瑜各怀心事的跟了出去。 一行人重新赶去菊山。 半道上,陆瑾瑜突然道:“若山上真出了人命,还险些伤害到了皇伯伯,那这事儿还是该通知北召司过去吧?” 守卫禁军只管保护,却不管查案追凶啊! 皇贵妃:“……”陆瑾瑜就不能把这事儿放下吗?非要把事情闹大?可偏偏的,他说的也没错。 皇贵妃皮笑肉不笑的:“那就麻烦瑾瑜去一趟北召司唤人吧。” 看来她得先让人把那两位死者的家属都安置妥当了,否则有人胡言乱语,那她这些年帮皇帝做的事儿就都曝光了! 皇贵妃目送陆瑾瑜离开,唤来了心腹太监,耳语叮嘱一番,让他先上了山,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沈清婼,临王夫妇和皇贵妃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无言。 直到半个时辰后,马车上山,皇贵妃的心腹太监才走匆匆迎了过来:“娘娘,山上又出事儿了!” 一刻钟前。 沈清淼如愿寻到了如意郎君。 那人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孙子,张扬恣意,却穿着一袭典雅青衣在和人吟诗作对。 沈清淼和沈清萌从花间小路上经过的时候,正好听到他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花堪折只需折。” 语气张狂,偏偏声音若珠玉落盘清脆悦耳。 沈清淼不觉朝他望了一眼。 不想,却正对上那刘如意望过来的眼眸。 四目相对——刘如意眼前一亮,沈清淼也惊诧于他的好样貌。再加上周围人的起哄,刘如意便索性大大方方的起来送了沈清淼一支紫色菊花。 沈清淼不胜娇羞的接下,两人作伴赏花。 途中,沈清淼脚下一崴被刘如意扶住。 两人对视一眼后,刘如意抱起沈清淼往花海深处的房间走去。 一脚踹开门,却猛不丁看到一幅火辣辣的画面! 床上一男一女相依而躺。 两人上身全裸,薄被凌乱的遮盖在两人的腰腹处,再往下,白皙小腿和小麦色的劲腿纠缠在一起—— 刘如意:“……”他转身就想走人。 不想,沈清淼却在此时扭头望去。 眸光落在静静躺着的女人脸上,她一时惊诧出声:“母亲?!” 她也顾不得和刘如意腻腻歪歪了,“蹭”的下从刘如意身上跳下来,单脚跳着进了房间。 见房间里躺着的真是李若水,而她身边躺着的却是唐华。沈清淼更是又惊又吓的:“……啊啊啊!见鬼了!” “见鬼了!” 沈清淼急急往门口退去。 瞧她脸色发白,神情惶恐,刘如意也被感染,边扶着她,边吞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了?沈清淼你别吓我啊!谁是鬼?男鬼女鬼?” 此时惊呼声已经惊扰到许多人。 在秋日宴上的公子小姐们很多都围拢了过来。 房间里的一幕大喇喇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人群一时鼎沸。 “是谁?” “沈夫人,沈清娴母亲!快去叫人!” 沈清娴正和沈清萌坐在一旁的曲水流觞席上,和几位公子小姐玩击鼓传花的游戏。猛不防听到自家母亲事儿。脸色骤然一变,她猛地起身,拎起裙摆就朝小屋处跑去。 沈清淼刚从屋里退出来,迎面便跑来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紧接着,“啪!”的一声,沈清娴一巴掌打在了沈清淼的脸上。 “贱人,胡言乱语些什么?母亲向来恭顺有礼,她怎么可能会在此处胡来?” 话音刚落,里面的女人揉着太阳穴缓缓坐了起来。 身上的薄被顺着滑落,露出她里面穿着的赤色鸳鸯肚兜—— 沈清娴:“……”要骂的话咽了回去,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屋内。 沈清淼已经捂着脸,一脸愤怒的瞪向了她:“你倒是睁大眼睛瞧瞧,瞧她是不是你母亲?瞧瞧她身边躺着那位,是不是早就该死了的唐华?!” 沈清萌这会儿也懵了。 刘如意此时已经松开沈清淼,捂着脸跑了出去。 当然,跑出去的时候,他还顺手把沈清萌推到了沈清淼的身边。 沈清淼摇摇欲坠时,沈清萌适时把人扶住,同样震惊:“唐华不是死在我们面前了?他怎么会还活着,还和,和……”她脸皮薄,说不出来。 沈清淼冷笑:“还能是什么?夫人能耐的很,当初肯定是知道事情兜不住了,所以让唐华吃了假死药离开,保住了他的小命的!” “但夫人思人心切,这才把不住在这里和人混闹吧!” “沈清娴这就是你的好母亲!你竟还敢打我!你个荡妇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来打我?”沈清淼气急了,说出口的话也越发不中听。 与此同时,她还推开沈清萌跌撞着上前,扬手想要打沈清娴。 她要把那巴掌的仇讨回来! 沈清娴自然不可能乖乖让她打,躲过去后,又气又慌的冲她怒骂:“你家姨娘才是花娘,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货色!” 沈清淼气的再度扑打过去:“你母亲不要脸!” “你姨娘才不要脸!”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其他人离得远远的。有关系交好的想要过来劝说,可听着两人不堪入耳的对骂声,再章想到屋内的情景,便没人敢再靠近! 眼瞧着两人这个扯发,那个咬胳膊的扭打在一起,越发不像样子,沈清婼终是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第162章 背刺母亲 “让让!都让让!”她拿出了嫡长女的气势来,快步上前,扬手在沈清淼和沈清娴脸上各甩了一巴掌,冷斥道:“都胡闹什么胡闹?这里是你们混说撒泼的地方吗?” 她看都没看屋内一眼,冷声道:“夫人送我们过来后便和皇贵妃说身子不舒服,先行回家了!刚才府上传来消息,夫人已经暴毙在府上!她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和人胡闹?” “沈清娴,沈清淼眼神不好,认不清楚人,难不成你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认不出来吗?”沈清婼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朝她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想清楚了再说。” 沈清娴:“……” 此时有送自家女儿,儿子过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听到沈清婼的话,立即嘲笑起来:“笑话,谁会不认识自家母亲?” “这明摆着就是沈夫人红杏出墙,被大家伙儿当面捉奸了!” “沈大小姐你也甭想着遮掩,隐瞒!咱们大家眼睛都没瞎!” “就是!这沈相国府上最近可真是‘好事儿’连连啊!先是继母害人,后又闹出偷人的事儿来!如今更是荒唐的厉害,竟然在秋日宴这么美好的日子做这种下流事儿!” “这沈家门风如此败坏——”她眸光扫过正中央矗立着的沈家四兄妹。 沈清婼面无表情,脊背挺直。 沈清萌轻咬着唇瓣,垂着脑袋,耳垂和脖子红的像滴血。 沈清淼瞪着沈清娴,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显气急败坏。 沈清娴轻闭着眼睛,死死咬着唇瓣,眼角有泪滑出。 那夫人轻笑了声,语气里说不出的鄙夷和嘲弄:“走吧,走吧,咱们好歹也都是世家贵族,凑在这里瞧这一家子的恶心事儿做什么?” “以后离沈家姑娘都远些便是了!” “就是!以后举行什么宴会的可千万不敢再邀请沈家姑娘了——” 那她还有什么以后? 沈清娴突的打定了主意。 她猛地冲到了屋内,怒声质问李若水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又有何居心?要这般害我,害我们沈家?” 李若水:“……”脑瓜子嗡嗡的,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乱叫。她想要把这些苍蝇都赶走,胳膊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压根儿都抬不起来。 她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 人影簇簇——她却只能看到她们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压根儿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这是怎么了? 李若水心底惶恐。 沈清娴已经把双手搭在了李若水的肩膀头上,十指重重的抓紧了她,似是在克制,又似是在愤恨,恼怒的质问道:“说话啊!你倒是赶紧说话啊!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在秋日宴害我们沈家?我们沈家姑娘清清白白的,怎能因你而背负污名?” 沈清娴说着说着,泪珠子便滚落下来。 泪珠砸落在李若水的手背上。 李若水恍若从梦中惊醒过来:“你——” 她抬手想要给沈清娴拂去泪水,沈清娴却偏过了脑袋。 耳边清晰的传来八卦声音。 “这到底是沈夫人不是?我都有些糊涂了!” “看着十足十的相似!不过沈家姑娘们这话,难不成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一人相似可以说是巧合,那两人若都相似呢?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瞧着,应该是沈家姑娘们为了保全名声,才故意不认自家母亲的吧?” “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认这种人当母亲!” 李若水:“……”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只穿着一件肚兜!顺着薄被往旁边瞧去,那儿赫然便躺着早该死去的唐华! 李若水僵住。 沈清娴抓着她肩膀的手加大了力度:“说话!你说话!”她近乎崩溃。 泪水从脸颊肆虐而出,她低声咆哮:“你为什么要假冒我母亲?”她状似发狂的去扯李若水的头发。 满头秀发被扯了下来,露出底下的灰色短发。 沈清婼微微眯眼。 皇贵妃已经惊慌道:“是南浔人!她竟是南浔人!灰色头发是南浔独有的发色!” 沈清娴:“……” 她拿着一头乌发踉跄着往后倒退两步,一双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的,“怎么会?怎么会?”她不知道灰色短发是南浔人独有的啊! 母亲只说她的灰色头发和京都的贵妇人格格不入,所以必须得用假发遮掩的。 旁的人都不知情,甚至连父亲都不知情。只有她和姐姐沈清颜曾经陪着她沐浴洗漱,偶然发现了。 京都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正儿八经的京都郊区人士,所以她只要揭穿她有灰色短发,便能证明她不是母亲! 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为这样的…… 母亲是南浔人,那她岂非是南浔人的女儿?北辰国皇帝要是知道了,会杀了她的吧? 她想清清白白的当北辰国人,当相国千金! 沈清娴后退着,后退着,脚后跟碰触到门槛,“咣当”一声重重跌坐在了外边的地上。 李若水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 心里陡的一阵绝望,但她却望着皇贵妃笑了起来,干脆承认道:“对,我是南浔人!但皇贵妃便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假冒沈相国的夫人吗?因为我是受人指使的呀!” 她伸手拽起了还在昏睡着的唐华,笑着,眼泪却一颗接着一颗的顺着脸颊滑落,道:“你认识他吗?他是安嫔的人!安嫔指使我这么做的!” “哈哈!安嫔才是最大的幕后主使!沈清婼,安嫔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也是她想杀你,她想毁了沈家所有人的——哈哈!”李若水笑着,笑着,猛地翻了白眼。 她要死了—— 她确实该死——以为安嫔真是她的最大助力。却不想,最后,竟是安嫔送她走上了绝路! 李若水重重栽回到了床榻上。 皇贵妃惊慌喊道:“救人!快来人!赶紧请太医来救人!她不能死!她必须得活着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皇贵妃嘴上这么喊着,心里却长长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今儿个所有的事情总算有个替罪羊了! 迷昏沈清婼带她去见皇帝的可以是南浔人,闯入皇帝休息地杀了侍卫的也可以是南浔人,冒充李若水试图毁人清白、险些连累沈家所有姑娘清誉的也是南浔人—— 第163章 李氏身死 沈清娴承受不住自己有一半南浔人的血脉,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沈清淼已经傻眼的僵在当场。 沈清萌眼睛眨巴眨巴,悄悄凑近了沈清婼,低声询问她:“大姐姐,我们要让皇贵妃替我们主持公道,找安嫔对质吗?” 此事已经不单单是沈家丢没丢脸的事儿了,更是国事。 一个安嫔竟要设计害人,还闹的这般人尽皆知的——皇贵妃不能不查。 她们即便不提,皇贵妃也应该会查。 沈清婼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不急。” 且瞧皇贵妃如何处理。 处理的不合心意了,她们再提意见。 有婢女急急忙忙去喊太医。 陆瑾瑜便是在此时带着萧陌寒过来的。 萧陌寒手里还拿着刑具,一靠近人群,便朗声道:“南浔奸细何在?” “那儿!”有人战战兢兢的指向了室内。 皇贵妃已经扭头望过来。 眸光落在萧陌寒手上的刑具上,她莫名笑了一声:“萧指挥使倒是挺未卜先知的,知道拿了刑具过来。” 萧陌寒态度冷淡,不卑不亢的:“京都混迹的南浔奸细太多。卑职听二公子说完事情经过,便觉得事情蹊跷,猜测可能是南浔奸细作恶,是而,自然要准备充分些。” “是吗?”皇贵妃杵在正门口,不轻不重的又问道。 萧陌寒:“……”他怎么觉得皇贵妃像是故意不让他现在进去似的? 此时有太医被带了过来。 花白胡子的太医颤颤巍巍的走向屋内,皇贵妃这才挪动到了一旁。 太医往李若水的鼻尖处一探。 “死了。” “确定不是假死?”皇贵妃谨慎的很。 老太医轻摇了摇头:“应当不是假死。不过娘娘若是不放心的话,臣愿尽所能,再试着救一救。” 皇贵妃轻轻颔首:“那便麻烦太医了。” 复又看向萧陌寒:“也劳烦萧指挥使再等等拿人!” 萧陌寒:“……”越发觉得皇贵妃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沈清婼:“……”她心里清楚,皇贵妃就是在拖延时间。 世界上能有第一颗假死药,便能有第二颗假死药。而皇贵妃要的是李若水死,且是万无一失,再也不可能醒过来! 而此时其他公子小姐们早就被皇贵妃的心腹太监请去了其他地方。 现场只剩下了皇贵妃,陆瑾瑜,萧陌寒,沈清婼几姐妹和太医。 两旁禁卫军依旧尽职尽责的矗立着,萧陌寒带过来的人马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灼灼地都望着屋内方向。 气氛紧张而又诡异。 陆瑾瑜吊儿郎当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如何?吓着没?要不然你也去歇歇?我父王母妃和珍妃姨母在那边的房子里——” 沈清婼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的陆瑾瑜,淡淡拒绝:“不必了,我和几位不熟。” 陆瑾瑜:“……”她都知道他们的最大秘密了,怎么就不熟了? 沈清婼这是故意想和他撇清关系的吧? 是——当年临王府做的固然有错,珍妃做的也实在过分,可他也是无辜的,他也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竟会是如此的真相啊! 见沈清婼往一旁走去,陆瑾瑜赶忙伸手揪着了她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沈清婼你总要给我们报恩的机会的,不是吗?” 沈清婼把衣袖从他手里拽住来,冷声道:“不敢奢望二公子的报恩。只希望二公子能离我远些,以后也莫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决然掉头走到了沈清萌的身后。 被推到陆瑾瑜跟前的沈清萌:“……”她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劝陆瑾瑜:“二、二公子,要、要不,你还是离远些吧?我、我们到底是姑娘家,且,且刚才还险些被牵累到,污了清誉。大姐姐这会儿也难受着呢!” 陆瑾瑜:“……”他本就是想和沈清婼多说两句话,好弄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如今瞧她这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模样,他心都凉了! 只希望这边的事情赶紧结束,他好去哄人。 他没好气的走到了太医身边:“到底还能不能起死回生?” 太医战战兢兢的瞟了皇贵妃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噗通”声跪地,哆嗦着告罪:“老臣无能,实在救不醒她。” 皇贵妃暗松了一口气,淡声道:“到底是南浔人,留在我们北辰国的土地上也实属不该,便拖出去,烧了吧。” “不行!”沈清娴陡的反驳道。 母亲迫不得已被逼死已经是她的不孝了!她岂能让她尸骨无存? 沈清娴表示,她接受不了! 皇贵妃锐利的视线望了过来。 沈清娴:“……”浑身一个激灵,她慌里慌张,急中生智的扯出一个理由来:“这菊山沿途的名菊到底是皇后娘娘亲手所栽,若是在此地烧火,岂非是践踏了她的一番心意?” “那便千刀万剐了运下山再烧!”皇贵妃明显怒了。 沈清娴有心想再说两句,沈清婼一把拉住了她:“皇贵妃处理的极好。娴妹妹,你如何能对南浔人仁慈呢?” “可,可——”沈清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只能咬着唇瓣,重重点了点头:“我就是害怕,怕火,也怕狰狞的伤口——”千刀万剐,那该多痛! 是她的错,让母亲死了都不得安宁! 沈清娴转过头来,脑袋掩在沈清婼的背后,无声的哭—— 沈清淼瞧得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道:“哭什么哭?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你是哭你亲娘呢!” 沈清萌碰了碰她的胳膊肘,轻声劝和:“大姐姐刚才说母亲暴毙了。她心里肯定也很难过,你便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也是。那我就不计较她刚才那一巴掌了。”反正李若水死了,沈清娴便没了人撑腰。她以后想要拿捏沈清娴,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想及此,沈清淼脸上隐隐泛了笑意。 沈清萌瞧得轻摇了摇头:“你多少收敛些。这秋日宴上发现南浔奸细,可是桩大事儿,而且刚才她临终所言,怕是咱们沈家的事儿还没完呢!” 也不知道那安嫔是如何和沈家结了怨? 竟要让人这般害沈家? 第164章 宫中奸细 此时有人已经过来把李若水拖走。 双腿滑行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沈清娴顺着那痕迹往前望去。 眸光落在李若水那张惨白却温柔的脸上,她再也忍不住的,猛地蹲下去,把脑袋埋进了膝盖中。 肩膀头一抽一抽的,她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只死死的咬着了唇瓣。 皇贵妃瞟了她一眼,轻摇了摇头,随即按着太阳穴,一副为难的模样看向了沈清婼:“沈大小姐觉得,那奸细死前所言,是真是假?” 沈清婼微微福身,语气清淡,听不出喜怒:“以臣女之见,不管是真是假都该问过安嫔再下定论。” 她朝着屋内望了一眼。 太医已经在皇贵妃的授意下,去瞧唐华。 唐华倒是没死,只是中了百日醉,昏睡不够百日是绝对不会醒过来的。 皇贵妃头疼:“那便叫安嫔过来吧!” 贴身婢女应声去请人。 此时的安嫔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已经知道了沈清婼被人从皇帝身边救走一事儿,这会儿正气急败坏的:“该死的!该死的!我就说要直接把人杀了吧!非想用另一套计划!如今可好了,沈清婼离开了,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她肯定对皇室中人有了戒心,日后想要再杀她可就更加困难了! 也不知道唐华把那唐柳搞定了没有——若是搞定了,或许,她还能趁着沈清婼回家途中再伺机杀了她! 想着,安嫔缓缓镇定下来。 门外传来皇贵妃贴身婢女的唤声,紧接着,婢女急急走进房间,凑到了安嫔耳边,低声汇报:“李氏死了,临终前还攀咬了你出来。皇贵妃为了堵沈家姐妹们的口,只得请安嫔娘娘先过去一趟。” “还有,那李若水身边还躺了您的贴身暗卫——” 安嫔:“……什、什么?” 她肉眼可见的慌张。 明明她是让唐华去引诱唐柳并暗杀于她的,怎得他没能杀了唐柳,反倒失手,让唐柳把他放到李若水身边? 唐柳想做什么? 就是为了让李若水误会她,进而攀咬出来她吗? 可偏偏,李若水还真上当了? “蠢货!” “李若水你这个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早知道她就该先出手杀了李若水的!她之前想着李若水还能笼络着沈相国,让沈相国陪她们一起窃国造反,便一时心软,放过了李若水。没想到竟是为自己招惹了祸水! 安嫔骂骂咧咧的跟着婢女去了事发地点。 唐华还静静的躺在那儿,有婢女给他盖好了薄被,只露出他肩膀头以上的部位来。 安嫔瞧得恨不得冲过去把人踹醒。 但到底当着外人的面,她勉强忍着了,装模做样的朝皇贵妃见了一礼:“姐姐唤我过来不会就是想让我认领宫中暗卫的吧?” 安嫔倒也没否认,皮笑肉不笑的承认道:“是,唐华是妹妹宫中的暗卫。只是他近两日心思不宁的,妹妹便准了他的假,让他也来秋日宴瞅瞅。若是有心仪之人,妹妹也好给他赐婚。可不想,他竟还惦念着李氏!如今竟是连和李氏相似之人都喜欢!” “姐姐,妹妹想,定然是那南浔奸细瞧他对她心喜,这才存心勾搭了他!说不定她就是想通过唐华来接近妹妹,陷害妹妹的!姐姐您可千万要明鉴啊!” 安嫔把罪责推的一干二净的。 皇贵妃心中微安的瞟了了她一眼。 还算她这套措辞应对得当。 她故作为难道:“本宫也觉得应当是那南浔奸细故意泼脏水的。只是总要给沈家姐妹一个交代。沈大小姐,您瞧——” 她偏头看向沈清婼。 沈清婼轻笑:“仅凭着一个南浔奸细的三言两语,确实说明不了问题。不过安嫔娘娘,小女这儿还有其他人证和物证的。证明您和南浔确实脱不了关系的。” 安嫔:“……哦?是吗?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也好让本宫瞧瞧,本宫好端端的常年在宫里诵经念佛,祈求苍天佑我北辰,怎的就和南浔扯上关系了?” 话音刚刚落下,一直杵在院子中央的萧陌寒拍了拍手。 北召司的人推搡着一名太监前来。 那太监赫然是安嫔身边近身伺候的大太监! 安嫔心下一紧。 沈清婼已经冷声道:“小女曾经在观音庵后山上捡得一枚玉佩,放在了庵内。后来萧指挥使过去追查南浔奸细,这才发现,那玉佩竟是宫中之物!” “萧指挥使多方打探那枚玉佩的主人,这才得知竟是安嫔娘娘您所拥有的!但您的东西如何会出现在观音庵的后山上?小女不解,当时也是为了彻底洗清楚自己的嫌疑,便恳求萧指挥使暗中查了许久。前日萧指挥使暗中来信,说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沈清婼微笑着看向了萧陌寒。 萧陌寒已经拱手,一脸肃然道:“微臣已经查过,这玉佩乃是安嫔娘娘身边的大太监拿出去的,为的是给了南浔人,换做银钱使用,好长久留在北辰,继续未完成的谋国大计!” “此外,这太监还偷了宫中其他妃嫔的东西,分作多次,通过出宫采买的太监送了出去,并辗转送到了南浔人的手里。” 萧陌寒话音刚刚落下,北召司的下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 木箱子打开,赫然是先前萧陌寒和陆瑾瑜在观音庵后山上搜索出来的后宫妃嫔的珠钗首饰。 都是些值钱的物件。 安嫔脸色微微一白。 皇贵妃也微蹙了眉心,犹豫的瞟一眼安嫔,她看向了萧陌寒:“这也只能说明安嫔身边出了奸细,并不能证实安嫔就和南浔有关系吧?” “可若她不知情,她身边的太监如何有能耐搜集到那么多后宫妃嫔所用之物?”沈清婼适时反驳了一句,见皇贵妃似是还要替安嫔辩驳,她又急急道:“再说了,便是这些她可能不知情,那南浔奸细为何偏偏要指认她呢?”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怎得不攀咬其他人,就咬定了安嫔呢?” 这话反驳的毫无逻辑。 皇贵妃面露不悦。 沈清婼微笑,从容又反问道:“还是说,皇贵妃娘娘就是在故意包庇安嫔娘娘,这才对萧指挥使查出来的事情视若无睹的?” 第165章 帝王疑心 皇贵妃:“……”沈清婼明明还在微笑着,但她却从她眼底看到了威胁! 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她还要包庇安嫔,沈清婼便会步步紧逼的,攀咬于她。 说不定对峙到最后,安嫔保不住,她自己也得赔进去! 大业未成,即便是为了阿兆,她也不能冲动。 皇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笑意盈盈的道:“沈大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怎么可能会罔顾事实,而偏袒任何一个人呢?” “只是觉得安嫔到底也曾是皇帝喜欢过的人,觉得此事还需要谨慎求证罢了。” “那就让萧卿带去北召司,好好求证。”身后陡的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紧接着,皇帝一身紫红色便服走了进来。 衣摆处的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安嫔赶忙膝行上前,声声哀切:“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求皇上开恩,不要让臣妾进北召司!” 皇贵妃此时也柔柔道:“后妃进北召司,前所未有,皇上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皇帝一甩衣袖,一脚踹开了前来抱大腿的安嫔,冷声道:“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南浔奸细都敢混迹到这与秋日宴上来杀朕了,皇贵妃还要劝朕放过?怎得,连你也盼着朕死在奸细手中不成?” 这话就有些重了。 皇贵妃慌忙跪地,匍匐磕头:“臣妾不敢。” “把人带走吧!”皇帝大手一挥,决定了安嫔的下场。 堂堂后妃,却被皇帝亲自下令,带去了北召司,便是不大刑伺候,威逼利诱,怕是安嫔也活不成了! 只是——安嫔当真是这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吗?她为的是什么?沈清婼心中存疑。 安嫔此时已经被萧陌寒的人堵了口,架起来带走。 萧陌寒也适时告退。 皇帝冷沉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眸光落在沈清婼的身上,片刻,他按压着眉心吩咐皇贵妃道:“差个人把人送回沈家吧!和沈相国说一声,让他即刻进宫,朕有要事要问他!” 沈夫人早不暴毙,晚不暴毙,偏偏现在暴毙?而且听暗卫汇报,那沈清娴的态度也委实有些奇怪。 怕那死去的人根本就是李若水吧? 沈家一家子窝藏南浔奸细,指鹿为马便罢了,沈相国竟还对那奸细百般宠爱,甚至还多次为她破例!若不是这次那人百口莫辩,被逼而亡,沈相国是不是还打算一护到底? 甚至——沈家是不是已经隐隐背叛了朝廷? 一想到沈相国一派的人数众多,皇帝便头疼至极。 皇贵妃极有眼色的上前来扶住皇帝,扶他上了马车,坐在他身边替他轻轻柔柔的按捏太阳穴,劝道:“皇上也莫要多虑了!那奸细说不定就是死前胡乱攀咬后宫妃嫔,想要借此引起咱们北辰前朝后宫的动荡的。” 皇帝伸手轻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到了他的膝盖上,声音闷闷的道:“朕倒也不是怀疑安嫔。只是今儿个的事情确实蹊跷。朕昏迷前,隐约闻到一股奇特的混合了脂粉香的味道。而朕刚才细细想了想,好似,瑾瑜身上就有那股味道。” 皇贵妃:“……”也就是说,当真是陆瑾瑜迷昏皇帝,带走的沈清婼?! 皇贵妃心底微喜。 临王府势必要和皇帝裂心了! 但面上,皇贵妃还是一副温柔善良的小白兔模样,装作懵懂的道:“瑾瑜虽然十分喜欢沈清婼,但应该做不出迷昏您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的——帝您应是想多了吧。” 皇帝眸底波光流转,脸色阴晴不定:“许是吧!” 但传闻南浔有很多能人异士。 不仅有能操控蛇虫之人,更有能操纵人心之药物! 现任南浔王不就是通过某种药物控制了前皇室中人,使他们行事荒唐,进而自取灭亡的吗? 陆瑾瑜常年在外混,无意间被南浔奸细用药物控制也未可知! 看来,他不仅要试探沈相国,他也得找机会试探临王府! 想着,皇帝沉着一张脸朝外吩咐:“小喜子,传临王临王妃携子进宫,朕想见见那几个侄儿了。” “是。” …… 临王府一行人刚从菊山上下来。 主要是临王妃不放心皇贵妃的人办事儿,又帮着宫里的嬷嬷敲打了前来参加秋日宴的公子小姐们,确保她们不会再提今日之事,这才下山。 不想,刚到山下,便碰到了来传旨的来喜公公。 来喜公公笑眯眯的,不失恭敬却又不容抗拒的传了圣旨,还表示:“咱家知道大公子已经离京。还请王妃娘娘告知大公子的离京路线,咱家也好派人去追。” “皇上的意思,他要见到三位侄儿呢。” 菊山上发生那么大的事儿,萧陌寒甚至还搬出了那么多的后妃之物,他不想着去查南浔奸细,他见他们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怀疑临王府和南浔奸细有所纠葛吧? 想到陆瑾瑜今儿个所做所言,临王妃心底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但皇帝有旨,她也只能告知陆怀瑾的离京路线。 来喜挥了挥手,示意跟着他的人去找陆怀瑾,他则转身又去找陆瑾瑜。 路上还碰到了珍妃的马车。 珍妃见他匆匆忙忙的,自然拦了问话。 得知他竟然奉命宣了临王府一家入宫,她心底一个“咯噔”:“瑾瑜今儿个被沈家大小姐当面拒绝过之后,觉得没脸,发了癔症,正巴巴的去追那丫头呢!正好我也想过去劝劝他。不如公公先回,本宫带瑾瑜进宫便是。” “这……”来喜公公有些为难。 珍妃的贴身婢女上前塞给他一锭银子:“还劳烦公公通融通融,我家娘娘膝下无子,向来疼二公子,您是知道的。这次,也是临王妃无奈了,这才拜托我家娘娘来帮忙劝说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来喜也不好再拒绝:“那好吧,还请娘娘早些把人带过去。” 来喜公公转身,珍妃和煦的脸色陡然沉凝下来。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瑾瑜的身份才刚刚说明,皇帝就要招人进宫。这时候让人进宫,肯定和南浔人脱不开干系。 欺君之罪,叛国之罪——不管是真是假,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她们这些人怕是都难免一死! “沈清婼,希望你帮人帮到底吧!” 珍妃缓缓敛眸,催促马车走快了些。 第166章 只是掣肘 沈家。 沈相国刚刚出来,上了进宫的马车,陆瑾瑜便跃上墙头,跳进了院子中,直奔拂柳院而去。 珍妃刚被人引进去,便看到唐柳横了一把剑,抵着在了陆瑾瑜的脖子上:“大小姐说了,你们之间已经两清了!她不想见到你!现在不想见,将来更不想见!还请二公子回吧!” 陆瑾瑜恍若不曾看到那抵着在身前的剑尖儿,往前进了一步。 眸光直直的望向屏风上落下的沈清婼的剪影,他却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该和沈清婼说些什么,但他知道,他得盯着她,哪怕死缠烂打,也得把人盯紧了! 要不然她真会嫁给旁人的! 他怕她真会想不开的嫁到宫里—— 唐柳刚才在他上前的时候,已经往后倒退了一步。此刻见沈清婼没有说话,便尽职尽责的履行自己的责任。 她重新拿剑尖指向了陆瑾瑜,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怒道:“陆瑾瑜你是聋了吗?我们小姐说了,让你走,你听不懂人话吗?” “再不走,我可真要刺上去了!” 唐柳作势往前刺去。 陆瑾瑜脚下若生了磐石,动都没动。 倒是把珍妃吓了个灵魂出窍。 “这是做什么?”珍妃疾步上前,一把把陆瑾瑜拽到了身后,怒不可遏的冲着唐柳道:“便是你是五皇子送过来的人,也不该这般不知轻重吧?唐柳,他可是二公子!皇帝最宠爱的侄儿!” 岂能在这里受委屈? 这话珍妃没质问出口,但唐柳懂了她话中的潜台词。 她收了剑,规规矩矩的向珍妃见了礼,不卑不亢道:“珍妃娘娘,这里是拂柳院。便是皇帝亲临,也总该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吧?还是,珍妃娘娘是觉得在宫里摆不起威风来,要来我们拂柳院逞威风?” 唐柳不咸不淡的怼了两句。 珍妃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但此刻她在沈清婼面前,还真不敢太过分了。 怒斥了唐柳一句“放肆!”她才又抬眼看向走出来的沈清婼。 沈清婼神色寡淡,疏离之极的冲着珍妃行了一礼:“珍妃娘娘来此,是为了堵清婼的嘴吧?” “放心。清婼从不喜欢多管闲事的。” “清婼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恕不招待珍妃娘娘尊驾了!”说完,沈清婼转头就进了房间。 珍妃:“……”她便是现在不受皇帝宠爱,也没人敢这般不给她面子! 好,好! 沈清婼当真是个好样的! 珍妃使劲磨了磨牙。 此时刘嬷嬷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珍妃朗声冲着屋里道:“本宫自知受了你亲母恩惠,按理该好好报恩的。但沈大小姐既然对本宫这般避之不及,那本宫只好换个还恩的对象了!” “本宫已经派人去照顾你祖母。至于刘嬷嬷,便先让她随我进宫,去太医院学习学习如何更好的照料老人吧!” “等到她学成,本宫自会亲自送人回来。” 珍妃说完,示意下人搀扶了刘嬷嬷就走。 沈清婼:“……”她急急的追出来。 却见珍妃正拽了陆瑾瑜的胳膊:“皇上急召,要让你们弟兄三个全部入宫。瑾瑜,先跟我走。” “等平安度过眼下这一关,你再来找她。届时,我绝对不会再拦你。” 陆瑾瑜:“……”他定定的望着沈清婼片刻,终究还是跟着珍妃离开了拂柳院。 沈清婼沉了脸吩咐唐柳:“准备下,和我去趟北召司。” 唐柳:“……那老夫人那儿……” 珍妃这也太仗势欺人了! 她那儿是要刘嬷嬷去宫中学习,摆明了就是要把人带走当作人质呢!而她留下来的那名婢女,就是监督老夫人的吧? 也或者——是为了威胁大小姐? 大小姐这到底是有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至于珍妃这般屈尊降贵的来沈府做这么一出? 沈清婼轻轻敛眸:“刘嬷嬷不会有事儿的,珍妃留下来的那名婢女也不会对祖母如何。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去找安嫔。” 去的迟了,她怕安嫔会被灭口。 至于祖母那儿——只要她不把陆瑾瑜是皇子的秘密暴露出去,那珍妃便不会主动伤害祖母。 毕竟,母亲到底也是救了陆瑾瑜之人——珍妃此举,也只是想掣肘她,让她保守好秘密罢了。 沈清婼换了一袭男装出门。 唐柳也换了男装。 两人径直去了北召司。 萧陌寒正坐在大堂上喝茶。见手下人带两人过来,他唇角轻轻勾了下:“就知道大小姐会过来。跟我来吧。” 他放下茶盏,向侧门走去。 侧门外有一条大道,直通关押嫌犯的牢房。 牢房里阴森森的,血腥味和潮味儿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安嫔被关押在独间中,四周牢房都是空的,只有关押安嫔的牢房中放着一个笼子。 笼子里面是叽叽喳喳叫唤着的老鼠。 灰色的老鼠大概有萝卜大小,而且那些老鼠似是并不怕人。甚至,听到人声,还更兴奋了,爬上爬下,撞来撞去的,似是想要破箱而出。 经历过蛇虫围攻的沈清婼:“……”浑身一僵,脚步下意识的都变轻了。 萧陌寒面无表情的解释:“二公子的意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想用蛇虫杀人,那便让她也尝尝被硕鼠啃食的滋味。” “这些硕鼠也是南浔人培养的。不过眼下,外边应该没有什么蛇虫鼠蚁了——二公子的人出手,向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留半点后患。” 沈清婼轻轻点头。 此时蜷缩在角落里的安嫔却陡的站起来朝这边跑来。 眼瞧着她要跑向沈清婼,萧陌寒下意识的抬脚一踢。 安嫔歪了歪身子,重重跌倒在稻草铺上。 她愤愤的瞪向了沈清婼,眉眼间满是不甘心的低吼道:“沈清婼你还真会勾三搭四啊!先引得陆瑾瑜为你三番两次出生入死的,毁了我们多年的布局!如今竟还勾的刚正不阿,公正无私的堂堂萧指挥使为你开后门,放你进来?” 沈清婼缓缓走过去,蹲到了她跟前:“安嫔也是好心态。都已经成弃子了,还在这里想着造我的谣?怎得,你就这般看不得我好?” 安嫔重重的朝她“呸”了一声。 沈清婼偏脸躲过。 萧陌寒已经阔步而来,揪起了她的肩头,怒声道:“安分些!听沈大小姐问话,好好回答!” 她被重重摔在了一旁。 血丝顺着唇角滴落,安嫔笑得癫狂:“我知道沈清婼你想问我什么,我就偏偏不告诉你!反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平安生活了!沈清婼,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杀你的!” “谁让你是谢紫柳的女儿呢?哈哈……” 第167章 代母赎罪? 沈清婼:“……所以,果真是你一次次命人杀我的?” “茶楼是你命人射的箭,陆瑾瑜别院是你让人放的群蛇?唐华的毒镖是你让射的,甚至——迎我母亲灵柩回去那晚,也是你让李若水和人一起做的?” 安嫔冷“哼”了声,没有反驳。 沈清婼气的直接揪住了她的领口,把半歪在草堆上的安嫔直接提溜直了,怒声发问道:“我母亲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般丧心病狂的对她,对我?” 脑子里恍惚闪现当时母亲带着大夫去观音庵给她诊治的画面,她脸色越发冷凝,拽着安嫔的手也越发用力。 手背青筋隐隐浮现,她怒火中烧的瞪视安嫔:“当年噬情蛊是不是也是你让那大夫给我下的?” “哟……”安嫔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嘲弄的道:“你还真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梗着脖子,看着沈清婼,带了几分不甘的怒吼道:“是又如何?沈清婼,本宫就是不想让你好死!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谁让你母亲害了我的?我自然是要报复回来!”安嫔抬手,去掰沈清婼攥着她的衣领。 沈清婼却陡的先松了开来。 “扑通”一声,安嫔重新重重栽倒在稻草堆上。 沈清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母亲温和仁慈,她怎么可能会害你被千夫所指?” 沈清婼半点都不相信! 母亲虽说在有些事情上会犯糊涂,可她真诚,善良,要不然怎么会和兰姨娘,花姨娘和平相处了那么多年?是——母亲会和父亲耍性子,呕气,但她从来不曾伤害无辜!便是连家中下人,都不曾打骂过! 安嫔再度癫笑:“她不可能?呵——沈清婼那是你不知道她先前有多狠!” 她像是回到了过往,眸底都渐渐染了红色。 安嫔道:“我不过就是爱上了沈郎,还怀了他的骨肉。” “沈郎开心的说和家中妻子商量过后便会接我入府当姨娘的!可谢紫柳不同意!” “不仅不同意,她还私底下找到了我,让人按着我,给我灌了大量的红花。” “我像是只狗似的匍匐在她脚底下,求她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可她没有!” “她半点都不心慈手软的。她让人看着我小产,又命人把我扔进了城东城隍庙!” “沈清婼你去过城隍庙吗?你知道那破庙里曾经住着多少乞丐吗?你知道他们有多疯狂,多恶心吗?”安嫔双眸直勾勾的望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身子微微僵硬。 她想起了母亲宁愿死也要给她保留的嫡女名号,想起了父亲对母亲的厌弃…… 难道——真是她把母亲想的太美好了吗? 安嫔此时又拔高了音量,怒声道:“我险些就死了!死在那一群乞丐身下!若不是我命好遇到了好人,他给我改头换面,训练我学宫廷礼仪,又给我捏造身份,制造我和皇帝偶遇,把我送进了宫中,我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沈清婼——我不该报复吗?”安嫔疯了似的,爬起来,使劲揪着了沈清婼的裙角,恶声恶气的道:“沈清婼,她害我没了孩子,害我再也没法当母亲,我难道不该对她赶尽杀绝,让她断子绝孙,让你们死都不得好死吗?” 沈清婼:“……我不信。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只是为你做的恶找借口罢了。” 哪怕母亲可能会不让她进门,也绝对不可能让人把小产的她送到城隍庙让人糟蹋的! 母亲不是那种人—— 安嫔怒道:“那你去问问你爹!去问问姜兰,花姨娘,是不是谢紫柳犯了错,惹了你爹厌弃的那段时间两人才进府的?” “你再问问,谢紫柳是不是从来不敢在两人面前摆夫人威风?甚至两人怀孕,谢紫柳还跑前跑后的帮忙安胎照顾!” “因为那样,她才重新挽回了相爷。只是那两人不争气,谁也没给相爷留个男孩——相爷这才又被李若水勾搭上的!” 说到此,安嫔又嘲弄的冷笑了声:“也亏得沈府相信,那沈清颜真是他的孩子——呵!我真心真意待他,真心实意的想进府和谢紫柳当姐妹,谢紫柳不乐意,把我害的那般惨!轮到李若水了,她倒是再硬气起来啊?!” “她硬气不起来了吧?” “谁让她那会儿被相爷斥责的胆怵了,不敢杀人了呢?那她就只能等着被李若水步步紧逼,一步步逼死了!逼死她还不算完——还有你,沈清婼,她没能被扔到南风楼送磋磨,那就只能让你代母赎罪了!” “哈哈……”安嫔说到此,得意的笑出了眼泪。 她抬头望着沈清婼,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同归于尽的癫狂,大声道:“沈清婼你也甭说你那些年和楼若风在一起,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哈哈,沈清婼,你没想到吧?我有渠道往外送银子的,那南风楼也早知道那银子是宫里送的——他只是怕惹事儿,不敢说实话而已!” 安嫔说着,垂下脑袋,声音也低了下去。 沈清婼弯腰去看她的情况。 却见她垂下的脑袋猛地抬起,唇角有一行血迹流出。 沈清婼一怔,安嫔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重重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沈清婼,我嘴里早就塞了毒!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哈哈哈——”终于要结束了,心里酣畅淋漓的同时,她心底隐隐浮现一抹遗憾。 这辈子她只爱过沈郎,原本还想着等到那人大业完成,再让沈郎和她一起离开,安然度过后半生的,却不想——终究是大梦一场啊! 而这一切若不是皇贵妃横插一杠,她完全不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安嫔望向了宫里的方向,眼底隐隐有了恨意。 萧陌寒此时已经急急往外冲去:“我去找大夫过来。” 沈清婼淡淡阻止了他:“无妨,我曾千毒入骨髓,早已经百毒不侵了。” 她捂着手腕处的血印,缓缓蹲到了安嫔跟前,“所以,安嫔,你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死不了,甚至,我若想让你活着受折磨,你也死不了的。”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而她,还没钓出安嫔所说的其他人,又如何能让她就这般干脆的死去? 第168章 长远计谋 沈清婼左手掐着安嫔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右手抬高。 手腕处的血滴落在安嫔嘴里。 沈清婼淡淡的笑:“这血能解百毒,尤其对南浔的毒有奇效。安嫔娘娘,您还是乖乖的告诉我,除您之外,到底还有谁想要杀我吧?不然,这北召司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安嫔大口大口的喘了气,死死的瞪着沈清婼没有说话。 沈清婼索性猜了起来:“沈清颜?按照你刚才说的,沈清颜应当是你背后主子和李若水的女儿吧?她因为我而被禁足,定然不甘心。她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有特殊的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安嫔冷笑,眸底隐含一抹鄙夷。 沈清婼:“……看来猜错了。只是你和李若水联手做了那么多伤害我们的事情,甚至还把一个沈清颜改变成了和北辰人一般无二的黑发模样,我就不信你们只是想杀了我和母亲,满足这点私欲。想来你们也是想借着沈清颜做点什么的吧?” “是什么呢?总不能是想让沈清颜的孩子将来登基为帝吧?” 安嫔的瞳孔陡的一缩,随即嘟哝不清的怒声道:“沈清婼你少在这里胡乱猜测!李若水只是想让沈清颜过安生生活,才想方设法的给她换了发色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目的!” “那你说皇贵妃知晓此事了会如何做呢?她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沈清颜,杀了她那一双儿女呢?”沈清婼凉凉的道。 她可没忽略刚才安嫔的刹那紧张。 她们竟还真存了要让沈清颜的儿子将来登基为帝的心思! 不——也或许不仅仅如此。陆子期还小,她们说不定还想让沈清颜成为太后,垂帘听政,彻底受制于她们南浔人! 这样便是兵不血刃让北辰成了南浔的附属国! 好长远的计谋! 而这些计谋得逞的条件,需要杀了现任北辰帝,还要解决了陆兆——南浔人最终目的不会就是为了对付北辰帝,对付陆兆吧? 至于安嫔所说的有人会杀她——或许是因为她和沈清颜母亲早成了死对头?沈清颜恨不得杀了她? 沈清婼一时想了很多。 安嫔却在此时冷笑道:“好啊,你去告诉皇贵妃。你瞧瞧,她会不会信你的话去杀她的儿媳,她的亲孙子?” “毕竟,我一个堂堂北辰国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做叛国之事呢?”见沈清婼犹疑,她笑得更恣意了些。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沈清婼却陡的眯眼:“你既是北辰国人,为什么要帮李若水呢?只因为你和李若水都想让我不得好死吗?不——不是这样的。安嫔,你们背后的主子肯定也是南浔人吧?” “你既然选择为他效力,那你便算不得是纯粹的北辰国人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连我都知道你和李若水私交甚好,皇贵妃又怎会不知?” 沈清婼抽丝剥茧的分析着。 安嫔嘴角一直挂着无所谓的笑。 沈清婼:“……你表现的如此镇定,想来确实是不怕我告知皇贵妃沈清颜是南浔人的事儿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沈清婼歪了歪脑袋,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震惊异常,她道:“只有这一个解释,安嫔,皇贵妃也早就和你们合作了。” 安嫔果然慌了一瞬,但很快,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唇角的笑重新扬起,她灿烂的,近乎挑衅的望着沈清婼道:“那你去把你的猜测都告知皇帝呀!” “看皇帝是信你所言,还是信皇贵妃的忠心耿耿。” 她一派“你去吧,去吧,我等着结果”的悠闲模样。 沈清婼:“……”安嫔还真是不惧她告知皇帝! 为什么会这样? 总不至于皇帝也知晓沈清颜的身世,且不在乎吧? 不——不可能的。 沈清婼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便先行离开了北召司。 而此时的宫中。 沈相国刚刚进宫,便被皇帝一个砚台砸了下来。 沈相国被砸中额头,却半点都不敢躲闪,“噗通”一声跪地,诚惶诚恐的磕头道:“不知老臣做错了何事,竟惹的皇上这般愤怒?” 北辰帝端坐在御案前,冷哼了声:“不知犯了何错?行,朕让你死明白些!” “你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夫人是南浔人!且还和宫中安嫔勾结,想要害朕性命,你可知罪?” 沈相国:“……”他都吓傻了,赶忙撇清楚关系,道:“皇上恕罪!微臣只知道安嫔颇为欣赏贱内,还曾派暗卫护她周全,但却从不知,贱内会是南浔人啊!” 沈相国重重磕头,战战兢兢道:“此事会不会是有所误会?” “误会?”皇帝火大的很,怒声道:“你家女儿都当着众人的面证明她就是南浔奸细了!” “这——这怎么可能?”沈相国人都是懵的,脑袋抵着在地面上,竟是连头都不敢抬起了! 他那几个女儿便是再傻,也不可能会说自家母亲是奸细的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相国身子剧烈哆嗦着,想辩驳,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辩起。 皇帝冷笑:“可能不可能的,都已经发生了!” 沈相国:“……”不对!若皇帝真百分百确定,李若水就是南浔奸细的话,他怎可能还给他机会辩驳? 怕是他一进这御书房的门,就被宫中侍卫拿下,押入大牢待审了! 皇帝此举,倒是在想试探什么。 沈相国缓了缓神,又磕了一头,把姿态放的极低的,惶恐道:“皇、皇上,许、许是小女认错了人?” “这天底下相似之人有很多,而且有南浔人也惯会模仿他人的!或许这就是南浔人的奸计,就是想离间你我君臣啊!”沈相国说的义愤填膺,情真意切的。 北辰帝脸上的怒气稍消了些:“既如此,那你的夫人何在?” 沈相国:“……”他被招入宫中之时,李若水还未回去。而如今皇帝又说有南浔奸细,这奸细连他的女儿们都辨别不明——这种情况下,他要如何说,才能保全自我? “夫、夫人她她她——死了!” 沈相国出了一头的虚汗,努力稳定了心神,胡乱圆谎道:“前两日夫人身子便有所不适。但她不敢抗旨,便在今儿个一早,带了大夫随行过去菊山。但送几位女儿上山后,她病情越发不好,已然——已然毙命了!大、大夫说她这病古怪,是而已、已经把人就地火化了!” 这般说辞,直接杜绝了皇帝要再见李若水求证的可能性。 只是,不管那奸细到底是不是真的李若水,李若水这次势必得死了,而且还必须得对外称是骤染急病死后,被火烧没了! 这般——他便和南浔奸细彻底没关系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信了这荒谬的说辞—— 第169章 谨慎求证 北辰帝要的便是沈相国的态度。 这乍然听到他的说辞竟然和沈清婼的一样,倒是笑了:“原来竟是如此。那这般看来,那沈大小姐倒是不曾说谎。她先前便说沈夫人突发急病毙命送回了家,在菊山上的那位和安嫔暗卫厮混的绝对不是她们母亲。” 沈相国诺诺应道:“……是是,肯定不是她们母亲。” 太可怕了。 幸好他扯的谎和沈清婼对上了,不然——皇帝既然没扣下沈清婼,那便只会拿他开刀了—— 后怕,惶恐,庆幸——大起大落间,沈相国竟是出了浑身的冷汗。 北辰帝瞧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这才摆了摆手,让他回府去了。 前脚沈相国离开,后脚临王,临王妃和陆怀瑜便被带进了宫中。 三人直接被带到了珍妃宫中,静静等待。 北辰帝晾了三人大半个时辰这才过去。 三人赶忙行礼。 北辰帝摆摆手,示意三人坐好,他则沉默的坐到了主位上。 有太监给他送来一杯茶,他轻抿了口,便黑沉着一张脸放到了桌子上。 珍妃带着陆瑾瑜过来的时候,北辰帝等的几乎耐心告罄。 是而,瞧见两人进门,他捞起茶盏便朝陆瑾瑜扔了过去。 陆瑾瑜下意识的推着珍妃躲过。 茶盏咣当一声碎在地上,水花乱溅。 陆瑾瑜外袍上落下斑斑点点的茶渍。 帝王威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好你个陆瑾瑜,果然就是仗着功夫精湛,才不管不顾的胡作非为吧?” “你告诉朕,你为何总要这般?还是说你根本早就被谁迷了心窍,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那等子欺上瞒下,大逆不道之事来?” 北辰帝怒不可遏的。 陆瑾瑜:“……”心底陡的发慌。但偷瞥到自家母妃往上翻白眼的动作,他又莫名静心。 两人这般镇定,想来皇伯伯是虚张声势,吓唬他罢了。 陆瑾瑜识趣的“噗通”声跪下,一瘪嘴,可怜巴巴的冲着皇帝道:“瑾瑜的功夫是不错,毕竟,瑾瑜也是皇伯伯的侄儿,即便再行事荒唐,也不敢真的不学无术的。瑾瑜还怕给皇伯伯丢人呢!尤其是听说现在南浔奸细竟然还混进了宫中,瑾瑜就更不敢藏着掖着这好功夫了!” “不过瑾瑜只想保护皇伯伯。因为瑾瑜知道,皇伯伯故意让沈清婼参加秋日宴,是给瑾瑜机会,想让瑾瑜得偿所愿,抱的美人归呢!” “皇伯伯这般偏爱瑾瑜,瑾瑜怎敢做什么欺上瞒下,大逆不道之事?” 陆瑾瑜说完,重重磕了一头,一脸正经的道:“还请皇伯伯明示。瑾瑜到底做了何种大逆不道之事。” 临王和临王妃:“……”还算这小子聪明,没被诈出任何破绽来。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 北辰帝却重重拍了下桌子,道:“陆瑾瑜你还敢巧言诡辩?!” “你倒是和朕说说,秋日宴上你都去了哪里?是不是胡乱闯进朕的地界了?是不是还撒了药粉把朕迷昏了?” 临王妃和临王对视一眼,心道:“狗皇帝还真猜对了。就是不知道瑾瑜会如何应对?”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越发委屈,甚至,眼眶都微微泛了红:“皇伯伯说这话可真是冤枉瑾瑜了!瑾瑜今儿个险些被人害了呢!若不是沈清婼身边的唐柳想要找儿臣切磋武艺,恰巧从黑衣人手里救了我,那瑾瑜说不定都见不到皇伯伯了!” “皇伯伯不安慰瑾瑜就算了,怎得还冤枉我想害你?我又不傻,我干嘛要去害天底下最能保护我的人?” 陆瑾瑜委屈的眼眶全红了,似是下一刻都能掉出眼泪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竟然还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北辰帝心底怀疑:难不成真是猜错了?冤枉了陆瑾瑜? 一旁的陆怀瑜也适时笑着见礼道:“二哥虽然爱犯浑,但人不傻,他知道哄谁开心,他能活的逍遥自在的,又怎会想不开的要去伤害自己的保护神呢?”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谁比二哥更盼着皇伯伯长命百岁,身体康健了!” 北辰帝:“……”疑心已经消除了大半。 但他还是想谨慎求证。 他朝着陆瑾瑜摆了摆手:“你过来,先来给朕捏捏肩头来。” 陆瑾瑜听话的上前。 只是刚按捏一下,北辰帝便又黑沉着脸道:“瑾瑜身上的味道倒是独特。” 陆瑾瑜:“……”他就说,无凭无据的,皇伯伯怎会招他们入宫,还故意给他下马威,说了那一番话,原来竟是他身上的味道暴露了行踪! 皇伯伯这是想要通过气味找到迷昏他之人啊! 陆瑾瑜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来,从善如流的应对:“是吗?瑾瑜还真没注意过。” 他故意抬起袖子来闻了一下,随即做自我陶醉样:“确实是好香,像是楚楼香香甜甜身上的脂粉香。” “皇伯伯要是喜欢这香的话,瑾瑜待会儿出宫了就找她们去拿香。”陆瑾瑜大大方方的。 北辰帝微眯着眼睛,偏头看向了他:“那以瑾瑜的意思,沾染了两人用的香,身上便会有这味道?” “那是自然。”陆瑾瑜回答的干脆。 北辰帝轻拍了拍他的手:“好,那就麻烦瑾瑜了……” 皇帝起身就走,还不忘吩咐:“让瑾瑜去楚楼拿香,其余的人便先留在这儿吧!” 说完,他还又招来了来喜公公,对他耳语一番。 来喜公公换了便装,很快跟着陆瑾瑜进了楚楼。 下午的楚楼虽然没有迎客,但有姑娘已经睡醒起来做各种准备。 有人在舞台中央练舞,有人咿咿呀呀的唱着,身边管弦丝竹声更是声声入耳的。 见陆瑾瑜这时候过来,楚寰下意识的就想阴阳怪气。然而眸光瞥到跟着进来的面白无须的男人,她又陡的一个激灵。 随即,像是正常青楼老鸨似的,扭着腰肢,挥着帕子迎到了陆瑾瑜跟前:“哟,二爷,今儿个怎么又来这么早?莫不是又想过来和姑娘们一起练习了?” “去去去!本公子那叫情趣!”陆瑾瑜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笑着吩咐道:“去把昨儿陪我的香香甜甜找过来。这位公子喜欢闻两人身上的香味儿,本公子特意带他来闻个过瘾的。” 第170章 危机解除 楚寰:“……”她捏着帕子,绕着来喜公公转了一圈,随即以帕子掩面,笑得咯咯的:“这位爷倒是好生俊俏!” “跟奴家过来吧!” 她扬声朝着楼上唤道:“香香甜甜,出来接客了!身上多抹点二爷喜欢的那香膏!二爷给你们姐妹介绍新客人了!” 楼上闻声走出来两名娇俏明媚的女子。 都是一样圆脸盘,大眼睛,睫毛长长。不同的是,一人着杏色衣衫,一人着红色衣衫。薄衫染香,隔着老远便能闻到。 来喜公公:“……”这么浓郁馥香的香膏,确实是让人爱不释手。 来喜瞧得目不转睛的。 陆瑾瑜暗中递了个眼色。 香香甜甜不约而同的上前,一人拉了来喜公公的一条胳膊,推拥着他往楼上雅间走。 来喜脸色尴尬的赶忙摆手:“不急,不急……”他又不是真的过来逛青楼的!而且他也逛不成青楼啊! 来喜求助的看向陆瑾瑜。 香香甜甜这边送上一个香吻,那边小手胡乱摸上了来喜的胸膛,笑得又娇又媚的:“哟,爷害羞了?” “可不是呢?这下半晌就急着来找我们姐妹了,还说不急?爷您可真会拿我们姐妹寻开心呢!” 香香的手指轻轻划过来喜的脸颊,指甲缝里的香膏都涂抹在了他的脸上。 来喜:“……”细腻冰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擦拭。但香香甜甜却抓紧了他的手,同时,甜甜还又掰过他的脑袋,再度吻了上去。 来喜见过不少这阵仗,但却还从不曾亲身体会过。 女儿香扑鼻而来,他脑子一团迷糊。 晕晕乎乎的跟着两人上了楼。 陆瑾瑜这才轻轻勾唇,端坐在了大厅的桌子上。 楚寰给他上了茶水点心,他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晃荡了二郎腿。 他那皇伯伯疑心病那么重,肯定不会只派来喜一个人过来求证的,肯定还会来其他人。 果然,半刻钟后,门口进来一名侍卫。 侍卫进门来便冲着陆瑾瑜行了一礼,又问了来喜所在的房间,便先行上楼。 陆瑾瑜晃晃悠悠的跟他上去,并在门口冲着香香甜甜又使了一个眼色。 香香立即上前,用同样的手段,不动声色的把指缝里的香膏都擦到了侍卫身上。 侍卫此时一把拽过了被甜甜偎依着喂酒的来喜公公,面无表情的道:“主子让我过来问问,公公可问出该问的事情来了?” 侍卫适时亮出腰牌,展露在想要变脸发飙的香香甜甜跟前。 两人齐齐一惊,赶忙跪地:“竟是宫中的人!是香香甜甜失礼了!” 香香作为姐姐,哪怕小脸煞白,此刻也还是先行问道:“不知大人们来此,是想问奴家们什么?” 侍卫低头睨了两人一眼,又瞟向了来喜。 来喜拢拢衣襟,清了清嗓子,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这才一本正经的看向了跪地的香香甜甜,道:“两位也不用怕。咱家主要也是来问问,前儿个,昨儿个,两位姑娘都陪了那些客人,可还有印象?” 陆瑾瑜适时带着一名画师过来。 两人装模做样的回忆了一遍,一副不慎惶恐的模样,结结巴巴道:“倒、倒是还有印象。” “那就劳烦两位详细描述一下所有客人的特征,好让画师帮忙画下来吧。”陆瑾瑜冲着画师轻轻点头。 画师也是楼中人,且早就得到了陆瑾瑜的暗中示意,待会儿会尽可能的画出陆瑾瑜给她瞧过的画中人来。 画师冲着屋内众人轻轻颔首后进屋,坐在桌旁,铺纸研墨。 香香甜甜一先一后的说出六个人的相貌特征来。 末了,还小心翼翼的问来喜公公和陆瑾瑜:“两位爷要入画吗?” “不用。”陆瑾瑜拿了画师画好的画,卷到一起,笑吟吟的递给了来喜公公:“瑾瑜只负责带领公公过来。剩余的事情公公去做比较合适。” 言下之意,陆瑾瑜是想让他把这些画都进献给皇帝,好让皇帝能从这些画像中找出可疑之人吧? 若真找到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来喜公公刚才被两位美人儿哄得心花怒放的,这会儿见陆瑾瑜竟还识趣的把这功劳给了他,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二公子说的是,那来喜就却之不恭了。” 他伸手接过了画卷。 一行三人折返回宫。 北辰帝自是闻到了来喜和侍卫身上的浓郁香味,对陆瑾瑜的疑心彻底消除,又见来喜拿回来的画像上竟然还有一名安嫔宫中的暗卫,当即拍了桌子,怒道:“好好好——本来朕还想着,她进宫这些年来,谨小慎微,也不争宠,也不拉帮结派的去拉拢谁,或者讨好谁,说不定她就是被无辜牵扯了!不想,还真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奸细身边躺着她的人,她的人又去过楚楼,还迷昏了朕!若不是萧陌寒赶到及时,朕这条命说不定还真要葬在她手里!” 北辰帝气极。 把那张安嫔宫中的暗卫画像重重攥在手中,他蓦然起身道:“朕倒要去问问,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北辰帝阔步往外走去。 珍妃和临王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轻勾了唇角:危机解除! 临王和陆怀瑜,陆瑾瑜已经快步跟上了北辰帝。 有太监匆匆跑来,拦住了去路:“皇上,北召司萧陌寒求见!” 北辰帝拐去了御书房。 临王府一众人顺利脱身回府。 不多久,他们便得到来消息:“安嫔被人暗杀在了北召司中的监狱中!” 北辰帝大怒,誓要把北辰国隐藏的全部奸细都找出来。 “查!给朕使劲的查!朕给爱卿特权,前朝后宫,爱卿可随意进出查案!”北辰帝还给了萧陌寒一纸圣旨。 而此时的沈家。 沈相国踏进自家门槛,还仿若是在做噩梦一样,额头鼻尖汗津津的,他的脚步也有些僵硬。 沈清娴从远处跑过来,直直跑到他跟前,“噗通”一声跪了地,声声哀切道:“父亲!父亲你一定要给母亲报仇!” “是沈清婼!肯定是沈清婼设计害死了母亲的!” 他前脚才从鬼门关里他出来,后脚,他女儿就要再把他送进去吗? 沈相国气的弯腰就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逆女!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母亲是突发急病才去世的,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他想过了,北辰帝今儿个宣他进宫,话里话外的隐约还释放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北辰帝对沈清婼是比较信任的! 而这种信任,在另一种程度上,还可以转换成他和沈家的护身符。 所以此时此刻他得保住沈清婼。 第171章 清娴破防 沈相国这一巴掌甩得用力,沈清娴原本就红肿着的脸更是鼓囊囊的,像是发面馒头一般。 嘴里血水吐出,竟还吐出了一颗牙齿。 沈清娴:“……” 她险些昏厥过去。 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过脸颊,她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向沈相国。 沈相国正怒目瞪视着她:“这是给你的教训!沈清娴,以后想说什么话,你先过过脑子!莫要再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言论,给你大姐姐,给咱们沈家招祸!” 她刚才说的那话若传出去,沈清婼和他便都犯了欺君之罪!一家两人欺君,沈家就等着满门全灭吧! 沈相国气咻咻的,看都没再看沈清娴一眼的,双手背后,阔步离开。 沈清娴气的双手捶地,但她不敢再喊沈相国,只是咬了咬牙,猛地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去了松鹤堂。 “祖母!祖母你救救我!母亲现如今被人害死在外边就算了,可孙女儿还要活下去的呀!” 沈清娴挥开来拦她的婢女,直冲内室而去。 珍妃留下来的婢女白荷拦在了她跟前:“老夫人刚刚睡着,娴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沈清娴:“……”皇贵妃突然对她冷脸,甚至还让人送信过来说暂时不要再出门就算了,父亲打她巴掌就算了,现如今,凭什么连一个婢女也敢拦她? 沈清娴并不知珍妃带走刘嬷嬷,留下一名婢女之事。此刻,她虽觉得这婢女气度不凡,不似沈家婢女,但也没有多想。 扬手,她便朝婢女甩了一个巴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本小姐?” “怎得,你是觉得本小姐没了母亲,便该被你们所有人作践欺负吗?”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本小姐便是没娘的孩子,也不是你们随随便便一个婢女能命令阻挠的!” 平白挨了一巴掌的白荷愤愤的瞪向她。 但她到底记得珍妃的目的,也不敢随意和沈相国府上的人动手,便冷冷道:“娴小姐好大的威风!你就不怕你在这里这般胡闹,会惊扰了老夫人吗?” 她睨向了门口。 松鹤堂的其他丫鬟战战兢兢的立在门口,却没人敢过来,白荷没好气的吩咐:“还不来个人,把娴小姐拉出去!” 有两人战战兢兢的进来,轻轻推搡了沈清娴:“娴小姐,咱们先走……这可是宫里的婢女,咱惹不起的。万一,万一被……”其中一名婢女压低声音劝着,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沈清娴:“……什么意思?” 难不成祖母这里也出了问题? 不可能吧? 沈清娴又瞟了一眼白荷,见她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蓦地,想到了什么,陡的挣脱开自家婢女,朝沈老夫人榻前再度冲了过去。 “祖母!祖母你快些醒醒!”她扑倒在床边,大声呼喊着。 见沈老夫人一时没反应,她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身旁想要拉拽她的白荷,怒声质问:“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祖母做了什么?” 沈家真的要乱了吗? 母亲刚死,难不成祖母也被人害死了? 沈清娴哆哆嗦嗦的去探沈老夫人的鼻息。 沈老夫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哭哭喊喊的成何体统?沈清娴,你娘教你的礼仪规矩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沈清娴陡的放声大哭:“我娘没了!祖母!我娘亲被人害死了,尸骨无存!肯定是有人故意给她设了圈套,她才会和那个唐华躺在一起的!” 沈老夫人:“……” 幻听,一定是幻听! 李若水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沈相国都没舍得真正伤害到她,这怎得去趟秋日宴,她就死了?还和一个死人躺在一起? 沈老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悦的道:“你慢慢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母亲她——” 沈清娴赶忙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匆匆走进松鹤堂的沈清婼正好听到沈清娴的一句“母亲是被人害死的!肯定是大姐姐对母亲心存不满,才让母亲死的那般惨的!祖母,你不知道,母亲是被活活烧死了!” “既是急病,自然要采取紧急措施。沈清娴我知道你痛失母亲难免心伤,但你再心伤胡闹,也不该来打扰祖母静养!” 沈清婼沉着一张脸冷斥了一句,紧接着,唐柳便上前来,一个手刀砍在了沈清娴脖颈上,拖了出去。 沈老夫人:“……”她被唬了一跳。 沈清婼冲她微微一笑,浅声安慰:“祖母别慌,也别担忧。李氏的事情,父亲和兰姨娘会妥善处理好的。如今,兰姨娘已经在给李氏建立衣冠冢了。娴妹妹骤然失去母亲,难免胡思乱想,胡乱猜度,祖母心中有谱,应该知晓此事只是一桩意外的。” “知晓,自是知晓。”沈老夫人伸手拉过沈清婼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婼婼向来善良,定然是不会害人的。” 沈清婼轻轻点头,又安抚老夫人一阵,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还把白荷叫了出去:“你回宫吧。告诉珍妃,有些事情我会烂死在肚子里。同样,我希望你们也把某些事情烂死在肚子里。大家谁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便谁都不要破坏这份平衡。” 白荷心知沈清婼是在说李氏之死一事,便笑着点头道:“好,奴婢会把大小姐的话带到的。” 话音刚落,刘嬷嬷从外走了进来。 沈清婼脸上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看来珍妃和她想到一处了。 她心情轻松的去见了沈清娴。 沈清娴被唐柳扔到了芙蓉园中。 芙蓉园中的下人都被沈清娴赶了出去,此刻她就跪坐在李若水的床榻边。 床榻上似是还有李若水身上的味道,她怀抱起枕头,脑袋紧紧贴了上去。 “母亲,母亲……”明明出发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得一个秋日宴过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她是想要先保全自身再救母亲的,为什么却反倒把她彻底推进了深渊? 她当初为什么要配合沈清婼说谎话? 眼前仿佛浮现母亲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画面,沈清娴不觉泪流满面。 耳听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猛地扭头。 见是沈清婼,她挥舞着枕头就朝沈清婼扑了过去:“怪你!都怪你!沈清婼,是你害死了我母亲!” 沈清婼一把夺走她手里的枕头扔在地上,一手紧紧攥着了沈清娴高高扬起的手臂,冷声道:“沈清娴,你要非说李氏是被人害死的话,那也是你害死的!” 第172章 咎由自取 “本来,她偷人被捉,咱们为了颜面只要咬死那人不是她便是!可你偏偏要自作聪明的想找出点证据来,证明她不是李氏。可巧了,你那一拽,暴露了她这辈子辛辛苦苦隐藏着的秘密,这才让她死无全尸的!” “哦,不仅仅是死无全尸,死前还要饱受烈火焚烧!”沈清婼语调轻轻,可说出口的话却残忍至极。 沈清娴本就承受不住母亲因她而亡,想要找出其他原因来的,这会儿听沈清婼直直白白的分析,更是直接破防。 “不是!”她冲着沈清婼大声吼道:“不是我!沈清婼,就是你设计母亲的!你设计了母亲,还那般说辞,你根本就没打算给她留活路!” “也怪我——那会儿被你一忽悠,竟然就信了你,竟然就真的和你一起否认了母亲……” 沈清娴踉跄着,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 沈清婼冷笑:“那我也只是说她死了——在沈家的她死了——她可能会被安嫔带走审问,也可能和唐华被北召司带走审问,但她却不是非死不可。” “是你!沈清娴是你让她变成了南浔奸细,是你让她没了半点活路,当即就被火烧死的——所以你与其怪这个,怀疑那个的,不如想想,怎么赎罪,怎么保全你自己吧!” 沈清婼说完转身就走。 沈清娴猛地扑到了她身边,双手死死拽着沈清婼的胳膊,她怒声道:“不许走!沈清婼你不许走!你你——你得给我想个办法!” 沈清婼:“……”就很无语。 “沈清娴你前脚才跑到祖母跟前说是我害死的你母亲,后脚你又求我帮你想办法?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 不是! 她从来都不是! 沈清娴母女走到这一步是她们咎由自取!她为何要帮助沈清娴? 沈清婼使劲的去掰沈清娴攥着她胳膊的手。 掰开这手,沈清娴另一只手又死死拽住了她。 哭的满脸是泪,喊得声声哀切的:“姐!大姐姐!咱们好歹都是一个父亲!你帮帮我,帮帮我——我真的不想死——”沈清娴现在脑子都是乱的。 她想要寻一条活路。 可父亲靠不住,祖母靠不住,兰姨娘见都不愿意见她,她还能找谁?还能求谁? 看着她惶恐苍白的脸,沈清婼轻摇了摇头:“你求我有什么用?沈清娴,李氏的底细是你拆穿的,你的身世也相当于是你自曝出来的。而皇帝跟前我已经替你遮掩过去了,你还偏要犯傻去父亲跟前胡言乱语,让他多想,我能怎么办?” 若父亲真不愿意留她,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本来她吃了那个哑巴亏,不再提起李氏之死,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人会再揪着她是奸细之女的身份不放,偏巧她还想要找幕后主使,想让她也受到教训,那活该她现如今进退两难了。 沈清婼不想再和她讲道理,高喊了一声唐柳。 唐柳过来把人拉拽过去。 沈清婼这才顺利出了芙蓉园。 花姨娘正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恭恭敬敬的:“见过大小姐。” “不知大小姐如今可肯原谅我当年所犯过错了?”花姨娘半蹲着身子,眸光却直直地望着沈清婼。 沈清婼瞟了她一眼:“花姨娘这手段是不错。就是不知,李氏的真实身份,花姨娘此前可知?” 花姨娘双腿一软就想跪地。 沈清婼伸手拦住了她。 花姨娘抖索着身子道:“不知道。我之前只和李氏合作过那一次。后来她进府后,我怕她会杀我灭口,便在表过衷心后,远离了芙蓉园。私底下几乎从不和她有任何交集的,更不知她任何秘密。” 沈清婼轻轻点头:“那你日后继续安分守己,呆在你的花苑便是。至于清淼妹妹,不出意外的话,她应当很快就会出嫁的——” 花姨娘呐呐应是。 唐柳看着她的背影,轻托了下巴,若有所思道:“她倒是个知足识趣的,竟连问下沈清淼要嫁的对象是谁都不问了。” “谁说不是呢?”沈清婼往拂柳院缓缓走去,“不过也正因为这份识趣,她倒是还能活得好好的。” 拂柳院门口。 兰姨娘早早等候着,瞟见沈清婼的影子,她便赶忙迎了过去:“大小姐,李氏的衣冠冢已经建好了,就在郊外的河边。河水湍急,河岸失修,不过风景确是极好,远远瞧着,那坟墓倒是极其气派的。” 兰姨娘边说边瞧着沈大小姐的眼色。 这位可是如今沈家内宅真正的话语人。 说让她掌家便能让她掌家。 不仅如此,她还能让李若水以南浔奸细的身份被火烧了,让老爷都没法说把人安置在祖坟,在祠堂里供奉牌位。 这人可太不简单了! 兰姨娘小心翼翼的又问沈清婼:“那霖哥儿——” 沈清婼脚步微停顿了下。 这些年沈清霖一直在外地的私塾读书,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内院龌龊的。 只是,他到底也是李若水之子,南浔人之后。 沈清婼一时摇摆。 兰姨娘却低眉敛眸道:“他今年才八岁,到底还是个孩子,且他也算是老爷唯一的儿子了。我——”兰姨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想让他养在我的名下,将来也能替我养老送终。” 后宅女子,终究是要仰赖别人鼻息而活的。或是丈夫,或是儿子。 如今沈相国靠不住,兰姨娘便想靠沈清霖。 沈清婼一时语塞,但还是道:“此事,你还是问问父亲的意思吧。” 父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若他还想保着李氏的儿女冒险—— 沈清婼神情郑重了些:“兰姨娘,我问你件事儿。若是将来父亲有性命之忧,你还愿意陪着他吗?” 兰姨娘:“……”心猛地一个“咯噔”,她惊慌失措的拉住了沈清婼的手,脱口问道:“大小姐你还想做什么?你——你可千万莫要做那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啊!” 这是知道李若水之死中有她的手笔,误会她还想要对沈相国下手? 沈清婼失笑:“我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清婼想提醒您一句,若是父亲真要让你收养清霖的话,那你便和他们荣辱共担了。兰姨娘你可想好了——” 第173章 清娴毙命 兰姨娘:“……考虑好了。” 那她便没什么好劝的了。 沈清婼轻轻颔首:“你找机会和父亲提起便好。” 兰姨娘喜不自禁的离开。 唐柳:“……”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兰姨娘的背影,没好气的吐槽:“以往还觉得兰姨娘脑子聪明,现在瞧来,她竟是还没花姨娘能拎得清楚。” “那沈清霖是什么香饽饽吗?她竟还急着求抚养?倒也不怕将来被他连累至死了!” 沈清婼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到底是一条生命。她若真能保他一辈子,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儿。” 大爱无国界。 更何况沈清霖也只是一个八岁稚童,从小到大学的也是北辰国的文字,习俗。 只是北辰帝——当真值得她们拥护吗? 而父亲,又当真会饶过沈清霖姐弟吗? 沈清婼若有所思的回了拂柳院。 翌日,天气骤变,风雨交加。 斜风劲雨中,兰姨娘撑着油纸伞,一脸惨白的,跌撞着进了拂柳院。 沈清婼刚披了斗笠准备去松鹤堂,扭头便对上了她如雪般惨白的脸。 心中微微一惊,沈清婼下意识的往后倒退。 兰姨娘已经紧紧揪着了她的衣袖,满脸惊慌的抬头望她:“婼婼,娴小姐去了!” “去了?”这么快吗? 她还以为父亲对李若水情深意重的,即便心知她是奸细,也会想法保一保那一双儿女的,最起码不会现在就要了人性命。 却不曾想——他竟当真下的去手吗? 沈清婼一时心凉之极。 屋檐下,雨水嘀嗒,点点滴滴的,仿佛落在了人的心扉上,冰凉沁肺入脾。 沈清婼身子微微僵硬的给兰姨娘倒了杯热茶。 兰姨娘双手捧着,身子轻轻哆嗦。声音幽幽,仿若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似的:“昨儿个夜里,芙蓉园有异动,我想进去瞧瞧情况,但被老爷拦住了。” “老爷说她刚丧母,承受不住,大喊大叫很是正常,打发我先行回去了。他则自己去了芙蓉园。” 兰姨娘身子颤抖的厉害了些。 手中捧着的被子轻轻抖动,水面波动,泼洒一些出来打湿了衣袖。可她却仿若不曾察觉,依旧紧紧攥着杯子,低声道:“可我今儿个一早醒来,却听到了下人们的惊叫声。紧接着,管家来说,娴小姐被淹死在了荷花池中。” “我让人打捞上来,才发现她脖子上还有指印——” 兰姨娘说着便有些崩溃了,眼泪仿若止不住的洪水,从眼眶里倾泻而出,她嘶哑道:“那是老爷掐的!那指印上还有板纸的痕迹——” “可他先前说他是去劝沈清娴的呀!” “那到底是她的女儿,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娇养着的女儿啊!他怎么下的去手的?他怎么能亲自对她下手?” 兰姨娘把水杯放到了桌子上,伸手又拉住了静坐到一旁的沈清婼的手,红着一双眼睛问道:“大小姐,你说老爷会不会也不想留沈清霖了?” “沈清颜早就被逐出沈家了,沈清娴死了,沈清霖即便真的回来,他心里能没半点怨气吗?” 兰姨娘神情惴惴,攥着沈清婼的手也越发紧了,“大小姐,我现在真的害怕极了——” 怕什么?自然不是怕不能收养沈清霖,而是怕沈相国吧? 曾经他对李若水的偏袒,大家都看在眼里。哪怕她犯了错,哪怕她被人指责背叛他,他都不曾真正伤到他!如今,他对李若水的身后事不闻不问便算了,竟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兰姨娘只要一想到沈清娴浑身湿透的躺在地上,而她脖子上的指印是那般清晰,狰狞,她便觉得浑身寒凉。 这沈家——当真还是人呆的地方吗? 这根本就是和豺狼同穴啊! 兰姨娘浑身哆嗦。 她拉拽着沈清婼的手,猛地就势跪了下去:“妾求大小姐一件事儿。求你也帮帮我,尽快给清萌找一桩婚事吧!” 她不好离开,但她总要让沈清萌赶紧离开,保命啊! 沈清婼:“……”她搀扶起了兰姨娘,声音轻轻,但语气笃定:“放心,清萌妹妹肯定会平安嫁出去的。只是姨娘,您有什么要求吗?” “我——”兰姨娘泪眼婆娑的看向沈清婼,唇瓣抿了又抿的,这才犹豫的道:“我想让清萌嫁个能护的住她的官宦家,当嫡妻——” 沈清婼面露为难。 她并不认识多少官宦人家。 兰姨娘作势又要下跪:“姨娘知道这有些为难你。可清萌有洁癖,且——且嫁入普通人家,老爷不见得会同意。上次我听花姨娘和老爷提过一次清淼的婚事。他说,要让清淼和清萌进高门做妾的——还说嫁进高门才有价值。” “这次你虽然带了两人去秋日宴,可两人到底也是庶女,且直到如今还没人上门询问情况——我怕,怕大家都猜出李氏之死的实情,没人敢再来上门求娶啊!” “大小姐,此事宜快不宜缓的——您这边要是实在作难的话,要不然,要不然您去找临王妃好不好?她那般护着你,且和你母亲还是密友,你若开口,她肯定会帮你的忙的——” “若大小姐肯帮妾身这个忙,妾身——妾身以后甘为大小姐所用。哪怕,哪怕您要妾去害人,去当替罪羊,妾都愿意。妾只想求清萌余生依旧安然无忧。” 兰姨娘慈母心怀。 沈清婼心有戚戚。 此时外头又传来管家急促的喊叫声。 “兰姨娘!兰姨娘!不好了——书院那边传来消息,小公子不见了!” 管家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兰姨娘。” 兰姨娘这会儿浑身颤抖,唇瓣哆嗦,竟是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婼只能问:“说具体些,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书院来信说,小公子昨儿个下学后还和同学们一起晚读就寝的。可一觉醒来,小公子的床榻空了!连被褥都不见了!原本和他一屋的那个小伙伴睡醒过来,还以为他是去其他房间休息了,哭啼啼的告知了司寝。司寝立马让人找人,可找了许久,一直到上课都没找到人,又惊动了院长。” “院长让人送了书信过来,说已经通知了官府帮忙寻人,也让咱们府上的主事人过去。” 第174章 是真的吗? 沈清婼:“……”她瞟向兰姨娘。 兰姨娘软趴趴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焦,浑身剧颤,显然是被吓破胆了。 她这副样子也没法去书院,而沈相国如今也不在府上,沈清婼只能带着花姨娘走了一趟。 坐在马车中,花姨娘欲言又止的,时不时睨向沈清婼。 犹豫再三后,她才豁出去似的的开口直问:“大小姐,你觉得清霖失踪是和相爷有关,还是和旁的人有关?” 花姨娘是个聪明人,这旁的人自然是指南浔国的人。 然沈清婼也猜度不出。 轻摇了摇头,她低声道:“不管是和谁有关,都有些棘手。” 若真是父亲让人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走,那便证明他心里下了决定。父亲肯定不会再留沈清霖的小命。 若是沈清霖是被南浔的人带走。那父亲,包括沈府便命悬一线。若是将来真有一天要对峙,怕是阖府都别想躲过去了。 不好办呐—— 沈清婼轻轻闭眼。 花姨娘也拧紧了帕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沈清婼说:“可我现在宁愿他是落在了老爷手里。” 谁说不是呢? 沈清婼轻轻叹惜:“可怜他了。” “李若水的孩子,有什么可怜的?不过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五皇子这以后还能问鼎那至尊之位吗?” 陆兆娶的正妃是南浔人,且可能还是南浔王室之后,那陆子期便是正儿八经的南浔皇室后裔——五皇子将来继位的可能性极小。 可若五皇子将来无法坐上皇位,那等待她们的依旧是一死——所以,如今,事情似是进了僵局,沈家,怎么瞧,怎么免不了一死。 沈清婼沉默。 两人很快到达了沈清霖所在的白鹤书院。 白鹤书院里汇聚了天南海北的学子。年龄从五岁启蒙的到弱冠考状元的都有。不过他们的书堂和寝居都是分开的。 此时消息还没完全传开,但整个低年级的学堂还是乱成了一团。 “沈清霖昨天晚上明明还躺在寝居里的,我睡觉前还和他互相背书了!他肯定就是被人半夜带走的!” “咱们书院也太不安全了!” “就是!我想我爹,想我娘了!我想现在回家看看他们,不然我也怕半夜三更就被人带跑了,再也见不到家里的人!” 有人甚至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当地知府正一个头两个大的听着捕头的汇报。 得知书院附近没有沈清霖的消息,他吩咐书院先生们先去安抚孩子们的情绪,又命令捕头:“加大搜索范围。另外,沈家那边的人过来了吗?” “来了,来了,沈家来人了!”有捕快领着沈清婼和花姨娘疾步走进。 花白胡子的知府:“……不是,我想见的是主事人。这沈家当家的是女子?” “相国上朝未归,已经派人去宫里通知了。但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辰,我和大小姐先行处理这边的事情。” 知府:“……”竟是沈相国家的女眷? 他此前竟是半点不知! 这乍然得知消失的竟然是沈相国家的独子,知府差点吓瘫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沈、沈相国?那那那——”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扭头愤愤的瞪了书院院长一眼。 院长此时也是一脸的懵:“我,我也不知。沈清霖来报名的时候没填写亲属名姓,我们问起,他只说是京都沈家人。” 谁想到竟是沈相国家的独子? 可他既是沈相国家的孩子,怎得不在帝都官宦子弟聚集的上书堂学习?为何要偏偏跑到这地方来?而且跑这么远就算了,还遮遮掩掩的——最重要的是,逢年过节,他也从不曾回去过,只是在离书院两里地处的宅子里和人团圆。 那宅子里住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名唤沈阿三。 沈清霖一直唤沈阿三为叔叔,这次沈清霖消失不见,也是他传出去的书信。 书院院长一直以为沈清霖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曾想——书院院长只觉得他这个院长做到头了。 而知府也下意识的抚了抚头上的乌纱帽:“那那——那还不赶紧再去找人!把门窗附近都搜查的仔细些!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他的乌纱帽危矣! 知府气急败坏的吩咐完,还又踹了和他一样发懵的捕头一脚。 捕头忙不迭的应声,带着一众人重新展开搜寻。 知府赔着笑脸看向了花姨娘和沈清婼:“夫人,小姐放心,本官便是把这京郊的土地掘地三尺,也定然把小公子找到!” 大概是真的怕了,这次官府里的人倒是十分给力。 午时,传来消息:“书院寝居屋顶有泥土。根据泥土的痕迹,我们追踪到了一片树林中。树林里有三辆马车的车辙印。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行驶而去。” “一个通往京都玲珑坊方向,一个是通往京都护城河方向,一个南下去了。玲珑坊那边,那些人说不曾见过孩童,护城河那边好像淹死了人,但还在打捞之中,南下的那辆马车,现在还没有确凿的消息传来。” 听起来倒像是南浔人掳走了。 沈清婼和花姨娘面面相觑一眼,随即,沈清婼拿主意道:“往南一直走便是南浔边界。清霖定然不会被人带往南浔的,带我们过去护城河附近瞧瞧吧。” 其实,沈清婼心里清楚,真正的沈清霖大概率已经被带往南浔了。 可沈家如今正遭北辰帝猜忌,父亲定然不希望沈清霖被人带往南浔的消息散播出去。 所以,她倒宁愿护城河里那人,是南浔人故意扔下的替身。 花姨娘心中也有这个猜疑,便一句话没吭的,静静的跟着了沈清婼。 护城河边,捕快们已经打捞上来一名男童。 身量和沈清霖一般无二,只是面目全非,脸上全都是刀子划拉开的刀疤,皮肉外翻,狰狞之极。 花姨娘只看一眼便吓得轻拍了心口:“阿弥陀佛,这谁这么丧心病狂的,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沈清婼此刻也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后传来一道悲痛的嘶吼声:“我的儿!是我的儿吗?” 是沈相国。 沈相国身上还穿着官服,明显是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过来这边的。眼瞧着席子上躺着一名浑身湿透,面目狰狞的男童,他踉跄着,噗通声直接跪在了席子跟前。 手指哆哆嗦嗦的在他身上摩挲过,他从男童怀中摸出一个银项圈来:“清霖!是清霖的,我的儿啊——到底是谁?是谁害了你?” 沈相国目眦欲裂的嘶吼两句,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他的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银项圈,看起来倒真像是气急攻心,昏厥过去了。 花姨娘:“……”她情不自禁的朝沈清婼靠近两步,伸手拉住了沈清婼的手,“大、大小姐,这是真的吗?” 第175章 斩草除根? 沈清婼:“……真的。” 假的也是真的。 沈清婼让人帮男童入了殓。 一行人扶棺回了帝都。 短短几日,李氏身死,李氏身边的一双儿女也接连毙命,沈相国昏厥,发起了高热,卧床不起。 此事到底惊动了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拄着拐杖从松鹤堂正屋出来的时候,沈清婼正端着厨房熬好的安神粥跨过了松鹤堂的院门。 见沈老太太出来,她忙快走了两步,迎了过去:“祖母还是留在院子里好好静养吧。外边的事情,自有兰姨娘操持着……” 她眉眼低敛,语气温顺。 沈老太太却听的一叹。 眸光掠过她手里端着的热粥。 粥上面飘着几片薄薄的人参片和几粒红枣,最是养身不过。 然而沈老太太却没有喝粥的兴致。 她示意刘嬷嬷端走了粥碗,伸手轻轻拉住了沈清婼的手:“祖母知晓婼婼是一番好心,不想让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操那么多的心。可婼婼啊——谁做错的事儿,谁承担责任,谁去赎罪便好了,不能牵扯到无辜的人啊!” 沈清娴不语。 沈老太太望着前方的路,幽幽又叹道:“这事儿啊,做的有些过了!” 沈清婼一僵。 愕然的抬眸看向沈老太太:“祖母这是何意?” “祖母您不会以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是孙女一手主导的吧?”沈清婼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去老太太,她也没想过隐瞒。可沈清娴兄妹之死——确确实实和她没半点关系! 见沈老太太轻闭了眼睛没再说话,沈清婼挣脱开她的手,跪到了她的跟前:“清婼是让兰姨娘下了禁口令,不许外边的消息传进松鹤堂去,惹祖母您烦心难眠。但清婼行事也有所分寸。” “是,菊山上的事情,是孙女儿默许花姨娘做的,因为李若水该死!可祖母……李若水是南浔人,却是孙女从没想到过的;沈清颜不是父亲的亲女也是孙女从没想到过的;父亲为了保全自己,亲手掐死娴妹妹也是孙女没想到过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认定溺毙而亡的就是清霖弟弟,也是清婼不曾想到过的!” 沈清婼规规矩矩的磕了一头,面色严肃的继续道:“当然,若祖母非要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因清婼而起,那清婼也百口莫辩。只是祖母……清婼初心,也只是想以牙还牙而已。其他的人,从来不在清婼的考虑范围之中的。” 这般坦荡,倒是让沈老太太有些不好再发作问难了。 拄着拐杖矗立在原地,她眺目望向芙蓉园的方向,半晌,才收回了视线,看向地上依旧跪着的,身板挺得笔直的沈清婼,嗓音微哑的道:“起来吧。祖母也没责怪你的意思。” 沈清婼起来,重新搀扶住她。 沈老太太幽幽问道:“你刚才所言李若水是南浔人?” “是,千真万确。” 沈老太太身形骤然晃动了下。 沈清婼搀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抬眸,却见沈老太太眼底似是有泪花闪烁起来。 她抬起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低哑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我说李若水怎会有噬情香,我说李若水哪儿来的绝育药给我儿吃?” “原本,我还以为她只是爱惨了我儿,不想让我儿有其他女人的子嗣。” “我还想着,只要清霖品行端正,性子温软,对你们姐妹们好,只他一个男丁也无妨。也省了弟兄们抢夺家产,却最后反目成仇了!却不曾想——李若水竟是想让这偌大家产落入南浔后裔的手里!” “她可真是好毒的心思啊!”沈老太太狠狠的磨了磨牙,“这若不是她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老身都想扒了她的坟,重重鞭打她一顿!” “她怎能——怎能——”沈老太太险些一口气直接昏厥过去。 还是沈清婼速度往她嘴里丢了一颗药丸。 那是一颗保命药丸,是楚酉离开前送给她的,就是怕事情瞒不过去的时候,沈老太太会承受不住昏厥。 沈老太太粗喘了两口气后,缓缓平静了下来:“事情既是这样,那流言想来也是真的了。” “你父亲他太糊涂了呀!”沈老太太拂开沈清婼搀扶着她的手,阔步朝芙蓉园走去。 沈相国在护城河边昏厥过去后便被抬回了芙蓉园。 这会儿他歪在床榻上,正满脸黑沉的吩咐床前矗立着的护院头头:“找!若是家中护院找不到人的话,就去玲珑坊找坊主去!他手底下有很多能人异士,只要出的价钱够高,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们最确切的消息!” “务必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沈清霖!” 护院头头垂眸应是。 沈老太太却听的险些再度昏厥。 她踉跄一下,一拐杖杵开了芙蓉园正屋的门,气咻咻的朝主卧冲了进去。 “好你个丧尽天良的白眼狼!你之前不忠不孝,不听我的话,非要让李若水进门就算了,如今沾惹上了是非,你竟还想着要杀了你的亲儿子?” 沈老太太一拐杖敲向沈相国。 沈相国狼狈躲开,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快步到了沈老太太身边,握住拐杖,一把夺走,扔到一旁,他又攥紧了沈老太太的两个手腕:“母亲不知实情,儿子这也是被逼无法了!” “那李若水是南浔奸细,她的孩儿便也算的上是半个南浔人!所以儿子肯定留他们不得的!”沈相国试图解释。 沈老太太却只觉得心如死灰。 她死死的盯着沈相国,麻木的问道:“所以,沈清娴当真是你杀的?” 沈相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堪至极。 沈老太太又问:“你都已经把溺毙的‘沈清霖’带回家了,你就不能放过真正的他吗?” “沈黎!那到底也是你儿子!是你嫡亲嫡亲的儿子啊!你这辈子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沈老太太几乎是嘶吼出声的。 沈相国微挑了挑眉梢,浑不在意的道:“母亲在说什么胡话?儿子身体康健,已经准备提兰姨娘当夫人了!以后兰姨娘也会有嫡子的。” “啪!”的一声,沈老太太不知何时抽出了自己的手,扬手在沈相国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沈清婼:“……”默默缩了缩身子,她努力降低了存在感。 沈老太太已经再度怒声道:“不会了!沈黎!那李氏仗着你对她千宠万爱的,早就对你用了药,伤了你的根本!你根本不可能会再有孩子了——” “呵呵,呵呵——沈黎,你做的一手好孽啊!你这是让我死了都无颜去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啊!”沈老太太颓然道。 浑身的精气神仿若在顷刻间被抽了个干净,她微微佝偻了腰,黯然道:“相国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是留下他,带着全家远离朝堂,偏于一隅好好生活,还是斩草除根,将来落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第176章 母子离心 沈老太太示意沈清婼捡起拐杖。 一手拄杖,一手紧紧攥着沈清婼的手,回了松鹤堂。 颓然的坐在正堂好久,沈老太太才又看向了沈清婼,拜托道:“婼婼,你认识的人多,让人帮帮忙,去找找清霖吧!找到了,也别带回来,毁了他的容,让他改名换姓,然后随便让他跟着谁或者把他放到那个犄角旮旯里,活着就行。” “沈家,不能再沾人命了……”沈老太太幽幽一叹,望向窗外。 眸底划过一抹痛楚,她低声的,近乎呐呐道:“你父亲不会舍了这官场的……他呀,奋斗一辈子,就只想着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享受权利,亲情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顺着他,可能活的痛快些,不顺着他,或者挡了他的道,他便会毁了,杀了——半点都不心慈手软的——”沈老太太说着,眼角便忍不住又滑下泪来。 老眼含泪,拄着拐杖起身的时候更是摇摇欲坠的,让人瞧得眼里,心口直泛酸。 沈清婼轻点了点头:“我会试着保他性命的。但最后结果如何,孙女也不敢保证。” 说实话,她没想过要伤害沈清霖。 沈清霖不是沈清颜,抢了她的婚事儿;也不是沈清娴,明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却依旧作壁上观,瞧着她痛不欲生而无动于衷……沈清霖就只是个孩子,甚至还没有基本的是非对错观。或许——好好教育,他未来会是个爱北辰的好孩子…… 沈相国到底没有收回对沈清霖的追杀令。只是病好过后,对外称:“夫人急病骤逝,爱女沈清娴思念心切,晚间散心的时候,不慎跌落进自家荷花池中,当场毙命,而爱子沈清霖,更是被南浔奸细残忍溺毙在护城河中。” 沈相国甚至在上朝时提出:“驱逐北辰境内所有南浔人,并以南浔人在北辰境内肆意伤人性命为由发动战争。” 甚至还提出了要让临王父子一起上战场。 “当年本就是临王和南浔人签订的停战协议。如今十年虽过,但南浔士兵骨子里还是惧怕临王的,派他们父子过去,定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震慑住南浔,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北辰帝略微犹豫一下后,便直接下了圣旨。 “命萧陌寒一月之内把北辰境内的南浔奸细拔除干净!临王和临王世子十月初便出征攻打南浔!” “南浔猖狂狡诈,害我北辰子民,乱我北辰皇宫,试图动摇国之根本!所以,此战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临王只能接旨。 只是拿着圣旨刚到临王府,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临王妃便炸了。 “沈黎真不愧是文臣之首啊!明明是他识人不明,带了南浔人入境,还生下了了逆女逆子的!便是他那女儿也死的蹊跷之极!怎得现如今倒好意思用着这样的借口来让皇帝出兵?” “皇帝也真是的——岁数越大,越发糊涂了!他怎得就没想想,无缘无故的,南浔人抓沈清霖一个小孩子做什么?还跑去书院抓人?而且更重要的是,还偏偏被人发现溺亡在了护城河中?还毁了容,面目全非,让人辨别不出来,只有沈黎能认出来?” “他就那般相信沈黎说的话吗?” 临王妃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怒冲冲的望着皇宫方向,恨不得伸长手臂来,直接把狗皇帝从宫里捞出来,打他一顿,打尽他脑子里装的浆糊馊水! 临王把圣旨随手扔到一旁,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也没好气的道:“谁说不是呢?” 他话锋一转,又道:“可眼下咱们北辰确实有不少的南浔奸细,皇帝也是为了国家安定,随意找了个借口攻打南浔罢了。” “他找个借口,就得我们临王府上下两辈人去卖命!战场无情,刀剑无眼,敢情危险都是我们承受了!他就只坐等着开疆拓土,当史书上记载的好皇帝呗!” 临王:“……那他是皇帝呀!” 临王妃:“……”蓦地泄气。 她坐到了临王的对面,愤愤的攥起拳头重重捶在了石桌上:“早知道如今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先皇的圣旨撕了!如今倒好,本来就该是你的皇位,让给他坐着,他日日疑心便罢了,现如今用着了,便和我们商量一下都不商量的,直接下圣旨要攻打南浔!呵——”临王妃越想越气。 之前她还想着都是为了北辰,保家卫国乃是大爱。 可现如今,她却不这般想了。 天下百姓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他们不在乎国家疆土有多辽阔,也不在乎当朝皇帝是谁——他们只在乎,那人到底是不是真能给他们带来幸福生活? 而如今的北辰帝——肖想臣女,肖想臣妻,还鬼鬼祟祟,龌龌龊龊的借着秋日宴的名头来搞事儿! 这般不顾人伦,还胆小怕事的君主,能给百姓带来什么好? 让临王府两代人去帮这种人卖命,她都觉得憋屈的慌! 临王:“……南浔终究也是咱们的心病。” 倒也是。 临王妃发了一通脾气,解了心口的郁气,倒也没再和临王硬杠。 到底是要上战场的人了,再次回来京都,还不知道临王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依旧健朗呢……罢了,罢了,谁让这是当初她自己选择的路,选择的男人,该陪着还是陪着吧。 临王妃拍桌而起:“我去找瑾瑜。咱们这都要出去打仗了,就留他一人在帝都,总要再多多嘱咐他几句的。” 她阔步往外走去。 临王妃直接去了楚楼。 而此时的陆瑾瑜正捧着楚楼花娘联手写成的《追妻一百计》看的津津有味的。 他已经看到最后一页的总结之言。 “总之,想要让人开心,首先便要学会尊重对方,语言上不奚落,不狂妄,行为上温和不冒犯。” “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问题,而不是想当然的觉得,我所喜欢的,她就该喜欢,我所厌恶的,她就该厌恶。” “放下身段来,认真倾听她的想法——” “嗯,就是这样!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此事还是要本公子亲自实践下才好。”陆瑾瑜合上书,拿起一旁的折扇,大摇大摆的出了楚楼。 第177章 欲进黑市 临王妃过来的时候,陆瑾瑜已经坐上马车离开。 眼瞧着快要到达沈府门口,陆瑾瑜整了整衣领,又弹了弹身上压根儿就不存在的灰尘,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打开折扇,撩起车帘往外瞧去。 沈清婼刚从府门里出来。 有马夫牵着马车过来,沈清婼撩帘上车,朗声吩咐:“去五皇子府上。” 她去那里做什么? 陆瑾瑜下意识的防范。 催促自家马车快走两步。 不等马车停稳,他便急急跳下马车,拦到了沈清婼的马车跟前:“沈大小姐且慢!” 沈家马车近在他跟前。 马蹄高高扬起,眼瞧着就要踩到陆瑾瑜的身上,马夫吓得出了一身汗,赶忙急急勒着了缰绳。 “吁——”马儿驻足,马车堪堪停稳。 车夫长呼出一口气来,刚想提醒陆瑾瑜注意安全。 陆瑾瑜已经跳上马车,撩帘就钻进了沈清婼的马车中,黑沉着一张脸,闷声发问道:“你刚说,你做什么去?” 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沈清婼不觉有些好笑,抬眼睨他一眼,冷声道:“与你何干?” “怎么和我没关系?我们现在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沈清婼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手里有你的秘密,你手上也握着我们的秘密!按理来说,咱们现在应该就是合作伙伴了!” “你怎么能有事就想着去找陆兆呢?你应该来找我的!”陆瑾瑜噼里啪啦道。 沈清婼:“……我去找陆兆,是因为我确准,他会帮我。而你——” 沈清婼望着他的眸底明显不信任。 这可惹恼了陆瑾瑜。 他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似的,瞪大眼睛看向了沈清婼:“我怎么了?我也会帮你!二话不说的,只要你提出来要求,我问都不问为什么的就会帮你!” 陆瑾瑜表示,他就是要争这口气。 尤其是和陆兆比较的时候,更要表现的平易近人,好说话之极。 沈清婼:“……好。那你帮我寻找沈清霖。另外,再帮我给家中那两位妹妹各自找个好人家。” 陆瑾瑜:“……”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 他还是大意了! 哪儿曾想沈清婼会提出这两个要求来? 沈清婼已经往外推他:“帮不上忙就出去。” 陆瑾瑜急急道:“帮的上!帮得上!谁说帮不上了?这两件事儿都包我身上!” 沈清婼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他得投其所好,解其所急,慢慢打开沈清婼的心房,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陆瑾瑜坐到了沈清婼的对面,和她大眼瞪小眼的。 片刻,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答应了你,你还要去找陆兆吗?” 他不想让她去。他现在就想看着她,一直,一直的看着她…… 眼神由最开始的委屈巴巴,逐渐变得灼热…… 一双手猛地遮挡住了他的眼,紧接着,沈清婼恼羞成怒的声音响起:“看什么看?” 陆瑾瑜顺手抓下她的手,满脸堆笑:“之前就知道大小姐好看,如今看着,更胜以前了!”连那手都柔嫩异常的,让他攥在手里,爱不释手的,不想松开。 沈清婼却重重抽出了她的手,没好气的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再动手动脚的就滚下去!” 也就是说,他不动手,他就能继续和她呆在马车里了?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陆瑾瑜赶忙缩回手,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沈清婼:“……”面对这般好说话的陆瑾瑜,她一时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对上他那双含笑望着她的眸子,她心头更是划过一抹异样。 她刻意压制住了,别过视线看向一旁,冷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沈清霖——” “嗯。”陆瑾瑜单手托腮,首周地者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沈清婼应声道。 沈清婼:“……”总觉得陆瑾瑜这般乖巧是别有居心。 她狐疑的瞟他一眼。 陆瑾瑜冲他龇牙一笑。 沈清婼:“……”好傻,不过却莫名让人心情愉悦。 果然微笑是有感染力的。 陆瑾瑜此时又笑眯眯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想,到底应该从哪里找沈清霖?” “其实我的人已经打探过消息了。沈清霖确实是被南浔人带走了,只是他们没走大道,应该是被带到了玲珑坊,进了黑市,暂时藏起来了。” 沈清婼:“……你还有空打探这些?” “废话!你身边的人和事儿,我都很关心的,好吧?”陆瑾瑜立马不悦。 沈清婼扯笑:“你是不信任你的合作伙伴,怕我泄密,想要多找些拿捏我的把柄吧?” “我没有!”怎么真心对她,她还反倒怀疑上了呢? 陆瑾瑜相当郁闷。 但沈清婼却维持着表面客气的假笑,淡声道:“是也无妨。终归是帮了我。” “我那是根据线索猜测出来的!”陆瑾瑜有点气急败坏起来。 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他没好气的磨了磨牙,瞪着沈清婼道:“南浔人想来狡诈谨慎。沈家三口接连毙命,此事肯定会引起北辰国重视。而皇帝下令追杀南浔人说不定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们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带着沈清霖走正常路线的,定然要另辟蹊径。” “毕竟,沈清霖到底也是沈相国的独子,他们肯定会保护好他,好把他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的。而带他经过玲珑坊进入鱼龙混杂的黑市就能很好的掩藏他们的行踪,且方便他们观察北辰国的动向,进而做出有针对性的布局。” 陆瑾瑜说的头头是道的。 沈清婼轻轻颔首,神情也更郑重了些,听的也愈发认真。 见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陆瑾瑜这才心满意足了些,唇角重新又勾起了一抹笑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进黑市找人。” 陆瑾瑜蓦地凑近了沈清婼,轻声问道:“沈清婼你敢跟着我一起进去吗?” 俊脸放大在瞳孔中,呼吸清浅扑洒在她的脸上,脖颈上。 沈清婼只觉的脸颊陡的涨红。 她赶忙后倾身子,贴紧了马车车壁,坐的规规矩矩,笔直笔直的,和陆瑾瑜保持了距离,结巴道:“敢!我为什么不敢进?” 话落,她恼的险些咬着了舌尖。 第178章 菱形腰牌 真是的,她为什么要被陆瑾瑜牵着鼻子走?他答应她的事儿,就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不行吗?她干嘛要答应陪他一起进黑市? 但转念一想,沈清霖毕竟是她弟弟,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弟弟,到底也是一条和她有着一半相似血脉的亲人—— 罢了,罢了,不就是和陆瑾瑜进一趟黑市吗? 有什么好惧怕的? 大不了她进去的时候准备充分些,找楚酉多找些好东西防范着——尤其防范眼前这混不吝的登徒子动手动脚! 沈清婼作势就要下马车。 陆瑾瑜下意识的伸手拉她。 沈清婼打掉了,仓皇紧张的说了句:“我回府准备,你拿到了腰牌再来找我。” 陆瑾瑜:“……好” 她同意了! 她竟然真的同意了! 呜呼!他的追妻路总算又迈出去了!陆瑾瑜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双手在空气中挥舞一阵,这才又拿起了折扇。 车帘撩起,沈家车夫看疯子似的看向他:“二公子,您是不是该走了?” “哦,好的,马上走!”陆瑾瑜后知后觉这是沈家的马车,赶忙跳下马车,重新坐回到了自家马车上。 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下来过,甚至吩咐楚丑去找玲珑坊坊主拿腰牌的时候,嘴角都还勾着。 惹得楚丑蹙眉:“二爷,您今儿个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彼时陆瑾瑜正坐在楚楼的专属雅间内。 楚寰从外走进来,没好气的搭腔道:“这还用猜吗?瞧二爷笑得这春风荡漾的模样,肯定是追妻一百计起作用了啊!” 楚丑:“……哦?嗯?二爷追上沈大小姐了?沈大小姐这么容易就原谅二爷之前做的事儿了?” 陆瑾瑜:“……”脸上的笑容瞬间绷住。但又实在不想让人瞧了笑话,便没好奇的冷声冲着楚丑道:“你懂什么?还不赶紧完任务去?” 楚丑应声溜走。 楚寰笑得更灿烂些:“二爷这是被戳着心窝子了?啧啧,不是我说二爷您啊——实在是您真的有点自作自受了!那么多次机会,你都付出血的代价去帮人了,结果非要毁在那张嘴上……现在好了,巴巴的凑过去,赔了笑脸,说了软话,人家大小姐还不乐意给您机会呢!” 楚寰说着便坐到了陆瑾瑜身边,好奇的八卦:“不过二爷,沈家大小姐到底答应您什么了,您这般开心?” 陆瑾瑜:“……”不想说。机会来时,他没捉住,机会溜走后,他还得绞尽脑汁想法创造机会。哎——命苦啊! 不过若是能换来沈清婼的回眸一笑,好似也值了。 陆瑾瑜觉得自己有些魔怔。尤其是最近,他在陆兆书房里看到的那张沈清婼笑容明媚的画像,总是在脑子里晃荡来晃荡去的——好似沈清婼就站在他跟前,冲他俏皮的笑,得意的笑,娇媚的笑—— 只想着,陆瑾瑜便觉得有些开怀。 他摇着折扇站了起来:“反正她肯定对我也有几分真心的。” 楚寰:“……”得,白问了!这回答一听就没有大的进展。 大概就是沈大小姐没再横眉冷眼得赶他,他觉得这也是进步? 轻摇了摇头,楚寰这才又说起了正事儿:“最近这段时间咱们的人又捉了二十八名南浔奸细。只是兄弟们也没少受伤。即便有楚酉的药,也死了一个兄弟。二爷您瞧,咱们还要继续深查下去吗?” “查!必须得查!皇伯伯说了,要把所有奸细都拔除干净!还北辰一个朗朗太平。”陆瑾瑜提起正事儿来,便是一脸的严肃。 楚寰:“……”狗皇帝那儿说要还北辰一个朗朗太平了? 他明摆就是胆小怕事儿,知道宫里混进去了南浔奸细,怕被宫中的奸细取了狗命罢了! 不过那些南浔奸细也真够蠢的……都混进去皇宫了,怎的就没取了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楚寰因着楚酉的事儿,极度讨厌北辰帝。她一直觉得,这北辰换个皇帝做会更好。 但这话,她不敢当着陆瑾瑜的面说,只是支吾道:“那弟兄们就要一直过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吗?” 陆瑾瑜噎了一下,随即冷声道:“我会把楚酉要回来,让她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出任务的。尽量而为,可以流血受伤,但不能再让弟兄们丢命了。” “那若因此放跑了南浔人,让她们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呢?”楚寰眼珠子一转,问道。 陆瑾瑜:“……只要大家问心无愧便好。” “那我们自是会全力以赴,做到问心无愧的!”她等回头了就和弟兄们传消息:二爷最在乎的还是大家伙儿的性命,而不是那个狗皇帝的性命! 便是将来他们真没护着北辰帝,那也是北辰帝命该绝了! 楚寰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那二爷,您那追妻计划还需要姐妹们出主意吗?” “不需要了!不过眼下我需要你去准备两套平民衣服。之后我会带她进去黑市。” “二爷又要进黑市?”楚寰微惊,满脸不赞同道:“二爷您忘记先前和萧指挥使去的那次了吗?空手而归不说,还险些受了伤!” “那黑市里什么丧尽天良的狗东西都有!便是亡命之徒也多不计数的!您还要冒险进去?您冒险进去就算了,您还要带沈家大小姐一起进去?二爷您这是在追媳妇儿呢?还是想拉着媳妇儿一起同归于尽,共赴九泉当亡命鸳鸯呢?” 楚寰一通埋怨。 埋怨过后又有些奇怪。 楚寰死死盯着了陆瑾瑜,问道:“二爷,您和我说实话,您是不是和家里闹崩了,这才这般不惜命的?甚至都想拉着沈家大小姐去赴险?” “您不会是真想和沈家大小姐一辈子待黑市里去吧?”不然他这做法也太奇怪了! 陆瑾瑜:“……”他瞪了楚寰一眼,恼怒道:“你少咒爷!” “爷当时没想那么多。”他当时想的是他要不惜一切机会和沈清婼在一起。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都想看着沈清婼—— 毕竟,追妻一百计上写了,要想方设法制造机会和对方在一起的。 现在——陆瑾瑜缓过神来,也有些后悔:“算了,爷不能让她再置身于险境了!爷找她说清楚去!” 陆瑾瑜起身走了两步,又陡的停下了脚步,“不对,我直接不告诉她,一人进去不就行了?这样她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要是爷真在里面有个好歹……那也和她没关系。”陆瑾瑜当即离断,等到楚丑拿来腰牌,便径直一人去了玲珑坊。 但刚到达玲珑坊门口,却见沈清婼已经蹲守在门口。 陆瑾瑜:“……” 沈清婼已经朝他走过来:“走吧,等你很久了。” “不是,沈清婼你听我说,之前是我犯糊涂了,我不该让你陪我一同去冒险的。要不然……”他看着沈清婼拿出来的菱形腰牌,有些傻眼。 菱形腰牌在一定程度上属于索命腰牌。只要拿到手了,便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进入黑市,否则,玲珑坊的人便会发出追杀令! 沈清婼怎么会拿了这种腰牌? 陆瑾瑜拧紧了一双眉。 第179章 假扮夫妻 沈清婼面无表情的攥紧了那枚腰牌,轻声道:“有人送到沈家的,说是要想见到沈清霖,我必须进去,否则,就要撕票。” “祖母也听到了……所以这趟,我必须得去了——” 祖母疼她,但她更想要让沈清霖活着。 那是她的执念,她想要给沈家留个根儿。 沈清婼理解,更何况,当年她这条命本就是祖母保下来的,所以沈清婼想要满足祖母这个愿望。 陆瑾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只能带着沈清婼进了玲珑坊。 前脚两人进去往黑市的密道,后脚宫里皇贵妃便收到了消息。 “陆瑾瑜竟然也跟着进去了?”皇贵妃看着送过来的密信,蹙紧了眉头。 拿信进来的婢女垂眸,不敢说话。 皇贵妃把信揉成了一团,沉吟片刻,狠声道:“不过如此也好,省的我再在外边对付他,还找不到方法。” “两人都进去了,倒省的我再费心了!” “传信给里边,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把沈清婼和陆瑾瑜弄死在里面。” “两人若活着出来,那他们也没活着的必要了!黑市也没必要再存在!”皇贵妃接连下了几道命令。 贴身婢女呐呐应是。 倒退着走到外室,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进来,又写了一封书信,递给了皇贵妃,让她查阅,过后,贴身婢女才拿着书信去了冷宫方向。 而此时的沈清婼和陆瑾瑜刚在密道里换过衣衫,正一前一后进了黑市入口处。 刚刚现身,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小男子便凑了过来。 “过来,过来!凡是这几日进来黑市的人都必须得过来这边卸妆比对!” 沈清婼:“……”不会是故意针对她的吧? 瘦小男子此时已经一把拽过了陆瑾瑜,对着他上看下看,看了好久,冷声道:“这人瞧着就是改头换面了的,去,把人带到男子专属招待所里,好好洗漱一番,让他露出真面目来!” 底下的人应声去拉拽陆瑾瑜。 脸上抹了灰,还贴了络腮胡子,原本束冠的发披散下来,只在后脑勺处松松系了一根红丝带,身上还穿着补丁服的陆瑾瑜:“……不是!你们怎么还区别对待呢?那位是我娘子!我们刚新婚不久,是来寻求子密药的!你们怎能把我们分开呢?” 陆瑾瑜说着还朝着沈清婼拼命使眼色:“过来呀!快过来!” 这黑市到处都是危险,沈清婼一个人去找沈清霖,肯定会吃亏的! 他和她改变妆容,也是想隐藏身份,好暗中打探到沈清霖的下落,再寻找机会把人带走的! 毕竟——沈清婼身上的菱形腰牌在进入玲珑坊之时已经交上去了。而他们是在秘道里改的妆容。按理来说,应该能糊弄过去的…… 陆瑾瑜想的很美好。 现实却很残忍。 八字胡男子扬手一招,有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齐刷刷涌了过来,拥住了沈清婼。 “公子放心,等到你们梳洗沐浴过后,自然会让你们重新见面的。”身着红衫的女子以坠着流苏的面纱覆面。此刻,她笑吟吟的在陆瑾瑜和沈清婼脸上扫了一眼,继续笑道:“不会让你们分开太久的……”尾音拖长,婉转缠绵。 陆瑾瑜听的浑身一个哆嗦。 沈清婼此刻也瞟向了他,轻声道:“无妨。他们既然说会让我们再见,应该也不会骗我们的。只是诸位——我家的银钱是掌握在他手里的。你们若是能给我们秘药消息的话,他肯定也会重金酬谢的!” 沈清婼示意陆瑾瑜稍安勿躁的同时,还配合了他的说辞。 陆瑾瑜:“……”看她那淡定的一批,倒显得他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了! 明明他是担心她的! 但看她这般镇定,他也不能让沈清婼小瞧了他! 想着,陆瑾瑜顺着她的说辞,高昂了脖子,朗声道:“对!值钱的东西都在我身上!秘药也是我想要的!所以你们要不然就别拉我娘子过去沐浴了!我怕——怕她丑得吓着你们!”陆瑾瑜违心说道。 红衫女子听的轻笑:“你这般说,我倒是更想知道小娘子到底是何种天仙模样了!” 说话间,红衣女子还走到陆瑾瑜身边,绕着他走了两圈,笑道:“毕竟,能令一个男子主动过来求秘药的人,她还是第一个呢!” “往常,大多数都是小娘子怕夫君变心来求秘药的——”红衫女子水袖一扬。轻纱从陆瑾瑜脸上滑落,红衫女子这才娇笑着走向沈清婼,示意其他人把沈清婼拥走。 陆瑾瑜也被几名男子拖拽到了一旁。 不多时,从黑市主街道的左右两侧店铺里走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脸色蜡黄,面上还满是红疹。 男子也是同样的症状。 两人走了个对面。 用过楚酉的药而起了红疹的陆瑾瑜小声试探:“娘子?” 同样用了药而换了面目的沈清婼:“……”她才不想让陆瑾瑜占便宜,任何时候都不会! 沈清婼横了陆瑾瑜一眼。 那想刀人的眼神,不是沈清婼又是谁? 陆瑾瑜当即上前揽住了人的肩膀:“没想到这里的人还真是说话算数啊!还真把我们送来一个地方了!不过娘子,你换上这儿的衣服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呢!” 沈清婼:“……你打探秘药了吗?” 还这般油腔滑调的? 真是假扮夫妻扮上瘾了? 陆瑾瑜:“……哦,打探了,他们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沿途找药铺询问。” 陆瑾瑜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像是寻常夫妻调情似的,凑到了沈清婼的耳朵边,低声道:“听说这段时间城南的刘记药铺接诊了一个活死人。那活死人大约八九岁的年纪,我问过体貌特征了,应该是沈清霖无疑。” “他应是被南浔人藏到刘记药铺里去了。” 说完,他还微笑着,抬手轻轻撩起沈清婼垂在脸边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根后面,一副好相公模样。 沈清婼:“……”她下意识的往旁躲了一下。 察觉到路旁若有似无的探寻视线,她才又努力挤出一抹娇嗔的微笑:“都听你的。” 她压低声音:“那就先去那家药铺探探底细。” 第180章 暴露?掩护! 陆瑾瑜:“……好。”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前走去。先随机进了一家药铺,打听生子秘药的事儿。 当然,全程是陆瑾瑜自由发挥。 沈清婼脸色发黑,耳尖通红的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间或才瞄一眼药铺老板。 而药铺不远处的街道两旁,红衫女子和八字胡男子正走了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一眼药铺方向,又面面相觑走到了一处。 红衫女子轻摇了摇头。 八字胡男子蹙紧了眉头:“怎么会不是呢?你没看错吧?那沈清婼确实是半个时辰前就拿着腰牌进来的。今儿个进入黑市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女人更是只有这一个。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红衫女子被怀疑了,也有些恼:“我怎么知道?那沈清婼或许是怕了,躲在那个犄角旮旯缝里没敢进来呢!不过她不进也没关系,反正三天后她没露面,那黑市内外的所有人自然都会收到绞杀令!” “不过我是真不明白。主子干嘛非要让她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已,即便有能耐解了噬情蛊又如何?她又没法对大局造成任何影响。” 八字胡男人瞪她一眼:“主子决定的事情是你能置喙的吗?” “再说了,她能让主子的女人都死在了外边,难道还不可怕吗?主子说不定就是想要杀了她给那女人复仇的!” “切!”红衫女子不以为然,“那李若水早就背叛了主子,都和沈黎生了一子一女了,主子怎么可能还把她放在心上?还为她复仇?主子对她就只是利用罢了。他从头至尾爱的就只有皇贵妃一人!” 皇贵妃才是主子的真爱。 主子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还一手创建了游走于多个国家的黑市,为的也是皇贵妃。 不过皇贵妃想扶持陆兆登位,而主子却想扶持他的亲外孙陆子期登位,两人现在意见不统一才闹起了矛盾罢了! 红衫女子此前便是伺候皇贵妃的,后来犯了宫规险些被杖毙,才被皇贵妃送来了黑市。是而,她对皇贵妃是有几分感激的,对其他女子便没了好评价。 八字胡男子被她怼的噎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是是是,主子最爱的是你家皇贵妃!不过主子下的命令,咱们总的想法完成啊!不然发出绞杀令之前,咱俩先的被杀鸡儆猴了!” “主子想杀人的时候可不会和你讲,你先前是被谁送过来的,你又替谁说了好话。” 红衫女子:“……好烦!天天呆在这里不见天日,整日要算计人,要提防人就算了,如今竟还要杀人!还得悄无声息的杀了人,再栽赃嫁祸给旁人……奶奶个熊的!这日子越来越不是人过的了!” 红衫女子一甩水袖,转身就走。 八字胡男子:“……”这女人的脾气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他摇了摇头,掉头准备回他的商铺。哪料,从入口处匆匆进来一人,紧接着,那人快步走向了红衫女子,塞给了她一封书信。 匆匆看完书信的红衫女子脸色骤然一变,扭头就朝八字胡男子喊道:“老胡回来!刚才我们估计是被忽悠了!” 她重新折返到八字胡身边,展开书信让他瞅了一眼,脸色冷凝的道:“皇贵妃说沈清婼是和临王府的二公子陆瑾瑜一起进来的。且陆瑾瑜身边有用药高手,且对沈清婼有好感。所以刚才那两人应该不是真夫妻,他们应该就是那两人假冒的!” 八字胡男人:“……可恶!我在黑市查人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让人这般戏耍过!走!今儿个我还必须得把那两人留下来了!” 他气势汹汹得重新招唤一声,带了人就朝刚才所看的药铺走去。 红衫女子名唤红姑,也跟着八字胡男子,也就是老胡去了药铺。 沈清婼和陆瑾瑜早已经离开,还借着路边小摊和行人的遮掩,顺利买了两个斗笠戴在了脑袋上。 此刻,两人正并肩朝着打探到的老刘药铺走去。 刚拐过一道弯,便听到有人在喊:“上面有话,要捉一对买卖求子秘药的,满脸红疹的夫妻!见到上报者有重赏!见到不报者,视作他们的同党,将来必受火焚之刑!” 沈清婼:“……”她下意识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刚准备不动声色的牵她的手,这会儿吓得立马蜷缩回去,凑到了沈清婼身边,低声道:“看来还是暴露了!救沈清霖的事儿恐怕还是得你亲自过去了。沈清婼,保重!” 他重重在她肩膀头上一拍,随即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拔腿朝人群最密集处奔去。 他随手拉拽了路边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沉声道:“快跑!” 被拉拽住的女子:“……”她晕晕乎乎的,几乎是被硬拖拽着离开的。 这动静自然惊动到了巡逻者。 “是他们!就是他们!追!赶紧追!” 人群哗然。 原本矗立在摊位前买东西的人还有刚才传话的黑衣人,以及一众巡逻者,当即一窝蜂的朝陆瑾瑜他们追了过去。 沈清婼被人群簇拥着踉跄几步,到了路旁。 沈清婼:“……” 陆瑾瑜此时已经跑丢了斗笠,露出他那张满是红疹的脸来。 他嚣张的冲着众人道:“来呀!怕你们呀!有本事儿把你们这儿所有会功夫的人找过来,爷一人单挑你们所人有!” 说话间,他还故意把蒙面女子拉拽在了他的身后,一副保护姿态。 沈清婼:“……”哪有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的?他倒也不怕真的被群起而攻之吗? 有人已经拎着大刀上前。 陆瑾瑜抬脚就踢。 踢准对方手腕的同时,他身子微微前倾,堪堪接住即将掉落的大刀,而后拎刀在手,对着原本想伤他的人就是一刀:“还有谁不怕死?尽管上来,爷满足你们求死的心愿!” 他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的:“爷就纳了闷了!爷就只是来求个秘药而已,至于你们这般动手动刀的?真当爷是个好脾气的不成?” 陆瑾瑜嘴上喋喋不休的,挥舞大刀的动作却没停下,一双眸子更是警戒的提防着四周。 他一手拎刀,一手拉拽着女人,小步小步的往一旁的巷子中后退。 黑市的人似是没见过他这般说夺刀子就夺刀子,说伤人就伤人的外来者,一时竟胆怵着,没人敢真的上前杀他。 沈清婼就是在此时悄无声息的溜走的。 第181章 当年府医 “抱歉了,陆瑾瑜——我知晓你是为了掩护我才故意暴露,又故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的。等我救出沈清霖,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希望你真能震慑住他们。”不过想来,这里的人应该也不会对陆瑾瑜下死手吧? 她最该担心的还是自己。 身份已然暴露,她还能如愿不动声色的带走沈清霖吗? 沈清婼心情沉重的去往老刘药铺。 而此时的老刘药铺中,药铺主人,也就是老刘正坐在床榻边,捏着一颗药丸塞进了榻上小人儿的嘴里,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了,即便是我,也只能把他弄醒,想要让他想起之前的事情,怕是不能了。” 床尾处,立着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双手抱剑,面无表情道:“无妨,只要能让他醒过来就行。”反正他也只是个鱼饵,只要活着能把那位沈家大小姐钓过来就行。 老刘:“……”他狐疑的瞟了黑衣男子一眼,随即摸着长约半尺的花白胡子站了起来:“既如此,那半刻钟后,他醒过来,你就可以把人带走了。诊金是十金。” 黑衣男子:“……”他倒是干脆的掏出了十金。 只是把金子放到老刘掌心的刹那,他又冷着脸道:“人醒了还是要留在你这里的。不过老刘,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有些事情想必你也心知肚明。现如今,这位就是我们主子送给沈清婼的礼物。她若过来,你记得要告知我们一声。” 老刘:“……”竟是和沈清婼有关的? 老刘原名廖刘,是来了黑市后才改名换姓了的。 前几年他因为家中幺子惹了官司,需要多方打点,便收了李若水给的五十金,答应她给沈清婼下药,还故意扯谎,说了沈清婼诸多不堪。 怎得,现如今,又要让他害沈清婼? 他嘴里说的这个沈清婼,应当就是之前李若水让他害的那位沈清婼吧? 老刘一时惴惴,蹙眉问道:“你说的可是沈相国家那位大小姐?” “正是。” 老刘瞬间害怕到结巴:“她她她——” 他伸手指向了床榻上躺着的人,“他们什么关系?怎得要把这人当礼物送给沈清婼呢?” 老刘是知道这人是南浔人的,也知道他是在为南浔一位王爷效力。可这和沈清婼有什么关系? 黑衣男子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他叫沈清霖,是沈清婼名义上的弟弟,也是沈相国唯一的儿子,沈老太太的心头宝贝。” 老刘:“……所以你们是想让沈清婼带着失忆的沈清霖回去,好让沈老太太和沈相国误会是她伤害了他,好惩罚沈清婼吗?” 若不然,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黑衣男子轻轻嗤笑:“非也。主子现在对沈清婼很感兴趣。毕竟,李氏让你给她下的噬情蛊,她都能解了——主子还挺想把她解剖了,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当然,也可能是先把她全身的血放干了再做研究——” 老刘:“……”瞧瞧这人说的一脸淡然的模样! 敢情杀人放血在他眼里,就和杀一只鸡没甚区别? 但转念一想,是了——南浔这些人本来就是黑心肝的,绝情冷肺的东西!那些来往于黑市的黑衣人更是个中翘楚! 只是他五年前就已经对不起沈清婼了,他如今怎好再害人性命? 老刘心底气急,但脸上还十分平静的问黑衣男子:“所以,你们留沈清霖在这里,就是想让沈清婼寻来这里,好让她和我争执的时候,你们趁机过来把她抓走做研究?” 黑衣男子轻笑:“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的。” 狗屁的公平! “沈清霖已经失忆了!他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出去黑市的路该如何走。即便他侥幸离开黑市了,那南浔在外边那些人又当真会放过他吗? 这南浔人摆明了是想要沈清婼姐弟两人的性命吧? 老刘表示,他打死也不要再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 做一次孽,他可以躲进这黑市里,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可再做一次孽,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他也不敢和眼前这人硬碰硬。 黑衣男子这会儿见他脸色难看,嗤笑道:“怎么?神医不会是不愿意了吧?怎得,五年前能对一个清纯可爱的闺阁千金下手,五年后,反倒对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下不去手了?” “老刘,你可别忘了,当年你险些被谢氏拉拽着送进官府的时候,是谁保住了你的命!又是谁给你提供了这片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你和你的家人平安度过这么多年的!” “敢违逆主子的命令,坏了主子的大事,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想来,你也不想活了这么大岁数,临了,临了,却落得个尸骨无存,全家被灭的下场吧?”黑衣男子说完,拿剑鞘顶着在老刘的脸颊上轻拍了拍,警告道:“最好还是乖乖的按照我说的做。沈清婼一来就赶紧闹出动静通知我们。” 黑衣男子说完转身就走。 老刘气的险些把捏在手里的金子扔了。 他愤愤然的重新坐回到了榻边的凳子上,瞪着还昏迷着的沈清霖,使劲磨了磨牙:“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救救这两人。” 只是怎么才能在南浔人做主的黑市里救人呢? 老刘搓着手站起来,来回踱步。 眸光不经意间瞥到窗户外边,却见黑衣男子身形一顿,紧接着,一个戴着斗笠,身穿青色男式衣袍的人从道路另一侧走过。 眼瞧着黑衣男子陡的飘移过去,就要去拽那人头上的斗笠,老刘猛然高呼一声:“沈清婼!大人沈清婼来了!” “哪儿?”黑衣男子陡的转身,重新疾步走向药铺。 老刘指向另一侧的窗口,结结巴巴道:“刚、刚刚进来的。只是听到我叫,她就从窗口跳出去了。我、我瞧着,她是朝前面小巷子里跑了。大人你快去追,说不定还能追的上!” 黑衣男子倒也没有疑心,纵身从窗口越过,就往老刘指着的巷口跑去。 头戴斗笠,身穿青衫,乔装成男子又险些被人掀了斗笠的沈清婼:“……”她猛地转头看向了老刘。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某张脸完美重合。 竟是当年为她诊治的廖府医! 第182章 暂避密道 沈清婼:“……” 若说安嫔和李若水是当年实际害她之人,那这人就是她们的帮凶!同样也是险些杀死她的刽子手! 当年他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那样的话来害她,如今他怎么可能会帮她? 沈清婼一时心有郁结。 老刘已经快步走向了她,笑意吟吟的道:“可是来取浸泡过桃仁的蛇酒的?就在屋里,请跟我来——” 他像是没有认出她来,殷勤热情的像是在招待一名普通的客人。 沈清婼:“……”虽不知当年的廖府医怎么摇身一变进了黑市,还成了老刘药铺的人,但沈清霖就在这里,她总不能因为前仇旧怨耽搁了沈清霖——稍微犹豫过后,沈清婼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 沈清霖刚刚睁眼。 沈清婼快步走过去想拉他起来。 沈清霖一骨碌爬起来缩到了靠墙的床角,哆哆嗦嗦,满眼警戒的看向她。 沈清婼把斗笠拿下来,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脸上的红疹,只得无奈的自报家门:“……我是你清婼姐姐。” 沈清霖望着她的眸底警戒未消,声音哑哑的道:“我不认识你。” 沈清婼:“……” 有一刹那,她真想掉头就走! 瞧她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带这么一个不认识她的玩意儿回家吗? 她何苦呢? 但脑海里想起祖母那颤颤巍巍,双眸泛泪,握着她手,一遍又一遍的恳求她,一定要保沈清霖平安的样子,沈清婼又无法做到对他置之不理。 她黑着一张脸,没好气的道:“不管你认识不认识我,现在这个地方,只有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赶紧回家的。沈清霖,我们的时间有限,我希望你能配合着我点儿——” 沈清婼说着又要去拉他。 沈清霖直接打了她手背一下,而后受惊的从床榻上跳下来,躲藏到了老刘的身后,探着一颗脑袋,闷声闷气的道:“你自己都鬼鬼祟祟,遮头遮脸,掩藏身份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倒是觉得,你就是想抓我回去,想拿我喂蛇的坏人!”沈清霖说着还紧紧揪着了老刘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昂头看向他,哀求道:“爷爷您说是不是?她就是个坏蛋!我不想跟她回去,我想留在爷爷身边。” 沈清婼:“……呵!” 她真是被气笑了。 “真不愧是李若水的孩子,好赖不分!爱跟着我离开就离开,不爱跟着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她气急败坏的说一句,扭头看向老刘,又是皮笑肉不笑的,“就是不知这位先生,留你在这里,到底是想救你?还是想害你?” 老刘:“……”当年明媚和善的女子,如今竟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阴阳怪气的。 可谁让他当初确实作孽了? 挨怼也不亏。 老刘呐呐的冲着沈清婼赔笑道:“沈大小姐放心,我肯定不会再害你们了。” 低头,他揉了揉沈清霖的脑袋,轻声哄他道:“乖,我知道你之前受了很大的伤害,也知道你现在的记忆里只有那些毒物和那些毒物带给你的痛苦。但你放心,这人真是你姐姐,便是她面貌有异,噬情蛊残留在她身上的气味儿不会错的……” 沈清霖抱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只信你。自我有意识以来,只有你是真心实意的救我的……” 言下之意,沈清霖是绝对不会跟她离开了。 沈清婼气的掉头就准备走。 此地不宜久留,她等想好稳妥的办法了再来接沈清霖。 外边陡得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老刘脸色一肃,推了沈清霖一把,低声道:“赶紧躺回去。”而后他又冲着沈清婼道:“大小姐若不想现在就被人抓走做研究的话,还烦请跟我来,暂时躲避一下。” 沈清婼:“……”外头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而且听起来,似乎不止是一个人。 她身上虽说准备了药粉,但到底是个弱女子。 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这是在黑市,南浔人猖狂的地界上。 沈清婼当机立断:“好!” 看在同是北辰人的份儿上,她愿意再信他一次! 但若是他敢出卖她,那她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她也要让这人付出血的代价! 沈清婼跟着他走向一旁的屏风。 屏风后是一处卧房。 卧房后面的衣柜处有一个机关。 机关打开,露出里面的密道:“这密道直通黑市入口处。不过大小姐最好先不要出去,毕竟红姑和老胡,是南浔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他们一心想着要把你抓住,好做研究的——” 沈清婼:“……”她说无缘无故的,玲珑坊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找上她,给她送腰牌?敢情是南浔王爷想通过她,知道克制噬情蛊的办法? 呵——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沈清婼冷着脸进了密道。 外边传来“咣当”的一声响,是老胡和红姑带人冲进来,踹翻了药铺里面摆放着晾晒药物的药架子。 紧接着,红姑还直接闯进了内室。 老刘刚把密室的门合上,匆匆从卧室里走出,迎面便对上了红姑。 红姑直接揪着了他的领口:“黑三说你诓骗他去巷子里找人去了,还说你这里进了一个青衫男子。那人呢?” 老刘弯腰赔笑:“那人是来取蛇酒的,已经走了。红姑娘若是不信,您出去打听打听——” 红姑气的直接把他甩到了一旁:“我倒是想问。但你这药铺方圆一里都没什么活物的,我便是问,又能问出什么确切的消息来?” 此时老胡已经拎起床榻上装睡的沈清霖:“外边的人问不出来,这屋里的人总能问的出来。小鬼,叔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衫男子?” 沈清霖果断摇头。 老胡微微眯眼,眼睛聚焦在他的双眼上,他语气阴狠:“当真没看到?” “确实没看到。”眼瞧着老胡双手发力,就要把他举起头顶,沈清霖赶忙又道:“不过我刚才迷迷糊糊的,确实听到爷爷说要给人拿蛇酒——之后,爷爷就进去休息了。再然后,就是你们咣里咣当的进来了——我害怕,所以才使劲闭了眼睛,装死的——没想到没骗过去。果然我还是太小了,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们大人的眼睛。” 沈清霖说完还沮丧的低下了头。 身子微微发颤的,看起来确实是怕极了。 第183章 瑾瑜被捉 老胡没好气的把人扔回到了床上:“知道瞒不过就好。老刘,咱们再最后警告你一次,这是能抓住沈清婼的最好机会了,若是抓不住人,我们会受到惩罚。但我们受到惩罚之前,你那些家人便都先保不住了,明白?” 老刘佝偻着腰,呐呐的:“……明白。” 老胡这才朝红姑招了招手:“走,先去处理那混小子去!” “还在我胡爷跟前摆威风呢!也不想想胡爷在这里都混了多久了,他一个外来的主儿,能翻的起什么风浪来!” 老胡和红姑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来,又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去。只是,他们到底不放心他,还是在药铺留下了两名黑衣人。 老刘:“……”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赶人。只得随机应变的,拿了药杵和药罐子去捣药。 正好沈清霖喊难受,老刘便又跑到了沈清霖身边。 沈清婼在密道里呆了很久,耳听着外边没什么大动静了,她缓缓靠近密道口,轻轻推了衣柜。 衣柜轻轻晃荡。 老刘心中一慌,抬手就在沈清霖身上拍了一下。 沈清霖:“……”疼得龇牙咧嘴的。 他不解的抬头,却见老刘正望着衣柜方向。 而衣柜此时晃动幅度加大。 沈清霖:“……”是了,那位自称他姐姐的女子还在里面呢!瞧刚才她和老刘对峙的情形,恐怕她真是为了救他才身处险境的。 他沈清霖也不是那般不知恩图报之人。 沈清霖当即一踹床板,捂着脑袋从床上跳了下来,拖拉上鞋子,来回踢踹着发疯:“痛——好痛!爷爷我好痛!我不想看到他们……看到他们我就想起了好多的蛇……它们往我身上钻,往我耳朵眼里钻……” “爷爷你让那些会玩蛇的人都走,好不好?”沈清霖瘫坐到了衣柜跟前,死死挡住密道出口的同时,身子也剧烈抖动着大声道。 老刘:“……”好小子,真聪明!这样既不用暴露沈清婼的行踪,还能传递给沈清婼南浔人犹在的消息。 他蹲到沈清霖跟前,装模作样的给他查看一番,搓着手站起来,为难的看向了走来的黑衣人:“大人,实在是对不住啊!他还小,先前改造又遭受了莫大痛苦,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受不得一点儿刺激。再这么下去,我怕他会受不住,彻底疯癫或者是……”他轻闭了下眼睛,软软的歪了歪脑袋。 意思不言而喻,沈清霖可能会死。 两名黑衣人也知道沈清霖在浔王爷手里险些被折磨死的事儿,也知道浔王爷不想看到他现在就死……其中一黑衣人便道:“我去和红姑娘说一声。” 红姑和老胡正在处理被抓起来的陆瑾瑜。 陆瑾瑜被固定在刑架子上,双臂大张开着,手腕处套了铁环,脚上也带了镣铐。 此刻,老胡擦擦红肿着的嘴角,猛地扬鞭朝陆瑾瑜挥了过去:“狂啊!你倒是继续狂啊!在我的地盘上,竟然还敢对我下这么狠的手!陆瑾瑜,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些人当真都是草包窝囊废吧?” “我告诉你,我们主子说了,你必死!但是呢,也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就死了的——毕竟你家父兄已经出征去往南浔了吧?留着你,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呢!” 说话间,老胡扬鞭又在陆瑾瑜身上甩了一鞭。 陆瑾瑜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嘴角却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甚至,还有心情和老胡呛声抬扛:“瞧您说的——我父兄忠君爱国,也不可能会因为我就对你们南浔手下留情啊!说不得知道我被你们抓了,还反倒气上心头的,直捣你们老巢去了呢!” “不过你们效忠的那位王爷,应该是南浔前皇室的人吧!哦,也不能这般说,他也算是新朝的开国功臣呢!毕竟不是他把巫医引给现任南浔王,你们南浔也不至于会先有了一场内乱——可惜喽——原本是想着要把北辰和南浔一起收入囊中的,如今,却那边都没得逞!” “让北辰有了借口对你们发兵不说,现如今,还抓了我,刺激我父兄去。话说,要是你们南浔王知道是你们这位王爷引了他们最惧怕的北辰临王过去对付他们,会不会气的想要杀了你们主子呢?” “我倒是还挺想看看南浔王会不会像对待前朝其他王室成员似的,也悄无声息的给你们主子下个蛊虫什么的,让他死的身败名裂呢。” 陆瑾瑜说话的语调欠欠儿的,满眼瞧好戏的戏谑。 老胡:“……”本来想把人打服气的,却没想到反被陆瑾瑜戳中了最忧心之事。 这种仿若被看穿了心思,没有半点秘密的感觉,让老胡瞬间恼羞成怒了。 “啪啪!”他扬鞭又在陆瑾瑜身上抽了两下,嘴硬的道:“你少在这里吓唬我!南浔王向来对我们主子尊重,还说如果这次他的计谋若真成了,便会封他为亚父,给他建立生祠,让他享受万民敬仰的。南浔王怎么可能会对我们主子动杀心?” “啧啧——要不说你们还是太天真了呢!他所谋划的事儿若真成了,南浔王便没了任何后顾之忧,他还留着你们主子做什么?等着你们主子那一天真的研究出了怎么控制巫医,怎么解各种蛊虫后,造他的反吗?” “没听说过一句话,大业成,狡兔死,走狗烹?” 老胡:“……”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握紧了长鞭,死死瞪着了陆瑾瑜。 陆瑾瑜依旧吊儿郎当的笑着,明明身上血迹斑斑,衣衫褴褛的,却笑容明媚,眼神亮若星辰:“若是没成的话——我父兄肯定会活捉你们南浔王的。到时候,你们南浔王为了保命,难道不会把你们主子推出来?我刚才说让他死的身败名裂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说不得直接以破坏两国和平罪,将他五马分尸了!” 陆瑾瑜说的煞有其事的。 老胡和红姑还真听进去了。 尤其是红姑,她在老胡再度甩陆瑾瑜鞭子的时候还拉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陆瑾瑜:“倒是小瞧你了——竟对我们南浔的事儿也知道的这么多。” 陆瑾瑜嘚瑟的扬了脑袋:“那是,也不想想小爷在北辰帝都的威名!” 红姑:“……”真狂! 不过也确实有狂的资本。 毕竟被他们抓住鞭打,还能笑的这般恣意,保持这般聪明头脑的人,她迄今为止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竟是让她隐隐生出几分欣赏之意来。 第184章 提出交易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红姑突然道。 陆瑾瑜微微意外:“……好啊!” 老胡:“……”眼瞧着红姑还真有了放过陆瑾瑜的心思,他忙一把扯过了红姑。 站在离陆瑾瑜两步远的地方,老胡恨铁不成钢的指责红姑:“你疯了?” “他可是上头指明要杀了的人!” “你竟还想着保下来?” “是——我知道你慕强,好美色!但这会儿我们的脑袋都快保不住了,你能不能不要这般意气用事了?” 老胡气急败坏的。 红姑却歪着脖子,探头望向陆瑾瑜。 陆瑾瑜依旧笑着,几分凉薄,几分漫不经心的。 红姑脸上的笑意更甚:“老胡我瞧你才是糊涂了吧?那信可是宫里递出来的,又不是主子真正的意思。” 红姑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觉得他刚才说的挺有道理的。主子的计谋已经失算过一次了,这次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成功。而咱们在黑市这么久,不就是想着等他功成名就,好能正大光明的重新出现在人前,去过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吗?” “可如果主子注定没有未来,咱们跟着他便只有一死。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现在就为自己多筹谋些?” 红姑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老胡犹豫了刹那:“可——你当真要违逆皇贵妃吗?” 她不是说皇贵妃是她的救命恩人吗?有时候宁愿违逆主子的命令,也要站在皇贵妃这一头的!而且先前她还因着皇贵妃和他起了争执! 老胡觉得红姑就是被男色迷昏了头,其余的,都是借口。 红姑:“……”她深呼吸一口气,“我受她恩惠就是为了活命。我现如今依旧是为了活命。再说了,我还没说我和他的交易内容呢,你急什么?” 老胡:“……行行行!我瞧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他狠狠的瞪了眼陆瑾瑜,轻抚了唇角下,走到了一旁。 红姑这才又笑眯眯的走到了陆瑾瑜跟前:“我刚才好好想了想,我倒是可以放了你,甚至还能亲自把你送到出口处,让你平安顺利的离开。只是,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老胡:“……”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红姑就是被迷了心窍,想要放人的!伤了他的人,怎么能平安顺利的离开黑市? 他不允许! 可红姑却在此时指向了他,笑着看着陆瑾瑜道:“第一个条件,若将来我们真走投无路了,你要救我和他一命!” 这还行。 老胡想滑落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瑾瑜似笑非笑的:“阁下应该知道我救过不少人,也知道他们现在都是身在何处,作何营生。” 红姑难得噎了一下。 老胡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甩了甩鞭子,作势又朝陆瑾瑜走了过去:“嘿!我说你小子就是故意的是吧?我们想活命,更多的是想要自由!谁稀罕到你手底下去做那种伺候人的活儿?” 红姑此时也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我们向你求助的时候,你能帮我们躲开南浔人的追杀——至于你那个楚楼,暂时栖身可以,但等到合适时候,我们也会自行离开。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想来,陆二公子是聪明人,真到了那时候,也不会真的强留我们在你身边招惹麻烦的吧?”红姑笑容微凉的瞪了老胡一眼。 老胡:“……”把鞭子扔到一旁,愤愤然的拖了张凳子坐到一旁,不吭声了。 陆瑾瑜轻笑:“自然。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我们送你离开,但你要即刻出去,而且不准再插手沈清婼的事情。” 陆瑾瑜想都没想的:“那不行!” 他冒这么大的风险进黑市,最主要就是为了让沈清婼能高看他一眼,原谅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好给他个机会,让他娶她为妻的,若是不能插手她的事情,那余生还有什么意思? 红姑脸色微变:“你可想好了。不答应,你就只能在这里受刑。然后等到时机成熟,送你换你父王的降书!” “遭罪不说,你想保护的人,一个也保护不了!还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红姑说的疾言厉色的。 刚才还满脸微笑的人,现如今倒是一脸狠厉。 女人变脸如翻书,他算是再度见识到了。 眼瞧着红姑就要去拿鞭子,陆瑾瑜忙道:“慢慢——这事儿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不是?” 红姑冷笑。 陆瑾瑜回以一笑:“沈清婼是我曾经拿命救来的人,你们说让我不管她就不管她,这也不现实,对吧?总得让我好好考虑考虑的。” 红姑:“……好,给你时间考虑。希望陆二公子也别贪心。都这时候了还妄想着家人,爱人悉数保全!” 红姑也没多说废话,转身就走。 外边候着的人急急上前汇报老刘药铺的情况。 红姑听的嘲讽一笑:“他不想看到我们的人,我还不想看到他们姐弟呢!都落到我们手里了,还当自己是沈家小少爷,都得依着他呢?传话过去,人不撤!” “那沈清霖若真死了,主子那边如何交代?” 红姑:“……” 黑衣人又恭敬的补充:“毕竟,那到底也是李若水的孩子,是沈清颜同母异父的弟弟。且听说沈清颜对他向来疼爱。” 红姑:“……”是了!她可以不考虑李若水,但她不能不考虑沈清颜。沈清颜到底也是主子的亲闺女。若沈清霖真死在他们手里,怕是沈清颜会恨死他们! 那主子也会为了沈清颜杀了她们的! 红姑:“……烦死了!” 她使劲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听那小鬼的,不用那么死守着了!只远远的盯着,只要再有可疑的人露面,把人带过来就行!” 红姑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又进了刑房:“陆瑾瑜,你说,我要是能让你再见沈清婼一面,你是不是就愿意答应我的要求了?” 陆瑾瑜:“……”刚才红姑所言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自然听了个清楚。 原来她们竟还是有忌惮的! 他们不会真正要了沈清霖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救不救他,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沈清婼先出去。 想着,陆瑾瑜笑道:“那红姑娘倒是先让我见到她啊!” 红姑:“……”总觉得陆瑾瑜是在嘲笑她们捉不住沈清婼!这种被人小瞧的滋味不好受。 红姑磨了磨牙:“放心,会让你见到的。毕竟,二公子你都能被我们束手所擒,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又岂在话下?” 第185章 姐妹相逢 此时的老刘药铺中,沈清霖已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刘一拍大腿:“作孽啊!刚从鬼门关里救过来,这又给吓昏了过去——”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拿了他的医药箱过去急救,还不忘吐槽:“这一次两次的我能救得过来,这三次五次的,我便是想救,他这小身板也吃不消的呀!” 矗立在他两步之远的黑衣人:“……”他没挪动地方,但到底蹙眉扭身朝外望了一眼。 老刘:“……”这人真是死脑筋!他都这般说了,这黑衣人就不能稍微离他们远些吗? 老刘汗流浃背的。 装昏的沈清霖也不好受。 小手紧紧攥着,身躯绷得紧紧的,绷紧到极致,几乎都快要发颤—— 外边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红姑娘说我们可以远些监视。主要监视来人就行。” 屋内的黑衣人迅速撤去。 老刘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沈清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攥着的手缓缓松开,满心手汗,他低声问道:“爷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刘望着他身后的衣柜,脸色沉了沉,低声呐呐:“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你们真死在我眼皮子底下。” “这样吧,我送你们从密道出去。等到达出口处,我再让人想法制造混乱,然后你们趁乱出去。” 沈清霖:“……我听爷爷的话。” 本来他是不想离开老刘身边的。但现在随着这几个黑衣人的出现,他明白了,他只要留在这里,他便永远摆脱不了那些人的控制! 他得离开——离开这里,跟着那女子回家——或许这对他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老刘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 他在房间里故意表现的忙忙碌碌的,迷惑住外边的黑衣人后,这才带着沈清霖进了密道。 沈清婼就站在密道口,见两人进来,伸手就拉住了沈清霖。 沈清霖浑身一绷,有些抗拒陌生人的亲密接触,但到底,他也没发脾气,更没有甩开沈清婼。 老刘送了两人进来,又塞给沈清婼一个包裹:“快出去的时候再变下装吧,里面有块玉佩,一定要系在明处。出口处有我的人,他们看到玉佩会制造混乱,给你们制造机会出去的。” 他以往没少靠那种办法出去看望自家的老婆孩子。 只是他到底也不敢离开黑市太久。主要是怕被南浔人发现后,一刀解决了他。 老刘望着沈清婼的神情有些纠结。 他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他却也知晓国家大义。南浔人捉沈清婼是因为她有研究价值。可一旦那人真的研究出克制一切蛊虫的办法来,他便再没了软肋。 那时,或许他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他不想看到南浔人无敌,更不想看到南浔人利用毒物去攻打北辰,灭他的家国—— 沈清婼微微意外,但此种境况下,她倒也没有矫情的抗拒,轻点了点头道:“多谢。” 老刘:“……老夫惭愧。” 怕他在密道里呆的久了,外边的人会有所警觉,老刘摆了摆手:“快走吧,别回头。以后再有人送过去菱形腰牌,也千万不要再胡乱接了——” 叮嘱完,老刘转身就走。 佝偻的身躯,背影尽显寂寥。 沈清婼选择了在此刻原谅他。 拉着沈清霖的小手,速度沿着密道往前走去。 密道蜿蜒曲折,绵延几里。沈清霖本就刚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此刻秘道内空气稀薄的,竟隐隐又有些撑不住了。 沈清婼索性把人背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眼前隐隐有光亮透进。 沈清婼心中一喜,脚下的脚步也轻快了些:“清霖醒醒,我们快要到了——”她们该换装了。 然而她才刚刚把沈清霖放下,一侧的石壁后却陡然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面前的石壁被推开,一个身穿绛紫色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 沈清婼下意识的拉住沈清霖,把他护到了身后。 女子站定在了她的跟前,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两个是姐弟情深呢!” 这声音! 竟然是沈清颜? 可她不是早被五皇子禁足在府中了吗? 沈清婼面色微微一变。 沈清颜已经放下兜帽,嘲讽的看向沈清婼:“怎么?大姐姐不会以为你做男子装扮,我便认不出来你了吧?”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清婼一番:“脸蛋毁容了?这身装扮也确似没有破绽。不过沈清婼,你的声音,我便是隔百里远也能听的出来!” 她朝前伸出了手,轻声唤道:“清霖,出来,跟姐姐走——” 沈清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他才被沈清婼护在身后,认可了这个大姐姐。这怎么眨眼又冒出一个姐姐来? 而且看这情景,这两人似乎不对付? 沈清霖一时踯躅,抬头小心翼翼的瞟了沈清婼一眼。 这可气恼了沈清颜。 她伸手就去拉拽沈清霖:“你瞧她的脸色做什么?她还敢阻拦我带你离开吗?沈清霖,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姐姐!你现在能活着,也是这里的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你一命的!” 沈清婼:“……”原本还想着把沈清霖交给沈清颜的,听她这般说辞,她倒是又突然想到了沈清颜的身份。 是了,沈清颜并不是她所认为的沈清霖的亲姐姐。他们只是同母而已——而沈清颜能从这密道里自由行走,怕是她也没少往来这里! 说不得,她早就和南浔王爷取得联系了。 不然,她不会知道沈清霖是因她才留了一命的—— 沈清颜终究还是和南浔人走到了一处。 沈清婼攥紧了沈清霖的手腕。 两人一手拉拽着沈清霖的一个手腕,三人呈现一个三角对峙的情景。 沈清婼冷眼看向沈清颜:“你带走他,是想把他也变成你们南浔人的傀儡或棋子吗?” “沈清颜,他不会跟你走的。”她替沈清霖做了决定。 沈清颜听的冷笑:“不跟我走,跟你走吗?沈清婼,你害死了我母亲,害死了我妹妹,如今还想要害死我幼弟吗?” 她低头看向沈清霖,声音凉涔涔的斥责道:“沈清霖你倒也真是胆大!竟然真敢跟着她?” 第186章 清霖相向 沈清霖:“……”茫然。 他是谁? 他在哪儿? 眼前这两个人说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他恍惚听懂了,但又恍惚没懂。 沈清霖茫然的望望沈清婼,又茫然的望向沈清颜,没搭腔。 沈清颜:“……”瞬间更气了。 她抬头就冲着沈清婼怒斥:“沈清婼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看起来痴痴傻傻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沈清婼轻笑:“谁愿意听一个不怀好意的南浔人的话?” 沈清颜:“……”她气的抬脚就去踩沈清婼。 沈清婼急急躲过。但因为拉扯着沈清霖,随着她的动作,几人转换位置,沈清颜一脚正好踩在了沈清霖脚面上。 “嘶——”沈清霖痛呼出声,甩起手来:“放开我!” 沈清颜:“……”她怒气冲冲的瞪着沈清婼:“听到没?我弟弟让你放开他!” “你踩的他,他是让你放开他吧?”沈清婼想都没想的回怼道。 沈清霖:“……”双手齐刷刷一甩,他恼道:“都放开!你们都放开我!” 两人没撒手。 沈清霖低头就咬。 沈清颜和沈清婼一前一后松手。 沈清霖坐到地上抱起了脚:“痛死我了——” 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的衣服褪下一截,露出上面的几个咬痕。 沈清颜瞧的脸色一沉,当即就蹲下去又抓住了他的手腕:“怎么回事儿?” “沈清婼是不是你伤的他?”沈清颜猛地站起来,撸起胳膊就想要甩巴掌。 沈清婼身子一蹲,躲了过去。 沈清颜趔趄着险些栽倒的时候,沈清婼才冷声道:“沈清颜我再最后说一次,我是来救他的!如果你真还想要让他活命,你就让开,让我带他离开。” 沈清颜:“……” 沈清霖已经推开她,一把放下了自己的袖子,没好气的道:“这不是清婼姐姐伤的我,是坏人!是那里面住着的坏人!他们把我扔到蛇窝里……” 沈清颜:“……不可能!我都说过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他们怎么可能还对你下毒手?我不信!这事儿有蹊跷!” 沈清颜使劲摇了摇头,猛地弯腰又拉起了沈清霖的手:“走,你跟我过去!我要当面问问他们去!” “我不去!我再也不要去那个鬼地方了!”沈清霖弓着身子拼命往后退。 沈清颜却像是和他杠上了一般,拉拽着他的手越发用力,甚至,她还气急败坏的怒斥道:“你怕什么?有姐姐在,难道我会护不住你吗?沈清霖!你听话些!莫要再做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 说完,她还又腾出一只手来,朝着刚刚她进来的墙壁轻叩了两下。 “小姐。”有人在墙壁那头朗声回应。 沈清颜直接吩咐:“去通知守城的人,老刘已经背叛组织了,他确实是想要放走沈清婼的。现在沈清婼就在密道中,让人过来把她抓住,同时,给我安排下,我要去见父王。” 父王? 她果真已经和南浔王爷相认了! 不过眼下看沈清颜对沈清霖的态度,沈清霖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只是—— 沈清婼凉凉的笑了起来:“父亲把你当做亲女养了那么多年,沈清颜,你就当真不为父亲考虑半点了吗?你想过没有?你这般做,父亲可能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沈家可能会是什么下场?” 沈清颜冷笑:“父亲不都已经把我逐出沈家了吗?我的行事,难道还能影响到你沈家的安危吗?哦——忘记了,北辰帝是个疑心病极重的人。他若是知道曾经被沈黎捧在手掌心疼爱的女儿其实是南浔王爷的独女,怕是要气疯了!” “他气疯了,便得胡乱下旨。沈黎怕是只有一死了——至于沈家其他人,难道你们不该死吗?” 沈清颜说着,拉着沈清霖靠近了沈清婼一步,满眼憎恨的道:“沈清婼,从我被逐出沈家族谱,失去靠山,从我母亲被你们设计害死,无法归入沈家祠堂,只能埋葬荒山野岭,从我娴妹妹被你们逼死开始,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不是我的家,从来也不是我的家——你们沈家满门全灭,正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正好给母亲和娴妹妹报了仇!我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我为何还要顾念那么多?” 沈清颜说完,牵着沈清霖便要离开。 哪料,沈清霖却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根簪子。在沈清颜转身的刹那,他猛地把簪子扎进了她的体内。 身上瞬间有血溢出,沈清颜拉着沈清霖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 她紧紧捂着伤口处,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清霖:“你伤我?沈清霖你竟然伤我?” 沈清霖此时已经满脸慌张的把簪子扔到地上,仓皇的跑到了沈清婼身边:“清婼姐姐,咱们走,咱们快些走!再迟些,等到她的人来抓你,咱们就跑不掉了!” 沈清婼:“……”他们现在也跑不掉! 从沈清颜进来那刻起,她们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了!沈清颜不会放过她的——不过她也知道,她暂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老刘说了,那些人是想抓住她做研究的。 所以,她刚才就在想,她要不要趁此机会直接打入敌人内部——毕竟有句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不靠近这些南浔奸细的权力中心,又如何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发号施令? 只是她没想到,沈清霖竟然会在这时候选择她。 到底,沈清霖还是分的清黑白好赖的。 沈清婼心里颇感安慰的同时,也忍不住跟着他往前跑了几步。 两人推开了通往外边的石门。 石门外,身穿劲装黑衣的六人正排开在密道口,把密道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清霖:“……”小脸瞬间垮了。 沈清婼并不意外。 这密道里另有乾坤,但这出口和入口却只有一个。而沈清颜能够坦然进入,外边肯定有人接应。 说不定,沈清颜就是故意来这里堵她的。 只可惜老刘想要帮她一把,却反倒把他自己也拖进了深渊—— 黑衣人抓住了沈清婼。 沈清颜也很快出来。 “小姐!”有人见她受伤,速度上前来递给沈清颜一瓶药粉。 沈清颜草草撒在伤口上,止住了血,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又看向了沈清婼:“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沈清婼你还真是好本事儿啊!在这里都能收买了清霖的心?让他这般向着你?” “呵——呵呵!”沈清颜的眸光落在沈清霖的身上,只觉得心口钝痛钝痛的。 这就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啊! 他竟然背叛了她,选择向着沈清婼! 这让她情何以堪? 第187章 挑拨不成 “把他也带走,和沈清婼一起关到蛇窟洞旁!让他也瞧瞧,这世界上,到底谁才是真正能护住他的人!” 沈清霖:“……”他拔腿就跑,可如何能跑得过那些黑衣人? 不过是须臾,黑衣人便把他提溜过来,用麻绳捆了手腕,扔到了沈清婼身边。 两人被带到了黑市监狱中的蛇窟旁边。 和关押陆瑾瑜的地方相隔颇远。 但不妨碍红姑得到消息,并把消息带给陆瑾瑜。 “陆瑾瑜,你瞧,你因为她被关在这里受酷刑,她可从来不曾想过要带你离开啊!她只想带着沈清霖赶紧离开——不过,可惜了——我们郡主早就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底细,提前埋伏在了老刘药铺中的那个密道出口处。果然,瓮中捉鳖,把她们捉了个正着!” 陆瑾瑜:“……”明知道红姑是在故意刺激他,然而心底还是不可遏制的痛了一下。 沈清婼也被抓住了呀—— 人在刀俎,我为鱼肉,想要从黑市走出去,又加大难度了! 见陆瑾瑜向来笑着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黯然神伤。红姑笑眯眯的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头上:“如何?还要继续之前的交易吗?不如——你也别管她了,我亲自送你出去黑市。” 陆瑾瑜:“……能安排我见见她吗?” 红姑搭在他肩头的手迅速收走,似笑非笑的歪着脑袋睨了他一眼:“怎么?还不死心?” “也是。到底是您陆二公子喜欢的女子,不相信她会抛弃你而独自逃生也是人之常情。好,我会尽量安排的,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 红姑说完,掉头就走,还不忘吩咐:“把人看严实了,别让风声透到郡主那边去。” 郡主和皇贵妃一样,都巴不得早些弄死陆瑾瑜。 但她不想——她在黑市待太久了,她想要离开,而能够进出黑市的人中,目前为止就陆瑾瑜一人有能力带她离开——所以她现在得保住陆瑾瑜,保住她和老胡的后路。 陆瑾瑜:“……”眼底流光闪过,唇角又轻勾了一抹唇角。 有红姑在,想来他很快就能见到沈清婼了。 而此时的沈清婼和沈清霖被扔到了蛇窟旁边。 小小的洞口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蛇头,探头探脑的,争相想要游出来,却被栅栏挡住了道路。 但即便这样,沈清霖也被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 眼瞧着他就要昏厥过去,沈清婼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别看。看不到就没那么怕了——” 她转头看向牢房外边矗立着的人。 沈清颜带着几名黑衣人正站在牢房外,见她望过去,似笑非笑的:“倒是没想到,你还真是关心清霖啊!只是清霖惧蛇,那些蛇若不能消失,怕他会一直担惊受怕的。大姐姐既是心疼他了,不如你自己进去啊!” “那些东西知足得很,只要吃饱了,大概率便会爬回深窟,不会再探头探脑的往外爬动,吓唬清霖了。” 沈清颜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瞪着沈清婼。 她就不信沈清婼敢进去蛇窟! 她就不信危机来临的时候,沈清婼还会护着沈清霖! 沈清婼:“……”她若进去,还不得被一群蛇啃食殆尽了! 沈清霖瑟缩的更厉害了些。 沈清颜阴阳怪气的笑道:“沈清霖你不是觉得她能护得住你,还想要让她带你跑出去吗?那不如你来猜猜,看她是要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死,还是选择拉拽着你一起葬身蛇腹吧?” 此时有两条蛇已经游过洞口的栅栏,朝外爬了出来。 沈清霖听着那细微的响动,浑身汗毛直竖的,他死死抓着沈清婼的衣服,话都说不利落了:“怎、怎么办?清婼姐姐怎么办?” “你跟我走,把她推过去。你的危险自然就解除了。”沈清颜笑眯眯的怂恿起了沈清霖。 她倒要瞧瞧,死到临头,沈清霖还会不会向着沈清婼。 蛇越爬越近。 沈清婼随手甩出去两包药粉,画了一个安全圈,这才又怒目瞪向了沈清颜:“沈清颜,你便当真舍得他去死吗?” “祖母不舍得,我不舍得,你却要让他活生生的死在你眼皮子底下吗?” 沈清颜轻笑:“现在选择权是在你的。你现在选择走过去,他自然不用死。” 沈清婼:“……” 沈清颜笑的猖狂了些:“瞧吧,你不敢!因为你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沈清婼,谁都想活着——可怎么办呢?真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人都是会下意识的选择让自己活的——哪怕拉个垫背的,也想要争取那丁点的活着的希望——” “清霖,你瞧,她犹豫了,她根本就护不住你的,她宁愿选择你们两个一起死,她也不想自己去死换你活命的——” 可她若真葬身蛇腹,那南浔王爷不就白忙活一场了? 南浔王爷当真会由着沈清颜这般发泄私愤吗? 远处陡得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清婼眸底一亮,随即在沈清霖周围撒了一圈药粉,把空了的药粉袋子往地上重重一砸,抬头朝沈清颜笑了起来:“好,我如你所愿,沈清颜,我死,换他活——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沈清婼抬脚就往药粉圈外跨。 “清婼姐姐,别——”沈清霖快速抱住了她一条腿,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清颜脸色蓦的发黑:“沈清霖你给我站起来!” 沈清婼抬手在沈清霖脑袋上轻揉了揉,笑着柔声道:“没事儿,清霖弟弟。你只要记着,你是北辰国人,你还有祖母在等着你——她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哪怕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也不要背叛沈家,不要掺和到这些事儿上来——” 眼瞧着远处闪现一抹红色身影,沈清婼终是跨出去了一步。 长蛇迅速支起身来。 “唰——”有镖隔着牢门射了进来,直直钉在长蛇的七寸之上。 紧接着,又是“唰唰”两声,游进牢房的蛇挣扎两下,没了生机。没有游出来的蛇则在红姑出现的刹那,“唰”的下倒退回去,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郡主想要她的命,也总得先禀告过主子吧?您这般私自行事,就不怕坏了主子大计,让你还得回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日子?”红姑站定在了沈清颜的跟前,冷声问道。 沈清婼:“……”赌对了! 浑身瘫软着,她跌坐在了地上。 沈清霖扑到她的身边,双手紧紧拉拽住她的手,未语泪先流:“姐姐——清婼姐姐——” 他双眼一翻,昏厥在了沈清婼怀中。 沈清婼:“……”下意识的接住他,人都是懵的。 沈清颜冲着身旁的黑衣人怒声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小公子抱走,去看大夫?” 她也没再理会沈清婼和红姑,掉头跟着离开。 红姑嗤笑一声,这才正儿八经的看向了沈清婼。 第188章 牢房相见 沈清婼隔着牢门遥遥望着被黑衣人抱走的沈清霖,人还坐在地上微怔。 红姑瞧的轻笑一声:“倒是没想到,沈大小姐不仅聪明,还挺善良。那小鬼最开始被我们主子捉回来的时候,我们主子问过他最讨厌的人是谁。他可是回答说最讨厌的便是你沈清婼——” 沈清婼缓过神来,语气淡淡的:“你也说了,那是之前——想来,那应该是他失忆之前说的吧?如今鬼门关里连闯几次,他自然便对生命多了几分敬重。” 最起码,她确定,现在的沈清霖绝对不会伤害她。 甚至,他还可能因为这次她的“舍命”相救,对她更加信服。而让他信服,是顺利带走他,并让他听从她的安排的前提条件。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顺利把人带走了—— 沈清婼望着红姑的眼神里微微带了一丝光亮:“说来,姑娘也算是救了我呢!” 沈清婼眉眼带笑的,站起来,朝牢门口走来。 那模样,若闲庭信步,从容镇定,仿若她所处的不是有蛇窟的牢狱,而是一个花园。 红姑表情凝重了些。 她死死的盯着了沈清婼的手。 她可听说过,皇贵妃都曾在沈清婼手里落了下风的!这可是个会自己制作毒药粉的主儿! 她不惧蛇虫鼠蚁,但她怕不知名的药粉啊! 沈清婼这模样,还不知想要对她撒什么剧毒呢! 这种未知的,失控的感觉,让红姑面对沈清婼,无法松弛镇定。 沈清婼:“……” 空气中淡淡的药粉味儿还没散尽。 她恍惚明白红姑这般警戒的缘由了,唇角的笑意不觉更深了些:“放心,我现在什么处境,我心知肚明。如今姑娘可算的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可能还会害姑娘完不成任务呢?” “姑娘救了我,我自是该配合姑娘行动的。”沈清婼说的一本正经的,仿若她就是这般想的。 红姑:“……当真这么认为?” 她怎么不敢相信呢? 正常来说,沈清婼不应该想方设法的逃走吗?她不该对想要抓捕她的人横眉冷对吗?怎的会这般和颜悦色的? 红姑望着她将信将疑的。 沈清婼重重点头:“自然。清婼看人交朋友,从来不问出身,只看品行的。姑娘虽然身处黑市,可敢那般疾言厉色的和你们郡主那般说话,想来也是个正直善良之人。人么——为了保命,不得已投身黑暗,做些身不由己之事,我明白的——” 沈清婼声音低低,尾音柔绵延长。 红姑心头一怔。 她自认为她隐藏的很好,可沈清婼这话,竟是触动了她的心。 “是啊,若是有的选择,谁不想正大光明的活在阳光底下,过得潇洒恣意,痛快淋漓的——” 她轻轻一叹,倒是没再怀疑沈清婼别有居心了,只是冷了一张脸道:“大小姐既然明白我的为难,那便烦请跟我走上一趟吧!我们主子要见你。” 她率先往前走去。 沈清婼跟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的左右张望了一圈。 红姑似是发觉了,脚步微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警告她道:“这附近有不少蛇窟猛虎。大小姐还是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那陆瑾瑜也是被关在这地方了吗?”沈清婼问道。 红姑:“……”她后退一步,扣住了沈清婼的肩膀头,笑道:“原来竟是在找他!大小姐倒是聪慧,竟猜出来他被我们捉住了。” “不难猜。”沈清婼仿若不曾察觉到肩膀上越来越重的抓力,笑盈盈的道:“你们人多,他本就不好脱身。再者说了,他若是真逃脱了,外边也不会这么安静。”肯定还在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抓他。 红姑听得也是一笑:“我就喜欢和你们这些识趣惜命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确实是被我们抓了,现在就在我负责的地界上关着。但他说他想见你一面,你要见他吗?” 沈清婼轻轻点头,而后又问:“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们为什么也要抓他吗?” 红姑不语。 沈清婼继续道:“他父亲是北辰国临王,他兄弟是玉面将军陆怀瑜。现如今应该已经快到达南浔边界了吧?你们主子这会儿抓他,总不至于是想加大两方矛盾吧?还是说,他想用陆瑾瑜去威胁临王他们?”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们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陆瑾瑜那人瞧着吊儿郎当的不靠谱,但却最恨被人威胁,他若是知道自己会成为父亲的软肋,怕是先要自行了结了自己。” “若是毙命在你们手中,那北辰帝和临王怕是都要疯了——恐怕,南浔应该也承受不住这两人的疯狂报复吧?”沈清婼说完,偏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红姑。 红姑“啧啧”了两声:“放心,主子说了,现在还不是杀陆瑾瑜的时候。只是你们两个到底触怒了皇贵妃,主子为哄着她,总要做做样子的。不过,他不会丢命,甚至还能在黑市过得很好。但他若是想要出去的话,怕是主子也不会让他那般轻易离开——” 陆瑾瑜到底也是他手上的筹码。 虽然主子和现在南浔皇室的关系也不是多好,但到底都是南浔人。他不会放走那么好的人质的。 沈清婼轻轻点头:“没有性命之忧便好。” 只是——他们也不能真的就这般认命了,在这黑市待着啊!沈清霖无恙的消息总要传出去的,而她,逃不走——但陆瑾瑜总能逃走的吧? 该怎样配合,让他先行离开? 沈清婼绞尽脑汁的想着,一直到到刑房,她才回过神来。 陆瑾瑜之前被用过刑,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也都是鞭伤。 沈清婼:“……”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冲到了陆瑾瑜跟前,手颤颤巍巍的,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却又乍然不知该在何处下手。 倒是陆瑾瑜先笑了,只是他说话的口气实在称不上好:“沈清婼,你是不是心疼我了?我就说么,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才遭这大难的,你可不能真的一走了之,抛弃我而不顾了——” 第189章 郎情妾意? 沈清婼:“……”见到沈清霖之后,她只想着先把他送出去,确实没想过要在第一时间救陆瑾瑜。 到底是她对不住他。 沈清婼微微垂眸,语气微微哽咽:“抱歉。” 陆瑾瑜:“……”本来是想博取同情,好让沈清婼多心疼他些的。可眼下瞧她愧疚不已的模样,他反倒又百般不是滋味了! 陆瑾瑜赶忙哄她道:“没事,没事——我这——也就是瞧着唬人而已。她们不舍得对我用什么重刑的——” “呵——”红姑猛不防走上前,重重在他肩头按了一下。 鲜血瞬间溢出,陆瑾瑜也疼得骤然失声。 沈清婼:“……”更愧疚了。 “你别伤他了——”沈清婼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红姑嗤笑一声,低声奚落道:“在我面前摆这副郎有情妾有意的嘴脸无所谓。在主子面前还敢这样,你们两个就准备着共赴黄泉吧!” “我们是没法直接杀了陆瑾瑜,但他若非想要因为你在这黑市里送命,那谁也拦不住的。说不定主子还能美化一下,说我们是想救人,但没救下来——顺便再拿出些诚意来,比如黑市的一半主控权什么的——让北辰帝再不追究陆瑾瑜的死活。” 红姑说的冷言冷语的。 陆瑾瑜却听得眉开眼笑:“是吧?我也觉得患难见真情,我们还是郎情妾意,很般配的!” 沈清婼:“……”就很无语。她从来没发现,陆瑾瑜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庸潜质。 红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明明是黑市一半的主控权让人心动! 她敢打赌,若这位想捉她做研究的幕后主子爷真肯让出一半黑市主控权来,北辰帝绝对会狠狠心动的!说不定当真就不管陆瑾瑜的死活了——毕竟,一个看似很喜欢实则很忌惮的侄子如何能比的上那些实质的好处? 沈清婼忍不住冲陆瑾瑜翻了个白眼,又看向红姑道:“多谢姑娘提醒。” 她默了片刻,眼神骤亮。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红姑道:“不过姑娘刚才说这话,是愿意帮助我们的吧?” 回应她的是红姑的冷哼声,以及陆瑾瑜的挤眉弄眼加小声蛐蛐:“过来,婼婼过来,我偷偷和你说——” 沈清婼:“……”红姑开玩笑说的郎情妾意,他还真当真了?这般眉开眼笑,挤眉弄眼的唤她婼婼? 婼婼是他能叫的吗? 只有她至亲之人才配叫的! 沈清婼很想没好气的怼他两句,转身就走,然而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明白现在保命最要紧,便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靠了过去。 陆瑾瑜喜滋滋的在她耳边道:“她答应会把我放走的——” 红姑看着两人凑那么近,气的磨牙没好气的拆穿他道:“但是有前提条件。他不能再插手你的任何事情。” 沈清婼:“……答应啊!陆瑾瑜你带走沈清霖就行,不用管我的。” 陆瑾瑜“……”沈清婼这说的什么傻话?他不管谁,他也不能不管她啊!她怎么还能这般面不改色的说这种话,好似不稀罕他的帮忙似的—— 尤其是看她那副急不可耐的想让他答应的嘴脸,他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甚至,还有点心塞。 “你就不能试着依靠我些吗?”陆瑾瑜呐呐道,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敛去,一脸受伤的模样。 沈清婼:“……我不能欠你太多的。” 她故意利用他的心思,让他陪她冒一次险,受一次伤就够了,总不能还让他继续冒险受伤吧? 两人终究是没有未来的,他伤害过她,也帮助了她——如今还因她而伤痕累累的——她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了。 沈清婼微微垂眸:“你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就好。” “这便是帮我了——”也不违背红姑提出的要求。 陆瑾瑜:“……”茅塞顿开!沈清婼不是不依靠他!她只是不敢在此时对他表白心意吧?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前路未知,生死不明的,所以想让他先出去的! 他就知道,他还是打动了沈清婼的! 陆瑾瑜瞬间感觉自己又行了,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顺着沈清婼的话道:“好好好——我听你的——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尊重。” 两人被一起带到了南浔王爷跟前。 四十多岁的人儒雅有型,但偏偏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里又拿着一把黑色的羽扇,不伦不类的。但微微一笑,却又尽显邪佞狂隽。 他从高台上走下,用扇柄挑起了沈清婼的下巴:“倒确实是个美人儿,怪不得能把五皇子迷的神魂颠倒的,做梦都念叨着你——” 沈清婼:“……得多亏您的人下的那蛊虫,不然,我也不会成长为现在这般。” 吐气如兰,馨香扑鼻。 不过是站在她身边刹那,便觉得血液翻腾,欲念陡生。 南浔王爷深吸一口气,离她远了些:“所以本王这不得把你找过来?毕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本王种下一个美人蛊,自该收获一枚克蛊丹。” 南浔王爷晃了下黑羽扇,朗声唤道:“来人!准备取血做丹!” 沈清婼:“……”这就要取血了? 陆瑾瑜:“……”他做不到眼睁睁瞧着沈清婼受伤害! 红姑已经不动声色的上前,挡住了陆瑾瑜。 陆瑾瑜却已经冷笑出声:“她那血有什么好取的?她体内流的都是本公子的血!” 陆瑾瑜抬头看向沈清婼,眸底溢满了哀伤:“说来也真是可笑。本公子之前就已经差点为你没了命,却还没长教训!如今还巴巴跟着你来这种地界!如今还被人这般用刑拷打,生不如死的——可笑你竟然还想着把我留在这里,自己逃命!” “沈清婼,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陆瑾瑜似是痛苦极了,看都不想再看沈清婼一眼的,转头又猛地看向了南浔王爷,“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受你那蛊的影响?” 南浔王爷:“……”他说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被沈清婼伤透心了呀! 他就喜欢看人求而不得,爱恋成悲。 当即反驳道:“二公子可莫要胡说!我那蛊会让人多情,可不会让人绝情。” “不过看二公子一腔真心被如此践踏,如此狼狈,伤心的,本王也甚是同情。不如这样,这第一碗血让你亲自接?” 第190章 大闹药庐 陆瑾瑜:“……”他都说了沈清婼体内有他大半的血,根本对制造药丹无用的,南浔王爷还要坚持给沈清婼放血? 他怎么这般不要脸? 不过转念一想,陆瑾瑜便明白了:怕是取沈清婼的血就是个幌子,就是故意试探他的反应的! 所幸没露出任何破绽来。 陆瑾瑜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好啊!只要王爷不怕我手拿不稳东西,耽误你的事儿——” 他掩唇咳嗽了两声,欲要上前,身形踉跄不止,险些摔倒。 红姑眼明手快的搀扶住了他:“主子,您就别试探他了!咱们的人刚把他抓住就打了个半死,沈清婼刚才又骂了他一通,说他草包无用,只会嘴上说的好听,干不成一点儿实事儿,把他气的接连吐了好几口血,都险些昏厥过去了!您再刺激刺激他,他怕是真能死在这儿!” 南浔王爷:“……哦?” 嘴脸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的,他笑道:“那如此说来,确实不能让他取血了。” “这样吧,把人带到贵宾室中,找名医者好好给他瞧瞧,莫要让人真死在了我们地界上——”南浔王爷走了过去,和红姑错身,压低了声音嘱咐:“但也莫要让人把他瞧好了,就吊着他一口气就行。” 红姑:“那郡主万一闯进去——” 南浔王爷大手一挥,黑色衣袍豁然扬起:“本王不会让她过去的!”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万一陆瑾瑜真缠绵病榻的,被沈清颜气“死”,也和她没任何关系。 红姑搀扶着陆瑾瑜离开。 沈清婼则被南浔王爷命人带到了一处像是药庐的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药柜林立,药罐众多,旁边还有两个灶台。灶台上正熬着药。药味弥漫开来,闻着又腥又苦的。 沈清婼弯腰干呕。 带她进来的黑衣人瞟了她一眼,随即蹙眉命令:“去取刀来。主子说需要先用血肉入药。” 沈清婼:“……”心猛地一惊。 在熬药的药童已经速度转身,从药柜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了一把匕首出来。 刀刃锋利,泛着寒光。 沈清婼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人从后抵住,紧接着,手腕也被人紧紧攥住:“姑娘是个识趣的人,早些配合咱们做出解蛊丹来,也能早得自由——” 竟是红姑! 沈清婼眉心狠狠一跳。 红姑已经拿走了药童手上的刀:“我来吧。” 她拉拽着沈清婼走向药柜。而后,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其他人视线,塞进她袖笼里一个血包后,低声道:“他能不能离开全靠你了——沈清婼,开始你的挣扎吧!” 话音刚落,红姑往后趔趄一下,跌坐倒地,她手上的刀子也“咣当”声落地。 沈清婼速度弯腰捡起了那把匕首。 药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沈清婼双手握着匕首,刀尖对准了站起来的红姑:“都别过来!敢过来我杀了她!” 抓她过来的黑衣人黑三:“……倒是没想到,沈姑娘还有这般本事!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乖一些,不然,吃苦受罪的最后还是你——” 黑三抬步上前。 沈清婼握着匕首和他绕圈,等到绕到合适的地方,她掉头就跑。 密室外边的黑衣人齐刷刷闪现。 黑三冷笑:“早就说了,姑娘,你跑不掉的。少挣扎些,还能少些痛苦——”说着,他便想去夺沈清婼手上的匕首。 沈清婼握着匕首猛地后撤:“我——我——你们退后些,不然我真敢杀人的——”她重新撤回到了药柜处,下意识的瞟向红姑,却见她手扶着脑袋,手指翘起,指向了一个药柜。 莫不是那个药柜那儿有什么东西能帮助她? 沈清婼速度跑了过去。 有黑衣人过来追她,她把身旁立着的药柜重重一推。 柜门打开,哗里哗啦掉出很多东西来。 黑三气的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好你一个沈清婼,你竟敢破坏药庐里的药材!我瞧你当真是活腻歪了——”他阔步往前,却被沈清婼踢过去两盒珍珠。 珍珠滚落满地,黑三脚下一滑,四仰八叉的跌倒在地。 后脑勺剧痛,眼冒金星的,气的黑三朗声下令:“都进来!都进来给我抓住她!” 几个黑衣人瞬间涌进来,但却被滚落满地的珍珠滑得脚下不稳。十来个黑衣人像是叠罗汉似的,“噗通”,“噗通”,前赴后继的滑倒,摞到了一起。 黑三被压在最底下,险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红姑看着那一堆人,恍然回过神来似的,大声惊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沈清婼想逃跑!” 与此同时,红姑蹲到地上,用手扒拉开跟前的珍珠,速度到了沈清婼跟前,而后拿起一个柜门朝沈清婼砸去。 柜门重重砸落在沈清婼的肩头,她吃痛偏头,便听见红姑低声呐呐:“晕啊,怎么还不晕?” 沈清婼果断装晕。 她倒在了红姑怀中。 红姑夺过她手中匕首,朝她胳膊扎下,而后又速度跑向灶台处,往里放了一块血红的肉…… 此时药庐不远处的房门口处,原本守卫着的黑衣人朝这边涌来,沈清颜恰恰好的被人带了进去。 有医者正在给陆瑾瑜包扎伤口。 沈清颜上前一脚把那大夫踹开:“包扎什么包扎?皇贵妃说了,让他死!活活痛死也是死!” 沈清颜上前就要去掐陆瑾瑜的脖子。 陆瑾瑜“虚弱”的“咳咳”两声,不等她手上用劲儿,便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沈清颜:“……”不是,他这么脆弱的?这就噶了? 沈清颜有些怀疑,抬手去探陆瑾瑜的鼻息。 被踹翻的大夫这会儿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大喊道:“郡主不可啊!王爷留着他还有用的!” 可陆瑾瑜已经死了! 沈清颜猛地站直了身子,疾言厉色道:“他能有什么用?留着等将来去救沈清婼吗?死就死了,父王还能因他而惩罚我不成?” 沈清颜压根不当一回事情,掉头就要走。 大夫慌里慌张的爬起来,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袖:“王爷不会惩罚你!可北辰帝和临王会要了咱们的命啊!郡主!” “王爷本来是想让他半死不活的呆在这里当人质的,现在你把人弄死了,就没用了呀!只会挑起北辰帝他们的怒火!” “郡主你想想,陆瑾瑜进来肯定是有人瞧见了的——听闻北辰帝还隔三差五的就召他进宫!这若活着,还能胁迫他写书信给北辰帝,让北辰帝不敢轻举妄动。可眼下这情况,北辰帝要找他——咱们可如何办才好啊?又没人能模仿出陆瑾瑜那龙飞凤舞般的字迹!” 第191章 瑾瑜脱身 沈清颜一僵,她倒没想那么多。 她就是觉得陆瑾瑜和沈清婼狼狈为奸,害死了母亲和娴妹妹,还做了不少破坏南浔行动的事情,该死! 眼下听大夫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慌了,尤其是听到:“王爷就是怕你会被恨意迷蒙了双眼,才让人守着这里,不让你进来的,你怎的——到底还是没防住啊!” 大夫匍匐跪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声含悲:“是我对不起主子爷啊!是我坏了主子爷的大计啊——” 沈清颜被他哭的脑瓜子嗡嗡直响。 “够了!”她黑沉着一张脸猛地怒喝了一声。 大夫僵僵的住口。 沈清颜望着他,眸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把他杀了,再和父王说陆瑾瑜是被他治死了,他自觉愧对上恩,便自戕谢罪了——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转眼一想,不行!老刘已经被关押了起来,整个黑市医术最好的便只剩下这位黑大夫了——她还得留着他救沈清霖—— 黑大夫不能死! 可她也不能去父王跟前说实话! 父王是对她很好,可前提是她不妨碍他的大业!现如今她毁了父王的计划——父王肯定会罚她的! 她见过父王罚人的手段,要么被扔进蛇窟反省,要么扔进猛兽笼子里搏斗,要么直接关到暗无天日的水牢中一遍遍折磨——身体不会受伤,但却会把人折磨疯了! 她不想被关,不想受罚! 沈清颜脑子高速运转,片刻,她猛地弯腰。 双手搭在黑大夫的肩膀头上,她神情凝重:“黑大夫,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死还是想活?” “自然想活啊——” “那这样——”沈清颜轻抿了下唇瓣,平复了下惊慌的心,冷声道:“你帮我把他弄出去,我会想法把他扔回楚楼的。” “他死在楚楼,便和我们无关了——”沈清颜双眸炯炯的看着黑大夫。 黑大夫:“可……可……王爷不会起疑心吗?” “即便他起了疑心,也只不过是少了一颗能威胁北辰帝和北辰临王的棋子而已,于大局无碍。” “再说了,今儿个药庐那边的事情恐怕比我们这边的大,父王在她们那边发泄了怒气,自然也不会过多责备你的。” 好像是有些道理。 黑大夫轻点了点头:“郡主,我完全配合您行事。主子若问起他来,我就说他把我迷昏,跑了——”说完,黑大夫拿出一包药粉来,往自己脸上一贴,倒在了地上。 沈清颜:“……”倒是个挺识趣的人! 沈清颜很快去找了她的人过来。 两个黑衣人架着陆瑾瑜从密道顺利离开,出了黑市。然后趁着傍晚时分楚楼忙乱,把陆瑾瑜扔到了楚楼后花园。 黑市。 南浔王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侍卫们东倒西歪的叠在一起,相互指责着彼此。地上珍珠乱滚,药材满地——最上面的人想要起来,又摔倒,压的底下挣扎着爬出来的人又重新跌倒在地。 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远处,沈清婼昏倒在地上,手腕上鲜血淋漓的,血腥味儿扑鼻难闻。 红姑则眉眼清冷的立在药灶旁,刚熄了火。 南浔王爷:“……呵!”他一脚踹在了离门最近的侍卫身上:“本王可真是养了一群废物!竟被一个女子闹得这般人仰马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来了什么绝顶高手。 丢人! 真是丢人透了! 南浔王爷气极反笑。 扬手一挥,有人进屋打扫了地上的珍珠。 红姑这才端着药碗走了过来:“不管如何,属下幸不辱使命,把第一锅解蛊药先熬了出来。” “哼!”南浔王爷还在气急败坏的瞪着那群爬起来的侍卫,“所有人都去水牢呆一晚,好好反省!” 扭头他又吩咐红姑:“让你的人把沈清婼看好了。人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让她逃了!” “明白。”红姑放下药碗,唤人送进来一个笼子。 沈清婼被红姑塞进了笼子中。 红姑又吩咐道:“任何人都不许再靠近她。一切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 “是!” 红姑这才又冲着南浔王爷柔柔一笑:“主子,这下满意了吗?” 关着沈清婼,她绝对跑不了。 南浔王爷露出了淡淡笑意:“还是红姑最得我心,办的事儿也都漂亮。” “去忙吧!”南浔王爷转身就走。 红姑则端着药碗去了附近关押药人的牢房。 这里的药人是从各国各地捉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多的便是和南浔王爷年纪相仿的青壮年。 红姑指了一名和南浔王爷个头相当的青壮年出来,把药灌给了那人,又把他单个拎了出来,送去了南浔王爷的房间,铐在了一旁的十字架上,这才重新回了药庐。 摆手让看守的人都离开,红姑蹲到笼子跟前,隔着笼子缝隙轻戳了戳沈清婼的肩头。 昏昏沉沉的沈清骤然睁眼。 眸光警戒的打量了下周围,见除了两人外,再无其他人,这才压低声音急急问道:“如何?他出去了吗?” 红姑没回答她,反倒是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笑道:“你倒是信我。刚才竟然还真配合着我装晕。” 沈清婼:“……”她都沦落到黑市任人宰割了,不信红姑,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沈清婼轻晃动了下手腕。 手臂上的血液已经凝固,隐约露出底下的光洁肌肤来。 是的——红姑那匕首看似是扎在了她的手臂上,实则是扎破了她放在袖笼里的那个血包,制造出了一种她被割肉放血的假象。 沈清婼轻笑:“我之前就说过的,你是个好人。” “好人?”红姑呐然失笑。 似是在笑沈清婼的天真,又似是在笑自己的天真。竟然因着陆瑾瑜的一番话便把将来活命的筹码压在了陆瑾瑜的身上。 现如今,她更是在主子爷的眼皮子底下作假,帮起沈清婼来。 那血肉包是她从蛇窟那两条死蛇身上弄下来的,她塞给沈清婼后也是胆战心惊的—— 她怕沈清婼不明白她的意思,更怕沈清婼会不信任她,节外生枝——却没想到,沈清婼竟是那般配合! 甚至,沈清婼还说她善良,说她是个好人——骨子里残存的那点良知似是在这一刻被勾了出来,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 红姑轻摇了摇头,嗡声道:“我是王爷手底下最得力的女下属,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善良?沈清婼,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陆瑾瑜已经被送到了楚楼,应当是安全了——” “但没你的血肉入药,今儿个晚上那药人肯定还会狂性大发的。王爷恐怕也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会对你做些什么,恐怕都得你自己面对了。”说话间,红姑把一把小型匕首塞到了沈清婼的手里,“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该怎么做吧——” 红姑瞟向她光洁的胳膊,神情复杂。 第192章 真是疯子! 沈清婼:“……”她明白红姑的顾虑。 红姑没对她下手,直到现在也没对她下手——说到底,也是为了表达她想要和他们合作的诚意。 可这到底是她没诚心诚意为南浔王爷办事儿的证据。 也是送她去死的一个把柄。 都不需要沈清婼多说什么,只要她把手臂亮出来,南浔王爷便会怀疑红姑,质疑红姑。 只是,陆瑾瑜那边的事儿,怕也会随之暴露—— 沈清婼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似乎只有她选择伤害自己,才能缓解今天晚上可能要面对的困境。 可低头看着她的手臂——她下不去手啊! 红姑此时已经又拿出一瓶止血散放进了笼子里:“我就先走了。一个时辰内,应该不会有人进来药庐。” 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时辰来下定决心。 “沈清霖,你欠我的真的太多了!” “日后你要敢做伤害我们,危害北辰国的事情,你就等着被我抽筋剥皮吧!” 沈清婼咬牙说了两句,拿起匕首想要自伤。可右手举起来,她又放下。 举起,放下。 举起,再放下。 反复几次之后,沈清婼瘫坐下去,眼眶微微发红的,死死盯着那瓶止血散发呆。 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当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她难道就不能再想想其他法子糊弄过去吗? 可人在笼子里,她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把红姑暴露出来,前功尽弃吧? 也罢——以前又不是没有受过伤。 反正有楚酉呢!楚酉能把她之前身上的疤痕消除干净,想来也会治好她这次的伤疤的! 沈清婼咬牙,别过脑袋,狠狠在左臂上划拉了一道。又迅速用止血散敷住了,露出一个狰狞的伤口来。 此时的南浔王爷卧房中,药人已经开始发狂,身上的血管暴凸着,他脸颊红胀,浑身渗出细汗来。 “热——热——”他想要撕扯衣服,可双手双脚被束缚着,压根儿动弹不得。 他只得拿脑袋去撞铁架子。 一下,又一下…… 南浔王爷就站在他的身旁,看他形容癫狂,满头血流,却还在追逐着铁架的冰凉,眸底划过一抹冷光。随即,他阔步出了卧房,去了药庐。 沈清婼正捂着左臂,昏昏沉沉的靠在铁笼子一侧。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陡得睁眼。 入眼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冷冽男子。 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在观音庵的日子。 沈清婼浑身绷紧,下意识的警戒躲闪—— 南浔王爷却已经拿钥匙打开了笼子,一把攥着了她的手腕。而后,一抖袖子,有匕首滑落手中。 他把匕首尖对准了沈清婼的心脏:“早就听说过心头血是个好东西,恐怕这解药需要的也正是姑娘的心头血。姑娘,抱歉了——”说的文质彬彬,做的丧心病狂。 眼瞧着那刀尖已经划破衣服,没入胸口,沈清婼缓过神来,赶忙往后躬身缩缩,笑道:“心头血一取,人便活不久了——王爷没有十足的把握,难道就真舍得要我死了吗?或许,是之前取的分量不够。也或者,王爷先前就找错了方向。” “清婼既然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说明清婼是有办法的。王爷不如给清婼一个机会,让清婼帮您做出解药来?” 沈清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话说完,后背更是冷汗涔涔的。 她摸不准这南浔王爷是什么脾性,也不知道这般说会不会弄巧成拙。但死到临头,总要拼尽一切寻找生的希望。 南浔王爷冷笑一声,握着匕首的手又往前进了一分。 沈清婼怕的闭眼。 南浔王爷却陡得收了匕首,扬声朝外喊道:“去请刘大夫过来。” 黑三的兄弟黑四战战兢兢的出现:“回王爷,郡主说刘大夫背叛南浔,企图从密道放走沈清婼,已经命人把他扔进猛虎牢中去了,现下,恐怕早已经没命了。” 南浔王爷黑沉了一张脸:“……那就唤黑大夫过来。” “卑职正要禀报此事。”黑四脑袋垂的低低的,硬着头皮道:“晚饭前药庐大乱,原本负责看守陆瑾瑜的侍卫们都跑来了这边帮忙,那边守卫松懈,陆瑾瑜便趁机迷昏黑大夫,跑了——那黑大夫醒来备受打击,自觉愧对主子,说要自戕谢罪,虽然现在被人救下了,但人还在昏迷之中,而且他气管已破,已然成了哑巴。” 南浔王爷:“……好!当真是好的很!” 他猛地抬手,抓起沈清婼的胳膊就砍:“本来还怕你真的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但既然你们都那般能耐,想来也不需要本王怜香惜玉了!沈清婼,你说的对,本王现下杀了你确实有风险,所以,本王决定一次,一次的,慢慢加药——” 话音落下,沈清婼手臂剧痛。 南浔王爷已然转身,朗声吩咐:“给她撒点药粉,莫要让她疼死了。毕竟,今儿个夜里,若是没有见到成效,本王便会不断过来取药。” 沈清婼:“……”疯子! 南浔王爷就是个疯子! 哪有人这般凌迟人的? 沈清婼气的磨牙。任由黑衣人进来给她撒了些药粉,她缓缓坐到一旁。 而南浔王爷此时已经直奔黑市的议事厅:“黑市出口的守将可在?” “在!” “今日可看到有可疑人员,尤其是和陆瑾瑜一般身高的男子出去?” 守门将领轻摇了摇头,朗声回道:“没有。不过郡主出去的时候似乎有手下昏迷了,而没在黑市医治,颇为蹊跷。” 沈清颜做了错事儿,本就胆战心惊的,睡觉都睡不安稳,这会儿听到自家父王传唤议事厅议事,心知不好,便早在心中想好了对策。 此时进来,正好听到守门将领的话,当即便回复道:“我手底下确实是有一人昏迷了!而且还是在追杀陆瑾瑜的时候受伤的。只不过他伤势太重,那时候又临近晚膳时分,我怕留在这里,皇子府那边会发现破绽,便先急急把人带出去了,怎么?有问题吗?” 守门将领忠于职守的提出疑点:“既然受伤,留在这里治疗不是更加方便吗?你那些暗卫有多少,五皇子又不知道!” 沈清颜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五皇子是不知晓我身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我又去哪儿做了什么。可我为什么不把人留下来让人医治,冯守将难道不知道吗?” “老刘背叛了咱们,其他人便也可能背叛咱们!咱们这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可信的?又有多少人是不可信的?冯守将能拍着胸口,即刻就告诉我吗?” 第193章 合力营救 冯守将:“……” 沈清颜又道:“再者说了,宫里皇贵妃那边的御医难道不比这里的医者好吗?我放着好的不用,我用这里的这些人?冯守将您觉得是我傻?还是您不把底下人的命放在眼里?” 一席话反驳的合情合理的。 冯守将挑不出错来。 南浔王爷也不欲再追究,摆了摆手,道:“不说那么多。现下最重要的是陆瑾瑜——” “他已经死了。”沈清颜面色坦然的道:“我的人追着他进了蛇牢,他躲进了蛇窟中,而后我们听到了嘶吼声。我那名手下便是想进去探探情况,才被毒蛇袭击,险些没命的。” 南浔王爷长长送出一口气来:“既如此,那此事便算了。陆瑾瑜尸骨无存,北辰帝也捉不住我们什么把柄。” 沈清颜:“……”谁说不是呢? 可她害怕那些蛇,先前竟没想过要在此处把陆瑾瑜毁尸灭迹了——此刻想到应对之法,却也已经迟了。 不过陆瑾瑜死在楚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想来临王府的人也会悄悄掩过去的。 便是掩不过去,那也是陆瑾瑜命大逃出了黑市,死在了楚楼。这也和南浔人无关。只能说是北辰帝没护住人,寒了临王的心。 说不得,还能顺势引起临王对北辰帝的不满,进而无心抗敌……更甚者,引起北辰内乱…… 沈清颜越想越觉得心安。 而此时的陆瑾瑜已经醒过来,直奔萧陌寒家,让陆六叩响了大门。 萧陌寒正在哄养子睡觉,乍然听到管家汇报说临王府二公子来访,吃了一惊。当即把孩子交给了嬷嬷照顾,急冲冲的去了前院花厅。 “深夜来访,二公子可是又有重要线索了?”萧陌寒直奔主题。 陆瑾瑜脸色严肃,坐在太师椅上,绷绷直直的,竟是和以往的吊儿郎当大不相同。 萧陌寒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陆瑾瑜寒声道:“找到南浔人的首领藏身之地了,就在黑市里窝着。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带人连夜闯进去。” 萧陌寒微愣,随即大喜:“你有不用腰牌便能进去的法子了?” 陆瑾瑜轻轻点头,起身就往外走。 萧陌寒赶紧跟了出去,并速度去了北召司,点了几个在北召司值夜的人过来,一起跟上了陆瑾瑜。 一行人听说要捉南浔王爷——那个在北辰国写满了传说,却又从来没露面,让他们弟兄们次次跑空,却又锲而不舍给他们制造麻烦的人,一个个都兴奋极了,摩拳擦掌的。 压根没注意到陆瑾瑜带他们去的是五皇子府。 等到萧陌寒难以置信的“你半夜要我带人进皇子府?”的错愕声音在风中响起,他们才蓦地噤声。 萧陌寒已经拽了陆瑾瑜到一旁。 月疏星稀,树影斑驳。 萧陌寒看不清陆瑾瑜的脸色,却也知晓他心情不好,但此刻,有些问题,他也不得不问。 萧陌寒伸手指着五皇子府的大门:“陆瑾瑜,这就是你说的进黑市的办法?” 陆瑾瑜点头。 萧陌寒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想让五皇子相助?” 陆瑾瑜又点头。 萧陌寒:“……”狠狠松了一口气。 随之又有些怀疑,陆兆一个皇子,能帮上什么忙? 陆瑾瑜眸光幽幽的望着五皇子府的府门,声音亦是幽幽:“入口密道就在五皇子府上。” 萧陌寒瞳孔地震:“……你说什么?” 一群北召司的手下也被唬了一跳,面面相觑,心里却在骂娘。 奶奶个熊的,本来以为是个生擒奸细头头,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谁曾想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要命活儿? 说五皇子府上有通往黑市的密道,和说五皇子和南浔奸细狼狈为奸,伺机窃国有什么差别? 这半夜三更这么多北召司的人闯皇子府进密道,万一被五皇子反咬一口怎么办? 一时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陆瑾瑜已经叩响府门。 陆兆接到管家的消息,披衣起来的时候,陆瑾瑜已经让萧陌寒去寻找被软禁的沈清颜。 人自然是找不到的,只是通过她的活动痕迹可以确定黑市密道的具体入口。 花厅中,有人过来奉上热茶。陆兆匆匆坐下,喝了一口,偏头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没端茶盏,手指微微曲着,轻叩桌面。 “咚咚”的声音伴随着外边呼呼的风声,莫名紧张。 陆兆从没见过陆瑾瑜这般郑重其事,满腹心事的模样,不觉也拧紧了眉头:“到底是何事?” “找到了!”外边传来一声惊呼声。 陆兆:“……”下意识的起身,便见萧陌寒一身寒霜的走了进来。见他矗立桌旁,轻轻颔首:“五皇子。” 扭头,他却是冲着陆瑾瑜道:“找到密道入口了。静园那边有个地牢。密道口就在地牢之内,设有机关。咱们的人刚破解机关,进去了两人。” 陆兆:“……”眼皮猛地一跳,他脱口问道:“陆瑾瑜,什么意思?” 陆瑾瑜已经起身:“北辰境内的黑市最近已经彻底被南浔人把控。主子是南浔前朝皇室王爷,也是现任南浔王的义弟。同时,也是沈清颜的亲生父亲。” 陆兆:“……”她想过李若水的身份有问题,但他从没怀疑过沈清颜的身世! 乍然听到,第一反应是怀疑:“你确定?” 但这和他们所说的密道入口又有什么关系? 陆瑾瑜脚步不停:“确定,是沈清颜亲口所言。” 他偏头看一眼跟过来的陆兆,沉声道:“沈清颜早就和南浔王爷联系上了。如今,她不在府上,应当就是在黑市。” 陆瑾瑜把他和沈清婼去黑市,沈清婼快要脱身,却又被沈清颜从密道捉住之事说了一遍。 陆兆:“……”拳头都硬了。 “倒是不曾想到,本皇子对她的置之不理反倒给了她和黑市取得联络的机会!” 怪他! 太大意了。 陆兆双手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等到到达密道入口处时,更是怒气冲冲的率先冲了进去:“本王跟你们一起过去,务必要把这对父女活捉了,献给父皇处理!” 陆瑾瑜:“……”他快走两步,把陆兆拽了出来,“里面危险,你不适合过去。” 第194章 分头行动 陆兆下意识的挥开了陆瑾瑜拽着他的胳膊。 理智被愤怒冲散,他气咻咻的反驳道:“我如何就不适合了?密道是在我府上,我正儿八经,明媒正娶,八台大轿抬回来的皇子妃是南浔奸细首领之女!陆瑾瑜,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去捉拿他们了!” 不然他成什么了? 窝囊废吗? 不过他现在也够窝囊的! 他千防万防,生怕沈家和奸细勾结,牵扯上他,毅然决然的和他们断绝关系,却不想,最大的奸细就在他身边!还是他的枕边人! 而他——这么多年竟没发现半点端倪! 说出去这话,有人会相信吗? 他若不亲自活捉那两人,若不拉拽着两人去父皇跟前当面对质,怕是他都要被怀疑狼子野心,有窃国之心,谋反之意了! 陆兆越想越愤怒。 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他抬步又要往密道里冲。 陆瑾瑜挡到了他的跟前:“五皇兄,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愤恨,我也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抓到两人,救回沈清婼的同时,也能够自证清白。可五皇兄,那地方现在完全被南浔人把控着。我的暗卫,北召司的这些手下,我们这些人联合起来,都不见得能保护好你的安全。” “五皇兄,他们若真倾巢出动,活捉了你,那我们今晚上的突袭就功亏一篑了!” 陆瑾瑜语重心长的。 他先前何尝没想过要直接找陆兆,让陆兆带皇家卫队进去灭了那些人?可一来南浔人狡诈,他并没摸清楚他们真实的实力。但他见过蛇窟,见过虎笼,这些猛兽被放出来,那战斗力便能碾压他们所有人力! 他不能让陆兆进去冒险。 二来,他怕陆兆真在那里有个好歹,他不好向所有人交代。 陆兆毕竟是皇子——是北辰国目前最受宠的皇子!他的脸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北辰帝的脸面,代表着北辰国的脸面! 陆兆沉默。 片刻,他抬手在陆瑾瑜肩膀头上轻拍了一下,语重心长,又有些欣慰的道:“瑾瑜长大了——如今越来越沉稳了。”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适合进去。但瑾瑜——我若是以其他身份进去呢?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陆兆竟然会被一个女子这般算计伤害,毁掉了所有!” “可——”陆瑾瑜还想说服他。 陆兆已经扬手招了管家过来:“去找一套北召司的服饰过来,本皇子易容进去。” 他冲陆瑾瑜微微一笑:“放心,绝对不会让人拆穿我的身份的。若有必要——我宁愿选择和沈清颜同归于尽。” “反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陆兆最后这句话说的颓然至极,他眼里的光也仿佛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完了,都完了——他穷其一生所筹谋的,母妃所殷切期望的,一切都在此刻结束了! 莫说父皇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再立他为储君,便是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将来若真称帝,那南浔人怕是能笑掉大牙! 陆兆拖着沉沉的步伐回了房间。 贴了胡子,抹了碳灰,又换上那套北召司下属服,跟着陆瑾瑜赶往黑市。 陆瑾瑜早已经把黑市的布局图画了出来。 他,陆兆和萧陌寒人手一份。 “待会儿我的人会去救沈清霖,萧指挥史带着你的人,跟我一起过去药庐那边。南浔王爷急着想要解药,怕是今晚上会在那边——” “阿兆——” 五皇子这会儿攥着布防图的手微微发颤。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北辰境内,竟还开辟出这样一个地下暗场,仿佛一个小王国一样,上至权贵,下至各行各业,竟是齐齐全全的! 怪不得他们怎么都没法找到南浔人的大本营,怪不得他们怎么都消灭不完那些奸细。 这里,是他们的保护地!是隶属于他们的王国! 在这个王国里,南浔人才是绝对的主宰!他们能悄无声息的拉拢进来一个死刑犯,也能悄无声息的带进所有的黑暗与罪恶! 收纳了北辰所有黑暗面的南浔人,控制了他们的自由,操纵了他们的精神,他们——不管是曾经为非作歹,还是暴虐伤人者——在这里,却都得到了重用! 这已经不是在挑衅他,挑衅皇室,这已经是在羞辱!是在赤露露的打他们皇室人的脸! 这一巴掌打的又响又亮的,陆兆险些气出一口血来。 他抬手轻按住了心口处,冷声道:“我带几个人,去炸他的牢笼。”毁了这些,便也算毁了南浔奸细的最大助力! 陆兆心里何尝不想早早见到沈清婼,确定她的安危。他又何尝不想找到沈清颜,让她为她的欺骗和利用付出代价。但这些和炸牢笼比起来,却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将在外,最怕兵器缺少,粮草不够。 而牢笼里的那些东西,便是南浔人最称手的兵器! 想要战胜他们,得先毁了他们的兵器! 陆兆下了决定。 陆瑾瑜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蜿蜒进去,最前面的人猛然袭击,打趴了守将。 一行人又速度兵分三路,分头行动。 黑市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三支小分队悄无声息的冲向各处。 暗卫很快打晕看护着沈清霖的侍卫和大夫,把人送了出去,先行安排在了楚楼。 楚酉不会功夫,没有进黑市,而是在楚楼待命,第一时间接到沈清霖,并帮他医治。 陆兆用计炸掉了多个牢笼,惊动到了人,被一群人追杀,狂逃,又被再度回来的楚楼暗卫们拥护到了最中心。 黑市中心骤然大乱。 而此时最偏僻安静的药庐处。 沈清颜原本是在牢笼前欣赏沈清婼的狼狈之态的。 她故意换了一件曳地锦袍。 锦袍上绣着凤凰牡丹,彰显着她的野心和尊贵。 她高傲的昂着头颅进来,缓缓低头望着刚刚听到动静睁眼的沈清婼,轻笑了声,眸底却是难掩的鄙夷和得意:“沈清婼——没想到再见会在这里吧?哈哈——”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看到你像只畜牲似的被关在笼子里。” “我可太开心了——” “想当初你进五皇子府去找谢如烟的时候多恣意张扬啊!临王府两位公子当护花使者,为你争风吃醋的,陆兆更是把你看成眼珠子一样宝贝!” “明明我才是五皇子妃,明明我的身份要比你高出许多,明明那里才是我的家!可你却像是个女主人似的,发号施令不说,还被纵容去审我!” “沈清婼你有什么资格去审我?”沈清颜蹲到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了笼子上的铁柱,愤愤的隔着缝隙瞪视向了沈清婼。 往日旧事是她心中永远的恨!她从那时候便恨不得沈清婼赶紧去死了! 如今总算快如愿了。 沈清颜望着沈清婼的目光隐隐癫狂。那是即将大仇得报时候的兴奋和激动! 第195章 同生共死? 沈清婼看她这样,默默往后挪动了下,紧紧贴在笼子的最后侧,与沈清颜隔开距离。 她早就知道会遭到羞辱的——沈清婼并不意外。 她望着沈清颜的眸光,平静而又怜悯。 沈清颜:“……你那是什么眼神?沈清婼你现在都要成为我们的笼中兽,口中药了,你凭什么还摆这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她该求饶,该痛哭流涕,该跪地忏悔,说她错了的! 沈清婼顺着她的意,缩了缩身子,没什么表情的道:“哦——我好怕啊!” 沈清颜:“……”气死她了! 沈清婼这是怕吗?一点儿恐惧表情都没有的,说话的语调都是四平八稳的,她这摆明了是戏弄她!看不起她!挑衅她! 她今天杀不了沈清婼,她也必须得让沈清婼付出点代价! 沈清颜冷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举在沈清婼眼前轻晃了晃:“沈清婼,没关系,你现在不怕,你待会儿也会求我的。” “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吗?是让人痛不欲生的蛊!” “只要我给你种到身上,你便会又哭又笑,形容癫狂,还必须得服从我的命令。” “我让你跪下来你就得跪下来,我让你喝马尿你就得喝,不然,你便会头痛不已,满地打滚!” “沈清婼,这可比之前你让我吃的药痛苦多了。”沈清颜狞笑着去揭瓶盖。 沈清婼猛地抬手打掉了她手中的瓶子:“沈清颜,你当真以为我已经穷途末路了吗?你当真以为我现在没有半点反抗的资本了吗?错了!你瞧门口——” 长长的影子交叠着往里挪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一瞧便是内力浑厚之人,且来人还不少。 说不定是救她的人来了。 沈清婼眸子晶亮晶亮的。 沈清颜却看都没看一眼的:“沈清婼你骗不了我的!这个时辰,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沈清婼看着最先显现出来的熟悉身影,唇角轻勾了一抹弧度:“那——若不是人呢?” 一支箭出其不意的猛地朝沈清颜射来。 沈清颜慌忙躲闪,却依旧被射中了肩胛骨。 她气的扭头就想大骂,却在看到陆瑾瑜那张脸时彻底恐慌:“你是人是鬼?你别靠近!”沈清颜大吼一声,绕着笼子疾步快走,从笼子侧面的缝隙里伸手进去,紧紧揪着了沈清婼。 袖子微微一抖,从里面又掉出一个小瓷瓶来。 瓷瓶掉落在地,瓶盖自动打开,从里面爬出一只通体血红的小虫子。 那小虫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沈清婼极速爬去。 眼瞧着就要爬上她的脚踝,陆瑾瑜大吼一声:“清婼小心!” 与此同时,他又朝沈清颜扔出去一箭。 沈清颜左臂又中了一箭,但她却一点儿不怵,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陆瑾瑜,你想让沈清婼死吗?” 陆瑾瑜想要再度射箭的动作一僵,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被沈清颜拉拽着,此时满脸通红。她手臂伤口处,更是有东西在快速蠕动。 陆瑾瑜一惊。 下意识的抬手,阻止了赶过来的萧陌寒等人:“先莫要杀她!” 陆瑾瑜红了一双眼睛,怒视沈清颜。 沈清颜猖狂的笑:“陆瑾瑜,你知道那虫子是什么吗?是同生蛊!共生共死的蛊!我的痛苦,她感同身受,甚至还要比我更痛——” 沈清婼此时刚蹙眉按住左手臂。 闻言,她下意识的放手,却还是被陆瑾瑜看了个正着。 陆瑾瑜的瞳孔骤然一缩。 沈清颜大笑着猛力拔出胳膊上的箭来,狠狠扎向手腕靠上的部位——沈清婼的伤口就在那里。 随着沈清颜落箭,沈清婼惊呼一声,竟是痛出了满身的汗! 看着她额头上陡然渗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汗珠,陆瑾瑜再不敢轻举妄动。 把身上背着的箭篓放到地上,他举起了双手:“沈清颜你莫要再胡来!” “我胡来?陆瑾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诈死骗我?!” “我今儿个还就偏要让你好好心疼心疼了!”她拔箭又扎。 “你别来了!”陆瑾瑜惊恐的破了音。 沈清颜却仿若未闻,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拔箭,扎箭的动作。 陆瑾瑜双眸通红的嘶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说出来!” 这是妥协了? 沈清婼看向围堵在药庐门口的众人。 有望着沈清颜的愤怒,又望着她的怜悯,却无一人说要放弃救她——这就是他们真正北辰国的人啊! 大家同仇敌忾,却不愿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当然,他们都是陆瑾瑜带进来的,也或许是纯粹看在陆瑾瑜的面子上。 但即便这样,她也很知足了。 她笑着,冲陆瑾瑜轻摇了摇头:“陆瑾瑜,别妥协。我没事,不就是同生共死吗?无所谓的——” 若是她的死能换回黑市的彻底消亡,若是她的死能让沈清颜死,能让南浔奸细受到重创,也是她的荣耀,不是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那笑容不似往日的娇媚,倒似是带了一抹释怀与无畏。 陆瑾瑜心头大骇。 沈清婼却已经拔出沈清颜肩胛骨上的箭重重扎向心口。 “沈清婼,不要!”陆瑾瑜瞬间泪流满面,溃不成军。 他急急朝沈清婼跑去,想要阻拦。 沈清颜却先一步夺走了她手中的箭:“想死?沈清婼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她把箭重重扔到地上踩了上去,看着陆瑾瑜说出了她的要求:“陆瑾瑜,我要你放过我,送我去南浔!” 身份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肯定无法再回去了——父王的根在南浔,她过去南浔自能保命。 陆瑾瑜死死克制住想要杀了她的冲动,冷声道:“你先把她体内的蛊解了!” 沈清颜尖锐的笑:“陆瑾瑜你觉得我是傻子吗?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我若给她解了蛊,焉有命在?” “我不会解蛊的,陆瑾瑜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死,要么答应我的要求!” 她没法拿捏住沈清婼,她还没法拿捏一个情窦初开的男人吗? 不过陆瑾瑜竟会这般爱沈清婼,明知道进来这里危机重重,却还敢带着人再闯进来! 这股勇气,这股为了一个女人拼尽一切的勇气,她很羡慕。 但同时,也是她谈判获胜的筹码。 沈清颜似笑非笑的看着陆瑾瑜,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第196章 药庐表白 沈清婼此时踉跄一下。 眼瞧着脑袋就要磕到铁笼上,陆瑾瑜隔着缝隙托了她一把。 沈清婼斜偎依在铁笼上,弱弱的冲他笑着摇头:“陆瑾瑜,不能同意——不能放走沈清颜。” 他知道不能放走沈清颜!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可他做不到放弃她。 陆瑾瑜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为难纠结过。 他抬手轻轻抚摸沈清婼的发,未语泪先流,语气更是哽咽:“可沈清婼,我就是个纨绔,我从来都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我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其他,我想要你活着,沈清婼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就只想让我所爱的人活着!” “你也别再和我说那么多大道理,我懂,我都懂!可我放不下——”陆瑾瑜隔着笼子,胳膊从笼子缝隙中穿过,双手紧紧抱着沈清婼的腰:“沈清婼——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不想现在就生死离别。” 沈清婼试图掰开他抱着她的手,可他却越抱越紧,恨不得把她揉进他身体中一般。 她有些无奈,索性不做无用功了,虚弱的抬眸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却低头,唇瓣轻轻碰上了她的唇—— 沈清婼:“……” 萧陌寒:“……”手紧紧攥了佩刀,可到底,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沈清颜没法再杀了。 原本围拥在药庐周边的人缓缓给他让开一条道路。 众人回眸看一眼药庐内的情况,又脚步沉沉的跟着离开。 “指挥使,我们真要那么放过五皇子妃吗?” “混说什么?那个是五皇子妃?那是南浔人!只是长相相似罢了!” “对,两人就只是长相相似!”北召司的人统一了口径。 陆兆被簇拥着跑到这边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 心里陡的有些酸楚——为这些人的体谅和宽宥。 “多谢。”陆兆感激道。 萧陌寒轻轻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感激。 “那她——”陆兆朝四周望去,没看到沈清颜的身影,有些踯躅的问道。 萧陌寒冷声道:“放了。” “放了?”陆兆诧异之极,声音不自觉拔高,隐带了怀疑和指责,“为什么?” 萧陌寒闭眼,满脸无奈:“她给沈清婼下了同生蛊。生死与共,痛觉共享。” “陆瑾瑜做不到舍弃沈清婼。” 陆兆:“……”手狠狠攥成拳头,又分开。 陆兆狠狠低骂:“毒妇!” 沈清颜还真是毒! 是他小瞧她了——不过想想也是,能设计嫁给他,又在他眼皮子底下隐藏了那么久的身份,她又怎会没有什么保命手段呢? 到底还是只能暂且放过她。 陆兆又问起了南浔王爷。 此前到达药庐,没有发现南浔王爷的踪迹,萧陌寒便让一部分手下去捉拿他了。 眼下—— 有人急急来报:“空了!南浔王爷的寝居,议事厅,研究所,还有其他经常去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都是空的——他手下的骨干也都不见了——应该是逃走了——” “该死的!”陆兆终于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了墙面上。 血从指缝间淌下,他整个人都有些狂躁颓废。 “追!兵分几路,从各个进出口追!”陆兆低低吩咐一句,又红着眼眶看向了萧陌寒:“此事恐怕还要麻烦指挥使再增派人手了!” “本王也会想法笼聚人手,前去追查。” 说完,陆兆又环视了一圈四周,冷声道:“至于这里留下的这些北辰囚犯,还望萧指挥使妥善处理了。” “是。” 两人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转头望去,便见沈清颜矗立远处,正朝这边望来。 视线落在萧陌寒脸上,她冷笑了声,又转到了陆兆脸上。 陆兆恨不得扑过去把她斩杀当场,但到底忍住了。 沈清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别想着要捉拿我们。惹恼我了,我便会和沈清婼同归于尽!” 她说的冷清,但转过脸的刹那,却还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陆兆! 虽然他易了容,看不出来原本容颜,可他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为了沈清婼,他竟然能改头换面的进来这种地方? “陆兆你的傲骨呢?你皇子的尊严呢?” “是不是为了一个沈清婼,让你下刀山,下火海你也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陆兆,你就别怪我狠心了!” “我不好过,你也甭想再好过!” 沈清颜借口要拿一些东西,回屋去写了一封信函,放到了抽屉中。 无论谁过来拿到这份书信,陆兆通敌叛国的罪名便都落实定了! “陆兆,我流水漂泊,你便是火烤磐石!咱们两个走着瞧!” “来日方长!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沈清婼已经昏迷。 陆瑾瑜抱着她从药庐出来的时候,身形都是僵硬的。 陆兆走过去,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脸色惨白,眉眼紧闭,呼吸微弱,衣衫破烂,伤口狰狞,看那模样,竟像是被人活生生剜了—— 陆兆的心陡得抽痛。 唇瓣微微翕动,他哑声冲着萧陌寒道:“向父皇汇报的时候,记得提提清婼的功劳。就说,是她寻找沈清霖的时候发现南浔奸细的踪迹,也是她——” 他看了一眼陆瑾瑜,语气温和的询问:“若是我把头等功劳都记在她身上,你同意吗?” 陆瑾瑜失魂落魄的点头。 陆兆这才又看向了萧陌寒:“也是她发出的信号,送出去的布局图。我们才能够突袭,把黑市顺利从他们手里夺回来的。如今南浔人虽逃,但北辰国的子民到底不用再像之前那般,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了——” 陆兆说完,转身就走。 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他转身的刹那,众人却发现,他头顶上的发竟是白了一半! 不过短短一夜,他竟是生这许多白发来! 北召司的人有人惊呼,但很快又捂住嘴巴,急急低头。 众人也心头震荡,忍不住心疼陆兆。 但是只心疼又能解决的了什么问题呢?化悲愤为力量,赶紧追踪到那些逃走的南浔奸细的行踪才是大事儿! 众人在短暂的悲伤之后,便又速度行动。 第197章 红姑叛主 陆瑾瑜本来是想派人送沈清颜离开的,但沈清颜却道:“不是不信二公子做出的承诺。只是此往南浔,路途遥远,我也害怕会遭到其他人的追杀。” “我和沈清婼,彼此保护,彼此掣肘,才能彻底杜绝隐患。毕竟——”沈清颜瞟向陆瑾瑜,“北辰国的人,可不是谁都像二公子这般深情不已的。” “万一有不在乎沈清婼死活的人,等我前脚出发,后脚就来灭了我了呢?” “我此举,是为保护我自己,也是为了保护沈清婼。所以,我觉得诸位亲自送我回去,更为妥当,二公子以为呢?” 陆瑾瑜现在胡子拉碴的,眼窝发青,面色憔悴。 听此,却是笑了,答应道:“既如此,那我们便送你一程。” 只希望楚酉得到消息后能早些追赶上他们。 等到楚酉治好沈清婼,把沈清婼身上的生死蛊解决了,那便是他亲自手刃沈清颜的时候! 让她伤害沈清婼,让她背刺五皇兄! 想想陆兆的样子,再看看怀中气息微弱的沈清婼,陆瑾瑜便前所未有的恨——原来真正恨这样一个人是这样的咬牙切齿。原来恨一个人,是想亲自盯着她,只等着看她彻底咽气! 陆瑾瑜抱紧了怀中的沈清婼。 沈清婼服用了药物,能吊着一条命,但短时间内却难以恢复,只是昏一阵,醒一阵的——倒是没力气抗拒陆瑾瑜的拥抱了。 这边,沈清颜和陆瑾瑜等一行人从玲珑坊出来,坐了马车直接南下。那边,南浔王爷带着几个下属逃去了之前丢弃的破旧小院中,起了内讧。 南浔王爷要等沈清颜的消息,老胡不同意,冲突间,南浔王爷直接一剑杀了他。 这可让逃出来的下属们寒了心。 “王爷如今可还记得我们的大业?现如今丢了护身之所便算了,咱们这些人好歹也都是跟着王爷二十年之久的老人了,也不会埋怨什么。可王爷怎能手起刀落的,就这般把人杀了呢?” “就是!王爷!二十年前王爷已经儿女情长过一回,误了大事儿了!如今难道还要再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吗?” “二十年了,王爷我们等这个机会,又等了二十年了!您不能再意气用事了!那沈清颜是您的亲女不错,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我说,这次咱们暴露大本营,说不定就是因她而起!” “她那天还说咱们的人里出了内鬼,我瞧,她更像是那个内鬼!” “够了!”南浔王爷猛的甩了下袖子。 广袍飞扬,他黑沉着一张脸道:“本王要江山,但也不能不顾及清颜的安危!他是本王唯一的女儿!他的儿子是本王唯一的外孙!本王不对他们好些,难道筹谋这么多,是为了将来百年之后,把江山让给你们吗?” “都休要再劝!本王就在这里等她的消息——” 南浔王爷固执道。 红姑此时站了出来:“王爷考虑的甚是周全,只是王爷,如今老胡死在这里,咱们大家伙难道就要看着他的尸首等待吗?不如趁这段时间,我们去把老胡安葬了——” “去吧。” 南浔王爷松了口。 红姑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把老胡抬了出去。 等到把人下葬,几人跌坐在秋水湖畔,眺目远望,每个人心底却都是迷茫的厉害。 “红姑娘,咱们真要继续这样跟着主子吗?主子现如今明显偏向沈清颜她们了——” “一个北辰国的皇贵妃,一个亲女,便已经让他方寸大乱了。我猜,或许,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回去南浔的——他应是想要先拿到北辰的监国权的。可他顶破天了也就只能拿到个监国权。等到功成,说不定我们就都得死,做他向北辰朝臣示好的筹码。” “毕竟,皇贵妃笼络的都是北辰国的高官——而我们这些人早已经上了北辰黑名单,被全国通缉了。” “眼下安身立命之所没了,咱们这般抛头露面的,怕是迟早会被捉住。”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红姑突然道。 跟着她出来的这几个都是她的心腹。 听她这般说,纷纷表态要跟着她走。 红姑当即拿出了陆瑾瑜此前留给她的楚楼令牌。 一行人先去换了衣衫,便直奔楚楼而去。 南浔王爷得到沈清颜用生死蛊控制沈清婼逃往南浔的消息,呵呵一笑,随即带人即刻启程前往南浔。 天色早已经大亮。 两队人马马不停蹄的朝南浔而去。 只是所走道路不同,倒也一直不曾碰上。 眼瞧着已经快马加鞭连赶了两天的路,陆瑾瑜却还没得到楚酉过来的消息,他心中难免有些慌了。 “清婼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今儿个我们便早些找个客栈休息吧!”他也想问问他的暗卫们,楚酉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清颜看着已经越来越远的北辰国帝都,答应了下来:“行,本郡主也确实有些吃不消了。今儿个早点打尖,大家伙也都能好好睡一觉。明儿个,说不定就能到达边界了!” 她太激动了! 终于要回到真正的故土了! 说不定还能因此把沈清婼和陆瑾瑜留在南浔。 是的——沈清颜瞧上陆瑾瑜了。 在陆瑾瑜连续抱着沈清婼赶了两天路后;在陆瑾瑜温声细语给沈清婼擦脸,擦手,还让人专门给她做流食,不厌其烦,一点点的亲自喂她之后;在陆瑾瑜让人沿途采摘鲜花,手举着,眉眼带笑的放到沈清婼鼻子底下给她轻嗅后,沈清颜对他动心了! 这么殷勤温柔,还懂情趣浪漫的男子,怎的就偏偏喜欢沈清婼? 她难道比沈清婼差在哪里了吗? 不! 她一点儿也不比沈清婼差。 最起码沈清婼现在病恹恹的,她却是活蹦乱跳的,明媚靓丽。 她想要这种温柔和浪漫。 和陆兆成婚五年多,陆兆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这般殷勤温柔的照顾她——便是她生紫妍子期的时候,陆兆都不曾这般温柔相待! 或许,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 她和陆兆是孽缘——而她,也该有自己的正缘。 第198章 清颜作妖 沈清颜打定了主意。 等到马车停到客栈,要了两件上房后,沈清颜便笑吟吟的提出建议:“二公子这一路也辛苦了。不如今儿个夜里我来照顾大姐姐,二公子好好歇一晚?” 陆瑾瑜猛地抬头。 眸光锐利,警戒,哪儿还有半点纨绔风流之态?倒像是一头一直蛰伏着的猛兽,消沉的时候锋芒毕敛,如今乍然惊醒,凶意锋芒齐现。 竟是比她父王和陆兆还要让人胆颤! 沈清颜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但想到他对沈清婼的温和,又微笑了起来:“二公子可同意?” 陆瑾瑜定定地望着她。 片刻,干哑应道:“好。” 沈清颜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打算。 但不管如何,她和沈清婼生死与共,她应当也不敢对沈清婼下死手。 既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正好他也能抽出身来干他的事情。 陆瑾瑜答应下来。抱着沈清婼上了二楼,又替她净了手,喂了餐,脱了鞋袜,这才像是刚注意到沈清颜似的,冷然道:“她活动不便,为了你们的安全,郡主还请睡矮榻吧!” 他出去找小二拿了一张软榻进来,放到了窗边,离床有两米远—— 沈清颜:“……”被气笑了。 “陆瑾瑜,对喜欢的人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吗?” “自然。” “那沈清婼喜欢你吗?” 陆瑾瑜不语。 沈清颜笑容真诚了些:“我记得二公子好像曾经说过,便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也绝对不会让沈清婼踏进临王府的大门的。” 陆瑾瑜:“……”明明是半年前的事情,可他却仿佛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怎么会那么混账呢? 陆瑾瑜果断装失忆:“哦,有吗?我不记得了。我现在只知道,沈清婼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谁和她过不去,便是和我过不去!我拼着这条命也要把她剐身伤!” 陆瑾瑜阔步离开。 沈清颜望着他缓缓远去的背影。片刻,轻笑着也走了出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床榻上躺着的沈清婼睫毛使劲颤了颤。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角轻扯出一抹笑来,低声道:“装失忆还装的挺有模有样的——” 不过这样,证明陆瑾瑜这次是真动心了吧? 或许,她也该放下成见,试着接受和陆瑾瑜在一起? 心里陡得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酸酸甜甜的,溢满着整个胸腔。 这一路上,她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身受重伤,昏迷的多,她即便清醒,也是有气无力的,和陆瑾瑜争辩,肯定也争辩不过他,便由着了他。 却没想到,他原来也有这样正儿八经的一面。 温柔,轻和,便是抱着她在耳边低语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的,似是怕惊动到她。 这样的陆瑾瑜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陆瑾瑜。 沈清婼脑子里突然浮现四个字“浪子回头。” “看着花心薄情的人,有时候却往往是最深情的那个——”她似乎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陆瑾瑜,等到南浔的事情结束,我们重新开始吧。”沈清婼在心中下了决定,唇角带笑的又昏睡了过去。 陆瑾瑜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到了窗边。 楚丑现身:“二爷,楚酉那边遇到危险了。” “她先前给沈清霖诊治的时候,情况危急,楼里又少了一味药。大家伙都在外边忙着,楼里也没她信得过的人,她便亲自出去取药了。那时候心急,露了真容,被杀手组织盯上了——现如今失去了踪迹——” “也就是说,楚酉不会再过来这边了?”陆瑾瑜眼神黑沉,逼仄。 楚丑低头,不敢直视:“属下会在沿途寻找好的医者的。” “他们熟悉清婼的体质吗?他们能有药王谷出来的人医术高明吗?清婼现在——” 陆瑾瑜轻轻闭眼。 他知道他现在这行为有些无理取闹,但他期盼了这么久,怎么就偏偏这时候掉链子了? 深呼吸一口气,陆瑾瑜沉声道:“也罢,现在就发动所有人去找医者。能在今晚上找到最好。清婼的情况等不了太久了——”而且他也怕事情有变。 总觉得沈清颜这两日在憋着什么坏。 楚丑得令离开。 陆瑾瑜吩咐:“带上所有人去找。” 楚丑微惊,回首轻喊:“二爷!” 这样不妥当的! 所有的暗卫都撤走了,万一沈清颜作妖怎么办? 那可是带着活蛊的人!而且根据他们的观察,沈清颜身边也是有死士护着的! 万一那些人动手,二爷岂不是危险? 陆瑾瑜摆了摆手:“无妨,有沈清颜在,我还不至于遭了他们的暗手。” 楚丑“……”也是。 沈清颜那女人满脑子只知情情爱爱,权利地位,自己不肯付出半点真心,却不少向旁人索取,而且还惜命的紧。 她那些死士估计也就只是奉命保护,不见得会拼尽全力。毕竟上头问起来,他们也有不敢轻举妄动的理由。 只要拿捏住沈清颜,二爷应该很安全。 楚丑放心离开。 陆瑾瑜则坐在窗边,满目黑沉的望着北辰帝都的方向,心底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慌—— 隔壁房间。 沈清颜已经回来。 她坐在沈清婼旁边,弯腰在她脸上轻拍了拍:“沈清婼,你说,你现在这副活死人的模样,还会有感觉吗?” “应该不会吧?” “唉——可惜了。你醒不过来,若不然你亲眼瞧着我和他榻前欢好,该是多精彩啊!” 她拍打沈清婼脸颊的动作陡的加重。 脸颊一阵疼痛。 沈清颜嘴角抽了抽,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更甚:“其实,我挺想毁了你这张脸的。这样陆兆,陆瑾瑜——他们应该就不会喜欢你了吧?” “就像柳如烟,被陆兆安排在那院子里又如何?毁了那张脸,不还是成了无人问津的主儿?” “唉——沈清婼你还不知道吧?谢如烟早就毁容了!她这辈子都别想体会到那样的极致快乐了!没有男子会喜欢她的,哪怕是个贫苦人家的男子,甚至是小厮,家丁……他们也都不喜欢她,甚至还觉得她可怖!” 沈清颜说着,脑袋微歪了歪。 眸光落在沈清婼微微发颤的手指上,她眉眼间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 她就知道,沈清婼是假装一直昏迷的。她肯定就是想享受陆瑾瑜的殷勤照料。 贱人! 明知道嫁不进去临王府,还装模作样蛊惑陆瑾瑜的贱人! 沈清颜陡的凑近了沈清婼的耳边:“我突然想到,我刚才说错了。谢如烟不会没人要的。最起码城隍庙的乞丐们应该会很爱。” 她压低了声音,语调却是欢快又诡异的:“沈清婼,你说我让人把她扔进乞丐窝里会怎样?她肯定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吧?” 第199章 自取其辱 沈清婼手指剧颤。 长长的睫毛也轻轻颤了下,但她却睁不开眼睛。 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拉拽着她的眼皮似的,她努力想要睁眼,努力想要清醒,却终究还是徒劳。 估计是之前清醒耗费了太多气力。 沈清婼心中着急,却又免不了的颓然无奈。 沈清颜攥住了她颤抖的手:“姐姐别激动。我现在离她太远了,实施不了的。不过姐姐,你这般心善,不如你代她去体验一番吧?” “那么多男人——你现如今这般楚楚可怜的绝色容貌,肯定会成为他们的女王,享受到最周到的照顾的。” “来,姐姐,我让人抱你过去——” 话音未落,“咣当”一声,陆瑾瑜猛地踹开房门,冲了进来。 见沈清颜攥着沈清婼受伤的手腕,他抬手重重按住沈清颜的肩膀头,冷声道:“松开她!” 沈清颜听话的松开,笑着打趣:“哟——二公子来的可真巧。我刚准备把姐姐唤醒呢!” 她脸上的笑容不达眼底。 陆瑾瑜冷冷的推她一把:“是挺巧的,正好让我在门口听到你的歹毒算计。” “沈清颜你还真不愧是南浔王室的种,满脑子的女娼男盗!” 竟然敢这般算计清婼,还大言不惭的在清婼跟前说出来! 虽然他肯定不会让她得逞,但只是这些话,也是对清婼莫大的侮辱。 诛心不用刀。 她没法真杀了清婼,她便要在言语上凌辱,让清婼从精神上崩溃,从内心绝望——而清婼不会死,因为她根本没有力气去寻死,她只能被动的听着,一点点接受心灵的凌迟。 这于她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酷刑! 陆瑾瑜自然不会放过沈清颜。大掌蓦的掐住沈清颜的脖子,他逼着她往后倒退几步,直接退到一旁的小榻上。 沈清颜跌坐床榻,双手撑在榻上,她微微抬头,笑意吟吟的看陆瑾瑜那张脸。 陆瑾瑜长得极好,在帝都的时候就是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如今他胡子拉碴的模样,非但不损他的容色,倒是多了几分沧桑成熟的魅力。 沈清颜轻笑着挑衅:“怎么?我说的话惹恼二公子了,二公子便也想用那样的法子来惩罚我吗?” “清颜倒是喜欢的紧。”沈清颜吐气如兰,撑在榻上的手也缓缓泄力,想要让陆瑾瑜也跌倒在榻。 她已经在榻上放置了暖情的干花香囊。 只要陆瑾瑜靠近,便能嗅到。 霸道的暖情花会让陆瑾瑜丧失理智,那时,便是她行动的时候。 陆瑾瑜确实闻到了异样。 猛地屏气。 他掐着沈清颜脖子的手却猛地松开,转换成了提着她的领口。 另一只手迅速推开窗户。 花香飘出去的同时,他也把沈清颜拎起来,扔到窗台上,随之,再度掐住她的脖子:“看来郡主确实饥渴的紧,逃命路上都还不忘耍手段。” “只是可惜了——郡主似乎忘了瑾瑜先前的提醒。敢伤害清婼,那就莫要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陆瑾瑜残忍一笑,看向了人来人往的窗外大街,冷声道:“郡主你说,我是把你扒光了扔下去,让路过的人们占了这便宜的好呢?还是如你所说,把你送到乞丐窝里逍遥一番的好?” 沈清颜脸色陡的一变:“陆瑾瑜你敢?” 陆瑾瑜撅着她的脖颈往上提了提,让她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你倒是瞧瞧,小爷我敢不敢?” 他脸上带着凉薄的笑,眸底却是阴沉沉的,攥着她脖子的手也越发用力。 倒似是真想把她弄死。 沈清颜心底微微咯噔了下。但很快便又自我说服:“你不敢的——” 陆瑾瑜陡的把她提留的更高,身子也更朝窗外。 沈清颜吓得闭眼大叫:“你就不怕我掉下去摔死吗?” 她被放了下来。 沈清颜以为拿捏住了陆瑾瑜的短处,却不想肩头突然一凉。 陆瑾瑜竟是在撕扯她的衣衫。 此刻他的眸子微微猩红,额头上有薄汗渗出,是中招了!但他手下的动作却也越发狠厉,手背上青筋凸起的,他冷声道:“这般下去,想来底下会有不少男子愿意接住你的。” 他还真要把她扒光了扔下去? 沈清颜急急去拢自己的衣衫:“陆瑾瑜你敢?”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怒声道:“你敢把我扔出去,我即刻便咬舌自尽!陆瑾瑜你舍得你的沈清婼陪我去死吗?” “不舍得。”陆瑾瑜手上的动作没停,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但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会把她安葬好之后,和她躺到一起的。” “想来,生不能同衾,死了能同棺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他说的不起不伏的,再加上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明明已经中招,却竭力忍耐着的猩红的眸——此时的他像是一头能把人撕碎的猛兽。 事情压根不受她的控制了—— 沈清颜惊慌:“我错了!陆瑾瑜我以后再不会言语羞辱她!你放了我——永奴救我!” 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身形如电般跑到两人身边。 陆瑾瑜松手。 沈清颜衣衫凌乱的向窗外坠去。 永奴急急跳窗救人,却被陆瑾瑜从身后给了一掌。 身形踉跄着扑出去,堪堪落地,接住被风一吹,露出大半个香肩和大腿的沈清颜,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吐了两口血。 血水喷出去很远,吓得围拢过来的人又四散开来。 但人走远了,不妨碍大家窃窃私语,讨论不断。 沈清颜又羞又窘又气的,抬手就打了永奴一巴掌:“本郡主都快要被他羞辱死了,你还非得等着我召唤才出来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我,不能让我受到半点伤害?” 永奴生生挨了两巴掌,偏过去了脑袋。 原本心底的愧疚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垂眸,把沈清颜放到了地上,毫无表情,机械冷情道:“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自断一臂作为惩罚。” 沈清颜瘫坐在地上,风光更甚。 惹得附近的男子又争相涌来:“哟,还是郡主呢?您是那个郡主?”问着话,那目光却不断的往她腿上瞟。 “啊啊啊!”沈清颜大叫,一边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她一边愤怒的命令永奴:“给我杀了他们!剜了他们的眼睛!竟然敢觊觎本郡主,本郡主让父王诛你们九族!” 实在听不下去的永奴直接点了她的哑穴,拉拽起她,速度离开。 沈清颜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还不断捶打了永奴。只是等到被拖拽着上楼,看到陆瑾瑜似笑非笑的靠在门板上,她还是觉得羞窘不已,讪讪然的停下了捶打永奴的动作。 第200章 书信风波 陆瑾瑜冷笑了声,冲着被打的一言不发的永奴道:“如果还想要让我们随行的话,还麻烦你们照顾好你们的郡主,免得她又寂寞发疯,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 “这次本公子手下留情了,下次可就直接依她所言,送去乞丐窝或者是送往你们南浔军营去。想来你们南浔的人也十分想要瞻仰自家郡主的风范吧?” 陆瑾瑜说完,看都没再看沈清颜一眼的,“砰!”的下重重把门关上。 沈清颜:“……”浑身一个激灵。 随之是滔天大怒。 陆瑾瑜进的是她的房间! 鸠占鹊巢,让沈清婼躺她的床就算了,他怎么也进去?还对她摔门,把她关在门外? 沈清颜气的推开永奴,一瘸一拐的想去敲门。 永奴拉住了她:“郡主,您要是还想活命,就莫要一直招惹她们了!” 沈清颜想骂人,可她说不出话来。 永奴迎着她喷火的眼神帮她解开了哑穴。 沈清颜抬手就又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是我在招惹她们吗?明明是她们欺人太甚了!这间房是这家客栈里最好的房间,是我花的银子!现在是她们抢了我的房间,说不定还要在我的房间里纵情胡闹!我不该把她们赶出来吗?” 她能拉着陆瑾瑜在榻上放纵,但她忍受不了陆瑾瑜和沈清婼在她的地盘上亲热! 偏巧永奴还凉凉的纠正她:“这是客栈的房间。郡主,您再这般大吵大闹的,引得其他客人过来看,可就不仅仅是丢脸了,说不定店老板还会嫌您聒噪,把您赶出去。”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加合适的客栈,那我们就得露宿街头。” 不喜不悲,不咸不淡的,永奴表示,他就只是在陈述事实。 沈清颜:“……”重重一拳砸在门上。 此时有被惊动到的客人出来骂骂咧咧的。 沈清颜衣衫不整,确实丢不起这脸,便愤愤的一跺脚,抬胳膊挡住脸,转身进了对门、原本陆瑾瑜付银子要住的那间房间。 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到头来便宜沈清婼了! 沈清颜坐在桌边,越想越恼。 而此时的陆瑾瑜已经有些眼神迷离,脚步凌乱的。 他抬手再度用内力逼退了体内的热浪,不经意间抬头,却又瞥到沈清婼莹白的脸,红润的唇。 她躺在那儿,恬淡文雅,却又莫名勾的他喉头发紧,心里痒痒。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浪滚滚袭来,竟是比刚才还要强烈几分。 陆瑾瑜忍不住靠了过去。 撩开被子紧紧把人抱在怀里,他像只小狗似的在沈清婼脖颈上蹭了蹭,语气暗哑,委屈:“婼婼,好婼婼,我好想要你。” “可我也不想为难你,更不想你将来再怨我,憎我,对我摆臭脸色。” “所以我就抱抱,多让我抱抱——我也就只敢现在多抱抱你了——” 可抱着抱着,他便有些难以自抑。 “呼——”陆瑾瑜松开了沈清婼,平躺在床,仰面深呼。 耳垂红的滴血,脸颊也逐渐飘霞——陆瑾瑜只觉得心底的渴望更甚。 他索性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凉壶,兜头浇了下去。 顶着一头湿发矗立窗口,这才渐渐恢复正常。 沈清婼:“……”迷迷糊糊被人抱住,她都吓坏了!却不想竟听到陆瑾瑜委屈巴巴的一通控诉。 他竟然还能忍的住? 倒是有君子风范多了。 想来以后她可以毫无压力的和陆瑾瑜共处一室了。 紧绷的神经陡的放松,沈清婼重新陷入昏睡。 夕阳西下,橘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打在陆瑾瑜的身上,又穿过他的肩头,落在沈清婼脸上。 静谧温馨,一派和谐。 而此时的北辰国皇宫,却是风雨欲来。 北辰帝坐在御书房的案桌前,脸色黑沉的看着手里的信纸。 蓦地,他“砰”的下重重把信纸拍下,厉声问跪在下首的北召司副指挥使杜文:“再说一遍,这东西是从何处搜来的?” “黑市。最初是由我朝玲珑坊统辖,不知何时被南浔王爷南淳峰所占。” 北辰帝:“……好——好!好一个沈家,好一个沈清颜,好一个陆兆!” “这是把朕当傻子了吗?” “来人!速去传召沈黎,沈清婼,陆兆过来!” “朕要问个明白!” 秋日宴那日,李若水被发现和安嫔的侍卫厮混在一起,他原本是想要追根究底的。 可沈清婼言之凿凿的说那不是李若水,而后来沈黎也对天发誓说沈家的人绝对不会和南浔的奸细扯上半点关系! 这才过了多久,沈黎最喜欢的女儿就把这一切都抖出来了! 沈家这是和南浔奸细没半点关系吗? 这是关系深了去了! 亏的他还那么信任沈黎父女,竟然骗他! 还有陆兆——他可是他给予厚望的孩子,这北辰国将来也终究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 可他愿意交,不代表陆兆就可以肖想! 北辰帝气的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 喉间有血腥弥漫,他强自压下,招手示意来喜公公端了杯清火降噪的茶水过来。 陆兆是半刻钟后过来的,身形匆匆,面色颓然:“儿臣见过父皇。” 便是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北辰帝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想坐皇位,想的彻夜不得安眠吗?怎的这副鬼样子?” 即便有气,北辰帝对他还是有几分心疼的。 毕竟他是皇贵妃唯一的皇子。 就是太不争气了些! 北辰帝怒目瞪视向他。 陆兆匍匐,诚惶诚恐的:“儿臣不敢。” “不敢?陆兆,你嘴上说着不敢,可背地里可没少干那些欺君罔上之事啊!瞧瞧这是什么?”北辰帝怒气冲冲的直接把信纸扔向了他。 薄薄的纸张飘飘悠悠的落地。 陆兆跪着上前捡起。 竟是沈清颜的字迹! “阿兆,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尽心帮助和掩护,妾才能寻到我真正的生父,才能和父王过了一段父慈女孝的日子。” “妾本想一辈子这般走下去的,但如今情况危险,陆瑾瑜闯入了黑市大闹,还带来了北召司的人。” “如今妾已经到了不得不和你说再见的时候。不过阿兆你也别担心,等妾这边的情况安定下来,等妾的父王拿到南浔的皇权。妾会说服父王,全力助您问鼎至尊之位的。” 第201章 无话可说 “到时候,你便不用再受制于北辰帝,便不用再这般小心翼翼的,不敢陪妾去祭奠母亲,不敢陪妾来见父王,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妾的养父联络。” “其实养父心挺好的,母亲在他身边也算是过了几年好时光。虽说最后被沈清婼算计,死在了秋日宴上,成了孤魂野鬼。但妾不怪养父。所以阿兆,你想继续和养父联系便联系吧!妾走了,总不能让你身边没了任何助力吧,那样妾会心疼死的——” 后面的文字被墨水晕染,看不分明。但只这些,也足够陆兆胆战心惊了! 沈清颜竟然这般害他! 他何时帮她做掩护,让她去寻找她的父王了? 他何时说过要借助南浔势力问鼎至尊之位了? 他何时想要去祭奠她的母亲了? 她心疼他? 呵——这是巴不得把所有的事儿推到他身上,好让他背负上一个欺君罔上,意图联合朝臣谋反的罪名吧? 她这是巴不得他赶紧死了! “沈清颜——”那时候在黑市,他就该不顾一切杀了她的!陆兆死死的攥着那张纸,浑身的恨意几乎快要转化成为实质。 好久,直到外头传来“沈相国到!”的禀报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攥着那一张书信重重磕了一头:“父皇容禀。” 他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道:“儿臣先前因为气恼沈清颜妒忌害人,便把她软禁了起来。此后儿臣便再没搭理过她,直到这两日她失了踪迹,儿臣才又慌了——儿臣压根不知道信上所言之事,更不曾帮她隐瞒什么。” 此时沈相国正好进来。 陆兆跪着就把信纸往他手里塞:“沈相国你告诉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沈清颜好好的,不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吗?怎的摇身一变成了南浔王爷之女,这便算了,如今她竟还指认你我暗中勾连?还指认我帮她隐瞒身世?” 沈相国:“……”还没听清楚五皇子说了什么,他便先被五皇子那架势吓得“噗通”跪地。 虽说陆兆是他女婿,但他到底也是皇帝和皇贵妃的爱子啊,他怎担的起他这一跪? 等到跪下,反应过来五皇子说了什么,沈相国更是觉得天都塌了! “这这——”他还没看信的内容,便先磕头喊冤:“老臣真是冤枉啊!老臣如今又是丧妻,又是失女的,便是老臣那唯一的儿子都被南浔人给掳了去!” “老臣怎还有精力去暗中勾结什么人去?更别提,老臣和南浔人不共戴天,哪儿来的女儿会是南浔王爷之女呢?这其中一定是有隐情!” 沈相国说的情真意切的。 北辰帝冷冷一哼:“沈清颜的笔迹朕是见过的!沈黎,你敢说那上面的字迹不是你那宝贝女儿沈清颜的吗?” 沈相国颤颤巍巍的打开信纸,只一眼,便瞳孔骤缩,浑身瘫软在地:“怎么可能?” 沈清颜竟是南浔王爷的孩子? 李若水竟早就给他戴了绿帽子? 哦,不——当年他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和李若水厮混到一起的,至于后来把李若水安置在外边,也是因着她怀了孩子,他不想委屈了她。 等到后来谢紫柳和沈清婼出事儿,他为了稳固地位,也为了挽回那一门和皇家的亲事,这才由着李若水把沈清颜送到五皇子身边的—— 因着之前把沈清颜母女养在外边,他对两人总是诸多愧疚,所以对沈清颜便格外宠溺了些。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沈清颜竟不是他的亲女! 这便算了,她竟还是南浔王爷南淳峰之女!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莫非李若水从靠近他就是别有目的? 莫非李若水嫁他,图的从来都不是他的爱。她所图谋的是更长远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 北辰帝此时已经再度冷声开口:“无话可说了吧?沈黎!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你和沈清婼为保沈家,诓骗了朕!还试图想要隐瞒事情真相,让朕险些就没法追查到这些奸细的容身之处了!” “如此大错,朕岂能饶过你们父女!来人,直接剥去沈黎的官服,打入大牢!” 北辰帝说完,又冷声补充道:“那沈清婼也尽快抓入牢中,朕要亲自审问!” 原本缩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杜文:“皇上,萧指挥使说此次突袭南浔奸细,便是沈清婼送出来的布防图,她本人好似也因此事被挟持了,被奸细带往了南浔。如今萧指挥使等还在追查南浔人的逃亡踪迹,暂时还无沈清婼的下落。” 北辰帝:“……”想找个借口把那小美人儿收入后宫都不成! 大手一挥,他朗声道:“既如此,那就等找到了再打入大牢!” “父皇!”陆兆此时却又重重磕了一头,沉声道:“父皇此举不妥。此次突袭若真是靠着沈清婼送出来的布防图才成功的话,那沈清婼便是功臣。如此大功,怎能因为一张莫名其妙搜出来的信纸便判定有罪?” “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沈清婼绝对不会犯欺君之罪!说不得,有些事情她也是被蒙在了鼓中。毕竟,南浔能人众多,他们所擅长的也就是挑拨离间,好让我北辰内乱,他们有机可乘啊!” 陆兆字字肺腑之言。 沈相国这会儿也缓过神来,赶忙匍匐在地,大声道:“皇上!老臣也请求彻查这张信的真伪!老臣的清颜,还是老臣守着她出生的,她就是老臣和妻子若水的女儿,绝对不会是旁人的血脉!更别提会成为南浔人的血脉!” “这其中定然有南浔人的手笔!说不得——说不得他们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便让人偷盗了清颜的笔墨,模仿着她写出来的这封信!” 沈相国胡编乱造。 北辰帝气的朝他砸过去一个茶盏:“你瞧朕像是老糊涂了吗?” 茶盏重重砸在沈相国额头上,又咣当声掉落地上,迸溅开来。 有瓷片迸溅到陆兆手背上。 手背上瞬间沁出一抹血花。 北辰帝瞧的心中更气:“赶紧把这老东西拖下去!” 杜文却在此时道:“皇上,其实,此事也很好解决。南浔王爷之女已经离开帝都,只要让五皇子妃站出来,便能证明这是南浔人伪造的一封书信。” 陆兆:“……”狠狠噎住。 北辰帝也被气笑了:“他府上若真还有什么皇子妃,朕那还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的?陆兆!你来告诉朕,为何你前脚派人来告知宫里,沈清颜不见了,后脚就出现了此事儿?” 陆兆:“……”本来是想糊弄过去,保全这条小命的。 谁曾想沈清颜临走还要咬他一口! 时也,命也。 陆兆苦笑,认罪:“儿臣无话可说。” 第202章 沈相入狱 “可皇上,若五皇子当真知晓沈清颜是奸细,他又为何要来告知宫中她不见了的事情呢?这不是自寻绝路吗?”沈黎发出最后的呐喊。 他现在和陆兆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死都得死! 所以能争一线生机便争一线生机。 北辰帝冷笑:“他都认罪了,你个老匹夫再辩驳又有何用?御林军还不进来把人拖走?” 帝王两度发话,也没人再敢懈怠。 有人进来拖了沈黎就走。 陆兆也被押了下去。 但就在陆兆被押着即将离殿的时候,皇贵妃却带着一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过来。 拦了御林军后,又急急忙忙进殿,满脸微笑,语气柔柔的问北辰帝:“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可是阿兆犯什么错了?” 北辰帝示意来喜把那信递给了皇贵妃。 皇贵妃一瞧便笑了:“这可真是无中生有的事儿。清颜就在我宫中呢!” 皇贵妃柔柔解说道:“她此前被阿兆关了禁闭,误会阿兆不喜欢她,便偷偷央求人过来和我说要寻最好的医女,最好是那种能调制脂膏美容的。她说是想要悄悄变美,将来好惊艳阿兆。” “只是前两日出了意外,脸毁了,又怕阿兆看到生厌,所以都没敢告知他,偷偷的跑来找臣妾了。臣妾那儿有什么办法?这不听说皇帝传召了阿兆过来,便想着,要不然就来当个说客,让阿兆把清颜接回去算了。”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更何况,还有了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说话间,皇贵妃便走向了北辰帝。 轻拉着他的胳膊晃荡了下,她歪着脑袋,笑问道:“皇上您说是吗?” 北辰帝:“……”他瞟一眼紧跟着皇贵妃进来,此刻跪地朝他请安的女子。 见她身形孱弱,眉眼间全是疤痕,厌弃的收回了目光。 皇贵妃佯装不满的用手轻捶了北辰帝胳膊一下:“皇上,臣妾问您一个问题。” “若将来有朝一日,臣妾也因为想要永葆青春,用错了药,毁了容颜,您是不是就不想再看臣妾一眼了?您是不是就宁愿臣妾去死,也别脏了您的眼睛?” 北辰帝赶忙安慰她:“不会,不会,朕如何会嫌弃你呢?” 但面对眼前这以纱覆面的女子,他还是难掩的不喜。 她不是沈清颜! 他还没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 那女子此时垂首哽咽道:“清颜自知如今无颜面圣,也确实不该出现在此处污了圣上的眼睛——只是清颜不忍阿兆因我受委屈,这才冒死前来说明情况的。” 说完,那女子陡得起身,飞快跑出御书房,重重撞死在御书房门口。 皇贵妃吓得惊呼一声,随即捂着心口就跌坐到了北辰帝的怀中。 “皇上!”皇贵妃紧紧揪着了北辰帝的衣襟,吓得花容失色的,“她她——清颜她——”皇贵妃两眼一翻昏厥在北辰帝怀中。 北辰帝:“……”罢了,罢了,皇贵妃也是想保全陆兆。 拳拳母爱,他成全了便是! “清颜既然和皇贵妃作伴而来,想必也没机会出现在黑市,更不会留下指向如此明确的书信。” 北辰帝抱着皇贵妃站了起来,阔步而出,眉目肃然,话锋却是一转道:“但陆兆治家不严,做事荒唐,不可否认。其妻沈清颜更是血溅御书房,晦气不已,有蔑视君王之嫌。所以,即日起,陆兆监禁五皇子府,无召不得外出。” 陆兆:“……”柳暗花明!生生从阎罗殿里又拽回来一条性命! 又惊又喜的,陆兆在被御林军松开的刹那,便急急跪地:“谢父皇隆恩。” 他脑袋低垂,微微哽咽:“也谢母妃如此相信儿臣。” “哼!”北辰帝抱着昏迷着的皇贵妃就想走人。 杜文快步走来,挡到了他跟前,垂首:“皇上,那沈相国——” “教女不严,给阿兆送去个祸害!毁个容都连累的阿兆险些被冤枉成通敌叛国!现如今,他那女儿明知道有碍圣眼,还撞死御书房外,污了这国之重地!桩桩件件,罪不容赦,褫夺官位,关起来!” 北辰帝表示,他能放过自己儿子,但他绝对不会再放过沈黎! 他都给过沈黎机会了,是沈黎不中用,不把握机会赶紧把沈清婼送进宫的。 他如此懈怠,应当是不想再为北辰国尽心效力了,既如此,他留着沈黎做甚? 把他关起来,老死狱中算了! 杜文:“……可他也教养了沈家大小姐,沈家大小姐是有功之人……” 北辰帝冷嗤:“你倒是去问问他,他有把那有功之人放在眼里过吗?” “朕这般做,就是不想寒了有功之人的心!” 但北辰帝到底也松了口:“不过爱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褫夺官位,先关他两个月吧,两个月后沈清婼还没被找回来,那就赶出帝都去!朕瞧着他就气的慌!” 杜文:“……”有点太双标了。但皇帝的旨意,他能质疑一次,绝对不能再质疑第二次。 是而,即便知道这对沈黎不公平,杜文还是不敢吭声了。跪着等到北辰帝抱着皇贵妃走远,他才起身,恍恍惚惚的往宫外走去。 陆兆看似平静的走到那撞死的女子跟前,缓缓揭开她的面纱。 脸部是大大小小的脓疱,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了。只是看那骨架,先前应当也是个美人。 “谢谢。”陆兆只能在心底感谢。弯腰把人抱在怀中,他就那么把人抱了出去。 “你既愿望舍命相救,本皇子便不会负你。” 陆兆让人准备了棺木,以皇子妃之仪下葬。但因着她是撞死在御前,一切从简。 …… 客栈。 旭日东升,万物呈新。 陆瑾瑜在窗口浑浑噩噩的坐了一夜,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眼上,他才恍然惊醒。 第一反应就是去瞧榻前的沈清婼。 见她呼吸清浅,眉目安然,衣衫整齐。人虽然还在昏睡中,但气色颇好,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拍了自己的心口,一脸庆幸的道:“还好,还好,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来。” 他蹲到了沈清婼的榻前,双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沈清婼那张脸,发自肺腑的道:“以前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就是真正的尊重。但婼婼,我现在懂了,你瞧,我这次都没有趁人之危了——” 他说着,竟是微微哽咽起来。 第203章 清婼苏醒 亮晶晶的眸子被泪水浸染,多了几分濡湿的可怜巴巴。 陆瑾瑜拉拽了沈清婼的手过来,轻轻抬头,把下巴搁置在她的掌心,又看向了沈清婼的眼:婼婼,“看在我这么懂事儿的份儿上,你就赶紧醒过来吧,好不好?” “楚酉被追杀,过不来了,楚丑他们走了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也找不到什么好大夫。婼婼我现在都快要急死了——难不成你就真要这么一直昏睡到南浔吗?” “万一沈清颜到了南浔,自己去解了生死蛊,再对你下手怎么办?”陆瑾瑜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就是个毒妇!毒的不能再毒了——”陆瑾瑜抬手抚摸上了沈清婼的脸。 指尖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一直描摹到眼上,才停下:“我想给你掰开。行不行?” 沈清婼:“……”倒是不知道,陆瑾瑜还有这般稚气黏糊的一面。 似是觉得未来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暗淡无光,也似是被这两日的陆瑾瑜触动,有了面对这些人,这些事情的勇气,沈清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片刻,她缓缓睁眼。 入目是陆瑾瑜缓缓淌下的一颗泪珠。 “吧嗒”一声砸在她的脸上。 沈清婼:“……”眼睛下意识的一闭。 陆瑾瑜慌里慌张的赶紧给她擦拭。 用手擦了半截,还又着急忙慌的扯了袖子,在沈清婼脸上擦:“对不起,对不起,清婼我就是没忍住——” 沈清婼重新睁眼,抓住他胡乱擦拭的手,轻笑着,有气无力的道:“你慌什么?都擦疼我了。” 陆瑾瑜:“……”不是他看花了眼! 清婼醒了! 清婼是真的醒了! 不仅醒了,她还冲着他笑。 胸腔间瞬间满满当当的都是甜蜜,脑海里萦绕着的也都是她这抹笑容。 陆瑾瑜只觉得此刻他幸福到了极点! “清婼——”他俯身下去,紧紧抱住了沈清婼,“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 老天待他不薄! 清婼只要醒过来,那很多事情便不需要那般担忧了! 沈清婼此时轻“嘶”了声。 陆瑾瑜慌忙直起身子,紧张兮兮的:“怎么了?” 沈清婼轻轻抬起左臂:“有点疼。” 陆瑾瑜赶忙握住她的手腕,撩开她的衣袖。 经过这两天他不间断的上药,她左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无碍。”他下意识的抬眼看向沈清婼,却正好撞入她含笑的眸中中。 眸底漾笑,温柔,娇羞。 陆瑾瑜:“……”脸瞬间也红了,他一时有些结结巴巴的:“清、清婼?” 她怎么和以往不一样了? 以往沈清婼在他跟前,便是笑着,也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总有几分不屑一顾。现如今,她笑着,他却觉得仿佛春天到了,百花盛放,而他就徜徉在花海中,徜徉在暖阳下,周身都是醉人的芬芳。 陆瑾瑜不觉看痴了。 倒是让沈清婼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她轻咳一声,提醒道:“我该起了。” 陆瑾瑜陡得缓过神来:“对,对。” 他站起来,立在床头,轻轻搀扶了沈清婼坐起来。 给她拿鞋,穿鞋,又扶她站起来,给她弹衣,殷切热情,又从容自然。 沈清婼:“……”脸更红了。 门在此时被大力拍响。 紧接着,沈清颜尖锐的声音响起:“永奴你是不是傻?拿钥匙进啊!那是本郡主的房间,我要进我房间还需要告知旁人吗?” 陆瑾瑜扶着沈清婼坐到桌前,他则阔步过去,猛地打开了房门。 脸色阴沉,浑身戾气。 沈清颜被骇的心头一滞,随即叉腰怒斥陆瑾瑜:“你厉害什么厉害?” 她也不敢进房间了,推了永奴一把:“去,赶紧把本郡主的银钱袋子拿出来!” 陆瑾瑜这才注意到,对面房门口还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若芙蓉,唇红齿白,下巴无须,青丝披发。 身上穿着半透不透的轻纱。 一瞧便是小倌。 想都不用想,这定是沈清颜昨儿个招过来陪她的! 呵—— 陆瑾瑜冷笑着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屋去搀沈清婼。 他可不想让清婼再呆在这种人屋里! 放荡不羁,她是半点都不把陆兆放在心上了! 想到陆兆,陆瑾瑜心底又微微发沉—— 沈清颜此时已经挡到两人跟前。 上下打量沈清婼一眼,她笑的嘲讽:“哟!可算是醒了!怎的不继续装下去呢?” “沈清婼,你也就那么贱了——被他抱着的时候还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的,房间里放了暖情花便不装了?看你这模样,昨儿个夜里没少勾搭他吧?” 沈清颜说的直直白白的。 她恨啊,本来是她的好机会,本来是想刺激沈清婼的,结果现在她倒成了一桩笑话! 虽然昨儿个永奴找来的那小倌也不错,可哪有陆瑾瑜身上那股混不吝的还掩饰不住的矜贵劲儿? 沈清颜奈何不了陆瑾瑜,便想在沈清婼这里找回点尊严。 可陆瑾瑜怎能由着她混说?若不是婼婼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他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这会儿陆瑾瑜气的又想要怼她。 沈清婼却先她一步,冲着沈清颜灿烂一笑:“说来,还真该感谢郡主昨儿个放到房里的东西,不然我也不可能气血翻涌的,自己醒了过来。至于郡主说的其他事儿,郡主觉的是怎样便是怎样吧!只要郡主开心就好。” 她反手握着陆瑾瑜的手,高高举了起来,当着沈清颜的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相互缠绕着,直至十指相握,紧紧扣在一起:“瞧,他乐意。我不用勾搭,他也愿意。郡主倒是用尽了心机,可最后不还是便宜了旁人?” 沈清颜:“……”气死她了! 沈清婼竟然还在她面前秀恩爱! 她怎么能的? “我撕了你这张嘴!”沈清颜破防,张牙舞爪的想打沈清婼。 陆瑾瑜一脚绊过去。 “扑通”声,沈清颜重重扑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也扶着沈清婼出了房门。 第204章 觊觎不止 “啊啊啊!陆瑾瑜,你信不信本郡主这会儿去跳楼!” 她得不到的东西,沈清婼凭什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她不甘心! 她无人爱,无人在意,无人偏袒,沈清婼凭什么能这般好命?有陆兆不顾一切的帮她,还有陆瑾瑜这般情深意切的守护,毫不掩饰的偏爱—— 感觉尊严落到地上,还被人用脚狠狠碾压了的沈清颜有些疯魔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就要往窗台边冲去。 “客官!” “郡主!” 店老板和小倌齐刷刷喊出声来。 永奴刚把一两银子放到小倌手里,扭头便见沈清颜已经冲到了窗口。眼神一凛,他忙快速过去,揪着沈清颜的领口,把她从窗口处揪了回来。 “郡主若真心想求死,也请见到主子之后再死。现在你还不能死。” 永奴说的毫无感情。 店老板冲过来,擦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也连连道:“对对,这遇到什么事情可都不能轻易寻死的。客官——不,郡主,您瞧,这天色也已然大亮了,诸位想来还要赶路的。小老儿便不留几位了。几位请——” 赶紧走吧! 他开店是为赚银子养家糊口的,可不想让这客栈变成凶宅啊! 这郡主瞧着人模人样的,怎的做出来的事情这般离经叛道?半夜大喊大叫便算了,找小倌便算了,现如今还寻死觅活的? 谁家郡主是这种做派?还不如他家婆娘懂事儿! 店老板送瘟神似的把一行人送走。 沈清颜坐在车上还有些气愤。 她索性把永奴喊了进来,陪她一起坐马车:“你说,本郡主到底是哪儿不好了?怎的,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两个的,眼里只能看到沈清婼?” 永奴垂首不语。 倒是外边传来一道矫揉造作的男音:“郡主很好,奴家眼里便只能看的到郡主。” 竟是昨儿个夜里找的那名小倌! 沈清颜撩开马车帘子看了过去,见那小倌跟着马车过来。此刻对上她的视线,还冲她展颜一笑的,心底到底有些受用:“你跟着做什么?” “奴喜欢郡主,想跟着郡主。”小倌声音柔柔的。 沈清颜:“……本郡主要去南浔,你要跟着去吗?” “若郡主不弃,郡主到那儿,奴便到那儿。”这可是他能巴着的最高的枝儿了,自然要哄好了! 沈清颜:“……好,你坐进来吧!” 反正最荒唐的事儿都做了,她也不介意继续荒唐! 让那俩人给她添堵,她也能反过来给他们添堵! 沈清婼和陆瑾瑜就坐在后边的马车上。迟迟不见前面马车行走,陆瑾瑜便撩帘往外看了一眼。 正好瞧见那小倌满脸堆笑的上了沈清颜的马车。 他气的狠狠甩下了帘子,没好气道:“知道的是她要逃往南浔,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去游山玩水!” 都快自顾不暇了,竟还有心情和小倌厮混! 果然不愧是沈清颜!薄情寡义,寡鲜廉耻! 也不知道楚丑怎么回事? 怎么还不回来? 早点找了大夫过来,早点解了婼婼体内的蛊,他们也好早些和沈清颜分道扬镳啊! 陆瑾瑜表示,他实在不想日日瞧着沈清颜那张脸了! 但他不想看,沈清颜就要让他听见。 调笑声不时从前方传来,陆瑾瑜听得火大,沈清婼听得也有些瞠目结舌的。 “陆瑾瑜,沈清颜这一路不会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陆瑾瑜黑沉着一张脸,低声道:“从昨儿个夜里开始,便放飞自我了!我瞧着,她就是故意的!想激怒你我,想让我们提起阿兆来!” 陆瑾瑜身子微微前倾,几乎凑到了沈清婼脸前,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我怀疑阿兆出事儿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久没任何消息传来的。”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明明留了话,让他帮忙照看着临王府,一天给我写一封信,飞鸽传书给我的,但直到现在我就收到了一封。”陆瑾瑜脸上的表情越发沉凝。 沈清婼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些。 而更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楚丑他们竟然也遇到麻烦了! 楚楼暗卫紧急哨音响起的时候,正是午时,一行人刚把车停到了路边。 旁边是小桥流水,杨柳依依,不远处有个村庄。只是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白幡。 迎风扬起,说不出的诡异和悲惨。 沈清婼和陆瑾瑜看着那边的情况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头,沈清颜却满脸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 “看到前面的村庄了吗?知道哪个村子为何家家户户都挂了白吗?” 她站定到了两人对面,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陆瑾瑜的脸上,说出的话却异常响亮铿锵:“因为他们村太有富有了!还不知道藏着掖着,引了旁人的眼红!” “所以,有人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直接冲进去杀了他们村所有能反抗的人,抢走了他们所有的金银财宝!” “陆瑾瑜你知道那金银财宝最后都流去哪里了吗?是官府!当地县衙,上面的州府!” “说是用来筹备战资了!” “陆瑾瑜,你父王带兵用的东西都是用他们的死换来的!你说,他们家中留下的那些妇孺残疾,会不会恨你恨得要死?” 沈清颜说完这句话便没再吭声,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陆瑾瑜那张脸。 也不知怎的,明明飞若伺候的她挺好的,但她就是想拿下陆瑾瑜这男人! 大约——是因为他喜欢沈清婼?而她就想和沈清婼抢? 陆瑾瑜:“……”他知晓朝廷往南浔边境运去了很多银钱,也知道那些银钱筹备不易,但他从来不知,筹备那些银钱需要屠村! 打南浔的目的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幸福过日,可若这之前便先毁了百姓的家园,杀了他们,那这目的何在? 就是为了看这满目惨白吗? 陆瑾瑜身形微微发颤。 见他大受触动,沈清颜勾唇轻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陆瑾瑜,不如你从了我啊!只要你从了我,我就不把你的身份告诉她们了。” 见陆瑾瑜瞪她,沈清颜轻笑,恬不知耻道:“我也不是说非得让你像是飞若似的来伺候我,哄我开心的,我就只要你抱抱我,让我真正体会下被男人疼爱的感觉——” 她毫不遮掩的霸道目光。 第205章 危言耸听 陆瑾瑜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那我就只好也把你的消息告知他们了!”沈清颜示意永奴行动。 陆瑾瑜便是在此时听到楚楼暗卫们的紧急哨音的。 他下意识的往哨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便见远处小村子里的一道街上,白幡剧烈晃动着,次第出来。 底下人头攒动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拥着什么人离开,还有人不断朝路边撒了纸钱。 纸钱高高扬起,被风一吹,飘向这边。 陆瑾瑜心中一紧。 沈清颜的声音在此时再度响起:“应该是要去祭奠亡者了!” 说完,她“咯咯”的笑:“陆瑾瑜,你那几个手下可真够蠢的。寻医问药还要跑去人家寡妇村去!那儿的寡妇们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各个都彪悍的很呐!” “而我的人又告诉寡妇村的人们,楚丑他们就是朝廷的人,和之前杀他们家人的人是一伙儿的——所以,现在,楚丑他们几个应该是被抓住,要被那些寡妇们烧死在他们夫君的坟前了!” “很快,她们也会来找你哦——陆瑾瑜,你是要选择对她们动手,坐实你们就是功夫高手,来杀她们灭口的,还是要选择同情她们,束手就擒呢?” “哈哈哈——陆瑾瑜,我等着你的选择。”沈清颜朗笑着站到一旁。 永奴已经得到她的命令去了寡妇村。 陆瑾瑜:“……”倒是没想到那个村子竟然就是传言中的寡妇村! 想到她们成为寡妇的原因,陆瑾瑜便觉得心塞不已。 他沮丧的垂头,轻闭上下眼。 那模样,竟有一种无能为力的颓败感。好像是为之奋斗的力量骤然消失,满目怆然,满心寂寥。 沈清婼:“……”她忙拉住了陆瑾瑜的手,十指交握,仰头,她冲着他铿锵有力道:“陆瑾瑜,你听着,她们成为那样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临王和你兄弟的错!” “临王和陆怀瑜那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没有他们,咱们北辰说不定早就沦为南浔的附属国了!你瞧瞧南浔皇室这些人的做派!光明正大的手段不会用一个,挑拨离间,暗中杀人放火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 沈清婼身体还虚着,这么一大串话说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不禁咳嗽起来。 “咳咳——”只咳得她双颊泛红,喉咙越发干痒。 但她捏捏嗓子,还是怒视了沈清颜:“沈清颜你也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就不信寡妇村的人们会那般不讲道理!” 沈清颜冷笑反怼:“你不信的事情多着呢!可沈清婼,那些痛失夫君儿子的人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她们不会听你们辩解那么多的——临王府的人就是该死!她们就是仇恨临王府的所有人!” “谁让临王是主将呢?没有主将,便没有战争,便不用杀他们的夫君孩子,抢他们的钱财——她们想不到那么多的,她们也不会在乎那么多的。她们在乎的只是她们的小家,在乎的只是她们的幸福——” 沈清婼微微噎了一下,随即脸红脖子粗的继续道:“总会有明理之人的!沈清颜,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像你一样,从来不会听劝,从来不会从另外的角度想问题!也从来不考虑什么家国大义!” “是!所有人都想要幸福!所有人都想要自家夫君,儿子守在自己身边,过普通的幸福日子。可没有人保卫边疆,她们又怎么可能幸福?” “那你这意思是,她们确实活该喽?”沈清颜也怒了。 她只想和陆瑾瑜说话,她讨厌和沈清婼说话,总是说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道理来怼她。 可这世间规则从来都是由强者制定,从来都是由赢者制定的!凭什么沈清婼说的就是对的? 沈清婼深呼吸一口气,还要继续。 陆瑾瑜反手握着了她的手,柔声道:“婼婼,和蠢人是辨不明白的。你歇歇吧,别说了,我懂,我都懂,放心,我们不会有任何事情的,楚丑他们也不会真的被烧死的。” 他刚才不该只顾着悲伤,只顾着反省,而让他的婼婼被沈清颜气成了这副模样。 陆瑾瑜抬手在沈清婼脑袋上轻揉了揉,眉眼间隐隐溢出一抹笑来。等到他抬头,目视前方,那笑容却很快敛去,一派凝重严肃:“走,婼婼,我带你去,一起和她们祭奠。” 他看都没看沈清颜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路过。 沈清颜气的张口结舌的,等到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才缓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喊:“陆瑾瑜你这是自找死路!你去了,绝对活不成的!” 陆瑾瑜低头看向沈清婼,佯装轻松模样:“你怕吗?” 沈清婼笑:“刚才你打断了我想说的话。” “陆瑾瑜,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父王和你兄弟是英雄,他们也是英雄!牺牲一家,保全了万家。只是——”沈清婼脸上的笑暗淡下去。 陆瑾瑜接口了:“这些事情,原本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用温和手段筹集资金便好,为何非要用这般强硬,惨烈的手段?这都已经违背北辰国建国之初的初衷了!” 沈清婼轻轻点头。 谁说不是呢? 沈清颜悄咪咪的跟了过来。闻言,实在忍不住的道:“那还不是北辰帝要银子要的急,州府,县衙也要的急,这才用这种手段,强征的!” 沈清婼不语。 陆瑾瑜也不语。 气的抓狂的沈清颜索性快走两步,先跑去迎接了永奴接过来的婆婆。 “钱婆婆,我和你说,那位就是临王府的公子!之前的那些杀手都是他派过去的!他就是想要重新搜罗更多的银钱,好给他父兄送过去!” 钱婆婆头发花白,身形佝偻,但一双眼睛却晶晶发亮的,喷射着仇恨的光芒。 她直直望向了陆瑾瑜。 陆瑾瑜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钱婆婆破锣似的声音响起:“好,真不愧是临王府的公子,有魄力!公子既然来了,那就跟着老身过去祭拜吧!我们村那么多男人,死的那么惨烈,魂魄都不得安宁——是得公子这样的人过去祭奠才能安抚的住。” 她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倒也不怕她们临时跑了? 陆瑾瑜朝四周望了一圈,并没发现任何不妥,心下微微疑惑。 沈清婼也同样疑惑。 两人相对视一眼,沈清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第206章 打苦情牌 钱婆婆转头。 陆瑾瑜扶着沈清婼,解释道:“她身体虚弱,不宜长途走路,不如在此稍歇息一阵,等她缓过来这阵,我们再跟你过去吧。” 他也想趁机探探口风,好想个温和的法子救下楚丑他们。 钱婆婆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来了我们这里,你们最好也别想着跑,否则,咱们村的人,会诅咒的你们生不如死。” “不跑。” 陆瑾瑜左右张望一圈。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一条小路上。路两边杂草丛生,偶尔有石墩隐现。 陆瑾瑜寻到一块石墩,三两下拔去周边的草,扶着沈清婼慢慢坐下。 沈清婼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瑾瑜赶忙弯腰,轻拍了她的后背。 沈清婼拉住他的手:“咳咳——我无事。” “咳咳——已经习惯了。” “咳咳——你也坐下歇息会儿。”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咳嗽不止的。那苍白的脸都被憋出了一抹绯红。 沈清婼:“……”原本只想装咳的,没想到一咳起来,竟是停不下来了。 钱婆婆:“……”她先前也曾和夫君恩爱。 她生病的时候,夫君也是这般替她敲背顺气儿的,那时候,她也像是这人似的,生怕累着他,生怕传染到他,总是推开他让他坐远些。 只要她能远远瞧见他,哪怕是只瞧见一个侧影,一个背影,也会觉得咳得没那么难受,也会觉得幸福。 可夫君总是离她近近的,说夫不能嫌妻,要陪她和病魔一起抗争—— 钱婆婆瞧的隐隐动容,不觉对沈清婼也多了几分关心:“娘子咳得这般厉害,是着凉了?” “也不完全是。”陆瑾瑜有些意外钱婆婆会主动和他们说话,不动声色的和沈清婼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他蹲到了沈清婼身边,哀伤道:“我家娘子是被南浔人下了蛊毒后才成为现在这样的。” 竟是遭了南浔人的暗手? 钱婆婆提起南浔人来便也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些人就不是东西!” 果然不愧是北辰国人,忠君爱国讨厌敌对国,是刻在骨子里的! 看来沈清颜根本没敢亮出她的真实身份。 他们自救有戏了! 但眼前不能直接说沈清颜是南浔郡主的事儿,要循序渐进。 陆瑾瑜心底微喜,但脸上还是一副忧愁的表情,狠狠啐道:“谁说不是呢?” 他发挥了他胡编乱造的特长,愤愤道:“那时候我和我家娘子还没成婚,那些南浔奸细瞧我娘子貌美,便想抢去我家娘子作贱!” “啊——”猝不及防腰间被捏了一下。 陆瑾瑜偏头,便对上沈清婼瞪视他的目光。 他立时赔笑,还不忘抬手在沈清婼肩膀头上轻捶了捶:“娘子莫恼,我这也是提起那些南浔人来便忍不住气了——不是故意要揭你的伤心事儿的。再说了,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是他们那些混蛋的错!” “是,姑娘也莫要因为自己被南浔人捉去过便先看不起自己了。那些人——不,那根本算不得是人。那就是一群狼,瞧见姑娘这般貌美的肉骨头可不就要嘴馋的慌呢!那姑娘后来是如何脱身的?”钱婆婆脸上隐隐焦急。 沈清婼冲她柔柔一笑:“说出来怕吓到婆婆了。” 钱婆婆摆手,依旧木了一张脸,仿佛刚才的焦急是沈清婼的错觉一样:“老婆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杀人的场面都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姑娘只管和我老婆子好好说道说道。” 沈清婼没说话,只是轻轻挽起了胳膊。 左臂上还缠绕着厚厚的绷带,是陆瑾瑜给她缠上去的,包扎的异常夸张,看起来和她小腿都差不多粗了。 钱婆婆惊得张大了嘴巴。 原本是蹲坐在两人斜对面的,这会儿猛地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就跑了过来,惊诧道:“姑娘这是伤了自己?” “是啊,他们给我下了催情的东西,我无奈,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沈清婼半真半假道。 钱婆婆抖抖嗦嗦的想摸一摸沈清婼的胳膊,又有些怕弄疼了她似的,快要碰到,又速度蜷回了手,愤怒道:“混蛋!那些混蛋!他们在战场上打不赢我们北辰国的男人,便要抢我们这些女子,还妄图想要奴役我们,控制我们!我呸!便是咱们北辰国的官员再不是个东西,咱们骨子里流的也是北辰的血!他们那些混蛋休想用我们这些女子来捉男人们的软肋!” 一席话,骂了南浔,又骂了北辰。 骂完,她才恍然又想起了陆瑾瑜的身份,狠狠的冲他啐了一口:“别瞧我骂他们骂的凶,你们临王府出来的人也照样不是东西!” “姑娘,我说你也是傻。你既然都逃离了南浔人的魔爪,干嘛还要嫁给临王府的公子,这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外一个火坑中去吗?” 陆瑾瑜:“……婆婆,我觉得你可能对——” “你给我闭嘴!”钱婆婆猛然发飙。 陆瑾瑜讪讪住口。 沈清婼:“……”浑身一个激灵,是被钱婆婆的大嗓门惊的。 陆瑾瑜低头揽住她,轻声安抚:“莫怕,莫怕。” 钱婆婆:“……”一时也有些讪然。 她轻抿了抿唇瓣,脸色难看至极的,但说话的声音却低了不少,堪称得上几分温和:“抱歉啊,姑娘。实在是我也忍不了。你不知道,我们那一村子的男人啊,没死在南浔人手里,倒是死在咱们北辰国自己人的手里了!我们恨呐——恨不得扒了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的皮!恨不得喝了他们的血!” 陆瑾瑜:“……”缩缩脖子,摸摸鼻子,暂时不敢吭声。 沈清婼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僵。 钱婆婆瞟见了,却是安慰她道:“姑娘你别怕,咱们村里的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咱们女子势弱,又都是在内宅生活的,本来就不容易,所以绝对不会为难咱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还劝不住自家男人的女同胞们的!” 她狠狠的瞪着陆瑾瑜,眸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怒声道:“但他们这些臭男人,敢伤人杀人,灭掉我们村里所有的男人,就该付出代价!” 沈清婼想说此事绝对有误会。 但她刚张口,还没发出一个音节,钱婆婆便冲她摆了摆手道:“你也甭劝我!小娘子,我不会让他们活命的!我们寡妇村四百九十八条男丁的命,只要他们几个人的命作还,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可他是我夫君。”沈清婼紧紧抓住陆瑾瑜的手,诚恳的看向钱婆婆道:“难道婆婆愿意看到我这病弱残躯丧夫,余生独自一人吗?” 钱婆婆怜悯女子,她也只能试着打苦情牌了。 第207章 劝说村民 钱婆婆明显一怔。 沈清婼赶忙趁机道:“再说了,婆婆,他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曾害人性命,甚至,他还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沈清婼双手拉住了钱婆婆干枯的手,轻摇晃着,状似撒娇道:“婆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要他的命,成吗?” 钱婆婆缓缓的看向她。 见她眼底蓄泪,情真意切的模样,别过了脑袋,一声不吭。 陆瑾瑜这会儿赶忙举起手指对天发誓道:“婆婆,我当真是个好人!我在此对天发誓,我一定帮婆婆,帮你们村里所有人,把真正的真凶找出来,让逝者安息,好吗?” 钱婆婆依旧不说话。 陆瑾瑜咬牙道:“我以我全家人的性命发誓!若我有违此誓,就让我死于最爱的娘子之手,让我父王,兄弟们都战死沙场,让我母妃——” “够了!”钱婆婆突然转头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母妃救病治人,天下美名传扬,岂能拿她做誓?你这竖子好不懂事儿!” 陆瑾瑜扬手就在自己脸上重重挥了一巴掌,又连声“呸呸”道:“是是,婆婆教训的是。母妃是全天下最心善的人了,我不该毁她的名声。” 不过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钱婆婆是答应他的请求了。 楚丑他们应该也不用现在就被烧死了。 钱婆婆看他长松了一口气,冷笑了声:“你也别开心太早了,我只答应放了你,让你帮着我们拿下那些真正的害人者而已。但你那几个手下——” “他们也是无辜的。”陆瑾瑜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钱婆婆冷笑:“那我们现在就要举行祭奠仪式了,难不成一个祭品都不放吗?” “我——我让人去附近城镇买真正的祭品。婆婆,咱们不伤人命,行吗?其他的,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们。”陆瑾瑜把身段放的极低。 钱婆婆死死的盯着他,不想妥协。 但沈清婼却在此时两眼一闭,朝他怀中栽去。 钱婆婆看的心中一慌,尤其是看到陆瑾瑜熟练的给沈清婼掐人中穴的模样,心中再度被触动了,咬牙答应道:“好,除了给我们买祭品外,你们还要在坟前磕头,发誓说会捉拿来真正的凶手,祭奠他们的亡魂!” “一定。”陆瑾瑜答应下来。 沈清婼也悠悠转醒。 看这边好久没有动静,不放心追过来看的沈清颜还没走近,便见沈清婼刚从陆瑾瑜怀中睁开眼睛。 她嘲讽的一笑:原来是沈清婼又昏迷了才耽误这么久没走过去的! 心中放下心来,她又揽过跟她过来的小倌转身离开。 陆瑾瑜朝她望了过去,眸底有杀意一闪而过,很快又强自压下,扶起沈清婼,跟着钱婆婆到了坟前。 连绵的小土丘呈现在眼前。 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的。 陆瑾瑜和沈清婼脑子里同时浮现几个字“新坟遍地起”。而这,竟是因为他们北辰国人! 心底难免哀伤。 坟前是一堆的人。看到钱婆婆带着两人过来,披麻戴孝的众人瞬间分列到两旁。 长者或牵着稚儿,或怀抱婴儿。 放眼望去,竟是连半个青壮年都没有!不仅没有男丁,也很少有年轻力壮的女子。 楚丑他们被绑在坟墓两侧的十字木架上,身前各站了一人。每人手中都举着一把火把。 随着钱婆婆带着两人走近,分列两边的人中,有人拿着麻绳冲了过来就想绑人。 钱婆婆抬手阻挡住了:“真正杀人的不是他们,放了他们吧!”说着,她就要走向最近的楚丑。 却被人拦住了。 是一名瘦瘦小小的女子,看年龄,应是比钱婆婆小很多。 她愤怒的冲着钱婆婆道:“不行!绝对不能放!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咱们也该祭奠了!钱婆婆你莫要出去接一趟人,就又被旁人洗脑了!这些人都是坏人!” 她指了一圈被绑着昏迷的楚丑等人:“他们是坏人!” 她又指向陆瑾瑜和沈清婼,道:“他们两个也是坏人!” “坏人就都该死!”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齐刷刷的“都该死!”“都该死!”骤然响起。 呼声震天。 陆瑾瑜和沈清婼停下脚步。 有人已经再度拉拽沈清婼和陆瑾瑜。 钱婆婆却突的接过她小孙女递过来的哭丧棒重重的敲在其中一妇人的胳膊上,怒声道:“都给我安静!” 她的震慑力度较大。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但很快便有人嘤嘤的哭,很多幼儿也都被吓哭了。 钱婆婆也没顾得安抚,朗声道:“我难道不想让他们安息吗?可之前我们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只能抓住这些来我们村里的人当替罪羊!但眼下有了转机。他说——” 钱婆婆用哭丧棒指向了陆瑾瑜道:“他会帮我们把真凶抓过来祭奠亡魂的。” 刚才最先提反对意见的瘦弱女子冷笑起来,用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瞪着陆瑾瑜道:“他是临王府的公子,是官!官官相护,他怎么可能会帮我们找真凶!钱姐姐,我瞧你就是太过善良了才会被人这般诓骗的!” “就是啊——咱们村本就是因为临王才成为这样的,如何能信他的话?”有人立即附和道。 钱婆婆没瞧附和的人,只是冷眼睨向了那瘦弱女子,朗声道:“就凭他拿临王妃起誓了!” “南姝妹妹,我知道你家中父兄八个全部死去,只剩了你一个人,你心中难免要比我们更加悲痛。可你也别忘了,你这条命,当年本就是临王妃救下来的。没她,你刚出生就没气儿了!如何还能站在这里要她的公子去死?” 被唤作南姝的人瞬间闭嘴。 钱婆婆又冷眼扫了一圈其他人,冷声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想的什么。你们想着临王妃反正有三个孩子呢,死一个也无所谓。当然,或许有良知的,也不想他去死——只是眼下没个大人物去死,没几条命填进去,好似平息不了咱们所有人心中的痛和恨。” “可大家想过没有,他们也是有妻子,有孩子的,若他们真死了,他们的妻子孩子就不伤心痛苦吗?”钱婆婆说着又指向了沈清婼:“尤其这位,这天仙似的人,曾被南浔人伤害,难道现在咱们还要在她心口上再补一刀吗?” “这样,咱们和那些杀咱们夫君孩子的混蛋又有什么区别?” 第208章 院内谈心 钱婆婆话音落下,沈清婼配合的低咳。 她抬手轻掩,露出半截胳膊来。 厚厚的纱布隐约透红,露在众人跟前。 众人一时静默。 风骤起,头顶有乌云笼罩过来。坟场两边的杨柳树剧烈摇摆,尘土飞扬,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 陆瑾瑜趁此机会速度飞身过去把楚丑等人放下。 等到一阵风过去,寡妇村的所有人便见陆瑾瑜领着楚丑等人重重在坟前磕了三头,而后,陆瑾瑜又低声冲他们吩咐了什么。 楚丑等人跪地领命,飞身离开,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寡妇村的所有人:“……”心中默默震撼。若不是昨儿夜里,她们提前得到消息,准备了强有效的迷香,怕是也没本事把他们这些人捉住。 眼下放走了,似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有人默哀,有人低哭,还有人望着矗立正中的陆瑾瑜和沈清婼,心中隐隐升起一抹希望,或许,大家伙还真能拿真凶的头颅来祭奠亡者! 楚丑等人的办事速度很快,瓜果蔬菜,肉类蛋类等很快被摆放到了供案上。 祭奠仪式正式开始。 钱婆婆带人祭奠过后,又让陆瑾瑜在坟前起誓,一定会捉住真凶,这才目送了楚丑他们离开。 而陆瑾瑜和沈清婼则暂时留在寡妇村。 “若是他们在七日之内抓不到真凶,公子,还要麻烦你们选个人再做祭奠了!”这是寡妇村商议一个时辰后的结果。 陆瑾瑜表示接受,和沈清婼暂住在了钱婆婆家中。 沈清颜也住到了村子里。 看她和村民熟稔打招呼的模样,陆瑾瑜颇为意外,同时也有些庆幸。 幸好他们没节外生枝,先拆穿沈清颜南浔郡主的身份。 只是,沈清颜之前一直生活在京都,她怎会和这边的人这般熟悉? 鉴于钱婆婆对沈清婼态度友好,这问题便由沈清婼找机会问出。 楚楼暗卫出去查找真凶的第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快到晌午时,寡妇村的人们都开始准备午饭。 钱婆婆也在院子里摘菜。 竹子编制的箩筐里放着一堆她从未见过的青菜,沈清婼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蹲到了钱婆婆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帮忙摘菜,找话题。 “这菜瞧着倒挺稀奇的,我们在帝都从来都不曾见过这个品种的。” 便是观音庵后山处百草存生,各种野菜野草品类齐全,她也从不曾见过! 钱婆婆看她把菜摘干净了,有模有样的放到一旁的干净菜篓中,笑道:“姑娘倒是没什么小姐架子。还能来帮我老婆子摘菜。” “还不知道要在此叨扰几日,总不好白吃白喝的。”沈清婼从善如流,脸上一直挂着浅笑。 她本就长相妍丽,这般温柔和善的模样,更让钱婆婆瞧着心喜,不吝夸赞道:“人美心善,还没有架子。这全天下最好的女儿家,倒是都便宜他们临王府了!” 钱婆婆说着还横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 昨儿个夜里,沈清婼和陆瑾瑜被安排到东厢房暂住。 厢房里只有一张床榻,陆瑾瑜借口她是伤员,让她睡床,他则在桌子旁坐了一宿。 这些日子他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儿个早起醒来,更是看他眼窝发青的,沈清婼便让他上床补一觉。 哪曾想,这倒成了钱婆婆讨伐他的借口:“那临王最起码还是个将军,他呢?绣花枕头一个吧?这都快晌午了,还睡的那么死!这也得亏他投胎投的好,是个公子哥儿!这要是我们这村里的男丁,怕是娘老子早就拖出来打一顿了!” 钱婆婆说着还瞪了沈清婼一眼,问她:“也不知道你家长辈到底是相中他那点儿了?竟让你嫁给他!这不妥妥的把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么。” 沈清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硬着头皮圆昨天扯下的谎:“大约,他是帝都所有公子哥里面,唯一不嫌弃我曾被南浔人掳走过的吧?” 脑子里陡然想到了陆怀瑾。 那个芝兰玉树,清风明月般的公子。 即便她和他当不成这一世的夫妻,但到底,陆怀瑾在她心中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着陆怀瑾,眸子里情不自禁的便噙了热泪。 似是有几分遗憾,也似是有几分对生活无常的无奈。 可她们就是一个个普通的人,谁都有七情六欲,谁都有偏爱,忌讳以及那个内心深处的不可言说—— 陆怀瑾是她的不可言说,也是她的不敢提及。 眼泪陡得从眼眶滑落。 钱婆婆唬了一跳,赶忙扔下了青菜,手忙脚乱的掏出一方帕子来替她擦泪:“瞧瞧我老婆子这嘴贱的嘞!明知道姑娘此前困境,还偏要提起,惹了姑娘伤心。” 沈清婼伸手接过帕子,轻按在了眼角,笑着回神道:“无事儿,婆婆。人生在世,本来就充满了各种可能与不可能么。祸福相依,幸福与痛苦也毗邻而居。谁也不可能永远幸福,谁也不可能永远伤悲的。日子不管如何,总是要往前走的,我们,也总是要朝前看的。您说是吗,婆婆?” 钱婆婆望着她的眸光一暗,随即别过脑袋看向了东南方向。 村里男丁的集体坟场。 她眼里不禁也蓄了泪,缓缓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日子也总是要过下去的。” 沈清婼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方帕子,也替她擦拭眼泪。 钱婆婆看着她手帕上的那一朵粉嫩的花朵,鼻端又轻嗅到一股芬芳。她不觉笑了:“瞧瞧咱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早知道谁都要掉两滴金豆子,何苦还要换帕子?没得显得我那纯白的帕子脏兮兮的,倒是占了娘子的便宜!” “那儿呢?应该是我们占了婆婆的便宜。毕竟,婆婆可是几句话救了我们的性命。” 沈清婼这话刚落下,钱婆婆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尴尬起来。 她捏着沈清婼给她的那方帕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的,纠结片刻,豁出去的道:“其实吧,此事儿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沈清婼:“……” 钱婆婆已经怅然开口道:“那几个娃儿吧!他们之前其实喊过冤枉的。尤其是脸上有疤的那个,他武功高的很,人也还不错——” 第209章 探寻真相 “我们前儿个夜里虽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我们到底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这辈子也从来没见过迷香,更别提用了。这乍然要用在人身上,那丢的时候难免就会失去了准头。” “其实脸上有疤那位——” “婆婆可以唤他阿丑。”沈清婼插了一嘴。 钱婆婆点头,继续道:“那个阿丑,他是最先推门进来的,就他被撒了一脸。眼睛,鼻子,嘴巴里全都洒满了。不过因为他下意识的遮挡,跟着他进来的几位倒都没被药粉撒到的。其中有两位便想拔刀——但那个阿丑说,不能对百姓拔刀,还好声好气的说,他们就只是来询问附近城镇有没有医术好些的大夫的。” “可他说完这话就晕了过去。他那两个手下想带着他走,又被我们的人从外边兜头撒了一把迷粉。” “可即便这样,他醒来看到自己被绑起来了,也没责骂我们,只是恳求我们,让我们放了他们,他们要去找大夫,说是要救人的。” 钱婆婆说着,不好意思的冲着沈清婼笑笑:“昨儿个有的老姐妹说怕他们骗人,不让放他们。我也半信半疑的,就想着,反正他们是颜姑娘想要除的人,哪怕他们态度再好,口气再好,在外边肯定也惹了颜姑娘了,就没放。” 重点终于来了! 沈清婼准备洗耳恭听。 钱婆婆却“噗通”声突然跪在了她跟前:“是我们对不住姑娘。让姑娘没法找大夫瞧病,这才越发厉害了。” 沈清婼赶忙把人搀扶起来:“婆婆也并非故意。再说了,我这病不好治疗。想在这附近寻找大夫,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是——”沈清婼说不出“夫君”两字,把自己脸憋得通红通红的,她低声道:“原也是我家爷心疼我,才着急了些的。” 竟然没有怪罪她们。 钱婆婆瞬间对沈清婼更有好感了,连带的,这会儿觉得陆瑾瑜也不像是那种坏的彻彻底底的人。 沈清婼见她微怔,笑着把话题重新引了回来:“婆婆刚才说的颜姑娘可就是昨儿个傍晚来村子里的那位,叫做沈清颜的?” “是她。”钱婆婆应了一声,又继续道:“颜姑娘的娘若水姑娘是我们村子里的恩人,那她便也算是我们的恩人。恩人想要他们死,又说他们是临王府的人,那我们自然就不犹豫了。反正村子成为现在这样,总要有人为此担责的。拿临王府的人祭奠,虽说牵强些,到底也名正言顺。” 如何个名正言顺法?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沈清婼小心的睨了钱婆婆一眼,见她并未似先前提起临王府时候的恼怒,便大胆问了一句:“婆婆,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拿临王府的人去祭奠,是名正言顺呢?” 钱婆婆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语气也有些不好:“那还不是他们非要想打这场仗?”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皇帝都说了不想打仗,想用其他法子来促进两国和平了,怎的临王就非不依呢?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之前不懂,还真以为临王就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还真以为他就是为了咱们百姓好!可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钱婆婆说着便又有些愤怒。 她双手紧紧握住了沈清婼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姑娘,我这也就是觉得心疼你,才对你说这么多的。临王府的那些男子,惯会用甜言蜜语,美化自己的行为的。” 原来竟然是这样误会临王府的? 沈清婼都惊了。 她下意识的朝东厢房方向望了一眼。 窗边有一抹青色一闪而过,是陆瑾瑜醒了过来,应该是想站在窗口附近听两人谈话的。 此刻,大概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钱婆婆抓着她手腕的手微微发紧。 沈清婼把视线收了回来:“婆婆我听着,您继续说。那临王不是保护百姓的英雄,是什么?” 钱婆婆语气重重道:“是私心!他临王府就是靠军功博功名的!临王是大将军!临王的小公子也是少将军!少将军就算了,还被封为了世子。” “咱们小老百姓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普通人家都是嫡长子当家做主的。怎的轮到他临王府,就成小公子继承爵位了?还不是因为他是少将军!” “他是少将军——想要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想要让他那个世子之位更稳当一些,将来继承他父辈的荣耀,让临王府屹立不倒,他就得继续攒军功!他就得继续征战!” “所以,他们才不顾咱们小老百姓的情况,强自出征的!” 钱婆婆说完,没再说话,而是低头继续摘菜。 沈清婼也默不作声的继续帮她。 只是片刻,她还是忍不住的道:“婆婆,我能冒昧的问您一句,这话,都是谁和您说的吗?” 心中其实有答案。 这般能颠倒黑白,还让她们深信不疑的,怕也就只有沈清颜——这个所谓的全村恩人之女了。 沈清婼觉得事情发展的很讽刺。 果然,钱婆婆道:“我也不瞒着姑娘,就是那位颜姑娘。” “那我能问问,颜姑娘的娘做了什么事情吗?能让你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奉为恩人?” 钱婆婆一把抓起了择好的菜。 绿油油的菜苗在她手里不减生机。她笑道:“就是这东西。” “十五年前,咱们附近几个城镇闹饥荒。百姓们连树皮都快啃光了,却依旧填不饱肚子。是颜姑娘的娘亲,若水姑娘独自长途跋涉进了猛兽山,把这菜种子带出来的。” “这菜耐旱又耐寒,而且长得很快。咱们这边的人种了半亩地,不到一星期便收了一茬儿。各个都吃了个半饱。那几年,其他城镇都眼红的很,都恨不得搬到我们这里来。也是那时候,我们原本贫瘠的村子开始富裕起来。” “大家伙靠着买菜越来越好了。附近的城镇全部都来咱们这里买菜——” “富裕了十几年,原本以为这日子能一直幸福下去,谁曾想——临王府那一堆狗杂碎,竟然要出征!出征就算了,你们要么找其他地方一起征收银子啊!怎的,就抓着我们一个村子薅了呗?” “官府的人来了一茬儿又一茬儿的,到最后我们各家各户都没多少银钱了,他们还放下话来说,我们要是不提供银钱,就要让我们这村子里的人活不下去!” 第210章 安抚瑾瑜 “原本大家都没当回事情的,可谁想到——谁会想到,他们真会过来抢啊!大家拦着,他们举刀子就砍——那么多人——” 钱婆婆仿佛又看到了那日的惨烈场景,身子剧烈颤抖着,她眼中含泪,颤颤巍巍的举起五根手指来:“差不多五百号的人啊!说没就没了——” “姑娘,你说我们能不恨吗?若是县衙里那些走狗是刽子手,那县太爷,知州老爷就是推手!而临王父子,便是元凶——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我们村里所有的男丁!” 钱婆婆的声音又尖锐又高昂。 沈清颜听得心中一颤。 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洒热血,抛头颅,在沙场上拼死拼活,保护北辰家园的临王父子,竟然被这里的人这般误解! 痛心。 深深的痛心。 她都痛心,更何况陆瑾瑜呢? 陆瑾瑜红着眼眶从屋子里跑出来,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垂在身侧,站在沈清婼的身后,死死克制住了他想揍人的冲动,冷声质问钱婆婆道:“所以你们早就有明确的凶手,你们觉得我父王和我三弟才是最该死之人?” 明明付出了一切,抛家离子,只为这个国! 明明他们临王府所有的人都没有半点私心,可凭什么帝王忌惮,百姓误会?那这样的话,他们这么拼命为什么? 陆瑾瑜眼睛红彤彤的,气到极致,竟是不争气的淌下泪来。 他替他父王兄弟不值,替临王府所有的上过战场的人不值!也替自己不值…… 沈清婼瞧的心头一个咯噔。 赶忙后退一步,轻拉住了陆瑾瑜的手,安抚他道:“陆瑾瑜,不是这样的——我心知肚明,你也心知肚明。她们只是被他们所谓的恩人蒙蔽了而已。陆瑾瑜,会解决的,这事儿一定会妥善解决的。她们念着临王妃的好呢!她们不会真的想要你父王和三弟的命的。” 沈清婼有点怕。 陆瑾瑜在京都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主儿。谁敢惹他,甚至于没惹他,只是惹了他楼里的姑娘,他都能想方设法的敲打对方一顿。 这村子里的人却拿他的逆鳞来抓,简直要疯啊! 偏巧,钱婆婆这会儿也怒火上头,冲着他梗脖子道:“他们就是该死!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你混说!”陆瑾瑜克制不住的就想要抬手。 沈清婼赶忙按住他。 她怕他会不可控制的对钱婆婆动手,尤其是看着陆瑾瑜眼眶红着,肩膀抖着,似是随时要发狂的模样,就更是急的险些落下泪来。 因为两人争执的声音太大,引来了不少附近的村民。 沈清婼听到动静,往外扫了一眼。便看到钱婆婆院子外围了一圈的女人孩子——她们手里甚至还拎了菜刀,斧头,扁担……沈清婼更怕了,她急的想要拉着陆瑾瑜回屋。 她错了,她就不该一次性的刨根问底,问那么多的—— 眼下沈清颜是他们村的恩人,而临王府的人是他们所谓的“仇人”,此刻陆瑾瑜又这样,若是他真被刺激的发疯,那这一村子妇孺还焉有命在啊! 沈清婼急的直接哭了出来。 陆瑾瑜低头。 他的泪水,她的泪水混合在一起,砸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心口疼的要命。 他猛地把沈清婼扯了过来,抬手略显粗暴的擦去她的眼泪,哑声问道:“你哭什么?他们误会的是我,是我父王兄弟,又没误会你。” 沈清婼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才能彻底安抚住他,只得不断地摩挲了他的手,声音闷闷的道:“可夫妻一体,夫荣妻才贵。你这般——我那能独善其身?” 陆瑾瑜:“……”他死死的望着沈清婼。 蓦的,他打横抱起沈清婼,阔步进了屋。 把人压在床榻上,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眶还红着,心里还气着,却又似乎没那么气了——他定定地看着沈清婼,沉声道:“刚才说的,你再说一遍。” 沈清婼:“……夫妻一体?” 陆瑾瑜低头就吻。 沈清婼下意识的想要推他。可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绷,她又蓦的收回了手,急切的给了回应。 陆瑾瑜反倒先停了下来。 食指点在沈清婼的唇瓣上,他嘴角微微勾起:“爷我总算等到了!” “沈清婼,这可是你说的,夫妻一体。这话出口,你可就只能等着当我的妻了!听到没有?” 他翻身起来,坐到了床边。 他的婼婼还病着,他可不能把人压坏了—— 沈清婼随之起身,耳朵红透,脸颊飘霞,声音呐呐如蚊蝇轻哼:“那也得你先当着京都百姓的面,说你当年就是浑说的,才能迎娶我进门。” 陆瑾瑜高兴的像个二傻子:“那好说。莫说只是在京都百姓面前说我那时候是浑说的,就是你想让我因为当初的浑话给你三步九叩首的向你赔罪都行。只要你答应嫁我——” 这话说的—— 沈清婼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的:“你倒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婼婼之前便说我这人没皮没脸的,忘了?” 沈清婼:“……”她竟无言以对。 不过因为两人的这一闹,外边的人倒也都散了。 只是留了两个妇女和钱婆婆作伴。 看着坐在院子里做饭聊天的三人,陆瑾瑜刚才的好心情又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沈清婼的心情也有点沉重,幽幽道:“陆瑾瑜,你说,李若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真是她救了这全村的人,并带领着他们走向富裕,这才招来今日之灾祸的吗?” 李若水可是南浔人啊,真真切切的南浔人。她会那般好心的救北辰国的人? 她那般心机,害了母亲,还让她五年生不如死,这里的人,却说李若水是大善人? 是这寡妇村的人错了吗? 好似没错。 知恩图报并没有错。 那是她沈清婼错了吗? 她想要真相,想要接母亲尸骸回家,理当尽此孝道。再者说了,李若水和沈清颜是南浔奸细——她作为北辰国的子民,设计取李若水性命也没错。 都没有错,可两方却只能是你死我活。 沈清婼缓步走到了窗边。 陆瑾瑜跟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双手环于沈清婼腰间,下巴抵着在她瘦削的右肩膀头上,他的声音暗沉,磁性:“婼婼,你有没有想过,获取寡妇村所有人的感恩,很可能就是当年李若水计划中的一环?” 第211章 不再原谅 “她要把自己伪装成为北辰国的人,她要接近北辰高官,但她一个弱女子,在异国他乡生活都艰难,如何达到她的目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当地的百姓当她的保护伞。” “而李若水,很可能是在族人的帮忙下,做到了。她如愿成了这里‘最善良,最伟大’的女子,如愿接近了来过这里的沈相国——然后又随他进了京——” 陆瑾瑜到底是楚楼的东家,见过太多的手段和龌龊。 他的猜度合情合理。 沈清婼轻声道:“那我等找机会再问问婆婆关于她的事情吧。” “嗯。”陆瑾瑜闷闷的应了一声,又道:“我也会想法传信给京都,打探打探那些具体情况的。” 他们不能一叶障目,总要多方打探,查清楚所有事情,瓦解寡妇村的人对沈清颜的盲目信任,同时也消弭她们对临王父子的仇恨的。 钱婆婆此时高声唤两人出去吃饭。 陆瑾瑜:“……”一想到这些寡妇们对临王府的误会,他便做不到淡定面对。 可他也舍不得清婼陪着他挨饿。 缓缓松开沈清婼,陆瑾瑜在沈清婼脑袋上轻揉了揉:“婼婼你先去吃饭吧,我去坟场那边看看情况。楚丑他们今天应该会送信过去那边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跨出门槛,飞身从墙头上离开。 钱婆婆:“……”刚端上饭碗,便看到这边歘的下飞出去了什么,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放下饭碗就跑了过来。 “姑娘!”钱婆婆看着刚走到门口的沈清婼,急急刹住了脚步。 唇瓣嗫喏两下,她别扭的道歉:“抱歉啊,姑娘,刚才实在没忍住,说的话伤着你家夫君了——” 沈清婼没搭腔。 有些话说出口,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收回去的。更何况,现在受伤害的是陆瑾瑜,她没资格替他原谅任何人。 气氛一时凝滞。 钱婆婆探头往屋里瞧去。 见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她立马有些慌了,急急问沈清婼道:“姑娘,你家夫君他人呢?” “出去了。” “哎呀嗨!”钱婆婆重重拍了下脑门,叨叨道:“这可麻烦了!他怎么能出去呢?” 这话说的,沈清婼可不爱听了。 她认真道:“婆婆,我们只答应不出去村子,可没说不出您家的家门的。” “可现在不行啊!” 嘴快的说完,见沈清婼脸色有些难看,钱婆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忙拉了沈清婼边往外走边解释:“姑娘啊,也不是我老婆子要限制你们的自由。” “只是咱们村子刚刚换成了颜姑娘主事儿。” “颜姑娘昨儿个从外边带进来了一条白蟒,就放在村口的浅水湾中。” “据说,那白蟒通灵性,只保护我们村里人。其他人要是从他跟前经过,会被它咬死的!” “你快些跟我过去。你家夫君说不定就是跑去那边去了!他肯定是想要跑出村子去的!那会没命的呀——” 沈清婼被钱婆婆拉拽着往前走着,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但还是快速解释道:“瑾瑜是去坟场了。我们约定好了七天时间,自然便会在这里待够七天,不会无缘无故往村口跑的。” “只是婆婆,你们让白蟒守着村口,我们的人要如何进来?” “他们送不进来消息,我们又怎么能尽快抓到真凶?” 钱婆婆停下脚步,呐呐的看向她:“那颜姑娘的人肯定会有应对之法的呀!” “可先前,便是她想让我们的人都死在这里的!”沈清婼这会儿也怒了。 寡妇村的人被沈清颜蛊惑,误会临王父子,抓楚丑,还逼得陆瑾瑜险些发狂失控——还可以说她们无辜被蒙骗了。 可钱婆婆她们明明知道沈清颜就想要楚丑他们的命,她们怎么还同意让沈清颜做主她们的事情?甚至还让白蟒去守村口? “婆婆,你们这是在逼我们重上绝路!” 她也不想吃饭了。 她得先去找陆瑾瑜商量对策。 沈清颜拍着手掌走了进来:“哟——沈家大小姐,您不用整天昏睡了呀?哎呀——这可太好了!走,姐姐我请你瞧一场好戏去!” 说完,也不管沈清婼同意不同意,沈清颜小手一扬。 立即从外走过来两名黑衣男子,架了沈清婼就走。 沈清婼被带到了村口浅水湾处。 陆瑾瑜也在这边。 见她被带过来,陆瑾瑜当即便跑了过来,把她拉到了身边,轻声细语的冲她道:“婼婼,你别怕,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只管闭眼捂耳,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听。” 沈清婼既没闭眼,也没捂耳,只是抬眼问他:“你去过坟场了?” “去过了。” “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陆瑾瑜:“……”犹豫的点了下头,他抬手去捂她的眼睛。 沈清婼拿掉了他的手,随即转身去看浅水湾的方向:“那我大概明白了。陆瑾瑜,沈清颜还想要抓住阿丑他们,是不是?” 陆瑾瑜还没说话,沈清颜巧笑嫣然的走了过来,拍掌道:“哟,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是!我就是想让他们死!”沈清颜变脸似的,脸上的笑容陡的消失,狠狠的瞪着了陆瑾瑜,重重道:“因为他们都该死!” “陆瑾瑜,我其实给过你救他们的机会的。是你不要的。既如此,那就麻烦两位把眼睛睁大,瞧瞧他们是如何被白蟒撕碎,一口一口被吞入腹中的!” 还真是如此! 沈清婼苦笑,转头看向跟过来、听到沈清颜的话,明显怔住的钱婆婆等人,问道:“说好的七日之约,你们现在把事情交给她来负责,就是想让他们早些死,是吗?” 钱婆婆等人不语。 沈清婼“呵呵”了两声,不无讽刺的道:“好一堆知恩图报的人啊!” “行,你们报你们的恩,我们救我们的人。只是,是你们先违约在先的,我们的人若救出来了,便不会再管这边的事情了。你们自己去想法抓真凶吧!县太爷也好,知州也好,甚至你们认为的临王也好,只要你们能抓的住,只要沈清颜能对付的了,你们随意——”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帮他们了。 不值当。 她们这些人被沈清颜洗脑太严重了,压根儿都没了自己的主意。 钱婆婆明显有些摇摆,她犹犹豫豫的看向沈清颜,试着劝说道:“颜姑娘,要不,就先把他们放了吧?等到抓来真凶——” 第212章 金簪防身 “钱婆婆你觉得他们可能会捉来临王父子吗?你别做梦了!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捏造证据,想要编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能给临王脱罪的证据而已!” 沈清颜说的言之凿凿的,甚至还似笑非笑的看向沈清婼和陆瑾瑜道:“我可太知道我这位姐姐和这位临王府二公子的心机了!因为我母亲,我妹妹,甚至我年幼的弟弟便都是被这两人设计害死的!” 沈清颜的话音落下,寡妇村的人瞬间群情激愤。 “那是得杀了他们!” “就是!杀了他们,为咱们村死去的爷儿们报仇,也为颜姑娘的家人报仇!” 有妇人甚至还拿起斧头朝沈清婼冲了过来。 “杀!都杀了!” 陆瑾瑜把人护在怀中,抱着她就飞上了一旁的大树上。 黑袍飞扬,迎风烈猎。 陆瑾瑜望着底下砍树的一群人:“好,很好。本公子本来是想着手段温和些,最后落一个双方皆大欢喜的结果的。可既然诸位不想,那便算了!” 陆瑾瑜看向了沈清颜。 沈清颜脸色难看至极,扭头狠狠地瞪向去陪钱婆婆说话的某位婆婆:“怎么回事儿?朱婆婆,我不是让你在他们的饭菜中放东西了吗?他怎么还能飞得上去?” 朱婆婆唯唯诺诺的上前:“两位都没吃饭呢。” 钱婆婆这会儿已经傻眼了,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朱婆婆:“所以你刚才在我家劝我那么多,让我去唤他们吃饭,是因为你要对他们用药?” “朱婆婆你怎么能这样呢?咱们和他们有约定的,你这样做,岂非是小人行径?”钱婆婆有些没法接受。 村里的人怎么能有这种歹毒的心思呢? 朱婆婆没好气的回怼:“你是忘记午饭前,你和二公子的争执了吗?” “钱婆婆,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咱们和他们的立场是对立的,他们怎么可能真的给咱们抓真凶?颜姑娘说的对,一次杀不掉他们,那再想法杀了便是,何必要放走他们,白白让咱们的爷儿们死不瞑目那么久呢?” “早解决这事儿,爷儿们在九泉之下也能早些安心!”朱婆婆说的理直气壮的。 钱婆婆摇头。 朱婆婆狠狠推了她一把:“钱婆婆,现在已经不是昨日,是你说了算的时候了!现在是颜姑娘当家做主!咱们村的人只听颜姑娘的话!” 原来是这样——怕也是看她和钱婆婆聊太多,所以这些人便又重新推选了沈清颜主事儿? 沈清婼冷冷的笑。 笑声从高处传下,分外震慑人心。她道:“原来,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一个自己村里的人!” 沈清婼的声音陡的拔高,手指向了沈清颜道:“可你们知道吗?她不是北辰国人,她是南浔人!她是南浔郡主,是南浔王爷南淳峰的亲生女儿!” “不然,她手下的人如何会操控白蟒?这种只在南浔才出现的动物?” “还有——你们吃的菜,你们灾荒之年赖以生存,又因此走向富裕的那种菜,那也不是北辰的菜品,那是南浔的菜品!叫雪里青。当然,或许李若水带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改名字了!” “不过,钱婆婆,那日听你提起南浔人来异常愤怒,想来你们这边应当是有女子被掳去过南浔吧?你问问她们,瞧瞧她们有认识这菜的吗?” 沈清婼一席话说完,又是咳个不停。 陆瑾瑜赶忙替她拍背,拿药。 但他的眼神也警戒的望着树下。 眼瞧着这棵大树快要被她们砍断,他拥着沈清婼飞到旁边那棵大树上。 脚步稳稳停下,他低头看沈清婼,见她微抬着下巴,正望着他,展颜一笑:“婼婼,吃药。” 沈清婼下意识的去拿药。 陆瑾瑜却猛地抬手把药扔进了自己口中,而后俯身,唇瓣准确的对上她的唇瓣。 舌尖一点点把药丸推进了沈清婼的嘴中。 苦涩的药丸似是没有往日的苦了。 沈清婼脸颊微红的咽下那药。 “是不是甜的?”陆瑾瑜突然问道。 沈清婼犹豫不决的点头。 陆瑾瑜笑:“我把那层苦替你吃了,剩余的便都是甜了。” 他拥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郑重深情:“婼婼,等我下去把麻烦搞定,你再下去的时候,咱们就是主导方,就不用受这冤枉气了。” 陆瑾瑜长的本就风流倜傥的,此刻目光深情的望着一人,温语脉脉的,更是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沈清婼只觉得一颗心儿“砰砰”狂跳。 陆瑾瑜松开她,往她头上插了一根金簪:“我亲手打造的,能防身用。你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话落,他飞身而下,径直朝浅水湾中的白蟒而去。 沈清颜一慌。 昨日她和父王见到了面。父王和她说了很多她不曾知道的事情。 原来陆瑾瑜竟然是捣毁他们在京都大本营的那个人!原来他开着楚楼只是掩护,他和临王府其他人一样,都是恨极了南浔! 原来陆瑾瑜手下的十二暗卫从楚子开始,到楚亥结束,各有所长!且他们对陆瑾瑜忠心耿耿,也受陆瑾瑜的影响,从不对弱小妇孺无缘无故下手! 父王说陆瑾瑜和他那些手下是他们成事儿的阻碍,让她必须杀了他们。 所以她便故意让几个孩童去接应楚丑他们。 没想到,楚丑他们还真再度上当了! 眼下,他们都在浅水湾附近昏迷着。只等白蟒醒来——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 她把陆瑾瑜和沈清婼叫过来,就是想让她们两个看看白蟒是如何撕碎楚丑他们的。 她想震慑住两人。 若是陆瑾瑜能因此求她住手,她还能趁机和他交换条件。让陆瑾瑜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下跪,向她投诚。 她太想看到陆瑾瑜匍匐在她脚底下,像是只狗似的,对她摇尾怜乞了! 她太想看到陆瑾瑜自褪衣衫,像小倌似的只知道献媚了! 她也太想瞧见沈清婼的崩溃,绝望! 她想把这两人踩到脚底下,想宠就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可现在一个细节没落实到位,一切便可能功亏一篑! 眼瞧着陆瑾瑜都快要靠近白蟒,沈清颜怒声喊道:“永奴,清奴,还不赶紧带人上去阻拦!” “务必要把陆瑾瑜给我抓住了!” 第213章 察觉被骗 “是!郡主!”永奴和昨儿个才送过来的清奴齐刷刷应一声,飞向空中,又不约而同的朝陆瑾瑜挥剑。 强烈的剑气四散开来,原本沉睡的白蟒缓缓抬头,原本围在沈清颜旁边的寡妇村的人们捂眼的捂眼,被掀翻在地的被掀翻在地。 现场一时乱糟糟的。 沈清婼站在树上也晃了晃。不过还好,陆瑾瑜给她选的这个位置很好,能阻挡一大半的剑气。 她此时站在大树的主干上——大约需要两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树干。紧紧抱了分叉的枝干——和沈清婼腰肢一般粗细。抵御住强烈剑气的同时,她也不忘朝底下喊:“婆婆,你们听到了吗?她的人都喊她为郡主的!” “她就是南浔的郡主!” “这——”朱婆婆显然也慌了,她急急跑到沈清颜身边,大声质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蠢货!”沈清颜怎么可能会承认?她狠狠的瞪视了朱婆婆,狡辩道:“你瞧不出来沈清婼就是故意来扰乱你们心智的吗?” “咱们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报仇,就在这关键的一刻了!你们若是动摇了心思,那岂非是如了她的愿?” 白蟒此时已经彻底苏醒。 身子直立起来,竖瞳转向离它最近的陆瑾瑜。 白蟒的眼神不好,但它是被人为用药饲养的,对人的情绪,气味都很敏感。它当即甩起长尾想要把陆瑾瑜卷下来。 前有白蟒,后有两大高手。 陆瑾瑜应接不暇,索性不接招了,直接闪身躲远,飞到清奴身后,重重把他推往白蟒的同时,他也急速落下,跑向楚丑等人。 沈清婼居高临下的望着这边的情景,暗暗松了一口气。 勉强稳住心神,冲着沈清颜道:“沈清颜你当真是为了她们报仇吗?还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因为我们把你们的黑市毁了,因为我们把你们饲养在背地里的畜生毁了,所以你们急不可耐的想杀了他们!” “眼下,你们应当也就剩下这条白蟒能够助力你们作乱了吧?沈清颜,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来说服你父王同意把白蟒借给你的?” “我猜,你肯定说了能把楚楼暗卫一锅端了吧?” 沈清婼半猜半蒙。 沈清颜却听的脸色骤然一变,声音都尖锐了几分:“沈清婼你少得意!陆瑾瑜已经跳进浅水湾了!现如今有我身边的两大高手在,还有白蟒在,便是杀不了他们所有人,也绝对能重伤了他们!重伤了陆瑾瑜!” 沈清颜说完又冲着浅水湾方向怒吼道:“先捉陆瑾瑜!捉住他,把他扔给白蟒!” “沈清婼,你就眼睁睁瞧着陆瑾瑜去死吧!”刚才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嘴对嘴的喂沈清婼吃药,还给沈清婼戴金簪,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却那般温润的讨好沈清婼。 她不甘心!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全部毁了! 沈清颜隐隐癫狂,她望着沈清婼的目光也恶狠狠的,恨不得把她剥皮抽骨了! 沈清婼笑,温润的笑,便是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沈清颜,你说你何必呢?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沈清婼拔下了头上的金簪。 “这金簪是刚才陆瑾瑜插我头上的,说这是他亲手打造的,不仅漂亮,还可用来防身。” 沈清婼把金簪头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笑的如沐春风的:“但怎么办呢?现在我不想用它防身,我想用它来终结这所有。沈清颜,你说,你死了,清奴和永奴还会追着陆瑾瑜打吗?” “你说,我死了,陆瑾瑜这么爱我,会不会发疯想为我报仇?他先前便被这村里的人气狠了,早就想要发泄出来了。” “发疯的他,被救出来的楚楼暗卫,当然,可能不会全救出来,但只救出那几个战斗力很强的便好了——对上你们这边没了主力,涣散不已的一群人。你说结果会怎样?” 沈清颜脸色一黑。 随即怒声冲着身边的女暗卫道:“去控制住她!不能让她刺进去!” 寡妇村的人这会儿已经都退到离沈清颜几步远的地方。 大家乱糟糟的围挤在一起,望着树上树下对峙着的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一抹慌张。 她们——似乎忽视了什么。 沈清颜身边的女暗卫得令飞上树去,轻易把沈清婼制服。 沈清颜得意的笑:“你现在死不了吧?沈清婼,你想寻死,你想让我死!你做梦!我父王就在附近两公里处,那控制白蟒的先生也在两公里外!陆瑾瑜的人死定了,我也一定赢定了!” “然后双方越打越凶,白蟒失控,直接把这村里所有人也都吞进去,当它的饲料,提升战斗力,是吗?”沈清婼陡得怒声发问。 她刚才就是故意激怒沈清颜,让她惊慌之下失去分寸的。这不,她自己就把一些事情都招认出来了? 眼瞧着白蟒已经张口吞下了什么东西,又挪动着身子朝这边而来。 寡妇村的人也被吓得脸色煞白的。 “这——这东西看起来确实骇人。要、要不然颜姑娘我们先回家吧——”有人怕的想跑。 朱婆婆也慌,也怕,但还是拉住了那人道:“怕什么?颜姑娘说了,这东西有灵性,不会对咱们如何的,它就只伤陆瑾瑜那些人!” “对对!它就是看着可怕而已——” 这时候还相信沈清颜所说的话呢? 沈清婼心底轻叹,到底是不忍看到所有人被蠢死了,抬脚猛地踢了女暗卫一脚。 女暗卫只盯着她不自伤,没想到她会突然踹她。毫不设防之下,膝盖一弯,脚步一乱,她身子摇晃着往下掉落。 手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却拉拽了沈清婼的裙子。 裙摆被撕扯着,沈清婼冷声道:“再不松手,你是准备想让我羞窘而死吗?” 女暗卫:“……”沈清婼一死,郡主也要死,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死! 女暗卫松手,直直往下坠落,而后身子一旋,刚要平稳落地,陆瑾瑜朝这边跑来,白蟒也随之而来。 白蟒的脑袋重重撞上女暗卫的身子,她横空飞起,重重砸向不远处的村民。 重力之下,有人被砸的趔趄后退,重重栽落到浅水湾附近,发出高昂惊恐的喊叫声。 白蟒被吸引走,长尾一扫,卷起一人缩回到了浅水湾正中。 第214章 道德绑架? 不多时,浅水湾中一片红色蔓延开来。 沈清婼眼神一寒,抱着树枝朝下怒声喊道:“现在还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 “白蟒是通人性,但它只是不伤南浔人!因为它能闻出南浔人体内独特的气味来!但它绝对不会保护北辰国人的——沈清颜就是骗你们的!” 钱婆婆这会儿已经跌落在地,吓得三魂丢了两魄的。 朱婆婆嘴唇嗫喏着,想要质问沈清颜,却终究是害怕的没敢张口。 寡妇村的人一时死寂。 她们不敢相信,沈清颜竟然骗了她们! 这就相当于是她们犯蠢,亲手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沈清颜的手中! 一片沉寂中,南姝陡的出声道:“清婼姑娘,那你说,我们眼下应该怎么办?” “你问她做什么?她说的都是假的!她就只想保住他们的性命而已!”沈清颜急了。 却不曾想,南姝却陡得捡起一把斧头,朝她冲了过去:“可现在是你想保她的命!是你不敢让她死,却又一心想要杀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人!” “倒像是你在惧怕着她什么!” 南姝气势汹汹的高举起了斧头。 女暗卫此时还没回到沈清颜身边。 沈清颜被南姝的架势吓的惊呼一声,连连往后躲闪。 她脚下不稳,踩在岸边的小石子上,身子一歪,栽进了浅水湾中。 白蟒转过头来,似是看了沈清颜一眼。 沈清颜吓得眼睛瞪大,身子动都不敢再动弹一下。 白蟒却是温顺的低头,拿脑袋顶了顶她。 沈清颜屏着呼吸,颤颤巍巍的抬手摸上它的脑袋。 远处陡得传来熟悉的笛声。 紧接着,白蟒像是得到命令一般,卷起沈清颜朝远处爬去。 它出了浅水湾,又顺着草地往远处快速爬去。 寡妇村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幕。 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白蟒带着沈清颜速度离开。 陆瑾瑜已经唤醒了楚丑和楚子。 两人速度朝白蟒远去的方向追去。 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白蟒带着沈清颜很快消失不见。 浅水湾岸边一时静悄悄的。 陆瑾瑜擦擦脸上被溅到的血渍,飞身重新跃上树上,紧紧抱住了沈清婼:“没想到,最终还是得靠我家娘子力挽狂澜啊!” 沈清婼:“……”甚是不习惯陆瑾瑜这般说话。 陆瑾瑜却输出上瘾:“早知道我家娘子聪明,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倒逼沈清颜。沈清颜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竟还真上你的当,把护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人撤走了。这才给了咱们重重反击的机会。” 陆瑾瑜抬手揉揉沈清婼的脑袋,又低头看向树下还紧握着斧头的南姝,笑道:“南姝姑娘,谢了!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南姝像是才缓过神来,手里的斧头“咚”的下重重砸落地上,她跑到了大树底下,昂头望着树上的两人:“你们刚才说,沈清颜是在为她自己报仇,并不是在为我们报仇?” “对。甚至,你们的生死在她眼中无关紧要。必要时候,或许,你们也是她反向威胁我们的筹码。只是你把她吓进了浅水湾,他们提前察觉到了败相,及时撤走,避免了后面的诸多可能而已。” 沈清婼看向变成淡红色的浅水湾,声音微微泛了凉意:“她的下场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南姝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她攥紧了拳头:“其实我之前被掳去过南浔的,我也在那边见过你说的雪里青,和我们的青蓬菜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到底年小,先前即便说出来,旁人也只会以为我是受过临王妃大恩,不愿看陆瑾瑜去死,所以就没说,还请两位见谅。” “无所谓。反正以后山高水长,估计我们也不会再相见了。”陆瑾瑜揽着沈清婼就想离开。 楚丑等也默默收拾干净自己,准备跟着自家主子一起离开。 那料,南姝却陡得跪地,恳切道:“还请恩人暂时留下,帮我们查到真正的真凶!” 钱婆婆也随之跪地:“对对,两位留下吧!” 片刻,一群人乌泱泱的都跪了下来:“之前是我们犯蠢,我们向你们道歉,还求你们留下来帮咱们做主缉凶!” 到最后,朱婆婆甚至都跪了下来。 陆瑾瑜瞧的想笑:“先前便说过,我们救出我们的人,便会离开的。没必要这般强求!” 南姝抬头望向他:“可二公子就不想给临王府洗脱罪名了吗?” 陆瑾瑜:“……”脸上的笑容陡得消失。 他眺望远处,帝都的方向。片刻,沉声道:“父王和三弟忠君爱民,天下人皆知。南姝姑娘能问出这般话来,证明你也猜出了,之前所有都是沈清颜无中生有,编造出来的事情而已。” “你们的人得到了血的教训,也证明了沈清颜所言皆虚,这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说明了我父王的为人。其余的,不需要我多做什么——觉得我父王是英雄的,崇拜他。觉得他私心多的,那就尽管鄙视他。我想通了,父王的功过是非也不是靠你们评的——” 他拥着沈清婼的腰,飞身下树,落在了南姝的跟前。 “南姝姑娘起来吧。早已经说明的事情,实在不必要如此道德绑架于我。我陆瑾瑜向来不吃这一套。” 他揽着沈清婼抬步就走。 楚丑等人跟在他的身后。 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南姝望着那簇拥在一起的影子越拉越长,越拉越长,又陡得消失不见。仿若他们给她们的无穷希望,突然间又全部消失了。 她一时有些不甘:“难道我们就要这样放过那些真正的凶手了吗?” “沈清颜肯定不会再来这里了。即便来,她恐怕也只是想利用我们,现在二公子她们离开,那我们——”她们这些人根本没法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查明真相! 钱婆婆这会儿甚至埋怨起了朱婆婆:“都怪你们!非得让沈清颜决定我们村的事儿,现在好了,惹恼了那两位了吧?之前我就和你们说过,他们瞧着不像是坏人,让你们给他们七日的时间。等七日之后一切不都见了分晓了吗?” “你们非要私下拥立沈清颜!还敢听她的话,给人用药!”钱婆婆提起这事儿来便气的头疼。 朱婆婆被说的满脸通红的,但还是不服气的叉腰冲她回怼道:“那让沈清颜主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而且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惹了二公子他们?明明是你说临王是杀人元凶,才惹恼了他的!” “可他刚才都明确表示,他放下了此事!”钱婆婆据理力争。 朱婆婆愤愤的摆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挽回吗?爷儿们的性命回不来,保护神也没了!以后咱们这个村怕是还要被七里八村的欺负死呢!钱姐姐你是村长的妻子,理该还负起这个责任来!” “你还是想想咱们这些人以后该怎么过活吧!” 第215章 转蛊之法 钱婆婆虽然气恼,可也知道朱婆婆说的有几分道理。 此时,朱婆婆眼珠子一转,凑到了她的耳朵边:“二公子那几个下属都能被几个小女娃糊弄了,可见其心之善。要不然,咱们就不要这张脸了,去他跟前哭嚎去!就说他不管咱们,咱们一个两个的就都找咱们自家爷儿们去!” “咱们都不活了!瞧他救不救!瞧他管不管!”朱婆婆越说越觉得这招数行。 当即就招了几个婆婆和几个小女娃过来:“走,咱们跟上去!” 钱婆婆:“……”伸了伸手,她到底没有阻拦,反而也召集了剩下的人,去了坟场。 因着沈清婼身子虚弱,陆瑾瑜一行人走的并不快。 刚出村子,楚丑便快步上前汇报:“二爷,村里有人跟过来了。” 陆瑾瑜瞟瞟身旁脸色惨白的沈清婼的脸,沉默了片刻,问她:“要不歇歇脚吧。” “好。”沈清婼被陆瑾瑜搀扶着坐到了一旁的石墩上。 朱婆婆很快领着人过来。 人还未凑到很前,便哭喊起来:“哎哟,二公子啊!不是我们这些人死缠烂打的,不识好歹啊!实在我们认识的人中,就你们能帮我们了呀!” “我们村这些人,现在活着,就一个盼头,就想着要赶紧报了这仇,好好生活。要不然我们这心里难受啊,这个哭,那个闹,白天没心情做饭,夜间又不能好好睡觉的,怕是没几天,咱们大家伙就都下去陪爷儿们了!” 陆瑾瑜:“……当时可是您老领着人,拿着斧头跑去钱婆婆家的?那会儿砍树的也有你吧?” 朱婆婆:“……”猛地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哎哟,我老太婆糊涂啊!二公子,您大人大量,莫要和我这等没见识的老婆子一般计较可好?我给你磕头赔罪!求二公子留下来给我们主持公道!” 朱婆婆说着就要跪下去。 陆瑾瑜赶忙弯腰把人搀住了。 朱婆婆一张褶子脸哭的满是泪水的:“我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之前是我们混账,不知实情便觉得是临王挑起的战火。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二公子啊,您可不能给您父王丢脸,给您父王抹黑啊!” “咱们也都是北辰国的子民,咱们也需要保护的——” 陆瑾瑜:“……”这话还真拿捏住他了。 父王要真知道他对一村子妇孺“见死不救”,怕还真会拿起鞭子教训他。 罢了,罢了,清婼这身子也不适合继续长途跋涉。 先留在这里让她养好伤吧。 陆瑾瑜轻轻颔首:“我倒是可以留下来继续帮你们解决此事。但先说好了,我们行事,你们便是不信,也不能再这般背后放冷箭了!尤其是我家娘子,她现在可吃不住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与伤害,她会气吐血的——” 刚想咳嗽的沈清婼:“……”捂住嘴巴,硬生生的想把那声咳嗽咽回去,却不想反而咳得更加厉害。 那似是快要把肺咳出来的模样,让朱婆婆吓了一跳。 她伸手就去拉沈清婼的手:“呀!这听着还怪严重嘞!不行,不行,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回去,姑娘——哦,不对,之前故意气二公子才喊你姑娘的,现在继续喊有些不合适。陆家娘子,你赶紧跟我回我们村里去。那南姝稍微懂点医术,应当能给你缓解点儿的。” 沈清婼:“……”她是被半拖拽着站起来的。 陆瑾瑜瞧的脸色一黑:“朱婆婆,还是我来抱我家娘子吧。” “哦——对对,夫君抱着,心情好,好的快。”朱婆婆倒是从善如流的。 一行人很快又返回寡妇村。 陆瑾瑜和沈清婼依旧住在钱婆婆家。但钱婆婆把正屋腾出来,非要让两人住进去,又速度叫来了南姝给沈清婼看病。 南姝被钱婆婆强按在床边,第一句话就是:“我医术不精,只给村里的小狗小猫小孩子诊治过,还从未曾给大人诊治。不过陆家娘子最主要的应当也不是病吧?” 沈清婼:“……”她和陆瑾瑜对视一眼。 陆瑾瑜随即让钱婆婆等人先行出去,他则满脸凝重的看向了南姝:“你懂蛊?” 南姝轻摇了摇头:“不敢说懂。只是我凑巧被抓到过南浔,凑巧也被人下过生死蛊。” “生死蛊以血为祭,引蛊虫入体。自种下那刻起,便和母蛊所寄生的人体同生共死。那沈清颜可是为了活命,给你下了生死蛊?” 沈清婼:“……姑娘聪慧。” 陆瑾瑜心急如焚:“那解法?” 南姝一时纠结:“解法倒是有。只是两位身份贵重——” 南姝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 陆瑾瑜听得恼火。 一撩衣摆坐在床边,他催促道:“这和什么身份贵重不贵重有何关系?现在只要能引出她体内那只蛊虫来,便是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也能去得!” “你快说,可是需要什么难见稀有的药引?” 南姝轻笑了起来:“那倒不是。只是当时我把那蛊虫引到了受伤的野狗体内——” 沈清婼:“……”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陆瑾瑜更是黑沉了一张俊脸:“具体如何操作?” “我那时候是被野狗咬了——我疼极了,用碎石划破了它的嘴。然后我的血带着蛊虫流进了它的嘴里,又恰巧都滴在了它的伤口上——蛊虫便顺着我的血混进了它的血中,顺利转移到了那只野狗的体内。” 就很炸裂。 也很巧合。 陆瑾瑜抓了抓后脑勺,有些怀疑她中的到底是不是生死蛊:“你怎么就确定是生死蛊转移了?” “因为我活下来了,活蹦乱跳的啊!”南姝理直气壮的,“而我抱回家的那只野狗时不时便抽疯,最后和南浔那人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点,一起死了。” 陆瑾瑜:“……也是。” 但,这事儿真要实施起来,还是有点问题。 南姝觉得她需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后来我也查阅过资料。蛊虫入体后应该是离体就亡的,宿主也会随之而亡。但如果把握得当,原宿主流的血能够让它适应新宿主的体内环境,且在转移过程中一直保证温度和体内温度差不多,那便能顺利转移了。”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但要让一个畜牲配合人放血,除非天降福运,否则是可遇不可求的。 陆瑾瑜轻抿了抿唇,双手背后又来回踱了几步,蓦然停下,问南姝:“那若换成人,效果会不会更好?” 南姝微微凝滞一瞬:“那是自然。” 第216章 换个姿势? “我去找人安排。”陆瑾瑜抬脚就走。 沈清婼犹豫:“这对那人会不会不太公平?” 陆瑾瑜笑:“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不公平,但对仰慕沈清颜的人来说,估计巴不得能和她同生共死。” “沈清颜南下途中不是收了一名小倌么,他来,应当是心甘情愿。”陆瑾瑜阔步离开。 沈清颜虽然被南浔王爷接走了,但那小倌如今还在这寡妇村中,就住在李若水当年住过的那个院子中。 此刻他矗立于柳树之下。青色薄衫披在身上,衣襟松松垮垮,要开不开的,他则抬手抓着一支柳条。 缀着绿叶的柳条在他素白的食指上缠绕。 他神情略显哀伤。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他才蓦然收敛悲伤,转头望了过去。 陆瑾瑜阔步而来,衣衫剧烈摆动,神情明显焦灼。 小倌慢悠悠的迎了过来,福身道:“见过二公子。二公子如今刚把郡主逼走了,不和美人儿缠缠绵绵,你侬我侬,怎的如此着急的跑来找奴家?” 微风吹过,他身上的衣衫被吹开,露出光滑洁白的胸膛。他轻咬了唇瓣,索性装出弱不禁风的模样向陆瑾瑜倒去。 这模样,竟是男女不忌? 眼瞧着他就要栽在自己怀中,陆瑾瑜一根手指抵着在他肩头,迫使他立住了,没好气的道:“少在我跟前来这一套。我来找你,不是来抓你杀你的,没必要向我献媚。” 小倌的脸色立马阴转晴的,声音也刻意压低,带着一股子秀气柔媚:“奴家就知道二公子是个好人,不会牵扯无辜。” 陆瑾瑜轻笑:“那是自然。所以本公子特意跑过来问你一句,你还愿不愿意和沈清颜生死与共?” “啊?”小倌脸色微变,“二公子刚才不是说要放过我的吗?” 陆瑾瑜:“你觉得沈清颜在她父王的保护下会被抓?会受伤害,会死吗?” “应……应是不会?”小倌一时摸不清陆瑾瑜的意思。 陆瑾瑜索性转身:“放心,只是请你过去帮个忙。” “先跟我来,边走边说。”陆瑾瑜简而言之的把沈清婼和沈清颜中了生死蛊一事说了出来,又说了转蛊之法,问他:“可愿意接受那枚子蛊?” 小倌听的都激动了,狠狠点头道:“愿意,愿意!奴家这辈子伺候的人中就属郡主怜惜奴家了!奴家愿意从此和她生死相依的。” 他答应的太快,以至于陆瑾瑜偏头忍不住问他:“不怕她芳华早逝跟着没了?” 小倌轻轻摇头,轻声细语的:“做奴家这一行的,有几个人能长命百岁,寿终正寝?大多数都是被公子哥儿们,小姐丫头们一起作贱死了。奴家这算是幸运的,碰到了郡主,又幸得郡主喜欢。所以奴家愿意把这条命交到她手里,不在乎能活多久。” 陆瑾瑜:“……” 所以他愿意陪沈清颜死,但他不想被当做南浔奸细处死,或者是用来威胁沈清颜? 陆瑾瑜沉默的望着那小倌。好久,他抬手在那小倌肩膀头上轻拍了拍:“公子性情中人,那我便先预祝公子将来能得偿所愿,和郡主死生一起了!” “会的。”那小倌展颜一笑。 两人很快到达钱婆婆院中。 院中被搬进来一个大灶,此时钱婆婆正在添柴烧火。锅上没有盖盖子,陆瑾瑜能看到里面的水翻滚。 “这是做什么?”陆瑾瑜询问。 钱婆婆起来把滚开的水舀到盆子里,招呼了人过来搬盆子,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回应道:“南姝说的,多烧几盆开水放屋里,让整个屋里的温度,湿度和人体一样,有助于治病。” 南姝此时走了出来,笑道:“最主要还是怕二公子待会儿瞧了吃醋。” “给我家夫人治病,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如何会醋?南姝姑娘说笑了。”陆瑾瑜不以为然。 然而等到沈清婼和小倌面对面坐在圆桌前,两人伸手,手肘抵桌,手掌直立,合拢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瞧得颇不是滋味。 黑沉着一张脸问南姝:“两人这样得多久?” 南姝睨他一眼:“还未开始。只是让你瞧瞧,要不要换个姿势?” 陆瑾瑜脸色更臭了:“换成什么样子的?” 南姝:“……脸贴一起?背贴一起?不过那得脱衣,或者——” 陆瑾瑜气急败坏的打断了她:“就这样。” 双手相抵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了! 南姝轻笑:“能接受?” 陆瑾瑜没好气的问她:“不接受还能有更合适的转蛊之法吗?我——我就当他是条狗。” 他愤愤的撩袍坐到了小倌身边,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狠狠地瞪着他。 小倌:“……”目光灼热,逼仄,实在是忽视不了。他索性偏头,和陆瑾瑜对视。 房间里四个角落已经各放了一盆开水。此时门帘落下,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留四人在房中。 南姝深呼吸一口气,拿起细小的刀片先后划破两人的掌心,又速度合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的温度已经下降。沈清婼掌心的血和小馆的血缓缓相融,蛊虫迟迟没有反应。 最后还是沈清婼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剧烈咳嗽两声,那蛊虫才被顺利带到掌心。 转蛊顺利完成。 小倌面色惨白的离开。 陆瑾瑜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金创散给沈清婼撒。 内心是激动的,他拿着瓷瓶的手都微微发抖,等到他给沈清婼撒好药,包扎好绷带,他更是激动的直接架住沈清婼的胳膊,把她架了起来。 “太好了!婼婼,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不用再受沈清颜的控制了!”陆瑾瑜嘴角大咧,抱着沈清婼高兴的转圈。 沈清婼嘴角含笑,低头看他:“你慢些,我都快被你转晕了。” 陆瑾瑜:“……”满脸紧张,急急把人放下。 瞧他刚才还一副喜不可耐的模样,转眼便又这一脸紧张,沈清婼忍不住轻笑摇头:“骗你的。” 她转头往外跑去。 陆瑾瑜拔腿就追。 南姝早已经吩咐人熬好了乌鸡汤,见沈清婼出来,当即把碗端到了她跟前:“快喝吧,凤羽都喝了一碗,准备要走了。”她笑着觑了一眼陆瑾瑜。 陆瑾瑜抓抓脑袋。 他激动坏了,哪想到外边还准备了补血的乌鸡汤? 忙讨好的凑到沈清婼身边:“你手不方便,我喂你。” 院子里这么多人瞧着呢,她哪能让陆瑾瑜喂?沈清婼横了他一眼:“我伤的是左手,不妨碍端碗喝汤。再说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 说完,沈清婼端着鸡汤便朝东厢房走去。走到门口骤然想起她们现在换到了主屋,想重新掉头,又觉得刻意。索性就坐在东厢房的台阶上,右手抬碗,大口灌了下去。 正要撕扯里面的肉吃,外边楚丑匆匆进来。 “二爷,查到消息了!是沈相国那边下的令,指令直接越过州府,下达到了县衙。县太爷接到命令,便直奔这个村来搜罗银钱了。而且我们的人查过附近的城镇,确实就这一个村子是这种情况。” 若说先前寡妇村的人被沈清颜蒙蔽,辨别不出来真假真相。如今,她们便似是明白了。 “所以,沈相国是确定我们村有钱,直奔目的地来了?这钱是他要的?最后也不见的就是用在边界战事上了?”南姝到底年轻,脑子转的快些。 陆瑾瑜坐到院子的石桌跟前,脸色微微凝重:“就怕这银子是用在抵抗我北辰士兵上了。” “什么意思?”南姝愕然。 沈清婼此时听到沈相国三字,也端着碗走了过来。 钱婆婆无声的把碗拿走,沈清婼坐到了陆瑾瑜身边,脸色郑重的解释道:“很简单。我父亲根本不曾来过这里,更不曾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而那道来自沈相国的命令既然没过州府,便说明不是走正道程序下来的,想来也不一定是他亲自下的命令。恐怕,当初那命令就是李若水下达的。” 第217章 瑾瑜后手 “李若水把控沈相国府五年,但直到半年前才突然疯狂的对付我。那般大手笔,沈相国府上可负担不起。所以她应当是加急从这边筹集了银子过去。” “但那是好大一笔银子——而我当时又是安嫔的眼中钉。两人想要联手,恐怕李若水也没少给安嫔送银子。而此事,恐怕南淳峰也有插手。” “不然通往南浔的道路那么多,他也不会偏偏选择了走这边。定然是知道沈清颜会在此处逗留,才能过来顺利汇合。” 沈清婼的分析合情合理。 陆瑾瑜摆手,示意楚丑:“去确定一下。” “另外,再查下当地县衙,看如今的县太爷李如玉品行如何,可有和南浔人勾搭?” 楚丑领命离开。 南姝直勾勾的看着沈清婼。 眸光复杂,神情纠结。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清婼望了过来。 南姝迅速低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安的轻绞。 手指都快绞成麻花了! 沈清婼问:“怎么了?不会是听到李若水曾经对付我,后悔刚才帮我了吧?” “不是!”南姝急急抬头,看向沈清婼,郑重的道:“就是觉得很多事情太出乎意料了!但若静下心来想想,其实很多事情早有端倪。” 南姝把一直藏在心中的事情说了出来:“很多年前,我们这村子还叫红阳村,村子里的人虽然生活艰难,可民风淳朴,大家也都互帮互助的,生活还算能过的下去。可十几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洪灾,让咱们这里的人死伤多半。” “之后大家度过了很艰难的半年。原本以为该缓过来的,可第二年春天又遇到了大旱。而更为蹊跷的时,原本一些能在旱地生长的本地植物也都全部没法生长了!大家焦头烂额之时,刚到村里暂住的李若水说可以帮助大家。” “她孤身一人离开了村,还带来了你说的雪里青。那时候大家伙不懂,只知道这东西能种植出来,且长得很快,能救咱们全村人的性命,便都没刨根究底。” 南姝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扯了一抹自嘲的弧度道:“当然,也可能婆婆她们心里也存疑。毕竟,李若水说进的是深山。那深山里猛兽众多,便是专门狩猎的村民都要结伴才敢进去,而且运气不好的话,受重伤,丧命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可李若水进去了。不仅进去了,还活着带回来了我们从未见过的雪里青。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南姝嘴角嘲讽的弧度更大。 她轻轻攥紧了拳头,声音微微发闷的道:“可那时候大家根本不敢多究,也没人敢去深究。毕竟,李若水救了全村人的性命,这是实打实的事情。” 沈清婼轻轻点头:“理解。” 生命当前,谁还愿意去深究那么多。便是那时候他们知道李若水是南浔人,知道这雪里青来自南浔,怕是也会默然接受的。 谁也不想死,不是吗? 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 陆瑾瑜:“……”他的婼婼从来都是这般善解人意的。 陆瑾瑜偏头瞧向她,那脸,那眉,那眼睛,那眉毛——怎么那儿那儿都摄他心魄,扰他心弦呢? 反正两人的关系现如今已经算是定下来了。陆瑾瑜也不委屈自己,长臂情不自禁的伸过去,揽在沈清婼的腰间。 沈清婼身子一僵,刚想要瞪他。 陆瑾瑜已经一本正经的开口:“李若水就是在有预谋的救人,帮人,杀人。” 南姝骤然抬头看向他。 沈清婼想要斥责他松手的话也咽了回去,两人目不转睛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目视前方,揽在沈清婼腰间的手却不动声色的捏了下,像是得逞的小狐狸似的,眉眼间满是满足的笑道:“因为,其一,李若水那时候的选择权应该是有很多的,附近城镇虽说也同时遭了旱灾,但却并未遭遇之前的洪灾。按理来说,其他地方要比这村里更适合常住。但李若水为何却偏偏选择了这里?” “就因为民风淳朴?这附近的村庄难道就不民风淳朴了吗?所以这理由站不住脚。” “那是什么原因让她留在这里呢?我猜,她的目的就是把雪里青带过来,以救命恩人的身份长久的住在这里。然后村里人敬仰她,自然便会以她为尊,那沈相国过来这里赈灾,她过去作陪,顺理成章在一起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便成立了。” 陆瑾瑜猜测的这些很有可能。但却有一个明显的破绽。 沈清婼提出异议:“可若是这样的话,沈清颜是怎么成了沈相国的女儿的?明显时间对不上。他又不傻。” 陆瑾瑜笑,在沈清婼脑袋上轻揉吧了一下,道:“所以,这里见面肯定不是第一次。当然,哪怕是第一次,李若水也定然有办法,让沈相国误会两人之前便曾经发生过关系的。” 陆瑾瑜微停顿了下,看向南姝:“我猜,李若水当年住在村里,一定找借口说,她女儿在附近不见了,她要留在这里找女儿之类的,是吗?” 南姝点头,忍不住心怀崇拜:“二公子所言一点儿不差。” “她就是说要留下来找她女儿的。而等沈相国过来赈灾,她和沈相国相认,又让沈相国帮忙寻找。沈清颜这才被找了回来。而之后两人便跟着沈相国离开回京了!” “所以,咱们村里的人一直都以为沈清颜就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女儿,是真正的北辰国人,才会对她那般信任,那般袒护的。” 想想她们竟然还因为沈清颜的几句话,便误会临王府的人是故意挑动战乱之人,便觉得羞愧难当! “对不起——”这句道歉是真心诚意的,南姝说着从凳子上滑落,直挺挺就跪在了陆瑾瑜跟前:“先前明明有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去深想,只想着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还因此险些连累你的人全军覆没,甚至——说难听些,我们是在助纣为虐,帮助南浔人伤害我们的护国英雄!” “呵——呵呵!”钱婆婆和朱婆婆不懂那么多道理,也转不动那个脑子去想那么多。但南姝这话她们却是明白的,认可的。 险些助纣成功的朱婆婆更是气的涨红了一张脸,“蹭”的下跑到墙角,拿了一把砍刀就往外冲:“我们护着她们,敬着她们,想着让她们帮我们报仇雪恨!她们却欺骗我们,利用我们!还想让我们成为她们手中的刀,杀我们的英雄?” “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朱婆婆边吼边朝外冲去,怒气冲冲的:“我要去砍了那小白脸!他现在不是和沈清颜同生共死了吗?我砍了他,让沈清颜下去找我们村的爷儿们赎罪!” 钱婆婆也跟着捞起一把菜刀就往外冲。 其他人瞧两人拎了刀往外冲,也不约而同的从自家拿了趁手的东西跟着冲…… 陆瑾瑜:“……”他轻揽着沈清婼站了起来,望着外边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曾经民风淳朴?” 这明摆着就是一群悍妇吧? 可想到她们变成这样的原因,陆瑾瑜又觉得心里泛疼。 他眺望远处,呐呐道:“现在看来,我还是仁慈了。刚才就该趁他还在这里了结了他的!只让南姝给他多加了痛心蛊还是太便宜沈清颜了!” “你给那小倌加了痛心蛊?”沈清婼讶然至极。她还以为只是把生死蛊转给他呢! 陆瑾瑜揉着她的脑袋,笑道:“若不是我怕他死在你跟前,你会受不了,我就让南姝给他用能让他当场毙命的蛊了!” 第218章 最后仁慈 “这也太……”沈清婼一时有些无法接受,那小倌帮了她,她们却要他的命。 这和沈清颜的做法有何不同? 陆瑾瑜抬手在她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你呀,还是太善良了!可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清婼,这道理你是懂的。” “我知道你不愿看到那小倌死,你觉得他是无辜的。可这也是他的选择。婼婼,我问过他的,他愿意跟着沈清颜一起死。只因为,他觉得只有沈清颜对他好——他那时候没想过他是北辰国人,他没想过两人的立场是对立的。所以,他只能是被牺牲的那个——让他们受尽痛心之苦再死在一起,已经是我给他们最后的仁慈了!” 若不是沈清颜曾是陆兆的五皇子妃,若不是那小倌到底救了沈清婼,他根本不可能会给他们留全尸的机会! 他会把他们扔到悬崖底下喂狼,借此祭奠那些因他们而亡的弟兄们! 陆瑾瑜想到那些因为此事而逝去的弟兄们还有些恨。 南姝不懂他突然泄露出来的恨意来自何处,但还是问:“你说,今天,沈清颜会死吗?” “不会……”陆瑾瑜眼神微沉,“那小倌不是傻的,恐怕从这院子里出去,就直奔外边去找沈清颜了。这会儿,说不定两人早已经相见。” 陆瑾瑜说完,正好看到刚才气势汹汹冲过去的人群,这会儿垂头丧气的回来。 一群人哗啦啦的跪在院门外。 朱婆婆痛哭流涕的:“人跑了——” “没关系。他们活不久了。即便现在活着,也是备受煎熬。”南姝过去把人搀扶了起来,“事情到这里,咱们的仇其实已经算是报了。” “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李若水母女。李若水借口找闺女借住咱们村中,又带来雪里青,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的恩人。同时,她还故意提醒我们买卖雪里青赚钱。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有银钱支持她们南浔的大业。咱们不支持了,她便让人灭了咱们。” “呵——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都活活饿死算了!” “不吃那份嗟来之食,哪有如今咱们的助纣为虐?险害忠良?咱们都被利用了——利用的好惨——这辈子都别想洗脱这个通敌罪名了!”南姝说完,失魂落魄的朝外边走去。 她直奔坟场方向。 朱婆婆和钱婆婆听得心头一骇,直觉不好。 陆瑾瑜更是和沈清婼面面相对。 沈清婼道:“南姝太聪明,也太敏感了。她恨南浔,但这么多年却成了南浔人的帮凶,只怕她这会儿——”是有了寻死的心。 “走!”陆瑾瑜也有这个猜想,当机立断,抱起沈清婼就跃上了墙头。 他们在村民们到达之前,先到了坟场。 南姝正跪在为首的坟前烧纸,一边烧着,一边压抑的低哭:“族长,您糊涂啊!您只想着让咱们查明真相,给你们报仇。可这仇,本来就是你们自己要留下来的呀——咱们都是帮凶,本来就是该死的人!又如何能让人再继续追凶?” “族长啊!您这辈子怕是无法安息了,您就在底下好好赎罪吧!姝儿也会带着她们一起下去赎罪的!咱们这一村子的人啊,活着就都是罪孽!” 南姝起身去拿一旁的酒壶。 早在下葬那一天,村里人便把所有的酒都拿了出来,撒了剧毒。还在每个新坟前摆了酒盅,就是想等着大仇得报后,大家若真没法活下去,那便集体去找家里的爷儿们的! 眼下,似乎是时候了。 南姝泪眼朦胧的。 斟了一杯酒捏在手中,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杯中,她仰头,猛地把杯沿凑到唇边。 眼瞧着就要灌下去,陆瑾瑜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夹杂着内力的碎银子砸在南姝手中的酒盅上,酒盅应声而裂。 南姝吓了一跳。呆呆抬头,泪眼模糊中却见一女子从一男子怀中跳下来,急急向她跑来。 “南姝!”沈清婼跑到了她的跟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急促,担忧:“南姝,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李若水,是沈清颜,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真相如何,便盲目执行命令的人!” “你不能因为她们的错而来这样惩罚自己!” “南姝,活着,好好的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活着,活的好好的,便是对南浔人的无声抗议!” “而且,将来你们这一村子人说不定都是人证!证明南浔王室无视两国盟约,破坏两国和平在先的!这样,说不定咱们北辰还能得到更多的益处。” 沈清婼一席话说的又快又急的。她双手紧紧攥着南姝的两只手腕,望着南姝的目光急切,担忧,期盼…… 南姝内心触动,长长的睫毛轻颤了颤。 她抬眼看向沈清婼背后一步远的陆瑾瑜。他正眸光痴痴的望着沈清婼,眼神似是黏着在了她的后背。 南姝轻问:“二公子,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陆瑾瑜现在不怕其他任何事情,他就怕沈清婼身子吃不下,情绪大起大落间再出点什么事情! 南姝:“……我们那般冤枉临王府,还弄伤了你们的人,你们,不报仇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原来她竟还有这层顾虑? 此时钱婆婆和朱婆婆也带着人跑了过来。 脚步齐刷刷的一顿,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的看向陆瑾瑜。 陆瑾瑜神情未变,甚至连目光都未挪动一分:“我父王求的是保家卫国,国泰民安。如今,国未泰,人未安。他只会觉得是他不够强大,没能把所有人都打服了,反倒还让南浔国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伤人害命的事儿。” 沈清婼此时也回望过来。眸光落在陆瑾瑜身上,冲他微微一笑,她又看向不远处那乌泱泱的一群人。 双手紧紧拉着南姝的手,她和她并肩,微笑着冲大家伙儿道:“瑾瑜说的对。临王不会在乎有没有人误会他,冤枉他,他在乎的从来都是北辰子民的安危和幸福。” “他想要的是你们幸福的生活着,而不是因为他,心生绝意。” “所有北辰国的将士应当也都是这个心思。大家浴血奋战,拼死拼活,为的从来不仅仅是个人的功勋荣誉,更多的是为那个使命,为了他们的妻儿,为了所有北辰人能安居乐业。” “所以,临王不会责怪你们,小将军不会责怪你们,陆瑾瑜也不会责怪你们,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更不会责怪你们!因为你们都是北辰国的子民,本就是他们要保护的人!” 沈清婼的声音不大,长篇大论说下来更是声音低小。 但她的神情郑重,咬字清晰。那矗立风中,挺直的脊背,让人看的更是心情激昂。 “好!说的好!”朱婆婆突然鼓掌,热泪盈眶的往前走两步,面向了大家伙儿道:“临王带着将领们替咱们守护家园,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愿!咱们要好好活着,努力的活着,让那些南浔人瞧瞧,她们能杀了咱们的老爷们儿,但杀不掉咱们心里的希望!” “而且二公子,若是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咱们这些人豁出去性命也一定会帮忙的!”朱婆婆慷慨激昂的举起了拳头:“咱们不怕死,但咱们绝对不能这样去死!要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她疾步走到南姝跟前,抬手重重在南姝肩膀头上拍了一下:“尤其是你,南姝,你懂很多南浔话,你还研究过南浔人的蛊虫……有你在,说不定真能帮到二公子不少忙的。” 南姝眼里似乎有了希望。 她呐呐的看向陆瑾瑜:“真的吗?” “真的。”沈清婼率先回道。 只要能保住南姝,安抚住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沈清婼这会儿没多想,朱婆婆也没多想。她们纯粹就是想安慰南姝,她活着很好,死了可惜——然而陆瑾瑜的眼神却轻闪烁了下。 “倒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想让南姝姑娘带着大家伙都研究蛊虫。不知南姝姑娘可愿意教学?大家伙又可愿意学习?”陆瑾瑜说的一本正经的,眼神也异常诚挚。 寡妇村的人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过往犯下的错,忙不迭的应声表态:“愿意学,自然是愿意学的。” “南姝你快些表态,愿意不愿意教我们?”朱婆婆催促,还用胳膊肘怼了南姝一下。 南姝破涕为笑,重重点头:“愿意。我自是会把我所会的都教给大家伙的。我们还可以一起研究,争取早点找到不用转移,不用伤人性命,便能克制住一切蛊毒的药物来!” “对,大家到时候就不怕南浔人了!”钱婆婆也激动异常。 陆瑾瑜微笑,拱手弯腰,冲着大家伙作了一揖:“盼望着大家伙早日成功。” 第219章 县衙蹊跷 这边的事情顺利解决,陆瑾瑜和沈清婼被簇拥着重新回了钱婆婆家。 楚丑带来消息,沈清婼和陆瑾瑜此前的猜测不错,确实是李若水偷拿了沈黎的官印,绕过州府,直接对县衙下达了在红阳村筹集银钱的硬命令。 县太爷李如玉为了完成任务,只能按指令杀了满村男丁,抢走了所有村民家中银钱—— 而李如玉的品行——楚丑脸色颇为古怪:“李如玉这些天日日醉酒,有人说他是杀了寡妇村全村男丁,良心难安,日日买醉。有人说他摆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态度是让上头的人瞧的,他不想再当这个县太爷了。还有的人说,他纯粹就是为了满足私欲,才日日借酒做荒唐事儿的!” “但唯一确定的是,李如玉醉酒后便会发疯。已经吓跑了好多下人了!如今他府上又在招人……” 楚丑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看向陆瑾瑜道:“属下曾经去应聘过,但李府管家不收。说李如玉疯起来太狠,既得有女子浅声低语的安慰着,还得要男子武力镇压按压住手脚,确保他不会做出伤害人之事。所以,他们倾向于招一对夫妻一起进府做事儿,搭配干活方便快捷。” 陆瑾瑜摸腮沉思。 沈清婼也颇为意外:“这招人要招一对夫妻之事是李如玉的主意,还是府上管家的意思?” 楚丑老实摇头:“不知。” 沈清婼:“……有些蹊跷。” 陆瑾瑜:“想法混进去,继续深查。” 楚丑:“……是。” 而此时的红阳县衙内。 刚从宿醉中醒来的李如玉正衣衫不整的走进了会客厅。 温文尔雅的脸上阴沉沉的,让人瞧不出来喜怒。他衣襟微微敞开,衣摆随风飘扬,倒是多了几分风流飘逸。 若不是身上穿着的是官袍,还真要误会他是一名温文尔雅的风流居士。 坐在主桌旁边悠然喝茶的南淳峰瞧的眉头微微蹙起:“怎的?李大人不会还真准备醉死在这县衙里吧?” 这么不在乎形象的过来见他? 李如玉恍若未闻,喊人又拿了一瓶酒过来,为南淳峰斟一杯,他则举起酒瓶,顺着瓶口就灌了两口。 酒水入喉,大半却都散落出来,沾湿衣领。 他却恍若未曾察觉,和南淳峰临桌而坐,涩然的笑:“不然王爷还能再给我指一条明路吗?” “如今,我倒是真心觉得,就这般醉死了挺好。最起码不用担惊受怕会被人暗中解决了,也不用日日愧疚难安,一眯上眼睛,便能看到那么多枉死的人……”李如玉说着就又灌了两口酒。 南淳峰伸长手臂,愤愤的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李如玉,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从你发觉那指令不对劲儿,却没及时拦截开始,一切便都由不得你了!如今,所有人都误会此事和你脱不开干系。红阳村的人以为是你下的屠杀令,临王府二公子也以为就是你接了李若水伪造的那份指令书。而如今,你这县衙后院里还埋着不少的求财者。所以,你逃不掉的——李如玉,你只能继续和本王合作。” “若我偏不呢?”他已经被骗的够惨的了! 原以为是找到了一个知己好友,原以为这人只是想要借助他的县衙养病治伤的,却不曾想,他竟然是包藏祸心!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南淳峰竟然会是南浔的王爷!而他所说的养病,需要大夫一直贴身照顾,却原来是别有居心,是为了寻找生死蛊的解法! 如今,他整个后院都是生死蛊的试验品!那么多人,那么多对夫妻,就这样,一对对倒在了他跟前! 李如玉只要一想起后院池塘里躺着的那几对夫妻,心头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悲哀。 他不想为非作歹,也不想为虎作伥。可南淳峰让人带走了他家中的妻儿老小,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南淳峰胡来! 可眼下,南淳峰明显不满足只在县衙后院做实验了! 他还想要整个红阳村。想要在红阳村里做实验,饲养蛊虫,寻找解法。 见李如玉如此不识好歹,南淳峰揪着他的领口,让他站了起来,和他对视,阴森森的道:“那你是想看看你妻儿老母是如何受尽折磨而死的了?” “李如玉,你妻子可是上好的蛇女人选——若是你想就此停下,那我就只好先让她去当蛇女了。” “你敢!”李如玉原本朦胧迷离的醉眼,陡得清醒了几分。 他反手也揪着了南淳峰的衣领,怒声道:“南淳峰,你我好歹也是相识多年!胡娘也曾对你们有恩,你们怎能这般恩将仇报,糟践于她?” 李如玉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颤音。 他听说过南浔人所说的蛇女。 所谓蛇女,是不能吃丁点人类食物的,她要和蛇同吃同眠,未来还要被强迫诞下蛇种! 他都不知道,南浔人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丧心病狂的繁衍方式还曾实践成功过的! 只是想想,李如玉便觉得心肝发颤,他的脸色也隐隐发白。 但他还是咬着牙,死死的瞪着南淳峰,试图用眼神逼退他的歹毒想法。 南淳峰轻笑了声,竖起一根手指来在他唇瓣上点了下:“瞧您这紧张的样儿。我也不想啊——可现在你迟迟不愿意帮我,我能怎么办?” “如玉,你乖一些——”南淳峰凑近李如玉,在他耳边吐气道:“你乖些配合我的行动,我便能早些把你的亲人送到你身边,让你们早日团聚的。” “我到底是你结拜大哥,我怎么可能会说话不算话呢?是吧,如玉?” 风此时吹乱了李如玉的发。 南淳峰暧昧的替他拢了拢。 李如玉浑身僵硬的矗立在那儿,只觉得对面站着的就是一条毒蛇。吐着恶毒的腥子一遍遍的在他身边试探,在试探——只等着试探结果出来,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都已经预知到了必有一死的结果,可偏偏他却没有去自我解决的勇气。他怕他死了,活着的人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李如玉红着一双眼偏头看向了南淳峰,终究是让了步:“也不是非得让她们送死的。” “你手段那么多,手里的东西又那么多。随便把人弄瞎了,弄哑了,把她们全都迁出去红阳村,也未尝不可。” 南淳峰松开了揪着他领口的手,又在他衣领上轻弹了弹,笑的一脸温润的:“那活着多遭罪?还不如死了干脆利落呢!再说了,你们北辰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 “她们那些蠢货,被我女儿三言两语挑拨着,都能把你们北辰人人敬仰的临王当成是真凶,何况是对我?她们早对我恨之入骨了!便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迁往他处,也绝对会想法和我作对,想法来杀我的。” “李如玉,现在的局面不是她们死,就是我们死——”南淳峰的手指轻划上了李如玉的脸。 冰凉的指尖从他左腮划过,划至下巴,又落在他的锁骨处,引得李如玉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同时,他又压低了声音道:“而我们若死,便注定不会好死——” “李如玉,事情成了,我们是两国的主宰者,事情不成,我们轻者被五马分尸,重者受尽酷刑后惨死后,说不定还要被鞭尸,日日折磨。等到那日北辰新君烦了,厌了,一把火烧了,灰都要随风扬起——这般惨烈的下场,李如玉你愿意吗?” 李如玉抿唇不语。 南淳峰也没了再劝的耐心,冷声道:“反正我今儿个把话放在这里了!红阳村的那些寡妇必须得死!但你也得保证,沈清婼会安然无恙的!若是做不到,那我这边就要行动了!” “如玉,你知道的,我的耐心向来都不好。如今我肯给你时间让你来安排,已经是给足你体面了!”南淳峰说完转头就走。 李如玉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好久没有缓过神来,一直到府上的管家来报。 “爷!大喜啊!又来一对夫妻!他们这一对看起来像是扛事儿的,应该能够抵挡的住爷的醉拳。” 第220章 设法传信 李如玉:“……”可笑,当真是可笑之极! 那些人明明都是死于生死蛊的,南淳峰却偏要让府上的人说是他醉酒发疯打死了人。 呵——呵呵——也不知道他这黑锅要背到何时? 也不知道他这般委屈求全,又能保得住那些人到何时? 李如玉仰头望天,只觉得苍天无眼。 当年只是一腔善意,他和南淳峰成了朋友,如今更是出于好意,才留了他在此养病,却不想——一切都是骗局!有预谋的骗局! 他的善意被磨成了一把杀人的刀。 刀刀要人的命,却又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天上猛然打了一道惊雷。 紧接着,瓢泼的大雨陡至。 被招进来的小夫妻正各自撑着一把伞走了进来。 两人走路无声。 雨水溅落到地上,水花四溅,两人脚上却并未被打湿半点,走过泥泞的小道,两人脚下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两个高手,听说陆瑾瑜的暗卫队中就有这种高手。 陆瑾瑜终于怀疑起红阳县衙来了?他是不是也终于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去死了? 心里竟是升起一股即将要解脱的狂喜来,李如玉拔腿就朝那两人跑去。 “等等!等等!”李如玉挡住了两个撑伞的人。 他们的面前,是带着两人进来的小厮。 小厮手里也撑着把伞,听到李如玉的声音下意识的转头,便见李如玉正一手拉拽了一人,情绪激动:“太好了!终于又来新人了!” “不过今儿个大雨,不适合去其他地方,要不然就让他们进卧房陪我吧?我想有人陪着我喝酒。” 乔装打扮过的楚丑和楚子面面相觑。 传言不是说这李如玉天天醉生梦死的,对下人动辄打骂,这才导致府上下人流动率颇大的吗?怎么李如玉想要带走两人还要询问过眼前的带路小厮? 有蹊跷! 太蹊跷了! 领路小厮是南淳峰的人,也是带着招进府的下人进后院的人,名唤南七。 南七沉默了一会儿:“那奴才去卧房外守着。” 他冲着穿着女装的楚丑和穿着男装的楚子微笑道:“两位莫要担心。一般下雨天,老爷的情绪还算是平稳的。” 下雨天的生死蛊要死不活的,根本没法栽种在人体内。南淳峰培养的生死蛊不多,他不会让人胡乱做实验的。这是南七让步的最重要原因。 他的解释听着似是无懈可击,可搭配上李如玉古怪的表情,便很有问题了! 楚丑不动声色的点头,装做害怕的样子和楚子靠近了些。 李如玉顺利把人带走。 刚进去卧房,李如玉便拉拽着楚丑坐下。 原本攥着他手腕的手缓缓下移,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楚丑的手,声音压低,眸带浅笑:“娘子的手倒是大。”他抬眼看上楚丑的脸,笑意盈然整个眼眶,“个头也不小。” 这明摆着是看出什么来了! 楚丑浑身紧绷,对李如玉的触碰厌烦的要死,可想到陆瑾瑜的吩咐,他还只能强压了脾性,一张脸黑沉沉的,没好气的看向了一旁矗立着傻眼的楚子。 楚子:“……”主要是没想过楚丑男扮女装会这么快露馅,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手僵僵的摸着腰间,他想,若是李如玉敢有下一步动作,就先把他那双手砍了! 然而,李如玉却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还轻笑着又收回了手,眼底的笑意微微消散了些:“两位莫不是残障人士?” 楚子:“……”眼睛瞪大,他下意识的看向楚丑,眼神询问:李如玉骂咱们,要不要直接开打? 楚丑狠狠翻了个白眼,而后单手遮脸,冲他无声启唇:“你说话。” 楚子:“……”后知后觉。 他忘记楚丑喝过的转声丸快过期了! 刚进组织两个月有余,还从来不曾挑过大梁的楚子这才赶忙道:“李大人你可别胡说!我我、我健康着呢!就就——就是娘子害羞。不过他会说话,他声音美妙着呢,刚才带我们进来的小厮都说娘子一张口,人听的骨头都能酥了——” 对,他们可是正儿八经,堂堂正正经过检查进来的! 楚子身板挺直了些,人也变得自然起来。 李如玉眸底的光彻底消失:“是吗?” “那看来小娘子是真的惧怕我,才会吓到不敢说话的。” “无妨,本大人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卸下心防。”李如玉陡然朝外扬声:“南七,屋里没酒了,你去酒窖里多提几坛酒上来!我们今晚上要彻夜痛饮!” “大人这边不能离人,我让管家找人去提酒。”南七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句。 紧接着外头响起他让人去找管家的声音。 楚丑和楚子交换一个眼神,心底的疑虑更重:怎么感觉这南七像是在监视李如玉?监视他们? 李如玉已经低头,垂眸望着脚下的水印,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这声笑突兀又诡异。 楚丑和楚子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却见他烦躁的站起来朝外间走去。 不多时,他拎了外间桌子上的茶壶和酒盅过来:“虽说不配套,但也不妨碍两位以茶代酒,先陪我喝两杯。” 他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示意两人过来圆桌旁边坐。 楚子和楚丑坐到他的对面,背对着隔间的门,身形绷紧的看着李如玉。 楚子冷声道:“娘子不喝冷茶,怕对嗓子不好,这杯就由我陪着李大人喝吧。李大人请。” 这是两人进来前就商量好的事情。为防这府中有人暗招害人,楚丑不在这县衙后院里吃吃喝喝,要时刻保持清醒。 李如玉倒也没有勉强,只是茶杯送到唇边,他的手却陡得一个哆嗦。 有茶水从杯中溢出散落桌子上。 他右手端着茶杯,左手肘狠狠怼了楚丑一下,随即在桌子上快速用茶水写字:“红阳村,危险!” 就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楚丑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李如玉,却见李如玉右手端茶,笑脸望着正对面的楚子,说道:“这茶可好喝?这可是从帝都专程运过来的好茶!听说可是宫中皇贵妃的最爱呢!” 楚子懵懵点头:“好喝。李大人好本事儿,还能弄到皇贵妃爱喝的茶水。”楚子晕晕乎乎的恭维。 楚丑却见李如玉的左手又在桌子上写:“人会全死,蛊苗也会肆虐。” 这话让楚子也瞧见了。他陡得一惊,手上拿着的酒杯也剧烈晃荡了下。 茶水洒出来融合进那几个字,再也看不分明。 楚子愣愣的去看李如玉。 李如玉已经笑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这茶水虽好,但到底没有酒水喝着过瘾。” 他摇晃着跨出门槛,抬手软绵绵的搭在了南七的肩头,像是菟丝花似的靠在南七身上,问道:“酒怎么还没来?要不你去催催?” 南七岿然不动。 李如玉陡得狠狠一甩袖子:“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喝酒!可我不喝酒,我浑身难受!我瞧着美人儿都没了精神!我没精神我还怎么处理正事儿?” 他伸出指头来狠狠指向南七,怒道:“你别觉得你内功极好,便不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南七,我是县太爷,我命令你,你现在赶紧去催催,我要现在就喝酒!” “大人今儿个还没喝酒就要耍酒疯了吗?您倒也不怕吓到那两位,待不到一晚上就走了?”南七声音不愠不火的。 李如玉噎了一下,随即踉踉跄跄的返回屋里,瞧瞧楚子,又睨了睨楚丑,最后抬手抚摸在了楚丑脸上,顺势挨着他坐下:“小娘子,你会怕我吗?” 楚丑:“……”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他恶心的打掉了李如玉的手。 楚子赶忙找补:“娘子会害怕很正常。不过咱们是冲着高工钱来的。听说在这里陪大人一天一夜就能拿到五十两银子呢!我们夫妻就是缺银子——很缺很缺的——” 他拉拽住李如玉,让他离楚丑远了一些,赔着笑脸道:“大人莫要怪娘子。娘子适应力差些,估计再等会儿应该就熟悉了,他就肯好好伺候大人了。” 一席话说的李如玉哈哈大笑:“好,好。那就等着你们夫妻两人好好伺候本大人了!”他抬手重重在楚子身上拍了一下。 此时管家带人送来了十坛子酒。 李如玉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一坛子,又逼着楚子喝了一坛,两人趴到桌子上,说着笑着的猜醉拳。 看来李如玉当真是憋坏了,才想要和人彻夜畅饮的。 管家放心的带人离开。 南七也重新收回目光,矗立外边。 一行人刚走,李如玉便又在桌子上写:“堵浅水湾,转移红阳村的人。” 楚丑这会儿给了回应,他也速度在食指上沾了酒水,写道:“南七能杀吗?” “不能杀。” 那就只能先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