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直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1章 一切的开始 必看! 1. 本文并不是要否定历史上皇帝们的功绩和能力,没有!!!秦汉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的皇帝的功绩青史已载,本文并没有任何反对或者否定的意思。 2. 本文并不打算拉踩任何一个朝代。如,某一朝代有xx赋税或者xx徭役,只是在讲这个朝代而已,并非想要踩一捧一。说到秦朝的赋税徭役,并不代表作者打算以此赞美汉\/唐\/宋\/……的赋税徭役,其他朝代同理。 3. 请记住,封建社会,百姓皆苦,这也是本文的核心内容。不论王朝辉煌落寞,百姓皆苦。 4. 本文不打算搞任何朝代之间的对比,也不打算搞任何皇帝之间的对比。 5. 封建王朝时期的国家的意义,与现如今的国家的性质并不相同。因而,百姓对于朝廷官府的态度也并非现代人对于自己的国家的态度。 6. 如果一定想要找到一个百姓活得好的时候,那么请牢牢记住:社会主义好!这也是我们的先辈用鲜血创造的时代,人民能够当家作主的时代。 7. 本文是讲述农民起义,农民起义!!!立场必然会站在起义的农民一边。而既然立场如此,那么必然会写到农民起义的原因和背景,因此,一定会或多或少和朝廷、和皇帝有所冲突!!! 以上,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但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内容的话,请点击左上角的按钮逃生。 ———— ———— 清晨时分——实际上相当早,天色依旧黑沉沉的,距离最早的一缕阳光穿透黑暗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就在这个时间,百姓们已经起身了,忙着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那些已经跻身“官”这个阶层的官员们,则各有不同。 若是中央的官员们,鉴于身处天子脚下,一言一行皆有规矩,便也都早早动身,或奔赴朝堂议事,或前往部堂准备开始工作;相较而言,地方上的官员们,自由度就要高出不少。 当然,以上种种,皆是正常王朝境况下的百姓和官员们的状态。 若是处于乱世,或者王朝末年大灾大乱时期,百姓们就要存活的更加艰难了,或许连一个安稳劳作、勉强糊口的机会都没有,而是要绞尽脑汁地去保住自己的性命; 同样,这种时期的官员们,能够出现的操作也是多种多样,可谓是百花齐放。 ——不过,不论是官是民,是乱世是治世,他们都能够看到同样的东西,尽管他们并不知晓其他时空。 那是一大块黑色的,似布,也似木板的东西,悬浮于高高的苍穹之上,静默无声。 说来也怪,这个存在虽然远在天边,但是却能让中原大地上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并不会因人的方位改变而出现什么视觉上的变动;同时,即使这么一大块黑色高悬,可阳光、雨雪等,都未曾被遮蔽过分毫。 更有人尝试过,即使进入屋内、进入地窖之中、进入繁盛茂密不透阳光的森林之中、进入阴暗荫蔽的牢房之中……也依旧能够看到这个存在。 鉴于以上种种超乎人们认知和想象的情况,在这个东西出现在苍穹上不久,便被人们统一认定为了神迹,是上苍给予凡人的指示。 至于上苍究竟给出了什么指示嘛……那就要看立场,见仁见智了。 在朝廷的口中,那自然就是上苍对朝廷治理天下的成就的赞赏,是天子德行昭彰的证明。为此,朝廷还尽可能地将一切风调雨顺都与其相连,以使这个说法更让人信服。 ——对于处在安稳阶段的王朝,这个理论还是很快就站住了脚跟,毕竟天下太平嘛,百姓们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再者,这个时期的朝廷对于天下的控制力还是处于良好状态的,即使有什么人想要借机起事,多半也能镇压下去。 在其他有心之人的口中,这个指示当然是朝廷残暴不仁、皇帝昏庸无德的最大证据,是上苍对天下之人的警示,是上苍对他们揭竿而起、反对朝廷的支持和赞许。 ——对于末期多方势力崛起的朝廷而言,这个神迹简直是为朝廷灭亡的这把火添了不知道多少柴,也让王朝末年的乱世愈发混乱了几分。 不过,最大的动荡也只是集中在神迹刚刚出现的半年之中,半年之后,所有人也都渐渐习惯了这个苍穹之上的存在。 如今,“神迹”已经出现了将近两年,除了一如既往的高悬空中之外,没有任何动静。因而,百姓也好,官员皇帝也罢,都已经开始渐渐无视了这个“神迹”,只有一些闲人打发时间时,还会就此聊上几句。 直到某一天。 【大家好,这里是历史小故事,从本期开始,我们将会开展一个新的专题:华夏古代的起义造反事业,希望大家喜欢~】 就在这一天,各个时空之中,安安稳稳呆了将近两年、几乎被人们当做了一个背景板的“神迹”,突然间绽放光芒,从一片漆黑变成了一片光亮,上面还闪烁着各种图案和文字。 是的,图案和文字。那些图案并不是哪一个朝代的人所熟悉的,文字倒是能读懂——正是各个朝代所使用的文字。不过,读书人们能认识是理所当然,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们也就是在看这个东西的时候能够认识,一旦看向现实存在的字的时候,就又不认识了。 随后,一个听起来有几分奇怪的、闻之不似人声的声音响起,说出了那一段话。 而伴随着这段话变动的,还有其上的文字,上面清清楚楚地浮现了几个大字:起义!造反! 朝廷:“……”这是什么?公然鼓吹叛逆之举? 皇帝:“……”这根本不是神迹!这是何方妖孽所为?! 百姓:“?”什么?造反? 多方势力:“!”大喜!天助我也! 虽然在前期的几个王朝中,暂时还并没有“起义”“造反”这两个词语,但是望文生义,朝廷和皇帝或多或少还是能够体会到这两个词的内在含义的——若是只有“起义”一词,或许还不那么容易,但是加上“造反”二字…… 汉朝中后期的皇帝们脸色无疑有些僵硬。 鉴于大汉的起家过程,他们还真不能多么理直气壮地否认这个“起义”的正当性;鉴于大汉成功开国的成就,他们同样不能否认这是一个“事业”。 但是,现在坐天下的已经是老刘家了,大汉又怎么能鼓励支持“起义”呢? 至于三国两晋南北朝,乃至于隋唐时期,关于“造反”这件事情,警惕的主要对象则是权臣重臣——当然不是忽视百姓,只不过鉴于这一阶段各路诸侯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他们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更加偏向了这方面。 而位于时间线后期的,已经非常明了这两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的王朝,对这个内容的愤怒更是难以言表。 譬如赵宋的皇帝们:“造反还有什么值当说的?!无君无父的叛逆之举,如何称得上一个‘义’字?!” 那帮子作乱逆贼,不过是乌合之众,更是一群不知忠君爱国、也不知礼义廉耻的贼子罢了,如何能够和“起义”中的“义”字相联系? ——若是他们是“义”了,那朝廷是什么?明堂之上的天子又是什么? 有这样想法的自然不只是赵宋,元朝、明朝、清朝都同样。 当然,除了上述这些时期,还有一个时期——秦。 刚刚完成六国一统没多久的秦朝,同样对于这个“起义造反事业”抱有一定的疑惑。 纵然是可以望文生义,但是漫长的时间间隔带来了字词含义的不少演化,以至于秦朝时期的人们想要理解这两个词要更为困难。 当然,仔细揣摩的话,还是能够得出一二结论的。 鉴于六国遗民的不安分,嬴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人想要反抗大秦的统治:“传令下去,各地加强对六国遗民的防范。” 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这两个词的出现,但是在贵族的引导下,奴隶和黔首暴动进而导致国君出逃的事情可不少见,譬如卫国的卫出公和卫后庄公;再比如鲁国那边的盗跖一事,给鲁国带来的影响可不算小。 所以,这莫非是暗指大秦会因为这些复国之心不死的六国贵族们而产生巨大的动荡? ——不怪嬴政这么想,实在是到目前为止,因为“起义”“造反”而亡国的朝廷,还没有出现。 以及,这个声音说“历史”,还有“华夏古代”……这个用词,倘若不是这个天上的“神迹”对于词语含义的理解与大秦天差地别,那…… 【在讲述具体的故事之前,我们要先了解一下起义造反的定义——是的,这是一个模板流程。】 声音语调轻松,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丝毫不觉得这个内容有什么不妥之处。 【起义和造反,虽然大略上是可以指代同一个含义,没错,就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意思;但是实际上也有些微妙的差别。】 【造反这个词,实际上更偏向于民间的俗语,是对政变、谋反、以及有武装的行动的俗称。】 【而起义,则更为正式一些,通常可以指主持正义起兵,还可以指一部分军人士兵投靠义师、拨乱反正。】 【在华夏古代,主要的起义造反事业,就是农民起义;如果将时间线往前推,那么还包括一些奴隶起义。】 伴随着讲述,天边还出现了一幕幕的农民起义画面: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甚至瘦的和麻杆一样的农民们,聚集在了一起,挥舞着一切能够充作武器的东西,离开了视若生命的田地——也或许,是他们原本就没有自己的田地——化作一道道洪流…… 尽管他们其中不少不要说铠甲武器,连衣衫都破破烂烂,不过勉强蔽体,其中不乏有赤脚行进之人,但是汇集而成的洪流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朝廷全面震动。 朱元璋对此表示赞同,回想当年的一路艰辛历程,他不由感叹:“咱确实是造了那元朝的反,也确实是为了正义,拨乱反正!” 虽然最开始不过是为了求得生存,但是若非心中有那么一口气,他又何必投奔起义军?推翻元朝,还中原一个朗朗乾坤,不正是正义之举?! 他建立大明,当然是想要给中原百姓们一个好日子,让他们不必再挣扎求生,不必再日日担忧自己第二天能否醒来、自己的亲属还能否醒来…… 当然,他同样也是想要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一个好的未来,老朱家的人不用再像他一样为了一口饭吃绞尽脑汁,可以衣食无忧生活富裕。但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不过,现在的朱元璋看着那样震动天地的起义的洪流,除了对自己过往经历的怀念,警惕和忌讳之情也自心底里油然而生。 这股力量,当初推翻了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元朝,若有朝一日落到了大明的头上,难道不会对大明构成威胁吗? 嬴政和众大臣们眼角都微微抽动了几下。 农民起义暂且放到一边,大秦和大秦之前都还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但是,奴隶起义? 那些奴隶——当然,像是卫后庄公和卫出公那样,确实是有些过分,但是他们的行为也并不是什么独一份的存在,那毕竟是奴隶——也能称得上“起义”? 农民,看起来还是与“民”这个范畴相关的存在;但是奴隶可完全是另一种阶层,另一种存在。 他们有过叛乱不假,但是怎能与“义”放在一处? 虽然大秦也规定,奴隶通过达成一些条件,可以重新成为黔首,摆脱奴隶身份,但这和奴隶“起义”是两码事。 当然,这种名分上的事情在此时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嬴政也好,满堂公卿贵族也罢,他们都看着画面中的巨大洪流陷入了沉默。 那些不起眼的黔首,那些谨慎小心、恭恭敬敬的黔首,竟然能够造成这样大的声势吗? 大秦自商君以来,一向重法,过往也不是没有因为不愿遵守一些法律、或者违法之后不愿受罚的黔首反抗官府。 但是,那些不过是寥寥几人的叛逆之举而已,相较于大秦官府而言,犹如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而作为一个眼光卓越一统六国的君王,嬴政也不是没有和心腹重臣就这方面进行商议。 不过,不论是他自己,还是立下了不世功勋的重臣们,都并不觉得大秦会倒在这些黔首手中——反抗当然会出现,但是大秦自当是能够镇压下去。 毕竟,一群黔首,无人组织,无人领导,又如何能够聚集一处?如何能够形成压过大秦军队的战斗力? 而历朝的百姓们,有不少都在听到这一段话之后陷入了深重的恐惧和惊慌之中。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能说的吗? 即使能说,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听的吗? 那些画面,又是他们能看的吗? 田垄之上,一个老汉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两股战战,几欲逃跑。周围的田地之中,只要是听明白了“神迹”究竟在讲什么的人,无不是与他同样的反应。 天老爷啊!现在朝廷还好端端的在那里,若是他们听到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会不会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关进牢里,甚至杀头? 他们现在的日子还算能过得下去,虽然当然不能和那些富贵老爷们比,但总也还能够填饱肚子,养家糊口,可一点也没有什么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去搏一搏的心思! 苍天明鉴,我们还能过得下去,可一点子这种念头都没有啊! 但是对于那些处在天灾动荡,或者人祸之中,甚至二者叠加阶段的百姓们,这一段话简直是醍醐灌顶。 这是什么,这就是为他们的行为的最好诠释——他们是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义”啊! 为了活下去,本就已经理所当然;而他们反了朝廷还不仅仅为了自己活下去,还为了天下大义。 第2章 农民起义 【在整个华夏历史上,占据更多篇幅,也是我们这一系列的主要部分的,还是农民起义。】 【相较于农民起义,奴隶起义在历史上的篇幅并不多,距离也极为遥远;且,在秦朝之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奴隶也渐渐退出了社会生产劳动的主要群体。】 【因而,奴隶起义,主要处于秦朝建立之前的时期。】 【比较着名的奴隶起义,包括春秋时期周景王二十三年的郑国萑苻泽地区(河南中牟)的奴隶起义,周敬王和周元王在位时期卫国爆发的两次奴隶起义,还有周元王在位期间鲁国爆发的、由展雄率领的九千人的奴隶起义。】 【奴隶们选择起义,缘由基本相同,均是由于压迫过重、生存难以为继。】 【这一点与后来的农民起义也基本相同。】 李世民对于先秦时期的奴隶起义先前并没有太过关注,但是对于奴隶选择起义的原因,倒也并不奇怪。 就像是自秦朝以来不断出现的或大或小的农民起义,不论其中是否有一些有心之人的引导挑动,最终能让百姓们选择揭竿而起,终究还是因为百姓们求生无门。 而现在……这么个“神迹”还要细细讲解农民起义的事情,偏他这个皇帝对于这个“神迹”又毫无办法。 ——就算他是一个看重民生,信奉“君舟民水”的皇帝,但他也不乐见这么一个大肆宣扬造反的东西啊! 当然,李世民对于自己治理天下的成果还是很有信心的,大唐绝不可能——至少目前不可能——出现什么民间造反的事情的。 而一些特殊地区,比如河北,他更是特特关注,从不松懈。 所以,自己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教育好太子了! 李世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切实的重点。 他打下了天下,还治理好了天下,大唐也势必要好好延续下去才行。 - 刘邦看着这对于自己并不陌生的图景,难得有几分唏嘘:“谁活的好好地要去干这种九死一生的大事儿!” 虽然他刘邦自己不是什么安于现状、安贫乐道之人,但是他也并不是没事儿跑出去冒死的人。 他每一次选择搏一搏,总归是有些原因,也要能够看得到收获的。 而天底下的黔首之中,有多少人是他这种性子呢? 更多的也不过是平平稳稳地过日子,成婚生子,生儿育女,奉养父母,等着儿女成婚生子…… 哪怕是已经犯了罪过的囚徒,也不全是想要因此赌博翻身的。 秦朝的刑法规章,属实是过头了! 虽然发展到当初那种地步,实在少不了胡亥这个天赋异禀之人的努力,但是也并不全是胡亥这样之人的努力所致。 【夏朝以来,奴隶和奴隶制度就得到了广泛运用。】 【而为了更好地控制已有的奴隶,对外扩张拥有更多的奴隶,王侯贵族们便组织了军队,制定了大量的法律制度,设置了官府监狱等等,用以维护统治秩序,惩治反抗和破坏秩序的奴隶和平民。】 【从一开始,国家就是一个强大的暴力机关。】 【在这个阶段,平民虽然同样并非统治阶层,但是有奴隶这一群体的广泛存在,使得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得以部分掩藏在奴隶和贵族的矛盾之下。】 【毕竟,不论是劳役还是赋税,都并不只是平民承担,还有奴隶也要承担。】 【奴隶受到的压迫实在深重,虽然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也不觉有什么问题,但是当王侯们真的做出什么远超底线的事情时,同样会激起愤怒与不满。】 【——再怎么将奴隶看作是“会说话的工具”,他们到底也是人。】 【等到奴隶制逐渐崩毁,平民百姓和统治阶层的矛盾,就渐渐掩藏不住了。】 赵光义看得头疼。 这叫什么?倘若单单是讲一讲先秦的奴隶之事,那还可算得上是谈古,可以研究一二。 论及奴隶的悲惨生活,以及先秦那些王侯们对平民和奴隶的压迫,那还可以拿过来与如今大宋的政策相比较一番,从而宣扬一下他这个大宋皇帝的仁德美好。 这多好! 可偏偏,这么一段话。只不过是个引子,全部目的都是要引出后续的“农民起义”。 更不要说,这话还说得那般直白。 什么叫“强大的暴力机关”? 说得这般明白,就算那些民众没有读过书,不甚明了,可前面还有一连串的详细解释——哪怕是奴隶版本,可随便一套,简简单单就能套到民众自己身上。 一旁的内侍见皇帝对此焦躁不安,连忙劝解:“官家无需为此劳心费神,您未曾见识过,田间地头的那些农人,连话都说不明白,又如何能听懂这样深奥的言论?便是那些识得几个字的百姓,到底也未曾读书经事,对这些话也并不理解。” 赵光义勉力压下焦躁的情绪,这么一想,确实如此。 正儿八经会算作是“农民起义”的主要力量的群体,对于这些内容多半是压根听明白不了多少。 他们一辈子都是循着过往的道路走下去,不怎么思考其他东西,也不会思考其他东西。朝廷有时候想要推广一些东西,都还需要绞尽脑汁、费尽心力,还未必能让他们听明白。 那还是和农人的日常生活相关的! 而那些读过书的,听得懂的人,就算不是官宦人家,那也不会是与先秦时期的奴隶对等的庶民。 对于这些人而言,就算是听明白了,那又如何呢? 最多不过是让他们心中对此的认知更加清晰一些罢了。 只要不将他们的利益连根动摇,他们依旧会是维护大宋统治的中坚力量。 ——那么,新的问题就是:平民百姓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明白上述这些东西?“神迹”又会讲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刚刚压下去的焦躁之情又重新浮上赵光义的心头。 因为他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对此根本没有任何解决之法! 让那个天际的“神迹”不要再讲这些东西了,做不到;让百姓们不要再看了,也做不到;让现实情况和“神迹”所讲对不上,还是做不到。 至于说对民间进行严酷封禁,严格控制百姓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赵光义作为一个惜命爱权又坚决要坐住皇位的人,当然清楚这么做最终能够达成的效果。 不过,效果如何是一方面,行动还是要试一试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刚刚的内侍,宣诏心腹重臣入宫。 - 李贽看着天边的“神迹”,听着讲述,大笑出声。 当年奴隶大量存在的时候,奴隶被视作是“会说话的工具”;现如今,奴隶不再是主要群体,换成了布衣百姓,上面之人看他们,难道不同样是当做“会说话的工具”? 哈! 至于最上层、高高在上与民间几乎全无接触的存在,对他们而言,百姓们或许都不是什么“会说话的工具”,而只是一串串字符而已。 可不论上面再怎么不把百姓当人看待,百姓们有多么温顺忍耐,他们到底也还是一个个人。 是人啊! 【与奴隶起义并没有引动天下不同,农民起义初一爆发,便震动四方,影响巨大。】 【而作为整个背景板的,就是第一个一统王朝,秦朝。】 刘秀点头,可不是影响巨大,那是直接点燃了秦朝覆灭的大火。 而之后的农民起义,小规模的也罢,一旦酝酿出大规模来,同样能够震动整个天地。 就像是他当初起兵时的环境一样。 想到这里,一直困扰他的心病再度在脑中翻涌。 当初王莽改制不过短短时日便被推翻,大汉重新立于世间,可到底与高皇帝他们那时候的大汉不同了——全国各地大小势力盘踞勾连,饶他刘秀是自己起兵打江山的皇帝,都不能真的料理干净。 可是,若是放任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存在下去,等到中央权力衰弱、无力辖制之时,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情?! 对中央不敬,对民众搜刮,都是顺理成章。 前者可以不提,可是后者……人祸太过,若加以天灾,他重振的大汉难道不会如秦一般,在农民起义的烽火中沦陷? - 面对神情不明的皇帝,秦朝的大臣们不好出言,只能各自在心中揣摩。 奴隶起义没有引动天下,这是事实,最多不过是向卫国那样迫使国君出逃,但也没有影响卫国的大臣宗亲们扶持新的国君,更没有对出逃的国君造成进一步的影响。 再有影响广泛的,就是那个盗跖——展雄领导的反叛了,一群奴隶转战多地,确实带来了不算小的麻烦。 而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居然出现了震动天下的农民起义? 大臣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说实话,他们真的一点也不想将这种叛逆行为称为是什么起义,这分明就是大罪! 震动天下,能怎么震动?让大秦的皇帝也出逃?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彼时出逃的不过是许多个诸侯国之一的卫国国君,现在大秦统一天下后,就是独一无二的皇帝了。 亦或者在大秦强大的军队存在的情况下,行反叛之事的农民们还像是盗跖一样转战多地,成功活跃了一段时间? 【不过,在具体讲述着名的农民起义的案例之前,我们还是要先明确一下农民起义的意义。】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没有再用原本的语调,而是陡然间变得肃穆庄重起来。 这样的转变,让一众原本对此心有愤愤,又觉得农民起义无甚意义的皇帝官员士绅们也不由自主地严肃了一些。 另一部分原本就对此警惕万分、忧心忡忡的皇帝官员们,则更是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将会听到一个最不想听的、糟糕透顶的答案。 而在城中挑担、行走、做工,在田中耕种、拔草,乃至在家中纺纱织布的男男女女,都不免凝聚了几分心神。 他们如果真的造反,不,起义……有什么意义?除了那什么“义”之外? 反正官府也没有抓他们,反正官府之前就证明了这个东西不论如何都能看到听到,那他们就……听听? 【管理员曾梳理过华夏的农民起义历史,并明确表示,在整个华夏的封建历史中,只有这种农民的阶级斗争、农民的起义和农民的战争,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 【只有农民发动了一次规模较大的起义后,统治阶级才会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情必须做,才懂得收敛,才能推动一二社会的进步。】 【因而,管理员总结道,造反有理。几千年来,压迫有理,剥削有理,造反无理,但这是错误的。】 【正如管理员所说,我们回看每一次农民起义,没有一次不是想要好好活下去,不是想要求一个自己应得的公平,求一个“人”应有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无理呢?】 这段话一出,天下各处情态各异。 虽然农民百姓们还是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认为“造反有理”,也依旧不敢讨论什么造反不造反,更不觉得自己的朝廷会认下这种话语,可是这番话还是击中了他们的内心深处。 ——咱们也不懂什么社会进步历史发展,但是,如果真的造反了,那肯定是为了求一条活路啊! 盼着好好活下去,盼着朝廷的赋税能够轻一点,盼着当地的官员老爷能够是个好官、至少不是恶官,盼着当地的小吏们不要为难自家…… 这如果还不是占理,什么才算理? 而对于前面那几句,也有人联系自己的生活经历,换成了能够听懂的话。 一个满面皱纹、同样正在田中耕种的妇人灵光一现,道:“就像是之前那次,咱们把张家村的人打了一遍,他们原来还想抢咱们村的东西,打了一遍后知道咱们村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才不敢再来。” 这话虽然直白粗陋,但是仔细一听还很有道理。 就像是这件事,他们村展现出了不好惹,那群人才不敢再打什么歪主意。而日常生活中,这种事情也并不少见,村里面素来就是不好惹的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那,这造反也是这种道理吗? 他们造反了,不好惹了,官老爷和朝廷才会对他们好一点? 能这么算吗? 他们并不识字,更不清楚什么历史,自然不知道那些农民起义带来了什么影响 又有一青壮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找到一个例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例子:“南边有一群山匪,”至于是南边哪里,他也不知道,这消息还是七拐八拐传过来的,“官府派兵打了好几次也没什么结果,据说那群山匪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不是什么稳当生活,但是也没有乱七八糟各种税赋,“现在好像官府都不打算继续打了。” 这不就是默认这群山匪的存在了吗? 第3章 秦之赋税 皇帝、官员、士绅们,自然不怎么愿意接受这种理论。 这纯粹就是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他们一致这么认定。 怎么,造反有理了,那他们该怎么办?要这么算的话,他们对那些平民再好,他们也会想要更多——他们不就是这种存在吗? 难道朝廷对他们还不够好吗?难道朕这个皇帝还不够爱民如子么?难道我这个主家给佃户的租子还不够低廉吗? 他们却总想要更多!完全不考虑考虑别人的难处! 杨坚觉得日子一下子艰难起来。 本来治理天下就颇多难处,现在又来了一个宣扬造反有理的、自己可以说是束手无策的妖书,日后各地的混乱已经完全可以想得到了。 ——是的,他对于天际的那个东西的称呼,已经从神迹变成了妖书。 妖言惑众,如何不是妖书? 他忍不住对皇后抱怨:“朕知晓那些百姓为什么造反,朕当然知晓,不是因为赋税就是因为灾荒,或者因为当地的官员横霸乡里。” “但是大隋如今朕给出的赋税,已经是朕深思熟虑、和重臣们商议过后最低的赋税了,朕要这些赋税也是有用处的。”和那些昏君暴君并不一样。 “至于说鱼肉乡里的官员,百姓们痛恨,朕难道不一样痛恨吗?这是朕的天下,他们祸害的是朕的子民,朕知晓了怎么会不处理?” “至于天灾……”那非人力所能及,但是朝廷也会尽力组织人手救灾救济百姓的。 朕做到这些容易吗?结果就这么突然跑出来一个鼓吹造反的妖书! 皇后温和地劝慰皇帝:“陛下之心,朝中上下皆知,天下百姓也都看得见。”至于那些看不见的,真的想要造反的,那就不是百姓了,而是逆贼。 都是逆贼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坚深以为然。 - 对于这段内容,李世民同样不怎么认同。 当然,他也不是不理解百姓求生路的想法,只不过作为大唐皇帝,他是断不能允许大唐境内出现什么打着“有理”旗号的造反的。 不论究竟多么有理,也不论究竟是什么缘由。 若是治理不当,当然要及时处理,但是那是由朝廷来处理,而非直接让百姓理所当然的造反。 ——若是没有这么个信誓旦旦的“造反有理”说,那么百姓们真的有这种心思的时候,总会犹豫一番,说不得最终便不会选择这一条路,最终造反的人数也会少上许多; 但有了这么一番话,别的百姓未必能理解,但是这四个字完全可以让他们深深记住,最后引动的造反人数就完全不可预测了。 但,不论这些怎么说,后续如何处理,有一件事确实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以史为鉴,高明,青雀,你二人务必将这四个字牢记于心。” 虽然这妖言说的内容都有问题,但是从一定角度上讲,确实是各地造反了,后来的朝廷才能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情的度在什么地方,从而维持住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不至于重蹈覆辙。 而这些,史书上均有记载。 虽然或许有一些偏颇之处,但依旧不妨碍作为一个参考。 李承乾和李泰在此时也顾不上彼此较劲,纷纷认真应下。 实在是这妖书说出来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们一时间都没有了之前较劲的心情。 - 除了皇室之外,官员们、特别是直接与百姓对接的地方官员们,也都纷纷感到难做。 这么一个造反有理出来,那些百姓们日后要是真的发了疯,提出想要减轻赋税或者其他要求可怎么办?一人两人当然无所谓,但要是真有什么能人,拉起来一城一州的人可如何处理? 不过,他们也只不过是地方官员罢了。 这些涉及到治理方向的事情,还是等着朝中决定了再说——再怎么着,也有皇帝和朝中的大人们拿意见不是? - 还有家中有大量良田的主家,同样也开始有些烦心。 毕竟,农民起义,主体是农民。而他们这些人家,不正是有着大量佃户么。 家中老爷思索道:“那些佃户们平白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的,更没有什么胆量。”过往一直都没有,现在,就算那妖书说了什么造反的大逆不道言论,想来佃户们一时半刻也生不出多少胆量。 “怕就怕,这妖书日后继续挑动人心,蛊惑那些佃户们,时间一长,他们迟早也会升起小心思。”等到人人都起了小心思,也渐渐有了胆量,事情就不好办了。 更可怕的是,到时候起了小心思的人,可不只是他们一家的佃户,还有其他无数佃户,连惯用的“有的是人想要耕种我家的地”的方式都没用了。 想到这里,老爷愤怒地将桌面上的茶具扫到了地上,听着瓷器碎裂的声音:“都怪这个妖书!” 最关键的就是这个东西,一切的问题都因其而生,但是偏偏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东西。 难不成,最终真的要给那群佃户让步? 那他们家的日子还怎么过? 而且,一旦让了一次步,日后岂不会步步后退? 老爷起身踱步了半晌,最终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和其他人家商量商量。想必其他家也是这么想的。 再者,需要想办法的也不只是他们,官府同样得想办法,不然朝廷的税赋从何而来? 【好了,那么我们正式开始第一个章节:秦朝的农民起义】 【秦朝的农民起义爆发,根源还是在于两个字,求活。】 【秦朝的百姓,日常生活受到方方面面的挤压,第一点,就是赋税。】 【漂亮国有句话,人的一生有两件事情无法逃脱,一个是死亡,一个是纳税。】 【秦朝百姓与漂亮国人当然不一样,但是死亡和纳税同样是他们无法逃脱的事情。】 【税收总体而言,有三大特性,一是强制性,即必须纳税;二是无偿性,缴纳税赋并没有任何报酬;三是固定性,国家预先规定的税收额度,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改变或违抗。】 【当然,最后这一点,在封建社会时期,并不一定符合实际,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地官员想要加征税收中饱私囊,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秦朝的税赋,是延续了秦国的税赋,加上一定程度的调整改变。】 【最重要的,当然是田租。】 秦朝公卿们虽不知那个漂亮国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对于人的一生必须纳税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反对之情。 身为大秦的子民,黔首们给朝廷纳税,为朝廷服役,遵守朝廷定下的法度,岂非理所应当? 而且,大秦又不是没有奖赏上升制度,军功爵制可还摆在那里呢。 ——虽然现如今大秦一统天下,军功爵也有不少需要调整的地方。 【夏商西周时期,税率名为十分之一,但实际征收时则是最低九分之一,但这样的税率也是凤毛麟角,甚至有时候几乎要将耕种所得尽数上交,如《豳风·七月》中所写,“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 【而当时民众的愤怒,从《诗经》中同样可以看到,如《魏风·伐檀》中,“不稼不穑”,“不狩不猎”,你们这些君子老爷为什么庭院中堆满柴禾、挂满猎物?】 【伴随着奴隶和平民的不满渐渐增长,当时的生产力恰好出现了大发展。】 【铁器,铁农具出现了,并且得以较高产量地生产以及推广;同时,耕牛的适用范围也在逐渐扩大。】 【这两个方面的发展,使得个人能够做到的耕地面积扩大,作物的产量也得到了提升,继而使得原本的田耕制度瓦解——平民、逃亡的奴隶、王公贵族们纷纷开垦新的田地,私田大量出现。】 【随着手中田地的增多,公侯们开始将田地划块,租佃给农民耕种,佃农由此出现。】 【公侯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增强了自己的力量,也越发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同时周天子的衰微导致周王室无力阻止诸侯的行为,于是,争霸战争开始了。】 【一旦开始准备战争,旧有的税收方案就不足以支撑诸侯们的开支,也不太符合现如今的生产方式。】 【因而,有心争霸的诸侯国纷纷开始了税制改革,从齐国管仲主张土地分级纳税,到鲁国不分公田私田全部缴纳田租军赋,不仅是改革了田租制度,同时也正式承认了土地私有制。】 【地主也就此诞生了,与佃农一样,在华夏随后的数千年历史中长期存在。】 【秦国也不例外。】 【秦孝公时期,由商鞅主持了一场彻底的变法,承认了土地私有制,并规定了不同爵位所能拥有的土地数额,规定了田租额度和缴纳对象,重农抑商,减轻田赋而增加商税……】 【到了秦朝统一天下之后,基本沿用了过往的田租制度。】 【目前对于秦朝田租额度在正常状态下究竟多少未有定论,有学者支持十税一,有学者持有其他观点。】 朱翊钧有些沉默。 作为一个皇帝,他自然熟读史书,对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一系列大变革当然也清清楚楚——事实上,这段历史还算是他阅读的重要部分之一。 不过,从铁农具和耕牛这个角度切入,确实也不是他一贯的切入点。 因为器物之利么?继而才导致了后续的各种改革变法。 那么江南织造等方面近些年的发展,同样有器物之利的原因,是否也会带来一系列变动? 还是说江南等地的器物发展,还并不足以引发后续反应? 这种变动对于大明而言是利是弊,该不该支持,应不应该推动? 皇帝难得找到一个新的思考方向,不免沉浸了些许。 过往的器物之利发展,使得地主和佃农出现了——看样子这两样在之前的历史中是全然不存在的,也因此推动了新的变革。 但是,权力的位置不会空缺,佃农不提,地主的出现必然顶替了过往某一角色的权力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大明真的能够出现什么足以推动大变革的器物之利,被新的角色顶替掉的又会是谁? 皇帝虽然不觉得自己这个角色的存在会被顶替掉,但是手中的权力是否会缩水、是否会变成一个傀儡,当然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毕竟,先秦时期的王公,与秦朝以来的皇帝可是两回事。 所以,这样大的变动,作为皇帝能动吗?应该动吗?动得了吗? ——大明现如今的状况,可经不起半点的震动,遑论是这样激烈的、彻底的、全盘的重组。 即使是全盛时期的大明,能够摆得平将会被顶替掉权力地位的群体,也难以面对因为大变动而汇集起来的百姓的洪流。 革新革新,为的是大明的国祚长存,可不是自灭满门为他人作嫁衣裳。 万历再度沉默了下来,恢复到了一贯的状态。 现在的大明,动不得,再者动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过往的大明,同样未必会动。 - 百姓们虽然不太懂算数,但是涉及到自己每年缴纳的赋税,还是这么干脆的“十税一”“三分之二”,都还是能够理解的。 有年轻之人便向长辈询问:“这秦朝的田租是高是低啊?”主要还是问那个十税一,若是三分之二——那还有什么问的必要,是人都知道高得离谱。 - 嬴政发现了不对劲:“大秦的税赋额度不是朝廷定好的?”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基本都会按照规定执行。 怎么还来了一个正常状态之下?既然有正常状态,那必然对应着一个非正常状态。 哪来的? 【除了田租之外,与土地绑定的税收还有一项,刍藁(chu gǎo)。】 【刍藁,就是牛马的饲料,在对外作战的情况下,牛马的重要性极高,同时也需要维持一个庞大的数量。因而,对于饲料的需求也极高。】 【刍,是指饲草;藁则是禾杆的代指,其中,刍的价值要高于藁,两者均属于要缴纳的赋税。】 【秦朝规定,每一顷土地,不论有没有耕种,每年都要上交二石藁和三石刍。如果一种无法交足,那么可以用另一种折算上交。】 【其中,刍一石十六钱,藁一石六钱。】 看到这些内容,各朝的史家纷纷运笔如飞。 最辛苦的当为纸张尚未得到广泛运用的时期,还需要刀笔和竹简,书写难度简直是成倍增长。 这可是重要的史料参考!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妖书所言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对方是从何得来的信息,但先记下来总是没错的。 第4章 徭役征发 关于户赋和口钱赋钱,羽赋、畜员税等,参考朱德贵、朱圣明、张信通。关于徭役,参考王彦辉。如有其他观点,或者出土了新的竹简、有了全新的研究,则以新出土文物和新研究为准。以及,本文并不全面,如有疏漏欢迎评论补充。 --------------- 【而与“户”相关的,则有户赋。】 【没错,是按照“户”来缴纳,而非人头数量来缴纳。】 【凡是立户之人,均需要缴纳户赋,此外,“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而征收范围,则是上至大庶长爵位,下至普通黔首。】 【征收时间每年有两次,一次是五月份,每户缴纳十六钱;一次是十月份,每户出刍一石。】 【不过,户赋的缴纳方式较为灵活,五月份的十六钱,可以以十一钱一布的比率换算用布代替,也可以缴纳六两的茧;十月份的一石刍,也可以按市价折算成十六钱来缴纳。】 【此外,按户缴纳的还有羽赋,推测不生产“羽”的地方或许会征收其他的战略物资,若该地区不生产战略物资,则折算成钱缴纳。】 【接着是按照人头缴纳的税收,包括面向儿童征收的口钱和面向成丁征收的赋钱。】 【——有学者推断,这一部分按照人头缴纳的税收,属于秦朝统一天下后的新增税目,在秦国时期并未征收。】 【若此推断为真,那么秦朝统一天下后,实行的便是户赋和人头税的并行征收制度。】 【除了上述税赋之外,常税还包括畜员税,即家中蓄养牛、马、羊等牲畜的税收;工商税,如十倍于成本的酒税、山泽之税、以及通过专卖盐而收取的税收等等。】 【当然,这些在后世的朝代中也屡见不鲜。】 对于不少百姓而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细致的赋税内容讲解。 毕竟,在很多时候,他们大多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官府的要求缴税,知道的最多不过是每次缴税的税额,至于说这些赋税的名目、缴纳的目的等等,都并不清楚。 ——不是朝廷没有规定每一种税目,而是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两者在很多时候并不能一概而论。 有时候是皇帝自己宣布征收什么额外的税收,官吏们当然不会去向百姓们一一掰扯,只要能收上税不就行了! 百姓们自己通常情况也不会像官吏们追根究底,那可是官老爷,谁敢追问? 还有时候,是当地的官员豪强们,自己在朝廷的税额之外为中饱私囊而增收的税赋,这种时候,更没有什么清晰的名目了。非要说的话,说不定就类似于“县老爷的第十八个小妾今天过生辰所以县老爷要更多的银子”这样。 问了,问明白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还真不缴纳了? 大部分情况下,面对无理由的加税,或者种种超前税收,百姓们也还是老老实实缴纳了。 毕竟,万一呢?万一真的是朝廷规定的什么新的税目,或者如官老爷所说的什么“之前朝廷开恩一直给你们免除了,现在免除时限过了所以需要缴纳了”,他们能不交吗? 不交,说不得就变成了反贼了。 正因为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因此他们对于这样详细的赋税讲解还是很认真的,虽然这是秦朝,而非他们自己的朝廷。 也正因为丰富的生活经验,使得他们对于秦人的税赋情况也存在疑问: “这是秦朝朝廷规定的赋税吧?他们实际征收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会不会也像是朝廷一样从正年收到二十年之后去?” “咱可是佃户,秦朝的佃户和咱们一样吗?他们的地主收多少租子?” “……那什么一顷缴纳的二石三石的东西,真的有一顷的地吗?还是说朝廷说你有一顷,不管你手里吗到底有没有,你都得按着一顷缴纳?”这事儿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反正,不管规定是什么,官老爷们都可以玩儿出花来。只有百姓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一老者叹气——虽说是老者,但实际年龄也不过四十——“这些税赋是一回事儿,可徭役才是最要命的。” 田中的人霎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 相较于农人,商人们对于税收问题研究的可就透彻多了。 秦朝对酒苛以重税,但是他们现如今的酒税同样不轻啊,还有专卖盐一事,放在后来的朝中也不过是常理。 至于说山泽之税,这个倒是不同朝代各自不同,有的朝代为了鼓励山泽的开采,税收定得非常之低,但有些朝代却在这方面往死了坑害百姓。 譬如大明在某些时候的矿税。 - 朝中对于这么一番秦朝税赋的介绍也有些烦躁。 讲这么多干什么?如果一定要讲什么农民起义,那直接说暴秦不仁不就完事儿了,何必这么一一介绍! 这些东西被底下的那些愚民们听去了,他们听过就忘也罢,万一有人还真的记下来,然后和本朝的税赋对比怎么办? 虽然通常而言国朝的税赋不至于高过秦朝,但是那不是有特殊时期嘛,到时候朝廷是为了天下大计,不得不暂时苦一苦百姓;可那些百姓不懂得天下艰难,只一味顾及小家,说什么国朝税赋比让人造反的秦朝还要重可怎么好? 陛下的不易,大人们的苦心,可就无人能够理解了! 【这里有一点与后世王朝不同,当然与汉朝还是基本一致的一点:秦朝时期的税、赋完全不同。其中,田租属于租税,而赋在当时则专供军事开支,如户赋就是如此。】 【因而,史料上所载的“泰半之赋”指的是赋,而非田租或其他税收。】 【那么,秦朝的税赋压力重吗?是很重的。】 【这个“重”,并非是与后来的其他王朝纵向对比,也并非是与春秋战国乃至三代时期对比,而单纯只是讨论秦朝百姓当时的境况。】 【从出土的秦简来看,秦朝百姓有不少的欠债记录——这个债,大多是无力缴纳赋税的债。】 【当然,秦朝对于这种情况也早已经制定好了对策。】 百姓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 虽然手中有农活等各种活计,但是多年以来日复一日的劳作,早已让他们能够分出一部分心神在其他地方,并不耽误干活。 “完了,欠了官府钱,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们虽然并非秦人,也不知晓秦朝究竟有什么对策,但是凭借着朴素的生活经验和逻辑推断,这个结论很容易就能够得出。 ——甭管他是哪个朝廷,谁见过欠了朝廷钱之后还能好好的情况?! 朝廷可不是什么开善堂的,不多要你的就算了,还能少要? 收缴赋税的时候,那些官差可都是带着鞭子的,别说让你欠着了,动作稍微慢上一些,说不得都要被抽上一顿。 有人在一边撇嘴:“也说不得那些个官老爷们有什么办法,反正咱们这些泥腿子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官老爷嘛,特别是那些传说中的宰相之类的,想来和他们这样的地里刨食的不一样。 不过,那样的人家也不会因为缴纳不起赋税而欠朝廷钱。 而城中,有些见识的,读过书的人,就对朝廷会有什么对策有了猜测。 古往今来,朝廷的主要手段统统可以概括为赋役。 现在,既然确实交不上赋税来,那么去服徭役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吗。 就算是定罪抓起来,单纯关着也没什么意义,更没有多大用处,还不如将他们扔去做活。 至于说做什么活……且不论是为公为私,总归朝廷那里要干的活多得是。 便有人不免吟出了诗句:“尽输助徭役,聊就空自眠。子孙日已长,世世还复然。”(柳宗元) - 【无力缴纳足够的税赋的民众,可以通过服劳役来代偿,对此秦朝是有详细的律例规定的。】 【一个成丁的劳役,每天食宿自理的话可以值八钱,若是由官府负责食宿的话则值六钱。】 【那么,这种还债方式是一个让百姓很乐意的方式吗?当然不是。】 【徭役的死亡率,并不低。】 【董仲舒曾经这么说过秦朝的徭役制度,“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 【如其所言,秦朝的徭役大体上分为三种,分别是“更卒”,“外徭”,“戍徭”,对应“月为更卒”,“一岁力役”,“一岁屯戍”。】 【而服徭役的年龄起始点为十七岁,有爵位的人服役到五十六岁停止,无爵者则要服役至六十岁。】 【更卒,是指丁男在本郡县服徭役,每年服徭役的天数要累计足够一个月,而服徭的次数不一,每一次前去服徭的天数根据这一次的工程所需而定。年底统计丁男的服徭天数,超过一月或者不足一月,都要记录在次年的记录之中。】 【外徭,是在远离乡里的地区所服的徭役。且与更卒的徭役多半由当地官府决定服役内容不同,外徭基本上是由中央朝廷决定征发,属于“御中发征”。外徭的内容主要包括转运粮草、朝廷兴建宫室陵墓、桥梁堤坝、治水等,以及一些其他特殊事务。】 【外徭要求丁男一生服徭累计满一年,同样服徭次数不一,每次天数不一。】 【说起来外徭,项梁经常主办、偷偷“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的那个“大徭役”,很可能就是指外徭。】 【最后一个是戍徭,是指丁男一生要服一年的兵役,这个是一次性的。根据分配的地点不同,在边疆地区的称作戍卒,在京师地区的称作卫士。】 百姓们看得简直是肝颤。 种田苦不苦?苦!在城中绞尽脑汁地讨生活如何?确实比种田好,但也苦。 但是哪怕是耕种的苦,都远不及徭役的苦。 官老爷们就算增加税赋,在一段时期之中也不至于让他们活不下去——人嘛,总是能活下来的,虽然死了的也很多,但就那么活下来的也不少。 他们的愿望,最底层的愿望,也不过是活下来而已。 但是去服徭役……那简直是直往死路上奔啊! 更有经历世事多一些的老人,比年轻人对世情更加了解,看着这些便直叹气。 “这三个徭役,没有一个不是要命的。” 见有小辈只知道徭役可怕,却不明白究竟怎么个可怕,又解释道:“那个兵役就不说了,万一碰上战事,就完了。”别说什么还有京师的卫士,他们这种挣扎的农人,能有那个命吗? 他不清楚秦朝是什么样,但是打仗会死人这点,那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以及,还是那句话,官府说是一年,到时候就真的能够一年就回来?如果官府让你多干几天,十几天几十天,老百姓又能怎么样? 一群小辈,乃至一些中年人都开始听起来。 “外徭虽然一辈子只需要服够一年,但是那可是朝廷的大事,别的不说,治水是什么好干的?还有那什么给皇帝修宫殿和坟……陵墓了。”老者唏嘘不已,他可一点也不信任朝廷。 众人纷纷点头,这大家虽然没见过,但想想也不怎么样。给皇帝建东西啊!万一他们手笨或者听不懂,出了一点问题,岂不是会被杀头? “最后那个更卒,”老人是真的摇头,眼神都有些恍惚,仿佛是在回忆什么,“要是真的一年就一个月也罢了,但是还能超出去……虽然说是登记到下一年之中,但是下一年让你接着干你能不干吗?到时候官府再说什么多出来的给记到第三年上……” 然后,等到第三年,如果官府需要人手,还让你去,你怎么办?反正又不是不给你记录。 这玩意儿简直就可以一直这么顺下去,一直顺到……六十岁?! 老人的眼神瞬间清醒了。 什么玩意儿,六十岁?普天之下,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有几个能活到六十岁的?! 其他人也有想到这一点的:“六十岁,就算是五十六岁,也不是人人都能活到的啊……这不就跟,不就跟隔壁县的县令老爷直接把税收到了十几年之后一样么……” 说是今年交了明年,明年不用交,然后又交后年…… - 当然,也有一些正处于清明朝廷和官府治下、且并未遭受天灾的百姓,对于秦朝的这个制度还相对乐观。 “这么看起来好像也还算合理?”有人议论道,规定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虽然这个更卒的年限确实太长了,这个寿数设置确实有点不对。 “说不定寿数大的人,承担的徭役比较轻省点?”旁边人道,他们这两年的徭役情况还可以,他也难以想象五十余岁的人如果服重役会是个什么情状。 第5章 刑罚与法 董仲舒茫然一瞬,怎么还有自己的话?自己,自己有说过这句话吗? 顶着一群人的视线,他面色迅速恢复平静,姿态端正,淡淡道:“秦法严苛,终使百姓不堪重负。” 所有人心悦诚服地点头,这可以说是大汉所有读书人的一致观点了,也是诸多学派彼此狗脑子都要打出来的情况下,难得的一点共识。 ——秦法实在苛刻。 不过,根据学子士人的眼界不同,思考方式、重点、角度的不同,对于这个观点也有不同的解读。 有人认为,秦朝太过苛刻百姓,毫不体恤民力,也由此走向灭亡,因而大汉必须深刻吸取教训,决不能向着秦朝的老路走。 也有人深刻地同情繁重负担下的百姓,是纯粹从怜悯民生疾苦的角度出发。 还有人觉得,大汉这些年来就做的不错。虽然大汉在不少地方都承了秦制,包括不少法律和赋税徭役制度上,但是大汉还是深刻吸取了秦朝的教训,从不同角度尽可能地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至少,让百姓认为,自己的负担减轻了。 这不就很好么? 百姓们觉得还有活路,就很好,这才是最关键的。 当然,大汉的法律也没有秦朝那样管的那么宽、那么细,一些惩罚也没有那么重。 哪像是秦朝,一方面各种法律细细密密如网,稍有不注意就会违背法律;一方面惩罚措施又重又环环相扣。 像是这个徭役,不论是哪一种,百姓无力缴纳赋税,就需要服劳役抵扣,但是一家之中出了一个服役的成丁后,家中剩余人口还能否支撑得起田地和家中活计? 若是支撑不起,来年的赋税还是不能全数缴纳,那这个家怎么办?接着服徭役?然后一直循环,百姓迟早会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出路了,只能一直一直服徭役。 他们会愿意吗? 而在这个时候,一旦服徭役群体中有那么几个人觉得没有出路不如一搏,或者有一些其他的如六国贵族一般心有谋划之人,烽火的点燃,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秦朝的徭役制度大体如此,从这里就能看出,秦朝百姓日常所承担的徭役就已经非常繁重。】 【百姓除了每年的耕种既要让自己活下去又要上交赋税外,还要承担沉重且长期存在的徭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交不上赋税,还需要出人去用徭役抵扣税额。】 【除了交不上赋税会欠朝廷钱外,一旦触犯法律,也有一部分会要求缴纳罚款——如果无力缴纳,也会被朝廷派去服徭役,以抵罚金。】 【那么问题就来了,不管是赋税还是罚金,秦朝百姓欠钱有多少?】 皇帝、官员,以及民间的士人学子都感兴趣地支起了耳朵。 这确实是关键问题,而且他们也确实对此并不清楚。秦朝覆灭地太彻底了,无数典籍和记录都被战火付之一炬,尤其是项羽那把火。 说实在的,虽然不少士人都坚决认为秦朝暴虐,但是也并不认同项羽的行为。 什么阿房宫也就算了,那些典籍你放什么火?!果然粗鲁暴虐,不怪最后未能胜过高皇帝。 - 朱元璋一直在努力读书,丰富自己的知识,因此他也深有感触:“咱这些年来自己看书,就发现秦朝的记载实在不够丰富。” 虽然汉初有不少关于秦朝的各种记录,且汉承秦制,但到底不是秦朝存在时的具体记录,并不能完全和秦朝等同。 【从出土的里耶秦简来看,欠款的数额属实不算小。】 画面中出现了里耶秦简的照片。 【里耶秦简总共记载了十二份欠款文书,欠款总额达到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五钱,平均下来每户欠款达到三千六百余钱。】 【按照劳役抵债的最高八钱来算,一个人需要服役将近十三个月,也就是一年多才能偿还干净。】 【这个服役天数可不是什么小事。】 【且,一旦服徭役所修建的工程不足一年就出现毁坏,主官会入罪,但是百姓们也必须重修——重修的时间不计入服役时间。】 嬴政和官员们看到此处,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毛病。 “虽然黔首们需要服役,但是朝中已经规定,各地官府必须让那些以劳役抵债的人在农忙时回家耕种,以免误了农时。”李斯道,他对于大秦的法律体系还是非常满意的,既充分践行了商君的理念,又非常符合大秦的需要。 当然,商君的理念本身就非常符合大秦所需。 奖励耕战,抑制商人,轻罪重罚,弱民疲民强国…… 大秦的胜利也充分证明了这一套体系的正确性。 而且,这个回家耕种的时间还不少,在种时、治苗时各有二十天的时间,足够完成关键耕种了。 他又道:“再者,如果一户有两人都需要用劳役抵罪抵债,也要放归一人。”这样同样可以保证农耕的继续,也能让这户不至于交不上赋税。当然,放归是放归,劳役是不取消的。 若是一户有一名以上的男丁,这些男丁也不能同一时间被征发徭役。 虽然总结起来,黔首们确实没有什么余力,但是对待黔首不就应该如此么。 再者,也不是没有免除劳役的可能,只要爵位提升,就能免除劳役;或者如果使得粮食产量增加,也能够得到朝廷的奖赏,免除劳役;另外,还有各种机会也可以免除劳役,比如当朝廷要迁移民众的时候…… 嬴政也这么认为,他同样不觉得大秦的法制体系有任何问题。 ——如果有什么地方存在问题,那主要就是两种可能,或许是基层官吏在执行朝廷律例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或许是六国遗民不愿服从大秦的统治、故而闹出来各种乱子。 这么看来,在基层的治理力度还需要加强。 ……譬如那个借着外徭的机会搞串联的项梁。 项氏,是楚国的遗民? 【除去以上这些服徭役的情况外,在触犯法律的情况下,也有可能会被罚以无偿服徭役。根据犯罪轻重的不同,有些会被罚戍边,年限根据罪行轻重不等;有些会被罚劳役,时限同样不等。】 【总而言之,秦朝继续贯彻了自商鞅变法以来的一贯思想,对百姓的基本态度是愚民、疲民、辱民、弱民、贫民。】 【毕竟,一方面,想要在战国这样的斗兽场中全面胜出,秦国必须将全部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并且使得力量能为国家所使用;】 【另一方面,虽然在秦朝之前没有农民起义,但是百姓闹事儿也还是出现过的,每次闹事儿,总会让朝廷得花一点精力,同时也让朝廷获得的利益蒙受损失。】 【所以,那就严格管理起来呗,管理起来,让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精力闹事儿,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给朝廷提供产出,多好。】 【当然,管理管理,就要有一套规则,有律例,有罚有赏,胡萝卜加大棒,这样才能让百姓们渐渐接受。】 【秦朝的奖惩的基本法则,是重罚轻赏,并且轻罪重罚。】 【这一整套规则,为了便于叙述,我们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秦朝法律,一个是军功爵制度。】 秦朝。 黔首们或在耕田劳作,或是服更卒、外徭、戍徭。除了黔首外,罪犯刑徒也在服役劳作。 听着对秦朝徭役情况的讲述,不少人脸上只是麻木的神情。 ——朝廷确实做到了,他们每天都很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为了能够交得起朝廷的赋税不至于欠款服役、为了能够在犯法的时候有钱缴纳罚金……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干或者想太多的事情。 除非不想要这么按部就班地挣扎下去,想要换一种方式挣扎。 就像是那些四处流窜之人,或者一些行凶作乱之人。 有按部就班地挣扎求存的黔首,自然也有觉得已经过不下去了想要寻求一条可能的生路的黔首。 去做盗贼,好像也不是不能活下来? 要不逃走,就算偷偷摸摸四处流浪,也比现在要强,最多就是被官府抓住。 反正现在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多少年了,朝廷统一六国之前是这样,统一六国之后还是这样。 这些人心中暗暗做着计划,虽然他们也没有多少见识,也不识字,但是总也有些各种消息流传到耳中,让他们用来参考。 - 李世民叹息:“百姓们要求不高,只要能活下去就能够满足……不能把人逼得太狠啊。” 历朝历代,其实赋税和徭役都不算特别轻,即使总会说要“轻徭薄赋”,可是实际上这个“轻”和“薄”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并没有多么轻省。 但即便如此,百姓们都能就这么支撑下去。 而过度压榨导致百姓觉得没了活路的例子,秦朝是一个,隋朝也是一个,再如两汉末年也同样如此。 ——正因此,他才会奉行君舟民水的理论。 想要管控百姓,想要调动民间力量为己所用,这没错,也很正常;想要动用百姓修建各种工程,同样没问题,毕竟工程——除了一些君王个人享乐之外——剩下的都可以说是必须修建。 但是,其中这个“度”必须要把握好。 否则,温顺的百姓就会从平静的湖面变身海浪,将湖面上的舟船掀翻拍烂。 【总体而言,秦朝的法律主要具有三个表现,一是对于轻微的犯罪施以重刑,核心理论就是《商君书》的“行罚重其轻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用重刑惩罚轻罪,就能够使得轻罪不再出现,重罪也得以杜绝。】 【如,采摘别人的桑叶即使价值不到一钱,也要服徭役三十天。】 【再如多人盗窃,一旦人数超过五个人,不论盗窃的金额多少,全部斩掉左趾、并且为城旦;】 【五人以下,则以金额划分。超过六百六十钱的,黥劓为城旦;金额在二百二十钱与六百六十钱之间的,黥为城旦;低于二百二十钱的,处以迁刑。】 【关于城旦,城旦是男犯,主要工作是筑城;舂是女犯,主要工作是舂米。但是城旦的劳动并不局限于筑城,如果官府需要,城旦还需要去进行其他同样高强度的劳作,有时也会承担一部分站岗职责。】 【城旦和城旦舂,还可以划分为完为城旦与刑为城旦两种,完为城旦指单纯的城旦刑罚,而刑为城旦则附加各种肉刑,如前面的斩左趾又黥为城旦(舂)、黥劓为城旦(舂)、黥为城旦(舂)等等。】 【事实上,城旦和城旦舂属于秦朝徒刑中劳动强度最大的刑罚。更关键的是,这种刑罚在秦朝的法律中广泛运用,上至与政治相关的犯罪,下至普通百姓未曾造成严重后果的斗殴、上述的盗窃,还包括女子逃离丈夫又另结他人等等,方方面面。】 【对了,关于附加的肉刑,斩左趾的趾并不是指脚趾,而是指脚。】 【另外,迁刑与后世朝代的流放类似,往往是全家被迁,但此时在秦朝却属于较轻的刑罚。】 【二是宁枉勿纵,刑用于将过。也就是说,在犯罪行为实施之前、准备进行犯罪、尚未实施犯罪的人,同样要进行严厉惩处,哪怕冤枉,也在所不惜。】 【这个理念或许能够在短时间内达成一定的效果,但是其造成的后果和影响却相当之大。】 【要知道,这个“用于将过”可不只只是什么“将危险掐灭在萌芽之中”,而是连萌芽还没有的时候就掐灭。】 【如此一来,这个理论就会变成一个无限制的处罚理由,百姓什么时候被判处有罪、判处什么罪名,将会完全依赖于掌权之人的想法,成为一个罗织罪名、滥用刑罚的最好倚仗。】 【最后,就是“连坐”这一刑罚的广泛运用了。】 【在秦法之中,连坐这一惩处方式被广泛使用,几乎能够放到任何刑罚之中。其中,包括邻里连坐、亲属连坐、军中连坐等等。】 【总体而言,在秦朝的法律实践中,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徒刑、流刑、肉刑,死刑并不多见。而相对于商周时期,肉刑也有所减少。这些现象的出现,最主要的是为了让百姓们能够更多地用于劳作,为秦朝创造实际价值。】 虽然这个奇怪的不知是神迹还是妖书的声音非常平缓,但是不论哪个时候的百姓,都听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战栗。 “耶耶,流放居然是轻罪吗?”有幼童半解不解地问道,他虽然年幼,但由于家住城中,也还是见过一些人哭天抢地地被戴上镣铐,形容凄惨地离开城池的。 而当时,耶耶和阿娘告诉他的是,这些人犯了大罪,要被流放了,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再也回不来了。 ——大罪。 他耶耶同样有些恍惚,毕竟流放在时下,怎么也不是什么小罪所获的惩处。 定了定神,他苦笑道:“是啊,在秦朝的时候,哪怕是流放这样的刑罚,都是比较轻的了。” 虽然儿子只注意到了这个流放,没有怎么理解前面的一串城旦舂和肉刑,但是他也并不打算给自己的儿子细讲。 ---------------------- 关于秦朝如城旦舂以及其他徒刑的刑期,未有定论。 第6章 军功爵 注:本文并不是要否认朝代和皇帝在历史上的功绩和积极意义! 如秦朝,最终从战国脱颖而出,就能够证明当时的制度符合争霸需求,而本文绝对没有否认这一点,也没有否认相关制度的进步意义的意思。 同时,本文也没有“以现代人的眼光去批判当时不够人权”“脱离时代去看待当时的制度”。 最后,本文写的是农民起义,既然农民起义(大规模起义),那么必然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有让他们不满到活不下去的地方,这绝对是【当时的农民、百姓自己的判断】。 因而,从农民百姓的角度写,既然起义,自然是他们有不满,他们觉得当时的制度或者律法有问题,而并非是“以现代人的眼光”。 ---- 朱元璋面色有些纠结。 虽然秦朝的这些个法律很不人道,有些轻罪所对应的重罚也确实过头了,但是…… 但是有些地方实在很符合他的想法啊! 倒不是朱元璋也喜欢搞轻罪重罚,而是原本不少大臣认为的轻罪,他就觉得这不应该是轻罪,明明是重罪!自然也应当施以重罚。 还有一些重罪,朱元璋也觉得相对应的刑罚太轻了,完全应该加重。 还有秦朝的那个“刑用于将过”,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啊。 ——当然,作为在民间摸爬滚打过的皇帝,朱元璋还是很清楚一旦下面的官员掌握了这种权力,将会给普通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 那岂不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想要什么的时候,直接宣布某个百姓有罪,就能合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没有这个法律的时候,官员们当然也能够这么做。但是至少,他们的行为会有漏洞,会不合法;但是有了这一项法律,他们简直是什么时候都能自圆其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了。 因而,朱元璋看中的自然不是让官员们掌握这种权力。 他要的是皇帝的权力扩大。 虽然素来都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类的说法,但是如果能够加上多重保障不是更好。 - 县城之中,比起农人更接近官衙的百姓们都对这些内容心惊不已。 这些内容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并非是城旦之类的高强度劳作、也不是斩趾之类的肉刑,也不是牵连甚广的连坐,而是刑用于将过。 “还好我们不是在秦朝,”一人喃喃道,她家虽然只是在县里面开了个小小的吃食铺子,但也因此和一些衙役打过交道,每一次都让全家人战战兢兢。 而这,还是在现如今没有那什么刑用于将过的权力在官府手中。 其他人也和这人一样的心情。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知府,虽然他们县城还好,但县里面也有走南闯北之人,也会给县城众人带回来各种消息,其中就有几例因为不幸而被官老爷弄得家破人亡的事情。 ——当然,这些是指官老爷专门坑害某一家,至于那些因为官府的种种原因导致的家破人亡,并不计算在内。 而这些被弄得家破人亡的例子中,官老爷无不是罗织罪名将人坑害入狱,但这种罗织罪名最少、最少还需要“罗织”一二;若是他们有什么刑用于将过的权力……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罗织了! 只要说一句你打算犯罪,就能让一个百姓入狱。 而到时候,简直就是彻彻底底地求告无门了。 当然,连坐也很可怕,特别是邻里连坐,不过是邻居而已,没有血缘没有其他关系,怎么就能连坐? 【那么,惩罚如此,与之配套的就是方方面面细致入微的法律,极为细密繁杂。】 【秦朝的法律并非每一条都严苛残酷,其中也不乏对于老弱的照拂规定,这方面有时候还颇为贴心。】 【但是问题在于,太细了,实在是太细了!】 【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 【从日常起居生活,到耕种从播种到生长到收获到入仓库的每一个流程,再到牲畜蓄养等各方面,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涉及到某一条法律。】 【而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于,大家不要忘了古人的识字率问题。】 【饶是后期的几个王朝,百姓也基本都不识字,秦朝的百姓又有几人识字?】 【细密繁杂的法律网络下,轻罪重罚的惩处理念下,不识字的百姓们如何能够安稳过活?】 【为了能够更好地调动百姓,也让百姓觉得可以接受,作为变法的主持人,商鞅自然给出了一整套可以应用的体制。】 【是什么体制呢?这就要谈到秦朝的核心制度之一,军功爵制了。】 “不识字”,这一点,触动了各个朝代中无数普通百姓的心。 识字,多么重要又多么珍贵的能力。 因为不识字,他们不要说惧怕远离家乡了,就是在家乡之中,在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都要担心会不会上当受骗、会不会被人糊弄摆布。 可是担心害怕又如何?不识字,就是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足够幸运,厄运不会找到自己头上。 你说如果真的碰上了大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认命呗,认命啊!不认命,又有什么办法,跑去告官?别开玩笑了。 所有的百姓,不论哪个朝代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聪明愚笨,都有一条共识:如果可以的话,离官府远远的,没事儿别过去晃悠,有事儿一般也不要过去晃悠。 而正如这个声音所讲的那样,他们不识字,如果真的有这么细致、方方面面都要管到的法律的话,那是极有可能会触犯的。 再联系之前讲到的,一旦触犯,就会有各种重罚等着……那日子确实是不能过了啊! 就在这种既惶恐又庆幸的心情下,有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有时候会有机会和文字打交道的人。 他平日里就颇有头脑,在任何一个有机会接触到文字的时候,都尝试去认下几个字,时间一长,还真让他认了一些。此时,他看着天际随着画面和声音不断变化的字幕,确定这确实有他认识的几个字。 于是,“赶紧,趁着这个东西还能看,试着能不能多认几个字!”他喃喃道,催促自己的家人和几个好兄弟。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识字的正途,这个有文字有声音的东西也并非教人识字,但是趁着还有这个东西的时候,总能认上那么几个字吧? 如果时间够长,认得字多了,那日后总是有用的。 【众所周知,当秦朝还是秦国的时候,正处于诸侯争霸、大家都想要吞并对方的时候。】 百姓们茫然,啊,是这样吗? 秦人点头,没错,是这样的,正因为朝廷需要、而且他们当时也不愿意变成别的国家,所以才愿意支持大秦,他们也想要看到大秦一统天下啊! 只不过,大家不仅向往一统天下的荣耀,也向往一统天下后的好日子…… 【为此,秦孝公坚决支持商鞅变法,后来的秦惠王虽然处死商鞅,但是依旧沿用商鞅之法。】 【也为此,在商鞅的主持下,秦国建立了军功爵制,并且如法一般,一直沿用到了秦朝。】 【简单来说,军功爵制就是根据立下的军功,赐予爵位等待遇。】 【具体来讲,有如下几点:】 【一是只要立有军功,就可以享受相应的爵位俸禄,与出身如何无关。】 【二是秦国秦朝的宗室,如果没有军功在手,就不能像是过往一样凭借出身而享有爵位和俸禄。】 【而具体的封赏条件,则有两个部分。】 【首先是立军功,以斩首数量为准。只要能够斩首一颗,就能拥有第一级爵位和田宅俸禄;斩首五颗,就能役使五家隶臣,即奴隶。总之,只要斩首越多,所能够获得的待遇就越好。】 【其次是赏赐区别。按照秦的制度,爵位共有二十级。赏赐的时候,爵位越高的获得的奖赏越多。】 【通常而言,作战是整军出动,那么这就出现了集体立功的情况。在攻城的时候斩杀敌人八千以上,在野战的时候斩杀敌人两千以上,就算做是“全功”,立有全功,全军获赏,赏赐规格以第九等爵五大夫为界限,五大夫以上重赏,除了提升官爵外还有赐邑等奖赏,五大夫以下只是赏官爵以及,或者加赐几千钱等。】 【是不是觉得看起来还可以?】 不少朝代的百姓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确实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啊。 虽然打仗大家都不愿意,同样不愿意参军入伍,毕竟打仗必然会死人,如何能够保证死的人是别人或者敌军,而不是自己呢? 人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大都是不愿意去死的,尽管活着也并不容易; 家人们同样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去死——踏入战场,与身死又有何异?且多年不见音讯,纵然活着,家中又能如何? 但是,这样的前提都是,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可以不用去参军。 当情势所迫,身不由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个情况并不少见——的时候,如果必然去参军,那么军中能否有一个比较公平的法度,就很重要了。 抢功这件事情,虽然百姓们不在军中,但想想也知道并不少见;至于说凭借出身家世而获得更高地位和更好待遇的事情……那还用说? 因而,倘若秦朝的这个军功爵制能够真的彻底执行的话,那确实是不错。 最少,他们如果被迫参军,那还能有个念想。 不像是现在,倘若参军,没有人会指望着什么升官发财,能够囫囵活着回来就好了。 【实际上也确实还可以。考虑到时代背景,在军功爵之前,可是彻彻底底“世卿世禄”的时期,出身决定一切,最多有一部分人凭借军功得以向上爬,但这不过是少数人而已。】 【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上升渠道,阶层基本就是固化的。】 【而军功爵制,再如何,也算是给普通百姓指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明路来——只要你敢杀能杀,并且运气好上一点,多半也能得上个低级爵位,从此不再是平民阶层。】 【这比起过往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头之路的状况而言,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了,对于百姓来说,也有了一条明确的路,而不用再自己两眼一抹黑地四处打转。】 【这样的制度被推行之后,在秦国内部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看最终秦国战胜其余六国一统天下就知道了,这套制度是行之有效的,是非常适合于当时的秦国所处的环境和所需的。】 其他朝代对于这段历史并不了解的百姓们点点头,没错,这么一看的话果真很好啊。 而且也确实,最后是秦朝赢了,而不是什么其他的诸侯国。 所以,这个制度对大家都很好的样子。 【当然,想要获得爵位,以及提升爵位,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秦军以“伍”为基本的作战单位,共有五人。一伍之中如果有一人战死,剩下的四人自动获罪,从士卒摇身一变成为罪犯;如果战死人数更多,那么剩余的人的罪名就更重。】 【因此,士卒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没有了任何选择,摸鱼划水都不要想,只能奋勇杀敌——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万一战友战死,你手中没有个敌军人头抵着,你就获罪了。】 【想要抵罪,唯一的方法是杀敌,一个敌军的人头可以抵一名战友之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还想要获得爵位,那么就需要让自己斩杀的敌军的人头数量大于己方战死人数数量。】 【而在战国时期,各国都在备战,加上当时的铁器冶炼并没有哪一个国家有什么突破性进展,因此秦军士卒面对的大部分敌军的武器与己方相差无几。】 【此时,想要在搏杀中存活,也并不容易,更何况斩杀更多的敌军人头来让自己获得爵位。】 刚刚还觉得不错的百姓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怎么说? 如果说前面的按照人头封赏的事情是让他们觉得难以想象,那么后面的战友战死自己自动获罪的事情,同样难以想象。 这……这叫什么事儿?! 只是普普通通的参军服役,还没有怎么样,更没有获得什么功劳爵位,就先要为自己不因为犯罪而受到刑罚而努力? 好端端的,突然就变成了罪犯?这不是天降横祸、无妄之灾?! ——这秦朝,还真是抓紧一切机会让人触犯法律,变成罪犯啊! 变成罪犯的可能性之高,变成罪犯的机会之多……之前那个戍徭的说法,可是每个成丁都要服满一年,那岂不是每个成丁都有极高的概率变成罪犯? 众人面色颓丧,一中年男子冷笑:“哈!我就说什么朝廷能够对百姓这么好呢,还给爵位?” 现在看来,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对百姓好的朝廷,都不过是说说而已,或者暗中挖下大坑就等着埋人呢。 这个条例,实际上不就是先将所有的士卒都等同于预备罪犯,随时准备用犯罪来控制所有人么! 至于说那个升爵的方式,也不过是看起来有了一条路——更多的人,难道不是还在为自己不至于获罪而挣扎吗? 别说什么这些惩处对所有人都有效,那些贵族出身的人,哪怕不能直接凭借出身获得官爵,但是他们真的面对可能犯法的情况,总也有方法抵罪的——而普通百姓,就只能要么拼死杀敌以求免罪,要么就只能接受刑罚。 就是不知道刑罚会是什么,倘若是罚金,家中若能交得起还好,交不起,那就要用劳役抵钱;倘若是劳役,那自然就是要去服劳役。 最后,一切都又重新归结于劳役上。 哈!这样一来,朝廷不就有了数不尽用不竭的源源不断的徭役了吗! 这个朝廷可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懂了男子的解释,周围的人也无言以对。怎么说,该庆幸他们的朝廷还没有这么压榨他们? “不,不对,”另一人开口了,“不是朝廷不想,那些官老爷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这么说的话也很对,官老爷不可能好心地顾虑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所以为什么? 【不过,不论如何,在军功爵制出现后,确实是打破了原本的世卿世禄制度,也让普通百姓有了一个明确的跨越阶层的途径。】 【这一制度的确立,极大地提升了秦军的战斗力,也缓和了民间对于严刑峻法的不满,将整个秦国凝聚在了一起,推动着秦国不断获胜,直至获得最后的胜利。】 第7章 战时体制,战后环境 刘彻对于这最后的总结还是非常认同的。 相较于三代的制度,秦朝,或者说秦国当时改革变法而成的新制度体系确实先进许多,也非常符合彼时秦国的需要,推动着秦国成为了战国的最大赢家。 有秦国统一六国的事实摆在那里,说什么秦国的制度腐朽落后,那不是有点太亏心了? 再者,大汉也沿用了不少秦朝的制度,难道大汉的皇帝和官员们都是傻子? 刘彻既不屑于在这件事情上当个亏心人,也不觉得大汉的皇帝和官员们都是傻子。 只不过,在成功一统天下之后,问题就出现了。 就像是这妖书说的那样,其实这一整个体系早已对民间压榨过度了——先前是争霸时期,时刻准备作战,自然可以这么来;可是统一之后呢? 不过,虽然秦朝在这个方面栽了,但是确实给大汉、给自己一个非常好的借鉴。 他干脆对桑弘羊道:“秦法虽有苛刻之处,但也不乏可取之点。” 桑弘羊当然清楚皇帝是什么意思,若说秦法,汉家承袭的也不少,可皇帝偏偏没有提汉家法度,而是专点秦法有可取之处。 那么,这其中含义,自然是指汉家并未承袭的那部分秦法了,还与妖书提及的内容有关。 能是什么?自然是赋税徭役! 皇帝一心攻打匈奴,这是人尽皆知之事,皇帝也从没有打算掩饰。更何况如今的几场战事,大汉都大获全胜,皇帝如何会愿意就此罢手? 但说到底,打仗,打的不仅是前线,更是打后勤粮草。 现在情况看起来尚且无碍,但若是日后战事连绵呢?那必然是要尽可能地维持住前线,也必然要尽可能地从民间榨出潜力。 那么,可以为大汉充当范例,还是优秀范例的,只有秦朝。 压榨民间,维持前线,做得最好的自然是战国的最后赢家。 而秦朝不仅能充当全面动员的范例,还能充当全面动员的反例——最终秦朝民间怨沸乃至亡国,大汉吸取这一教训,在该收手的时候尽快收手…… 【秦国,乃至秦朝的这一整套体系,可以称之为国家总动员,或者全面动员。】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将全国武装力量、国家经济等各方面,都从平时体制转为战时体制,由国家统一调度和指挥全国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财力,让整个国家的政治、军事、外交、经济、文化等,都全部为战争服务。】 【如今,我国在关于总动员方面,也立有国防动员的法律法规。】 【秦朝在秦国时期,为了应对战国的局势,就通过各种手段,使得全国进入了为战争服务的全面动员状态,整体的体制也进入了战时体制的状态。】 【全面动员、战时体制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其能够使得国家的力量最大限度地被集中和利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一个国家的作战能力获得极大的提升。】 【说起来,这一套制度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各个诸侯国都或多或少的存在,大家都要准备战争调动资源,因此这属于是必然之举。】 【比如魏国魏安厘王在位期间的《奔命律》,极限压榨魏国百姓,将魏国百姓的最后一丝潜力压榨出来,使得在此期间魏国出现了最后一次高光。】 【但,过度动员而没有相应的后续措施造成的后果也在魏国身上展现出来。对内过度压榨,对外并没有能够有效突破,最终魏国便如《韩非子》所言,“安厘王死而魏以亡”。】 【事实上,有学者认为,魏国的崩溃甚至没有等到魏安厘王死后,在他还活着在位的时候,魏国就已经崩溃了。】 【战时体制,战时体制,顾名思义,是战争时期的专用特殊体制。】 【在非战争时期,在和平阶段,在战后继续休养生息的时期,这样的体制是绝不适用的。】 嬴政和不少大臣都一边看着,一边思考。 大秦在统一六国之后该怎么做,他们有没有想法?当然有! 不仅有,而且想法多多,思路不一,为了关于究竟怎么做、用什么方式,朝堂上都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皇帝——这个新鲜出炉的称号——想要完全集权,彻底将权力收归中央而绝不分给什么地方;一部分臣子觉得还是应该设立几个诸侯,即使不愿意设立异姓或者六国贵族,那也可以给皇帝自己的儿子们封赏几个。 大家各执一词,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道理。 皇帝觉得,这都一统了,还要设立诸侯,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等着过几天这些诸侯直接带着封地的人马反了大秦吗? 大臣,如丞相王绾等人认为,这时候天下刚刚一统,大家都并不适应“一统”,更何况不少地方离大秦还挺远,并不利于管理,不如设立几个自家人为诸侯,便于大秦的统治。 最终,大臣们并没有争过皇帝,大秦还是走了绝对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度。 但是,丞相等人心中对此还是有些意见的。 虽然这其中不是没有涉及到他们的利益问题,譬如封个诸侯王便又能空出来一些可以培植势力的地方之类的,但是,他们对此的担心也是真实的。 ——不是不能理解皇帝想要集权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皇帝担忧再现诸侯王起兵争霸之事,但是,现在那些地方,不设立个诸侯王,仅仅依靠中央直接管理,真的可以吗? 设立诸侯王,当然不是什么最佳解决方案,但是属于是王绾等人认知中已经可以的解决方案了。 嬴政明不明白这些想要设立诸侯王的大臣的心思?当然明白。 不过,他有自信,能够让大秦彻底统治每一片土地,治理好每一个地区。 再者,依靠大秦的官吏管辖,在他看来,才是最好的杜绝任何六国贵族想要暗中伸手的最好方法。 但是,秦朝的问题仅有这些吗?秦朝的关键问题只是六国贵族们吗? 【首先,我们一定要明确一点,那就是秦朝所处的时代具有鲜明的特点。】 【秦朝是什么,是第一个一统天下的王朝,是第一个皇帝所处的时期,是从周朝长时间以来的世卿世禄突破不久的时期,是一个长期处在各自为政已经形成极大的惯性的时期。】 【这里有三点。】 【第一点,百姓们——不只是秦国百姓,而是整片大地上所有国家的百姓,都长期处在战乱之中,长期生活于战火硝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开战,也不知道自己一方是胜是败,更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将来是生是死。】 【这样的情况下,百姓,任何地方的百姓,内心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安定啊,”刘邦笑了,“民心思定啊。” 而民心,一致到这个地步的民心,是不可违的。 因而,大汉需要休养生息,需要轻徭薄赋,需要宽简刑罚。 这个时间,他在位的时候需要这么做,他的子孙也需要这么做——这并不是一两代皇帝在位期间就能够完成的。 【是安宁,是平静,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没有战火硝烟、没有繁重劳役,是休养,是喘息。】 【繁重劳役和作战的时间太久了,百姓们需要一个喘息之机。】 【而这个喘息之机是谁给的,并不重要。如果秦朝统一六国,能够让各国百姓们过一段安生日子,恢复元气,那么六国百姓也不是那么在乎统治他们的是不是自己原本的国家。】 【这既是秦朝所处时代的鲜明特点,也是秦朝真正收服各个地区的关键机会。】 【当然,也是秦朝被摧毁的关键机会。】 【至于说按照秦朝的制度,打仗就有机会按照军功爵制获得爵位俸禄……那是另一个问题,但这并不影响很多人其实不想打仗。】 【并不是获得爵位跃升阶层对他们没有吸引力,而是向往稳定和平的生活,是大多数人自然而然的愿望。】 这里原是齐地。 此时已经被纳入秦朝治下。 当地的百姓们同样在努力耕作,期待着最终收获的日子。 “别的不说,虽然我是齐人,但是现在秦国统一天下了,至少是不用再打仗了吧?”一人喃喃道,当初还没有统一的时候,他们的男丁也得参军,也得准备着打仗和战死。 旁边人接话道:“那应该是了吧,六国都打完了,还去哪儿打?就算防御那些蛮夷,也不至于像是之前那么打仗了。” 他们是真的不想打仗了,一点都不想。 不管什么军功爵制,不管什么几个人头升一级之类的,那都不是他们现在关心的。 非要建功立业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还是先让他们歇一歇吧。 另一个人道:“还有徭役呢。” 这两人愣了一瞬,觉得这方面应该也还好:“仗都打完了,还有多少地方需要大量徭役的?”除非是那个秦王要修建各种宫室之类的。 但是修建宫室,也用不了那么多的徭役吧。 【第二点,是秦朝属于初次统一,各个地方各自为政的时间太久了。】 【这导致两个问题,一是不要说六国贵族们心中一直想要恢复往日荣光,就连百姓们——他们倒不是一定要恢复故土——而是百姓们对于“统一”的认知和归属感也并不强。】 【二是,各个地区原本的法律和制度都是各自订立的,大家自己有自己的风俗习惯,有自己的法律规章,与秦朝的法律和习俗并不相同。】 【更不要说,秦朝还坚决实行“轻罪重罚”“刑用于将过”“大量连坐”的理念,并且法律条款细细密密,方方面面都有法律、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触犯,以及商鞅的驭民五术。】 【这是原本情况与秦国并不一样、统一后被骤然纳入管辖范围的六国百姓能够接受得了的吗?】 【虽然在其他国家,法律也不怎么宽仁,但是总归是有所不同的——并不是说条款少,而是做同一件事情触犯法律的可能不同。】 【举个例子,如在某个一样刑罚严苛的诸侯国,走路先迈左脚是违法的,会受到惩处;但是在秦国,这个行为不会触犯法律,可是出门不穿袜子就要触犯法律。】 【以上例子不能当真哈。】 【但是这也可以表明,六国百姓想要适应秦朝的统治,是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的——且在适应和融合的过程中,必然会发生摩擦。】 【那么关键问题就是,在必然会发生摩擦、且摩擦时间不短的这个情况下,秦朝朝廷和地方官府能够做出怎样的应对?】 【第三点,就是在统一天下之后,遗留下来的六国贵族们了。】 【与百姓们不同,六国贵族们都并不愿意老老实实接受秦朝的统治,有一个算一个,都想着要恢复过往的荣光,重新夺回权力,过上自己原本的好日子。】 【他们一直活跃在各个地区,暗中寻找机会、笼络人手,就等着一个适合起兵的好时候。】 【那么,对于当时的秦朝而言,最重要的是哪一点呢?】 【是第一点,民心思定。】 嬴政虽然并不觉得自己的政令有太大的问题,但是既然这个看起来是来自后世的“妖书”这么着重地提起这几点问题,他也将这几点放在心上,认真思考起来。 关于六国故地不好治理,并不是没人看出来,只不过应对方式不一罢了。 丞相王绾之所以建议皇帝分封皇子,就是因此,嬴政也听到过王绾的直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镇之。” 他当然也知道那些地方难以治理,但是他的应对方式,是推行大秦的官吏制度,以郡县划分和治理。 丞相等人则认为以官吏治理虽不能说无效,但是效率不高,效果不强。 而嬴政对此还有另一个应对方式:巡游。 观妖书所言,倒不是对分封或者郡县提出意见,而是对在六国故地推行秦法等方面提出意见。 ——不在当地推行秦法,难道还让那些六国遗民按照他们原本的法律制度行事? 再者,大秦已经推行了秦法不知多少年,黔首们也一向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乱子来,还让大秦的国力不断提升,这难道不能说明秦法的正确性? 至于说这属于战时体制,对黔首压榨过度…… 嬴政更加不解了。 对待黔首,不正应该如此? 大秦一向都是实行商君的驭民五术,也颇有成效,有什么问题? 人心思定,大秦也没有不让黔首正常耕种劳作啊! 若说是作战以及徭役的问题,那也并非大秦要对他们进行什么额外的压榨,完全是正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李斯敏锐地抓住了机会,抢在了王绾等人之前:“陛下,不若先暂且放宽一下再六国故地实行秦法的时限,以便那些黔首更好接受;同时加强对六国故地的监管力度,甄别出混在黔首之中的对我大秦心怀不满之人。” 既然这个妖书专门说什么六国百姓难以接受秦法,那就给他们更多时间接受,大秦也不是什么不体恤黔首的朝廷。 但是,给他们更多时间,可不是让他们有机会反对大秦的——想来,有这么个时间空档,那些有问题之人必然会寻机串联,到时便可一网打尽,也能震慑天下。 反正,李斯本人可完全不觉得秦法有任何的问题。 自然,更不会觉得秦法需要什么更改修正了。 第8章 方向正确,但跑步前进 刘邦摇头,半是感叹半是回忆道:“若是当时始皇帝能控制住局面,休养生息,那么秦朝也未尝没有转机。” 说实在的,秦朝的制度体系确实并不适合一个统一天下后的休养发展阶段的需求。 但是,秦朝这么一艘大船想要掉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至少,不论二世是否是胡亥,想要掉头都几乎难以做到。秦朝这艘大船多年以来的惯性太大太大了,唯一能够做到还能勉强控制住朝堂的人,只有始皇帝。 二世,即使是扶苏,他也做不到。 ——他若是能够做到,也不至于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而始皇帝,留给他的时间也并不多么宽裕。 最晚最晚,在始皇帝驾崩之前,他必须要把休养生息的基调给定下来,后面的二世才有一个标杆可以倚仗。 “秦朝的惯性并不止于朝堂制度,更在于观念人心。”萧何也摇头,他对于秦朝能否掉头成功持有悲观态度。 困住秦朝的,并不只是什么长期施行的制度,也不只是庞大的军功爵集团,更有长期以来在秦人——特别是秦朝官员乃至皇帝心中埋下的理念观点。 不论是选择分封的大臣,还是坚决郡县的皇帝大臣,他们恐怕都不觉得秦朝需要掉头,也不觉得秦朝需要绝对的大调整。 ——军功爵制有点不太合适了,这点他们或许知道;但是,秦法、徭役等这一系列制度不合适……他们大约并不觉得。 而这才是关键。 观念一旦深入人心,想要改变难如登天。 再者,在那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之前,秦朝的朝堂,恐怕没有人会觉得那些平日里只知忙忙碌碌、毫不起眼的黔首们,能够拥有那样的力量,制造出那么大的影响。 【民心思定,百姓们想要安稳度日,并不想要再生活在恐惧和战战兢兢之中。】 【这就要求朝廷一方面要轻徭薄赋,给百姓喘息和恢复的机会,毕竟要是依旧高赋税、大量徭役,那么百姓还安稳什么?】 【在古代,不论是进行各种大型作业会极易造成死伤,行路,更是导致死亡的一大原因。】 【另一方面,就是要求朝廷要宽简刑罚,网开三面,不再让百姓动不动就可能会触犯法律、成为罪犯,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特别是那些并不熟悉秦法的六国百姓们。】 【秦人在秦法的驯化下,或许已经适应,但是六国百姓如何能够适应?】 【他们本身又并非秦人,倘若要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怎能不心中生怨?怎能不对秦朝恨之入骨?怎能不想要让秦朝也灭亡?】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百姓们自己不揭竿而起,那些始终野心勃勃的六国贵族们,又如何不会看到这样的机会?】 【如果能够满足民心,那么其他六国贵族所能造成的影响就要小之又小。】 【因为,这个天下,这个江山,终究是由人构成的。】 【不论六国贵族们到底想要如何施为,又制定了什么样的计划,他们都不可能自己单打独斗。】 【想要推翻秦朝,想要恢复旧日荣光,都需要人手。】 【人手从何而来?人手不可能凭空出现。除了六国贵族们自己蓄养的家奴,剩下的,就是要招募各地的百姓充作人手。】 【那他们如何招募百姓?无非威逼利诱。】 【但,倘若朝廷对百姓压迫甚重,让百姓们仇恨朝廷的话,那么贵族们简直都不需要再如何绞尽脑汁,他们只需要露出意图,便自有大量的百姓自愿为他们效力。】 【另,说起来虽然秦朝也看到了六国贵族们的危害,并且进行了强制迁徙,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总归还是办事儿没办干净,六国故土上还遗留着大量的六国贵族们,他们随时准备着拉起一支队伍,或者随时会被任何反抗势力拉过来充作旗帜。】 独孤伽罗自是非常明晰这样的逻辑。 “要用百姓,但是也不能不留余地。”她总结道,事实上,不论是对这种泛指的百姓,还是具体的某个人,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完全不留余地,都是极为危险的一种选择。 而百姓这个群体,和具体的某个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如果是对具体的某一个人甚至某几个人,在朝廷、皇帝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是可以进行不留余地、斩尽杀绝的行为的。 但是对于百姓,这种广泛的百姓……如果真的让整个群体都找不到出路,那么即使是朝廷,即使贵为天子,都是弱小的。 杨坚点头:“如何用人才是对天子的关键要求。” 当然,对于天子的关键要求非常多,但是用人无疑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自从秦朝以来,每一代皇帝、每一个王朝、每一个学派、每一名士人官员,无不在研究如何更好地掌控百姓而不至于将其逼至绝路。 这着实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其并不深奥在如何探寻百姓的底线——百姓的底线非常好找;而深奥在如何在逼近底线之前尽可能地榨取到更多的利益,以及,如何尝试进一步降低百姓的底线。 而这样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一旦步子迈得太大,就必然会招致百姓的反抗。 譬如秦朝。 - 赵匡胤摇头,对于原本的旧势力的清除当然得足够彻底,不然留下一丁点苗子,都是在给自己、给自己的后世子孙找麻烦。 虽然有时候这些人太会躲藏,朝廷有时候确实会没能彻底清扫干净,但是像是秦朝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蹦出来一群六国贵族……也太过离谱了。 赵匡胤不禁对赵光义感慨道:“秦朝的迁移工作做得太差了……漏洞也太多了。” 赵光义对此非常之赞同:“是啊,这种清理怎么还能留下来这么多空子?必须连根拔起才是。”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绝不会留下来一点日后会造成麻烦的可能。 【那么,秦朝知道百姓的重要性吗?】 【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 【秦朝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人口对于朝廷的重要性。】 【只要有人,只要有百姓,他们就能够为秦朝奉献一份力量,不论是生产粮草蓄养牲畜,还是披甲作战建设工程,这些都需要百姓。】 【因此,自从秦国时期开始,秦国对于死刑和一部分会让人彻底丧失劳动力的肉刑在判罚中的应用就渐渐减少,同时,严惩任何生育后的弃养乃至杀婴行为。】 【这些都充分证明了秦朝朝廷对于人口、对于百姓的价值的认识。】 【而同时,商鞅变法,变得还有对百姓的管理方式——驭民五术,实际上就是让百姓虚弱、无知、不能思考除了生存和遵守法律之外的其他东西,更没有精力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这个方式,也同样被一代代秦王乃至秦始皇,以及官员们继承了下来。】 【从这个方面来看,秦朝的上层统治者,也并非完全不知道一旦百姓们心生不满乃至愤怒,会出现什么事情。】 【——正因为知道百姓会反抗,所以才要让百姓虚弱疲惫无知,继而难以进行反抗。】 【那么,为什么要说秦朝不完全知道呢?】 【因为他们知道百姓的意义,又知道百姓会反抗,但是他们并不真的觉得百姓的反抗能有多大的力量。】 【如果具体来说的话,大概就是,“反抗?那肯定会产生一些影响的,绝不能放任他们自由反抗”“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如果严重的话,可能他们会想要逼退国君”“还能怎么严重?逼退国君难道还不严重?还能如何?那些黔首们还想要干什么?他们又能干什么?”】 【他们并不觉得,百姓的愤怒与反抗能够如山呼海啸,连成一片;更不觉得,这样的力量能够有如排山倒海,摧枯拉朽,让整个大秦王朝都沦陷其中。】 【也正因如此,秦朝才会在一统六国之后,不给秦国自己的百姓和其余六国百姓什么缓冲,而是自顾自就要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进行下一步。】 【可问题是,人并非棋子,可以被朝廷随意摆布、任意安排而没有丝毫不满和反抗。】 【虽然朝廷把他们当做棋子,当做一串串字符;虽然百姓们自己都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与上层的王公贵族们完全不一样,某种程度上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人”;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人,而非无知无觉的傀儡。】 【纵使是久经驯化的秦国百姓都不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那些原本并非秦朝子民的六国百姓?】 嬴政并不觉得商君的驭民五术有哪里不对,当然,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眼光有什么问题。 ——天下既然一统,那总是要彻底由中央统一管理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方向就是正确的! 那既然方向是正确的,道路没有问题,那为什么不按照这个方向向前走呢?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计划在方向上不对,也不觉得自己打算修建的那些个工程不应该修建——那都是应该修的,也并不全都是为了他个人的欲望。 不过…… ?!自周以来,最严重的黔首的暴动,也不过是驱逐国君或者更换国君而已——如果把奴隶暴动也算上的话,而这样的暴动在王侯贵族们看来,也已经相当之严重了。 还能如何? 还能让整个大秦为之倾覆不成?! 那些个黔首有这样的力量吗? ——还是说,又是那些六国贵族的蓄意挑拨? 虽然确实不能完全否决掉黔首有可能会反抗大秦的可能,但是在亲眼见证一些证据之前,嬴政在“黔首自己聚集起来推翻大秦”和“没有六国贵族的领导就不可能动摇大秦”两者之间,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除了皇帝之外,秦朝的官员们,也大多持有如此观点。 并非大秦不重视黔首,也并非大秦没有从黔首出身跨越阶级的人——事实上,自军功爵制实施以来,这样的人虽然并不能说非常多,但是也并不少。他们或许没有走到最高处,但是中层也少不了这些人的身影。 可即便如此,在高层看来,这和黔首直接撼动大秦,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而这也印证了“妖书”所言,他们重视黔首,却又不重视黔首。 【但是秦朝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们意识到了,但是他们并不当回事儿。】 【在秦朝的上层看来,这些可能的反抗不满,也不过是一时而已,也并不能敌得过大秦的整个体系。】 【——六国兵马都已经被摧毁,又有什么能够阻挡大秦?那些六国贵族,也只能在阴暗之中不断诅咒,妄想能够推翻大秦罢了。】 【换言之,秦朝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也因此,在一统六国之后,大秦选择了全盘郡县制,废除分封,随后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并且大兴徭役,修建驰道、长城、水利工程、宫苑皇陵,又马不停蹄地兴兵征战。】 【再度明确一点,我并不是说这些工程是错误的、不应该修建的,也并非是说废分封行郡县是错误的。】 【实际上,不论是统一度量衡和文字等,还是废分封行郡县,亦或者是修筑长城驰道水利工程,这些都是极为正确的事情,并且,高度体现出了秦始皇本人的卓绝眼光和高超能力,以及气魄。】 【在一切未有先例的情况下,在不乏有人反对的情况下,秦始皇成功把握住了正确的方向,并且引导着整个华夏也走上了这个方向。】 【这些都没有问题,也无可置疑。就像是那句话说的一样,“百代皆行秦政法”,秦始皇个人的功绩即使数千年后,依然熠熠生辉,绽放光芒,无法掩盖,也无人能够否认。】 【他对华夏的贡献摆在那里,即使后来的朝代再如何批驳也无法撼动;而他要求修建的工程,也确实是利在千秋。】 【时至今日,当我们脱离了传统的经过多重修改与矫正的传统叙事视角,重新来看秦始皇的功与过的时候,我们能够完全肯定地说,他确实是整个华夏历史上,绝无争议的千古一帝。】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的规划并不符合当时的情况。】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虽然意识对物质有能动的反作用,可是终究还是物质决定意识——在当时的客观实际上,并不支持秦朝这么大跨步、甚至是跑步前进。】 【太快了,不论是制度的转变,还是人心的转变,都不可能这么快。】 【而当时乱战后的社会,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来进行重建,根本不能在这种时候不断进行大型工程的建设。】 【这些都是不可能改变的客观事实,并非什么六国贵族暗中折腾,也并非什么六国百姓就是不愿意过安生日子。】 【同样,也并非秦始皇个人的意愿,以及秦朝朝廷的意愿,就能够改变的。】 【一心觉得一切应当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计划发展进行,不去真正考虑现实情况,就是不实事求是。】 【不实事求是,完全无视客观实际造成的后果,就是步子太大扯着了蛋。】 第9章 一点火星就能引燃的炸药桶 刘邦对此表示非常赞同。 特别是对于最后的那个比喻——简直太巧妙了,也太合他的胃口了好吗! 说实在的,当初他也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走到如今这般地步,虽然他并不是没有野心——不然,他也不会在看到始皇帝车驾后便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了。 可问题是,有野心归有野心,现实归现实。作为一个能够混得风生水起的人,除了各种交际手段以及一些天生的对于利益和选择的天赋,对现实情况的判断能力同样重要。 刘邦起初虽然觉得环境有些问题,但还真没想到偌大一个王朝,竟然就那样轰然倒塌。 而在发现巨轮即将沉没的时候,刘邦也看到了那让其沉没的存在——正是过往无人真正在意的黔首。 “始皇帝什么都好,眼光长远,能力超前,只有一个问题,”刘邦悠悠道,颇有一种悠然自得之态,“太急切了啊!有些事情不是赶着做的,更不是立刻就要做的。” 要刘邦说,秦始皇做的事情,譬如修建长城,水利,驰道,以及确立郡县制,这些都是正确的,并非错误。但是始皇帝太着急了! “乃公只要将乃公应该做的事情做完做好就可以了,”他平静道,“至于其他事情,那是子孙后代的事情了,乃公总不能把什么事情都给他们干了。” 萧何对皇帝的想法表示赞同。 张良同样如此。他瞥了一眼皇帝,心知皇帝早已为那些个异姓王侯安排好了最终的结局——皇帝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异姓之人清理干净,让天下掌控在刘氏手中。 否则,如何能够称得上是刘家天下? 至于后面会不会再起纷争……那到底也就是老刘家的内斗了。 只要肉还在老刘家的锅里,皇帝也能走的安心。 当然,如果一定要说皇帝还有没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他们这些开国功臣,同样也能算入其中。 张良对此非常明白,该退的时候就得退,退的干干净净,退的彻彻底底。 - 赵匡胤有些眼热。 秦始皇的问题,他自己自认为也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此时虽然同样在观看,但这一方面也不怎么上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妖书”他不能拒绝,只能观看。 但是,涉及到对秦始皇的功过是非的评价,就让他不能不上心了。 ——青史留名,功过评说,对于一个皇帝、对于一个常规的皇帝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作为皇帝,天下唯我独尊,想要什么都能拥有,很多时候,青史之名就是他们平生最大的追求。为了这个青史之名,有些放飞自我的皇帝都能被臣下劝谏。 当然,也有那些压根不在乎后世名声,颇有点“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皇帝,但赵匡胤显然不是这种皇帝,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身后名的。 而“千古一帝”这种评价,简直是一个皇帝追求的名声的最顶峰。 不过,“脱离了传统叙事视角”是什么意思?后世对于功过的评判标准难道出现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赵匡胤不解。 以及,是的,他现在也多多少少看出来,这个不知应当称作是“妖书”还是“神迹”的不知名东西,应当是与后世有关。 ……不过,赵匡胤思来想去,觉得就算再怎么调整功过评判标准,有一点还是肯定不会变的:收复故土,开疆拓土。 如果他能够收复燕云,甚至……甚至将领土再向北扩张一二,那他就算得不到一个“千古一帝”的评价,想来也能够得到一个极高水准的称赞吧? - 当然,也有人对于这个“千古一帝”的评价并不怎么赞同。 不是后世的帝王将相、儒者学子,而是当下,在秦朝统一下的一些百姓。 有的人衣衫褴褛——这是和富贵人家相比,实际上平民百姓大多也和他差不太多——迷茫而悲痛地道:“千古一帝?他是……统一六国,确实是古未有之的事情,但是,我们呢?” 他还活着,但是他的大父大母就不说了,早已故去,而他的翁媪也已经故去,留下他和他的几个兄姊,其中的一个兄也已经故去。 而他的亲人故去的原因,除了疾病外,大多就是因为战争或者徭役而死。 现在一统天下之后,徭役甚至还不会停止,甚至还有可能会更多;征战也还要照常进行…… 皇帝不论如何,最终有个“千古一帝”的评价,但是他死去的亲人们呢?他和他剩下的,说不定也会在将来的徭役征战中死亡的亲人们呢? 被他的话触动的人显然不少。 在征战中死亡的人何其之多?在徭役和因罪服徭役中死亡的人又何其之多? 有人摇头:“上面也说了,是在历史上,我们不过是历史,是历史上都不曾记载的黔首而已。更何况,这些工程,都‘利在千秋’啊!” 我们身死,史册上也不会有什么记载,更不会记载谁因修建哪个工程而死。 后世不过是看历史一样看待我们现在,又能够使用那些利在千秋的工程,如何会在意我们这些黔首的生死? 就像是猛将发于卒伍,除了猛将外,剩下的士卒,除了他们的家人朋友,又有谁在意?他们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而现如今的皇帝和公卿们,同样不会在意黔首的生死。他们只会自豪于他们的功业,也只会骄傲于他们的胜利——这是他们的天下啊! 更有人此时已经开始流泪:“但是我还记得我的兄弟……而且,我想好好地活下去,我的孩子也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说已经死去的人到底已死,可是活着的人还需要活着,还想要好好活下去,作为家长,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子嗣日后还需要背负沉重的徭役,还需要踏上战场赌命。 对于百姓,特别是原属六国的百姓而言,统一天下的成就再怎么辉煌,也和他们无关。毕竟,这并非他们的天下。 【本来,原本的六国在使用民力方面就都不如何爱惜,原本的秦国也是。而这还能说是为了准备应对来自其他国家的进攻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天下一统之后,百姓们内心的认知自然转变:六国都没了,还打什么?】 【要说秦朝从皇帝到官员们,有没有对此进行一些政策和制度方面的调整,那还是有的。】 【譬如,招揽百家之人,准备为制度的变更和调整进行准备;实行实田制;实行三公九卿制度……林林总总,多个方面都开始了一定程度上的调整。】 【但不得不说,这些调整不能说没有大用处,可是在关键的地方秦朝没有进行调整也是真的。】 【在使用民力方面,朝廷不仅没有收敛,甚至还可能是觉得自己拥有了全天下的人口而越发放飞自我。】 【首先是同时上马多个大型工程,规模巨大,需要人力相当之多,在修建的过程中死伤率还不小;其次是展开对外的南征北战,再度拉出来大量的民力,同时同样死伤不少。】 【这些情况,有哪一点是符合一统天下后的百姓的心理认知和期许的?】 【没有!】 【不论这些工程是否需要修建,百姓们都绝不会愿意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以这样高密度地进行作业。换句话说,这些工程都有修建的必要不假,但是,这些工程的需求有这么急迫吗?】 【急迫到必须同时间开始全面进行?不能分出个一二三来,然后一步一步进行?】 刚刚被统一的六国百姓们一直看到这里,内心充满了茫然与慌乱。 怎么办?原来被统一之后,他们要过的日子会是这样的吗? 遵循秦朝的法律制度——那些他们原本根本并不了解的,甚至有些方面还和他们的习惯完全相反的法律,以及违法后严苛的惩处方式; 然后,还要承担这样沉重的徭役,劳作强度极大,又有数不尽的工程要去做……这要征发多少徭役?又要服徭役多长时间? 而且,一旦他们一不小心触犯了某条法律,然后也交不起罚金,那他们岂不是就要变成这些悲惨的徭役中的一员了?! 犯法之后,服徭役可就难说有什么服役天数限制了啊!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这种希望难道也是贪求吗?”一名原本是楚国百姓的人喃喃道,他只是渴望一个不需要打仗,赋税徭役能够稍稍轻上那么一点点的日子,这也过分吗? 他并不抗拒秦朝的统治,也没有像是那些个贵族一样一心想要光复楚国,他也愿意服秦朝的徭役,也能够接受秦朝制度中许多与楚国习俗相背的地方…… 但是,原来这些秦朝都不愿意给他吗? 他还要承担那样繁重的看不到尽头的徭役,忍受着随时可能会触犯法律的恐惧,以及对犯法之后不断劳作的恐慌…… 其他地区,也有百姓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徭役肯定会有,怎么可能没有,但是能不能稍微轻一点……” “朝廷让修什么就修什么,我们也不懂什么意义不意义,但是为什么要放到一块修建,不能分开吗……” 没有人指望朝廷不征发徭役,也没有人指望朝廷真的怎么改制度,怎么对百姓好。 就像是这个神奇的东西讲的那样,他们自己都从不觉得自己可以和贵族们相提并论,也不觉得朝廷需要为了他们更改制度—— 他们只是希望日子还能过下去,希望徭役能够轻一些,赋税能够减一些。 - “秦朝上层都过于急切了,”刘恒评价,“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对于当时天下的具体情况认知不清所致。务必以此为戒,不可贸然决断。”他最后对自己身旁的刘启叮嘱道。 在没有把握住具体情况的时候,如非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下任何决定; 而如果清楚具体情况,那就更要根据情况来选择行事方式了。 像是秦朝时候的情况,民心思定是必然的情况,那么此时没事儿逆着民心来就不是什么好选择,能够休养生息就休养生息,一些必须修建的工程,就要划分安排好具体的修建步骤,尽量避免同时开展多个大规模工程。 假使真的就是想要大量征发徭役,那么也绝不能一上来就这么搞。 要做,就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慢慢来……这样,百姓的反对力量就会被尽可能地降低。 温水煮青蛙,虽然看起来不如直接行事那么雷厉风行效果明显,但是,刘恒以自己的亲身体会保证,这是一个非常好用也非常有效的方法。 思及此处,他又对刘启道:“如果你清楚具体情况,却还依旧打算按着自己的心意而不打算按实际情况行事,那么,在做下最终决定之前,先问问自己,能否承担最坏的结果。” 毕竟,刘恒也不觉得当时秦朝的整个上层,包括始皇帝,完全不清楚民间的情况,可他们依旧做了。 那,这种时候,就要问问自己,是否清楚最坏的结果,又是否能够担得起最坏的结果了。 【再加上,原本秦朝的体制基本上是全盘为战争所服务,而秦朝统一后,虽然初步调整了一些制度,但是大体上的方向还没有调转,还处于一种“为战争服务”的战时状态。】 【举一个战时体制的例子,是当年的毛熊国建国初期。】 【当时面对严峻的环境,毛熊国宣布“一切为了前线”,进入战时体制,市民们每人每天只有八分之一磅,也就是0.1134斤的面包;同时实行余粮征集制,强制征收农民手中的所有“余粮”……】 【这种状态压根不是能够在非战争时期长期实行的,特别是百姓们都认为战争已经结束,现在应当迎来一种平静的生活的时候。】 【而与广大的民意背道而驰,所获得的绝不可能是胜利。】 【放在秦朝,同样如此。】 【要说六国的百姓在自己原本的国家过得就多么快活了,那当然也没有。】 【毕竟大家都只是普通百姓,又并非什么享有特权、掌握权力的贵族们,哪会有什么优待?】 【但是,面对秦朝现如今对民力的极限压榨,这些在原本的国家也过得不怎么好的百姓们,都被现实情况逼迫得不得不去怀念过往了。】 【本来,六国百姓目前对于秦朝就没有什么归属感,正是需要培养民心的时候,结果秦朝一顿操作,用起民力来毫不手软,生生地就将那些六国百姓们越推越远,不满和愤怒越积越多,大量逃走流窜的百姓或者罪犯潜伏在城外的山川湖海之中。】 【这时候,只差那么一点点火星,就能够引爆这个已经到处都弥漫着易爆气体、易燃液体和易燃固体的空间。】 【而这个火星,很快就出现了,或许出现的甚至不能称之为火星,而应当是大火。】 第10章 山陵崩 对于嬴政和秦朝公卿们而言,这一段段内容,包含的信息量着实很多。 首先,这个妖书一遍又一遍地提到黔首的反抗,确实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了种子,不论他们承认与否,现在的他们对于黔首的重视程度已经又提高了许多层。 其次,有关于征发徭役大兴土木的警告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再如何不在意,在这样多次的重复下,也还是进入了他们的耳中,停留在了他们的心中—— 六国贵族是大问题,但是原来征发徭役都有这么大的隐患吗? 说实话,这样的理论,与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长辈的言传身教、周围的环境以及同圈层的人的做法,都是完全相悖的。 大秦也好,周边的六国也罢,大家对于黔首的重视都是基于黔首的价值,不论是他们能够劳作建造工程,还是他们是军队的主要构成,亦或者是耕作繁衍……因而,大秦减少了死刑和影响劳作的肉刑,代之以徒刑,并且鼓励生育。 但是,不论是哪国的贵族和国君,都不觉得这些低微如尘土的黔首,能够影响到国家基业。 或者说,他们过往,一向是以惩处为主,辅以“军功爵制”这种能够调动积极性的奖赏诱惑,而从没有真正在乎过黔首到底想要什么。 当然,实际上他们也并不如何在意——不能说毫不在意,但是这种在意也不过是流于表面罢了。 一旦黔首可能的心愿与朝廷的大计不一致,那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选择朝廷的大计。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难道这样的做法还有错? 有错也就算了,这种问题最终还能酿成大祸? 嬴政微微闭目,关于黔首以及大秦的计划,是重要问题,并非他一时半刻就能做出决断的,也并非只依靠这不知何物的东西的言语就能进行判断。 他需要更多的充足的信息,从大秦实际获取的信息;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与三公九卿商讨。 毕竟,这件事情几乎能够牵扯到的大秦的方方面面,涉及整体的施政方向,涉及对于大秦的日后规划,也涉及所有人的利益得失。 不过,另一件事就比较明确了——六国贵族。 朕下令强制迁徙六国贵族,居然还有那么多漏网之鱼?! “传令下去,加强对六国贵族的迁徙力度,对当地官员的审查也不能松懈。”六国贵族能出现那么多的漏网之鱼,并且还生活的如鱼得水,必然少不了当地大秦官员的配合。 这简直是四面透风。 嬴政不免又想到了自己的巡游计划。 根据天上的那个存在所言,六国贵族们遗留在各地就不说了,那些逃徭役赋税的黔首、以及流窜的刑徒们,都在各个山川湖海里扎根躲藏…… 按照自己目前大致计划的巡游路线,岂不是一路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有那么一群躲躲藏藏的可能的亡命之徒?! 以及,如果城内外的环境变成这样,那大秦的国祚岂能安稳?! 嬴政还好,其他思及此处的公卿们额头上简直要冷汗涔涔。 如果情况真的如这不知什么东西所言的那样,皇帝的安危如何保证?一旦皇帝出现任何意外,大秦将会迎来怎样的混乱,他们能够应对好吗? - 就在大秦上层展开头脑风暴,准备迅速调查情况,制定相关措施的时候,聪明一点的六国贵族,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后路了。 譬如张良,不过他本身就属于四处流窜的无固定据点的人员,且孤身一人无需顾虑太多; 再譬如项梁,但是他需要考量的东西就比较多了,不论是项氏一家子人的安危和后路,还有和项氏有牵连的各种人员。 灭秦复楚的理想他不可能放弃,也因此,麻烦和困难只会更多。 不过,他从中看到的不仅是危险,也有机遇——那个点燃一切的火星是什么? - 而除了这些相关人士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朝代的观众,从中受到了一些启发。 “火星?大火?”这两者在语境中显然是指起到了同样的作用,都是点燃;而那个“易爆气体,易燃固体和液体”,则是被点燃的对象。 火能点燃东西,这个大家都明白。 那么,引爆又是什么? 有人琢磨半天,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也想起来几个好像能够套的进去的事件,此时正跃跃欲试想要看看能否重现。 【始皇帝三十年,嬴政驾崩。】 【因为他是突然死亡,又恰好巡行在外,因而众人对于他的死因争论不休,有人认为他是暴病而亡,也有人认为是因为他多年服食丹药所致,还有人认为这就是嬴政一家子的常规寿命。】 【不论如何,嬴政死了,他的死,必然会导致秦朝最高权力核心的空缺。而且,鉴于他是在外身死而非咸阳,这样的死亡地点也必然会引发一系列混乱——倘若后续处理不当的话。】 【了解一点历史和皇位继承的朋友们都知道,一个皇帝如果身死在外而非皇宫之中的话,能够造成的震荡究竟有多大。】 【特别是,此时还是秦朝,一个第一个一统王朝,毫无皇位继承的先例可以参考。】 【但不管怎么样,权力的真空总会有人来填补,那么,是谁来填补的呢?是胡亥,嬴政第十八子。】 【胡亥并非嬴政长子,嬴政的长子名为扶苏;也并非史册明确记载的嫡出皇子,因此,胡亥的上位同样充满了神秘色彩。】 【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是,在驾崩之前,嬴政并没有明确——这里指的是下达确切的旨意——确立自己的继承人,虽然通常认为他更看重长子扶苏,也更倾向于将扶苏视作是自己的继承人,但确实没有明旨。】 【这就会在“皇帝身死在外”这一点引发的震荡上再添一层震荡。】 【而嬴政身死在外,此时最有力量且时间最充足的,就是随行在侧的人。其中有两个人,直接决定了秦朝后续的走向。】 【这两个人,一个是秦朝的左丞相李斯,一个是中车府令赵高。】 【而作为始皇帝长子的扶苏,在此次出巡中并未跟随在侧,在队伍中是皇十八子胡亥。】 皇帝驾崩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在这样的消息面前,秦朝的公卿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把所有的注意力倾注其上,连前面讲到的黔首的反抗可能给大秦带来的巨大问题、朝廷对于未来的规划都彻底的抛之脑后了。 皇帝居然驾崩了! 原谅他们心中出现的词语是“居然”,虽然人终有一死,但是皇帝……这样一个在他们心中已然无限趋近于神话的存在,竟然驾崩了。 太突然了,没有人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包括被点名单列出来的李斯和赵高,以及胡亥。 等最初的巨大荒谬感和震惊感过去之后,王绾、李斯、蒙毅等人,都迅速意识到了皇帝驾崩的后果。 本身,作为大秦一统六国的君主,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皇帝,其意义和巨大影响力已经不言自明。 众人皆知六国贵族们心有反意,但是这些人多年蛰伏,一方面是忌惮于自己力量不足与大秦的力量相比,一方面就是单纯的忌惮皇帝的存在。 这些年以来,不仅大秦朝中的大臣们在不自觉地神化皇帝,大秦的敌人们同样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只要存在,就已经是一种震慑。 而皇帝驾崩了……虽然也算是正常之事,但是给整个天下带来的影响可以说是才刚刚开始。 ——且,皇帝还是在巡游途中猝然驾崩,所有人都毫无准备。 皇帝在外身死,王绾等人压根不用去了解后世王朝的情况,也能清楚地知晓后果如何。 一旦消息按压不住,或者说那些乱臣贼子们在朝廷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得到了消息……天下大乱不远矣! 但是,如果消息捂得太好,好到连朝廷都毫不知情的话……那大秦的命运,他们这些公卿贵族以及家族的命运,就要交到当时随驾的人的手中了。 李斯和赵高? 怎么会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有哪一个是能够指望的吗? 况且,几人迅速交换眼神,又隐隐望了一眼同在此处的大公子扶苏——在这一次出行中,大公子还并不在队伍中。若是队伍中没有公子随行也就罢了,偏偏还恰好有个十八公子。 这种时候还不如全部都是臣子! 而十八公子,又曾跟随赵高学习律法之事。 李斯暂且不谈,以赵高的心性,他岂会放过这样一个天赐良机? 而一旦他要扶持十八公子,大秦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即使大秦到时候早已是遍地漏洞,但是一个还是接受过一定的储君教育的公子,与一个完全不被认为是继承人的公子相比,当然还是一个接受过继承人教育的公子要好啊! 再者,若是十八公子即位,那和把大秦交到赵高手中又有何异?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公卿的身家性命、他们家族中人的身家性命,又会如何? 毕竟,他们可从未想过要支持十八公子即位,更有一部分人,对于赵高这个中车府令颇为瞧不上眼。 ……所以,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让陛下尽可能地寿数绵延;如若无法,那也绝不能给赵高和十八公子这个机会! 以及,陛下吃丹药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 嬴政对于自己的死期同样不太愿意接受,脸色阴沉,难得情绪如此外放。 如果此事为真,那么距离六国一统也不过十年出头。 十年,这个时间根本不够! 不够他实现内心的野望和计划,不够他彻底压服六国贵族,也不够让六国遗民都认同大秦。 一旦他身死,必然会带来大量的反叛浪潮。 且,如果真的,六国百姓因为大秦——有些过量——的徭役和赋税,以及刑罚,对大秦心生怨恨,对故国开始怀念……那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一旦身死,大秦的未来几乎不可想象。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自己的这个寿数,貌似确实和大秦历代国君相差仿佛。 嬴政此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寿数问题,但是他一向不觉得自己会寿数不长——自己就不能如昭襄王故事吗? 以及,丹药这个问题。 若说自己的死亡与服食丹药有关,那么,究竟是因为自己所服食的丹药是有问题的、是错误的,是自己所找的方士是骗子;还是说,所有的丹药都不可信? - 所以,明确确立一个继承人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我大唐绝不能步此后路。 大唐,几名朝中重臣在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都在心中再度明确了这个认知。 陛下当然是一位明君,就是在对待子嗣方面着实有一点点……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确立,那么理当与其他皇子区分开来,哪怕这个“其他皇子”是太子殿下的同母弟、是皇后所出。 如今时日尚短,或许还勉强无妨;但是一旦天长日久……难道要用皇室亲情去作为赌注吗? 李世民暂时还没有领会到自己的心腹们的心声,他还在兴致勃勃地跟着这个暂时没有定下名号的东西回忆自己所知的秦朝历史。 不仅如此,在想到秦始皇的继承人问题、子嗣相残之事,他还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对比产生的骄傲:朕可早早就明确了自己的继承人,绝不会出现什么皇帝骤然驾崩而朝中群龙无首的事情! 不仅如此,朕的儿女们也相互友爱,彼此关系和睦,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皇室家庭! 【此时的皇十八子胡亥,他本人对于皇位到底有没有什么心思,因没有相关记载,我们暂且不谈。但是,他存在于出行的队伍中,这个存在本身就可以造成许多变故。】 【至少,他让中车府令赵高的野心,有了更进一步实现的可能。】 【而作为一个敏锐地、对各种事件和时机极具嗅觉,同时,又胸怀极大野心的赵高而言,皇帝的骤然驾崩、几乎毫无预兆,身处他乡,队伍中又没有几个比自己更亲近皇帝、比自己更具有权力的人,皇帝生前没有明旨确立继承人,与自己算是有师生之情的皇十八子在车队之中……】 【以上种种加起来,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也形成了一个绝妙的、攫取最高权力的机会。】 【赵高会放过吗?当然不可能!如果他是这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人,他也不会成为现在的中车府令。】 【赵高的行为已经可以确定,而除了他之外,另一个关键人物就是李斯。】 第11章 剧变 【李斯是什么人?是整个秦帝国的左丞相,堪称是嬴政最信任的大臣,也是整个秦帝国除去皇帝之外权力顶尖的人——秦朝的左丞相,放在如今,相当于我们的总理一职。】 【而李斯本人与秦始皇又关系良好,作为法家出身,他在嬴政尚为秦王时期就以一竹简《谏逐客书》而让嬴政采纳谏言,并使其官复原职,且一步步得到皇帝的信任; 在统一六国之后,他被任命为左丞相,在日常履行丞相之职处理朝政外,又坚决支持皇帝废分封行郡县,并且辅佐皇帝同意文字、度量衡、车轨等,还建议皇帝禁绝私学,制定一系列法规,】 【此外,在姻亲关系上,李斯之子全部迎娶公主,而李斯之女也都嫁给了皇子。】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足以看出皇帝对李斯的看重和关怀,李斯同样为皇帝呕心沥血、尽心辅佐。】 【而这一次出巡,皇帝暴亡,李斯要面对的问题有两个方面:一是天下,而是家族自身。】 【首先是天下,作为左丞相,李斯非常清楚皇帝在外身亡的消息一旦流传开来,会给大秦江山带来怎样的影响。】 【皇帝驾崩,最理想的情况是在皇宫之中,皇帝当着重臣皇子们的面,安排好了一切后事,朝臣和皇子们也做好了后续安排,然后再让这一信息向外传播。】 【但是此时此刻,以上的种种情况,一条都没能实现。】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 【作为大秦的左丞相,作为这个江山的奠基人之一,李斯完全不希望江山有任何动荡——虽然这确实是皇帝的江山,但是这同样是他的理想。】 【于是,李斯迅速做出了决定:秘不发丧。】 【秘不发丧这个方法,在整个华夏历史上也并不非常少见,其作用是可以在一定时间中稳定局面,同时有助于对抗可能的外部威胁;负面作用是在事后可能会引发政治动荡等。】 【李斯在此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属于一个可以理解的情况,实在是皇帝死的既不是时候,也不是地点。】 【像是日后某位一心想要太宗庙号,结果最终却变成了成祖的皇帝驾崩之时,随行在外的大臣们同样选择了秘不发丧。】 嬴政的目光钉在了李斯身上。 李斯也选择了扶持胡亥为帝?他选择扶持这个,自己并没有打算当做继承人的儿子? 他明明知道……! 嬴政自认为自己对李斯足够仁至义尽,不论是出于一个单纯的君主,还是出于私交。 他任李斯为左丞相,又与其结成彻彻底底的姻亲,作为君主对待臣子已经足够优厚,作为朋友他又在尽心为李斯谋划家族日后—— 鉴于大秦的历史,他为李斯考虑到了一旦自己先一步离世后,李斯的境遇、李斯家族的未来。 但是,对于他的一番真心谋划,李斯就是这样报答自己的?! 扶苏……扶苏虽然在不少方面与自己和李斯的政治观念并不一致,但是他本身也并不会做绝,加上李斯儿女的婚嫁情况,李斯在未来完全不需要挣扎求生、惊惶度日。 嬴政的情绪翻涌,一方面是因为李斯这般选择的愤怒和不可思议,一方面是因为李斯对自己的不信任,另一方面是为大秦江山的担忧。 李斯早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向皇帝行大礼。 在其他大臣们或惊愕或愤怒的眼神中,李斯一边叩首,一边泪流满面:“是臣有负陛下,是臣对不起大秦……” 李斯很容易就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是为了大秦,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族未来。 现在的他还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对于公子扶苏的一些政治理念并不满意,可是皇帝给他的信任和倚重已经完全足够——日后的那个他,也绝不是不信任皇帝,绝不是! 只要皇帝还活着,李斯相信自己绝不会对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有任何怀疑;哪怕皇帝驾崩了,皇帝给自己的优待和信任也同样毋庸置疑。 但是,皇帝驾崩了。 自己可以绝对相信皇帝,但是下一任大秦皇帝呢? ——可不论怎么说,再如何有理由,自己也确实有负于皇帝,有负于大秦江山。 - 其他朝代的皇帝们对于后面被当做秘不发丧的例子的皇帝更感兴趣一些。 秦朝的情况大家都有所了解,还是这个同样秘不发丧的家伙更让人好奇一些,特别是,他还好像有点倒霉的样子嘿。 不仅死后遭遇了秘不发丧,而且看样子也同样是身在外地;最关键的是,在皇帝极为重视的身后名上,他想当太宗,最终却变成了成祖…… 虽然不管是太宗,还是“祖”,都是非常好的庙号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几个对文字极为敏感的皇帝笑得更加开怀。 毕竟,这个“变成”二字,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如果一开始,这个皇帝的庙号就是成祖的话,好似也用不上这个“最终变成”几个字。 所以……莫非,他一开始还是太宗来着?更好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不肖子孙啊哈哈哈哈哈!还好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子孙后代哈哈哈哈哈…… 与这些大笑开怀的皇帝们不同,朱棣心中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他一向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感觉的,毕竟在战场上,这种没有来头的神奇直觉给了他不小的帮助。 所以,难道,这个太宗变成祖的倒霉蛋,和自己有关系? 朱棣开始回忆自己有关历史的知识。 好像,过往的朝代中,确实没有这样的情况?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 而且,自己确实想要一个太宗的庙号,自己也确实有一些特殊的登基过程,自己,也确实想要北征——?! 【而第二个方面,关于自己和自己家族的未来,同样是影响李斯进行决策的关键性因素。】 【秦朝,从秦国时期开始,就有那么一个说不上传统的传统,即新一任君主对上一任君主的心腹重臣的清算活动。】 【之所以说这不算传统,是因为这个活动并非历代都会出现;说是传统,则是因为其出现的次数也不算非常少。】 【从秦孝公开始,到秦惠文王,再到秦武王、秦昭襄王,乃至秦庄襄王,对于先代重臣的清理始终存在。】 【秦孝公所倚重的商鞅在其死后被秦惠文王五马分尸,秦惠文王倚重的张仪在其死后被秦武王不喜而逃走,秦庄襄王倚重的吕不韦在其死后最终自尽;而秦昭襄王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就清理掉了自己的数个重臣,如魏冉,如范雎,如白起。】 【——虽然客观来讲,这些最终被清算的重臣中,也有一些并不绝对无辜之人,他们手中握有大权,又不觉得自己在新君继位后要老老实实放权,最终可以说是死于政治斗争。】 【但是,对李斯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纵使有不少是因为掌握大权对新君构成威胁又不愿意放权才最终落个凄惨下场,但不论如何,他们都确实是走到了悲剧结尾不是吗?】 【秦国国君们确实足够有手段和眼光,几代以来堪称是代代明君,但是他们也足够狠辣,这对于李斯而言相当重要。】 【而且,李斯本人现在也确实处在相同的位置之上——他是左丞相,他备受皇帝信任,他手握大权,他与更有可能即位的公子政治理念并不相和……】 【左看右看,这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其他出路啊!】 【况且,他也并不真的愿意就此放权远离朝堂,不论是权力的美妙滋味,还是按照自己的理想来建设一个帝国的感觉,都让李斯欲罢不能。】 【——李斯相信皇帝,但是他不能信任继位之君。】 【即使皇帝已经尽可能给他安排后路,即使理论上的继位之君看起来并不那么心狠手辣,但是李斯依旧不敢相信。】 【于是,他选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来走出一条路来。】 【而恰好,队伍中就有一个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势力、也没有经过储君教育不具备相应能力的年幼皇子。】 【也恰好,同样知晓皇帝驾崩消息的赵高,也打着相同的主意。】 “秦朝的这个‘传统’真的造成了很多不太好的影响。”杨坚有些感慨,“虽然李斯这个人选择背叛皇帝,绝不只是这个原因。” 但是,这些过往案例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可不好说。 杨坚作为一个既当过大臣,又当过、在当皇帝的人,对于大臣的逻辑和皇帝的逻辑都有几分心得。 皇帝嘛,哪怕是原本的王,都天然觉得自己既然登基,权力就理当由自己全部掌握,那些掌握大权还倚老卖老、与自己政见不合、为旧势力划拉利益的先代重臣,不清理了还等什么?!等着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傀儡吗? 大臣嘛,尽管大家都明白君主为什么要清理先代重臣,特别是有些重臣完全不想着交还权力,严重影响现任君主的威严和命令,但是大家到底是大臣,屁股再怎么也不可能和皇帝坐到一块儿去。 所以,哪怕李斯清楚历史上的一部分重臣最终下场凄惨的原因,他也不可能去愿意赌这一把。 “再者,以李斯整个人的经历来看,他也完全不是那种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决定、自己只在一旁等待的人。”他总结道。 李斯若是那种愿意等着继位之君上位而不做任何动作,等着继位之君决定自己这个先代重臣如何处置的人,那他也不可能成为秦朝的左丞相。 正因为他不愿默默等待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他才成为了秦朝的左丞相;也正因为他是如此的性格,他才会在秦始皇在外暴亡时,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惜,这一次选择,并不正确。 - 康熙对于李斯的小心思自然清楚,但是他对此非常不满——当然不是因为李斯,而是因为他将此代入了如今朝堂上的一群大臣。 现在,长子派系和太子派系争斗得正如火如荼,一群人在朝堂上抓住一切机会彼此攻讦,不论是一个芝麻大的个人私事,还是正儿八经的朝堂大事。 好好的一个朝堂,被他们搅和的乱七八糟;好好的皇家兄弟,被这群人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想要的从龙之功,搞的七零八落! 皇帝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而在事情变得更加严重、时间不断推移之前,自己的儿子当然也是没有错,至少没有大错的。 那么有错的是谁?当然只能是朝堂诸公了。 这群臣子,一点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一个个打着皇太子、皇长子的旗号,为自己谋私利,像是李斯那样都为着自己的小心思,挑拨天家兄弟关系…… 当然,尽管愤怒至此,皇帝也没有打算给朝堂来一次彻底肃清,整顿风气。 毕竟,就算不论皇帝的其他打算,只皇帝本人的行事风格,就是惯于玩弄平衡,而并不习惯于彻底打破朝堂平衡。 【嬴政在最后驾崩之前,曾经写下一封信要传给公子扶苏,内容是要求他回到咸阳参加自己的葬礼,并且盖上了印章。】 【——是的,作为长子的扶苏,不仅不在出巡的队伍之中,甚至都不在咸阳。】 【但是这封信虽然写好并且封好了,却并没有传递出去,它被放在了中车府令赵高的办公处,并没有被交给信使。】 【随后,皇帝驾崩,李斯在自己的考量以及赵高的威胁之下,选择了与赵高一同谋划政变,另立胡亥为帝。】 【他们先是查看了皇帝准备给扶苏的信件,随后由李斯出面,假称自己得到了皇帝的遗诏,要立皇十八子胡亥为太子,并且继承皇位。】 【随后,二人又共同炮制了一份诏书,命使者传给远在上郡的公子扶苏。】 【而诏书的内容,则是斥责扶苏,在与蒙恬镇守边疆的这些年中率军数十万,却不能对外有所进展,还导致大量的士卒死亡,并且对父皇直言诽谤,心怀怨望;将军蒙恬则不仅不能阻止扶苏的行为,还参与了他的谋划,因而,将二人赐死。】 【此外,随信而去的还有一把剑,要求扶苏用此赐剑自裁。】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赐死诏书,蒙恬并不愿意相信,他劝说扶苏调查一番再决定也不迟,但是扶苏还是选择了自尽,蒙恬则被关押了起来。】 第12章 暴行苛政 哈?! 公子扶苏就这么选择自尽了?! 秦朝公卿们瞬间哑然,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系列神奇的发展。 就连先前一直沉浸在痛苦悲伤和恐惧中泪流不止的李斯都被这样的情况惊得止住了眼泪,原本的情绪也一时间被打得七零八落。 就这么自尽了?在一封不知真假的突如其来的诏书的要求下? 在身边还有蒙恬劝说,在自己身在边疆远离中央,还有数十万军队——虽然不能保证这些军队会听从扶苏和蒙恬的指挥,但是竟然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所有人都神情复杂,包括李斯。 这让他们该说什么好,说大公子对皇帝的孝心忠心实乃日月可鉴,还是说大公子对陛下实在有些顺从过头了,还是说陛下的威望实高即使远隔万里也毫不影响?亦或者说—— 他们陛下在大公子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就是这么一个毫不留情要自己的儿子自尽,并且连最后见一面、说几句话的机会也不给的形象? 哪怕是此时心中惶惶已经在绞尽脑汁准备逃亡的赵高,看到这样的发展也不由感慨万分。 就连蒙恬都觉得这封诏书不太可信,要先查探一番消息再说,怎么大公子居然就这么要自尽了?!你可是皇帝的亲儿子,长子,视作继承人的儿子,你对于皇帝的形象居然就是这么个认知,对于皇帝的信任居然还不如大臣? 那个自己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扶苏当然也看到了这样的事情发展。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又有些隐隐的委屈——他觉得,那个他之所以就这么选择自尽,不正是因为相信父亲吗?! 正因为绝对相信皇帝,所以才压根不觉得皇帝的诏书有被伪造的可能;也正因为足够相信皇帝,才会毫不质疑皇帝的决断。 如果父亲真的要让自己自尽,那一定是有充足的理由,也有了充足的准备。 那自己还挣扎什么,难道一定要反叛自己的父亲吗? 再说,扶苏也压根不觉得自己能够反叛成功。 所以,如果那封诏书没有作假,自己倘若反叛,不过是让父子之情更加断绝。 他的想法嬴政还不知晓,但倘若嬴政能够知晓,一定会怒火蹭蹭往上涨——朕还要感谢你这么信任朕吗?你信任朕倒是信任了,但是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子对于父亲的信任?怎么没有儿子觉得“父亲怎么可能要杀我”的信任? 再说了,朕如果真的对一个儿子不满,也根本犯不着让他自尽。 - 而百姓们看到这样的发展,更是一脸茫然。 对于皇室消息,不论哪个朝代,普通百姓都是一知半解,只能知道一些允许流传的、表面的消息,譬如皇帝圣明、皇后贤德、太子英明……,或者某一天,皇帝有了个宠妃、太子被废了…… 但是,像是这样全面而细节的皇室秘闻,那是真真没有听过——不是说民间没有流传过各种小道消息、对皇室朝堂的各种揣测,但是那都是小道消息啊! 怎么能跟这样的叙述相比? 而各种权谋他们暂且还看不明白,但同样的,对于公子扶苏就这么选择自尽,有不少人就表示了不解。 为什么就这么选择自尽了?那谁谁谁\/戏文……不还说什么要找个明白吗? 秦朝的百姓反应则更激烈。 公子扶苏之名,那就属于允许流传的那一类,而他流传出来的也多是好名声,譬如宽仁,譬如贤明,总之都是听起来很好的名声。 说句不好听的,有一些已经有点受不了如今各种法令政策的百姓,就是在心中存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如果是这位公子即位,那么他们的日子是不是可能能够好过一点? 结果,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公子,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没了?! 【接着,李斯和赵高带着秘不发丧的皇帝遗体以及车队回到了咸阳,为胡亥举行了登基仪式。】 【作为非正常手段登基的人,胡亥并没有一个正常登基的皇帝所拥有的安全感。】 【而同时,他之所以能够登基,依靠的也全都是他人,并非后世一些皇帝那样完全凭借自身能力,因此,他的底气更加缺乏。】 【再加上他的年龄不过十二,没有受到过皇帝教育,也没有拥有自己的朝堂势力,更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朝政、治理天下、收拢自己的权力,因而,胡亥在登基后便开始了一连串的神奇操作。】 【一方面,他基本上完全听信赵高的言论,将大权都放给赵高以及李斯——严格说起来,李斯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力;另一方面,他用自己的逻辑开始尝试稳固自己的地位。】 【而这两方面加起来构成的操作,这完全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李斯打了个抖,他猛然间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那个自己尽管这般汲汲营营,但最终必然落不着任何好——会有多坏还不清楚,但是绝非任何一种好结局。 没有经历过任何正当的储君教育的年幼的全盘相信赵高且自己毫无安全感的皇帝…… 同为朝臣的其他人,同样感觉不怎么好。 想要巩固权位的皇帝,想要攫取大权的赵高——这两者加起来,他们这些大臣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而大秦,大秦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 “胡亥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心性残暴,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赵光义评价道,“且,还实在愚蠢。” 纵观历史,非正常即位、自身年幼、并无真正的前朝势力、也没有受到过正规的继承人教育……种种情况叠加的皇帝或者王侯,也并非只有胡亥一人。 但是,残暴可怖而荒淫享乐、几乎没有做一件好事儿的,也只有胡亥一人而已。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胡亥的那一系列举措,虽然不能说没有各种因素的影响,但最关键的还是他个人的问题。 而秦朝,虽然不能保证换一个二世就能让秦朝延续下去,但是显然,胡亥这个二世为秦朝的灭亡那是可了劲儿地添柴放火。 【总体来说,胡亥的操作包括如下几个部分:】 【第一个方面,干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消除他们带来的威胁。】 【扶苏是第一个,随后他又将十二个兄弟集体处死,又将十个姐妹和六个兄弟集体处死,逼迫三个兄弟自尽,另有公子高见无力回天,上书自愿殉葬嬴政于骊山。】 【第二个方面,干掉对自己“有威胁”的大臣们。】 【蒙恬和蒙毅兄弟是第一波,随后一切朝中重臣,如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以及其他重要官员,都被处死或被迫自尽。】 【当然,这些人死亡后,他们空出来的重要官职,都被赵高用自己的亲信立刻填上,此外,地方官员惨遭毒手的也并不在少数——而胡亥对此毫无所觉,甚至并不觉得在自己干掉兄弟姐妹和朝中重臣的事情上,赵高有极力挑拨。】 【当然,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个重要角色:李斯。】 【在胡亥的残忍愚蠢好享乐与对赵高的深信不疑的情况下,李斯压根做不到保全自己,甚至不能保全家人。】 【在一番斗争之后,李斯被捕,随后酷刑加身、屈打成招,最终李斯被俱五刑,同时夷三族。】 【朝中震荡连连,秦朝的政治系统逐渐迈向混乱和瘫痪的同时,民间也混乱一片。】 李斯彻底瘫软了下来。 俱五刑……自己确实推断出来那个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但是俱五刑的结果也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当然,最让他崩溃痛苦的,还是那个“夷三族”——这般惨烈,哪怕是过往的数个重臣都从未落得这个地步过! 那个自己精心计算,费心筹谋,最终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竟还让自己的家族亲人都不得好死……完完全全是错了!错了啊! 其他大臣一面为自己的遭遇悲痛,一面为自己的家人感到忧心,一面也不忘怒视李斯——在最初的时候,如果李斯这个左丞相坚决不配合赵高和胡亥,他们二人还能上位吗?还能轻易上位吗?还能造成这样的后果吗?! 嬴政来不及为自己的诸多信重之臣而悲痛,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大秦的末路。 如果说黔首反叛导致大秦灭亡,还让他难以想象;那么胡亥这样的操作将会导致的后果,他却看得清楚明白。 ——即使没有什么黔首的事情,就胡亥这般的行事,最终大秦也还是要走向终结。 别的不说,中央朝中的手握大权的人——特指赵高——他如此渴望权力,胡亥又如此愚蠢贪婪,这二人最终怎能共存? 而一旦无法共存,以胡亥的脑子和能力,他能够是赵高的对手?! 就算赵高篡权夺位之后,也构筑不了一个长久稳定的王朝,可是那又如何?到了那个时候,大秦都已经灭亡了。 胡亥!非正常即位不是问题,但是这样的愚蠢又残暴,就是问题了! 【实际上,在嬴政在位后期,因为大量地征发徭役、六国百姓对秦法的不适应等原因,秦朝的治安问题就已经开始迅速恶化。】 【在皇帝出巡的时候,经过的山泽之中,就或许躲藏着一群逃犯、或者一群不愿意服徭役的人,他们默默地看着皇帝出巡的队伍,等着皇帝经过后继续活动。】 【在皇帝出巡的过程中,怀念故国的六国贵族们就开始试图刺杀皇帝,譬如博浪沙的那惊天一击,更关键的是,这一击未成,主导谋划此事的张良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逃之夭夭,并且自如流窜,从未被追捕到过。】 【在皇帝身在咸阳之时,甚至都遇到了打劫的盗贼。】 【种种情况,已经充分说明了当时秦朝社会治安的恶化,以及秦朝官府对于地方掌控力的不断下滑,乃至部分地方官员对逃犯、逃徭役的百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与反对朝廷的刺客的勾连。】 【同时,由此也可以看出百姓——特别是六国百姓,对于秦朝的不满和愤怒之情,并且这些情绪还在不断地积攒之中,只等着进一步的爆发。】 【皇帝于历史上的大功无需怀疑,但是皇帝自己也确实给秦朝的衰亡埋下了种子。】 【而作为二世皇帝的胡亥,就非常大力地助推了这种情绪的增长,将这个种子催发成了参天大树。】 【在登基之后,胡亥并不想着轻徭薄赋、宽简刑罚,他延续了皇帝在位时的大量徭役,甚至还更进一步,征发了更多的徭役、对待服徭役的百姓越发苛刻;同时,还加重了刑罚。】 【关于这个刑罚问题,和李斯还有关系。】 【出于自身的法家理论,也出于讨好皇帝以求自保的心理,李斯向胡亥建议要“深督轻罪”,胡亥当然予以同意,于是,原本就不怎么能被六国百姓接受的“轻罪重刑”被进一步发展。】 【由此,百姓们如何能够安稳过活?如何不对朝廷恨之欲死?】 【关于徭役,胡亥先是大量征发徭役修筑秦始皇陵,且这次还要赶工期,因此征发人数极多的同时,这些徭役的劳作时间也迅速提升,一时间民怨沸腾,死伤甚众。】 【除了皇陵,阿房宫也在修筑的清单之中,二者叠加,对于民力的使用极大。】 【同时,胡亥还调集五万人马守卫咸阳,并且要求各个地方向咸阳提供粮草——这是在常规赋税之外的;且,这些粮草在运输的过程中,运送粮草的人一旦进入咸阳方圆三百里内,就必须食用自己带的粮食,不能吃咸阳地区的粮食。】 【以上种种,给百姓造成的负担之大,已经到了无力承受的地步,更不要说就连常规赋税都在不断增长。】 【最终,一切爆发了。】 秦朝的百姓们几乎无法相信,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天幕中日后的自己和家人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这能活吗?别说过日子了,这还能活下去吗? 朝堂上的大人物命运如何,他们暂且关心不到;而他们自己的命运——徭役大量征发,劳作时间还延长,赋税不断增长,还要进行额外收缴……以及,轻罪对应的重罚还要进一步加重。 这些情况,让他们怎么活下去?! 六国百姓崩溃更甚,毕竟说到底他们是刚刚被并入秦朝统治之中的,尚未对秦朝产生彻底的归属感,面对如此情形,他们再是觉得原本的国家也不怎么样,也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 如果我们没有被秦朝统治,是不是就不用遭遇这样的绝望? 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人之常情。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成了秦朝的子民,怎么办? ……要不,逃走算了?逃到山林之中,逃到江川湖泽之中,反正到哪儿也能活,就算那么逃窜活得艰难,可留在家中等着朝廷难道就能活得好了吗? 但是,这个决定终究是艰难的。 抛家舍业,百姓们的家中哪怕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做出这个决定也并不容易。 有人便心存希望:“现在能够看到这个……的也不只有我们,朝廷也能看到,那些公卿贵族还有……皇帝也能看到,他们总会做点什么吧?”皇帝也不想自己没了以后自己的儿子这么搞事情吧? 朝堂之上的大臣们,想来也不会愿意自己日后性命不保,自己的家人日后性命不保吧? “只要不是那个胡亥即位,换个公子,怎么样也不至于变成那样吧?”抱有这种心思的百姓并不少,他们到底还是不愿意去过流窜逃亡的日子的,“而且说不定朝廷能够稍微减轻一点赋税和徭役?” 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他们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是胡亥即位将天下搞成那样,只要皇帝能够愿意稍稍减轻一点赋税和徭役,那么他们的日子就能够好过不少。 第13章 为天下唱:大楚兴 【秦二世元年秋,在胡亥快活享乐不时杀个人陶冶一下情操的时候,在赵高把胡亥哄得晕头转向自己几乎成为了秦朝的真正皇帝的时候,在大泽乡——如今的安徽宿州市下辖镇,一场起义爆发了。】 【这一场起义,被称作是大泽乡起义,又称陈胜吴广起义。】 【此次起义并不是一场孤立的起义,在这场起义爆发后,引动天下,彻底拉开了秦末全国农民起义的序幕。】 【而秦末的农民起义,也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全国规模的农民起义。】 “朕登基之后就明白了,只有别人愿意听你的话,你才真正拥有权力,而不是你有某个身份就会必然拥有权力。”尚且年轻的康熙从忙碌之中抽出空来,教导自己的太子,“保成,汗阿玛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同样尚是稚龄的太子胤礽懵懂点头,努力把这段话牢记在心,即使现在他一时间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日后他总会明白的。 康熙见儿子点头,也没有让他现在就必须明白的意思,只是感叹:“当全国的百姓都开始反对朝廷和皇帝,那皇帝虽然还是‘皇帝’,可又如何称得上是‘皇帝’呢?” 当天下震动揭竿而起,皇帝就不可能拥有真正的“皇帝”的权力了。 而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是大清要极力避免的。 【前面提到过,胡亥为了修筑皇陵和宫室,为了获得充足的享乐物资以及用于咸阳守军的粮草,高强度征发徭役并让他们劳作,同时不断提高赋税且加征其他税收。】 【陈胜吴广等人,正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不过,他们要服的不是更卒或者外徭,而是戍徭。】 【七月份,应胡亥和赵高的命令,朝廷要征发闾左去渔阳服戍徭,陈胜和吴广就在其中。】 【闾左,在秦朝主要是指由雇农、佃农等贫苦百姓构成的群体。】 【陈胜,是阳城人,姓陈名胜字涉;吴广,是阳夏人,姓吴名广字叔。这两人出身贫贱,陈胜在年轻的时候当过雇农,而在当时,他就曾经和一同劳作的雇农说过这样的话:“苟富贵,无相忘。”】 【彼时的同伴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陈胜只是在玩笑,毕竟,大家不过是雇农而已,一直都要为主家劳作以换取维生的钱粮,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富贵?】 【而陈胜对此的回答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后来,陈胜的行为,倒也无愧于他当初的慨叹。】 秦朝。 不用等待中央朝廷的诏令,阳城等地的官员们自觉地就准备调动人手,将陈胜和吴广监视起来,等待朝中的决定。 而朝中对此的决策也非常迅速,毕竟这是针对两个人而已——先暂且压入官府之中看管起来,其他的看情况再具体调整。 当然,这个看管倒也不是当做犯人那样。 虽然秦法之中一贯奉行“刑用于将过”,且陈胜吴广这两人还被后世证实了发动了叛乱,但如今毕竟不比过去,不能想当然地就按照过往的方式行事。 【此次戍徭,当地官府派出了两名将尉押送,陈胜和吴广都被这两名将尉看中,选为了屯长,能够管理一部分的戍卒。】 【他们共九百人,屯于大泽乡这个地方。】 【本来,秦朝的徭役就不轻省,相关法律也相当严苛;况且在秦二世登基以来,这些问题愈发严重,此次前去服戍徭的百姓们,也都不想出什么岔子。】 【但,天公不作美,他们偏偏遇上了大雨连绵,道路阻塞,难以行进。】 【而按照这样的进度推算下去的话,必定会误了期限,无法按期抵达目的地。】 【按照《史记》中的记载,“失期,法皆斩”。】 【后来,在出土的睡虎地秦简中人们发现了有关于《徭律》的记载:迟到三到五天,“谇”,即责骂一顿;六到十天,缴纳一副盾牌;超过十天,缴纳一副战甲;直接逃避徭役的,缴纳两副战甲。同时,如果遇到天气问题,则还可以免除此次徭役。】 【这个出现,让许多人对于《史记》的记载不以为然,但是有一个关键问题:陈胜吴广等人,他们服的,是戍徭,而非更卒或者外徭这样的徭役。】 【戍徭,是兵役,与劳作建设工程的徭役并不相同。服戍徭的时候,陈胜吴广等人,他们的身份已经从普通百姓变成了士卒——对士卒的管理是军中的管理方式,军法与适用于普通百姓的民法是不一样的。】 【在先秦乃至后来的汉代,在军中因为失期而斩首的也并非孤例,因而陈胜吴广两人的担心也不能说完全错误。】 【即使放在如今,如果军中延误,与普通百姓去干工程延误,能是一个性质吗?】 【再者,胡亥登基之后,又出台了一系列更为严苛残忍的法律,不仅中央朝臣杀得人头滚滚人人自危,民间同样如此,早已经基本失去了对朝廷的信任。】 【而从另一个方面看,如果不需要斩首,假使他们延期抵达——显然这一次戍徭是没有取消的意思的——他们需要付出什么?】 【首先是戍边。他们本身就是来服戍徭的,戍边是必然结果;而如果因为失期被惩处,换到了一个境况更差的边境呢?】 【其次,假如要按照《徭律》来执行——先不考虑实际的执行效果,大家都知道,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以秦朝后期的社会治安基层掌控,实际能否如此执行并不好说;再者,以二世的风格,杀掉一群平民百姓算什么事儿吗?】 【按照超时最长、超过十天来算,要缴纳一副战甲,战甲在当时可以按照1344钱计算,这个钱是这群“闾左”能够掏得起的吗?】 【当然,按照秦法,掏不起钱可以拿劳役来抵,由官府提供食物的话需要干224天,自带食物的话要干168天,只不过,这些劳役的天数是不计算在百姓原本法定必须要服的徭役中的。】 【——以及,家中有奴隶的话,可以由奴隶代为服役,可是陈胜吴广等人都是闾左。】 【出于对于自己未来的恐惧,陈胜和吴广便开始想办法找出路了。】 赵光义坐在宫中,对此心有余悸。 “秦二世对百姓逼迫过甚,天下如何不苦?又如何不反?”赵光义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正气凛然,对百姓满怀悲悯之心,“不给百姓留一点活路,让百姓完全不相信朝廷,就会是这样的后果。” 也借此,进一步表达自己对秦二世、对于秦朝的批判态度。 秦法严苛,二世更甚,这样一来,因天气而失期的陈胜吴广如何不能心怀担忧? 再者,正如这个妖书所言,军法和民法根本不可混为一谈。 纵使是在大宋,民间徭役延误、做工失期,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可是要是军中延误……赵光义眯了眯眼,他绝不会轻饶! 况且,他一直觉得,自己北伐大计的屡屡失败,和军中没有严格听从自己的指挥乃至有时候拖沓延误,有着密切的关系。 想到自己的北伐,想到自己整顿军中和朝中,赵光义心中的对于农民起义的恐惧和愤怒之情总算消弭了大半,也能开始思考起大宋自己事情来。 ——前不久,赵光义刚刚收到了川蜀叛乱的消息,而他收到消息的时间距离叛乱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日,乱贼们已经攻占了数个城池。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对于“他们居然敢反叛朝廷”的愤怒、对于“贼军”进展如此迅速的恐慌、对于当地官员们无能并且还想要隐瞒消息的怒火充斥了赵光义的心头。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朝廷对川蜀地区的政令有问题,也不会觉得是自己选拔官员的眼光有问题。 如果说要顺应民意,以及被“妖书”所迫,他不能过于指责那些在他眼中的乱民,那么对于官员的指责赵光义就干得理直气壮了——如果不是这些贪官污吏无能之辈欺上瞒下、压榨百姓,如何会造成现如今的情况? 朝廷对百姓的拳拳真心,皇帝的一片爱民之心,都是被这群该杀的官员们搞坏了的! 百姓们也是因此才受到了误导,被几个早已对朝廷心生反意的贼人挑动,引发动乱。 一切,都是那些官员和贼人的问题! 等到叛乱平定,朕一定要好好对百姓展示一下朕的心意,也得给川蜀地区选任几个好的能够展示天子仁德之意的官员才行。 【如今已经失期,必然落不得任何好结果,那么怎么办?】 【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的一贯操作,逃跑?如果逃跑的话,被抓到也只有一个“死”字。】 【那既然总归是要死,失期是死,逃跑被抓是死,为什么不找一个更有价值的死法?】 【什么样的死法更有价值?当然是“举大计”了,也就是发动起义。】 【——等死,死国可乎?为国而死,岂不是更有价值?】 【定下了这样的基调后,陈胜便开始思考具体操作:“天下苦秦久矣”。既然天下都这么想,那么我们的做法必然会能够招募到人手。】 【“我听说二世是皇帝的幼子,而不是继承人,原本的继承人是公子扶苏”——虽然胡亥实行高压统治,但是这样的消息在民间压根没有被瞒住,而是四处流传;】 【“扶苏之前一直给皇帝进谏,最后被皇帝派到外面带兵,现在听说二世把无罪的扶苏杀了,但是大多数百姓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除了扶苏这个大旗之外,陈胜又想到了一个人:备受楚国人爱戴的将领项燕,而项燕的情况在民间也并无定论,生死并不能确定。】 【有了这两面大旗,既能团结起来依旧对秦朝抱有希望的百姓,又能团结起来对秦朝没有什么感情的、特别是原楚国的百姓,而我们“为天下唱,宜多应者”。】 【对于陈胜的计划,吴广深以为然。】 【既然有了基本的计划,那下一个关键,就是占卜吉凶。】 【占卜的人明白他们打算干什么之后,便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必然会成功。但除了这句话,卜者又对他们说了这么一句:你们有把事情向鬼神卜问过吗?】 【既然已经占卜出了好的结果,那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提一句鬼神?】 【而陈胜当即明白了卜者的意思——想要让他人愿意相信他们的话,愿意跟他们起义,就需要借助鬼神的力量。】 【于是,陈胜行动力极强地当即开始了动作,他先是将用丹砂写着“陈胜王”的布帛塞到了他人捕捉到的鱼的肚子中,等到士卒们买了鱼准备烹食,便发现了这样的神奇情况,大惑不解;】 【随后,他又让吴广在夜晚去到驻地附近的庙宇之中,点燃篝火,模仿狐狸的叫声高呼:“大楚兴,陈胜王!”这个声音被戍卒们听到,都惊恐不已。】 【第二天,士卒们彼此不时窃窃私语,悄悄地看着陈胜。】 “这就是势啊!势既已成,其后举兵便可顺理成章。”有人感叹道。 像是举兵起义这样的大事,没有“势”便想去做,得到的必然只有失败。甚至是,连开始都没有的失败。 当然,这个“势”,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师出有名”。 而陈胜和吴广,即便两人最终还是兵败身死,但他们的头开得着实不错——鉴于二人的出身,再鉴于二人所做的事情在之前几乎没有可以直接参考的对象。 从无到有,开创者的事业一向都不好做。 他们的计划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周全,先是确定了起兵的理由,找准了招募人手的方向,又明确了可以充当大义的理由、人选,再想到了为自己造势、引起注目的方法—— 在戍卒之中最容易让他们信服的鬼神之说。 所以……纵然是平民百姓,纵然微贱如尘,也绝不能对他们抱有全然轻视的心态啊。 虽然这些人平日里确实没有半分见识,也没有什么做大事的头脑,还没有读过圣人典籍不通文墨,根本是让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也难以被他们放在眼中。 但是,耐不住有些特殊的时候,这群庶民总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就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而这些时候,往往还恰好是能够对朝堂、对他们的家族造成不小影响的时候。 第14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嬴政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很久没有被气到这个程度了。 ——胡亥!篡权夺位、斩杀手足也就罢了,可他这个儿子怎能如此的愚蠢! 嬴政当然也是在意自己的子嗣的,对于胡亥就那么杀兄弑弟、屠杀姐妹的行径,已经让他血压不断上升,更是对这个幼子产生了极度的厌恶之情。 不过,如果一定要将儿女和江山放在天平上衡量一下孰重孰轻的话,那不得不说,还是江山更重要一些。 大秦的江山,是他一手缔造的,是前所未有的天下一统;但大秦的江山,同样是列祖列宗共同的努力,没有先王们的不断努力,大秦也不能走到如今的辉煌。 可是,在胡亥手中,这样的大秦江山眼见就要彻底倾覆了。 这让嬴政如何能够接受? 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 胡亥若是残忍一点,夺权坐稳皇位的手段很辣一点,但是能够稳定住江山、能够维持住大秦的社稷甚至更进一步,也就罢了,看在治理江山的功绩的份上,其他方面都可以往后放。 但是胡亥,他偏偏是既残忍狠毒,又无知无能,只知道贪婪享乐,别说治理大秦江山了,他连作为一个皇帝的权力都不知道真正握到手中——他倒是杀掉重臣收拢权力了,但是这些权力也压根没有落到他的手中,而是被赵高掌握了! 何等愚蠢的蠢货! 而恰好,大秦的局面也不是什么天下太平、纵使有个不着调的皇帝也还能勉强撑一撑的样子。 在大秦的疆土之中,对朝廷不满之人比比皆是,像是陈胜吴广这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突然灵光一现能搞出大事的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更有一群又一群时刻准备着的六国贵族们…… - 【做完了先期准备,陈胜和吴广便准备正式起兵了。而在这之前,他们需要让这些一同去服戍徭的戍卒们站在自己身后、跟从自己,也需要处理掉那两个押送他们的将尉。】 【此时,吴广之前树立的良好形象就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被任命为屯长之后,吴广一向对士卒们非常爱护,而士卒们自然都很拥戴这样的长官,并且愿意听从他的差遣。】 【于是,在两名将尉喝醉的一天,吴广故意在他们面前不断提起自己想要逃跑,打算借此激怒两人,让两人当众侮辱惩罚自己,继而引动士卒们的愤怒。】 【在吴广的挑动下,两名将尉果然非常愤怒,鞭打了吴广,随后还拔出了佩剑。】 【见此,吴广立刻跳起身来,夺走了佩剑反过来杀掉了这名将尉;紧接着,陈胜也出手,两人合力杀死了另一名将尉。】 【做了这件事情后,二人召集了下属开始讲话:】 【“诸位遇到了大雨,都已经误了期限,而误了期限是要斩首的。再者,就算没有被斩首,但是前去戍边的人,最终也要死去十之六七。”】 【——就像是我们前面提到的,他们是戍徭而非常规徭役,若以军法管理,斩首也并非没有依据;但,陈胜吴广能够说服众人的更关键的并不是“失期斩首”,而是后面的这句话——戍死者,十之六七。】 【再加上一点:两名将尉已经被杀了。】 【不了解法律、不了解军中情况的普通士卒们,面对将尉被杀的情况,难道会觉得自己能有个好下场吗?在他们心中,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了,毕竟陈胜话语中有一点也确实是事实,他们去了边境,确实是要死上个七七八八。】 【陈胜清楚这一点,他接着道:“况且,大丈夫不死也就罢了,若是死,也要在历史上留下声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些王侯将相们,他们难道有什么天生的贵种吗?!】 【这样的一声质问、也是一声怒吼,不仅震动了在场的所有戍卒,更是流传青史,震动了整个天下,不仅是秦朝的天下,更包括了后世的无数个朝代。】 【其历史影响,堪称是雄鸡一唱天下白,雷霆万钧,穿透人心。】 【在这样振聋发聩的言语下,加之陈胜之前的分析利弊,以及将尉已死的现实,士卒们纷纷倒向了陈胜,表示自己愿意听从二人的差遣命令。】 陈胜的言语,以及他和吴广的行为,都对各个时空中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造反”或者说“起义”这样的事情——他们再怎么愚昧无知,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毕竟王朝治下,每年都不定在哪个地方有哪一群百姓冲了大户的家门乃至府衙——当然,这叫做乱民、叫做贼人。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通过流传的小道消息、通过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也能够知晓一二“乱民”之事的情况下,普通百姓们,不论是乡下的农人、亦或者城镇中讨生活的百姓,都对于陈胜的言论感到了震惊。 这种震惊,从一开始就有了。 在陈胜说出“苟富贵,无相忘”的时候,在他依然是个雇农却信誓旦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时候,就让不少人感到惊讶愕然,甚至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与嘲讽讥笑。 不过是个挣扎着混饭吃的雇农而已,怎么就敢想“富贵”了?又怎么就能说自己“鸿鹄之志”? 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们对于陈胜的不理解甚至不赞同,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们不过都是最底层的平民,怎么就能想着这种富贵?我们又怎么能“富贵”的起来呢?! 最重要的,当然是最后一句——怎么可能有什么富贵的机会呢? 大家生下来就是如此,就要这样地挣扎着过日子,祈祷上苍能够风调雨顺,祈祷当地的官员不要贪得无厌,祈祷朝廷能够减轻一些赋税……然后,就这么过日子,成婚生子,再告诉自己的孩子如何过日子…… 一切都是如此,一切向来如此,一切也本该如此。 怎么就能想那些富贵呢?那和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祖坟冒青烟,家中撞大运,得了贵人赏识,过上了更好的日子,那也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根本不能当真。 他们在心中这么想着,与他人这样议论着,但一双双黑沉沉的眼睛,却还是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神迹。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么想也就罢了,怎么还敢这么说出来呢?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移开视线,明明心中觉得这都是狂言妄语、痴心妄想,但心中仿佛就是有什么东西在引诱他们、在推着他们——继续看下去! 然后,所有人——不论是为陈胜言论震惊之人,还是麻木茫然之人——都看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他真的迈出了第一步!真的,做到了第一步! 在面对可能的惩处的情况下,他没有就那么顺服于命运的安排,而是决定拼死一搏! 百姓们虽然受限于知识水平,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和意识到陈胜吴广的计划的意义,但是他们也确实能够听明白基本的故事内容。 他真的要反!——但是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这又不是平白无故要让人送死,而是总归都要死。那既然如此,与其就这么等死,还不如搏一个可能。 不论哪个朝代,也不论贫富贵贱,大家对于丧事的重视都是一致的,对于身后名的重视也同样一样。普通百姓不会像是朝堂大人们那样要什么青史留名,但也讲究身后名、死者为大等等。 从这个角度出发,同样是死,一个“死国”的名头就要有意义许多了。 而后续陈胜吴广巧妙利用鬼神之说造势的事情,则是让一部分百姓产生了疑问:这居然还能是假的?这居然还能是伪造的? 如果这些是伪造的,而那些戍卒们信以为真;那么他们所在的朝代,那些官员、甚至皇帝家的故事,会不会也是假的? 而倘若之前的内容是让他们震惊又有些恐惧,行动的过程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的话,那陈胜最后一锤定音、彻底控制住局面的那句话,就是让他们从灵魂深处都开始颤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些整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们,他们难道就是个什么天生的贵种了吗? ——按照秦朝现在的情况来看,后来的朝廷,哪一个都不是什么贵族建立的啊! 而这造成的初步震动,还要分两个时期来看。 以唐朝为界,第一个时期是科举制广泛推行前的百姓,第二个时期是有了一个小小的跃升可能的百姓。 第一时期,反应最大的百姓,还要数两汉中后期、特别是魏晋时期的。 不少人都面色恍惚,纵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可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仿佛忘却了所有,只是喃喃着重复这一句话。 甚至,就连一部分已经因为饥饿或者病痛起不了身、只能躺在一个也没有多少织物没什么被褥的床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一直想着这句话。 那些王侯将相们,他们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贪得无厌地夺走一切?他们又凭什么说他们理应高贵?凭什么说他们的血就要比自己高贵? 自己和家人乃至其他人,在冬日里每日都要祈祷不会被冻死,夏日里还要恐惧干旱炎热——至于说饥饿问题,这个问题的担忧和恐惧不分季节,每个季节都有可能出现。 而那些所谓的贵族们,他们则是日日享乐,家中的衣食数之不尽用之不竭,财富更是让人无法想象……随后,他们还压根不把百姓的命当命,随随便便毁坏庄稼、打死打残几个人…… 凭什么,凭什么呢? 要说什么这些贵族们才华横溢、治理有方,那也都是见鬼。 ——他们能不知道自己这块地方上的官员们治理的到底怎么样吗? 治理的效果分毫没有,倒是向他们加征赋税徭役是永远都有! 过往的许多时候,大家都接受了那些王侯们所说的,“大家天生就是不一样的,他们就是理所当然的贵族”这样的说法,但是现在…… 即便是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那些贵族们就应当是贵族的时候,都少不了冲进大户家中劫掠的人,更何况是现在? 而第二时期,这样的话的冲击力同样不小。 只不过,尚且天下太平时候的百姓们,心中更加坚定的是,要让自己家中或者自己族中,出一位进士老爷!出不了进士老爷也没关系,举人老爷也很好啊! 而王朝走向衰退时期,乃至王朝末期,朝堂混乱,地方无人管控,豪强地主、官员士绅疯狂压榨百姓的每一滴血,平民百姓纵使家中有子孙有什么读书天赋也根本出不了一点头…… 这一句话对每一个心怀不满和绝望的人而言,都是一束光线,冲破黑暗,指明方向。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陈胜吴广起兵这件事情上,秦朝的另一个致命问题,也彻底暴露了出来。】 【——基层官员力量不足。】 【准确来说,应当是“可靠的基层官员”数量严重不足,继而导致秦朝实际上对基层的掌控力急剧下降,完全不能与统一六国前的原本的秦国相比。】 【更何况,新统一的六国百姓对秦朝也没什么归属感,这导致本身贯彻基层治理管控的难度就要比统治秦朝故地要提高不知道多少,如今又有了基层可靠官员严重缺乏的问题……】 【如此一来,秦朝在统一后,整体社会治安情况不断恶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缺乏足够的可靠的基层官员,也是秦始皇想要清理干净六国贵族,最终执行效果却大打折扣的一大原因——各地的官员们或者是自身力量不足,根本敌不过在当地扎根已久、势力庞大的六国贵族;或者是本身就和六国贵族有着各种各样的勾连,通风报信、帮忙掩护还来不及,更不可能严格执行朝廷命令了。】 【总而言之,基层可靠官员的严重缺乏,给秦朝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这也是秦朝迅速就走向衰亡的原因之一。】 【本身就是刚刚统一,所有人都对“统一”缺乏认同感,然后实行的整体制度又存在问题,与当下并不适配,对待民力又压榨过度……这些导致民间出现反对声浪后,基层的可靠官员又严重不足,导致朝廷对于这些情况并不能够及时镇压或者疏导。】 【事实上,秦朝之所以出现这个致命问题,也算是一个正常的结果。】 【原因很简单,秦朝的统一速度太快了——当然,我并不是说快速完成统一不好。】 【只不过,统一速度很快,但是秦朝原本的基层官员储备却跟不上新增的需求,这就导致了基层官员的缺口不断扩大,继而导致朝廷面对的地方的压力也不断增大。】 【而秦朝朝堂内部一部分人支持分封也有这个因素:如果在地方上分封皇子,那么在朝廷和地方——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不满的人以及六国贵族——之间,就可以多出来一道屏障,也就是诸侯王。】 【在朝廷想要压制地方之前,当地的诸侯王就必定比朝廷更在意这个问题,而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皇子分封的诸侯王,要比一些不知根底临时任命的地方官员可靠。】 【当然,秦朝选择坚决的郡县制度,这也是正确的,完全符合历史潮流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对中央的压力就会增大。若是中央始终清醒可靠或许还能勉力支撑渡过难关,但是吧……】 第15章 天下景从,四面进军 刘恒点头。 现如今,地方上的诸侯对于皇帝而言并不是什么让他开怀的角色,但是他也并不觉得高皇帝当时分封诸王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当时的局势如此,分封诸王已经堪称是非常好的选择了。 彼时汉家天下初立,但是将领们都身负大功,各地百姓们对于所谓的“统一”也并不怎么认同,秦朝的天下实在短暂,况且即使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不少地方的百姓都已经内心极度不满,不仅没有认同统一,更是觉得统一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且,虽然天下一番乱战,可是六国贵族们的生命力也着实是顽强,到了那时候还有不少依旧活跃在地方。 这时候,高皇帝能怎么选?只能是郡县分封并行。 当然,作为开国皇帝,高皇帝还是尽可能地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比如,干掉所有的异姓王侯,从此,天下才称得上是刘氏天下。 而那些势力逐渐膨胀的同姓诸侯王们……那就是他和他的子孙的事了。 如今虽然不能直接动手,但是从旁削弱也已经可以着手进行了。 - 刘彻笑了:“秦始皇当时若是不坚持自己的郡县制,他就不是秦始皇了。” 某种程度上,他也挺能理解嬴政的想法的。别的不说,作为幼年登基、成功掌权、压服众臣、一统六国的秦始皇,嬴政必然是一个极为坚定的人,这种人轻易根本不可能改变想法。 当然,这种性格有好有坏,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刘彻就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了。 ——若是随随便便就改变主意,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得起皇帝的名号?怎么能担得起天下大任? 现在,大汉已经对匈奴开战,为了战争,全国都已经运转起来;虽然如今暂且还能依靠着积攒下来的家底进行作战,但是时间一长,必然会对民间增加压力。 刘彻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相关的计划——停战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暂时增加一下民间的负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至少,朕会保证,那些增收的赋税或者徭役,一定会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 而再往后……就是完成转向。 刘彻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性情刚硬,决定了的事就绝不会改变,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做好后续的准备和安排——有了秦朝的先例,大汉当然不可能按照战时状态一直运转下去。 若是他真的一直以战争状态运转全国而不打算停止,那他就不是什么性情刚硬了,而是纯粹的脑子有问题。 【总之,在彻底说服了其他戍卒之后,陈胜吴广就将这支队伍组织起来,以扶苏和项燕为名号,同时,所有人袒露右臂为标志,以大楚为旗号。】 【在正式起兵作战前,陈胜又带人构筑了高台,在此宣誓,并用两名将尉的头颅祭天。】 【随后,陈胜自立为将军,将吴广封为都尉,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停驻的大泽乡。】 【在高涨的士气之下,在完全出其不意的起义之下,在秦朝可靠的基层官员严重缺乏的情况下,陈胜的队伍进展神速。】 【他们很快攻下了大泽乡,并且收编了当地的军队,随后就去进攻蕲县,这个地方也很快被他们拿下。】 【此时,陈胜开始分兵,他自己带兵攻打苦柘、谯两地,以及铚、酂,而一个来自符离的名叫葛婴的人则带着另一路兵马,去进攻蕲县东面地区。】 【陈胜一路高奏凯歌,不仅接连获胜,还不断地收揽士卒,起义队伍逐步壮大,等到兵临陈县之时,陈胜的这支起义军,已经有一千多名骑兵,六七百辆战车,以及数万的士卒。】 【而陈县——不知是什么原因,此时只有守丞一名官员,县令和郡守都不在。】 【最终,陈县守丞兵败身死,陈胜带着军队入驻陈县。】 【陈县也被陈胜当做了自己的第一个据点。】 明朝万历年间。 一名中年文官抚须叹道:“自古亡乱之祸,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小民。” 他每回顾一番史籍,便对自己这一观点越发认同。 看看过往的那些强大王朝,不都是亡于内部的民变? ——如秦朝,其如此之强横,以至于吞并六国一统天下,最终还能压制住遗留的六国贵族,让他们不敢大规模行动。 最终,动摇了秦朝的国祚,吹响了秦朝灭亡的号角的人,还是如陈胜吴广、以及他们所率领的小民而已。那些一直心怀反意,同时也是秦朝朝廷的重点关注对象的六国贵族们,可并没有肩负起如此大任。 秦如此,汉亦如此,其后隋唐同样如此,再之后的元也没有例外。 至于两宋,至少可以说,在北宋京师被破之前,内部的民变也早已经是数不胜数,天下也早已不是一片祥和平静之态。 再有,那灭掉辽的金,在最初之时又如何不能算作是辽的民呢? 当然,这名官员,或者叫他郭正域,他生出这样的慨叹,也绝不仅是为了历史上的陈胜吴广之事。 作为大明的官员,还是正处于万历皇帝在位期间的官员,郭正域虽然确实一直身在京中没怎么外放过——最多不过担任南京国子监的祭酒一职,但是郭正域对于大明整体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和明晰的。 这也不是说他的能力多么强,外面的人手多么广,实在是这些事情都是朝堂皆知的事实:二十八、二十九年,多地发生饥荒,甚至其中一次都蔓延到了两京地区,更有甚者,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食稚子的行为。 虽然大明天下辽阔,隔上个几年有几个地方出现一点饥荒或者洪涝之类的灾祸,也不过是寻常之事。且以大明的力量,赈济灾荒休养生息也并非大事,但是…… 但是这些年以来,朝廷是个什么情况,郭正域还是看在眼中的;皇帝乃至皇长子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同样看得清清楚楚——毕竟,他到底担任过皇长子的讲读官。 民间情况如此,灾荒总会在整个天下的某几个地方出现,或连续、或隔一段时间;朝堂情况又是这样,皇帝拒绝上朝,甚至有时对递交上去的奏折都不予理睬——官员是真的出现了空缺啊! 而,作为家中有一定产业的士大夫阶级,郭正域也知道,这这两年的天气着实有些古怪。 ……这么下去,大明会变成什么样? 昔日太祖揭竿而起,建立了大明;可是大明的日后呢? ---- 郭正域只能心中思虑,却难以与旁人多言。 而他也不知道,大明这两年的气候情况以及日后将会出现的气候变化,与原本就一直持续的小冰河时期有关,也与就在不久前、在地球的另一面的南美洲上的埃纳普蒂纳火山的喷发有关。 火山的喷发不仅摧毁了附近的村落和农业,还影响到了全球,欧洲地区迎来了多年的寒冷漫长的冬天,亚洲的气温同样进一步下降,农业减产…… 【在陈县整顿了几天之后,陈胜便宣布,要召集当地负责教化管理的三老和富有名望才能的乡绅豪杰,共同商议大事。】 【所有参与此次会议的人都表示,将军您身披战甲,手执锋锐,讨伐无道昏君,诛灭残暴的秦朝,重塑楚国的江山。有着这样功劳的您,理当称王。】 【于是,陈胜顺应民意,被拥立为王,国号则定为了“张楚”。】 【而随着陈胜吴广起义、攻破城池、自立为王的消息四处流传,各个郡县的百姓、因逃徭役赋税刑罚而变成贼寇四处躲藏的百姓、心怀野望的六国贵族们,纷纷也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他们将自己所在地区的官员抓了起来,宣布了这些官员的罪行然后杀死了这些官员,响应陈胜的起义。】 【自此开始,中原大地上便进入了烽烟遍地的时期,各路人马都高举旗帜,争斗不休。】 【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不到三个月,燕、赵、齐、魏等地都有不少人已经打出了恢复六国的旗号,自立为王。】 【特别是楚地,有许多支不少于千人的势力。】 秦朝朝中,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沉痛之情。 这样的遍地烽火,这样的反对浪潮……大秦真的是危矣! 若说是只有陈胜吴广一支反叛力量,或者再多加上那么两三支,那以大秦的强大力量,是足以将这些乱民迅速镇压下去的。 虽然确实没有怎么面对过这样的“起义”力量,但是只要数量不多、呈孤立之势,那就不算大问题。 可是,怕的就是如上方妖书所呈现的那样,遍地烽火,处处都有人挥舞大王旗,地地都有人投奔反叛队伍,人人都不愿意再服从大秦的统治,人人都想要改换一番天地。 这样还能怎么办?朝廷还能如何镇压? 所有的反叛力量或许彼此并不和睦,但是如果真的朝廷觉得可以借此就将他们一一分化剪除,那才是太过于天真——不是不能这么做,但是效果并不一定能够如何。 还是那句话,打出反旗的人,反叛大秦的队伍,太多了。 及至此刻,朝中的公卿们,乃至于皇帝皇子们,才真正意识到了“民”的力量。 大秦倘若真的灭亡,绝不会少了那些六国贵族们的努力;但是导致大秦真正走向灭亡的力量,是这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的民。 虽然平日里,这些黔首看起来毫无威胁,没有丝毫反抗朝廷的能力,比起朝廷的强大,他们宛若一只只蚍蜉,只能乖乖地按照朝廷的安排行动,顺着朝廷给他们指出的路来行走。 不论那些安排是否合理,也不论那条明路究竟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明路。 但是,这些过往看起来弱小无比的黔首,在某一时刻却能够聚集起来,能够反抗朝廷的法度和命令,最终,还能爆发出来这样可怕的力量。 他们在陷入因震惊而产生的沉默后,又尽可能迅速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必不能让大秦走上那条道路! 而想要改变,也意味着大秦在对待黔首的态度和方式上、在整体的赋税徭役制度上、乃至在一贯以来的刑罚律例制度上……都需要做出改变。 至于说,这个揭露了各地反叛大秦以及黔首为什么对大秦不满的东西…… 嬴政冷静道:“此乃我大秦历代先王的保佑所降下的神迹,正是为了引导大秦、庇护子孙、避免祸患而来。” 谁说这个东西是为指责大秦而来?谁又说这个东西是为了为那些反叛之人高唱赞歌而来? 这分明就是大秦的祖先庇护,为了挽救大秦而来! - 朱元璋看着陈胜自立为王,虽然画面中的对方意气风发,但是朱元璋却直摇头。 “此时称王,有些快了。”朱元璋评价道,按照他的想法,即使是第一个举起反旗,但是也不应当这么快就称王。 不是说不能称王,而是陈胜现如今的力量尚不稳固,占有的地盘也并不多,简而言之,就是陈胜此时还没有充足的底气去称王,他抵不住秦朝的攻势,也不一定能够抵住其他有野心之人的攻势。 当初他自己起家,就是主打一个“低调”,坚持发展,广积粮,高筑墙,且——缓称王。 当然,陈胜也不是不可以选择称王,但是若是这么行事,就要有相应的手段。比如,积极联合其他反秦势力,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形成一个反秦的联盟…… 【占领陈县后,陈胜继续坐镇其中,而将吴广作为假王,或者说“代理王”,率领主力向西进军,准备进攻荥阳(郑州西北);命令宋留带兵前往西南,进攻南阳郡(河南南阳);又以陈县之人张耳、武臣和陈馀领兵,向北进攻赵国地区;汝阴人邓宗,则带着另一支兵马向南去进攻九江郡。】 【随后,又加派一支军队向北进攻,由周市率领,目标是原本的魏地。】 【而在大军陆续出发之后,陈县来了一个人。是谁呢?葛婴。】 【葛婴,就是那个在陈胜自己率领主力进攻陈县等地的时候,被陈胜命令带着一部分兵马去进攻蕲县东面地区的人。】 【虽然他理论上是受到了陈胜的信任,才得以接到这一命令的;但是,在带兵离开之后,葛婴某种程度上是辜负了陈胜的命令——在攻下东城(安徽定远县)之后,葛婴并没有回去找陈胜会合,也没有在当地驻守等待陈胜,而是直接拥立了一个名叫襄强的楚人为楚王。】 【嗯,这个行为怎么说呢,反正是体现出了这些起义军的一些心态。】 【襄强此人,在史书上不要说详细情况,就连大概叙述都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只有“楚人”“被葛婴拥立为王”和“被葛婴所杀”三点,关于他有没有什么出身,葛婴为什么选择拥立他,统统没有记载。】 【而他被葛婴杀了——非常快。】 【在葛婴听说陈胜在陈县自立为王之后,转头便杀了襄强,然后跑回了陈县,打算给陈胜报告自己的情况,让陈胜原谅自己。】 【陈胜知道了葛婴的情况后,面对现在才跑回来的葛婴,毫不留情,直接将葛婴杀了。】 第16章 突入函谷 已经成为皇帝的胡亥对于天下居然敢反抗朝廷的事情,极为恼怒。 “这群贱民如何敢做出这种悖逆之事?!”他怒声咆哮,在这个妖书展示陈胜吴广这两个贼人之前,他都不知道民间居然出了这等恶事。 见皇帝如此愤怒,知晓皇帝行事风格的臣子们不少沉默不语,而一些博士儒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陈胜吴广之举为造反,罪证明晰,罪无可赦。还请陛下即刻发兵剿灭他们。” 但是,这句看起来没什么毛病的话,却直接拍到了马腿上,胡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叔孙通挺身而出,沉声道:“此为谬论。今天下一统,四海归一,各处兵器已不复用,且有明主在上,四方归心,官员人人尽职尽责、忠心耿耿,如何能有造反之人?!” 胡亥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叔孙通接着道:“陈胜吴广之辈,不过盗贼尔,何足挂齿?无需陛下劳动,各地郡守们就能将其抓捕归案,还天下一个太平。” 话到此处,胡亥的怒火总算平复下来,他略一颔首,表示同意了叔孙通的建议。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秦朝公卿们——不论是为大秦劳心劳力一片丹心之人,还是赵高亲信只想要权力和享乐之人,面色都不是非常好。 忠心于大秦的官员们,满心里都是对秦朝未来的绝望,有这么一个皇帝,大秦还有什么未来? 赵高一系的官员们,则是对自己未来身家性命的担忧,他们是不是得想想后路了? 而说出了这么一番合胡亥心意的话的叔孙通,心中也是复杂万分。皇帝居然会连对方是“造反”都不能接受,反而对于“盗贼”的说法非常赞同…… 秦朝眼瞅着是要完了。不论这陈胜吴广等人最终结局如何,秦朝有这么一个皇帝,又有赵高这么一群官员,堪称是毫无出路。 所以——他还是赶紧找个机会跑吧! 至于说什么一直陪着秦朝……这是什么话,从春秋时期开始,大家不都是投奔明主的吗? - 而嬴政时期的秦朝,众人的态度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一方面,他们对于陈胜麾下这些个人的行为颇有几分无言,对于陈胜本人的行为也不欲多言;另一方面,他们开始研究陈胜兵力调动背后的计划和目标。 “他要荥阳,是要打开进攻关中的通道,但荥阳乃重镇,必不是吴广能够轻易突破的。”蒙毅道,陈胜的计划并不难分析,可以算得上是简单直白,“而他既想要尽快接收原本的楚地,又很想要获得北面的赵国等地……” 原因嘛,自不用说,一方面陈胜是打着楚国旗号起兵;另一方面,不论是楚地还是赵地,对于大秦的反抗之心都从没有熄灭过。 而且,北方边境的大秦驻军若是想要南下,也必须要经过赵地等地区,若陈胜能够握有这片地方,那么就能有效牵制大秦的北方守军。 王绾对于陈胜的计划颇有些瞧不上眼,对于陈胜的用人同样如此:“他想要楚地和赵地,实在是胃口有些大了,当地盘根错节的贵族们会愿意让他变成新王?” 如果这样,那大秦还何须这般苦苦筹谋,费心想要切断六国贵族在当地的势力和影响力呢。 六国贵族们之所以没有清理干净,除了因为大秦的基层官员人手匮乏之外,还因为他们在当地扎的根实在是深,影响也实在是大——强大一些的贵族,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就等于某个地区。 这样的情况,不是直接杀光就能够解决的,特别是六国土地上这样的贵族比比皆是,直接动手的话引发的后续问题太大,不好处理。 而既然这些贵族在当地有着这样的力量,他们又怎么会接受陈胜? 对于他们而言,反秦当然是要反的,但是如何反,用哪个人来当旗帜,那都需要由他们自己来选择。 王绾断言道:“像是葛婴这种事情,日后必将会再度出现。” 或许是像是葛婴一样拥立他人,或许是干脆自立为王、脱离陈胜,但总归,葛婴的情况绝不会只出现这么一次。 【作为秦朝重镇,荥阳驻守的兵马并不少,且城墙坚实;同时,作为荥阳上级三川郡郡守的李由——李斯之子——也并非什么无能之辈。】 【因而,在面对据城坚守的李由,吴广连攻多日,都未能攻下荥阳。】 【顺带一提,李斯现在还活着。】 【面对这一僵局,陈胜决定增派兵马,走另一条路。】 【此时,在陈县中受到他信任的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叫做蔡赐,上蔡县人,受封于房邑,因而有个“房君”的称号。在有关荥阳问题的商讨中,陈胜在与会陈县豪杰们的建议下,将蔡赐封为上柱国。】 【另一个人叫做周文,也可称为周章,是陈县声名颇盛的贤人,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经历——曾经在项燕的军中占卜望日,有着从军经验;此外,他还曾经侍奉过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 【陈胜任命周文为将军,带着一队兵马向西行进。此时是秦二世元年七月。】 【而周文确实有几分才干,在向西进军的过程中,他一路上还不断地扩充军队。周文绕过了荥阳,直指函谷关。】 【在抵达函谷关下的时候,周文的军队已经扩张数倍,拥有千乘战车,以及数十万的士卒。】 【函谷关并不是周文所部的最终所在地。】 【等到秦二世元年九月,周文带兵突破函谷关,一路向西,抵达了一个叫做“戏亭”(陕西临潼东)的地方,并在此驻军。】 【戏亭位于戏水西岸,此地距离秦都咸阳,不过百里。】 【到了此时,胡亥终于从自己的幻梦中、从每日的享乐中清醒过来,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法。】 大秦公卿一片哗然。 不是为了李斯之子李由,也不是为了陈胜选择增派兵力的做法,当然也不是因为蔡赐和周文这两人的出身经历,而是因为——函谷关! 函谷关是什么地方,凡是有点见识的秦人,都不会不知道函谷关,也不会不知道函谷关于大秦的意义。 对于秦而言,函谷关是什么地方? 大秦关中,之所以叫做关中,正是因为其被数座关隘包围保护,而函谷关,正是其中的关键之一,更是大秦走向强盛的一个要点。 昔日商君谏言,据黄河、崤山之险,而孝公采纳谏言,从魏国手中夺得崤函之地,始设函谷关。 而正如商君所言,拥有了函谷关的大秦,便如插上双翼。只要据有函谷关,那么大秦就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迅速扩大。数次五国联盟都未能踏入大秦腹地一步,正是因为有了函谷关;魏国最后一搏也未能成功,同样是倒在了函谷关脚下。 两任楚国国君,两个战国公子——其中之一正是春申君,都没能突破函谷关。 怎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不过是一个视日官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且迅速地突破了函谷关?! 他凭什么?!周文此人并无声名,其所率军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纵然在一统六国之后,函谷关的战略地位略有些下降,但其依旧是大秦的核心关隘之一——拱卫京畿之地,同样需要函谷关这样的关隘。 因而,大秦对其的重视也并没有如何减少。 嬴政揉了揉额角,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同样不小,毕竟,多少年了!大秦上一次被被敌军攻入关中腹地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 通武侯王贲道:“陈胜起兵不过九百,而他却敢于兵分数路,定下目标,想来是与天下各地的动乱有关。倘若此事为真,那么周文所部面对的守卫力量大约也同样如此。” 陈胜起义,不论如何,他最开始的人手数量不会超过九百,而就依靠这么多人,他就连克数城,并且攻下了陈县,随后还敢于分派数支兵马四处进攻——要知道,就算陈胜可以从陈县以及之前的几个地方补充兵力,但是最终也不会太多。 那么,陈胜是怎么获胜的?他又为什么敢这么做? 关于这些问题,就可以用两件事作为推断例证:一是陈胜进攻陈县之时,此地仅剩下了守丞一名官员还在带兵作战,县令和郡守却不知所踪。 二是在陈胜起兵并且自立之后,天下各地纷纷响应,黔首们反抗官府,杀死官员。 那么,由此可以推出,天下大量地区的官员们,要么被暴起的黔首们所杀,要么得知消息迅速遁走。而没有了官员的城池,黔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 会不会主动打开城门,欢迎那些反叛势力? 以上种种,若是属实,那么周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从陈县一路抵达函谷关的原因,就有了答案——各地的官员们或是逃走或是被杀,总归是没有什么守城力量了,而黔首们有极有可能会主动开门…… 这样一来,周文的行军速度如何不快?他的军队如何不会壮大? 除非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残暴之人,但是周文显然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那么,城池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关隘又怎么不可能? 李斯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且彼时我大秦的朝堂恐怕正陷入混乱之中……”虽然这个问题也有那个他的因素,但是绝大部分问题必然是赵高此人所致。 本来,函谷关就有可能出现如其他郡县一般官员逃离或者投降的事情;而若是朝廷的混乱波及到了函谷关这个重要关隘以及相关官员的话…… 有没有可能出现“函谷关守将满心怨愤”“函谷关守将不擅兵事”“函谷关守备松散,面对敌袭毫无防备”,甚至“因朝堂争斗,函谷关守将职位暂且空缺”“函谷关守军数量严重不足”之类的事情? 以上种种,只要有一种成真,那给函谷关带来的灾难就是毁灭性的。 嬴政头上的青筋再度跳动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大秦的重要门户居然有可能被这样突破——比起大秦自己的将领反叛\/逃走\/无能\/根本不存在、周文完全是捡了个大便宜才突破函谷关,周文天纵奇才、用奇兵突破函谷关的可能性,都让人一下子愿意接受了呢。 其他公卿的反应与皇帝颇有几分相似。 他们都听明白了王贲和李斯话里话外的意思,但正因为听明白了,他们的反应才会如此。 还不如是因为周文是个天生名将好! 有人再度将视线投向了李斯,饱含惋惜和愤怒——你儿子教的不错,还坚守荥阳;但是你为什么要在陛下崩逝之后搞事儿?!若是你不这么瞎搞,指不定大秦根本就不会出现上面的各种问题! 现在好了,一个无名之辈都能凭借运气杀入我大秦腹地了。 李斯刚刚才干净了一点的额头再度开始冒汗。 他清楚,只要朝廷还没有彻底完蛋,那么抵挡住乃至消灭周文所部,并不困难;真正的问题在于,在周文、陈胜之后,朝廷该怎么面对四面燃起的烽烟? 该怎么处理各处挥舞的反旗? 以目前胡亥展现出来的头脑来看,他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以赵高展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同样没有处理这样严峻的局势的水平。 至于自己……有没有能力都不重要了,反正是要死了。 【秦朝的气数在此时尚且未尽,在胡亥倍感不安之时,一个人站了出来:少府章邯。】 【章邯表示,如今敌军人多势众,距离咸阳的距离极近,想要调集周边郡县的兵马前来作战已经来不及了。附近的骊山刑徒众多,陛下不若赦免一部分刑徒,给他们分发兵器,让他们来作战。】 【一心想着解决威胁的胡亥立刻同意了章邯的建议,让少府章邯赦免因罪而在骊山服徭役之人,以及奴隶所生之子,将他们组织成一支军队,前去进攻驻扎在戏亭的周文所部。】 【此时,是秦二世元年九月至二世二年十月。】 【在章邯的攻势之下,周文所部的溃败速度,与他们先前的进军速度一致。】 ———— ———— 注: 在汉武帝以前,天下一直按照《颛顼历》,以冬十月为每一纪年的岁首,以次年的秋九月为纪年的年终。不过,虽然是岁首,但是十月同样叫做十月,并不改变名称。因此,“秦二世二年十月”其实是指秦二世二年年初,但是此时与秦二世元年还处于同一个公历年,也就是公元前209年。 第17章 败军之相 【在戏亭一战,周文兵败,不得不退出函谷关,驻扎于曹阳(河南三门峡西南)。】 【在此地停留了两三个月之后,章邯率军追击而至,周文再败。】 【随后,周文带兵逃至渑池,停留十余日后,又一次被章邯带兵追上,而这一次,周文未能带兵逃离,在军队被击溃后,周文自尽,其残部选择投降章邯。】 【而周文的败亡,还引发了连锁效应。】 胡亥眼睛一亮:“什么连锁效应?莫不是这贼人身死,让那些盗贼明白他们绝非大秦的对手,最终都老老实实地归降了?” 先前得知周文竟然一路突入函谷关、甚至深入到了戏亭一地之时,胡亥不是不惊恐和愤怒的。 但是,周文的威胁并没有维持多久,他都还没有怎么发泄怒火和不安,周文就来了个兵败如山倒——他的军队,甚至都没能敌得过那些刑徒和人奴产子。 这样的军队有什么威胁力? 胡亥一扫之前的阴霾,此时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用?就这样的“起义”,对大秦能有什么威胁?对他这个皇帝又能有什么威胁?! 说是什么各地纷纷响应,但要是像周文这样的响应,什么用都没有! 他还担心什么?分明应该保持愉快的心情,看这些人走向末路才是。 胡亥再度笑了起来。 【此时,荥阳,吴广依旧在带兵与李由对峙。】 【多日以来未有寸进,已经让吴广军中的一些人心思浮动了——他们对一直进攻荥阳的意义产生了疑问,对于吴广的计划产生了质疑,对于大军接下来该怎么做与吴广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我们是进攻的一方,如今死守在荥阳这里,有什么作用吗?我们不应该尽快剿灭秦朝的力量吗?】 【而就在这时候,率军西进甚至进入了函谷关的周文的死讯,传到了荥阳一带。】 已经收拾包袱在离开咸阳的路上的叔孙通默默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他在心中下了一个判断:有二世这样的皇帝在,大秦几无来日;而陈胜所部,虽有首唱之能,但是实则也无来日。 陈胜起兵,但其后却堪称是毫无经营之意,刚刚在陈县坐定,便四散兵马,全然不管这些作战计划是否合适,也不关注这些被分派出去的将领们是否可靠——不管是能力,还是忠心。 周文战败身死,所部投降少府章邯;那章邯的下一个目标多半就是荥阳。 荥阳城外的吴广……他有能力扛住章邯大军吗? 更关键的是,从陈胜吴广的经历来看,他们未必能压服手下之人。那么,在敌军即将压境的时刻,不能服众的吴广又会面临什么?控制不了各地将领的陈胜又会面临什么? 而若是继周文之后,吴广再败,收到这一连串消息的陈胜及其部下,又会有什么反应?陈胜之前派遣出去的军队,会有人愿意前来援救吗? 想到这里,叔孙通不禁叹气。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好不容易在一统六国的秦朝朝堂中立足下来,结果突然皇帝就驾崩了,然后换上来的还是二世这么个皇帝,眼瞅着就要将秦朝彻底玩儿完; 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放弃自己之前在朝堂中的所有经营,并且尽快逃离咸阳,投奔一个新的明主; 但是,带头造反,啊不,起义的陈胜,也同样是一个不太能扶得上墙的,这什么张楚政权也眼看着就要走向结束,同样不是什么好的投奔对象。 可,陈胜虽然不行了,但是被他指派出去的将领们,以及其他各个受到了他的号召而出现的豪杰王侯们,可还在呢。 ——如此一来,他还得花费大量心力不断地分析判断各方势力,以求能够找到一个不错的明主,避免自己的努力再度打水漂的可能。 唉! 但是这天下风云动荡,他如何能够判定出谁能够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呢? 【周文败了,荥阳的张楚军队中不少人认为,章邯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荥阳。】 【既然有了这样的认识,那么他们就需要展开应对章邯军队的准备。但是问题在于,这群人的应战思路与主帅吴广并不一致。】 【其中,对吴广最不满的一名将领名叫田臧,他直接对其他人表示,周文已经战败,秦军恐怕很快就会抵达荥阳,而我们包围了荥阳这么多天都没能取得战果,一旦秦军到来,必然大败。】 【对此,田臧的计划是:将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只有少量兵力,只要够守住荥阳就可以了;另一部分则占据主要兵力,且多为精兵,这部分军队将主动出击,迎战将要前来的章邯大军。】 【但是,这是田臧的计划,而田臧并非主帅。】 【对于这个问题,田臧也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如今假王骄横不已,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又不懂真正的用兵之法,想要我们的计划能够顺利执行不被破坏,就只能杀了他!”】 【这个方案虽然听起来不是很符合常规认知,但是其他人却选择了支持。】 【于是,田臧等人假借陈胜之命,直接杀掉了吴广,砍下了他的头颅,并且将之献给了陈胜。】 【面对这样的既定事实,陈胜选择了认下来——他派遣使者赐给了田臧楚国令尹,也就是宰相的大印,并让田臧担任如今的荥阳军队的上将。】 【田臧在成为上将之后,倒也没有改变主意,而是坚决执行了自己的计划。】 【他让李归等将领带着一部分军队继续包围荥阳城,自己则带着主力精兵去迎击前来的章邯军队。】 【双方在敖仓(河南郑州西北)展开了战斗,田臧并没有获胜,在章邯大军的攻势下,田臧战死,这一部分军队也或溃逃或投降;章邯所部继续进军,抵达荥阳,将留守在这里的张楚军队也击溃,李归等将领亦是身死。】 【当然,田臧此人选择杀掉吴广,究竟是因为单纯的意见不合无法沟通,还是有着篡夺权力的目的,不少人对此并没有达成一致。】 刘邦看着陈胜的逐步败亡,眼神中带着几分回忆之色。 作为第一个举旗反秦的人,陈胜的动向是当时所有有心之人都在关注的重点。 他们或是想要看看陈胜是否值得投效,或是想要看看秦朝会做出什么反应,或是想要评估评估陈胜的威胁度。 刘邦也同样关注陈胜,虽然受限于自身势力和客观上消息传递的时间问题,他得到消息的速度并不十分快,但他也得承认,陈胜实在是给他做了一个不错的例子。 ——虽然在当时,并没有什么打仗经验、也没有什么联合团结各方势力经验、还没有什么处理政治政务经验的刘邦,就已经本能地觉得陈胜的行为不太妥当,他本人也不怎么可靠。 陈胜啊,入主陈县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经营措施,只一味的想要对秦进攻,并且将手中的大部分兵力都派了出去,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预备手段。 难道秦朝不会反击吗?难道陈胜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万无一失吗? 这样毫无准备的结果,就是周文所部战败退出函谷关之后,章邯趁此机会迅速组织调整训练军队,而陈胜一方却毫无作为,没有兵力或者粮草的支援——因为陈胜没有——最终坐等秦军进攻。 除此之外,在派出作战的将领这件事上,陈胜也是彻底的撒手不管,对他们毫无统一管控和调动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他做不到。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其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所有人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没有丝毫的配合协作,一方有难,其余人马不动如山。 周文所部也好,吴广、田臧所部也罢,都体现了这一情况。 知晓周文战败,在其身死之前无人支援;在吴广田臧将要面对章邯大军的时候,其他将领也毫无动静,没有分毫协作。 ——当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和陈胜本人没有很好地管理、引导、联合手下将领以及其他地方的势力也有关系。 【而就在周文率兵由胜转败乃至身死、在吴广被杀直至田臧身死期间,身在陈县的陈胜又面对了一连串的关键问题。】 【这件事说回源头有两点,一是陈胜坚定选择立即称王,而没有采纳张耳和陈馀让他暂且不要称王等建议。】 【二是陈胜直接杀掉了自作主张拥立楚人襄强为楚王的葛婴。】 【葛婴这件事情已经讲过了,所以这里讲一下张耳和陈馀这两人的事情。】 【张耳和陈馀,就是之前被陈胜派出去和武臣一同进攻赵国地区的人,而这两人原本就是认识的。他们早年同为魏国名士,还结为了刎颈之交,在魏国灭亡之后还被秦朝重金悬赏。】 【被悬赏之后,两人一同逃到了陈县;在陈胜进入陈县之时,两人迅速投奔而来。】 【而陈胜也将两人封为了校尉,并且在自立为王之前询问过二人的意见。】 【但,张耳也好,陈馀也罢,对于陈胜在此时选择称王都是不赞成的。】 【二人的建议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第一,劝说陈胜不要在此时称王。】 【将军您之所以反抗秦朝,百姓们之所以愿意跟随您一同,是因为秦朝无道,占领别的国家,还断绝他人的后代,还要掠夺百姓的财物、用尽百姓的力量。所以将军您在此时不为自己安危顾虑,不顾九死一生反抗秦朝,是为了替天下人除去这样残暴的朝廷啊!】 【——您这面旗帜,是为了天下人,是为了道义,可不能忘了这一点。】 【第二,建议陈胜引导出更多的反秦力量。】 【将军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一方面是率军西进,一方面是派人去六国故地拥立六国后人,以他们为自己的党羽,让他们同样拉起队伍反抗秦朝。这样一来,反秦的势力就越来越多,秦朝想要应对就越来越难,我们的机会和力量也就能够越来越大。】 【——现在您直接称王,不仅将自己的私心暴露,还可能难以联合其他的反秦势力,得不偿失啊。】 【第三,推想可能的结果。】 【如果将军您能够按照我们说的这样做,让各国诸侯得以重现,用恩德感召他们,让他们听从您的话,那您的大业最终才能成功。而若是您只在陈县就自立为王,那恐怕就难以拥有天下了。】 【整体来看,张耳和陈馀的建议不能说没有道理,也不能说没有可行性。】 【哪怕是那个“重现各国诸侯”“用恩德感召他们”都不能说完全不能采纳——毕竟,重现各国诸侯,那究竟是怎么个重现法?用恩德感召……这话就更虚了,若是陈胜成就帝业,那什么才是皇帝的恩德?】 【但不管两人的建议到底如何,陈胜还是没有采纳。】 【而这件事情在陈馀和张耳两人心中留下了影子。】 李渊,包括李世民、李建成等人都对陈胜最初的选择摇头。 闷声发大财这句话,虽然朴实,但是确实非常具有哲理。 发财都不能太过张扬,更何况是谋求天下这样的大业? 虽然不能排除有一些特殊情况,让人不得不率先亮明自己的目标,明确摆出自己的意愿,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先保持低调比较好。 再说了,陈胜即使不去称王,他也已经很高调了,自他于大泽乡起义开始,他的名号就传遍了整个秦朝,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因为藉藉无名而无法招揽到有才之人。 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反而正如同张耳和陈馀所言那样,分散秦朝的注意力,或者分散秦朝的兵力,让秦朝不能一直盯着自己进攻,从而减轻自身压力,搏得更充裕的发展时间。 以及,若是讲求脸面的话……哦,秦朝的时候还是比较讲求脸面这种事情的——当然,这不是说大唐就不讲究了,但是终归是没有那个时候那样讲究了。 讲求脸面,那就不能自己扔掉自己起义的正当性和法理。 陈胜就应该牢牢地抓住这个“秦无道,是以反秦”的绝对道义制高点,树立一个为天下的无私的形象才是,复立诸侯也同样是为了树立这一形象而服务; 至于说什么时候称王……反正只要树立好形象,等到秦朝完蛋了之后,陈胜直接找一个六国诸侯无道昏庸暴虐嗜杀的事情,再以此为理由决定自己称王、还天下一个清明不就行了? 现在早早称王,还将这么一个制高点拱手让了出去。 而那什么见鬼的用道德感召——李家的几个人都用极为隐蔽的眼神看了眼彼此。 皇帝乃是天子,天子说是用道德感召了,就是用道德感召了,只要皇帝权利稳固,谁能说一句不? 当时刘邦干掉那一群异姓王的时候,他若是说自己这是在以德服人,谁能说不是?后来的文帝如此,景帝也是如此;甚至武帝搞出来那么一个明晃晃的阳谋,他也能说自己是在以德服人。 ——而若是自己成功即位\/自己的计划实行顺利,那大唐同样是在以德服人啊! 第18章 传檄千里,四方自立 而经历过秦末乱世,也实打实地实践了一把复立诸侯王、将他们变作自己的党羽、让他们听从自己的话、用道德感召他们的刘邦,对于张耳和陈馀的建议则更是深有体会。 别的不说,张耳在后期可是投奔到了他这里,还受封了诸侯王呢。 只不过,后来张耳和陈馀这两名刎颈之交,可是实打实的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刎颈之交”,不得不让人唏嘘几句人心易变。 ——当然,刘邦对此毫不唏嘘,他只不过对张耳此人的心性有了更深的了解和判断。 此时回看陈馀和张耳当初对陈胜的建议,刘邦还真有几分代入之感:“乃公确实是一个很讲究道德的人啊。” 不然,如何能够以德服人呢? 【在这一次建议未被采纳后,陈馀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大王您如今已经派兵西进,要攻破函谷关,这也是如今的首要任务,但是这样一来就来不及收复北面的那些地区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问题,我曾经游历赵国,对于那里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都很熟悉,大王不若派遣一支军队,北上赵国,夺取土地。】 【秦二世元年八月,张耳和陈馀随武臣,带三千人进攻赵地,并且成功攻破邯郸。】 【武臣所部先是从白马津强渡黄河,又一路连克数十座城池——而之所以能够以这么少的兵力获得这么大的战果,依旧和当时各地的情况有关,同时,陈馀和张耳等人的游说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他们向各地的豪杰游说,“这些年来秦朝的政令使得天下民不聊生,民力财力都已枯竭,天下的百姓都不得安宁。如今陈王举旗为天下倡,方圆千里,没有不为此响应的,人人都斗志旺盛,杀掉那些迫害他们的县令县丞、郡守郡丞; 而如今陈王称王,派兵西进,凡是豪杰都应当趁此机会成就王侯大业,这样好的时机如何能够错过?”】 【在陈馀等人的尽力游说下,十余座城池直接归降,并且加入武臣的大军,使得兵力直接从三千扩张到数万人,武臣也在此时被推举为了“武信君”。】 【随后,正准备继续进攻的武臣军遇到了一个人——蒯通。】 【蒯通,本名彻,后因避讳汉武帝之名而被改为通。此人一直活跃在秦末汉初的政治舞台之上,比之张耳,他活着的时间要更长。】 【说起来。还是武臣先找到的蒯通,他想要让蒯通占卜一下自己的吉凶。】 【但是蒯通却并不是,或者说并不仅仅是一个占卜吉凶之人,他的本职,是一名纵横家。】 【说到纵横家,对春秋战国时期有些了解的朋友们就能明白蒯通的大致形象了;但更关键的是,蒯通的纵横之法,乃倾危与阴谋。】 各地豪杰乃至郡守县令,在面对有人公然举起反旗的反应,大秦的所有人都其实早有预料。 虽然春秋战国没有这种举起反旗的事情,但是这种出现了一个苗头然后其他所有人都跟随的事情,可不在少数。 所以,不论是陈胜接连获胜最终入主陈县,还是周文突破函谷关深入戏水,亦或者是武臣三千兵力便连下十余座城池,他们都还算是接受良好——不对,周文突破函谷关,还是让人有些接受不能。 毕竟,秦末——这个词都让人心痛——眼见是大势所趋,他们还不如先接受这个可能,然后仔细研究该如何避免这样的糟糕结局。 “纵横家,”王绾摇头,还是走倾危与阴谋之法的纵横家……摊上这么一个人物,天下的混乱只怕能够加剧几分,只要这个叫做蒯通的人不被尽快干掉。 而看样子,这人活着的时间还不算短,至少还撑到了下一个朝代的初期阶段——说起来,这种人在天下初定的阶段,真的能够安心放下自己的纵横之术,不去搅风搅雨吗? 其他人也与王绾相同,在知道这个蒯通是纵横家之后,他们就对蒯通接下来会做什么、又能有怎样的成果有所判断了。 以及……下一个,啊,下一个朝代,原来叫做“汉”吗? - 后世朝代之中,对于蒯通的评价并不怎么好。 不论是如汉唐,亦或是明清,包括南北朝时期,对于蒯通的评价都基本一致——幸遇刘邦,不然便将如郦食其(li yi ji)一般身死;以及,以口舌纵横倾覆,乃狂徒恶习。 而蒯通后人活跃的东汉末年,蒯越等人便不免遭到了他人的注视。 但是纵然如此,蒯越等人依旧神情淡然,并不因此而有所动容——先祖蒯通能够纵横四方,引动风云,最终平安抽身,那明明彰显了先祖的出色才能才是。 至于说倾危与阴谋之术不够光明,那又如何?在如今天下,正需要任何能够博得天下的手段。 【蒯通收到武臣的请求之后,便转身去找了范阳县县令徐公——不是那个邹忌比美的徐公哈。】 【一见到徐公,蒯通当即就道:因为您将要死了,所以我来为您吊唁;但是,我也要恭喜您,因为见到了我而获得了一条生路。】 【面对如此断言,知道如今天下情况,当然,也是习惯了战国以来各种人才贤者的种种言论的徐公便拜谢道:您为什么为我吊唁?又为什么要恭喜我?】 【蒯通便表示,你在这里担任县令已经十余年了,这些年间,您因为执行法令而造成的家破人亡实在太多,造成的残疾人员也太多,之前慈父孝子之所以不敢对您复仇,不过是因为畏惧秦法,但是现在秦法已经丧失了意义——必有慈父孝子选择杀掉您复仇并以此扬名。】 【但是您遇到了我。】 【武信君曾经来信向我询问吉凶,等我见到武信君,就会这么对他说:战胜敌人、攻破城池然后取得城池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您能够用我的计策,那么无需作战就能够攻城略地,“传檄而千里定”。】 【徐公被说服了,他派出车马送蒯通去见武臣,而蒯通也这么劝说了武臣:范阳县令本应该整顿军队准备作战,但是他贪生怕死,喜好富贵,于是想要向您投降献城。如果您在此之后杀了他,那么周边城池必然会到处流传投降身死的消息,继而导致他们固守城池,难以动摇。】 【您不若用黄盖朱轮的车驾迎接范阳县令,让他在边境驰骋,那么周边城池就能看到他投降而享有富贵,如此一来,投降之人必定源源不断。】 【武臣同样被蒯通说服了,而正如蒯通所言,在武臣如此作态之后,燕地赵地接连归降了三十余座城池。】 【因而,武臣所部迅速地抵达了邯郸。】 【而就在这时,武臣、张耳、陈馀听到了最新消息:周文战败退出函谷关,陈胜麾下的多名将领获因谗言罪被杀。】 【张耳和陈馀敏锐地察觉到了陈胜政权的问题,并认为张楚政权或许难以长期存续下去。】 【再加上先前陈胜不愿意采纳他们的建议,还只给他们校尉官职,陈馀和张耳对于陈胜都心有不满。】 【于是,他们立刻建议武臣——将军不若称王吧!如果您自己不愿称王,那不如拥立一个赵王后人称王。】 【总之,陈胜既然于陈县称王,那么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拥立六国后人为王的样子;但是将军您现在攻下了如此多的土地,如果不称王、也不拥立其他人称王的话,必然不能维持好社会安定。】 【再者,陈王现在屡屡听信谗言,如果这时候有人向他说关于您的谗言,难保不会有什么祸患。】 【武臣同样把这些话听进去了。而既然要有一个王,比起拥立什么赵国后人,武臣还是更愿意自己来当这个王——因此,进入邯郸之后,武臣迅速自立为赵王。】 【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 【当然,有关武臣的最新情况也被汇报给了陈胜,果不其然,陈胜大怒,就想要杀掉武臣留在陈县的家眷,并且发兵攻打武臣。】 【幸而有人阻止了他,正是和周文同时期被任用的房君蔡赐。】 【蔡赐对陈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示现在还没有灭亡秦朝,如果杀掉武臣的家眷族人,是为自己树立新的强敌,并不是明智之举。不如对武臣表示祝贺,并且让他西进攻打秦军。】 【陈胜听从了建议,并且这么执行了;但是此时的武臣更想要经营自己的地盘,于是并没有理会陈胜的西进命令。】 一路看到这里,嬴政已经非常清晰地看明白了陈胜此人的能力水准,以及他麾下的这些个起义军将领士卒们的水平。 ——这样的人,纵然有首倡之功,纵然因机缘巧合而举起了第一面旗帜,,他也绝无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换言之,陈胜必然被大秦所灭,说不得就是章邯率军灭亡陈胜的,都不需要再额外调动军队和将领。 至于说一定程度上脱离了陈胜、自立或者拥立他人为王的如武臣等人,他们同样也不会有什么敌得过大秦的能力。 虽然天下确实有大量的黔首对大秦心怀怨恨,这样汇聚到一起的黔首的力量不能小觑,但是他们到底也还是黔首而已。以大秦的力量,只要梳理好情况,分好轻重缓急、制定好相应计划,想要镇压天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是大秦最终还是灭亡了。 所以,胡亥这个蠢货又搞出了什么事情?!赵高这样的狼子野心之辈,又谋划了什么阴谋?! 按照嬴政对大秦的了解,即使天下到处举起反旗,大秦也应当能够撑上一段时间;如果大秦没能撑住迅速覆亡,那么只可能是中央又出现了种种超乎预料的事情。 而有胡亥和赵高这两个人在朝堂的顶端,那还真是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让人意外。 外部的攻势是一方面,内部的垮塌往往更加迅速。 ——所以,胡亥终于被赵高干掉了? - 刘邦似笑非笑:“蒯彻此人啊,可真是一个合格的纵横家。” 他刚刚处理完韩信谋反的后续事情,也见了这位在后世被改名为蒯通的擅长倾危之人。 不得不说,此人的一张嘴,当真是能将黑说成白、白说成黑,更是能在种种看起来完全是死局的情况下为自己硬生生开出一条生路来。 刘邦承认,自己本人对于韩信是存在很大的不满的,同时也存有了极高的警惕之心;而对于蒯彻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只想要用乱世来实践自己所学、传扬声名的人,更是极为不喜。 当年,蒯彻可是真的劝说韩信去反了他这个汉王的。 而在这一回见到蒯彻之时,自己命人要烹了他,同样是真心的——得入汉鼎,蒯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是吗。 但是蒯彻就是有这个能力,说服自己放了他。 着实是个聪明人啊。 【赵国赵王自立,魏国也于此时复国。】 【陈胜派遣魏国人周巿带兵攻打魏地,周巿的进展也很顺利,基本上都被周巿带兵成功收复。】 【魏国领土既然大部分被打下来了,一群将领谋士便开始商量要拥立一个魏王,选择的对象自然是领兵征战的统帅周巿。】 【不仅周巿手下的人想要拥立他,已经拥立新王的赵国、齐国同样派人带着战车前来表示对周巿的支持——是的,齐国也有了齐王,乃是原齐国王族后裔自立。】 【但是,与赵王武臣不同,周巿拒绝了这一拥立。】 【当然,周巿拒绝并不是因为什么觉得天下应当一统、不应该分立诸侯王之类的,他非常认同魏地需要一个魏王,只不过并不觉得自己会是这个人。】 【“如今天下混乱,正才能显现出忠臣来。既然大家要反秦,那么理当拥立魏王的后人。”】 【而陈胜这里也真有那么一个魏王后人,是在陈胜起兵后不久就投奔于他的,名叫魏咎。】 【周巿前往陈县迎接魏咎去魏地成为魏王,前后往返五次,终于得到了陈胜的同意,魏咎抵达魏地成为魏王,周巿则担任国相。】 【以上,都是陈胜原有部将抵达新的地区后,或自立或拥立他人魏王的例子。】 【当然,他们的行为也并不完全是什么“对陈胜不忠”之类,虽然有这样的原因,也有着对权力的渴望,还有对陈胜近期来行事作风的不满和顾虑。】 【同时,也切实体现了陈胜本人在战略眼光、政治架构等等方面的不足——陈胜并非是什么天生政治奇才,也不是什么其他方面的天纵奇才。】。 第19章 不过六月,敢为天下先 看到这里的百姓们都沉默了。 他们或许有些人正处于朝廷无所作为甚至过度压榨百姓的时期,处于王朝末年社会动荡的时期,但是同样有不少的人所处的时期,还称得上一句“尚可”。 因而,他们并非每一个人都对朝廷心怀不满和愤怒,也并非每一个人都在考量着是否要逃荒或者投奔起义军。 但是,对于陈胜等人,出于朴素的认知和同理心,他们都或多或少能够理解陈胜起兵的原因、为陈胜的发展而担忧着急——前面还好,大部分百姓都是不懂什么军事或者政治的,但是到了这里,不少敏锐一些的人都能意识到,陈胜好像要不太好了! 他派出去进攻秦朝的军队被击溃,他派出去收复其他地区的军队或是自立或是拥立他人,这,这不就没人了吗?! 而“没人了”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再没有眼界的泥腿子都能举出几个例子——在他们身边的例子,如一家儿孙没了只剩下老人、如某家就剩下一两个老人带着仅剩的孙子……那可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怎么办?他,他是不是就要死了?”有人茫然地问道,不管怎么看,陈县剩下的兵力都不是那什么章邯所率领的秦军的对手啊。 这让周围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在这时候,不少百姓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了几分伤感之情,或者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陈胜也好,随同他起兵的那些人也罢,都不过是普通百姓,他们举起反旗,他们攻城拔寨、引动天下风云,他们兵败身死、连连溃退……最终,要轮到陈胜了。 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平日里被官员乡绅们欺压,一直都默默忍受、敢怒不敢言,只能让自己学会认命;但是当他们聚在一起,举起反旗,甚至影响天下了,难道还是不能有个想要的结果吗? - 而心情波动最剧烈的,当然还要数秦末的百姓们了。 别的时期虽然也有百姓举起造反,看到陈胜的走向为之感怀,但他们到底并非秦末之人。 可是秦末的百姓们就处在这个时间,如何能够不为陈胜和秦朝朝廷的动向而牵肠挂肚? 不少人已经杀掉了当地的县令县丞、郡守郡丞,或者拥立当地某个有名望之人,或者打开城门迎接其他地方的势力——简而言之,百姓们事情都已经干了,根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他们已经绝不可能是什么朝廷的良民了。 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能回头?只能这么走下去! 所以,陈胜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就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之一。 ——如果陈胜包括其他已经自立或者拥立他人的将领,都在秦朝军队面前不堪一击,那他们就需要认真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他是个普通人,或许比旁人多了一些勇气和魄力,多一些打破规则的胆量和行动力,正如当年,尚且佣耕之时,便敢于想到他日富贵。】 【但是,陈胜确实是个普通人,他在秦末的混乱大势之中,并不能精准地找到行事的最好方法,也并不能逃脱骤然获得权力后的膨胀心理;同时,他也并不能确切明白在构建了一个政权后,究竟该如何治理。】 【——在古代,不论是春秋战国,还是秦汉,亦或者后来的任何朝代,普通百姓的认知都是极其有限的。】 【这并非是因为他们多么天生愚钝,也不是因为他们对于知识不愿意学习,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仅仅是因为他们不能,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不论是造纸术广泛应用之前还是之后,知识,包括记载着知识的书籍,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都是昂贵的、难以获得的——是的,即便是造纸术不断改进并且广泛应用之后。】 【而除了书籍,其他关于丰富的人生经验、在外游历获得的眼界阅历,同样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拥有的,因为这些都需要极高的成本,而普通百姓基本上支付不起这样的成本。】 【所以,陈胜在本身并没有极为出色过人的天资的情况下,在后天也并没有足够的资源供他学习。最终,便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军队溃散,将领或是身死或是自立,秦军兵锋近在眼前。】 各个时空的百姓们情绪更加低落了。 是啊,像是他们这样的人,纵然能够开头拥有什么,在后来终究还是不能敌过那些权贵富商们。 他们根本读不起书——这点包括宋朝及宋朝之后的广大百姓;也根本不可能去搞什么外出游历——哪有这个时间,哪有这个钱;而什么丰富的人生经验——不论是自己,还是自己能够接触到的人,都不会拥有。 这样,如何可能比得过那些自幼锦衣玉食、名家教导的权贵子弟们? 或许,也只能指望某一天出现一个拥有绝对过人天资的子孙才可能吧。 男人这么恍惚地道,他身边的女子同样,神情恍惚而麻木:“但是这样的人,又有多大的可能能够出现?” 指望这种事情,还不如指望他们家能够安安生生地过下去——能做到这点,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 而不少时空的富家权贵子弟们,对此自是理所当然,有些人还带着些洋洋得意、傲慢自诩。 “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一名青年靠在一边,举着酒盏,懒洋洋地道,语气中充斥着对那些百姓的轻视,“那些蚁民野夫,能有什么眼界能力?像虫蚁一样,还想着反抗,能有什么好结果?” 其他人听到这人的评价,纷纷嬉笑起来,出声附和。 “不过是些刁民而已啦,有什么值得挂心的。” “他们不会真觉得自己能够掀起什么风浪来吧?” “……” “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世家来领导他们,没有我们世家为天下黎民费心劳力,他们怕是连怎么耕种生活都不会了。” 没有我们,他们怎么可能继续过下去呢?是我们的统治治理,才让他们能够活下去的。 这句话同样备受赞赏——“所以,那些整日里不好好劳作,而是想着造反的贼人,完全是些不念恩德之辈!” 当然,既然有这样的不懂感恩之辈,那么他们对待这些蚁民的时候就要好好安排才行,否则若是真的搞出来什么阴沟里翻船的事情,轻则贻笑大方,重则家族倾覆。 【但是,我们还要说,陈胜是伟大的,值得在史册上单独列传,在青史千年传诵。】 【——正因为他是个普通人,却又第一个举起了反对秦朝暴政的大旗,敢为天下先,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是的,秦朝的暴政,不要说什么秦朝没有暴政非常人性化大家都活的很好啊之类的,也别说什么六国同样暴政秦朝甚至要比六国人道之类的,不管别的国家如何,就算其他国家都是烂泥也不能改变秦朝在很多方面确实存在问题的事实,也不能改变有暴政的事实) 【毕竟,当时对秦朝一直心怀不满的,可并不只有百姓,那些遗留的六国贵族们,可是做梦都在想着什么时候举起反旗推翻秦朝——他们不仅一直有这个心,他们还没有停止过在暗中积攒力量。】 【但是最终,掀起秦末这一页历史,引领了整个天下,向秦朝昭示了反抗之意的,却不是这些准备更充分的六国贵族们,而是一群没有什么先期准备的普通百姓。】 【敢为天下先,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精神——或许有人会说,陈胜未必有这样的精神,他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客观结果便是,陈胜做了一件敢为天下先的大事。】 【他敢为天下先,敢于进行反抗斗争——不论最核心的动机究竟为何,但他、他们的起义向统治者们彰显了普通百姓的力量,才会让“肉食者”们愿意在一定程度上把百姓当个人看。】 【在整个华夏的历史上,陈胜都已经变成了一面旗帜,不仅是秦末农民起义的旗帜,也是后来无数起义者的旗帜。】 “敢为天下先啊”,东汉后期,一名道人将这句话在口中咀嚼了一番,感叹道。 虽然他本人决意掀起这场起义,并不完全是所谓的“怜悯苍生之苦”“愤恨朝廷黑暗不公”,但也确实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不能因为他还怀有其他的一些想法,就否定他的这些动机啊。 而这一场起义,如何不是“为天下先”呢? 大汉,以东西两汉算下来,已有四百载,而如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早已是艰难求活,他们被朝廷沉重的赋役压垮,又被地方豪族不断地压榨,而那些官员们,无一在意——他们正沉浸在朝堂党争夺权中不可自拔呢! 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如何不能举兵起义?如何不能为这天下开一个头? ——纵然,纵然自己真的如其他起义之人一般,不能成功,那虽然会让人遗恨,但也至少可以说,自己已经去行动了,自己足以青史留名。 以如今太平道在各地的影响力,这一场起义,最少,也能拉开一个新的时期的帷幕吧? 而对于愿意跟从自己的信众乃至普通百姓们而言,这一场搏命虽然未必能够有结果,但至少他们尝试过了——本来就活不下去,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 赵佶是不大瞧得上陈胜的,正如他不大瞧得上大宋的百姓一样。 “这种人,竟然青史留名,成为旗帜,实属颠倒纲常。”他不满道,任谁在看到这样一段内容之后,都能够明白其中蕴含的真正意义——青史留名,且不仅仅是那种简单的在史册上留一个名字、后世便不再经常提起的青史留名; 而是,姓名被时常提起、光辉熠熠,从不会被人遗忘也绝不会被人遗漏的,青史留名。 虽然大多数时候的青史留名,都是前一种;但是对于如赵佶这样的皇帝而言,他所追求的青史留名,必然是、也只能是后一种。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能够在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已然是开创性的成就,是了不得的功绩,是足以用来骄傲和夸耀的成就。 至于是否会被后人长久记忆,是否会被后人时常提起,是否会被史册所淹没……那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了,也是一个堪称是奢求的事情。 但是对于已经身为皇帝的赵佶而言,他会名留青史已是既定事实,那么,他要追求的,就应该是让他的名字被世人乃至后世所铭记,成为那个会被提起的、不被淹没在浩如烟海的史籍中的人。 这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然而,现如今的他确实还没有达成这样的成就,可却已经明白,这样的成就早已有人达成,这些人中的一位还是陈胜! ——这样一个于大泽乡举起反旗、最终兵败身死、自身水平不高、出身贫贱之人。 赵佶此人,在面子上对百姓的态度一向是“朕的子民”,“朕自然是要善待百姓”,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在他真正的意识之中,他瞧不上百姓,也并不在意百姓。 陈胜所获得的称赞,在此时此刻,让他如鲠在喉。 毕竟,若是陈胜此人能够在历史上获得如此荣耀,那么他大宋的那些个贼人呢?大宋,在他治下的大宋中反抗朝廷的那些暴民呢? 他们难道也将在历史上留下这样的声名? 他们配吗?! 【说回陈胜,在当时,陈胜彻底陷入了孤立的状态。】 【一方面,他派去西征的军队全军覆灭;另一方面,他派去其他地区的军队纷纷脱离管控。】 【而章邯在击溃了荥阳城外的张楚军队、解除了荥阳的围困之后,便直扑陈县。】 【在抵达陈县之前,章邯先是击溃了驻扎在郏(河南郏县)的邓说所部,邓说带着残兵逃回陈县;随后,又击溃了驻扎在铚(安徽宿州)的伍徐所部,残兵同样溃逃回陈县。】 【紧接着,在秦军尚未兵临城下之时,陈胜杀掉了逃回来的邓说。】 【此时,章邯带兵抵达陈县,张楚政权的房君蔡赐领兵出战,不敌,战死;随后,驻扎在陈县西面的张贺所部遭到了秦军的攻击,陈胜亲自出城引导,仍旧不敌秦军,张贺战死。】 【面对这样的惨败,陈胜只能退出陈县,寻求一个机会。】 【秦二世二年十二月,陈胜退到了汝阴(安徽阜阳),又退到了下城父(安徽蒙城),打算在这里重振旗鼓,尝试聚集新的力量,东山再起,对抗秦军。】 【但,下城父,正是陈胜的人生终点——在这里,为他驾车的车夫庄贾趁他不备,杀了他投降了秦军。】 【从陈胜称王到身死,不过六月而已。】 第20章 青史经验 虽然陈胜死了,但是秦朝朝中的重臣们却没有一人因此神情明朗的。 陈胜,确实声名赫赫,在后世流传千古,但是在秦末——在胡亥在位期间,到底只是反叛的力量之一;他虽然有着首唱之名,但却并非是实力最强之人。 半年时间,陈胜从起义到身死,朝廷的反应速度不能说慢,但也不是即刻反应;而在陈胜吸引朝中目光的这半年之中,其他地方的反秦力量呢? 他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们之中是否出现了什么惊才绝艳之辈? 这些都是问题。陈胜的身死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后续的烽火如果不能扑灭,那才是大秦真正的结局。 嬴政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如今陈胜本人派出的兵力,除了西进攻秦,剩余的就是在那些六国故地作战;而六国故地也纷纷脱离大秦的管控,自立为王。这些地方眼见着都已经不再是绝对的大秦的疆土了,他们是需要作战的敌人。 那么,大秦故地呢?三秦之地,关中地区,大秦的根基此时又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秦人,那可是真正的纯粹的秦人,而非那些六国百姓转变而成——大秦的这部分百姓,他们此时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们有什么行动吗?他们愿意支持朝廷,还是愿意支持反贼? 至于说胡亥。 呵。 嬴政心中冷笑,这个蠢货他已经完全不想理会了,根本不打算管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 在秦末的这些个起义之中,胡亥起到的作用绝对是帮助这群反抗军,而非帮助大秦镇压这些人——尽管他不可能真的支持反秦,但是他的行为无一不是在为反秦提供帮助。 搞来搞去,还搞出了陈胜这样被千古传诵的声名。 嬴政当然不是什么没有心胸之人,但是在面对陈胜这样因为第一个举起了反秦大旗而名垂千古的人,特别是这个人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其中一部分原因还要归功于那残暴又愚蠢还不自知得胡亥之时…… 他还是难免破防了。 胡亥,简直是他整个人生的重大污点。 - 已经举起反旗的陈胜默默地看完了自己从起兵到身死的全过程。 他也承认其中提到的,他没有什么超人一等的才能,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事情。事实确实如此,这没有什么可否认的。 那么,他要就此停止自己的反秦事业吗?他要在现在隐姓埋名、躲藏求生吗? 当然不! 即使他想,秦朝朝廷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些内容,又不是只有他能够看见,朝中的那些人,皇帝也好,赵高李斯也罢,包括那个少府章邯,他们都能看到。 他陈胜的大名,恐怕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再者,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还能有六个月的时间,他麾下的将领都能突破函谷关,现如今有了一点借鉴的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夺得更长的时间? 即使抛开这些都不谈,他也已经举起了反秦的大旗,他也依旧是那个第一个正大光明宣布起义的人——有了这些,已经让他的名字被青史铭记。 他还怕什么? 纵然他早早地被秦军杀死,但天下的反秦浪潮可不是能够就此消弭的,也不是朝廷知道“大家都要反秦”就能够阻止的。 【陈胜本人的起义到此结束,但是起义军的浪潮却远未停歇。】 【陈胜死后,他的将领吕臣重新组织了一支军队,头戴青帽,称苍头军,重新攻克了陈县,其后虽然秦军再度攻陈,但是最终陈县还是被纳入了苍头军的控制之中。】 【而其他地方的烽火也早已点燃,反秦的起义如同大江决堤,浩浩汤汤,势不可挡。】 【“陈胜出于戍卒……海内豪杰之上,始云合响应,并起而诛之……一战而失利,不幸殒命于御者之手,身虽已死,然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洪迈) 【“陈涉首事不终,有汉因此而创业;贺拔元功夙殒,太祖藉此以开基。‘不有所废,君何以兴’?”】(令狐德棻) 【而陈胜本人在其后的史书之中,也被记载入了排在帝王的“本纪”之后,第二规格的王侯“世家”之中——如《晋世家》,《楚世家》,《陈涉世家》。】 【其人虽死,其名长存。】 【陈胜吴广起义,乃至由此引动的秦末农民起义,乃是历史上第一次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和战争,其展现出来的力量,给统治者敲响了一记警钟,其后的汉朝开始采用休养生息的政策,这也是原因之一。】 【而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成为了汉初的风向标——大量“布衣将相”出现,乃至于布衣皇帝,从春秋时期就一直牢牢存在的“世侯世卿之局”,在此时变成了“布衣将相之局”,对汉初的政治决策有着巨大的影响。】 【——当然,布衣将相不会一直存在,而当他们都蜕变成为新的“贵族”,并且日益腐化之后,那就是新一场斗争的开始。】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 作为一个难得的布衣出身、真的从农民起义中拼杀而出,最终成功登顶、建立了自己的王朝的皇帝,他对于大型的农民起义的史料都认真读过。 由此,不仅了解了不少王朝末年的起义情况,还有了相当多的心得体会——毕竟,与旁的皇帝不同,他还能结合自身经历,切身总结。 若说上一个能够结合自身经验的皇帝,那应当就是刘邦了。 自刘邦之后,朱元璋之前,剩余的皇帝们并非没有作战经验,但是却再无从布衣阶层中以起义方式最终登上帝位的存在了……啊不,刘秀大约也还能算是一个。 但不管如何,这样的人数在整个历史上的皇帝数量中,占比都是极为稀少的。 也正因为这样的出身,布衣皇帝们通常对于百姓更为在意——不论是由于出身的感情,还是由于自己清楚农民起义所具有的能量。 朱元璋也同样如此,而他从这后来的几段叙述中却察觉到了让他深感不妙的东西。 布衣将相能够存在多久?布衣将相之后呢? 他以起义铸就大明,后来呢?后来的大明,难道也要被一支支农民起义的军队所摧毁吗? 朱元璋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 尽管他是农民出身,清楚地知道农民选择起义的真正原因必然是活不下去、朝廷混乱,他也不愿意接受。 谁让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农民了呢? - “不以所废,君何以兴?”对于第二段关于陈胜的评语,李世民颇有感触,因为这涉及到了大唐,“不有废也,君何以兴?”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谁所说,但是确实如此——惜晋献公死后,晋国大夫里克先后杀死了三名公子,晋惠公即位,即位后立刻杀里克,里克对晋惠公道:不有废也,君何以兴?如果没有我除掉那三名公子,如何能够由您来即位呢? 随后,便是那句流传千古的“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只不过后半句,变成了何患无辞。 而陈胜兴起又败亡,才有汉朝得以有了创立的机会;贺拔岳建立了重大的功业而随后身陨,却也奠定了大唐起业的基础之一。 ——贺拔岳,关陇集团的整合组建之人,以及关陇集团的第一代首领,北魏名将,死于侯莫陈悦之手。 作为大唐皇帝,也作为关陇集团之一的李家,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物。 - 嬴政的头更疼了。 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比当初筹谋覆灭六国时更大的困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让六国百姓归心——至少不会仇视和反抗秦朝,虽然并不能说是要让他们改变本性,但也极为艰难,且是一个不短的过程。 过去,是他小看了这件事情的难度。 现在看来,比起简单明了的与六国作战、攻伐,这种人心上的操作的困难程度要多上不止一点。 人心啊……从陈胜起兵便能看到这些百姓之心;而从陈胜身死却未曾中断反秦之事,豪杰诸侯相竟亡秦,就更能看明白天下人心。 ——不管是出于六国贵族的利益、还是普通百姓的不满或者仇恨,他们都是不愿意看到大秦的存在的,也并不愿意接受大秦的统治。 这样的人心……不论当时的大秦朝中究竟是什么样,是胡亥依旧在位,还是赵高篡权成功,或者有新的公子干掉了赵高等人,都无力回天。 彼时,反秦,大秦走向灭亡,几可说是人力无可逆转的大势。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避免天下凝聚出这样的“势”来。 【而在陈胜吴广的整个起义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是值得后来人注意、以此为鉴的事情呢?】 【当然有,主要是两个部分。】 秦末乃至后世,凡有意起兵起义、正在起义、步入低谷辗转多地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自己眼前的存在。 是什么?有什么能够对他们有帮助的? 【第一点,陈胜对待他人,特别是普通百姓的态度。】 【早在身为雇农之时,陈胜还讲着“苟富贵,无相忘”的话语;等到他称王之后,陈胜起初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言语,接待了那些旧日相识,允许他们出入自己的宫廷。】 【不过,这些旧相识可能是并没有意识到陈胜内心的转变,他们还真的将陈胜当成了自己的旧相识,时常无所顾忌地谈到陈胜当初还是农民时的事情,谈到过往的贫穷艰难。】 【这时候,便有人对陈胜道:“您的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言乱语,实在有损于您的威严”。而陈胜也早已对自己的这些故人感到不满,不愿意再容忍他们,不愿意再有这样的知道自己过往的人在自己面前出现、告诉其他人自己的过往。】 【于是,陈胜就杀掉了自己的这名故交。】 【此事一出,陈胜的所有故交旧友都纷纷主动远离,从此没有再亲近陈胜的人了。】 【在成为陈王之后,陈胜自觉自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身份,也主动要脱离原有的群体——可是,假使不谈成功之后就迅速与原本的身份和朋友划清界限是否正确,陈胜此举也足够错误。】 【毕竟,仅仅是称王而已,就能算得上是成功了吗?】 【陈胜还没有真正的功成名就,还没有真正获得最终的胜利,就自以为可以脱离原有的一切,抛却过往,脱离百姓。】 【真正的王朝在彻底脱离百姓之后,都不会有什么好影响、好结果,而陈胜的张楚政权此时都并非真正的王朝。】 【谁比谁高贵呢?】 是这个理没错! 不少起义军中的人如此想到。 他们选择投奔一支义军,选择投奔某位首领,那说明他们认同这支起义军、认同首领的做法——哪怕他们最初选择起义的原因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可是投奔哪一支起义军,总还是有一番选择在里面的。 但是,他们认同并且投奔,却并不等于他们就觉得这支起义军的首领就理所当然地可以随便斩杀他自己的故交旧友了——都不用算和首领没有关系的普通人,只说有关系的旧识。 如果说没有关系的人,他们从情感上还能够理解接受;但是如果这个首领没事儿连自己的旧相识都能轻易杀死…… 那他们就真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更不要说,这个杀人原因还是因为故友提起自己过往的贫寒经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不提,这些经历就不存在了吗?难道不提,别人就不知道你过往是什么样的吗? 一名汉子冷哼一声:“这些消息,早在他们起兵的时候就开始到处流传了,又不是他称王之后才被这些故人说出来。” 就如同他们现在一样,他所在的这支起义军,谁不知道点关于首领的大概信息? 他旁边和他一同投奔起义军的同乡也赞同:“这陈胜这么做,分明就是还没上岸就想要踹了自己的朋友们。” 岸还没上,腿上的泥土还没有洗干净,真正的敌人还好好的在那里,结果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第21章 教训·评论 【第二点,陈胜在用人方面出现了重大错误。】 【在自立为王之后,陈胜开始设立官员,包括监察官员——这本来没有问题,监察的官员必须有。】 【但是在担任这一官职的人选上,陈胜出了大岔子。在给予的权力上以及后续处理上,陈胜也出了大岔子。】 【他任命了两个人作为监察官员,这两人分别叫做朱房和胡武。】 【而在给与两人的权力上,陈胜不仅给了他们监察的权力,还给了他们惩处的权力——这就失衡了,监察与惩处怎么能够放在一起?】 【朱房和胡武也没有浪费自己手中的大权,他们可不是什么审慎严谨遵守法度之人,这些权力都被他们用来打击异己、收受贿赂了,任何不顺从他们的将士都会被随便找个借口直接治罪。】 【但是,陈胜却并不听从将士们的声音,只管一心信任朱房和胡武,不仅不撤去他们的官职,也不削减他们手中的权力,反而还要给他们加官升职。】 【这一行为导致的影响也是灾难性的。】 【本来陈胜对军中和将领的安排就存在问题,他对于出征将领的控制也存在问题,又有了这样肆意妄为而不被惩处之辈,不少将士都觉得追随陈胜是个错误,不愿意再跟随陈胜。】 【继脱离了百姓之后,陈胜又脱离了与自己一同奋战、患难与共的战友。】 【简直是将所有能够脱离的都脱离掉了。】 【这一点简直是让一部分不把百姓当人看、完全脱离百姓的皇帝贵族们都不得不佩服他——毕竟,他们虽然实打实地脱离百姓、压榨百姓,可他们对待自己所处的群体可是联结紧密,团结一致。】 【当然,不是说没有也脱离一切的皇帝,但是那同样也是少数。】 晋的皇帝和世家对此纷纷点头。 确实如此啊,谁要真的脱离的这么彻底,那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不是真的是个傻子,就是自视甚高、傲慢过了头,要不就是实在愚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像是他们如今,大家相互联姻合作,朝中实行九品中正制,虽然彼此之间确实有着利益争斗,但这些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谁会说脱离他们这一群体? 没有人! 至于说有没有把百姓当人看……这个问题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但是有他们紧密团结、利益一致地绑在一起,难道还能被那些所谓的起义撼动? - 朱元璋将这两条一一与自己对照,满意的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犯下这样的两个错误。 首先是第一点,自己确实是布衣出身,这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元璋不仅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也不觉得自己贫寒挣扎甚至乞讨的过往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他还要大力宣扬、主动提起自己过往的经历。 ——这不仅不是什么耻辱,反而是他的荣耀!是他的功绩!是对他的能力和天命的最好的证明! 纵观整个历史,有哪个皇帝是像他一样的出身吗?有谁是像他一样艰难吗?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强大,不能证明上苍对他的承认吗?! 所以,朱元璋觉得自己是不太懂陈胜的逻辑的。 你确实是贫寒出身,也确实有一段艰难的过往,但是这些过往不仅不是什么“有损形象”,反而能够证明你,能够帮助你凝聚更多的民心。 像是后来的高皇帝刘邦,他也并没有掩藏过自己的过往,因为没有必要。难道会有人觉得刘邦因此就不配成为皇帝吗? 至于第二条,朱元璋更是嗤之以鼻。 这种骄横跋扈、滥用权力的家伙,留着干什么?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留着过年,可不是他老朱的风格。 更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可能给任何人这样大的权力——既能够监察,又能够定罪治罪。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绝不可能让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掌握这样的权力。 以及,他老朱对将领们可是很好的。 最起码,和那些文官们比起来,将领们的待遇和受到的信任还是要好上许多不是么。 - 刘邦也叹气。 就像是这个神迹说的那样,就算真的要搞清洗、要脱离过往,那也要等到最终获胜之后再说啊。 像他,再怎么考虑政治平衡以及其他方面的问题,那也都是等到大汉建立、四方基本稳定了之后,在尚在打天下的阶段的时候,即使他的心中已经积攒了一堆的不满和怒火,那也都牢牢地压制着一点也没有发出来。 特别是第二点,大家还在打天下的阶段,秦朝还在那里立着,怎么就开始对将士们动手了? 在这个阶段,如果真的要搞偏听偏信不平等待遇,那受到偏心的,也应该是军中,应该是将士。 不谈感情,只谈利益,更是如此——现在正是需要将士们卖命的时候啊! 没有忠心的愿意拼杀的将士们,你还打什么天下?还想什么称王称霸?早点自我了断算了。 【陈胜败亡,死后最终被葬在了芒砀山主峰的西南方向。西汉建立后,将陈胜谥为“隐王”,并派遣了三十户丁役为陈胜守墓,同时以王侯待遇年年为陈胜杀牲祭祀。】 【而就在陈胜败亡的三年后,刘邦率领的农民军杀入咸阳,秦王子婴投降,秦朝正式灭亡。】 【陈胜吴广起义,虽然具有很多的局限性与不足,但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它的诞生本就是一个值得肯定的成就,它的出现鼓舞了无数后来者,它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流传千古。】 【那么,农民起义的第一部分,秦末陈胜吴广起义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下一部分,西汉-新莽末年·赤眉-绿林起义,敬请期待。】 讲到这里,画面停顿了三五秒钟,然后顿时又黑了下去,恢复了它亮起来之前的样子。 - 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 这就结束了? 百姓们,打算起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神迹居然结束的如此之快——他们还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内容呢。反正朝廷又做不到不让他们看,难得有这样一个不受朝廷管控的存在,他们一点也不想就这么结束观看。 而各个时空的朝廷,倒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聪明正常的皇帝和大臣,还是昏庸暴虐的皇帝以及阿谀奉承的臣子,都不认为这个东西是个什么好东西。 即使有一部分皇帝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但是果然,这种东西还是不存在最好了。只要它还存在,只要它还会再讲这些见鬼的大逆不道的起义的故事,那就是对朝廷的不断冲击和动摇。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违逆。 但是他们偏偏又对它没有任何办法,那只能祈祷这个东西能够尽可能地少讲不讲了。 ——以及,至少目前,这东西才讲完秦朝,下一个是西汉,距离他们的朝代还很远!他们还有时间去思考一个完善的应对方案。即使方案有什么问题,也有时间去调整。 以上,汉朝之后的皇帝们发自内心的欣慰。 至于下一个讲述西汉新莽,为什么东汉的皇帝们却并不感到欣慰……那倒不是因为大家都是大汉,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这种传承之情。 作为开国皇帝的刘秀,他已经能够想象到日后他的大汉末年会诞生农民起义的原因了,是的,他已经看到了,因为这个原因在刚刚建国的现在就已经存在; 而后续的皇帝们……幼帝实在太多了啊,大家还没有来得及怎么搞清楚天下和朝廷的情况,就已经走马换人了。 - 刘邦神情非常微妙,他用他敏锐的天生的政治嗅觉发誓,那个和大汉用一个横杠连在一起的东西,绝对不是让他感到开心的东西。 虽然他的大汉被叫做西汉,说明日后还会有一个大汉……但,那个“新莽”,怎么看怎么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名字,而更像是一个国号。 国号! 之前陈胜称王建国,秦朝的后面都没有连上一个“张楚”,而他的大汉后面却要连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是大汉末年了,但是他的子孙是真的脑子不清醒了吗?! - 嬴政和大秦公卿松了口气,准备立刻将他们已经打好腹稿的措施安排下去。 三年!高高在上、强大无比的大秦,在陈胜败亡后的三年,竟然就轰然倒塌了!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了其背后的深意——留给大秦调整和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他们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和一切想要大秦覆亡的人比拼速度和反应。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毫无准备之时,那个东西突然又亮了。 又!亮!了! 那一刻,哪怕是心智极为坚定的皇帝和公卿们,内心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崩溃。 当然,感到崩溃的也不只是秦朝的众人,还有其他王朝的皇帝大臣们。 ——他们已经准备下命令了好吗! 虽然大家的选择不尽相同,有的决定宣称这个东西乃是“神迹”,是上苍为本朝展示先代王朝的灭亡,警示本朝,为本朝更好的发展提供帮助; 有的决定干脆将这个东西打为“妖书”,宣称这些内容全部都是胡编乱造,是虚构的,让百姓们不要在意也不要当真,不要被这个恶意煽动民心的东西蛊惑,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当然,除了这两种已经作出决定的朝廷,还有一种朝廷,尚且处于停摆之中。这种朝廷或是干脆处于无人理事的状态,或是对于究竟采取哪一种方案犹豫不决,一时间竟没有什么反应。 【评论:】 【话说,现在好像有人说陈胜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出身来着?有没有一个准话啊? 回复:不知道。 听说过这个问题,但我也不知道真假。 真的吧,不然陈胜能够在戍徭之中担任一个职位? 那他早年还跑去给人当雇农呢。 ……(展开更多)】 这什么东西?陈胜的身份还有争议?他不就是雇农出身吗? 一群秦末之后的朝代的士人学子皱眉。 别的不说,他就算不是雇农,也应当是个庶民——反正不是六国贵族一类。 总不能说陈胜身上有个什么秦朝的低级爵位,就认为他不是普通百姓了吧?秦朝的低级爵位…… 【我来跑个题,我亲爱的老祖宗啊,以及秦朝的官员们啊,你们不要就只顾着干活干活——给我们多留点详细的史料不行吗!比如,在墓里面多陪葬点竹简啥的,别搞成后来人对于秦朝的记载都是一片模糊行不行…… 回复:这个跑题不算跑题,我赞同。 赞同+1,史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秦朝的具体的史料文物确实不多。 ……(展开更多)】 嬴政有些疑惑地挑眉,他大秦也不是什么不在乎自己的文献记载的啊。 春秋以来,聪明一点的国家就已经开始尝试记述自己的史料了,大秦发展到如今,更不可能不注意这一点——大秦怎么可能没有史料? 所以,是后来大秦覆灭的时候,谁将大秦的史料和各种记载都毁坏了吗? 嬴政默默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面。 转而,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原来前面讲到大秦相关制度的提到的那个“出土”,原来还真的是挖坟掘墓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全都瞳孔紧缩。 这是什么意思?!这叫什么事儿! 原来在未来,这种挖人坟墓的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到台面上来讲了吗? - 被这一猜想击中大脑的不只是秦朝中人,更有其他时空的聪明人。 ——连秦朝那么久远的时期的坟墓都被找到挖开了,我们这时候的呢? 不会也都被挖的一干二净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对于“如何挑选下葬的风水宝地”“如何避免他人掘墓”的方法的求知欲和需求达到了最高。 还有人打上了随葬皇陵的主意:其他不算,只说防盗措施,怎么着也应该是皇陵的防护力度最强吧?要是能够蹭到随葬皇陵,不仅有了这样的防护力度,还能在青史留名、荣耀家族……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 也有人想着是不是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埋了算了……不过要是这么做的话,日后的祭祀怎么办? 第22章 评论·结束·后续 【别的不说,以前老百姓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不管是秦朝还是什么其他朝代。搞不懂为什么有人想要穿越,我要真的穿越了估摸着就是立刻一头碰死。 回复:这确实,这两天这见鬼的天气,放在现代都让人要死要活,地里面的庄稼都半死不活的,要是在古代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无法想象。而且这破天气也不只是一年…… 这天气真的要放在古代,指不定就开始全国运动,到时候就看是朝廷更胜一筹还是起义大军更厉害一点。 说起这天气,我要死了,热死了,又热又湿,但是就是不下雨,什么见鬼的天气! 我这边也是,要不是干的要死,要不就开始连续暴雨,然后再接着连续干旱……现代的庄稼都不行,古代怕是早就全都完蛋了。 雨是下了,但是温度却一点也不降!啊啊啊啊啊! 我老家的河都干了。 如果古代真的有这么恶劣的天气和蔓延至全国的运动,那就算朝廷这一次勉强没被干掉,那也是强弩之末,离完蛋不远了。 我现在就担心今年冬天的天气,还有明年的天气,不会更完蛋吧 …… 别这么说,虽然我赞同百姓的日子根本没法过;但是万一你能穿成个官宦子弟呢,再万一能穿成一个皇族宗室呢? (楼主)别提,就算是贵族,日子也不一定是我能过的啊,生活到底和咱们现在不一样;再者,我也没有那个脑子搞政治啊! 有道理啊!要是跑到以前搞政治,那还真不定死的有多快…… 其实不管怎么样,大家到底都是现代人,思想和古代是绝对不一样的。不管现在有多少人嘲讽有人屁股歪了、作为老百姓共情那些人,但是就算是这些“脑子有病”的人也还是现代人,真的回到古代也根本不适应的。 那也不一定,指不定就有那些精神贵族用不了几天就能适应,不把人当人看了呵呵。 不一样的,大部分人现在即使再怎么谈古代,那也是幻想,和真实的古代差远了。而且,这种人就算真的能够迅速适应,可在ta不把人当人看的同时,ta其实也不被人当人看,ta难道还能适应这一点吗? ……(展开更多)】 百姓们看着这些文字,一下子就顺着描述联想到了自己。 如果他们真的遇到这样的天气,那大约是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吧。 要不干旱高温,要不暴雨洪涝,要不两者叠加……这样的天气,还怎么活?人都活不下去了,地里面那些娇贵的庄稼更不可能活下去。 要是逃荒逃难……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官府让他们逃吗?——虽然到了那个时候肯定管不了官府让不让了,但是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再说了,那上面说他们全国各地的天气都不好……要逃,能逃到哪里去? 朝廷会给他们减赋税吗?还是说还会加重赋税? 有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发现了问题:“他们只是在抱怨,但是并没有逃荒……他们怎么做到的?” 是啊,这上面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天气都已经变成这样,老天爷都降下如此灾厄了,他们为什么还能将这种事情作为谈资?虽然不满,但却没有恐慌? - 而朝廷对于这样的气候也是满心警惕。 ——他们当然不是说要把百姓多么放在心里,但是这东西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真的全国范围内有这样的天灾,那流民必然会遍地都是,接下来就是对朝廷的冲击。 在朝廷遭到冲击之前,地方官府的家宅府衙怕是会先一步被冲破。 太可怕了! 再者,那些各地的驻军,说不得也会兵变…… 但是,后来的人的思想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皇帝沉沉地扫视了一遍面前的重臣们。 看样子,他们说的不同之一,就是“不把人当人看”——他们什么时候不把人当人看了?只不过,人与人之间,当然是有不同的。 谁不把人当人看了?百姓,作为朕的子民,当然也是人啊。 - 奴仆们看着那句“当人看”,对于这句话体会更为深刻。毕竟,普通百姓虽然也被乡绅官员们瞧不起,但是双方打交道的机会没有那么多——贵人们哪里会贵脚踏贱地呢? 但像是他们这样的奴婢,日日在宅邸中服侍,自是感受更深。 把人当人看……他们这样的人也能算得上是“人”而不是“物件”吗? 身家性命都握于主家的手中,他们不就是主人的财物吗? ——而且,还是那种不如何值钱的财物。 真正的财物,摆件器物这些,价值和珍贵程度可要比他们这样的奴婢高多了,这世上永远也不会缺少奴婢,不论是自卖自身、还是被人卖掉的。 但,这些话,他们也都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打算将这些与其他奴婢交流——并不是说就一定会遭到出卖,但是万一呢?就算没有被出卖,可一旦主家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后果可就难说了。 虽然听说律法上讲求什么不能随便打杀奴婢,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难道官府的老爷们还会因为几个奴婢的死而去问责府里面的主家吗? 想到这里,他们迅速敛下眉目,低眉顺目地继续自己的活计,或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宛若一个桩子、一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摆件。 当然,也有一些主家比较宽和,但这里的奴婢们就更不想要因为触犯忌讳而被赶出府了——谁不知道,这就是一个不把人当人看的世道?出了府,还能有什么活路? 【有个问题在陈胜这里不怎么明显,但是在后面的刘、项以及再往后的起义和开国之中都很明确,我也想问很久了: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自己的同乡同县之中拉出来那么多开国大将的? 回复:他们想要从别的地方扒拉开国将领也不容易吧?古代的时候交通不发达,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一定离开自己的家乡,想要组织人手,肯定只能先在自己的家乡组织,然后只要赢了,不就有一堆开国将领是同乡了吗。 我觉得还有个问题,现在不同地方的人说普通话都有自己的口音,更何况是古代……明朝不还有阁老听不懂下面官员的口音以至于难以交流吗?那起义军显然也不可能和别的地方的人混成一团…… ↑你们都没答到点子上!楼主是问为什么有那么多有能力的将领出自同一个地方。我来说,这个问题很简单,首先大家起兵的时候都是同乡,这是基础;然后,一场又一场仗打下来,只要没死、只要活下来,然后再有点脑子有点经验,就是名将了。 楼上说的没错,其实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能够活下来,几年十几年下来,怎么着也能成为一个名将了。当然不能排除有个别的天生将才,但这显然不可能对标所有人。 只有我想知道明朝那个听不懂说话的是谁吗?@2l,不要说一半就走啊,这件事情到底是你随口一说还是真的啊??? 我也想知道,@2l,你回来说完啊】 朱元璋点头,没错,他的开国大将乃至文臣们,都有不小的部分是自己的淮右同乡。 而这里面说的那些原因,也没有问题。 在刚刚起兵的时候,当然是要找老乡们啊! 一方面,想要离开家乡去找其他地方的人并不容易;另一方面,其他地方的人难道比老乡更值得信任吗?怎么可能! 同乡同乡,就有着同一家乡的情分;同时,同乡大多也有着类似的遭遇,比如说起来官府不干人事儿,大家就都能理解;再者,既然是同乡,那么指不定之前就认识,或者有着什么七拐八拐的姻亲关系——绕上几个人,大家就都能说得上话了。 这些,不比那些其他地方的人强? 等到做大做强了,那自然会吸纳别的地方的人,但那个时候,同乡组成的班底也早就已经基本形成,能够挤进来的新人绝不会多。 而同乡们之所以能够出那么多的将领……大部分时候,那还真就是拼杀出来的结果。 ——就像是他老朱自己,如果没有拼杀出来,又哪来的大明?哪来的今日? 他拼杀出来了,所以有了如今的名号。 而在这个过程中,死掉的人有多少,那就是数不胜数。 至于说口音问题……这真的是个问题。 朱元璋一想起来闽广官员那一口带着乡音的官话,就感到头疼。 这些人再怎么努力,口音里面还是带着浓浓的闽广特色,听不懂!实在是听不懂! 朱标神色有点子微妙,他也想起来那一口口听不懂的官话。 但是……“爹,阁老是什么?”您是有什么设置新的官职的打算吗? “啊?”朱元璋茫然了一瞬,阁老?什么阁老?这什么东西?他的好大儿在说什么? 顺着朱标的指向,他看到了那句话——阁老听不懂下面官员的口音……阁老……? 他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阁老,这个称呼听起来可不是指什么普通官员;更不要说后面那个“下面”官员。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出现了一个掌握大权的官职,但这绝不可能是他设立的! 他,朱元璋,恨不得将所有的权力都握在手心,怎么可能给朝廷设置一个能够与“下面官员”相对的掌握权力的“阁老”?! 他看了一眼朱标——好大儿也不会这么做。 那么,是哪个不肖子孙干的好事? 朱标也思索起了这个问题,理论上,他也不会这么教导自己的子孙啊? 【说起来,古代的王朝有没有可能避免这种全国范围的大规模起义?(本人才疏学浅,只是随口讨论,请不要当真,也不要喷我) 回复:秦朝这种先不说,但是其他王朝的话,很难的啦。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不要让百姓活不下去(好像是一句废话) ↑↑↑确实是废话。不过按古代的农业生产状态,只能说尽量不要让大量百姓失去土地、抑制土地兼并吧。但是这个问题又有两点,一个是人口不断增长,土地本身就会越来越不够用;一个是朝廷要是真的能够抑制土地兼并,那他们就已经不是封建朝廷了。 所以有时候要全国范围起义啊(地狱笑话),来一场起义,干掉一部分原本的大地主们(皇室官员世家等等),再减少一部分天下的人口,然后大家就能够愉快的重新开始了。 发展生产力? 太困难了,这和古代的主流思想根本不一样,也和古代的主要利益群体不一致。 ……(展开更多)】 看到这个地狱笑话的人面色都扭曲了一瞬,不分官员皇帝还是平民百姓。 ——起义这种事情,即使是发动起义的普通百姓,其实也并不是对此充满了积极和热情的。 那毕竟是要实打实的死人的,没有人平白无故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去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可能。 朝廷抑制土地兼并?那当然不可能。 难道土地不能买卖了?难道他们有钱想要购买一些土地都是错误了?有钱不买地还买什么?官宦乡绅们对此嗤之以鼻。 “那些庶民们有了钱,难道不也是要去买地吗?”一个男子嗤笑,还说什么抑制兼并,这完全就是剥夺他们的正当权利,有钱买地难道还是错了?“皇室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不去增加自己的土地?” 说什么官宦乡绅,好像皇家自己没有尽可能地扩张手中的土地一样。 像是皇族宗室,每年有那么多的子嗣诞生,数十年之后宗室的人数有多少……他们难道不买地吗? 朝中重臣们虽然不像下面的士绅官员们直接这么想,但是他们也都清楚所谓的“抑制兼并”有多困难,又有多空泛。 开国以来,朝廷当然没有说不抑制兼并,事实上,这个政令一直都存在——但是执行与否、执行效果,那都是另外的事儿了。 不仅官员们对此心知肚明,皇帝更是如此。 谁不知道呢? 皇帝纵然对那些形成利益集团的地方乡绅势力们不满,在朝堂上会进行分化打压、扶植新的势力,但是皇帝也并不会因此而决定让大家不去再购买土地、兼并土地。 这个潜规则,官员们明白,皇帝也不会改变。 有了这样的前提,面对土地兼并,面对人口增长,面对可能到来的农民失地活不下去,大家还能怎么办呢? 反正官员们是不那么在意的,而最在意的皇帝——又不会真的动摇官宦阶层。 - 李世民看到了那句“发展生产力”。 这是什么意思?从这些对话来看,这个方法无疑是能够改变一下土地兼并、百姓失地乃至可能发生的起义的问题的。 但是,为什么朝廷做不到?为什么皇帝做不到?为什么这个方法与利益群体不一致? 与主流思想背道而驰的话……现如今不提倡的发展的东西,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各种奇技淫巧。 这个“发展生产力”指的是哪一个? - 而百姓们对此就更加迷茫了。 生孩子,多生孩子难道还有错吗?不生孩子的话,他们很快就要被啃得一干二净! 生孩子,土地会不够分……可那要生多少个孩子才能不够分?朝廷不都说了要给他们分地的吗? 如果朝廷不给分,他们也不可能不生孩子——要是没有多少地的情况下,家里面还没有人,那只会死得更快。 - 而天上、人们面前的那个东西,这次是彻底的暗了下去。 第23章 西汉徭役 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那个暗下去的东西还是没有再度亮起来。 这让各个时空的朝廷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并且对日后的情况也抱有了期待:说不定,这个东西就只会亮这么一次呢?日后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至于说那上面说的什么“敬请期待”,那也不过是没影儿的事。 ——至少,在他们这一批官员的有生之年,这个东西别再亮起来就可以了。 要是在他们死了以后又亮起来……那也是后人要操心的,和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啊。 秦朝。 嬴政和众公卿已经将各项初步政令颁布了下去,如今正在观察政令的实施情况、民间对此的反响。 而关于这个东西,到底还是被宣称为了大秦先祖的保佑,是先祖为了让大秦绵延万载而特意给出的指示。 反正,关于大秦的内容也就这一次,日后这个东西即使再亮起来,讲述的也会是那什么汉末的农民起义了——他们也就能够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旁观心态,不必如此次这般紧张。 而鉴于嬴政这个一统六国之君的存在,大秦民间虽然有六国贵族蠢蠢欲动,但是黔首们造反、起义的欲望还没有那般强烈。 大家都还是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就这么好好过日子的,在还存在一点其他可能的情况下,黔首们对于举兵这件事情都还是顾虑重重、不敢轻言轻动。 也因此,对于大秦朝廷宣称的“先祖庇佑”,黔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对之意;而对于朝廷新颁行的含有调整之意的政令,民间也是配合居多。 ——这就够了。 嬴政近些日子以来沉沉的眉目舒朗了许多。 想要收六国民心,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是让黔首们安定下来,却也并没有极为困难。 至于说那些六国贵族们……反正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对大秦存在善意的,因此他们的反应也就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大秦也绝不会再给他们一分一毫的机会。 李斯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受到的处罚不轻,但到底还活着还能参与朝政,自己的家族也没有被自己连累个彻底。 此时的大秦众人,对于后续的故事颇为感兴趣:虽然与大秦无关了,但是或多或少都能从其中透露出来相关的经验不是吗。 而大秦,最擅长的东西之一,就是从自己身上、别人身上吸取经验和教训。 除此之外,作为皇帝的嬴政本人,倒还有一层担心——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数次播放农民起义的事情,播放那些王朝被摧毁的事情……会不会使得黔首心中对皇帝和朝廷的敬畏之心越来越少? 这对于统治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 而汉朝,刘邦、刘恒、刘启、刘彻……等等西汉中前期的皇帝都在陆陆续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和心理准备,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关于大汉、西汉末年的新莽和农民起义。 他们可以说是如今心情最为复杂的部分人群了,与他们心情类似的还有心系大汉的文武忠臣、豪强地主。 简单来说,这些人此时的心态就是,既期待于这个东西的再度亮起,又不愿意让这个东西再度亮起。 而造成他们如此心态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这个神奇存在的“信用不足”。 ——它说它会继续讲解,是真的吗? 它说敬请期待,是真的会再次亮起来,而不是就此结束吗? 也正因如此,后续的多个朝代,此时还能抱有一定的旁观看好戏的心态。 - 对于广大百姓,特别是已经在准备起义的路上、正在起义、快要败亡的起义军而言,这一次有关陈胜起兵的讲解,给他们的影响是巨大的。 首先,所有人心中,关于朝廷、皇帝的神圣性和权威性,在不知不觉中确实是被消减了一部分。 虽然这个消减的程度不多,甚至都没有让百姓们明确感觉出来,但这种神圣性、权威性确实被减弱了。 此时不显,但持续下去……对于天下的影响完全难以估量。 其次,关于陈胜起义的正面经验和相关教训,也被一部分聪明人所吸取了——这一点主要是针对准备起义和已经起义的百姓;当然,也有一部分此时并不处在起义状态的人,下意识地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虽然不确定,但是多知道一点也没什么坏处。”其中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盐商子弟这么说道。 以及,“这个神迹下一次播放是在什么时候?”另一位农民出身、曾经当过里长的人道,他非常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关于起义的事情。由此,他也决定称呼这个存在为“神迹”。 …… “那个东西”没有让他们失望,也没有让一切盼着再度看到它的百姓们失望。 在一个多月后,没有丝毫预兆的,它又一次亮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是在清晨,而是在一个黄昏,人们或是准备归家,或是准备参加夜市活动——这一活动要看百姓们所处的时期。 【大家好!又见面了!】 “……” 新莽年间的起义军中,不少人面露期待之色——他们能够成功吗? “之前大汉的时候日子也还能过吧,”一人道,也正因此,他们选择和刘氏合流一同反抗王莽,“不管怎么样,总要比现在这什么新朝要好。” 其他人也点头,他们不是上层的那些将领,暂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到底是自立还是和刘氏子孙一同,帮助刘氏子孙复立大汉? 从他们这些普通起义军的角度而言,那一方面是他们的将领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另一方面,自然是他们也确实觉得,大汉在的时候,日子要比新朝如今要好过一些。 ——但是,大汉时期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们也说不明白,记不清楚。有一些记忆已经模糊,有一些情况也被归结到了新朝的罪过之中。 当然,也有人并不觉得大汉时期的日子就一定要比新朝好多少,但是他们有着另外的理由:“咱们作为那刘氏子孙打天下的人之一,等到大汉再建立起来,总也能得到点好处吧?” 别的不说,简单的一些封赏,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些,总能有上一点吧。 而有这些,那就够了,日子就能过下去了;若是分到的土地能够多一点,那自己也能当个地主了呢! 【上一次,我们说到了秦末的农民大起义,这一期我们就顺着时间线,讲一讲西汉-新莽末年的农民起义。】 在上一次讲述的末尾,王莽就想问了——这个“新莽”,指的到底是谁?不会是他吧?! 他现在已经存了改朝换代的念头,只不过还没有正式实施,但是作为先期步骤的夺权、制造名声等等,他都已经做了大半。 而关于他自己的王朝的国号,“新”也确实是符合他的想法。 所以,他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他到底是被那些黔首布衣们推翻的,还是被那些心有不甘的刘氏子孙推翻的? 王莽不敢相信自己的政策会无法博得天下民心,他明明都是一心想要挽救天下、挽救百姓的! ——所以,就是那些不甘于失去宗室身份的刘氏子孙干的好事儿吧。 而西汉末年的其他官员宗亲们,也有人将目标定在了王莽身上:毕竟,那个“莽”字可真不是随处可见的;而至于那个“新”,该说不说,王莽的封爵还是新都侯呢。 所以,不是他,还能是谁? 【在经过一番奋战厮杀后,代表着庶族和小地主——与六国贵族相对的——刘邦的汉王势力,成功击败了项氏楚王,也击败了其他想要夺得最高之位的六国贵族,摘得了最后的胜利果实。】 【而由此,汉初出现了“布衣将相”的风潮,虽然这个风潮并没能一直维持下去。】 【刘邦在建立汉朝之后,鉴于当时的历史局势,采用了郡国并行制,即郡县+分封,除了中央直属的郡县,又额外分封了诸侯王:包括刘氏子孙与非刘氏的异姓王侯。】 【在大体的政策方针上,采取了轻徭薄赋的基准——当然,这是在汉初的时候。】 【此外,在关于赋税徭役等方面,大体上也承袭了秦朝。】 【是的,因此,汉朝,至少在汉初的时候,大家还是要服徭役的,更卒、外徭、戍徭,而关于外徭,由于郡国并行制的制度,不仅可以由朝廷发起,还可以由郡国发起——当然,理论上是要请示朝廷的。】 秦朝的公卿们都勾起了嘴角,只不过是冷笑。 而冷笑的对象,当然就是那些妄图天下的六国贵族们——哈,大秦是亡了,但是你们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如果说我们大秦是与黔首们相悖的、错误的存在,那么你们这些六国贵族又何尝不是?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不同的地方,那么大约就是大秦是成功者,而六国贵族是失败者。 但是,他们心中自己的贵族出身、内心深处对于黔首的看不起,并不会因为自己失败而就此消失——如果他们真的甘愿放弃贵族的身份和骄傲,那么他们就不会一直对大秦愤恨不满了。 李斯也很快乐道:“这个刘邦既然是布衣将相、代表庶族和小地主,那么他必然不会给六国贵族他们想要的东西。”当然,倒不是说不给活路了,但是六国贵族们若是想要所谓的“恢复祖上荣光”,那必然是无法实现。 至于说刘邦还分封了异姓诸侯王…… 端看他们陛下的做法,就能够知道这些异姓诸侯王的结局如何了。 ——皇帝不愿意分封诸侯,坚决要要实行郡县制,连与自己同姓的、自己的公子们都不愿意分封出去,更何况异姓诸侯王? 而作为能够战胜大秦、战胜项氏之类的六国贵族势力,夺得最终的胜利,成为新的皇帝的刘邦,他的心思难道就会与皇帝天差万别? 怎么可能! 作为法家人士,李斯对于人性的认识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 不仅皇帝和刘邦的心思不会差太多,就是后来的汉朝的无数个皇帝、汉朝之后的无数个皇帝,他们在这方面的心思都不会差上太多。 皇帝不愿意分封诸侯分疆裂土,后来的皇帝们也没有一个会真心愿意! 刘邦迫于实际情况,不得不分封诸侯,特别是异姓诸侯王,但是他也会解决掉这些异姓诸侯王——只要有机会。 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有六国贵族,什么赵王、韩王……迟早也是完蛋的命! 至于同姓的诸侯王,那就是后来的皇帝容不容得下的问题了。 - 与秦朝朝中对于六国贵族的嘲讽不同,百姓们,不论是秦朝的百姓,还是汉朝、之后的王朝的百姓,却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汉朝的徭役和秦朝还是一样?”有人疑惑道,可是不是都干掉了秦朝吗,为什么还是一样? 旁边人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至少在汉初的时候,大约还是有些不同的,当时不还是要轻徭薄赋嘛。” 最少,在汉朝刚刚建立,在农民起义的事情过去没多久的时候,朝廷和皇帝大约还是不会过于压榨民力的——因为他们还记得天下动荡时的情况,还记得王朝是如何兴起与覆灭。 再者,汉朝初期的时候,估摸着人口都减少了不少,这种情况下不赶紧让大家耕种、鼓励生育,还干什么? 但是到了后面……那就难说了。 听到这样的分析,身旁的人更加悲伤和无力了:“所以,好日子其实就那么一段时间吗?” 如果我是汉初的人,或许我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但是我的子孙后代呢? 如今同样是天下初定,国号为唐,日子大约还是比较好过的。 可是按照这样的说法,过上一段时日,朝廷就会渐渐如前朝一样,让大家都难以过活…… 大人在聊天叹气,一旁坐着做活的女孩心思却没有那么复杂: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那就起义啊! 反正都不能活了,倒不如赌上一把,失败同样是死,但若是胜利,那就是一本万利。 第24章 编户与赋税 【而西汉的赋税制度,同样也承袭了一部分秦朝的制度,此外,还有一些新创立的赋税种类。】 【首先,是田租,这可以说是贯穿整个封建王朝的必备税种。】 【汉朝初期,鉴于连年战火导致的满目疮痍,刘邦等决定轻徭薄赋,而田租正是要减轻的赋税。】 【与秦朝不同,汉朝规定田租“十五税一”,其后到了汉景帝时期,又改到了“三十税一”,其后一直没有再调整过。】 【整体来看,从法律定制上来讲,汉朝的田租是较为轻省的。】 【但是另一方面,在田租的实际实践方面,还需要看当时的皇帝本人性情能力、皇帝对朝廷和地方的掌控能力。】 【如汉初的文帝时期,虽然定制是三十税一,但是皇帝时常宣布减免田租,从实际上变成了三十税一或者不收田租;但是到了西汉后期,皇帝水平下降、或是对百姓再没有了体恤之心、或是对天下局势认识不足、或是对朝廷和地方管控能力下降,导致百姓实际缴纳的田租并不是三十税一。】 【——当然,法理上大家还是三十税一,只不过会用其他的名义多收而已。】 百姓们虽然被后续的一些情况打击到了,但是田租的法理税率的降低,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动力。 ——虽然确实会存在各种乱收的情况,但是至少,在理论上,田租就是降低到了三十税一啊! 实际情况当然和名义不一样,但是有没有名义,还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若是连一个名义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没有指望。 这个道理,凡是成人的、摸爬滚打过的百姓,都能够明白,虽然他们未必能够说得出来。 哪怕是村里面,或者乡、县之中,你有没有站住理,情况都是不一样的——若是这件事情能够得到处理,你还占着理的话,那处理的速度就会变得更快、你得到的实际好处也会更多、你的名声也会更好。 而若是事情得不到处理,但是你到底还占着个理,那至少至少,也还能落得个名声。 名声这种东西,好处可是多多的——虽然需要经过一个变现的过程,但只要能够变现,那么就能得到不少东西。 至于说像是田租三十税一这种朝廷大事……有了这个条例在那里,至少起义的话,都是有充分正当理由的。 - 朝中,则有人注意到了另外的问题:“贯穿封建王朝的税种?” 他们已经明白,这个“封建王朝”,指的就是他们。但是这句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个东西所处的时期没有田租了? 怎么可能?! 太荒谬了! 一个朝廷若是没有田租这一项收入,这样巨大的缺口该如何填补? 【第二个部分,就是户赋,按户缴纳,每户每年五月份缴纳十六钱。】 【第三个部分,是刍藁——一石刍折合十五钱,而一石藁则折合五钱,总计二十钱。】 【以上,是汉朝与秦朝比较一致的赋税种类,而接下来的一点,就是由汉朝自行创造的一种赋税:口赋。】 【口赋,俗称人头税,在汉朝的时候分为两种:针对成丁的赋钱,即成丁税;针对儿童的口钱,也就是儿童税。】 【之所以这部分税收是汉朝所创,是因为其施行的时间是在汉太祖四年。】 讲到这里,不同时空之中,一部分深深瞧不上那些“贱民”的世家官宦或者子弟,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在游船上,一群公子哥原本打算在大好夜色之中享受一下美景,却猝不及防这个东西亮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能够从中找到让自己开怀的乐子。 一人斜倚着,把玩着酒盏笑道:“那些蝼蚁以为不收他们田租,就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儿,是他们获胜了,也着实可笑。” 另一年纪稍长一些的人也笑了,话语却着实圆融:“这是因为他们不识圣人之言,不通道理罢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少了我们这样的人去帮助他们。” “再者,为国效力,乃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们不能出仕,既如此,缴纳赋税服役又有何不妥之处呢?他们只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罢了。” 为国效力,这是每一个隶属于国朝的百姓都应当尽的义务。 所以,让他们缴纳赋税,让他们去服徭役,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 ——而现在,若是有百姓不愿意这么做,还想要做那等反贼之事,那就是因为他们不通道理啊! “张兄说得对,教化他们,让他们懂礼明理,也算是我们的责任。”一旁的人笑眯眯道,“我们既然享有如此富贵,那自然也应当承担起这样的责任,才算是不负家国。” 【而讲到人头税,我们就不得不提到汉朝较之秦朝有了更进一步发展的“编户齐民”。】 【众所周知,编户齐民实际上就是指户籍制度,以“户”为单位来管理登记百姓,所有的百姓都是天子的臣民,这便被称作是编户齐民。】 【编户齐民这件事情并非是汉朝才开始实行,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各个诸侯国就已经开始了对自己国内的百姓的登记,以便加强对国内人口的掌控,调动人力服兵役、服徭役、收缴赋税、授田等等。】 【如在秦国时期,商鞅便主持了对国内户籍的大规模编撰活动,不仅登记了每一位百姓,还将每一个百姓的亲属、邻居等都一并记录在册。】 【在商鞅入秦之前的秦献公,也早已经对秦国内部的户籍进行了一次编撰。】 【编户齐民,为秦国的大规模动员和作战等都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而到了汉朝,刘邦和他的开国功臣们、后来的皇帝们,无不重视对户口的登记问题。】 【与秦朝相比,汉朝的户籍制度变得更加细致繁琐。】 【首先是关于户籍的填写方面,要写明所处的县、里、是否有爵位、姓名、年龄,还要写清楚婚姻情况以及相应的原因;若是一些戍边之人,还需要写明肤色、身高等等。】 【当然,有时候关于自身的家产、子女姓名情况、父母姓名等情况,同样要登记清楚。】 【在完成登记之后,就要进行下一个步骤了:对人口的控制。】 【首先,是隔上一段时间,对户籍情况进行复核。复核的方法有两种,可以由当地官员自行选择:一是将百姓聚集到官府,统一核验;二是官吏自行前往乡下进行核验。】 【其次,是严格限制人员的流动,毕竟,人口就等于税收,怎么能让税收随便跑呢?】 【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第一个措施就是提高百姓离开当地的难度:百姓需要获得官府的盖章文件,方可出行;第二个措施,就是围堵脱籍的流民、或者视情况引入流民。】 【第三个措施,就是制定法律和相关惩处。】 【这又可以分为两部分,首先是对脱籍者家属的惩罚:若是一户之中有人擅自脱籍流亡,那么家长就需要服三年的苦役,并且罚以大量的罚金,罚金之高昂,有时候甚至会导致倾家荡产;其个人财产全部充公。】 【但是这个惩罚也并非一成不变,在西汉中后期,惩罚力度不断加大:家族中若是有人脱籍,那么无论族人是否告发,都要受到处罚,脱籍的人要承担的赋税等,还要加倍转移到家族身上。】 【另一方面就是对任何藏匿或者接待了脱籍之人的人的惩处——是的,即使只是接待一下脱籍之人,也要受到惩处。】 【说起来,作为开国皇帝的刘邦自己,就有一段流亡的日子,虽然当时他也不是纯粹的平民百姓。但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完美映照。】 对大部分朝代的百姓而言,离开家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方面,自然就是官府对于人口流动的严格限制,大部分时候说是可以从官府那里获得许可,可是这相当不容易,还多半需要给点好处费; 另一方面,交通不便,很多时候一旦出城出村,在城外的道路上就堪称是遍布危机——野兽就不说了,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在于,大家没有地图,没有指南针,还不识字,根本就不认识路啊! 若是出去了,该往哪里走? 会死的吧? 所以,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乡,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其实朝廷就算不制定这么严格的要求,我们没事儿也不会离开家乡的。”有人抱怨道,当然,他想要抱怨的真正内容也不是这些,只不过他现在只敢这么说罢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他们这些老百姓,只要还有一条活路,就根本不会自己脱籍,朝廷怎么就不想一想这一点?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么就不想一想自己的赋税是不是太重了?! 但是他不敢说,至少不敢这么直白地抱怨出来。 虽然如此,可旁边有着同样经历的百姓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所以西汉后期针对脱籍的惩罚才越来越严重啊。” 他们当然思考了,但是大人物们大约只是觉得,是惩罚太轻了,所以才有人敢于脱籍。 - 以上是普通朝代的百姓的想法,而作为两晋时期的百姓…… “朝廷登记户口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说是百姓,不还是入了世家之中?朝廷对此有什么反应吗?有什么政令吗? 当然,朝廷也好,世家也罢,都不是好东西! - 面对这个东西的调侃或者嘲讽,刘邦面色分毫不动。 这算什么?这连他的脸皮最外层都没有破开。 如果要展开对话,刘邦还可以非常坦然地表示:没错,就是这样!正因为乃公早年的经历,也因为乃公身边这些人早年的经历,乃公才非常确定,让百姓们随便流动、随便脱籍,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乃公可是大汉的皇帝,是老刘家的祖宗了——对于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自然是要悉心维护。 【当然,在这里,我们还可以顺带一提西汉这些相关政令的实施效果,这与后续的农民起义也能谈得上有一定关系:那就是,效果不大。】 【不是没有效果,但是法令法令,除了制定的问题之外,还需要执行,还需要被人自愿遵守乃至维护。】 【在汉朝中前期,这些政令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的,减少了脱籍之人,较好地控制了人口流动,完成了对人口的掌控。】 【但是到了后来,当百姓们都将所谓的政令视为废纸一张的时候,当逃亡脱籍之人如过江之鲫源源不绝的时候,这些政令哪怕日益严苛,却也再没有了往日的效用。相反,惩处的严苛,反而推动了更多的人选择流亡。】 【在西汉中后期,沉重的赋役,当地官员的敲诈勒索,丧失土地背负债务的无望,让不少人选择了脱籍流亡;而官府对于家属的严苛惩处,让剩余的人苦不堪言、生活无望,只能不得不也选择脱籍流亡,甚至是举家逃亡。】 【这样一来,流亡的人不仅不减少,反而还在不断增加,由此不仅使得天下动荡、治安变差,更是让朝廷获得的税收减少。】 年老的刘彻望着这样的发展,倒也不算非常意外。 若是大汉未来真的变成了这样,那也确实是他所推测的可能之一——在他这个皇帝已经下达诏书,宣布了大汉政策方向的转变后,由于地方的糜烂腐败,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减弱,便会导致地方胡乱收税的情况的大量出现。 甚至,在如今的天下,就已经存在了种种的乱象。 此时此刻,未来某刻,自然会有百姓受不了选择逃亡。 但是,若是日后的天下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还有什么办法吗? 他已经老了,或许过段时日就要驾崩了。 他所能够施行的政令,所能够谋划的内容,已经非常有限。为大汉谋划好一个继任之君,以及相关的辅政大臣,已经算是他能做的最重要的一部分事情了。 若是……若是这个东西能够为大汉所用,能够为皇帝所用…… 或者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被利用起来的话? 第25章 税收与镇压 【总之,在有了严格的编户齐民之后,收取人头税就变得更加顺利起来。】 【赋钱,作为成丁税,面向的是满十五岁、五十六岁以下的百姓,不分男女,每人每年向朝廷缴纳一百二十钱——当然,这个也并不完全是固定的,有些皇帝在位期间会进行减免。】 【而针对不同人群,赋钱也会有所不同:如商人和奴婢,需要翻倍缴纳。】 【口钱,作为儿童税,面向七岁至十四岁的儿童,每人每年缴纳二十钱。】 【这个同样会随着不同的情况有所变动,如武帝时期,缴纳的年龄下限被降低到了三岁——当然,要是比拼下限的话,只有更低,没有最低,东汉末年,一岁就需要缴纳口钱,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和中央那一堆的幼帝达成一致的脚步。】 【如此算来,西汉虽然田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降低,但是随之冒出来的各种新的税种和收税方式,实际上一点也没有让百姓的负担有什么减轻。】 【——几乎可以说,这不过是统治者所玩的文字和数字游戏,看起来田租是少了,但是要缴纳的赋税一点也不少,甚至有可能会更多。】 【而贯穿西汉乃至东汉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公赋既重,同时,私敛又深。】 【官员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求百姓缴纳不知名的赋税,还时常在律法之外自己设立名目。】 【同时,官员不仅是贪得无厌,甚至还可以说是如强盗一般,无恶不作。】 不少百姓如同被惊雷击中,震惊不已的同时,又仿若拨云见日,一下子看明白了一些真相。 原来,朝廷一直宣称的减免田租,其实并没有真的减轻他们所承担的赋税吗? ——过往的时候,朝廷也有过皇帝宣称要减免一部分田租,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欢天喜地,真心实意地觉得皇帝实在是一位明君。 但是现在想来,当年他们所缴纳的赋税,好像也没有怎么少? 当时确实没有特别明确地察觉出来,可是现在再回过头一想——真的没怎么少! 原来,宣称减免的那些个赋税,都用其他名目照旧收走了啊。 这些想法,是在之前没有察觉赋税并未真正减轻的百姓们的想法。 但实际上,同样有不少百姓早已察觉到所谓的“减免赋税”并没有真正减免的事实。 只不过,他们当时基本上都将这些情况背后的原因归结到了县令老爷、郡守等等贪婪无度、私自搜刮钱财上面——“咱们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贪官,还额外给咱们增加赋税……” “就是,朝廷明明都已经说了今年要减免赋税,结果到头来咱们这里还是收的一样的钱!” “岂止是一样的钱,明明比往年收的还要多!” “……怎么办,我家扛不住了……要是换个地方,找个清廉的官府,是不是能够好过一些?” …… 以上种种,都是往年他们的言论。 但是他们如今才明白,原来不仅是地方上贪官污吏横行,横征暴敛,还有朝廷! 朝廷自己制定的赋税,其实就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减轻的余地! 田租减轻了?没关系,还有其他名目的赋税要交,这一来二去,因为田租减轻的缺口不就填上了吗。 【那么,有没有人对此提出意见呢?】 【当然有——这里指的不是备受压迫的悲惨的百姓,他们当然对此极为不满。】 【在东汉建国前期,王充就这样认为:“每年要求百姓们服一个月的徭役,依据在哪里?凭什么呢?”】 “是啊,凭什么呢?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壮年男子喃喃道,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在他心中盘桓许久,在他的兄弟因徭役而死后,“这不是我的天下,也不是我兄弟家人的天下啊。” 他回想起过往家中和乐融融的场景,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就越发浓重。 ——凭什么呢?我们为什么就需要去服徭役呢?若是修筑的东西,是我们能够用到的也就罢了,就像是灌溉工程、通往县城的道路……这些总也和我们有关系。 但是其他的呢?其他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那分明是官老爷们享乐奢靡的需求! 天下,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是那些官员大族的天下! 是我这样的命比草贱的草民的天下吗? - 也有人对说出这样的话的王充很感兴趣:“官老爷里面居然也会有这样帮我们说话的人吗?” 语气中既充满了不可置信,但又隐隐含着那么一点期冀。 要是官老爷中有人愿意给我们说话……那是不是我们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不得不起义的地步? 抱着这样的期待,他向身边的人问道。毕竟,他的这名好友虽然也不是什么官宦,但是好歹识得几个字,见识要比他多多了。 但是身边之人却径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就算能够出仕为官,大约也当不了什么高官,说话也没有什么分量……甚至,可能他很快就不会是官员了。” 不是他对此有什么悲观的情绪,实在是王充说的话,完全不是朝中的那些个官员能够说出来的。 ——官员中有没有对百姓抱有同情的人?有没有真的怀揣着一片丹心想要为民请命的人? 有的。虽然数量不多,占比极少,但是是有的。 ——有没有虽然同样贪污、并不完全光明,但是在做事情的时候好好做事,让百姓生活的更好的人? 有的,这样的人数量要比上面那种完全清白的人,要多得多。 而若是能够碰到这样的官员,也已经是百姓们的幸事了。 但是,这两种官员,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去质问百姓每年服徭役的合理性、不会质问这样做的依据到底在哪里——对于他们而言,百姓要服徭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就算是心怀怜悯、心中有着苍生的官员,也不过是认为,“要减轻百姓的徭役负担”“减少徭役天数和次数”“没事儿就不要征发徭役了”…… 没有人!没有人会质问,百姓们凭什么要服徭役。 而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如王充——他在官场上,必然是混不上去,也混不久的。 - 民间对此议论纷纷,王充之前的秦汉百姓对他非常感兴趣,王充之后的东汉和后世王朝的百姓,同样对他很感兴趣——毕竟,虽然王充已经留名青史,但是不识字不知历史的百姓,又如何知道他呢? 但是,凡是官员勋贵、世家大族,包括皇帝们,对于王充的观感就都不如何了。 不论朝代,他们对于“王充”这个人,都是统一的愤怒和咒骂:“给朝廷服徭役,就是百姓的义务,自三代先贤以来就明确的义务,还有什么凭什么?!” 难道,王充这个人,还要去质疑先贤,质疑上古圣君吗? 他有这个资格吗?他怎么能够、怎么敢这么问?! 对于王充之前的时期的官员大族们,他们的指责对象已经一路顺延到了王充的父祖师长——到底是什么人,教养出来了这么一个家伙?不论是哪个学派,都没有这么质疑的啊! 而王充出现之后的朝廷,同样有部分人对于王充并不知晓;知晓王充的人,大多也并不清楚王充的具体思想文章。 剩余的了解王充所言着书的人,对于王充的态度则堪称两极分化——咒骂者不绝,但是称颂之人同样源源不断。 至于与王充同时期的人,对于王充此人倒是有所了解,而这些人中,亦有人对王充持有赞赏态度:王充的才华,纵使司马迁也“不能过也”。 - 若说对王充的言论最为惊讶的,应当是刘秀了。 ——东汉建国前期……这不就是自己乃至自己的儿子,最多加上一个孙辈的时间段吗? 大汉,他自认为自己重建的大汉,整体还是可以称道的;而自己的儿孙两辈,也不至于将大汉彻底败坏吧。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能够让这个王充在建国前期,说出这样的话来? 【讲完徭役赋税,我们再来谈谈西汉的刑法问题。】 【虽然说秦朝的刑法过于严苛,刘邦在进入咸阳的时候,与民众“约法三章”,除了杀人者死、伤人和偷盗要抵罪外,其余的秦法尽数作废。】 【但是当西汉建立,迈入统一王朝的节奏之后,西汉的法律也渐渐越来越多、越来越细。】 【虽然这其中的大量罪名,在大部分时间中与普通百姓扯不上什么关系,大多时候是存在于朝堂争斗之中,但是如果需要、如果条件符合,普通百姓也难以逃脱。】 【除了常规的“大不敬罪”之外,西汉在朝堂发展、权力斗争之中,于武帝时期还创造性的发明了“腹诽罪”,也就是“腹中诽谤非议”罪。这一罪名的定罪方式,大家可以自行想象。】 【而关于农民起义的罪行,也花样翻新,比对农民起义没有经验的秦朝更加丰富。】 【首先,一旦有起义发生,那么统一定名为“盗贼”“危害社稷”;其次,起义的人,本人腰斩,父母妻儿一律弃市,祖父母同样也要遭到处刑。】 【至于非起义军但与起义军有接触的人,或是被定为“首匿罪”,即藏匿义军,全部处以死刑弃市;或是被定为“通行饮食罪”,即给义军提供情报、饮食,充当向导等,处以死刑。】 【因此,在西汉时期,如果看到有关“盗贼蜂起”“多地盗贼”之类的记载,多半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盗贼,而是被定义为“盗贼”的起义军;而因为首匿或者通行饮食而被处死的百姓,也有数千之数。】 “呵,盗贼……”宋朝,一名起义军冷笑道,“过了这么多年还用这个方法,也不觉得过时。” 一旦反对朝廷,朝堂上和民间的那些士人就统统将他们称呼为所谓的盗贼,还真不觉得自己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好像只要他们不承认,自己、自己的同伴、以及其他的起义军,就不存在一样; 只要他们否认,朝廷出现的种种问题、中央对地方的管控问题、地方上官员的肆意妄为,就全部不存在一样。 实在可笑! 他的同伴见怪不怪,已经不会为这种问题感到愤怒不满了,只是平静地安慰他道:“没什么,他们不愿意承认就不愿意承认吧,等我们打入京城,他们就会承认了。” 嘴硬,不愿意承认,那就随他们呗。 反正,等到大军突入京城,等到那些朝堂上的大人们见到兵锋,等到他们无力抵抗之时,他们总会承认的。 【此外,为了督促官员严格镇压农民起义,西汉还有两条专门的针对镇压不力的官员的罪名。】 【首先是“沈命法”,于武帝时期创立。该法规定,如果没有及时发现治下的盗贼,或者发现了没有及时处理,或者处理了但是没有处理到位,那么该地区俸禄在两千石以下的官员和小吏全部处死。】 【那么,西汉地方官员中,两千石是对应什么官职呢?是郡守。】 【这个法律,一定程度上可以等同于一旦没有处理好盗贼,那么当地除了郡守之外的官员和小吏们将会被尽数处死。】 【非常苛刻,非常狠厉,而这样的法律也并没有起到多少正面作用,反而助推了盗贼的增长—— 小吏畏惧被处死,毕竟就算全力处理,但也真的不能保证一定没有漏网之鱼,于是干脆瞒报;等到中层官员知道小吏瞒报时,已经无力回天,他们同样畏惧处死,于是同样瞒报;上层郡守等官员在下面瞒报下知道真实情况时时间更晚,还能干什么?干脆也瞒了算了。】 【另一个法律,叫做见知故纵法,同样于武帝时期创立。】 【这个法律规定,官吏在看到或知道有人犯法的时候,——特别是“盗贼活动”,必须举报,否则就是故意放纵;对于应当判刑的罪犯,也必须要判刑,否则就是故意放纵。 而故意放纵之人,与罪犯是同罪处理。】 看到这里,后面朝代的官员们绷不住了,特别是备受优待的宋朝文人们。 “暴君!穷兵黩武,不修德行,骄奢淫逸,如此无道之君!” 还有人对于汉武帝刘彻的庙号世宗颇为不满:“祖有功,宗有德,汉武如何评以世宗名号?” 居然搞出来什么腹诽罪,还让官员们一旦不能处理那些盗贼的问题,就要被处死或者同罪——凭什么?!这不是暴君,还有什么是暴君? 当然,他们的愤怒是针对刘彻对官员的罪名和法律,而不是针对百姓和起义军的相关惩处。 天子要爱民,要有德行,那就要对士人官员善待。 民,就是指士人学子啊! 至于说所谓的百姓……很多时候,在士大夫眼中,这些百姓并不是士大夫们言论中的“民”。 因此,说那些起义军是盗贼,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而判处与这些盗贼有牵涉的人员死刑,当然也是正当之举。 ———— ++王充在古代算是一个非常超前的人了 第26章 西汉衰亡 【但是这些律法,不论是对百姓的,还是对官吏的,统统都没有起到设立之人想要的效果。】 【在武帝后期,反抗的浪潮愈演愈烈,终于形成了巨大的声浪,在河南南阳、在楚地、在燕赵之地,起义军小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攻破城池,杀死官员,就连长安附近都有起义军的活动。】 【当然,彼时的大汉尚处于国力强盛的时期,朝廷的力量依旧稳固,这些起义并没能动摇朝廷和皇帝的统治,但是却也加剧了社会矛盾,并且推动朝廷的政令的尽快转向。】 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感慨的补充了一句: 【不过,燕赵之地实在是不愧盛名,慷慨悲歌之士,实在不少。即使过了无数年,即使不是秦汉,这个地方的勇士还是源源不断。】 李渊的眼角抽了抽。 燕赵之地……河北道,那可实在是个难搞的地方。 从秦末时期就是如此,汉朝时期也是这样,到了他的大唐……都过去千年了,那个地方的人还是不能消停一点。 若说是那些燕赵地区的世族地主们为了权力而反抗大唐,不愿意丧失手中的权力也就罢了,大家都是台面上的人,什么事情不能谈一谈?就算谈不拢,那打来打去也就是最后一步。 但问题是那些普通百姓——他们是真的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 就不能多考虑一二吗,朝廷也不是什么残暴的朝廷,他这个皇帝同样也不是什么昏庸无道的皇帝——说实话,李渊自认为自己还算是属于体恤民心的好皇帝了。 别的不说,最少他是有脑子的人。有杨广的前车之鉴,他也有脑子,又怎么会搞出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向一旁的裴寂吐槽道:“燕赵之地太棘手了,即使如今大唐能够让他们安分下来,也不过是暂时的情况……等到日后朝廷稍有动作让他们不顺意,那片地方就又会陷入动荡之中。” 但是,饶是李渊对大唐的未来无比看好,他也不能保证日后的皇帝和朝廷,就一定不会在这片地方出什么岔子——总得给人一点犯错的空间吧! - 刘彻眼睛眯了起来。 如今的他尚处于盛年,对于朝堂的掌控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而,对于上面提到的自己搞出来的什么腹诽罪,他也不以为意。 ——反正,天下的官员该知道的都知道,又能如何? 但是,对于自己统治后期出现的大量的农民起义,他还是上心了一些。 毕竟,大汉的天下的基石,确实是这些百姓,不论是从人口民力来算,还是从粮草来算,亦或者从赋税收入来算……没有足够的百姓,没有足够的人口,即使朝廷的统治还能够维持,那力量也必然会越来越小。 而会出现这样的起义-贼寇浪潮的原因,即使这东西没有提,他也能够推断出来。 多半是因为自己多次对外举兵,因此对内不断征兵、征收粮草、征发徭役、加高赋税等带来的后果。 当然,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原因在于自己对于皇陵和宫苑等的修建。 ——民力的承受有其极限,这是刘彻非常清楚的地方。因而,他一向都是选择极限地使用民力,尽可能踩到那个民力的最大值而不至于招致反噬。 刘彻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仁君,不论是对官员,还是对百姓,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风格——他就是这样的强硬的最大化使用民力压榨官员的皇帝! 但是,后来爆发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是自己玩脱了?那个度没能把握好? 为什么会没有把握好?出现了什么情况,以至于自己要越过那条界线,过度使用民力? 搞清楚这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我们讲回西汉末年的情况。】 【西汉的明确衰败,是从汉元帝开始的。但是问题,早在西汉中期乃至前期就已经出现。】 【其中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土地问题。】 【纵观整个历史,很多时候迫使农民掀起起义的原因,都绕不开丧失土地这一点。哪怕在后来经济发展的王朝,人们除了耕种也还能找到其他生计,但是土地就是农民的根本,也是每一个百姓的根本。】 【西汉的法律之中,禁止官田买卖,但是民田可以自由买卖,并且可以继承。】 【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个规定就成为了权贵之人不断扩大自己土地的重要方法,这造就了两个结果:】 【第一,自然是普通百姓不断丧失土地,乃至彻底失去土地,或是变成佃户,或是变成流民,求生无望,要么就此迈向死路,要么选择揭竿而起,来个最后一搏;】 【第二,就是地方大族的势力不断扩大,地方割据加强,对中央朝廷的地位产生了影响,削弱了中央朝廷和皇帝的权力,加上他们还千方百计逃脱赋税,这对于皇帝和中央而言,同样不是好事。】 【事实上,武帝后期的农民起义,也有这样的原因。】 【而为了加强中央权力,削弱地方大族的影响力,武帝本人就颁布了法令,禁止富商兼并和拥有土地。】 【在当时,鉴于皇帝本人的强硬,以及皇帝本人的威望,加之当时皇帝自身具有的无上权力,这道法令成功颁布,并且执行了下来。】 【由此,民间的问题被短暂的压制住了。】 【而在武帝之后的昭帝和宣帝,本人的能力也没有问题,二者——或者说被授予权力的顾命大臣,均是能够压制住其余大臣和地方大族的人,因而,在这期间,西汉的问题还没有爆发。】 【但宣帝本人在位中后期,却因为个人原因纵容乃至推动了其他势力的发展,他本人在位期间或许还能压制住,可换成元帝,一切就难以控制了。】 汉宣帝的风评,在汉朝之后的唐宋明清时期,并不全然光彩。 两宋时期,一些士人见提到了汉宣帝的功过,只是摇头:“其功也,确实为中兴之主;但其之过何其之大,西汉之亡正由此始。” 他身边的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在他们一群人之中,对于汉宣帝的评价是近似的——汉宣帝的功业确实煌煌,加之彼时西汉的情况,足以证明汉宣帝本人的能力和治国理想。 但是,汉家衰乱,又如何能够脱离得了汉宣帝? 这并不是在指责汉宣帝选择了让汉元帝即位,事实上,选择一个不那么合适的继承人造成的影响都在后面,而汉家的倾颓,在宣帝时期就已经有了苗头,埋下了祸根。 倚重宦官外戚,且放任这两者不断坐大,又奢靡享乐,征发民力和赋税,加之诛杀功臣拒绝谏言……林林总总,这些过错,又怎是中兴之功可以盖过的? 而明清时期,有关汉宣帝的负面评价,内容也变得愈发直接。 如果说唐宋时期,还较为婉转,只是评论汉宣帝之功过行为的话,那么明清时期有关于他的负面评价,内容就直接上升到了心性之上—— “恃才自傲,还喜好炫耀才能,喜欢听到他人的过错以便自己能够彰显自己明察秋毫……”王夫之一字一顿地写下自己的评语,这些评语全部都是他在读过汉宣帝的记载之后,从内心而发的感触。 “用自己的私人喜好来管理国家,将国家寄托于此……大多数这样做的皇帝,都最终使得国家倾覆。” - 刘彻的指尖敲了敲案几。 看来,大汉自身存在的隐患到了那个宣帝时期,就已经很大了——这才导致犯错的空间越来越小,人君几乎不能犯下一点错误,否则就极易将整个天下带入深渊之中。 那么,从他这里开始,就需要分出更多的一部分注意力在大汉之上,寻找并解决埋藏在这个巨无霸身上的种种隐患。 至于那个宣帝……是他的孙辈,但竟然能够随意放任纵容外戚宦官、或许还有地方大族的坐大,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犯下如此错误? 是教育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皇位继承上出现了问题,导致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坐了上来? ——不对啊! 刘彻觉得自己无法理解。 即使真的在教育或者皇位继承方面出现了问题,这个继承人不合格,但是这影响的应当也是他治理天下、处理朝政、政治斗争、眼界心胸等方面的能力。 但怎么也不应该能让他选择放纵宦官外戚掌握权力啊!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坐到皇帝这个位置上来,就理所当然地会想要握紧手中的权力,扩大手中的权力,不允许他人与自己分享这些权力……这就是一个皇帝自然而然的本能。 所以,这个汉宣帝脑子是怎么想的? 刘彻无法理解。 他承认自己也信重一些人,并且也任用了酷吏并且给了他们不小的权力,但是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要收回并不困难; 且,他绝不会让这些人真正坐大,并且繁衍延续,有能够威胁皇权——不管是他自己的皇权还是日后的皇权——的机会。 【说起来汉元帝,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人选,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汉宣帝对他就有所不满,认为他过于“柔仁”,还单一的喜好儒家。】 【在一次谈话之后,汉宣帝自己感叹了这么一句话:乱我家者,扰乱我大汉天下的,太子也!】 【但尽管如此,汉宣帝还是没有改立太子,最终也让汉元帝继承了皇位。】 【关于他之所以这么选择的原因,有人认为是他对太子生母、已故恭哀皇后的深情厚谊;有人认为,是因为汉宣帝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样,大家半斤八两,还不如汉元帝。】 【不管究竟如何,汉元帝即位。】 【即位后的汉元帝体弱多病,优柔寡断,朝政全权倚重宦官,任用外戚;他不认同汉宣帝的苛刻的治国方式,大量宣扬“德教”,行“宽仁之法”,启用大量儒生;除此之外,于治国上毫无作为。】 【而汉元帝本人,除了优柔寡断和是非不分外,又是一个多才多艺、精通音律书法的艺术人才。】 【彼时西汉的内部矛盾其实已经积蓄到了一个顶点,只要皇帝稍稍有一点犹豫或者疏忽,就会失去控制,皇权衰减,无可挽回。若是一个强硬的皇帝,或许还能够继续压制。】 【汉元帝能够做到吗?他做不到,他并不是那种强硬的皇帝。或者说,即使他是武帝那种天纵奇才又强硬坚决的皇帝,西汉的覆亡也不过是能够拖延一段时日而已。】 【除非,这个皇帝能够做到挥刀割去所有的腐肉,与统治力量中的另一部分彻底决裂并且清除掉对方,还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勉强维持住社会的稳定让自己不至于被推翻。】 【当然,这并不是说汉元帝就是什么清白的好皇帝了,他同样根本不是。他确实是西汉的败坏者。】 【在汉元帝统治下,原本在汉宣帝时期还是“祸根萌芽”的西汉倾颓的隐患,迅速生长壮大,蓬勃发展,西汉终于真正地踏上了衰亡的道路,每况愈下。】 【至于皇帝的如此作为和朝堂的混乱,表现在民间,落在百姓头上,就是生活的愈发艰难,土地的不断失去,流亡人数的不断增多。】 西汉,在汉元帝之前、昭帝和宣帝时期,民间不少地方开始陷入了混乱。 其实早在之前,这个神迹说出汉元帝时期大汉走向了明确衰败,就已经让人们开始惶惶不安,虽然有时候对朝廷不满、虽然也有人参与过起义军,但是如果真的大汉走向覆亡…… 他们该怎么办? 但那时候到底还是大汉的兴亡,而没有直接讲到百姓们的遭遇。 可是,在得知汉元帝时期他们将会大量地失去自己的土地,被迫不断流亡,衣食无着,生活无望,百姓们就彻底陷入了惊恐之中。 “反正,反正现在太子还没有即位,皇帝还在,能不能让他换一个太子?!”宣帝时期,有人在慌乱之下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 ——至于说他为什么知道宣帝是如今的皇帝,元帝是下一个皇帝,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可能是这个神迹带来的力量吧。 不仅是他,周围的人都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清楚地明白了如今的皇帝,就是那个“宣帝”。 但是这个方法并没有得到周围人的赞同:“咱们这样的黔首,怎么可能让皇帝改变主意?而且还是太子这样的大事……” “皇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情况,他自己都说了太子会乱家,可他也没有改立太子……我们怎么可能改变?”有人愤愤道,现在,他们也顾不得什么议论皇帝的大罪了。 反正天下人人都在议论,朝廷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抓了,都处死吗? 那上面可都说了,朝廷可离不开他们的赋税。 听到这些言论,不光是期望皇帝能够换一个太子的那个男子,还是其他人,都沉默了。 是啊!皇帝自己就知道太子的问题,可是他也没有更换…… 所以,到底是因为皇帝真的对皇后有那么深厚的情谊?还是是因为其他的皇子也不如何? 至于说汉元帝登基之后的那什么德教、宽仁——那和他们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皇帝要施行仁政,大约也是对着那些朝堂上的官员,还有那些个宦官外戚。 他对宦官外戚宽仁了,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够躲过宦官外戚的欺凌,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此外,也有人开始暗暗打主意:如果皇帝真的不更换继承人的话……要不要把自家的孩子送过去当个宦官?反正,家里面现在也要活不下去了,总要卖身为奴…… 第27章 元帝混乱 而昭帝时期的百姓们,心情和想法就又不一样了。 “宣帝是谁?”他们迷茫地问道,皇帝现在还好好的,还没有子嗣,所以宣帝是谁?是皇帝日后的儿子吗? 当然,他们更想的是,让皇帝也不要立那个宣帝为继承人了——反正不都说了,大汉的根子出问题,就是在宣帝时期吗。 - 朱元璋被这上面的这个笑话逗乐了。 啊,你问什么笑话?那当然是那个“汉元帝是个多才多艺的艺术人才”的笑话啊。 朱元璋转动自己的大脑,迅速回忆起历史上那些个身为皇帝,却也“多才多艺”“精通音律书法绘画”的皇帝们——还真是! 这么看看,这种皇帝好像大多都不怎么样嘿。 当然不是说别的成功的皇帝,就不懂得音律绘画书法之类的艺术了,事实上,经受过良好教育的皇帝——非白手起家的一代二代——大家对此都是懂行的。 但是,那些能够在这方面出名,还在青史上流传的皇帝,大多可真不怎么样。 譬如那个宋徽宗,那可真真是个艺术人才! 再譬如和宋朝千丝万缕的李煜……那也是个艺术人才啊。 朱元璋摇头,他大明老朱家对于皇子们的这些个艺术素养就不强求了,感兴趣的话自己愿意学习那就学习,不行的话也不强制要求,反正他们又不是要培养这种“艺术人才”! - 刘邦对于宣帝的行为大感不解,大为震撼。 如果汉宣帝真的是因为皇后的深情厚谊,所以选择不改立太子……那刘邦恐怕真的就要陷入深深的茫然之中了。 若是果真如此,那,他们老刘家,居然还能出这么一个深情种子? 这不是他们老刘家的风格啊! 他们老刘家一向都是走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爱江山爱权力的路线啊! 怎么就能出现这么一个对皇后感情深厚,还是已故皇后——人都死了!根本不能联络感情的! 若是太子没什么问题,哪怕不是极度出色,但是也出于能力正正常常,那么不打算更换太子倒也无可厚非,毕竟随便换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是皇帝都已经认为太子将来一定会坏事儿了啊! 这居然都不换? 刘邦瞳孔地震。 ——他虽然没有更换太子,但那也不是因为什么深情厚谊,不论是夫妻之情还是父子之情,纯粹是因为时局、江山、利益的需求而已。 但,如果汉宣帝不是因为这什么见鬼的完全不像是老刘家的深情厚谊,而是因为那“其他儿子都不怎么样”的原因,所以才没有更换太子的话…… 太子都已经是这副德行了,那其他的儿子得差成什么样?! 他老刘家的血脉传承到后来,竟然会出现那样的一群废物吗? ……不管是哪个原因,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刘邦难得心情沉痛起来。 - 但除了因此的情绪震荡之外,最吸引刘邦注意力的内容,是那个“西汉的倾覆不过拖延几年”的论断。 是的,论断,如此绝对而不留余地,如此理所当然的,论断。 被这句话吸引的,不只是刘邦,还有其他一切头脑清晰、对天下在意的皇帝以及皇权代行者——如嬴政,如吕雉、刘恒、刘启、刘彻,如李渊、李世民…… 即使换一个性情刚硬,手腕高明的皇帝,也不过是能够拖延几年吗? 这样的评价,让他们都陷入了短时间的迷茫之中。 在过往他们受到的教育和周围人的言论、史册上的记述之中,都并非如此。哪怕是先秦时期的史册,同样不曾言说什么“即使换一个君主也不过拖延几年”的内容。 因此,不少皇帝心中是茫然的。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在短暂的恍惚之后,对此又仿佛有了些许明悟—— 作为参与过秦末农民起义大势的刘邦,就有些感触。 而作为极具政治敏锐度、堪称天生皇帝的嬴政,在听过了之前关于秦末农民起义的内容后,也有些感触。 是“天下大势”吗? 刘邦不由对张良道:“乃公也感受过那样的天下大势,绝非人力可以逆转。想来当初天下一统,同样是大势所趋……” 张良叹息垂目,这是对刘邦的话的默认。 天下大势啊……大势! 人力,如何扭转大势呢?纵使这个人力,乃是皇帝,是朝廷。 既然常规方式不可能扭转大势,那么就需要看看那些特殊方法了——刘邦把自己的思绪投注到了这个东西提出的那些要求上。 - 嬴政念着这几句,几乎想要笑出声来——何其艰难!何其艰难! 虽然自己并非西汉的君主,也不了解西汉的历史,但是看看大体的发展情况,他就能够想象得出来当时西汉的状态。 在这样的状态下,想要割去所有的腐肉,想要将那些统治力量中的一部分彻底干掉…… 倒不如重新起兵,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来得容易! 大秦传到他的手上时,他想要解决吕不韦和他的一系人马都并不容易;在由他率领着统一六国之后,他这个皇帝也并非能够简简单单地说要“将朝堂中的半数官员家族都尽数除去”。 纵然他自己有着如此威望,又有着实打实的权力,还有着足够的政治手腕。 更何况是如西汉那般,在王朝发展到中后期的一个继位之君? 到那个时候,继位之君的影响力和威望天生就要弱于开国之君一截;而朝堂地方之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影响力反倒要高于开国初期。 一般的皇帝不要说能力如何,怕是连对这样的可怕事实开战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开战,几乎可以说皇帝是在“求速死”,皇帝本人生命的速死,或者朝廷的速死,也有可能两者一同速死;若是不开战,皇帝本人也好,朝廷也罢,反倒还能够继续快活地存续下去。 而即使抛开这些不谈,假设这名皇帝真的敢这么做,还成功清理掉了半数朝堂……那新的官员从何而来?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直接填补空缺而不给他人钻空子的时间? -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众关心朝堂和天下大事的士人官员。 而这一论断,对于所有人的打击都不小,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对他们的打击还要超过对皇帝们的打击。 ——原来就算是个贤明君主,都不能让天下焕然一新,重新走上正轨,继续蒸蒸日上吗?! 难道不是因为皇帝不够贤明,沉迷享乐,纵容佞臣,信重宦官,任用外戚,所以才导致社稷败坏,江山倾覆吗? 这怎么就和朝堂上、地方上的诸公扯上关系了? 虽然诸公之中确实有那些心中毫无家国之辈,但是更是有不少人是一心为国,也想要做出成绩、名留青史的啊! 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他们成为了天下的阻碍,要被清除了?! 不少人顿时将这个东西彻底视为了妖言惑众的妖孽,是祸乱江山社稷的玩意儿:“此物胡言乱语,意在动摇人心,不可相信!” 【汉元帝深信贤良文学,觉得朝廷不能过多的干涉天下经济运行,只是在朝堂之中搞一些节流的政策:比如减少皇室自己的开支,比如直接废除摧毁郡国的宗庙、继而减少宗庙的祭祀开支……】 【再比如,废除自汉朝建国以来就存在的徙陵的国策——有汉以来,为了不断地斩断地方豪强的发展,削弱豪强的影响力,阻止豪强在地方长久扎根不断壮大,一直实行着迁徙关东豪强到皇陵附近,重新建立县邑、让这些人守陵的政策。】 【同时,由于对民间的经济活动干涉减少,这便导致地方上的地主豪强们势力不断增强,土地被越来越多地集中到了这些人手中,甚至包括公田。】 【由此发展下来,豪强越来越强,中层的民众接连破产变成底层,而原本就处在底层的民众越来越多地开始流亡,编户在这时候几乎彻底崩坏。】 【而编户,是西汉的财政体系基础,也是西汉军事、农业等方方面面的基础。这个基础一旦被过度破坏,便难以挽回——朝廷的财政收入不断缩减,同时权力也在不断缩减。】 【普通百姓则丧失了所有的财产,一无所有,四处流亡,最终只有揭竿而起一条道路。】 “徙陵?”有西汉中前期的百姓茫然,但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就在不远处,一人直接嚷嚷道:“我知道,东边那个大户前些年就卖地说要搬到关中那边来着,好多地好像都到了官府手里,然后有不少又被分给了那边的人!” 听到这样一个可能的实例,周边所有人的眼睛都刷的亮了起来——分地诶! 那可是大户手里面的地,大多都是好地,原来还有可能被分给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吗? 这是何等的好事儿! “我大汉的这项政策实在不错啊!”皇帝也是个好皇帝。 他们在心中如此评判道,对朝廷的好感度顿时上升了不少——尽管他们也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收走大户手中的土地,又是如何重新划分、分给了谁。 - 杨坚同样觉得西汉的这个徙陵政策确实不错,只是在如今的天下,根本没有施展的可能性,除非他想要在第二天就皇位不保。 “其实汉元帝时期,西汉就已经难以执行这一政策了,汉元帝究竟是真心觉得这个政令没有意义因而废除、还是在情势所迫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不得不废除,都不影响这一点。” 他叹息。 就像是如今的大隋,他倒是有那个想法,也不觉得这一政令不好,但是他能够实行吗?他能够推行下去吗? 【当然,汉元帝究竟是真心觉得这一政令没有继续的必要,还是想要推行这一政令却无法执行、在多方压力之下最终选择废除,他们不得而知。】 【但在当时的西汉,即使皇帝本人确实想要继续推行这一政令,也根本得不到落实,是真的。】 【这是百余年下来,地方势力不断发展的最终结果;也是中央在混乱之后变得虚弱的状态下的必然结果。】 【地主豪强们不断发展,他们不想要自己的势力遭到朝廷的削弱,因而不断努力,最终找到了可能的突破口,这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当然,这个突破口也是朝廷自己暴露出来的。】 【而中央的混乱,则包含几个方面: 一是皇位继承的混乱,幼主即位,又英年早逝,废立皇帝,民间新帝……这切实打破了原本西汉比较有序的集成状态——要么顺理成章即位,要么手握兵权自己努力上位,总之不用外人如何插手; 二是地方上流民的增长和起义,导致地方官府的力量被削弱,豪强们反而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增强,甚至成为了维持地方秩序的一员。】 【种种叠加起来,导致汉元帝时期,准确来讲是宣帝晚年,豪强的力量就已经难以控制,中央朝廷已经不能再如过去的强权一般直接对地方豪强形成压制。】 【加上汉元帝本人这么一个软弱优柔的性格,完全是给了豪强外戚们自由发展的大好空间。】 【——他选择直接彻底停止徙陵政策,简直是大错特错,这也为后来的西汉君主们挖下了一个大坑:想要迁徙豪强,还得先走一个“重新启用徙陵政策”的步骤,而不能直接宣布执行徙陵。】 朱元璋露出了森白牙齿。 没错,就是这样!那些大臣们,哪一个没有牵连点地方上的大族势力?哪一个没有存着给自己的家族、自己牵连的大族谋取利益的心思? 口口声声说要尊奉天子,但是只要天子露出一点软弱,出现一点漏洞——他们就会像是虎狼一般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拼命地想要撕咬下来一块肉,多拥有一点利益。 天子的权威至高无上,可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时刻想着如何能够削减天子的权威,继而将这些权威转移到自己、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利益集团手上。 朱元璋在建国治国的整个过程中,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大臣们虽然是他的下属,但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敌人! 所以,他要废除丞相,要削弱六部官员,要…… 想要维持皇帝的权力,想要让大明能够好好的延续下去,就不能多给这些大臣一星半点的权力。否则,便是等着大臣们反过来威逼皇帝,等着他们用私利来挤压朝廷的生存空间。 第28章 王氏司马·起义频频 【总之,在汉元帝时期,西汉的情况开始急剧恶化,百姓的生活愈发无望。各地的反抗浪潮也开始星星点点地出现。】 【继汉元帝之后,是汉成帝。】 【汉成帝此人,在祖父汉宣帝在位期间备受喜爱,汉宣帝甚至直接称呼他为太孙,时常带在身侧——不得不说,汉宣帝的眼神实在有点毛病。】 刘病已觉得这个东西是在攻击他。 他的眼神有什么毛病?他能够成功登上皇位、掌握实权、扳倒霍家,这如何能够说他的眼光有问题? 一定要说的话,那也应该是汉成帝彼时年纪幼小,看不太出来贤愚,当时的他出于对太子的感情、对妻子的感情,以及对于孙辈的感情,才一时迷了眼,直接将这个汉成帝视作了太孙。 【汉元帝登基之后,立汉成帝为太子,但是长大后的汉成帝虽然也喜好经书,可却有了沉迷酒色的毛病。为此,汉元帝一度想要更换太子人选,想要将定陶王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但是最终却没能成功。】 【不过不用担心,皇位后来还是到了定陶王一系的手中,虽然这个时间也不长。】 汉元帝刘奭无言以对。 他确实觉得太子如今不是一个合适的储君人选,假使日后即位,恐怕也会对大汉江山造成不太好的影响,但到底还没有真的废除太子另立他人。 而定陶王,也确实是自己比较看好的人选。 但是……这到头来皇位又转到了定陶王一系,看起来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就算他再优柔寡断,再如何向往“德教”,可皇位世系传承这件事情他还是清楚的——一旦没能正常传承,就算不是刀兵相见,也必然要有一番利益撕扯。这就会造成朝堂动荡,继而导致天下动荡。 所以,他这个太子究竟是怎么做的? 成为皇帝之后,居然连自己的子孙世系都保不住,让皇位流传到了其他人手中? 定陶王一系也是刘奭自己的子孙,对他而言,倒是都在自己家手中。 【汉成帝继位后,不负他沉迷酒色的声名,确实结结实实地沉迷了酒色,还因此青史留名。】 【而在治国上,他确实足够无能,不要说清理西汉百余年来的积弊了,就是维持住朝堂的平稳状态都无法做到,致使朝堂力量越发不平衡,皇权逐渐消减,外戚和地方豪强力量膨胀。】 【在汉元帝时期,丞相匡衡——对,就是那个有名的凿壁偷光的匡衡,私自占地四万余亩,其子还杀人入狱、其弟纠结团伙去劫狱;】 【汉成帝时期,这些官员豪强大族的势力进一步膨胀,丞相张禹在长安附近,就通过种种手段占有了四万亩田地;汉成帝的舅舅之一,红阳侯王立直接占有了南阳地区的公田数万亩。】 【汉成帝之母乃孝元皇后王政君,其出身王氏,父亲为阳平侯,有三个姐妹、八个兄弟,在进一步发家之后,王氏姐妹俱封君,兄弟皆为侯,此外,还有一堂兄弟亦被封侯。】 【这并不能说是西汉一贯以来的封赏风格,而应当说是汉成帝本人的政治选择和一定的情感倾向。】 【在汉元帝的纵容下,宦官势力和外戚势力在朝堂上已经占据了极大的地位,地方上皇帝们——像是元帝成帝这样的皇帝,或许不在意,或许压根不知情,或许有心无力,但是朝堂上,汉成帝是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管的。】 【因此,他决定打压宦官和他不满意的外戚势力。】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汉成帝选择的方法是,扶持王氏这个外戚,去压制其他外戚和宦官乃至朝臣和大族。】 【他或许是想要拉拔一下自己舅家的地位,同时或许在他的设想之中,多方斗争之下,王氏的力量虽然能够获得提升,但是最终也发展不到哪里去。】 【但事实证明,汉成帝的方法是错误的。】 【其他家族和宦官的力量在这一时期确实被压制下去了,但是王氏,才是大获全胜的最终胜利者,而非汉成帝这个皇帝。】 【虽然王氏兄弟之间并不和睦一心,但是这不影响王家在朝堂上在此时再无对手。】 “饮鸩止渴!”刘邦真的是对这些个子孙彻底失望了。 ——他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但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解决完那些个异姓诸侯王,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刘氏子孙不用再担忧这方面的问题了吗? 可是这些个好子孙们,又自己主动地将这些异姓王侯一个个的请了回来,还自以为可以掌控对方,能够利用对方,坐收渔翁之利…… 想的可真是美好啊! 但是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自以为能够控制住,但是真的能够控制住人家吗? 这些个王家人,还要加上外戚身份,还要经过一番朝堂争斗。 如果只是纯粹皇帝扶持的空中楼阁也罢,但是他们真的经过朝堂争斗后获胜的话,那么朝堂上总会因此而聚拢起来一股愿意支持他们的力量。 这么下来,加之皇帝的惯常偏袒,他们的势力能够膨胀到什么地步?他们的野心又会走到什么地步? 兄弟姊妹皆列侯……多么风光荣耀! - 刘恒倒是利用过外戚的力量,但并没有利用到这个地步。 对于他而言,外戚的力量也只是一时而已,并不合适长期使用。因此,汉成帝这种做法完全是在亲手培植火苗,就等着火势变大,将整个大汉烧成灰烬。 虽然外戚这种存在,与大汉当年的异姓王侯并不一样,他们没有打天下的功劳,也没有实打实的合法军队,想要收拾的话还是要轻松一点。 比如,最简单的方法,直接找个缘由杀掉这几人,然后不再给他们的后代晋升——甚至连借口都不必找,只要让他们主动“自杀”就可以。 如同他处理薄家一样。 但问题在于,能够想到长期倚仗外戚来平衡朝堂,能够给王氏兄弟姊妹皆封侯的汉成帝,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他能够干脆利落地对王氏下杀手吗? - 汉成帝时期,百姓们麻木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四万亩良田……长安附近的大片良田……还有公田…… 四万亩,那是足足四万亩啊! 这些王侯世家,日子过得可真好!好到完全超乎了百姓们的想象能力。 过往,由于自己的眼界原因,由于自己身边的环境,大部分百姓是完全不能想象到真正的王侯世家们,拥有怎样的财富,过着怎样的日子。 穿金戴银,呼奴使婢,进出皆有车马,用着最精美的器具,家中金器随便摆放……这些就是他们想象的上限了。 而关于贵族们能够拥有多少土地,百姓们同样有着幻想,但这些基于自身认知和环境的想象,没有一个能够想到四万亩。 而且,看起来这四万亩良田也不过是这些贵族们额外强占的,还不是他们原本拥有的,更不是他们拥有的全部土地。 人们神色麻木,眼神呆滞。 但是就在这呆滞和麻木之下,是不知不觉翻涌起来的怒火,是不知不觉渐渐壮大的仇恨——凭什么?!凭什么呢? - 在颍川郡,炎炎热浪在铁器作坊中翻滚。 一个个铁官徒神色郑重,在一名同伴的领导之下,正准备做一件大事。 【在汉成帝在位期间,他还干了一件有关于西汉官制的大事:正式确立三公制度。】 【他将御史大夫更名为大司空,赐予了金印紫绶;同时,大司马同样获得了金印紫绶,二者从此正式与丞相平起平坐,称作三公。】 【而王氏家族的长兄王凤,便成功登临大司马一位,并有大将军、领尚书事;而在王凤死后,大司马一职并未被汉成帝交给他人,反倒继续在王氏家族中流转,由王凤堂兄弟王音继承;王音死后,由王凤弟弟王商接任;王商死后,王凤的弟弟王根继续接过了这一重任。】 【王根死后,便是他们的侄子,王莽接替大司马一职。】 【而王氏执掌天下,便是从这个时期开始。】 【王凤担任大司马时期,辅理朝政,但是实际上堪称是独揽大权,“政事大小皆自凤出”,汉成帝根本不曾插手。某种程度上,堪比当年的霍光。】 刘彻茫然,他刚刚给自己的爱将也是亲戚的卫青和霍去病加封大司马,废除太尉一职,结果就看到了这样的内容。 ——这个王凤和王家其他人是什么东西?怎么就受封大司马了? 他们有什么能力,有什么功劳,能够与朕的卫青和霍去病相比??? 啊? 刘彻简直想要冲到这个见鬼的子孙面前,使劲抽他一顿。 你居然就这么给那些个不知道上不上得台面的外戚封了大司马!而且还不只是王凤一个人,还让大司马就这么在王家的手中传递——你是觉得大司马是他们家的家传官位吗? 他悲伤的发现,他现在突然觉得这个效法周朝的大司马一职完全脏掉了,再也不适合被用在他的爱将们身上了。 要不要重新想一个名称,更合适的? 刘彻将这件事情安排上了日程,打算等这次讲完了之后就好好想一想。 他叹了口气——这在他的人生之中并不多见,继续思考后来这个大司马的问题: 被称为三公,而且辅理朝政,并且能够处理政事……看来这个大司马的性质完全改变了啊。 如今的大司马,被他用来加封卫青和霍去病,可以说是一个不独立的、依附于军职的加官,主要权力也是在于管理军政、为皇帝提供各种决策建议。 但是看王凤的行为和权力,完全是直接处理朝政,堪称是汉初的丞相,并且有了金印紫绶。 或许这个大司马到了后期,已经不再是如今的加官,而变成了一种独立的官职。 其权力也扩大了无数倍,变成了正儿八经的与丞相并肩的三公之一。 但是刘彻并不喜欢这种变化。 以及,霍光?是去病的那个弟弟? - 嬴政大为震撼,为这些皇帝们的操作。 居然还能这么给出权力,授封官职爵位的? 想想他们大秦,想要得以封爵——是指正儿八经的高爵,多么困难! 而再想想大秦的朝堂,虽然没有这种三公,但是想要走到丞相一职,或者与丞相相近的其他官职,又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拥有多么过人的能力…… 嬴政由衷道:“西汉走到如今地步,亡国才是正常之事。” 【就在汉成帝沉迷在美色美酒之中,王氏家族沉浸在高爵显贵的权力和富贵之中时,地方上的火星已经愈演愈烈。】 【就在颍川郡,一个名叫申屠圣的铁官徒带着自己的同伴共一百八十余人宣布起义,他们冲进武库夺取了武器,然后杀入官府杀死了郡县长官。】 【在他们的号召之下,农民也好,刑徒也罢,还有工匠等等,大量的人群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在周边各个地区也发动了起义,最大的斗争范围扩张到了九个郡。】 【最终,这一次起义还是不敌朝廷的军队,被镇压了下去,但是造成的影响不可磨灭,西汉的根基被再度撼动了。】 【而这并不是最后一次。】 【随后,在一个名叫郑躬的人的带领下,在广汉地区(四川)再度爆发了一次规模较大的起义,六十余人攻破官府,释放了囚徒,转战四个县,起义人数最终发展到万余人。】 【再之后,陈留县一个名叫樊并的人带着十三人起义,杀死了太守。】 【那么,朝廷究竟对这样不断出现的起义浪潮有没有什么反应?】 【有的,只不过这个反应,要到下一任皇帝,即汉哀帝时期。】 【——汉成帝本人对于朝政既无兴趣也无能力,并不关心这些;再者,他在位的时间也并不是特别长,因为沉迷酒色,最终中风暴毙。】 【继承皇位的汉哀帝,正是汉成帝当年想要改立为太子的定陶王之子,新任定陶王。】 第29章 哀帝巨变 “我们没有成功。”在一处山坳之中,有人沉闷道。 与他状态相似的人有不少,他们的斗志在这一瞬间都仿佛丢失了大半,希望和精气神也没了大半。 ——他们纠集的人已经不算很少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甚至都没能延续多长时间。 此时,一名看起来比较像是头领的男子沉声道:“我们成功占有了四个县!这难道不算成功吗?我们的队伍扩张到了万余人!”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家都是愿意支持我们的!有了这个经验,难道我们不能更进一步?况且皇帝也没几年好活了,等到皇位更替,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又道:“况且,如今有这样的存在向官府昭示了我们的存在,等到他们找到我们,难道我们还能有除了死之外的结果吗?” 除了死,我们别无可能。 “既如此,为什么要就此放弃?即使我们最终真的要死,为什么不带上那些官员地主们一起?” “天下会知道我们,史书上会记住我们!” - 刘启陷入了沉默。 这个继位之君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用细讲,从这个谥号他就能明白一二。 哀,哀帝。 这是大汉的最后的皇帝了吗? 【汉哀帝倒不是因为什么非常手段登上皇位的,他是经过了被汉成帝本人立为太子的正常流程,因为汉成帝无子。】 【而在他即位之后,西汉的情况进一步恶化——首先是朝堂内部。】 【外戚外戚,总也有个时限,汉成帝时期王氏是皇帝的舅舅,自然高贵;汉哀帝时期,虽然太后王政君依旧健在、并且变成了太皇太后,王氏依旧是实打实的外戚,但是汉哀帝本人有妻族母族和祖母。】 【其母族、也是舅家丁氏,以及祖母和现任皇后的娘家傅氏,在此时,才是真正的外戚。】 【这在朝堂内部,自然引发了一定的风波。】 【而对于民间百姓们而言,虽然王氏的地位有所衰退,但是他们占有的土地等等也不会被归还到百姓们手中;同时,还有新的外戚顶了上来,这些外戚又会继续占有新的土地。】 【因此,朝堂上的变故,对于民间而言,并没有什么益处,而是一如既往。】 对于王氏就此衰退,被傅氏和丁氏顶替的事情,老刘家倒是非常认同的。 本来,老刘家的天下就是如此,新帝即位,自然有新的外戚成为荣耀的对象,旧的外戚理所当然要退场——对于老刘家而言,外戚不仅仅是亲戚,同样也是皇帝攫取权柄的方法之一。 虽然前面汉成帝对王氏家族的待遇让他们诟病,但那并不是因为他给了王氏官爵,而是因为荣宠太过。 现在,因新帝即位,顺理成章地扶植起新的外戚,还是两家,来顶替掉王氏,让王氏就此退场——如果他们识相能够老老实实退掉的话,这就是非常合适的处理方式。 从这里来看,汉哀帝能够这么收拢住权力,好像也不是什么非常无能之辈? 至少目前来看,比那汉成帝要好上一点。 【一定要说的话,汉哀帝还是一个比较有雄心的皇帝——能力先不论,能够有这样的心气,在西汉后期的这些个皇帝之中,就已经不错了。】 【他先是从王氏手中收回了权力,同时清理朝堂,用史书记载来说,是“娄诛大臣”,干掉了丞相朱傅等人,不断地尝试收回皇权,重塑威严。】 【此外,他又禁止官员子弟因为父辈的原因被保举为郎,后来又废除了大司空,恢复了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官职。】 【而鉴于之前民间四起的反抗浪潮,朝堂中又进行了商议:能不能来个限田限奴?】 【有官员表示,如今富裕之人能够连田阡陌,而贫苦之人却无立锥之地。君子执政,虽然也讲求遵循旧法,但是同样要重视改变,这样才能适应情况的发展。】 【那么如何改变呢?】 【首先是限制贵族们能够拥有的田地数量,不管是王侯公主,还是官员平民,能够拥有的土地都不能超过三千亩;其次是限制奴婢数量,诸侯王们可以拥有不超过两百人,公主和列侯们的奴婢数量不能超过一百人,至于关内侯和官吏们的奴婢,则不能超过三十人。】 【这个提议虽然被提了出来,却没能通过朝议,汉哀帝对此也没有表示明确支持。】 【因此,王侯贵族、豪强地主们,依旧可以肆无忌惮地扩张名下的土地数量,并且拥有更多的奴婢——以及找到各种方式来培养私兵。】 刘启看了半天,觉得看出点不对来。 “这个哀帝,虽然说确实是有着改革收权的想法,但怎么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长久的心性?”他对刘彻道。 目前来看,还不能完全判断出来此人的执政水平究竟如何,但是这个心性吧……多多少少他是看出来了点。 前面压制王氏,诛杀大臣,收拢权力,看起来好像都还可以,确实是一个想要重振朝堂的皇帝;但是后面这些个政令吧,限田限奴,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达到这个提议的成果,但是也不能一点点改动都没有吧? 刘彻点头,他年纪尚小,倒还没有后来的对政治的绝对敏锐和经验,但是他也觉得汉哀帝不太行——反正如果是自己,想要做什么,觉得应该做什么,就绝对不会放弃。 - 土地兼并啊……这个问题,可不仅仅是西汉的问题。 朱元璋回想起自己幼年时的生活,自己全家都为地主劳作,缴纳租子……如果他们家能够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的话,日子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至少,有了自己家的土地,心里就能多一分底气,面对灾祸的时候多那么一点点选择。 朱元璋过往是这样想的,现在,成为这个天下之主的他,同样清楚土地的重要性。 ——天子也是需要广袤的土地的,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天子。 但是土地兼并这个问题……虽然朱元璋依旧不怎么喜欢大户去扩张土地,但是此时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跟随他一同打天下的老臣们,如何不能有个爵位和相关的土地? 而既然有了财富和权力,老臣们再经营一段时间,有了余钱,如何不能去购置新的田地? 土地兼并当然不好,即使不出于普通的农人思想,就是出于天子的角度,百姓们的土地消失之后,朝廷的赋税谁来承担? 但是……纵然强硬狠辣如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相当之棘手。 再者,他自己的儿子们…… “虽然确实是些不成器的东西,但是咱这个爹难道还真能不管他们?”他感叹,虽然他最看重和心爱的儿子当然是自己的好大儿,但是其他的儿子也不能说就不是他的儿子了啊! 即使知道有些儿子能力不行,还奢靡享乐,甚至鱼肉乡里、横行霸市……那他也不能不管啊。 - 隋唐时期,凡是对朝政对天下有点了解的人,都对后面那个私兵问题相当清楚。 可不是嘛! 虽然有些人坚称自己家里面没有什么私兵,但是那不过是换个名号而已——没有“私兵”,那有没有家丁?有没有力夫?有没有仆从…… 反正换个名字而已,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不正是自汉末以来,世家大族发展壮大,占有大量土地然后发展自己的力量的结果之一? 虽然北方的这些个大族,更多是与军中起家有关,但说来说去也还是大族占有大量土地的结果。 【只不过,汉哀帝有一个致命问题。】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但是这个致命问题不是他的断袖之癖。说真的,老刘家不喜欢男人的才是极少数吧?】 【汉哀帝会喜欢董贤,只能说是他确实是老刘家的人。】 【他的致命问题是,极度信任天命之说,又宠爱董贤,最终,偏偏又死的太早。】 【当然,以上这一句话,最关键的是,汉哀帝死的太早。】 【如果他活上一个皇帝的正常寿数,那么西汉虽然多半还是会完蛋,但是完蛋的方式可能就会换一个。】 【他死的太早,导致皇权出现了绝对真空——而他偏偏还没有一个足以服众的安排。】 刘邦起先还不以为意。 喜欢男人而已,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君王嘛,喜好喜好男色又有何妨?只要不妨碍繁衍子嗣、传承皇位,不就可以了? 倒是若是宠爱太过以至于失了分寸的话,那确实是个问题——但这不仅仅是什么男宠的问题,而是面向所有人的问题。 不论男女,不论前朝后宫,只要君王失了心态荣宠太过,那都会出现问题。 他想到了之前隐约有所体现的汉哀帝本人的心性问题,嘀咕道:“这小子不会在朝堂上吃瘪坚持不下去了,然后就一心放在这什么董贤身上了吧?” 那这可就真是个问题了。 而汉哀帝死的太早——那多半是没有留下子嗣;过度宠爱董贤,那可能给了董贤不小的权力,甚至包括他的后事的处理权力;但是董贤或者其他的安排又不能服众。 刘邦叹气。 若是汉哀帝真的想要把自己的大事交托给董贤,倒也不是一定不行,只要能够满足两点——一是董贤愿意护持大汉天下,二是董贤能够做到护持大汉天下。 可问题在于,汉哀帝早逝,那能够受到他的宠爱的董贤多半年龄也不大……应该不大吧? 通常这样一个年岁的人,除非真的是上天赏饭吃,否则在朝堂上的手腕和势力都不会强横到足以压服众人。 况且,董贤不过男宠出身,比之正儿八经的皇后、皇子之母之类的出身还是要名不正言不顺。 而汉哀帝时期的外戚势力,又有丁氏,又有傅氏,那个好像都不是什么知足省油的灯。 再加上一个太皇太后的王氏…… 他喃喃道:“这可真是要完蛋了啊……” 不怕皇帝宠爱男宠,也不怕皇帝随便搞,还不怕皇帝扶持外戚。最怕的,是皇权出现彻彻底底的空档,而没有任何忠于大汉、又名正言顺或者足够强势的人稳住这个档口。 刘邦目光与吕雉一碰,两人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看法。 走到这个地步,大汉危矣。 “但是那个天命之说是什么情况?”吕雉道。 - 更有西汉的百姓们看着这一切,这部分内容倒是与民间没有直接关联,而朝堂上的权力争斗,什么真空不真空,他们也看不明白。 于是能够看到的,就是关于皇帝家的八卦。 “喜好男人……这确实不是一个皇帝,”一名经历过先代的老者肯定道,“但是原来这是一直都存在的事情吗?” 他虽然经历过先代时期,但是再往前的皇帝们是个什么情况,他就一无所知了。 因而此时,老者对于那个“老刘家都喜欢男人”的说辞,才感到了惊讶。 其他百姓同样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着这件事情:原来,皇帝和贵族们是这样的…… 也有些人从这段内容中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关于汉哀帝信任天命的问题—— “相信天命,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天命天命,如何能够怀疑?” 在天人感应被推行数十年之后的西汉,天命论早已成为了思想的主流,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百姓们基本上都相信这一点——大汉皇室是因为天命在身,因而才能成为皇帝,治理天下。 这是天命! 昔年秦朝灭亡而汉朝建立,同样是因为天命所归。 这一观点在经过秦末农民起义的故事之后,确实受到了些许影响,但到底不能真正动摇这个根植于人们心底的堪称是世界观的思想。 【说到西汉的天命观,我们要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西汉的天命观不仅仅是天命观,还与王朝的合法性紧密关联。】 【虽然早在汉初时期,有不少人认为刘邦能够称帝建国,原因在于其能力出众,所谓“秦失其鹿”,而汉有能力,因而得到了这只“鹿”。】 【但是,即使是在汉初,有着用能力来逐鹿的想法时期,人们对于天命同样在意。而贯穿西汉的天命观——不论是在武帝天人感应之前还是之后——都是一个内容:五德终始说。】 第30章 天命危机 北朝的一群人表示对于五德终始说非常熟悉。 毕竟,他们如今同样信奉这一理论,还将之付诸于实践,与实际发生的事情相结合——以论证天命。 西汉确实非常在意天命,但是后来的大家同样在意啊! 只不过在遇到宣称“天命不在”的论调的时候,选择的方法有了些许变化而已。 【五德终始说,大约是在春秋战国这一时期形成的,其大致内容就是历史是按照土、木、金、火、水这个过程不断运转循环,即木克土,金克木……而王朝同样如此。】 【简单而言,这种理论可以被当做一种改朝换代、解释王朝兴替的理论。】 【当然,这种理论同样认为,五德什么时候运转、什么时候轮替,是天命决定的——王朝将兴,必有祥瑞;王朝将亡,必有灾祸。】 【当这样的预兆出现的时候,就是五德将要轮替,带动王朝兴亡的时候了。】 【而既然这些都是天命所决定的,那么——这就是人力所不能阻挡的。】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天命非人力所能阻挡,是汉哀帝后续行为的重要原因,也是后来新莽建立的一个重要原因。】 【西汉的“德”经过了不止一次改变。】 【在建立西汉的时候,刘邦认为西汉应当是水德,尚黑,于是在西汉初期,一直是以水德自居;而到了武帝时期,在皇帝和众大臣的建议下,以土克水,改为土德,尚黄;】 【而到了西汉后期,有一种新的理论兴起,依旧是以五行为基础,但是从相克变成了相生——由此,认为西汉应当为火德。】 【火德的理论,被汉哀帝采纳了,他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但是从他的行为而讲,他其实是承认了这一说法。】 虽然兴起了五德相生的说法,但是五德相克的理论也并没有就此断绝,实际上在民间和朝堂,这种理论还是属于主流思想。 “火德,天下现在原来是火德吗?”一老媪喃喃道,她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别的地方流落过来的,和自己的几个儿孙一起。由于他们一家抵达当地的时间比较巧,为人也妥帖,倒是还算顺利地融入了这个村子。 此时,看着“火德”的说法,老媪瞬间想起来了自己一家被迫离开故土的原因:“可是这些年到处都是洪水啊……” 若不是家乡被洪水侵袭,变成了泽国,他们一家如何需要变作流民,抛家舍业,流落他乡? 旁边的村民听到她的自语,也想起来了当初听过的有关于这家人之所以来到他们村的事情。 是因为发了大水。 发大水啊!这样的天灾,任谁都无能为力,只能自叹命苦。 ——但是,天下乃是火德。 ……水克火,这个相克理论大家可都明白。所以,这几年来频频发生的洪水,难道是上苍的示意? 难道,这是五德要进行新的更替的前兆吗? - 秦朝众人则一阵茫然。 大秦乃水德,因为周为火德,水克火,因而皇帝将大秦定为了水德,尚黑。 但是按照这个理论推导下去,灭亡大秦的西汉不应该是土德吗?啊? 毕竟,土克水啊! 可是这个西汉的开国皇帝,怎么还把自己的王朝定为水德呢? 【在汉哀帝第一个年号建平的二年时,他见了一个名叫夏贺良的人。】 【夏贺良有一名老师,叫做甘忠可,是汉成帝时期的人。他宣称天下已经到了更替天命的时候,更替的对象应当是火德。而夏贺良便继承了这一说法。】 【见到汉哀帝之后,他直接表示:“汉历中衰,当更受命”。西汉的天命已经到头了,应该更改天命了!当年汉成帝不应天命,因此才绝嗣。如今陛下您屡屡生病,也是这个缘故。】 【那么,方法是什么呢?改元,易号。】 【汉哀帝真的这么做了,他将年号改为太初,即太初元年;又自称“陈圣刘太平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是更改了国号。】 【当然,在一个月后,汉哀帝发现自己的病情没有好转,就都又改了回去,并且处死了夏贺良。】 【但这并不是汉哀帝因为“天命”而做出的最后一件事情,其后,天命的理论依旧在他脑中盘桓,并未散去。】 【因此,便有了接下来着名的事情:汉哀帝想要禅位董贤。】 【他不止一次地当众表达了这样的想法,如在册封董贤为大司马的时候,使用了尧禅让给舜时候说的话,“允执其中”;其后在宫中一次饮宴之时,他又表示,“吾欲效法尧舜”,你们觉得怎么样?】 【种种行为可以证明,汉哀帝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也不是什么玩笑之语,他是认真的。】 【而他又并非一个毫无权力的傀儡皇帝,在他在位时期,他手中的权力是实打实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禅位董贤呢?不是因为什么宠爱,还是因为天命。】 【或许大家觉得汉哀帝对天命也有点太过于笃信了,简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但是,天命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汉哀帝时期才出现的,其历史悠久。】 【而正因为历史悠久,所以才让汉哀帝无比信任,甚至信任到打算用禅位的方法来处理天命的问题。】 【如果我们再深挖一点的话,天命的问题,其真正内核,是西汉的合法性问题。】 嬴政的眉毛抖了抖。 合法性问题啊……那可确实是一个再严重不过的问题了。 有了合法性,才有了统治天下的正当性,才能顺利地治理整个天下,才能理所当然地宣称自己是皇帝、朝廷是天下的朝廷。 而一旦出现了合法性问题,或者说,合法性危机,那这个朝廷离覆灭就不远了。 合法性出现问题,那么天下四野之中,就会不断地涌现对政权的合法性进行质疑的人——他们或许是一心为了朝廷好,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或许是一心为了天下万民,想要找到一个正确的道路;也可能是对朝廷的统治不满的人,如今总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攻击和指责朝廷。 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野心家,打算借着这样的危机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总而言之,当面对合法性危机的时候,西汉,确实是不长久了啊! 而汉哀帝必然也看到了这个可怕的发展,因此才不择手段——且不说手段到底有没有效果、是不是什么好办法吧——哪怕是禅位的方法,都被他想了出来。 - 起初,看到皇帝居然想要禅位给一个外人的时候,刘彻简直是惊呆了。 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后代居然会有人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力。 而且,那还不只是这一个皇帝的权力,那明明是老刘家全体的权力!那是高皇帝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江山,是先祖艰苦创业打下来的天下! 居然就要这么轻轻松松地送出去? 而看到后来…… 刘彻更震惊了,也难得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合法性……天命?”这居然出问题了?! 大汉,怎么会出现合法性的问题?! 大汉乃是高皇帝提刀策马打下来的江山,灭亡秦朝,建立大汉,这样的合法性能够有什么问题? 哦,天命——大家都是相信天命的,不管是五行相克,还是五行相生。 所以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天下对大汉的天命产生质疑?要说是天灾,大汉前期也并非没有啊。 ……难不成,天人感应的理论还在这方面添了一点柴? 【政权的合法性,实际上就是该政权被多少民众认同。如果大多数民众认同该政权,也认同该政权的行为,那么该政权就具有合法性,其统治就会比较顺利,民众会自动服从。】 【但如果其合法性遭到了质疑,出现了合法性危机的话,就极易引发政权的垮塌,和全面的政治危机。】 【西汉的政权合法性危机,其实早在汉昭帝时期就有了那么点苗头。】 【为什么在昭帝时期出现苗头,到底是因为武帝时期各种政令造成的后果,还是昭帝年幼霍氏掌握大权的影响,我们不得而知。】 【但是总归,在昭帝时期,有人便表示,汉家天命已尽了。】 【我们知道,在西汉时期——其实还有后续的很多个王朝——天命存在与否,是与祥瑞和灾异紧密联系的。】 【因此,昭帝时期的一名官员就因为某个灾异认为,刘氏天命将尽,要改朝换代了;而汉家乃是尧的后代,鉴于尧舜禅让,那么汉家应该禅位给舜的后代。】 【此言论一出,影响并不小,在朝野之间多有流传。霍光见状,认为此为妖言惑众,直接处死了此人。】 【但人虽死,他的言论引发的危机却并没有就此消弭。】 【在其后的宣帝时期,为了解决这个合法性危机,将刘氏天命尽的言论压制下去,开始频频出现祥瑞——当然,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否有人为制造在其中。】 【不过不论如何,汉宣帝时期出现的祥瑞数量之多,远超前代。】 【而在这样的操作下,汉宣帝时期对于刘氏天命的质疑,确实被压制下去了一部分。】 【但问题在于,宣帝压制的方法,是依靠祥瑞,这就形成了一柄双刃剑——固然天命问题被暂时隐藏,但是对于祥瑞灾异的信奉,却被进一步加深了。】 【民间也好,朝堂也罢,所有人对于灾祸和祥瑞对天命的联系,更加信任。】 【这就导致,在宣帝之后,被压制一时的刘氏合法性的质疑愈演愈烈。】 【不少士人据此相信——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倒不是什么野心之类的——汉家的天命终究快要结束,新的天命将会出现,这是上苍的指示,是不可违逆的。】 【而这对民间百姓的影响,同样巨大,本来就因为土地兼并、沉重赋税徭役而活不下去,变成流民甚至起义军的百姓们,更是深信自己代表了天命,坚信汉室已经不再是上苍的选择,是时候结束了!】 【由此,他们的作战意志和作战勇气,也更上一层楼。】 李世民叹息:“但是不论如何,祥瑞灾异的影响还是不可断绝。” 他旁边的就是房玄龄等人。 早在登基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商量起关于继位合法性,也算是政权合法性的问题。 最终他们决定,抛弃之前盛行的谶纬之说,而将重心放到民心上——这也算是民众对政权的认可度了。 而这个选择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不仅对自己的即位起到了帮助,也确实扫清了一部分在前代乃至南北朝时期盛行的昏乱神鬼谶纬学说,涤荡了一波风气。 但是,哪怕他们不断宣传民心,哪怕他们不断尽可能地斩断一部分谶纬象征,可终究还是不能就此让天下之人不再看重祥瑞或者灾异。 祥瑞,灾异,依旧是牵动天下的存在,也是象征天子德行的存在。 而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李世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汉哀帝的各种让人诟病的举措。 ——或许,在那样的人人都开始质疑汉室合法性,觉得汉室将亡的情况下,他已经想不出什么方法了。 但是,李世民也因此更加对祥瑞或者灾异感到忌惮了。 这些东西有着这样大的影响力,大唐后来的皇帝不会也在这个上面栽跟头吧?甚至是因此像是西汉一样,深陷合法性危机之中? - 刘彻坐正了。 汉昭帝时期,竟然就出现了危机的苗头了吗?这么早…… 就在自己这个武帝之后——汉昭帝时期,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彻从自己浸淫权谋的角度思考,觉得在汉昭帝时候的那个质疑汉室天命的官员,大约与后来的那些坚信天命轮转的士人不太一样——既然当时是霍氏掌握大权,而那人又提出来什么尧舜禅让的时期…… 他是不是想要鼓动霍氏篡位自立? 然后他就能够作为功臣被奉为上宾? 但是既然这个质疑被提出来了,而且还被朝野流传,那么多多少少确实是有一些土壤的。这才是关键。 为什么突然就会出现对大汉天命的质疑? 为什么汉宣帝时期这个质疑也不曾消失? 第31章 禅位·王氏天命 【接下来,在汉成帝时期,由于他的治理水平,对汉朝天命的质疑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而到了汉哀帝时期,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更关键的问题是,不论是皇帝本人,还是朝臣士人贵族豪强,乃至百姓,所有人,都是相信天命之说的。】 【他们相信天命,也同意如今的种种天灾异象都是上苍的宣告,是上苍要更换天命的表示。】 【这才是关键。】 【有没有天命的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是真的相信这个东西的。】 【哪怕是野心家,在利用这天命之说的时候,他们心中也都是相信这个东西的——甚至,他们的野心,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被“汉室天命不再”而催发出来的。】 【人们把百姓流离失所归结于天意,将大汉社稷动荡归结于天命,继而产生了对汉室政权的不信任,对其合法性的质疑——这其实也能够理解,虽然我们现如今不会这么想,但是在遥远的汉朝,在人对自然对世界的认知都极度有限的时候,归结于天命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当然,一味地归结于天命,反过来也限制了皇帝、朝廷、百姓对于造成现状的原因的认知。】 【总之,深陷合法性危机的汉哀帝,在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大汉的天命要走到尽头了!】 【而最终必然的走向是,禅位,汉家禅位给别人。】 【那么对于汉哀帝而言,在他的认知中,既然禅位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么重点就要放在禅位的人选上了。】 【反正都要禅位,那么为什么不能我自己选择一个我乐意的人?】 【纵观如今和皇帝走得近的人,一方面是外戚,傅氏丁氏乃至王氏,这些都不是汉哀帝喜欢的,他对他们的观感都不咋样;另一方面是朝臣,但是这同样不是汉哀帝愿意禅位的对象。】 【那么,就剩下了最后一个部分,董贤。】 【此时的董贤担任大司马一职,为了提升大司马的地位,汉哀帝还将丞相改为了大司徒,与大司马、原御史大夫现大司空,并称三公。】 【既然要禅位,为什么我不能禅位给董贤呢?】 【但是问题出现了,汉哀帝死的太早了——在位不到七年,便猝然驾崩。】 【此时的董贤,在朝中压根还没有培植出来多少势力;他本人也还没有怎么经过朝堂磨炼,拥有相应的心性和能力。】 【尽管汉哀帝驾崩时,将传国玉玺和绶带交给了董贤,并表示,“不要随便交给别人”——即,要么让董贤继承皇位,要么让董贤主持新帝的人选,但这并没能在后续起到多大的作用。】 【皇帝驾崩当日,蛰伏已久的太皇太后立刻出山,夺回了玉玺和绶带,并且重新举任大司马,也就是王莽;而董贤没过两日,便被罢官后自尽。】 【朝中局势在这一刻,发生了从上至下的彻底的震荡。】 【权力在这时,终于彻彻底底地落入了王氏——王莽手中。】 “当所有人都打心眼里相信,朝廷要走向灭亡的时候,朝廷就一定会走向灭亡。”李世民叹息,对自己的儿女道,“即使朝廷并没有真的衰败到这个地步,即使朝廷本来还有一些机会,” 这个道理,作为经历过隋末乱世、大唐建立的人,他深有体会。 隋朝是不是陷入了剧烈动荡之中? 当然。 隋朝是不是不得民心? 没错。 朝中是不是有不少大臣贵族有其他打算? 这是事实。 但是,当时的隋朝就一定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了吗?隋朝在当时就已经绝对要走向毁灭了吗? 这却是不能彻底肯定的。 只不过,在皇帝的作为之下,在数次未成功的征伐之下,在民间民怨沸腾之下,在朝中大族各怀心思之下,没有人相信隋朝还能够维持下去了——人们不愿意相信,也从心底里不相信还有这样的可能! 而没有人对隋朝抱有看好,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是反抗的人越来越多,是趁机实现野心的人越来越多,是对朝廷的支持越来越少…… - 啊…… 刘邦无言,如果说已经打心眼里相信只有禅位一条路可走,那么想要禅位给自己愿意的人倒也是正常心理。 但是,假使禅位这个前提没有问题,那你也得考虑考虑这个禅位对象能不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吧?! 若是再过上十数年,如果董贤一直稳如泰山且没有出过什么岔子,那么或许他还可以担得起这样的重任,能够承接好这样的重担。 但是,现在?汉哀帝自己在位不过七年,董贤得势进入朝野的视线,又才有几年? 他有这样的羽翼吗?他有这样的能力吗? 他真的,不会被这样的重担、或者说馅饼,砸死吗? ——果然,砸死了吧。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汉哀帝倒是想要给董贤这样的权力和地位,但是这不仅是汉哀帝本人愿意就可以的,还要看董贤能不能接住。 接不住的话,这样的泼天富贵,反而会变成最快最致命的催命符。 汉哀帝要是真的极度在乎董贤,反倒应该给他安排别的保障,而非将玉玺和绶带交付于他。 但是他这个子孙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英年早逝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不见得吧。 他这个子孙,心性不够长久,但是脑子想的倒还是比较清楚的。 董贤能不能担起这样的担子,太皇太后和王氏有没有存着各种心思,他难道想不明白吗? 所以,这小子还真是撒手不管了啊! 将玉玺和绶带交给董贤,大约也就是给他了个机会——虽然皇帝本人也知道希望渺茫——要是能成,自然是好;但要是不行,那也就算了。 要不然,最少最少,皇帝都应该在自己真的身死之前,把太皇太后带走。 刘邦甩了甩胳膊,站起身来,总是坐在一处身子都有点僵硬了。 他心中思量着,是不是得给子孙的教育内容上加上一项,有关于天命的认知问题? 他本人当然是觉得自己和大汉乃天命眷顾,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并不觉得大汉的建立就完全是依靠天命——这分明还有他的能力在其中啊! 所以,后来的子孙们,也不能就只相信天命,而不管其他——说要禅位你就真的觉得只能禅位了?你怎么就不能赖在皇位上就不走呢? 他老刘家的子孙,怎么能有这种没事儿把家里面的好东西拱手让人的家伙? 【王莽此人吧,在朝堂士林之中,在民间江湖之中,口碑声名都很好。】 【在汉成帝时期、王凤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入朝为官,备受王凤青眼,临死前还不忘嘱咐妹妹孝元皇后王政君照拂这个侄子;后来作为大司马的叔父王商还表示愿意将自己的封地分出来一部分给王莽。】 【朝臣们对他赞不绝口的同时,汉成帝本人都觉得王莽是个贤德之人。】 【王莽对外示人一贯以简朴谦卑清廉的形象,他礼贤下士,从不以自己地位而瞧不起人,还将自己的俸禄分给贫苦百姓与门客,甚至为了接济百姓而卖掉了自己的车马;】 【在汉哀帝时期,王氏失势,王莽便在自己新都侯的封地闭门不出,安分守己的样子;他的二儿子在这个时候打死了家仆,王莽铁面无私,严格处置,最终逼得二儿子自尽。】 【总而言之,通过以上种种行为,王莽在民间和朝堂都积累了巨大的名望,朝中清流纷纷对他无比赞赏,民间百姓都对他称赞有加;在王凤等人还在世的时候,王莽的声名就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叔伯;在汉哀帝时期,民间都为王莽被迫归家而愤愤不平。】 汉朝前期的皇帝们,从刘邦到刘恒,再到刘启、刘彻、刘弗陵,乃至刘病已,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 王莽——此人经营如此声名,为的是什么?! 可别说什么他就是这样克己奉公、一心为民、大公无私而无所求的人。 西汉的这些个皇帝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自然也不会相信王莽这些表现背后没有什么隐藏的阴谋。 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完全无私的人,刘邦表示,他混迹江湖军中朝堂如此多年,看得人数不胜数,根本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有人对外表现得不在乎世俗常规的富贵,那么一定是因为他有着其他的追求,也就是其他的私人的目标。 “而且,若是有什么一心为公心系万民的人,他如何能够容忍当时的朝廷?”刘邦冷笑。 他笃定,当时的西汉朝廷,已经到了民间人人不满的地步了。而若有人真的无私为公,那么必然不能够坐视这样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 ——从这个角度讲,王莽也不可能是什么忠心汉室的人。 他或许贤良,但是对于刘氏而言,可不是什么能够信重托付的对象。 - 刘彻的眉毛都跳了起来:“他如此养望,所欲为何?” 声望这种东西,在任何时候都具有重要的意义,也有极大的影响力。 王莽养望——养望这件事情本身倒没有问题,朝堂中的公卿王侯们都想要让自己在朝中有声望,其中有一部分人也在民间培养声望。这属于常规操作。 但是,像是王莽这样的巨大声望,甚至在王凤等王氏叔伯还在世、身居高位的时候,王莽的声望就超过了他们的,这就不寻常了。 “昔年周公因流言而被迫退避……”他思索着,想到了周朝的历史。 周公因为流言言说他要篡位而不得不退避以证清白,但是王莽却在培养一个无上的贤德的心系天下的声望……他想干什么? 再者,当时的那几位大汉天子,可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 刘启也冷笑连连。 把自己的儿子逼得自尽,让自己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他并不是觉得逼死自己儿子这件事情过于残忍无情、惊世骇俗,毕竟老刘家这种事情嘛……但是那是皇室、那是天子,如何能够与寻常人家等同? 可王莽却能够如此狠心,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王莽本人,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在意一些事情的人。】 【在王根继任大司马又患病后,朝中其实就开始计划下一个大司马的人选了。而我们都知道,最终,继任者依旧是王氏族人,也就是王莽。】 【但是最初的候选人其实并非王莽。】 【刚开始,汉成帝是更属意淳于长的——他是孝元皇后王政君的外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王氏的延伸。】 【但是王莽秘密搜集了淳于长的罪证,并将之告诉了王根,王根大怒,让王莽将这些告诉了太后王政君,最终淳于长被罢免,王莽最后得以接任大司马一职。】 【而在汉哀帝驾崩后,王莽即刻重入朝堂,担任大司马。在太皇太后王政君和王莽的共同作用下,傅氏、丁氏被清洗一空,王氏重新主导了整个朝堂。】 【接着,两人在刘氏宗亲之中扒拉了一遍,在近枝之中挑出了一个合适的继位人选:汉元帝之孙,中山孝王之子,刘衎,年仅九岁,后称为汉平帝。】 【看过点历史的朋友们都知道,选立新君不选一个能够亲政的,而是选择了一个年幼的需要人辅政的,这种时候人们存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汉平帝共计在位不过五年,这五年之中,王莽全权掌握朝堂和天下大权,并且依旧在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声望——鉴于他掌握了绝对的权力,不需要再如之前那般受制于人,他培养自己声望的方式更多了,范围也更广了。】 【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向天下发行宣扬自己大义灭亲的文章——在二儿子之后,长子也被王莽杀死;大规模封赏王侯宗室,封赏官员,对百姓施以恩惠;大力宣扬礼法和教化,召集各种人才,笼络儒生;以重金引诱匈奴等前来朝贺……】 【五年过去,汉平帝病逝,王莽的权力依旧稳固。】 【而这一次,他干脆选择了汉宣帝的玄孙,一岁的刘婴,立为皇太子。】 【啊没错,就是皇太子,连皇帝都不是了;而王莽自己则以大臣身份践祚摄政,“如周公故事”。】 第32章 新朝危亡 民间,西汉后期。 不少百姓都听说过王莽的贤名——在汉哀帝驾崩王莽独揽大权之后,他将自己的光辉形象书写成文,发往了各个郡县,要求官吏和百姓们都得熟读背诵这些文章,并且记入官府档案,成为教育世人的范例。 因此,即使并不能够清楚记忆这些文章内容,百姓们也都至少记住了王莽此人,以及王莽的正面形象。 这种正面形象,在豪强横行、天灾人祸、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西汉后期,对于百姓们而言是极为稀少的,是能够深入民心、让人们真心实意期盼他能够登临高位,继而为大家带来福祉的。 但是从这上面的内容来看,这个王莽……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好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将百姓看在眼里、当做人看待、愿意帮助百姓的样子? 虽然百姓并不懂得政治,也并不完全明白王莽选择立九岁皇帝的原因,但是他们朴素的生活智慧让他们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这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的圣贤! 他想要干什么,他们还不清楚,但是…… - 刘彻心中对王莽的怒火越发上涨。 ——篡了大汉天下,这都已经只能算是原因之一了。 哦,没错,故事讲到现在,王莽最终夺权称帝建立新的王朝已经是摆明的事情了,对于刘彻和其他任何一个对朝堂有点了解的人而言。 董贤自尽,王莽辅政,九岁的幼主即位……随后,不等幼主长成,就驾崩了,紧接着竟然是一个刚刚不过一岁的稚子被扶上了皇位,而王莽,竟然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摄政践祚,“如周公故事”! 他竟然好意思自比周公? 他哪来的脸?竟是丝毫不会感到羞愧之情吗? 果真是人不要脸,谁都拿他没办法——特别是一个掌握了权力的不要脸的人。 刘彻敢保证,就算是他们老刘家,也没有此等不要脸皮之人——老刘家不要脸,但是也都有分寸,有自知之明,从不会搞一些将来会彻底沦为笑料的东西。 而另一个让刘彻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是,王莽为了给自己造势,竟然以重金贿赂匈奴,换得他们一个做样子的朝贺,以显示自己所谓“天命”! 贿!赂!匈!奴! 他怎么能做出此等事情?! 大汉即使在建立初期不得不与匈奴实行和亲政策,但那是受限于国力不足,不得已而为之,而非什么为了个人的私欲而不愿意开战; 且就算是受限于实际情况,不得不和亲,大汉的皇帝们也没有一个忘记这个耻辱,高皇帝高皇后乃至文帝期间的休养生息,无一不是在积蓄力量;而景帝时期,对于匈奴的政策就已经开始转向—— 而到了如今,他正是要一洗先前的耻辱和仇恨,让匈奴再也不能对大汉、对中原百姓起什么心思! 但是他还真没有想到,王莽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天命在身的形象,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天命! 刘彻本人其实还是有点相信的,虽然他不是那种认命之人,但是这不等于他不相信。而这个东西里面讲的什么“我们如今不这么想,但是西汉这么想很正常”,他也还不能理解。 但是,就算大汉的天命确实走到了尽头,将会有新的天命之人出现,建立新的王朝,长治久安下去——这个人、这个王朝,难道就会是这个王莽和他的王朝吗?! 这样虚伪矫饰的人,这样贪权夺利之辈,这样靠着刷名声登上高位之人,真的能够坐稳这个天下? 刘彻可不相信。 【王莽选择了一个不过一岁的幼童,这样的行为让天下议论纷纷,不少人觉得自己看清了王莽的打算——他想要篡夺天下。】 【因此,天下陷入了沸腾状态,有不少宗室或者豪强组织起来,起兵反对王莽,要维护天下正统。】 【天下的反应给王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甚至昼夜难眠,抱着皇太子哭泣不安,最后甚至宣布只要等太子长大成人亲政,自己就会主动归家。】 【但是这些反对军到底不是正规军队,也比不上西汉的大军,况且这并没有引发全天下的反抗、人数和力量有限,最终,在王莽的派兵之下,反抗的力量被镇压下去了。】 【这一获胜,带给王莽的信心是巨大的,他一反先前惶恐的状态,自信心得到了空前膨胀,对外甚至都不再维持过往那个谦恭的假面,而变得盛气凌人起来,并且对自己受到了天命眷顾深信不疑。】 【没过多久,他就搞出来了一堆受命之符的祥瑞,随后他又收到了一个精心揣摩上意后制作出来的铜匣,其中装有两个书简,一个表示天帝传位给王莽,另一个表示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传位给王莽。】 【王莽收到这个匣子之后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合适的,当即表示受命,随后接受皇太子的禅位,将国号改为“新”,同时改元为“始建国元年”,此时,正是皇太子被立的第三年。】 【至此,西汉王朝宣告结束。】 【而王莽的篡位过程和篡位方式,也算是开了历史的先河。】 【——但是,登上皇位,并不等同于握有天命。若是想要坐稳这个皇位,王莽就需要扛过接下来的难关,只是事实证明,他扛不过。】 【他是依靠文斗政变上位,是依靠外戚等便利身份获取声望后得以上位,而不是从战火中拼杀、从战场上一刀一枪打下来的皇位。】 【这就让他与其他开国皇帝有了质的区别,也导致他根本不可能改变西汉面临的真正危机。】 “他不是已经是皇帝了吗?咋还和开国皇帝有什么大差别?”有人对此摸不着头脑,顺口就问了出来。 一群人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有人放弃思考,只当与自己没有干系;有人则一头扎了进去,苦思冥想。 最终,还是一个经常在村中和镇上往返的人觉得自己可能能够进行那么一点点的解释:“大概就是那种自己攒钱开铺子,和用花言巧语哄骗他人让别人的铺子变成自己的这两者的差别吧。” “同样是铺子,那自己开的手底下的人肯定听话,但是不知道怎么搞过来的听不听话就不好说了。” 自己攒钱开起来的铺子,那底下的帮佣肯定得听店家的话;但要有个人跑过来哄到了这个铺子,那原来的帮佣们有多少愿意听话,那谁知道? 反正这个人觉得,指不定大半的人都不愿意搭理呢——除非能够给大家大好处。 此人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恍然大悟。 虽然皇帝不能真的等同于开铺子这种事情,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这确实是一个能够让大家快速接受、浅显易懂的好例子。 说到这个,大家还是能够理解的,即使不把自己代入店家的位置,但是他们可以把自己代入帮佣的位置啊! 要是本来在铺子里面干得好好地,突然就换了一个店家,自己难道就能立马老老实实听话吗? 还真不一定能。 至少,怎么着不得探探消息,估量估量…… - 刘邦……刘邦大为震撼。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才了。 想要篡权夺位,那就篡呗,反正野心家从来不少,且成功的例子也并不少,譬如当年的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这哪一个不是臣子篡了君主? 而为自己的篡位行为寻找合理性、找理由找借口的,也属于是常规操作了——毕竟,如果直白地表示自己是乱臣贼子,就是因为权力大所以要当皇帝,那么整个朝堂天下的秩序都会崩溃。 即使是篡位之人,也要维护这种秩序,也要给自己披上一层“正当得位”的外衣,这不是为了前代,而是为了自己的后人在面临失权之时,起码也能活命,还能坐在皇位上,还能寻找一个翻身的机会。 所以,以天命转移到自己身上、诉说君主无德暴虐自己乃是替天行道、表示自己乃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这些操作都是已经有过的。 而王莽那个“天帝授命”,也算是其中的一种,并不算得稀奇。 但是,自己这个汉太祖传位于他??? 他怎么想的?那个臣子如此揣摩上意搞出来这种见鬼的玩意儿,这个王莽居然也不觉得有什么,而是理直气壮地就接受了??? 刘邦深深地感受到了不可思议,也深深地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老了,跟不上这种神奇的节奏了。 王莽——他都不是什么厚脸皮,他竟然是完全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对! 他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就接受了呢? 就刘邦自己,在有些时候他也是清楚自己是抛掉脸皮的,他也知道自己一些行为在常人眼里是非常让人惊诧的。 但是,王莽……果然,能够走到篡权夺位这一步的,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 西汉的真正危机…… “王莽这样上位,根本不可能改变民间的状况。”朱棣哼笑道。 像是王莽这种朝中夺权,而没有正儿八经重新打一遍天下、将各地的豪强理一遍的情况,他是根本不可能改变民间现在百姓丧失土地、变作流民、四处作乱的情况的。 对于这种情况,稍微愿意面对现实、而不是为了利益睁眼说瞎话的人都能明白唯一的方法是什么:重新分配土地,让百姓能够拥有自己的土地。 土地的面积不一定需要太多,但一定要有,而且一定要能够满足常规状态下百姓的基本生活。 换言之,给他们找个活下去的办法! 如果有人能够不通过土地就让百姓活下去,那也算。 但是朱棣并不觉得有什么方法能够绕过分地,因此,分地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可王莽做不到。 且不提他的政令之混乱;就算不混乱,就算全都正确,他也根本不可能执行下去。 地方上的豪强怎么可能会服从他,来割掉自己的肉? 若是仍是汉室,那么或许还能够依靠汉室的威望和正统性来拉扯一二;但是偏偏又是王莽,并没有这样的拉扯的可能。 他叹气,转头叮嘱自己的儿孙们:“你们必须牢牢掌握住大明的军队,军中的供给和训练也要保证,朝堂在这方面都可以稍稍靠后一些。” 只有掌握住忠心且勇猛的军队,才能谈及改革或者其他。否则,不过是被朝堂官员来回拉扯的傀儡而已。就算不是傀儡,那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西汉面临的真正危机是什么?是民不聊生引发的合法性危机。】 【汉哀帝改元改号,尝试禅位,都是想要解决合法性危机;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也是认为自己建立新的王朝,就可以结束西汉的合法性危机。】 【——毕竟,在他们看来,朝廷都换了一个了,原来的合法性危机自然也相当于解决了啊!只不过,是通过危机爆发而解决的。】 【但是,危机真的爆发了吗?】 【从整个天下的情况来看,这一次篡权,实际上只能算是朝堂的内部斗争,尽管西汉确实结束了,但这并非是天下人的斗争,而是上层阶级的内部换血。】 【王莽乃至所有支持他的朝臣豪族们,都寄希望于改朝换代来解决天下的问题,通过换人来解决天命,也就是合法性的问题。】 【但是这根本不可能。】 【天下人,占据多数的是谁?是百姓。】 【百姓们会认为,这个新朝建立之后,他们的问题就解决了吗?当然不会。】 【前面说了,合法性危机确实存在,但是真正引发合法性危机的深层原因,是因为民不聊生。】 【所以,王莽乃至他的朝廷,真正要面对的问题,真正需要解决而并没有解决的问题,是民不聊生。】 【民不聊生啊!没有土地,背负沉重赋税和徭役,还需要面对豪强地主的盘剥,还要面临地方官员的私自加税……百姓离开故土,逃离当地,变作流民,随后冲击各地。】 【这个问题王莽能够解决吗?】 【要知道,到了汉哀帝时期,各地的情况已经相当严峻,不仅仅是地方上有人揭竿而起,就连长安附近都已经烽火燃烧——长安地区的百姓直接冲到了武帝的陵寝附近,放火烧掉了武帝的陵邑。】 【火光熊熊,就连未央宫都能够看到。】 【这样剧烈的社会矛盾,王莽能够看到吗?他能够看明白吗?他又能够解决吗?】 第33章 赋税经济改革 如同一道惊雷劈到了身上,刘彻一时间呆若木鸡。 他的陵寝……? 前朝皇陵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刘彻和其他人都相当清楚。 作为陪葬了大量金钱器物的陵寝,从来都是被那些盗墓贼或者穷到活不下去的人下手的重点对象。而相较于本朝的陵寝,前朝或者其他时期的陵墓,防护力度显然要弱上许多。 即使当朝还会派遣戍卒去守陵,但是这怎么样也不能和当朝自己的陵墓相比。 而非皇室的贵族公侯或者黔首之家,也是有子孙繁盛的时候被盗的几率小一点,过上几代人就难说了。 ——但是,他的陵寝,居然在大汉尚且存在的时候,就遭遇了这样的浩劫! 放火!居然有乱民冲到他的陵寝附近放火!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皇陵驻守的士卒呢?当地官府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让人冲进去放火不说,还能放纵火势燃烧到那样的地步,烧到连未央宫都能看见火光——这火得多大?而且,得烧多久,才能形成这样的火势? 没能拦住那些乱民也就罢了,居然连火都不能及时灭掉。 关键是这件事情不能细想。 都能有人进去随意放火了,难道没有人跑进去盗掘他的陵寝? 当地戍守的人连放火都阻止不了,这部分防护到底糜烂到了什么地步? - 这一段内容,对于一部分自诩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忠君爱国之辈,简直是直往他们心口戳。 这部分人,在每一个朝代都存在。 他们当然知道本朝民不聊生的现状,他们也自觉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法还真就是譬如“祈求上苍宽恕”“换个皇帝”“换掉某个大臣”“换掉皇后或某个后妃”…… 总之,他们知道问题,但提出来的都是些货不对板的解决方案。 ——他们真的不知道真正造成民不聊生的原因是什么吗? 他们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的。 但是那是自家的利益,是自己肚子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 所以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然后顺便来一场朝堂斗争,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获取更大的利益而已。 - 而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所有百姓的心底里。 “换个皇帝老爷就等于天下太平了?”有人嗤笑,说句实话,谁当皇帝老爷关他们什么事儿,正统不正统的,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也不那么在意。 他们要的,就是能够活下去,能够有片瓦遮身,有东西吃,有衣服穿,能够安安稳稳地生儿育女,看儿孙成亲……至于皇帝是谁,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换一个皇帝,就能让他们立刻吃饱穿暖不交赋税不服徭役了? 那他们肯定支持换皇帝,谁不让这个皇帝登基,他们就弄死谁。 但问题是,大部分皇帝好像都一个样啊!换了谁,大家的日子还是照过,赋税和徭役还是那么沉重,该被那些官老爷们欺负还是被欺负。 身边人纷纷附和:“是啊,我们又不是什么皇族宗室,这王莽爱登基不登基,但是他要是解决不了咱的问题,那咱肯定还得自己给自己讨个公道。” “他能解决吗?那地方上谁听他的?” “就是,之前闹灾荒,县衙还没有丧尽天良,还想要让县里面的那些粮商们放粮,但是那些人谁愿意?……还是县衙有点手段,最后也不过是价格低了一点。” 众人议论纷纷。 虽然他们不过是升斗小民,并不明白朝中到底是如何行事、如何运转,但是从身边出发,从日常生活之中,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智慧和经验。 就连县里面的这些个粮商在面对利益的时候都敢于对上衙门,那那些大官家族呢?他们能乖乖地听皇帝的话? 【王莽确实看到了问题。】 【他表示,都是土地私有制的错,才让豪强们良田无数,而百姓们流亡各地;】 【同时,他又指责了西汉的赋税制度,虽然看起来实行三十税一的薄税,情况比三代还要好;但是实际上百姓们大多没有自己的土地,必须要成为佃户给地主交租,加上赋税和沉重的徭役,最终的税率应当是十税五!】 【因此,王莽决定改革,他要改动田地制度——取消土地私有制,将一切重新变成公田,恢复旧日井田制的荣光。】 【简单来说,他规定天下的田地都更名为“王田”,禁止买卖;家中男丁超过八个,可以获得九百亩田;少于八个、而田地超过九百亩的,就需要将多出的部分分给族中邻居,没有土地的人按照以上原则授田。】 【除了将田地更名之外,他还将奴隶改名为“私属”,同样禁止买卖。】 【怎么说呢,土地私有制,确实是导致土地被买卖、普通百姓大量失去土地的制度上的原因。】 【土地国有禁止买卖,确实能够从制度层面避免农民失地继而生计寥落。】 【但是,土地国有并不等同于井田制,井田制在东周走向衰败,是随着历史和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而春秋战国时期,各个有志天下的诸侯国变法改革土地所有制,变公有为私有,最终秦朝统一,也说明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私有的土地所有制确实是大众的选择。】 【王莽的这个制度,本身就不是非常符合生产力情况的。】 【简而言之,即使他真的成功施行,最终也难逃不符合实际而造成的混乱。】 【更何况,他压根就推行不下去!】 【——占有大量土地的是什么人?最少最少,也是个地方豪强。往大里说,那就是朝堂高官,三公九卿,宗室外戚,王侯之家。】 【王莽能够让这些人放弃手中的田地吗?他能吗?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在这些人的反对下,他的这个完全违背了中上层全体的利益的政令,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 【因此,在实际情况中,王莽压根没有给失地百姓分地主的土地,只不过禁止了土地买卖——而这一条,也只是施行了极短的时间,很快就被废止了。】 【不能分地主的土地,那么百姓们怎么可能获得土地?王莽又怎么可能有真正改革的力量?】 【一个政权,如果不能对过往既得利益者的财富动手——如地主手中的土地,那么根本就不可能进行真正的改革,因为改革是需要基石的。】 【而分土地,不仅是我们的先烈们这么做过,就连大部分古代王朝刚刚建立的时候,也这么做过,只不过先烈们是做的最彻底的、最实打实的。】 【那么说回来,王莽没能分地,那么他有没有给最底层的百姓们带来其他方面的好处?比如他所说的西汉的沉重赋役问题?】 【也没有。】 【他否定西汉的三十税一,但是他在王田之中,施行的是十税一——这让他在得罪了大量地主之后,又得罪了所有的农民。】 【一下子将对立的两方都得罪了,王莽的这个改革也实在是让人难以评价。】 【而两方都不待见的改革,根本不可能能够推行下来。】 王安石认真地看着其中的一幕幕,仔细揣摩着改革的每一步,并且回忆着自己的经历和所学。 虽然王莽的这些个改革全部都失败了,他也成为了整体评价偏负面的人物,但是作为尝试推行改革、尝试解决西汉末年乱象的人,王安石还是觉得王莽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而西汉末年的混乱,和大宋如今的情况也确实有那么一部分相似之处。 虽然大宋如今经济远超西汉,民众的自由度也大大提高,官制改变、采取了科举……但是,农民失地,依旧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大宋,不抑兼并啊! 而大宋又只占据了中南部地区,并没有夺得燕云,但是人口数量却非常多,这就进一步导致了土地的紧张。 王安石心中也有着一打关于土地和赋税的改革计划,只不过还未尝试执行。 现在看来,他可以通过这个东西仔细再琢磨一遍自己的计划,用这个后人口中的评价和观点来给自己的计划做一个参考。 这一部分内容,着实不得了。 王莽根本做不成改革,这是事实;他动不了大地主们,想要分地改革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想要改革,就一定能够做到对土地动手吗? 不能做到对土地动手,不能做到对王侯世家大族的利益和土地动手,就不能真的做到改革吗? 但这谈何容易! 大宋甚至不能和其他王朝相比,因为大宋的土地问题是开国时期就存在了——别的王朝打下来天下后,就对既得利益分割了一波,并且给百姓们一一分地。 但是大宋……虽然确实对部分地区的大族动过手,但是留存的却同样非常多,且朝廷还主动给出去了大量土地——这部分土地于朝廷而言不算很多,但是于百姓而言就相当多了。 有了这样的开始,后续也更加不好操作。 尽管如今的大宋子民,不通过耕种也能有其他生计,譬如做个小买卖之类的。但是土地怎么可能一样呢? 但是,他王介甫能够动得了那些大地主吗? 他能够真的将改革推行下去吗? 他若是得罪了地主们,又能够让百姓们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改革吗? 王安石苦笑。 这个东西,说是改革,但句句背后的意思,都是在鼓励大家拉起一支军队,用武力来将大户们全部犁一遍,而不是让人改革。 - 朱棣顿时找到了一个让人高兴的点:“恢复井田制,已经有了王莽这个例子在先,我那好侄儿还想复周礼,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读史的。” 至于说建文帝到底有没有真的想要复井田周礼,那不重要,反正建文的好大臣是提出来过,建文也没有明确反对过,那就是他想呗! 至于说王莽……也确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改革改革,就是想要解决天下朝堂弊病,才要进行改革。而改革的目标,至少也是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或是为了朝堂诸公们,或是为了皇室皇帝本人,或是为了天下子民。 但是王莽这个改革,居然能够让得利者和失利者都感到不满,也着实是个人才。 【而王莽改革改出的问题还不止这一个方面。】 西汉后期的百姓顿感茫然。 这王莽……虽然有着称帝之心,但是之前不是名声挺好,备受推崇吗? 能这么得到赞赏的人,除了他谦虚简朴外,能力方面总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但是,他怎么就能想到要这么改革呢? “不让买卖土地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他得真的能给我分地啊!”一个老汉从耕种中停下,直起了弯着的身子,捶了捶腰道。 他现在想要的也不多,反正他家也没有什么欠债,也不需要卖地还钱,所以只要能够有地就行了——但是,王莽得真的能够给他家地啊! 不能给地,那什么都是空话。 “十税一?”一名妇人惊诧道,“他说现今赋役沉重这也没错,但是他居然想要十税一???这和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到头来比在朝廷手下还难过!” 好歹朝廷是规定的三十税一,总体赋税沉重,是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税,以及各地官员的私自盘剥。 王莽他指责朝廷这没问题,但是他实行十税一,难道就是什么好办法了吗? 十税一,田租就提高了不止一倍;然后呢?租子提高了,难道朝廷就不会有什么杂税了吗?难道地方官们就不会私自加税了吗? 这是要逼着他们去死啊! 或者,是逼着他们去造反,不,是去起义! 【在针对西汉广泛存在的富商大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盘剥百姓的情况,王莽也进行了一番改革,毕竟这也是导致小农破产最终失地继而变成流民的重要原因。】 【他在这方面的改革叫做“五均六筦”。】 【首先是“五均”。王莽在长安和其他五个选出来的主要城市,设立五均官,用来管理市场。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按照经营情况收税;二是于每年二月份评估标准物价,若是市场价格高于评估,那么官府就要平抑物价,若是低于评估,则随意买卖。】 【其次是六莞,是指六种经济。首先是盐、铁,以及酒,由国家专营;铸钱同样由国家专营;以及,向养蚕、樵夫、渔民、纺织缝补、工匠、医者乃至商贩等等,征收山泽税。】 【此外,还有一个“赊贷”,即想要处理祭祀、丧葬的百姓,以及想要行商的百姓,若是没有钱财,就可以向朝廷借贷;而祭祀的借款需要十天之内归还,丧葬的钱需要在三个月之内归还,而这两者不收取利息。至于行商的借贷,每年缴纳十分之一的利息。】 第34章 神奇货币 轰—— 民间迅速炸开了。 “真的能够向朝廷借钱而且没有利息?”有人迫不及待道,他家长辈近日来眼看不好,但是家中实无余财,一直在为可能的丧葬费用发愁。 要是朝廷真的能够借钱给他家的话……他家要借的也不多,十天时间也不是不能还上。 “我觉得不太好。”有人道,倒不是觉得丧事借钱不行,只是觉得这个政令存在水分,“或许朝廷说是不要利息,但是那些官吏呢?咱们不得给他们点好处费?不然人家就不借给你……” 这种事情又不少见。 一旁人早已对朝廷失去了全部信任,连忙道:“对啊,这不还说王莽出问题的改革不只是土地吗,说不定这个什么五六也是失败的。” 有人幽幽道:“这只是说控制物价,可没见说要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有什么惩罚措施……” 而且,那些官员真的会好好地控制物价吗?他们真的不会和大商人们勾结到一起去? 【当然,有点分析能力——比如大家的语文的阅读欣赏能力,就能从这些内容中看出问题来。】 一道红色的痕迹划在了各个重点内容下面。 【首先是五均的问题。说是设立五均官,那么这些五均官是否可靠?是否有足够的能力?】 【想要改革,选人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王莽能够挑选出来合适的执行政令的官员人选吗?一旦这些官员存在一点其他心思,政令就会被执行的乱七八糟,甚至变成一个新的剥削百姓的方式。】 【而关于五均官的任务,同样有问题。比如这个按照经营情况来收税,具体章程和标准怎么样?如果官员们执行中出了什么问题,有没有相应的补救措施? 如果官员故意多收,有没有相应的上报报案方式?有没有监督机制?有没有惩处方案?】 【再比如评估物价,如何保证官员们不和商人合流,共同抬高物价,打击低价的商人?如果出现了这样的问题,王莽有没有能力对这样的情况进行处置?】 【至于六莞和赊贷,同样存在的很重要的执行问题。】 【一旦难以按照政令认认真真执行,那么朝廷能够补救吗?有没有预估过一旦相关官员脱离控制,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改革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少有些志向的皇帝和官员们,都默默地听着这一连串的质疑。 而这些质疑,没有一个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也没有一个不需要去思考——改革方案的设置是一方面,需要细细思量,需要对市井朝堂都有切实的了解; 但是想要能够改革成功,方案并不是全部,还有另一个关键问题,也就是用人。 如何挑人?如何用人? 天下的官员不可能每一个都是清正廉洁之辈,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愿意支持改革。或者说,大部分官员都不清廉,大部分官员大约也都不愿意改革。 这关乎着他们的切身利益,况且他们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是一个紧密联结的大网,若是某个地方官场或者某个派系动一动也就罢了,但是若是将整个天下都震动一番……他们就会无比团结。 而更进一步的问题是,即使不管这些人廉洁与否、愿意改革与否,他们的能力都是存疑的——贪污腐败不愿改变也就算了,可这些人中有许多都还是草包废物,什么都不会做! 维持日常的状态勉强可以,但是一旦要改革,那就简直是彻底崩溃。 而用人,不仅是要尽可能挑选出愿意支持改革的人,还需要将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剩下那些普通官员,还需要尽可能地调动起来、监管起来;至于朝堂之中位高权重的反对力量,还需要想办法压制…… 以及,非常关键的与百姓直接对接的官员。 百姓们不懂改革方案,也不怎么识字,朝廷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通过这些底层官吏来传达;具体执行,也要由他们来行动。 “王介甫当年在用人方面也出了问题啊……”明朝,在一个亭中,一名中年男子叹道,亭子中还有另外四五名中年人。 当年王安石改革,其他方面不提,在用人方面确实是出了不小的岔子,特别是在这些个底层官吏身上。 【而王莽显然没有考量到这些问题。又或者,他想到了,却没有办法去处理,只能听之任之。】 【五均也好,六莞也罢,推行这些政令所依靠的全部都是富商大贾,与各地官员联系紧密,如何能够正常执行这些政策?】 【当地官员和富商反倒是进一步大发横财,他们利用五均来低买高卖,囤积粮食布匹,甚至进一步将官府府库中的东西也都腾挪了出来。】 【而百姓们不仅没有体会到改革的好处,反而更深地遭受到了迫害。由此,他们对于王莽的改革的愤怒与不满,更上一层楼。】 王安石本人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朝堂中央,只要能够争取到官家的支持,那么问题就能够小许多,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手段;但是放到地方官员身上,从一地首府到底层小吏…… 他还真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借着改革的政策来为自己渔利,将原本为了民生的好政策一下子变成一个让百姓更加困苦的政策。 他确实不能保证,因为这些地头蛇们离得太远了,他如何也不可能自己日日盯着的。 那么,寻找一个能够监督的方案? 官员之间彼此制衡——不太行,大宋本来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制衡就已经非常多了,导致官员数量也相当之多,这些官员们也早就已经突破了原本的制衡机制,沆瀣一气,互相掩护。 那么,在官员之外找一个方法来制衡……那不就是类似于皇城司的机构吗? 如今的皇城司的职权已经相当之大,除了刺探敌国情报、监管武将之外,也监察民情和官吏情况。 但是…… 他还是再想一想有没有其他方案吧。 【另外一个重要改革,也是一个掀起巨大风浪的改革,是币制改革。】 【我们首先说明,王莽的新朝共计十五年,若是算上他立太子刘婴摄政的三年,就是十八年。】 【在这十八年之中,王莽总共把币制改动了四次。】 秦朝众人目瞪口呆,就连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丞相诸公乃至皇帝本人都是如此。 嬴政原本觉得自己的人生足够波澜壮阔、经历丰富,但是现在看来,他确实是见识还不够多样,眼界还不够开阔。 不仅是对六国遗民他们的反抗能力有了错估,就连对于一个登上高位的公卿皇帝能够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够认识充分。 ——十八年,把币制改革四次! 这是什么概念? 嬴政虽然不是什么专业的经济人才,但他也完全能够想象到这样做之后天下的混乱程度。 若说西汉原本民不聊生已经足够混乱,那么在王莽这么大刀阔斧左改右改之后,混乱程度将会远超从前。 这还说什么解决西汉末年的问题?这哪里还需要解决,这分明是想要来个大的。 这种事情即使是放在大秦,也绝对会引发巨大的动荡,六国百姓都不需要再等什么他死后了,他活着估计就能选择造反。 而若是战国时期的秦国这么搞,那么恐怕其余六国国君半夜睡着都能笑醒。 李斯呆滞地喃喃道:“他到底是怎么登上三公之位,获得那么多赞赏的?” 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凭什么能够登临高位? 那个西汉整体看来果然是完蛋了。 改革币制本身并不是一个绝对错误的事情,特别是在地方豪强日益壮大的时候,重新改革币制,就可以看作是在尝试将铸币权再度收归中央,削减地方大族的势力。 但是一连改四次,那就是脑子有大病,是在给那些个地方豪强增强力量去了! 【第一次是在他登基的前一年。】 【在通行的五铢钱之外,他一口气直接发行了三个新的货币,分别是错刀、契刀、大钱。】 【不仅发行的数量和种类多,就连币值都要远大于长久通行的五铢钱,这导致通货膨胀,民间大量涌现私铸。】 【见此,在他登基当年,王莽又改革了一次币制。】 【他直接废除了自己刚刚发行不久的刀币,同时还宣布废除五铢钱,只留下大钱,又加了一种小钱。】 【但是这两种货币在实际中都不为百姓接受,大家纷纷在暗地里继续使用五铢钱。】 【王莽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币制,觉得还是自己改革的不够深刻,于是在登基的第二年,他干了一件大事。】 【与原先发行三种或者两种货币不同,这一次,他干脆发行了二十八种货币,即宝货制。】 【这二十八种货币共有五种材料,分别是金、银、铜、龟甲、贝壳;相对应的分别是黄金、银货、龟宝、以及贝货、再加上均用铜制作的钱货和布货。】 【而从币值上划分,则共有二十八种,金一品,银二品,龟宝为四品,贝货是五品;钱货和布货分别是六品和十品。】 【以上,这样见鬼的币制,只是说一说都觉得混乱无比、复杂万分,更何况实际使用?】 【我觉得大家都应该能够体会到这样的币制存在的问题,以及一旦真的推行的话将会在生活中造成的巨大不便。】 【我也搞不懂王莽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家简简单单的就不好吗?非得来个花样?过日子要的是方便顺手,而不是名目繁多。】 【而果不其然,此改革一出,民间完全不理会,大家纷纷继续悄悄使用五铢钱。】 【但是,对于百姓而言,朝廷这样胡搞乱搞,即使他们有一定的应对方法,但是实际生活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币制混乱,财富缩水,官府趁火打劫,富商地主疯狂压榨……】 【完完全全是水深火热的境地。】 【王莽的宝货制在实际上被迫废止,但是他并没有歇了想要改动币制的心。】 【在他登基的第四到第五年间,借着改元的机会,他再度革新了币制——既宝货制废除之后,又干脆废掉了已经用了几年的大钱和小钱,而新铸货布和货泉。】 【货泉的重量相当于五铢,而货布的重量相当于二十五铢,但是二者之间的兑换比例却和重量不一致,一个货布可以换来二十五货泉。】 【这可以说是在改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和五铢钱挂钩,但又没有完全挂钩。】 【至此,王莽的货币改革总算是走向了结束。】 【但是这一系列操作给民生的伤害是巨大的,每一次改革都有大量的百姓破产甚至负债,且物价飞涨,百姓的财富也在不断地缩水; 同时,为了推行新币,王莽在常规的禁止私铸之外,将家中存有铜和炭的百姓,都统统判定为私铸货币,并且五家连坐。】 【总的来说,和王莽的这种混乱的币制相比,就连我们津津乐道的大明宝钞都要退一射之地;而历史上的各种币制改革,都能在其面前抬起头来。】 朱元璋感觉后面这绝对不是好话。 王莽这玩意儿搞出来的币制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搞明白了,而有着丰富的民间生活经验的朱元璋自然能够想象得到这种混乱的币制会造成的情况。 因此,他对于王莽的这一改革的评价是绝对负面的,同样认为王莽是没事儿找事儿,瞎搞乱搞。 但是大明的宝钞又怎么了? 把大明的宝钞和王莽的币制放在一起谈,本身就绝不是什么好评价。何况那什么“津津乐道”…… 可问题就在于,大明的宝钞有什么问题?这不是好好的吗?他老朱也好、朝廷也好,可都没有像是王莽这样没事儿就瞎搞啊! 而且纸钞这种东西,也不是他们大明第一个用的,这玩意儿也早就有了不短的历史了。 —————— 注:货布,其实就类似于春秋战国一些诸侯国的方足布、圆足布之类的货币。 以及,总之,那时候的百姓是真的倒霉啊……太惨了,碰上这么一个搞经济的人 第35章 恶性循环,雪上加霜 西汉末年,新莽初期。 百姓们虽然不懂什么币制改革,但是不让用五铢钱了大家还是明白的。 “好好地怎么就不让用了呢?”有人迷茫困惑,“这五铢钱大家都用了多少年了,怎么就不能接着用下去?” 这王莽新提出来的那什么大钱小钱,他实在搞不明白,更不用说之后的那二十八种货币了。 二十八种! 他一个只知道种地的农人,连算数加减都算不明白,二十八他倒是能够数到这个数,但是要让他使用二十八种货币…… 那简直是不让他活了啊! 就简简单单的五铢钱不好吗? 二十八种货币,谁知道哪个能够换成哪个,又能换多少。他可以保证,他自己绝对算不明白!不只是他,村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绝对不可能算明白的。 那这还让他们怎么买东西卖东西? 到时候到了集市上面,那岂不是别人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了吗?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后面还要搞什么货泉和货布…… 天爷啊! 而比起这么一个只想到自己完全不会使用这种货币的农人不同,城镇之中,有一点经商经验的小户人家,更能够明白这种混乱的币制将会带来的灾难。 比起乡下,他们这种家庭大多还是有那么点家财的。而一旦币制更改,不让使用五铢钱之后,他们家中的钱该怎么办?朝廷说五铢钱能换多少新币就是多少,那他们的钱财会不会减少? 况且,即使朝廷能够制定一个相对公平的兑换比例,可是底下的小吏们却不会这样好心。 再者,即使他们留下一部分不去兑换,而是私底下继续用五铢钱的话……一旦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样的可怕的事情,要来四次! 四次过后,他们家还能存在下去吗?是不是也要变成家破人亡的一员? - 作为宋朝的人,对于王莽改动币制的影响早已有了定论。 有人嫌恶道:“虽然他改革币制的目的不好说,但是这四次改动,每一次都是以小换大,钱币的重量一次比一次轻,币值一次比一次大,这不就是从百姓手中进一步压榨钱财吗?” 他们大宋的商品经济发达,所以对于经济、对于钱币等问题,就更有研究和体会。 因此,读过点书,或者有着充分的阅历的人,都能明白屡次改革币制、且每一次都是以小换大,能够造成的效果。 百姓们手中本来就没有多少钱! 而这一次又一次的改革,却一点一点将他们手中仅剩的钱财都要尽数压榨干净。 而且,当时市面上大量的卖家都不认王莽的新币,百姓们有时候又不得不尝试兑换五铢钱,若是兑换不到,那么手中有钱也相当于没钱…… 【除了这些牵涉广泛的改革外,在朝堂内部,在官员头上,王莽也有一系列改革。】 【首先,也是最主要的,就是给不少地方起了一连串的新名字,也给大量的官位起了一连串的新名字。】 【官职名称改动也就罢了,但要命的是地名的不断变动。】 【王莽改的太多了,有些地方还改了不止一次,这就导致官员们根本搞不清楚当地到底叫什么,只能记得最初的名字;就连当地的百姓都因为地名的频繁变动而有些混乱。】 【其次,他在朝中增设了一堆官职,从中央到地方,没有他没有增加的,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些官职既然增设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是要发俸禄的!】 【在中央他增设了等同九卿的官职,这些官职的俸禄可不低;地方上的官职虽然俸禄较低,但是架不住数量多,以至于总量大。】 【这些额外的俸禄从何而来?】 【朝廷可是要依靠赋税来维持运转的。如果想要能够发俸禄,那么唯一的方式就是让赋税收入更高;如果不能做到,那么这些官员的俸禄就得不到保证。】 【此外,他还仿照周朝的传说,大封诸侯,不算附庸的话,有将近八百人;算上附庸,人数就来到了两千三百人。】 【这些受封之人,很多只是顶了个名头,压根没有实际的封地;至于说相应的钱财,每月大约也只有几千钱甚至更少。】 【封爵们领不到钱,也没有地,官员们也领不到俸禄,或者数量极少不足以生活、不足以维持往日的生活。】 【这就导致了恶性循环——没有钱,有些只顾自己毫不在乎百姓之人,便倚仗身份敲诈勒索、贪污受贿、压榨百姓;有些心性清正之人,落得穷困潦倒,甚至需要给他人做工来勉强维持生活。】 话到这里,对于西汉乃至新朝的官吏们的冲击是极大的。 王莽登基,原本是受到了不少人的拥护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就这么顺顺利利的篡夺了权位,得以称帝。 从这个角度上讲,不少官员确实背弃了大汉,转投了他人;但是他们中大部分都是真心相信大汉天命已尽的——天命之说,可是所有人都相信的存在。 只不过,最终愿意支持王莽,也是觉得王莽在刘氏之外算是最好的选择了:德高望重,备受称赞;家族雄厚,出了大司马和太皇太后;能够为他们带来更好的利益,更大的发展,也能解决如今天下的问题…… 可是现在,王莽居然连他们也一同坑了! ——虽然早在之前王莽乱改币制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不对,自己和家族可能要遭殃……但是,到底还是心存侥幸,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官宦了,如何能够与那些黔首一样呢? 但是,这果然只是他们的侥幸心理。 他们连自己的俸禄都不能保证了! 到时候是什么?要不是承认自己丧尽天良,自私自利,跑去大量贪污受贿、压榨百姓;要不死守清贫,甚至需要给人做工…… 这两个结果,这两条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愿意的选择啊! 便有人开始商量:“王莽决不能重新入朝担任大司马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经上了春秋,也别用这些烦心事打扰她了。” 此时,王莽还没有重新入朝,更没有重新担任大司马一职。 这个打算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要说他们在之前得知王莽登基称帝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下定决心要将王莽除去?为什么不觉得皇帝就会干掉王莽? 那不是因为汉家的天命要转移了嘛! 要是王莽真的是天命所归……那原本未来的他们能够选择支持王莽,现在的他们也能够支持王莽啊。 可是现在,王莽果真是不太行,竟能将所有人都得罪了,那他绝不能再有重新进入朝堂的机会。 至于说他会不会死……那就全看皇帝的意思了。 【总的来说,王莽这一系列改革,不能说他没有想要改变的心。用范老的话来说,王莽是一个想要解决问题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讲,他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 【但是,他在改革过程中,行为轻率,追求虚名,而毫不关注现实情况,对民生没有实际的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只是依靠着自己的“认知”而去改革,不愿意面对现实,且在改革出现问题的时候,也不愿意去真正地解决问题,改变自己的做法。】 【他的一系列改革,只能说是在一定程度上的解决问题的出发点上,满足了自己的改革欲望。比如,他一心关注改革的文辞是否优美、是否符合规范,但是对于实质内容却不甚了了。】 【但是对民间,对百姓,却毫无正面意义,只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农民小商贩不断破产,耕种作废,商业瘫痪,百姓“涕泣于道”。】 【这样算来,他的改革如何能算作是为民为天下?】 【如果只论王莽本人,他或许可以说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然他不可能做到登基并且镇压刘氏宗室;同时,他也怀着一定的解决问题的心,只不过是脱离实际而已,是一种“书生的政治”,他的一切虽然最终毁灭,但到底不平凡。】 【但是,王莽如何能够只论他本人呢?】 【他在掌握大权后的一切行为,都牵涉到了天下万民,千万百姓的生死都系于他手。】 【他是不是伪君子,对于百姓而言并不重要,但是他的政令他的行为,于百姓而言重若千钧。】 【他的一系列改革,哪怕有一个好的出发点,却也没有造成哪怕一丁点的好结果,且,改革之后,不仅没有让百姓能够维持现状,甚至还进一步摧毁了百姓。】 【在他的统治之下,百姓们不仅没有能够脱离西汉末年的压榨,反而被压榨得更彻底、更惨烈了——民弃城郭流亡为盗贼,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 【而说到他的改革,不仅招致了既得利益者们,大地主大商人官员们的反对,还因为对百姓的迫害,招来了百姓的反对。】 【也因此,王莽最终的失败是必然的。】 【就在他最后一次改动币制不久,在湖北,当时的江夏郡,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正在酝酿之中。】 各个朝代的民间,对此都议论纷纷。 即使是西汉新莽之后的民间,也并不知晓历史,不知道曾经还发生过这样的一系列改革。 因此,他们听着这个神奇的东西讲述,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虽然不知不觉确实受到了这个讲述的一些观点的影响,但是他们也还是主要依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来评判。 但,即便是依据生活经验,他们对于王莽的这一系列改革,也没有什么好话。 “他存不存好心重要吗?要是我活在那个时候,我怕是都要死了,我全家都要死了,还管他好心不好心!”一个男子愤愤道。 他可不管这王莽到底是不是什么出发点是好的,那重要吗?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只是想要自己和家人好好地活下去而已,而只要能够给他带来这样的好处的政令,那就是好的,管颁布施行这个政令的人是不是好人? 况且,这人出发点是不是好的还不好说——他是要解决问题,但是要是不解决问题,他怕是没几天就得被推翻! 他明明是不解决也得解决! 百姓们大多都持有这样的观点。 即使有人觉得王莽确实是一片好心结果没办成,但也还是要着眼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也是想要解决问题的,能有这种心就不容易了……但是,但是我们确实是活不下去啊……” 活不下去的时候,谁还管他是好心结果坏了事儿? 这些唏嘘的人也只是鉴于自己并非当时的人,唏嘘一下而已。他们也清楚,要是自己真的面对这样的境况,也只会对王莽破口大骂,甚至想要参加那些起义的队伍去—— 把我们搞得要活不下去了,那我还能让你好过? 别逗了! 当然,那些个官员地主们也都不是好东西!那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恶心玩意儿! 便有人不断地诅咒那些人:“一定要不得好死……有钱有权也落不了好,断子绝孙,死后被人欺凌无人祭祀……” 而这些诅咒,也不是此时看到神迹中的一幕幕才有的,在过往,在从前,就不乏这样的仇恨和诅咒。 - 不论是地里埋头苦干的农民,还是走街串巷的叫卖之人,亦或者有个自己的小铺子买卖的人家,都不觉得他们要如何在意王莽本人有没有什么改革之心。 “你就看吧,不管他怎么样,都还落得一个不平凡的评价,到时候戏文里面哪能少得了他?”一名老妇人对孙辈道,每次村里面有什么戏班子演出的时候她就喜欢去看,对于戏文也了解了不少,“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 “所以,可别没事儿去觉得他什么不容易可怜,人家一辈子出身显贵,还是王侯,后来当了皇帝,哪轮得到我们这样的人去可怜。” 她不放心,又道了一句:“你们现在年纪小,但可不要忘了这个理。” 如今倒是并非王莽治下,且天下尚算太平,他们也体会不到当年的百姓们的苦痛和绝望,因此虽然鉴于同样的身份而能够想象和感悟,但到底不能彻彻底底地感同身受。 但是,即使他们并非那些百姓,可王莽的情况是明摆着的——出身显贵,家里面有太皇太后,有大司马和大量的爵位,自己也有爵位,也当过大司马,后来还成了皇帝…… 这种种情况,人家生来就是人上人,怎么可能和他们这些贫苦人家一样? 他做出来的那些事情,顶多也是出于对百姓的那么些怜悯之情,但难道不是为了要坐稳自己的位置? 哪里需要他们这些百姓来感叹他的不易,他的艰难了? 他再艰难,能有天灾人祸之下到处流亡家人死绝的百姓们艰难?能有本来还能勉强糊口,却在他的一次又一次各种改革之下彻底走向完蛋的百姓们艰难? ——如果说王莽一向简朴不奢华,那也只能说这是他的选择,而非他不得不。他总不会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住处没有鞋穿,但是天下的百姓们会有这样的遭遇。 孙辈们点着小脑袋:“我们懂的!就像是张老爷家,总有人说他家也不容易,但是他家有那么多的地,那么多的粮食……” ———— ———— 对王莽的评价是复杂的,但是当时的百姓肯定是不待见他的 第36章 绿林之起 “书生的政治啊……”朱元璋感叹,这个评价倒还真没错。 王莽的那一系列改革,有一大部分都是想着要什么恢复上古风貌,尊崇周礼,说什么上古时期大家日子平和安宁没有一点纷争,也没有饥饿贫寒…… 他也不想想,这到底符不符合现实!到底实际不实际! 要是上古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最终天下还会走到如今的情况? 要是周朝真的千好万好没有一点毛病,那为什么会有个西周又有个东周?又为什么会出现春秋战国,为什么会有秦一统天下,会有汉建立基业? 要是所有人都觉得周朝、上古是最好的,人们生活安乐,那么怎么没有人维护当时的情况,而是要一路发展到现在? ——西汉到如今的大明,过去了千年,可朱元璋绝没有看见有人通过复兴周礼来让天下和乐的。 而他本人,也并不相信所谓的周礼能够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所以,说王莽是书生的政治,也就是说他只知读书信书,而脱离实际不看现实,这还真没毛病。 书生,典型的负面的书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而朱元璋本人,也没少遇见过这样的书生的政治。 那些个读书人,固然不乏才干出众不死读书的,但是这种只知道沉湎于书中言论而对现实不屑一顾、一说就是要遵循古礼,只要效仿三代就能天下太平的人,可不在少数。 一问就是要向上古圣贤明君效仿,一说就是没有具体的效仿措施,压根不知道如何和当今的实际情况相结合。 这种人,要他何用? 哪怕是放他去教人,都只知道照本宣科,要不是让学生什么也学不到最终不得不另寻老师,要不就是教出一群和他一样的所谓书生。 - 而在新朝,一直心怀愤恨和不甘的刘氏宗亲们也各自寻人商议起兵之事。 鉴于之前的那一波起兵被王莽镇压下去了,连朵水花都没能溅个大的,此时他们也是想要寻个万全之策。 有人便道:“这不是天底下的黔首也都对他不满了吗?我们单独起兵力量不足,那何不借一下这些黔首的力量?想来能够作为复兴大汉的一份子,他们也是愿意的,也能够感到荣耀。” 反正王莽的这些个改革,可真是没一个发挥什么好作用的。 有世家豪强对他不满,这样,朝中支持王莽的力量就已经削弱大半; 而他们在外起兵,再想个法子将那些个黔首的军队纳入控制之中,如此一来,内外夹击,何愁不能干掉王莽,复兴大汉? 恰在此时,神迹又讲到了在江夏郡的起义大军。 顿时,不少人更觉得这个方法非常可行了。 【王莽的第一个年号是始建国,共使用六年;第七年,他将年号改为了天凤,这个年号也使用了六年;随后,便是他的最后一个年号,共有四年的地皇。】 【在他登基并且开始推行各种政令之后,原本就不少的农民起义变得越来越多。】 【而彻底爆发,并开始连成一片的各种起义,基本上都爆发在天凤四年至天凤五年。】 【天凤四年,在距离长安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湖北,爆发了饥荒。为了填饱肚子,百姓们不得不深入沼泽区域尝试挖野菜糊口,但是即使把野菜全挖干净,也不过那么些,僧多粥少,根本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分到。】 【为了活命,百姓们不得不开始争夺这些野菜。】 【而作为在众人之间算是有点名望的人,王匡和王凤便被推出来评理。而这一评理,进一步推高了他们在众人心中的声望。】 【由此,这些饥民便觉得不若让二人充当领头人,带领大家挣出一条活路来。】 【就这样,王凤和王匡有了最初的班底,他们带着这些人前往江夏郡的绿林山(湖北省京山市),准备以那里为大本营,继续发展。】 【当他们抵达绿林山的时候,队伍已经从最开始的数百人发展到了七八千人,非常庞大。】 【起初,这一支势力并没有被朝廷放在眼里,毕竟现在四处都在起兵,占山为王的不在少数,当地的官府也将他们当做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一样对待。】 【但是王匡和王凤的经营实在有点看头,在几年过去后,绿林山不仅没有衰弱消亡,反而越发强大,发展势头非常好。】 【此时,他们终于被朝廷注意到了:王莽腾出手来,特特下旨给荆州牧,让他带兵两万精兵去歼灭这一支起义军。】 【在朝中看来,两万朝廷精锐正规军,与七八千一万的杂牌军,怎么样都应该是朝廷胜利吧?】 朱允炆嘴角抽搐。 他仿佛从这个朝廷的心思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当年他是怎么想的?当然是同样的充满自信! 朝廷数十万大军,纵然有一部分需要镇守边疆不能轻易调动,但是剩下的大军在手,且还是开国初期的精兵,难道还奈何不了几个藩王了? 因此,他坚决的在祖父刚刚驾崩不久就开始了削藩行动,一开始也还算顺利,可偏偏在他的四叔那里——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朝廷的数十万大军,奈何不了一个北境藩王! 现如今,别说削藩了,就连半壁江山都要保不住了。为什么会这样? - 要说大宋的地方文武官员,那也都是对付农民起义的老手了。 此时,就有一名武将教诲自家子弟:“对付这种盗贼,只要能够处理好他们的首领,就可以成功一大半了,余下不过是乌合之众,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而至于说怎么处理好这些盗贼的首领……或是击杀,或是俘虏,或者是谈好条件将其招安。 反正方法多样,且很多时候这群人傻乎乎的只要说是招安就能解决,甚至不需要去搏命拼杀。 【但是,这个推测显然是错误的。王匡和王凤以及他们率领的起义军的作战素质没有那么低;而朝廷军队的作战能力也没有那么高。】 【在荆州出兵之前,绿林山就得到了消息——虽然理论上是不应该的,但不知道是官府方面毫无保密意识,还是做不到保密,总归是给了绿林山应对时间。】 【王匡亲自带兵出山,提前埋伏在了荆州军的必经之路上,又派遣将领马武带兵绕到荆州军后方,切断敌军后路;荆州军毫无防备,就被王匡率军伏击,惊慌失措,数千人被歼灭;而残兵在慌乱之下回逃,却正撞上了马武的军队。】 【最终,荆州牧本人被俘虏,两万大军都被歼灭,还给绿林山送上了大量的辎重。】 【此时是地皇二年。】 【在这一次大获全胜后,王匡和王凤继续兵攻占周边的县城,并获得了成功——他们将监狱打开,放出了犯人;将粮仓打开,里面的粮食分出一部分给当地的穷苦人家,大部分搬回了绿林山当做粮草。】 【随着他们的屡屡获胜,投奔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绿林大军的人数增加到了五万余人。】 【不过不太妙的是,在第二年,由于人数过多和卫生饥饿等问题,在绿林山爆发了疫病,五万余人几乎死掉了一半。】 【同时,上次战败的王莽卷土重来,又派遣了新的军队前来剿灭绿林山。】 【为了能够继续发展,避开爆发的疫病,也避开王莽的兵锋,绿林军决定分兵——王匡和王凤,以及马武、张卬(áng)和朱鲔带领一部分人马北上前往南阳,被称为“新市兵”;而王常、成丹等人率领另一部分人马向西进入南郡,被称为“下江兵”。】 【就在绿林军分兵之后,地皇三年,在平林便有人于平林起兵,响应绿林军,并并入了新市兵中;同年,刘氏宗亲、汉景帝第六子的后人刘演和刘秀兄弟起兵响应,称为舂陵军。】 李世民摇头,新朝的军事调动情况,简直和个筛子一样,想要获知消息毫无难度。 而这种消息随意传播、四面透风的情况,显然对于作战而言并非好事。 想当年,他尚在前线领兵之时,想要获得敌军的消息,还得亲自带上几个人出去打探,虽然危险度不小,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获知到最确切最有时效性的消息。 但是放在新朝这种情况下……何须费此心力,冒如此风险? 作为后来者,他着实不清楚王莽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并不清楚当时王莽对朝堂的真实掌控情况。 ——他到底是真的就没有这个要保密军事情报的意识,还是有这个意识却没有做到保密? 若是前者,那么朝中难道就没有人提醒他吗?是有人提醒但是他不放在心上,还是朝中百官竟无一人愿意提醒? 若是后者,那他是有这个意识,却又有其他打算,所以干脆放任消息流传?还是他也坚定要控制军情流传,但是却压根做不到? 李世民摇头,这些好奇与猜想,不过是后世人的探究而已。过往的历史对他而言已成定局,不知道也没有什么问题,左右他和大唐的官员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此时,再把注意力放到绿林军身上,李世民便看到了被光武帝列入名录的将领:“马武,云台二十八将;王常虽非二十八将,但也为三十二将之一。” 马武被刘秀归为云台二十八将之中,另有四将虽非二十八将但也入了云台图,其中之一便是王常。 绿林军的这些人,青史留名者可不算少数。 李建成则对另外几个人比较好奇:“耶耶,王凤最后到底去哪了?还有那个张卬,后来也没他的记载了。” 王匡最后兵败身死,但是王凤却没了消息。按理来说,以王凤当时和在历史上的身份和地位,不论他是被更始帝杀死,还是在战斗中身死,总该有人记载下来的——这是常理。 但偏偏,王凤就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消息。 而那个张卬,同样如此,虽然他的身份并不如王凤重要,但起码也是绿林军的主要将领之一,还参与了游说赤眉军杀死更始帝的事情,怎么也没了影踪? 这两人的情况,不论如何,都应该有一个最终的结局。但为什么就好似直接中断了? - 刘邦在心中一算,有些惊讶:“王莽败的竟这么快?” 这绿林军起兵,是在天凤四年,等到王莽发兵攻打未果,就到了地皇二年。 而已知天凤纪年共六年,也就是说王莽放着绿林军不管足足有至少三年;而在他第一次发兵攻打绿林军失败后不过两年,他自己就彻底身死了。 ——这也太快了吧? 想当年秦末的起义,从陈胜起兵,到楚汉争霸,到最终他自己获胜……哦不对,王莽对标的应该是秦朝灭亡,而不是自己获胜建立大汉。 要这么算来的话,王莽败亡的也不是特别特别快。 “刘演和刘秀,乃公的这两个后代,是谁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同样在天凤四年,在距离长安较远的鲁地,琅琊郡海曲县,一名被称作吕母的妇人登上了奎山西面山脚下的土台祭天。】 “?!”吕雉坐直了身子。 在另一处宫殿,刘邦也是同样的反应。 而这样的反应的人还有很多很多,譬如汉昭帝。他并不小看女子,当年卫后在长安混乱之中也曾经取武库兵器,调遣卫队,乃至征兵。 可是这个吕母看起来也并非什么高门大户的夫人,而是普通的民妇——在民间,在黔首之中,也能出现这样的人物吗? - 对于民间百姓而言,这个画面的冲击力更大。 因为画面中,吕母的衣着打扮显然不是什么贵妇人,而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 自这个神迹出现以来,他们看到的征兵起义并不少,各种各样的人都看到过,但是一个女子登上祭天台祭天,看样子是要领兵起义…… 这个场面确实是从未见过。 民间的妇人确实与贵妇们不一样,她们同男子一样都要下地干活,要耕种劳作,需要干农活的时候是不会搞什么男女之分的——能耕种,能够在作物成熟之后抢收下来,谁还管男人女人? 但是这种领兵的事情,这种祭天的事情,是大事,是祭祀,通常当然还是由男人主导男人参与的。 在前面几个民风尚且较为开放的朝代还好一些,在后面的几个朝代,对女性的束缚只有更深。 但不论哪个时期,他们确实也都不知道原来还有女人要去领兵,要去举起起义的大旗。 或许一些读书人知道,但是百姓们确实是一无所知。 第37章 琅琊吕母 【吕母为了这一次起义,已经准备了三年了。】 【吕母的丈夫早亡,她只有一个独子相依为命,叫做吕育。吕育长成之后,入了官府,担任本县的游徼,主要负责巡查和缉捕盗贼等。】 【天凤元年,此时百姓的生活已经日益困窘,海曲县要收缴赋税——难说这些赋税是切实的还是有他们额外加码的,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有百姓无力缴纳。】 【县令要求吕育惩处那些缴纳不起赋税的百姓,但是吕育没有照办;结果因此就被县令定罪处死。】 【这个消息传来,吕母悲痛万分。】 【但作为一个将名字刻上青史的人,她的反应自然不只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还有愤怒和仇恨——仅仅因此,就能够被定罪处死吗?这符合律例吗?假使符合律例,这合理吗?】 【而吕母的愤怒和仇恨,也并不只是仅仅留存在自己的心中,她还果断地付出了行动。】 【从这一天起,吕母就决定绝不放过县令,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没错,能够付诸行动才有真正的意义。”有人赞赏道,这样的女子着实不多见。 实际上,这某种程度上也是时局所限。在前期,女性还能比较容易的出门以及与他人来往,因此想要做事情还是有一些机会;但是在后期,连门都无法踏出一步,更何况其他? 他身旁的人笑道:“李兄不知这吕母的事情,我却看到过一二。能够在丧夫之后将独子抚养成人,还让他能够进入县衙,本就说明吕母非常人也。而在丧子之后,能默默筹划、卧薪尝胆三年,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并不多见。” 那名被唤作李兄的人一想,确实如此。 丧夫丧父的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儿子能够好好长大成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说宗族这个问题,有时候一些人生活的地方并没有自己的宗族,这样一来,谈何宗族帮扶? 再者,宗族的存在是好是坏也不能下定论。有的宗族族风清正,帮扶老幼,照顾孤儿寡母;但有的宗族完全是欺压族人,孤儿寡母怕是只是他们眼中的肥肉而已。 且,抚养独子,维持生活,都需要钱财,吕母如何维持生计? 若说吕家有些钱财,吕母不需要太过为生计发愁,那或许如此;但另一方面,有些钱财,就代表着她需要想办法保住这些家财,这也并非易事。 因此,吕母能够让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还能担任一个游徼,已经证明了她并非一个寻常妇人。 至于说因为独子丧命能够忍耐三年,耐心谋划和等待……此等心性,不论男女,确实都不常见。 【她清楚,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情;但是别人又没有理由去帮她做杀死县令这样的大事。】 【于是,吕母决定耐心谋划,一点一点铺垫,等到一切都成熟的时候,再掀起最后的战斗。】 【她拿出了家中的钱财,开设了酒肆酿酒,同时购买刀剑衣物等。有年轻人过来买酒,但是没有足够的钱,吕母便赊给他们酒;此外,若是看到他们有什么困难,她也毫不犹豫地就给以帮助,借出衣物粮食等。】 【而受到帮助的百姓们有些想要回馈吕母,吕母便让他们将奎山山脚下的河流的河道挖宽一些,挖出来的土就堆到一块——实际上,这是在构筑土台。】 【没过几年,吕母的家财就要用尽了,受到她恩惠的年轻人们都聚在一起,想要回报她。】 【吕母没有接受这些回报,只是哭泣道:“我厚待你们,并不是为了获利发财,只是因为县令无道,枉杀了我的儿子,我想要为他报仇而已。你们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些人赞赏吕母的想法,觉得吕母非常有胆气,且她又一向厚待他们,于他们有恩,再加上王莽治下的混乱和民不聊生,便纷纷许诺表示愿意帮助吕母。】 【其中一个人自称自己号“猛虎”,相继聚集了近百人,都跟随吕母到了海中,接着招兵买马,招揽流民和亡命之徒,最终的兵力达到了数千人。】 刘邦摸摸下巴,吕母的计策确实不错,她的能力和反应同样高明。 能够有这个魄力散尽家财招揽人心,既说明她的胆魄和手段,有说明她的为人处世——毕竟,有些人虽然确实花了钱,但由于为人处世太差,钱花的不少却根本收买不了人心; 在人们想要回报她的时候,能够抓住机会做出最好的应对,组织起人手跟随自己,证明了她的应对能力; 而后面不断招揽人手,收纳流民甚至亡命之徒,还不失控,还能让这些人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能够跟随自己去攻打县城……这个吕母的组织能力和军事能力,都可以算是值得称道了。 能有这样的人才,也算是王莽的运道了。 “不过,难道和吕姓有关的女人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刘邦的思路不知不觉拐了个弯,落到了姓氏上面。 吕雉那个女人,再有这个吕母,这两人都和吕氏有关…… 【此时,吕母觉得时间到了。于是,在天凤四年,她走上了祭台,自称将军,亲自带兵杀回了海曲县。】 【海曲县不敌,很快被攻破,吕母抓住了县令。】 【见状,一些官吏纷纷叩头为县令求情,吕母便道,“我的儿子犯的是小罪,本不应死,但他却被县令所杀;杀人者死,又何必为他求情呢?”】 【于是,吕母将县令斩首,带着他的首级去到了儿子墓前祭奠,随后又回到了海中。】 看到吕母抓住了县令并将其斩首,又听到了吕母的这一番话,天下百姓群情激奋。 “没错!杀人者死,这是上苍定下来的铁律!”有人大声赞扬道,他一个普通百姓,什么朝廷律法也不知道,甚至偷窃要如何惩处也不清楚。但是杀人者要偿命,这个理他从小就知道了! 杀了人,自然应当偿命,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最实打实的公义,是最理所当然的惩处! 其他百姓同样对吕母的话大胜赞同,并深感吕母说出了他们内心深处的话,为他们发了声。 “若是犯了大罪应当处死,那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是不甘,没什么道理,”有人道,他想起来县城之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要是罪不应死,却被那些贪官污吏平白杀死,那如何得以服众?如何能够让家人接受?” 没这样的道理! 也有人切切冷笑,当然不是对吕母,而是对那些仗势横行的地主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亲朋——虽然平日里好像讲道理确实没有什么用,面对这样的大势普通人好像毫无办法改变判决结果,但是,你们不讲道理了,凭什么其他人还要讲道理? 若是真的走到所有人都放弃讲道理的时候,像是你们这样平日作恶树敌无数、有数不尽的血海深仇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些人的眼中多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他们之所以一直默默忍耐,有的是因为家中还有其他人,暂时做不到抛下一切去复仇;有的是因为觉得自己势单力孤,当下环境还没有到如汉末新朝这样天下大乱的地步;还有人是之前真的都没有敢去想自己这么做…… 但是,这种横行霸道的势力存在的地方,落下冤屈血仇的可不是少数人家。 当他们心中的愤怒和仇恨被再度挑动——无需吕母的例子,只要看到那些人肆意妄为一天,仇恨就永远翻涌不止歇;当他们看到了真的有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报仇雪恨,甚至还是个女子…… 【回到海中之后,吕母及其部众也没有就此销声匿迹。他们在海岛上耕种,一有机会就回去攻打郡县,对王莽在这一片的统治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天凤五年,吕母病逝。】 【她手下的部众,一部分去投奔了绿林,一部分投奔了河北的铜马军、青犊军等起义军,另一部分则就近投奔到了同在琅琊郡境内的赤眉军。】 【是的,在河北燕地,有大量的起义军涌现,数量颇多,战斗力也不弱,最为着名的就是铜马军——当然,这个出名与他们后来被刘秀收编也有关系。】 【而就在琅琊郡境内,也已经形成了一支力量较大、人数较多,与绿林军一样将在新朝末年的历史舞台上纵横风云的起义军:赤眉军。】 王莽坐在自己的家中,默然无语。 此时的他还没有登基,只是重回了大司马之位,并且扶持了汉平帝登基。 他有没有野心?当然有。此时虽然尚未登基,但也已经大权独揽,堪称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对于他而言,他相信大汉天命已尽,而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他王莽、他王氏,从汉室手中接过这天命呢? 王莽有信心,他能够成功登基,也能够治理好这个天下。 而在多年的掌权生涯之中,在前些年被迫归家的日子中,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对典籍的阅读,也没有一刻停止过对自己执政理念和改革方案的设想。 他已经有了改革的大致框架。 对于自己的改革设想,他觉得这些整体上毫无问题;即使有什么岔子,那也应当是细节方面,无甚妨碍,只需要及时修整即可。 但是现在…… 如今,他还没有等来朝中的反应,想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这并不是关键。 对他而言,打击最大的,还是他的改革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还引发了更多的民变,盗贼横行到处肆虐! 对于他自己精心筹划的改革全盘否定,或者说近似于全盘否定,对王莽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而民间的反应,那些四处横行的盗贼,同样是对坚定相信自己可以承接天命治理天下的王莽的巨大打击。 啊,没错,虽然这个东西声称那是起义,但是王莽也坚定认为那都是盗贼。 【赤眉军的成型时间较晚,是在天凤五年。】 【在琅琊郡灵门县(莒县北),有一个名叫樊崇的农民,因为身材高大又好打抱不平,所以受到了很多农民的欢迎。】 【随着时间的发展,西汉末年,灵门县就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而等到王莽的一系列改革出台,不仅没能控制住那些豪强地主,反而使得百姓愈发困苦难活。】 【因此,樊崇觉得得找个出路,加上他们也已经听闻在海曲那边有人已经起义且成功了,于是,在天凤五年,樊崇带着一些与自己一同的穷苦人家,宣布起义。】 【与绿林军一样,在起义之后,樊崇也先瞄准了附近的山脉作为落脚点,他带着百余人前往了泰山,以此为据点,与官府军队展开了战斗。】 【很快,在屡次作战中,樊崇的军队不仅没有被剿灭,反而人数扩张到了万余人;而同时,琅琊郡和东海郡境内都有人宣布起义,并且归附了樊崇。】 【不到一年的时间,樊崇的部众数量就扩大到了数万人。】 【而作为首领的樊崇见队伍扩大,需要约束,同时也有了攻打城镇的打算。】 【于是,他与所有人定下规矩:杀人者死,伤人者则要偿创。】 【此外,樊崇军中的所有人都将眉毛涂成了红色以与外人区别,由此,号为赤眉军。】 【但除了这些之外,赤眉军内没有什么其他的约束方式,也没有旌旗号令等,即使是地位区别,也只是樊崇本人号称“三老”,次一级称作从事,再次一级称作卒吏。仅有三级划分。】 “还能这样做?”有百姓惊讶,他们不通军事,本人也没有什么从军做官或者起义的经验。因此,对于这种层级划分毫无概念。 一旁的正是一家酒楼的老板,他也不甚清楚,但是根据他经营酒楼的经验来说,他觉得这好像不太与常态一样。 就像是酒楼之中,都要分出那么多不同来,领到的工钱不同,做的事情不同,地位不同……这还只是酒楼,不过是做个买卖,人数也不多。 而那样的举兵作战的起义军,那样多的人数,那样的大事,难道就能不划分一二? ——朝廷的军中可还分了许多层级;就是衙门之中的皂吏,那不过数人,都还要分个高低。 就算此时这些赤眉军的人可以接受,那么后来他们大约也不愿意继续这样的状况了。 反正老板是见过也听过不少富贵之后心态改变的事情的。 第38章 赤眉兴盛 【在赤眉军开始四处作战后,王莽就注意到了这一支起义军。】 【因为赤眉军的活动范围着实不小,他们以泰山为支点,在青州和徐州两地来回纵横,进攻城镇,击溃官府,打开粮仓,救济百姓;此外,各地的地主豪商也是他们打击的对象,这些人家的粮仓同样被打开,或是分给了当地已经快要饿死的百姓,或是充作了赤眉军的军粮。】 【而面对赤眉军的攻势,地方官府根本不是对手,郡守也好,刺史也罢,包括其他官员,纷纷弃城而逃。】 “好多粮食!娘,好多粮食啊!”一名幼童大声唤着母亲,眼中都是看到了粮食的喜悦,以及对这样多的粮食的震惊。他从出生到现在,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粮食。 这名幼童指的,当然是官府的粮仓,以及那些豪强地主富商们家中的存粮。 事实上,豪强们家里面的存粮,比官府的粮仓中的粮食还要多。 母亲抱住自己的孩子,也盯着那些粮食挪不开眼睛:“是啊,好多粮食……” 不要说孩子没有见识过这么多的粮食,她这个母亲活了这么多年,同样没有见过。 这么多的粮食,能吃到多少年之后!那些大户人家是怎么吃的,能够吃这么多?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存粮的法子,能够让粮食不腐坏? 要是,要是自己家能有上那么一小部分,就足以富足地生活好几年了! 看到了这些的不只是这母子二人,各个时空的百姓们,以及豪强大族官员皇室,都看到了。 百姓们一面震惊于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粮食,一面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若是自家能有这样的一小部分的粮食将会如何…… “不要那么多,只要一袋,只要当时有一袋粮食,我的孩子就不会饿死了……”一名年纪不小的妇人哭了起来,浑浊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来。 她还记得当时大旱,地里种不出来粮食,还要缴纳赋税,大人们都病的病死的死,她的孩子同样没能逃过一劫——尽管家中的人都尽可能地想要给孩子找到吃的,维持孩子的生命。 那个时候,大族们可没有陷入饥荒,他们甚至还有银钱或者粮食去买奴婢! 虽然,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卖身的价格已经被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廉价格,但是她可不觉得那些大族拿不出来正常的价格——他们只是想要趁机压价罢了! 在这面压价,在那面不断让粮食涨价…… 当时,只要有一袋粮食,她的孩子就不会死,她一家都能勉勉强强地活着。 而有这样遭遇的,又何止妇人一人,又何止妇人一家? 所有曾经面临过衣食无着、劳作了一年却依旧没剩什么的百姓,都能够感受到近似的痛苦和,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 而最为怒火冲天的,就是正在经历灾荒,正在不断死人,正在挣扎着要死去的百姓们。 本来,这个时期就会出现不少冲击官府和大户以抢粮的事情,这个画面一出,无疑是最大的刺激。原本不打算参与或者觉得参与了也没有什么结果的人,都想要改变主意,加入队伍之中了。 - 同样看到这一画面的王公贵族、豪强富商、皇室宗亲们,面色就极为难看了。 “这个东西到底想干什么?”有人神色阴沉,声音中蕴藏着怒火,却又强行压下了声音,“是一定要搅动得天下大乱才行吗?!” 这个东西为什么要将那些粮仓中的画面完完全全地放出来! 让那些庶民们看到了,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动荡。 有年轻人还想不太明白:“反正那些民众也不是不知道大族之中有存粮,三六九等,他们又不是从未见识过……” 那些百姓又不是没有见过官宦或者豪商乃至地主们的富裕或者尊贵生活,像是京中或者大城中的百姓,日常就能见到各个府邸的奴婢来往穿行,能够见到官员贵族商人们绫罗绸缎车马精美,能够见到大族们吃穿不愁前呼后拥。 而至于底下县城村镇中的百姓,虽然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但也能见识到他们当地的地主大户们的富裕生活,能够见到县令出行的场面,能够见到那些与他们的生活天壤之别的日子。 所以,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大家族中的粮仓存粮丰厚,也不是不知道粮商们囤积着许多粮食。 又能有多大的问题? 中年男人一听这样的话,怒火更加旺盛了:“蠢货!” 他在房间内踱步,咬牙切齿:“你已经成人了,居然还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家族日后怎么能放心交到你的手上?!”喘了口气,接着道,“绫罗绸缎,奴仆成群,前呼后拥,这些东西确实尊荣富贵,但是这些又怎么能够和粮食相比!” 对于天下任何一个人而言,能够有什么东西,比粮食还要重要? 男人承认,即使是自己如今的身份,若是真的面临那样跌落谷底的一天,粮食也是至关重要的。 ——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论低贱还是尊贵,没有粮食,都不可能活下去。 人总要吃东西才能维生的,而若是有权有势却没有粮食,也同样不可能活下去,除非这人已经超脱凡俗了。 作为达官贵人,或许对这一点感触不深,因为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面临过吃不饱穿不暖、每天睡前都在担心自己第二天醒不过来的境地了,甚至,从小就生在富贵锦绣堆里的人,根本就对此毫无概念。 但是对于那些百姓而言,这些日子可能就是他们的日常;即使境况好一些的,也总要为粮食而考虑。 这种情况下,达官贵人们再怎么穿着华贵,再怎么仆婢成群,都不可能与他们的粮食相比! 那么多的粮食,让他们看到了,他们如何能够安心,又如何能够甘心? 即使他们之前就知道权贵富商家中粮食不少,但是听说、知道,与亲眼见到,这两者的震撼力又如何能够等同? 有了这样的亲眼所见,有了这样的冲击力,怕是这些人能够做出许多震动天下的大事来。 ——还好,还好。男子心中暗叹,还好现在天下还称得上一句“太平”,还好他们家族的所在地近年也没有摊上什么天灾人祸。 - 当然,也不是所有高官显贵或者皇帝都能够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不少昏庸只知享乐的皇帝,对于这样的影响一无所知。 【地皇二年,王莽派遣将领景尚带兵攻打赤眉军。】 【双方来回拉锯了一年,最终却是赤眉军大胜,王莽军不仅战败,就连主帅景尚都被斩杀。】 【王莽收到消息后大怒,决定重新派兵,继续攻打这个赤眉军。这一次,他派遣的主将是太师王匡——这个王匡是王莽的侄子,与绿林军的王匡并非同一人;以及更始将军廉丹。而出动的兵力,则达到了十余万。】 【本来,赤眉军就比较受当地百姓的欢迎,不乏有百姓虽然没有加入赤眉军,但是也为他们提供帮助的现象;而王匡和廉丹的行为,更是将百姓们推到了赤眉军一方。】 【王匡和廉丹两人,都不是什么军纪严明之人,个人觉得他们两人本身可能就是那种放纵随意、不把百姓当人看的人,因此,他们率领的军队也展现出了鲜明的匪徒风采。】 【按照史册记载,他们大军“所过放纵”,随意劫掠百姓,在其中遭难的百姓不计其数。有这样的朝廷大军,百姓们如何能够不支持赤眉军?如何能不盼着朝廷大败?甚至,如何不愿意为赤眉军提供帮助、通报信息?】 【在交战之后,王匡和廉丹屡屡战败,但是即便如此,王匡等也还是没有准确判断形势,不顾师老兵疲,一定要进攻赤眉军的董宪所部,结果再度溃败,将领和士兵四散逃亡。】 【王匡的运气好一点,他成功地逃出生天;而廉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被赤眉军追上,随后斩杀。】 【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廉丹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要在此战死的机会的——他碰上了一个叫做冯衍的人,并且招为了幕僚。】 【冯衍便劝说廉丹,要眼光长远,要顺应天下大势,要懂得变通,要做符合天下人愿望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冯衍建议廉丹先不要去进攻赤眉军,而是选择一个较大的郡城驻扎下来,等待接下来的时局变动,然后顺应时代,做一些能够让子孙后代福禄无穷、让自己青史留名的事情。】 【冯衍的建议是非常有道理的,他看出来了现在新朝不得人心,百姓们已经在如今的水深火热中怀念起了汉朝;且,从后来的发展来看,新朝的气数也不剩几年了,天下的转折点很快就要出现。】 【但是廉丹并没有听从这些建议,于是,冯衍便逃了。不过冯衍此人也时运不济,虽然才能确实具备,但终其一生也没能得到施展的空间。】 【总之,经过这一场又一场的大胜,赤眉军的名头日益响亮,力量也越发壮大,已经发展成了超过十万人的大军;同时,连年作战下来,赤眉军也几乎扫清了新朝在华北乃至中原地区的大部分力量,为新朝的灭亡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百姓们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那些官军。 官军,说是官军,是朝廷正规军,但是可从来不是百姓们的朋友,说是敌人都不为过。 “看来这历朝历代,从古至今,这些朝廷的军队就没有变过德行!”有人讥讽,又带着自嘲和愤怒。 王匡和廉丹这两人带领的十万大军,简直是移动的地狱。每到一处,就要摧毁一处的民生,杀灭或者摧残一地的百姓,让这片地区哀嚎遍野、尸横于道。 这和他们现在的那些个官兵有多少区别?没有! 所以,从古至今,一直以来,这些官兵们都是这样。一旦发现可能的官兵的踪迹,普通百姓还是尽可能地躲远点、藏好点方为正道。 要是躲不过……那就让女眷藏好。 也有行商凑过来道:“你们常年待在一地不清楚,有时候那些个山匪,其实就是官兵!”说到最后,他还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这!”这个事情,确实有不少人其实并不清楚。 他们祖祖辈辈,自己的一辈子,都呆在一个镇子之中,或者一个村子之中,至多也就是去一下下县城——实际上,去县城的人都不多。 因此,他们顶多知道外面有些地方有山匪,有路匪……总之就是有些要钱不说,可能还杀人不眨眼的匪徒。至于这些个匪徒究竟是什么来历,又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统统一概不知。 所以,这名行商的话,简直是如同惊雷一般劈入他们的大脑,震得他们目瞪口呆。 不自觉地,他们也像是那名行商一样压低了声音:“真的吗……那些官兵原来就是匪徒?” “这不是话本子吧?好好的官兵怎么就变成匪徒了?” “……我觉得不像假的,那些官兵平日里就能要人钱财、欺凌他人,怎么就不能变作匪徒了?匪徒干的事儿,不就是他们平时干的事儿吗?” “要真是这样,朝廷就不管管吗?!” “嗤,你怎么还想着朝廷呢?看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还不清楚朝廷其实压根没兴趣管这些……‘小事儿’?反正老爷们又不会碰见这些事情。” - 而与百姓们因为兵祸而悲伤愤怒恐惧不同,不少文人此时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冯衍身上。 准确点说,是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冯衍身上。 从冯衍的遭遇之中,他们仿佛看到了同样无人赏识,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报国志向难以实现的自己。 冯衍还曾经给更始将军廉丹充任幕僚,能够对他提出建议,但是自己呢? ——一部分人确实还有一些微小的机会,只不过最后才发现这些机会同样不可能让自己能够实现抱负;而另一部分人,则是压根连这种微小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因此,这些文人在此时不由自主就感怀起来,若是周边住着朋友的,便跑去找友人一同感怀叹息;朋友不在身边的,便只能一人独自伤感。 除了文人,亦有武将也为自己的不得志而悲叹。 这些壮志难酬的武将之中,不乏有宋朝的武将——原因当然是众所周知的那一点。 大宋,难道不需要武将吗?难道就不需要增强兵力,好守卫边疆,抵挡敌军入侵,甚至更进一步,去收复失地,光复中原吗? 但偏偏,偏偏武将不算是“好男儿”! 尽管有着武将世家撑场面,尽管高层将领也不缺少钱财地位,但是这还是不一样的啊! 第39章 舂陵兵起 【就在东部的赤眉军发展得如火如荼之时,在绿林军方面也有了重大进展。】 【前面提到过,除了原绿林军分兵而成的下江兵和新市兵外,平林人起兵响应绿林军,形成了平林兵;西汉宗室后代刘演和刘秀兄弟二人起兵,响应绿林军,号为舂陵兵。】 【但是刘演和刘秀二人的起兵,就与王匡王凤或者樊崇等纯粹农民起义的起兵并不相同了。】 【作为刘氏宗室出身,虽然家中并无爵位,但是兄弟二人也不是什么贫苦百姓,他们的父亲刘钦曾担任县令,在南阳地区也有大片的土地。因此,他们可以算作是地主一系的,但鉴于身负刘氏血脉,就又有了宗室一系。】 【在王莽的政权下,汉朝灭亡,刘氏也从宗室直接变成普通人,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为刘氏子孙接受,否则在王莽刚刚立了一个一岁的皇太子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地方反抗力量了。】 【但是当时,作为最普通的宗亲,刘演和刘秀兄弟二人也并没有参与此事,毕竟他们已经属于分支的分支的分支……了。】 【可等到王莽登基,推行一系列改革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一方面,是王莽的政策对地主的巨大损害——尽管他的政令难以推行和落实,但之所以无法推行,正是因为其对地主豪强们的利益的负面影响;且,王莽虽然一时间难以推行,可他看样子也没有想着就一定要改变原有政策。】 【这如何能忍?万一,万一日后的王莽坐稳了天下,还想着要割他们的肉呢?】 【另一方面,就是王莽的政策因为不够妥当,以及用人和推行问题,导致了进一步的民不聊生,起义频频,眼看四处烽烟,而王莽却对此毫无办法,束手无策。这不正是说明,王莽的政权不够稳固,此时正是推翻对方的好机会吗?】 【——毕竟,除了倒行逆施,让百姓民不聊生之外,他们作为刘姓宗亲,还有一个杀手锏:正统!】 【固然过往的所有人,不论是皇帝本人,还是刘姓宗室,还是朝臣贵胄,亦或者士人百姓,都对刘家的天命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并且坚信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可是如今,经过王莽的一番操作,大量的百姓又开始怀念汉朝还在的日子了——虽然这其中不乏因为如今的艰难度日,而对过往的记忆不自觉进行的美化和幻想。】 【但总归,反正大家是开始怀念大汉了啊!】 【因此,南阳的刘秀和刘演兄弟决意起兵。】 刘邦本人对于老刘家还能出几个人才,抓住机会,主动起兵,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还是比较满意的。 “既然乃公的大汉被称作是西汉,那必然是有一个东汉……就不知是不是这兄弟二人所创了。” 能够将大汉重新立于世间,这当然是好事,是刘邦所乐见的。 毕竟,在前面的几个起义力量中,都没有刘家人的参与。不论是东部樊崇所率的赤眉军,还是这边声势浩大的绿林军,其主要首领都没有刘家人。 而王莽,眼见着就要倒台了。 如果不能在这些先头军队中有自己的力量,刘氏想要再重获辉煌,相当艰难。 现如今,有刘氏子孙能够选择自己拉起一支军队,也算是培植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力量了——乱世之下,手中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兵力,那就不要想着求什么荣华富贵了,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不过,喜悦过后,刘邦又隐隐察觉到了问题。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发家历史。 比起自己的这些个子孙,他本人虽然也曾有个亭长之位,但是也可以算做是农民出身,从土里刨食爬出来的。 而他身边的人,不是沛县的一群老朋友,同样是泥腿子,最多不过是小吏;要不就是吕氏的人马,也算不得什么大地主,称不上什么一方豪强;亦或者,是张良这些六国流落之人。 但是,即便是张良这样的人,大多也不是他的最初的最根子的核心班底。 他起家,是真的有一些与自己一同从底层挣扎上来的人的,他们在最初并没有什么大的地位差距,大家几乎是能够平等对话的;而这些人组成了大汉开国的主要部分,因此才有了“布衣将相”,有了新的阶层变换。 可刘秀和刘演呢? ——他们本身就是地主豪强出身,他们拉起来的队伍,又会是什么样? 从组成上来说,会不会和一批地主联合在一起?从上下而言,这支队伍从最开始,是不是就有了明确的等级划分,士卒们就对将领们是仰望的? 这些本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毕竟,这样的构成又不妨碍打天下,不妨碍建立新的政权。 可问题是在后面——大汉,西汉末年的种种危机,不论是民间起义,还是天命问题,都源自于百姓活不下去了。 而百姓活不下去,一个核心原因就是没有土地又有沉重负担。 想要让百姓有土地,就需要重新洗牌。 可在地主们的支持下光复的大汉,能够有底气有力量去对地主们下手吗? “别到时候还是解决不了多少问题,又走了西汉的老路啊……”刘邦神情又凝重了起来。若是仅仅是走老路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这些地主们成长为足够力量的豪强之后,将手伸到朝堂宫廷之中—— 有了地方的力量,自然就会对中央产生野望。 可别到了最后,好好的朝堂甚至宫廷,都彻底变成这些力量的角斗场。 【他们决定起兵,除了自己组织人手外,还拉拢了一批周围的地主,一个叫做邓晨,一个叫做李通。这两人还和刘秀成为了姻亲。】 【地皇三年十月,刘演和刘秀在南阳起兵,起兵时的兵力有七千余人。】 【起兵之后,刘演就主动派人联系上了绿林军的分支,平林兵和新市兵。此时新市兵和平林兵正准备向北扩张,舂陵兵可以说是送上了一个好的方案——刘氏在南阳当地的影响力可不算小。】 【因此,三方一拍即合,准备联合作战。】 【合并之后,三方将目标定为了棘阳,并且大获成功,将棘阳化作了自己的地盘。】 【在这样的大胜之下,大军打算乘胜追击,刘演决定直接进攻南阳的首府,同时也是重要的战略地区的宛城——这个地方,还是敌对的朝廷军的主要驻扎地点之一。】 【但这一决定最后被证明,是有些冒险了。】 【宛城既然是军事重镇,又是王莽军驻扎的主要地点,防护力度较之之前的城池完全不同。匆忙进攻之下,起义军完全没有讨到好,被震惊和恐慌于自己的大本营要被攻破的宛城主帅击败——且是大败。】 【以舂陵兵为例,刘氏的数个兄弟子侄都在此战战死;而没有被明确记载的,没有名姓的平林兵和新市兵的士卒,在此战中同样大量战死。】 【起义军经此一役,不得不退守棘阳,调整作战方案,以及,重新凝聚人心,鼓舞士气——这样的惨败确实对不少士兵的作战意志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们甚至开始考量是否要干脆南行。】 【而宛城军则在胜利的鼓舞之下,想要乘胜追击,全歼这几支起义军。】 “这是前后都要犯同样的错误?”有人笑道。 乘胜追击本不是问题,不乘胜追击反而放过敌军留下隐患才是错误。只不过,乘胜追击也不是盲目的追击,也需要建立在对情况的判断、对敌军的了解之上。 但是看样子,不论是这些个起义军,还是这个宛城军,对自己的对手都没有那么了解啊。 只不过,要是这些起义军没有能够调整过来,就以现在的军心散落的状态,怕是还真不好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军心乱了,即使那些宛城军对于起义军的情况并没有掌握那么详细,但是也难以取胜。 他旁边的人想了一下:“说起来可能的转机……赤眉军在琅琊一带,燕地的军队也难以赶过来……但是绿林军自己就还有一支下江兵啊!” 当时绿林分兵,除了行新市兵和后来新起的平林兵,可还有一支分出去的下江兵。 虽然分兵,但是下江兵到底也是在这一片活动。所以,若是此时从外面赶来一支援军的话,那起义军的情况说不得还真的能够得以扭转。 这两人都是秦汉时期的人,与西汉末年相隔甚远,并不知晓其后的发展。 讨论到此,后面这人便开始分析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些个起义军,或者说绿林军一系,从这时候开始就好像有些听从这刘氏兄弟的话的意思了?” 虽然大家也没有合为一体,没有谁并入另一方,但是这一系列作战,看样子指挥权是在刘演手中不假——刘演决定进攻宛城,然后还真的进攻了…… 第一个人也想了想,觉得虽然确实在指挥中刘演夺得了一定的主导权,可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绿林,至少平林兵和新市兵大约还是没有想着就此投身刘氏麾下的,他们可能是觉得刘氏对南阳的了解和掌握更深一些……或许还有一定的刘氏宗亲地主出身的加持?” 这个推断也不是他胡言乱语。 实在是虽然绿林军都是农民出身,和地主八竿子打不着,甚至他们应当是敌视仇恨地主群体的;但是有时候,穷苦出身的人,偏偏又会下意识对那些出身更高的、受过教育读过书的人,有一定的畏惧和顺从心理。 这前后两种情绪看起来好像很矛盾,但是确实是可以并存的。 【若是撤走的话,能够撤走的实际上只有新市兵和平林兵,刘氏的舂陵兵其实根本没有多少选择——因为他们本就是南阳本地起兵,多为子弟,若是离开南阳,又能去哪里?】 【况且,作为地主联合拉起来的兵马,他们家中也有不少家产和财富,若是就此离开,那么就相当于平白扔下了日后可能有用的各种资源财富,也是扔下了自己本就拥有的财富。】 【因此,刘演也好,刘秀也罢,他们都不打算就此撤兵。】 【但只他们不想撤兵是不行的,一旦平林兵和新市兵真的撤走,那么仅仅凭借舂陵兵,就根本不是宛城军的对手。因此,他们必须想好一个能够稳住同盟的方法,让他们愿意一同继续对敌。】 【就在此时,由王常、张卬以及成丹率领的下江兵,共五千余人,抵达了附近。】 【刘演决定将这支军队拉过来当做援军,增强己方力量,同时说服新市兵和平林兵。因此,他和刘秀一同前往下江兵驻地,面见了王常——王常被说的心服口服,一心想要追随刘氏兄弟,共创大业。】 【即,如今天下乱象,皆是由于人心思汉所致;而虽然豪杰无数,但是刘氏兄弟起兵,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正统归位……】 【但是王常想要追随刘氏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另两位主将,成丹和张卬的赞同。他们二人并没有归顺追随的打算,也不觉得应当听从刘氏兄弟的命令。】 【可这并不影响王常成功劝说下江兵的大部分将领,与刘氏兄弟合作;而下江兵愿意合作的态度,又影响到了本来想要南撤的新市兵和平林兵。】 【因此,最终四支军队还是决定通力合作,共同应对宛城军。】 “刘演也是可惜了。”李世民有些惋惜,虽然从刘演一些政治上的表现来看,他也不是非常适合成为一名皇帝,但是如历史上这般英年早逝,还是可惜了。 毕竟,作为刘氏宗亲自己起兵的首领,作为刘秀的兄长,刘演天生就是占据一定的优势的;而在舂陵兵中,他也颇有威望,备受信服。 只不过若是他没有死,日后的东汉又会是什么模样——还真不好说。 毕竟刘演在一些政治方面的敏感度和应对都要差了刘秀一丝,比如背叛了他、与更始帝合谋要杀害他的李轶,就被刘秀察觉出过一些不和谐之处、并且多次提醒告诫过他,可是刘演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而若是刘演未死,东汉的开国皇帝到底应当是谁?其后的即位问题又能否处理好? 要知道,开国初的几个皇帝,可是最容易出现继承问题的时候。 第40章 帝位之争 若说已经登基的李世民在感叹刘演英年早逝的可惜之处,同时在畅想若是刘演未死东汉的情况,那尚处在武德年间的李世民和李建成等人,从刘演身上想到的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那就是,果然再怎么斗争,最后还是要落实到人身上啊! 简单点来说,即只要把人干掉,就可以解决大半的问题;至于引发的一些后患,那都是后续的问题罢了。 像是刘演,再怎么有能为,再怎么备受拥戴,再怎么与其他将领有共同起兵作战的情谊,可是他死了啊! 死了的人,还能说什么未来?又能说什么登基即位之事? 就算后来再怎么怀念他,再怎么感慨他当年的英武和气节,也没有意义了。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直接消灭掉自己的敌人才对。 若是现在能够彻底消灭敌人,日后他们也不是不能怀念一下当年的感情,感慨一下故人的英勇和成就嘛。 【时间来到了地皇四年正月,起义军决定发起攻势。他们将第一个目标放在了被宛城军存放了大量粮草辎重的蓝乡。】 【这一战,是趁夜突袭,宛城军毫无防备,而起义军则全力出动,最终宛城军的全部辎重都落到了起义军的手中。】 【此次突袭大获全胜后,紧接着的就是第二天白日里的全面进攻,刘演兄弟率兵从西南方向发动进攻,而下江兵从东南方向进攻,两面夹击,宛城军本就因为前一夜的突袭而军心大乱、军队溃散;此时,面对这样的攻势,更是短时间内就溃不成军。】 【宛城军败逃,最后逃至江边,被斩杀两万余人;而宛城军的两名主帅同样被斩首。】 【经此一役,南阳地区的半数新朝军队都被击溃,起义军占据了有利形势,推动整场起义进入了新的阶段;同时,刘演和刘秀兄弟二人的声望也更上一层楼。】 “地皇四年……”刘彻在舆图上来回比划。 现在已经到了地皇四年,而王莽的政权也就在这一年被终结。 如今,东边有赤眉军活动,燕地有各种的起义军活动,这两片地方都已经不在朝廷的控制之中;而中南部,则有着绿林军和舂陵兵,算是半失去了控制。 但是以常规的方式推进的话,现在的情况还不足以让王莽在一年之内就彻底崩毁。 所以,只能是非常规的推进方式。 卫青对这个推测表示了认同:“应当是王莽这边又损失了一大批兵力,主力和精锐都在其中;然后防备不足之下被直接攻破长安。” 虽然卫青也不太明白,王莽究竟是怎么短时间内将主力和精锐都损失殆尽的。 以他的角度而言,就算是苟延残喘,也能苟延残喘上一段时间。可是王莽偏偏就是损兵折将地这么快! 刘彻叹气,这总归是好事,毕竟眼瞅着大汉兴复就在眼前了。 就是这一系列战乱过后,能够清理一下天下的各种豪强,给百姓和新的朝廷留出空间来吗? 若是不能的话,那恐怕兴复后的大汉过上几代的处境,要比西汉更加不妙。 【此次获胜,起义军的兵力已经来到十万。】 【而接下来,四支军队就前往宛城,准备包围宛城——是的,虽然朝廷的大军被击溃了,但是在南阳地界、在宛城还是存有一批军队的。】 【在包围宛城之前,起义军就遇到了朝廷的将领严尤和陈茂,这两人在朝中算是较有能为的将领,曾经与绿林军交过好几次手,双方各有胜负。】 【在宛城军战败后,陈茂和严尤就急忙领兵赶来,与起义军展开激战,而这一战,起义军的主要指挥依旧是刘演。】 【同之前一样,起义军再次大获全胜,继续向宛城前进。】 【而就在这个阶段,起义军内部开始有了一种想法:是时候拥立一个皇帝了!】 【至于拥立的对象……既然大家要反对王莽,要让起义军有更大的号召力,那么当然应当是要尊崇正统,遵从天命。而正统是什么?是大汉;天命是什么?是刘氏复起。】 【因此,大家应当推举一位刘姓人士,也就是大汉宗亲作为新的皇帝!】 朱元璋撇撇嘴。 他当然很尊重刘邦,也很尊重西汉的前面那些明君,但是他对于西汉末年-新莽期间的这些农民起义军一定要尊奉刘氏还是不是非常理解的。 为什么一定要尊崇刘氏?为什么就认定了天命在他们身上? 就不能自立为王吗? 想想当年秦末的农民起义,那么多农民出身的起义首领,可有不少都选择了自立为王;即使有些如赵王那样根据赵地而命名,但那也是自立为王了啊! 怎么到了西汉末年,就一定要拥立一个刘家人? 他西汉都已经没了啊!而且,你们又不是对刘家有多尊重,你们还跑去挖了刘家的坟啊! 怎么,都能挖坟了,还不能自立为王?都挖了人家的祖坟,还觉得人家能够对你们很好? 再者,还有那个赤眉军——你们既然都能杀掉已经称帝的更始帝,杀了老刘家的人了,怎么转过头来还是要扶持一个刘氏之人称帝? 朱元璋不理解,他非常不理解。 想想后来的这些个农民起义吧,如东汉末的农民起义,就没有要拥立一个刘家人;如唐末的农民起义,也没有这么做;如两宋时期,同样没有这种做法。 当然,要说拥立一个宗亲也不是没有理由——譬如,要搞一面旗帜,要有个名分。 这个理论倒也没有问题,同样也有践行者。但是,这些说是旗帜也真的只是个旗帜而已,根本不可能真的让这些“旗帜”成为真正的皇帝! 怎么,这些新朝的起义军就真的拥立皇帝呢? ……如果他能够找到原因的话,是不是能够在万一大明衰亡之后,让天下的农民起义军们,发自内心的拥立一下老朱家的人? 不是作为“旗帜”,而是发自内心的,实打实拥有实权的皇帝? 要是真能如此,那岂不是太妙了! 到时候,他老朱家即使真有个什么万一,也能像是汉朝一样东山再起。 【到了这一步,绿林军的三支军队和舂陵兵之间的矛盾,就彻底凸显出来了。】 【到底应该立谁呢?】 【绿林军一方,和舂陵兵一方,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对于舂陵兵而言,推举谁当皇帝那还用想吗?当然是刘演这个起义首领,同时还是刘氏宗亲的人啊!不推举刘演,他们当初为什么要跟着刘演和刘秀兄弟起兵?不奔着当皇帝,光复汉室,刘演和刘秀又为什么要搅和到这些纷争战斗中去?】 【光复汉室不假,重振大汉也是真的,但是这也应当是他们兄弟的大汉,是刘演为帝的大汉。】 【可是绿林军一方却不这么想。】 【虽然他们也觉得应该举立一名刘氏宗亲为帝,重塑正统,承接天命,但是他们并不想要将这个机会、这个巨大的成果拱手让给刘演。】 【——天凤四年,绿林军就起兵了,从当时一直辗转征战、扩大队伍到如今的地皇四年,这么长的时间,最后的成果要交给一个新兴的起义军的首领?】 【刘演本人不仅是宗室,他还是一支起义军的首领,是有着自己的核心班底的人,他和绿林军的众人并没有什么多年袍泽之情,也没有多少共同作战的情谊,大家还不是一个队伍中的,对于刘演也不怎么了解。】 【所以,他们一路打到现在,凭什么要将皇帝这样的关键位置让给一个其他队伍的、有自己心腹将领不会倚重他们的、与他们没有多少情谊的人呢?】 【反正他们绿林军之中,也不是没有刘氏宗亲投奔——在平林兵之中,就有一名刘姓宗室,名为刘玄,且此人还是在平林兵起兵之时就投奔而来,大家的情谊可要深厚许多,对刘玄的了解也要多不少。】 【再者,刘玄和刘演不一样,他是平林人,但是家中在平林也不剩多少家产了——至少,要比坐拥不少土地的刘演兄弟家产少。】 【此外,刘玄本人的性格也是一大关键因素。相较于指挥作战的刘演,刘玄则软弱许多,比较好影响乃至摆布,这一点对于绿林军的主要将领们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因而,绿林军们纷纷推举刘玄称帝。】 有些百姓看得迷迷糊糊。 这种涉及到拥立哪个人为帝的事情,还是有些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也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尽管这个神奇的存在一一解释,可他们还是不太能够理解——当然,比起看秦末故事的时候,他们的理解能力和思维能力还是提高了一些。 鉴于他们之前只知道一个秦末的农民起义,因此,有些人自然而然地就将两者进行了对比,以此印证一些自己的理解,但同时也产生了更多的疑问:“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拥立刘氏宗室称帝呢?那陈胜不是自己称王了吗?” 提出问题的这些人确实不理解,前后两个大起义,陈胜那一批人全都是自己称王,但是绿林军这些人却都是去拥立他人——尽管不愿意拥立舂陵兵的刘演,可也不是拥立起义的主要领导人如王匡王凤等。 为什么呢? 他们不太理解。毕竟他们也不是新朝时期的百姓,对于当时这些人的内心活动也并不清楚。 有人根据讲述的内容尝试推断:“呃……这什么,可能是天命问题?……那啥,这不是说天命在刘氏身上的吗?” 虽然天命这种事情实在玄乎,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天命就在刘氏身上了。 果然,他能够想到的这个问题,其他人也能想到,毕竟这东西之前也讲过,不是什么全新的完全需要他们自己思考的内容:“可之前不是说汉室的天命已尽,要转移了吗?怎么这时候就又在刘氏身上了?” 之前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改朝换代了啊!难道经过一个王莽一个新朝,这气数就又转移回到汉朝身上了??? ……这天命之说也太玄妙了。 有个家中略有些薄财——是指能够有余力购买一些便宜的纸笔的那种薄财——的人翻着自己的记录。 这个记录也并非是什么正经的记录,他之前也并不识得几个字,可脑子灵光,发现这神奇的存在上面的字就是当朝的文字、而自己竟然在观看的时候能够看懂之时,他就顿时起了尝试识字和记录的心思。 而经过一番折腾,秦末的事情他是没怎么记下来,但是这一次的内容还真让他记下来些许。 他找了半天,加上脑内的回忆,突然道:“是民心!那不是说,天命就是……就是百姓认可吗?” 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理论如果真的被广泛传播并且被所有人认同的话,会有怎样的影响力,他只是欣喜于自己找到了相关的可能的答案;而其他百姓同样没有意识到。 他们只是顺着这个答案想下去。 ……嗯,好像还真的也能说得下去?因为大家心里面还是认可刘家,所以起义军选择拥立刘家人?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认可刘家人?明明之前西汉还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不怎么样啊?” 众人又沉默下来。 这点确实不是很好理解,王莽确实搞得乱七八糟,让大家都觉得西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是事实上,当年也是实打实的难过。 既然王莽不行,西汉当年也不怎么样,那为什么不能认同一个新的人呢? 毕竟刘家人到底还是宗室,特别是刘演和刘秀两兄弟,人家还是大地主呢!这个出身,可不是什么特别讨百姓欢心的出身。 有人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他有个想法,虽然好像不太正确,但他总觉得至少也能算作是原因之一吧……那就是,百姓们没有意识到能够有其他选择,毕竟当时只有一个秦,一个西汉,加上一个新,朝代的数量还不是很多…… 反正和他们现在的数量是完全不能比的。 所以,可能,会不会是,大家还不太习惯一个朝代没了以后换一个? 虽然这肯定不是真正的正确的答案,但是这种因素也有那么点可能嘛! 第41章 拥立刘玄·新朝出兵 【在双方的意见难以统一的情况下,绿林军还是稍稍占了上风;因此,众人将刘演从前线紧急召回,询问他关于拥立新帝的意见。】 【这种所谓的“询问”,想来大家都能够明白其中的真实含义——哪里是问你的意见,分明是直接通知,然后让你表示同意罢了。这种事情在日常生活中也不算少见。】 【刘演当然心有不甘,他怎么就不能称帝了?】 【但是在如此态势之下,他只能采用“拖”字大法,表示当下不应当为此争执,以免内部冲突、削弱大军的战斗力,毕竟内部不和只能给王莽可乘之机;既然大家不能共同议定人选,那不如等一等再说。】 【刘演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此时起义军若是为此内部争斗起来,对于大局而言可绝非好事;但是对于绿林军的将领们而言,他们也能够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拖一拖,情况说不定就会改变,变成对刘演有利的局面。】 【到那时,他们还怎么推举刘玄?】 【因此,绿林军将领坚决要尽快拥立皇帝,为此甚至拔出了佩剑。见到他们如此态度,最终,在淯水之畔,众人设立大坛,祭天之后,拥立刘玄为帝,改元更始。刘玄也被称为更始帝。】 【由此开始,更始元年与地皇四年并行。】 “唉,也不知道这个刘玄成了皇帝之后,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一名老妇人叹息道,绿林军和舂陵兵争锋,为了各自的利益互不相让,最终还是选择了刘玄为帝。 他们的争斗暂且不说,但是这个刘玄既然正儿八经称帝还改元了,那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呢?至少,能不能比王莽的新朝,还有之前的西汉末年好一点? 虽然她如今生活在太平盛世,但是她幼时可是经历过一点点乱世的尾巴——虽然只是一个尾巴,但那也足以让她刻骨铭心,记忆犹新,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只不过是经历一个乱世的尾巴就是这样了,那像是这上面的那些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和各种豪强贵族的欺压的百姓,又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根本都不敢去想。 她的儿孙们也在一旁,同样为当时的百姓们叹息,却也做不了什么:“希望他们能够尽早推翻这个王莽,然后让天下太平下来吧……刘玄要是个好皇帝的话,那就太好了。” 好皇帝,那可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要是能够有个好皇帝,那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好过点,地方那些官员和地主们也不敢太过分。 不只是这一户人家这么想,天下许许多多户百姓,许许多多户人家,都在这么想,也在这么盼望着。 - 而读书人们,有心报国之士们,同样渴盼着能够出现一位明君,自己能够遇到一位贤明的君王,由此让自己的抱负得以施展,共谱一段君臣佳话。 不过,刘玄是个什么样的,后来的士人们都非常清楚,对他自然没有什么期盼——一个软弱又没有多少能力的君主,最终也不过落得身首异处的结局,实在不值一提。 倒是不乏有人对绿林军的表现感到不满,并对此觉得鄙夷:“草莽出身之辈,眼中心中都没有天下,毫无大局观,只知道为了自己的那点子蝇头小利而争夺,丝毫不顾天下大势!” “齐武王(刘演)之能为,从几次征战中便清晰可见;但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利竟完全不管君主的能力和德行对天下的影响,只一心要立更始帝……后续的天下乱局,皆因此而起!” “……倘若齐武王为帝,后续便能少上不少纷争,更始乱局也不会出现,天下便可早一步安定——这些草莽之辈,说是义军,但如何能够称得上义军?” “偏他们还留了‘绿林好汉’之名,朝野皆知……而齐武王之名,却未必能够为人所知,何其不公!” 这部分人越想越愤怒,越想越觉得王匡王凤等一众绿林军全都是自私自利之人,根本配不上绿林好汉的名声,也不应当声名如此之盛——比他们心目中的不错的主公齐武王刘演的声名都要响亮。 也有一部分人,他们对于新莽更始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反正他们又并非这时候的人,且距离这时候也实在太远,他们在乎的,只是当下的朝堂天下。 怀才不遇,郁郁难平啊! 但他们运气就是如此不佳,未能得遇明主,只能半生寥落,才华无人赏识——“当今……就是这样了,也不知我们能否有那个运气,遇到明主赏识了。” “可我听说太子也……唉,实在难说。”这人举起杯盏,“李兄,弟弟敬你一杯!” 朝中反正就是这样了,再提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能平添苦闷,倒不如喝酒。 【但是刘玄称帝,对于起义军内部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舂陵兵之中,不满之声颇多,将领之一的刘稷甚至当众表示不承认更始帝,“当初起兵图谋大事的,是刘演,谁知道如今的这个更始帝是谁?”】 【撕裂不仅在内部出现,在外部同样有所表现——在此时,平林兵的一支包围了新野县,久攻不下,但是新野县令却在城头表示,只要有刘演本人的书信到来,他必将开城归降。】 【更始政权建立后,刘演赶至新野县外,新野县令果真开了城门归降。】 【这对于更始政权内部的影响极大,因为这代表着更始帝权力的不稳固,以及分裂力量的强大。】 【当然,更始称帝,给起义军带来的影响也有正面的,且不小——在刘玄称帝,改元更始的消息传向天下各地的之后,地方纷纷响应,都抛弃了王莽的地皇年号,称更始元年,尊奉更始帝,起义的形式一片大好。】 【但此时此刻,更始政权的内部矛盾也好,外部的整体起义形势也罢,都只能暂缓,因为他们真正的外敌到来了。】 秦朝众人看着直摇头。 要说绿林军不想要矮了舂陵兵一头,这个心理他们是能够理解的;但是问题是,有时候内心的想法是一回事儿,但是现实情况又是一回事儿啊! 假使不愿意日后受制于人,那么从最开始就要选择一个能够让自己不至于受制于人的道路——另立君主当然没问题,但是选择刘玄就不太对了。 如果你们自己有能力,那就不要想着立一个软弱好摆布的皇帝,自己操控大权——都已经自己有能力了,又何必画蛇添足,扶持他人? 如果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为帝,也不足以压过当时所谓的复兴汉室的意愿,那就选择一个足够优秀的刘氏子孙为帝,毕竟真的是水平合格的皇帝的话,那正常情况下也不至于对这些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下狠手。 但是偏偏选择了立刘玄为帝…… 此人在过往中的经历和展现的能力既不足以服众,本人实际上又没有足够的才华和能力,让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压制住刘演和刘秀兄弟。 这样一个人,立他有何好处? 最终怕是更始政权很快就会崩塌,而原本的这些绿林军的将领们,要么尽早投靠舂陵兵;要么慢了一步或者坚持不投,最终被舂陵兵所杀;哦,还有一个赤眉军,说不定还会被赤眉军杀死。 到头来,他们想要的东西,最终都得不到——说不定还会有人直接折在更始政权内部呢? 毕竟更始帝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能够稳得住政权的人;加上外面有着刘演和刘秀的压力,他会在内部搞风搞雨也说不定。 【此前,王莽将新朝的重心放在了解决东面的赤眉军身上,毕竟先前看起来,好像是赤眉军的威胁更大一点。】 【但,在宛城军大败,绿林军和舂陵兵直接包围宛城,并且进攻周边的昆阳(河南叶县)、郾县、定陵(河南舞阳)等地之后——是的,刘玄称帝之后,先是封赏官职,随后,便将大军分开,主力依旧在刘演的带领下围攻宛城,但是剩余兵力由王常、刘秀、王凤等人统帅,进攻周边地区。】 【一方面为了扩张控制地,一方面也是为了协助主力攻破宛城,不仅是地理位置上的帮助,还可以从这些地方获得粮草补给。再者,就是为着接下来的目标——进攻洛阳,这个目标还可以与赤眉军合作。】 【王莽收到前线消息后,顿时坐不住了:原来,这南面的绿林军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 【反正东边对赤眉军的动兵之前也失败了,那么现在不如将重点放到绿林军身上去,宛城可不能丢,洛阳更是得保住。】 看到王莽被天下的情况搞得焦头烂额,左支右绌,顾得了一头就顾不了另一头,不少人在不满他最初的篡位行为的同时,又有些感同身受的郁闷和无奈—— 大家都是被这四处乱窜作乱的盗贼搞得难以施为的天子啊! 纵然贵为天子,他们却也不能获得一个安安稳稳的环境,不能好好地在京中治理天下,只因为这天下总有些不遵律令、肆意妄为的贼人,非要到处作乱,为自己谋取不当的利益。 他们还总是要打上什么替天行道的旗帜,说什么自己这个皇帝治理天下不当…… 笑话!自己身为皇帝,天下的情况如何还需要别人来讲吗? 整个天下都在天子手中,最了解这个天下的人不是自己这个天子,难道还能是别的人,难道还能是这些个盗贼流寇? 这么想的皇帝并不少,不论是王朝末年真的天下大乱之时的皇帝,还是中期后期各地已经频频出现问题的皇帝。 赵佶便在宫中愤愤叹息:“怎么总有人要不知足呢?朕已经对他们很宽容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朕明明一直在为整个大宋殚精竭虑,还取得了极大的进展——很快我大宋就能够收回燕云地区了,怎么他们不能理解朕的苦心就罢了,还要给朕、给整个大宋拖后腿呢?” 【因而,三月份,王莽紧急命令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两人前往洛阳,第一件事就是在洛阳的各个郡县征兵。虽然说是要征发四十二万的精兵,但是这样的仓促之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精兵?】 【四十二万,倘若人数上不作假的话,那能够保证全部都是壮年男子没有老弱病残就已经很不错了。】 【征兵完毕后,就是直接带着这些士兵奔赴南阳,号称百万大军——是的,没有什么整合训练,直接就行军上战场了。】 【王寻和王邑两人完成征兵任务,带兵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份。】 【而对面的绿林军等,在此期间已经连下数城,夺得了地盘的同时,还得到了大量的辎重;被包围的宛城虽然还没有被攻破,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不过,王莽此时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毕竟为了这一战,他还特意找来了号称精通兵法之辈,在军中担任参谋;且专门饲养了一批猛兽,譬如虎豹犀牛之类,只等着两军交战之时给起义军一个惊喜。】 【说起来王莽的军事部署,他还有一些非常典型的操作,且在后世,这种操作也算是屡见不鲜总有出现吧——严尤和陈茂这两人在南阳地区领兵镇压起义军的时候,还不能随意作战,每次决定行军作战的时候,都需要先行上报,否则就是私自动兵之罪。】 【可以说是相当经典,典中之典了。】 刘邦再度学会了一个词语,典中之典,实在是形容得颇为巧妙。 确实,王莽的操作非常经典——让将领们不能随便行军,也不能随意展开战斗,一切都需要先行上报,随后才能行动…… 这严重地限制了将领们的发挥,也压制了军队可能取得的成就。 毕竟,战场上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可能某些战术在昨日不行,但是在第二天的清晨突然就变得非常合适;可能前一日两军对垒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方法,但是某一日己方就有了一个方案,但是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 以上种种,都是需要将领在短时间内的极大自由度和极大权力,进行迅速的决断才可以。 再者,敌方的将领也有可能突然改变作战方式,或者突然改变行军路线,这些也需要己方将领即刻反应,根本没有什么先行上报的时间和机会。 ——除非这个先行上报只是只将领们做出“上报”这个行为,而不需要得到朝廷的回复。 刘邦本人还是非常贯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里理论的。 想当年,韩信直接领兵在外,全权指挥,自行决断,刘邦何尝干涉过他的判断和指令? 不只是韩信,即使是其他将领,在作战的时候,刘邦也没有过度干涉,除了他本人担任指挥之时。 第42章 昆阳战起 宋朝的将领们面露苦涩。 谁都知道王莽这样的行为堪称难评,都知道王莽这样的行为对战局和将领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但是,他们作为大宋的将领,在这方面还不如新朝时候的严尤和陈茂! 这岂非更大的笑话? 有无数的先例在前,甚至是大宋自己的例子,但是朝廷依旧如此,官家也依旧如此。 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分明是将在千里之外,一言一行皆谨遵君命。 他们不仅要受到军权的限制,不能随便行军和作战;甚至,在行军和作战的时候,还要听从依照朝中给出的阵图布阵作战! 朝中,给出的,阵图! ——若是前面数个王朝的名将们听到,恐怕都会愕然不已,难以置信吧。 是啊,谁能相信,朝廷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在前线也不能实时了解前线的各种变动,可是他们却要对前线将领进行指挥,布置阵图,要求如何作战。 并非朝中不能给以前线军队指挥,但是这种指挥通常都是一种战略上的、大方向上的指挥,譬如要求要攻下某些地方,或者要求俘获某些人等等。 谁能像是如今的朝廷一样,将作战细节都要指挥了去? 若是当年卫霍二人受到这样的指挥,那他们最终能否成就伟业恐怕就难说了;若当年李靖等被朝廷如此严密地要求,他们又能否取得那样辉煌的成就? 不少宋朝的将领总会这样想。 他们当然不是觉得自己能够比肩卫霍等名将,但是,对于朝廷这样严密的管控和指挥,却总是难以平复。 但他们也只能通过想象,来缓解自己的心绪了。 毕竟,武人地位无人不知,如何能够、如何敢于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这些话呢?这些,与太祖太宗背道而驰的话? 【而王邑和王寻这一来,便打下了一场名垂千古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昆阳之战。】 【除了标志着王莽的进一步败亡之外,昆阳之战还有两个重要意义,一是刘秀的崛起,二是“弱者先让一步,后发制强”,并最终因此获胜的着名案例。】 韩信了然地点头。 从前面王莽派出的大军的基本情况,绿林军和舂陵兵大体的分布情况,再加上“昆阳”这个地点,以及对于此次战役的总体评价“以弱胜强”“后发制强”,他的心中对于具体的战争经过便有了个大概。 昆阳,这个地点多半不是起义军主动选择,而是王邑和王寻两人的决定; 而以少胜多更不必说,王寻和王邑再如何也是带了四十余万人,而起义军假使有十余万人,其主力也在宛城,剩余的兵力还要分散在各个攻克的城池之中。 以他的判断,昆阳城内的起义军大约不过一万人。 这一战并不容易,但是也不是特别困难。 【我们首先来总结一下双方的情况。】 【王莽一方,虽然难以证明全部都是精兵,但是人数确实是达到了四十万;统兵将领则为王寻和王邑,以及后来会合的、低一级的严尤和陈望等人。他们携带粮草,其后还有辎重在不断运输中。】 【起义军一方,刘演正带着主力包围宛城,进入了最后阶段,但也因此宛城的主力不可能随意调动;王凤、王常、刘秀等人带着剩余的兵力攻下了周边的城池,并分散驻守。】 【此时,占据主动权的一方是王寻和王邑。】 【他们带着号称百万的四十余万大军来势汹汹,打算迅速剿灭起义军,而王邑则把第一个作战目标放在了昆阳这座城池。】 【事实上,王莽军内部对此并不是全然赞同的——作为有过不少作战经验的严尤就表示了反对,他认为昆阳并不应该成为大军的第一个也是全力作战的目标,他们应当直扑宛城,击败那些包围宛城的起义军。】 【只要能够解宛城之围,击溃起义军的主力,那么昆阳乃至其他的城池的问题,都将自动解决,完全可以做到不攻自破。】 【毕竟昆阳只是一座小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战略地位,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地理位置,其中的起义军也不是什么核心队伍,况且这座城池本身还比较坚固。】 【但是王邑对此不以为然,他坚持要以昆阳为目标,声称要以攻破昆阳来作为威慑,显示一下大军的力量,鼓舞一下军心——否则,简直是自己灭自己的威风。】 【因此,王邑派遣军队向昆阳集结。】 李世民摇头。 王莽最终败的那么快,除了他确实不得人心不招天下待见之外,他的一系列选人用人眼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看看他这次选出来的大军统帅吧! 首先是作为大司空的王邑,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他在军事上的无知和傲慢——明明可以直接进攻真正的重镇、被包围的宛城,也是此次出征的核心目标,却偏偏要先去进攻昆阳,理由还是要展现力量,抖抖威风…… 这是什么作战理念?哪个将领统帅在选定作战目标的时候,会以这些为依据? 在征战之中,不是没有需要展现自身武力、用战果来威慑他人的时候,但是那也绝不是因为主帅觉得需要展露力量、不能“灭自己威风”,而是真的可以通过展示来获得其他好处的——比如让敌人主动后退撤离城池,比如让他们不敢再轻易犯边等等。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客观情况,将领在选定一个用以威慑的目标时,也不会选择一个普通的小城,选择一个并非关键战略地位的城池。 只要有脑子的将领,就一定会选择一个重要的、对敌军有着关键意义的城池! 像是昆阳这样,即使获胜了,又能有多少威慑效果? 要说威慑,还是严尤说的那样,一举攻破宛城外的起义军,这样的威慑才是真的有效。 王邑一定要选择昆阳,是无知;丝毫不理会严尤的建议,更是傲慢。 话说,西汉的大司空原名应当是御史大夫来着吧? 御史大夫,主要职责应当是监察百官,不管怎么看都和军事作战没有关系。王莽怎么想的,要把这样的官员作为数十万大军的主帅? 以及王寻,这个大司徒——丞相,虽然丞相的职权的涉及面要广上不少,但是同样不涉及指挥作战吧?且王寻本人的经历之中,也没有亲临前线这一历程。 所以王莽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怎么挑人用人的? 以及,当时真正和军中有关系的大司徒是谁来着? 【王莽大军的动向一直备受关注,王凤和刘秀等人当然也了解到了他们的最新动向——他们向昆阳这边来了。】 【因此,昆阳的守军开始整备,周边的散落的军队也纷纷进入昆阳,加上刘秀率领的在外的三千骑兵,最终昆阳内部的守军数量达到了一万人左右。】 【一万对四十万,这样的人数差距简直可怖——这都不是数倍、十倍,而是四十倍。虽然目前看来,王邑好像只派了十万人来进攻昆阳,但即使如此,敌军的兵力也是己方的十倍。】 【如此悬殊的差距,导致不少将领对能否守住昆阳的信心非常不足,对于是否要坚持守在昆阳也心存疑虑,普通的士卒更是忧心忡忡,他们想要回到自己的地盘,与妻儿团聚,保存力量。】 【见状,作为认为此时应当坚守昆阳的刘秀出言劝阻:“如果昆阳失守,那么不出一日,周边各部也必将被歼灭,难以保全,再无再起之日。”】 【如今刘演率主力攻打宛城,根本腾不出手来救援昆阳以及其他城池,如果我们不守住昆阳,而是四处分散,那么昆阳必然失守,而分开的各部也必然没有什么好结局,连最后的财物也不可能留下。】 【但是若是我们能够齐心协力,存亡与共,集中力量坚持守住昆阳,那么说不定还能有获胜的机会;而若是能够守住昆阳,那主动权反而就落到了我们的手中。】 【到那时,建立功业也未可知。】 【由于绿林和舂陵双方的矛盾,刘秀的建议并没有立刻被采纳,昆阳城中依旧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没过一会儿,王寻王邑派遣而来的大军就已经能够看到影子,即将抵达城北,绵延百里,不见末尾。】 【此时,情况紧急之下,王凤等人选择采纳刘秀的建议,并就此商议应对之法。】 【最终,王凤和王常两人率军坚守昆阳,而刘秀带着十余骑即刻从南门出城,去周边地区调集援军,到时回来支援守军。】 “十万!”有人惊呼,他们已经全情带入了起义军,虽然这时候的起义军已经又拥立了新的皇帝,虽然他们也没有什么上战场的经历。 全情代入之后,对于起义军的每个遭遇,都牵动着他们的心神。 此次王寻王邑带兵来袭同样如此。 虽然他们也搞不懂什么战术之类,但是人数他们还是能够看明白的——城内的起义军最多也就是一万人而已,可那些来进攻的敌军最少都有十万人!十万人啊! 这是多么可怕的数量? 十万人,即使是用人海战术,都能将昆阳城踏平吧?起义军该怎么办才能找到生路? 一万人就已经不算很少,但是十万人,这样的差距,除了天真不知事的幼童外,任何一个人都感到绝望——这是能够通过团结一致打败的敌人吗?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有人喊道,“他们是守城又不是攻城,还有城墙,只要能够守住,只要能够坚持住——”那就有机会了! 虽然看起来机会也不是很大…… 但这也足以让人心短暂地振奋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百姓从这四十万变百万中得到了一些灵感:难道当时那xx的军队也是这样虚张声势的,他们实际上的兵力压根没有那么多? 【在刘秀带人紧急出城后,王邑和王寻派兵包围了昆阳城。】 【新军的作战风格也充分体现了王邑这个统帅的个人意志:一定要展现出我大军的强大力量,威风凛凛!】 【因此,他们先是将昆阳包围了十层以上,又设立了百余座军营,将旗帜插得漫山遍野,锣鼓声一刻不停,声传十里。】 【而攻城的方式也是大开大合,一边在地面上直接向城墙发起冲杀,用冲车和棚车顶在最前;又调集了军中的所有弩箭向昆阳城发射;一边又从地下挖掘地道,尝试挖到城墙下避过城头的攻击,甚至直接挖垮或者挖过城墙。】 【但是起义军此时的作战意志也很坚定,毕竟大家真的投了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加之不少人对于新朝是真的心中埋藏着深深的恨意,因此一时半刻,即使攻势猛烈,新军也还是没能拿下昆阳城。】 【可好景不长,昆阳城到底是一座小城,城中的粮草不多,守军也不多——人数上的巨大差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弥补的,身陷重围的恐惧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克服的。】 【新军可以轮番进攻,交替休息,但是守城的起义军由于人数太少,根本做不到这些。】 【因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凤等人有些顶不住了,他们甚至一度想要干脆投降算了。】 【但是这个请求被王寻和王邑拒绝了——昆阳顶不住了,那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投降?你们投降了,我们的功业怎么算?我们的战果怎么算?只有攻破昆阳,将这些逆贼尽数斩杀,才能向天下昭示一下大军的力量!】 【因而,新军并不接受投降,攻势还更猛烈了起来。】 【可这对于起义军而言,某种意义上也并非坏事。他们已经动摇的坚守之心,已经涣散的作战意志,在这样的毫无退路之下重新凝聚了起来,变得比以往更加坚定,真的再度守住了昆阳。】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定地走一条看起来非常艰难的没有希望的路的,即使是这些起义军,他们大多也都是常人,包括主将王凤等——在动摇的时候,他们都需要来自外界的一点点推动。】 【上一次推动他们的是己方的刘秀,但这一次,敌军却也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第43章 四方之援 “果真是时也命也。”明朝,两名文士对坐着,一人缓缓道。 王莽并不是没有机会除掉绿林军和舂陵兵,但是他却自己将这些机会一次次推远,一次次摧毁。 虽然主帅是王寻和王邑,但这两人难道不是王莽所钦定?他们能够掌握大权,不听下面的将领的谏言,难道不是王莽默许? 他二人也是文人出身,对军事并不娴熟。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能听明白严尤的建议,也能够意识到,严尤的做法才是更好的选择。 对面的人摇头:“严尤并不止提醒了一次,在围攻昆阳之后,他同样有过建议,但依旧未被采纳。” 文士点头,确实如此,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叹息啊。不是没有机会,机会还不止一个,可偏偏没有抓住哪怕一个机会,这难道不能让人感叹吗? 他们二人对王莽的改革、以及他的篡位和掌权都有所研究,见对方感叹,此人便道:“渭先可有何想法?王莽以《周礼》而误天下,又误了自己的性命,此结果与其性情不可分割。” 渭先,也就是霍韬并不否认王莽的问题,他只是一时有感而已,王莽本人的性情让他得以顺应时势,登临高位,但也正是他本人的性情,让他做出了一连串的错误决断,又在大乱后判断失当、用人失误,最终落得个身死下场。 “不过,其虽用《周礼》误天下,但于《周礼》一道的使用上,王莽仍可算是上者。”说起来这件事情,霍韬确实有些论断。 自古时至今日,按照他的归类,用《周礼》来进行一系列大改革的人有三人。或者说,与王莽的学说类似的,有两人,分别是宇文泰和王安石。 算上王莽的话,以《周礼》为基准之人,就是三人。 而在这三人之中,用《周礼》用的最好的,最上乘的当是王莽,其次是宇文泰,王安石则只能落于下乘。 - “王凤确实并非能够在此等境况之下主动坚持而不动摇之人。”刘秀对此表示肯定。 作为亲历新朝末年的起义,也是昆阳之战的主要参与人,刘秀对于王凤等人的行为和起义军守城时的情况相当了解,在战后他也不止一次地进行复盘,重新回推双方的各种行动,并且分析自己的行动和决定。 因而,他也知道王凤等人当时的动摇,知道他们曾经想过投降的事情。 这很正常,刘秀并不意外,也不打算因此宣扬什么。 坚持不下去,这是人之常情嘛,即使是平日生活中的普通事情都有时候会难以坚持,想要松懈;更何况是这种生死关头,看不到出路也找不到生存的可能的时候呢? 王凤和其他人想要投降,以此尝试换的一个可能的活命的机会,再正常不过了。 即使王凤他们心中大约也清楚,即使王寻他们接受起义军的投降,自己也可能根本没有活路,会被处死,但是谁还能没有一丝的侥幸心理? 在觉得自己前路已经一片黑暗根本走不通的时候,人总是会想,能不能换条路,万一呢?万一呢? 就连刘秀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 但是他到底心性坚韧,眼光长远,头脑清明,心里面的那点子侥幸少之又少,还有敢于继续搏命的勇气——因此,他没有后退,也因此,他才是如今这个功成名就的刘秀,是那个后世美名流传的汉光武帝。 而王凤等人并不是这样超绝之人。他们也会动摇,也会需要外界的助推让他们继续走下去。 事实上,最初能够说服一群穷苦百姓跟随自己,带着一群人起兵反抗,并且还成功的建立了绿林军,还让绿林军一直发展壮大到如今,王凤王常等人已经称得上是不凡。 “要是王凤有这样的心性,能够抓住可能坚决不放弃,那最初他就根本不会拥立刘玄为帝。”刘秀感叹,“但当初他们没有自立的心和能力,此时自然也不会是绝不退缩之人。” 都说王凤他们为什么不自立为王,但这不是正符合他们个人的心性和眼界吗? 若是王凤等人有此心性,有此坚韧,能够在昆阳之战中果决而不后退,那么他们当初自然而然就会自立,而不是推举刘玄。 而若王凤等人有这样的大才,如今……或许他刘秀也不能这样快速地取得天下。 【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起义军的作战更加顽强,他们拼尽全力守城,等着可能的援军,也等着可能的那一条生路。】 【这样一来,新军的攻城自然并不顺畅,昆阳久攻不下,时间拖得越来越久。】 【严尤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一方面是迟则生变,万一起义军真的来上一支援军,影响新军接下来的作战可如何是好?另一方面,新军此次出征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宛城,不能让宛城失陷,一定要保住宛城,保住洛阳,继而将起义军消灭干净。】 【因此,他再度对王邑建议道:“兵法有云,围师必阙,我等应当适当放走一些昆阳内的敌军,让他们散播昆阳大败的消息,以此影响宛城敌军的军心。”】 【既然不能短时间攻克昆阳,那倒不如留下一个缺口,既避免对方毫无退路之下背水一战、拼死搏杀,还能让逃出去的敌人自己不断散播大败惨败的消息,震动军心——自己人崩溃疯狂的样子,自己人口中的惨败言论,是最能引动军心的。】 【但这一次的建议,同样没有被王邑采纳。】 【王邑自恃粮草充足,兵力雄厚,不需要做这些额外的无用的事情,就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因此他直接拒绝了这一建议,只是要求士卒们继续进攻昆阳。】 【此时,数十万的新军全部都屯扎在了昆阳城外。】 刘邦愣了愣:“四十多万的新军全都驻扎到了昆阳城外?” 按照前面刘秀离城去调集援兵的事情,王寻等人这么做,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大坑?自找麻烦,还是大大的麻烦。 四十余万人,都放到昆阳城这么一座小小的城池之外,图什么? 昆阳是小城,那么四十万人根本不可能全部施展开来;事实上,即使是十万人,都足够把昆阳包围上好几层了,何况四十万人。 四十万人放在这里,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要展开进攻,四十万人也根本不能同时投入战斗——即使是十万人都不能同时投入,四十万人更是纯粹的浪费兵力。要是不展开进攻,那四十万人都挤在一处,管理和调动的压力得有多大? 即使是简单的换个地方、行军,想要指挥好四十万人,都需要牵扯相当大的精力,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命令传达到各个基层,让底层士兵听明白,再反馈到主帅手上;然后再进行下一道命令,再听明白,再执行和反馈…… 空间不够,花费的时间就会更长。 四十万人,即使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对待命令一看便明白,一听便能立刻执行,那也依旧需要时间——比如行军,总得一个部分走了才能走下一个部分吧? 而这么多人,如今挤在昆阳城外。 这都不是浪费兵力消磨时间了,这更是在给刘秀一个大大的可乘之机——四十万人管理时候不好管理,但是要乱起来,那可是相当快速。 - 而惨烈的守城情况,则给各个时期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不论哪个时期,是战乱是和平,是安乐是难以求生,百姓们都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代入了守城的那一方。或者说,将自己代入了昆阳城中的百姓。 大军攻城,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能怎么办? 即使这是朝廷的军队,可朝廷的军队同样不会把城中的百姓当人看——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可以用来换军功的人头! 一旦城破,作为百姓,他们只会被屠戮干净,运气好点躲过去了,一切财产都将全部化为乌有,甚至全家丧命,只剩自己一人存于世间。 ——但是这就是结束了吗?远远没有! 早在之前起义军夺取昆阳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若是当时昆阳与起义军一条心,开城归降或许还好,但若是昆阳不愿意开城,那么当时城中的百姓就要经历一场战火。 不管他们对起义军是什么态度,都不能改变他们的遭遇。 而朝廷此时发兵来攻…… 不论最终起义军能否守住城池,城中的百姓都要先为守城而战斗,为守城而死亡。 中年男子想到此,不由揣测,或许当时昆阳城中的百姓是愿意为了起义军而守城的,这不是因为他们多么信任和支持起义军,而是因为他们多么仇恨王莽,他们多么清楚自己在王莽治下活不下去的事实。 可若是能够不用沦陷于战火,谁又愿意陷于战火呢? 更有男男女女浑身颤抖,缩成一团,面露恐惧之色,若是有幼童的,父母长辈还会紧紧抱住孩子丝毫不放手——太可怕了,太可怖了。 他们或是在先前曾经经历过战乱,见识过攻城前、攻城时、城破后的场面,见到过那样的人间惨剧: 尸横于道,鲜血染红了每一条街,死去的士卒将领的头颅被割下来、甚至悬于城门之上,而就连城中的百姓也逃不过一劫——他们或是干脆被杀死、丢掉性命,或是被玩弄一番、搜刮干净钱财后被杀死,或是侥幸没有丧命但早已被吓破了胆…… 他们,就是那些“幸运”地活下来的百姓。 不过与那些丧命之人或者遭受巨大痛苦和凌辱之人相比,他们还真是实打实的非常幸运了。 - 而另一部分最为恐惧的百姓,则是正处于战火之中——尽管他们所在的地方短时间内还没有被卷入其中,但是距离战乱也并不遥远。 许多人只是听闻攻城,也听闻了城破后的惨烈,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识过攻城情状。 此时,不乏有人崩溃之下痛哭出声:“我想活下去……我不想被困在城中……” “我们赶紧出城,赶紧离开这里吧!咱们这里距离那不远,估摸着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打到这里来……” 也有人心神大乱,将听闻到的其他有关战争的消息一股脑倾泻而出:“怎么办,怎么办?能逃到哪去?!我听说,听说那些人在攻城的时候,还要先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拉到两军阵前,让百姓冲杀,不然就要被他们乱刀砍死……” 天下之大,但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 跑到城外,万一遇上那些军队,谁会怜悯他们?怕不是都会被拉到阵前,要么被迫冲锋,要么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而这,偏偏还不是与外敌作战,不是外族做出来的事情,偏偏正是他们自己的军队,是他们同族的军队!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在这样的到处战乱之中?——逃到深山之中,还是逃到塞外去? 听到这个消息,周边的人一瞬间都吓傻了。 他们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因此一心只觉得攻城和破城,以及军队进驻将会带来灾难;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原来他们这些百姓居然还会遭遇到这样的可怖之事。 怎么办,怎么办? 【在昆阳战事胶着之时,刘秀等人来到了郾城和定陵等地。】 【他们想要调动这些地方驻扎的兵力,虽然起初有些将领不想前去昆阳参与增援作战,只想要守在原地、守着自己的财富,但刘秀还是成功地说动了这些将领们。】 【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我们能够获胜,那么我们能够获得的财富将要比如今多上不知多少倍,且我们想要建立的功业也能获得成功;如果我们无法获胜,那么连性命都将不保,还谈什么财富呢?】 【因此,被说服的将领和士卒们纷纷选择跟随刘秀等人前往昆阳。】 【而在领兵往回赶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同时打击敌军军心,刘秀还散布了关于宛城的假消息——绿林军已经成功夺下了宛城,主力得以调动,马上就要抵达昆阳了!】 【有了这样的消息,城中坚守的绿林军自然欢欣鼓舞,作战更加勇猛,而新军确实受到了打击,士气低落,觉得围攻昆阳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是刘秀不知道的是,宛城被成功夺下并不能完全算是假消息。】 【在他尚未获得消息的时候,宛城确实终于守不下去了,在内外交困、粮草殆尽的情况下,宛城向刘演投降。】 第44章 昆阳大捷·计杀刘演 王凤等人也在凝神看着这一幕幕。 绿林军大获全胜,得以攻下宛城,距离那个他们心目中最后的目标——干掉王莽,推翻新朝,已经前进了一大步。 他们自然为之欣喜。 但另一件事同样深深牵动着王凤等绿林军主将们的心神。 那就是,难道一切最终都要归于刘演和刘秀兄弟?最后,以皇帝身份统领天下的,也将是刘演或者刘秀吗? 此时的新市兵和平林兵还没有和舂陵兵会合,虽然时间确实已经到了地皇三年。 可是,王匡和王凤等人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不甘心于最终登上皇位的极有可能会是刘演或者刘秀,这两个他们根本不认识,也不熟悉的人;即使是这个神迹中的走向,他们二人对于刘演和刘秀也并不如何了解。 毕竟,他们不过是中途会合,随后共同作战而已,大家心并不齐,也没有一同起兵发家的感情基础。 所以,他们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吗?真的日后会是这两人执掌大权? 王凤清楚自己性格和带兵上的弱点——就像是这上面讲的一样,他确实很有可能在这样的包围压力下,想要退兵,想要向对面投降以换一个活着的可能。 也正因此,他觉得自己是不足以自立为王,不足以自己直接称帝建立王朝的。 可是,刘秀,或者刘演? 【六月初一,刘秀等人率领的援军终于抵达了昆阳附近。】 【刘秀亲率一千余人担任前锋,主力则由李轶率领跟随在后。】 【在接近新军的营地时,刘秀带着前锋军摆好阵势,发动进攻;王寻和王邑也派兵迎战——但刘秀本人和他率领的前锋军确实勇猛,在新军之中不断冲杀,斩杀多人。】 【顿时,起义军的气势高涨起来,越杀越强,愈战愈勇,而新军反而因此而产生的退缩之意。】 【借着这股气势,刘秀继续带兵作战,接连大获全胜,将新军大败,将前来支援的这些起义军的军心牢牢凝固,让众人的信心也顿时充沛起来——新军不过如此,昆阳之围必定能够得以解除!】 【而这样的接连战败,给新军方面的影响同样不小,不仅普通士卒感到了畏战,就连主帅王邑和王寻都开始觉得找不着应对之法;】 【加上之前昆阳久攻不下,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分毫突破,以及之前刘秀派人散播的关于宛城已破,起义军主力即将抵达的消息,直接引发了王寻和王邑两人心中的恐慌情绪。】 【可虽然已经感到了些许恐慌,王寻和王邑却依旧没有想出来什么好战术,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行动方式——他们习惯于在营地中巡视。】 【这一习惯并不能算是错误,作为一军主帅,当然要时刻巡视军营,了解实际情况;但是出于对刘秀本人的不了解和轻视,王寻和王邑认为他虽然确实勇猛,但到底手中兵力不足,没有必要太过防备。】 【因此,在巡视阵地的时候,他们通常只带着万余人,还要求军种各部严格管理,没有命令的话,不能擅自出兵——这同样不算问题,但是在面对刘秀,面对突发情况之时,这个命令显然就有些不妥当了。】 【刘秀精挑细选了三千精锐敢死队,直接冲入了新军的中坚阵地。】 【此时,恰逢王邑和王寻巡视的时候,他们便带兵迎战刘秀,可他们手中的兵力虽多,但能力却不能与三千精锐相当,搏杀的勇气也没有敢死队那么大。因此,新军的阵型迅速被击破,士卒溃逃,一片混乱。】 【而其他各部的军队由于之前的指令,并不敢擅自动兵,只是旁观王邑和王寻领兵作战。】 【就在这样的旁观和等待之下,王寻被斩杀,王邑的军队被冲垮。】 【主帅之一身死,指挥中枢溃散失灵,新军的四十万大军即刻便陷入了混乱之中;此时,城中的起义军也冲杀了出来,与援军一同对新军展开内外夹攻,四十万新军不多时便彻底溃散,土崩瓦解。】 “好!”刘邦抚掌大笑。 此子实在不凡,既能用言语联合那些将领士卒,又能勇武冲杀于阵中,可谓是能文能武,能指挥作战,也能联络人心。 从这些行为上看,刘秀确实有为君之能——而剩余的部分,就要看他在政治问题上的敏锐度,以及处理能力了。 比如,现如今的更始帝乃是刘玄,刘秀应当如何应对? 如今昆阳之战即将获胜,刘秀立下大功,而宛城则是其兄刘演带兵夺下,兄弟二人皆有声望有功劳,他们在接下来的更始政权中又当如何自处、如何应对? 以及,刘秀如今到底有一名兄长,还是颇具才华、一同起兵、有不少人支持的兄长。但是皇位只有一个,刘秀想不想要呢?他要是想要,他的兄长刘演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当然,关于最后一点,刘邦自己就已经有了猜想:“刘演和刘秀威名日盛,但到底刘演为长,支持他的力量也更多,恐怕不用刘秀自己为日后的事情烦忧,刘玄就会帮他一把,杀掉刘演。” 到那时,刘秀要面对的考验,就是刘玄的打压,以及在自己情谊深厚的兄长死于刘玄之手的情况下、如何面对刘玄了。 处理得当,那么他的政治水平就没有问题;处理不当,那他大约就等不到坐上皇位的那一天。 - 李世民对于刘秀带兵冲杀在前非常欣赏。 概因他自己也是这么一种风格,一旦领兵作战,就喜欢自己带上精锐骑兵冲到第一线,冲入敌军阵中来回冲杀;或者自己带着少量人马冲入交战点附近,探查一手情报。 而李世民这样的作风,也让他每每都能成功鼓舞军心,还树立了极为高大的形象。 虽然这种习惯对于他的安危有负面影响,也有不少臣子劝谏,但是李世民还是改不掉。 只不过……如今倒也不需要改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踏上前线——别说踏上前线,就连想要来个御驾亲征都没有机会。 【王寻身死,剩下王邑,以及严尤和陈茂等人只能仓皇逃窜,他们仅仅带着几个精锐骑兵, 踏着几乎能够阻断河水的尸体才越过河流,逃出生天。】 【此次号称百万的四十万大军,本就是仓促之下强征而来,士卒们本就不愿意从军入战场,此时一败,更是无人理会主帅将领,只顾自己逃命,仓皇之下出现了大量的踩踏事故。】 【而仓皇脱逃的王邑等人,身边最终剩下了千余人的残兵,他们一路狂奔到了洛阳,才将消息传回了长安,告知了王莽——王莽大惊,愈发慌乱,整个朝廷也同样为之震动。】 【此时,新朝的主力已经分别在东部赤眉军和中部绿林军手中折戟沉沙。】 【而更始帝刘玄在宛城被攻破之后,便暂时定都于此,且在城中大肆分封诸侯,人数多达百余人。】 “更始也非明君之相啊。”刘启评价道,尚未定夺天下,不过刚刚入主宛城,便迫不及待的大肆分封,竟然能封出来百余名诸侯……这么急切,这么不能衡量天下大势,其后的成就也有限了。 纵然王莽和他的新朝会走向灭亡,但是刘玄此人的行为举止,政治水平,显然也不足以支撑他真正变成一个“天子”。 “他如此态度做派,迟早会招来赤眉军的不满,又有刘秀等人在内,恐怕最终内外交困而亡。”刘彻也道,现在全天下实力最强的可不只是新朝朝廷和绿林军,还有一个十万之众的赤眉军呢。 如果得不到自己心目中的犒赏,赤眉军,樊崇能够甘心? 但从刘玄如今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可不是那种胸怀宽广,能够明了天下大势,安抚好赤眉军的君主。 所以,最终到底是要落到刘秀或者刘演……不,只有刘秀,一切都要落到他的头上啊。 【就在全天下都在因为新朝的主力覆灭,力量大减,对地方彻底失去控制力而沸腾不已,纷纷起兵诛杀当地郡守,改用更始年号,反对王莽统治和命令的时候,在更始政权的临时都城宛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刘演死了。】 【在经历过多场征战,在经历了绿林舂陵之间的多次冲突,在双方矛盾愈演愈烈难以压制之后,刘演终于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彼时,昆阳之战刚刚结束不久,刘秀等人也处于战后状态。】 【刘演的死并不算意外,特别是在他带兵攻下宛城,刘秀又成功召集援军大败新军之后,他们二人的声望愈隆,声名日盛,无一不是踩在了刘玄的痛点之上。】 【刘玄根本难以容忍这两人的存在,特别是刘演,这个舂陵兵一心想要拥立为帝的人,他们的存在让刘秀如鲠在喉,难以下咽,昼夜难眠。】 【而绿林军中同样有不少人对刘演和刘秀两人不满,同时也对舂陵兵不满——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大部分人之间根本没多少情谊;大家还是竞争关系,毕竟权力和财富就那么多,你占了我就没有了;你们还是地主出身,大家根脚也不一样……】 【总之,在这样的不满之下,便有人主动向刘玄进言,为他分忧解难,这两人就是朱鲔和李轶。】 【朱鲔,是绿林军将领之一,当初分兵之时与王匡王凤一同带领新市兵北入南阳,刘玄登基后受封为大司马,属于是刘玄非常信任和倚重的人;】 【李轶,则是舂陵兵的一员,出身豪族,随同刘秀和刘演一同起兵,他还是李通的堂弟,而李通正是刘秀的心腹,还娶了刘秀的妹妹。而李轶本人,也深受刘演信任。但是就在先前绿林舂陵结盟之后,李轶便暗中倒向了刘玄,并与朱鲔往来密切。】 【这两人也是力劝刘玄尽快除掉刘演的主要人员。】 “李轶!”刘秀看到这里既惊且恨,他确实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之前他的属下便曾经悄悄向他汇报过,李轶和作为刘玄心腹的朱鲔私下会面,时常来往。 当时他便感觉不对,刘玄和他们兄弟两人虽然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还能维持一个“联盟”状态,但是双方和所有知情人士都心知肚明,大家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同伴了!而是生死之敌,是迟早只能剩下一方的对手! 既如此,作为刘玄的心腹,朱鲔又怎么可能与他们兄弟阵营的人有什么私下的情谊,怎么可能交好他们麾下的人?双方见面大多都是无视对方,或者勉强做出一个礼貌态度就已经很好了。 可李轶,却能够与朱鲔私底下往来不断……如果不是朱鲔背叛了刘玄,那么就可能是李轶的立场和态度有了转变。 而朱鲔背叛的可能性非常微小——毕竟,若是真的成功策反了如此一员大将,李轶有什么理由不前来告诉他和兄长?这分明是天大的功劳! 所以,只能是李轶,这个与他们兄弟二人一同起兵,一同作战,曾经交付后背的人,背叛了他们。 可是当时他告诉兄长之后,兄长并不怎么相信,他还依旧记挂着当初一同作战的情谊,不相信李轶会背叛他……尽管自己说了不止一次,但是却还是没能让兄长对李轶产生怀疑。 但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如今刘玄还没有来得及下最后的杀手,兄长还有反应的时间。 【如何除掉刘演呢?】 【方法有很多,不用自己创新,历史上就有许多可以直接拿来用的方案。】 【刘玄等人首先选择的,是传统的刀斧手埋伏,以某种行为为号,直接击杀目标的方案。】 【此方案使用次数颇多,只要准备周全,用过的人都说好。】 【于是,在昆阳之战结束后不久,他便下诏要求所有将领们到宛城集合。】 【面对突如其来的集合要求,刘秀顿生警惕,觉得这极有可能是刘玄设下埋伏的前奏,毕竟他们兄弟如今的风头实在太盛;但是刘演觉得不至于此,这应当就是一次常规活动,是那种论功行赏、大胜之后庆贺之类的集会。】 【于是,刘演坦然地赶赴了这一次集会。】 【在会上,刘玄故意亲近刘演,借故将刘演的宝剑拿到了手中赏玩,而玉佩也被送到了刘玄的手中——按照计划,刘玄只要觉得时机妥当,就举起玉佩为号,早已埋伏好的武士们就会立刻冲出来杀死刘演。】 【同在席中,刘演的舅父樊宏察觉不妙,顿时为刘演担忧起来。】 【可不知为何,一场宴会过去了,刘玄却始终没有举起玉佩,武士们也没有随之冲出来斩杀刘演。】 第45章 突破武关 刘邦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似曾相识——太眼熟了好不好,这完全就是他曾经的鸿门宴的翻版啊! 当年项羽也想要在宴席上杀掉自己,只不过同样一直没有动手,范增还屡次举起玉玦提醒他,但到底还是让自己得以找到了生路,最终安全离开。 后来,便是楚汉争霸,大汉夺取了这个天下。 只不过,当年项羽和自己之间的问题更加复杂一些,项羽也好,自己也罢,都已经是明摆着要称王了;而双方的将领谋士更是对对方都抱有绝对的警惕——谁都知道,这一场鸿门宴是宴无好宴,绝非好事儿。 而自己,和项羽,也同样对彼此的目的和打算心知肚明……哦,项羽可能脑子没有那么清醒,但显然那家伙对于自己也没有什么善意,全都是杀心。 可是刘玄和刘演这两人吧…… 刘玄倒确实是对刘演毫无好感,只觉得刘演是自己的威胁,要尽快除掉;刘玄的心腹们也觉得要赶紧除掉刘演——且不说这个方案和想法正确与否,但是确实态度已经明确; 但是刘演,他竟然还能觉得这一次大会是正常的集会?! 刘邦实感震惊,他确实没见过这样一个政治敏锐度不足的人作为一方有志于天下的起义军的领袖——政治敏锐度不足的人并不少,譬如某个韩姓人士,但这些人到底不是主君,不是要被推举为帝的人。 刘演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刘玄这一次召开集会不是蕴含阴谋,不是想要杀他? 难道他自己觉得这时候不是杀掉自己的合适时间,所以刘玄不会动手?但是解决敌人的时机哪有那么准确,很多时候就是要动手所以就动手了,至于善后的问题,那都是后面再说。 还是说刘演觉得刘玄就是不会或者不敢对自己动手? ……不过刘玄也确实很神奇。 明明都做好埋伏、有了计划了,但他却愣是没有按照计划行事,没有杀掉刘演。 这两人……刘邦眼角抽了抽,从这件事情来看,这两人还真都不是合格的皇帝——特别是乱世之后的第一位皇帝的料。 这一次刘演没死,那刘玄又会选择什么方法? 简单一点的话,那就是直接派人,派一群人冲到刘演跟前杀掉对方。多么简单快捷又高效! 【这一次没有成功,但是刘演阵营中也有人明里暗里劝说刘演提高警惕。】 【比如当时就在席上的樊宏,直接用当年项羽刘邦的鸿门宴为例:“昔日鸿门之会,范增举玉玦以示项羽;而今之事,难道没有同样的意思吗?”】 【而刘演对此的反应是“一笑置之”,并没有表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又有没有什么打算。】 【刘秀也时常劝说刘演,除了让他警惕刘玄之外,还让他警惕曾经一同起兵的同伴李轶,但这一劝说没有什么效果。】 【在刘秀樊宏等人心急如焚,日日为刘演的生命安危感到担忧的时候,刘玄对于刘演的忌惮也在不断提升。特别是在刘演阵营中不断有人直接表示了不承认更始帝、不承认更始政权之后。】 【还记得那个表示“更始帝是谁”的刘稷吗?他已经被刘玄记住了。】 【第二次除去刘演的计划,就从他的身上开始。】 【刘玄直接下诏要任命刘稷为抗威将军,刘稷拒绝接受——这正是刘玄等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只要刘稷拒绝,那么他就抗命了;于是,刘玄直接以此罪名,带着不少将领和数千士卒前往了刘稷的驻地,要将刘稷收押后斩首。】 【刘演当时同样在场,他不可能任由刘玄抓捕并且杀掉自己的部下,于是直接上前理论。】 【而这更触发了刘玄的怒火,本就有所预谋,再加上此时攀升的愤怒,刘玄干脆把刘演一起抓了起来,当天就将其诛杀。】 百姓们看到这里,皆有几分茫然。 “……就,就这样?”有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那个刘演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么……简单?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 这确实超乎了他的认知,也超乎了其他百姓们的认知。 “戏文里面不是这么讲的啊!”不少人愕然道,“这不得先找一下证据,然后按罪收押,接着再有人反抗不满,然后皇帝和大军将这些人镇压下去,最后再把刘演处死?” “也可能是皇帝要抓刘演,刘演抗命,然后双方带兵作战,最后刘演落入下风被抓了起来处死,我看过这样的!” “他还有个弟弟刘秀呢!怎么不能是皇帝抓了刘演,然后刘秀听说自己的兄长被抓,于是带兵攻打,逼迫皇帝把自己兄长放了,但是皇帝坚决不放并且处死了刘演,然后刘秀就和皇帝闹翻……”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这些都是他们从戏文或者话本子里面听过的故事。 朝堂皇室,政治斗争,兵变政变,距离他们都太过遥远,遥远的仿佛另一个世界;因此,他们对于这些事情的认知和了解,只能全部从故事中得来。 或者是纯粹编造的故事,也或者是从历史真实故事改编而来,但总之,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没有读过史书,没有真正听闻。 而故事,总是带着夸张和波折,或者说,写故事的那些人,基本上也没有这样的人生经历。 有人想到了话本子或者戏文总会编造一些内容,但仍旧不解:“就算戏文什么的要添油加醋,但是再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就结束了吧?至少……至少不应该像是第一个方案那样,埋伏刀兵,然后根据暗号杀人吗?” 怎么就……就这么,草率?对,就是草率! 太草率了,太随意了! 刘演,一个带兵立下大功的主帅,一个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还有刘秀这样的弟弟的人,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轻飘飘的死了? ——这么轻飘飘的死法,一点也不像是王公贵族。他们不应当是那种轰轰烈烈、闹得天翻地覆的吗? 这样,反倒像是他们这些草民的死法,随意,又潦草。 男子陷入了沉思,也陷入了茫然。 【得知兄长突然无故被杀,刘秀在悲痛之下也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请罪。】 【他没有表示过度的悲伤,更没有对刘玄展露不满,而是急忙赶回宛城,绝口不提自己在昆阳大捷中的功劳,而是为兄长的犯上之举谢罪,同时表示自己也有过错。】 【同时,在明面上,他没有为刘演服丧,举止饮食都一如平日;但在私下里——不是那种没有人知道的私下里哈,他不食酒肉,枕间也往往有泪痕。】 【刘玄见状,对他放下心来,随后又产生了些许愧疚之情,将他封为了破虏大将军,加封武信侯。】 【而刘秀的应对还没有结束。就在这一年,他又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娶妻。】 【这一行为同样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满,向刘玄和绿林军一系展示自己心无怨恨,一心奔着美好新生活而去。】 【当然,他的娶妻对象阴丽华,家中也有不小的力量,足以给他在政治军事乃至经济方面的支持。】 刘恒非常欣赏刘秀的反应速度和应对能力。 “忍辱负重,不逞一时之气,抓住时机,揣摩人心,”他下了断言,“大汉兴复指日可待!” 且这种“兴复”,应当也不只是简简单单地重新建立大汉,而是让大汉重新走入一个新阶段,或许,他还可以畅想一下大汉在刘秀的手中再度辉煌。 忍辱负重,兄长被杀的血海深仇不仅不能报,还得对仇人顺从恭敬,明面上也不能展露悲伤;在兄丧的齐衰一年的丧期内,为了大局而成婚——当然,这个成婚对象本身大约还是让刘秀比较满意的。 【内部暂且表面安定了下来,刘玄便继续命人向王莽展开攻势。】 【绿林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王匡带领,进攻洛阳;一路由申屠建和李松带领,向武关进发。】 【王匡和洛阳无需多言。至于另一支大军中,申屠建是刘玄的心腹之一,当时要在席上杀刘演,那块作为信物的玉佩就是申屠建呈递给刘玄的;而李松,则是南阳豪强出身,原属于舂陵兵,是李通和李轶的堂兄弟,至于他如今到底是刘秀的人还是刘玄的人,从他后来的动向来看,极有可能是已经倒向了刘玄。】 【而武关,作为关中四关之一,从东向西进入关中除了之前的秦函谷关、后来的潼关之外仅剩的另一条路,自古就是兵家要地,当初刘邦突入咸阳,便是走武关。】 【因此,当绿林军急攻武关的消息传播开后,天下震动,就在武关附近的析县(河南西峡县),有人迅速起兵响应。】 【起义军的首领有两人,以邓晔为主,于匡为辅,他们带着一百余人组成了起义的最初人数;随后,两人找到了析县县令,劝说他跟随他们一同反对王莽:“刘玄称帝,天下响应,王莽即将灭亡,你何不顺从大势呢?”】 【县令被他说服了,于是带着析县的几千兵马归入了起义军中。】 【邓晔之所以要去说服县令,一是因为县令手中的几千兵马;二是因为,析县县令此时正带着这几千兵马协助朝廷军队镇守武关。】 【这几千兵马和县令选择了起义军,那么邓晔和于匡就得以松动武关的防守,并且获得关于武关守兵的情报——随后,他们先是控制了析县和周边地区,紧接着就进攻武关,武关守将兵败投降。】 【占据了武关之后,长安的大门就向他们敞开了一半,于是邓晔和于匡趁热打铁,先是又击溃了王莽的一支大军,随后顺着武关西进,直接攻入了长安城外的湖县。】 【王莽进一步遭受了巨大打击,慌张失措。】 【在慌乱之中,他选择了两个应对措施:一个是派兵去镇压邓晔和于匡这支起义军,另一个是寄希望于上天庇护。】 嬴政疑惑:“潼关?函谷关被废弃了?” 若说函谷关之前加一个大秦的名号,这倒不算奇怪,毕竟大秦与函谷关真的是紧密相连;而西汉如果沿用了他大秦的函谷关,也属常理。 可是后面又出现了一个潼关,这可是一个全新的从未听说过的关隘。 蒙毅思索道:“可能是后世地形变幻,原本的函谷关不再适用了,所以后人重新修建了新的关隘。” 地形地貌并非一成不变的,即使是古人对此也相当清楚。 在大秦的这数百年间,函谷关是要塞咽喉,但是到了千余年后,经过风吹雨打风云变动,可能函谷关的道路废弃、可能函谷关周边多出了路径能够绕过这一关隘…… 最终,不得不新建一座关隘,用以扼守关中地区。 况且看样子,潼关的位置还是沿着黄河河道,只不过比函谷关靠西——大约是当时函谷关两侧的高原绝壁消失,无险可守了。 他们没有关心王莽的操作,原本王莽在军事上的应对就显然不怎么高明,如今惊慌失措下,只会更加让人不忍直视。 至于说武关附近的县城竟然又出现了起义军,还说服了县令……当年大秦衰亡之际,不同样如此吗? 墙倒众人推,大部分人还是或主动或不自觉地跟随天下大势的,而非逆流而上。 - 曹操眼睛一亮,潼关!这个位置! 原本的秦函谷关早已不再具备绝对的战略意义,稠桑原的绝壁早已消失,变成了平缓的河滩,不仅如此,原本原上茂密的森林也不知何时不复存在,因而,人们不仅能够从河滩上行路,还能从原上行路。 而秦函谷关东面的弘农河也早已从湍急大水渐渐变小,虽不至于变成涓涓细流,但是想要渡河也不再非常困难。 这不仅导致曾经的秦函谷关不能继续作为重大关隘,就连他先前修筑的新关隘(魏函谷关)的地位都不断下降。 他已经在琢磨着修筑一座新的、具有绝对战略地位的关隘了,潼关的位置也在考虑范围之中。 而既然潼关青史留名,甚至占据了整个“日后”,那显然设立这个关隘的决定极为正确。 至于说汉其实也建了一座新的函谷关……那座函谷关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大用处,没有什么提起的价值。 ------------------------ 函谷关有好几个,潼关也有好几个,整体而言,二者可以视作在一条谷道之中,但是潼关在函谷关的西边 第46章 新朝灭亡 【虽然派兵去镇压,但是王莽还是没有丢掉他用人有问题的本色。】 【他总共派出了九名将领,号称“九虎”,让他们带着数万精锐禁卫——也就是俗称的北军前去镇压邓晔和于匡。】 【为了让这些将领和士卒们尽心作战,王莽进行了个两个操作,其一是给出了赏赐:士卒每人四千钱。】 【说实话,给这点钱还不如不给,不给钱,而是直接洗脑士卒们要为国尽忠、为君分忧、镇压逆贼,让他们从精神上愿意奋斗;要是选择用赏赐激励,那要给就大方点,当时国库内钱财珠宝布帛无数,在这样的存亡关头,还吝啬什么?】 【操作之二,是扣押了九名将领的妻子儿女作为人质。】 【说实在的,从整个封建王朝的历史来说,将领在外领兵作战,妻儿家小留在京中作为人质让皇帝放心,已经属于常规操作,皇帝知晓,将领也自觉主动,本来这没什么。但是王莽做的有些太难看了,直接把将领的妻儿关在了宫中,这怎能不让将领们心生不满?】 【最终,在王莽的这一系列操作之下,士卒们没有一个满意的,都不愿意前去作战,一点战斗意志都没有;将领们也没有一个不心怀怨恨的,同样不想为王莽效命。】 【别的将士们是有志一同想要打胜仗获得奖励升官加爵,这些将士们是有志一同深深怨恨王莽。】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王莽也是一个奇才。】 百姓们瞪大眼睛。 四千钱?虽然他们不是那时候的人,但是按照这前面讲的,王莽搞出来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货币,想也知道如今新朝的这些货币有多混乱;而四千钱,且不说当时这么多卖命钱是否足够,只说这四千钱到底值不值这个价值,就是个问题。 “要是钱真的够,那些士卒也不会这么怨恨王莽了。”有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分析道。 要是他不幸遇到需要去打仗的事情,还是这么一个眼瞅着没什么胜算的仗,如果真的没有避开的可能,那他就一定要多多的、充足的钱财才是——至少,要为自己的父母妻儿日后生活做打算啊。 反正要是他,如果真的能够获得足够丰厚的买命钱,那他也就认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是吗? 世上人命贱如草,多得是丢掉性命的人,多得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掉的人。相比起愿意用命来换取钱财的人,愿意出钱买命、愿意出足够的钱买命的人,才是少之又少。 多少人有一条命,却卖不出个价钱?! 要是他真的到了要用命换钱的地步,那只要这个钱足够,他就认命,他就接受。 但是看样子,王莽显然给出的价格不能让士卒们满意——连一两个愿意的都没有,他给出的钱是多是少可想而知。 也有妇人议论起被扣留在宫中的将领家眷:“那些大官的夫人孩子确实是在京城呢,前些日子有一家还举办了百日礼,可热闹了!” “想来这留下家眷在京中确实是常态,反正我也没听说过这些府上有什么闹腾……但是虽然在京中,但人家还是在自己家里,这和扣在宫里面可完全不一样。” “这也怪不得人家对王莽不满,本来就没多少胜算,还被这样威胁……” 她们自然不懂朝堂之事,也不懂什么帝王心术,但要说扣留家眷作为人质,这大家都能明白,有时候去买个东西人家还需要一个抵押呢! 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 但家眷留在京中的府邸之内,和家眷直接被关到了宫里面,这两者的不同意味,她们也能够咂摸出来。 这谁能乐意? “不是,这些事情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妇人都能想明白,这王莽还是皇帝呢,怎么就这么做了?”有人疑惑,这实在是太不符合他们对皇帝和达官显贵们的想象了。 另一人一边捣衣服,一边道:“我倒觉得他可能本来脑子就有点毛病,不然之前的那些个改革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而且现在他不是慌了吗,有时候人一慌脑子就不够用了。” 这可不是她胡说,之前她就见过一个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婶婶遇到家中出大事的时候,一时间慌到什么也想不起来。 【九虎将军带着数万精兵抵达了华阴县,扼守在了黄河南岸和崤山之间的险要之地。】 【此时,李松所率的绿林军尚未抵达武关,与这些军队作战的还是邓晔和于匡,他们的兵力也抵达了数万人。】 【邓晔兵分两路,让于匡带着几千弓箭手从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他本人则带了两万士卒先往南行军,击败了守在这里的一部分敌军,随后从这个缺口绕到了九虎将军的后方,从敌后突袭。】 【在毫无防备和作战意志低下的情况下,九虎大军大败,六名将领战败逃走,四人不知所踪,两人逃回长安被处死,剩余三名将领则收拢残部,退到渭口守卫京师仓。】 【给不知道的朋友们解释一下,京师仓是汉武帝时期修建。当时由于人口增长,关中地区生产的粮食已经不能满足人口所需。为此汉武帝先是修建漕渠,随后又兴建了京师仓作为漕运的中转站。由于地处华阴,也被称为华仓。】 【作为漕运中转站,京师仓的地理位置非常关键,也算是险要,正处于漕渠、黄河、洛河以及渭河的交界处。】 【只不过由于地理形势的变化,以及东汉都城的迁移,东汉初期京师仓就被彻底废弃。】 刘彻愣了一瞬:“迁都?”迁到什么地方?关中不好吗?长安不好吗? 要迁的话,能迁到哪儿? ——洛阳? 上一个分东西的朝代还是八百年周朝,西周原本定都于镐京,随后成王实行两京制,又立了洛邑作为都城;而东周时期,平王东迁,都城便仅有洛邑一地。 洛阳的历史颇为悠久,在大汉之中同样具有重要地位。 在军事上,在经济上,在漕运粮食上,在天子对东部广大地区的控制上……洛阳的地位一向重要。 虽然在他即位之后,军事和控制的重点逐渐转向西北,转向对外部的匈奴,不再像是之前的几代皇帝还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控制河东地区、控制各路诸侯,但是鉴于关中的粮食和地理位置等问题,洛阳的地位也不过是稍有减轻而已。 想来,在他之后的几代皇帝在位期间,洛阳的重要程度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长安虽然现在看着还好,但是绿林军攻入长安必然会引发动荡,造成破坏;其后大约还要将京城定在长安,但是他的这个更始政权同样不能长久,是以长安至少还要再遭受一次战火。 所以,长安的破败程度必定相当严重。 以及,若是刘秀建立东汉,那么他的核心控制区域是什么地方? 刘玄入主长安,他会把刘秀留在长安眼皮子底下看着吗? 【此时,李松率领的绿林军抵达武关,邓晔直接打开关门迎接对方,邓晔的兵马和李松的两至三千兵马在湖县会合,合兵之后,他们再度尝试进攻京师仓。】 【但这一次同样没能攻克。】 【于是,邓晔暂且放弃此地,转而命王宪担任校尉,带着数百人渡过渭河,向北进入了左冯翊境内——左冯翊,既三辅之一,三辅又叫做三秦,指治理西汉京畿地区的三个主官,也指这三个主官各自管辖的地区,包括京兆尹、左冯翊、以及右扶风。】 【王宪便是带兵去攻取左冯翊的城池。】 【李松则是派遣了韩臣等将领,直接向西进军,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入新丰邑——这个地方也是颇有来历,当初刘邦的父亲思念家乡,于是刘邦就在鸿门,对就是大家知道的那个鸿门,仿照家乡丰邑建造街道建筑,并且将家乡父老迁过来,由此,这里就叫做“新丰邑”。】 【如今这里是陕西的新丰街道。】 【来到新丰邑后,韩臣率军遭遇了新朝军队,成功获胜,他们一路追着溃散逃跑的敌军接近了长门宫。】 【王宪那边也是高奏凯歌,一路上几乎是人人望风而降,毫无抵抗,官员、豪族、百姓都愿意归顺甚至加入他的军队。】 【而鉴于之前京师仓屡攻不下,邓晔和李松认为己方如今的力量不足以攻克长安,还是应当等大部队抵达之后再展开全面进攻。于是他们就先暂驻于华阴,修整大军,铸造武器军械。】 【与他们等待大部队不慌不忙不同,意识到王莽大厦将倾的长安周边的各种力量都匆匆赶往长安城下,想要抢先一步进城,获得最大的功劳和好处。】 【此时,王莽正在进行他的第二个应对措施:求助于上天。】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们能不急吗。”朱元璋对此摇头,表示了对这些此时起兵的长安附近的豪族的嫌弃。 若说长安附近的百姓们此时才敢直接表示起兵反抗,要推翻王莽和新朝,那朱元璋还能够理解——普通百姓,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在这样混乱残酷的统治之中,能够让自己活着、让家人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求他们什么? 特别是,他们和绿林军以及赤眉军不同,那两支起义军可是在中部和东部,离着长安十万八千里;而这些百姓却生活在长安的眼皮子底下。 即使天下彻底陷入混乱,那长安和长安周边也是最后失控的地方。无他,朝廷在这里。 因此,这里的百姓们之前敢于反抗,那自然值得称赞;但若是只能维持生存,同样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但是那些豪族们可不是这样啊! 他们手里握着大片田地,家中人丁兴旺,还有对佃户的一定程度上的控制能力,他们缺人缺钱吗?他们难道不能做到掌控一定地区吗? 他们都能。但是他们还是要等到起义军已经打到长安附近,等到武关被攻破,才纷纷起兵。 王莽的颓势又不是如今才显露的,最晚在宛城陷落、昆阳惨败的时候,王莽的败局就已成定局,那时候起兵都已经可以说是“别人劳作完了旁观之人跑出来捞好处”,更何况是等到长安周边失陷之后? 这些豪族,都是不想冒风险,又想要捞一笔的家伙。 这种人也最是毫无立场的墙头草,一旦有什么风声,他们就能跑的比谁都快;有好处又能冲的最靠前。 虽然自己的大业最终有一部分也确实需要这种家伙的支持——毕竟这种人是杀不干净的,而且数量颇多,可朱元璋还是对这群家伙充满了嫌恶。 他觉得,只要是自己创造利益和基业的人,应当都能和自己有同感。 - “寻求上天的帮助?他又要怎么办?”刘邦对于王莽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充满好奇,实在是因为王莽的一些行为着实超乎想象。 ……他不会又要像是禅位的时候那样,把乃公这个大汉开国之君拉出来给他作筏子吧? 那就是太不要脸了!——来自一个先前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的刘邦。 【王莽在长安的南郊搭建了祭台,带着文武百官去那里祭天,举行“哭天大典”,因为有一崔姓官员这么建议他,说是上古时期,若国中有大灾难,可以“哭以厌之”,可通过哭来向上天求救。】 【于是王莽带着官员们,先是祭天,随后详细说了自己承接天命,有“符”授意的情况,随后所有人一起仰天大哭,哭到喘不上气来之后,低头叩首。这么来了几轮,这一次大典才算结束。】 【如果从祭天的这个角度来讲,那上苍还真是应当听到了王莽的哭嚎——在大典结束后不久,九月初三,起义军就攻破了长安。】 【这怎么不能算是上苍对王莽的祈求和不安的回应呢?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用惶恐不安啦!】 【起义军攻破长安后,长安城内的百姓也立刻加入了起义军,一同向皇宫冲杀而去;王莽急忙逃到了未央宫中四面环水的渐台上,最终被商人杜吴斩首。】 【王莽的首级被送到宛城,百姓们听说后“共提击之”。】 【此外,按照史书记载,他的首级还成了皇室收藏品,直到晋惠帝时期洛阳武库发生火灾,才被焚毁。】 【就在当月,洛阳也被攻破,刘玄于是先迁都于洛阳,随后在更始二年年初,向长安出发。】 ------------------------------------------ 关于王莽的这个哭天大典,可以看看冯梦龙大佬的《古今笑史》,也叫作《古今谭概》。这件事在《迂腐篇》。同在《迂腐篇》的还有用《孝经》消灭起义军的东汉笑话(虽然有观点认为东汉这个是为了讽刺太监)。 第47章 更始混乱 王莽落幕,李世民也回忆起来一件事情:“王莽的先祖本姓为田?” 他好像记得,王氏发家之后,就曾经表示过自己的先祖乃田氏,王这个姓是他们后来为了避祸所改。 房玄龄表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确实如此,这个田氏就是当年田氏代齐的‘田氏’。” 这么一提,李世民顿时回想起来这么一段历史来。 田氏代齐,取代了原本的齐国宗室姜氏,建立了田氏齐国。从这个角度来看,王莽还真不愧是田氏后人——这样的取而代之的手段,这种政变夺权成为新君的方法,不正是他的先祖曾经做过的事情吗? 而且,他的先祖还成功了,大获成功。 不仅成功取代了姜氏,还将齐国发展壮大,田氏齐桓公创立稷下学宫、其子齐威王称霸诸侯、乃至之后的齐宣王……(是的,齐桓公有两个,一个是春秋时期姜氏齐桓公、为春秋五霸,一个是战国时期田氏齐桓公、创下了讳疾忌医的成语) 比起老祖宗,王莽可以说是差远了——不仅没能成功,还贻笑大方,不会识人也不会用人,改革变法也一塌糊涂…… 倒是田氏的历史实在悠久,就连“田”这个姓都已经是更改后的姓氏了,田氏原本为妫姓,周朝开国时期就受封陈国;再往前数,妫姓作为舜之后人,即使在夏商时期也曾有封国。 “所以,这才是贵族政治,与这些相比,即使是秦汉公卿,乃至魏晋门阀,都称不上世卿世禄。”李世民感叹。 虽然他现在也很烦那些自恃出身的所谓五姓七望,也不喜欢那些把持了大半朝堂的“士族”,但是和秦朝之前的那些个贵族们比起来,大唐的情况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了。 因此,这个后世的存在才会说秦末项羽是贵族集团败给刘邦的庶族和小地主集团,是必然的事情吗。 那么大唐呢? 大唐的统一,绝对是顺应时代的;而大唐逐步削减那些士族门阀的力量和声望,必然也是正确的。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大唐的基业想要彻底脱离这些士族门阀,同样不容易。 日后的大唐能够脱离掉这些门阀贵族们吗? 如若不能,那这是不是也将会成为必然败亡的一个缘由? - 汉平帝身体虚弱地靠在床上,但这不妨碍他面露狂喜之色。 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哈哈大笑出声。 至于他现在的身体问题,至于他现在性命某种程度上还掌握在王莽手中……谁在乎? 反正就算他老老实实,也逃不了死掉或者生不如死的下场,那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 对于日后大汉的真正复兴,是在刘玄手上还是刘秀手上,汉平帝并不在乎。反正那个时候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而刘玄也好,刘秀也罢,和他也没有什么亲近关系。 谁上位有什么关系吗? 反正大汉会复兴,反正——王莽已经被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不过,这一次西行从一开始就不太美妙。】 【更始二年二月,刘玄带着官员军队、财富粮草等等,从洛阳出发前往长安。可在临行之际,原本李松在前面奉引地好好的,马匹却突然受惊,发狂一样向前奔去,直接撞到了铁柱门上面,总共撞死了三匹马。】 刘邦讶然,这可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天子出行,以现在刘玄的地位,作为汉室正统、王莽已死的皇帝,他出行前必定有人进行测算,测算内容包含方方面面,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发为好,到车驾摆放,到衣着打扮,到路途情况,到出行过程中的情况,再到抵达长安后的状况…… 总会有人一一替他测算清楚的。 毕竟,这是一个大热灶,还是一个打天下阶段的皇帝,天下百废待兴,表现好点说不定就能捞到个官职爵位呢。 可这样测算过后,再精心准备过后——即使不测算,也不会有人对此不重视——竟然还能发生这样的见血之事…… 看来刘玄这是必然不能顺当了啊,此乃天意昭昭。 他放松下来,看来不用再为刘玄太过费心了,反正大约他也不能给刘秀造成多大的威胁。 当然,你要是说这马匹撞死不是天命而是人为……那岂不是同样证明了刘玄不堪大用吗? 都已经是正统皇帝了,居然还能让自己的车驾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无能。 【不过,虽然有了这样一件事情,但刘玄到底还是安安稳稳地抵达了长安。】 【而进了长安的刘玄,彻底放飞了自我,每日沉湎酒色,不理政事,朝臣们找都找不到他;有时候,刘玄甚至让侍中代替自己坐在帷幕之中答话,这让将领们愈发不满——大业尚未完全成就,天下还没有完全掌握,居然就如此放纵了?】 【刘玄如此,其下自然更加混乱。】 【首先是大敌刘秀,他本人和他的下属们并不在长安。早在更始元年十月,刘玄还在洛阳的时候,他便把刘秀派出去招抚处理河北了。】 【当时虽然新朝灭亡,但是河北的诸多地区仍在观望,并没有直接投入更始政权麾下,河北地区的起义军如铜马、尤来、青犊等尚且活跃,势力不小,因此,河北情况如何极有可能左右着日后更始政权的命运。】 【鉴于刘秀曾经的成绩,以及其他人的劝说,刘玄将刘秀派了出去。】 【刘秀走了,但是剩余的绿林军,如今的汉军,内部同样并非铁板一块。】 【不只有舂陵兵主要由地主群体构成,汉军内部同样有不少地主出身的将领,他们和王匡王凤这样的纯粹农民出身的将领完全不是一路人,双方利益冲突,且对彼此的处事手段、交游往来都看不顺眼。】 【朝中大权由棘阳人赵萌把持,他大权独揽,打压异己,甚至无视刘玄的阻拦直接杀掉了侍中。】 【而将领群体之中,除了统一的喜欢任用亲近之人外,地主群体和农民群体也有明确的用人区别。】 【比如王匡王凤张卬等人,他们喜欢任用所谓的“群小贾竖,膳夫庖人”,也就是小人商人厨子伙夫之类的出身的人,长安当时有人讥讽为“烂羊胃”“烂羊头”“灶下养”等等。】 【这样的用人方式,不能证明王匡等人多么贤明,也不能证明他们昏庸,同样不能证明他们是出于阶级立场而对地主官员等的反抗——只能证明,他们确实和地主出身的将领们走不到一条路上去。】 【而地主群体此时则有人向刘玄表示,虽然当年定鼎基业是依靠了绿林军的力量,但那也只是一时的,如今早已不同。天下已定,要从打天下变成治天下,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任用绿林军将领了。】 【要怎么办呢?要更改制度,要广招天下英杰,要按才任用。】 【反正,像是如今这样,公卿皆被那些将领担任,尚书和其他显要官员都是庸碌行伍之辈,这些人怎么能够辅佐圣人治理天下呢?】 【刘玄大怒,将进言之人打入大狱。】 “天下还没有安定下来吗?”有人茫然地问,作为一个祖祖辈辈就定居一处普通小城的百姓,他的生活比更加辛苦的农民要好上一些,但也只不过能够基本维持日常所需而已。 至于说什么见识,什么家国大事……他一概不清楚,能识得几个字都是他的父辈给他创造的条件。 因此,他其实都不了解天下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每个地区究竟是什么样子,更不了解不同地区会诞生什么样的文化风俗等等。 他原本以为,王莽已经死了,刘玄称帝后还来到了长安,那当时天下的混乱就能够迎来终结,苦命的百姓们也总算可以不受战火摧残、朝廷终于要休养生息给百姓一条活路了。 但是,原来还没有吗? 原来整个天下还处于混乱之中,而朝廷内部也同样一片混乱? 可全天下的百姓早就要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啊! 他的妻子与他同处一室,也为这个答案感到惊愕,为当时的百姓们感到痛苦和绝望。 “可这个刘秀,刘玄为什么要把他派出去?”她非常不解,虽然朝堂大事离他们很远,作为女子大多也是在操持家中事务或者依靠刺绣缝补来补贴家用,可县城里面的事情她当然还是了解的。 ——比如,有些大户人家干了糟心事儿,就会把苦主家控制住,不管是给钱还是威胁,总之都不让他们有任何离开县城的机会。 只要在本县,就没有人能够动摇得了大户的地位,可若是这些人跑出去搭上什么关系,就会给大户带来威胁。 男子同样知道这些事情,很多事情虽然对外不谈,可本地人多少是知道点风声的。 因此,刘秀居然能被刘玄主动派出去这件事情,确实非常不符合夫妻二人的认知——难道刘玄不知道这样会给他自己带来大大的麻烦吗? - “一旦权力旁落,赵萌这样的事情就会只多不少。”赵匡胤评价道。 最初确实是刘玄主动将权力放给了赵萌,让他主揽朝政;但是刘玄本人沉湎酒色和享乐,每日都不理朝政不见大臣,他的威信和权力就会被削弱——而赵萌独揽大权后,怎么可能不去进一步地提高自己的权力? 所以,刘玄的侍中和赵萌有冲突,赵萌要杀了这个侍中,即使刘玄想要阻止却也没有半分用处,那个侍中还是被杀了。 此时此刻,虽然刘玄还不至于变成那些东汉幼帝或者唐中晚期的皇帝,可是他的权力也确实已经被分割了。 赵匡胤想着这些情况,心中再度提醒自己,一定要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有汉朝到唐朝的中央宦官和外戚的乱政先例,大宋可不能给外戚多少权力,也不能给宦官接触政事和官员的机会。 再有之前节度使和武将们纷纷自立的例子,大宋也需要压一压这些骄兵悍将的歪风邪气,不能让他们再搞出来什么政变之事。 当然,同样存在威胁的也包括地方豪强们,所以在地方上大宋也要进一步分割这些大族的力量和影响力,官府也不能没有人监督,总之不能让他们连成一片。 - 陶渊明苦笑,王匡等人确实和那些地主乃至官宦家族出身的将领们走不到一条路上。 王匡、王凤这些人,那是纯粹的彻头彻尾的农人出身,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中劳作;而那些地主甚至官宦之家呢,地主就已经与农人完全不同,不需要劳作,而是通过租子和其他的经营来获取钱财物资,官宦之家的生活和思维的方式与习惯更是截然不同。 就像是如今的天下,别说是农人和那些地主官宦人家天差地别了,就是他这样还算得上是“寒门”出身的人,和那些人都是泾渭分明。 王匡等人习惯与农人、小商人、厨师伙夫等等各种“小人”打交道——这里的小人是可以代指普通百姓的。他在任用方面同样会更倾向于这些人。 这与豪强们是截然不同,豪强们怎么可能将这些人看在眼里?与这些人打交道,甚至都可以算是对他们的侮辱。 当然,要是想要治理天下,那确实也不能只依靠这些打天下的将领们,确实需要广招人才、举贤纳士,需要选拔一批能够治理一方的人才。 但是这个问题就在于,这对于百姓而言,对于那些个出力打天下的平民出身的将领士卒们,豪强们的提议绝对不是带有什么善意的。 他们只会借着这样的机会,将这些将领们打压下去,让自己和自己有关的人上位——而这样的争斗之中,平民出身的将领们也根本没有什么余力去在意反击手段的对错。 到了那时候,受苦受难的还会是百姓! ----------------------------- 王莽死了吧,他老婆孩子结果当然不好,但是有些人还不是新朝完蛋所以结局不好。(纯吐槽) 原配老婆生了五个孩子,四儿一女。 女儿嫁给了汉平帝当皇后然后汉平帝早逝,她最后是新朝完蛋自焚而死; 老二自己不干人事儿私自杀死奴婢被王莽逼迫自杀,然后王莽名声日盛; 老大因为反对王莽对汉平帝和皇帝母族的做法而被王莽弄死; 老四被立为太子,但后来因为王莽认为“老四上面有兄长当太子名不正言不顺”,于是改封为王,他自己因为两个兄长之死整日恐慌,且母亲病重可能难以庇护他,他就和母亲的婢女、也是王莽的侍妾之一商量杀死王莽,被王莽发现然后自杀,时间是地皇二年正月; 老婆在长子次子死后就已经崩溃到哭瞎了眼,如今早就病重,老四这时候又来了一波刺激,然后老婆也在二年正月死了; 还剩个老三,老三当初没有被立为太子是因为“有许多荒唐之举”,然后就在二年正月,继老四和王莽老婆之后,老三也突然就病死了。 老大的二女儿还被嫁给了孺子婴,当时孺子婴已经被囚禁多年(他囚禁的期间都没人和他说话,可想而知他的情况)。 而关于老大死的那一场事件,老大媳妇和她的兄长、兄长的三族也被处死,王莽叔叔红阳侯和堂弟平阿侯也被逼自杀,此外还有上百人自尽。 第48章 赤眉西进·拥立建始 【尽管双方产生冲突,但总体上在朝堂之中占据了上风的还是豪强一系的官员将领。】 【而刘玄本人同样如此,他开始不再待见这些起义军将领们——他这个皇帝,以及整个更始政权,都飞快地腐化了。】 【豪强一系继续将触角探入朝堂的方方面面,皇帝本人只知享乐而不在乎治理、也不在乎民生,不少农民起义军出身的将领也没有多么体贴百姓、而是沉浸在权力和财富以及斗争之中。】 【更始政权还没有真正一统天下,就已经进入到了王朝定鼎两三代之后的腐化奢靡和勾心斗角之中。】 【连天下都还没统一,国家还没治理,就腐化堕落成这样,也不怪更始政权亡的那么快。】 刘彻看着这一段,却突然生出了几分愉悦之情。 ——王朝统一两三代之后,就变得腐化奢靡了吗?就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了吗? 那他大汉,至少西汉,可不是这样啊! 从高皇帝开始,惠帝或者说高皇后时期,到文帝、景帝,再到他自己,这都已经是第五任皇帝了,可大汉整体风气依旧在积极奋发、向上拼搏,儿郎们心中最看重的事依旧是建功立业,而不是什么享乐或者勾心斗角。 况且,看起来在他之后的至少一任皇帝,风气也依旧还算不错。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大汉简直可以傲视其他朝代了! 虽然大汉不能一直存在下去,但如果接受了这个先决条件之后,发现大汉要比其他王朝好上许多……那快乐的感觉就会盈满心间。 【更始政权的混乱和不当行为,不止在他们内部有体现,在对外同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感觉自己没有被公正对待的对象,就是赤眉军。】 【在王莽死后,刘玄移驾洛阳之后,作为赤眉军首领的樊崇就迅速带人前往了洛阳面见刘玄。】 【樊崇此举,一方面是表达一下归顺的意愿,毕竟如今的正统好像就剩下刘玄了;另一方面,是要试探一下刘玄,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是否愿意接受赤眉军,又能不能给自己和其他将领士卒们想要的待遇、至少是差不多的待遇。】 【而这一试探,却让樊崇非常失望和不满。】 【刘玄倒是接受了赤眉军的归顺之意,但是他态度非常冷淡,给出的筹码也只是将樊崇等二十名将领封为列侯,这些列侯只是空头爵位,毫无实权,而且对其他赤眉军的士卒将领也毫无安排之意。】 【樊崇对此非常愤怒,其他将领同样对刘玄感到不满;加上现如今赤眉军中不少士卒觉得打够仗了,想要回家——如今赤眉军基本上在河南西部地区活动,距离赤眉军起家的东部地区有点距离。】 【樊崇等人商议过后,一面是对刘玄的极度不满,一面是认为若是东归则赤眉军“人心必散”,不若西进,还能搏一搏。】 【于是,回到驻地之后,樊崇等人便开始计划和整军,等到更始二年冬季,赤眉军的兵力达到了三十万,樊崇正式决定,要兵分两路,发兵长安。】 “赤眉军的兵力可不少,作战经验也不少,刘玄竟然能够把赤眉军也得罪了?”有人不可思议道。 若说刘秀这个问题吧,那确实属于是无解。 毕竟当年刘演和刘秀之所以起兵,目的就是奔着成为皇帝去的,刘玄只要称帝,就不可能和这兄弟俩达成和解或者和平共处。 因此,他与刘演刘秀兄弟关系恶劣,杀了刘演,与刘秀成为死仇,这都属于是可以理解的范畴——虽然还是不是非常能够理解他为什么就把刘秀放出去了。 可是赤眉军和刘玄之间又不存在这种问题!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自立之意,也愿意归顺刘玄,所以为什么刘玄要把他们得罪了?为什么就不能来个好好安抚,即使不能真的让他们完全效忠,至少也要将他们的力量调用起来吧…… 比如樊崇这个首领,稍稍给点权力,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啊。 怎么就能直接让对方所有人都不满意,甚至要直接撕破脸反过来打你? 就是普通百姓,或者稍稍有点财富累积的小地主们,只要脑子还正常,也不会干出来这种事儿啊。 【赤眉军兵分两路,樊崇本人带领一路大军从武关进入关中,而徐宣、谢禄等将领率领另一路大军从陆浑关进军关中。】 【时间来到了更始三年。】 【此时,刘玄也知道了赤眉军大军压境的事情,于是他自然派兵阻挡。】 【但是朝中这些人并不确定赤眉军的进军路线,他们以为赤眉军可能会经过洛阳,然后分别从武关和函谷关尝试进入关中。但这显然并没有与赤眉军的想法对上。】 【因此,赤眉军两路大军非常顺畅地就突破了武关和陆浑关,他们将要在弘农县——秦函谷关地区会兵。】 【是的,两路大军直接抵达秦函谷关,西汉新建的那个函谷关没有多少军事价值。西汉函谷关虽然也扼守了一条要道,但还有一条道路可以顺顺利利的绕过西汉函谷关,直抵秦函谷关。】 【只有秦函谷关在当时确实不可绕过,且甚为险要。】 【但是由于西汉自己新建了函谷关,所以秦函谷关的关口已经撤销,这里不再算是曾经的函谷关了——当然,倒也不是说西汉就不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了,但是关口撤销了,那其承担的军事任务就不再由朝廷直接管理,而是交到了弘农县的身上。】 【朝廷承担,和地方自己承担,其效果能一样吗?】 【就像是如今的编制,中央承担和地方承担,效果同样不一样,何况是如此重要的核心战略地区的军事任务?】 【这还是在西汉时期。】 【等经过西汉衰亡、新朝的建立与毁灭、刘玄更始政权进入长安后又内斗……弘农县的这个秦函谷关的军事任务,早就名不副实。】 【此时赤眉军两路大军抵达这里,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因为当地根本就没有设立多少兵马防守;而刘玄虽然感觉到了不妙,紧急派遣将领苏茂带兵前去阻截,但结果却不如人意。】 【苏茂倒是及时赶到了弘农县境内,与赤眉军交手,但是很快就一败涂地,死伤千余人;而战败的苏茂想要逃离,却发现回长安的路已经被赤眉军堵住了,他只能带着残部逃奔洛阳。】 【刘玄见状,又想要对赤眉军前后夹击——李松出长安进攻赤眉军,朱鲔从洛阳追击赤眉军。但这个设想并不能实现,因为如今朱鲔不能离开洛阳,他正隔着黄河与刘秀大军对峙。】 【而李松带兵与赤眉军交战后,又一次大败,仓皇逃走,死者数万。】 刘邦死活想不明白自己的后代,那个武帝到底为什么要新设立这么一个函谷关。 “乃公这个后人既然谥号为‘武’,那他应当是在武功疆土方面有建树才是啊……”他颇有些迷惑。 既然汉武帝有这么个谥号,那他应当是在这方面有些成就,或者有些突出特点;而若是一个皇帝在疆土武功方面确实获得了成就,甚至以此为谥号,那么至少最少也不是那种不通军事的人。 即使他没有那么擅长,那也应当懂得最基本的军事理论,懂得关隘设立的条件、设立的原因以及目标。 满足了上述这些条件,他就不可能没事儿放弃秦函谷关,非要设立一个新的函谷关——还是这么一个完全不符合雄关要道条件的关隘。 秦函谷关之所以那么重要、那么声名远播、那么具有影响力和战略意义,完全就是因为它足够险要,且根本不可能通过绕路的方式绕开! 想要穿过这里抵达关中,那就必须经过这条路,必须经过秦函谷关。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而秦函谷关所在的这条路,两边均为峭壁,两侧顶上森林茂密同样无法行走,而这条路本身又足够狭窄容不下大军……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才成就了雄关的名头。 可是新修建的那个函谷关……虽然本身确实还算险要,但最致命的问题就在于它是可以被绕过的。 能够绕过,算什么关隘? 而且有了新的关隘,旧的函谷关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会有所下降,不管那个新函谷关靠不靠谱。 - 刘玄完了。 刘彻打了个喷嚏,他散漫地想。 虽然这个喷嚏来的莫名其妙,但是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能就是稍稍吹了一点风吧。 赤眉军三十万已经进入了关中,凭借刘秀在关中的那些兵力可挡不住他们;而外部的支援,比如洛阳等地,也已经自顾不暇,想来刘秀在这一两年之中已经实力大涨,甚至是平定了河北地区,将那些河北的起义军或是镇压或是收归麾下。 他有些感叹,这年号确实是换的够快,如今才更始三年,更始这个年号就要结束了啊。 赤眉军是不是也要拥立一个刘氏天子?那刘秀大约也要旗帜鲜明地称帝了。 【进入关中之后,随着接近长安,樊崇等人开始考虑另一件事:名分。】 【既然大家要打进长安干掉刘玄,那么就要想好之后的事情——刘玄这个更始帝没了之后,谁来成为天子,担负天下?】 【既然我们赤眉军要接管长安,那么我们就应当有一个合理的名分,让百姓们认可我们,不把我们继续当做盗匪一类。而如何拥有一个合理的名分呢?拥立刘氏皇帝。】 【天底下刘家人那么多,姓刘的人数也数不清,就连赤眉军内都有好几个刘氏子弟。因此,想要找一个人拥立,让他取代刘玄,并不困难。】 【于是,经过商议,樊崇决定让上天来选择这个人选——他让人将选中的符号写在一枚书札之上,然后根据候选人数量在盒子中放置书札,候选人按照年龄从大到小依次抽签,每个人都要将抽到的书札当中展示,谁抽到那枚中选的书札,谁就是拥立对象。】 【赤眉军找出来的候选人数量非常多,足足有七十余人,经过抽签,最后一个签被年纪最小的刘盆子抽出来,正是选中的书札。】 【当时刘盆子十五岁。】 【于是樊崇等人拥立刘盆子为帝,年号建始(一说建世),由此,更始三年在赤眉军这里,便变成了建始元年。】 有童子好奇地问父母:“原来可以通过抽签来选择皇帝吗?” 父母无言以对,想让他别说这些话,也别没事儿讨论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虽然上一次的故事讲述的过程中,包括讲完之后,百姓们私下里谈及的并不少,也没见官府来抓人;但是谁知道他们现在会不会突然又要抓人? 官府要抓人,谁能说得准,谁又能阻拦? 只不过,他们确实也没见过这样的选择拥立皇帝的方法……竟然真的有人抽签! 不过这应该算是特殊情况吧?天下大乱,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如今的朝廷,应该不可能把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交给抽签吧? - 附近另一户人家胆子比他们大一点,悄悄地聊起了这件事情。 “其实也没错啊,用抽签来选择对象,结果肯定是上天的旨意,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了,也没有比这更符合天意的了。”老人道,他觉得用抽签来选人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反正天下大乱,皇帝也没有留下血脉,而如今赤眉军这里还有七十多个候选人。 这么多人,赤眉军怎么选?谁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倒不如听从天意。 老妇人也道:“七十多个人,怎么选都会有人不满意,让他们抽签才是最好的选择。” 到时候不满意结果,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承认上天没有选择自己。 这样,至少赤眉军内部的矛盾能够减少许多,不至于还没有抵达长安,内部就爆发一轮争夺位置的斗争。 孙辈们对于赤眉军当年的情况不太感兴趣,他们还是好奇当今的情况:本朝的太子之位还没有确定,到时候有没有可能用抽签这种方法呢? 第49章 刘秀称帝·更始内乱 【刘盆子,是汉室远支,他的先祖是高皇帝刘邦之子刘肥。】 【因此,没过多少年,他这一支就变成了远支,而非近枝,与皇室也关系不近;到了王莽时期,也彻底失去了爵位。】 【更始元年,赤眉军经过了式县,将刘盆子和他的两个兄长,大哥刘恭、二哥刘茂一同抢到了军中。大哥刘恭从小就学习《尚书》,懂得书中的一些知识,在赤眉军倒向刘玄之后便被封为了式侯,随后又多次上书议事,便被刘玄任命为侍中,随同他一起待在长安。】 【刘盆子和二哥刘茂则留在了赤眉军中,负责牧牛和割草喂牛,总之是一系列和养牛有关的工作。】 【突然被拥立为皇帝,刘盆子惶恐不安,只能听从樊崇等人的话。徐宣成为丞相,樊崇本人则为御史大夫,大司马分左右,左大司马为逄安,右大司马由谢禄担任。】 【此时,是更始三年,也是建始元年的六月份。】 【就在这个月,远在鄗城(河北邢台)的刘秀,也终于决定称帝,年号建武,史称东汉,也被称为后汉。】 “滚!都给朕滚开!”刘玄在未央宫中大发脾气,咆哮着驱逐了周边的宫人侍从,以及他一向宠爱的后妃,殿外本来打算面见他的大臣们在听到里面的动静后,也纷纷退开。 有的人决定等一下再去求见皇帝,有的人则觉得干脆就趁着现在赶紧逃离长安——反正这个朝廷眼看也没什么未来了,而皇帝本人又是这么一副脾性,对他们这些大臣也没有什么情谊,所以他们何必要留在这艘必沉的船上? 打定了主意,这些人面色不变,但脚下的步伐却快了许多。 而刘玄在发完脾气后,亢奋的情绪一下子跌入了谷底,他颓然地坐倒在地,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会在史册上清晰记载的笑话! 他这个皇帝算什么? 那些拥立他的将领,交好他推崇他的豪强们,他们究竟又是怎么看待他的?是不是原本就觉得他是个傻子,愚蠢还好操控? 刘秀在鄗城称帝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建立的那个朝廷,就是后汉,是东汉。 虽然没有明说,可这不就是在说刘秀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他的朝廷也才是正统的获胜的朝廷? 枉自己当年杀了刘演,却还放了刘秀一命,最后还放虎归山,把他放到了河北放到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外——然后,就给了他这样的天大的机会! 更可笑的是,恐怕都不用刘秀派兵进攻长安,自己就要先退位了,要被樊崇和他的赤眉军逼迫退位。现在才更始三年,短短三年,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 而那些当年拒绝舂陵兵,将自己扶上皇位的绿林军一系的将领,现在也都要背叛自己这个皇帝了。 他们想要退出长安,东归南阳,当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吗?! 退出长安跑回南阳,确实他们可以在苟延残喘一阵子,但是朕这个皇帝呢?也能苟延残喘下去吗?而且南阳还是刘秀的老家…… 【而与赤眉军拥立刘盆子、刘秀称帝同一时间,长安这边也发生了巨变。】 【刘玄的更始政权发生了巨大的内乱,彼此交锋,虽不至于到“天父杀天兄”的地步,但也彻底裂成了两半。】 弘历的表情微妙,天父杀天兄么……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尽管极有可能是大清或者大清之后,但这不重要,反正不是在他的治下;若是在他的子孙治下,他这个先祖难道还能活过来帮他们处理吗? 但是,这句话显然是描述了一场激烈内斗。 天父天兄,从常理上讲,应当是天父高于天兄,但是既然大家都带了“天”字,那么说明这个“天兄”也不是什么手中无权的人物。 两个“天”争斗起来,造成的动荡必然相当剧烈,而最终天父虽然获得了胜利,可也没有落得多大的好——天父杀天兄,这一句话一看就是民间流传的语句。 再从内容上看,这虽然是一句平铺直叙,只是讲明了发生了什么的话语,却也代表了相当的情况:比如,天父对争斗的场面没有控制好,以至于人人皆知;比如,天父没有做好前期准备,也没有做好善后工作,以至于出现了这么直白地话语。 若是真正获得全面胜利、并且控制得当准备充分的话,那天父怎么也不应当传出去这样的内容。 即使要传播,那也应当是类似于“天兄回归上天,天父为其祈祷”,或者“天兄违逆上天,天父遵从天意”,再或者“天兄意图谋反,被天父提前察觉”……等等之类的修饰过后的语句。 总之,最好是不要流传;如果需要流传,那也不能这么直白。 而能够让这样的关于最高层内斗的话语在民间在天下流传,反过来证明了天父的处理不当,以及这个政权内部的混乱程度。 ……当然,若是在他的子孙在位期间出现了此事,而朝廷连这样一个内部混乱无比的反叛势力都压不下去的话……也足以证明朝廷衰弱无能到了何等地步。 【就在更始三年,在称帝之前,刘秀就派出了兵马西进,同时试图夺取洛阳。而西进大军的主帅则是邓禹,邓禹有一个孙女,就是“皇后之冠”的和熹皇后邓绥。】 【刘秀之所以派兵,也是因为看到了时机:赤眉军三十万人浩浩荡荡前往长安,刘玄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既然刘玄要完蛋了,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把这片土地夺到自己手中,顺便方便进一步攻取长安。】 【于是,邓禹便率领两万精兵良将一同前往河东地区。】 【在接连获胜夺取到大量粮草辎重之后,邓禹把目光放到了安邑(山西运城夏县),这个地方比较具有价值,但安邑并不好打,邓禹率领大军包围了数月,都没能攻克安邑。】 【而远在长安享乐政斗的刘玄,此时终于想起来了安邑的事情,此时是六月份,距离赤眉军拥立刘盆子和刘秀称帝已经没多少天了。】 【刘玄先是派了樊参带着数万兵力前去支援安邑,结果樊参大败,自己也身死;随后,刘玄又派遣王匡、成丹、张卬等人率领十余万大军,向邓禹展开攻势。】 【人数多到底还是有些优势,王匡等人也确实是率军征战多年的老将,而邓禹的军队又连续作战已经疲惫,因此,双方一交锋,邓禹战败。】 【此时已经入夜,邓禹军中的不少将领都觉得如今大胜的势头已经被挫,不如暂时退走,不与势头正盛的王匡大军正面对上;而邓禹则不同意,他觉得虽然王匡大军看起来来势汹汹,但是实际上并不强大,只要整顿一下军队,他们就依旧有不小的胜算。】 【邓禹的方法最终取得了成功,但这个成功,还离不开王匡等将领的帮助——】 【在第一天入夜暂时停战之后,第二天一整天,王匡等人都没有发动任何进攻。是的,他们没有对邓禹军队发动任何进攻,停了整整一天。】 【而等到第三天,王匡总算出兵了,但是邓禹方面此时也早已整顿完毕、严阵以待,一直等到王匡大军出现在营地跟前,邓禹才率领大军如猛虎出山一般全面出击,王匡等大败。】 【王匡、成丹、张卬等将领匆忙逃走,狼狈地奔回了长安;而河东地区,从此也就落在了邓禹,即刘秀的手中。】 【这是更始内乱的前情提要。】 刘秀讶然,“皇后之冠”啊……这个称赞可不得了。 邓禹是他的心腹重臣,也是他非常信赖和亲近的一个人,且为大汉的兴复立下了汗马功劳。 凭借他的功劳,不仅让本人封侯,连弟弟也被封侯。 而等到天下平定之后,邓禹最让刘秀满意的一点就是,他非常的有分寸,懂礼节,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仅他本人如此,在子女教养方面也是如此。 行事周全,心思缜密,忠于君主而孝顺长辈,不慕名利,不贪财富,从不利用手中的权力来给自己置办私产谋取私利;还认真教养子女忠君爱国…… 比起一些个封侯之后就渐渐轻狂,仗着过去的功业而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人,邓禹可以说是太讨人喜欢了。 “有仲华这样的先祖,其孙女有所成就也是理所当然。”他赞赏道。 有着邓禹这样的先祖定下的家风和教养,邓氏女子也必不是等闲之辈,而汉家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得下皇后或者太后参与朝政——当皇室面临幼帝或者其他存续问题之时,有一个能干的皇后太后也是好事儿。 就像是世家大族迎娶主母,总也要挑一个能干的人才行;就连普通百姓娶妻,有点条件的都要选择一个能够与丈夫分担的妻子,而不是完全不能担事儿的人。 - “我懂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小孩大声对自己的父母道。 观其衣着,显然不是最底层的百姓,大约是一个小富之家,至少能够给孩子完成最基本的启蒙教育,因此,这个孩子便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成语。 父母哭笑不得,母亲温柔地抱住了孩子,柔声道:“是啊,我儿聪慧。” 说实话,如果一定要算的话,这倒也确实能够算得上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被捕的蝉,就是刘玄一群人;螳螂当然就是进攻长安的樊崇所率的赤眉军;而一直在后面的黄雀,就是自立为帝的刘秀。 赤眉军进攻长安想要干掉刘玄,而刘秀则在后方扩张实力、并且派兵紧随赤眉军之后,这怎么不是黄雀在后呢? 而赤眉军也好,刘玄也罢,显然也正是那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黄雀的蝉和螳螂。 【王匡和张卬等人逃回了长安。】 【但是虽然逃回去了,可他们的信心却在这一战之中被打破了——张卬觉得,继续留在长安绝对讨不了好,所以,不能继续待在长安了!】 【他这个认知倒也不能说完全是战败崩溃的结果,从实际情况上看,刘玄也确实不是赤眉军的对手,特别是在赤眉军已经成功地突破了武关和函谷关,进入关中地区之后。】 【而且,刘玄面临的危机并不仅仅是赤眉军,还有刘秀。】 【于是张卬便汇集了一群绿林军系的将领,包括王匡、成丹、申屠建等等,对他们劝说道:“如今赤眉军驻扎在华阴,距离长安没有多少距离了!如果我们还继续困守长安一城,那迟早要灭亡。如今最好的办法是现在长安城中抢夺到足够的财物和粮草,然后掉头进攻赤眉军,搏出一条生路,东入南阳,整顿兵马,再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不能东山再起,那么我们依旧在江湖之中做盗匪,难道不快活自在吗?”】 【绿林军一系的将领们纷纷赞成张卬的计划,他们也觉得不能再在长安之中待下去了,这可不算是个好地方。】 【于是,经过商议,由申屠建和廖湛等人作为他们的代表,前往宫中劝说刘玄同意他们的建议,放弃长安,前往南阳;结果却被刘玄直接拒绝了。】 【刘玄不仅拒绝了这一提议,还非常生气,张卬等人见状便不敢再次劝说。】 【在此期间,赤眉军继续进军,于是刘玄便把王匡和成丹、陈牧,以及赵萌派去了新丰县,让他们带兵驻守在此,准备抵挡赤眉军。】 【这四名将领,王匡、成丹、陈牧都是绿林军一系,而赵萌则是深受刘玄信任和倚重的大臣。】 【虽然被刘玄的怒火吓住,不敢再继续劝说,且还走了三名将领,但是张卬等人并没有放弃那个计划,他们并不甘心等在长安等死,还是想要东归南阳。】 【既然劝说不成,不能和平解决,那不如直接动用武力?张卬等人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况且,加入他们这个计划的不只是绿林军一系将领,还有御史大夫隗(wěi)嚣(áo)。】 --------------- 隗嚣,第二个字也有读(xiāo)的。 第50章 宫中内战 嬴政无言,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些个在面对大秦的时候昏招百出的六国君主们,以及一部分六国贵族。 在面对大秦强大的国力的时候,这些六国国君要不是毫无头脑、全凭一腔热血地想要拼死一搏,但却根本拿不出来一个可行的计划——不要说成功阻挡住大秦的进攻,就连给大秦的国力造成一定的杀伤都做不到; 要不就是苟且偷生,明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还心存侥幸想要多存续一段时间——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听不看,也不理会大臣们的劝谏,好像只要自己不承认,大秦给他们造成的威胁就不存在一样; 当然,除了以上这两种常见的状态外,还有另一种——一心想要祸水东引,打算借助大秦的力量来消灭其他国家,报本国的仇恨、报自己的不满、甚至让自己的国家变成仅次于大秦的强国…… 也不知道这种人脑子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不会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就能保全自己了吧? 不会真的认为大秦只会攻打其他国家,不会攻打自己,和自己是什么盟友吧? 不过,这也就是嬴政一时间的感慨而已,很快就消失在他的心头。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在他阅历不那么丰富的时候,他还曾经试图想要揣测和理解这些神奇的人的想法,了解他们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等到他年岁愈长,看过的人、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之后,他就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想法。 这种脑子不清醒的家伙,他大概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 就像是绿林军的这些人想要强行带走刘玄,也像是刘玄到了这个时候还坚持要在长安不走。 -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看不懂这些权谋争霸、顶多只能明白“活不下去了所以不得不选择起义”的老百姓们,有一部分比较聪明或者经历的事情比较多的人,也能跟上其中一部分的节奏了。 比如,如今刘玄的长安眼看是保不住了,这些他们看得明白;也因此,他们不太理解刘玄不想要离开长安的想法——他本来也不是长安出身,何须如此留恋? 但是,对于张卬等人决定的,要回到南阳的计划,也有人并不明白:“他们打算回南阳,那边倒也确实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但他们起兵之地也不是南阳啊!” 所以,怎么就想起来南阳了? 有人在旁边补充道:“若说南阳是他们曾经屡屡获胜之地,且粮食丰足,倒是没错;可南阳还有刘秀一系的人啊!他们跑到南阳,真的能站稳脚跟?” 前面讲到的起义军大败王莽的军队,确实是在南阳一片,而南阳这个地方原本也确实是个田地众多、粮食储量不小的地方。 可问题是,南阳虽好,却不是绿林军的老家,而是刘秀和他已故的兄长刘演、以及舂陵兵那一群地主们的老家。 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老家,绿林军一系还和刘秀一系结下了血海深仇,人家能让你们好过吗? 【隗嚣此人,出自陇右大族,自小饱读诗书,和王匡等农民起义军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在青年时期就已经在州郡做官了。】 【等到王莽建国称帝,王莽的国师刘歆听说了隗嚣的名声,便推举他担任自己的属官。】 【这里再提一下刘歆,姓刘,没错,他就是西汉宗室的那个“刘”,虽然他的血统和西汉皇室隔得非常之远,比刘玄刘盆子都要远——他是刘邦异母弟弟、楚元王刘交的五世孙。】 【之所以能够成为国师,当然是因为刘歆支持并帮助了王莽的篡权,还辅助王莽进行一系列改革;当然,刘歆在历史上留名的主要原因不在于政治方面,更在于他在天文历法、度量衡圆周率、图书整理等学术方面的成就。】 【虽然最初刘歆帮助了王莽,但在王莽登基后不久,处死了刘歆的儿子,刘歆便与王莽反目,打算杀掉王莽,结果当然是事败身死。】 【刘歆死后,隗嚣便回到了家中,而隗嚣的叔伯隗崔、隗义在当地素有名望。】 【不久后,更始元年,刘玄称帝,隗家选择起事响应刘玄,随后组织众人攻占城池;之后,众人就将一向有着贤明声名的隗嚣推举为首领,即上将军,割据一方。】 【接下来,在王莽身死前后,隗嚣派兵攻下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陇西等一系列陇地的郡县。】 【更始二年,隗嚣率众前往长安朝见刘玄,被刘玄封为了上将军;就在这一年的冬天,隗崔和隗义不满刘玄的态度,打算离开长安继续自立,隗嚣害怕牵连自己,便将此事告知了刘玄,导致隗崔和隗义被杀。而刘玄认为隗嚣对自己非常忠诚,便将他升为了御史大夫。】 【这一次谋划劫走刘玄,是在他发现刘玄的地位已经不再稳固之后——他向刘玄建议,将政权转交给抚养过刘秀兄弟、带领刘秀兄弟起兵、此时被封为国老的刘良,但是遭到了刘玄的拒绝。】 曹操是研究过两汉之际的这些个枭雄的。 隗嚣也是其中之一,一定程度上讲,隗嚣远比刘玄有研究价值。比起刘玄的被拥立、称帝之后的荒唐之举、最后的稀里糊涂败亡,隗嚣还称得上一个枭雄,也称得上一个胸怀野望、心有天下之人。 “隗嚣起初倒有一番贤明气度,也吸引了天下豪杰前来追随,为其舍生忘死,”说到此处,曹操不由摇头,“可惜其人不能做到采纳正确的建议,不能分辨出谏言的正误,又心性多疑,未能明了去就之道。” 隗嚣之所以最初能够被推举为上将军,不仅是因为什么过往的贤名,而是因为他确实真有几把刷子——在起兵被推举之后,他假借神明之名,号召众人,凝聚军心,并且影响周边地区的其他百姓和豪杰。 要知道,起兵不是起来就可以了,更关键的在于起兵之后如何真正统率住这一支兵马,让他们愿意听从你的话语继续作战、愿意听从你的指令指哪打哪。 而隗嚣做到了这一点,这也是在刘玄召见的时候,隗嚣的谋士方望不愿意让隗嚣去归顺刘玄的原因之一。 自己有兵有人望,有地盘,万众归心,为什么要去投奔刘玄这么一个不知道有多少时日的皇帝? 但是隗嚣没有听从方望的建议,一心前往长安,最后还为此搭上了自己叔伯的性命——其实这就是他不能辨明建议的正误、不能正确采纳谏言的体现了。 之后呢?之后隗嚣又逃回了陇地,自立为王,面对光武帝坚决不归顺,屡屡决策失误,最终败了身家性命,还牵连上了一众百姓和将领。 这也是感叹隗嚣可惜的原因。 在隗嚣从长安归来之后,当地的百姓和豪杰依旧愿意支持追随于他;在他面对光武帝显露出明显的败亡之象的时候,确实已经有不少人因为他的屡屡失误而离开,但也依旧有人舍生忘死、不顾性命的愿意跟随他。 这样的号召力,这样的影响力,如何不让人为之感叹? - 百姓们不知道隗嚣的人生经历,他们只能了解这一段内容。 便有人对隗嚣非常不满,甚至于不耻:“他选择投奔刘玄,却将自己的叔伯当做了升官发财的踏脚石?!狼心狗肺,小人做派!” 那可是自己的叔伯,也是最初隗嚣能够起兵成为一方割据力量的重要原因,结果转头来隗嚣就为了自己的顺利升官、为了自己的前途,把他们出卖给了刘玄? 这在把宗法看得比国法还要重、把亲缘家属看得大过天的古代,是不少人根本无法接受的。 况且,这又不是隗嚣的叔伯和隗嚣有什么直接的仇恨冲突,如果隗嚣的父母死于叔伯之手、或者他的叔伯要对他下手陷害谋害他,那也就罢了; 但是他的叔伯是打算重新回到家乡、要背叛刘玄,而不是背叛隗嚣——如果隗嚣是出于忠君爱国,出于对刘玄这个主君的一片忠心,那么或许还能让他们理解;可隗嚣完全是出于害怕自己被连累…… 这对于不少百姓而言,就完全属于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范畴了。 【隗嚣和张卬等人商议,决定在立秋当日用武力劫持刘玄,随后一同东归。但这个计划被侍中刘能卿发现了,随即报告给了刘玄。】 【刘玄大感不安之下,决定设立一个圈套将隗嚣等人一网打尽。】 【这个圈套很简单,刘玄直接宣称自己身体不适患病,要召见隗嚣、张卬、申屠建等人。】 【在接到召见之后,张卬、申屠建、胡殷、廖湛四人先行抵达了宫中;但由于隗嚣没有到,于是刘玄便让四人先到外面的屋中等候。】 【到这时候,发现隗嚣迟迟不到,而皇帝又没有什么表示,张卬等人心中顿时生疑,怀疑刘玄这边有什么陷阱。于是,张卬、廖湛、胡殷三人直接冲杀而出,只有申屠建留在屋内,被刘玄斩杀。】 【杀出去的三人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即使他们的政治水平没有那么高,但他们也清楚,如今自己和更始帝是彻底地撕破了脸皮,而且还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于是,他们直接带上了自己的兵马,在长安的东市和西市之中劫掠,一直混战到天黑。】 【等到夜色降临,张卬三人更是直奔宫中,先放火烧毁宫门,随后突入宫内,与忠于刘玄的军队展开了搏杀,刘玄不敌最终大败。在第二天天一亮,就带着妻子儿女和百余车马,直奔新丰县的赵萌处。】 【在新丰县,当然有着不少的驻军,毕竟前不久刘玄才命王匡、赵萌等人带兵驻扎在此,目的是为了阻击赤眉军。】 【但现在,这些军队也不能让刘玄感到安心——在他心中,如今值得信任的只有赵萌一人,其他三名将领,王匡、陈牧、成丹,这可都是绿林军一系的将领,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和张卬等人合谋?】 【既然如此,刘玄决定先下手为强:他直接召见王匡三人,而这一次,陈牧和成丹先前去面见了刘玄,一到就被斩首;后到的王匡见势不妙,匆忙逃走。】 【王匡不仅跑了,他还带着自己能够指挥得动的兵马一同逃了,逃到了长安,和张卬等人会合。】 【而另一个重要人物隗嚣,则在刘玄召见的当天闭府不出,并让自己的部下直接带兵把守府邸;刘玄派遣时任执金吾的邓晔包围隗嚣的府邸,直到傍晚,隗嚣直接带着数十骑趁着夜色突围而出,直奔天水(甘肃),重聚旧部,再度自称上将军。】 “这么……这么……就这样?”有妇人惊愕道,作为市井小民,她比农人们距离达官贵人们的距离更近一点点,听到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也更多一些;特别是有些消息,通过后宅女眷仆婢婆子们的口口相传,她知道的乱七八糟的消息比自家男人还要多些。 这些消息,不仅是某些大户人家后院妻妾的事情,也有一些大户家里面的男人们的事情,甚至有些关于朝廷皇室的各种流言。 但是不管是哪些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讲述的故事都是非常曲折复杂的,一环扣一环、一件套一件,相互串联起来,最终才达到了某个结果。 就像是这种皇帝杀掉某些大臣、还是领兵将领的,怎么都要来上几环斗争,来上几轮陷害,然后皇帝设好一个套子、提前做好准备包围府邸,最终将将领一网打尽。 怎么会像是刘玄和张卬等人之间这样呢? 这样简单,这样直白,这样……直接就干了? 没有什么精心筹划,没有什么百般筹谋,没有什么天罗地网、细致布下的陷阱,也没有什么朝堂争斗互相攻讦…… 就这么直接动刀子了。 而且不止一回,在宫中来了一次,等到刘玄跑到新丰县之后,又来了一次——并且,还算是成功了一半。 妇人恍恍惚惚地想,难道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真正的斗争,都是这么简单直白粗暴的吗? 第51章 长安易主·刘玄身死 如果让那些皇室众人、让那些王侯贵族们知道妇人的想法,那他们一定会赞赏地表示她想的非常正确,事实就是这样。 比起那些弯弯绕绕拐来拐去还需要消耗大量脑细胞的不断挖坑设下陷阱,当然还是这样直接简单的做法最为快速有效,最为迅速快捷了。 当然,不是说朝堂上没有那种互相攻讦、彼此挖坑、相互找各种机会来陷害的政治斗争,事实上,在更多的时间之中,在正常状态之下,这种彼此拉扯的政治斗争才是常态。 说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大家都是体面人,都是贵族或者官宦,怎么能没事儿做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呢? 那太不体面了! 当然,之所以这么体面,也是因为大家没有什么绝对的实力能够直接对政敌全家成功下杀手,不留后患,也不会引人诟病——如果真的下杀手,能不能把对方全部干掉是一方面,这个“全部”不只是全家,还包括弟子、同派系、其他支持者; 除此之外,在下杀手之后的名声口碑同样是问题,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直接对大臣下手,如何不会被天下诟病责骂? 当然,名声有时候大家不怎么在乎,可是坏名声带来的负面效果大家还是在乎的。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那大家也还是非常乐意选择那种可以将敌人从物理层面彻底消灭的方式的——典型代表,如大唐相亲相爱一家人,如五代十国奋发向上的将领们,也如南北朝时期可能脑子正常也可能不正常的诸多皇室。 他们对于这件事情的评价只有一点:“水平真低,能力真差。” 可不是么! 刘玄作为一个在这时还名正言顺的皇帝,要么就好好地笼络这些将领,要么决定干掉这些人,那就下手干脆利落点啊! 怎么都把人放进陷阱之中了,结果却还能把人都放跑了? 那个隗嚣没来就没来吧,起码也得先把张卬这四个人全都处理掉,可刘玄偏偏要等一等隗嚣,还把张卬等人放到了外面,让他们察觉到了不对,有了突围而出的可能。 这不是能力不足是什么? 至于想要绑架刘玄的张卬等人,同样水平不行。 特别是那些成功上位的将领们,对于张卬等人的做法更是嫌弃:手握众多兵马,还拉到了大量实权将领的支持,皇帝在宫中又没有多少兵力,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失手? 后来,还在混战中被打败,随后被迫退出长安…… 能力真的是太不行了! 【王匡和张卬等人会合之后,便合力与刘玄军对抗——没错,刘玄军。】 【在跑到赵萌那里之后,刘玄便让赵萌和李松一同进攻在长安城中的王匡和张卬等人,完全忘记了或者说忽视了即将到来的赤眉军的威胁。】 【而在连战一个多月之后,张卬和王匡等人最终不敌,不得不败退离开长安,刘玄重新回到长安的宫廷之中。】 【此时,时间已经快到九月份了,赤眉军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行军之后,也抵达了高陵(西安高陵区),王匡和张卬等人便立刻选择了投降赤眉军,与赤眉军一同向长安进军,加入了攻打刘玄的队伍之中。】 【刘玄派遣李松率兵守城,结果大败,李松本人也被活捉;恰好此时守城的城门校尉是李松的弟弟李泛,樊崇便以李松为人质,派遣使者传话给李泛,表示“只要你打开城门,就饶你兄长一命”。】 【听到这个条件,李泛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打开了城门。】 【九月,赤眉军入城。】 【刘玄单人匹马逃到了高陵,此地属于右扶风治下,到了此地之后,刘玄直接被右辅都尉严本抓了起来,直到赤眉军向其传达招降之意。】 【赤眉军表示,二十天之内,如果刘玄愿意投降,那么就封他为长沙王;但时间只有二十天,过期不候。】 【刘玄走投无路,对这个招降条件动心了。他派遣刘恭——啊没错,就是刘盆子的那个大哥刘恭,刘玄的侍中——前去赤眉军中,表达自己的归降之意。】 【收到消息后,樊崇便派遣被任命为右大司马的谢禄前去接受刘玄的投降。】 【十月份,刘玄肉袒,跟着谢禄前往长乐宫,献上皇帝的印绶。随后,赤眉军中一部分将领认为刘玄有罪,理应处死,于是要把刘玄杀掉,即使谢禄和刘恭求情都没有用。】 【刘恭不愿意放弃,追上去表示,“我一直都护卫陛下,若要身死,请让我死在他的前面!”,随后,还拔剑自刎,被樊崇等人拦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玄是死不了了,樊崇等人商议后将他封为了畏威侯,这个封号也蛮有意思,畏威畏威,畏威而不怀德,是蛮夷啊!但刘恭觉得不够,继续求情,再加上之前说好的招降条件,刘玄最终到底是被封为了长沙王。】 【虽然这个长沙王名不副实吧,但是名号有了,命也暂时保住了,刘玄便继续跟随谢禄居住,刘恭也不时前去护卫。】 “啥?他凭什么不用死?还被封王?!”有百姓愤怒地骂了出来。 对于刘玄不仅没有死,还被封王这件事情,他们根本不愿意接受——事实上,虽然那个畏威侯的名号确实有点意思,可即使封侯,百姓们也不愿意接受。 即使这个王侯再名不副实,即使他的封号再有深意再难听,那也是一个侯,是一个王! 王侯这样的贵族,即使再如何,也和他们这样的百姓天差地别,这些人再落魄也不会落到像是百姓一样艰难求生的地步。 所以,许多百姓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凭什么?! “那个刘恭是谁?他怎么一直要给这个刘玄求情?难道刘玄没有罪过吗?难道他不应该死吗?!” “对啊,难道他不该死吗?他让长安变成这样,他一直享乐不管天下,现在他被俘了,凭什么不用去死,还能封王?” 他们可是完全能够想象到,此时的长安百姓,乃至长安周边受刘玄控制的百姓,如今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水深火热,怎样的痛苦绝望。 而更关键的是,这些遭遇甚至都不需要他们去想象,也不用他们代入自己的亲身经历或者亲眼见闻,这个神奇的东西上就放出来了长安城中的荒凉破败之景——虽然时间不长,只有那么几个瞬间而已。 但这已经足够让对此相当敏感的百姓们看个一清二楚了。 也足以让他们充分明白,长安城中的百姓现在是何等的绝望,又是何等的想要活下去。 长安变成现在的境况,难道刘玄没有责任吗? 他既然称帝了,那就是他的责任——他是有权力的,能够倚重赵萌而让赵萌独揽大权,还让绿林军一系的将领们根本没有什么办法,他怎么可能是什么全无权力的傀儡? 也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在其中出了大力的刘恭,对他指责唾骂:“这个刘恭倒是满足了自己的一片忠心,让自己成了个完完全全的大忠臣,让别人都不能指责他,还要称赞褒扬,可百姓们呢?他也就在乎自己的忠心而已!” “这可太忠心了,多么伟大的忠臣啊!” “他大概根本没有把咱们这些泥腿子看在眼里过,毕竟再怎么着,人家也还是宗室后人呢,和我们怎么可能一样?” 刘恭确实足够忠义,但是对于百姓们而言,他们看事情的角度并不和那些皇帝、王公大臣、学子士人相同。 或许有些事情可以站在同一立场,但是在关乎刘玄死活的问题上,在关乎刘恭一直维护刘玄还要让他继续安享下去的事情上,他们的立场是与上层人物完全不同的。 毕竟,还是长安的悲惨百姓更能够让他们共情,他们怎么可能不和这些百姓们同一立场,而跑去和王公贵族、和士人学子们一同称赞刘恭的忠义大节呢? ——至少,大部分百姓,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反对的立场上的。 【但是刘玄的命运并没有就此平稳。】 【在他被封为长沙王之后,长安的百姓们因为对赤眉军不满,遭受了大量赤眉军的掠夺和欺压,因此对遭受囚禁的刘玄非常同情,他们心中的天平又重新倒向了刘玄。】 【而除了百姓之外,现在长安的军队中,也有不少将领曾经隶属于更始政权,对于赤眉军同样不满,也有人在谋划着将刘玄解救出来,随后以扶持刘玄,东山再起。】 【因此,和刘玄结下了死仇的张卬等人对此非常忧虑,他们直接找到了负责看守刘玄的谢禄,表示刘玄一日不死,那么人心就一日不定,这对于赤眉军而言绝非好事。】 【谢禄深以为然。】 【于是,他给自己的亲兵下令,让他们假装陪同刘玄到郊外去牧马,然后趁机杀死了刘玄。】 【听闻这个消息后,刘恭痛哭之余,连夜赶往郊外,给刘玄收尸,将其安葬。】 【后来刘秀让自己的大司徒邓禹将刘玄重新葬入了霸陵,也就是汉文帝的陵寝。】 百姓们哭哭笑笑。 此情此景,此情此景,多么的可笑,又多么的让人绝望。 最为绝望的当然是西汉末年新朝时期的百姓,但是其他时代的百姓心中的悲伤之情也并没有比他们少多少——虽然并非自己亲身经历,但是谁没有听说过什么类似的例子呢?谁又不能理解同为普通百姓的生活之艰难呢? 原本,西汉末年,大家就已经要活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起义,就连长安周边都有人冲进官府;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百姓觉得刘氏的天命走到了尽头,该改朝换代了! 他们难道真的对什么人当皇帝非常在乎吗? 当然不是,只是在当时,他们能够寄托的,也不过是假如换一个皇帝,能够让天下好过一点罢了。 “原来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吗哈哈哈哈哈呜呜呜……”有的人已经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悲痛地哭笑出声,精神即将走到崩溃的边缘。 他正是西汉末年的一个普通百姓,家中早已没有了自己的田地,一直都靠给地主做佃户为生,但这根本养不活全家人,即使家中没有人不干活,没有人不在想方设法地增加收入。 到了这个地步,“天命”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寄托了。 天下变成这样,是刘氏的天命不在身上了啊!所以上苍才会降下这么多的惩罚,所以才连着几代皇帝都是这样的情况……只要更换皇帝,只要重新承接天命,上苍就不会降下惩罚,他们就可以迎来一个好皇帝了! 但是,原来不是这样吗? 那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王莽,竟然是那样一副德行,简直是毫无德行。 他们所有人支持他登上皇位,但是他却进行了那样一番改革,让大家更活不下去了。 然后,四处爆发农民起义,总算是要干掉王莽了,但是这些人又拥立了刘氏子孙——这样可以吗? 事实证明,刘玄果然不是个天命之人,不是什么英明君主,他将长安搅和的一团乱,将其他地区也搞得乱七八糟——长安啊!居然又迎来了一番内战! 那被劫掠的东市西市的百姓和小商贩做错了什么? 当时看到张卬等人冲出皇宫,不少长安百姓,包括有时候跑到东市西市摆摊想要赚取一些花用的百姓,还对他抱有一些的同情,当然,也对绿林军撤走而赤眉军进城后的情况抱有许许多多的恐惧。 可是,张卬他们居然转头就去打劫东市西市,在长安城中四处冲杀! 这让长安百姓,让所有百姓对他们的观感度都瞬间变成了负数。 更不要说之后的双方混战长安…… 当地的百姓还有活路吗?还有一点点活命的机会吗?即使他们活着,可他们的家眷能有几人存活?他们的财产,还能余留多少?即使当下活了下来,可接下来的日子呢? 第52章 残破长安 “乱军,乱军啊!”有老者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幕,身体不住地颤抖,仿佛随时准备着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一样。 他年少的时候,正赶上有军队入城,那也不知道是朝廷的军队,还是什么乱军,也可能两者都有吧,反正他分不清——毕竟,这些个军队进城之后都是一样的做派,到处烧杀抢掠搜刮钱财,还欺辱妇女,更恶劣的还以随意玩弄杀戮百姓为乐。 当时,他因为年纪小,个子小,能够躲藏进更隐蔽的地方而活了下来,但是他也目睹了他家人的绝望遭遇,城中其他百姓的惨状,此生都不可能忘掉一分一毫。 而,这座长安城中的百姓,遇到的每一个朝廷、每一支军队,都是这样的情况。 王莽朝廷可能稍稍文明一点,用的是不怎么直接见血的杀人方法;绿林军先是攻城抢掠,后是内战混乱;赤眉军,赤眉军入城之后,也同样不给百姓们活路。 可即便如此,这长安城中的百姓,如这个老者一样的百姓,还必须得承认,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的糟糕——虽然进城的这些军队烧杀抢掠,但是他们到底还没有屠城不是吗? 想到这里,不少正处于战乱阶段的百姓心情是真的崩溃了。 怎么活?怎么活?! 他们的命比草芥都不如啊! 但是绝望也并不是他们最终的情绪。 绝望过后,便是更深一层的愤怒,是大悲大痛的燃料点燃的绝望的火焰。 他们就该这样活吗?他们就该有这样悲惨的遭遇吗?他们只不过想要活下去而已! 连这样的诉求都达不成,那还有什么其他的指望吗? 如果那些个起义军最终真的也会变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他们不如自己加入这样的起义军——虽然可能会死,但是不加入,难道就不会死了吗? 当然,也有人看到这里,愈发坚定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提前躲避进去的想法,他们不想打仗,也不想把自己和家人都置于风险之中。 而刘玄的结局,无疑是为点燃的火焰添柴助力。 “他竟然还能有人收尸,还能葬入皇陵之中?哈!”有男子讥讽道,“不愧是刘家人,也不愧是皇帝啊!” 纵然是这样的一个皇帝,纵然是兵败之人,最终居然也能落得个全尸,还能被葬入皇陵之中——那些百姓们呢?他们无故遭遇兵祸,遭遇欺压,遭遇杀戮,他们尸首不全,横尸街头,怎么就没个结局了呢?! 他们最终,好一点,是城中的幸存百姓为他们勉强收尸,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坏一点,就是无人收尸,尸体四处横陈直至腐烂,或者有军队将他们集中到一起,随便一扔,就不管了。 他们呢?他们难道就活该曝尸荒野,尸骨不全,连入土为安都不行吗? 即使不谈这些百姓,那那些被裹挟进军中,被迫作战,最终身死的人呢? 好一个入土为安,好一个葬入皇陵! - 在较为太平的时空中,也有未曾经历过兵祸的幼童恐惧的看着这一幕幕,向自己的父母寻求答案。 母亲抱着女儿,安慰道:“现在看来,这个赤眉军也不是最终的天子,或许是那个刘秀吧,他应该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当然,这样的话,也可能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 女儿还不怎么明白好皇帝不好皇帝,也不明白天幕讲的这些故事,她更多时候还只能理解身边发生的事情,于是便道:“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吗?能让那些人都过上好日子?” 母亲温柔道:“会的,一定会的。”不然,这些百姓们该怎么办?那就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啊!出于同为百姓的身份,她是真心为那些百姓们祈祷,祈祷他们能够尽早获得一个平稳安宁的环境。 “但是,那个刘秀要是以后变坏了怎么办?”女儿继续问道。 “?”母亲愕然,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本能地回避了这个可怕的问题,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不会的,圣明君主怎么会变坏呢?” 女儿见母亲不正面回答,便举出了身边的例子:“怎么不可能变坏呢?梅花她阿爹就变了啊,之前她阿爹可好了,可现在却总是喝酒,还打她和她阿娘……” 母亲勉强稳住了表情,小孩子不知道,但是大人们却都清楚,梅花她爹岂止是喝酒,分明还染上了赌!沾染了赌,怎么可能有好?但是他们这些外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缓了缓神,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安慰道:“皇帝可是天子啊,天子和百姓是不一样的……” 如果皇帝真的变坏了,真的发生了改变……那他们这些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祈祷圣上能够尽快恢复成圣明天子的样子。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思考的必要,因为即使真的成真,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又何须自寻苦恼? - 皇帝们对于百姓的想法并不了解,或者说,他们并不在意,他们着眼的都是天下大势,这样的心中所想,不能影响天下,又如何能够影响他们? 倒是有皇帝借着刘玄的例子教育儿孙:“这样头脑不清,还被赤眉军的条件诱哄投降的结果,就是死的不明不白,若非光武帝同为汉室子孙,刘玄怎么可能能够葬入霸陵?” 投降是没有好结果的! 作为皇室子孙,敌军无论开出如何优厚的条件,都不过是陷阱而已,最终怎么也不可能逃出一个死字。 刘玄是运气比较好了,碰上了刘秀,还愿意给他一个体面的安葬;但是他们难道就能有大汉这样的运气吗?前汉覆亡,还能有个光武中兴,将那些身亡的刘氏子孙们安排一个体面的结局。 所以,不要投降,要不逃走以图东山再起,要不干脆一死来个干净。 【赤眉军虽然入主了长安,但是他们的情况并不乐观。】 【首先是长安本身。经过西汉末年的衰亡混乱,加上王莽的各种改革搜刮,继而又遭遇了绿林军攻城入城、更始政权的混乱治理、绿林军与刘玄混战、赤眉军攻城,长安的民生早已凋敝得不能再凋敝。】 【粮草几乎消耗殆尽,人口也大量减少,百姓挣扎在生死线上,而豪强地主们有些还依旧把持着关键力量。】 【更何况,赤眉军本身也不是什么军纪严明的军队,他们入城之后,又来了一番烧杀抢掠,再度造成了创伤。】 【原本还对赤眉军抱有期望的百姓也开始不再支持他们;而原本就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立场的地主豪强们,更是想方设法想要让他们滚出长安,比起樊崇,他们更愿意支持刘秀。】 【其次是外部问题。】 【长安本身粮食断绝,耕种也难以维持,想要有粮草,就必须有其他地方能够运来粮食——但是赤眉军根本不可能获得外界的支持,一方面是他们一路行军的过程中已经将途经地区的粮食几乎搜刮干净,另一方面是没有被他们搜刮的地方许多都已经被刘秀控制、或者支持刘秀。】 【因此,赤眉军面临的粮草问题,以及治理困难的问题相当严峻。】 樊崇的神情非常不好看。 粮草问题,这确实是任何一个军队都面临的最致命的问题,与这个问题相比,攻破的地方是否愿意服从治理都是次要的。 当然,有时候这两个问题还可以相辅相成,地方越不服统治,那粮草问题就越严重,导致大军的战斗力和治理效率不断下降,继而不服统治、看到可乘之机的人越来越多…… 最终,大军的崩溃可能就在那么一瞬间。 虽然樊崇并非什么经受过正统教育、出身将门的将领,他只是一个农民出身的起义军首领,可是在这么些年的亲身经历下,从聚拢士兵、到征战南北、到扩大队伍、再到后来的怀有更大的野望,樊崇自己的心得体会也相当的充足。 他到底是有天分的,又有了丰富的经验,两者加起来,让他的水平已经比常规的一些武将要高出来不少了。 但是粮草问题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想过长安的情况不太好,但是他不知道长安的情况竟然已经恶劣至此——府库空空,几乎没有耕种,人口凋敝,千里无人烟…… 这样的场景,如今的琅琊等地都不至于如此,谁能想到长安竟然能够走到这个地步去?! 此时此刻,樊崇深刻地感受到了读书的重要性。 要是他读了大量的书,是不是就能够推断出来长安如今的情况?是不是那些书上就曾经有过类似的战乱后的记载? 是不是,就有一些相应的解决方法被记录了下来? 他开始设想,如果自己真的进入了长安,然后陷入了这个表面光鲜亮丽实则一塌糊涂的泥潭之中的话,会怎么做。 ——万般无奈之下,他会撤出长安,这是必然的;但是会撤到哪里?直接东归? 不,他不甘心,他还想要尝试在长安一带站稳脚跟,这可是昔日的京城啊! 所以,他会往……去往陇西地区,去那里尝试获得足以让大军维持下去的粮草。 但是那个他可能还不清楚,隗嚣已经重新回到了陇地,聚拢了旧部,自号上将军——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隗嚣的战斗力确实不弱,且作为本地人,其对于陇地的情况相当了解,完全可以做到以逸待劳、给自己提前设下陷阱。 赤眉军极有可能在隗嚣手里讨不到什么好,那就只能再回到长安。 可这样的败势之下,原本就虎视眈眈心有不服的那些豪强们,更不会顺服于他,不会顺服于赤眉军,他们的处境只会愈发艰难。 更不要说,东边还有个刘秀在时刻盯着长安这边。 他在自己率军西进的时候,就趁机派人去攻取河东;如今看到自己败退长安,又岂不会趁机派兵来攻? 樊崇越想越觉得那个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出路。 说不定,那个他最终只能是投降刘秀,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可是,投降了之后,他就安稳了吗?他会不会也被寻个机会杀掉? 谢禄等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做出决策,是继续战斗下去,还是见好就收、寻个好大树靠上去? 樊崇虽然对未来的情况还有些没有把握,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投降的打算:“兄弟们暂时休整两日,咱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鲁城,让大家做好准备!” 至于投降?投什么降。他既然提前知晓了这些事情,难道就不能有所准备,就不能将情况变得有利于自己吗? 再者,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些内容,那天下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好说呢——即使要投靠一棵大树,那也得能够找准大树啊。 【更始三年九月,也是建始元年、建武元年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将刘盆子送入了长乐宫。】 【但是这个时候,长安城中的粮草已经消耗大半,赤眉军为了补足给养,到处搜刮,彻底放纵军纪,导致其彻底失去了民众的支持;同时,长安地区的豪强纷纷拥兵自守,赤眉军根本不能够真正做到对长安地区的控制。】 【同时,占领了长安的赤眉军内部,也是混乱不停——樊崇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巩固统治,扩大战果,增强实力,反而让赤眉军内部的将领为了各种封赏而争执不休。】 【天下未定,不过是稍稍取得了一点成就,就不思进取而沉迷于论功行赏,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还有日后的发展?】 【从这个角度上讲,赤眉军犯下的错误和绿林军一系是类似的。】 【另外,就是治理和粮草方面的问题了。】 【面对民众手中已经没有几颗粮食,而豪强手中还隐藏着不少粮食的情况,赤眉军毫无办法,也毫无作为——这个时候,就应该通过各种方法,不论是武力还是利诱还是其他言语说服,总之将粮食从豪强手中拿出来。】 【可是赤眉军并没有什么作为,没有成功对豪强们下手,转而将力量放在了毫无力量但也没有什么存粮的百姓身上。】 【这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作为农民起义军,你还没有脱离这个身份、还没有摇身一变变成新的贵族,结果就转过身与百姓为敌,而不对豪强下狠手了?】 【你本身又不受豪强认可,即使你不下手,他们也不会支持你,只会支持刘秀。】 【这简直是自掘坟墓,自断根基。】 第53章 赤眉困境 【说起来坟墓这件事情。】 【为了获取粮草财富,也可能为了获取金银,也可能为了发泄愤怒和怨恨,在进入长安之后,赤眉军的军纪涣散,大量放火,不仅烧毁了宫廷,还烧毁了不少坊市;】 【同时,他们大量发掘陵墓,皇帝园陵、宗庙陵寝……没有一个他们没有下手。】 【虽然理论上,这种发掘陵墓来筹集粮草军资的事情在整个历史上并不罕见,这几乎可以算成是起兵征战之后的一种常态了,可是赤眉军这样的行为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的军纪太松垮了。】 【赤眉军的发掘行动,甚至并不算是在统一命令指挥下进行的发掘,而是自发的、混乱的、随意的发掘,而他们这样的涣散军纪的行为,又反过来推动了军纪的进一步崩溃。】 【军纪崩溃后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又能在民间有什么好风评?】 【此外,鉴于赤眉军的士卒多为琅琊郡等东部地区的人,因此,他们现在思乡之情愈发猛烈——尽管樊崇等人为了不让大军崩溃而强行西进,维持了一波大军,但是思乡之情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特别是赤眉军现在成功攻下了长安,在不少士卒们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回归家乡了啊!】 【反正长安也没有多少粮食,留在这里也是忍饥挨饿的,倒不如带着财宝回到家乡,做个富家翁。】 朱棣叹气。 士气、军纪、思乡之情、不愿意继续打仗等等问题,没有一个好解决的。 当年他起兵靖难,同样遭遇过这样的问题,而且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那些普通士卒们身上,还出现在了军中的高级将领们身上。 这还是他的靖难从起兵到最终大获全胜根本没花几年的前提上的。 他的士卒多是北地出身,将领们同样如此,大家对于南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归属感,有了功绩钱财之后,也都更愿意回到家乡,来上一个衣锦还乡; 而对于打到京师干掉他的好侄儿这件事情,起初大家的热情还算高涨,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征战之后,不少人就开始打退堂鼓——北地到底只是一个或者几个王爷的封地,不能和坐拥整个天下、数十万大军的皇帝相比,他们心中是有畏惧的。 等到后来,他带兵直插京师,距离京师仅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对于和平的渴望、对于战败的恐惧,以及心中野心的不足,都让大部分将领们决定就此退兵打道回府。 他们觉得,能够和朝廷二分天下已经很不错了,已经是足以夸耀的功绩了,何必一定要打到京城呢?反正建文帝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当时朱棣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他早就觉察出来了自己手下将领们的情况。 只不过,他到底是平安渡过了那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凭借自己素日来的威望,凭借自己多年来打下的战果,也凭借自己靖难以来的屡屡成功的结果。 再加上,他手下的军队归根结底,也还是正经军队,有着详细的军纪、士卒们有着自己要听从命令遵守纪律的认知,将领们也知道带兵的基本准则。 但是樊崇的赤眉军,那可真就是草台班子,而樊崇本人又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没有绝佳的军事嗅觉、也没有统兵练兵治理天下的天赋。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老父亲真真是天纵之才:“能以布衣起兵坐拥天下者,惟太祖一人耳!”至于说汉高祖刘邦,那也不是纯纯粹粹的布衣嘛,起码不能和老父亲的出身相比。 - 比起朱棣的大发感慨,西汉的皇帝们情绪就不是非常美妙了。 什么叫把皇陵园寝全都挖了?什么叫做这种做法已经是常态了? 那赤眉军发掘陵墓的事情居然不值得大书特书、严厉批判吗?他们的问题竟然不是发掘陵墓,而是没有军纪??? 军纪是很重要,但是发掘陵墓这件事情难道就不值得一个“大问题”的评价吗? 刘邦的表情扭来扭去,坐立不安。 这赤眉军发掘的陵寝,显然是他们大汉的皇陵、宗室陵墓等等,可是要是这种发掘陵墓的做法在后来成为常态的话,那他们的皇陵岂不是毫无安全保证,不仅被自己朝代末年的各种军队挖掘,还有可能被日后的不知道哪个朝廷或者哪个军队挖掘? 这种做法究竟是怎么成为常态的! - 百姓们则是对赤眉军的遭遇表示了一番,只有两个字,“活该”。 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天然的好感度就会高一点,这他们认了;但是你赤眉军,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有洗干净呢,居然就不认百姓、对百姓下手了,那你还想要什么活路? 指望那些地主们支持你?做梦呢! 【而在长安之外,赤眉军也没有了多少退路——尽管可能他们还没有什么明显感觉。】 【隗嚣跑回去之后,很快就重新站稳了脚跟,作为一个枭雄,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着实有不少人愿意追随于他;】 【与刘盆子同一时期称帝的刘秀,也在不断地扩张自己的地盘,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功了大半。】 【在赤眉军进入长安的前后,刘秀一方面不与赤眉军正面冲突,只是将刘玄封为淮阳王,并且宣称禁止伤害刘玄,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一方面派遣邓禹攻取河东,同时还让人继续围攻洛阳。】 【他的这个做法奏效了。首先,将原本支持于刘玄的那些豪强们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特别是在张卬等人杀死刘玄之后,长安地区的豪强们越发反对赤眉军;】 【其次,河东被邓禹成功控制,洛阳的守将朱鲔在获得了刘秀的准话——不会因为当年他谋划杀死刘演而清算他,会保证他的官爵待遇之后,选择了投降,十月份,刘秀成功进入洛阳,并于此定都。】 【在这些计划都成功之后,刘秀又构筑了一条位于长安东边的防线,也可算作是包围线:河北地区的起义军被全部扫平,河南、荆州等地的反抗势力也被扫平,起义军和自立为王之人纷纷投降。】 【这样一来,刘秀已经成功控制了从河北到洛阳、到河南、荆州这一线的区域,加上河东,就彻底堵死了赤眉军东归的道路,也成功地从东面包围了长安。】 刘邦对自己这个后代儿孙表示了诚挚的欣赏。 “稳扎稳打,沉得住气,又能迅速抓住机会,这才是打天下应有的眼光能力!”他的赞赏是真心实意的,老刘家在出了那么些个不合格的皇帝之后,能够腾云再起,出现这样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子孙,那着实是祖宗保佑,上苍恩德。 纵观刘秀的一系列做法,都称得上是优秀。 先前看准时机与兄长叔伯一同起兵,在征战过程中又展现了自己个人的卓越的军事能力和战略眼光,成功地收服了人心,稳定了自己的核心班子; 在兄长遭到残害之后,能够忍辱负重,不盲目发泄仇恨报仇,而是暂时稳住刘玄、寻机将自己派出去脱离掌控,这一系列行动又证明了他的政治天赋和政治能力——有些雄主,征战天下的眼光没问题,可在政治方面就一下子成了一窍不通的状态。 这种雄主,即使能够打得下来天下,但是在后续的建设王朝、处理朝堂、治理中央和地方上,也难有作为,说不得还可能会遭遇翻车,落不着个好。 但刘秀就显然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毕竟,在接下来,他还能来上一个给刘玄封王、不许他人伤害刘玄的操作,借此拉拢关中豪强的支持;又能对参与了谋害兄长一事的朱鲔宽容以待,展开胸怀,不因此追究他还给他官爵,做了一个成功的招抚的例子,既得到了洛阳,又为接下来可能的招降打好了基础。 多棒!多么高水平! 而且这小子还是政治军事两手抓,政治上突飞猛进的同时,军事上也在一路前行,现在赤眉军早已被包围,想要东归都没有什么路可走——他们若是想要获取粮草,最有可能的就是跑到隗嚣的地盘上去。 这样一来,隗嚣和赤眉军彼此还能互相消耗一波,进一步削弱双方的力量。 有这样的一个开国之君在,东汉应当是百年无忧了。 至于百年之后,既有西汉末年以来的地方豪强问题,又应该会有东汉自己的各种朝堂问题的东汉,又该何去何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能够延续多久……那就真的要看东汉中期的君主情况了。 太远了,他这个西汉的开国皇帝根本管不了啊! 即使能够管得到,可他现在的经验,也未必适合日后的情况,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可以永远使用下去而无需调整改变的方法。 想到这里,刘邦又高兴了起来:“乃公能有这么出色的后人,已经足够夸耀了啊!” 至于其他那些没影儿的烦恼,他又何必这时候去纠结,庸人自扰呢? 【进入长安不过四个月,在冬季的严寒之下,在缺衣少食之下,长安已经陷入了“人相食”“白骨蔽野”“城郭皆空”的地步。樊崇不得不带领赤眉军退出长安,寻找粮草。】 【樊崇选择的目标是陇右的安定(宁夏固原)地区,以及北地(甘肃庆阳)一带。】 【但樊崇没有料到的是,隗嚣在这一片的力量并不小,尽管他才回到陇右不久,但是他手下的力量却也并非那种刚刚立足的割据力量。】 【因此,赤眉军在陇右一带并没有讨到好,又因为当时正值隆冬,赤眉军本身也没有什么充足的御寒衣物——否则他们也不需要大冬天的跑过来作战了——大量的士卒在陇地被冻死,又有大雪纷飞,显然再打下去情况对于赤眉军只会越发不利。】 【于是,樊崇又带着剩余的大军返回了长安。】 【此时的长安已经被邓禹占领,但双方拼杀过后,邓禹没能敌得过赤眉军,败退高陵。说起来高陵这地方在这一系列的作战之中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哈。】 【赤眉军没有粮食,邓禹所率的大军也没有粮食,退到了高陵之后,士卒将领们同样饥饿不已,刘秀觉得邓禹在长安的一系列作战中表现都不怎么样,于是便让邓禹退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综合各种情报,刘秀已经推断出了赤眉军的下一步,他给邓禹传令道:“赤眉军没有粮食,此次又在陇右折戟,日后他们必然会往东而来,到时候自然就能击败他们。”所以你们不要忧虑,更不要没事儿跑去和他们动兵。】 【但是邓禹没听,他依旧时不时地派遣军队去攻打赤眉军,但彼时士卒们早已是又冷又饿,根本无法作战,自然是屡屡战败,继而使得士气越发低落。】 嬴政对邓禹这个名字还是很有印象的。 “之前那个把刘玄葬入霸陵的就是邓禹来着吧?他当时是大司徒了。” 大司徒这个官职,原来的名称是丞相。能够被任命为大司徒,不管这个大司徒的权力较之原本的丞相缩水了多少,都绝对得是一个皇帝心腹。 他必须足够受皇帝信任,自身有需要有足够的能力来处理好朝政、平衡好百官,简言之,他在是皇帝的心腹,深受皇帝信任和倚重的同时,还得能够让百官信服,让官员们承认他。 ——当然,这种定律在王朝中后期不一定成立,到时候的丞相可能只是皇帝信任但却不被其他官员承认,也可能颇有威望但却不被皇帝信任。 但是在开国阶段,这个定律大体上还是能够成立的。 所以说,在经历了这样的违抗圣旨,在经历了这样的屡屡战败之后,邓禹依旧深深受到刘秀的信任,没有被刘秀放弃或者怀疑? 而且,在经过这样一系列的问题之后,朝中的其他官员,特别是和刘秀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个将领官员们,依旧愿意认可邓禹? 这让嬴政就比较好奇了——邓禹在这件事情之前,到底做出了怎样的成就,才能屹立不倒。 这可不是一般的打天下的将领或者皇帝亲信能够获得的待遇。 第54章 邓禹之败 “啊?皇帝都下命令要退兵了,将领还能不听指挥,依旧出兵?”有人惊讶不已,对于邓禹的行为感到了万分不解。 按照他的理解,那皇帝都下令了,将领怎么可能不听命令?不听的话,那岂不是违抗圣旨?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有人笑他的无知,道:“虽然皇帝下令了,可那不是还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要是真的不能违抗一点命令,又怎么会有这句话?” 这人当然也不知道军中朝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运转逻辑,但是他自己有一个朴素的思考方式——既然能够出现这种不听命令的俗语,且这个俗语还不是什么负面的、被指责被唾弃的,那就说明现实中确实可以这样操作。 将在外这句话,哪怕是在那些读书人嘴里,可都不全是什么不好听的话呢! 有人同意他的这个说法,但也有人不认同:“你这后生,大娘我虽然没什么见识,可要是用这什么将在外这句话来说的话,那都是皇帝离战场远不清楚情况,将领们知道情况所以不听命令,然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的!” “这关键是这些个将领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可这邓禹,皇帝的命令才是正确的,他自己不听命令做出来的这些进攻才是有问题的,这怎么能跟那句话一样?” 一位大娘道,她虽然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可是要说这句话,那个后生听过,她也听过啊! 这段话一出,其他人也觉得挺有道理。 这确实是如此啊,每次那些个讲故事的人一说这话,那都是将领们为了获胜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然后皇帝也宽容了他们没有听命令的行为,大家皆大欢喜。 可是这一次这个不听皇帝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什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那皇帝肯定会处置这个邓禹呗!”有人信誓旦旦,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答案,这么不听命令还总是战败,皇帝怎么可能不处罚他? 至于长安地区的悲惨情况,他们十分默契,都默不作声地一同忽略过去了。 不然呢? 有些情绪,早在之前看到赤眉军进入长安后一样掠夺的时候就已经发泄出来了,有些人则是早就压抑成了习惯,即使是现在也发泄不出来,只是闷在心里。 至于说发泄出来的那些人,心中其实依旧存留有不少的怒火,但更多的也转变成了茫然,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对于这样的悲惨不幸的情况,做什么、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不管是对遭遇了这些不幸的人,还是他们如果有朝一日也不幸落入这等境地。 因此,不少人都干脆暂时选择了忽视,选择了对此闭口不言。 或许等一等,等他们再了解一些事情,等他们经历更多的情况,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呢? 【这也让樊崇对局势产生了错误判断,他开始觉得东归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困难,刘秀在长安东面的这一条封锁线看样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突破。】 【但是事实上,这个感觉是错误的。】 【邓禹之所以这么屡战屡败,和他自己的决策失误脱不开关系,但是当时刘秀在整体局势上却并没有出错。】 【早在赤眉军向长安进军的时候,刘秀就派遣邓禹率军去攻打河东并获得了成功,而后,邓禹所部就一路向西,等待时机攻取长安。】 【邓禹所部的军纪当时也不错,所过之处没有怎么扰民,百姓们对于他们的前来还是非常欢迎的。】 【而在取得了河东、赤眉军也进入了长安之后,邓禹便把目标定在了上郡(治所于陕西榆林绥德县),以及北地郡(治所甘肃庆阳庆城县),还有安定郡(治所宁夏固原),这几个地方都是长安周边地区。】 【按照邓禹的分析,如今赤眉军刚刚得以进入长安,士气正旺,最是锐不可当的时候;但是他们不事生产,也没有长治久安的计划,长安即使有再多的财富他们也无法长久。因此我们没有必要现在就和他们对上; 倒不如先去北地,这些地方粮草丰富,牲畜众多,我们在这里休养生息、积攒力量,还能观察赤眉军的弱点,到时候一举攻破他们!】 【邓禹此时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派兵进攻上郡的各个郡县,所到之处皆是开门归顺,邓禹大军不仅获得了一座座城池,也获得了粮草和较为安定的环境。】 【但是在这里,他也出现了第一个失误,当然,这个失误也不能完全怪罪于他,毕竟这属于信息流通的问题,他原本也并非长安人士、刘秀军中也没有多少长安上层人士——】 【邓禹并不清楚,长安的粮草和财富究竟减少到了何等地步。】 【而这个问题,在之后的行军计划中,即使不是致命的,也称得上一句重要。】 朱元璋对邓禹比较欣赏,在他圈定的配享历代帝王庙的古今功臣之中,东汉时期的大臣仅有两人,一人是邓禹,另一人则是冯异。 而在对赤眉军的作战之中,恰好也是由邓禹和冯异二人主导参与。 虽然邓禹在面对赤眉军的时候屡次战败,甚至遭遇惨败,而冯异最终获胜、将赤眉大部消灭,可这并不影响朱元璋对邓禹的评价。 “邓禹之功名,立于诸侯之上。”他以一个后世打天下的帝王的角度,对邓禹的功绩给出了自己的结论,“邓禹的长处并非前线军事指挥,而是时局分析、战略规划、举荐人才等等,他并非韩信,而是光武帝的萧何。” 纵观邓禹的一系列征战,其实能够发现他的表现并非什么超绝的名将,虽然成功攻下河东,又取得上郡,但到底不是冯异、吴汉这样的顶尖军事人才。 但是对于刘秀而言,邓禹主要作用又不是在前线领兵打仗,要不然他也不应当是大司徒这个丞相的变种,而应当是负责军事的大司马。 大司徒,刘秀这个任命,其实就点明了邓禹在他称帝前后起到的核心作用——是为他分析天下局势,提供最直接明确而有效的攻略天下的建议;是为他进行各种战略的规划,包括军事战略、政治战略,以及用人战略等;是给他提供选拔各种人才,如吴汉等,就有邓禹的推荐。 邓禹的长处本就不在兵事。 当年刘玄称帝,光武帝前往河北之时,没有人认为他会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但是邓禹却选择了投奔而去; 也就在会面之后,邓禹就直接分析了天下大势,包括“更始虽然在关中定都,但是山东和三辅等地都未曾安定”“虽然更始控制不了这些地方,可这些地方的割据势力也都没有长久计划,更没有安抚百姓之心”“如今的天下四方分崩离析是必然之事”…… 而刘秀如果想要建立高祖的伟业,那就应当“延揽英雄”“悦民心”。 这些话虽然简单,但是实际上想要指明却并不容易。 多少草根出身的人,对这些内容压根没有意识——他们都不是想到了却不愿意执行,而是压根就想不到! 而多少读了一点书的人,都不过是死读书,根本不可能应用到实际之中来——连书中的内容都无法应用,更何况去分析天下大势、去讨论如何安民定天下? 朱元璋扯扯嘴角,读书人,明明有那么多读书人,想要淘到金子却是难之又难。 天下的情况,能够看到表面的人并不算少,但是能够斩钉截铁地宣布,某一方就是无法成事、某些力量就是迟早要败亡的人,有多少? 而这些断言不仅仅是个人的畅想,是实打实地符合后来的事情发展的,又有多少? 邓禹有这些功劳,足以立于众诸侯之上啊。 朱元璋内心感叹,而且,邓禹此人也足够的明白为臣的道理,知道分寸,绝不越矩,和那些仗着自己功劳就不知道规矩的人可差太远了! - 卫青和霍去病了然。 如果说邓禹对长安城中的情况判断出现了这样大的失误的话,那后来他不敌赤眉军败出长安、还缺少粮草的原因,也算是找到了。 当然,不敌赤眉军的原因也不只是这一个,但粮草问题总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邓禹以为长安城中还有一定的存粮,那么他可能在进入长安城中的时候就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就会陷入到这个泥潭之中…… 但不论如何,看到如今繁盛的长安城变成了那样一副凋敝衰败而又荒凉的模样,两人心中都有些难言的情绪。 若是这样的灾祸来自外部,是匈奴那些部族突破了边关防线造成,那么他们作为武将,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将匈奴都清理干净、至少让他们几百年都恢复不了元气、不敢窥视中原,还是可以做到的,也算是他们为日后做好准备。 可是这样的灾祸并不在外,而是在内。 【远在洛阳的刘秀其实有些着急了,邓禹的大军在关中盘桓已久,但却一直没有夺下长安,这不太符合他的规划,于是他下诏催促邓禹进攻长安,让他加快进度。】 【实际上,原本邓禹定下攻取上郡等地的计划前,军中也有将领觉得是不是应该直接攻取长安,但是被邓禹说服了——当时,避开赤眉军的锋芒并没有错。】 【这一次刘秀催促,邓禹也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即如今不是进攻长安的最好时机,等一等,说不得可以兵不血刃地将长安纳入治下。】 【因此,早在他败出长安、刘秀让他退兵的这一命令之前,邓禹就已经有过抗命之举了。】 【而这一次抗命,也不能说是错误的。】 【但是这一回问题并不出在邓禹对战局的判断之上,而出现在军中的控制之中。】 【邓禹自己率军去平定北地郡,在原本的驻地留下了两名将领镇守,一人名叫冯愔,一人名叫宗歆。这两人完全辜负了邓禹的希望,在邓禹带兵离开之后,他们为了争夺权力直接展开了内斗。】 【这种内斗愈演愈烈,最终直接动上了刀兵,冯愔技高一筹,从物理层面干掉了宗歆。】 【军中出现这样的变故,简直是最严重的情况了——且冯愔在杀了宗歆之后,顺势直接反了邓禹,带着自己的部属向邓禹发动了进攻。】 【最终,邓禹向刘秀询问解决之法,刘秀找到了在冯愔军中的与其关系要好的将领黄防,策反他后用他来抓捕到了冯愔,解决了这个巨大危机。】 【但危机虽然解除,可造成的影响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消弭。】 【经此一事,邓禹在军中的威望大幅下滑,军中对他的指挥多有不愿意服从的情况,军心涣散,难以坚决执行命令……总之,邓禹所部在这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后来战败的苗头。】 【而之后,赤眉军撤出长安,邓禹确实率军夺下了长安,但等到赤眉军从陇右返回之时,邓禹所部战败,进一步打击了邓禹的威望;之后刘秀让邓禹退兵而邓禹未曾听命,也算是后续连锁影响之一了。】 刘彻有几分愕然:“军中竟然发生内讧了?”还是两名将领走到杀死彼此继而反叛这个地步的内讧。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打天下的时候,好好地做好了战略分析和规划,然后留下两名将领镇守原地,主帅率军出动作战——这其实是非常常见的安排了,也属于正常安排,根本不算什么不妥当之举。 可是怎么这种好好的安排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刘秀沉思:“这个冯愔和宗歆素日里表现如何,是否早有龃龉,有了什么仇怨?还有,邓禹到底是怎么安排的,难道没有定好谁主谁副么?” 通常而言,如果留守当地的将领有两名,那么主帅就应当提前说明白,哪个将领主导,那个将领辅助,这样权责明晰,才能尽可能地避免两名将领意见不合的时候发生冲突,不知道究竟该听从谁的想法、由谁来负责。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争权夺利,那么提前定好规矩也可以避免大部分问题。 冯愔和宗歆能够走到这个地步,不管他们平日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邓禹都不可能逃脱责任。 他究竟有没有明确规定到底哪个人主导?如果没有规定,一旦有人有点权力之心,或者对相关作战的部属双方意见不同,那么发生冲突简直是必然之事; 如果他规定了,那么这两人能够无视他的规定,直接自顾自地进行争斗,那也说明了两点,一是邓禹这个主帅的威望从最开始就不足,二是邓禹在选择留守将领的时候识人不明。 不论是哪种情况,邓禹在军中的部署和掌握都存在严重的不足。 因此他威望大降,也属于必然之事了。 第55章 赤眉之亡 “影响竟然能够这么大吗?”有百姓对军中的情况毫无了解,因此对军中的各种情况都觉得新奇。 就有曾经服过兵役的男子为其解释道:“确实如此,只要发生内讧,对大家的影响就不会小,更何况是这种一个将领直接杀死了另一个将领的大事儿。” 他虽然只是曾经当过最底层的士卒,但是也对军中的一些情况有了个基本的认识,便继续道:“你想啊,你要是个士卒,上头两个将领互相争斗,底下的人能不受到影响吗?即使不需要站队,可在做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要避开,这不就导致大家不能齐心协力去做事情了吗?” “要是事情越闹越大,你还有什么心情干活,即使有命令也没什么心思了;这时候要是外面有敌人打过来,大家也很难快速反应。” “而且即使有命令下达下来,咱是不是还得想一想这到底是哪个将军的命令,是他们一致的想法还是又是互相斗争,到底该不该听……” 他讲的非常细致,让听众们一听便懂。 确实是这样啊!要是上头两个将领你来我往的,即使他们是个最底下的小卒子,大概也得小心翼翼,根本没心思干正事儿;即使干活,都还得多想一想,万一到时候上面闹开来把自己也牵连进去可怎么办。 这样一来,这军队还打什么仗? 而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对最上头的主帅没有什么想法。 且自己的这些心思、这些提心吊胆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原状的,那可不得影响深远呢。 - 赵光义虽然对于邓禹的这数次抗命和战败颇有微词,但是对于冯愔和宗歆两人闹出来的大乱子,他也觉得不能全怪邓禹。 “谁能想到这两个将领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感叹,胆子这么大的将领实在也不多见啊,“因此,才不能把军权全部交托给这些将领,还是得有些制衡才行。” 这都是历史上血淋淋的案例!他也是吸取了这些教训,才对军权和将领设立了各种制衡的制度。 【就在赤眉军不知何去何从,犹豫是否要东归的时候,就在邓禹屡屡战败又想要重振旗鼓的时候,刘秀重新派遣了一名将领,前去负责西边的战事,这名将领就是冯异。】 【冯异带兵进入关中地区的一路上,都在招降各地的势力,不论大小,纷纷归降。】 【而等到他进入关中,开始准备与赤眉军的战斗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当年年底,也就是建始\/建武二年十二月。】 【在经历过西进陇右的失败后,在对长安当地的豪强束手无策中,在没有什么清晰的长期规划治理的策略下,在长安粮草殆尽根本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加上军中人人思归,樊崇最终决定,东归!】 【经过与邓禹所部、以及其他势力的连续作战,十二月,樊崇率领着剩余的二十万赤眉军突出了长安。】 【建武\/建始三年正月,冯异驻扎在华阴,而邓禹所部也来到了华阴,打算与冯异所部一同进攻赤眉军。当时冯异并不赞同这个提议,在他看来,赤眉军如今尚且强大,还不能正面对上,应当将其放过去,然后从东西两面进行夹击。】 【但是邓禹没有听从冯异的计划,此时他及他的部属们都一心想要立功洗刷之前的耻辱,因此径自派遣了将领邓弘前去进攻赤眉军。】 【双方在湖县展开了交锋,樊崇并没有直接攻上去,而是在短暂的交锋之后佯装败退抛弃辎重、实则诱敌深入,装着辎重的车上其实都是泥土,只有表面覆盖了一层豆子。邓弘麾下的士卒因虚假的胜利以及长期的饥饿,直扑辎重,争抢豆子。】 【此时,樊崇又带兵杀出,邓弘猝不及防之下,大败;而收到邓弘大败的消息,冯异不得已与邓禹一起率军前去支援,倒是击退了赤眉军,救下了邓弘和其余部。】 【冯异依旧坚持之前的观点,觉得邓禹和邓弘最好现在见好就收,即刻离开,这可不是什么大获全胜之后要斩草除根的时候,而是既然没有把握获胜不如避其锋芒的时候。】 【但邓禹依旧没有听从他的想法,决定继续追击退走的赤眉军,果不其然,赤眉军对此反戈一击,邓禹大败,死伤三千余人,溃散无数,而邓禹本人身边只剩下了二十四骑,与他仓皇逃奔宜阳;】 【冯异所部同样战败,冯异和亲信只得丢下战马自己徒步逃出战场,退回了自己在溪阪的驻地,收集溃散的士卒,召集当地的豪强武装,重新整兵,坚壁自守,准备后续作战。】 【而获胜的赤眉军,在樊崇的带领下则继续向东急行军。】 霍去病挑眉:“赤眉军直接继续东进了?”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作为时常带兵长途奔袭的将领,他对于急行军、对于获胜后继续作战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体会,也有一整套完整的作战方法。 想要能够连续快速行军和作战,首先就是要能够保证大军的行动能力——一方面,是备有充足的战马,另一方面,是有足够的粮草保障。 当然,这两点也不是那么的死板。 像是第一点,要是没有充足的战马,但是你能够保证自己军中的士卒们都有铁打的身体,有坚定且充沛的作战意志,能够做到用自己的身体长途急行军,不仅能够走下来、且还不会影响后续的作战的话,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战马也不是适合所有环境的,草原上当然是战马好,可是山区之中战马就不那么灵活了。 而第二点,如果自身没有那么充足的粮草准备,但是能够在行军的路线之中获得粮草保证供给,同样可以。就像是匈奴人打过来,他们其实也没有准备多少粮草,他们的目标就是指望在中原劫掠,粮草同样如此。 有了这两个方面的保证,还有一点要能够做到,那就是士卒们能够坚定作战、有清楚的作战认识。 不要到了地方、有粮草,但是大家都不愿意打仗了,那怎么可能获胜? 可是赤眉军这几点好像都不能保证啊。 他们的行动,应当基本上都是步行,但他们又没有那样充足的训练得以长途急速步行,也没有那个坚定地走下去的意志;粮草,他们就是因为没有粮草才不得不退出长安东归,关中大片地方不是自立为王就是归顺刘秀,他们大约也找不到多少补充粮草的地方。 而最后一个打仗的意愿,赤眉军的军心早就散了,都想着回乡,又并非正规军,谁能愿意打仗?谁还想着打仗?他们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没有粮草的疲惫之师的背水一战的意志。 这样一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急行军,赤眉军接下来必然会发生大溃败。 冯异是个聪明人,他一直等待的正是这个时机。 而刘秀,想来也是在等一个机会,等赤眉军大败后残部退避好一网打尽的机会。 再者,赤眉军竟然没有收集一下溃兵,没有收拢一下邓禹和冯异的残部?就是他在草原上打匈奴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他还会去收拢一下匈奴的残兵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呢。 【闰正月,冯异和赤眉军在崤底再度展开了会战。】 【冯异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先抽调了一部分精锐埋伏在通往自己所部的必经之道两侧,这些士卒们都伪装成了赤眉军的模样,趁夜埋伏完毕。】 【第二天一早,赤眉军便对冯异展开了进攻,樊崇派出的先头兵大约有万人。】 【冯异使出了第二个计策,示敌以弱——某种程度上,这和赤眉军先前对邓弘时佯装不敌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招不在新,好用就行。樊崇这一次也没有看出来这是冯异的伪装和诱敌之策,他也掉进了这个坑里。】 【然后没能爬出来。】 【冯异只派出了少量兵力迎战,赤眉军见状,顿时认为冯异所部非常虚弱,不值一提,简简单单就能解决掉。于是他们大举压上,可以说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那种全军出击。】 【冯异剩余的兵力同样出动迎敌,双方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到了这时候,赤眉军的气势已经衰弱,陷入了疲惫状态,当然,冯异所部同样如此。】 【但是,冯异可还有一支军队一直没有出手,精力充足,还正埋伏在道路两侧——他们瞬间冲杀而出,士气旺盛,锐不可当;加上这一支军队都进行了伪装,赤眉军根本分不清敌我,阵脚大乱,惊慌不已。】 【很快,赤眉军便开始溃败。】 【最终,樊崇等人带着十余万残部逃脱而出,向东面的宜阳奔去,有八万余人在这里向冯异投降。】 【冯异这一战,也是后来那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话的出处。】 李世民非常赞同这句话:“招不在新,好用就行,正是如此!当年朕也没有怎么使花样,可一样能够获得胜利。” 他当年领兵征战的时候,也没有一战换一个战术,没有每一战都得像一个新的方法,甚至不少时候他都是沿用老方法,只不过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根据当时的情况略作调整而已。 但是,就这样的简单的方法,却依旧能够让他大获全胜,那些敌军还是无力抵挡,甚至都不能提前有所应对。 他就是喜欢穿插,喜欢骑兵,喜欢先步后骑,喜欢…… 那些敌军难道对此一无所知吗?当然不是。可是他还是可以获胜,正是因为他选择的策略就是最适合的,最恰当的,不仅适合敌军的情况、也适合己方的情况。 在战场上,好用能用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非得想出什么新花样来。 而且,每一次作战,他都提前设想过各种情况,对于种种突发问题都有所准备——如果敌军还有隐藏力量怎么办,如果对方突然出现了援军支援怎么办,如果正面交战中发现对敌方实力估计有误怎么办…… 以正合,以奇胜。最简单的一个原则就是,在交战的过程中,在战术规划之中,都要留出那么一点余地,给自己留出一个应对突变的空间。 像是赤眉军和冯异的这一战,如果樊崇等人懂得留下一点点余地,分出一支预备军在后方不随大军压上,而是以备万一,那么即使最终他们还是不敌冯异,但也不至于败的如此惨烈。 至于说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那是特殊状态;况且即使是那种情况,也未必不能分兵作战。 当然,赤眉军在“正”这个方面都没有做好,就更不能要求他们在“奇”方面表现出色了。 【而在宜阳,刘秀正亲自率领大军等在那里。】 【早在冯异大败赤眉军之前,刘秀便断定赤眉军只能有两个行军路线,一是向东,一是向南。在东面,他派遣侯进驻守在新安,在南面,他派遣耿弇驻扎在宜阳。】 【等到赤眉军在崤底大败的消息传来后,刘秀知道赤眉军必然南下,于是亲自带兵赶到了宜阳,与耿弇合兵,静候赤眉军残部的到来。】 【果不其然,闰正月十七,樊崇带着十余万赤眉军抵达了宜阳,也正面撞上了刘秀摆开来的大军阵势。】 【遭遇伏兵,又逢大雨,后方又有冯异大军无法掉头,赤眉军士卒也早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还没有粮草。这样的赤眉军根本不可能与刘秀作战,更不可能获胜杀出一条血路。】 【最终,樊崇派遣刘恭向刘秀请降,刘秀同意后,赤眉军便归降了刘秀,樊崇与刘盆子被送至洛阳。】 【到这里,西汉-新莽末年的农民起义就算是结束了。】 【天下虽然尚未完全一统,但这已经是刘秀的事情,主要的割据势力也并非农民起义军,天下大势暂时也与农民起义军无关了。】 【最终刘秀成功一统天下,定都洛阳,重建了汉朝,因为其都城为洛阳,因此被称为东汉;而根据时间顺序,也有人将之称为后汉。】 第56章 个人结局·种祸沉沉 “这就结束了吗?”有人茫然地问,他怎么觉得结束的这么突然呢,明明前面还在说着农民起义,不管这些起义军到后来到底对百姓好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看起来还是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啊。 怎么就这么,就结束了? 然后,全天下就被刘秀给平定了,大汉又重新建立起来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发展呢?他想不明白,他看不懂,他只知道这应该好像不是他自己想要看到的结局。 虽然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想要看到怎样的发展。 但至少,他清楚一点:对于刘秀这个汉室宗亲,他的好感度实在不高。毕竟他一家子人如今生活的时期,是汉成帝时期,是西汉末年。 而现实中也确实如这上面所讲,民不聊生,百姓手中粮食匮乏,饥寒交迫——虽然过往的几代人中,作为普通老百姓,大家的日子也不可能怎么富足,冬日里也没有多么温暖,但是好歹没到这等地步啊! 往年的时候,是每年冬日里或多或少冻死个人,可是近两年的冬日,那就是大量的人被冻死、饿死,家家举丧,几乎成了常态。 这样的境况之下,所有人都觉得刘氏天命已尽——不然,大家的日子怎么会这么难过? 因此,此时的人们对于刘氏宗亲的感触都不怎么好。 但是现在他却知道了,日后在经过那么多年的混乱之后,在经过一番改朝换代之后,天下又回到了刘氏手中!? 这什么意思,是刘氏还背负着天命,是上苍依旧眷顾着他们吗? “这说明天命还是刘氏啊!”这话是他的儿子说出来的,年轻人对此坚信不疑,“要不然最后怎么又会是刘秀登上皇位,一统天下?” 这话也是他从这个神迹上学到的,以前这种文绉绉的话语,他可根本不会。 “刘氏个屁!”一名妇人走进了屋中,是他的妻子,她怒声道,“俺管什么天命,就算是天命真的在刘氏身上,那也是在刘秀身上,距离现在不知道要过多少年,现在咱们可是真的快要断炊了!等到那个刘秀统一天下的时候,咱家还有没有活人都不知道了!” 她虽然情绪激荡,可声音却也不大,这全是因为她已经瘦成了麻杆一样,即使再愤怒,也根本发不出多大的声音来。 但能够活着,就已经说明他们家的日子算是好的那一批了。 “咱们这边还好,山那边已经又死了好几个了。”她回来带回了最新情报。 他们这边土地较为肥沃一点,以前就是个相对富足的地方,说亲都好说;山那边就不如他们这边,可虽然不如他们这边,却也不是什么贫瘠的能经常饿死人的地方,只能说是平平常常。 可就是这种平平常常的地方,这些年来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都快要死光了。 先是身体羸弱的人死了,后来因为粮食不够,老人干脆都不吃东西把自己活活饿死,只为了给子孙多留一点口粮;后来,能死能活那真就全凭运气了。 他们这边稍好一点,但也只是死的人少一点而已,可不是不死人。 这种情况下,谁不会觉得天命不再眷顾这个朝廷了? 即使现在知道日后,那个叫做刘秀的刘氏宗亲又将重新坐拥天下,可那距离他们太远了啊! 他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能不能度过接下来的一个冬日,谁还能顾得上那么遥远的事情? 如果现在改朝换代能够让他们吃得上饭,那他们绝对支持;至于刘秀,那是后面的事情了。 他们的儿子沉默了,但是天命这个理论大家目前还是比较信任的。 于是,男人道:“那刘秀也是经过王莽之后才成功的,说不定这大汉的天命就是得经过一次改朝换代才行呢?” 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如果天命之说是对的,那谁能说绝对不是这样呢?毕竟大家现在活不下去是事实,想要改变现状也是事实。 那些起兵的人,难道看到了这个刘秀后,现在就会立刻放弃吗?怎么可能,就算他们放弃了他们也还是吃不上饭,那么为什么要放弃? 如果天命之说有些问题……几人彼此沉默对视,他们一家脑子都相对灵光,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都还能活着的原因。 早在这神迹用那种语气和说法提起来天命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好像有些问题,但是——这个猜测太可怕了,他们根本不愿意去想、不敢去想,同时,他们也想不明白。 【至于说主要的几个农民起义军将领,赤眉军的樊崇在归降当年,史册记载其因为再度反抗而被刘秀所杀; 绿林军的王匡则在赤眉军突出长安的时候,因双方不和,选择了投奔刘秀麾下的宗广,记载中因为想要反悔逃跑,在安邑被宗广斩杀,与他一同的还有胡殷等人; 另一绿林军首领王凤下落不明,在建立更始政权后便没了他的音讯,一说他是察觉到更始情况不妙后干脆选择归隐山林; 张卬同样下落不明,在杀死刘玄之后便没了他的消息; 绿林军中平林兵的起义首领,陈牧被刘玄所杀,廖湛则在投奔赤眉军之后的作战中战死; 另有绿林将领马武、王常,归顺刘秀,在其麾下征战,最终得以封侯。】 樊崇不觉得自己在大势已去、归降刘秀之后会再度反抗。 他自认为是一个看得清局势的人,虽然他确实有野心,可是如果走到了这上面所说的那种境地,他完全是没有其他活路的——在长安徘徊多日却缺衣少食,想要东归的时候兵力就只剩下了二十万,遇到冯异结果惨败带着十万人仓皇而走,最终又被刘秀直接正面堵住…… 这些情况加起来,他还有什么除了安安分分投降之外的出路? 他要是投降了之后不甘心,怎么着也要经过一段时间吧?樊崇觉得自己就算真的不满要搞事情,也不至于在投降的当年就搞。 刚刚投降这年,盯着他的人肯定不少,他傻吗他当年就搞事情? 再看到王匡等人在投降了刘秀麾下的将领之后也被斩杀,樊崇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他肯定是被刘秀找借口杀掉的! 就像是王匡、胡殷这样的人都被杀了,更何况是他? 他和王匡两人之间的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起义军的首领,虽然王匡那边还有个王凤,但是这不妨碍王匡是核心首领。 而他自己,更是赤眉军的唯一主帅。 他们两人这样的情况,最终被杀不也很正常吗? 像是那些个归顺刘秀还被封侯的绿林军将领,一个是他们归顺的比较早,再者就是他们并非是最上面的统帅。 在经过这样一番推测之后,樊崇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他觉得自己决不能再踩到这个坑里面去了——即使最后他的赤眉军还是敌不过刘秀,他也不能再随随便便投降。 要么就是得要到一个保证,要么……寻个机会隐姓埋名,像是王凤那样归隐山林也不是不行。 话说王凤当真是归隐山林了吗? - 刘秀当然也能猜出来会有人据此想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并不十分在意:“朕厚待功臣,未曾诛杀有功之臣,何须为这样的言论担忧?” 只要对朝廷有点了解的人都能知道,他从没有对任何功臣下手,不仅不下手,还宽厚对待,封赏和待遇从不缺乏,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再者,他登基的时候不过三十,功臣们自己也不需要担心他因为年迈、需要为继承人扫平道路而对他们下手。 至于说对投降之人,他同样也给予了宽容待遇,刘玄被他葬入霸陵,刘盆子他也终生奉养,参与杀死他兄长的朱鲔还被封爵…… 这些铁证放在那里,就是他的德行和态度的鲜明例证。 而那些胡乱猜测毫无根据的流言,又有多少人会相信? 【经过这样一番战乱,西汉后期严重的社会危机成功得到了缓和。】 【当然,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一是“缓和”,而非解决;二是,缓和是“暂时”的,而非一劳永逸。】 【在东汉的建立之中,豪强地主们并没有如同西汉建立时那样被彻底削上一遍,天下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依然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相应的,权力也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这个问题是从东汉建立的开始就存在的,在东汉的整个发展过程中也没有得到过解决;东汉后期的衰亡和混乱,也与这个问题密切相关——当然,由此也必然会引发百姓的反抗。】 【王莽的改革之所以惨烈告终,和这方面的因素也牵涉极深。】 【西汉作为第二个大一统王朝,它前面是没有可以借鉴的改革的例子的。】 嬴政脸色一沉。 【后世的封建王朝虽然有了改革的例子,有了各种社会矛盾爆发的例子,有了负面或者正面的参考,可能够成功改革、增强国力、延续国祚的成功案例依然少之又少。】 【至于说西汉、新朝,乃至东汉,他们都没有充足的例子,也没有足够的认知。】 【虽然西汉前期的皇帝们一直都在通过徙陵等手段来抑制豪强,但是后来的不少皇帝们却并不能真正认识到豪强、贵族能够对国家和皇帝本身带来的负面影响,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正确应对。】 【王莽本人实际上是看到了一部分问题的,但是他的认知不足、能力不足,加上本身的贵族出身,使得他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反而进一步激化矛盾。】 【国家需要官僚和贵族这一套体系来辅助皇帝治理天下,但是这个体系既然诞生,就必然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断地掠夺——掠夺的是百姓的财富,实际上就是国家的财富;】 【面对这个问题,一旦放开枷锁,在当时的核心就是土地兼并,那么必然会造成大量的百姓失去土地——官员豪强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扩大自己手中的土地,包括人为制造灾难迫使百姓卖出土地;】 【但若是完全禁止土地买卖,完全平均,又是彻头彻尾的违反人类本能的——至少,皇帝本人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同样需要扩张自己的利益,或者给自己喜爱的臣子、儿女、妃嫔增加财富。】 【因此,对于西汉后期的社会危机而言,这个根源远远没有解除,只是暂时缓解而已。】 【更有甚者,由于东汉的建立并没有完全进行一场社会洗牌,这就导致大量原本占据财富的人如今依然占据着财富,没有土地的百姓很多依旧如无根浮萍。】 【从东汉建立的那一刻开始,后来大爆发的根苗就已经在成长了。】 刘秀默然无言。 自从登基、统一天下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虽然他是宗室出身,家中当年也有大片田地,算得上是一方地主豪强,可是他也清楚地主豪强在地方上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如今他成为了皇帝,就更加脱离了原本的出身造成的视角。 因此,他对于这个问题看得非常清楚,也明白这个问题将会给他一手打下的天下造成的巨大影响。 他想要解决吗?当然! 天下是他的天下,是他的子孙的天下。 即使不谈他为了这个天下付出的牺牲和心血,那也应当为自己的子孙多加考量——若是日后江山覆亡,那些豪强们可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他的子孙就不一定了。 甚至,那些赫赫扬扬的豪强正是让他的子孙结局悲惨的直接原因。 而以地方上豪强们的影响力,若是他这个开国之君都不能有所动作,那指望后世子孙们、指望那些继承皇位而非创立皇位的子孙们,那简直是难为他们。 最近,他刚刚颁布了度量田亩的命令。 虽然目前还没有获得具体上报,但是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具体情况:地方上必然会存在不愿意配合的力量。 而地方官员,或者不愿意得罪这些豪强,以免自己遭遇执政上的困境甚至性命不保;或者本身就与地方豪强紧密勾连,利益与共,直接自发就要反对度田的命令。 他们反对的方法,除了简单的隐匿、不实测、编造数据等,应当就是掀起大量的“盗贼活动”,特别是冀州、青州等地。 这些所谓“盗贼”就是他们自己蓄养的奴婢、家丁、甚至纯粹的私人武装,若是地方官员也为他们行方便的话,那掀起的风浪必定不小——这时候,原本那些彼此也矛盾重重的地方豪强们就会又联合在一起,共同给朝廷使绊子。 镇压这些人并不算困难,分化他们也有方法,但刘秀更想要解决的,是地方官员有事儿没事儿就要和豪强们相互勾连的问题。 不能尽可能避免这个情况出现的话,那地方上的豪强可真是打了一批还有一批,且复生的速度相当迅速。 就算不能彻底避免,那至少也应当能够让地方上维持尽可能长的时间的平静吧? 第57章 长期问题·流寇主义 【当然,这种问题并不仅仅存在于两汉,在之后的每一个王朝之中,这种问题都始终存在。】 【大家看每个常规王朝的国祚,基本上就是在二百年左右,这个年份是指单独计算哈,就像西汉东汉分开各自算各自的。】 【通常刚刚建国的时候,百姓们有地,人口数量也处于一个相对低点,因此社会资源还是比较充足的,即使百姓们繁衍人口,朝廷也能做到给新生人口分地。】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财富越来越向上层集中,且人口也在不断地繁衍,早已不再是原本的相对低点。这样一来,底层的百姓人数越来越多——既有原本的普通百姓不断繁衍的原因,也有原本的非底层变成底层的原因。】 【走到后面,普通百姓人数众多,又基本上全部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资产。】 【这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我认为一个正常的统治者应该完全清楚这种情况的可怕后果。】 【《孟子》中就讲到过,普通百姓们“无恒产者无恒心”,而那些虽无恒产,却能够“有恒心”,是“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百姓们是“士”吗?能够用“士”的要求来要求普通百姓吗?显然不能。】 【那么,百姓们没有任何资产,又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可能——不要说科举,即使是后来相对公平的科举,也不是毫无资产的人能够参与的活动。】 【但是在那个时候,毫无资产的人才是社会上的大多数。】 【他们会干什么,他们能干什么,为了活下去?当然是起义。通过起义,覆灭当前的王朝,摧毁旧有的财富体系,毁灭大量的原本的财富拥有者,并且清空一大批人口,然后建立新的王朝。】 【在这个过程中,明君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他们能够暂时性地延缓社会向最终结局发展的过程,有能力又够狠的还能够用各种手段主动除掉一部分财富拥有者,暂时性的回转财富集中和阶级固化的情况。】 【但是这整个的过程,是这种方法无法改变的。】 【啊,至于说到底有没有什么改变的方法,那也是有的啊,最根本的就是发展生产力呗,比如从农业迈向工业,这就会重新创造财富等等等等,当然,生产力发展的同时生产关系的改变也得跟上脚步。】 【当然,这很难。】 这一下,不知道多少皇帝的脸色都变得分外难看。 这叫什么?这是说他们的江山终究会覆亡,是必然的,是不可改变的? 这让人怎么可能接受!怎么可能承认?! 朱元璋在殿内来回踱步,只觉得一股郁气和怒火在胸中不知道朝哪儿倾泻:“这怎么可能?!大明怎么可能也像是那些朝代一样衰亡!” 这上面说到的什么财富聚集、百姓没有财产的事情,他又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就是底层百姓出身,对此一清二楚,即使如今成了皇帝,他也没有忘了要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针对这个财富问题,他就专门研究过很长时间,目前他推出的这些户籍制度就是他想出来的对策之一——大家各司其职,该种地就种地,该从军就从军,该怎样就怎么样,一切井井有条,每个干自己的活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报酬。 这不就可以了? 至少,这可以让百姓们有活干、有钱拿、有衣穿、有饭吃,可以在很长的时间内维持住社会秩序。 而社会秩序能够维持住的话,那这什么财富聚集、百姓丧失土地等财产的事情,就会更晚发生。 这样一来,大明的基础就可以打得比其他王朝更好。有了好的基础,即使后来发生变故、产生问题,那么皇帝和大臣们想要推行改革的话,也更加轻松简单一些。 再说了,有户籍制度在那里,即使民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些反贼叛逆们想要离开家乡、聚集在一起筹划起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样,就能从根子上斩断一些人想要作乱的可能。 “咱可是做了详细计划的,大明必不会步了这些后尘。”朱元璋心中肯定,他可是想着自己打下的江山千秋万载的,就像这日月一样永存不朽。 再者,他的子孙后代们可是与这大明休戚与共的,要是大明出了问题,他的子孙们又该怎么办?他是穷苦出身,但是他早就立志绝不让自己的子孙们面临自己当年的处境。 - 赵匡胤的心情也非常不美妙。 这个国祚数据对他的打击不小,想到大宋有朝一日迎来终结简直让他想要找个地方冲杀一番。 但是,作为一个并非大一统——虽然他坚信自己有生之年必定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也对北面的辽国非常在意:这个二百年左右的国祚,包不包括那北面的辽国? 要是那辽国真的能够存续两百年的话……那他这个大宋的开国皇帝成功一统天下、夺回燕云地区的概率有多高?他后来的大宋皇帝们做到这一点的概率又有多高? 虽然假如他自己能够夺回燕云地区甚至更北面,也不一定能够让辽国灭亡,毕竟辽国的领土面积也不小,可是要是辽国能有个两百年,那么至少说明他们没有在如今经受什么重大的伤害。 比起那虚无缥缈反正自己绝对看不见的大宋的国祚、大宋的灭亡,如今对他而言打击更沉重的,显然是他有生之年不能收回北地,一统天下。 - 比皇帝们更加茫然的是不同时空的、听懂了这些内容的百姓们。 有年轻的学子深感不可思议,这种理论完全违背了他对世界的认知:“怎么可能?这种言论……这是妖言惑众!只要有明君贤臣,何愁国家不能兴盛,江山不能延续?!” 虽然他听懂了,但是他坚定认为这些内容都是胡言乱语,是专门编造出来诱惑人心的——要是天下人都相信了这样的话,那朝廷还怎么治理,百姓们还怎么安居乐业?到时候只怕会天下大乱! 可惜,可惜他对于这个鬼东西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直在那里散播谣言,蛊惑人心。 但是这个读书人的言论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因为更多的百姓们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若是这个东西讲的是真的,那他们的儿孙可怎么办?他们现在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可是他们的儿孙呢?会不会就赶上那最后的倒霉的年岁了? 别说什么对朝廷的忠心,真到了那个地步,朝廷才不会管他们这些草民的死活,可是他们不能不为自己的后代打算。 “但是如今天下一统也还不到百年,咱们离那个最后的阶段还远着呢吧?”有人道,虽然大家也不是非常忠于朝廷,但是能够平稳生活,谁又愿意见到战乱烽火呢? 这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他们现在确实天下太平,大家手里也还有地、有点自己的财产,至少两三代还是没问题的……把?至于两三代之后,他们只能尝试为后人铺路,但是实际上能做的相当少。 想到这里,人们又不免心情低落了下去。 谁不盼望着自己子孙繁盛、家族绵延,但是偏偏又要让他们承认未来极有可能…… 【而西汉-新莽末年的这一系列农民起义,带给历史的启示也有很多。】 【先讲赤眉军。】 【赤眉军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不论是首领樊崇、还是其他将领,都没有真正的“建设一个政权”的观念。】 【具体表现就是,他们打下一个地方就占领一个地方,但是当去攻占其他地方的时候,大军就直接从先前的地方撤离,直接放弃了这个地方,丝毫没有说留下人马真正经营一地的想法。】 【简而言之,用我们的说法来讲,就是从来没想过要建立一个根据地。】 【同时,他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没有全局规划,没有整体战略,对于获胜之后该做什么事情、如何管理当地、采取什么措施,也都没有任何规划。】 【首先是根据地,一说起这个词,相信大家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些着名的也是关键的例子。】 【根据地是什么?是根基,是人、群体、组织赖以生存的基地或者基础,就比如通常而言,一个人的家就是这个人的根据地。】 【当然,我们通常使用根据地这个词的时候,是用在军事之中,根据地就是能够以此为据点,进行长期的武装斗争的地方,也是军事指挥的中心地区。】 【用一个不是非常恰当但很形象的比方就是,革命——打天下,要有根据地,就相当于人要有屁股。】 【但是赤眉军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这样的根据地,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建设一个根据地。】 【根据地并不是说占领一个地方就算,而是需要花费心思认真经营一个地方,在当地进行政权建设、拥有政府职能——在古代就是有官府权威和职能、拥有当地百姓的认同……】 【简单一点表述的话,就是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个后方不会在大军离开作战之后重新变得混乱、不会在没有大量军队驻扎之后就反对这一政权,还会稳定地提供粮草、物资、人力的支援。】 【刘秀当然是做到了这一点,但是赤眉军却从未有过,绿林军其实也没有多少。】 赵光义不屑地嗤笑出声:“是以光武帝为中兴之主,赤眉军不过是贼寇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才会称呼那些所谓的“起义军”为贼寇、盗贼——他们这种四处流窜,不事生产,根本没有自己的领地的家伙,难道不是贼寇吗? 想要建立一个真正的政权,怎么可能没有一块完全在掌握之中的、有着正常的耕种生产活动的土地?不论是久远的汉高祖,还是光武帝,或者后来的三国,再如之后的隋唐,谁在夺取天下、建立政权的时候,手中没有自己的领土和子民? 就是较为混乱的时期,没有充足的百姓来耕种,聪明人也都要建设军垦呢。 而这赤眉军,或者如今大宋境内的那些贼寇,没有一个在短暂地夺取了一地的政权之后,想着鼓励百姓耕种,打好基础壮大自身。 他们都是四处作战,跑到一个地方打一仗就又换一个地方——如果说大宋如今的这些贼寇碍于朝廷的强大,没有办法停留在一个地方的话,那赤眉军可没有这种烦恼。 樊崇后期都能聚集到三十万人,难道不能占领住一个地方好好打基础吗? 长安或许困难了一些,可是他起家的东部、琅琊郡可没有什么其他势力能够分他的地盘。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四处作战,进攻城池然后掠夺粮草;等到进了长安,这种行为还更加严重了。 所以,从内心之中,赵光义对于这种所谓的起义军是完全瞧不上眼的——至于说他们可能对江山带来的负面影响,赵光义当然相当不满。 【那他们是什么呢?是典型的“流寇主义”。】 【流寇主义,这词儿想来有不少人应当感觉有点熟悉,具体内容在选集的第一卷中。】 【这种主义有三个表现,第一点就是,他们不愿意扎根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地去建设一个地方、建立一个政权,并以此获得当地的认可,随后再一步步做大做强,而是只想要四处流动作战,到处打仗,以此来扩大自己的影响;】 【第二点,在于他们在扩张自己的军队的时候,不想着从基础做起,从民间慢慢地建立队伍,而是一心想要直接兼并外来的军队,所谓“招降纳叛”;】 【第三点,则是他们从不愿意在一个地方上和百姓们慢慢建设,只愿意直接冲入一个大城市之中吃吃喝喝,然后再到一个地方去吃吃喝喝。】 【这三点相辅相成,他们不愿意建设一个地方,自然也不愿意从一个地方组建队伍、建立基层,当然,当地的百姓们也不会愿意跟从他们;因而,他们必然是通过各种招兵买马、兼并敌军来完成扩张;而没有基础的建设,没有根基,他们只想四处流窜,这也必然会导致他们没有自己的粮草来源,只能通过不断地流动来获得粮草,吃完一地就必须离开。】 【整个历史上,有着流寇主义思想的起义军不在少数,很多也都因此而败亡。】 第58章 兴亡过耳,华屋山丘 嬴政捕捉到了关键词:“选集第一卷?”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书籍,且还有许多卷。但是目前为止,天下还没有讲述这种内容的书籍——总结出“流寇主义”,又细细讲明这种主义的特点表现…… 这样的内容,怎么能是常规的书中能写的内容? 既然这么多所谓的起义都因为怀有这种主义而最终败亡,那么这本书写出来这个主义、又把表现讲的这么详细,不就会被人看了去,然后知道不能这么做吗? 虽然没有写到底该怎么做,但是既然知道什么是错误的,那想要建立一个势力就要简单许多了——至少,可以规避一个大坑。 这不是那种泛泛其谈的空洞言论,而是能够切实指导人做事情的“术”。 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应当是家传之秘,谁能大喇喇地写在书中,被天下人阅览? 写书的人到底是谁,又到底打着什么心思?! 李斯等人同样神情微妙。 作为大秦最顶尖的那一拨人,他们当然对于如何建立一个势力、如何治理天下有着相当的心得,可这种心得他们也只会在家中传授给子嗣。甚至,都不会传授给全部的子嗣,只会精挑细选出合适的人选予以教导。 可后世要真有这么几卷书,那这心得秘术岂不是天下人人皆知?哦不对,是识字的人都能知道? 这种书究竟怎么通过的朝廷得以传播出去的?! ——他们可不相信后世的朝廷不会管制言论和书籍,谁要是不管那才是有问题。 而且,天下之大,总有朝廷出现失误的时候,这种时候要是有人想要造反,又得了这样的内容,对朝廷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就算最终能够镇压下去,但是说不定花费的人力物力时间就会多上许多,而这些东西哪一个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 李世民无言以对。 早知道这个东西要讲农民造反的事情,知道它会鼓动天下的百姓反抗朝廷,对朝廷不利;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东西不仅鼓动,它还要讲造反的教训、讲不能做什么! 这么下去,是不是要手把手教百姓们如何造反?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 朱元璋也是一样的感受:“这书写的很好,但是为什么要写呢?” 他自从有条件后,就没有停下读书的脚步,那些曾经的农民起义军们也是他的重点分析对象。他们基本上都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也有极大的部分正是因为这个“流寇主义”。 他们打一把换一个地方,不断地寻找新的城池用以“就食”,一旦这个地方的粮草被吃干净,他们就要再换一个地方——他们基本上从没有扎根一地、自己尝试耕种过。 但是,即便是最富庶的城池,也不可能永远供应一支大军的所需,因此,他们也都永远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在这个地方真正地留下自己的影响力,继而从这个基础之上扎扎实实地发展壮大…… 没有自己的根脚,又怎么可能获得真正的全盘的胜利? 当年的他,广积粮、高筑墙,坚持这两点,实际上就是在认真地经营自己的大后方,经营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地盘总是需要经营的。没有经营而仅仅是攻下的话,这个地方就不可能真正的变成属于你的地盘。 九字真言之所以被称为“真言”,当然是因为这九个字蕴含了深奥的智慧,是常人绝对难以想到的——在发现好像可以无限制地进攻下去、可以从其他城池轻易获得粮草和兵员的时候,有几个人还能想到要坚持去慢慢地经营地方? 可是,这个内容现在要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朱元璋光是想一想可能造成的后果,就觉得有些晕眩。 在朝廷还强盛之时或许还无妨,但是等到朝廷变弱、等到天下情况变化,若是有人想要反叛、还看到了记载有这些内容的书籍的话…… 他大明的江山可怎么办?!他老朱家的子孙又怎么办?! 这书中的内容,确实是句句箴言,但是为什么要写呢?写书之人到底是谁,他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当时的朝廷难道就能允许他光明正大的将这本书出版发行? - 而各个有心起义、已经起义或者正在面临败局的起义军将领们,则是在认真地记忆和思考这段内容。 “原来一路打下去是错误的吗?”樊崇愕然,这完全有违他的认知,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一路打过去、然后达到长安,扶持一个皇帝,就能坐拥这一整个天下。 难道这是不对的吗?不能这么一路打下去吗?可他的赤眉军明明能够打胜仗的啊! 经营地方,经营……究竟要怎么经营才算是真正的“经营”? 他占领一个地方,打掉那个地方的官府,让赤眉军的将领去控制那个地方,不是经营吗?他在琅琊郡等地的时候,也没有把所有攻破的城池都撒手不管啊。 难道他原本的那些做法还不算“经营”?那要怎么做,指挥农民们耕种,让黔首们正常经营买卖——他虽然没有管过,但也没有禁止。这样不对?…… 刘秀,刘秀是怎么做的? 现在那个刘秀还在河北一带,还没有得到洛阳——但是河北也有不少地方处于刘秀的掌控之下了。 他可以参考一下刘秀是怎么做的,还来得及! 樊崇可以尝试参考刘秀,但是其他时期的不少起义军将领们却有些麻爪,他们在当下并没有可以直接参考的对象啊! 要是翻看史书,那当然有可以参考的对象,即使有些人没读过书,但目前通过这个神迹也知道了刘秀;可是,读书也是一种能力,有不少人不是不能读,但是却磕磕绊绊、不少地方理解的不甚清楚——况且,史书上多有春秋笔法,压根没有具体的操作细节。 所以,现实中的参考对象非常重要。 但是他们能够参考谁?别的起义军?那还不如他们自己。 再说了,“治理”“建设”这个东西,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要说谁有经验……那大约是朝廷吧。 可是参考朝廷……要是朝廷没问题,他们也不会起义啊。 不是不能参考朝廷,可要是一不小心参考到沟里面去可怎么办? 【再来说绿林军。】 【绿林军,作为最初最大的一支起义力量,从一群衣不蔽体的农民,因为快要饿死而选择起义,到后来迅速壮大,四方出击直至覆灭王莽新朝,再到后来混乱和自相残杀继而灭亡,速度都相当之快。】 【发展的快,获胜的快,败亡的也快。】 【而绿林军的这种“快”,也不仅仅体现在绿林军身上,赤眉军同样也很快,后来的各种农民起义,基本上也都速度非常之快——这也是一种典型的特点。】 【用我们当前的表述来讲,这就是“旧式”的农民革命的一个缩影,它反映了整个“旧式”农民革命的状况和特点。】 【绿林军最初的首领王匡和王凤,虽然在农民中有些声望,但他们本身也是农民出身,并没有什么学习经历或者其他经历,而绿林军的最初成员和日后的大部分成员,也都是出身乡野,是最平凡的百姓。】 【他们都具有同一个特征,即文化程度非常有限,基本上是目不识丁,更遑论了解经典。】 【而作为普通百姓,他们有着明显的局限性——缺乏一切资源,不仅是他们能够意识到的钱粮的匮乏,更有他们意识不到的信息、知识、认知的匮乏。】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大家想来对“信息”的重要程度非常清楚,但是古代的普通百姓们,他们甚至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自然更谈不上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足够的信息,他们就无法认知到许多事情,无法进行更加正确的决策,无法做出更恰当的选择、更精准的判断,自然也难以正确解决问题。】 【日常生活中或许还能勉强过去,但是放在起义这样的大事之中,放在争夺天下这样一旦成功便是举世无双的伟业之中,这就是致命的缺陷。】 【此外,他们还有着观念方面的局限性,当然这个也与信息匮乏有关——在面对同一件事情或者同一个东西的时候,出身豪强或者士族的人可能会认为这非常重要,或者非常有用;但是普通百姓们并不能意识到,甚至有可能认为这是无足轻重的。】 【综上所述,这些局限性在选择起义、打天下的时候,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个个深坑,一旦陷下去一次,就有可能让起义军们再也爬不上来。】 【当然,普通百姓出身的起义军有其局限性,那么士族豪强的人、朝廷官员乃至皇帝,也都有他们的局限性。】 【而绿林军的局限性的外在表现,就是没有对整体上的战略性的认识和规划;同时,在进入长安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享乐和内斗,不知道好好经营建设——他们认识不到,统一天下并不是攻克都城、拥立皇帝那么简单,也不是不停地攻城略地那么简单。】 【最终,他们覆灭了,而如这般覆灭的起义军远不止绿林军。】 李自成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搜罗到的各种史书——包括史书原文,以及各种注解版。 而此时的李自成却没有关注这些史籍内容,而是从骨髓中感受到了一阵阵的冷意,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凝滞在原地。 绿林军从萤火之辉变成燎原烈火、闻名天下,甚至一度主导了天下的走向,随后便瞬间覆灭——是啊,确实很快,太快了。不论哪一步,都太快太快了。 而后来的农民起义呢? 李自成想到了自己阅读过的种种记载,不论是王朝末年天下大乱时期的农民起义,还是尚属于太平年景时期的农民起义,大部分、不,几乎可以说是全部,都很快。 他甚至可以说,除了明太祖以外,其他的起义军都走出了一个极为类似的时间轨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想通过起义夺取天下、建立政权并不容易? 他有些想笑,对于这个答案,这个人尽皆知的答案——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 打天下不容易,当然不容易,怎么可能容易?即使是世家大族选择起兵夺取天下,即使是有封地军队的黄皇室亲王想要夺取天下,都相当艰难。 之所以有那么多的用来警告宗室、大臣、大族们的“不忠不义”的例子,那不正是因为这些都是没能成功的人吗?他们的数量何其之多。 因此,只要是对这个天下有些野心的头脑清醒的人,人人都知道想要达成胜利的不易。 “但是我之前竟只知道‘不易’二字,却不能清楚究竟如何‘不易’,又是何等的‘不易’……”他的身形松垮下来,向后靠坐在了椅背之上。 这个错误,这样的天大的致命的错误! 到时候,他心里面的这种认知,必定能够断送他的一切,让他也如同历史上的那些个失败的农民起义军一样,变成又一个绿林军。 他有没有具体的战略规划?还是有一些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像是绿林军那样几乎没有战略,或者只是知道“打进长安”这种所谓“战略”;但是,他的这个战略也不足以称得上是放眼天下、纵观全局的战略。 这上面说的没错,他缺少信息,缺少足够的有效的符合实际的、且最新的信息,这对他的决策也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现在,他并没有想到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而后面的其他方面的局限性,比如他与那些家学渊源混迹朝堂的人对于同一事物的不同认知和判断……这也不是一个好解决的问题。 但是,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要调整对“打天下”这个事情的认知,要调整自己的心态。 不能将打天下和领兵作战的攻城略地等同,也不能将打天下和攻入京城等同,他需要带领着自己的下属们完成基本的建设。 ——这同样不容易,特别是在朝廷还有余力四处派兵镇压的情况下。 但至少,至少他能够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还知道一些大体上的修改方向不是么? 第59章 终局·评论 “打天下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朱允炆对于那些认为打天下“不过领兵征战”的观点表示嘲讽,“朕的皇祖父开创大明,是何等艰辛的伟业!又岂是简简单单打仗二字可以解释得了的?” 虽然他这一番评论并不只是单纯的评论,但是在朱允炆的认识之中,打天下也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征战是其中的必经之路,但是却不是完成征战就可以夺取天下。 若是像是流民一般四处流浪,虽然有时候确实能够破城,但是这样的做法的日后在哪里?忠诚之士又在哪里?粮草物资的供给又从何而来? 当然,他这番话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隔空嘲讽一下他的好四叔了。 打天下如此之艰难,燕王竟然还敢起兵反叛,他以为他是谁?他难道觉得自己会一些领兵打仗,就能够击败朝廷获取这江山了吗? 简直是贻笑大方! 【当然,从特定的阶级的角度来看,王匡、王凤两人领导的绿林军还犯下了另一个重大错误:对于刘玄、刘秀等人没有足够的警惕心,没有坚决的拒绝态度。】 【这导致了本来由农民们建立的起义军最终被皇亲宗室、被地主豪强们所控制,不再是农民们的起义军,而变成了刘玄、刘秀等人的工具,让他们得以篡权,利用农民起义改朝换代、夺取天下。】 朱厚熜(嘉靖)一边赞同这些对绿林军乃至各种农民起义的评价,一边相当敏锐地抓住了一个他不太明白的词语:阶级。 阶级,阶级的局限性……这里的这个“阶级”一词,显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几种含义。 但是在这整段话中,“阶级”一词又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农民起义军的各种各样的局限性,都与他们是普通百姓出身,与他们的这个“阶级”紧密相连——普通百姓,或者农民,就是他们的“阶级”。 而后来的被用作与他们的局限性相对照的,士族豪强、朝堂百官、皇帝,就和普通百姓们不是同一种“阶级”,他们之间的差别堪称是天地之别,因此产生的局限性也并不相同…… 这个说法吧,朱厚熜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吗?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寻常、更正当的事情了! 皇帝和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一样?士族豪强们又怎么可能和普通百姓们一样?位列朝廷的官员们同样不可能与普通百姓们一样。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是天底下没有人会质疑的事情,就像是没有人会觉得太阳从东方升起有什么问题一样。 ——这就是亘古以来的法则,是无需多言也无需解释的事情。 但是虽然心里面这么想,可朱厚熜本人的政治敏锐度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些问题: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那刘秀这个光武帝都不是最名正言顺的,如果有人一定要套用下来,那势必会造成影响。 因此,他态度和语气都寻常地道:“天下百姓也好,王侯贵族也罢,这都是朕的子民,是大明的一份子啊!这样的相同,又何来所谓的‘阶级’?谈何‘篡权’?” 大家都是大明的人,都是朕这个天子的子民,都是一样的啊!怎么还能硬生生地分割开来呢?就如同当年光武帝起兵夺得天下,怎么能和绿林军变成对立的呢? 光武帝重建了汉朝,革除弊病,让天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这明明是所有人的共同愿望,也是王匡王凤起兵时内心的渴望。光武帝分明是达成了他们最初的愿望,怎么会是“利用”? 大明也是如此,大家都是一样的,也都追求更好的生活,被天子所治理,共同让大明变得更好、让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哪里会有什么利用,又哪里要做什么区分? 什么阶级不阶级,这都是胡言乱语,是你们听错了啊! 什么,没有听错?那就是你们理解错了,这样高深的内容,平日里连普通读书人也都接触不到,更何况是你们这样不识字的普通百姓? 反正听朕的话就对了,朕可是天子,天子怎么会说假话,天子是金口玉言,不可能有错的! - 刘邦倒是能够体会到纯粹的农民起义和牵扯进刘秀刘玄这样的宗亲地主的农民起义两者之间的差别。 毕竟,作为秦末农民大起义的一员,以及日后楚汉争霸的一方,他亲身经历了多种情况,也亲自体会过了各种人群——他们的立场、他们的利益、他们的理念、他们的行事风格…… 不论是胸有丘壑的那种农民之中的天纵之才,还是说普普通通的不足以掌控天下的起义军主帅,他们到底是出身自农民、或者普通百姓,不论才能究竟如何,他们对待百姓、对待天下以及政令等方面的态度,和那些贵族地主之类的优渥出身的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是说没有那种出身优渥,却能够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地共情普通百姓生存不易、体谅普通百姓并且想要尽己所能去帮助普通百姓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太少太少。 简直要比出身草芥后又身登高位,却还能保持原本的心态的人还要少。 “虽然这些起义军获得成功之后,也会变成新的豪族贵族,但确实是与那些原本就出身不凡的人有所不同。”刘邦叹息。 就比如如今的大汉,虽然不少和他打天下的老伙计们都开始转变了心态,也转变了立场,开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对百姓们下手——但这依旧有所差别,比如那个“布衣将相”,再比如对人才的选用上不太拘泥于出身…… 但是这也并非等于出身优渥的开国皇帝就不会对百姓施以仁政了,只是到底是基本盘不一样,继而会导致后续的政令、顾及到的方面不同。 【到这里,农民起义的第二部分,西汉-新莽末年绿林赤眉军起义就此结束。】 【我们的下一个故事的背景,正是刘秀所建立的东汉,即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想必大家应当都听说过这一起义的鼎鼎大名,那就是黄巾起义。】 【这个故事稍后就会上线~】 画面再度黑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有了一点经验的人们都在等着它再度亮起来,让他们看看那什么“评论”。 这次还会有吗? 没有让他们失望,也没有让他们白等,没过几瞬,那个神奇的存在再次亮了起来。 【评论:】 【啊哈哈啊哈哈哈黄巾起义,啊哈哈啊哈哈哈黄巾起义,百姓随你推翻朝廷,推翻朝廷,推翻朝廷~ 回复:……震撼我全家,楼主怎么一下子就变了画风…… 何止是变了画风,这都已经在我的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了……啊↘哈↗哈→啊→哈↘哈哈↗黄巾起义! 头上扎着黄头巾,汇成江河般的浪潮~ 手握锄头与镰刀,冲破一切朝廷的阻挡~ 挥舞着黄天大旗四处冲杀,带给天下全新的奋斗目标~ 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笑死了真的,到底为什么会想到黑猫警长啊,我以为大家应该是想到“滚滚长江东逝水”这一类的歌曲来着 (楼主)不知道,但是那一刻脑子里面莫名其妙就出现了黑猫警长…… 现在我还想到了蓝精灵,哦,蓝精灵,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 ……】 刘秀揉了揉额角,这是什么东西? 上一次的评论内容里面可没有这种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内容。 不过,这些内容再让人摸不着头脑,倒也讲明了一些事实:首先,这是他一手创立的江山日后所发生的事情;其次,这个起义非常有名,有名到可能快要人人皆知,想来规模和影响都不容小觑;第三,这个起义以黄巾和黄天之类的作为标志。 最后,也是一个推测,就是这个起义,包括起义后续可能对整个天下的影响非常非常大。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刘秀不由得叹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天下在那遥远的未来,有朝一日总会发生如先前那样席卷天下的起义。 这一点他没有怀疑过,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江山能够永存不朽——绵延如周王朝,存在时间比秦汉都长多了,不也最终还是覆亡了吗? 之前光辉的大汉,或者说西汉,不还是也有了终结的一日? 再者,在看到那一整个对西汉的“天命”问题的分析之后,加上刘秀本人在治国过程中早已发现的地方豪强和土地问题,他更是确定,他创立的大汉也终究会有走不下去的那一天。 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能够这样的“鼎鼎有名”。 - 东汉,汉灵帝光和年间。 杨赐看到这个预告,以及这一段评论,顿时精神一振,急匆匆就打算入宫一趟,求见皇帝。 早在前段时间,作为司徒的杨赐就发现了在大汉国中的一个巨大的隐患——张角,还有那些跟从他的人。 他发现,愿意听张角及其党羽的话的小民有点太多了,张角等人的足迹涉及到的州郡范围也太广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此,他专门上疏,表示张角可能给天下造成不小的动荡,应当尽快解决这个隐患。 而如何解决呢?首先,直接硬来是不可取的,如果直接让州郡逮捕,反而有可能会让对方不管不顾;其次,张角要是搞事儿,那就相当于民乱,民乱的一个关键要素在于四处流窜不受管控的流民。 所以,应当让各州郡严格简选流民,把他们都送回到原本的地方去,借此削弱张角能够调动的力量,随后再去逮捕张角等首领。 这些内容,他全部都写在了奏疏之中,却没有引起皇帝的在意。 ——不仅没有让皇帝在意,就连朝堂百官们都觉得这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不过是流民可能的作乱罢了,区区流民,不过几百数千人,能够引发什么样的大乱? 要关注,还不如关注那些能够引动成千上万兵力的地方豪强、州郡长官们。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了这个预告和部分信息,他就可以去劝说皇帝重视张角这群人了! 虽然不能证明这个黄巾起义就是张角等人,但是至少这也是出自民间的那什么“农民起义”啊。 【其实我对赤眉军也没什么好感。别的不说,他们可是真的也在劫掠百姓,把普通人抢劫一空、甚至还要欺侮女性,和那些被人诟病的官兵也没什么两样,一样都不是东西。(防杠:当然我不是否定他们起义的正当性也不是屁股坐在封建地主老爷们一边哈) 回复:这一点确实啊,没得洗,想想就觉得可怕,三十万人,然后自己还没有什么粮草来源,只能一路打一路抢,他们经过的地方得有多惨 那可不,正常而言朝廷军队要调动的时候,都要提前一段时间先准备好粮草,再假设这些粮草没有被中饱私囊而是发到了每个士兵手里,但即便这样也会存在进城后临时“补给”的情况……赤眉军这样就更不用说了 我听说(真听说,没有研究过)古代其实不少起义军或者造反队伍里面的百姓,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加入这些队伍的,有些人其实是因为大军打过来了,然后自己的粮食都被抢了,根本也没有活路,所以才不得不加入队伍里面的 楼上↑,确实存在这种情况,而且有时候也不是自己鉴于没吃的不得不主动,也有军队打过来之后直接强制把人编入军中的……当然这种事情不管是流民、起义军还是正规的朝廷军,都有可能做 总之就是古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活的地方呗,处于太平年间大体还好,但是说不定会遇上见鬼的地方官、也有可能碰到地主豪强之类,还有可能碰上天灾;处于不平稳的时期,那更是没有下限。 ……别提了,那时候就是要不被官府征兵或者不断加税或者二者皆有,要不碰上起义军或者流民被他们强征,要么自己带着全家老小逃入深山荒无人烟赌一把 ……】 第60章 西汉·评论2 东汉末年。 百姓们眼前直发黑,他们虽然早已在一日日劳作和饥饿之中麻木了,但是在发现居然还可能过得更加凄惨的时候,也还是心情震荡。 要爆发战争了吗?全天下的战争?! 他们并不是没有听闻过战事,只是过往的那些个起义或者动乱,都只是局部、是某个地方的事情,根本谈不上天下。但是现在,这个黄巾起义…… 有幼童不由得向父母道:“阿父阿母,我们要逃到山里面去吗?”他家后面不远处就有座山脉,而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外面乱起来的可怕——别的不说,这上面写的要把他们都纳入军中,就足以让人恐惧不已了。 他的阿父阿母可是给他讲过许多大军过来后的可怕事情呢! 面对他的问题,他的父母却只是沉默以对。 要是天下乱了,他们这些庶民显然是没有什么活路的,没有粮食,没有衣物,没有武器,没有钱财……什么都没有。而这条命,也绝不会被人看在眼中。 但是他们自己想要活着。 他们也想要他们的这个孩子能够活着。 两人年岁在当下已然不算小,却只有这一个孩子,如今七岁——他们不是没有其他的生育,但是那些孩子都没有能够活下来,因为冬天的寒冷,因为平日的饥饿,也因为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病痛。 不过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这让他们不至于像是一些族亲们那样,不得不亲手解决掉自己的孩子。 现在,一家三口也不过是勉强活着,还要面对缺衣少食的问题。 可是日后若是真的天下大乱,或许确实只有逃入深山这一条活路……可是怎么逃? 生活在乡下,每日都要受到什长伍长的管理,还要受到里正的管理,想要逃走,逃到山里面,怎么能够躲过这些人的管理? 虽然家里面根本没什么东西,“衣服”不过三五件,粮食不剩多少,但是这样的几件“衣服”、一点粮食,再加上那些木板家具甚至灶台,还有捡来的柴火,以及赖以为生的农具,可都是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逃走的话,怎么能够带走这些? 再者,大家都是同姓聚居,都是宗族亲人,如何能够不在意宗族而独自逃走? ——况且,还有连坐制度啊。 除此之外,如果他们真的能够成功到了山里面,又该怎么活下去也是个问题。 山上寒冷,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御寒的东西;山中不知能否耕种,他们并没有多少粮食储备;山上有没有凶猛的野兽,他们能不能打得过…… 逃,这个过程相当艰难,做出这个决定更不容易,而逃走之后的情况同样难以预料,难以应对。 【说起来有个问题,连坐制度,不是说那什么诛九族这种连坐,是邻里连坐这类的连坐,到底延续到了什么时候啊? 回复:不知道,好问题,小说里面通常都不写这东西,只有诛九族夷三族 不知道+1,我只知道秦朝有邻里连坐,汉朝好像也有,但是后来的朝代就不清楚了 这玩意儿这么好用,怎么看都不会被取消吧? 如果说是邻里连坐这种连坐制度的话,那其实从西周开始就存在了,然后战国普遍推行,只不过不同时期和不同国家的惩处力度不一样;然后从秦朝一直延续到唐宋(据我所知);到了北宋王安石变法,变成了“保甲制”,一直延续到清末;但是炸裂的来了,等到某刮民党时期,又重新出现,而且还是商鞅那种风格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邻里连坐一直存在倒也正常,毕竟以古代那个情况……但是刮民党还真不愧是刮民党啊,真真是永远没有下限,永远超乎想象 要不说是刮民党呢,人家干什么都不算奇怪,只能说是我们见识太少了 楼上↑,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不论做什么也不会崩人设”啊…… ……】 深受邻里的什伍连坐困扰的百姓们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们的态度显然不可能像是这上面发出评论的人一样,那么轻松、那么置身事外地感叹和评头论足,他们只觉得自己子孙家族的未来——如果未来还存在的话——完全是无望的。 虽然大家彼此都是乡里乡亲、或者多年邻居,整体上相处也还过得去,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希望自己家有可能被其他人牵连啊! 尽管理论上他们可以彼此监督,督促大家不要做那些违法的事情,共同规范彼此的行为,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样就不会出现被邻里连累导致的犯罪和惩处;但是这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大部分时间,大部分人,或许是愿意听从邻里的劝告的,也不是那等能够做出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可这只是大部分人而已,总有那么一些“少部分人”,对邻里生死毫不在意,只在乎自己想做什么。 这种人能够听得进别人的劝说吗?这种人真要做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拦住吗? 更有甚者,有些人要干什么,他们作为邻居都完全不清楚,连提前上报都做不到。 而这种人一旦做事情,那就真是干大事。 他们作为邻居能怎么办?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同一族承担株连的风险也罢,毕竟族中之人若是真的出息了,同族之人或多或少都是能够沾上光的,至少也能有个同族的名头;但是邻居…… 处得好的邻居或许会照拂自家一二,关系一般般的又有什么好处?再者,邻居若是发达,那肯定会搬家,搬到一个更好的环境中去,和自家能有多少联系? 当然,其实族中连坐他们也不是很喜欢。 - 有一些皇帝的心情也不是非常美妙。 首先是赵匡胤。 他原先在知道那个常规国祚二百年之后,就一直在为大宋的情况而担忧,也一直在纠结对面的辽国的国祚,以及大宋能不能收回燕云地区。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一件事情——大宋还真的分成了两半啊! 唐宋唐宋,这个没问题,但是“北宋王安石”,其中蕴含的意味就多了。 既然有一个“北宋”,那么相对应的,必然会有一个“南宋”;而北宋和南宋到底哪一个才是指他这个太祖开创的大宋……不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喜欢的结果。 若是他开创的是北宋,那么后续的那个大宋既然能够被称作是南宋,那么必然在疆域和都城方面要比如今更靠南面——但是如今的大宋的疆域本就不是传统大一统王朝的疆域,缺少北面部分,都城也比过往的靠南。 若是他还没能夺回燕云地区,那岂不是说日后的大宋越来越向南面收缩了吗?! 那样偏安一隅的朝廷,还怎么称得上是天下正统? 若是他的大宋是南宋,日后的那个才是北宋……那或许日后的那个大宋确实是疆域辽阔,向北扩张;但这岂不是基本定论了他这个太祖皇帝,没能收复燕云? - 玄烨的内心也有点微妙。 保甲法从北宋王安石变法之后就一直大体沿用到了大清,这是事实没错,而那个“清末”二字虽然无比刺眼,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可能会到来的结局。 可是大清之后呢?大清之后那是个什么情况? 刮民党?这什么东西?难不成这就是大清之后的那个朝廷的名称? 党,一般是指朝廷上的某个团体,可是朝廷自身怎么能够被称作是“党”?就比如假使朝堂百官全部忠心于皇帝,但是朝廷也不能被直接称作是“保皇党”啊! 所以这个“刮民党”是怎么个回事儿…… 还是说,在大清之后,天下真的发生了什么大的变化,能够用同一个党派来直接等同于朝廷了? 【说起来那个从阶级角度看的问题,非要这么算的话,那刘秀确实是和起义军的阶级不同,也算是中途加入;但是从整个历史上讲,那么多农民起义,纯纯粹粹是农民这个阶级的成功的人,也就只有朱元璋一个吧? 更关键的是,朱元璋虽然确实是这个阶级出身,可他登基之后可没觉得自己和天下百姓站一边,人家理所当然地就直接变成了皇帝啊。 回复:这点确实,不过你看近些年好像也不怎么强调刘秀的这什么阶级问题了 是啊,现在提起来刘秀就是“位面之子”,“天降陨石”,还有千古明君这一类的,早不提阶级的事情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提) 你要论阶级的话,我看见有些定论还更狠呢,都不是什么中途加入,而是直接的“篡夺胜利果实”,先不说到底该不该提阶级,但是我知道这肯定会戳到刘秀粉的肺管子 不用管刘秀了,没必要吵。但是朱元璋这个例子确实非常鲜明啊,从屠龙者变成恶龙的速度简直是快的飞起,而且非常自然,一点磕巴都不打 能保持原本的心境的人能有多少?反正我只知道那么一群人而已。放在以前,朱元璋这种也算是常见表现了,咱们也不能用那种标准来要求他不是? 当然不要求了,只是吐槽一下而已,他这个例子简直是生动又形象,而且很出名;毕竟其他的农民起义军首领最终没能登上皇位,能做的事情也没有朱元璋多,最多就是常规的烧杀抢掠,不像是朱元璋还能直接制定一堆政策法规 别提了,一提起来我就想起来那堆朱家亲王,完全是作威作福鱼肉乡里,但是根本没人管 可不是,都不用等到明朝后期朝政糜烂的时候,就在朱元璋自己在位期间,他儿子搞出来那么多惨剧,但是朱元璋也没怎么样,他是布衣出身又怎么样,根本不会站在百姓这一边的 ……】 朱元璋的脸色迅速黑沉了下来。 “朕哪里做的有问题?又在哪里不体贴百姓了?”朱元璋心中愤怒无比,他一向不避讳自己的出身,时常还以“淮右布衣”自称,就是表示自己从不忘却曾经的过往,也不会忘却自己出自农家。 而事实上,他确实也从未忘怀过,那段经历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他的骨髓之中,影响着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道政令,他严惩贪污、设立细致的户籍制度、制定赋税制度、严禁官员私自勒索压榨百姓…… 这些都是受到了当年的经历的影响。 他知道百姓们生活有多艰难,也知道百姓们求的不过一个安稳,同时,他对于那些贪官污吏、对于那些横行霸道的地主官员们都极度厌恶——为此,他整治天下,清理朝堂,难道这不是为了百姓们考虑吗? 他的各种措施,难道不是为了让百姓们能够好好过日子,不至于落到自己当年的凄惨境况吗?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能证明他体贴百姓,不能证明他站在百姓的一边,从不忘怀根本吗? ——怎么这上面就这么字字句句地批判他! 朱元璋当然看得出来这一段内容对自己的隐晦或者直白的指责。 说什么不能用那种标准来要求他,不就是侧面表示他根本达不到这个标准吗?他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百姓,一味地享受皇帝这个位置吗? 他明明没有! 那些人怎么能够理所当然地指责他?在登上皇位之后,为了天下考虑,他当然不可能再像是最初那样随心所欲了啊! 再者,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自己身为天子,放眼的是整个天下,他需要为天下的稳定和发展考虑,不能说全盘顺着百姓,那会让天下彻底失去秩序,让大明江山崩塌的。 至于说他分封宗室亲王这件事情……虽然有点私心,但也是为了大明考虑啊。有亲王在,大明即使出什么问题,那也是肉烂在锅里,不至于掀起大乱。 而他的儿子在封地上闹出来的不像话的事情,他也处置了,并不是不管。 所以,怎么能拿这些事情来指责他? 这些人,真的了解大明的情况吗?真的了解自己的政令吗?真的明白作为一个君王所需要考量的方方面面吗? 第61章 绿林后续 嬴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段内容。 原来到后来,还真能出现一个切切实实的农民出身的皇帝吗? 这可还真是……出乎意料。 虽然大秦早在秦国时期,就为了更好地发展和发掘人才,而不再那么拘泥于出身问题,特别是军中;但是虽然理论上放宽了要求,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能够走到高位的依旧是那些有出身、有家世、有名师之类的人。 农民出身而无名师或者姻亲之类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显然没有人走到朝堂中的高位,也没有人显露出过人的才能。 而农民出身还成为了一国君主的,那更是个天方夜谭。 就如同田氏代齐,虽然是谋朝夺位,可是田氏本身也不是什么藉藉无名之辈——不仅是指田氏在齐国的公卿之位,更是指田氏原本的那个陈国王族的出身。 至于说那个建立了“汉朝”的刘邦——顺带一提,由于信息的不足,大秦现在也还没有找到这个人——虽然他出身应当也不高,但是既然这里没有提,那就说明他也并非是农民出身,或者至少不是纯纯粹粹的农民出身。 “朱元璋么。”嬴政记住了这个名字。 尽管这个人在他有生之年都不会存在,但是这不妨碍他记住这么一个创造历史的人。 对于这些评论中提及的关于朱元璋“屠龙者变成恶龙”,以及他纵容自己的儿孙之类的事情,嬴政并不奇怪。 也正如这上面的讲的那样,能够一直站在自己最初的想法的人能有多少?特别是,这个人的身份还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从一个一无所有衣食无着的农民,变成了富有天下四海的皇帝,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证,变成了能够随意决定天下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这样的变化太剧烈了。剧烈到即使朱元璋并非是乍然获得权力,而是一步步走到这里,都不能轻易保持原有的心态。 再说了,这个“原有的心态”到底包括什么都不好说,比如善待家人、爱护妻儿,如果这些是他原本的心态,那说不定他就很好的保持住了;至于站在百姓一边……可能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理念啊。 让天下的百姓能够吃上饭,让天下的百姓不再遭遇前朝末年时候的惨剧,这可能还属于他最初的理念。 但是站在百姓这一边……这种想法可就多少不太可能了啊。 不过,能够在言语中理所当然地指责农民出身的朱元璋在登基称帝后不站在百姓的一边……这点比朱元璋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更有价值。 嬴政看向了李斯。 李斯也注意到了这些问题:“想来后世发生了一场巨变,不论是之前提到的‘刮民党连坐’还是这一次的朱元璋都可以佐证。但臣目前还不能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确实察觉到了不对,但是他现在想不出来到底在哪些方面发生了变化,又变成了什么样。 嬴政颔首。 就如李斯点出来的那样,之前讥讽指责“刮民党”跑去继续使用邻里连坐——这说明评论之人所处的时期是没有邻里连坐或者那什么保甲法的。 但是这就已经足以让人震惊,连坐互保这种制度,是对朝廷治理地方非常有帮助的,怎么就不用了?如果废除了这个制度,那当时的朝廷是怎么治理地方的?怎么控制黔首? 而后来这个指责朱元璋忘了出身不站在农民一边……谁规定的出身农民就要站在农民一边的? 或者说,是谁让后世之人产生了这样斩钉截铁又理所当然的认知? 再者,谁让他们觉得,成为天下之主之后,还需要一直倾向于黔首,而不是履行作为皇帝的责任? 皇帝不直接站在黔首的一边,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所以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认识,并且用来评判皇帝? ——是那所谓的保持原本心境的“一群人”么? 嬴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真有人登上皇位,然后还不遵循天下常理,不维护江山社稷,而是一心的给黔首谋好处吧? 而且这还不只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这样的情况,如何能够坐稳江山,又如何能够稳固统治,继而开创大业? - 至于说明朝之前的百姓们,则感到了几分茫然。 对于朱元璋这么一个被拎出来举例子,以农民出身的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的人,他们是震撼的——居然真的可以吗?原来出身卑贱,竟也能够成为天下之主?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如果这件事情不是这个神迹告诉他们的,那他们只会觉得是某个人做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简称做梦梦傻了。 但是这件事情是神迹中提到的……有些人依旧沉默麻木,自觉自己这样的情况与这朱元璋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但也有人的心脏逐渐跳动了起来,原来这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那个“朱元璋竟然没有站在百姓这一边”,他们的内心多多少少都有些茫然——皇帝还要站在百姓一边吗? 皇帝怎么可能会站在百姓一边?这和皇帝原来是个什么出身有什么关系吗? 皇帝不会站在百姓一边的,这才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也从没有指望过皇帝会站在他们这样的草芥一边——即使对方是一个明君。 这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 这一回,天边的存在和每个人眼前的存在彻底熄灭。 百姓们重新开始忙活手中的活计,间或聊一聊这一次看到的内容,聊一聊当今天下的情况——虽然大部分人其实根本不知道如今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而各个朝廷也在进行各种政策的制定,调整之前的种种举措。 - 此次故事中的内容实在丰富,对于朝廷而言,不仅是后来的农民起义的情况值得重视,前面西汉末年的种种分析、王莽的各种失败改革,对于他们的用处甚至更大。 特别是那些处于西汉末年王莽篡权之前的朝廷和皇帝们。 如果说后来的朝廷都知道王莽和绿林起义,也知道西汉末年的混乱情况,那么西汉末年之前的皇帝们以及众多朝臣,对此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 从这些内容中,他们可以明确这些内容: 首先,王莽的这一堆改革都没有什么价值,很多改革措施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问题,譬如他的货币改革;或者,因为没有合适的具体计划、没有恰当的执行人选、没有正确的周遭环境,改革必然会失败,甚至会进一步动摇朝廷的根基; 其次,对外宣扬天命,讲天人感应、受命于天的故事也就罢了,但可不能把皇帝自己都反过来忽悠瘸了啊! 特别是对此主动推广的刘彻,他对于大汉后来的皇帝们的不争气简直是气得肝疼:你们身为一个皇帝,皇帝该有的理直气壮到哪儿去了? 朕在位的期间也没少了各种天灾,朕还增收赋税,可是朕有觉得是朕的问题吗?有觉得朕真的做错了吗?有觉得上天抛弃朕了吗? 第三,必须加强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力——不仅是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造反事件,也是要尽可能避免过于强大的地方豪族的诞生。 大汉能够走到天怒人怨、走到被王莽轻松篡权、到后来地方上起义频频的地步,和地方豪强势力大涨断不了关系。如果朝廷对地方上的掌控一如既往的话,如果没有什么地方豪强、黔首不被私自加税压榨的话……朝廷的情况必然会好上不知道多少。 而压制地方豪强这个问题,,一刻都松懈不得。 只要稍有松懈,让他们的力量有所发展,那么朝廷转过头来想要重新将其压制下去,就相当艰难,甚至概率渺茫了。 君不见即使经过了那样长时间的天下乱战,改朝换代,大汉重建,可地方豪强们却依旧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么? - 另一个情绪激烈的时期,是宋朝,或者说,北宋。 虽然他们理论上不应该情绪这般激动,至少不应该比东汉或者三国更加激动,可他们确实如此——可另一个角度而言,好像也并没有违背逻辑。 因为他们群情激奋,为之争执不断的,是主战主和、进攻还是防守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当时的大宋朝堂上已经吵了许久,本就是一个热门话题,每天都有人真情实感地表达自己的观点、问候另一方个人的方方面面和全家。而这一次的故事,只是给了他们有一个用来佐证自己理论的例子而已。 “官家,出兵不可取啊!”有主和派声嘶力竭,慷慨激昂,“新朝末年之所以天下大乱,正是因为王莽即使在当时都没有停止对外出兵,导致民力困竭……”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主战派打断:“胡言乱语,毫无逻辑!天下大乱、绿林起义,和王莽有没有对外出兵有什么关系?民力困竭也是因为王莽倒行逆施,胡乱改革,纵容不法!” “我的观点哪里有问题?王莽确实胡乱改革,但是难道他随意出兵而不理会国内情况,不是导致民力困竭的原因之一吗?不是他的倒行逆施之举吗?” 主和派愤愤反驳,随后看向皇帝:“官家,我大宋决不能重蹈此覆辙,如今天下亦有灾情,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随意出兵?” “官家,这完全是夸大其词,王莽之败完全是因为当时天下混乱,百姓衣食无着,这与他出兵并无多少关联!我大宋天下太平,即使偶有灾情也可以即使安置,如何能够与新朝相较?”主战派也对皇帝道。 话音刚落,双方还不忘继续眼神厮杀。 - 在天边暗下去的这段时间,西汉、新莽、起义军都在做着各自的调整。 西汉,汉元帝汉哀帝等皇帝直接斩杀了王莽以绝后患,因为有着上天指示在前,这样的做法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而他们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农民起义,不是,造反的问题——但是相比起王莽,这个问题就不知道难了多少倍。 该怎么解决流民四起,到处作乱造反的情况?首先要解决流民,让流民回到原籍,或者就近分配一个地方安顿。可是流民凭什么听从朝廷的话回乡或者就近安顿? 他们需要一个落脚之地,需要一个能够扎根的条件,也就是土地。 但是问题就来了,朝廷从哪里给他们找到足够的土地分出去?朝廷的手中根本没有多少空余的土地——不是被地方大族所掌握,就是皇帝和宗室们自己手中的土地。不论哪一种,都不可能吐出来分给百姓。 至于说分给百姓们荒地让他们去开荒……这种选择到底是苦差事儿,且也需要满足一定条件。 - 新朝,王莽暂时停下了自己的各种改革,虽然改革之心依旧蠢蠢欲动,但是他确实发现自己的改革好像稍稍有点问题;再者大敌当前,他也需要腾出手来处理。 绿林军造成的影响,不仅是让天下各地对朝廷心怀疑虑,也让朝中不少原本对他登基之事的支持者或中立者开始动摇——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他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像是这上面一样那样悲惨的死去! 但是如何解决?他只能先选择派兵前去镇压绿林军和赤眉军,趁他们还没有发展到后来的规模;再去南阳解决了刘秀兄弟,并且加强对刘氏宗亲的监管力度。 至于说从根本上解决四起的反对之声,王莽觉得这件事情得慢慢来。 毕竟,如今的天下经过了时间的推移,情况比之西汉末年要更为恶劣,流民的数量翻了不知道几倍,选择占山为王、攻打郡县的队伍每天都能冒出来几个新的。 王莽虽然很多时候对天下民情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但是经过了自己改革屡屡失败最终亡国的讲解之后,倒也能够认真地看一看这四面硝烟的处境了。 - 绿林军此时早已分兵,王匡和王凤在看到了可能的发展后,决定尝试找到一个长期据点,试一试那上面说的什么建设和经营。 当然,这个长期据点需要等他们换一条路换个方向之后再找——王莽现在肯定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将他们提前解决;而他们确实目前没有一个可靠的据点,兵力也不够强大。 所以不如他们提前转移,默默发展。 赤眉军在樊崇的带领下,已经开始了建立根据地的尝试。 他倒没有打算转移,毕竟他们所有人的大本营都在这里,他们的根基和关系网也都在这里,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作为他们根基的地方了。 至于说王莽派兵前来……这片地区谁能比他们更加了解?况且朝廷大军开拔,也需要一段时间,足够他们做好准备了。 第62章 发展·变故 在等待天边重新亮起的几天中,不少时空中头脑比较灵活的百姓也在惊喜地和家中之人分享自己的大发现。 “爹,娘,我能认得几个字了!还有几个会写!”一个幼童兴冲冲地冲进家门,和自己的父母分享喜悦之情。 此时已是傍晚,他的父母俱已回到家中,听到他的话,纷纷面露喜色。 “我儿聪明,这么快就能认字了,还会写了!”母亲激动地将儿子抱进怀中,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识字啊!这在原本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大好事! 现在,她儿子跟着这个神迹,竟也能够认下来几个字,甚至还能写出来几个。这可是识字! 要是能够这么一直下去,她的儿子能够陆陆续续多认得几个字,那是不是日后就能多一条出路,还是好出路,不用像是他们一样整日埋头侍弄庄稼? 什么读书,那距离他们家还是太遥远了,能够识字,就已经是堪称是跨越阶级的事情了。 父亲也一样激动,他来回走了几圈,才勉强压下自己要溢出来的激动之情,但他也已经打算好了,改天寻个好日子就去给父祖祭奠一番,让他们也知道自家的喜事,知道后辈有了出息的大好消息。 “咱们明日得去感谢一下三柱,要不是他提起来可以试试,咱根本不会想到还能试着认字。”他对妻子道。 妻子点头:“是该这么做,日后也得多给三柱他们家搭把手才是。” 他们的儿子不过五六岁,平日里顶多能够帮家中干一些农活,可是关于识字这种事情是绝对想不到的——不要说儿子,就连他们夫妻二人都根本想不到。 能有现在的境况,全赖村里面的三柱提醒和带头,这才带着一些小孩进行了一番尝试。 好在他们的期望没有落空,辛苦没有白费,他们的孩子真的能认上几个字了! - 虽然这种识字的事情在民间还没有多少人发现,但是在朝堂之中,到底还是有不少聪明人,因而朝堂之中也围绕着这件事情展开了争论。 争论什么?当然是争论这件事情是好是坏,朝廷到底应该旁观还是要下达政令,若是下达政令是应当支持鼓励还是应当反对和限制。 一派觉得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能够让百姓们都识得几个字,虽然没有做到让人人都读书,可是仅仅是识字,就已经是天大的教化之功!圣人再世也不过如此。 毕竟当年孔圣人虽然讲究有教无类,收了三千弟子,弟子再收弟子,可到底也没能做到让天下百姓都识字,大部分人都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状态;而往前的数个朝代,同样没有做到过如此壮举。 这样的大事若能在本朝完成,那岂止是青史留名,分明是封圣!而他们这些朝臣,也必然能够留下自己的姓名。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坏事?这样的大功,朝廷不仅不能旁观,还要大力支持,全面鼓励! 但是另一派却觉得并非好事。 百姓们都识字,这怎么会有利于教化和管理?自古以来就讲究不能让百姓懂得太多,而现在要是他们都识字,到时候朝廷还怎么简单管理?治理难度必然会上升许多。 再有,这些百姓们识字,但也只是识字而已,并不懂得圣人之言,也就是说,他们处于一种稍微懂一点但是实际上却根本不明白的状态——这种情况是最难搞的。 要是朝廷颁布什么有利于天下的政令,或者颁布一个短期内没有多少好处甚至有害、但是长远来看非常有意义的政令,这些稍微懂一点的百姓怕不是会疯狂反对,甚至变成贼寇。 这是什么好事儿吗? 至于说,百姓们不懂,只要给他们讲明白、或者让他们学习圣人之言就可以了……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要是一一给百姓解释清楚,或者出人让百姓们学习圣人之言,那需要多少人,多少读书人?朝廷又需要增加多少的开支? 天下根本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做这些事情的人,朝廷也根本没有多少多余的钱粮可以当做这方面的开支。 所以,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朝廷不能冷眼旁观,必须下达政令,遏制这种行为! …… 就在朝中不断争执的过程中,时间已然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一次,天际亮起的时间比上一次早了些许,不足一月。 而此次亮起的时间,是在正午。 但却并非是他们所熟悉的画面,而是一串串黑白相间的扭曲的线条,还伴随着“滋啦”“喀拉”的声音。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顿时一惊,民间甚至立刻就有人跪伏在地,开始磕头祈祷,也有的人全家聚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这“神迹”,却仿佛被吓呆了一样毫无动作。 即使对于大部分百姓而言,并不将此视作是什么“妖邪”,反而觉得这是天老爷给他们的恩典,但真的面对这样不可控而未知的情况,他们也依旧对此物毫无信任感。 而居于富贵府邸之中、居于皇宫之中的上层,却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们从不觉得这是上苍的赐福,虽然这显然非人力可及,但这也应该是那些意图祸乱天下的妖鬼之流所为。 前面,这东西一直伪装的毫无害处(虽然讲述造反故事就已经足够大逆不道),但现如今,果然是要露出真面目了! - 在各个时空的忐忑或者防备之下,那不断扭曲的黑白线条终于消失,而天上的存在、连带着每个人面前的小小的画布,都陡然变长了些许。 在原有的长度上,画布右侧增加了一小块,上面是三个小小的图案,并附有文字:提问,谈天,以及一个灰扑扑的兑换。 奇怪的声音消失了,古怪的画面也消失了,可一时间却依旧无人敢动。 直到,有老者秉持着自己已经年岁不小,有人觉得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有人机缘巧合之下误触…… 各个时空的民间,才终于有人点击了某一个图案。 然后——周边的人无一不屏住呼吸,甚至有人远远退开,只等着尝试之人的反应。 第63章 新功能 “我没死!也没有受伤!”有尝试之人在几个呼吸之后高呼,安抚自己,也安抚周围的人,然后才把目光放到了那个新出现的画面之上。 他记得,他应该触碰到的是“谈天”,而在他触碰过后,这上面的画面就变了,变成了两个图案,一个写着“本朝”,一个写着“历代”。 在莫名认识字之后,男子非常简单地就理解了“本朝”的含义,至于“历代”是什么,他一时还不明白。因此,他直接选择了“本朝”。 画面再次变换,变成了上中下三部分,上面是一片空白,占据了大约一半的范围;中间是窄窄一条横框;下面是一片小方框,还带着各种奇怪的字符。 这是什么?男子茫然地想,凑到他周围的一群人也面露疑惑。 不过好在这个神迹非常体谅没有见识的凡人,男子没过几息,就自然而然地懂得了这是什么——是一个可以让天下人都一起交流的神之造物。 如果不是神明,那还有什么存在能够创造出这样的存在呢? 有了这个神之造物,只要他在心中想自己要说的话,就能够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发到上面,让其他人都看到——不用担心触犯天威,不用担心犯了什么大人物的忌讳,因为你可以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姓名。 当然,神之造物自然是神明怀着慈悲之心造福天下的,所以要是想在上面发表什么害人的内容,也是不可以的。 此外,若是想要告知特定的人消息,那么还可以直接在心里呼唤对方,那样在发出去的话后面就可以连接上对方。 这可太好了!男子一时间热泪盈眶,几乎想要立刻跪下为这样的神迹叩谢和感谢上苍。 但是他忍住了,还是先转过身去将自己了解到的内容全部告知了周围的人,随后才道:“有了这样的神物,我们就不用担心山高路远了,出远门的亲人朋友也能互通消息,还有远嫁的女儿,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周围人同样大喜,有女儿远嫁的妇人一面泪水奔涌一面喜笑颜开,也有亲属被征召入伍的人,原本麻木的面容一下子焕发光彩。 太好了!这绝对是上苍的恩赐! 在情绪平复过后,众人才有心思思考其他问题,便有人问:“那下面那些方块和符号是什么?” 说到这个,男子就也有些奇怪道:“俺也没明白……这好像叫做什么‘拼音’,需要学习……学了之后就能够自己输入字了……?” 他确实没明白,大家不是只要在心里想,就能够将要说的话发到那个画面之中吗?为什么还要有这么一个东西,而且还需要学? 周边的人同样不明白。 除了一个人——里正。 他家中可是供着一个孙辈读书,虽然现在好像也没有读出什么名堂来,但那一来是里正的孙子,本身就和普通人不同;二来,那到底是读书人啊! 而且里正的孙子现在年岁还不算大,还有很长的时间。 听到这个内容,里正没有茫然多久,便精神抖擞起来:“什么?这个东西学会了就能够输入字?就这……这……二十六个符号?” 那可是输入字,和字有关的东西,只要和字有关,就没有什么没有意义的! 里正本人倒也识得几个常用字,这完全是因为他这个身份所需,可字有那么多,他根本认不过来;至于他读书的孙子,当年跟着师长识字的时候可是吃了一番苦头。 现在,那二十六个符号,就能够输入所有的字? 这符号的数量可比字少多了! 此时此刻,里正顿时没了探查其他内容的心思,反正这东西一时半会儿的又不会消失,等等再看也来得及。 倒是这些个符号,他是必须立刻弄明白! 于是,里正一边让在场之人仔细看看其他的内容,一边匆匆离开,他要去找孙子的先生去。 - 与这一处的情况类似,各个时空、各个地方的百姓,大多都在不算长的时间中,对这新的变化有了一些基础的认识,甚至有些人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尝试与人交流了。 也有人家人在外,已经等不及他人试探一下此物是否可靠,便匆匆忙忙地对自己的家人叙说情况、慰问平安。 但有一点,在各个时空的民间都是类似的——大家都没有在那个“历朝”中发消息,顶多只是点进去看一看。 - 与普通百姓不同,各个时空的皇帝,则发现自己的图画与臣子们并不相同。 臣子们只有“本朝”和“历代”,点进去就是发消息的画面; 而皇帝们,在点进“本朝”之后,却还有两个图案,一是“天下”,一是“君主”。天下就是常规的发消息的画面,而“君主”之中,在整个画面的右侧却又多了一个竖框,里面列着一个个谥号或庙号,赫然是本朝的所有君主! 只不过,并没有具体姓名。 皇帝们顿时明白,这原来是本朝所有君主彼此交流的专属之地。 与此相似,点进“历代”之后,同样有两个图案,与“本朝”的两个图案相同,只不过,这个“天下”是跨越不同朝代的天下人谈天之处,而“君主”亦是跨越不同朝代的君主谈天之处。 赵匡胤的眼睛顿时放射光芒。 他先是点进了“本朝·君主”之中,直接提问:【太祖】朕的大宋日后疆土如何,可有恢复汉唐故土? 赵匡胤觉得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为了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他还特意用上了刚刚了解到的标点。 但他等了半天,却无一人回应。 赵匡胤:???……! 他心中顿时升起浓重的不祥之感。 赵匡胤翻开右边的竖框,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算上自己,总共十八个皇帝,可是前九帝和后九帝中间,却划着两道漆黑的线条,隔开了大片的距离。 ……所以,这就是北宋和南宋?不仅大宋确实分成了两半,而且还分得非常均匀,一边九个皇帝? 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死心,便又去了“历代·君主”的地方,发表了同样的内容。 这一回,倒是有人回应了。 【金太祖】:可能吧。 【明太祖】:屁!你******** 【明太祖】:??? 【宋太祖】:??? 莫名的,所有人又感受到了一道消息:禁止跨时代随意透露消息。 赵匡胤目瞪口呆——不让随意透露消息,那他们这个历代君主交流的地方还能干什么? ……倒也不是,实际上也能够交流彼此的执政心得,交流一下教育子孙的心得,交流一下整顿各方势力的心得;还能够寻求别的君主的帮助。 赵匡胤叹息,其实好处还是不少的,只是不能够那么随随便便就获得,不能指望自己不努力而让天下变得如自己设想中那样。 不过,那个金太祖的意思……? 此时,画面又有新消息了:【明太祖】:只是不能随意透露,不是不能透露,朕想想怎么说。 第64章 东汉起义 赵匡胤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这个明太祖的回复,也期待着其他后世皇帝的回复。 顺便,他又研究起了本朝君主的名录。 嗯,有两个皇后?哦,大约是仿照两汉临朝摄政,倒也无妨。[注] 倒是这些个皇帝的庙号有点意思,真宗——前朝好像未见此庙号;仁宗、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同样如此,还有后面的孝宗、光宗、宁宗……怎么都是前所未见的庙号? 他大宋难道日后都沉浸于创新使用庙号? 也不是,孝宗好像有人用过来着——西晋还是东晋来着? 但是赵匡胤一点也不想要他大宋皇帝的庙号和两晋时期的庙号一样啊,孝宗除了两晋时期用过一次,就再没人用过了。 问题是,他还发现,他大宋皇帝的庙号让人感觉微妙的有很多,比如真宗,再比如神宗,再或者徽宗,这几个庙号单论字,当然是极好的,但是放在皇帝庙号里面,怎么就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味呢? 陷入到头脑风暴中的赵匡胤,一时间都把明太祖忘在了脑后。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画布原本的那一长块亮了起来。 【大家好~久等了】 【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那个名声千古流传的东汉末年农民大起义,黄巾起义。】 【直到现在,他们的口号还在不断流传:黄天已死,苍天当立;[注]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而黄巾起义的影响也相当之深远。】 东汉,汉灵帝光和年间。 有人顿时皱眉:“岁在甲子,是指这些反贼是在甲子年起事?” 如今是光和三年,距离下一个甲子年已经不远,不过四年时间——如果皇帝不改年号的话,那最近的甲子年就是光和七年。 如果真的是在这一年发生动乱的话……那留给朝廷的时间可不多了。 而这种可能性大不大……他不得不承认,可能性非常大。 如今朝廷是个什么样子,虽然他没有入朝,但鉴于家中长辈的身份,他也一清二楚,说是乌烟瘴气都是轻的;而天下又是个什么样子,他同样知晓一二。 各地吃不上饭、穷困潦倒的百姓不知凡几,四处冒出来的流民更是无穷无尽。只是朝廷一直都没有将民间的变动放在心上而已。 朝中的大人物们一心都在政治斗争上,在权力交锋上,即使涉及地方,也是关注刺史之类的地方长官是否可靠、是否可以拉拢、会不会发动叛乱。 对于流民本身,基本上无人在意,也无人觉得这些他们眼中的蝼蚁能够闹出什么大事来。 ——尽管之前这个神迹就有了预告,可竟然依旧没有让朝廷认真关注。 他们都觉得,东汉末年——并非眼下。 不过,虽然他们不将其放在心上,却也有人发现,在那个新出来的“本朝”中,有一大群匿名人士开始以这个口号不断地刷屏。 消息刷新的速度之快,让人几乎只能看到一条条残影。 这是多少人参与其中?! 又是多少人竟然敢于为了这个造反而发表消息——尽管能够匿名?! 发觉此事的官员自认为对那些庶民有些了解,即使有了这种隐藏姓名的功能,但是那些庶民也并不敢真的没事儿发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 是的,即使能够匿名,他们也不敢。 所以由此可以推得,这无数的发消息的人中,至少有八成都是参与了这一场造反的人,即使有什么跟风之人,大约也不超过两成。 而有人则关注着“历代”的消息,发现这里面也有大片的黄巾起义的口号在不断地刷新。 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些造反之辈难道还在历朝历代里面发这种无君无父的内容? - 他们推测的没错,张角确实让一部分黄巾军成员、太平道成员去“历代”之中发送消息了。 但那里面发消息的并不只有他的部属们,还有其他时空的人——包括其他时空的起义军,以及各种对朝廷不满之人。 而其他时空的起义军,也并非全然出于主动。 张角这样的起义军首领,他的画面也和普通人不同,“本朝”和“历代”同样分为两部分,一是“天下”,一是“起义”。 而“起义”之中,就是本朝的各个起义军首领,和历代的各个起义军首领。 他们可以在这里面互通有无——虽然也不能随意透露消息,但是彼此互相助威鼓劲,交流经验,还是可以的。 - 比起这些早已有了决断的起义军成员、选择支持起义军的百姓外,剩下的普通百姓们却依旧没有在这个地方发表什么消息。 除了那些有家人长久未见、和他人有重要消息需要尽快通知的人,其余人都还并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在这个全天下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他们如今已经敢于在现实中、与自己周围的人议论一下这个神迹所讲述的故事,议论一下如今的朝堂、皇帝、地方官员,但是这也仅限于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不过,有百姓在这个地方发表与紧急消息、亲情联络不同的内容的时间,已经不远了——毕竟,总有人已经濒临绝境、一无所有,敢于拼死一搏了。 而这些人中的一部分,甚至都不打算隐姓埋名。 至于还有不少官员、大族子弟也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但他们如此行为的缘由与普通百姓不同,他们是要等待时机、看看朝中的风向。 【刘秀重建了汉朝,虽然定都洛阳,但是整体的制度依旧承袭西汉,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因此,我们在这里就不过多讨论。】 【我们要讲到的,是东汉区别于西汉的几大特色——也是造成了东汉民不聊生的关键原因。】 【东汉开国以来,经过几任皇帝的励精图治,从光武帝刘秀,到汉明帝和汉章帝期间的“明章之治”,再经过汉和帝和和熹皇后,便至此陷入了中衰。】 【与西汉在武帝末期的混乱之后又迅速迎来昭宣中兴不同,东汉衰败开始后,就几乎从未迎来过扭转,或者说,只有非常短暂的缓和。】 【而这一情况,与豪强相关,与中央政治混乱相关,与地方割据相关。】 - 注,只算了刘娥和高滔滔,剩下三个说是临朝摄政,但非常短也没什么特殊建树 另注,是黄巾军的起义口号 第65章 豪强之祸 刘秀坐直了身体。 豪强自不必说,但是地方割据是怎么回事? 若是说豪强割据一方变成了国中之国的话,那直接归类在豪强之中便可,并不需要单独列出来。 而这也是让刘秀感到意外的地方。 如果不是豪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不服朝廷管束,那还能是谁割据一方?是宗室亲王? 在西汉时期,地方诸侯王确实是有一段时间在反抗中央朝廷的统治。 但是放在他一手建立的大汉,难道还能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吗?——早在西汉时期,宗室诸侯王的问题就已经被基本解决干净了。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能够割据地方→能够在地方上有一定的掌控力→能够将自己的根系扎根在一个地方,而且还有这个扎根所需要的时间→除了当地的豪强大族之外…… 地方长官?! 太守?……还是被他按回了监察职能但是权力已经有所扩大的刺史? 他干脆在“本朝·君主”中发送消息:【光武帝】:天下传至尔等手中的时候,户数几何?有地者几何?普通人家拥有的田亩数量为多少? 与赵匡胤备受冷遇不同,东汉的皇帝群中,还是有不算少的皇帝和临朝太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了,刘秀的这个“本朝·君主”,均是东汉皇帝和称制太后,并无西汉君主,或许是由于两汉中间切实断联过。 而看到这些回答,刘秀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豪强果然失控了。 - 邓绥在回答光武帝的问题的同时,也在思考这段内容。 如这上面所讲,大汉天下在自己之后,便陷入了中衰,并且再也未能中兴,而是一路衰落了下去。 那就是她选择的继承人有问题了——隆儿(刘隆)早殇,如今她正要从近枝宗室中择一人立为新帝。 而她和兄长邓骘目前比较看好的是章帝之孙,清河王、也是曾经的太子的刘庆之子,刘祜。 刘祜素有聪慧之名,和帝在世时也时常召见和称赞,邓绥自己对于刘祜的印象也算不错。 但是如果这上面的内容为真,那难道刘祜真的担不起一国之君的担子? 【位列第一的,就是豪强问题。】 【豪强这种生物,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势力没有那般庞大而已。】 【当年秦末农民大起义,高皇帝刘邦乘风而起,也是农民起义的一员,在这样的轰轰烈烈的战争中,旧时期的世卿世禄的贵族们基本被消灭了个干净,即使没有彻底消亡,可力量也陷入了无比虚弱的状态。】 【等到西汉建立之后,豪强也随之继续发展——包括军功地主、六国贵族遗留的地主、以宗室外戚以及功臣为主的贵族官僚地主、普通小地主、商人形成的地主。】 【虽然西汉早期地主豪强的力量并不强,但是早期的朝廷对于他们的控制力度也没有那么强,他们可以“营山海之利”;而到了武帝时期,他大力打压豪强地主,手段多样,从光明正大的巡查不法,到阴暗冷酷的利用酷吏,算是清理了一批。】 【但豪强地主到底没有被扫干净,换言之,这种问题需要时时打扫,需要一代代皇帝连续做下去。】 【可后来西汉对于豪强的控制力反而越发减弱,豪强们不仅随便吞掉普通百姓的土地,还明目张胆地侵吞国有土地。】 【而想必观众姥爷们都明白一件事情,有钱从来不是终点,有政治权力才是。】 这话通俗易懂,百姓们纷纷点头。 “可不是,那些商人们当然比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过得好多了,可要是和官老爷比起来,那就差远了!”有人随口道。 这可不是他胡说,而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士农工商,虽然朝廷管得不严的时候,商人们的日子其实比农和工好过不知道多少,就连他们这些农户都有人做梦都想要嫁个女儿过去; 但是真和那些官员们比起来,不用大官,就是县令老爷,都要比商人强。 ↑以上,还是科举没有广泛推行时候的人的看法。 而在科举广泛推行之后,他们就更有论据了:“要是那些大商人咱不了解也罢,但是地方上的商人,怎么可能比官员好?那谁家还没考上举人,不就有一些商户来说亲了吗?考上举人之后,那家里更是天天有人……” 这还是举人。 当然,他们不是说举人不起眼的意思,举人对于他们这些农人而言,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是非要说的话,也确实还没有做官;但即便是这种没有真正做官的举人,那些商人们也都一个个上赶着。 而哪怕是普通百姓,也能明白他们的心思。 有钱好不好?有钱当然好了啊!但是光有钱就够了吗?不够啊! 有了钱,还要有名声,还要有社会地位,还要有政治权力——能够当官,那比商人好多了。 【西汉的豪强们也是这么想的,在拥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后,他们便开始尝试攫取政治权力——用经济为本族铺平政治道路,再用政治力量庇护经济,最终达成累世公卿的成就。】 【这种情况在武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西汉原本用来从底层选拔人才的察举征辟,变成了豪族们的自留地,他们垄断仕途,把持权力,一门数侯,世代显贵。】 【王莽也是这方面的一个典型例子。】 【而等到东汉建立,情况又和高皇帝建立西汉不同——贵族们并没有在物理生命上遭受大规模的洗牌,他们依旧广泛存在,只要即使归顺东汉朝廷,那么大多数时候不会被怎么处置。】 【刘秀本人又出身南阳的豪强,其核心将领官员,也就是他起兵队伍中的骨干也基本上出自一方豪强。不论他在之后的治国过程中是否尝试处理这个问题,但是东汉的根子已经无法改变。】 【最直接的大批量物理消灭豪强的时机已经过去,想要用政治手段来解决豪强,也不过是制衡而已。】 - 云台二十八将,很多在投效刘秀之前都是郡县之中的小吏或者亭长,但是汉朝特别是西汉后期想要成为小吏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情,得有家资,有名望(名望一定程度上也需要家资和家族),当然也可以通过太学考试、乙等就回到家乡为吏(但是怎么进入太学呢) 第66章 豪强之始 “但是制衡二字,并不长久。”李世民叹道,“此消彼长,总会突破原有的平衡的。” 想要一味地通过制衡来长久的稳住天下,特别还是豪强地主这样自身有着大量土地为根基、又在朝中多少有点人脉的猛虎,并不现实。 或许光武帝在时可以完美压制,或许汉明帝汉章帝乃至和熹皇后在时也可以比较好地控制,但是之后呢? 一旦朝廷稍稍出一点岔子,漏出一点破绽,皇帝略微有一点放松,这头狡诈的猛虎就会迅速抓住机会,飞速膨胀,然后将朝廷压制下去。 事实上,在光武帝驾崩之后,作为第二任皇帝的汉明帝在面对豪强问题上,就已经不能如同光武帝那般的游刃有余了。 面对狡诈的猛虎,制衡从来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唯一的长久的方法,唯一能够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为后辈担忧的方法,只有彻底打死这头猛虎。 即使这头猛虎死去,还会有新的力量出现,但到底没有猛虎这般让人难以处理了。 ——汉朝的豪强问题,那影响的可不只是两汉,往后三国、魏晋、南北朝,包括隋朝和如今的大唐,都没能彻底脱离那些门阀士族。 刘秀能够保证天下安稳,根本原因也并不是他的平衡玩的多么好,而是因为他自身足够强。 皇帝足够强,那么就可以稳坐高台,平衡各方;皇帝若是不够强,那所谓的“平衡”也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各种妥协而已。 【王莽的王田制度从未生效,而作为真正掌握军队的皇帝,刘秀也自然要对豪强们处理一二。】 【登基之后,刘秀先是屡次释放官奴和私奴,增加人口;随后,便下诏着手“度田”。】 【度田这种涉及到土地的事情,自然遭受到了豪强们的激烈反对,官员们或是不敢下手,或是与豪强勾连,或是完全查不到准确信息被豪强糊弄……】 【此外,不敢于或者不愿意对豪强下手的地方官吏,反而对着家中本就没有多少田地的百姓们威风赫赫,用查清田亩的名义使劲讹诈,不断地逼迫百姓。】 【于是,在度田令下达后没过多久,天下各地就又燃起了各种烽烟,被无良官吏压榨的百姓们反抗官府,想要阻止皇帝的命令的豪强们借机动用自己的人手掀起风浪。】 【面对这种威胁,刘秀并没有放弃,他先是查处了一批胡作非为、勾连豪强的官员,随后通过诱导盗贼内部自相残杀、允许官吏不因为没有清理干净盗贼而获罪,最终调动了各种力量,成功地压制了动乱。】 【——当然,有人认为刘秀让盗贼内部自相残杀,以人头抵罪的做法有纵容犯罪的嫌疑,不过这个问题在此并不讨论哈。】 【随后,刘秀继续执行度田令,同时,将一些豪强从当地迁徙到其他郡县,随后给他们分田,让他们在新的地方老老实实地生活——这一点同样有争议,但也不讨论。】 【总而言之,度田令是执行下去了,刘秀开始逐步理清楚了天下具体的田亩数量和户籍情况,也为日后的治理打下了基础。】 【但是,度田令有一个关键之处在于,度田度田,度量田地,也就是查明田地的数量,理清户口,而并非重新划分田地。这和王田制不同,虽然王田制的重新分配土地只是停留在理论上,根本没有能力执行。】 【没有真正重新划分天下土地的结果是什么?是很多百姓依旧没有田地——虽然经过了那么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天下的人口减少许多,有许多田地都重新变成了无主之地。】 【是的,这也算是个地狱笑话吧。】 【反正放在历史上,新的王朝之所以能够稳定一段时间,也和之前的战乱导致人口大批量减少有关系,人口少了,平均到每个人头上的东西就多了嘛!】 【回到刚刚的内容,虽然无主之地多了,人口少了,但是死去的大多还是底层百姓,无主的土地也有很多被眼疾手快的豪强迅速占有。】 【因此,在朝廷手中的土地数量是不多的,至少没有西汉初期将天下扫荡了一遍之后那么多——在东汉初期,这些土地还能够支撑朝廷给百姓分地,但是人口繁衍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仅是百姓繁衍,还有豪强、宗室繁衍,都很快。】 【土地的消耗速度可想而知。】 【在此基础上,豪强们通过各种手段兼并土地,势力就迅速膨胀了起来。】 有幼童对此懵懵懂懂,便问家中长辈:“为什么说这个刘秀纵容犯罪啊,他不是把这个事情镇压下去了吗?” 他们家是县城人,因此对于各种事情要比农人更加了解,见得多,懂得也就多一些,也更能揣测明白一些话语、命令背后的深意。 她的祖父没有因为稚子言语便无视,而是解释道:“盗贼能够以人头抵罪,也必然会发生自相残杀,这确实能够迅速解决盗贼问题。”虽然他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这个皇帝到底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但是造成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如果能够以人头抵罪,那肯定就会有人钻空子,比如那些盗贼首领,他们作恶最多,却也可能能够通过给出一个手下的人头来洗清自己……这对于那些遭受了盗贼劫掠的人当然是不愿意接受的。” 特别是,首领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脱罪,可是分明做下各种决定的首领才是最有罪的,是最让人憎恨的,是最应该定罪处刑的。 如果官府不管到底是谁,只要能够交上首级就能够抵罪的话……那这当然会有不少百姓不愿意接受。 老人沉默地想着,他还有句话没说,但是也不打算让这么小的孙女知道——通过这样抵罪的方式解决盗贼问题,可全都是着眼于大局的原因啊。 大局。 如果盗贼肆虐不断,那么天下必然会陷入混乱之中,百姓也好朝廷也好,都无法正常劳作生活,权贵人家也需要日日牵挂,朝廷的度田令更是难以执行。 这对于谁都没有好处。 皇帝从大局出发,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也是最好的做法——如果皇帝不能从全天下考虑,那才是灾难。 但是大局之外呢?总有一些人,在“大局”之中是被牺牲掉的。 那些遭到盗贼劫掠、财产被洗劫一空,甚至家人性命都被夺走的人,那些盗贼在作恶期间不幸被牵连到的人,那些家人凄惨死去的人,他们的仇却难以报偿了。 虽然会有盗贼被官府抓住,也会有盗贼被自己的同伴所杀,但总会有一些盗贼通过交上自己同伴的头颅,获得无罪,而这些盗贼之中难道不会存在之前做下恶事的人吗? 老人认为,能够对同伴下手的人,说不定才是那些最狠的人。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盗贼之间是否有什么情义。 但总而言之,在这样的大局之下,这部分人是无法报仇雪恨的,除非他们选择自己亲自动手。 第67章 天下大局 就在老人内心无奈的时候,各个时空的“天下”都慢慢地出现了一些百姓的声音。 (唐)【江南东道-信州-上饶县-甲(隐藏姓名):朝廷有朝廷的打算,某也有某必须要做的事情,这和朝廷并不冲突,也算是在某和朝廷之间的两全吧。】 【江南东道-信州-上饶县-乙:……是我想到的那件事情吗?不过上饶县这边的事情也挺多的,其实哪件事情都应该去处理】 【江南东道-信州-上饶县-丙:现在能干就干呗,还顾虑什么?顾虑家人也就罢了,至于天下,天下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大唐还能存在多久都不知道】 接下来,倒是没有上饶县的隐藏姓名的人士出来发声了,第三个人的话引动了同时期乃至之后时期的不少大唐百姓的共鸣,加上已经有人发言在先,所以不少人都发了简短的话语,表示自己对这句话的赞成。 当然,也有不少人表示了对大唐的不舍,并不希望大唐覆灭的愿望,以及对当年辉煌的大唐的怀念。 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又出现了一些人隐藏了姓名、甚至地区,直接变成了“某地-甲”这样的称号,然后愤怒地指责地方节度使和官员,大骂地方军阀、怒喷大唐朝堂。 这些唐朝中后期的人们都能理解的内容,却在大唐中前期的人们之中引发了剧烈震荡。 ——这个“天下”谈天区,可是包含了各个时空的大唐群众的。 中前期的百姓、官员、皇帝、士人都看出来了大唐日后出了大问题,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那些在中后期的百姓眼中清楚无比的内容,在他们这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眼中,就是一个个□□□□。 不少不识字的百姓、识字的官员皇帝,都还猜测了一番这是不是什么新型的文字或者符号,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深奥的含义……但没过多久,就不得不遗憾地承认,这东西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不允许他们看到真实内容而已。 中前期的百姓甚至都直接发问了,但得到的回复依旧又是一连串的□□□□□。 直到又冒出来一个上饶县的人,【江南东道-信州-上饶县-甲:不用问了,我们现在的皇帝应当在你们的皇帝之后,所以你们看不到我们发的内容。我们也看不到再往后的人发的一部分内容。】 “甲”没有说的是,虽然有些直接的内容他们不能看到,但是一些后来的百姓抱怨粮食昂贵、抱怨布匹涨价、抱怨买不到盐、碳之类的内容,他们却能够看到。 而从这些看似平平常常的市井抱怨之中,已经足以让他们这些有心人拼凑出来一些信息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说,想来那些能够看到这些内容的王公贵族、皇帝百官,也能够想明白吧。 李世民等皇帝,以及他们倚重的能臣们,当然想到了。 “快,将一些重点内容记下来,所有人都记。”李世民顿时道,每个人侧重的点不同,能够觉察出来的关键信息也有差异,所有人都记,才是最全面最保险的收集信息的方法。 而鉴于不知道这些百姓发表的话语能够保存多久,现在直接记下来,他才能放心。 - 同样有农人对于刘秀的措施感到不满,虽然他们也不是东汉初期的百姓。 “凭什么那些人被迁到其他地方之后,还能分到田地,还能继续过日子?!”他们的怒火冲天。 对于他们而言,什么大局不大局,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或者说,盗贼横行的大局和自己有关,但是处置豪强要顾全的大局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豪强处置得越彻底,他们才越高兴呢。 “明知道这些个豪强有做那盗贼之事,但是凭什么不处死他们?”有人想到自己家中仅有的薄田,又想到自己和家人日日挣命一般地勉强活着,便愈发厌恶起这种处置方式来。 这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都已经有证据了,为什么还要好好安置这些豪强? 如果说是要斩断他们在原本地区的力量,那直接杀了豪强难道不行吗?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分田?! 农人们不明白,也不理解。 土地就是他们的根。 那些豪强做下了如此恶事,不说直接处死,还要给他们分配田地,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他们还能好好过日子! 但是他们这些农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好好过日子? “或许这是因为他想要做一个仁君?”有人道,他还是听过仁君这个说法的,都说仁君就是仁慈的好皇帝。 这话顿时被在场之人纷纷表示不屑:“仁君,对那些豪强们的仁君?”跟我们这种农人有什么关系?[注] --------------------- 信州是唐肃宗时期把饶州和衢州拆了一点拼成的;而上饶县原本属于饶州,并且在武德七年并入了饶州的弋阳县,唐肃宗在设置信州的时候又把上饶县拆了出来。 弋阳县就是现在江西上饶市的下辖县,而上饶县据百科应该是上饶市的广信区。 简而言之,信州和上饶县的出现,是在唐肃宗时期,唐朝中前期的人是不知道这么个地方的——当然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天下有什么县,除了自己家乡之外的地区,即使有变动他们也察觉不出来; 但对于朝臣、士人、皇帝这些知道一些天下地理,或者能够看到舆图的人而言,意义就不同了。 文末的这个[注],是指农民们的立场和刘秀的立场不同,二者的利益也不同,刘秀的行为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不能理解也不愿意接受的; 再者,以当时的教育,农民们也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局,也不明白朝堂政治,所以他们也不能从这方面理解刘秀的做法——当然,或许农民们即使知道天下大局,也不愿意接受刘秀的做法,毕竟豪强们还能过日子的结果,根本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他们也会觉得这个大局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68章 地主庄园经济 【而东汉初期,豪强地主的数量之多,也是足以让天下受到影响的。】 【除了从西汉时期延续下来的大地主小地主,刘秀为自己的功臣集团分封的人数,也相当之多。】 【刘秀分封功臣三百六十余人,外戚四十余人,同姓宗室一百三十余人,加起来超过五百五十人。】 【而这些受封者皆为列侯,都拥有各自的封邑,虽然封邑数量不定,多的能达到四个县,少的为数百户人家,但他们都是有封邑的,可以享受封邑的赋税。此外,刘秀还赐给功臣们土地,面积不小,因为战乱而产生的无主之地在这时候就分出去了不少。】 【在此基础之上,豪强们发展起了地主庄园经济。】 东汉初期,天下刚刚安稳,刘秀还没有大批量地封赏功臣、外戚、宗亲。 有妇人看到这样多的封侯人数,以及他们都具有封邑,不由得对丈夫道:“如果我们这边也成了某位列侯的封邑,那到时候会不会要多缴赋税啊?” 她可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有着完整的推断和例子的。 要是他们这里变成了封邑的一部分,列侯们能够享用封邑的赋税,那么他们就和朝廷隔了一道——不管到时候他们缴纳的赋税是直接全部交给列侯,还是从朝廷转一次手,总之不是直接对接朝廷了。 那么,如果直接交给列侯,那就等于他们的赋税被列侯管理,那岂不是列侯说什么是什么?要是从朝廷过一次手,要是朝廷想要从里面捞一点,那会不会直接给他们加税? 再说例子,虽然她也不知道当今列侯封邑的赋税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她知道给地主当佃户的情况啊! 丈夫无言,因为他也不知道,也因为他也觉得有可能,但是却毫无办法。 【地主庄园经济,其实就是封闭式庄园经济。】 【豪强地主们大量占有田地,并且连成一片,在其上建立各种建筑甚至堡垒,形成物理上封闭的情况,随后再大量包揽人口,在自己的地盘内进行自给自足的经济生活。】 【首先是占有田地,用史册里的话来讲,那就是“连田阡陌”“连栋数百”“膏田满野”,而获得田地的方法主要有五种,分别是因功获得赏赐、因为官爵受封得到田宅、直接购买田地、开荒垦田侵占国有土地、依靠自身势力直接侵占民田。】 【当然,在这其中,买地和侵占民田是主要的田地来源——买田,有时候也是侵占民田的一种好看的表现。】 【有了广阔的田地,豪强们就可以在自己的田地中进行生产,种植如粟、麦之类的各种粮食作物,也种植麻等经济作物,还种植各种蔬菜;此外,还有松、柏、桑、枣等各种树木,以及饲养牲畜。】 【除了农业之外,大一点的豪强还可以在庄园之中养鱼从事渔业。】 【在这些耕种放牧之类的活动之外,庄园内还有着各种手工业,包括纺织、染色、养蚕缫丝、制药、酿酒酿醋等等,制造农具也包含在内;更有甚者,还自行生产兵器。】 【简而言之,豪强地主们在自己的庄园内就可以获得生活所需的一切,完全可以做到足不出户、不对外交流,就可以自给自足。】 杨坚对此充满厌恶。 对于这种自成一体自给自足的地主庄园经济,作为皇帝,杨坚的厌恶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出自本能。 ——这些地主豪强们把自己的土地连成一片,在上面建造庄园坞堡,把一切围起来自己在里面耕种生产,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国中之国?! 而且,能够进行这样的自给自足,豪强们隐匿拥有的人口数量绝不在少数,本来他们就拥有大批的仆役,此时又占有了大量的农人匠人,这对于皇帝而言就是一个纯纯粹粹的挖墙脚行为。 而且还是大挖特挖,越挖越猛。 人口没了,朝廷的赋税从何而来?徭役兵役的人员从何而来?治下无人,便无兵马,也无钱粮。或许能够勉力维持朝廷的运转,但也仅仅是维持运转而已。 可那些豪强们呢?他们不断地兼并土地占有人口,他们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坐拥广袤土地、无数钱粮,还有大量的人口可以用来驱使,不论是充作家仆,还是用以劳作,亦或者——发展私兵。 但是,这原本可都应该是朝廷的钱,是皇帝的钱! 再者,豪强们隔绝庄园内外,那么庄园附近的百姓们的生活也会遭到负面影响,随后……说不定,迟早就又变成了新的豪强拥有的人口。 这是什么,这是对朝廷根基的动摇,是对朝廷不知不觉的蚕食! 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皇帝,都不可能对这种情况无动于衷。 而杨坚显然是一个不仅脑子清醒,还颇有能力和眼光的皇帝。 “东汉时期这些豪强还只是豪强,可是到了后来,他们就变成了门阀世家。”他冷笑,但语气还是相当平稳。 毕竟这个情况已成定局,他再如何也不可能改变过往——如今的大隋天下,依旧有着大量的门阀贵族世家存在,虽然与九品中正制的辉煌时期已经不同,但这些家伙掌握的资源、拥有的影响力,依旧称不上小。 “那罗延,我大隋只有五个皇帝的原因,会不会是这些家族不甘于衰弱所以筹划的?”独孤伽罗道。 她说的还已经是非常婉转的了,实际上大隋的列表中虽然有五个皇帝,可有谥号的只有三个,后面两个,一个叫做“皇泰帝”,一个干脆就是“秦王”,且后三个皇帝都标着(并列)的字眼。 什么情况下能有多个同姓的皇帝并立,并且最后没有统一,而是直接王朝覆灭? 只有如曹操那般、如新朝末年那般,各个势力各自拥立一个有着皇室血统的皇室才会这样。 也就是说,在杨坚这个开国皇帝之后,大隋的皇位仅仅传承了一代,传承便如断崖一样断裂了,直接狂飙突进到了王朝末年、天下大乱、各个势力扯一块儿大旗的阶段。 只有两帝! 上一个这样的,还是秦朝。 而秦始皇身上的暴君之名至今流传,胡亥更是以绝对的臭名闻名于世。 --------------- 隋朝第三个有谥号的皇帝是李渊拥立、最后禅位的那个傀儡皇帝,杨侑,隋恭帝,隋炀帝的孙子,父亲是元德太子杨昭; 后面两个,秦王是杨浩,隋炀帝弟弟(杨坚三儿子)杨俊的长子,被宇文化及拥立,后来被宇文化及废掉毒杀; 皇泰帝是杨侗,也是杨昭的儿子,被王世充拥立,后被废毒杀。王世充给了他个“恭皇帝”的谥号,但是应该是没有被承认。 第69章 人口流失 杨坚对独孤伽罗的猜测颇为赞同。 独孤伽罗这个推断是非常具有现实依据的——虽然如今已经不是两晋时期那样的门阀天下,但是北朝传承绵延下来的以军功起家的集团、东部地区的一群尚且存在的抱着祖上荣光不撒手的世家、南面刚刚归于大隋的种种势力……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没有一个不想着继续壮大家族,也没有一个不想着削弱朝廷,让自己重新变成那个可以与皇室并肩的高贵家族。 但杨坚可绝不是一个能够容忍这些做法的皇帝。 他不仅不容忍,他还在着手削减压制这些家族,一边压制,一边给出一点权力玩儿平衡,在尽量让这些人觉得反抗得不偿失的同时,让皇权慢慢壮大。 俗称温水煮青蛙。 杨坚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而自己的儿子……虽然看起来多有不足之处,但至少在这方面的观点还是可以和自己一致的。 那么问题应该就是出在手段上了——依旧不愿意容忍家族力量膨胀,但是却一时没有稳住,导致这群人掀桌子了? 所以,这个“炀帝”究竟是他的哪个儿子,竟能一下子把局面败坏到如此地步。 只有世族参与能够做到这一步吗,即使世族可以引导煽动自己地区的百姓? 想了想,他在“本朝·君主”中发了一个消息:【文帝】彼时天下情况如何? 虽然不能直接透露具体内容,但一个大体的概括应该还是能说的吧。 没一会儿,有人回复了,【恭帝】天下百姓死了很多,民不聊生。 杨坚心头大骇,这一句话,透露出来的情况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判断出情况究竟有多恶劣,又多么无可逆转——天下百姓怎么会死了许多?地方再怎么胡作非为,只要朝廷还正常,都不至于此。 所以,朝中,或者说皇帝必然出了问题,不管他是有意无意,是主动还是被迫。 单一的民乱可解,单一的大族反叛可解,但是天下民心已变,又有大族趁势而为的话…… 何解?无解。 况且是如此暴烈的巨变。 如若是两汉后期那样缓慢的崩坏,那么百姓们的心就还有扭转回来的可能;但是这样的惊天巨变,不过一帝便能如此,那还怎么扭转民心? 【当然,既然要做这么多事情,那自然需要大量的人力来完成。】 【这就说到了豪强兼并土地的另一部分,人口。】 【豪强兼并土地的时候可不只是只给自己家增加土地哈——至少在东汉乃至之后的这些个豪强世家不是这样——他们在兼并土地的时候,还不断地增加自己能够控制的人口。】 【所以当时刘秀的度田令,内容不仅是丈量田地,还要查明人口,就是因为对于豪强地主们而言,这二者是绑在一起的。】 【在兼并土地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农人,我们称之为自耕农,丧失土地,失去一切财产,然后不得不选择依附最近的强大的地主豪强,变成佃户来维持生计。】 【除了农人之外,匠人或者说手工业者也会破产,因为他们依靠周围的市场来生存,但是农人破产,他们的东西无法卖出,最终也将会不得不依附附近的地主豪强。】 【除了依附而来的农民之外,地主庄园之中还有大量的奴隶,他们是庄园中最底层的存在,也不像农人那样还拥有相对的人身自由——当然,进入了庄园的农人实际上也不存在多少人身自由,他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离开地主庄园的。】 【在这两者之外,庄园内还有“宾客”,这个宾客可不是我们现在家里面来个客人然后我们将他们称作宾客的那个宾客,而是一种长期依附于地主庄园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宾客也是一种依附而来的农人,但是他们的成分比较复杂。】 【最后,地主庄园通常是聚族而居,地主本人既是庄园的主人,也是一族族长,对于那些同族之人,地主本人则会给出一个较好一点的待遇,用宗族来捆绑所有人。】 【而在庄园之中,宗族也好,宾客也罢,亦或者是依附而来的农人,都需要向地主缴纳实物地租,很多都是收获物的半数以上;还需要为地主无偿服劳役,包括修筑水渠、修葺房屋等等。】 【当然,有时候没有破产的农人也愿意主动去依附一个豪强,因为这样自己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都能更有保证。】 【虽然这对于朝廷而言不是好事儿,而且农民选择依附的豪强本身也是导致他们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可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情势所迫之下的用脚投票了。】 “其实我家也想着要不要投靠李氏呢。”一个尚且还是自耕农的农人道,他家现在还能勉强过活,倒不至于没有财产田地,还没有到别无选择要么当流民要么投靠地主豪强的地步。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全家却都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李氏,就是他们这里的一个大地主,虽然并非是那些天下闻名的大地主,但在他们当地,也已经算是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了,足以给人提供庇护,遮风挡雨。 他们家也需要这样一个能够提供庇护的存在,现在之所以纠结,也不过是为着投靠之后的人身自由问题、以及缴纳的田租等问题。 至于说什么人们都投入到地主豪强的麾下,对于朝廷不利之类的……那关他们什么事儿。 他们只不过是最卑贱的蝼蚁,那些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眼里面都根本没有他们的存在——是的,不是瞧不起,不是鄙夷,而是眼中都没有他们。 而且对朝廷不好,难道朝廷对他们好了吗?朝廷在乎他们这些庶民的存亡吗? 每年的赋税愈来愈重,徭役也愈发频繁和沉重,但是土地却不增反减,他们卖出去的粮价极低、市面上的东西的价格却不断提高……这日子还怎么过?还怎么活? 虽然说能够活着就不错了,不至于淹死饿死,但是问题是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们全家还真有可能饿死。 而依附大族,若是能够如现在这样自己手中自带土地,那么待遇还能比那些走投无路身无外物而前来依附的人要好上些许。 再者,如今乡间不时便有盗匪出没,安全性实在不能保证,他家人数也没有那么多,也都不是什么精壮孔武之人,若真是遇上盗匪,必会吃亏。 要是能够进入大族的庄园之中,那人身安全至少不会受到这方面的威胁。 至于说这上面提到的,给主家缴纳实物的一半以上,这与朝廷的赋税也差不多;无偿给主家服劳役,这也是朝廷的徭役嘛,且看样子,庄园里面的徭役应该还能比朝廷的徭役轻省一些。 思来想去,此人内心的太平已经开始向一侧倾斜,不论他家人怎么个想法,但是他本人确实是越来越倾向于,带着田地去投靠李氏。 第70章 发展私兵 有这样想法和打算的农人在全天下并不算少。 豪强地主也是导致他们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的罪魁祸首?那倒没错,确实如此。 但是他们能够怎么办呢?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农人,无权无势、无人无财,每个人所求不过是活下去。 真的想要处理豪强地主的问题,那难道不应该由朝廷出面吗? 怎么还能指望他们这样的卑微的、求活的、早已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农人呢?怎么能够强求他们这些做不得主的人,一定要去主动反抗、绝不低头依附呢? 若是真的有农人宁可死掉,也绝不依附豪强,那也只是他个人的行为,是他的心性,是他出于自己的原因——和什么天下大势,和什么朝廷发展,毫无关系。 可能是他的家小死在了豪强手中,可能是他的财产被豪强夺走、随后家小因此而死……如果他们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可能也不会愿意去依附豪强。 但是朝廷若是因为他们依附了豪强而指责他们……那就指责吧,日子是自己过的,人总是要选择一个能够更好地活下去的地方的。 “不过,要是咱们现在真有什么席卷天下的起义……你加入吗?”兄弟二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到弟弟的话,长兄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他们能够打下来那些豪强的坞堡,能够攻破郡县,我就加入。” 他毕竟不是什么迫切想要参与起义的人,所以也不会在这支起义军情况不明前盲目加入;但是,如果起义军能够攻破坞堡,能够冲入郡县,那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还是愿意加入的。 - 原本这些百姓们心中的想法还只能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缓慢地口口相传,但是现在有了上苍赐予他们的地方,于是,便有人利用上了—— “快,跟你外家他们说一声,咱这边的张氏特别厚道,把田地给他们然后加入他们的庄子,只需要交一半的收成就行,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张氏这边还有好多牛、好多铁农具!”一对夫妻对自己的儿女们道。 他们俩还是不太敢、也没有完全搞明白这个上苍赐予的东西怎么使用,但是儿女们好像比较愿意使用,于是,这个通知外家的事情便落在了他们头上。 夫妻二人的孩子也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在他们看来,张氏确实是足够厚道,足够仁慈,足够宽和。 同样是在田间劳作,张氏这边能够免费提供耕牛,提供铁做的农具,管事还很公平,不会区别对待他们这些佃农,而他们一年只需要缴纳一半的收成就可以…… 多好! 朝廷又要收大量赋税,又要去服徭役;周边也有其他地主,可是那些地主就非常苛刻了。 这年头,想要找一个靠谱的、宽厚的主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家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消息,那通知一下亲人也是应当之事。 当然,有他们这样自觉找到了好主家所以通知亲朋好友的人,就有那些一时大意陷进了苛刻刻薄、恨不得榨干净最后一滴油水的地主家的农人。 且,这样的农人要多得多。 他们也在迅速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们发消息,以免他们也陷入到这样的泥潭之中不得脱身。 - 有大量百姓心中想着依附豪强,就有皇帝对此愤怒不满。 “若是这些人流离失所不得不依附豪强也就罢了,可他们竟然还带着自己的田地主动去依附!” 刘缵(汉质帝)愤愤道。 他年纪尚幼,此时太后临朝,他对于天下和民生知之甚少,尚处于学习的过程中。目前只知道一些朝堂争斗的情况,知道一些豪强威风八面不尊皇帝的事情,知道一些流民四起的事情。 而对于民生实际,对于“百姓疾苦”的具体情况,都不太了解。 因此,他看到这一番解说后,才对那些选择依附于豪强地主的百姓们十分不满。 天下是刘氏的天下,天下的百姓也都是刘氏的子民,只有刘氏有权处置、有资格指挥,更不要说大量人口因为依附于豪强而不受朝廷管辖,大量赋税因此而消失…… 作为大汉的子民,即使不通诗书,胸无点墨,那也应当知道忠君爱国的基本道理,这就和孝顺父母一样天经地义,是每个人都理当知晓和遵循的。 怎么这些人能够就这么去依附豪强,为豪强效命? 这样的愤怒是不分朝代的。 因此,自然有皇帝在愤怒的催动下,直接在本朝的“天下”之中,顶着皇帝的名号发送消息,要教育百姓,让他们明白,为朝廷缴纳赋税是多么重要的义务。 绝不可以随意逃脱! 要是作为一个人,都不懂得忠君爱国、不懂得遵守法度的道理,那与禽兽何异? 【有了钱,有了人,豪强地主们便尝试向政治伸手了。】 【而比政治更快见效的,是他们在自己庄园上的建设——坞堡,部曲,或者说家兵。】 【为了加强对庄园内农民的控制,对外保护自己庄园的财产,东汉的豪强们延续了新莽时期的做法,即在庄园上修筑坞堡以及各种防御工事,自行打造武器,并且将依附而来的农民们训练成部曲。】 【依附而来的农民被按照一定的制度组织成私兵,平日里在庄园周边巡视守卫,出现战乱一类就在地主的带领下出动作战。】 【这种私兵的存在其实得到了当时朝廷的默认——当然,或许有时候皇帝不太满意,但是却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因为一方面,不解决豪强问题,就不可能避免这种豪强地主的私兵出现;另一方面,豪强地主的私兵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护卫他们自身,还是当地社会秩序的支柱,是对朝廷在地方上的军队管控职能的补充。】 【是的,豪强们的私兵,反而是对朝廷的力量不足的补充。】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朝廷的力量之所以会在这方面出现空缺,其实也是豪强们势力过于壮大、挤压了朝廷所致。】 【可以说这两方面互相依存,互为因果,彼此相互推动。】 【不过这种情况始终存在隐患,因为这种力量并没有掌握在朝廷手中,所以一旦朝廷和豪强们彻底闹崩,或者豪强们发现朝廷已经极度虚弱,那么这些私兵就会变成直接与朝廷光明正大对抗的地方割据力量。】 【这种情况在东汉末年,直接摆上了台面。】 【当然,即使不在东汉末年,豪强们手中的力量就已经相当庞大。举个例子,在新莽末年,刘秀的妻兄阴识游学长安,听闻刘秀的消息后选择投奔刘演,当时他便是带着宾客、子弟、宗族“千余人”。】 【而在新莽时期,虽然豪强地主们的力量已经不小,但还没有进入发展的昌盛时期。】 第71章 赵佶·天下晏然 对于私兵这种东西,每一个看见的皇帝都想要将之清理干净。 特别是那些距离门阀士族时期有些遥远的皇帝们,对此更是深恶痛绝,一看见私兵这种东西就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他们怎么能容忍底下的人蓄养私兵?”赵佶喃喃道,“虽然朕读过这些历史,但是每每想起来,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作为老赵家的一员,赵佶即使不通兵事,也不懂军情,但是他还是完美地继承了老赵家一家子对于武将和军队的警惕之心——这种老赵家血脉中的警惕,加上作为皇帝这个身份天然的对兵权的不放心,导致了他对于军中一切情况都时刻怀疑,难以信任。 他怎么可能信任呢?他怎么能够放心呢? 对于正儿八经的朝廷将领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这种明摆着不受自己控制、受其他人控制而可能对自己产生极大的威胁的私兵。 赵佶即使再怎么风花雪月、不管民情,再怎么只管享乐而不在意治国,他对于自己的性命安全还是非常看重的。 而这种真的能够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存在……他当然不能忍。 所以,尽管他也读过两汉时期的史书,但是他还是对当时的朝廷和皇帝能够容忍地主豪强这种存在感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他们究竟怎么想的?当时的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前面还知道控制豪强,后面的继位之君都怎么了? ……就不觉得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吗? 嘀咕了一会儿这个问题,赵佶便将之抛在脑后,转而兴致勃勃地在“本朝·君主”之中发送消息。 【徽宗:各位先祖请看,这是我近日来有感秋日金叶碧水、京城繁华,最终作成的画,还有我自创的字体!】 接着,赵佶就把一幅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自觉完美展示了自己的卓越才华,还能展示京城风貌的画作发了上去。 这也是他发现的一个新玩法,不仅可以发送文字,还可以发送图画,实在是……太棒了! 他本就觉得仅仅发送文字不能展示自己的功绩、不能展示自己高尚的情操。 现在有了这个功能,他就可以好好让祖宗们看看,如今的大宋在自己的治理下多么繁华,他本人的造诣又是多么高超! 【真宗:确实不错,而且还有几分真意。】 赵恒本人对于道家颇为尊崇,而宋徽宗恰恰也是如此,既有这样的倾向,那在画中也会不自觉地表露出来。 因此,赵恒是真的非常满意,再者,这画作和字体的水准也着实很高。 【太宗:不错,京城繁华,百姓和乐,看来我大宋日后的发展很不错。】如果这幅画没有造假的话。 【太祖:京城,还是汴京吗?】 【徽宗:是的,太祖,这正是汴京风貌。】 赵匡胤不说话了。 原本在他提出问题,“本朝·君主”中却无一人回答,而“历代·君主”中有人回答,却被屏蔽,只能看到一个“屁”字之后,他心中就隐隐有了定论。 如果大宋如他所愿,那么明太祖何必回复自己一个“屁”? 如果大宋如他所愿,那么后代君主们为何无一人敢言? 瞧瞧这什么见鬼的徽宗吧,大宋第一批九帝,他是倒数第二个,难道他就没有思考一下为什么吗? ——还在这儿兴高采烈地发自己的画作,说什么汴京繁华,自己治理有方的话。 治、理、有、方? 那为何你会是倒数第二个? 别说什么全赖最后一个皇帝的话,如果大宋不过两三代皇帝也就罢了,那确实有可能是在还没有坐稳天下的情况下,出了一个胡作非为的皇帝一下子毁掉一切; 但是大宋已经绵延了百年,真有问题,绝不可能是一个皇帝就能说得过去的。 不管能数到几个皇帝,但这个倒数第二的徽宗绝对跑不掉。 【太祖:汴京当真如此繁华?大宋天下都如汴京一样安宁和乐?】 赵佶愣了一下,难道太祖还不相信自己吗,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虽然确实地方上有些宵小作乱,但那也只不过是蹦跶的虫子罢了,根本构不成威胁;况且,那都是悖逆之徒,大宋的百姓眼明心亮,根本不会认同那些人。 至于境外……那简直更加好了,马上他就能做到列祖列宗们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完成大宋的夙愿,收复燕云了! 到时候,大宋的历史也应该翻开全新的一页。 ——至于说前九帝后九帝,赵佶觉得,这有可能是在他收复燕云之后,经过他和后一任皇帝的发展,天下晏然,燕云繁华,那个高宗便迁都燕云了呢。 于是,赵佶理直气壮:【徽宗:没错,大宋天下安宁,民丰物埠,四方皆尊崇我大宋,而且我们兵强马壮,很快就能收复燕云了!】 赵匡胤有些恍惚,真的? 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有点大了,也让他不由得相信起来。 毕竟以赵匡胤的认知,如果天下情况不对、如果这个徽宗弄虚作假,那他就不可能如此的理直气壮;再说,燕云这件事情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拉出来说的。 看徽宗的言语,他对此显然是深信不疑,信心十足。 难道,真的如此?所以他所创立的大宋日后就是南宋,然后拥有了燕云地区的大宋,就是北宋? …… 南宋的皇帝们默默地看着这几条消息,安静如鸡,一个字都不敢说。 -------------- 关于赵匡胤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是赵佶太理直气壮了,一点也不心虚,而且他的理论好像还能顺的下去;一个是人嘛,总还是希望事情往好里发展的,皇帝也不例外。 第72章 选官标准 如果东汉后期的皇帝知道赵佶的想法的话,那大约会说一句“你行你上啊”! 是的,你行你上呗,说我们干什么。 此处点名刘志(桓帝)、刘宏(灵帝)。 当然,也有人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根本没什么问题。 此处点名刘祜(安帝)、刘保(顺帝)。 东汉后期的这些皇帝们大约觉得赵佶完全是看热闹说闲话,不知此事的斤两。要是地主豪强那么好解决,那他们难道就不会去解决吗? “朕夙兴夜寐,不曾懈怠,诛杀奸臣,荡平祸乱,何曾松懈?”刘志不由对亲近的宦官抱怨,正是他最新提拔起来的管霸和苏康,“若说豪强之弊,又岂是旦夕可解?” 要他说这个豪强的问题,还是应该问问安帝,天下混乱朝堂纷争不可控制,都是从安帝亲政期间开始的。 在之前,虽然朝堂也有纷乱,地方豪强也在尝试发展,但至少还处于能够控制的状态;可是及至安帝亲政,便肆意妄为,导致变乱四起——至今已经过去了数十年。 数十年时间啊! 在这期间,那些地方豪强的力量早已发展了不知道多少,远不是当初的状况可比。现在他这个皇帝想要处理豪强的问题,那简直是天下间最为困难的事情之一了。 他手中确实掌握着权力并未旁落,但是这可不是手中掌权不掌权的问题,而是天下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环节,都有豪强的人在其中,甚至可以说是大半由他们把持。 若是想要处理部分豪强,那倒没有问题,其他豪强都会主动支持他这个皇帝;但要是对所有豪强下手…… 【在这时候,地主豪强们就开始发展自己地位政治力量。】 【大家要先知道一个知识,东汉的选官制度。】 【在东汉,或者说在两汉时期,基本上有四种做官的途径。首先是纳赀,这是官方的买官途径,买官这种做法在后续的朝代同样存在;其次是荫庇,通常表现为“任子”,即达到一定位阶的官员可以保举自己的子弟。 第三是征辟,也就是特地征召,包括皇帝征召有名望有才学的人士,和地方郡县官府征召属官;第四就是察举制,由公卿列侯、地方长官考察出来一些能力出众、品德高尚的人,将之推荐给朝廷,朝廷在考核之后授予官职。】 【对于最开始的大部分豪强地主而言,荫庇他们无法做到,征辟也不一定能够够得上边,那么就剩下纳赀和察举。】 【纳赀不用多说,而察举——虽然理论上是一个相对公平的、给了普通百姓一个出头机会的制度,当然察举制最初设立的缘由也正是此;但是等到东汉时期,这个制度也渐渐变味了。】 【我们先来看看察举的基础条件:能力出众,品德高尚,这是概括。细说起来的话主要为四个方面:孝廉,也就是孝顺廉洁;秀才,也就是才能出众;明经,也就是明晓经史典籍;贤良方正,也就是能够直言进谏。】 【孝廉,这个普通百姓能够做到; 秀才,这个就有不同了,要么是普通百姓中极有天赋,依靠天生的才能越众而出,要么就是需要投入钱财精力去培养,这就必然不是普通人家; 明经,这更是和普通百姓无关——要知道,东汉中期,造纸术才发明推广,但是即使是“推广”,也与后来的纸张情况天差地别。因此,在这个时候,能够阅读经义的人,出身不可能普通,小地主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不可能指望普通百姓; 贤良方正,这看起来普通百姓倒是也能够做到。】 有其他朝代的百姓对于这个选拔人才的条件还是有几分惊喜的:“居然还可以通过孝顺廉洁当官?”这么简单? 别的什么明经他们做不到,不论是那什么汉朝,还是当今,作为普通人家的他们都支撑不起送子嗣读书的成本,但是孝顺廉洁这个方面却没问题啊! 孝顺父母长辈诶!这还需要什么额外付出的成本吗?根本不需要,这不就是天经地义、每一个正常的儿孙都会做的事情吗? 即使是贫苦人家,子孙也知道要孝顺长辈呢。 像是他的儿女们,都早早地就知道下地干活,为父母分担压力,打理家里家外的事务,照料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 说句实在话,要是真的比什么孝顺的事情,他们这些贫苦人家的孝顺不应当比那些权贵人家更真实,也更突出? ——那些权贵人家,能遇到什么问题或者风险,他们的儿女们要是孝顺,也不过是听从长辈的话、为长辈献上礼物、给长辈逗趣开解之类的罢了,真有什么活计也都是吩咐下人去做。 哪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真的需要小辈自己动手,也真的会让小辈面临抉择、面对风险、遭遇危机? 便有人直接隐姓埋名,在天下中发送消息:[某地-某:这汉朝的选官方式太好了吧,咱们这些平民也有机会,只要孝顺长辈,哪像是现在,读书识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某地-某:是啊,确实如此,谁不会孝顺长辈] [某地-乙:科举其实也还算公平,但是读书就不是咱们能做到的事情啊] 也有人对此不太看好,直接给这些感到喜悦的人浇下一盆冷水: [甲地-某:虽然看起来这是咱们也能够得上的,但是要说孝顺,难道那些权贵人家不能说自己的孩子孝顺?那些官员们互相都有关系,在权贵子弟和咱们这种人之间,明显只会选择权贵子弟。] 至于到底哪方才是更孝顺的,那对于这些人而言重要吗?根本不重要。 反正只要能够够得上孝顺的这个名头,那这些权贵子弟就能够被举荐。 这句话简直是当头一棒,打醒了许多对汉朝的选官充满了幻想的人。 不少人直接怨恨满腹:[甲地-甲:可不是,就算这上面说得再好听又怎么样?那些官员实际上才不管这些所谓的条件,反正他们有权力,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不孝顺也能是孝顺,孝顺也能是不孝顺……] [丙地-某:是啊,你们可别总是幻想了,我家可是吃过大亏,谁要信了这种选择能选择平民百姓,谁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根本没脑子。] 当时县衙里面说的比唱的好听,他家里面也还真的相信了——虽然知道可能不太靠谱,但侥幸心理总归是占了上风——然后投入进去,最终就全部打了水漂。 那些吃香喝辣的家伙,都是和县令老爷或者县衙里面其他人有关系的。 如今县里面这个小小的利益,都是这副模样,更何况是这种直接和做官有关系的选拔? 这就是已经被豪强地主们当做自己的东西的肉,怎么可能真的分给那些平民百姓? 条件说的再好,但总归是要有人执行——由公卿列侯、郡县长官来考察,能够入了这些人的眼和耳、被他们注意到的,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家中的人。即使出身不高,但估摸着家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钱财或者人脉。 第73章 成功捷径 【分析完了这几个条件,那我们就需要思考一个问题:察举的基础,是需要列侯、公卿、地方长官进行考察,由他们向上举荐人才。】 【那么,他们是怎么考察的呢?天天自己跑去民间到处寻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才?专门组织人手在民间各地探访,寻觅人才?】 【以上两点,都基本不可能。】 【因此,要能够被放入考察列表——还不是举荐——都必须做到一个事情:出名。】 【普通百姓也好,地方豪强子弟也罢,都需要给自己扬名,让自己的名声在一定地方上流传,能够直接被列侯公卿地方长官们听闻当然是最好,但若达不到,也要在自己这个地方上能够被提起。】 【这样,才可能被官员们注意到,继而被放入考察列表。】 【而且,即使官员们愿意亲自探访、或者专门组织人手探查,那最先被注意到的、最容易被发现的,也依旧是那些已经有点名声的人。】 【所以,通往官途的第一步,是营造声名。】 【但是这一步,就已经足够在豪强子弟和普通百姓之间划下鸿沟。】 【我们在这里先不讨论地方豪强直接和地方官员勾连的可能,也先不讨论他们直接买通官员的情况,暂时仅仅讨论按部就班的扬名的事情。】 “如果不和官员勾结,也不买通官员,那豪强和普通人家还能有什么鸿沟?”有女子疑惑道,作为女眷,在如今这个世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外界的机会,若是年纪长一点的女性或许还能凭借一些生活阅历懂得一些事情,但少女们就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了。 她的婢女倒还有一点点生活经验,这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婢女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曾经是农人的女儿,又在外面挣扎过一段时日。 她便道:“姑娘,虽然普通人也能够扬名,但是更多时候,名声是需要用钱财来营造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豪强地主能有自己的庄园,有那么多人,那肯定这些人都会说地主家的子嗣好啊。” 用钱专门派人传播,速度总会比普通人的口口相传快啊。 而且豪强地主那么有势力,庄园里面、庄园附近的人,嘴里面也多半是好话。 【名声这种东西,当然可以慢慢传扬。比如某个普通百姓做了特别孝顺的事情,或者行事非常妥当、有礼有节,且办成了大事,在自己族中、在周边的乡邻中都渐渐积攒起了威望。】 【那么,接下来,这个人的名声就可以进一步传播,周围的其他人也开始能够渐渐知道“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值得尊敬和信任的人啊”。】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就有可能被地方长官、公卿列侯注意到,列入考察名单之中。】 【但是,普通人的名声通常需要一个不算短的时间才能累积起来,然后传播开来。】 【可是豪强地主们有充足的钱财,完全可以直接用钱去传播美名,用钱收买人心,让自己家的人的声名以最快速度传播开来,直接变成最响亮的那一个。】 【更有甚者,他们可能在自家的子侄尚处于幼童时期,就开始对外营造名声——就像是我们现在有一些有钱人打小就给孩子刷各种参赛经验之类的,或者是英国王室那样,从小就对外塑造形象。】 【此消彼长,一个从小就开始经营、还有家中钱财人脉助力,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积累,需要靠自己慢慢向上爬。在大多数情况下,二者谁能够成为最终的获胜者?】 【除此之外,地方官员在选择举荐人选的时候,即使没有受贿或者与豪强勾结,也很有可能会下意识地倾向于豪强子弟——并非因为豪强会带来的正面利益,而是因为放弃豪强子弟可能带来的负面效果。】 【豪强们盘踞地方,拥有的能量总是不小的。别的不说,就是豪强地主在庄园中的上千人口,就足以让地方官员稍稍衡量一二。】 【有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放在这个方面也可以稍稍代入——如果豪强悉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子弟一直没有被选上,那么豪强会不会在不少地方对官府发难?如果真的使绊子闹事儿,有组织有共同利益的豪强地主的人员,显然要比那些散沙一般的普通百姓威胁更大。】 【当然,这是在常规状态之下。】 【不过现实就是如此,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处于常规状态之中的。】 【也因此,地方长官如果选择推举豪强子弟也并不奇怪,大家互相给互相个面子嘛,你好我好大家好,大部分时候都还不至于一个名额都挤不出来。】 【但是这种做法显然对于那些别无他选、只有这一条可能的出头之路的普通百姓而言,是重大打击。】 【对于豪强而言,则是重大利好——只要有了第一个官员,他们就可以倾全族之力去扶持这个子弟,而这个子弟又会反哺家族,让家族变得更加昌盛;家族昌盛发展,就可以推举出更多的子弟入朝为官……】 【到了最后,发展得好的话,当然是族中屡屡出现高官显爵,家族子弟都不需要察举,而是能够直接走荫庇这条路,届时累世公卿也不是没有可能; 发展得差一点,那也可以盘踞地方,在地方上稳稳地占据一席之地,成为强大的地头蛇,家族繁荣人丁兴旺财富万千。】 第74章 选官与徽宗后续 [某地-某:你看看,你以为你家儿孙足够孝顺,就能够在那时候出头吗?做白日梦呢!] 有些从之前得知当年汉朝有这么个选官制度时就不看好的人,对“天下”里那几个觉得这个制度挺公平、觉得这给了自己家一个希望、觉得这更有可能出人头地的人嘲讽道。 倒不是嘲讽他们想要让自己家的儿孙出人头地、踏入仕途。 这没什么可嘲讽的,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孙后代能够出息?而为官做宰,哪怕是当个县令老爷,那都是让他们这种人家开祠堂祭祖、大摆流水席,觉得祖坟冒青烟的天大的喜事。 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情。 他们嘲讽的,是这些人太过愚蠢,连这个被详详细细说明了的制度都看不明白——人家都给你全部讲了一遍了,摊开来说了,你居然还一点也没有发觉其中的不对? 甚至,你还觉得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在那种条件下居然能是占优势的一方?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在这各种制度之中,从前面那什么秦朝,到后来的那个西汉,包括本朝,哪个时候能是平民百姓占据优势地位?难不成这个东汉就例外了? 有这时间在这里空想,还不如清醒清醒自己的脑子,别哪一天把全家人都带到沟里面去。 再者,比起过往的这些个选官制度,如今的科举已经算是更加公平的方法了——虽然他们依旧不占有优势地位,甚至平等地位都没有,但是至少那种富有人家、权贵人家不能再这么明目张胆理所当然地被举荐、踏入官途了。 他们如此想着,“历代·天下”中也有官员趁机安抚百姓。 [北宋-监察御史-方蒙:当今科举已经足够公平,想要选拔人才、区别能力高低,有统一的考试来评判成绩,比起两汉时期全靠地方官员个人选拔的制度,要公平许多。] [北宋-监察御史-何圣:陛下和朝廷也是鼓励大家能够读书识字的,如今又有上苍赐物,陛下已经让相关官员创造一个更简易的识字方法了,届时必将传至各地,造福百姓!] [北宋-左仆射-蔡京:此外,朝廷也在不断地推广办学,力求能够让更多百姓拥有读书的机会,圣上英明仁慈,如何愿意看着百姓们有心读书却无地求学?] [……] 为了更好地让没有读过书的百姓们理解接受,虽然并不处于同一时间,但这些官员还是不约而同、尽可能地用了平白的字句。 而这些安抚、解释、引导的话语,大多也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大部分百姓本来就对于各种涉及到历史和朝堂的东西没有多么明确的认知,而他们却又并不愚蠢——在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的方面,非常之精明。 虽然有时候囿于信息的匮乏,一些精明反而变成了被其他高高在上的人所嘲笑的“目光短浅”。 但是,在详细了解了两汉的选官,对比如今的科举,他们还是能够判断出来好坏的。 只是有一点: 在某一个官员出来安抚引导的时候,在两宋的“天下”,和历代的“天下”中,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这个人就是蔡京。 发言的这个蔡京,刚刚获得宋徽宗的赏识,成为了左仆射,准备一展身手,谋取权力,享荣华富贵,因此,位于这个阶段的百姓和官员们还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但是之后的百姓官员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遭受战火摧残,生不如死的百姓们。 他们纷纷冲了出来,开嗓怒骂,甚至有一部分人连姓名都没有隐藏: [南宋-江南东路-江宁府-上元县-张二:畜生!奸相!你还有脸出来?!] [某朝-某地-甲:蔡京这个狗\/娘\/养的,还活了八十岁,他怎么不能早点死了?] [乙朝-甲地-甲:蔡京要是能早点死了,大宋说不定还不会变成这样,我们也不至于遭此横祸……] [乙朝-乙地-丙:蔡京这个狗东西当然应该早死!死了也不得超生!] [甲朝-某地-某:除了蔡京,童贯那个东西也应该一起早点死了] [丙朝-某地-丙:只希望官家能够选拔一些清正为国的人才吧,官家又不是没有人才……] [某朝-甲地-乙:官家,徽宗他能干出来什么好事儿?!就算蔡京和童贯死了,他也能接着找出来新的畜生!还不如这个官家也早点死了算!] 在匿名的保护下,在愤怒的火焰下,在之前连看两个农民起义的引导下,有些人已经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宋徽宗。 这让关注着这一切的赵佶又惊又怒。 “他们怎么敢?朕即位以来,兢兢业业,未曾有一日不为大宋而殚精竭虑,大宋也在朕的治理下不断发展,他们怎么敢诅咒朕?!” 赵佶并不觉得自己是胡言乱语,他就是这样认真负责、有才干的皇帝啊。 在这样的不满之下,他直接把对蔡京和童贯的指责也一并过滤掉了,全当是愚民的胡言乱语、是那些逆贼的故意挑拨—— 朕这个天子都被泼上了污水,更何况朕常常倚重的那些大臣呢? - 但对于同样关注此事的赵匡胤而言,这些内容则像是一盆冷水,还是在数九寒冬中的一盆冷水,生生将他全身内外都冻结了。 大宋不会变成这样?变成什么样? 遭此横祸,是什么横祸? 不论哪一句话,都不像是宋徽宗言之凿凿的“大宋将要收复燕云”的样子。 而最后那个怒骂宋徽宗的言论,即使刨除掉可能的情绪过激,也足可见在一部分人眼中,这个宋徽宗的形象。 所以,还是那个徽宗骗了自己? 他明明并没有让天下繁华,也没有让大宋更进一步,但是他却理直气壮毫无心虚地骗了自己,说什么天下晏然,收复燕云…… ——没有收复燕云就没有吧,如果实在不行,赵匡胤也不是不能说服自己任命。 但是大宋是怎么变得更恶劣的?从北宋变成南宋? 没错,在确定徽宗欺骗了自己、大宋情况日后变得更差以后,赵匡胤就彻底明确哪个是南宋、哪个是北宋了。 于是,他在“本朝·君主”中发问:[太祖:@徽宗,你打算怎么收复燕云?] 正在狂怒、准备进一步镇压那些逆贼的赵佶看到了赵匡胤的问题,觉得这是一个在列祖列宗面前证明自己的好机会,于是迅速回答: [徽宗:辽国现在衰弱了,他们东面出现了一个金国,正在打辽国,我已经派人与金国联系好了,到时候大宋联合金国,一同覆灭辽国,然后燕云地区就是我大宋的领土了!] 赵匡胤眼前一黑。 当然,眼前一黑的不只是他,还有赵光义、赵祯、赵煦等等。 - 刘邦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为姑息纵容之法。” 豪强们在地方上占有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拥有了大量的财富,然后地方官员们看在豪强在地方上的影响力的份上,给豪强子弟进行举荐…… 这不是姑息豪强地主们是什么?这不是纵容豪强地主进一步坐大是什么? 因为他们在地方上有影响力,为了自身不被他们反对、为了自己的政令能够更好地推行,于是就选择举荐豪强子弟,这就是在以地事秦、抱薪救火,是帮助豪强进一步发展壮大! 而这样发展下来,豪强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等到后来,即使地方官员想要处理豪强、想要树立官府和朝廷的权威、想要与豪强不走一路,都不能了。 到那时,有这种心思的官员,好一点的会被架空,差一点的或许都没有多少人身自由,最差最差的,恐怕还会直接丢了性命。 明明最好的处理控制的机会就在最初,但是地方官员或许不想要花费心神,于是得过且过;而朝廷和皇帝……恐怕都脑子不清醒。 第75章 举主与故吏 【而且,这还关联着地方上的征辟制。】 【前面讲过,地方上的官员也可以征辟自己的属官,也就是“曹椽佐吏”这一类地方基层官吏。】 【而这种地方基层官吏的选择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即大多任用本地人;与地方基层官吏不同,地方的长官,即太守一类,则通常要执行回避原则,避开自己的家乡或者姻亲的家乡。】 【这样造成的结果想来大家都能明白,地方官吏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导致朝廷任命的郡县长官根本不可能在绕过这些人的情况下治理一地,也不可能在损害这些人的利益的情况下出台政令。】 【这是在之后的朝代同样存在的问题,而后来的一些朝代,地方上还没有像是东汉的地主豪强这样势力庞大、明目张胆地建立堡垒蓄养私兵的存在。】 【连没有地主豪强的时期,遇到地方小吏们联合起来,朝廷任命的官员很多时候都只能认命,要么万事不管,要么同流合污;更何况是在豪强地主广泛存在的东汉?】 【在东汉,这些地方的基层官员,大多数都被在当地拥有强大力量的地方豪强所垄断,他们这些基层官员才是一个地方上真正掌握权力的存在,只有他们能够真正决定地方事务,而非那些太守。】 【顺带一提,这种属官征辟的时候,被征辟的人就被称作是“故吏”,对,就是那个“门生故吏”里的故吏,征辟他们的人被称作是“举主”,故吏和举主之间存在一种臣属关系——是的,就是臣属关系。】 【与后世的科举的“座师”这种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不同,也与同乡同届关系不同,故吏和举主是臣属关系,故吏对于举主存在效忠的意识,忠诚于举主,在政治上、在日常生活中皆是如此。】 【这一点是非常非常关键的。】 【后来的朝代之中,尽管主持科举的官员与本届考生算是师徒,同届学子有着同届的关系,同乡有着同乡的联系,但以上几种关系,没有哪一种是绝对要求“忠诚”的,大家可以各自选择,因为利益等关系走到一起,也可以选择互相攻讦。】 【但是东汉的这种举主和故吏的关系不一样,故吏效忠于举主,甚至高于朝廷;故吏与举主共患难、生死相随,举主过世,故吏还要服丧三年,并且继续效忠于举主的后人,帮助打理举主的财产……】 【政治上,故吏完全追随于举主,为举主效力,为举主摇旗呐喊、贡献力量,这种关系高过了他们对于朝廷的忠诚,某种程度上,故吏也算是大族的一种依附力量。】 【在《后汉书》的《袁绍传》中,有一句传播度很高的话,袁氏树恩四世,(然后)“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这个故吏,就是指被袁氏征辟的人。】 【而故吏的含义彻底发生变化,不再指这种征辟对象,而仅仅代表“曾经担任过官吏的人”,或者“原来的下属”,要等到隋唐时期,选官的权力完全归属于吏部,地方官员不再拥有征辟属官的权力之后。】 【豪强在掌握了地方上的基本权力之后,便可以随意摆弄朝廷任命的地方长官。地方长官要么妥协,要么直接加入对方,要么就是被架空甚至身死驱逐。】 【他们的行为有多猖狂呢?汉桓帝时期,皇帝还为此专门下诏,要求各州郡“不得迫胁驱逐长吏”,也就是命令那些地方基层官员,不能驱逐或者威胁朝廷任命的地方长官。】 刘秀的牙齿被他咬的咯咯作响。 征辟制发展到这个程度,是他没有料想到的。征辟来的属官,全部效忠于自己的举主,那朝廷又在哪里?皇帝又被置于何处? 这些征辟来的地方官员,全部都效忠于举主,他们大多为本地人,自然而然就会连成一片——甚至,这些人还有可能大半都出自同一个家族…… 最终,这些地方都敢于直接驱逐或者胁迫朝廷任命的地方长官,而且是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若是他们掩饰了,悄悄地做,把面子工程都做的干干净净,那也不会导致皇帝的直接下诏。 而皇帝直接下诏了,反而越发证明了局势的不可控制,证明了朝廷在实质上早就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 走到这一地步,朝廷还运转什么?皇帝还当什么?这个天下大约很快就要迎来终结了。 不过,刘秀却没有在“本朝·君主”之中发表什么内容。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有脑子的皇帝,在看到讲解的这些内容之后,就已经能够反应过来,懂得要采取措施、调整自己先前的做法; 没脑子的皇帝,即使自己问了说了,他们也不觉得是在说自己,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而还会糊弄搅和。 倒不如自己再等等,等看完了整个发展的过程,再去一一盯对。 第76章 私学兴起·世家大族 朱元璋抖了一抖,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如今大明还能有这种见鬼的举主和故吏的关系,他将会血洗多少人,又将会如何大刀阔斧地改革。 ——不能忍,一点也不能忍! 这种什么忠诚关系,什么凌驾于朝廷之上的忠诚关系,他怎么可能容忍! 就算是两大核心,也就是忠和孝,在朝廷需要的时候,朱元璋都表示自己的朝臣必须要选择忠于朝廷,至于说忠孝难两全……那当然只能暂时对不起“孝”了呗。 朝堂大事,家国万钧,当然更应当放在心上;若是忠孝发生冲突,作为大明的臣子,理当选择忠。他朱元璋也不会亏待了这些选择了“忠”的好臣子。 而东汉乃至之后的三国魏晋时期,这种都不是“孝”的举主和故吏的关系,竟然还能被放在对朝廷、对君主的忠诚之上,这简直是在他的雷电疯狂蹦迪。 忠诚,忠诚,只应当献给自己的君主,献给自己的国家,别的人配用得上“忠诚”二字吗?他们配吗?他们不配! “什么故吏要对举主忠诚,还服丧三年,即使举主征辟了你,确实应当感激,但是怎么能够上升到忠诚二字?”他愤怒地骂了出来,“不懂伦理纲常的玩意儿!举主之所以能够征辟你,那也是朝廷给出的权力,要效忠的是朝廷!” 地方长官选拔了属官,得到出头机会的属官确实要对举主心怀感激,这朱元璋能够接受。就像是如今的大明,如果某个官员被自己的长官拉拔了一把,那对长官怀有感激之情是应有之义。 但是,忠诚? 举主之所以能够征辟属官,不是因为举主想要,不是因为举主多么乐意,不是因为举主为了属官付出了多少,而是因为朝廷——是朝廷给了地方官员这个权力,让他们有机会成为举主,也让有些人有机会成为属官。 是朝廷!都是朝廷,是君主! 区区一个举主,怎怎么能担得起“忠诚”这种分量的关系? 不仅是这什么故吏,就是举主,也应当效忠于朝廷,忠诚于君主,因为这本质上都是朝廷任用了他们,给了他们为官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有今日。 他们怎么能够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要效忠于举主的?怎么有这个底气和理所当然的感觉的? 还继续效忠于举主的后人,这简直就是家臣,而非朝廷的臣子!要是家臣,那就别吃朝廷的饭,别领朝廷的钱,别在朝廷里面当官啊! 以及那个见鬼的服丧三年……举主生养你了吗你还服丧三年,皇帝还是君父呢,你有为皇帝服丧三年吗?要说举荐,给了举主这样的权力的是皇帝,最终真正让你得以被任用的还是皇帝,你怎么不给君主服丧三年? 朱元璋骂骂咧咧。 在此刻,他心中对于科举的各种座师同科同乡之类的关系的警惕性再度提高,对于用这种关系相互联络的官员的厌恶程度也进一步提升——要是简简单单的聊天相处,他觉得自己还能忍;但要是牵涉到了一星半点政事…… 另一方面,他又将地方小吏的事情记到了内心的本子上。 地方小吏啊,有时候确实不是小问题。在他还是布衣挣扎求生的时候,他也遇到过被小吏搞得家破人亡的情况,也遇到过地方官员或者与小吏勾结、或者被架空的情况。 蒙元时期,虽然朝廷对地方的治理情况一塌糊涂,对地方的控制力也基本没有,但正因如此,地方上的一些小吏、家族,能搞出来的幺蛾子也更大了。 他可不想让大明也出现这种情况。别的不说,这种小吏肆意妄为的行为,完全就是对官府威严的挑战,是对朝廷威严的挑战,更是在挑战皇帝的权威! 于是,他点开了“本朝·天下”,直接在里面发表内容:[太祖:一马不鞴双鞍,忠臣不事二主;君为臣纲,臣当以死守其位,方为忠义之士!] 发完,不等大明的忠臣们表忠心,他又点开了“本朝·君主”,开始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们训诫。 [太祖:尔等可要管理好这些有师承和举荐的官员,还有那些几代为官的家族,大明决不能出现东汉这样的情况!要是让咱知道你们放纵出来什么东西,就不要怪咱无情了!] 看到太祖老人家的话,大明的大部分皇帝们都非常有信心,纷纷回复表示自己绝不会辜负祖宗的教诲,一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包括一些明显有着问题的皇帝,比如朱厚熜(嘉靖)——但他不觉得自己有毛病,毕竟天下和朝堂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再比如朱翊钧(万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毛病——虽然朝堂确实出现了部分停摆的现象,朝堂上也有一些势力争斗,但是自己还能控制不是吗? 且,即使有问题,那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分明先帝在位期间就已经存在了啊。 唯一一个真心实意觉得情况不太妙,自己确实出了岔子的,只有朱由检——各个派系尾大不掉,不论换上哪个官员,都摆脱不了党争的问题,这应该怎么解决? 哦,他现在还不觉得大明要亡国。 - 【当然有人可能也会问,豪强垄断了这些做官途径,也垄断了当地经济和人口,但是普通人可不可以通过读书、或者说拜一位名师来获得一条出路——虽然这个方法也很少有人达成?】 【这就要说到东汉的私学,也是豪强地主发展的下一个阶段了:豪强的世族化,或者称之为世家大族的形成。】 【众所周知,等到东晋时期,天下的政治就可以称作是门阀政治,士族与皇权共治天下,或者那句话,“王与马,共天下”;而在之后,门阀士族虽然渐渐衰退,其影响力却依然延续到了唐朝。】 【而门阀的形成,正是在东汉至魏晋的期间。】 【门阀士族在获得魏晋时期的制度特权之前,在东汉时期,已经发展成了“世家大族”——没错,世家大族,世家大族和门阀士族还是有些区别的。东汉时期的世家大族尚且还没有被朝廷直接以法律的方式确立,而门阀士族则有着明确的规定、完全合法且一定能够世袭。】 【换言之,门阀士族是世家大族的进一步发展的结果。】 【而从地主豪强走到世家大族,可以分作两步:第一步,地方豪强完成自身的“文化化”;第二步,地方豪强完成文化的“家族化”。】 【当然,也可以反过来:第一步,走入仕途,拥有文化;第二步,发展家族,整体跃升。】 【不过更多的时候,这两种方法并不是对立的,而是互为因果。】 第77章 豪强世族化 正在等着接下来的发展的刘秀不可思议:“‘王与马,共天下’?!”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王和马究竟是指谁,但多半是指两个姓氏,且其中一个为皇族宗室之姓。 一个非皇室的姓氏,居然能够和皇室共掌天下,和皇权共同治理…… 他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好像要一口血呕出来了。 如今的天下,已经和高皇帝时期的天下不同,纵然他是重塑江山的天子,但他面对的地方势力同样不算小——他并没有打算彻底妥协,毕竟这是他的天下、是他的子孙的天下。 而若是天下遭劫,那最终要承担后果的也是他刘氏子孙。 所以,他是实打实对地方势力下手,即使不能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但也不妨碍潜移默化滴水穿石。 可…… 在前面的内容中,刘秀其实并没有如何惊讶。 豪强地主的发展,豪强地主在地方上不断培植力量,豪强地主与当地官员勾结或者威胁驱逐官员,豪强地主把家中的有条件的子弟都送入朝堂攫取政治权力…… 以上种种,都并没有超乎他的预料。 毕竟,在开国时期,面对他这个理论上掌控力和威信都最强的皇帝,那些豪强们都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搅弄风云、抗旨不遵,甚至直接动用武力;更何况是之后,在大汉的君主可能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下?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大汉之后的某个朝代,皇帝居然沦落到和其他人共治天下的地步。 更不要说,就在“历代·君主”之中,他还收到了高皇帝的直接点名,[汉太祖(高皇帝):@汉光武帝,你……] 高皇帝还用上了这个叫做“省略号”的标点,含义为何,刘秀心知肚明。 其实他也想要发上一连串的省略号的。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见一见搞出来这些事情的那个朝代的皇帝们,好好问一问,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个朝代的开国皇帝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还是继位之君是个堪比胡亥的神奇存在? 要不然,怎么能够做出这种见鬼的决定,制定这种完全让人难以理解的制度,允许这种门阀士族的存在,并且还允许他们拥有那样大的政治权力、特殊地位,并且向天下承认,自己与对方“共天下”? 明确规定、完全合法、一定能够世袭——这特么不是生生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周朝诸侯国的环境吗! 大汉再怎么中央衰弱,想来也不会给这地方豪强什么明确规定,向全天下宣告这就是门阀士族;也不会给予这些地方豪强绝对合法的身份,让他们随意兼并、控制地方,并且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没有触犯律例; 更不会,绝对保证这些家族的人能够世代沿袭下去,沿袭财富、沿袭地位、沿袭官职、沿袭权力。 如今的豪强地主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庄园和人手,那么那个门阀士族必然不可能没有。 而当这些人有自己的土地和人手的时候,又能够绝对世袭、合法合规、明文界定,那这不是周朝的诸侯,还能是什么? ——哦,不,周朝的诸侯国们,或许还没有这些“门阀士族”更加自由,没有他们位高权重。 毕竟,周天子可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诸侯国“共天下”过。 王室强盛之时,天下理论上就是周天子的,绝不可能有哪一个诸侯国能够做到共分天下;而等到王室衰微,那天下就和周天子没关系了,而是几个诸侯强国共分天下。 而且,不论后来周天子如何落魄,从法理上,诸侯王们去控制天下都是不合法的,都需要扯一面大旗。 刘秀可没有错过那句“制度保证”。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大汉末年的那个黄巾起义的后续产生了一点新的猜测:黄巾起义没有获得最终的成功,毋庸置疑。 但是在黄巾起义之后,是谁获得了天下真正的权力……恐怕就是这些已经成为了“世家大族”的地主豪强们。 而在大汉之后所建立起来的新的王朝,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属于皇帝本人的绝对力量。换言之,新的王朝的皇帝能够登上皇位、能够夺得天下,有着大量的世家大族的功劳。 而不论皇帝本人在称帝之后究竟是何种想法,他都没有办法摆脱世家大族,不能一脚踢开对方;甚至,在世家大族的压力下,在多方妥协之下,还不得不承认了“门阀士族”的存在,允许了这些人各种各样逾越的权力和行为。 哈! 一个开国皇帝,不说将天下各种力量扫荡一清吧,竟然连自己的权力都保不住,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 这算什么开国之君? 刘秀最终还是认为问题出在开国之君上,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怎样的后继之君能够直接开创先例,承认门阀士族、还让渡出那么多的权力。 - 嬴政同样觉得这个“门阀士族”有点眼熟。 这不就像是六国贵族一样的存在吗?都有特权,都有制度保证,都有合法护身,都能够保证世袭…… 前面这上面说六国贵族、上古时期是“世卿世禄”的政治,但是等到大秦和那个汉朝,就将这个制度推倒了,建立了新的制度——可是,这门阀士族看起来也是个“世卿世禄”吧? 怎么,这玩意儿还又重新出现了,并且延续时间不短? 后来的那些个皇帝是干什么吃的。 世卿世禄这种东西,对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嬴政以自己的皇帝身份保证。 固然不少皇帝想必是不在意天下民生,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是是个人都要在乎自己的权力和性命,而世卿世禄对于皇帝的权力是不利的,对于皇帝的性命也是不利的。 世卿世禄,那他们世代延续下去,当然会不断地为自己的家族增加力量,这种力量其实也就是资源和权力。但是天下的资源和权力是有限的,如果这些家族的力量增多了,那其他人的力量就会遭到削弱。 ——而此处,这个“其他人”特指皇帝。毕竟,天下都应当是属于皇帝的,门阀士族增强力量,就是在不断地挖皇帝墙角。 至于说性命问题……门阀士族的力量增强,此消彼长,皇权的力量减弱,这就是对皇帝的性命造成了可能的威胁。 第78章 第一步 【早在西汉时期,朝廷就建立了一个学校,是官学,叫做“太学”。】 【不过,太学却并非基础学校,而是等同于预备官僚的培养学校,因此,想要进入太学,需要自己先完成基础学业、并得到太常的认可。】 【而涉及到基础教育的学校则在地方,称为“郡国学校”。在东汉时期,各地皆有郡国学校,就连偏远边疆都设立了郡国学校,可以称得上是文风鼎盛。】 【但是事实上,虽然郡国学校设立数量多、覆盖面积广,但是能够一直维持正常运转的却并非全部,不少地方虽然设有学校,却“时兴时废”,压根不能保证持续且正常的教学活动。】 【再者,即使是正常运转的郡国学校,其每年招收的学生数量也并不能满足地方上的需求。】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私学也发展昌盛。】 【毕竟在大多数情况下,能够开得起私学,并且引来学生,必然是负有盛名的大师。而这些大师们也非常想要借助弟子,将自己的观点理念传扬天下。】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地主豪强的子弟们如果一定要投身一个学校,他们更大概率会去哪里呢?】 【显而易见,是私学。】 “士族与寒门的差距,也正是在此。”陶渊明喃喃。 虽然这个神奇的存在还未讲到这段内容的核心,但是身为当今朝廷治下的人,且自身为寒门出身、又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过几年的人,陶渊明如何不知之后的发展? 除了朝廷直接给予士族的种种特权和特殊地位,在士族与寒门之间,最大的差距就在于经学。 有学校情况的差距,有授课夫子的差距,有接触同窗和长辈的差距……更有,拥有的读过的书籍的差距。 门阀士族,在他们财富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就是那一卷卷一卷卷数也数不清的藏书,或为名家着作、或为孤本原件、或有着各种注解…… 即使不谈其他土地、珠宝等方面的财富,仅靠这些绝不对外展示的藏书,士族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即使后来的朝廷不再给予士族们如此特殊的权力和地位。 ——即使真的要通过什么更为公平的考试才能获取官职。 只要有这些藏书,只要传承不断,那么纵然是那些更为公平的考试,士族子弟也会比寒门学子轻松许多,其获得的成绩也会更为出彩。 而这还是士族与寒门之间的差距。 寒门自身与庶民阶层,还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普通百姓们所仰望的对象。 两重差距叠加,这些士族子弟们如何才能不再高高在上? 陶渊明想,或许只有战争了吧。 虽然战争一旦爆发,在其中死伤更多、损失更大的依旧是普通百姓,但是这也是能够让士族整体都可能面临断代、失去传承、丢失财富的最大机会。 但是陶渊明依旧不希望爆发任何可能的战争,不论是内战还是外敌入侵。 百姓的生活已经足够困苦,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 可若是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百姓们真的能够不反抗吗?若是如前朝一般的农民起义,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 亦有科举时期的百姓对此深表疑惑。 [明-某地-某某某:识字读书不都是去私学吗?秀才开的学堂是私学吧?] [明-甲地-乙:是啊,我们这边要是想读书,也是去秀才开的学堂,难道朝廷还开了官学?] [宋-乙地-某某:明朝?不过我大宋这边也是去私学吧,我也听说过那几个书院,那是私学来着啊。]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疑问。 至少,在最开始的开蒙识字阶段,除了各种秀才甚至举人开的私学,难道朝廷还开办了官学,可以让不识字的人进去从零开始? 倒不是没有人知道官学,但是他们知道的官学可都是只收有一定基础的学子的。 【东汉时期,刘秀非常重视经学,这奠定了整个东汉的整体风向:尊崇经学,以经入仕。】 【更何况,自汉武帝时期以来,通过明经考核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就已经成为了人们最认可的走入仕途的方式。】 【因此,即使是盘踞一方的地主豪强,他们对于自家子弟的最朴素的期望——即使不涉及政治权力——也是要鼓励子弟读书学习。】 【同时鉴于朝廷对于地主豪强的压制态度,他们也必须要寻找一条长期且稳定的发展道路,使家族既能够继续发展、又不会招致祸患。】 【东汉既然以明经为核心的入仕标准,那么豪强们自然也将此视为最佳选择:通过学习儒术而正当走入仕途,成为被朝廷和皇权所接纳的一份子,推动家族进一步发展。】 【豪强们有这样的需求,就需要有一个学习的师长和场所——郡国学校当然是一个选择,但鉴于时兴时废和入学名额有限,豪强们便更青睐那些由名家创办的私学。】 【倘若能够入学,天然就可以享受师长声名所带来的好处,还可以享受师兄弟们的人脉关系,更可以学到真正的经典,何乐而不为?】 【不仅是那些家中没有人脉和力量举办高端家学的地主豪强会想办法将子弟送入这样的私学中,就连那些家中已有足够积蕴的世家大族——或者是早就完成了积累、或者是先有人为官后发展家族——有时都会将子弟送入规格足够的私学之中。】 【随着多方投入,私学在东汉日趋兴盛,不仅数量极多,且广招门徒,最大的几家私学授业弟子数量超过万人:“……赢粮动有千百……受徒者,编牒不下万人。”】 【豪强们将子弟送入私学,经过精心学习,通过子弟的成绩和家族的影响力,将子弟送入官场,培养出最初的一批官员,使家族获得了更大的利益和权力。】 【在这时候,他们就要考虑下一步了,即将文化家族化,让经学成为家族传承。】 第79章 第二步 赵匡胤点头:“光武帝重视经学,既有倡导教化之心,又有稳固天下之意。” 当年刘秀称帝统一天下后,戎马未歇,便先新文教,为的正是压制开国将领、平衡朝堂、收回兵权并给出出路。 退功臣而进文吏,正是对此的最好形容。 而刘秀为什么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天下能够稳定下来,让皇帝能够掌握真正的权力,让地方上难以分裂出去? 只不过光武帝的手段较为温和而已,没有像是高皇帝那样直接亮出刀锋,杀他个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光武帝一边给开国功臣们高官厚禄、爵位财富,一边在朝堂上大兴经学,推崇以经学入仕,恰到好处地维持住了平衡,将整个朝廷从先前的战争状态过渡到了治国状态,还剪除了开国军功集团的威胁。 因此,自己的做法也并非错误之举。 有唐朝中后期的鲜明案例,有五代十国数不清的鲜血惨案,赵匡胤自然觉得武将们需要压一压、武将的威胁非常大;而既然有一个能够对得起自己的功臣、又能除去潜在威胁的方法,他为什么不用? 这个方法又不是他独创,而是有了明确的成功案例。 - “大儒确实门下弟子众多,有有高深学问,”一名中年男子道,“要是谁家子弟能得看中拜入门下,即使是最普通的弟子,也能有个好前途。” 他是县里面的一座酒楼的东家,家中算是吃穿不愁、颇有余财,至少在县里面,就连县令他也能搭得上话,攀攀交情。 有了这样的条件,他的儿子们也都被他送去读书了。若是能够读出来个功名,秀才或者举人,那他们家就能够就此改换门庭,地位再度提升。 没错,秀才或者举人,至于进士老爷,男子想都不敢想。 天底下那么多的读书人,能够得中进士的能有几个?更多的还是挣扎在一次次的科举考试之中。有人说什么“状元也没那么厉害,三年就能出一个”,那纯粹是放屁。 或者说,那纯粹是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来评判状元和其他进士。 状元确实每三年就能出一个,但是总共算下来,状元能够有几个?与全天下的读书人相比,占比几何? 不要说是状元了,就是本朝所有的进士数量加起来,和全天下的读书人数量相比,又占比几何? 或许那些个京城里面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不在乎进士,但是对于天底下的绝大部分人而言,对于普通百姓、对于一方大族,进士也都是至关重要的。 而像是他家这样的情况,子弟们都不求得中进士,能够考中举人就是最好;差一点能有个秀才功名,都已经足够称道。 毕竟考中举人的人,在全天下的读书人之中都不算多。 他们县里面也还有好几个秀才,考了许多年,至今也没有考中举人;仅有的一名举人,家中也有儿子,但他的儿子至今也还是个秀才,未能中举。 但若是能够拜入大儒门下……那前路必是一片坦途,说不得就能就此变成官身。 【想要完成文化的家族化,对于已经成功达成第一步的地主豪强而言,并不困难。】 【家中已经出了一批通过明经走入仕途的子弟,等到这批子弟在官场中奋斗几年,能够做到一方长官的时候,这个家族的地位和影响力就已经有所不同。】 【而这些为官的子弟们在这些年间也不会放下书本、停下对经学的研究,经过这么些年,他们对于经学的研究更加深入,且借助官员身份,还能够与其他大儒或者官员进一步结交,彼此启发,便能够使得自身的研究见解愈发深入。】 【此外,家族中的其余后辈也会继续读书,可能还不在同一个名师门下,这样一来,汇聚百家之长,形成家族的学问。】 【最终,在有了能够被认可的经学研究水平之后,豪强地主们就开始建设家学,自家的学问只在内部传播,而不对外宣讲,也就是“文化垄断”。】 【这种文化垄断的家学,通常是专攻某一经典,或者是《易》,或者是《春秋》,或者是《尚书》……他们利用自己的各种资源,物质资源、政治资源、人脉资源等等,将这一经钻研极深,使得家族与这一经牢牢绑定,成为无法分开的共同体。】 【如此一来,这个家族就可以以此传家,父子相传,世代承袭,也就是所谓的“传父业”,这个家族就是所谓的“经学世家”“累世经学”。】 【为此,还诞生了一句谚语,出自《汉书·韦贤传》,“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 【世家大族乃至之后的门阀士族,与庶族们的一大差别就在于门风;但是优美门风的根源,其实在于学术上的不断承袭。】 【用直白的话来讲,就是读书人嘛,世代读书,代代出名家,又不愁衣食住行,还备受他人尊重,身上自然就有一股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 【而古代那种基本全盘文盲的情况,也让这种气质上的差别愈发凸显。】 不少普通出身的读书人,看着画面中展示出来的内容,纷纷眼睛发红。 那是什么?那是大量的、数不清的、不是经典便是当世名家所着的书籍! 那是世家大族的核心财富,更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日思夜想、夜夜入梦、梦寐以求却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毕生追求! 那可是藏书。 清流文人,不热衷名利,但对于收集各种典籍、研究经义却一向看重;而混迹名利场中,热衷且长于权谋争斗的士人,也不会不在乎这些典籍经义。 对于后者,他们反而更清楚这些东西能够给自己、给儿孙、给家族带来何等的利益,具有多么大的价值。 ——若是家中能够因此出现一名士,出现一天下公认的大儒,那自己家族的地位完全可以拔高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因此,没有读书人不想要这些世家大族中的藏书。 而所有出身普通、几乎是被全家全族供养上来的读书人们,则更清楚自己和这样的成果之间,那宛若天堑的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是他们即使完成了阶级跨越,从平民百姓到半官身或者官身,他们也难以获得画面中世家大族的财富。 这需要连续几代人的积累,但是他们的家族能够不断延续下去吗? 第80章 四世三公 [某朝-某地-甲:不如一经,这是什么意思?] [明-某地-某:意思就是,与其留给儿孙大量的金子,倒不如给他们留下经典经义。] 看到这个解释,不少农人只觉得啼笑皆非。 与其给儿孙大量的金子,不如给他们经史典籍……这话他们能理解。 但这是他们不想吗,是他们完全不懂吗? 分明是他们连金子都没有,更何况那些足以传家的经史典籍——获得简单的钱财,可要比传家的典籍要容易许多,虽然对于他们而言,这两者都难如登天。 “要是已经有了足以传家的经史典籍,难道还会少了钱财?”有人嗤笑,都已经能够名满天下,为世人尊崇了,怎么可能缺钱?都已经能够借此掌握权力了,怎么可能缺钱? 这话说的没错,但是也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话罢了。 农人家中——那么多那么多的农人家中,难道就没有一些有天赋,只要去读书,就能够读出点名堂的人吗? 那他们没有读书,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是因为他们不懂读书比简单的钱财更有价值吗? 【总之,地主豪强们建立家学和名望之后,也在不断地维护和发展。其主要方法,除了教授自家后辈外,就是对外招收弟子和门生——直接教授的为弟子,弟子再教授的弟子为门生。】 【如此一来,弟子和门生加起来往往能够成百上千,这些弟子门生或者在地方开设学校,或者步入朝堂;同时,师长和弟子、门生之间又往往存在举主和故吏的关系,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 【这样发展下去是什么呢?是门生故吏遍天下,是家族声名天下闻,是皇权无法控制的地方家族能够控制,是朝堂百官之中能有半数愿意站到同一立场。】 【是累世公卿,是四世三公。】 【经学研究变成了更高端的政治资本,让一个家族从世代传经,变成世代为官,从原本的文化垄断,发展成为仕途垄断,最终便形成了世家大族——门阀士族的前身。】 【举个例子,大家耳熟能详的汝南袁氏,就是袁绍袁术他们家,就是世代传承《易》,东汉第一个居于三公之位、也是开创了袁氏四世三公的人,是司徒袁安。】 【而袁安,承袭的就是祖父袁良对《易》的学问;后来,他的儿子袁则“少传父业”,后来成为司空;孙辈袁汤“少受家学”,成为太尉;曾孙袁逢、袁隗“出身累世三公”,同样做到了司徒和司空。】 【另一个四世三公的大族,弘农杨氏,传《尚书》,首个三公,也就是太尉杨震,其父杨宝研习《尚书》,杨震本人又跟从太常学习《尚书》;其子杨秉“少传父业”,后成为太尉;其孙杨赐,“少传家学”,曾孙杨彪,也是“少传家学”,二者也均为太尉。】 【袁氏和杨氏,也是东汉时期的“东京名族”。】 李世民和李渊都熟知世家大族,以及门阀士族的名号。 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这两个东汉时期赫赫扬扬的大族,凭借着“四世三公”的名号,更是千古流传。 “汝南袁氏在东汉末年那会儿就已经没了吧。”李渊道,东汉时期,汝南袁氏算起来,比弘农杨氏还要辉煌,同为四世三公,杨氏是四个三公,袁氏是五个三公,且后来还出现了袁绍袁术这两个一时称雄的人物。 只不过,在东汉末年的乱战之中,在三国前的硝烟之中,袁绍袁术还是没能爬到岸上,而是就在那一池浑水中沉没了下去。 袁氏的辉煌就此湮灭,且后来也未曾再出现过打着汝南袁氏旗号的人——或许是因为袁氏湮灭的太过清楚明白吧。 不像是弘农杨氏。 李世民点头:“汝南袁氏确实衰亡,不过弘农杨氏……如今的弘农杨氏多半也不过假托东汉杨氏之名而已。”反正李世民是有这样的怀疑的。 弘农杨氏,这名号在东汉是金字招牌,在魏晋时期也尚且有点用处,但是等到北朝以来,历史上的弘农杨氏还是弘农杨氏,可现实中那些声称自己是弘农杨氏、是杨震后人的杨氏之人,其来历就不好说了。 东汉末年,四世三公的那一支,担任过太尉的杨彪差点被曹操所杀,其子杨修则因为出身问题以及曹魏曹植和曹丕之间的问题,被曹操杀死。 另一支西晋“三杨”,在西晋时期权势滔天,但在晋惠帝登基后,不敌皇后贾南风,杨骏、杨珧、杨济三人身死,均被夷三族。 后来东晋时期的名将杨佺期,早年因为父亲杨亮“晚过江,婚宦失类”而备受排挤,后来立下诸多战功,但最终兵败被桓玄所杀。 这些是在魏晋时期有些名望、且家系确切的杨氏后人。 但是等到后来,天下愈发混乱之后,那些声称自己乃“弘农杨氏”的人,他们的家族谱系、他们的出身来历,就没有那么确切可靠了。 他们或许确实是在弘农出生,但是他们是杨震的后人吗? 他们如果真的是杨震的后人,又是哪一支?是其中的主支吗? 毕竟,这些杨氏子弟,每每说起自己的出身家世,往往只说自己是杨震的第xx世孙,而没有具体的父某、祖父某、曾祖父某,自己是杨震第几子的后人,或者哪个孙辈的后人。 反正李世民作为唐朝皇帝,作为一个看世家大族非常不顺眼的人,作为一个清楚了解大族如何给自己加攀关系的人,他深刻地怀疑着各个世家大族的真实传承。 而且,也发自内心希望他们在家族传承上确实存在一系列隐情。 若是果真如此,且能够找到这些隐情和问题的话,那他就可以借故消解不少这些大族的力量,包括影响力,包括名望,包括地位。 不是最终是声名吗?可要是你们的声名都是虚假攀附而成,你们的先祖不实,那么你们又该如何维持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第81章 垄断仕途 与皇帝从中想要寻找漏洞不同,百姓们越看这些内容,就越发感到绝望。 不论是正处于东汉时期的百姓,还是门阀士族当道的魏晋时期的百姓,亦或者是那些门阀士族并不存在的——或者是变为历史的宋元明清、或者是尚未形成的秦朝西汉,没有一个人不从中感受到绝望。 如何不绝望?怎能不绝望? 这些高门大户占据了最好的资源不说,还枝枝蔓蔓牵连不断。 若是只有他们本族的人也罢,可他们偏又还广招弟子门生,还连带上举主和故吏的关系,织成了一张无比巨大又细致绵密的网,覆盖了整个天下。 核心的家族成员世代为官,甚至能够不断地承袭同一个官职,就如同弘农杨氏这四个太尉;周边的成员或者经营家族,或者经营名声,总归没有一个不在将更多的权力和资源拢入怀中。 而那些弟子、门生,则要么将这个家族的弟子数量进一步扩大,要么在官场之中给这个家族充当羽翼和人手。 有他们在,普通官员怎么可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有他们在,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有任何跨越阶层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普通官员和百姓若是想要改换门庭,想要得以出头,就必须投入这些家族的门下,为他们效力,成为他们的羽翼之一。 ——重要的文化被他们所垄断,仕途也被他们垄断。 即使只是想要学到更多更深奥的知识,而不在意为官做宰,学子们也只能够通过这些家族来获取到想要的知识,毕竟,被朝廷和天下认可的经学学问是这些家族所掌握,各种经典藏书也都在这些家族的藏书室中。 想要读书,想要研习学问,想要了解更多的知识,根本不可能绕开这些世家大族。 而若是还对为官有些想法,那就更绕不开这些世家大族了,即使你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微末的地方小官而已。 世家大族这片云布满了整个天空,毫无缝隙又厚重无比,这如何不让那些看明白的百姓们心生绝望之感? “有这样的存在,即使想要起义都很困难。”有个颇有几分见识的人苦笑,他也是个读书人,但却不像是大多数读书人那样对农民起义敌视和鄙夷,而是能够比较客观地看待。 而经过前面两个农民起义的解说之后,他对于农民起义的前因、前期准备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通常而言,农民大规模起义,都是在朝廷和地方上压迫太严重,且在人祸不断的同时,还碰上了连续的天灾——他们活不下去了,而且朝廷也确实有够不做人。 这是前因。 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能够组织起足够的人手。假使一个乡的农民选择起义,那他们能够制造出多大的影响?没多少! 而在世家大族形成之后,地方上必然会有大量的百姓变成地主庄园中的佃户,这些佃户们的一切都被地主所掌握,他们起义的概率是很低的,难度是很高的。 所以,这些农民在初期就极有可能不能算作是参与起义的一员。 再者,地方上的土地必然大量被世家大族所占有,农民们所拥有的土地零零散散,农民们更难联合到一块。 在东汉这样的世家大族阶段或许还好,但是等到魏晋时期,等到门阀士族形成,等到九品中正制长期推行,那天底下还相对自由的农民还剩多少?天底下还在朝廷控制中的土地又有多少? 魏晋时期当然也有农民起义,但是规模就不可与其他朝代相比了。 绝望的心情之下,他们都没有兴致在那谈天中发什么消息了,即使是愤怒的、骂那些不当人的大族的消息。 只有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全身,连生气都提不起劲来。 发了消息又有什么用?指责那些大族有什么用?千百年来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朝廷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 而作为袁氏、杨氏时下的当家人,袁汤和杨秉都从这几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杨秉与杨赐坐在一处,道:“东汉名族,我杨氏确实闻名大汉天下,但是之后?” 以弘农杨氏的底蕴,即使真的天下遭变,也不是不能继续延续荣光,不是不能完成立场转变、家族转变。 但是这里为什么只说他们是东汉名族?莫不是在隐晦地说,东汉之后,他们杨氏就不再是“名族”了? 袁氏确实和他们杨氏齐名,但袁氏也好,杨氏也罢,他们两大家族的官职传承,也都只提到在东汉时期的。东汉之后便没有提及。 到底是这个存在不愿意提前讲述新的朝代的情况,还是说他们两个家族真的止步于此…… 【总而言之,通过垄断文化,豪强们进一步垄断了仕途,成为了世家大族。】 【以颍川豪强为例,当地的大族在光武帝时期,子弟作为郡守级别的官员的数量占豫州出身郡守总数的44.44%;成为九卿的子弟数量占豫州出身九卿的25%;没有三公官员。】 【到汉献帝时期,虽然成为郡守的子弟占豫州出身郡守的比例下降到了25.81%;但成为九卿的数量占豫州出身九卿的75%,成为三公级别官员的数量占豫州出身三公的33.33%。】 【即使在对朝廷大族打压甚重的党锢之祸的桓帝灵帝在位期间,颍川豪强子弟成为郡守的人数依旧占豫州出身郡守的21.74%至21.43%,成为九卿的人数占比达到30.78%至28.57%,成为三公的人数占比则为21.05%至23.08%。】 【而刨除三公之外,从整个东汉来看,颍川豪强的子弟担任郡守的人数占全国全国郡守数量的比例都一直维持在4.97%的高水平,担任九卿的人数占全国九卿数量的比例也在维持8.19%的水平。】[注] ------- [注]:数据来源,《东汉颖川豪族的官僚化和士族化》,薛海波。大家也可以搜搜看,从数据上看,颍川豪族整体可谓是东汉的第一序列,虽然单个大族不如弘农杨氏或者汝南袁氏,但是整体上绝对处于第一层。 不仅为官人数多,且涉及地域广,全国各地都有颍川出身官员;且涉及职位类型多,中央地方,文职军队,尚书令和廷尉…… 可以说是一路辉煌下来,而且还辉煌到了曹魏。 第82章 大族影响 很神奇的,观看的人都自动理解了这几个符号的意思:这些是数字,就是一二三四……,而后面那个则是表示占比,将这些官员数量分成一百份后,颍川豪强出身官员占多少份。 这些字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看起来这些东西确实好用,也较为简单。 虽然目前这一套字符不全,但也差不多,毕竟只有一个六还不知道如何书写;如果后来不再出现这一套字符的话,那这个六由他们自己确定一个、由朝廷推广一下,也不困难。 - 朱棣摇头,这种一地出了一片豪强,并且世代为官,还人数不少的事情,对于朝廷和皇帝而言都不是小问题。 颍川出身官员占豫州出身官员的比例不提,颍川出身官员占全国官员的数量,虽然看起来不高,不过将近5%或者8%,但是实际上,这个占比可不低。 首先,郡守这个职位就已经属于是绝对高官了,秩二千石,两汉期间很多政令或者奖惩都是以二千石为界限。 一百个郡守级别的官员里面,就有五个颍川官员,而东汉总共有百余个郡,就有百余个郡守。颍川豪强能够维持本地出身的郡守时时刻刻保持有不少于五个的数量,足可见其力量。 更不要说百余个郡之下,下辖的数量更多的县了,一个郡少的下辖四五个县,多的下辖十三四个县,最多的还能有十六七个乃至二十多个。 县也需要官员啊。 能够将子弟长期稳定在郡守的位置上,难道还安排不了更多的县级官员吗? 而他们推出来的九卿的数量就更加可怕了。 这样的情况不只是颍川豪强存在,还包括天下大大小小的所有豪强——只要有点眼光的人,就知道不能只是乐于当一个地方大族而无政治权力;只要有点野心的人,看到这样已经成体系的上位流程,都不会选择不投身于此。 世家大族、门阀士族的力量在唐朝遭到了削弱,在唐末的杀戮之中进一步衰微,在宋朝长期的科举制度之下不再听闻。 如今是大明,自然没有当年的那些个大族,也没有哪个家族敢以自己的出身自傲而瞧不起皇家。 但是大明难道就没有类似的问题吗?当然有。 不然当年的南北榜是怎么闹出来的?太祖又为什么要下那样的狠手? 作为大明的皇帝,朱棣一样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可能的文化垄断以及日后的仕途垄断,可能的依附于科举的“世家大族”和他们数量广泛的弟子门生。 这种情况一旦变成现实,皇帝对于朝廷和天下的掌控力就会急剧下降。 当然不至于说是皇帝不能管理朝堂了,而是皇帝可以处罚一些官员,可以撤职、流放、处死甚至夷族,但是这些官员们身后牵连甚广。 如果动作,就有可能将朝堂上几成的官员都牵扯进去;或者,如果动作,也不在乎牵连官员,那么就会因此出现一批空缺,而新的官员顶替上来后,很有可能依旧是之前那一系的人。 换言之,皇帝要么不管,要么管了之后也不能摆脱这一派系的人。 因为文化已经被他们所垄断,仕途也已经被他们垄断,天下能够挤进朝堂的读书人,全都是这一派系的弟子门生。 不论什么时候,面对这种问题,大部分皇帝都可以说是束手无策,根本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除非直接杀他个人头滚滚,除非不惧怕天下动荡,除非皇帝自己直接掀起一场“起义”。 而朱棣认为,最好的方法还是防患于未然,直接让这种情况不会出现不就是最好的吗? 于是,他决定将自己的心得体会亲自教导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们—— 话说回来,对于这个神奇的可能是上苍所赐的谈天,只显示庙号或者谥号,而不显示具体名姓这件事情,朱棣是非常的感激。 他可不想现在就被老爷子大骂特骂,虽然不是不能解释,且自己也不是抢了大哥的位置,但总还是非常麻烦。 不过除了这个让人愉快的事情,另一件事就让朱棣的心情一直不太美妙了:他为什么是太宗\/成祖? 后面那个成祖是什么东西? 但他也不敢问,万一真的牵扯出来自己的黑历史,惹到老爷子了怎么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 (本朝·君主)[太宗\/成祖:遇到这种情况,可不能手软,该杀就杀、该贬就贬,不下狠手、不展示出自己的决心,这些人就能蹬鼻子上脸,最后还反过来想要自己当家作主。] [太祖:没错,是这样!我们老朱家可没有那种优柔寡断的皇帝!] 看到这几句提点,后面的皇帝们纷纷表示自己受教了。 特别是真的真的处于乱七八糟的环境之中,焦头烂额的朱由检。 是啊,朕得强硬起来,得树立威严,表明朕的态度。 只有朕的态度明确且强硬,底下的人才不敢阳奉阴违,不敢不听朕的命令。 朕绝对不能被他们这群只有私利而无大义的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被他们蹬鼻子上脸,不然大明江山可怎么办?! ——而朱元璋,虽然非常欣慰自己的继承人如自己所愿,雷厉风行,可是对于朱标的庙号也到底存了疑虑。 太宗没毛病,但是成祖的这个“祖”? 一般大家没事儿都不会额外搞出个“祖”来,即使是李世民,这个朱元璋认为的真正的唐朝开国皇帝,也依旧是“宗”。 标儿到底干了什么大事儿,能让后面的人将其庙号定为“祖”? - 曹操挑眉,颍川人啊。 在朝廷尚且算是存在的时候,颍川人为官的可不少,三公数量更是多;而等到天下大乱,董卓被除,自己又拉起了自己的势力以后,颍川在自己这里为官的人数更多了。 他倒也不是不知道这种地方集群日后可能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但是如今尚且处于争霸阶段,有一个稳定的基本盘反而更加重要一些。 再者,以当今的人才情况,这种地方集团的问题,也不是他能够改变的。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神迹的存在,能够让普通人识字,能够开阔他们的眼界,能够教导他们许多东西……或许,还能够改变一些这种世家大族的现象。 第83章 应对之法·经济影响 【总体而言,不论是普通的豪强地主,还是完成了家族跃升的世家大族,对于东汉的整体影响都极为深刻,因而,其造成的负面影响也非常大。】 【首先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作为封建王朝,东汉朝廷的主要收入其实就是赋税徭役,而承担赋税徭役的人员则是所有的自耕农。】 【通常而言,朝廷制定赋税和徭役,而自耕农服从朝廷的要求上交赋税、服徭役,他们的劳动力和生产出来的财富都被朝廷用来供养皇室、官僚、军队,以及一些大工程。】 【换言之,自耕农就是一个朝廷赖以生存的基石。没有了充足数量的自耕农,朝廷的赋税便收不上来,继而无法维持运转。当然除了提供赋税之外,自耕农还是主要的兵源,朝廷军队也同样建设在自耕农之上。】 【而在东汉,地主豪强不断兼并土地,农民失去土地后,或者化为流民四处流动,不可能给朝廷提供赋税和徭役;或者依附于地主豪强,成为他们的佃户,脱离了朝廷的管控,不在户籍名册上而成为了豪强控制的人口,同样不可能提供赋税和徭役。】 【如此,朝廷就大量失去财政来源,财政收入减少,服徭役的人手也减少。】 【但是朝廷要维持运转,不可能就这么甘心收入减少,但是大多数时候皇帝和官员都不会对豪强动手,他们只会对剩余的农民加压——仅剩的自耕农们身上的负担越发沉重,赋税增多,徭役增多,让他们日益接近破产。】 【等到自耕农顶不住压力,不得不卖出土地或者直接逃亡,在朝廷控制下的人口就会进一步减少。】 【可以说是一种恶性循环。】 “想要破局,惟有将刀锋直指豪强,但豪强势力联结,非雄主不能做到,”房玄龄摇头,“可若是雄主,又怎会让局势失控到如此地步。” 此时他并不在宫中,而是在自己的家中,此时在场的还有杜如晦。 东汉乃至之后的这些世家大族、门阀士族的情况,以及他们对于朝堂的影响力,他二人俱是一清二楚。 而地方豪强一旦坐大,变成世家大族,甚至门阀士族之后,他们对于朝廷各方面的负面作用,他们同样知道的明明白白。 朝廷的根基就是人口,一方面,每个朝廷建立之后都要清查天下户籍,一方面,每个朝廷基本上都会鼓励生育。因而,对于人口的重要性,有点学识的人对此都心中清楚。 世家大族会不知道吗?不可能。 正因为世家大族知道人口的重要性,他们才会在兼并土地的时候一并兼并人口,或是变成佃农,或是变成奴婢,或是直接隐去人口。家族拥有的人口多了,家族的力量才能越发壮大。 这种情况一旦没有得到控制而是任其发展,到了后期,朝廷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 怎么管?朝廷手中的人口已经减少不知多少,但是世家大族数量增长,他们手中的人口也已经增长了不知道多少,有了粮食、有了私兵,怎么管? 对于很多皇帝而言,世家大族或许彼此有利益争斗,但倘若朝廷决定对世家大族动手,那么他们都会自动地联合在一起。加上朝中官员也多是弟子门生…… 不过,这种问题在大唐就得到了逐步的解决,在之后的朝代更是被彻底消除。 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对此既是欣慰,为大唐不会 过于受到世家大族的掣肘而欣慰;又是几分纠结,毕竟他们二人也算是出身世家大族。 朝廷解决了世家大族的问题,那房氏和杜氏日后的路该如何走呢? - “恶性循环?”朱元璋冷哼一声,“那就是皇帝脑子不清醒还没能力,不然只要手中有兵,有粮草,那就杀他几个大族试试,看他们是真的能够联合到一起,还是各自为政,互相勾心斗角。” 世家大族确实理论上应当是联合到一起的——在面对皇帝对“世家大族”举起的屠刀之时。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实际上呢?他们真的能够联合到一起吗? 如果朝廷只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个好看,然后让他们自行处理呢?如果朝廷确实对他们动手,但是杀一批拉一批,留下来的那些还有更大利益呢?如果朝廷一边展示武力,一边展示优待呢?如果朝廷兵锋无可阻挡,他们眼见着自己的获胜概率不高呢?…… 种种情况,种种可能,只要朝廷和皇帝脑子足够,愿意花点心思,那么总能够找到些破绽的。 因为世家大族,虽然确实是同一群体,但也并非铁板一块、牢不可破、毫无争斗。 他们理论上应当一致对外——朝廷和皇帝是外敌,但是理论也只是理论。 要是理论上应当联合到一起,现实中就真的能够联合到一起的话,那当年秦朝就统一不了六国。 六国难道不知道秦国对他们虎视眈眈吗?不知道秦国要对整个六国动手吗?可他们成功联合了吗? 没有! 不是一开始就一盘散沙,就是走到一半半途而废。 合纵连横是明晃晃的例子,而后来秦国一统天下建立秦朝,更是实打实的铁证。 东汉乃至魏晋时期的世家大族、门阀士族,他们后来的发展和结局,同样是切实的证据。 理论上和现实中,永远不能直接等同。 而秦国和六国,那还是明晃晃的“有你没我”的局面,六国都尚且不能做到理论上应当做的事情;更何况是皇权和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和皇权,可不是绝对的“有你没我,只能活一个”,皇帝也不是不能留下一些好用的听话的大族嘛。 第84章 双重君主 【第二个方面,就是对朝廷和皇帝的权力的影响。】 【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就是中央集权制度,皇权至高无上,东汉也不例外。】 【但是在地主豪强不断发展、扩张自己的政治权力的情况下,地方上的政治实权都被他们所掌控,地方郡县乃至州府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当地豪强的自留地。】 【朝廷和皇帝不能再对地方上实行绝对有效的控制,即使是同为世家大族的官员,到了别的世家大族的地盘上,也基本上只是挂个虚名,没有实权,当然这也算是世家大族彼此间的默契。】 【可这种默契对皇帝和朝廷而言,可以说是要了命了。】 【强大的豪强把所在地变成了自留地,又笼络大量的门生故吏,门生故吏忠诚并且感恩于大豪强,形成了实质上的“小朝廷”,与现实中的朝廷加起来,就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双重君主”制度。】 【欸,没错,双重君主啊——原本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现在却是有不知道多少个“主”,这对于皇帝简直就是致命攻击。】 【而我们知道,之所以要强调只有一个君主,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天下需要稳定,社会需要稳定,一旦皇帝得不到认可、或者有多个人自认为皇帝,那造成的动荡堪比天下大乱。】 【通常而言,这种问题发生在幼主即位但是还有其他成年叔伯、太后\/大臣\/宗室摄政但是皇帝想要亲政、皇帝的继承权未得到承认而宗室有许多野心之辈……】 【但是在东汉,这种问题是由于地方小朝廷导致的双重君主制而引起。】 【官员们效忠于谁?百姓们必须听从谁的命令?】 【有这样的问题,天下必然处于实质上的混乱之中。】 【在这时,整个天下距离最后的几步,就差那么一点了。】 [某朝-某地-甲:还能有两个皇帝?] [某朝-某地-丙:当然可以,两国并列不就有两个皇帝吗……] [甲朝-丙地-某某:这根本不是两国并列或者多国并列,这分明是一个朝廷之中能有两个君主,啊不,好几个君主!] [某朝-甲地-甲:所以,还能有这种事情?不应该就一个皇帝老爷吗?皇帝怎么可能有两个????] 这种情况,对于处于其他朝代的百姓的认知,形成了巨大冲击。 皇帝,还能有两个?甚至更多? 可天底下不就只能有一个皇帝吗,这就像是只有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太阳每天都会从东方升起一样,是人尽皆知的、理所当然的、无可撼动的真理。 这种与日升月落一样的天地之理,怎么可能改变? 是的,不仅可能有两个君主,还可能有好几个实质意义上的君主。 故吏对举主效忠,弟子对师长效忠——那举主的举主呢?故吏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效忠?师长的师长呢?弟子是不是也在一定程度上同样效忠? 这样层层传递下来,天下岂不是有不知多少个效忠的层级,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对正儿八经的皇帝效忠的? 但也有不少人自觉从中得到了灵感,得到了借鉴:原来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啊! - “州郡记,如霹雳,”苏轼想起了这句在东汉流传甚广的歌谣,或者说谚语,“得诏书,但挂壁。” 这句话虽然简简单单,可完全称得上是对东汉官场情况的完美刻画。 州郡长官的命令,下面执行的雷厉风行,如霹雳闪电一般;但是皇帝下达的诏书,却不是被人搁在一旁,就是执行的拖拖拉拉。 换言之,就是听从地方长官之命,但却无视皇帝诏令。 能有这么一句歌谣四处流传,无人理会,足可见当时东汉的情况严峻到了何等地步。 地方上不仅仅是世家大族的自留地,更是朝廷和皇帝都根本动不了的自留地;皇帝和朝廷不要说控制地方、管理天下了,就是连随便一道命令都不能落实下去。 这样的情势……放在如今的大宋,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即使史册上有记载东汉的具体情况,书籍中有叙述世家大族的发家历程,可是这种堂而皇之不理会皇命、严格执行地方命令的行为,还是让大宋的子民觉得近乎天方夜谭。 ——并非大宋没有阳奉阴违、没有地方宗族力量、没有地方官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拖延皇命、没有一些官员上下勾结…… 但至少,他们这种行为不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只能暗中施展。 也至少,天底下的官员和读书人,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除了忠于君主之外,还应该忠于其他人,大宋可绝对没有这什么双重君主制! 即使官员学子们有自己的授业恩师,有举荐自己的恩人,可这些对象也够不上“效忠”。 哪会像是东汉这样,都成为了人人认可的规则,即使上面有君主,可所有人都还要忠诚于举主。 这样的情况确实会引发天下大乱。 苏轼心中不停地叹息——纵然是大宋如今,根本不存在什么双重君主,只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臣民都应该忠诚的皇帝,可在党争之下,在新旧两党你来我往的争锋之中,天下都已经有些混乱的苗头了啊! 更何况是东汉那样的情况? 在东汉那样的天下生存,在如今大宋这样为党争不顾一切的天下生存,百姓何辜? - 有人心怀天下百姓,自然就有人对此怦然心动。 而且,这人数还不算少。 “当年我等这样的家族何其辉煌!”一群穿着打扮都比较讲究的中老年男子坐在一间雕梁画栋的大堂内,其中一人抚须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向往和遗憾。 他在遗憾自己生不逢时,若是生在那个世家大族最辉煌的时期,那他又何须受到如此多的掣肘,步步都需要考量再三?他的家族也完全可以顺心而为。 有这样遗憾的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着这样的感受。 毕竟,他们都是某个家族的族长,一族的主事人。 让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力,让家族能够进一步发展,是他们毕生的野望。 但是生不逢时啊——如今的天下,早不是东汉魏晋乃至隋唐时期的天下了,这世间已经不允许当年那样庞大而强大的家族力量出现。 朝廷也好,皇帝也罢,包括整个朝廷定下来的制度,都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要是,要是能够回到那个时候……要是这个天下都能够回到那时候的样子…… 第85章 军事力量 【最后一个,就是涉及到军事方面的问题了。】 【地主豪强们在扩张势力的同时,也不忘加强自家的武装力量。】 【他们利用自己家的庞大宗族,和汇集起来的依附民,打造兵器,组成武装。】 【虽然在有些时候确实是对朝廷在地方力量上的空缺的补充,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破坏地方秩序的罪魁祸首。】 【有了武装的豪强在地方上更加肆意妄为,无视朝廷法度,也不管公正与否,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 【而朝廷在失去人口、赋税、土地、对地方的掌控权之后,对于地方豪强们的私兵则更加无力管束,基本上是默认了地方的自治与分裂,默认了地方豪强乃至世家大族势力的飞速膨胀。】 【在朝廷勉强还维持着的时候还看不出严重性,但是等到东汉末年中央倾颓之际,天下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地形成各种割据势力、地方武装,就是因为地方豪强们打下的基础。】 “得以称得上世家大族的家族确实不多,但即使只有那么几个,也足以让朝廷头疼了,更足以让朝廷在颓势之中更快覆灭。”一名看起来就像是读书人的中年文士坐在茶楼里面感叹。 这话被旁边几桌的人听到后,便感到些许不解。 私兵这种东西,只要存在就会让朝廷头疼,也会在朝廷面对问题的时候陷入更大的困境,但是他怎么就说这世家大族数量不多? 由于这些人并不认识这名文士,又自觉对方是读书人而自己不过普通百姓,双方身份有着差距,便没有上前询问,而是与同桌之人窃窃私语起来。 旁边的人一听,便笑了:“你傻啊,世家大族世家大族,那么强大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数量多了?多了那还是世家大族吗?” 那人恍然大悟,旁边一圈一时迷糊了的人也纷纷拨云见日,大感自己先前确实是傻了。 世家大族嘛,有着那么多权力和财富,怎么可能多了? 要是同一水平的家族多了,那大家就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还算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 便有人道:“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你们看现在咱们已经知道的世家大族,数量也不是少到不足十数,有这么多,可有得让朝廷头疼的。” 众人纷纷赞许点头,可不是嘛。 像是他们城里面,有那么两三个地位崇高的大家族,就够让府尹老爷觉得麻烦了,这不能搞。那边要注意的;要是天底下有那么强大的十个以上的大族,皇帝会有多心烦……虽然他们不可能知道或者体会,但是想象一下还是可以的。 - 有东汉后期的百姓看完这些内容,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就是由于那些人,我们的日子才这么难过的!” 说完,他便立刻将自己的感悟心得发到了“本朝”之中——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怎么敢往那个好像囊括了各个朝代的“历代”中发消息。 有人对这人哼笑一声:“我早就与你说了,那些个大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确实干了一些好事儿,但是那也不能全抵了他们做过的恶事儿。” 他倒不去深究那些大族做一些善事儿的时候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和心思——这不重要,就像是那句话说的一样,论迹不论心,大族确实做了一些好事儿,也有人因此受到了恩惠,这就是事实。 但是。 但是,这些大族做出来的这些善事儿,难道就能抵得过他们曾经、现在、未来做下的那些恶事儿吗?能够抵得过他们用各种手段兼并土地、逼得不愿意卖出土地的百姓家破人亡的恶事儿吗?能够让那些因为挡了他们的利益、挡了他们的道路而被他们排挤掉、被他们逼迫得妻离子散的人的苦痛吗? 况且,他们做下的恶事儿的影响,可不是一次性就结束,而是长长久久,不断扩张的。 有那么多人在过去被他们残害,至今都在痛苦和生死中挣扎,他们的家人、亲属、朋友,即使没有受到直接伤害,也因为家人的苦痛而受到连累。 这样深远而又深刻的影响,怎么是他们一时半刻做的好事儿就能够抵消呢? 至于说有些大族的人觉得自己也不容易,朝堂为官不易,地方经营不易…… 可天底下的百姓都是在艰难求生,没有一个过得容易的。比起这些百姓,日日都在从事繁重劳作,又日日担忧自己不知能否活到第二天,或者会不会不幸天降横祸…… 相较而言,那些大族中人,可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 刘邦无言,这完全是因为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干脆自欺欺人说“啊这个问题实际上也能够帮助我们解决其他问题”,所以这个问题不算是问题。 他直接打开了“历代·君主”,在里面一股脑地输出,也不在意是否有人回应。 [汉太祖:你们是指望这些地方大族帮朝廷治理地方,维护秩序?] [汉太祖:为什么一定要指望地方大族来做这件事情,就不能努把力,把他们解决了,让朝廷自己直接能够处理地方事务,维护地方秩序?] [汉太祖:即使地方上还是会出现大的家族,但是这种大家族也总比你们这种实质分裂的世家大族好处理多了!] [汉太祖:……让世家大族维护地方,还真就觉得他们的利益和皇帝一致了?] [汉太祖:他们说治理天下离不开自己,你们这些皇帝还真的相信了啊?!] 吐槽完,刘邦就关闭了这个画面。 这种情况,要么没有人回答,全都装死;要是有人回应,他们会说什么,刘邦也完全能够想得出来。 与其留着看然后糟心,还不如直接不看。 至于说东汉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中前期,有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处理;后期,那已经是无力回天。 第86章 生产力-农具发展 【讲了这么多地主豪强的问题,在这里我们干脆顺便说一下地主豪强能够出现的原因之一吧。】 【有句话是这么讲的,凡是能够存在的东西,总归是有其合理性。】 【按照本人的理解,这个“合理性”并非等同于“正当性”,即有合理性,并不等于说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是正当的,只不过是因为有其立足的根本,也就是理由而已。】 【而地主豪强们的存在的合理性有很多,比如朝廷的纵容,比如人们逐利的天性,等等。】 【但除了这些外,从耕种这个角度出发,地主豪强们也有一个得以存在的缘由:生产力问题。】 【没错,还是这个老生常谈的生产力问题,很多事情、现象到头来,都可以从这个问题上找到一部分答案。】 【在两汉时期,生产力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当时的耕种工具犁,出现了一次大变革。】 【战国时期,犁虽然已经出现,但是不能用牛来拉,没有犁壁,也不能翻土作垄,只能破土划沟。简而言之,就是使用场景非常局限,且不够方便。】 【在西汉,真正能够用耕牛的、具有犁壁的大型铁犁铧,也就是耦犁被赵过总结发明并且推广,这种犁需要二牛三人,可以翻耕五顷田地,比之前的耕种方式的速度提高了许多。】 【另外,赵过还推行代田法,即在田地中相间地设下沟垄,第一年将作物种植在沟里;等到中耕除草的时候,将沟旁边的垄上面的土逐步推到沟里面;等到第二年,沟和垄就互换位置。】 【代田法能够有效的防风抗旱,还能够保持地力,并且还能够比普通的耕种方法增产约25%。】 【且,代田法本身又和铁农具、牛耕非常适配。】 【但是代田法存在一个非常大的缺点——对于普通百姓而言。】 【这种耕种方法想要发挥出比较好的效果,就需要足够面积的田地,这不是自耕农家庭能够满足的。】 【而铁农具和牛耕,比如前面提到的耦犁,也不是大多数自耕农能够负担得起的对象。】 【按照《汉书·食货志》,五口之家的农民,服徭役的不少于两人,他们能够耕种完的田地不超过百亩,但是即使耕种百亩,收获也不超过一百石,这还是他们从年头到年尾不休息一天的情况。】 【而古代,特别是两汉时期,牛、马的价格之昂贵,即使是现代人也能有所想象;同时,铁器的价格同样昂贵。】 【此外,若是按照农民五口之家来算,耦犁“二牛三人”中的“三人”的条件,大部分人也难以达到;即使可以一人二牛勉强操作,他们也还需要负担得起牛和铁器。】 【因此,发展到后来,耦犁等较为好用、但是需要畜力的工具,以及代田法等要求田地面积的耕种方法,都更适合地主豪强。】 【他们本身拥有更多的田地和财富,能够负担得起畜力和铁农具,有充足的人手,就可以创造更多的财富;接着,他们可以用这些财富获得更多的土地、人口、耕种工具、牲畜……】 【最终形成一种正向循环。】 【从这个角度上讲,地主豪强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顺应了当时的生产力发展。】 “耕牛,要是咱家能够有一头耕牛,那日子不知道能好过多少。”东汉时期,一名农妇对自己的家人道,语气中充满了向往和幻想。 她家属于是那上面说的典型的五口之家,她和丈夫眼下育有两个孩子,目前看起来是站住了,不用担心什么时候突然夭折,上面还有一个婆婆,公公前些年过世。 听到妇人的话,家中几人也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毕竟她说的内容,又何尝不是他们日日的幻想? 要是家里面能够有一头耕牛啊…… 别的不说,牛在翻地这方面可比人好使、做的也比人好,到时候他们就能够种出来更多的粮食,多卖些钱,年底或许能够多一点点结余,即使没有结余,日子也能够稍稍宽裕一些,家里的人也能够稍稍吃饱那么一点。 再者,有了牛在地里面耕种,那家里的人就能腾出一些空闲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编一些草席鞋子,做一些手工品,然后拿到城里面去卖钱,也是一个进项。 他们勤快一点,多攒些钱,说不得还能给家里面再买上几亩的地呢,这可是让子孙长长久久的根本。 但是,这要有一头耕牛;而他们家再怎么样,也拿不出来买耕牛的钱。 是以,上面说的那些耕种方法、铁农具,对他们而言同样过于遥远。 - 秦朝。 嬴政等人深知农具对农人、对整个大秦的重要性。 便有人眼疾手快想要去“历代”之中发消息,询问后世人他们在农具方面究竟有什么样的进步。 而比他们速度更快的,是那些一向不怎么敢在“历代”中发消息的农人。 虽然依旧是隐藏姓名。 [某朝-甲地-甲:你们的农具具体是怎么样的?] 这人当然不是对这个耦犁毫无了解,刚刚这个画面的声音不仅讲述了耦犁,也配上了好几张耦犁的图样,算是一个基本的介绍。 但是这个基本的介绍还不够,对于大部分农人而言,虽然也不是不能根据这么一些信息尝试制作耦犁,可要是能够有更详细的描述,谁会不要? 于是,不少人跟在这个第一个发声的人后面,纷纷问询汉朝人。 汉朝的百姓对此大致有两种反应,一种自然是愿意介绍甚至手把手帮助这些人制造耦犁,另一种则是觉得不想帮助他们。 不过,后一种人并不重要,在他们抗拒的时候,早已有人出来详细描述了一番耦犁的情况。 [某朝-某地-甲:……最关键的是,在犁铧的后面有个叫做犁壁的东西,你们刚刚看见图了吗,就是那个像是耳朵的东西,我们也把它叫做犁耳来着,有了这个就能够翻土,还有作垄灭垄。] [甲朝-某地-某:记住了记住了,我们已经找人记下来了] [甲朝-某地-甲:那就行] [甲朝-甲地-乙:不只有这个耦犁,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很好播种的农具,叫做……耧车,耧犁也行,等我给你们描述一下。] [某朝-乙地-甲:就还是要用到铁器,这个耧车的脚是铁的,和上面的木腿连在一起,木腿中间是空的,到时候种子就可以通过木腿落到地里面] [某朝-丙地-甲:哦对,播种的时候就用铁的耧脚把土破开拉出来沟,种子就顺着木腿到沟里面了,要是有牛,再加上一个人,一天就能播完一顷的地] [乙朝-某地-某:在木腿上面的这个平板上,再放一个能够盛放种子、和下面连着的木斗就可以了,非常方便,就算没有牛,也比以前那种播种省力。] [某朝-甲地-某:太谢谢您了!我们现在播种确实很累……] [丙朝-丙地-丙:可惜了,我家就有这个耧车,要是能给你们看一眼就好……] [丙朝-某地-甲:图片.jpg] [丙朝-乙地-乙:原来我们这里竟也能发出来图画吗?] 这个发现犹如给众人打了鸡血,秦朝的一群人当即争分夺秒将这张耧车的图片记下来,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而其他人则纷纷催促此人,让他讲一下究竟是怎么发出来这个图画的。 [甲朝-丙地-丙:好像就是想一想?……和发自己想说的话一样,我当时就在耧车前面,就看着耧车想了想,想要发上去给秦朝的人看看] 看到方法如此简单,便有人跃跃欲试,将自己家的农具也发了上去。 [丙朝-某地-某:看,这两个!图片.jpg;图片.jpg] [某朝-丙地-某:前面这个是耱(mo),后面这个是耙,这两个都可以用来碎掉地里面那些大的土块儿,把地弄平整,不过耱一般是人用,较大的土块儿一般要用耙,用牲畜拉着] 秦朝农人乃至其他人纷纷埋头记录。 第87章 交流发展 而朝堂中,官员们已经自发自觉地计划好了接下来的新农具制造和推广。 嬴政点头,通过了他们的方案。 至于说再往后的朝代可能会有更好用的农具……那是当然的。 但他们现在还并没有获得这些内容,其他朝代的人什么时候愿意说出来也并不确定,因此,倒不如先把这几样农具制造出来。 而嬴政还有另一个推测——两汉的这些个农具,大多都结合了铁器,那么是否日后的农具中铁器的分量也会越来越重? 但铁器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随处可见的东西。 如果后来的朝代能够在农具方面大量使用铁器,那么那个朝代的冶铁技术必然有所突破,但是冶铁技术就不会是普通百姓所能够知道的内容了。 而若是不能掌握冶铁技术,那即使知道有什么农具,多半也难以制造出来。 所以,还是先掌握大秦必然能够制造和使用的农具为好。 - “顺应了生产力?”又是这个生产力,李世民心想。 前面讲到西周到战国时期,就提了一句;后面王莽想要推行王田制的时候,还是提到了生产力,并且还说私有制是符合生产力的、王莽改革不符合生产力所以不会成功;再到后来的王朝国祚,想要解决,还是要发展生产力…… 生产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从这一段内容,他确实对这个说法有了些许了解。 生产力发展,表现在铁农具的进步、耕种方法的发展么? 铁农具进步、耕种方法发展之后,农人们在同样的劳作之后收获的粮食增多了,所以这就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 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生产力的发展可以等同于粮食获得了增产。 李世民在心中做出了这一推断。 虽然这个推导大约是片面的,可放在当下这个别无其他信息的情况下,他觉得暂时如此认为也不是不可行。 而若是粮食普遍得以增产,那么国库就会更加充足,天下百姓也会钱粮增多,社会发展也会更好……所以,生产力发展可以影响到天底下的方方面面。 就像是如今大唐的生产力肯定要比两汉要高,而大唐的繁荣程度也比两汉高。 生产力有这样的功效,若是违背了生产力,那想来确实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就像是王莽的王田制,即使是普通百姓也不一定愿意支持他。 而像是地主豪强这样,看起来顺应了生产力的存在,即使朝廷曾经一力打压,即使武帝那样的雄主,都不能让他们从根本上消失。 那问题就来了:如何分辨一个存在,制度\/现象\/群体……到底是不是符合生产力的? 如果符合生产力,但是不符合自己的心意,那能否加以抑制;如果不符合生产力,但是符合自己所需,那能否继续维持下去? 以及,发展生产力的话,是否一定程度上可以等同于提高单位田地的粮食产量? ——毕竟确实,只要能不饿死,有东西吃,百姓们选择造反的概率就会非常低。 - 刘秀有些头疼。 他现在已经看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得让百姓能吃得上饭,吃不吃饱另说;而想要保证这一点,除了控制地主豪强的兼并,就是提高粮食产量。 提高粮食产量,可以发明新的耕种方法,创造更好用更省力的耕种工具,就像是当年的赵过一样。 ……但是赵过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一个? 这种于农耕上能有如此能力的人,无一不是国之大才,若是能够遇上一个,那都是撞大运,都足以去祭拜一下先祖。 刘秀觉得,从他个人的经历来看,出个优秀的军中将领的概率,都比出一个农耕大才的概率高。 耕种工具想要创造出一个更好用、更省力的,是难中之难。 而耕种方法……如今天下的耕种方法也已经比大汉早期的好了许多,可是想要再进一步,同样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不过,天下总能有些隐世之才,只要朝廷表现出对这方面的重视,大浪淘沙,总能淘出来几个可用之人吧——即使淘不到黄金,至少也能淘出来几个大的沙子。 刘秀心中有了计划,倒是放松了些许。 第88章 走向门阀 【最后,是关于世家大族自身在不同时期的不同表现。】 【早期的世家大族,虽然逃不开家族利益、个人私利,脱不了对普通百姓的压榨、土地兼并一类,但家族中还是很强调一些正面的精神追求的。】 【比如,“少有志节”“志节慷慨”“少有高行”……这一类的个人气节,讲求培养个人修养,塑造气节心性,绝不同流合污、不卑躬屈膝、为了利益出卖一切;】 【再比如,“匡正天下”“压抑私门”“摧折豪强”“志在无私”“岂可偏积一门”……这一类的天下大志,追求匡扶社稷,站在天下和朝廷的角度,摒弃一家之私,不为家族不为私利;】 【再再比如,“身殉名节”“罪不逃刑”“事不辞难”……这一类的肆直之风,不畏强权,志士奋发,忠谠直谏,不惜身死,忠公体国。】 【虽然世家大族以上这些表现,也不能脱离他们的经济根基,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积极向上的,是真的在朝廷里面为了心中的天下大义而与那些“乱党”“阉宦”斗争,是直言劝谏皇帝认真治国、救济斯民。】 【这在当时的东汉朝廷中,属于是非常坚定的一群人。】 【如果没有这么一群人还愿意坚守操守,那么可能东汉朝廷的乱象会更加神奇。】 【只不过,众所周知,东汉有一个“党锢之祸”,在党锢之祸之后,天下世族的风气便为之一变。】 刘邦本人算是比较欣赏这种心有坚持的人,虽然他自己不是很讲究什么气节,但朝中大臣若是能够以天下为己任,一心为公的话,那当然是大汉的幸事。 而且,有气节,忠公体国,也不代表不知变通嘛。 如果大臣们既懂得变通,又有心中的坚守,那这个天下得变得多么好,皇帝会多么省心…… 刘邦想想就觉得非常向往。 毕竟如今他的大汉,虽然不是没有有气节的臣子,也不是没有善于变通的臣子,可还是有那么一些脑子不清醒、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为了迂腐理论不顾一切的家伙。 虽然他也不忌讳杀人,可总是杀杀杀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不过……这哪里好像有什么问题…… 刘邦登时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回过神来,看向萧何:“阉宦?!” 什么玩意儿?那个后来兴复起来的大汉,最终出现了阉宦的祸乱? 而且看样子规模和权力都不小,不然也不至于让这些世家大族的官员都斗争许久未能取胜,不至于让他们用上一个“不畏强权”的词。 他大汉,怎么就出现阉宦的问题了呢? 他还以为大汉的问题,都是外戚搞出来的祸端呢。 他大汉的宦官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权力了?又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主导朝政的机会了? 哪个皇帝会纵容出来这样的权力? 但是若是阉宦能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不能压倒一切——那世家官员集团的力量又是什么情况? 皇帝的手中,究竟还掌握有多少真正的权力? 萧何无言以对。 这种事情他怎么能知道? 毕竟如今的大汉,宦官确实没有什么权力,不论是皇帝、皇后、太子,都没有分毫要倚重宦官下放权力的意思。即使是皇帝的其他儿子,不论年龄,也同样没有什么要分权给宦官的苗头。 想来日后的那几个皇帝,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不然都不用等到这个东汉,在如今的大汉、西汉时期,宦官就能够闹出来各种乱子。 所以,皇帝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他,而应该问一问东汉的刘秀。 看看他重建大汉之后,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给了宫中的宦官更多的权力,给了他们接触朝政的机会。 面对这个无法回答的状况,萧何决定转移话题:“党锢之祸?莫不是与结党有关?” 【人在遭遇重大挫折之后,行为和思想都有极大可能与过去不同。】 【而世家大族,虽然看起来是一个个家族,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个人,只不过这些人之间有着紧密联系,一同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家族而已。】 【只要是人,就不能脱离人的特性。】 【当然,有没有遭遇重大挫折,但还是不改其志、不变行为的人?有,当然有,但这种人就和那些不畏死亡而坚守志向的人一样,少之又少。】 【凡是朝堂上出现一个这样的人,都能被称为“坚刚不可夺其志”,都足以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而世家大族中也确实存在这样的人,但更多的还是比较愿意保全自身——即使不为自身,也要保全儿女、保全亲人的人,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特别是面对亲人可能遭祸的时候:本人有志气能够坚守气节,不畏残酷刑罚也不畏生死,但是难道就毫不在乎家人的遭遇吗?还是说,全家都能和这个人一样,都不畏生死?】 【在党锢之祸之后,世家大族之中原本的风气衰退,渐渐形成了新的风气——保家全身。】 【这一转变的主要原因是党锢之祸,是原本的大批“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人,确实做到自己的志向,试图力挽狂澜、直言进谏,但这些人大多家族覆灭。】 【一批敢于直谏忠公体国的人死了,连他们的家族也都灭族了,还有谁会愿意这样做?】 【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正直的人都已经死了,只有不正直的人、懂得及时保全的人,才能在这场横祸之中活下来。】 【因此,剩余的人根本不可能再如前人一样,一味地追求什么为国为民。】 【况且在接下来的发展中,时局不仅没有一点好转,还越发恶劣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世家大族的君臣意识越发淡薄,保全自身、为家族计的观念越发占了上风。】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下情况日趋混乱,朝廷似存非存,地方割据势力不断壮大,即使有什么忠于汉室的志向,也难以逆转天下潮流。】 【因此,保全家族,重才智、轻名德,就成为了世家大族的主流——最后,重私门,不在意名德,就成为了世家大族向门阀士族转变的重要一步。】 第89章 幼主政治 “确实,能不在意生死,不在意强权,不在乎他人眼光,而坚持自己的人,实在难得。”有官员叹道,他反正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虽然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残害人命的事儿吧,但是他也确实顺着大部分人而做了一些以前不太愿意做的事情——比如,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贿赂上级,高坐公堂而不理实际民生,给地方大族和其他官员网开一面…… 他做不到坚持自己原本的心意,也做不到无视朝中其他的人而兢兢业业一心为民治理地方。 大家都混日子,就你认真治理,显着你了? 大家都按照潜规则收一些钱,送一些钱,就你不收不送,显着你了? 大家都乖乖地听皇上的话,听朝堂上的大人物们的话,老老实实听从命令,就你一心为公直言进谏,显着你了? ……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无视生死,也做不到抵挡那些外在的压力和评价。 也正如这上面讲的那样,即使他自己可以不畏强权、一心追求理想,可是他的家人呢?他的儿女还小,父母年迈,尚且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姐妹也需要他的支撑,岳家也并非什么名门望族…… 他敬佩这样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可到底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 “魏晋门阀士族确实在乎私门而非天下,只是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转变过程。”有学子认真将这一部分内容记了下来。 他读书读到了魏晋的门阀士族,只是并不十分了解这种门阀士族具体出现的过程。 而这一次讲解地方豪强的内容,有效地填补了他在这方面的空白。 这样的知识和内容,可绝对不能放过。 - 刘邦点头:“确实应当是与结党有关。” 破案了,要是与结党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叫个“党”锢之祸?又如何能够将大批的世家大族和官员牵扯其中,其后果甚至到了灭族的地步? 必然是与结党有关,也必然是与处理某一党有关。 当然,究竟这些人有没有真的结党,有没有真的对朝廷产生了危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看起来好像是阉宦占了上风啊。 不过说心里话,刘邦觉得皇帝认为世家大族结党倒也不冤枉,毕竟他们搞出来那么多家学私学,又搞出来了举主和故吏这种另一重君臣关系,怎么就不是结党了? 这些大族一直攫取权力和资源,难道皇帝能看他们顺眼? 难道就因为他们标榜自己“为天下计”,宣称自己“忠君爱国”“一心为公”,他们结党联合的事情就能够被放过去,就能够不被计较? 世家大族早就过界了。 不管他们到底是满满私心,还是还有着一腔公心,这都已经不再重要。 世家大族和结党都是必须要处理的对象,只是这个皇帝的处理方式有问题而已。 【那么,这个引发了世家大族门风为之一变的党锢之祸又是什么?】 【想来对历史有点了解的小伙伴们对此都可能有这么一个基础的印象,即,这是一个和桓灵二帝有关的,宦官和朝臣争斗的事件。】 【其实这个理解也不能算错,党锢之祸其核心性质,确实是一场党争,而参与党争的主要两方,是士人——或者被称为党人,与中央宦官集团。】 【党锢之祸一共发生过两次,在第三次掀起的时候,因为黄巾起义而半途中止。】 【这就是东汉的中央混乱。】 【而之所以在东汉末年,能够连续出现这样的士人集团和宦官集团的大规模冲突,并且还以士人集团整体失败为结果,就要说到东汉的特殊政治生态了。】 【——这种政治生态完全是东汉独有,纵观前后的许多个朝代,都没有一个像是东汉这般。】 “宦官操控朝政?还是士人争夺权力?”嬴政想了想,又立刻否定了这两个猜想。 只要宦官这种人存在,他们就不可能彻底失去插手朝政的机会,即使有了东汉的前车之鉴,但后续朝代自认为自己别无选择、或者对自己过于自信的皇帝,也还是会给宦官下放一定的权力。 毕竟说来说去,宦官还是依附于皇帝存在的,这与朝堂百官完全不同。 至于说士人争权夺利,那也绝不可能只存在于东汉一朝。官员嘛,总还是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力的,最好能够架空皇帝,自己总揽大权——不论是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还是方便自己以权谋私享乐,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这两点不可能。 同理,外戚插手朝堂,也不会仅存于东汉。 那还能是什么? 他倒是已经知道东汉的一些特色存在了,比如这地方豪强、世家大族,要嬴政讲,这才是真正从根本上威胁皇帝、威胁江山的存在。 什么宦官,他们又不能成为皇帝;而只要他们还没有将皇权的姓氏改写,那皇室就总还有机会——前提是外部环境不要变得太过恶劣,要是天下已经开始四方争霸了,那就没什么机会了。 外戚同理,只要他们还没想着自己当皇帝,那就还不至于真正威胁皇家。 他切换到“历代·君主”画面,打算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人透露一些口风。 [唐玄宗:东汉幼主实在多] [汉光武帝:?能直接说出来了?幼主?幼主能活到成年亲政吗?] [唐太宗:好像东汉的大部分事情都可以说了,除了最后那一阶段的,比如东汉末年***,**和**和****天下] [宋太宗:东汉的困局虽然离不开这些世家大族的作用,但是皇帝总是出现幼帝也是关键问题。唉。] 看到这里,嬴政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幼主啊——这可真的是能够动摇朝廷、影响皇帝乃至整个天下的重大不利因素。 不论这个幼主如何聪慧,但是年龄就是天然的劣势,这会造成他人的不信任,也会影响皇帝本人的精力和活动范围。 而这也并不能完全怪罪那些心怀疑虑的臣子,因为,幼儿就是有许多事情都不能做到啊。 这样下来,势必会造成皇权的收缩,但等到皇帝亲政,又会出现一轮权力更替的风波。 能怎么办? 只能是“国赖长君”。 但是东汉的幼主不止一个…… 第90章 独特生态 【东汉独有的政治生态是什么呢?除了世家大族之外——是小皇帝,是太后摄政,是外戚专权,是皇帝夺权,是皇帝死的早,是以上这一切的循环。】 【这个循环从第四任皇帝汉和帝就开始了。】 【东汉的第三任皇帝,是汉章帝,他继位时约二十岁,驾崩时为三十三岁。随后,由皇太子即位,是为汉和帝,时年九岁。】 【九岁的孩子能干什么?虽然古代大多早熟,但是九岁显然也不是一个能够治国理政的年龄。因此,顺理成章地,太后摄政。】 【此时的太后是章德窦皇后,她出身名门,曾祖父是云台三十二将之一、大司空窦融,再往上追溯还是章武侯窦广国——汉文帝窦皇后的弟弟; 她的母亲则是沘阳公主,是刘秀和郭圣通的孙女、原太子后东海王刘疆的长女,在汉明帝时期还与两个妹妹一同被特例封侯。】 【总而言之,窦皇后的家族实力强劲,足以支撑她治理朝政,而不是和皇帝一起成为一个摆设。】 【窦皇后家族实力强劲,她本人也比较有政治头脑和政治眼光,加上她还有个得力的兄弟——窦宪,大破北匈奴,登燕然山,刻石勒功,威名响彻大漠,成功地传扬了汉朝的声名,也帮助窦皇后稳固了权力。】 【从政绩这个角度讲,窦皇后确实推动了东汉向着极盛前进。】 【而我们要明白一件事:太后专权,大多时候必然会引起外戚专权。】 【这不是太后本人就一定多么喜欢卖弄权力,也不是外戚就一定丝毫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还不是他们对于原本的朝臣就有多么大的意见——这是太后执政的必然性。】 刘秀不可思议:“什么循环?” 他是不是眼睛花了,或者耳朵出问题了,怎么会听到看到这么离谱的东西? ——什么循环?循环什么? 循环皇帝早死,幼帝即位,太后摄政,外戚专权,然后皇帝亲政,然后皇帝就早早地死了?然后又来一个幼帝?! “东汉幼主实在多”,是这么个多法吗? 这是什么?这是人世间能够出现的东西吗?这……这怎么会落到他的大汉头上?他的大汉做错了什么?天子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他这个开国君主无德,所以才连累了自己的子孙,才影响到了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 如果未来的大汉江山真的全都是小皇帝的话,刘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这个先祖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惹怒了上天。 如今已经是建武二十多年,太子已经从刘疆改为了刘庄,换言之,刘疆已经变成了东海王了。 从沘阳公主的身份来看,他的爱子成功即位,刘疆一直都是东海王;但是他的孙辈继位时才不过二十岁,虽然这个年龄也还可以,至少不是幼主,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刘庄并不十分长寿。 ——除非他长寿之后,又立了一个幼子为太子。 但国赖长君,刘秀觉得自己喜欢的好大儿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让他痛心的结果就出来了:虽然他的儿子并非早逝,但是也年寿不永。 这叫他何等崩溃! 再叠加上后来的大汉的循环,简直是给了刘秀一锤重击。 - “太后执政,当然得依靠娘家人啊。”刘邦笑道,对于这一点,他并不觉得如何,这是必然的结果,不是某个太后不亲近娘家人就能改变的。 只要她要临朝,只要她要摄政,只要她不想成为一个摆设一个空壳,她就必须任用一下娘家人——这不只是什么亲情,更是利益交换,是共同利益体。 这个共同利益体,不是太后说不存在就不存在的,朝臣们都认为你们一体,天下人都认为你们是一体的,你否认有用吗? 要让刘邦震惊,还是那个幼帝和皇帝早死的这个循环比较让他震惊。 这东汉是干了什么? 至于说太后这件事情……“信任太后和外戚,还是信任朝中大臣,就看皇帝的选择了。” 只要出现幼帝的情况,即使没有太后和外戚,也会出现大权独揽的大臣,反正总会有至少一个。选择谁,那就要看皇帝认为哪个更加可靠、更好解决。 【整个古代史,包括现代,血缘都是在人们眼中最坚固、最可靠、最不可磨灭的联系。】 【大家先不要反驳哈,放在现代或许还有辩驳的可能性,但是放在古代,这个理论是所有人都默认的铁律,即使有些“个例”,但也绝对无法撼动人们心中的认知。】 【特别是在政治斗争上。】 【我们来做个假设,你是一个官员,但是你从小就备受家族内部的欺压,等你独立有能力之后,一直尽可能地离家族的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远远的,时间久了,外面的人也都知道你们关系不好。】 【但是,当你们家族的某个人干了一件大事,招致了皇帝的厌恶,决定要给他一个三族或者九族套餐,也给别的朝臣杀鸡儆猴,难道皇帝会因为你与家族素来不和就放过你吗?】 【再或者,不是皇帝厌恶,而是另一派系的大臣与家族所在这个派系争斗,难道会放过你吗?】 【同理,如果你招惹了人,或者碍了谁的路,那么对方下手的时候,同样会牵扯到你的家族。】 【这就是在古人眼中,特别是政治斗争之中的判断。】 【家族血缘,就是最牢固的纽带,在特殊时候最可靠,处理政敌的时候也必须不能放过他们家族中的人。】 【这个道理放在太后和外戚身上是一样的。】 【太后摄政,她必须有自己的一套班子——这是参与政治的必备条件,否则就是个花瓶而已;】 【那么,这套班子该怎么建立?当然是先找自己的家族,包括父族和母族,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再者,即使太后不找,可在外人、在朝臣们眼中,他们也都是一体的;】 【有没有可能找一些非血缘的大臣成为自己的班底?当然有可能,但是这通常不是第一时间的选择,顺序要排在后面。】 【既然必须要找家族作为班底、作为自己处理朝政的抓手,那自然而然的,就需要在朝堂上扩大自己的家族的力量——否则,朝堂上只有小猫两三只,那还算什么班底?】 【当然,还有另一个逻辑:反正家族和自己是被视为一体的,就算自己不给家族增加权力,那他们也不会落得好——只要自己摄政,他们就会和一些大臣站在对立面;那么,与其让家族毫无还手之力,那还不如努力地给他们增加筹码,也是给自己增加筹码。】 【虽然理论上太后可以还政,但是人心难测——要是自己乖乖地还政了,可皇帝和反对自己的大臣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呢?】 【主动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嘛。】 【因此,太后摄政,基本上必然会带来外戚势力的扩张,以及外戚专政。】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也会带来接下来的发展——皇帝夺权。】 第91章 夺权风暴 “这倒是,太后当然要依靠娘家人啊,就像是家里面的老太太当家,有时候也得依靠一下娘家兄弟。”一农人肯定道。 他没敢说太后其实也和其他普通的出嫁女一样,都不可能离开娘家的支持,但是类似的意思还是表达了出来。 太后娘娘……也是女人嘛,女人嫁人以后,除了自己给夫家生下儿子站稳脚跟外,不就是要看娘家给力不给力吗? 就像是他们村里面,不管是生下儿子的女人还是没有生下儿子的,如果娘家爹娘兄弟愿意看顾几分,那日子都相对能够好过一点。 想来宫里面的娘娘们也不例外。 “你别说,反正那些县里面的大户就是这样的,”另一个农人一边劳作,一边兴致勃勃地接话道,“那些老爷们都有小妾,正头娘子的地位稳不稳,除了有没有儿子,就看她们娘家地位怎么样了。” 他去县城的次数比其他村里人多一些,多多少少听到过各种小道消息,比如谁家的老爷宠爱哪个妾室,但是正妻有儿子又有娘家,老爷也不敢不给她脸面;比如谁家的正妻虽然有儿子,但是娘家败落,那老爷就敢磋磨她…… 反正,娘家对一个女人而言可是重中之重。 所以,太后要摄政——虽然他们也不明白摄政到底干什么、需要什么条件,但是依靠娘家、提拔娘家人,那完全是理所应当之事。 要不然依靠谁?即使是农人,不懂国家大事,他们也明白,比起娘家兄弟子侄,那些朝臣可完全就是外人哪,怎么可能比娘家人可靠? 至于说依靠宗室的那些宗亲……不少人对视一眼,嘿然一笑。 族亲们当然是可靠的,但这种可靠也要分情况——平日里大家自然是一家人,可是等到这种孤儿寡母、儿子年幼的时候,可靠不可靠就全凭良心了。 但是良心这种东西,那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去赌。 县城里面地主富户们一旦就剩个孤儿寡母,还有不知道多少族人想要去瓜分财产;村里面就这三瓜俩枣,也有一些不公正的族老要趁着孤儿寡母的时候去全部抢走。 更何况是皇位啊! 那可是皇位! 即使他们再不了解皇帝究竟能够享有多大的权力和财富,但天底下最大的就是皇帝这个认知他们还是有的。 太后怎么可能愿意不自己当家,而是让其他人去当家? 要是真有这种主动放弃的情况,他们也得悄悄地骂一句傻。 至于说太后不愿意放权给皇帝——要是在乡下地头,老太太一直把持着家里面的大权的也不是没有,大家也习以为常;但是皇家可能不一样吧。 但反正,那是那些高官权贵们的事情,和他们这些农户有什么关系? ——大部分人并不能够意识到,中央的混乱和动荡,将会影响到地方,继而影响到普通百姓。 在当下,能够意识到的,或者说有所感知的只是少数:“皇帝和太后闹起来,朝中的那些大官肯定也跟着闹,到时候会不会连咱们这里也卷进去啊?” 对于这人的担忧,旁人只是嬉笑:“你想的也太多了吧,人家贵人的事情,和咱们这种泥腿子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 【随着皇帝年岁渐长,想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是其必然的想法。】 【汉和帝也不例外。】 【他开始联络朝臣,联络自己可信的兄弟,以及宦官——一名叫做郑众的内侍。】 【但是相较后来的东汉皇帝,汉和帝真正的力量还是在朝堂之上,他先后与大司徒袁安和丁鸿联手,并使丁鸿担任太尉,控制宫中禁军和京城军队,发动政变,夺回大权。】 【窦宪等窦氏核心子弟被罢官去职,迁往封地,抵达封地后均被迫自杀,与窦氏有关的官员也全部都被罢免。】 【至此,这一轮的权力更替落下帷幕,但这并非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刘彻已经不对东汉的中央情况抱有任何希望。 幼帝不止一个,权力争夺自然不会只有一次;但是旋涡出现的太久、次数太多,是会把所有的架构都搅坏甚至吞噬掉的。 东汉日后的皇帝……能正常处理政务就已经是上苍保佑了。 【汉和帝死的比他的父亲还要早,驾崩时不过二十七岁。】 【而相较于后来的幼帝,汉和帝本人在幼时还有一个优点:即他是上一任皇帝的亲生儿子。】 刘肇一面不可思议于自己的英年早逝——他才刚刚亲政不久,正是意欲大展宏图的时候,胸中豪情万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寿数竟是连三十都不到。 接下来的这一句话,简直是给他本就备受重创的大脑又添重重一击:“朕确实是父皇亲子,这算什么优点?……不……” 不,不对,如果接下来的皇帝都英年早逝、甚至比他死的还早的话,那能不能在生前留下皇子还真是个问题。 若是果真如此,那自己这个理所当然的事情还真变成了一个优点哈。 刘肇更绝望了。 第92章 轮回开始 【汉和帝生前有两个儿子,长子虽然年龄稍稍大一点,但是天生有厥疾,经常突然晕倒、气血逆流,根本担不起皇帝大任,且这个疾病也让人怀疑他能否平安长大。】 【幼子出生不过百日,但其为皇后邓绥之子,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帝,和熹皇后摄政。】 【和熹皇后执政有方,邓氏外戚也颇有有才干之人,但幼帝早亡,不得不重新立一位新君——汉和帝已无其他子嗣,便只能从宗室中挑选。】 【最终,和熹皇后和邓氏选立了汉章帝之孙,即日后的汉安帝。】 【汉安帝长成后,同样想要夺回权力,但鉴于和熹皇后的功绩和威望,在其生前汉安帝未能动手;和熹皇后崩逝后,汉安帝亲政。】 【他将和熹皇后兄长邓骘逼死,其余邓氏子弟废为庶人,但邓氏一族一向同心忧国,知晓分寸,懂得功成身退,因此天下为之不平,汉安帝被迫将邓氏子弟召回洛阳,又将邓骘重新安葬。】 【汉安帝虽然不需要通过政变夺权,但是他在登基之后大肆任用外戚——其祖母宋氏的兄弟子侄,嫡母耿氏的兄弟子侄,妻子阎氏的兄弟子侄,还有乳母王氏和她的女儿。】 【有人评价,汉安帝亲政后,东汉“内宠始盛”,如今外戚获得的宠幸,自汉元帝以来,“未有等比”。】 【可以说汉安帝亲手推动了外戚势力的飞速膨胀——这不是在太后摄政时期的必需品,而是皇帝本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而亲手铸就的结果。】 【本来,东汉皇帝大多英年早逝、幼主即位,就必将造成皇帝在幼年时期不得不依靠外戚的结果,也必然会壮大外戚的力量。可是汉安帝自己却主动去推动了外戚的进一步壮大。】 【而另一个角度,汉安帝也是亲手推动了朝堂争斗的人。】 【同为外戚,朝堂上的权力就那么多,怎么能和其他外戚家族分?】 【以往的汉朝皇帝,即使任用外戚,大多也只是在一群外戚之中挑出一个放在第一位,剩余的虽然也有恩遇,但决不能与第一位相比。】 【所以,汉安帝提拔起来这么多外戚,难道是出于想要这些外戚彼此争斗来维持平衡的想法?】 【他可能认为,这几家外戚的依靠都是他这个皇帝,所以受制于他、不可能对他不利,因此要比那些朝臣们好用;同时,多提拔几家,他们内部就会争斗,就能维持住平衡。】 【以上只是个人推测。】 【但坦白讲,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他这个做法可真够糟糕。】 邓绥确定了,自己和兄长之前觉得还不错的刘祜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如果说刘祜对邓氏心怀不满,甚至想要打压邓氏,那虽然让邓绥不太高兴,可也算得上是一个皇帝的正常行为——自己这个太后掌权多年,又有邓氏一族辅助,皇帝当然会不高兴了。 可是刘祜居然在亲政之后那么任用外戚,滥发爵位和官职,从他的妻族母族,甚至是祖母一族都没有落下…… 哦,还有那个乳母。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虽然大汉一向不惮于任用皇后的父兄,还可以称得上一句传统;包括他们东汉,皇后大多出自高门大户,天然就是一股支持帮助皇帝的力量——只要皇帝能够利用好。 可,任用也不是这么个任用法啊! 她这个太后在提拔邓氏子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不讲究的一口气来上这么多官职爵位。 即使是先前的窦皇后,比自己纵容母族多了,也没有这么大批发一样的封赏官职。 刘祜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拉起来这么多家外戚是对自己的统治有利的吧? 邓绥了解自己,如果真的选定了一个新君,那么虽然她未必会愿意放权,可也绝不会忽视对新君的教育——他们邓家到底还是心怀天下的教育。 虽然确实并非那种不在乎功名利禄的人,可也不是那等为了个人私利就可以将江山社稷弃于不顾的人,不论是她,还是她的兄长邓骘等邓氏子弟。 端看她崩逝之后,兄长以外戚身份被逼死,却依旧能够引来天下人鸣不平就知道了。 所以,还是换个新君人选吧,宗室子弟有很多,也不是只有刘祜这一个人。 再者,除了刘祜亲政之后的神奇操作,他还逼死了邓骘、打压乃至覆灭了邓氏一族。 【不过,汉安帝也没有快乐多久。】 【他亲政的时候是二十八岁,而在三十二岁这一年,他暴病而亡。】 【这时候,他有儿子吗?有的,还是一个被和熹皇后看好、被和熹皇后立为太子的儿子,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不过这个太子也是过去式了,汉安帝亲政后,便因为“太子与东宫属官打算弑父自立”,废掉太子,改为济阴王;并且将为太子求情的大臣也全部处置。】 【当然,这个罪名是诬陷的,当时太子不过十岁,而阎皇后一派向来视太子为眼中钉,联合了同样不满太子的汉安帝乳母一派,共同做下此事——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和乳母等人一说,汉安帝就立刻废太子,他这个皇帝父亲心里面对太子是个什么想法也不好说。】 【总之,这么一通操作后,汉安帝一定程度上等同于没有儿子,至少没有被皇后选中的儿子;而汉安帝本人早前觉得自己身体不适的时候,就亲自下诏征召了宗亲之子入京。】 【他驾崩之后,阎皇后临朝摄政,选择了北乡侯刘懿为帝。】 【阎皇后治理朝政也有些成果,干掉了一大批汉安帝任用的宦官、奸臣、外戚,然后任用了一些忠直之臣,但她也没能逃开扶植娘家的定律,阎氏一族开始威风赫赫。】 【不过,这一次夺权的主角却并非刘懿——他死的太早了,在他称帝的当年年底,便突发恶疾无法医治,驾崩了。此外,由于后来的皇帝不承认刘懿的正当性,所以他并无帝号。】 【阎皇后等人打算继续选一个宗室子为帝,可这个空档被废太子、现济阴王的支持者抓住了。】 【济阴王有一个乳母,名为宋娥,她并不甘心自己哺育的皇子失了帝位,在发觉刘懿病重之后,便联络了人手想要趁机拥立济阴王。】 【她联络的人手叫做孙程,是一名武职宦官,日常任务是执兵器守卫帝后安全,而孙程当年是在和熹邓皇后的长乐宫做事。】 【孙程非常有能力,也很有行动力,他与宋娥等人策划后,便在宫中拉拢人手,直到最终行动的时候,他一共拉拢到了十八个人,总共十九人截单衣为誓,趁夜进入宫中杀死了阎皇后的心腹内侍。】 【随后,一群人迎立济阴王,是为汉顺帝。】 【汉顺帝入宫后,召集百官和军队,与阎氏所控制的军队展开了一场混战,最终获胜,成功掌握了权力。】 【孙程等十九名宦官均被封侯,史称“十九侯”。】 第93章 全力冲刺 汉顺帝刘保在看到那一段废太子的内容时,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对于自己那个父亲确实有所判断,也有所不满,甚至清楚其不仅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够合格、连对天下江山也不够合格,简而言之,并非一个明君。 而他废掉自己这个太子,当然有阎皇后一党和皇帝乳母王氏一党——不仅有官员,亦有宫中内侍宫女——的精心挑拨,可他本人在当时也确实对自己早就存下了不满。 不只是因为自己不讨他欢心,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太子是被和熹皇后所立…… 但到底,作为人子,是不能妄言父亲的作为的,更何况是君父。 那些大臣们也都心里有数,懂得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只不过看到这些内容的天下百姓,大约就不太在乎这些潜规则了,也不知大汉皇室的名誉是否会因此再度遭受打击。 刘保有信心在自己在位时,控制好中央朝廷,处理好朝臣、世家、宦官、外戚的问题,不让大汉继续倾颓;甚至,他还想要努力一把,试试看能否把大汉从衰退的道路上拉回来一点。 但是自己的寿数几何呢? 如果大汉、东汉真的尽皆幼主,那么自己是否也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可如今,他还没有皇子,更不要说太子。 要提前选拔宗室子吗?但若是自己日后又拥有皇子呢?等到自己驾崩之时,若没有皇子,那当然是择一宗室子;若是皇子年长,也无所谓宗室子;可万一自己的儿子年幼、又有曾经被培养过的宗室子…… - “废太子了?还是十岁的太子?”有百姓震惊,“而且还是皇帝唯一的儿子?” 太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啊! 只有一个儿子,你嚯嚯什么?皇后不待见这个太子大家都能够理解,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但是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岁的太子,然后有人说他与人联合要弑父自立,皇帝还真的相信了? 若是太子年长,哪怕是十五岁,说他想要弑父想要自立,那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年仅十岁……太子就算继位了,他能亲政吗? “虽然太子肯定和咱们家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小儿不一样,可到底不过十岁的年纪,皇帝怎么就真的信了这个罪名,还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废了?”旁边的人同样大感不解。 难道是他们见识太少,还是说他们和皇家完全不同,所以才不能理解? 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当然是纯粹的恶人,是只图私利之辈,乳母王氏同样是恶人,是祸乱朝纲、影响天下的家伙。 ——但是皇帝为什么会相信? 有人嗤笑:“这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皇帝本人也不喜欢这个太子呗,他估摸着也不太想让太子继续当下去了。” 然后阎皇后和乳母给了他这么一个太子的罪名,他当然是顺水推舟地相信了啊。 “怎么会,那不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吗?”旁人还是不敢相信,觉得这人说的话好像有理,但是又不合常理。 “唯一的儿子就不能不喜欢吗?”那人继续冷笑,“谁跟你们说唯一的儿子就必然受父母喜爱了?” “可他没有别的儿子,只有这一个,要传承家业啊……”旁听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但到底这个观点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一时半刻还是难以转过弯来。 【汉顺帝虽然封赏了这些有功之人,但是在他在位期间,对于宦官并没有放任,对于外戚也没有放任,而是全部加以抑制,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东汉这些年以来的政治生态。】 【同时,汉顺帝有眼光也有手段,推动了一系列的改革和发展,并且整顿吏治、处理贪腐,算是让东汉有了那么点中兴的迹象。】 【是的,东汉有中兴了,但只有一点。】 【毕竟汉顺帝也死的非常早,驾崩时不过三十岁。】 【而当时的汉顺帝只有一个儿子,被立为了太子,但时年不过两岁。就在这一年,汉顺帝驾崩,太子即位,年两岁,是为汉冲帝,由梁太后——顺烈皇后摄政。】 “完了……”刘秀以手扶额,已经完全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皇帝英年早逝,新帝年幼,太后摄政是必然结果,而太后一旦摄政,就不可能脱离自己的家族,那么外戚就会再度坐大,宦官也可能趁势发展; 然后朝堂上由于外戚势大,不管是真的心中觉得此举有错、还是由于外戚发展导致自己家族利益受损,总归会出现大量的朝臣反对外戚,与外戚和支持外戚的朝臣开始争斗; 至于宫中的宦官,有选择效忠太后的,就必然有选择效忠皇帝的,双方展开斗争,最后不管哪一方获胜,站在这一方的宦官的势力也定然会随之增长…… 然后呢,然后再来一次皇帝英年早逝…… 所以他大汉的皇室到底是遭了什么诅咒,还是说有罪于上苍?不然怎么就能这样代代早亡,而且代代要不无子、要不子嗣年幼? ——皇帝早亡,但若是三十岁驾崩,那也不一定会导致继任之君年幼。要是皇帝十五六七岁有了儿子,并且立住了,那等到皇帝驾崩的时候,这个太子至少也有十三岁了吧? 十三岁,努力一下,也就能亲政了。 哦,等等,说起来子嗣站住这件事情,新帝如今才不过两岁,这么小的孩子,夭折的风险很大啊。 ……新君不会直接没两年就夭折了吧? 那这皇位怎么办,太后再从宗室中选择一个? 虽然大汉的宗室不少,可从宗室中选人向来都是最后的选择,不仅是因为血缘父母,还因为教育和思想。 刘秀怀揣着深深的忧愁,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梁太后?梁家……”他疯狂搜索自己的开国功臣中,有没有姓梁的将领,“难道是梁统的后人?” 梁统,与窦融一同归顺自己,后来还随同自己一同去击败隗嚣,虽然并非最顶尖的那一撮人,但也封侯了,且此人在律法上颇有一番见解。 第94章 巅峰之境 【但鉴于幼儿极高的夭折率,汉冲帝也成为了其中一员,登基第二年便驾崩,年三岁。】 【顺烈皇后不得不从宗室中挑选了一名继任之君,即汉质帝,年八岁,为汉章帝玄孙。】 【汉质帝也没活到亲政,即位后的第二年,他因为明确表达对梁氏的厌恶,被干脆毒杀了,随后,又立了十四岁的汉章帝曾孙,即汉桓帝。】 【顺烈梁皇后治国期间,驱逐了大批宫中宦官,“天下咸望遂平”,同时整顿吏治,求贤任能,轻徭薄赋,平定边疆,推广教育,算是给东汉江山重新发展了一下。】 【但梁氏家族在此期间过于放纵,无人管理抑制,肆意妄为,横行霸道,为天下士人所诟病——当然,也有一种观点,即到了后期,梁氏家族的权力某种程度上超过了顺烈皇后,换言之,她即使想要控制家族也有心无力,难有作为。】 【不过,顺烈皇后摄政终生,她崩逝后,汉桓帝方才从梁氏家族手中夺回权力。】 【而汉桓帝,就是第一次党锢之祸的主持之君。】 【我们学过诸葛丞相的那篇《出师表》,“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二帝”,也就此开始。】 “仲卿,你觉得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些世家大族们心中会是什么想法?”刘彻慢悠悠道,不等卫青回答,便自语道,“怕是早已对这样太后皇帝的轮换感到不满了。” 卫青默默听着,并不出声。 他也很清楚,接下来世家大族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太后和皇帝轮番掌权,可士人呢,则一直都在这样的漩涡之中挣扎——大部分。 小部分出身高门,压根不会轻易被这样的风波所影响——除非他们自己主动掺和进去——的士人,则大约会觉得这种没有核心权力的日子已经让他们感到厌烦。 再者,太后总是会带来外戚在朝堂上一家独大,挤占掉其他家族的资源和权力——虽然正儿八经的外戚大多也是豪门望族,可是在这至关重要的权力资源面前,同为大族又怎么样? 而皇帝夺权,总会带来一批宦官气焰嚣张,势力壮大——这也同样挤占了世家大族的各种资源。 大部分士人想要稳定,小部分人则直接瞄向了核心权柄,而在面对皇权争斗的时候,这两方人是可以合在一处的。 只要皇帝和太后不管怎么轮换,都能在可控范围内不就好了吗? 在可控范围内,朝堂就不会大乱,天下也不会因此遭受波及,国朝就能够政治清明、平平稳稳、长治久安下去,而他们这些士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就卷入争斗漩涡之中变成棋子,家族子弟也能够按部就班地成长起来。 至于说什么叫做“在可控范围内”,那当然是将天下交给贤臣们治理啊。 圣君垂拱而治,各种繁杂事务交给三公九卿、交给世家大族们去处理就好了,明君贤臣,如何不是千古佳话? 当然,这么想的士人们,主要有两类人:一类,是真的觉得古之圣贤就要求君臣如此,圣明君主高居庙堂,文武百官忠君爱国、处理朝政,君臣和谐,开创盛世太平; 另一类,就是心中知道自己想要的是限制皇帝的权力,将大权转移到公卿手中,再凭借自己和家族的力量,让公卿的权力变成自己家族的权力。 卫青在心中摇头,不论出发点是什么,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这样做,不论那个皇帝是温和还是暴戾,是圣明还是平庸——当然,昏君或者脑子不清醒的皇帝不在讨论范围内。 而皇帝不愿意这样做,太后也不愿意,他们能如何应对? 在地方上的豪强地主愈发强大、中央至地方的世家大族渐渐成型之际,太后不愿意,还可以倚仗家族,外戚这个身份就决定了他们即使是大族,也不能与其余的大族站在一起; 可皇帝呢?幼年即位,长于深宫,无人脉也无权力的皇帝,他们能从什么地方着手? 大约还是陪伴在身侧的宦官。 宦官当然好的概率远低于坏的,可在皇帝眼中,那些至少看起来忠心耿耿的朝臣,未必比宫中内侍可信可靠。 - 汉桓帝刘志也看到了最后那句话,叹息痛恨于桓灵二帝? 灵帝是后来的皇帝,但这个桓帝,他莫名其妙就能够明白,这就是自己的谥号——为何要指责朕? 这个诸葛丞相是谁,是哪朝的丞相,竟然指责朕?这个受表的皇帝又是谁? 刘志神情嘲讽而不屑,指责朕什么,指责朕任用宦官、处罚官员吗?可这又不是朕的过错,这也是朕不得已而为之。 那些个大臣们一个个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但他们心底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朕又不是看不出来,说宦官们罪恶滔天、祸乱朝纲、因为宦官所以江山不稳,所以要除掉宦官。 宦官当然没多少好东西。 但这些公卿臣子们难道就是好东西了? 除去了宦官,大权被他们掌控后,他们难道就能够大公无私、将天下治理的海晏河清,蒸蒸日上? 他们掌权以后,治理效果如何不好说,但安排子弟门生、发展家族力量、扩充土地人口,可是必然的;帮助亲朋、同气连枝、互相扶持,也是必然的。 那到时候天下会是什么样子?! 到时候朕这个皇帝又会变成什么样? 天下完蛋了,汉室必然倾覆,朕这个皇帝没有好下场;但是这些世家大族却不一样,他们扭头追随一个新主,保全家族不说,还有机会摇身一变成为新朝的开国家族…… 若是天下不至于完蛋,但朕这个皇帝也必然会被架空,空有名头的皇帝过的是什么日子,都不需要想象,看看前面太后摄政时期的幼帝是什么样就知道了。 太后摄政,和官员们把持朝政,没有多少区别。 刘保心中对士人的厌恶在不断翻腾——倒也不是没有区别,至少外戚膨胀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是被口诛笔伐的对象;但是士人集体控制朝政的话,那就不存在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了。 这可不是某几个大臣摄政,而是效仿三代,天子垂拱而治,贤臣辅佐圣君,是大好事儿啊! 皇帝有什么理由反对和指责呢? 不过,现在有了这个联系列祖列宗的东西,于是刘志当即将自己的理解、困境、无可奈何……都发了上去,向列祖列宗卖惨,撇清自己的干系,顺带展示一下自己想要获取一个更好的方法的强烈心愿。 第95章 宦官登场(正式) 【虽然顺烈皇后已经驾崩,但是梁氏一族依旧不知收敛,导致汉桓帝的怨愤越来越深。】 【但是鉴于先前汉质帝的遭遇,汉桓帝并不敢再明面上直接表露对梁氏一族的恨意——即使顺烈皇后此时已经崩逝。】 【汉桓帝想要解决梁氏一族,但此时梁氏势大,并不能轻易撼动。且汉桓帝并没有什么朝堂上的势力,想要在朝堂上解决梁氏相当艰难。】 【当然,比起在朝堂上搞政治斗争慢慢弄垮梁氏,更简单一点的方法是直接动兵,干掉梁氏此时的首领、顺烈皇后的兄长梁冀,再顺势杀掉其他梁氏中人。】 【可这种动武,同样需要人手,还得是敢于冒死的人手——汉桓帝没有接触朝政,又是宗室出身,从哪儿去找这样的愿意为他效命的人?】 【要是朝堂上冒出来几个大臣说愿意为他效劳,汉桓帝也不敢信任,这毕竟是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的大事,万一这些大臣转投梁氏、或者口风不严,那死的就是皇帝自己了。】 【妻族外戚,通常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助手,可是此时汉桓帝的皇后同样是梁氏女,根本不可能帮助他。】 【所以,找来找去,汉桓帝只有一个选择:宫中宦官。】 在“历代·君主”之中,一群皇帝聊得热火朝天。 [宋太宗:没错,就是汉桓帝,他可是拉了一大群宦官来着] [汉和帝:之前的天子不是也任用了一些宦官么?] [唐太宗:那不一样,那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就说汉顺帝也用了宦官,但也就那么几个人,但是汉桓帝这里已经直接把整个宦官群体都拉上来了] [宋真宗:而且汉朝的宦官是可以封侯的……关键宦官收养的养子可以继承他们的爵位,一直传承下去,就像**就是这个出身] [明孝宗:总而言之,汉桓帝时期确实宦官势力出现了大发展,而且在他搞了党锢之祸之后,世家官员的风向也发生了大转折,整个局势都急转直下] [宋高宗:其实也算是无奈之举,毕竟汉桓帝最初是真的没有什么可靠可用之人,只有陪在深宫之中的宦官还算可靠,而朝堂上他也没有什么官员可以倚仗] [宋太祖:即使是无奈之举,但桓帝在即位之后的举措也称不上什么合格] [汉光武帝:他即位之后干了多少?] [唐高祖:桓帝在位期间一直没有停止对宦官的任用和倚重,最多是换掉一批宦官,朝堂党争不断,地方混乱无序] [唐高祖:只能说,东汉的衰颓根源早已存在,经过数任幼帝外戚和其余官员之间的斗争后已经难以挽回,而桓帝加速了这一发展] [明太宗\/成祖:地方的问题当然要解决,在朝堂上扶植其他力量压制世家官员也不是错误,可是桓帝没有真正抓到核心要点——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有心无力,即使知道关键也无法解决] [汉文帝:那桓帝是最后一个幼帝吗?] [隋文帝:不是,汉桓帝死的也挺早,然后依旧是幼主即位……再然后还是幼主] - 刘秀梳理着这一段讲述,以及历代皇帝聊天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首先,汉桓帝要亲政,要掌权,这不仅是出于皇帝天然的对权力的渴望,更是出于保证个人性命的需求。 当年汉质帝能够被堂而皇之的毒死,焉知汉桓帝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蛋? 而汉桓帝没有人手。 他没有得力的外戚帮助,强大的外戚依旧是梁氏;他没有朝堂官员帮助,即使有些官员出于种种原因不满梁氏,但同样也有大量的官员依附于梁氏。 所以,他唯一可信的,只有宫中宦官——他必然要依靠宦官。 而任用了宦官,在这样生死存亡面前,日后他也不可能直接将宦官一脚踢开,加之对世家官员羽翼膨胀的不满,宦官的势力必然会扩大。 且,做了这一切的汉桓帝,依旧是一个早亡的皇帝,下一任皇帝,依旧是一个幼主。 所以,一手拉开了宦官大权的汉桓帝并不能真正控制住宦官群体——当然不是指宦官不听皇帝的话,而是这种力量的膨胀并不被汉桓帝完全掌控; 同理,既然能够爆发牵连极广的党锢之祸,并且听名字就觉得这是指责皇帝的行事不妥,那么说明汉桓帝也不能控制住他想要压制的世家官员群体。 两方都有力量,并且成为死敌,但没有一个在皇帝的控制之下…… 完了。 即使没有农民起义,大汉也要完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农民起义简直就是无可避免的发展。 【汉桓帝找了一个宦官,叫做唐衡,一次他假装自己要上厕所,带着唐衡进去服侍。】 【就在这一次,汉桓帝问唐衡:“周边的宦官,有哪些与梁冀不和?”】 【唐衡给他列了个名单,总共四个人,分别是徐璜、具瑗、单超、左悺,这四人都是宦官。】 【汉桓帝听后,将单超和左悺两人叫到了自己的密室中,试探了一下两人的想法,确定了对方确实想要除掉梁氏,并且支持和听从自己的命令后,放下心来。】 【他紧接着直接将具瑗和徐璜也叫到了密室,四名宦官,加上他和唐衡,总计六人,歃血为盟,商量好了干掉梁氏的计划。】 【最终,经过一番乱战,汉桓帝成功地干掉了梁氏集团,除了梁氏家族的人外,与梁氏有牵连的官员——门生故吏宾客,共计三百余人,尽数罢免。】 【随后,汉桓帝便将五名宦官全部封侯,并且将大量的权力都下放给了他们。】 【这不能说不算一个无奈之下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显然不怎么正确。】 第96章 横行霸市 【五侯虽然确实与汉桓帝结下了深厚情谊,并且有一定胆识,但是他们贪婪粗暴,大肆敛财,对百姓压榨极深;同时,在官场上的处事手段与风格并不被人认可,过于蛮横和不讲体面。】 【简而言之,一方面,宦官们随意敛财、压榨百姓,是个人见了都要唾弃,这就让不少有点天下之心的官员都看不惯;另一方面,宦官大量拉拔自己的羽翼,挤占了无数世家官员的位子,属于是不死不休的资源利益争夺。】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一部分官员只是将官场当做一个特殊的职场,就想着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做官,按部就班地干活然后升职,最后退休;结果有了宦官搅弄风云,连安稳日常都没了,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这导致了官员的极大反抗。】 【汉桓帝有没有看到宦官的危害?他看到了,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宦官的权力;但他并不能舍下宦官。】 【宦官是皇帝本人权力的延伸,有时候也是皇权的一个必要的架构——在一些特定的时期中,宦官的存在颇为重要,皇帝通过宦官来行使权力、掌控权力,否则自己就有可能不过是一个空中楼阁。】 【对于汉桓帝而言,虽然不至于此,可是他也确实将宦官看做了一个自己的权力的延伸。】 【再者,五侯可都是实打实的有功之臣啊!没有五侯,汉桓帝夺权掌权也不能这么顺利。比起确实冒了性命风险、与汉桓帝歃血为盟的宦官们,官员有什么情面?】 【于是,汉桓帝还是较为纵容宦官。】 【但这不是官员集团所能够容忍的。官员们搜集证据,劝说皇帝,最终,五侯被贬身死,大量宦官党羽入狱或者罢免。】 【但这并非终点。在五侯倒台以后,汉桓帝又任用了新的宦官,主要的还是五个人,分别是苏康、管霸、侯览、曹节、王甫。】 朱元璋嗤笑:“他用宦官,放纵宦官,还有理了?” 宦官这种玩意儿,怎么可能担任要职,又怎么可以授予权力? 多少祸事都是这群祸头子给搅和出来的! 他大明决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朱元璋决定去敲打一遍自己的儿孙们。 (本朝·君主)[太祖:朕早就立下了祖训,绝不允许宦官干政或者识字,尔等也要谨守祖训,切勿重蹈覆辙。] [太宗\/成祖:没错,对宦官不可放任,一旦放纵必然遗祸。] [明英宗:朕明白的,祖宗们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明世宗:没错,太祖和太宗无须担心,朝堂和天下皆在我的控制之下,不可能有人翻起什么风浪的。] …… 朱元璋看了一连串儿孙后代们的表态,还算满意。 没错,就该对宦官掌权和乱政有这样清楚的认识,不然就有可能闯下大祸来。 虽然这些儿孙后代们肯定有些地方有小心思,有些地方有所隐瞒,但他也不是一定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时刻给他们紧紧皮,让他们脑子清醒就可以了。 - 而刚刚回复了自己亲爹的朱棣,却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毕竟嘛,各个朝代都有违背祖训的情况,可基本上都得过上几个皇帝;但是在太祖关于宦官这方面的训导上,他自己,这第二个皇帝,却已经违背了他爹的意愿…… 时间实在是有点早。 什么?你说他不是第二个皇帝? 傻了吧,他不是大明的第二个皇帝,还有谁会是大明的第二个皇帝?他登基之前可都还是洪武年间呢! 不过虽然心虚,朱棣却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行为。嗯。 而这么一连串的明朝皇帝之中,比较心虚的也就只有朱棣了,剩余的皇帝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有什么不对。 ——有哪里不对吗?没有吧? 更有皇帝对于汉桓帝的行为表达了深深的理解和认同。 - [某朝-甲地-甲:宦官都****是群畜生!就都应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才对!] 在各个“天下”之中,不少百姓开始宣泄自己被宦官欺压的悲惨经历。 [甲朝-某地-某某某:确实应该千刀万剐,还有那些和太监搅和在一起的官员,也都***是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也应该一起千刀万剐了事儿!] [某朝-甲地-某某:但他们过得可逍遥了,朝廷上根本没人管他们,要是真有人管了,也不是为了平民百姓伸张正义,而是为了争权夺利] [乙朝-甲地-乙:那不废话吗?那就是一群只知道权力的玩意儿,指望他们真的在意普通百姓才是见鬼,咱们就是死了一大片,对他们又有什么影响?] [甲朝-乙地-丙:那不应该是有人去上诉,找到几个清正廉洁的官员吗?让皇帝不要被奸臣蒙蔽了,才能有指望啊] [某朝-甲地-某:……皇帝?被奸臣蒙蔽?呵呵] [甲朝-某地-丙:难道不是这样吗?还是要试试啊,我们这边就打算试一试的。] [某朝-乙地-乙:确实应该试试,皇帝还是很英明的,天子只不过是被一时蒙蔽了而已] [某朝-丙地-甲:呸!蒙蔽个屁!你们这些人也都是脑子有疾,还指望皇帝或者什么清官] [甲朝-某地-某某:确实,都是群笑话,让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看乐子呢] [甲朝-乙地-某:嘲讽什么?我们这就是在想办法啊] …… 皇帝们一边围观“天下”之中的争吵,分析民情;一边在自己的君主群中各种试探。 [明太宗\/成祖:不过,东汉宦官们的行动力,比官员们强多了。] 看到这一句,东汉前期、西汉、乃至秦朝的皇帝们便明白了。 这世家官员和宦官们的斗争,最终是宦官占了上风呗! 或者说,至少在一定时间之中,宦官们是占据了上风的。 行动力这个东西,在政治斗争中非常重要,谋划再多但是毫无动静,那和没有谋划有什么区别? 没有行动,被别人抢占先机,那世家官员们想得再多也用处不大。 第97章 士人反制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简而言之,是许多官员继续向宦官及其党羽发起进攻,包括铁面无私,依法逮捕处置各个违法的宦官党羽,不畏强权,不向宦官的威吓低头。】 【而在当时的情况下,在士人群体之中,抨击宦官及其党羽,属于是一种政治正确,是一种必然要做、理所当然、且能够换来一些声名和资本的事情。】 【在这群人之中,有几个重量人物,一个是时任太尉的陈蕃,此人在日后还会出场;一个是名满天下、影响力极大的,被誉为天下楷模的李膺。】 【陈蕃是向汉桓帝上书,为被汉桓帝惩罚的官员辩解求情,表示官员们是正当行为,劝说皇帝远离那些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宦官;】 【李膺则再度处置了一批宦官党羽和子弟——包括宦官张让的亲弟弟。】 【而这一举动,引爆了双方的矛盾,事件走向了高潮。】 【要先说一个前提,那就是在之前那批官员处置宦官党羽的时候,时间节点在汉桓帝大赦天下之后。】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节点。】 【宦官党羽不做人,故意挑在大赦之前放飞自我,就是为了自己接下来不会被惩处;而官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大赦之后依旧坚持审判,惩处这些为祸一方的人,是值得肯定的。】 【但这个行为显然戳了宦官的肺管子,继而戳了皇帝的肺管子。】 【李膺的行为,则进一步激怒了宦官——当然,李膺等人肯定不在乎宦官们是什么想法。】 【可是皇帝的想法,是不能不在乎的。】 【按照史料上的说法,是宦官们为了报复官员,为了展示力量,在汉桓帝面前颠倒黑白,假装无辜,污蔑官员,顺带还把官员们的行为往无视诏令上靠。】 【最终,皇帝偏听偏信,眼里面只有宦官,没有那群兢兢业业、一心为公、不畏强权的好官员,选择了处罚官员和学子,维护宦官。】 “果然,都是那些太监的错,那些不是男人的东西都彻底扭曲了,一心就知道看钱。”不少人还是习惯聊天,而非将想法发到那个画面上去,特别是这种比较情绪化又涉及到皇帝的内容。 “皇帝就知道听那群太监的话,那么多贤人的劝谏他就没有听到吗?” 也有人认认真真地将这些勇于对太监宣战,不畏强权的人的名字记了下来,包括李膺、陈蕃,也包括其他的一些铁面无私的官员。 而更多的人,在看到宦官党羽专门挑了在皇帝大赦天下之前,胡作非为、肆意妄为的举动后,都如同被点燃了一样,怒火和仇恨熊熊燃烧。 有人忍不下去了:“这群太监就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故意要残害咱们这些普通百姓,然后还想要不用承担罪责,这就是故意钻空子!” 这件事情人人都能看明白,宦官和他们的党羽就是这样的,故意作为,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这是在炫耀他们高人一等,也是在用行动告知所有人——大家不一样,他们有特权,大家都不配和他们放在一起! 就算是杀人放火又怎么样?就算他们让人家破人亡,又怎么样? 你们什么也做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承受,或者自觉一点,把自己的好东西都献上去。 这是太监独有的行事吗? 不是!这是各个地方的大族,各个地头蛇们都会做的事情! 大部分百姓其实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个活的太监,死的也没见过,自然没有直面过太监的压迫;但是他们见过地头蛇,他们见过自己这块地方的势力强横又无所顾忌的大族。 那些大族们在地方上就如同土皇帝一般,也几乎可以说是“顺者昌逆者亡”。 因为不愿意低头,或者不愿意顺从,或者无意之中得罪了对方,而家破人亡的百姓,数不胜数。 便有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皇帝:“他不是皇帝吗?不是天子吗?他怎么就不能看明白事情的真相,怎么就不能把那群太监处置了?” “这种是非不分的人,怎么能算是天子?就算不愿意处置了太监,那至少也得补偿被太监祸害的人吧?” 但是都没有,没有惩处,也没有补偿。 ——这样的人,就是天子?就是皇帝?就是神圣的、所有人尊崇的、不可能有错的君主? 对于君主的认知中,裂痕在不断出现。 【但是情况真的仅仅如此吗?稍稍有点历史知识,或者稍稍有点社会经验的人,想来都不会这么认为。】 【汉桓帝有没有偏听偏信?——肯定有。】 【在汉桓帝的成长环境中,他天然的就会更偏向宦官一些,毕竟当年是宦官跟随他出生入死,照料起居;如今,也依旧是宦官随侍左右,还一心为他考虑,从不违逆。】 【再者,宦官的一切都是依靠他得到的,并没有什么反制的能力,不能威胁到他。】 【不论是从情分上,还是从实际权力问题出发,汉桓帝都会更偏向宦官。】 【但最终让汉桓帝做下决定的因素,并不只是他对于宦官的偏听偏信。】 【——士人们遭到大祸的一个关键原因,还是在于他们“飘了”。】 【首先,是在汉桓帝大赦之后,官员们依旧惩处了那些宦官党羽。】 【对于汉桓帝而言,不管官员的理由多么充分,都不能掩盖他们是私自行为这一事实,也不能掩盖他们违背诏令的事实。他们没有提前上报皇帝,没有得到皇帝的特殊命令,而是自己行动,还不顾皇帝的命令……】 【这叫什么,这叫藐视皇权,这叫违背命令!】 【这个罪名,可比什么官员和宦官搞政治斗争严重多了。】 【更关键的是,这些官员不仅行动了,他们还成功了,对象还是已经得到了皇帝偏爱、掌握不小权力的宦官党羽。】 【皇帝本人专门给了特权的人,居然还敌不过这些官员?】 【这说明什么,说明世家官员的力量实在是强大,说明地方对抗中央皇权。】 【在地方上都能无视皇帝命令,还能用他们自己的家族力量、姻亲力量、各种关系,直接干掉皇帝的人。】 【这一点,加上上面的一点,已经足够要命。】 【足够让所有皇帝都产生不满——至于有多少皇帝决定收拾一下,这些皇帝又分别会选择什么手段,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但,士人们触犯的雷点并不止这些。】 第98章 党锢之祸1.0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明白这个说法……”有人低低道。 当然,他不是说自己要站在什么太监一方,这不可能。只是,对于这么一个理论,他也有点能够理解。 他本人家住在县里面,托了点关系,又有点运气,成功进了一家大酒楼当小二,干了几年之后,他也有了点心得体会,对于酒楼的运转和主家、掌柜等人的想法,自觉有了些揣摩。 此时,他便把自己的想法悄悄与旁人交流了起来。 “像我在酒楼里面的时候,虽然人少,但也有些派系……主家一般不管这些事情,掌柜确实有些偏向。” “那如果不同的派系有争端是什么情况?” “主家只关心收益,如果不影响赚钱,一般也都不管酒楼里面到底用谁,也不管掌柜怎么处理,但是要是闹出了事情,主家就要找掌柜了。” “通常掌柜自己处理的话,也还好,可要是两方闹大了,掌柜的就不在乎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只要平息事情,安安稳稳,但肯定会偏向讨他欢心的那一批人。” 简而言之,就是掌柜的在面对闹大的情况的时候,他只想要平息事态,并不在乎根由是什么,而如果要处理一部分人才能平息事态,那他肯定不会处理自己偏向的那一系; 主家呢,在乎的是收益,以及掌柜的有没有违背他们的命令,还有掌柜能不能处理好这一摊子事儿。 最终,某件事情的核心真相是什么,并没有多少人——有能力管事情的人——在乎。 虽然朝堂不能这样直接照搬,但是他觉得,大人物们没事儿不想管什么麻烦这个想法,应该还是类似的。 皇帝,皇帝也是大人物,也不想没事儿有人给他找麻烦让他处理。 特别是这个给他找麻烦的人还不是被他偏心的那一方。 更何况,这些官员们还确确实实在皇帝下诏之后没有听从命令…… 不管他们有多么正当的理由,这也都是违背命令,就像是主家明确表示了不能做什么事情,可掌柜的偏偏还要做一样。 - 赵匡胤冷笑:“多少年了,这些官员的手段还是那么几样。” 党锢之祸,当然是刘志这个皇帝有毛病,并且最终还导致了汉朝的进一步衰亡;但是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来看,这些官员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违背命令,私自行事,但是还干了其他事情——是什么呢?作为后来人的赵匡胤当然知道。 他们掀起舆论,引动太学生和各个地方的士人儒生,让他们在全天下散播言论,向皇帝施压。 舆论逼迫,自己是道德君子、是行正道,而皇帝要是不听从他们的话,那就是昏君。 这个套路,这群士人们玩儿的可不是一次两次。 特别是东汉时期,能够成为学生士人的,大都算是家有资产,有土地有人手有资源有声望。这让这群人的舆论力量比其他时候都要强。 刘志因此反应激烈,当然手段有问题,可是这个反应却很正常。 【在这批官员被抓之后,李膺继续惩处宦官党羽,同时,他还有着极高的影响力。这会造成什么?天下皆为之所动!】 【彼时天下官员有多少?没有步入朝堂但是有学识有声望的大儒有多少?再不济,还有三万的太学生——基本上都出身于地方大族乃至世家,至少也是一方豪强。】 【别的不说,三万太学生纷纷声援李膺,发表文章言论,认为天下都应该效仿李膺。】 【他们通过自己的学识和人脉,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宦官乱政、祸乱地方,赞美和支持李膺等人的做法……简而言之,天下士人亢奋了起来。】 【这就更要命了。】 【在汉桓帝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支持正义”“站在正义的一方”“不畏强权”“天下楷模”,而是——以言论逼迫君主,以天下舆论威逼皇帝,这完全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谋逆!】 【尽管李膺等人的行为确实是值得赞赏的,也尽管宦官们确实干了一大堆该死的烂事儿。】 【但在政治斗争之中,在皇权的视角之中,真相如何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权力。】 【即使说“官员们也是对大汉的一片忠心,所以才想要清除国贼”,也没有意义。不符合要求的,反过来逼迫君主的,指点自己做事的忠诚,对皇帝而言,那就不是忠诚。】 【宦官们对皇帝的心理把控还是比较准确的。】 【因此,他们直接对汉桓帝表示,这些士人是在结党啊!他们结交驱使太学生,连通各个地方的名士学子,这不是结党是什么?况且,他们还一块儿诽谤朝廷,想要“乱风俗”,这就是对朝廷和皇帝的挑衅和威胁啊。】 【汉桓帝用行动表示了对这个观点的深深认同。】 【他下诏,逮捕了大量“党人”,前后牵连的人数不少于两百;最终,这些人虽然没有被处死,却也全部被罢免,且为终生罢黜,永不叙用。】 【被断绝了政治前途的,还包括一部分太学生的领头者。】 【第一次党锢之祸结束,就在半年后,汉桓帝驾崩,时年三十六岁。】 刘秀绷不住了:“死了?又死了?就在这个党锢半年之后???” 他简直有几分情绪崩溃,一时又开始思考是不是他大汉皇室得罪了上苍,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多个皇帝都英年早逝,还大多没有留下后嗣。 (本朝·君主)[光武帝:@汉桓帝,你怎么就三十六岁驾崩了?这前面这一连串的政令,看起来你也没什么大病啊] 通常,皇帝能够下达和执行这种大规模的诏令的话,那么身体情况不能说非常健康,但至少也没有到了病入膏肓、难以理政的地步。 可要是没有到了病入膏肓、难以理政的地步,那好好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怎么就在半年后就驾崩了? 若是说有时候总有特殊情况,那也确实。可大汉的这种“特殊情况”是不是有点多了?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对皇帝下手? [桓帝:……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目前没什么问题……] 看到回答,刘秀心里越发思考这都是阴谋的可能性来。 [光武帝:你们身边有没有人能够在旁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的能力?] 他没有直接问,但是皇帝们在对于自身性命安全的问题上还是比较敏锐的,特别是东汉中后期,曾经受到权臣外戚威胁的皇帝们。 这群人都开始思考起来,自己的死亡会不会有疑点;先帝乃至再往前的皇帝的死因到底有没有问题…… 自己身边的人,宦官,妃嫔;或者在宫中有较强力量的人,皇后、外戚、宫妃、甚至一些大族…… 第99章 一波未平 就在东汉的皇帝们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生死的问题上的时候,某些朝代的民间,也有人对这些士人的行为开始了点评。 当然,也不完全是民间,还包括了一些官员与自家子弟、大族内部的讨论。 譬如这一家,处于科举已经推广后的时期,过往的门阀世家已经消亡,如今存在的应当是官宦之家。 家主,也是家中官职最高的中年男子坐在厅堂正中,而儿孙们则按照身份列坐在侧。 年轻人终究是更冲动一些,一个青年人开口道:“这些士人在行动的时候,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 他们就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越线了,就没有想过皇帝可能会有的反应? 更年长一些的男子看着他道:“三弟,你不能以知晓全貌的后来者的身份去直接指责当时的人。再者,两汉时期的官员与如今的官员也有所不同。” 别的不说,至少他们可以参考借鉴的先例就远没有如今多,或许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皇帝会有的反应,但又没有一个先例可以提醒他们呢? 况且,两汉时期,特别是东汉中后期的官员,他们的出身身份就和如今天下的官员们不同。 东汉中后期,官员士人学子,出身家族都是地方豪强起步,世家大族封顶,掌握了大量的可以传承的私人土地,掌握了大量的经济和人口,还可以养出来一支战斗力不算很弱的私兵…… 这和如今的官员完全就是两种存在。 如今确实也有官宦世家,可这种官宦世家,也并没有当年那样的力量,没有大量的理所当然的传承的土地,没有掌握大量人口,更没有私兵。 ——即使如今大家族也都有着大量的田地庄子,可这和门阀士族的土地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或许当时的士人压根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见他们讨论和思考,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但只是说了一句话:“或许他们并非不知这样的行为是什么含义,也并非不知皇帝对此是何态态度啊。” 这个论点,也让一群儿孙们悚然一惊。 当时的士人学子的行为,是彻头彻尾的逼迫君主,以舆论的力量,强行逼迫皇帝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是僭越,是谋逆。 如果这些士人和学子并不是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早已逾矩、干了不该干的事,同样还清楚皇帝根本不可能乐意…… 那他们就是完完全全的预谋。 “如果是真的,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一个少年充满疑惑,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后还导致大批官员和士人学子彻底断绝仕途。 青年人思考了一下,道:“假设此为真,那么或许,他们是想要赌一把。” 赌,皇帝能不能承受得住压力;赌,皇帝会不会选择放弃;赌,皇帝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 皇帝当然会不高兴,但是皇帝也不得不面对天下舆论的指责。 如果皇帝在乎名声,如果皇帝承受不住压力,如果皇帝不想和世家、和士人学子直接撕破脸,如果皇帝选择妥协,如果…… 那么,皇帝就会按照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惩处宦官,不仅仅是惩处这几个台前的宦官,还会将整个宦官的权力体系撤销。 如此一来,皇帝还是需要直接任用官员,而不能扶植宦官。 这就是他们获胜的第一个部分。 此外,一旦皇帝在这时候退让了,那他们就可以继续借助舆论,宣扬自己的名声——让天子都为之退让啊! 世家官员的权力会进一步扩大,皇帝的权力和声望都会被削弱。 这是获得胜利的第二个部分。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他们赌赢了,那收获的利益简直无人可以想象。 “那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败的很惨烈。”少年人总结。 最终皇帝压根没有低头,而是选择了彻底击溃这些敢于挑衅自己的人。 “不,不能算是彻底失败,”年长的青年人道,“他们的名声更好了,皇帝和宦官的名声更差。”他们牢牢地掌握住了声望的高点,将皇帝对比到了泥地里去。 “再者,他们只是有一部分人断绝了仕途,可他们的根基都还在,最终,不也是汉朝消亡,而世家大族依旧存续吗?” 世家大族的根基,土地,压根没有受到分毫影响;依附于土地的人口也还在他们的手中。 至于官场上的问题……一个家族总还有其他子弟,没有子弟,也有弟子和门生,还有无数的故吏;再者,还有姻亲。 汉桓帝说是撕破脸了,可却没有动这些人真正的根本。 根本没有受损,又算什么彻底失败呢? 【汉桓帝驾崩,无子。】 【他有皇后,是窦皇后,没错,还是窦融的那个窦氏家族,升任太后,临朝摄政。】 【新帝由窦太后和她的父亲窦武选立,是汉章帝的玄孙,是为汉灵帝。】 【窦太后任用了窦武,以及陈蕃,二者共同辅政;同时,窦太后还赦免了第一次党锢之祸中的大批官员,将他们重新任用,天下之士无不“望太平”。】 【随后,陈蕃和窦武建议窦太后诛杀所有的宦官,但窦太后觉得这个提议有点毛病,杀了那些有罪的宦官没问题,但是把所有宦官都杀了……有没有考虑后续的处理?】 【于是,最终决定,处死有罪的宦官,包括当初和党锢之祸牵扯极深的管霸和苏康。】 【但同时,为了方便自己的执政,也为了培植自己的力量和人手,拥有政治自由,而不至于完全变成被士族官员架空的傀儡,窦太后也在自己身边使用了一些宦官,还有一些女尚书。】 【可在陈蕃和窦武眼中,这是太后在纵容宦官,是太后倒行逆施,不再清明,因此,纷纷要求窦太后诛杀身边的宦官、罢黜女尚书——他们不断施加压力。】 【窦太后并不同意,还是那句话,不想成为傀儡就不能让步。】 【于是,陈蕃和窦武开始了私自行动,先是私自任命了司隶校尉,这个官职可以领兵;又自行任命了河南尹和雒阳(洛阳)令,随后私下逮捕了太后宫中的宦官,严刑拷打,又根据审讯的口供抓了一些宦官。】 【这批宦官主要人物,是曹节和王甫,是在汉桓帝时期与管霸苏康两人一起被提起来的,只不过不如管霸、苏康在党锢之祸中影响力大。】 【随后,窦武回到了自己的府中,他的奏疏才被上交给窦太后。】 【而在这个过程中,奏疏要先交给太后的长乐宫的主管宦官,再有宦官交给太后——这个宦官叫做朱瑀。】 第100章 一波又起 刘邦大怒。 这些人是想要干什么?私自任命官员,还是司隶校尉,以及河南尹和雒阳令? 东汉的京城是洛阳,这三个官员的任命,完全就是冲着掌控京畿地区去的。而两个官员,没事儿干什么要掌控京畿? 当然,还是那个问题:私、自、任、命! 这种行为,与谋逆何异?! 要说之前的外戚家族也在不遗余力地扩大自己的羽翼,但那些行为与窦武和陈蕃的行为依旧是两回事儿。 毕竟,之前的外戚家族的行为,还是得到了太后的许可的,一定程度上可以等同于太后在扩充自己的力量;但是这一回,窦太后可没有认可窦武陈蕃的计划,自然也没有许可二人。 所以,这就不是外戚家族扩张,而是官员权臣扩张。 窦武和陈蕃……就算他们自认为有正当理由,但他们的行为也是绝对不能被许可的。 还有那什么“望太平”——谁望太平?天下之士。 宦官得到惩罚,被欺压的百姓们当然高兴;但是太后不愿意处置其他宦官,就直接成了放纵、不清明,这又是谁的理论?“天下之士”的? “看来日后的天下,皇帝还是得在这些儒生士人身上费心啊。”刘邦断言。 虽然他的大汉天下还没有这么多的、形成如此影响力的“天下之士”,可从东汉这一系列的情况来看,日后,在没有了地方藩王的事情之后,对皇帝影响最大的群体之一,就是这些士人。 如何压制士人,如何削弱士人,如何掌控士人,将会成为一个合格皇帝的必修课。 【朱瑀看到了窦武的奏折内容,顿时大怒:“有罪的不守规矩的宦官自然可以诛杀,但是我们这些没有过错的宦官又为什么要遭受灭族之灾?!”】 【——窦武的奏折里面,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并不只是那些个罪大恶极的宦官,也确确实实牵连到了不少目前还没有干什么坏事儿的宦官。】 【没事儿被牵扯,朱瑀等人自然不愿意。】 【而作为能够在宫中脱颖而出的宦官,朱瑀脑子转得非常快,他直接高呼:“陈蕃和窦武竟然上奏要求太后废帝,这是大逆不道!”】 【随后,就在当天夜晚,朱瑀召集了长乐宫的十七个宦官,歃血为盟,决意杀掉窦武陈蕃等人,朱瑀还联系上了曹节和王甫,一同劝说汉灵帝将黄门令改为王甫。】 【——说起来,有观点认为朱瑀等人是劫持了汉灵帝,但个人认为应当并非劫持,还是劝说诱导居多;但他们后来劫持窦太后是真的。】 【因为汉灵帝没有亲政,所以没有天子玺绶,无法让尚书台官员认可,宦官们干脆直接持刀逼迫尚书台制作诏书,任命王甫为黄门令,有了诏令,宦官便又去逮捕窦武任命的黄门令。】 【关于持刀威胁这件事情,也有说法是汉灵帝本人亲自过去威胁的。】 【随后,他们放出了被窦武抓走、关在狱中的长乐宫的宦官,又劫持了窦太后,将天子玺绶从她手中夺走,交给了汉灵帝。】 【接着,汉灵帝下诏,表示窦武谋反,要求逮捕。】 【窦武拒不奉诏,与侄子一同射杀了传旨的宦官,并且召集禁军数千人,表示宦官谋反,大家跟我一起去阻止他们;听闻消息的陈蕃也带着属官打到了尚书台,“窦氏有功,黄门作乱”。】 【陈蕃被逮捕处死,窦武率兵激战一夜,不敌——中郎将张奂不知内情,只知窦氏谋反,领兵平乱——兵败自杀。】 【至此,宦官逃脱了被诛杀的可能,而汉灵帝得以亲政,年十三。】 【此时,距离汉灵帝称帝不过一年。】 刘秀懂了,这个汉灵帝也是一个称帝早,死的也早的皇帝。 就是不知道汉灵帝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子嗣了,虽然有没有好像影响也不大的样子。 - 明朝的皇帝们此时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关于陈蕃和窦武的事情。 [明太宗\/成祖:窦武和陈蕃动作有点太慢了,要处置宦官,逼迫太后,竟然还磨磨唧唧,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让宫中的宦官直接知道了关键。] [明世宗:确实,比起那些宦官的行动力来说,士族官员这边确实有点太慢了] 看看那些宦官吧,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窦武和陈蕃的谋划,当天就找到了对士族官员动手的理由;也就在同一天,就联络好了宫中的宦官,歃血为盟;当夜,就联络好了皇帝,让皇帝更换了黄门令的人选。 也就在当天夜晚,宦官群体就杀掉了窦武安插的黄门令,救出了被抓走的宦官,挟持了太后,抢到了天子玺绶并交给了汉灵帝; 还是在这一夜,皇帝宣布窦氏谋逆,宦官宣旨,随后带兵、联络不知情的将领,击败了窦武及其下属,获得了胜利;同一夜,还处理掉了陈蕃。 这是什么样的行动力?! 想要谋划政事,想要获得成功,在能够完成基本布置的前提下,就应该有这样的果决,有这样的行动力! 比起宦官们,陈蕃和窦武实在是太慢了,当然,也或许是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把宦官看在眼里,并不觉得他们真的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除了巧言令色蛊惑皇帝。 但这个想法显然是错误的。 宦官们也是人,旁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够做;人所可能拥有的果断、冷静、机变,他们也可能会拥有。 特别是长乐宫的主要宦官们,宫中的宦官不知凡几,能够爬出来、脱颖而出的,都不能轻视。 况且,对于朱瑀这些宦官而言,这一场政变,不仅是政治上的斗争,还是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最后机会。 [明神宗: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陈蕃窦武会打算把所有宦官都处理干净。如果他们不是这个打算,那么他们或许还可以迂回达到自己的一部分目的。] [明神宗:以及,既然决定对所有宦官动手,并且他们已经自己私自任命了官员,窦武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的打算写在奏折中上呈窦太后,他不知道奏折要由宦官转呈吗?] [明神宗:再者,虽然此时确实是太后临朝称制,但是他们就没有考虑过汉灵帝的看法吗?] 以上这几点,朱翊钧是真的不明白。 第101章 党锢之祸2.0 处理宦官,约束宦官,那是应有之义,特别是那些恶贯满盈、玩弄权术的大宦官。 但是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全部的宦官?为什么要计划着将所有宦官都处死,让宫里面都没有宦官? ——要说是为了削弱太后的力量,让大权全部归于朝堂的官员,或者说窦武和陈蕃的手中,那确实应当处置太后常用的宦官。 但这绝对走不到要处置所有宦官的地步。 斩断太后的臂膀,只要让他困于宫廷,不能获知到最新的朝堂消息,周边没有什么有能力的可用之人,就可以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要做到这一步,根本不需要把所有宦官都干掉,以至于所有的宦官都站在对立面的地步。 窦武和陈蕃是怎么想的?不会真的是觉得所有的问题都源自宦官,只要清理掉宦官这个群体,就能够天下太平吧? 即使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们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成功的可能性吗? 虽然陈蕃有自己的门客,窦武能够调动一部分禁军,但这股力量也依旧不够保险。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太磨叽了。 既然想要将宦官一网打尽,他们手中也确实有一部分兵力,那么就应该直接设下陷阱,立刻动兵,把他们全部消灭。 而不是还一直想要走什么程序,还把这些计划写在了奏疏之中呈交给太后——就算没有被宦官看到,太后也基本不可能支持。 所以,这两人这么做是为的什么? 最后,只要他们还是这么磨叽,就还是会拜倒在宦官的手底下。 宦官的行为,才是值得称道的、可以肯定的政变的例子。 至于最后那个问题……那完全可以说是朱翊钧从自己的经历出发,有感而发。 太后不愿意处置所有宦官,难道皇帝就愿意了吗? 陈蕃和窦武此时一定要处置全部宦官,给太后施压,某种程度上讲,不就是藐视皇权,不仅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还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么! 只有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在乎皇帝,并不真正从内心尊奉君主,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帝身边也是有宦官随侍的,如果真的要处置所有宦官,那皇帝身边的人是不是也要处置?一个皇帝,连自己的身边人都保不住? 从这个角度讲,朱翊钧还是挺讨厌陈蕃和窦武这样的官员的。 [明武宗:谁知道呢,大约还是自觉自己才是主人,完全忘了皇帝和太后,心里面压根不觉得自己是臣子吧。] [明宪宗:总归陈蕃和窦武的举措是失当的,就算不谈他们的打算,在如何处置宦官这一点上,他们也没有采取最好的方案。] 别的不说,看唐朝的那些个政变,哪一个不是当机立断,哪一个不是雷厉风行……只要拖延了,只要自觉胜券在握而放慢了速度,那么最终迎来的也必然是失败。 再比如东汉自己的政变,也全部都是果决狠辣,没有一个成功的不是毫不犹豫的。 [明太祖:通过这个例子,更能够显出宦官的可怕危害,我大明决不能给宦官权力,更不能出现这样的宦官!] 朱元璋见缝插针,再次严厉训导儿孙们。 虽然确实这一次事件中,宦官的行动可圈可点;可越是这样,越证明了宦官的危害性,证明了他们能够带来怎样的破坏。 所以,大明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也就在这一次政变的过程和后续中,第二次党锢之祸出现了。】 【窦武和陈蕃身死,窦武本人的宗亲、门生弟子、宾客、姻亲都被牵连其中,族灭,窦武的孙子得人搭救幸免,陈蕃的儿子也侥幸逃脱;】 【位列九卿之下的官员中,凡是曾经是窦武或者陈蕃的门生弟子、故吏的人,都免官禁锢,不得为官。】 【张奂发觉自己受骗,上书要为陈蕃和窦武平反,最终也被免官禁锢。】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为陈蕃、窦武、李膺等人——是的,李膺再度被免官禁锢了,鉴于他曾经和陈蕃窦武都有联系——求情的人太多,宦官们发现他们声望不减,仍有威胁。】 【本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想法,宦官们干脆再度向汉灵帝进言,表示李膺这群人打算谋反,因而结党成群。】 【汉灵帝采纳了这个说法,随后下诏,兴起大狱,追捕党人。】 【李膺等人在这一次大狱之中被处死,天下各地被牵连进去,被逮捕、流放、关押、处死的士人多达六七百。】 【接着,就是第二点五次党锢之祸了。】 【在这一次大清洗之后的第八年,依旧有不少人惦记着当年的士人,永昌太守曹鸾就是其中一人,他向皇帝上书,请求赦免当年的党人,解除禁锢。】 【但这个上疏再次触动了皇帝的敏感神经。】 【汉灵帝不仅没有采纳,反而逮捕处死了曹鸾;但这不过是皇帝的第一个反应而已。】 【接着,汉灵帝直接下诏,各个州郡考察官员,凡是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全部罢免,永不任用,并且牵连五族。】 猛地看到这么熟悉的一句话,白居易愣了半晌。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开始琢磨这两句拼在一起的话。 春风吹又生,这一句是他写的,原本描写的就是草原上繁茂枯荣的草,也是为了描写这些野草的生命力旺盛,岁岁枯荣,始终存在,即使偶然烧起来的大火也不能让它们消亡。 而被拼到一起的这一句“斩草不除根”,就是斩草除根的另一种化用嘛。 组合到一起,没有毛病,逻辑通顺,合情合理…… 虽然不是非常符合对仗的要求,但勉强也算是能够合上吧。 关键是这一句非常的简单直白,易于理解——白居易不由陷入沉思,难道日后的诗文都变成了这样的行文风格吗? 第102章 黄巾节点 李世民虽然对汉灵帝的政治水平不太看得上,对于这群宦官的眼界能力也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对于这句话还是赞同的。 对于确切的不死不休、有着绝对不可调和矛盾的政敌,当然是要斩草除根,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不然,遗留下来任何一丁点人,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是对自己性命的不在意,也是对自己这一系人马的不负责。 大家都知道一定要除掉对方了,也知道若是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日后也一定会报复了,怎么还能够留手,心怀慈悲而不去斩杀殆尽呢? 从这个角度上讲,这群宦官确实考虑的没有问题。 但问题在于,虽然宦官们并没有像是之前的窦武和陈蕃那样,直接说要清理掉所有宦官,把整个宦官群体——有罪与无罪、野心与本分、有才与无能——都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是把矛头对准了所有的“党人”及其家眷门生。 简而言之,宦官们一是在杀鸡儆猴,威吓其余官员士人,二是将目标定在了具体的对象身上。 可是,对于大多数士人而言,即使宦官没有把矛头指向自己,他们也天然地与宦官站在对立面上。 面对宦官的行为,他们并不会觉得“这与我无关”,也不会觉得“这都是那群人自己导致的后果”,更不会觉得“没事儿,我当我自己的官就行了”。 他们只会觉得唇亡齿寒,觉得物伤其类,觉得“宦官都是畜生”,认为自己与宦官也是死敌,“我与宦官不死不休”“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去把这群宦官拉下马”。 换言之,就是虽然宦官们自以为自己没有将所有士人变成敌人,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经完完全全地与士人变成了死敌。 “高明,青雀,你们要记住,在不能彻底消灭某一个群体的时候,就最好不要与整个群体为敌。”李世民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道。 窦武和陈蕃犯了这个错误,宦官们也将要陷入这个大坑之中。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在日后的为人处世中,也跌进这个坑里面。 对某个群体看不顺眼,觉得他们危害深重,或者严重阻碍了自己,那都很正常;但是对方毕竟是群体,而非个人——个人可以说要消灭,可消灭一个群体…… 其难度完全不可类比。 而在不能消灭整个群体的时候,最好的方法还是分化。 并且,要找准分化的那个点——像是宦官把分化的点定为了“党人”,就没有找对,这个分化点根本不能真正分化士人群体,反而会让他们联络的更加紧密。 【这就是东汉时期的中央大混乱。】 【但是中央的混乱,是与地方相互联系的。】 【地方大族发展,朝廷派来的长官或是被中央牵扯精力,或是无力压制地方大族,或是干脆明哲保身万事不理,或是大捞特捞压榨百姓……】 【又有宦官当权,大肆盘剥,丝毫没有什么正常的长远的政治经营意识。】 【这导致了地方百姓的生存空间被不断缩小。】 【就在这期间,东汉还并非风调雨顺,旱灾这种灾祸都已经是日常节目,更有瘟疫、地震、日食、蝗灾等特殊天灾的一条龙服务。】 【自然灾祸同样在压缩着百姓的生存空间,百姓们越来越难活,越来越绝望;同时,这种灾祸还能和“天子无德”“朝廷气数已尽”挂上钩,因此,越来越多的百姓也对东汉产生了不满和怨恨。】 【于是,就在第二点五次党锢之祸发生的过程中,农民起义爆发了。】 【而这一次农民起义,与之前的两次农民起义都有一个极大的不同点。】 【那就是组织农民起义的形式。】 刘彻不打算为难自己,他直接打开“历代·君主”,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后来的皇帝们。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具体的未来发展,不是吗? [清高宗:农民起义的形式?如果说黄巾起义和陈胜吴广、绿林不同的地方,他们是通过宗教完成组织和起义的。] [清高宗:黄巾起义之后,也有不少通过宗教进行组织的。杀伤力比一般的叛乱或者起义要大,也更难清除干净。] [唐太宗:总之对于宗教这个东西,不可放松警惕,也不能放纵分毫。] 刘彻点头。 他大致明白了。 为什么整个东汉朝廷看起来都没有怎么防备这个起义,为什么他们还有心情一直搞政治斗争,一点也没有理睬民间问题,以及,为什么这个叙述在之前都不讲民间的情况,没有什么铺垫…… 完全是因为,这个起义与之前的秦末和新朝的情况并不相同。 之前的两场农民起义,都是一边起义一边组织,甚至可能是先有几个人起义了,再组织人手。 但是如果掺和上宗教就不一样了。 在起义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完善的组织,那么他们起义的影响力和速度将会远超常规;且,在他们发动之前,不论是朝廷官府,还是地方大族,可能都还不觉得有什么呢。 宗教啊。 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 刘彻是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但刘秀却不能这么轻轻松松,他只觉得瞠目结舌。 什么叫瘟疫、地震、日食、蝗灾等各种灾祸的一条龙服务? 干旱、水灾这样的灾祸已经够严重了,但这竟然还不够,还有瘟疫?地震?日食?蝗灾? 这四个,没有一个是能够轻轻松松过去的啊! 一旦出现瘟疫,那就是牵连数城;一旦出现地震——地动,同样牵连数城,且,“天地”这种层级的灾祸,必定会被联系到天子身上,日食同理。 而蝗灾,更是大杀器。 大汉怎么了? 人为的祸乱不断也就算了,这纯粹是人祸,只要解决了那些个胡搞乱搞的人就可以处理完成一半;但是天灾,这样的天灾,能怎么办? 第103章 太平道 【通常而言,常见的农民起义以直接的武装起义为主流,也就是秦末和新朝这两大起义这样。】 【这种起义在初期,通常没有多少人手,最多的就是像陈胜那样直接带着戍卒,或者像是王匡王凤那样带着周围的百姓。】 【他们需要时间去进行下一步的发展,需要时间扩充力量,需要时间去完成自己这个起义军的组织和建设。】 【但是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不一样。】 【他们不需要在起义之后花费大量时间发展,在起义的时候,他们的组织就已经有了形状,他们的人数也已经足够。】 【因为他们将发展的时间放在了起义之前。】 【或许有人会感到疑惑,像是两汉那样的户籍和基层管理制度,想要搞什么串联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一般人连里都出不去,还怎么联络发展?要是他们真的四处发展人手,难道地方大族和官员不会发现?】 【这就要提到一个词了,宗教。】 【黄巾起义的前期准备,是依靠宗教形式进行的。因此,官员和地方豪强完全知道有人在传教——是的,这并没有隐瞒他们,但是大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换言之,是他们默认了宗教的发展,默认了大量的百姓信奉。】 【不要问为什么大家不管,因为当时几乎没有人觉得这能造成什么影响。】 【而这个宗教,叫做太平道。】 【顺带一提,这种依托宗教的起义方式,在这之后也成了一种主要方式。】 东汉灵帝时期的官员和大族悚然一惊。 不少人额头和后背都当即渗出岑岑冷汗——完了! 太平道,太平道的人早就来过他们这里了,当时他们都不觉得这些人有问题,还对他们四处走动乐见其成…… 原因,当然是因为觉得这些人还可以安抚一下那些愚民,让地方上能够更加安定一点。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想法,有太平道的人来宣讲,给那些愚民治病,他们也都安分了许多,整日里想着逃窜或者干其他事情的人也少了不少。 是以,他们一直都是默许甚至给这些太平道的人行方便的。 但现在,太平道最终竟然要谋反! 当即就有官员劈头盖脸地问周围的下属:“太平道的人呢?立刻在各个道口设立关卡,搜捕太平道妖人!” 还有一些人则开始追问追查:“张角呢?他在哪里?” ——是的,他们是知道张角此人的。 太平道的行动并没有隐瞒官府,自然也没有刻意去隐瞒张角这个首领的存在。 可是知道有张角这么个人,却不代表他们知道张角在何处,又有什么计划和准备。 【太平道,是根据《太平经》所起的名称。而《太平经》一书诞生于东汉后期,是道教重要经典。】 【换言之,太平道这一宗教组织就是脱胎于《太平经》,而太平道,也是道教的一个分支。】 【严格来讲,太平道是道教的黄老一脉,而非老庄一脉——黄老,就是西汉初期“奉行黄老之学”的那个黄老,讲求清静无为。只不过,到了太平道这里,黄老之学也被他们做了一些改编。】 【另,大家也要区分明白道家和道教哈,一个是思想,一个是宗教,并不能直接画等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发动起义的太平道这个宗教,是道教的一个分支,是一个宗教,是一个被当时的东汉朝廷所默许的宗教。】 【而太平道发展信徒的方式,也是依托于《太平经》:教人向善,并且以符水治病。】 【教人向善,这是传播的一个基础,人们一看这个宗教是宣扬真善美的,那肯定更愿意接纳;而符水治病,就是核心手段。】 【东汉时期,医疗本就不发达,而对于广大普通百姓而言,那更是生病了就无计可施,大家常说的什么郎中医生之类的,在东汉可不普遍。对于当时的百姓而言,问题甚至不是没钱治,而是没人来治病。】 【因此,能够治病——至少他们如此宣扬——并且确实有治好的例子的太平道,如何不被普通百姓所接纳、所认可、所信奉,最终变成愿意听从太平道各个使者的话?】 【当然,太平道能够发展壮大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百姓们活不下去了,而朝廷不仅毫无作为,反而成了破坏的那一方。】 【在当时,人相食、死相枕藉,都是常见之事;而在黄河沿岸,情况尤为严重,豫州“饥民饿死者四五”;即使是没到这个地步的百姓,也处于“寒不敢衣,饥不敢食”的境况。】 【皇帝、朝廷、地方大族各种搅和,让百姓们越发困窘→ 老天爷火上浇油天灾一条龙服务→ 百姓们更加困难,有的直接变成了流民→ 不管是流民还是仍旧能够耕种的百姓,都因为劳作、饥饿、受伤等等患病,却无法医治,纷纷死亡→ 百姓们恐惧不安,感到绝望,朝廷毫无作为,继续搅和→ 太平道四处派人一边传教,一边免费治病→ 活下来的百姓将太平道视为恩人,视为天神→ 太平道的声名被口口相传,让更多的百姓知道,同时他们继续散布人手→ 越来越多的百姓,包括没有见过太平道的百姓,都将太平道视作唯一的希望,成为信徒……】 【太平道都得说一句,感谢朝廷!】 嬴政皱眉:“这样的宗教形式,能够发展多少……信徒?这些信徒又能够做到哪一步?” 宗教的传播能力他已经看到了一部分,但到底没有具体概述,所以他也不能准确判断出来,只能进行一个大概的推断——反正人不会少就是了。 别的不说,人少,还怎么搞起义? 但问题就在于,一,太平道能够发展多少信徒;二,这些信徒有多少愿意跟随他们起义,有多少不愿意直接起义、但是愿意做一些其他事情,又有多少只是信奉却不愿意做这些事情。 转换成简单点的话,就是太平道能组织多少有效人手,效率有多高。 李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播和起义形式:“想要组成军队并不简单……” 要是人人都能拉起军队,那朝廷还干什么?朝廷还要什么户籍? 前面陈胜吴广也好,王匡王凤也罢,那都是有先决条件,所以才能有个几百人,但这显然也称不上军队,因此,他们一开始都是占山为王——陈胜飘了不算。 至于刘秀和他兄长,那是联络了周边的各个豪强,又原本家中就有着大量的佃农、族人、宾客。 第104章 大贤良师 [唐太宗:太平道能够发展起来的最重要原因确实是因为朝廷不行。] [汉太祖:这确实,没事儿的话百姓们也不会愿意去反抗朝廷,也不会真的对什么教深信不疑。] [宋太宗:确实如此,所以朝廷不能无视民生;但也有一些妖言惑众之辈蛊惑百姓,哄骗了一些百姓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还鼓动百姓与朝廷对抗,这种情况也不能不防啊。] [宋徽宗:没错,总有一些想要敛财或者占山为王的人跑去蛊惑百姓。] [汉武帝:这倒是,所以朝廷和地方官员都不能放松对任何宗教的警惕,一旦发现有人私自传教,都应该视为非法。] [汉光武帝:你们后来有没有什么宗教相关的律例?] ……一群皇帝讨论的热火朝天,毕竟宗教这种极有可能不可控、并且还时常想要染指权力的存在,那完全就是他们的敌人。 不彻底打死,也只是因为成本太高;并且留存一定可控的宗教的话,也还是有利可图。 但是他们讨论的重点,也是如何防范宗教,如何控制宗教,以及,如何处理民间可能会突然冒出来的新宗教。 譬如那个大名鼎鼎、活跃了许多年的白莲教。 至于说如何发展民生,让百姓们不会衣食无着,不会因为无助、因为无望、因为生死而慌不择路投入到一个宗教的怀抱中…… 这根本不是他们谈及的主要内容。 - [某朝-甲地-某某某:……如果我真的走投无路,然后有人救了我,我也会愿意相信他们的。] 在某个朝代的“天下”之中,悄悄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短暂的静默之后,又刷出来了几条消息,大都是表示对这个想法的赞同。 [甲朝-某地-乙某:如果朝廷真的变成这样的话,出现了太平道这样的人,我也得跟他们一起] [乙朝-某地-某:说实话,就算我不相信,那也得懂得感恩,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某朝-某地-甲:你们就不怀疑一下他们治病的真实性吗?他们说能治病就真的能治?说不定完全是因为病不重所以人自己恢复了呢?] [甲朝-某地-甲:那重要吗?至少他们还过来给我们免费治病了,他们还知道过来关心我们,就算他们别有用心] [甲朝-甲地-丙:问题是有些人本来病的不重,说不定被他们这么一搞,反而病情加重了啊!] [乙朝-丙地-某某:他们别有用心,可是朝廷和那些老爷们难道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朝廷管我们了吗?我家这边现在就是又有旱灾又有瘟疫,可是朝廷到哪去了?别说治病,他们还在收税!] 随着争吵的激烈,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去。 有些人觉得应该认真判断这些人到底是真治病假治病,有些人觉得只要他们过来治病就已经足够、真假不重要,有些人认为到底还是应该听朝廷的话,有些人则从自身经验出发、觉得这些不可靠的人说不定还是让人病情加重的元凶…… 【当然,即使再怎么有机可乘,朝廷再怎么拉垮,这种发展力量的机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能够抓住时机的人,到底并不普通。】 【而太平道的首领,抓住了东汉末年的混乱的机会的人,叫做张角。】 【张角出身巨鹿,巨鹿,就是如今的河北邢台平乡县,他信奉黄老,也阅读了《太平经》,起初,他只是根据《太平经》和自己的社会经验,招收弟子,传播理念,将自己掌握的法术咒语传授于人。】 【由此,诞生了太平道,张角自称“大贤良师”。】 【张角以魏郡为最初的落脚点,他以符水咒术为百姓治病,凡是痊愈的百姓,都将其奉若神明,太平道以极快的速度发展了起来。】 【或许是从中看到了机会,或许是原本就有着更多的打算,总之,在魏郡一带成功后,张角就迅速周边派遣弟子和信徒,为周边的人治病,也传播太平道的声名。】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发展,太平道的信徒遍布东汉的八个州:幽州、冀州、青州、徐州、荆州、兖州、扬州和豫州。】[注] 【而东汉总共有几个州呢?十三个。】 【剩余五个没有被太平道渗入的州,分别是在当时较为偏远、处于边境地带的并州、交州、凉州、益州,以及京城所处的司州。】 【因此,完全可以说是张角已经将太平道扩张到了全国主要地区,也是人口的主要聚集地。】 【地盘大了,太平道的教众也很多,按照史册记载,多达数十万,“莫不毕应”,甚至不乏有人为此卖掉家产,前去投奔张角,“填塞道路”,死在路上的人都数以万计。】 [注]:幽州:北京、河北北部、辽宁、朝鲜西北 冀州:河北中南、河南北部、山东西部 青州:山东东北部 徐州:山东南部、江苏北部 荆州:湖北、湖南大部 兖州:河南东部、山东西南 扬州:江苏南部、安徽南部、浙江、江西、福建,湖北东部,河南东南 豫州:河南东部、安徽北部 并州:部分山西、内蒙古、陕西、河北 交州:广东、广西、部分越南 凉州:甘肃、宁夏、陕西西部、青海部分 益州:云南、四川、重庆、贵州大部,部分陕西、甘肃、湖北 司州:司隶校尉部,河北南部、河南北部、山西南部和部分陕西 第105章 朝廷纵容 刘恒的瞳孔骤然一缩。 东汉十三州,张角的太平道竟然就已经蔓延了八州之地,掌控了数十万信众——数十万,这个数量已经足以撼动一个朝廷了,且,还是一个比较稳固的、正常状态下的朝廷。 当年赤眉军横扫长安和东部,也不过十万大军;绿林军在发展了几年、分兵之后,也不过万余人。 就是这样的兵力,就已经能够影响王莽的新朝。 而张角的太平道,已经有数十万信众,虽然这些百姓并非真正的士卒,战斗力不能与之相较,但是天下百战精兵有多少,士卒拥有完备的甲胄武器的又有多少?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即使朝廷有着数量足够且战斗力充足的军队,想要调集调动也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不算很短,足够让一些州府郡县被破坏了。 况且,太平道的影响力遍及八个州,那么他们的起义方式就会和绿林、赤眉不同。后两者都是从一个地方起家,但是太平道……反正如果他是张角,那么他一定会同时发动八个州的信众。 想来能够抓住东汉混乱之机的张角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而八个州同时发动,地方官员又毫无准备,能够取得的成效可想而知。 再者,宗教这种存在——竟有百姓为了投奔张角,变卖家财,奔赴上路,甚至死在半路的人都超过了万人。 这样的影响力,这样的控制力……刘恒可以断言,绝对比过往的农民起义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高。 毕竟,过往的农民起义,其核心点在于“活不下去”,而若是有田有财,能够活下去、甚至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了,农民们的凝聚力就会变弱,作战意愿也会减小。 可太平道这种影响力,固然也和民不聊生有关,但却已经不只是“活不下去”了。 他翻看“历代·君主”。 [汉武帝:张角发展了十多年,有了如此规模,朝廷在干什么?] [宋哲宗:……朝廷觉得没什么,好像还觉得太平道在做好事……] 刘恒:…… 算了。 - 李斯对于太平道的思想来源确实有几分意外。 这种能够被用来造反的思想理念,看起来和黄老不是非常接近——但也未必。 大秦统一天下之前,法家人物里面,也有不少人深受黄老影响,但这也不妨碍法家贯彻自己的学说,甚至有时候,“攻击性”更强了。[注] 而汉初使用黄老学说,多半是要休养生息。 可见即使是同一种理论,也要看是什么人使用。 【那么有人要问了,张角这么扩张太平道,一点也不知道隐藏,整个过程完全公开,那朝廷就没有反应吗?】 【这倒也不是。】 【朝廷和地方官府是有反应的,只不过不是大家想象的反应,而是——太平道挺好的哈。】 【没错,就是这样的反应:太平道不错,张角也是个大好人啊。】 【官员们都知道太平道的扩张,也知道有人传教,还知道张角,但是大家都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太平道可是在救死扶伤,在教人向善,这能有什么问题?!】 【因此,官员们不仅不警惕或者处置太平道的人,反而还大开方便之门,甚至有些官员直接与太平道的人来往,还有官员帮助遮掩一些太平道的人的小罪过。】 【就在太平道起事的三年前,时任三公之一的司空的杨赐——是的,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弘农杨氏的杨赐——倒是看出来了点问题。】 【于是他上疏,表示如今大赦天下,但是张角等人也不知道悔悟收敛,但他的太平道如今发展太快,已经到了一旦让州郡逮捕讨伐、就会引发更大的动乱的地步。】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让郡守刺史等“简别流人”,送回原籍,削弱张角的势力,然后直接诛杀张角,剩下群龙无首的人就很好处理了。】 【只不过,杨赐这个奏疏送上去的当天,他就被罢免了,于是奏疏留在了宫中,根本没有被汉灵帝看见。】 【接着,曾经是杨赐的属官的刘陶,联合其他官员一起上奏,说的还是太平道的事情,他建议皇帝直接下诏抓捕张角,并且以爵位封土作为奖赏。】 【这一次,汉灵帝看到了,但他并没有听。】 【而不只是皇帝,整个朝堂之中,也没有多少官员在乎太平道和张角,或者说,他们不怎么在乎民间的想法和动向。】 “为什么,阿耶?”李承乾诚实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确实不明白,之前他自己读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不怎么明白。 李泰也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想了想,道:“因为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在黄巾军之前,史书上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利用宗教——事实上,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宗教也是一个比较新鲜的玩意儿,官员们也好,皇帝也好,甚至大多数的普通百姓,都不知道宗教能够拥有的力量。” “宗教的力量没有人知道,也没有多少人看出来。杨赐算是一个,刘陶算是另一个,其他人也有人担心,但他们到底是纯粹对于流民聚集感到忧虑,还是已经能够预见太平道掀起的风浪……” 李世民叹息,“在此之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因此,大多数人也根本意识不到太平道的力量,也意识不到太平道的危害。” 人是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出现过的事物的。 甚至,即使这个事物出现了,可当这个事物没有具体展现其情况之前,大多数人也是不能够想象或者意识到其中的真实情况的。 这是人之常情。 就像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前,有谁想到了“皇帝”?在刘邦一统天下之前,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前,有谁意识到出身平凡的人,也能够掀翻一个巨大的王朝? 再比如王莽——谦恭未篡时,没有王莽这么个例子在前,日后的所有皇帝都能注意到大臣这种邀名可能暗藏不臣之心吗? “所以他们只知道太平道在做好事,在引人向善,在给人治病,”李承乾总结,“他们只觉得这是好的事情。” 李世民点头:“没错。所以,我要求你们遇到事情的时候不能只看表面,不能拘泥于过往的经验和历史,要多想一想,多想几步,哪怕想得多一些,也没问题。” 那些东汉的官员难道都是蠢货吗?当然不是。 他们如果能够多想一想,将细节联系起来,然后往远里想一想,扩展一下思路,他们也能够想到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去想,而是仅仅在乎太平道的表面。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不那么在乎民间的动向。 因为不在意民间,因为瞧不起民间,不觉得民间能够做什么大事,所以对于民间的动向毫不深想。 想到这里,李世民又道:“民心民意,这是绝对不可以忽视的对象,不论做什么决策,都不能忽略掉这一点,也不能大而化之地过去。” 就算不在乎百姓过得如何,也得考虑百姓们的状态对朝廷产生的可能的影响。 -------------- [注:申不害,韩非,这俩就深受黄老学说影响。] 第106章 司空见惯 东汉末年。 有官员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解起来——尽管并没有人指责他,也没有人要他给出个交代。 “这不能怪我们……谁能想到那张角竟然包藏祸心,想要颠覆天下……” 他的属官在一旁,同样满脑子想要摘除自己和上司的责任,自然接话:“是啊,谁能想到,那些百姓竟然还真的愿意跟他们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再说,张角这些人不过是普通人,又没有什么领兵经验,想不到他们的行为也不是我们的错误。” 他们有什么错呢? 即使有错,也是因为缺乏经验而已。 张角这种逆贼,完全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就连朝堂诸公大部分都没有预料到黄巾军的事情,更何况他们? 每日里,他们要操心一地的民生经济、安防建设、官府与地方豪强的关系,早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哪还有余力去关注一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很好的太平道。 再说了,就算是足够敏锐、察觉到些许问题的几位公卿,他们也只是上了一两次奏疏而已,并没有连续上奏。 这说明他们也不是将此视为可以影响朝廷的头等大事啊! 【为什么这些官员,包括皇帝——此时汉灵帝已经二十多岁,并不是一个幼童,对各种事实一无所知,这就要谈到当时的情况了。】 【首先,在杨赐的奏疏之中,关于解决太平道,就提到了关键一点:简别流人。】 【流人,就是流民,这是所有封建王朝中导致天下动荡的重要原因,东汉也不例外。太平道想要发展起来,也少不了流民的参与。】 【虽然张角让人传教的时候,目标并不局限于失去土地的流民,事实上,很多加入太平道的百姓都还是身处家乡、没有失去籍贯的人,不论他们是自己有一点土地、还是给别人做工,总归是没有离开原籍。】 【可是流民依旧是太平道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很多流民对太平道的追捧也更加狂热。】 【这也是为什么杨赐要将处理流民作为第一步——没有流民,太平道聚集的人数就会减少,同时,传递消息也没有那么方便。】 【但是,皇帝也好,朝中官员也罢,大家都不太在意流民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因为流民太多了,但是好像又没有真正动摇朝廷。】 【流民的问题并不是在桓灵二帝时期才出现的,最迟,在汉安帝时期,也就是东汉中期,就已经有不少百姓变成流民,且年年都有,州州皆存,一次流亡之人可达万数。】 【自此开始,在后来的各个皇帝在位期间,流亡的百姓都不少,一部分可能在流亡之后找到了新的地方安置下来,但更多的还是没有户籍、四处流窜。】 【但是皇帝们,朝臣们,都不是特别关心——特别是到了中后期。】 【我们可能不太理解,流民可是严重的不安定因素,像是之前的那些农民起义,哪一个不是和流民有关,怎么就能不关心呢?】 【这当然是因为,大家发现,虽然流民确实是不安定因素,但是好像也造不成什么真正的威胁呀~】 【汉安帝时期,就有至少四次起义;汉顺帝时期,起义次数就上涨到了十三次;到了汉桓帝时期,甚至直接达到了二十余次;就连汉灵帝本人在位期间,在黄巾起义之前,也有过两次农民起义。】 【或许朝廷和皇帝起初还会为之慌张,可是等到这么多次、却没有摧毁汉朝之后,他们就渐渐变得高枕安卧起来——安心啦,这些流民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他们聚集起来叛乱,想要镇压下去也相当简单。】 【比起关注流民,还不如关注关注那些世家大族、处理处理士人党人、增加一些财富来源,比如卖官……】 【至于说叛乱,那还是那些地方大员、或者蓄养了大量私兵的世家大族更值得警惕提防。】 嬴政只觉得不可思议。 流民这么影响朝廷治理天下的存在,东汉的这群人竟然能够放弃不管? 他们在想什么? 要是流民无所谓,只要他们无法攻破朝廷的军队、只要朝廷还能镇压下去,就可以不在乎他们的话——那朝廷还建立严密的户籍系统干什么? 闲的没事儿干吗? 民户,一向是朝廷手中的核心财产。 是的,对于一个朝廷、一个皇帝而言,最关键的是治下有人、手中有人。某种程度上,人口就是决定了一个皇帝权力大小的因素。 如果皇帝治下的人都能被他如臂指使,都愿意听从他的安排,且人口数量远超他的敌人、包括世家大族手中的人口数量的话,那么皇帝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实际操作中不是这么简单,但这确实可以在理论上成型。 所以,嬴政完全搞不明白这群东汉的皇帝们到底在干什么。 官员们不那么在乎,确实可能是因为他们可能也觉得流民构不成威胁,缺乏组织,一片散沙;但嬴政以为,这更是因为官员们都是家族出身,有流民对他们本身又不是绝对的坏事儿。 流民出现,朝廷丧失人口,但是地方大族大可以趁此机会填充自己的庄园! 所以,官员们何必要过多关心呢? - “世家大族当然要处理,但这和处理流民问题又不冲突。”朱瞻基翻了一个白眼,这完全就是可以二者兼得的事情,又不是什么二选一,处理一个就不能处理另一个了。 倒不如说,流民和世家大族的问题相辅相成才对。 因为朝廷不干人事儿、天灾不断、地方豪强各种搅和,导致百姓不断丧失土地,只要不愿意成为佃户,就会变成流民—— 成为流民的人,最终有一小部分幸运儿能够获得新的土地;大部分人只有两条出路:继续流浪,或者老老实实去依附豪强。 因而,不论如何,最终真正的获益者只有一个:地方豪强。 百姓自然是全然的输家,是彻头彻尾的无望;而朝廷,虽然看起来还能支撑,可实际上却一直在失去人口,失去力量。 东汉后期说是要关注豪强大族,解决豪强大族的问题,进行压制,但是他们却不想着双管齐下,好好处理一下流民的问题,也算是斩断豪强们兼并人口的触手。 朱高炽也清楚这并不冲突,但是:“东汉朝廷当时已经做不到同时处理两件事情了。” 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且日益严重的豪强问题,变成了地方割据;从中期以来的幼主导致的中央混乱,也一直未曾解决。而中央的混乱,更是给了地方可乘之机。 等到一代代皇帝回过神来,终于能够看一看天下、理一理地方的时候,可操作的余地已经很小,且皇帝还都早死,时间上又不充足。 反正走到汉灵帝的时候,东汉的灭亡几乎已经注定。 当然,这不妨碍汉灵帝要承担加速东汉灭亡的责任。 第107章 习以为常·组织问题 难得的,在面向普通百姓的“历代”中,有人发了消息,尽管还是隐姓埋名,但众人通过他所发的内容,就已经判断出来了他所处的时间段。 ——毕竟,他直接发表了有关汉灵帝具体措施的内容,而众所周知,这种具体细节是后世人不能发表的。 [某朝-甲地-某某:汉灵帝他公开卖官!] [某朝-乙地-甲:我知道你们会说什么“卖官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有”,但是汉灵帝他完全不一样!] [甲朝-某地-某:他不仅大量卖官,他已经把所有官职都公开标明价格了,什么二千石的官职要二千万,四百石的官职要四百万,公要一千万……这和以前那种卖官完全不一样。] [丙朝-丙地-丙:甚至地方官的价格要高于中央官,且,这个买官还可以不直接交钱,有钱的话就直接买,没钱的话还可以赊欠……先上任,然后加倍偿还……] [甲朝-丙地-某某某:那些官员一上任,就疯狂加税,什么都能收税,想收多少收多少,根本不让人活下去!] 时刻关注着一切消息的各个时空的皇帝官员们,都看到了这些内容。 东汉之后的人,只是感慨着这个消息终究是有人说出来了,并进一步关注百姓的动向——已经有人打破了沉默的规则,选择在这贯穿各个朝代的画面中发消息,那出现第二个还远吗? 有时候,知道一些未来的、现在所不知道的消息是好事,但是有时候却并非如此。 如果这些消息不利于朝廷和皇帝呢? 再者,他们也并不太想自己如今这个时期的所有消息都被人说出去。 而东汉末年之前的皇帝们,关注的重点便有所不同。 卖官鬻爵,这种事情确实不算少见。 从实际效果上讲,直接用钱买卖只是卖官鬻爵的一种,那些给高官显爵们的子嗣的荫庇,同样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卖官,只不过这属于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至于说用钱买卖……这在两汉也并不算少见。 但如同汉灵帝这样,直接把所有官职明码标价,告诉所有人,让所有人只要想买就来买的风格……确实是没有先例。 拜托,就算要卖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家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这只会是一个所有有资格知道的人所知道的、心知肚明的秘密。 且,也没有人会直接将官职明码标价,有时候,这个出售的官职本来就已经圈定好了人选,有时候,对待不同的人会提出不同的价钱。 到底谁会这么直接把官职标价拉出来卖啊! “他不会是因为缺钱了吧?”刘秀喃喃,这已经是他努力想出来的唯一一个理由了。 而且,这个理由还算是比较符合逻辑。 这个逻辑是这样的:世家大族疯狂扩张,朝廷的人口减少,赋税收入减少,但是开支不减甚至还增多了;仅有的那些人口,也被一些大族平日里的搜刮搞得家破人亡,根本交不上多少赋税,导致朝廷收入进一步减少…… 总而言之,最终,朝廷就没钱了。 同时,汉灵帝作为东汉历代幼主的最后成果——可能不是最后但是也差不离,他自己显然也是没有太多的钱的,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没有。 于是,他就要想方设法地搞钱,不管是为了个人享乐,还是为了朝廷大义。 所以他选择了明码标价卖官鬻爵。 刘秀思来想去,这个已经算是一个他用尽全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了。 虽然他并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由。 【当然,朝廷和皇帝在自认为流民构不成威胁之后,也进行了一番分析,为这个观点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理由。】 【说实话,如果他们把“威胁”的条件定义为“推翻朝廷”“天下震动”的话,那一般情况下的流民倒也确实无法构成威胁,他们找的那个理由也算正确。】 【但我们都知道,流民的威胁从来不是无法推翻朝廷就算了的。他们虽然一时间无法做到那样的成果,可是日常不断的消磨,就是对朝廷最大的威胁。】 【说回正题。】 【朝廷官员和皇帝为此找到的强力理由是什么呢?】 【用我们能够理解的词来形容,就是组织问题。】 【想要掀翻,或者退一步,动摇一个朝廷,是需要强大的组织的,通常为军队。就如同过往的农民起义、或者秦统一六国一样,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军队,特别是兵力足够多、战斗力不算弱的军队,是那么好组织起来的吗?】 【不谈其他问题,我们纵观所有的历史,都能明白一件事情——优秀的组织人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偏偏成功的力量总要有一个差不多的组织人才。】 【流民之中会出现这样的人才吗?出现的概率有多高?出现了这样的人之后,他不选择朝廷一方、而选择反对朝廷的概率又有多高?】 【以及,即使他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他成功的拉起来一支有威胁的队伍的可能性又有多高?】 【注意,这里有一点,“有威胁的队伍”。按照我们前面提到的、东汉朝廷此时可能的对威胁的定义,是能够影响朝廷、天下震动。】 【在经过综合评判之后,官员们、皇帝的看法就是,这个概率极低极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为什么,就和东汉的客观情况有关了。】 第108章 前提繁多 “贤才从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刘备叹道。 若非如此,各个势力又何必四处争抢人才,又何必宽待其他阵营中的主要人物? 如同曹操看好关羽一样,这完全是因为人才的稀缺性。 如果人才不这么稀缺、不这么重要,那大家大可以将一些不愿意归顺的人直接杀了了事。但事实上,并没有人这么做。 或者说,并没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主公这么做,所有人都是在尽可能地让那些被俘获的人才归顺自己。 并且,派人在各地求贤,包括但不限于自己亲自屡次前往、让自己麾下的人才通过各种关系劝说对方…… 而从事实上讲,刘备确实可以说,大部分的人才,特别是涉及到文书、谋略、组织策划等方面事务的人才,大都出自一方大族——即便不是那种盛名天下闻的世家大族,也至少是盘踞一方的豪强。 领兵作战的人才,或许出自民间的概率还要高一些,可这些人才,几乎没有民间出身之人。 所以想要组织起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然后再对朝廷发难,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当时的东汉朝廷对此不以为然,确实不算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还是太不在乎百姓了,所有人都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利,打压对手壮大自己,特别是皇帝! 但是世家的这个问题——“若我成功光复大汉,那至少不会出现那样的世家门阀,所以……”刘备对诸葛亮道。 诸葛亮明白他的意思。 按照他们如今的情况,阵中的世家大族子弟并不是特别多,因而若是光复大汉,那至少不会出现那种垄断一切的门阀士族。 当然,以上是逻辑推测。 如果用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刘备点开自己的“本朝·君主”,就能够看见,自己确实称帝了,但是却只有二代。 那么谁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呢? 东边,孙权一系中的世家可不少,且都是江东大族;北面,曹操的人马中世家子弟同样不少。 - 皇太极摇头:“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组织起军队,那朝廷又何必要建立户籍制度,在各地设立官府?” 就算是他们女真,如今人口并不算多——相较明朝,并且人员聚集、并不分散,还有着人人皆兵的历史传统,都需要一个户籍体系,需要派人登记管理,以备不时之需。 更何况是东汉? 【古代,特别是遥远到两汉时期的古代,其交通、信息传递、人员流动的情况可与我们如今不同。】 【首先,交通非常落后,普通人全靠绿色无污染的双腿出行,还要翻山越岭,很多时候并没有可靠的道路;其次,信息传递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全部依靠人力,且是双腿出行的人力;至于人员流动,鉴于交通和信息的情况,更是艰难无比,况且朝廷本身还在限制这件事情。】 【而更关键的是,东汉在巅峰时期的人口数量,是五千多万。】 【仅仅五千多万,而且还是在巅峰时期,等时间来到汉灵帝时期,在一连串的天灾人祸之下,还剩下多少人口,那就不好说了。】 【即使还是按照五千万来计算,往东汉的领土上一平均,那也足以做到“千里无人烟”了。】 【况且,这还没有区别老弱妇孺,也没有计算被徭役征走的壮丁。】 【反正这么算下来,一个人有了推翻朝廷的想法之后,即使想要拉起队伍,在短时间内,说不定也只能拉出来个百来人。】 【百来人,对于东汉朝廷、对于地方大族而言,算什么?】 【若是有人进入了流民队伍之中,这个流民群体人数上万,他能够把这些流民全部说服愿意跟随他一起,那也只有万人,还是饥饿疲惫的万人,还是不知道几分壮丁几分老幼的万人。】 【这对于东汉朝廷和地方豪强而言,同样算不上他们定义中的“威胁”。】 【在朝廷眼中,农民起义是做不到开局就能够拥有庞大队伍的——如陈胜吴广,如绿林赤眉,开始的时候都不过几百上千人。】 【他们能够走到后来的地步,全靠没有在一开始就被朝廷镇压,然后如同浪潮一样不断“席卷”,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所以,在农民起义刚刚开始的时候,只要及时镇压,那就根本不是问题。】 【朝廷能够组织起人数众多的军队,完全是依靠一整套系统:理论上分布各处的户籍系统+传递信息的通讯系统+管理地方人口、赋税、徭役的管理系统。】 【这些系统从建立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不断地消耗钱粮,永无止境。】 【而在东汉时期,能够与之类似的,只有地方大族,或者掌握了实权的州郡长官,他们手中有钱有粮,当然,更有人,还有细密绵延的各种人脉关系网络。】 【在朝廷的认知里,只有这些家伙能够对朝廷构成威胁。至于流民,至于农民起义,那是什么?】 【当然,说句实在话,朝廷的这一套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倒也没错。】 【只是,他们太过小瞧了百姓,也太过低估了民间的能人,同时,又太过高估了自己。】 【有一句经典语录是,“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虽然这句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但是放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东汉的皇帝、官员、士人,他们无疑都是傲慢的。】 第109章 傲慢以至翻车 (历代·君主)[明太宗:东汉的这些个皇帝和大臣确实是太过傲慢了,压根没有把百姓放在眼里,最终落得那样的结果也不奇怪。] 朱元璋从自己的经历出发,是实打实地厌恶这种不干人事儿、不把百姓当人的皇帝和大臣的。 因此,在这时候,他对于东汉的情况也没什么好话。 [唐太宗:确实,不要低估百姓的力量……也不要小瞧了任何一种宗教的影响力,这种东西必须要在刚开始就处理妥善。] 刘彻非常赞同这些观点。 虽然这个黄巾起义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通过这些前置信息,他已经看出了不少关键点。 首先,就是这种可怕的组织能力。 通常朝廷需要依靠一整套户籍和管理制度,才能调动起人手,完成初步的组织——后续的管理还需要进一步的行动,且即便如此也不能杜绝不愿意听从命令和指挥的情况; 但是张角依托太平道,却能够在手中压根没有户籍,也没有强制能力的情况下,让数十万百姓愿意相信他、听从他,愿意为他效力,也愿意听从指挥。 这是大问题。 而更大的问题还蕴藏在这一个问题的深处。 首先,张角根本没有什么基础的制度,也没有强制力,他却能够做到这样的成就——依靠宗教,其成本远远低于朝廷! 朝廷要维持一个完整的户籍制度,维持地方上的管理制度和强制能力,需要有庞大的官员体系,有巨大的赋税开支,有各种损耗和争斗…… 但是这些,太平道统统都不需要。 成本这个东西,即使是放在朝堂组织和建设之中,也依旧是重中之重,谁的钱也不是从天上刮下来的,朝廷的同样不是。如何节省开支,用更少的钱办到更多的事,一直都是朝堂诸公和皇帝必须要研究的课题。 而太平道这样的低成本……就导致了即使是民间出身、一无所有的人,都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对朝廷构成巨大的威胁。 即,朝廷和民间的鸿沟,很有可能被填平。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其次,张角这个太平道,想要发动叛乱,想要用武力对抗朝廷,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张角还没有这个心思,但等到他的力量越发壮大的时候,他难道就没有思考这方面的事情吗?没有进行相关的准备吗? 他肯定有。 既然有了想法,就会有相应的行动,比如派一些中坚力量到各个地方组织当地的信徒啊,比如给自己的信徒们传达一些命令和计划啊,比如让自己的信徒开始各种准备啊…… 总之,这个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行动。 这些行动,中上层的人肯定会参与其中,但是普通的信徒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毕竟到时候作战也少不了他们。 而这样的准备,也不会就局限于十天半月,时间一定不会短。 但就是这样,在张角明确流露出要造反的意思后,在各个信徒都被要求准备造反的过程中,却没有一个人向朝廷告密! 没、有、一、个、人! 至少,在先期准备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选择去上报朝廷,即使他们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样的杀头的、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在后来,宣布起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如何犹豫。 这样的执行力,这样的行动力…… 如果不是这种造反所拥有的,而是朝廷能够拥有的,那完全是能让刘彻自己半夜睡觉都笑醒的程度。 可这偏偏是太平道,是造反,是民间要反对朝廷的人,是——宗教。 宗教啊。 一个成本那么那么低,效果却那么那么好的东西。 而且,还是一个并不会被垄断在朝廷手中,不会被垄断在皇帝手中,而是能够人人都有可能掌握并使用的东西。 怎么能不让人心惊?又怎么能不让皇帝警惕? 就在这时候,“历代·君主”之中又刷出来了新内容。 [宋太祖:宗教这个东西当然得提防,但不能只关注民间,继承人也得注意,可不能让日后的皇帝变成什么忠实狂热的信徒,要不然天下就完蛋了,就像是***,自己把自己和国家都给搭进去了。] [明孝宗: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太多见吧……不过确实不能不防,这种情况的危害甚至比民间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宗教还要可怕。] [汉武帝:???] [汉太祖:???] 一群前期的皇帝,看到这些后来者们讨论的话题,目瞪口呆。 看他们的意思,是有一个皇帝,是不知道哪个宗教的忠诚信徒??? 忠诚到,把自己本人,甚至整个天下都给坑了进去??? 这是什么鬼故事! 哪个神经病皇帝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刘邦不理解,刘邦不可思议,刘邦完全不想接受。 能够成为皇帝的人,通常脑子都不至于太差——即使是继承来的皇位——吧,而且,作为一个掌握了所有人生死的权力的存在,这种感觉完全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 是的,刘邦认证,这确实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从根本上,彻头彻尾的。 没有人——算了,话不说这么满——基本上没有人,在有了这样的权力之后,不会发生变化。 甚至,这种变化并不是皇帝本人所能够控制的。 这是必然的、无可抗拒的、无法改变的走向,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因此,刘邦就更加不能理解了:有了这样的权力,并且早已从根本上改变了的皇帝,怎么可能会是哪一个宗教的忠诚信徒? 如果皇帝真的是什么的忠诚信徒的话,那也应该是权力。 不过……天下无奇不有,既然真的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也确实应该对继承人在这方面提高关注。 不然,要是真的大汉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存在,他刘邦怕自己死也不得安生。 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可怕了,想一想都能让他今天睡不着觉。 刘邦决定出马,给这群人换上一个话题。 [汉太祖:不过最后那句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傲慢不可取啊!] 或许是这句话让不少皇帝有点共鸣,他们很快放弃了之前的那个话题。 [唐高祖:确实如此,大唐的成功和之前那一位的傲慢有很大关系。] 被这句话击中的杨坚:…… 在右边的那个名单里,排在这个让人牙痒痒的唐高祖之前的,不就是他杨坚的不知道哪个儿子吗! 傲慢?傲慢! 傲慢到把好好的大隋折腾散了,让一个不知道什么人夺权上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傲慢了,应该已经是极度傲慢了吧? 第110章 黄巾·万事俱备 [宋太祖:……其实唐朝的衰亡和傲慢也有关系,嗯,非常傲慢。] 赵匡胤这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群皇帝纷纷开始拐弯抹角地讨论起前朝的事情来。 [宋太宗:我大宋难道也是因为傲慢吗?] [金太祖:宋朝我不知道,但是辽的灭亡一定和傲慢有关。] [元世祖:宋朝……宋朝……这是个问题,但宋朝确实有一点愚蠢。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能算是傲慢。]因为傲慢,所以才能够心安理得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争斗,怎么不是傲慢呢? [宋太祖:???] 赵匡胤仿佛被虚空噎死——怎么别的都是在说傲慢不傲慢,轮到我大宋了,就成了愚蠢了?到底是傲慢好一点,还是愚蠢好一点,这实在是一个世纪难题。 不过,很快就有人给他找回了一点场子,嗯,算是找回场子吧。 [明太祖:这么说的话,元朝的灭亡也是一样的啊。] 一直在自己的圈子里争斗,不关心真正的天下,算是傲慢,但同样是愚蠢不是吗。 朱元璋说完了元朝,转而直接向那些“清”xx发问,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明太祖:那群清朝的家伙,我大明是不是也和傲慢有关?] 回答他的是清世祖,[清世祖:确实如此。] 朱元璋点点头,那么多前朝,不管聪明还是愚蠢,但都是傲慢的,大明最终也出现了这个毛病,并不让他意外。 想来也是,那么多代皇帝传下去,后来的皇子们早就不再和民间相连,不知道实际情况,不知道如何领兵作战、如何治理一方、如何及时发现问题察觉动向。 这种东西,不只需要天赋,也需要实际经验。 - 在朱元璋思考的时候,李世民也在思考,他的情绪甚至有几分焦灼。 这完全是因为宋太祖的那句话——大唐的衰亡,非常傲慢。 别的朝代大多都是用的“灭亡”,明太祖没有用那算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王朝的一种回避;可是宋太祖在形容大唐的时候,却是用的衰亡。 虽然都有一个“亡”,可是衰却包含了一个前期转变。 难道大唐的傲慢不仅是在最后面对强敌或者大乱的时候,还包括在中期衰落的阶段吗? 更不要说,还是“特别”傲慢。 如果真的是从兴盛变成衰落,那究竟是何等的傲慢,才能走到如此地步。 又是何等的大动荡,能够形成如此巨变。 每一种猜测,都不是什么好的走向,也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汉灵帝和东汉官员们的傲慢到了什么地步了呢?】 【张角是一个非常有规划的人。】 【在收拢了大量的信徒、辐射范围扩展到了八个州之后,他就着手开始给自己的人马进行层层划分,以便管理和调动,当然,这是为了日后的起兵做准备。】 【信徒分布在八个州,他便将他们分成三十六个部分,用“方”来称呼,一方就是一支军队。每支军队,或者说每方的主将叫做“渠帅”,一个大方有万余人,一个小方则有六七千人。】 【以上↑,朝廷统统没有反应,不知是根本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但依旧觉得无需担忧。】 【接着,张角开始筹划起义的时间。】 【首先是确定年份,甲子年,也正是汉灵帝中平元年;月日则定在了三月五日。】 【为了和起义的节奏配合好,并且让自己的信徒们都理解、支持、有所准备,张角直接诶在各地都宣传自己的起义口号——就是那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 【并且,他还干了一件更明目张胆的事情:他让信徒用白土,在京师洛阳以及各个州郡的官府的墙壁上,写下了“甲子”二字。】 【这么做,一是为了加强宣传效果,让所有的自己人知道;二是便于起兵后确定目标,凡是标有这二字地方,都将会是起义军攻打的对象。】 【按理来说,官府,特别是大部分官府的墙壁上都被人写了莫名其妙的内容,这总应该引起官员和朝廷的注意了吧?】 【但事实上,依旧没有。】 【虽然张角等人的行事已经几乎毫不遮掩了,虽然他们干出了种种明目张胆的事情,虽然这看起来完全就是对官府的挑衅、或者是在标注暗号,虽然……】 【可朝廷依旧无动于衷,大家还在搅和着党锢的事情,对此毫不关心,也毫无作为。】 【而张角的行动还不止这些。】 【为了更好地行动,他干脆让一个大方的渠帅马元义,把荆州和扬州两个州的数万名信徒全部调动到了邺城,邺城这个地方在后来很有意义哈,曹老板就是以此为根基的;而在当时,这里属于冀州。】 【简而言之,就是张角从扬州和荆州两地,调动了数万人来到了冀州,这样的大动作,这样规模的人口迁徙——】 【我们要知道,扬州和荆州挨着,一左一右,都处于东汉的南部地区;但是冀州距离这两个地方很远,从扬州出发,最少都要经过两个州,豫州兖州、徐州兖州、徐州青州、豫州司隶;从荆州出发,至少要经过司隶,或者是也走豫州兖州。】 【数万人,跨越至少两个州,人口流动这样大,流动范围这样广,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一点动静都不会出现的事情。】 【就是朝廷再管理松垮,就是这里面的流民再多,地方官府也不可能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 【可是朝廷依旧是毫无反应。】 【或许是地方官府觉得,这不过是一次正常的流民的迁移而已,换个地方找活路,再寻常不过了。】 【这边,朝廷依旧在忙着党锢争斗,那边,张角继续筹划——马元义调动好了荆州和扬州的信徒之后,便被张角派去了洛阳,去联络中常侍封谞和徐奉等人。】 【这几个中常侍就是张角起义的内应,他们约好,一同在三月五日举事,里应外合。】 【宫里面有人都已经筹谋举事了,宫内宫外已经联通了,汉灵帝对此毫无知觉。】 “蠢货!蠢出生天,蠢到位列史书的蠢货!”刘秀破口大骂,一点也维持不了过往的气度。 毕竟这实在是足够让他破防。 第111章 意外翻车 若是之前的那些个行为,包括汉桓帝和汉灵帝倚重宦官,可能是想要以此制衡打压世家大族,也包括一个又一个幼帝外戚走马上台又落下帷幕、搞得中央动荡不安,都还算是在刘秀的容忍范围之内。 ——当然不是说他就能够接受大汉在这样的一步步之下日渐衰落。 但是,这些个行为,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在他的认知之中,可以算作是皇帝手段不行脑子不行、又缺乏天时的情况。 再退一步,还能把一部分罪责摊到地方豪强身上去:如果不是这群人不知道忠君爱国,哪会来这么多的事情! 至于后来,张角四处传播太平道,招揽信徒、扩张力量,而朝廷官员和皇帝都对此不以为意,还认为这是个好东西……这确实是皇帝脑子不够,无知还无法思考,并且过于傲慢。 有了前面的那些行为打底,刘秀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这个情况。 宗教这个东西到底是新鲜事物嘛,就像是当年王莽经营出来那么好那么大的名声,朝中和皇帝也没有几个人看出来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 敌人都已经把目的写在明面上了,都已经没有一点点掩饰了,你们怎么还能够就这么混过去?! 他们都已经直接跨州调动人员了啊!调动了两个州的人,跨越了最少两个州,人数多达数万——这样的情况,朝廷竟然还没有反应??? 数万人,就算是几千人都已经应该引起重视,这都不只是一万而是数万人了…… 他们还已经在各地的州府墙壁上写字了,难道没有人看一看墙壁吗,没有人发现吗,没有人觉得突然冒出来的字不太对劲吗??? 难道日后的东汉官员们,大家都有没事儿往墙壁上写字的习惯? 还有汉灵帝。 若是说这些地方上的事情主要依靠地方官员,他们如果统统觉得不是事儿,没有什么上报的必要,于是干脆就没有上奏上来,所以皇帝完全被蒙在鼓里,倒也勉强算是个理由。 可是这什么马元义直接跑到洛阳,和宫里面的中常侍联络了,你作为皇帝竟然还不知道,还没有防备……你说这合适吗?啊?合适吗! 刘秀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一下子身上哪哪都不舒服起来。 大汉后面摊上这么个皇帝,又摊上这么些个官员,灭亡还真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呀。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迁怒当时的官员们。 ——一个个就知道顶撞皇帝,就知道和天子撕扯争夺,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到位了吗?自己的责任承担好了吗?该干的事情都没干好,还怨怪皇帝要撤职、要永不叙用,怎么不反思反思一下自己?! - 嬴政:…… 以嬴政的个人素养与经历,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事情……好像是见过的,虽然并非同样的事情,但类似的表现,当年的那些六国君主们也都拥有。 不能说是屡见不鲜,但也属于是家常便饭了。 但这种神奇的表现,怎么说呢,总还是“常看常新”,每次见到,都能让人有一些不同的全新的感受,倍感新鲜。 与这些相比,那上面讲到的什么扶苏自尽——都不算是特别稀奇古怪的表现了。 以及,那个“曹老板”是谁? 以邺城作为根基,这个根基可是有点偏北啊,是他本身的势力整体就处在北边吗? 【当然,张角这么放飞自我,最终还是翻车了。】 【就在约定起义的三月五日的一个月前,张角的一个弟子,或者说门徒,叫做唐周,向朝廷上疏告密,说张角等人要起义了,他们还派了马元义与宫中的宦官们联络,打算里应外合……】 【于是,马元义在洛阳被抓了,处以车裂之刑。】 【接着,汉灵帝把唐周的上报下发给了三公和司隶校尉,并派遣了钩盾令周斌,带着三公府的掾史(yuàn shi),去彻查宫中的宦官、卫士,京中的百姓,凡是有和张角勾结的,全部逮捕诛杀,最终因此遭到牵连的人数超过千人。】 【此外,朝廷还向冀州下令,追捕张角等人。】 【看起来动作很大吧?】 百姓们点点头,确实朝廷的动作很大啊,而且反应好像也不是很慢的样子。这才刚刚被举报,洛阳里面就查出来了千余人,还都被抓了起来处死了;冀州那边也在追捕张角。 难道这样的动作还不够大吗? 原谅他们对朝堂几乎一无所知,尽管已经有了之前两个起义故事的打底,又有了东汉中后期的大概情况讲解,可他们还是不能迅速领会到这些行为代表的各种含义。 当然,他们现在也早已比之前进步多了。 至少,他们如今已经了解了一些组织的知识,一些宗教的知识,一些赋税徭役的知识,一些地方大族的知识,一些朝廷制度的知识…… 同时,还减轻了一部分对于皇帝、天子的滤镜。 【但是,我们要了解一下这些具体的措施,再对比一下其他政令。】 【三公大家都知道,司隶校尉这个官职主要存在于两汉和魏晋时期,主要职能是秘密监督京师和周边地区,东汉时期可以领兵,且京师七郡被称为司隶校尉部,即司州。】 【所以,汉灵帝就是去把张角筹谋起义这件事情告知了朝中的核心大臣,但是却不是让他们直接处理,而是派遣了钩盾令,带着三公府的掾史。】 【钩盾令是汉朝少府的属官,有宦官担任,主要负责池苑这些游玩的景观之地;掾史,也能称为刀笔吏,由上级长官自行辟举,辅佐上官处理事务。】 【这些人来检查宫中的宦官卫士,也就罢了,他们还负责查处京中的情况,侧面证明了汉灵帝还是没有把张角的事情很放在心上——】 【京中可是有正儿八经的督查监察秘密部门,也有驻军,但都没有动。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不能动哈,当年窦武反抗的时候,可是直接调动了一批兵马来着。】 【而接着,处理完京师的这些可能与张角牵连的人之外,就应该处理其余各州的太平道势力了。】 第112章 还能补救 【按照之前杨赐的上疏来看,对于这部分问题,需要非常小心,那时候的目的是不打草惊蛇、引起更大动荡;但现在,既然已经不可能隐瞒消息,就应该当机立断、雷厉风行、用极大的力量直接将太平道压制下去。】 【可是皇帝也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要求冀州追捕张角等人。】 【擒贼先擒王,想要击溃太平道,先抓住张角这个领头人,没有问题;可是其他地方的太平道势力难道不应该同样放在计划之中吗?】 【他们确实不是张角这样的核心人物,但是他们也已经不是过往的那些一盘散沙的流民了——被张角组织起来,划分了三十六方,还能够跨州调动……这已经是一个组织了。】 【想要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就应该直接诏令各个州府,共同对太平道展开行动。】 【唐周既然告密,那么就不可能只讲了马元义在洛阳和宦官勾连的事情,他也会讲太平道在各个地方的发展,讲张角将部众划分为三十六方,讲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起兵……】 【可是汉灵帝没有反应,朝堂百官也没有反应。】 【难道他们是做不到诏令州郡吗?当然不是。】 【早在前几年的党锢之祸中,汉灵帝可是直接“诏州郡”,把自己的命令下发给各个州郡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不重视呗。”有百姓咂咂嘴,这么总结道。 既然皇帝和朝廷能够让各个州郡都去搜捕党人、禁止党人的亲属门徒等等为官,那说明朝廷还是有力量的。 那这时候他们没有在全天下追捕太平道的人,没有让各个州郡都动起来,那不就是没这么想嘛,而不这么想,不就还是不重视、不觉得太平道的威胁有多大嘛。 “该!”有人冷笑,对朝廷的遭遇乐见其成。 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东西们不把百姓当人看,让他们一直自以为可以无限制地压榨普通百姓,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现在好了吧,要遭殃了吧? 他承认,他确实没有那个胆子和勇气去选择造反,啊不,起义,不仅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也没有任何的规划,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投奔谁…… 但是他还是从心底里赞同这些先人们选择起义、给朝廷和那些老爷们来一波大的的行动的——毕竟这也都是汉朝的事情了,再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他和他的家人,他们不会被没事儿裹挟进去。 相反,有了这些先例摆在那里,朝廷才能勉勉强强稍稍给人一点活路——在官员和皇帝还没有彻底失了智的时候。 - 在其他时空,也有人正表示对张角等人的敬佩和赞叹之情。 这群人是一群已经变成了流民、正打算举起起义大旗的人。他们大多没有怎么读过书,所以这些起义的故事,也是他们重要的经验和消息来源。 每一次开讲,所有人都会聚精会神、认认真真地听完。 其中一人感叹道:“暗中召集数十万信徒,谋划八州,联络京师,张角实乃我辈楷模!” 这样的成就可真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 “只可惜现在朝廷对这些教派也管得很严,咱们难以效仿张角建立太平道那样,发展人手了。”另一个人非常惋惜地道。 自从太平道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天下震动之后,朝廷对宗教这方面那可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力,时时刻刻严加管控,决不允许任何宗教随随便便出现,再随随便便壮大。 以免给朝廷突然来一发大的惊喜。 现在别说是要传播宗教壮大力量了,就是其他在民间拉起来一波人的方法,也都遭到了朝廷的严格盯防。 简而言之,民间凡是有可能聚拢一批人的方法、走向,都会被迅速掐断。 这让他们这些志在起义的人非常难搞。 “虽然也不是没有一些暗地里流传的宗教,但是这些宗教都已经发展了很多年,而且还有天时地利人和,咱们现在想要从零开始……”他叹息,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啊。 有哪个从零开始尝试积累、还需要避开官府耳目的时间,倒不如走传统的直接起兵的路线。 左右朝廷对于这种“山匪”“路霸”管理的反而不是很严格。 - 朱元璋当年,从张角的事迹和汉灵帝、东汉朝廷的反应中获得了不少的借鉴;而如今成为皇帝,他从里面获得的经验,就又换了一个角度。 “还是地方管理不力,官府失职,导致民不聊生,户籍混乱,流民四散,”他一一点评,最终点头,“所以,要让那些官员们老老实实干活才行;还得加强户籍管理,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出来个流民,再随随便便就跨越好几个州。” 就是管的太松了! 稍微严格一点,给天下百姓的户籍分门别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世代承袭;在各个基层的乡镇村落道口严格管理,禁止没有官府路引的人随意流窜;隔一段时间就去村镇之中排查一下人口,免得有人借助地利跑进深山,不缴纳赋税或者绕路去其他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的人无缘无故消失,当地官员拿不出理由和证据,那么就需要承担责任;消失了的人的土地也会被回收,重新发放给其他人…… 如此一来,天下百姓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以干什么、如何养家糊口,也知道自己不能干什么、干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有人不就能够安居乐业,天下不也能够海晏河清,蒸蒸日上了吗! 要是朝廷自己就松松垮垮,不管百姓生计,也不管民间人口四处流窜,那怎么不会出现大量流民? ——数万人能够跨越两州去往其他地方,这更是证明了朝廷的管控缺失。 别说是什么流民四处迁徙、去其他地方找活路了;即使是流民,难道就能够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吗? 流民的迁徙,也应该有官府的管控,往哪走、去哪里、走哪一条路…… 第113章 八州并举 【朝廷依旧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流民的暴动而已,根本犯不上什么大动作,只要把京城里面清扫一下,再把张角这个首领抓到就行。】 【而朝廷的松懈,给了张角极大的周转空间,而不是因为提前暴露就走投无路。】 【张角得知计划暴露,于是干脆星夜兼程,统治三十六方的所有首领,准备提前起事,同时举兵。】 【说句实在话,都已经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准备起义了,知道他们的势力遍布八个州了,竟然还能让张角成功联络上三十六方,完成沟通交流,约定起义时间,全须全尾地回来……】 【当时东汉朝廷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哑口无言。虽然说每一个末期的朝廷都衰败地各有特色,各具风骚,但是东汉朝廷的这种情况也算是独一份了。】 【二月,张角在巨鹿祭天,正式起义,自称“天公将军”,他的两个弟弟张宝、张梁分别称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与他们同一天起义的,还有其余的三十六方部众。】 【因为起义军全部头戴黄巾作为标记,于是众人都称他们为黄巾、或者蛾贼,在历史上则被称为“黄巾起义”。】 【当然,作为深受五德说影响的两汉,张角选择黄巾也是有理由的:汉为火德,火生土,那么他们就应该是取代汉朝的土。能代表土的,当然就是黄色。】 【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天下群起响应,八州二十八郡,全部震动,都被卷入了战火之中。】 【黄巾军势如破竹,屡屡获胜,烧官府、杀官吏、锄豪强,各个州郡都无法抵抗,纷纷陷落,官吏和豪强逃亡,整个社会秩序、统治阶层都为之震动。】 【这时候,京中的汉灵帝,以及大量的官员们,才意识到了自己先前对于局势的判断有多离谱——这哪里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规模的流民的骚动,这明明是一场意图掀翻棋盘的大动荡!】 【在这样的危机之下,汉灵帝采纳了一批官员的意见,宣布党锢现在解除啦!大家赶紧回来,为朝廷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帮助朝廷剿灭这些可恶的贼人吧!】 【解除党锢,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指的是一批士人回到了朝廷,重新开始仕途。但这些士人中有多少人还愿意付出过往一样的努力,那就难说了,毕竟大家经过打击,不少人局的还是保全自身更重要一些。】 【而还有一部分士人,即使他们并没有太大的转变,可是他们判断出了另一个问题:大汉好像撑不了太久了啊。】 【撑不了太久的朝廷,自己等人有那个能力挽救吗?没有的话,那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家族准备后路了?】 “八个州,全都起来了,还是在同一天……”新朝期间的百姓震惊不已,这真的是他们从未想到过的操作和发展。 毕竟,他们现在也有一些起义的需求,就是苦于没有什么好方法而已。 虽然这些东西朝廷那帮子人也能看到,但到底百姓们自己也能知道啊,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感叹,这个叫张角的人实在是厉害,比前面的那几个起义军好像都要厉害——不是什么瞧不起之前的起义军,但是这种八州并举的发展实在是太惊人了。 而宗教这种方式,也着实不可小觑。 像是他们这时候的起义军,那都是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在山里面或者什么地方,然后攻打郡县,但是打完了也未必能够占住地盘,很多都是又重新缩了回去。 但是太平道这一次,看起来是直接从城池内部起事,然后就占领了一座座城池的样子。 - 比起百姓们的津津有味,东汉的皇帝们就都心情非常不乐观。 谁能乐观的起来呢? 原本讲到张角发展了八州的势力,影响数十万人,还能够调动数万人跨越州府——这些已经足够耸人听闻,可到底还能让人心存侥幸。 领兵打仗和经营发展可不是一回事儿,他们确实是计划好了要在同一天起兵,但是万一呢? 万一他们在执行过程中根本没有办法按照计划行事呢?万一他们在地方上遇到了强力抵抗或者干扰,根本没有办法联合到一起呢? 虽然朝廷不可靠,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地方上不会出现什么能人啊! 比如说,一个小小的吏,以往有什么想法也没有用,但是在这样的危机之下,力挽狂澜,挫败这些贼人的谋划呢? 可惜,这个希望如今被彻底打破了。 就算之后朝廷确实能够力挽狂澜,可是现在,在当下,天下大半是真的已经将要坍塌了。 刘秀打开“本朝·君主”,瞄了一眼,看见里面的消息在不断刷新,都是怒骂汉灵帝的,哦,有些还要带上汉桓帝,他又关上了这个画面,没有发什么消息。 他觉得,他需要收拾一下心情,理一理情况,然后在一个头脑足够清醒的情况下再去发话。 首先,张角这么一搞,大汉的天下绝对是彻底乱了——之前豪强盘踞、党锢之祸、中央混乱,天下其实已经进入了混乱期,可到底地方上还没有彻底的失去控制、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没有。 因此,张角这一次的八州并举,给大汉带来的影响是足够巨大的。 地方沦陷,郡县官员出逃,大族或自保或出逃,天下的根基被撼动了!甚至更进一步,被逐渐折断摧毁了! 这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的大祸。 一个朝廷在建立的时候,建立起了维系统治、治理地方的根基,随着时间的推移,根基可能会老化、可能会出现漏洞、可能会逐渐松动,但是这时候,根基还是存在着的。 如果碰上天时地利人和,那么说不定还能把根基补上一补,让其重新稳固起来,延续江山社稷。 可是现在,黄巾起义这么一来,百姓们大量投靠黄巾军,占领一个又一个城池,地方上的根基几乎都要被斩断;如果没有地方的稳固,仅剩一个中央朝廷还有什么意义? 效仿东周吗? 就算日后朝廷镇压了黄巾军,把郡县都收回来,那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状态了。 朝廷的虚弱无力放在那里,地方权力的真空放在那里,恰恰此时,地方豪强们也都已经转变了态度,从过往的或许对朝廷还有几分真心,变成了收拢权力以求自保和进一步发展…… 这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日后的大汉,要么是在这一次黄巾起义中走向终结;要么,是成功镇压了黄巾起义,但逐渐变成傀儡,被各个大族握在手里,成为他们争斗的名义。 等到朝廷没有用处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第114章 分兵镇压 思来想去,刘秀觉得后一种才是最后可能的走向。 黄巾军当然来势汹汹,可是大汉到底还有几分家底,不至于完全对抗不了黄巾军;且,就和之前的那些个起义军一样,黄巾军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根据地”。 虽然倒也不是那种滚雪球式的流寇,可与正规军、真正的政权建设,也相差许多。 所以,朝廷大约还是能够将之这一次的大规模造反压制下去的;可是同样的,这一次之后,大汉元气大伤、根基损毁,估摸着是不会好转了。 那接下来,必将会走上各种大族争斗的道路。 【初期阶段,黄巾军的主要力量有三支。】 【首先,当然是张角亲自率领的河北一支;其次,是对洛阳威胁极大、力量也不小的颍川一支,由波才率领,是东方黄巾军的主力;最后一支,是位于南阳地区的一支,由张曼成带领,为南方黄巾军的主力。】 【这其中,波才是之前被马元义从荆州召集过来的;而张曼成原本就在南阳,他宣布起义,直接干掉了南阳郡守,还成功占领了宛城。】 刘秀眼角抽了抽。 南阳……这可是他起兵的地方,也是大汉诸多开国公卿共同的老家。有了这样的身份,南阳一向备受重视,当地的郡守也与其他地方不同。 此外,既然是诸多公卿的老家,自然当地的豪强地主的力量也是一绝。 结果,到头来,南阳反而成为了黄巾军的主要分支之一??? 联想到当年新朝末年的混乱,刘秀的思路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面飘:比如,他老家的陵墓不会都被盗掘了吧…… 至于颍川,这地儿也是个老地方了,开国时期,颍川各个家族爬上高位的就不算少;日后,根据这上面的说法,颍川豪强们依旧是能够影响天下风云的存在。 结果,颍川也是黄巾军的重要分支? 这些地方豪强平日里都在干什么?天天约束地方、协助官府,都约束协助到哪儿了? 最终就约束出来了一群黄巾军? 要是连地方上都镇不住,这群豪强还有什么用?! 【汉灵帝在惊恐之下,当即任命何进为大将军——何进是现任皇后的兄长,带着左右羽林的士卒屯守在洛阳的治所,拱卫京师;同时,紧急统治函谷关、孟津、小平津等八个京师周围的关隘,加强防守。】 【此外,汉灵帝终于“诏州郡”,让各个地方都准备作战,加强士卒的训练、整顿武器,以及进一步征召壮丁。】 【同时,解除党锢——这一点涉及到两个人,一个叫做吕强,一个叫做皇甫嵩。】 【皇甫嵩,出身自将门世家,祖辈皇甫棱为度辽将军,叔父皇甫规官至护羌校尉,死后追赠大司农;父亲皇甫节曾任雁门郡太守。总体而言,皇甫嵩属于是有出身的人。】 【在黄巾起义之时,皇甫嵩担任北地太守。】 【得知黄巾起义后,皇甫嵩趁势上疏,请求解除党禁,并建议汉灵帝拿出皇宫的钱财和良马赠给士卒,提升士气。在黄巾起义的威胁之下,汉灵帝对于这个建议颇为松动。】 【此时,吕强——是为中常侍——劝说汉灵帝,那些党人们对朝廷多有积怨,要是现在不给他们解除禁锢,让他们和黄巾军合谋一处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悔之晚矣。】 【汉灵帝彻底被说服了,大赦党人,并且要求公卿们都主动捐赠马匹、弓弩,并且向朝廷推荐将门子弟、民间在这方面有出色才华的人。】 【当然,皇甫嵩建议的拿出皇宫的财物、良马这件事情,汉灵帝也都一一做了。】 【顺带一提,吕强还劝说皇帝要彻查惩处那些贪污的官员,并且考核地方官员是否合格,这个建议有没有被执行不说,但让他大大得罪了其他的中常侍,又碰上了汉灵帝这么个君主,结果嘛……】 【总而言之,汉灵帝在这么一系列安排之后,总算觉得自己的心安稳了一些,不再那么慌张惊恐了。】 【接着,他便派遣大军,前去镇压黄巾军。】 【前面提到过,黄巾军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大军,河北的张角、颍川的波才、南阳的张曼成。这其中,张曼成成功干掉南阳太守,是在三月,因此在最初阶段,他还不是汉灵帝和朝中公卿们的第一批目标。】 【是以,在第一批次,主要就是河北和颍川两地。】 【汉灵帝任命卢植为北中郎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作为卢植的副将,带领北军五营禁军,也就是北军五校,前往冀州镇压张角一支;】 【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jun)为右中郎将,同样调动北军五校,加上三河(河东、河内、河南)骑兵,加上天下招募的兵勇,共计四万余人,前往镇压颍川波才一支。】 刘彻对东汉的武备情况充满疑惑:“那个刘秀是怎么定下东汉的军备政策的?还是说东汉后期有了什么特别的变化?” 别的不说,张角这群人能够直接攻占大量城池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 ——当然,当然,张角能够引动数十万人跟随于他,力量不可小觑,这是事实。但另一个问题是,他通过十余年的发展,才有了这样的成就。 那么,在早年间跟随于他的那些人,如今年岁几何?是否还是可战之兵? 换言之,从十年前到如今,发展出来的数十万信众,究竟有多少是可以真正拉到战场上面拼杀作战的? 刘彻从自己的经验推断,如果算上分开的三支主力,那每一支最初的核心力量最多也就七八万人。 这个人数不少,但这是他们集合在一处的情况下;较为分散的时候,一个个城池还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东汉的武备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 就算是王朝末年武备松弛,可是看样子东汉也不是什么毫无战事、大家一起共享太平:这个皇甫嵩的父祖还在打羌人,北面的那群家伙一直也没有消停过。 所以,朝廷并不至于真的松懈到毫无武备的地步。 那就是内部地区承平日久,渐渐腐坏;哦,加上堂堂正正的卖官鬻爵,说不得也把这些武职和军备都卖出去了。 虽然黄巾军的实际兵力没有那么庞大,可是东汉朝廷也没什么兵啊!其中一部分还必须守在边境,不可轻动。 第115章 汉廷人员 李世民一边给儿女们解释,一边计算: “东汉末年,大概是七十二内郡和三十六边郡,内郡不设都尉官,基本没有常备军,至多不过数百;边郡基本上在四千至五千的常备军,所以常态之下,地方上的兵力确实不多。” 特别是张角等人主要的起事地区也是在内郡中,所以他们面临的阻力要更小。 “内郡虽然常备兵力极少,但在战时可以紧急扩充,临时征召;理论上各个郡县的武库之中都存放有军备,皮甲、盾牌、长兵器、弩箭;且要道设立坞堡……” 虽然平日里好像坞堡也不怎么设防? “耶耶,那这些军备是分布在各个县里面吗?”李泰提问。 “不,大多都是集中在郡武库之中,各县军备并不多。”李世民回答,对于儿子能够积极思考表示欣慰。 李泰顿时道:“那就是底下的县兵力空虚,还没有武器;郡虽然有武器,可是同样没有军队……那只要黄巾军直接攻占郡城,不就能够夺得武器了吗?” 李世民点头,确实如此。 在起义初期,黄巾军的主要目标也大都放在了这些存放了大量武备的地方,想要通过夺取到这些武备,便于日后与朝廷大军交战。 不过说实在的,东汉的这种地方兵制啊……承平日久而松懈的话,果然是要出大事的。 【卢植,师从大儒马融——先祖为东汉开国将领、明德皇后之父马援,也就是说卢植与郑玄、华歆等人师出同门,曾担任九江郡太守、庐江郡太守,并且平定叛乱,堪称是文武全才。】 【卢植本人也有弟子,其中最着名的两人皆在汉末三国有一席之地,一是公孙攒,而是蜀汉昭烈帝。】 【顺带一提,在卢植之后,范阳卢氏也成为了魏晋隋唐的显赫大族。】 【朱儁,出自寒门,举孝廉出身,曾任交州刺史,率五千家兵平定叛乱,因功封侯,为谏议大夫。】 李治冷哼一声。 他对于卢植这种人倒没什么意见,但是对于现在还名声在外的范阳卢氏,或者说那几个自恃高贵的几家,他都非常不喜。 这里面的人才为大唐效力当然是好的;但是在为大唐效力的时候,还一直要抬高他们自己家族的地位,这就不太好了啊。 更有甚者,家里面都已经无人为官、无人为大唐效命,却依旧顶着个姓氏,并以此宣扬自己的高高在上,夸耀先祖,自命不凡——哪来的脸,又哪来的资格? 要是这几家尚且煊赫,确实权柄在手,那倒是另有说法;可是呢? 哦,还瞧不上他们李家。 【而就在这一次,日后在天下大舞台上绽放光芒的朋友们,也都纷纷登上了舞台。】 【比如,我们的魏武帝,比如我们的蜀汉昭烈帝,比如,我们的吴武烈帝; 除了这几个涉及到开国的人之外,老朋友王司徒,董太师,徐州牧陶某人,好人幽州牧刘某; 再比如日后举起反叛大旗的渔阳地头蛇张纯、张举,威行海外、稳定辽东的辽东侯公孙,在魏阵营中绽放光彩的将领张合……】 【汉末三国的历史已经开始书写。】 “在讨董之前,我们之间确实也互有耳闻。”曹操回忆往昔,一时竟觉得已经十分遥远,遥远到他的心态早已彻底转变。 早年镇压黄巾起义的时候,他是跟随皇甫嵩和朱儁这一路大军,从这个角度讲,距离最近的应当是孙坚孙文台,当时孙坚随同朱儁一同作战。 至于刘备,是随同卢植一路。 而其余的人,陶谦时任幽州刺史,刘虞担任甘陵国相,这两个一个在幽州一个在冀州,都属于卢植那一路的范围,与自己距离较远; 王允当时倒是担任豫州刺史,但当时自己和他也没有什么接触。 至于公孙度,张纯张举,包括张合,就确实没有什么接触了。 但尽管大多数人都没有接触,可是声名却都已经打了出来,有些即使没有到天下皆知的程度,却也已经足够让朝中的有心之人知道了。 而如今的天下,也确实都是和这些人密不可分。 - 刘备也回忆起来早年的经历,此时他已经称帝,对着好奇的儿子笑笑:“确实如此,当今天下的格局,和当年崭露头角的那些人都有关系。” 包括远在辽东,看起来和中原大地非常遥远的公孙度。 正因为公孙度镇守辽东,打造了一片相对而言的净土,才让大批的百姓或者士人前去投奔,他的师长卢植的同门师弟管宁就隐居在辽东。 曹操当年别的不说,推举公孙度这件事情倒是非常正确。 只可惜,如今公孙度早已病逝。曹操也没了。 当然,这样的乱世之下,让人惋惜的人数不胜数。就在这上面列举出来的人之中,孙坚就是一个实打实让人惋惜不已的英才,刘虞——是个好人——却难有长寿和善终。 他的蜀汉能走向何方? 如果按照这上面的走向,大约是不能成功的。 他创立的是汉,或者说蜀汉,可是这上面那么多句“魏晋”“两汉和魏晋”“到了魏晋时期”,在三国之中,提到的均是曹魏,而无一句蜀汉——两汉,西汉东汉,亦无蜀汉。 曹魏确实有优势,但他蜀汉难道不能有回转之机么? - 相较于曹操和刘备两方,孙权就颇有几分伤怀之情了。 看看这些个在黄巾起义的时候登上天下舞台的人吧! 那边的曹操,刘备,都还活蹦乱跳地在那里,可是自己这边……都已经完成了两轮更替,换到第三个人了。刘备还年纪小一点,但是曹操和父亲可是差不多同年。 这怎么也不能让人高兴起来啊。 第116章 首战交锋 “所以,我大汉没两年就灭亡了?”刘秀喃喃道。 好消息,黄巾军确实没有灭亡大汉;坏消息,大汉好像也还是很快完蛋。 如果按照这么个时间推算,那显然留给大汉的时间不多了。 能够通过镇压黄巾军登上历史舞台,至少至少,也得二十岁左右吧?不是没有不满二十的天才,但是按照当时的政治背景,基本上都得先稍稍摸爬滚打个几年,才能在这一次事件中掺上一脚。 所以,这几个人,特别是这三个皇帝,最少都二十出头。 而按照五六十的寿数来算,如果他们生前称帝,那大汉最多就剩下四十年——而且,这余下的四十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是还能勉强算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呢,还是已经是东周末期那种权当笑话的朝廷? 【在皇甫嵩、朱儁、卢植等人出发的时候,黄巾军已经攻下了越来越多的地方。】 【在河北一带,张角起兵之初,于二月份便已经攻克了冀州巨鹿郡的一部分、魏郡、安平郡国、甘陵郡国、常山郡国,打开了这些个地方的武库,获得了两万弩、五千甲、五百匹马。】 【三月份,张角领兵包围了巨鹿太守郭典,以及郭典招募的颜良和张合,获得了五千弩;】 【四月份,河北黄巾军成功斩杀了幽州刺史、广阳太守,占领了幽州广阳郡治所所在地蓟县,并缴获弩两千,甲两千,还有数百匹马。】 【这么一连串地攻克城池、缴获军备,既使得黄巾军的士卒得到了实战的锻炼,又扩充了自身的实力,不再如同过往一样没有多少甲胄弓弩以及马匹。】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角还分出一支将近三万人的军队南下渡过黄河,攻占了兖州东郡。】 【在南阳一带,张曼成带兵于三月份击杀了南阳太守,占领南阳郡,并获得两万弩、四千甲。】 【颍川方面,先是占领了豫州首府颍川郡的治所所在地阳翟,收获一万弩、两千甲;其后,波才率领的兖州和豫州的十余万黄巾军击败了汝南太守,占领汝南郡,同样获得了两万弩和四千甲。】 【此外,其余地区的黄巾军也多有斩获。】 【徐州一带,黄巾军攻克了下邳郡国,缴获了一万弩,两千甲。】 “目前来看,这黄巾军确实比绿林和赤眉更有计划性一些。”刘邦点评。 在起义之前,张角知道先发展力量,扩充影响范围,以及不断的引导信众,让他们懂得保密、愿意参战、了解实际情况; 在起义被暴露的时候,不是惊慌失措,而是立刻星夜传信,直接提前发动,成功地抢占了先机; 在起义之后,没有盲目地四处乱打,而是先去进攻那些有铠甲弓弩、马匹,却又防备不严、较为松散的核心州郡,从中获得大量的朝廷的武备,加强自身的武装力量,弥补这种民间起义的短板,以便于日后和朝廷军队的交战…… 这个过程,足以看出来他们确实是有计划的。 计划的如何暂且不说,执行情况也先不谈,但至少,这一次的起义确实是经过了前期的认真策划。 说实在的,这种有计划有想法的起义,那还真是要比那些纯粹是由于活不下去而直接揭竿而起的起义难搞得多。 不过,黄巾军的时间还是没有选对——客观来讲,当时的东汉还是有力量的,不是那种轻飘飘一推就塌的状态。 【首战发生在颍川方面。】 【朱儁所部率先与波才所部交手,但波才所部气势正盛,又指挥得当,朱儁大败。】 【彼时是四月份,战败的朱儁不得不撤退,退到了长社(河南长葛县),并在此地防守。与他一同的,还有皇甫嵩。】 【波才乘胜追击,带着部下直接大军围城,包围了东汉军队。】 【刚一出兵就惨遭失败,这样一个坏头,本就极大地打击了士卒的心态;而波才的大军围城更进一步让他们心生惶恐——城中的朝廷军队人数较少,比起城外数不清的黄巾军,完全是少数。】 【敌我兵力悬殊之下,又有大败在先,城中的朝廷军队越发士气低落。】 【皇甫嵩不断安慰士卒,避免他们的情绪过于低落;同时,他逐渐从波才的包围中发现了一个绝好机会。】 【或许还是缺少实际作战经验,也缺少系统的学习,波才虽然成功以数倍的兵力包围了长社,可黄巾军扎营的地方却是一个草木丛生之地,也就是所谓的“依草结营”。】 【这种扎营方式最大的隐患就是容易起火,并且起火之后,还难以熄灭。毕竟,现在已经是四五月,城池周围的草木早已旺盛生长,就算没到夏日的郁郁葱葱,却也绝非什么冬日里的凋零枯萎。】 【皇甫嵩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抓住机会是每一个成功之人的必备能力,他当即决定尝试火攻。】 【于是,他对部下道:“用兵成败,不在于兵力多少;如今那些贼人在草木周边扎营,很容易起火,若是我们能够趁着夜晚放火烧起来,他们必定会惊慌失措,我们就可以趁势出兵,如同当年田单以火牛阵大败燕国那样。”】 第117章 夜袭火攻 张角顿时一惊。 确实如这上面所言,他虽然发展了无数的信徒,麾下也提拔了许多个与自己目标一致、忠心,又有能力的渠帅,并且将信众分成了三十六方,便于管理,可以说是做完了他能够想到的每一步。 但是事实上,这些渠帅们,或许有几分领兵天赋,可到底没有什么真正的作战经验。 作战经验的重要性,在没人提起来的时候他还一时想不起来;可这一提起来,张角就意识到了己方的重大问题——在当下,没有人会觉得经验不重要。 充足的经验,能够让主帅能够想到更多的可能,在危机之下更快更好地找到可能的应对之法,就如同皇甫嵩很快就发现了黄巾军“依草结营”的破绽,还能让主帅更加的冷静。 如同面对夜间火攻突袭的黄巾军,如果波才有经验,那么他就不会依草结营;如果不得不在草木旺盛的地方扎营,他就会防备敌军火攻、突袭的可能…… 而士卒们如果有更加充足的作战经验,在夜晚被突袭的时候,也就不会这么慌乱,不会这么快失去战斗力,开始溃散。 当然,世间是有那等天纵之才,即使不需要什么经验,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取得无可比拟的成就的——比如当年的卫青霍去病。 可那样的人多吗?他张角能有这样的运气吗? “我能够成功组织起太平道,发展数十万信众,掀起起义,就已经是上苍眷顾了。”他感叹道,至于更多的,能有当然是最好,可却绝不能强求。 更不用说,有些天才的将领,也需要学习。 学习兵书,学习兵法,和已经成为将领的人学习讨教,在家中甚至军中进行一些日常的锻炼…… 而这些,太平道同样缺乏。 他能够如何弥补?这么重大的缺陷,这样可怕的问题——而且,太平道身上的这个问题,天下皆知! 在“本朝·起义”和“历代·起义”之中,他都只能直接联系上其他的起义军首领,却无法联系上自己的渠帅——要是通过“天下”联系,虽然不是不可以,但…… 再者,他本人的军事水平也不能说是天纵之才,高超无比啊。 该怎么补救呢?现在也没有太平道训练的时间了。 【这里提一下古代常用的这种夜袭、夜晚放火的战术,那就是大家要明白古代城池之外与现在城市周边的区别。】 【如今很多人是觉得自己处于光污染之中,到处找什么原生态的地方;但是古代可完全不一样啊,不管是这时候的两汉,还是往后的所有朝代,大家基本上都是那种“一旦天黑就真的一片漆黑”的状态。】 【这种黑不是咱们现在城市里面的黑,而是真的、伸出手看不见五指;人睁着眼睛,却根本看不见前面,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那种黑。】 【而且,不仅是城池外,就连城池内,城里面的道路,同样很多也处于乌漆嘛黑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大家都知道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如果非要行动,那就是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而作战的时候,出于战术考虑,可以违背这个基本行为准则,但大多数情况下大家还是会让除了守夜的人外休息的。】 【也可以说,正因为大部分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入夜休息,或者说人在晚上大部分需要休息、并且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案例是“夜间奇袭”。】 【啊还有,大家也不要真的去找什么原生态的地方啊,那种真真正正的“原生态”,咱也适应不了,不要冒险。】 “光污染?原生态?”这两个词怎么这么奇奇怪怪? 杜如晦对此充满好奇,对于日后的情况,没有人不好奇。 而在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这画卷之上出现的图画——那么明亮,都不是星星点点的光芒,而是连成一片的、璀璨无比的、比月光还要明亮的光芒在前方出现。 看起来,这是从城池附近的视角看城池的样子。 与这些光芒一同影影绰绰的,是那些高耸的、一片一片的阴影——这是什么? 之前的那些光芒,他们都还可以理解——不是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而是知道这应该是类似于烛火夜明珠之类的照明之物,但这些阴影是什么? 那么,那么高! 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山峦…… - “莫不是通天塔?但这世间会有那么多座通天塔建在一处么?”京中,有人猜测,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但这物体之高,实在是前所未见,我先前觉得京城城墙便已经是世间独一份的高大……” 可这些阴影中的东西,远比京城的城墙高大不知道多少。 不似山峦,并非城墙,除了塔,还能是什么?而若是塔,除了通天塔,又会是什么塔? 可通天塔这种存在,一般也不会这么连成一片啊! 再则,建造通天塔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远非一般建筑能比——哪个朝廷会这么建造? 他的友人在一旁道:“何止是这些阴影,就是那些照明之物,又何尝不是无人识得?” 若说这些阴影中的物体让人摸不着头脑,那那些照亮了一边天际的照明之物,同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样的物件,能这么明亮?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皇宫之中的最高端的照明之物,可再如何,也不可能有这般的明亮耀眼。 ——要真的这么亮,那宫中在夜晚的时候,就应该直接点亮整座京城。 “不过有句话倒是没错,一旦入夜,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纵然路边点着灯笼,也只能照出一点点路而已……”他叹息,灯笼的亮度、照明范围都是有限的。 即使是京城,也不是所有的道路都有灯笼烛火;即使有灯笼烛火,大部分也是昏昏暗暗的。 如何能够与这样的璀璨之光相比? - 杜如晦和房玄龄两人,在接连排除了一些离谱猜测之后,有了一个想法:“这莫不是什么居所?” 塔,大唐是有的,虽然塔通常不是居住之地,但也不是没有人住在塔里面;而这些阴影中的巨物虽然看起来不像塔,但未尝不可能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这个猜测虽然完全不合常理,他们也不明白究竟怎么才能建造出这样高的居所,其中的用水吃食该如何解决……但,还是有几分可能。 “所以日后的人是受不了这样的光明,反而要去找一些昏暗的、没有照明的地方?”房玄龄有些惊讶,这样明亮的地方,有什么不好? 那些昏暗的、没有光照、漆黑无比的地方,蕴藏着不知道多少危险,根本不是什么好去处。 不过如果有人真的想这么做,那也不算非常奇怪——房玄龄是见过一些放着正常日子不过,非要去找刺激的纨绔子弟的,虽然他不理解,但这种人确实存在。 第118章 颍川之败·三国消息 【波才对于可能的夜袭毫无防备,就像是很多被奇袭的将领一样。】 【对于黄巾军不幸,但对于皇甫嵩大幸运的是,就在他决定奇袭的当天晚上,大风骤起。】 【趁着风势,皇甫嵩让士卒们扎好火把登上城墙,先选出精兵潜入到包围圈外,瞅准时机直接点火,随后大声呼喊,进一步引动黄巾军的军心。】 【在看到城外点燃火焰之后,城墙上也点燃火把,与其呼应。】 【在这时,皇甫嵩命人鸣鼓,带兵冲杀而出,挟着凶猛的气势,直扑向因为突然燃起的大火、周边突然出现的敌军已经陷入混乱的黄巾军。】 【在这样的突袭之下,毫无准备、又缺乏作战经验的黄巾军难以应对,也难以迅速恢复作战状态,不得不后撤,阵型四散,起义军四处奔走。】 【这时候,又有一支军队出现了,是朝廷派来支援皇甫嵩的援军——由我们的魏武帝曹操带领。】 【这也是另一个关于黄巾军和波才都缺乏作战经验、也缺乏系统学习的一个证明,在包围皇甫嵩和朱儁之后,没有对可能到来的朝廷援军进行布置。】 【在得知朱儁大败,皇甫嵩和朱儁退守长社之后,朝廷便派遣了时任骑都尉的曹操带兵前来支援。】 【而曹操抵达战场的时间也非常巧妙,正是皇甫嵩派人火攻奇袭、出城冲杀的当夜。】 【有了曹操所部的加入,黄巾军溃败的速度进一步加快;在三面夹击之下,黄巾军在溃逃的途中,被斩杀数万人,结结实实地惨败。】 【波才带着余部一路败逃,而皇甫嵩等人并不打算停手,而是一路追击,直到阳翟,将波才彻底击败,波才战死;另一部分的颍川黄巾军在彭脱的带领下走到了西华县,但同样被皇甫嵩和朱儁追上击败。】 【这时是六月。】 【至此,颍川黄巾军基本覆灭,东汉京师洛阳最近的黄巾军威胁被基本解除,他们可以腾出手来,去镇压其他地方的黄巾军了。】 【皇甫嵩与朱儁兵分两路,皇甫嵩东上,前往张角主力所在地区;朱儁则继续南下,镇压南阳的黄巾军,原本由张曼成率领、占领了宛城、斩杀了之前的南阳太守的黄巾军。】 【——是的,原本,因为如今张曼成已经战死,余部由其下属赵弘统帅。】 天下之人各有反应,但朝堂之上,汉灵帝的反应就完全符合所有人的预料。 那就是愤怒,极度的愤怒。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汉灵帝宛如一头发怒的公牛,在宫中横冲直撞。 作为此时此刻的天底下最尊贵的存在,没有人敢在他如此愤怒的时候出言劝谏——至少宦官们并不打算去阻止皇帝发泄怒火,只是劝说他保重身体。 但这显然不可能缓解汉灵帝的愤怒之情,他只觉得自己完全被背叛了,被自己的官员下属。 啊,或许还有自己的宗亲——那个蜀汉,是刘氏建立起来的可能性要高于其他姓氏。 他们竟然最后成为了皇帝! 这群正在平定黄巾贼人的家伙,最后竟然出了个皇帝!或许,那三个皇帝,都是在这平定黄巾的事情中冒出头来的! 那他这个大汉天子是什么? 这群人,是不是早就在心里面瞧不上、不尊重他这个天子?在平定贼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在伺机发展自己的势力,就等着哪一天造反? 呵!可真是好啊! “能在平定贼人的时候有一官半职,被朝廷派去支援,或者领兵攻克城池,还是需要一点子出身的,”刘宏咬牙切齿,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提防的果然没错,“这些豪族,怕不是早就有了二心!” 党锢政策果然是正确的,没有什么问题。 看看这黄巾贼人吧,就算那张角苦心筹谋多年,发展了八州的数十万信众又如何?还不是根本不是大汉的对手,这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所以,什么农民起义,还是不足为虑。大汉真正需要警惕的对象,永远是那群世族豪族,那群贪婪越轨还自诩忠君正义的家伙! 党禁是必须要实施的。 ——当然,有时候为了不让这些人反应过度,可能也可以稍稍变换一下方法。 皇帝瞥了一眼自己宫中静立的内侍们。 这群家伙还算是好用,而且,也比那些士人更值得信任一些,毕竟他们是完全依附于自己这个天子而存在的。 - 若是刘秀等人知道汉灵帝的想法和决心,怕是得真的呕出血来。 不肖子孙!家门不幸啊! 到现在了,还瞧不起这些庶民能够掀起来的风浪,还觉得他们都是不足为虑的存在——脑子呢?脑子呢? 就算平日里的那些个起义,都很快就被镇压下去,甚至不需要如何惊动朝廷,可是这种点点滴滴的消磨难道就不是影响了吗? 石头都能被水滴穿,更何况是这些有想法、有行动的人,对朝廷的影响?再者,石头可以离开水,到一个没有水的地方,可朝廷难道能够离开庶民吗? 张角的这一次动乱,确实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后,镇压的速度也不是很慢,可再快,皇甫嵩这一路也从二月来到了八月,中间过了整整六个月! 六个月,即使朝廷从三四月才正式发兵,也至少有四个月。 四个月,足够让这些乱贼将地方上祸祸一场,让地方的耕种、徭役、商贸等各种正常作息被打乱且难以恢复,也会煽动更多的人去反对朝廷; 同时,地方上收不上来税,朝廷却需要维持大量的军费粮草开支——单单皇甫嵩一路,就有四万余人,其中还有不少的骑兵,人吃马嚼,衣着武器,以及其他各种开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样的一通花费下来,朝廷还能余下多少? 没有钱粮,朝廷基本上也就是个空架子了。 这么算下来,哪一个脑子正常、头脑清明的人,会觉得民间时不时地造造反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放在心上? 至于说世族豪族——这确实是朝廷的大威胁没错,可问题在于,朝廷也并不能真正脱离这些世族豪族。 这才是关键! 要是能够完全脱离世族豪族,正常运转,那东汉前期的这些个皇帝难道还是什么非得和世族豪族搅和到一起的皇帝吗? 之所以让世族豪族和朝廷这么胶着混杂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根本做不到完全脱离么! 他们可以压制这些人,可以通过各种忠君爱国的思想控制这些人,可以通过适当的利益笼络这些人,但却做不到让朝廷离开这些人——中央离不开,地方上也还是离不开。 某种程度上讲,这些世族豪族也确确实实就是朝廷的一个重要支柱,是朝廷权力的补充。 如果这个支柱选择离开,或者,直接选择对立面……那朝廷还真的需要考虑考虑如何存续了。 特别是在朝廷本就虚弱的时候。 比如汉灵帝时期,皇帝本身不是什么绝世雄主,也没有什么足够强大的力量,朝廷也早已因为多年的运转进入了迟滞状态。 这时候,一旦有人打破平衡…… 第119章 南阳之败·三国消息2 后世之人,则有不少在赞叹皇甫嵩之能。 “若无皇甫嵩,黄巾难平。”一名文士对于皇甫嵩非常推崇,认为在平定黄巾的过程中,他应当居首功。 另一人虽然不否认皇甫嵩的军事水平,可对于皇甫嵩在后来的为人处世却有些觉得不妥:“后有人提及董卓不妥,可皇甫嵩却坐视不理,到底不能以功名终。” 提醒皇甫嵩限制乃至铲除董卓的人虽然不是很多,可无一不是他的身边之人,从他的侄子皇甫郦,到他的长史梁衍,但皇甫嵩都没有听。 ——虽然皇甫嵩的理由也很充足,比如为人臣者不能擅作主张之类的,但这也是第一次的时候;第二次呢?董卓都已经明摆着独揽大权,皇甫嵩又为何不听劝谏? 当然,这不是汉末乱世全部归责于皇甫嵩的意思,只是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皇甫嵩的缺陷。 “你也不过是事后谈论罢了,皇甫嵩身处局中,未必能明白过来;即使明白过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所决断。”文士道,身处局中而看清天下的,能有几人?看清楚之后又能决断的,还剩几人? 汉末,也不过角逐出来三国而已。 倒是黄巾军这一事,让曹操、孙坚这些人正式登上了历史。 - “皇甫嵩北上?卢植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嬴政有些讶然。 按照汉灵帝原本的分派,皇甫嵩和朱儁这两人先是镇压颍川黄巾军,其后就应该顺势南下,将南阳一带的黄巾军也清扫干净。 这个路线非常符合常理,也非常顺畅。 但是现在他们兵分两路,皇甫嵩直接去张角那里了——那不是卢植的负责区域么? 听卢植的过往履历,他也不是什么不懂领兵作战、心里面没数的人。 加上黄巾军虽确实声势浩大,可也实打实没有什么经验和将才,在冷静下来、有序安排之后,想要镇压下去也不是特别困难之事。 所以为什么要在有卢植的基础上,把皇甫嵩派过去? ……汉灵帝难道又搞出来什么事情,卢植被罢免了? 【张曼成怎么突然死了?当然是战死啦。】 【在攻下宛城之后,朝廷新任命的南阳太守秦颉很快走马上任,继续与南阳黄巾军交战。一次,张曼成战死。】 【只不过黄巾军并没有因为失去统帅就彻底偃旗息鼓,而是直接推举了张曼成的部下赵弘,让他继续领兵作战;而在赵弘的带领下,黄巾军并未显露颓势,且跟随的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之中,甚至达到了十几万。】 【六月,与皇甫嵩分开之后,朱儁南下,与秦颉、荆州刺史徐璆合兵,共计一万八千人,对宛城展开了进攻。】 【但城坚难破,黄巾军意志坚韧、坚决死守,朱儁花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攻下;朝中也有人因此借机攻击朱儁,想要撤换掉他。幸而有时任司空的张温说情,朱儁才得以继续领兵。】 【为表明自己的能力,朱儁再度攻城,干掉了赵弘。】 【但黄巾军很快就推举了一个叫做韩忠的人作为统帅,继续死守宛城。虽然期间一度想要投降,但是朱儁并不愿意接受,他觉得这是给天下人放出信号,一旦不顺就可以投降,顺利就继续反叛,这不是什么好影响。】 【但久攻不下,同样不是好事。】 【于是,他决定换一个思路。】 【朱儁佯装退兵,实际上则在远处悄悄设下埋伏,引诱城中的黄巾军出城;韩忠果真上当了,带着黄巾军出城,以为是乘胜追击,实际上则落入了朱儁的埋伏,主力被歼,损失惨重,韩忠投降。】 【朱儁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接受了韩忠的投降,但秦颉却并不接受,他与韩忠早有积怨,于是直接斩杀了韩忠。此举让黄巾军倍感不安,直接再度推举了孙夏作为统帅,继续固守宛城。】 【可此时,失去了主力,宛城的防守早已不再牢固,最终,十一月,朱儁攻破宛城,孙夏带兵败走,最终身死;南阳黄巾军在又一次被斩杀万余人之后,解散开来,销声匿迹。】 【至此,宛城被平定,朱儁本人在第二年春天班师回京。】 【顺带一提,在进攻宛城的过程中,一次破城的军队,是由我们的吴武烈帝孙坚所率,而孙坚本人作战英勇、冲锋在前、指挥得当,非常顺畅地就取得了胜利。】 曹操有些惊讶,却并不惊愕。 自己称帝——他目前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天下未定,汉室仍在,刘备孙权两方也都没有称帝,还是尊奉着朝廷。 他现在确实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忠心汉室,也不是一心觉得自己应该成为权倾天下的权臣,可是称帝这件事情,目前也确实不在他的计划列表之上。 所以,是自己的子嗣日后称帝,追封了自己? 就像是孙坚,他活着的时候那可和称帝没有半分关系,不止孙坚没有,孙策也没有,他们只可能被孙权追封。 而既然自己是魏武帝,孙坚是吴武烈帝,那么蜀汉昭烈帝,就只可能是刘备刘玄德。 那么那个与魏连在一起的“晋”,又是谁家? 以及,希望那些个汉灵帝尚在、董卓尚在、自身力量还不足的自己,能够找到一条出路,不被提前剿杀——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 如果说曹操是心中有数,那么完全不知道自己会英年早逝、也完全不知道日后的历史发展的孙坚,就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他?吴武烈帝?哈? 这是什么发展? 他可是对朝廷还忠心耿耿,对汉室一心扶持、想要建功立业的,怎么转头来他成了皇帝? 第120章 临阵换将 “朱儁不是持节中郎将吗?怎么他决定招降了,还能让南阳太守秦颉直接把人给杀了?他们事先没有通过气?”有人非常不解。 按照他浅薄的知识,持节中郎将的权力可不小,而且这一次镇压黄巾起义,朱儁、皇甫嵩、卢植这几名将领才是主要决策者。他们决定怎么打、什么时候打、用什么战术、对象先选择哪个…… 结果到头来,朱儁决定招降,让韩忠带着黄巾军归顺朝廷了,身为南阳太守的秦颉还能够直接把人干掉? 这可直接引发了黄巾军继续作战的意志啊! 总不能是这群人事先根本没有互相通气,朱儁打算招降、但是压根没有告诉秦颉,秦颉还以为大家就和之前一样不接受投降、要继续磨一磨这些黄巾军,然后韩忠刚刚投降,秦颉就把人干掉了吧? 这同样很离谱。 - “我大宋不就是这样吗?”宋朝,北宋,有人冷笑道。 他可不是什么起义军的成员,也没有见过起义军,他家所在的地方大体上还算富庶,百姓们也能过得下去,那些官员富商们明面上还没有搞出什么大事来——目前为止,因此,倒也没有人在他们这边起义造反。 但是各种起义、镇压的传言和故事,他还是听过的。 大宋可不就是这样吗?像是那个朱儁说的那样。 想要有一个好去处,想要日后能够安安稳稳地吃上饭,怎么办?造反! 造反了,引起朝廷注意了,朝廷不愿意动兵或者动兵也没有什么效果,就会想要招安;然后大家商谈条件,谈出来一个双方都比较满意或者都能够接受的结果,叛乱就会消失。 因为起义军,或者乱军已经成功被朝廷招安啦! 朝廷解决了种种隐患,还不需要付出他们眼中的太大的代价,起义军、乱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日后有了一个稳定进账的经济来源,同样很高兴。 多好? 天下太平呐! 但是军队越来越膨胀,朝廷的钱粮开支越来越大,朝廷也需要更多的钱粮——从哪里来?赋税呗。 当然,如今的大宋经济繁荣,各种商贸发达,从这上面就能有大量的钱。暂时不需要加重赋税。 但是万一呢? 这人原本就不太信任朝廷官府,在看了这么多个起义的背景之后,那是更不相信朝廷和官府了。 【再说皇甫嵩那边。】 【皇甫嵩是去镇压原本分属于卢植作战范围内的黄巾军的。而之所以朝廷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因为那一边进展不顺。】 【本来形势是颇为不错的。】 【卢植带兵抵达冀州之后,与张角进行了数战,数次获胜,斩杀了数万人,随后,张角选择了退入广宗县,据城死守。】 【广宗县防御设施比较齐全,不是那种能够随随便便依靠兵力攻打下来的城池,必须要有相应的攻城手段。于是,卢植安排士卒包围了广安之后,便开始在城墙之外构筑围墙、挖掘壕沟、建造云梯等工程器械,只等准备完毕,便一举攻城。】 【而就在这个时候,朝中来人了。】 “呵,怕不是又是有那些阉人跑过来了。”有些将领不屑道。 都不用想,也不用去翻史册,他们都能猜出来从朝廷过来的是什么人。 不是宦官,还能是谁? 既没有需要其他将领过来配合,也没有陷入险境需要朝廷派兵支援,这种时候,没事儿跑过来的,除了那些顶着什么“巡查”“代天子视察军情”的太监,还能是谁?! 至于说太监也不全是混账,不全是吃拿卡要、就知道搞政治斗争,没有军事眼光、只要求别人顺从自己……也知道尊重主帅、知道军情紧急、有一些基本军事常识,但是…… 但这种太监都是少数而已。 少数的太监,不能代表全部的太监;他们也不能赌自己在领兵过程中,碰到的会是好的太监,而不是那些胡搅蛮缠之辈。 卢植,显然就是那个不太幸运的主帅。 【朝廷,或者说汉灵帝派来了小黄门左丰。】 【虽然只是一个小黄门,但显然左丰也比较受汉灵帝信任。而左丰也是一个典型的东汉宦官。】 【既然左丰受到皇帝信任,自身又是典型宦官,卢植身边的人便劝说卢植,不若老老实实给左丰一点好处,简言之行贿一二,让左丰高抬贵手,好好跟皇帝回话,不要添油加醋、栽赃陷害。】 【但是卢植不愿意。】 【碰了一鼻子灰的左丰当然不满,怀恨在心的他干脆利落地在六月份回到了京城,当即向汉灵帝添油加醋、栽赃陷害起来。】 【左丰表示,广宗县城一点也不难攻破,可是卢植却按兵不动,一味地坚固壁垒,是要“待天诛”呢!】 【汉灵帝大怒,后来的朱儁连续进攻未能获胜都能让汉灵帝想要更换主帅,更何况已经被“证人”“证实”了消极怠工、迟迟不进的卢植?】 【他直接免除了卢植的官职,并且把卢植用囚车押解卢植回京,减死罪一等。】 【用来代替卢植继续进攻广宗的,正是日后的董太师董卓。】 【董卓被拜为中郎将,但他没有继续领兵进攻张角的广安县,而是转头去进攻由张角弟弟张宝所控制的下曲阳县。】 【与董卓一起的还有巨鹿太守郭典。】 【但董卓的选择并没有获得成功,两个月过去了,时间来到八月份,他也没能攻下下曲阳县。】 【于是,朝廷又把董卓罢免,同样有罪,减死罪一等。】 【此外,在董卓上任的同时,朝廷还从张角的手里赎回了被俘虏的安平王刘续;不过九月份的时候,刘续就因为“大逆不道”被诛杀,安平国国除。】 第121章 张角病逝 窦妙深吸一口气,再次庆幸,自己在选立新君之前看到了上苍的神迹。 因此,得以让自己的警惕心提高再提高,选立新君的行动也暂缓了下来——此乃大事,着实需要好好考量,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尽快定下来。 不过之前之所以着急,也有为着稳定朝堂的意思,为了堵住朝堂诸人以及天下士人的嘴。 可现在有了汉灵帝“珠玉在前”,想来大家也都不会也不敢催她和窦氏了。 别催一催,最后又催出来一个汉灵帝,让天下不得安生,更是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党锢之祸,还喜欢听信宦官,临阵换将…… - “囚车押解!这是一点体面都不愿给良乡侯,汉灵帝实在是……”一名士人感叹道,从卢植的遭遇,他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又联想到了当今的朝堂。 良乡侯,是北宋时给卢植的追封。 而这名士人,则正是南宋时期之人。 他的仕途也不顺畅,虽是兢兢业业、一心为君,可却不时遭到贬谪压制,总归是得不到赏识和出头。 卢植这样风骨清正,有才有能,功勋卓着,最终还名传千古的存在,就成为了不少人的向往——而卢植曾经遭遇的坎坷,则成为了他们激励自己的方法。 “即使是卢子干,遇到汉灵帝这样的君主,也别无他法;而这种偏听宦官佞臣,无视忠臣良将的君主又岂止是汉灵帝?昔年唐玄宗不也冤杀高、封二人吗?”他的好友道,语气既有愤愤,又有无可奈何的无力。 “至少,汉灵帝还没有斩杀卢子干;而国朝……也不轻易处斩官员。” 当年卢植因谗言被去官押解进京,朱儁险些被去职;而功绩彪炳的高仙芝和封常清,也因为谗言倒在了昏君的刀柄之下——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只不过有些闻名于世,而有些不怎么为人所知而已。 当然,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还有昔年徽钦二帝的神奇操作,再比如当年高宗的各种做法。 但是作为大宋的臣民,有些话、有些内容,到底是不好说,也不便不敢说。 而他们又改变不了朝堂,改变不了皇帝。 所以,不如想一想好的地方。 比起其他时期,国朝……国朝至少,大多数时候都习惯采用贬谪和流放的惩处方式,直接斩首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这样一来,大家至少还能保住性命不是吗? 这就已经很好了——人啊,得知足啊。 - 被宋朝人拉出来做例子的李隆基,此时也在对卢植、董卓、汉灵帝做出自己的评价。 “临阵换将,还是听信一个宦官之言,而没有其他旁证或者证人,何其愚蠢!”他对汉灵帝的行为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此时的李隆基,自觉自己还是非常清楚一个稳定的将领对军队和战事的重要性的。 都不用说什么在外的将领有时会不听朝中的命令了,就是听从命令,一个稳定的统帅,和一个刚刚换上来、之前还换了好几个的将领,执行出来的效果都完全不同。 更不要说,原本的将领还是卢植这样的人才。 汉灵帝临阵换将,并且一点余地都不给卢植留下,竟是直接关在囚车里面押入京城——这让士卒们怎么看,怎么想?又让其他将领们怎么看,怎么想? 而换将的理由,还是一名宦官的话。 即使这个宦官确实是被派去巡查的,备受信任,但他一个人的话难道就足够充当直接换帅这样重大改变的理由吗? 李隆基充满遗憾:“昔日煌煌大汉,有了汉灵帝这样的君主,又如何能不衰朽?” 不像是他的大唐,如今蒸蒸日上,辉煌无比。 但他也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继承人,担心自己的子孙们中出现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还是一个喜欢搞各种动作的阿斗——那大唐可就难以挽回了。 ……或者,他还可以寄希望于大唐传统的宫变发挥效果,将这种皇帝踹下皇位,换上来一个有能力的君主? - “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是要是那个时候汉灵帝没有大赦天下,而是直接把董卓处死,或者永不叙用……”有一些知道点历史走向的人聚在一起吐槽。 “那也不太行,”另一人虽然对此疯狂心动,但也觉得可行性不高,“当时被判处有罪的又不只是董卓,就比如卢植,他完全是无辜获罪,不能因为一个董卓而不大赦天下……” 【八月份,就在朝廷也对董卓失去耐心的时候,他们终于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之前与朱儁分兵,奉命北上,平定兖州东郡的黄巾军的皇甫嵩,大获全胜。】 【皇甫嵩在仓亭与东郡的黄巾军——卜巳所部展开激战,全面获胜,俘获了卜巳,还斩首七千(一说万余)。】 【至此,东郡、汝南、颍川三地的黄巾军被基本平定。】 【这时候,张角依旧据有冀州腹地,董卓迟迟不见成效,朝廷便干脆将其论罪,转而命皇甫嵩继续带兵北上,于八月中抵达了张角所部所在的广宗。】 【而对于黄巾军而言,一个最为巨大的噩耗在这时候出现了:张角病死。】 【在皇甫嵩带兵抵达广宗附近后不久,张角便因病过世,广宗和余下的黄巾军便交给了他的弟弟张梁来指挥,和在下曲阳县的张宝相互支持。】 张梁和张宝惊呆了。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直接将头转向了兄长张角,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张角也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之中,一时难以自拔。 他就这么突然地病死了? 就在这至关重要的作战期间,在起义后的不到六个月,在所有人都需要他的时候? ——虽然人生无常,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但他这个病死的时间未免也有些太不巧了。 原定的起义时间是三月,而若是他依旧病死,那么留给他指挥天下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五个月;而即使提前一个月起义,他也仅仅只有六个月。 在这六个月期间,其他地方的黄巾军纷纷战败被镇压;广宗这边,冀州这边,还能勉强支撑。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病死了—— 这对军心将会是何等惨烈的打击! 就算是病死,为什么不能时间往后一点? 张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起义的一年之内病死。 第122章 张梁兵败 对于自己的生死,他有过许多设想,比如,未能起义便已经身死;虽然起义但是却在开始阶段便身死;起义了,但没过太长时间身死;起义了数年之后,依旧未能达成最终目标便身死;……以及,最理想的,但也是最渺茫的,他成功了,作为一个胜利者后死去。 可以上这些死法,除了最后那个胜利,前面的种种,他都觉得自己是会死在战场之上——战败,被俘,被斩杀,被处死…… 病死? 这可完全不在他的预计之内。 不过,到底是对自己的死亡有过设想的人,张角回神的速度非常快,在他的两个弟弟依旧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我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他首先道,“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不会动摇信徒们的信心。”不管别人到底会不会动摇,他都会让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的。 张宝和张梁充满信服地点头。 “所以,你们二人也需要加强这方面的学习和训练……即使我并未出事,你们也有可能需要各自担起一方的责任,互为犄角,互相支持。” 事实上,太平道参与起义的信众都需要加强在这方面的学习,但他们的时间不足;作为最高层级的张宝和张梁,就必须承担起这方面的责任,尽量弥补一下黄巾军在这方面的缺陷。 而若是自己真的病亡,那他们的担子就更加重要了。 【虽然张角的病逝给黄巾军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但张梁在领兵作战方面还有几分水平。在他的统帅下,广宗的黄巾军没能勇猛剽悍,皇甫嵩展开进攻一直到十月份,都没能突破广宗的防守。】 【见此,皇甫嵩也并非一心想着硬攻,而是思考其他的破城之法。】 【在这里,再度体现出了在军事素养、作战经验方面,黄巾军与东汉朝廷主要将领之间的差距。】 【十月,皇甫嵩带兵与张梁发生大战,交战一日后,未能取胜,第二天,皇甫嵩便闭营,让士卒们休息,同时,紧密关注着黄巾军的一举一动。】 【黄巾军发现皇甫嵩所部休息了,便有些松懈——虽然这个松懈的幅度并没有太大,但这个机会还是被皇甫嵩发现并抓住了。】 【皇甫嵩让整个大军整整一天都毫无动静,直到夜晚。】 【当天夜间,皇甫嵩开始整顿军队,布置任务;等到黎明时分,鸡鸣之时,点齐大军开门杀出,直扑黄巾军的阵地,这一战,持续到了黄昏时分。】 【皇甫嵩大获全胜。】 【黄巾军于睡梦之中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仓促迎战,根本不是皇甫嵩所部的对手。】 【皇甫嵩整个大军斩杀了张梁等三万余黄巾军,因为战局而投河、落水而死者,也有五万余人,老弱妇孺尽数被俘;黄巾军的辎重车辆也有三万多辆被焚毁。】 【此外,皇甫嵩又将张角的坟墓挖开,将其首级割下,送往京城。】 “张角都死了,埋进土里了,还要被挖出来砍头?”一个少年人惊愕道。 这可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完全不在他的设想之中。 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的各种镇压起义或者反对力量时的作为;而由于年纪尚小,也没有亲自见识过太多的事件——他家所在的地方尚算太平,当地官员们虽然不是什么一心为国为民的清廉好官,但也不至于有事儿没事儿去破家灭门。 他倒不是觉得朝廷会放张角一马,张角要是活着的话,被斩首那肯定是会发生的——但那得是张角活着被抓啊。 可现在,张角都早两个月死了,不仅死了,人都已经给埋进土里面了。 这时候,还要把人的坟给挖开,再把人斩首了…… “可不是嘛!”他的小伙伴们同样表示震惊,觉得这违反了他们的一贯认知,“这不是死者为大么?人都死了埋了,还要挖出来?” 这群小伙伴里面,有人也遇到过想要挖坟的情况,但这种事情只要报到官府那里,他们也是不会让真的挖了坟的——死者为大,死都死了,这也是官府说的。 他们聚在一处聊天,旁边路过的人听了一耳朵,便嗤笑出声。 “你们啊,还是年纪小,见识太少了!”他说了这么一句完全属于是指点教训、又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话后,又补了一句有点实际内容的话,“反正以后做事的时候,都多想一想,可别得罪了官府,要不然,他们有的是手段,就连死了也不能阻止人家!” 说完,这人便干脆利落地走了,只留下一群茫然的少年人。 “……?”最开始惊愕的那个少年有点懵。 这人什么意思?没事儿丢下来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走了? “——不要惹官府,那不是废话么?!”另一人吐槽道,“咱们普通老百姓,谁敢惹官府?那不都是远远瞧见有官府的人,就直接避开了吗?” 他们,他们的家人,没事儿都是尽可能地直接避开官府的人的。或者说,官府在的那条街,大家没事儿都会绕开,宁可多走几步路,也不到官府前面晃悠。 这种事情不用这人说,也没有人会不知道。 ……所以,那个人为什么会说官府“有的是手段”? 啊,这不是他们对这件事情表示质疑——这没什么可质疑的,官府当然有的是手段。但是这人如此信誓旦旦,且看起来还有些讥讽…… 是不是这人知道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儿??? 这真的太让人好奇了啊! 第123章 黄巾覆灭 “还是放松警惕,有些傲慢轻忽了啊。”张角为这一败的一个重大原因做出判断。 皇甫嵩当然是个能人,但这样的能人在一个多月之中屡屡攻城却未能成功,足可见当时的广宗被黄巾军防守得有多严密,也可见黄巾军自身的作战意志、战斗水平。 但这样的局面,却在一战之中尽数打破,广宗一夕便迎来覆灭。 这固然有皇甫嵩指挥得当、智计高明的原因,但是黄巾军自身的错误同样不可忽视。 ——轻忽,傲慢。 因为先前卢植未能攻下便被罢免押解回京,因为之前换上来的董卓也没能攻克同样无功而返,因为屡屡获胜的皇甫嵩一个多月还是没能取得进展…… 在这样的胜利之下,张梁和城中的黄巾军,都松懈了。 他们并不是等到皇甫嵩闭营休息的时候才松懈的,分明是在与皇甫嵩交战的后期,就已经松懈了——从心理上。 而这种松懈,无疑是极度致命的。 事实上,黄巾军早已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颍川部覆灭,南阳也即将被镇压,东郡覆灭,还算是有一战之力、属于主力的,也只剩下了张梁和张宝两支。 这样的处境,根本没有给黄巾军留下一丁点放松、傲慢、轻忽的余地。 一旦走错一步,整个黄巾军都会迅速败亡。 而张梁他们,或许是因为连胜所带来的信心和对朝廷军的轻视,或许还有连日作战导致的疲惫……总之,他们犯错了。 从心理上的松懈,到行动上的松懈,到最后的一战败亡。 这和先前波才所部被皇甫嵩趁夜放火突袭,何等相像! 而波才的那一败,有波才等人不懂军事兵法,将营地设在了草木繁盛之地的原因;但也有波才等人因为大败朱儁、成功包围朱儁和皇甫嵩以后,对朝廷军的轻视的因素。 后来,张梁也犯了这个错误…… 【张梁败亡,黄巾军最后的主力,就只剩下了下曲阳县的张宝。】 【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合兵,于十一月的时候抵达下曲阳县,并迅速展开了进攻。】 【经过数场战斗,张宝连战连败,最终不敌皇甫嵩与郭典,张宝战死,下曲阳县的黄巾军被斩杀的和被俘的,共计十余万人。黄巾起义的主力军全部被镇压。】 【到了这里,黄巾起义正式宣告失败。】 【从起义之初,到最终覆灭,约为十个月。】 【而起义的这一年,是中平元年。】 到了这个时候,不少官员世族都哼笑出声。 “这些乱民,如何能够敌得过朝廷?”有一衣着华贵之人冷冷道,“无君无父,颠倒纲常,这样的悖逆之举,怎么可能获得上苍的承认和许可?” 因此,这种悖乱之举,下场必定是自取灭亡,绝不可能从中得到想要的、达成他们的目的。 不然的话,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尊卑无序了吗?! 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允许;皇上不可能允许;天下之人不可能允许;上苍也不可能允许! 更多的贵族们则是对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感到可笑,并且对此表示了深深的讥讽。 “好好地做一个良民,或者当主家的佃户,不好么?” “虽然有些地主刻薄残暴,但那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正的主家,谁会对自家的人刻薄狠厉?像是我们家,一向都体贴佃农,他们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主家帮忙,不管是婚丧嫁娶还是其他……” “可不是嘛,我家之前有好几户都年纪大了,我家就专门给他们换了轻省的活计,照顾他们的生活,帮他们养老送终……这有什么不好的?” “说不定是那群贼人不愿意做活,只想着享受呢?也不想想,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儿,谁都得付出点什么才能得到什么啊,让他们做些活计罢了,也不过就是他们本身就需要做的事情。” …… 天下的贵族地主们都在为黄巾起义的失败而倍感振奋,欢欣鼓舞,并且指责这些起义军;而大部分的农人,则都感到了茫然和恐惧。 ——黄巾起义,失败了,还失败的这么快! 张角在起兵之前,可是已经谋划了十多年,发展了数十万的人手,力量遍布八州! 就是这样的张角,这样的黄巾军,竟然这么快就覆灭了? 朝廷这么的强大…… 之前陈胜吴广失败,那是因为他们缺乏准备也缺乏认识;后来绿林和赤眉失败,也与他们自身的选择、谋划、认知有关,当然,也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大; 现在,张角,太平道,黄巾军,比之之前的种种起义,已经足够完善,也已经强大许多,却依旧这么迅速地败亡了……? 那他们这些农人的出路在哪里? ——当然,大部分时空的大部分人,也都没有什么起义的意思;但是想不想起义,和起义能不能成功,是两回事。 要是历史上的那些个起义,最终能够成功,那大家就有一个威胁朝廷的手段——虽然最终获胜的不一定是自己,虽然这条路风险极高、死亡率极高,但到底还算是一个手段。 哪怕是一个近乎是大家同归于尽的手段。 到了那种活不了的地步,要是还能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公卿们同归于尽,那还是他们这些贫苦农人赚了——平日里,别说同等,就是面他们都见不上。 可是,现在的张角也失败了。 “不,不一定,虽然张角失败了,可是他们也能对朝廷造成很大的影响……”有人用非常小非常小的声音道,却不影响周围的人都听见,“要是能给朝廷造成那么大的影响,让他们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那也算是成功……” 那些贵人们,可都惜命的很哪! 别说真的让他们丧命,就是有那么些风险,都足以影响他们的决定和行为了。 - 大部分农人——特别是自耕农——不知道那些地主豪强们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或许会有一部分人被迷惑,被绕进去;但也会有一部分清醒的人狠狠地啐他们一口。 谁不愿意做活,只愿意享受了?谁?如果非要在农人和贵族们之中选一个,难道不是贵族吗? 而且他们自己耕种自己的地,正常缴纳朝廷的赋税的话,年节好一点还能余下些钱粮,积攒下来点家底;可是要是当佃户,那就一家老小的命全都攥在别人的手中了。 指望主家一直“良善”,好好对待佃户? 至于说不少地主们声称的,即使自己有地,过得也不如佃户——那是他们的错吗?那明明是朝廷胡乱征税,是地方上的官员们私自加税导致的! 哦,让地方官府私自加税的,还有这些地主们的一份力。 怎么,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我们这些农人就都是错? 第124章 烽火未熄 比起这两部分人,作为皇帝——头脑清醒,眼光敏锐的皇帝,嬴政、刘邦、刘恒、刘秀……这些东汉末之前的皇帝们,看到的却是另一方面。 “黄巾军的主力全部被镇压下去了……那分散的残部呢?”嬴政直接抓住了这么一句话。 王翦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都是大秦的重臣,有着应对六国、镇压清理六国余部、平定民间的经验。 因此,他们对于这种方面的问题也都很敏感。 “黄巾起义彻底平定”和“黄巾起义的主力被全部镇压”,这两种说法,虽然看起来好像差不多,但实际却相差甚远。 如果是前者,那么东汉朝廷就不需要再在这方面花费什么时间精力、人力物力了;但如果是后者,那东汉朝廷需要做的事可还多着呢。 比如,加强地方军备力量,随时准备镇压流窜的黄巾军余部;比如,主动加强一部分地区的兵力,主动出兵去逐一剿灭黄巾军余部;比如,加强地方上的控制力,加强地方官府的权力…… 这些事情都不简单。 增强地方兵力,那么人员从何而来?开支从何而来? 是不是要增加服徭役的人数?是不是要增收一笔赋税,或者减少一下其他地方的开支? 但以东汉这时候的情况,没事儿增加徭役,那简直是要进一步推动民间反抗;增收赋税同理。至于说减少其他地方的开支……以东汉的情况,皇帝要是能减得下来才怪。 “地方上朝廷未必会选择增加兵力或者加强官府控制力。”李斯思忖片刻道,“这么做的话,阻力太多;汉灵帝有可能为了省事儿,直接选择进一步放松对地方豪强的控制。” 汉灵帝不像是什么一定要迎难而上的人。 朝中的官员士人们,其中不少大约都很乐见自己家族力量能够进一步增长;即使不在乎这方面的,也未必愿意去得罪同僚;愿意得罪的,又力量不够,或者想不出来其他的替代之法。 那么,他们最后很有可能选择进一步放纵地方豪强——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得说是“地方豪强履行大族责任,帮助官府治理当地,辅助朝廷镇压反叛”…… 而这么做的后果显而易见。 这么搞,就算黄巾军没有成功,其他各种起义没有成功,东汉也是要完蛋的节奏。 【顺带一提,皇甫嵩回京之后,还给卢植求了情,表示自己能够平定冀州,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卢植前期打下来的大好局面。】 【因此,卢植免去罪责,官复原职。】 【但,汉灵帝改变了自己的一些行为,可到底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所有习惯。】 【于是,在表示天下太平,改元中平——没错,中平这个年号其实是在这一年年底改的——之后,汉灵帝依旧故我,继续享乐,沉迷声色犬马;朝中大臣们大部分也依旧故我。】 【这样的无所作为毫不知挽救的举动,自然进一步加剧了天下局势的变化。】 【况且,在张角的黄巾军起义之后,虽然没能真正成功,却也实打实地严重打击了东汉朝廷的声望。】 【当然我们要说,能有黄巾起义的发生,就表示着东汉朝廷的威望早已丧失大半;只不过,对于更多的人而言,朝廷山河日下的明确表现,就是从黄巾起义开始的。】 【就在皇帝和朝廷继续过往的时候,各地的黄巾起义的余烬依旧在不断燃烧,并且从余烬变成了新的烈火,熊熊燃烧,这样的时间长达二十余年。】 刘邦深刻认识到,一个王朝最终灭亡的时候,必然有着一个或者几个非常难以言表,至少是让他难以言表的皇帝——当然,朝廷所处的整个环境都有责任,可皇帝这个人绝对属于关键因素。 就像是他的大汉,西汉的时候,在后期能出现那么些个皇帝,比如汉哀帝,汉平帝等等;而到了东汉,这么一个已经有了西汉的先例在前的王朝,依旧出现了汉灵帝这样的人物。 虽然以上这些皇帝都不至于如胡亥一般大脑缺失,也没有干出来太多的残暴之举,可他们对于现状都没有半分帮助,并且还在身体力行地加速情况的恶化…… 就算你没有什么办法,但你至少也得表现出来一个勤政的态度吧?! 能力固然是一方面,可态度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长期混社会的刘邦对此可是心知肚明,深有心得。 怎么这大汉后来的皇帝,连一个合适的态度都做不出来了? - 刘秀无言以对。 想也知道,能够爆发出来这样规模的起义,后续绝不可能是说停就停的。 所以,汉灵帝还真就没有让地方上加强镇压措施么? 而另一边,一直不愿意正视现实的汉灵帝刘宏终于绷不住了。 ——没错,一直不愿意正视现实。 在这个“谈天”出现之后,在刘宏看到“本朝·君主”的列表之后,他就已经清楚知道了一件事情:自己就是这个庞大的东汉王朝的,倒数第三个皇帝。 倒数第三个。 倒数第二的,是他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想来是他和皇后的儿子——何皇后; 而倒数第一的,是谁他不清楚,但也应当是一个和他的儿子同一辈的——他的儿子,倒数第二个,是“少帝”,至于“少帝”是个什么情况,大汉的人都清楚。 因此,最后的那个汉献帝……就是有人废掉了他的儿子后拥立的新君。 作为被拥立的对象,怎么可能是什么成年的、有能力的人? 所以,这说来说去,说到最后,岂不是在说他之后,大汉就几乎是衰亡了? 少帝不能算数,最后一个被拥立的人也不能算数,那谁能够背负起大汉灭亡的这个巨大罪责?——只能是他! 当然,以上这些道理,刘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可不是他因为黄巾起义才明白的,只不过他一直都在逃避罢了。 第125章 余波四起 而现在,刘宏突然发现,他好像没办法继续逃避下去了。 因为那些该死的应当千刀万剐的黄巾贼子们,竟然没有因为张角这些头领的身死彻底消停,反而还在反叛朝廷! 他们怎么敢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这些无耻的、不要脸皮的、无君无父、违逆天意的东西,他们怎么能继续作乱?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尊奉君父,怎么就不能为朝廷着想一二? 可虽然刘宏愤怒不已,又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装作眼瞎耳聋地享乐,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除了加大力度、更加严酷地镇压。 【在天下各地,依旧不断地发生各种小型起义,其中有新起的起义军,也有不少属于黄巾军的余部。】 【比如,骑白马的统帅被称为“张白骑”,这个称号也用来代指他的部众;还有胡须多的主将被称为“于氐根”,眼睛很大的主将叫做“大目”……】 【林林总总,有名号的人不少于二十多个,其中,强大一些的势力人手多达两三万,弱小一些的势力人手也有六七千。】 【在这些人中的主力,一是黄巾军分散各地的余部,二是被叫做“黑山军”的、在冀州黑山一带活动的起义军。】 【等到中平五年,发展了一段时间的黄巾军余部再次发动正式起义。】 【二月,郭太(郭泰)等人在西河白波谷起兵,这一支黄巾军余部在后来还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称呼——白波军,白波军在起兵的短短几个月之中,就攻下了太原郡、河东郡等地方,人数还迅速膨胀到了号称十万人的地步。】 【而在四月份,汝南郡的黄巾军也起兵,攻下了当地的郡县。】 【十月,青州、徐州这两个州的黄巾军再次起兵,攻城拔寨,而在日后,从号称的人数上来讲,青州徐州两地的黄巾军的人数是最多的,“号称百万之众”。】 【总而言之,不论这些黄巾军的兵力数量到底有多少水分,其中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天下各地都是硝烟阵阵,并且参与起义的人数绝对不少,甚至,朝廷还丢失了许多的郡县。】 【再者,朝廷想要镇压下这些起义,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十一月,朝廷派遣鲍鸿去镇压汝南郡的黄巾军,双方大战一场,结果是鲍鸿战败。】 【比如,发展迅速的白波军,在中平五年的时候,就已经成功据有了河东地区——这个地方距离东汉的京城洛阳,可相当之近;中平六年,董卓派兵攻打河东白波军,却也未果。】 【此外,黑山军和青州徐州的黄巾军,也存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白波军……在东汉末年的时局之中,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赵匡胤看到“白波军”之后,便想起来了从史册上看到的内容。 他的弟弟赵光义正在一旁,闻言赞同道:“确实,比起其他的黄巾军余部,白波军起到的作用大了许多。” 虽然青州徐州的黄巾军声势浩大,还成为了曹操的前期基石,也属于起到了不小的影响;可是白波军在东汉朝中的作用还是要更大一些。 比如,那个在后期护送汉献帝东归的杨奉,就是白波军出身;而在护送汉献帝这件事情上,由杨奉牵线搭桥,白波军也参与到了其中。 时间往前一点,在董卓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曾经派牛辅前去进攻盘踞河东的白波军——白波军位于洛阳西北方向,而讨董联盟则主要处于洛阳的东北、正东、东南。 为了避免白波军南下导致的可能的腹背受敌,也为了避开讨董联盟,董卓选择了迁都。从这个角度上讲,白波军确实在董卓迁都的事情上有着作用。 再往后的护送汉献帝东归,杨奉还趁势让白波军的渠帅都正式踏入了朝堂,将白波军渠帅们纷纷封为将军,白波军又成为了东汉朝廷的一部分力量——这不得不说是历史的神奇。 不过这种神奇之处,赵光义自己已经见过许多,而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打脸:不过顺势而为,符合需要罢了,有什么不妥呢? 一定要说哪里不妥,那应该是东汉朝廷整体在之前的黄巾起义及后续的事情上,处理不当。 - 刘邦有些惊讶:“董卓?那个‘董太师’……由他来发号施令,汉灵帝死了?如果汉灵帝死了,那太后的娘家人呢?太后应该是姓何吧?” 他还记得,之前汉灵帝册封了一个大将军,叫做何进,说是现任皇后的兄长来着。 如果汉灵帝没死,那董卓是怎么爬到这个可以发号施令、决定朝廷大政的地位的?莫不是汉灵帝又搞出了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操作? 如果汉灵帝死了,那临朝摄政的应当是太后,也就是现任何皇后——如果汉灵帝没有改立皇后的话,朝堂之上掌握权力的就应该是太后的娘家人,也就是何进等等。 所以,到底是汉灵帝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还是汉灵帝死了,然后太后没能握住权力,或者汉灵帝生前换了一个姓董的皇后? 但不管是什么,对于当时的朝廷而言,都多半不是好事。 在已经风雨飘摇的情况下,中央还又发生了这样激烈的内斗…… 【中平五年,在天下四处起火的情况下,为了更好地镇压起义,三月份,汉灵帝接纳了太常刘焉的建议,将地方上的刺史,改为州牧,史称“废史立牧”。】 【这个政令对于整个东汉乃至后来的三国的历史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刘焉是汉朝宗室,他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一是为了更好的镇压地方上的起义,二是觉得如今不少地方上的刺史和太守太过压榨百姓,不如设立一个新的且具有一个州的全部权力的官职,也好安定百姓。】 【顺带一提,刘焉就是刘璋的父亲。】 【那么,州牧是什么情况呢?按照刘焉的说法,应该任用可信且有能力的宗室、朝中重臣,来担任州牧一职。】 【而州牧的权力,可以说是无所不包——可以招募军队,可以任免官员,可以管理当地税务……堪称是行政、司法、军事、外交,乃至立法等全方位结合。】 第126章 废史立牧 【想来大家都能看出来,一个地方上的长官要是掌握了这么大的权力,完全就是独揽大权、其他人根本没有抗衡之力,哪怕是朝廷都不能。这样一来,如果州牧能够梳理好自己这一州的郡县,那他完全就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当皇帝。】 【这叫做什么?地方割据,军阀形成。】 【事实上,后来的发展也正是如此。】 【地方上拥有了更大的权力,便开始拥兵自重,随后各州都实际上开始独立,州与州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互相攻击,直至后来的逐鹿中原——虽然当时汉帝尚且存在。】 【所有州牧,一旦上任,便再不受朝廷的控制,就连提出这个政策的刘焉本人也是如此。】 【当然,采纳了这个政策的汉灵帝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中平六年四月,汉灵帝驾崩,年三十三。】 【其后,汉灵帝长子,也是与何皇后之子即位,是为汉少帝。】 【在其后,汉少帝被废为弘农王,董卓扶持汉灵帝次子即位,为汉献帝。】 “废史立牧?废史立牧?”汉章帝声嘶力竭,“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作为东汉后期一大堆宗室出身的皇帝的共同的祖宗,汉章帝一直期望着大汉能够向好转变,那些有着他的血脉的继位之君们能够做出一些有效的举动。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汉灵帝能够做出这种决策。 即使之前的数个皇帝已经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荒唐,汉灵帝本人也早已展示出了他自己的神奇脑回路,以及神奇操作和神奇发展。 但汉章帝真的没有想过要这样。 因为这种决策不仅违背了正常逻辑,还违背了大多数的人性。 “你之前启动第二次党锢之祸,不就是为了压制地方,增强自己的权力吗?怎么到现在,居然要把手中的权力给下放下去?”汉章帝喃喃,顺带着把这些内容全部都发到了“本朝·君主”之中。 [汉章帝:权力一旦给出去,想要收回来会有多困难,你是不知道吗?!] 为什么皇帝和世家都在想方设法地获得更大的权力,那当然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这个权力现在被拿走了,日后想要恢复过来的难度,堪称是十倍于今。 而汉灵帝是什么完全不知道人间疾苦、不懂得朝野暗流的皇帝吗? 当然不是。他自己当年就亲自参与了诛杀窦氏、迁居窦太后种种事情,他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又有多么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结果现在,他要废史立牧,设立州牧掌管一州的军政事务? 他的脑子到底去哪里了?他的记忆是不是也一起丢失了?之前你自己的遭遇你就忘了吗? 用人,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平衡”——当然不是说所有人所有事儿都得玩弄平衡,可是诸如州郡长官这种官职,怎么能够放着一个人大权独揽,无人可与之抗衡吗? 如果地方上没有人能够牵制州牧,那么朝廷又有什么办法来控制这些州牧、保持自己对地方州牧的实际控制,让他们不能真正意义上的“自立为王”?就靠人家被任命时满口夸奖的忠诚于大汉? 开什么玩笑! 这样下去,那地方山头林立,各个山头根本不会继续听从朝廷的命令。 或者说,他们只会选择性地听一听——对自己的势力发展有帮助的,就听一些;对自己的势力发展没有什么影响的,甚至是有些危害的,那当然是充耳不闻。 所以,汉章帝对于汉灵帝的这个政令堪称是怒火冲天。 ——还不如之前的那些个皇帝! 至少那些个皇帝,可还都属于是要把权力把握在自己的手里面,一点点都不想让大臣们得到的状态。 这种状态虽然之前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有了汉灵帝同样决定“废史立牧”的事情后,却立马变得讨喜了起来。 那边,汉灵帝在为自己的行为喊冤,虽然他还没有决定废史立牧,或者说,他连黄巾起义都还没有遇到。 [汉灵帝:那个我之所以选择设立州牧并且给州牧这么大的权力,肯定是因为想要尝试看看。通过这种方法,能不能让地方上对那些反贼的镇压力度更强一些,镇压速度更快一点。] [汉灵帝:那个我也不可能想要用这些事情摧毁朝廷,但地方上之前确实一直都抵抗无力,镇压也无力……] 说来说去,翻来覆去,刘宏猛然找到了更好的一个将自己摘出去的方向: [汉灵帝:……而且第二年我就驾崩了!根本来不及调整这些政令,没能观测一二,再进一步调整……] 这可怪不到他这个皇帝身上。 他也是想要大汉变得更好的,他还打算观察一下这道政令的实行效果——结果,天不假年,就在颁布这道命令的第二年,他就驾崩了! 时年不过三十二! 这个年龄摆在那里,他这个皇帝还能干什么? 要是他能够多活上几年,肯定能够压住地方上的州牧,梳理好这一整个体系的! 刘宏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可多年养成的惯性却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况且,他也不太有改变的动力——尽管他知道大汉要亡了,尽管他也知道这个灭亡与自己这个皇帝有关。 但,大汉这不是还没灭亡呢嘛。 而且,到底也不是在他手上、在他在位期间灭亡的嘛。 所以,刘宏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就应该从现在开始好好地保养身体,争取多活上他个几年! 这样,不就能够更好地处理这天下的各种事务了吗? 第127章 黄巾起义·影响 但刘宏到底没有在“本朝·君主”中继续说什么。 ——虽然自我说服得很顺利,可刘宏还是非常明白的,自己这个想法绝对不可能得到列祖列宗们的认可,那就不要去自找麻烦了。 可是,在他刚刚的那几句话中,他的列祖列宗们就已经被他惹毛了——大毛特毛。 特别是刚刚出言责骂了刘宏的汉章帝。 刘炟(dá)直接被气了个倒仰,他怎么之前没看出来汉灵帝是这么个东西! 早知道这个皇帝只知享乐,脑子不够使,对天下不负责任,也不对百姓上心,可是刘炟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汉灵帝竟然是这样的厚脸皮!找借口!胡搅蛮缠! 他老老实实地认个错,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 能死了吗? 而且还是在这个“本朝·皇帝”之中认错,给列祖列宗们认错,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么?祖宗们训斥的时候,认错道歉,这完全是寻常之事! 再者,他们连这个汉灵帝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根本威胁不到他的皇位——即使大家可以通过“本朝·天下”这样的渠道,号召当时的人们废掉这个皇帝,另立新君…… 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在汉灵帝时期的大汉,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换皇帝,自然的皇位更替本身就是一种折腾;而若是废立君主,这种造成的风暴简直要比之前大上数十倍。 ——况且还是这种隔空要求废帝。 要是他们这些先帝们有一个两个在场,那还或许可行;可他们本人并不在场。 那么,那些大臣们做什么,谁能够保证? 所以,汉灵帝他老老实实地认个错能死吗! 待愤怒的情绪激荡完毕之后,刘炟又万分颓然——这么看,大汉是真的回天乏术了啊。 那边,汉灵帝没有发送什么消息,但是他开始按照自己的逻辑干活了! 刘宏:放心,先祖们,我现在就先把那个居心叵测、提出了这样祸害大汉江山的谏言的刘焉给处置了! - “看来董卓就是在这个汉少帝时期得以上位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刘邦叹息,他已经见证了自己创立的大汉的,西汉的灭亡;如今东汉的末路展现出来,他虽然一样愤怒和悲痛,但情绪到底没有东汉诸帝强烈。 萧何神色有些微妙:“看样子汉灵帝未曾改立皇后,所以……”所以,会不会是这个何皇后以及何进自己引狼入室? 张良赞许点头:“想来应是如此。” 何家嘛,从前面的一些关于东汉的内容中,没有听说过这个家族;如今的大汉也没有这样的家族,所以很有可能何家没有多少根基。 那么,他们在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后,就需要一个“权”,兵权。 董卓,或许就是他们眼中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刘邦也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只不过,这个董卓在后来的三国之中也没有名号,之前的称呼中乃是“董太师”——他到底没能脱离东汉朝廷自立,且,很有可能在朝廷灭亡之前就先完蛋了。 王朝末年、王超覆灭、乃至新朝建立的整个过程中,时间之长、局势之险恶,可不是先来者就能稳占上风的,相反,出来的挺早然后死的也挺早的,倒是很多。 【自从废史立牧之后,东汉皇帝的权力迎来了彻彻底底的缩水。地方拥兵自重,相互攻击,目标是逐鹿中原。而皇帝在后来则变成了强力军阀手中的傀儡。】 【这也属于是黄巾起义的一大影响——这个影响既与汉灵帝本人的头脑有关;但另一方面,这也其实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必然走向。】 【因为,黄巾起义是实打实破坏了东汉朝廷在地方上的系统,官府失灵,辅助治理的地方豪强也有一部分遭到了灭顶打击,所造成的权力的空缺不会因为黄巾军的覆灭而消失,最终,这个空缺被州牧填补了上来。】 【况且汉灵帝因黄巾起义而赦免了大量党人,这些党人重新出仕,也成为了削弱皇权的一个有力因素。】 【同时,经过黄巾起义,朝中宦官集团和士人集团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虽然大家的仇本来就已经深似海了,但还可以更大一点……双方互相攻讦的手段更加激烈,越发的不死不休,后来从少帝变成献帝,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最后,还有一个影响,有点地狱,但非常符合逻辑:因为黄巾军扫荡了一批豪强地主,以及在黄巾军中战死的大量人口,在东汉的中北部地区出现了大片的无主之地——基本上原本是属于当地豪强的——这对于稍稍缓解一下东汉紧张的土地兼并的问题很有帮助。】 【虽然其中大部分土地很快就被新的或者其他地方的豪强所占领,但也总有一部分被分给了无地的百姓。】 【以上,是大致的黄巾起义在当下和近期造成的影响。】 【而黄巾起义还有一个极为深远的影响。】 刘彻一联想汉灵帝是如何亲政的,便大致明白了这个“少帝”是如何变成了“献帝”的。 ——大约,又是一个想要剿灭宫中宦官,却中途翻车了的事件。 汉灵帝是这样,窦武想要除尽宦官,结果事不密被宦官知悉,宦官们抢险动手,干掉了外戚和太后,拥立了汉灵帝亲政,汉灵帝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而等到少帝即位之后,何太后和何氏外戚当政,太后如何且不好说,但外戚大约是想要干掉宦官的,只不过同样被抢先下手,没能成功。 后续,不知道是宦官们没有站在皇帝一边,还是说出了什么岔子——比如已知的后来大权独揽的董卓,导致伴随着这一系列宫变,皇帝也被废了,新君登基。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这堆破事儿! 越是混乱时期,越容易出现这种中央频繁生变的情况;而越是中央频繁生变,就越导致天下混乱。完全是恶性循环。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能够压住一切,维持一个较长时间的稳定,从而试一试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说实话,这个董卓要是能够压住天下也算,只要他没有自立之心,权臣也就权臣吧。 非常时刻,也不能讲究太多。 可看样子,董卓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上面那个声音在讲到董卓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些戏谑之意…… 算了,管他东汉干什么,朕只要料理好如今的大汉就够了! 如今四海皆平,太子贤明,又有这些故事作为前车之鉴,想来他刘彻治下的、日后的大汉必然能够走出一条新的更加辉煌的道路! 第128章 各方议论 “刘辩这事儿属于是多方促成的结果,虽然后来许多大臣都表示自己不愿意接受啊之类的。”朱棣冷哼道。 刘辩惨不惨?惨。倒霉吗?当然倒霉。 好好的皇位都已经到手了,结果转头就给飞了;皇位飞了也就算了,过一过富足日子吧,结果再一转头就被董卓给毒死了,命都没了。 放在谁那里,这都是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 但刘辩这样的遭遇,可不是某一势力,或者某个人,比如董卓一个人促成的。 刘辩的出身说好确实好,母亲后来成为皇后,还颇为受宠,作为儿子的刘辩拥有的资源和皇帝关注度天然就更多——作为皇子,作为皇帝,作为儿子,作为父亲,朱棣是非常清楚皇帝的关注度有多么重要的。 他爹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好爹了,虽然他们这些兄弟和大哥不能比,但比起历史上的其他许多皇帝而言,那是完完全全的好父亲。 而刘宏在世的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喜欢刘辩的,尽管刘辩是何皇后的儿子。他还是更喜欢刘协,也正因如此,在刘宏活着的时候,太子的人选一直没有被确定下来,也就是汉灵帝并没有立太子。 刘辩虽然生母皇后,自身为长子,已经占有了大量的名分优势,可确实是没有太子的名分。 而汉灵帝驾崩的时候,还不忘把自己真正心爱的儿子托付给自己最信重的宦官蹇(jiǎn)硕——蹇硕在名义上握有兵权,彼时的袁绍和曹操等人都是其下属。 汉灵帝这一个决定,其中的意味可谓深远。 作为一个经历过宫变的皇帝,作为一个亲政掌权多年的皇帝,刘宏能不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他能不清楚蹇硕有可能会采取什么行动? 朱棣以为,这其实就是刘宏本人真正的意愿,即,给爱子一个机会,让他试一试自己努力成为皇帝。 而后来,蹇硕失败身死,可何进还要除尽宦官,于是调了董卓进京,他以为董卓会是一个好用的合作对象——想要杀光宦官,本来就是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举动,而调动董卓,更是错上加错。 反对劝阻的大臣自然无妨,但那些一力支持的官员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可能的后果吗?现在支持,调动外部军队,到了后来董卓真的行废立之事,这些人又纷纷不满不愿反对又有什么意义? 最终倒是成就了一部分人,一部分手握权力借机扩张的人。 - 百姓们暂时对于什么地方割据、什么废史立牧没有太大的兴趣——虽然谈论政治也属于是大部分人颇为热衷的事情,但大部分人鉴于生活环境和知识水平,如今的他们还是更关注那些空余出来的土地。 虽然这种关于土地的事情,一个村、一个族的人都会聚在一起聊,可鉴于这一次确实是有点……“地狱”,不少人除了和家人谈及之外,就是选择了在“天下”匿名谈论。 [某朝·甲地·甲甲:那些丧命的百姓确实很惨……但是这什么豪强也就无所谓了,他们手里面的地可太多了!] [甲朝·甲地·乙某:这确实,只有这些大族死了,他们手里的地才能空出来,我们才能分到一点……其实我们现在还好,但以后谁知道会不会也像是东汉这样,大家手里面一点地都没有了] [甲朝·某地·某丙:那可不,我说,你们这些现在过得还可以的可不要觉得这种日子能一直下去,要是你们变得更好了也算,但根据我知道的,大多数咱们这些百姓手里面的地是越来越少的] [某朝·丙地·乙某:会吗?我家从我阿翁到我,我已经成婚了,家里的地也没有少啊,还多了一点] [甲朝·乙地·甲:反正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你们可能还是时间比较短呗,要是长一点,到你的儿孙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丙朝·丙地·某某:那怎么办,只能指望哪个大族完蛋地空出来?可是地空出来了也不一定能到我们的手里啊] [甲朝·某地·甲某:那也总有点机会吧,总比一点可能都没有要好啊,就像是张角他们这件事情以后,一部分百姓总有那么一点分到土地的可能吧?] [某朝·某地·某某某:但是这之后不是就天下大乱了么?天下大乱了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甲朝·乙地·乙:但就算没有天下大乱大家也活不下去了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张角一起拼命,有点条件的话谁不是安安生生地活着] 百姓们对于地方豪强占据大量的土地,不是没有不满的——虽然如果他们能够拥有大量土地,也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有错,可如今他们到底还是挣扎在生存线上; 但是要是说,通过武力干掉大批的地方豪强,让土地空出来,以便自己有可能分到土地……不少人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那毕竟是杀人啊! 虽然地主老爷们家里面好像有时候也会传出来哪个丫鬟小厮死了的消息,但——那可是杀人啊! 听到老爷们家中死人的消息,当然会让大家都心中恐惧和厌恶,但这不代表他们能迅速转换到“我也可以杀人”的心态。 哪怕大家有条件的时候杀一杀家禽之类的,哪怕饥荒时候也见过不少人饿死。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觉得这样的风险太高,回报太低——杀了地主豪强整个家族,确实他们手中的土地有可能能够空出来,但是一族的人数何其庞大! 大部分在地方上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家族,人数都是不少的,想要干掉这些家族,那可不是动动嘴皮子、或者轻轻巧巧稍微动动手的事情。 即使真的成功做到了,那后续呢?做下这样大事的人会不会被抓住?这可和什么小偷小摸或者寻常人家遇害不一样,官府肯定会比较认真地追查。 以及,做这种事情的目标,就是为了土地,可是等这些人死了,他们家中的土地就能够被分给百姓吗? 总而言之,总感觉有点划不来。 如果一定要干这种事情,那多半也得等到真的活不下去的时候——那时候,大家还顾忌什么?但是在还有条活路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是不太划算的。 第129章 黄巾起义·长远影响 虽然不少百姓或是根本不敢做这种事情,或者是觉得完全不合算,所以并不打算把这种方法付诸实践; 也虽然大部分官员士绅都清楚寻常百姓的胆小,他们连见了地主士绅、官员都不敢说话,也清楚在正常状态下,这种事情根本逃不过官府的追查; 可是“天下”中的种种讨论,到底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种子。 理智并不是全部。 在当下,在日后的不少时间,他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这件事情,想起来在“天下”中大量百姓的言论……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是万一呢?万一,万一他们真的发疯了呢? 万一……一旦有个万一,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啊! 虽然这样的疯子肯定会被抓住,可是自己全家都已经死了,又不可能说是抓住了凶手自己就能活过来! 有一部分官员士绅,选择在心中不断地焦虑,焦虑,焦虑……但是并不付出任何行动; 有一部分则是将百姓的威胁性迅速提高,并表示,面对这样的暴民,必须要重拳出击!不能给他们一点空间和余地!不能在事后追查,要在事前预防! 还有一部分人则觉得应该稍稍给百姓多一点活路,让他们能够安安生生地过下去,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避免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的发生。 【这个影响,就是宗教——借宗教之名,以宗教形式,组织起义。】 【作为第一次以宗教形式发起的农民起义,黄巾起义虽然最终失败,但其拥有的力量、造成的影响、前期的潜伏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 【自此,不少人就意识到了:原来宗教还有这样的作用!而且这么好用!】 【于是,在黄巾起义之后,以宗教名义,或者应用宗教组织的农民起义层出不穷,从魏晋时期的孙恩卢循起义,到唐朝前期的陈硕真起义,再到宋朝的方腊起义,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国起义乃至义和团……除此之外,还有从唐宋时期就兴起、一直未曾中断,最终持续到清朝的白莲教。】 【以上这些,有些是完全依托于宗教,有些是通过宗教来组织百姓……总而言之,宗教至少在起义的前期准备过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用吕思勉的话来说,那就是在社会动荡、发生大变动的时代,那些豪杰,凡是想要有所作为的,想要“结合徒党”的,“亦往往藉宗教为工具”。】 【从黄巾起义的先例,从后来的大量的借助宗教的起义来看,宗教显然是一块绝好的招牌。】 【首先还是那句话,宗教天然具有的优势——低成本,高连结,高传播,低关注……】 【借助宗教,普通人就可以完成相当困难的前期组织,并且往往最终达成的组织规模还不小;同时,宗教容易理解,没有什么识字的门槛,普通百姓非常容易加入并且付出信任;此外,同一组织内部的人员彼此之间,都能够较为轻易地拥有更高的信任度。】 【最后,宗教这种东西,在朝廷的关注列表中排名并不靠前——是的即使有了黄巾起义这样的大规模起义,朝廷也没有特别紧密地关注民间的各种宗教。】 【这不是说朝廷不管宗教事务,但确实优先级不是很高,尤其是民间各种杂七杂八的教派。】 【因为古代的地理情况和人口情况,很可能某一个村镇之中就冒出来一个教派,但另一个村镇之中就是另一个教派……这种纷乱的情况,朝廷确实难以管理,但这也确实给了农民起义极大的机会。】 【当然,还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原因:认知水平。】 【一提到古代百姓相信某个教派,一定有一个原因在于,百姓的知识水平不高,非常相信鬼神,这时候,一个教派以救苦救难之类的旗号出现在百姓们的眼前,大家确实很容易相信——如果配上这些年越来越难活,那效果就会更好;】 【加之朝廷的达官贵人们都相信鬼神,相信上苍,所以民间的这种信仰根本不可能杜绝。】 【但除了知识水平这个原因之外,我们还要明白另一个非常非常根本的因素——利益。】 【这个利益,不是指“来世”“转生”之类的利益,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的利益。】 【这种情况,大家某种程度上可以类比如今老头老太太们去领鸡蛋这个事情,不少老人有鸡蛋就信,没有鸡蛋就“翻脸无情”哈哈哈哈哈。】 【放到古代,如果说普通的信奉还没有多少现实利益的话,那让大家愿意跟着一起起义、愿意跟着一起赌上性命,就绝对少不了实打实的现实利益。】 【不要说我国古代这种宗教信仰了,就是欧洲那边,那种信教的情况,他们中世纪的农民或者市民起义,也都有着实际利益打底。】 【所以,如果说想要避免这种起义,那么朝廷不如想一想,为什么自己给不了百姓这种可以和丧命杀头相比拟的现实利益,而那些起义领袖能够给出来吧。】 李世民眉毛直飞:“唐朝前期?朕的大唐?”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在大唐的前期,就发生了能够记入史册、列举出来的造反活动。 在他的设想之中,既然每一个王朝都避免不了衰亡,那么大唐迎来农民、起义,也应该等到中期,或者是中后期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渐渐腐朽,地方上百姓分不到土地,皇帝平庸或者昏庸……总而言之,集齐了能够引发动乱的因素。然后,在一次次民间的动乱之下,可能还要加上朝堂的混乱,最终大唐覆亡。 但是,大唐怎么能在前期就蹦出来这种造反呢? 要是那些公卿贵族们,以及他们老李家的人,那他反而还能接受。 可为什么会是民间的动乱? 他的政策有什么问题吗?他对于如今大唐天下的控制力有什么问题吗? 等到太子即位,某种程度上还属于是大唐的二代皇帝,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朝廷对地方失去掌控的时候啊! 同时,这个时间段也不至于说百姓们已经分不到土地了,最多是分少一点…… 难道,难道是——皇帝昏庸??? 李世民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如遭雷劈。 第130章 寻求出路 李世民默默地看了几眼自己的好大儿李承乾。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把这些年来李承乾的学习成长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是越想就越觉得迷茫。 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从以往的情况来看,高明他也不是什么脑子糊涂的人啊! 不论是日常的学业,还是与人交往,亦或者是简单地旁观、谈论、参与一些政事,他的好大儿的表现都非常完美,非常优秀,非常符合他这个耶耶、大唐的重臣们,以及皇后和太上皇的期望。 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理想的完美继承人。 ——而且高明年纪还小,展现出来的就是最真实的情况,绝对不会是之前他的某个表叔那样,装出来一副完美优秀的样子欺骗世人。 所以……想来应该不是高明有什么问题吧。 李世民这样说服了自己。 但如果不是在李承乾在位时期出现了问题,那就又会有新的疑问:是李承乾没能继承皇位,还是这件事情是在李承乾的儿子在位期间发生的? 对此,李世民只觉得一头乱麻,不论是哪种可能,都需要严加关注——毕竟是大唐前期啊!前期!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大唐也真的在前期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至于说宗教,或者借助宗教组织百姓的人带给了百姓现实利益……他对此表示完全理解。 隋朝是怎么灭亡的,大唐又是如何建立并稳定下来的,他对此一清二楚。 百姓确实要求很低,但是这也证明了他们是有要求的,而非那种可以被皇帝、被朝廷随意摆弄而毫无反应不会反抗的存在。 再低的要求,那也是有要求。 大唐正是满足了百姓的基本要求,才得以稳定下来。而一个朝廷能够建立并且发展下来,基本上也都是满足了百姓的基本要求。 可等到时间的推移…… 李世民再度想起了一个他思考已久的问题:怎么样能够让王朝在走到中后期的时候,还能满足百姓的基本要求? 不用多,基本要求足矣。 虽然他确实接受了没有不灭的王朝这个现实,但若是能够改变,当然还是最好的。 ——“生产力”么? - 赵匡胤则关注到了另一件事情——当然,包括他大宋时期的那个“方腊”,但鉴于没有具体明确的时间,所以他也难以判断情况。 其实,有人是知道“方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从皇帝角度而言,有徽钦二帝,以及后来的南宋诸帝;从大臣角度而言,有从宋徽宗时期开始到之后所有时间段的大臣们;就连民间百姓,有一些都听说过些许风声。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特别是宋徽宗和宋钦宗。 赵匡胤对此也有所推断,于是他的注意力就迁移到了“白莲教”身上。 从唐宋时期,一直延续到了那个什么清朝? 这看起来时间可不短啊! 赵匡胤起于乱世,对于各种小型宗教,以及结社,都有些了解。 这种小群体聚集形成的分支宗教或者自立宗教,以及没有明确成为宗教的结社,不像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大教,人人都知道,人人都比较信奉,前者都是小群体而已,因此,其存续时间一般都不会太长。 而有没有什么小分支最终却变成了主流之一的?当然有,但是想要走到这一步,难度完全不低于建立王朝。 这种小分支的第一要务,是要保证存续,这件事情就已经可以难倒绝大部分小分支的成员了,倒在这一步的没有九成也有八成;在保证存续的情况下,还要发展壮大,甚至变成主流长长久久…… 白莲教,赵匡胤思索着这个名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核心理念是什么?怎么就能吸引信众源源不断,并且不分朝代? 到了后来,白莲教的教义还是最初的教义吗? 至于说百姓想要的现实利益,他赵匡胤能给,也给得起。大宋能给,也给得起。 所以,真正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在等到大宋传上几代之后,怎么能依旧给得起? ——一直的压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赵匡胤清楚这一点,非常非常清楚。 在解决武将的问题的时候,他就不是搞什么一味压制,而是用土地、爵位、高官厚禄、子孙福禄去交换这些人手中的兵权。 这难道只是因为他赵匡胤心善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他知道这种方法才是比较好用的方法。 而那些武将们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他的条件,还来了一次君臣相和的佳话,是因为他们忠君爱国吗? 也不是。 是他给这些武将们留了可见的出路,自身又有强大的力量罢了。 百姓们也是这样,需要朝廷有绝对的武力压制,又需要朝廷给出一条可见的出路。 不然,只有出路没有武力,他们就不会愿意老老实实地待着;只有武力而没有出路……慑于强大力量,确实可以维持一定时间的表面稳定,但时间一长,总有人会忍不下去。 那么怎么做呢? 土地,总是有限的,而大族对于土地的渴望永远是无穷无尽的,百姓对土地的渴望同样永远无穷无尽。 但大族往往牵涉朝堂,相较起来还是百姓比较好处理、好满足。 只要给他们一条出路…… 土地说到底也是因为这是最简单的活下去的资源,并且最为稳定。但对于百姓而言,能够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稳定还要排在后面…… 所以,能不能让他们接受一个不那么需要土地但也能活下去的出路?大宋能不能制造出来这么一个出路? 第131章 进步·突破正统 比起开国时期的皇帝较为坦然和淡定,中期,中后期的皇帝们有不少对于那个“给百姓带来利益”的言论,反应就完全不同了。 特别是一些在自己治下正在爆发各种或大或小的农民起义的皇帝。 比如宋徽宗。 他当然知道方腊起义,如今那个叫方腊的逆贼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造反,还纠集了一大群同样不安分的乱民,在江南地区搅风搅雨。 实际上,在一段时间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那边有人造反了。准确点说,他知道有几个百姓不愿意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跑出来违逆朝廷,但是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造反的大事。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这个皇帝已经被架空,没有实权,是个傀儡,天下的大事小情底下的官员都不上报上来。 大宋的官员们大都还是忠心耿耿的,赵佶明白。 所以,他之前的这些个判断,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认知:他压根不觉得一个,一群百姓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也不觉得他们能够威胁到朝廷,威胁到自己。 怎么可能呢? ……虽然历史上确实是有那么些个妖人蛊惑百姓造反,威胁朝廷,可那才几例? 更多的也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算什么事儿? 可谁知道,这方腊竟真的…… 说是地方官府压迫太过,让人活不下去了——可这关他这个皇帝什么事儿?! 他作为皇帝,难道还会贪小民的三两个子吗? 他怎么可能白拿那些奇珍异石! 他分明已经都拨款下去了,让当地负责的人分别分到百姓手上了! 这完全都是那些贪官污吏欺上瞒下,玷污天子清名! 而那些愚民……愚民,也不能过多要求,但那个假借宗教的名义,蛊惑世人、引动愚民的方腊,必须得死! 至于说那什么给百姓带来利益…… “朕又不是什么昏君暴君,怎么可能不给百姓活路?怎么可能逼迫百姓去死?”赵佶自语道,“就和这件事情一样,都是底下的官吏欺瞒君上,压迫百姓,凭空让百姓怨恨君主。” 朕是给百姓活路的啊! 都是那些官吏的错! “但是那些百姓……唉,”赵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也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对他们好,不知道什么才是他们真正的出路、利益,这还需要朝廷教化啊!” 百姓们好多没有读过书,不识字,或者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根本不明白朝廷才是真正地为他们好的——才会被方腊这样的家伙蛊惑。 这时候,就需要朝廷安抚教化啊! 赵佶决定,要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虽然他的宰辅们也不会忘记安抚教化百姓,但他作为皇帝,还是要提醒一二的。 - 有赵佶这样对百姓民生、对民间起义有自己的判断和行动的皇帝,就有什么都不管、什么行动都没有的皇帝。 比如晋安帝司马德宗。 司马德宗,作为东晋的倒数第二个皇帝,其名声在后来可一向不怎么好——或者说,都不能用“好不好”来评价他的名声。 因为他是一个傻子。 晋朝不是没有出过傻子皇帝,早在西晋,就有一个非常着名的皇帝晋惠帝。 但相较起来,晋惠帝好歹还能说话,能够做到生活自理,能够理解别人说的话、理解世界上发生的事情…… 但是东晋的晋安帝司马德宗,则是一个纯纯粹粹的傻子。 按照史书记载,他“自少及长,口不能言”,从生到死就没有说过话;寒来暑往,季节变化,他也毫无知觉反应,饥饱也不知,完全依靠他人照顾。 因此,虽然在司马德宗治下,东晋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孙恩卢循起义,但这也全部交由朝臣和门阀士族自己料理。 皇帝?谁在乎皇帝? - 当然,也有皇帝注意到了其他方面。 朱元璋有些不可思议地对着朱标道:“那个时代,信教还给发鸡蛋?鸡蛋?” 鸡蛋啊,对于农家而言不可谓不珍贵了——要是有鸡蛋,那确实相信一下某个宗教也不是不行。 有过贫苦经验的朱元璋非常肯定且坦然地想。 当年他吃不上饭的时候,要是有哪个教派发鸡蛋,条件是加入这个宗教……那不用想,他肯定愿意加入。 但后来要是能够以发鸡蛋作为引人入教的手段,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只发一次,而是经常发,就足以看出来问题了。 要么,是后来鸡蛋已经能够比较轻易地获得了,变得相对廉价能够当做普通的东西发出去;要么,就是有些人或者组织脑子不够清醒、或者非常自信,,想要借助这个手段招揽人心。 别的不说,放在大明,要是有人没事儿发鸡蛋,他朱元璋是绝对不可能放着不管的。 作为对民间情况颇为了解的太子,朱标也多看了几眼这句话。 确实是鸡蛋没错。 所以,到底是后来天下已经变得全然不同,还是有人想搞事? ——这件事情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这是一个常态? 天下真的翻天覆地了么? 他们是有了什么新的养鸡方法了? 大明要是也能有这种绝佳的养鸡方法…… 【最后,我们来谈谈黄巾起义的进步和不足。】 【首先是进步的地方。】 【作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比起之前的两次,这一次,黄巾起义非常明确地提出了自己的起义目标——黄天当立。】 【简而言之,往多里讲,是要建立自己的政权,建立一个新的朝廷;往小里说,至少是要干掉如今的东汉朝廷,干掉刘氏皇族,消灭东汉政权。】 【明确的目标非常重要,不论是对个人而言,还是对组织而言。】 【有了明确的目标,就有了奋斗的方向——这话说得官方了些,但确实是事实。】 【比如之前的绿林军,他们一开始只是知道要找到吃的,要从官府大户那里找吃的,给其他贫苦人分上一点……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最终的长远的目标。】 【于是,最后他们就又走上了流窜、拥立刘氏、迅速腐化的老路。】 【而黄巾军有了一个明确目标后,就有了确切的方向,知道自己该怎么准备,知道自己应该向什么方向努力……这对于吸引普通百姓而言也很有效。】 【同时,大家不要忽视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黄巾军不仅提出了目标,他们这个目标还直指东汉!】 【就是要干掉东汉,要干掉刘氏、要另立新朝!】 【而不是像是之前的绿林赤眉那样,绕过来绕过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拥立刘氏——因为正统。】 第132章 天命正统 【他们突破了正统观,突破了刘汉天命的观念,不再受这些思想的束缚。】 【比之西汉新朝时期的农民起义,这是极为进步的一点,也是非常重大的突破。】 【虽然大家可能会想,后来的农民起义,特别是那些规模较大的起义,每一个都高举旗帜要推翻当前的朝廷,也没见他们有什么突破不了的正统观念啊?】 【但是这是不同的。】 【首先,两汉时期所处的时间段,在整个封建时期都是非常靠前的。这个时期,不仅是朝廷在逐步梳理统治方式,百姓们也在逐步适应和了解朝廷的统治,大家都在摸索着过河。】 【那么,都在摸索,拥有更高权力和更多资源的朝廷显然是要比百姓们拥有更大的优势——不论是物理方面的各种布置,还是思想观念方面的传播。】 【而正统观就是他们传播的重中之重,其与天命深深绑定。】 【皇帝为什么是皇帝?因为他是上天选中的,秉承了上苍的意志,代天牧民,所以他是至高无上的,他的儿子也将会自然地继承他的位置,他们的血脉政权就是正统——因为他们受上苍的庇护。】 【在整个封建时期,对于天命的信奉都是无人能够撼动的——虽然等到后来的王朝中,总会有人想要挑战皇帝的天命,但这不代表他们不相信天命,只不过是觉得如今的皇帝不再拥有天命而已。】 【而挑战皇帝的天命这件事情平平常常出现,还要等到后来的王朝。】 【后来的王朝,有了前面的王朝作为铺垫,有了数次王朝更替作为基底——王朝都更迭了那么多了,根本没有什么不败的王朝啊!】 【以上↑,这个认知非常关键。】 【因为知道没有一个王朝不会灭亡,所以大家可以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帝的天命就是不在了。】 【但是两汉时期的百姓们没有这么明确的认知。】 【早在西汉末年的时候,大家确实开始怀疑起刘氏的天命问题,所以出现了王莽;但是王莽搞出来的一通操作,最终反而让所有人又觉得应该是刘氏当主天下。】 【于是,出现了更始帝,出现了一堆刘氏宗亲;而最后,刘秀成功统一天下,则是让天下人都不知不觉地承认了一件事:刘氏,就是天命所归啊!】 【有了重新光复的前提,东汉的皇帝们也没有停下宣扬自己天命的动作,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刘氏天命,刘汉正统的思想,是深深地印刻在大部分人、特别是大部分百姓的脑海中的。】 【加上两汉前前后后差不多四百余年,国祚绵延,所有人都习惯了刘氏汉朝的统治,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其实是并不觉得要改变皇权的姓氏的。】 【毕竟,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而大家又没有见过那些接连变换的朝代,没有见过一次次的王朝覆灭——“一直以来不都是大汉吗?皇帝不就是刘家的皇帝吗?”】 【此外,关于刘汉正统的观念,大家可以看看三国时期很多人对于蜀汉的想法就知道了:蜀汉以刘汉正统自居,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在整个天下招揽了不少的人心,大家都觉得“哦,这才是正统,我们应该支持刘氏子孙啊”。】 【在这种情况下,绿林赤眉选择了拥立刘氏宗亲;而黄巾起义的百姓们,他们能够喊出黄天当立,喊出苍天当死,决意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其进步性非常非常值得称道。】 曹丕不在乎东汉的天命,他在乎蜀汉对于天下的影响力——不仅是当下,还包括日后。 正统?他曹氏大魏以汉献帝禅让而来,还据有中原之地,他大魏缘何不是正统? 但看样子,后来有一个王朝频繁更替的时期。 再有,那个宋——在“历代·君主”的列表中看到的——还能分成个北宋南宋。 所以,日后或许会有人借由支持蜀汉的“正统”,宣称自己的正统性?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统嘛,曹丕自己其实就不是那么的相信,之所以要宣称自己的正统性,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政治。 拥有合理合法的政治名分,站在政治地位的制高点上,争夺天下士人归心、天下百姓之心,并且理所当然地写进史书,流传千古,这才是关键。 而想要达到这些目标,正统地位是必不可少的。 那既然他的王朝为了政治而追求正统性,那日后的王朝为了政治而追求正统性也是再寻常不过了——为此,支持南面的蜀汉,支持和前朝有一个“相同姓氏”的蜀汉,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曹丕扯了扯嘴角,充分表示了对极有可能这么做的南宋的嘲笑。 自己打不出来天下,于是就跑去扯历史? - 两汉的百姓受到的冲击颇大。 “啊?这上面在说什么?”一名普通百姓有些愕然道,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更换?什么不败的王朝?” 他的妻子也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在一旁道:“没有不败的王朝……以后会更替很多很多的王朝……大汉不存在什么长长久久……刘氏也不存在什么长长久久……” “是啊……是啊……”男子喃喃道,“大汉迟早要完蛋是不是……” 虽然他们二人差不多捋清楚了这些内容,但是情绪和思想上还是一时半刻转不过弯来。 大汉,大汉不是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吗? 久到他们的父祖活着的时候,大汉就已经存在了;久到他们父祖当年讲述的故事,都是大汉治下的各种事情,是大汉皇帝的各种传闻,他们对之前的秦朝都不曾了解。 久到在日后,如今的这个西汉不存在了,还会出现一个东汉,东汉还会一直绵延下去,这还依旧是大汉…… 然后,大汉原来不会一直一直存在啊? 刘氏皇帝也不会一直一直存在啊? 在东汉之后,就没有大汉了…… 他们是西汉时期的百姓,虽然知道西汉将会被新朝取代,但那后来不还是变成了大汉嘛。 由此,他们自然而然地觉得,虽然东汉走到后来也维持不下去了,也会爆发各种混乱和战争,但最后还是会重新出现一个大汉——可能叫北汉,也可能叫南汉,还可能叫中汉…… 不论如何,总归还是有一个大汉的。 但原来,即使绵延这么久,从西汉又变成了东汉,大汉也不会永远存在啊…… 原来真的不会永远存在啊! 第133章 有组织,有计划,有准备 东汉百姓遭到的冲击也不比西汉的百姓少。 他们同样从来没有想过大汉有朝一日居然能够真的消失这件事情——即使是东汉后期,已经要活不下去的百姓们。 他们厌恶朝廷,厌恶刘氏皇帝,恨不得诅咒那些皇帝和权贵们全部暴毙,但也真的没有想过大汉彻底灭亡这件事情能够成真。 “要是能够让朝廷消失上一阵子,让那些公卿们知道改变,就很好了。” 这是他们过往的愿望,也是他们认为最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有过往的成功案例,也就是从西汉末年到东汉开国。中间大汉朝廷消失了一段时间,公卿们也被干掉了一些,然后等到东汉重新建立,大家就都能够分到地了,身上的赋税也不算很重,还能够对未来抱有希望。 ——不要问他们是怎么知道东汉初期的生活情况的,那当然是通过老人们的口口相传,一代代传下来,他们知道的。 因此,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大汉朝廷能够真的彻彻底底消失。 但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原来朝廷并不是永恒的。 那么,不论百姓们到底是想要参加起义推翻朝廷,还是只想过自己的日子、找个安稳地方,亦或者是刘氏大汉的忠实支持者,都有了新的发展方向。 他们的认知被拓宽了,他们的方向也更多了。 - 赵光义努力想要扯一扯嘴角,让自己露出一个并不在乎、非常淡然的微笑来,但他失败了。 他的嘴角扯得格外僵硬,就分明是想要发怒却强行逼迫自己变成一个和善状态的不协调感。 最终,赵光义放弃了,他僵着一张脸呵呵道:“朕倒是希望天下百姓能够遵从信奉一下天子的天命,好好地忠诚顺从自己的君父,而不是有一点事情就要跑出来搅风搅雨,将事情扯到天命上面。” “天命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东西吗?这是要上苍赐予的!” 而他大宋,他赵氏,他赵光义的子孙后代,就是天命选中的对象。他就是大宋的天子,是天下臣民的君父。 天下的百姓们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接受大宋的统治才对,没事儿闹什么天命,闹什么起义?!那不是起义,那只能是造反! ——比如,蜀地那边的那群乱民。 朝廷的法度命令都是有所考量,没有一个是随随便便胡乱发布的,他们若是有所不满,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完全可以向当地官员请示,让当地乡绅和耆老与官员沟通,再由官员上报朝廷,告知他这个皇帝。 然后他和朝中官员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考量。 这样下来,难道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难道不是既合理又合法,还不违背忠孝节义? 就非得搞出什么叛乱之事,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这就是自私!王小波这群乱民不想过日子,难道其他百姓也不想好好过日子吗?他牵连的还不只是蜀地的良民,还有天下其他地方的百姓! - 自从知道自己的大秦可能有那样一个结局,嬴政对于“天命”“正统”这件事情就看得非常开了。 正统?理论上的正统,确实是要获得禅让,拥有授命,并且拥有天下。 但是实际上的正统…… 作为一个打下六国的皇帝,嬴政只能说,从实际操作中,也不是一定要有那个禅让之类的流程或者信物的。 如果真的能够打下来整个天下,并且稳定住统治,传承下去——这如何不是正统? 名分这种东西,是可以事后找补的;即使皇帝不主动找补,天下的所有人也都会自动自发自觉地给皇帝找补,并且他们会比皇帝还要急迫。 至于说两汉四百余年,那也不影响后来的朝廷。 毕竟周朝还八百余年呢,不也没了吗? 【第二个进步的地方,是在组织、计划、准备方面。】 【黄巾起义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有前期准备的农民起义。而不是匆忙的、突然的、随波逐流边走边看的农民起义。】 【这一点同样是一个非常进步的地方,也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 【过往的起义,很多都是多方因素共同作用下,突然举事,仓促行事,没有任何前期的筹谋和准备,更没有具体的组织和细致的计划。】 【比如陈胜吴广起义,长期的压榨和无望是大背景,而陈胜吴广两人选择起义,却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之下的临时决定。】 【在去戍徭的路上,他们由于自觉前路无望,便决定干脆起义,然后在短时间内吸引了人手,干掉了军官,然后占据城池——这一系列操作虽然比较顺利,但实际上是没有前期准备的,这也就导致陈胜在接下来的发展中,操作颇为混乱。】 【再比如绿林和赤眉,绿林军是为了求活,大家起兵最后落脚到了山上,然后就像是落草为寇一样,先是进攻周边的郡县,抢夺粮食和人口,顺便发展壮大,等到天下情况变幻,绿林军不得不分兵离开,接着才又有了想要拥立一个新君的想法。】 【结果,拥立了新君之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占据据点、建立制度、发展壮大的计划,最终草草而亡。】 【赤眉军也是类似的情况。】 【他们没有计划,也没有细致的组织,更没有早先的准备。】 【这也使得有一部分起义军在一定时期看起来非常像是流寇,而不是什么真的要争夺天下政权的起义军——这也算是很多起义军的共同问题。】 【毕竟在什么都还没有的时候,就打算要建立一个新的政权,干掉现有政权的人,实在是不多。】 【大部分百姓之所以起义,都是被逼无奈,临时决定,而非长期谋划。】 【这也是很多朝廷都不太重视农民起义军的原因之一——一群临时起义,毫无准备也毫无计划,甚至内部都不成组织的家伙,能有多大的威胁?】 【但是黄巾起义不一样。】 【他们有组织,有计划,有准备。】 第134章 所获成效 【从最开始的发展信众,以给百姓免费治病作为手段,用宗教作为组织的形式和掩护,做好整个起义的准备和发起的计划。】 【最终,就形成了数十万信徒的太平道,形成了官府朝廷不以为然毫不在意的太平道,形成了八州并举、三十六方的起义规模和起义速度。】 【有了周密的组织,详细的计划,周全的准备,即使在发动起义的前夕,出现了内部人员向朝廷告密的事情,张角也能以比较从容的状态、极为迅速的速度提前起义,有余地有时间来补上这个缺口。】 【并且,这种紧急行动补足缺口的选择下发动的起义,还依旧能够产生非常广大的影响。】 “这倒没错,这种已经有了基础的组织和准备的反贼还是要更麻烦一些。”乾隆对此表示赞同。 张角的这一次黄巾起义,所造成的风浪和影响,远超一个常规的农民起义活动。 原因就在于他们有组织有计划有准备。 当时汉灵帝和东汉朝中的公卿确实是太过轻视农民起义,以至于在接到告密消息之后,还不以为然,没有采取全面措施; 但即使他们采取了全面措施,比如诏州郡,通告天下,让各地官府做好准备……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就遏制住黄巾军。 黄巾军多半还是可以做到八州并举,做到甫一起事就攻克郡城,因为他们的组织早就已经完成,具体的起兵计划也早已定下,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举事时间而已。 在猝不及防之下,仓促起兵,也不会影响太多。 而朝廷——朝廷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不知道各个地方的黄巾军的核心人员到底在哪里,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员有多少,不知道和黄巾军有牵涉、参与黄巾军的人有谁…… 啥啥都不知道,堪称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 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就算朝廷有了通知,他们也占据不了最大的主动权。 更不要说,黄巾军本身其实是有具体的起兵计划的——虽然时间不太对,但针对的地方、当地官员大族之类的,还是一样的;因此,稍稍调整一下,照着用就可以了。 组织、计划、准备,这些黄巾军都有了,朝廷早就错失了最好的解决时间,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在他们起兵之后尽快镇压下去而已。 所以,对民间的有计划的监管还是不能放松。 特别是那些个教派,小规模的大规模的,这都是可能掌握当地权力的组织。 - 而这段内容,以及整个黄巾起义的过程,对各个时空有意向选择起义的人影响最大。 尤其是那些个原本属于被情势所逼、打算直接起兵的人。 这些人就属于是那种临时起意、没有前期准备、没有具体计划,打算走一步看一步,还没有完善的组织。 而这时候,他们也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组织问题,以及起兵的计划、准备问题。 一个坐在中央的中年男子思考了半天,最终对围坐在自己身边的人道:“我们的打算可以稍稍往后推一推,我们还有余地和时间……趁这个空档,能多组织一些人就多组织一些人,多一个人就能多一分胜算。” 周围的人点点头,其实在看到他思考了半天的时候,大家就有了预感——可能要推迟原本的打算了。 “内部的组织也要再完善一点,我们的人没有黄巾军那么多,但是也能稍微划分上一下子……要把具体的计划都大致确定下来……**,你到时候看能不能搞到更多的消息……” 他们既然能够推迟“打算”,就是说他们也不算是全无计划,但这个计划目前也只不过是关于什么时候起兵、起兵之后进攻哪里、然后大家一起落脚到什么地方。 并且,这个计划还非常粗糙、非常省略。 简而言之,虽然有计划,但这个计划并不能全然用来当做行动的指南,而只能充当一个大概的方向。 这个计划放在仓促起兵的情况下,大概还能用;但他们现在既然决定稍微放缓一下脚步,那么这个计划就不够用了,需要更进一步地完善。 ——比如,万一遭到官府的发现,那么他们该如何应对?如果不得不提前行动、或者继续拖后,那具体的行动又该怎么做? - 有一些没有详细计划的人打算暂时推后,但也有一些人原本就是处在悬崖之上,绝无任何暂时后退的可能。 但这些内容对他们也不是没有帮助。 虽然不能推迟,但是短时间内让计划更加全面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或者说,他们必须得想好发展不顺可以走哪条路;如果最终真的起事不成,那怎么做才能给整个天下带来尽可能大的影响。 - 皇帝们只觉得这种说法让他们头皮发麻。 他们确实不是那么担忧普通的农民起义,但是面对这种足够全面、足够有组织有计划的起义,那还是多多少少要担心一些的。 虽然这些农民即使这么筹划了,最终也很难做到直接颠覆朝廷——就如同东汉已经中央地方混乱至如此,黄巾起义的规模有那样庞大,最终也还是在一年之内被镇压下去了。 可他们在四处搅和半天带来的负面影响,也足以导致朝廷混乱上一阵子了。 如果再不幸一点,碰上东汉朝廷这样的天下局势,最终就会跑到天下四分五裂、群雄争霸之类的地步,那种情况下皇室的苟延残喘,和已经直接被那帮子农民灭掉有多大区别? ——这个认知,南北朝时期的皇帝们就已经拥有。 而唐朝之后的皇帝,更是深深觉得,如果天下已经进入了分裂的进程,地方已经接近于独立,那中央基本上是真的没有回天之力。 这个东西每次都在宣扬诱导百姓反叛,还一次次地给这些人支招,这一次还这么讲到了组织和计划,还利用了宗教…… 宗教是什么好管理的存在吗? 地方上,随随便便一个村镇里面,就有可能冒出来一个独有的、全新的、有人自己设想出来的或者是糅杂了多方教义的宗教,然后让当地人相信。 这朝廷好管吗? 一个地方官府下面有多少个村镇?治所所在的城池距离这些村镇的距离有多远?治所里面有几个人手? 每年下去收税或者核对人口,有时候都不能做到全部,还要给他们加上一个核查地方上的种种宗教…… 第135章 缺陷·战略策略 【总体而言,黄巾起义进步的主要方面就是这两个部分。】 【但即便有了这样进步的黄巾军,最终主力却也仅仅存在了九个月的时间便被东汉朝廷镇压下去,这其中有种种原因,也包括了黄巾军自身的缺陷。】 【首先,还是那句话,黄巾起义受限于眼光和能力问题,张角等领导者没有提出足够长远的战略,也没有制定出来足够具体的有效的策略。】 【黄巾起义有组织,有计划,可这些组织和计划在实际作战中依旧不够——八州并举,当然是不错的开始,但是之后呢?之后要如何进行行动?】 【这可不是空泛的一句“各个地方攻破郡城,不断扩张,连成一片,最终攻破京城”就可以的。】 【这只能算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是要达成这个目标,具体的步骤是什么?】 【在起兵之后,如何占领并且治理自己攻下的城池?如何梳理当地的情况,获得更多的百姓的支持?维持好了当地的局面之后,如何选定下一个进攻目标?如果作战顺利,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如何选择?如果作战不顺,那么是要坚持死磕还是更换目标?】 【在作战的过程中,朝廷必然会有所反应,那么面对朝廷的镇压,应该如何应对?是一个地方独自应对,还是多方联合共同抵抗?是要和朝廷打持久战,还是要奇袭尝试直捣黄龙?】 【如果在某个城池中,遇到了百姓不愿意接受——不是地方大族,而是普通百姓——的情况,该如何处理?面对地方大族的反抗或者顺从,又该怎么应对?】 【以及,以上的每一步,包括攻下第一个城池、理顺城中的情况、对下一个目标展开进攻、处理各个地方、应对朝廷镇压……这些有没有具体的时间要求?是放手给地方,让他们自己看着来,不要求具体的时间段;还是规定一个大致或者细致的时间,必须在时限之内完成?】 【此外,还有粮草问题,在作战的期间,如何保证粮草供应?有没有一定的自给自足的能力?还是完全依靠大户和官府的粮仓?】 【作战减员的时候,对阵亡牺牲的人如何处理?军队人数减少,有没有什么补充的计划?如果核心将领阵亡,那有没有相应的应急措施,能不能及时补上空缺?】 【如果某个地区整体陷入颓势,有没有相应的预案,是完全依靠该地区军队的能力,还是要调集其他地方支援?如果某地彻底失败,那么有没有一个大致的应对方向?】 【如果朝廷的力量超过了预设,在过程中发现己方不敌,那该如何选择?拼死一搏?断尾求生、蛰伏下来?占据地区,长期拉锯?运动作战,灵活应对,并不硬来?】 【等等等等。】 【由此来看,黄巾起义的具体战略方针并不完善,对于很多方面都有不小的缺失。】 【而其余的缺陷,更是无法脱离这个首要问题。】 张角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张梁张宝更是如此。 作为起义军首领,他们已经属于较为有长远眼光、有谋略、有计划的一部分了,能够先期准备十余年,默默发展数十万信徒,随后再决定起义;还拉拢到了宫中的宦官与他们一起,里应外合。 这样的筹划和行动能力,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但也正如这上面所言,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么细致、这么全面地计划。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上面的内容都不是足够全面的,当然,再细致一些就可以归类为具体的作战方针,而不是大方面的战略。 可他们过往的想法,也确实不够算得上具体的战略方针。 比如,粮草问题,这堪称是作战的一大生命线,该如何保证?如果朝廷军队来袭,包围城池,那么他们能够让城中坚持多久? 还有对于地方大族、城中百姓等等的处理方案。 如果百姓愿意支持黄巾军,那么黄巾军应该如何安排这些人?从他们中挑选青壮加入大军?加入之后,是否要进行训练,有没有时间进行训练?这些人是否足够可靠,不会临阵投降? 如果百姓不愿意支持黄巾军,那又该怎么办?也不能把百姓们都杀了。同时,如果让这些百姓境遇悲惨,那他们很有可能会愿意做朝廷的帮手…… 地方大族,想来大部分应该是不愿意支持黄巾军的,他们必然是敌人。这种敌人,是直接杀干净,还是要进行区别?直接杀干净的话,这些人家的府库之类的如何处理? 地方大族的家里面多半还有佃户和奴婢,这些人……是会反对黄巾军,还是会支持黄巾军?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此外,如果真的有什么地方大族选择了支持黄巾军——虽然张角觉得这些人大概只是想要投机而已,根本不可能真心支持他们——但这些人又该怎么处理? 他们肯定是不可能和那些反对黄巾军的大族一样的处理方式。 但是也不可能和百姓——不论是支持还是反对——一个处理方式。 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参与到黄巾军之中,还是只用他们的粮草之类不涉及人员的资源?他们拥有自由,还是还得保持高度的监视和管控? 当然,这么算下来,那还有另一个部分:朝廷军的俘虏、溃军。 被俘虏的朝廷军,包括主动投降和被动俘虏,溃散之后被收拢过来的朝廷军,这些该怎么处理? 假使他们不是朝中的将领,也不是什么大族子弟,都只是普通青壮,该怎么使用这些人?为了防止万一,直接杀掉或者杀掉大半;还是让这些人去干重活苦活;还是考察一番后没有问题就编入黄巾军? 张角叹息:“我们之前的计划确实想的有点简单了,还需要更周全。” 特别是有一些主将并没有足够的处理地方事务的能力,还需要他这边给出一个大致的框架。 第136章 缺陷·毫无配合 李世民表示对此的赞同。 “想要打一场胜仗,和夺取全局,需要的准备可不是同样的,需要的眼光和眼界更不可相比。”他对自己的儿子们道。 打一场胜仗,那只要做好对敌我双方的判断、找到一个获胜的方法就可以,甚至有时候,敌我双方的判断稍稍出现一点偏差也无甚大碍。 更甚者,只求一战的胜利的话,有时候只要抢到一点先机就足矣。 就像是黄巾起义,他们没有获得最后的全面的胜利,但是在单独的战斗上,他们可不是全然失败的——波才击败朱儁,张角等各部夺取郡县……这都是胜仗。 但想要夺取全局,要求就要高出许多。 排在最前的,就是整体的战略方针。 比如,当年大唐创立基业的阶段,到底应该先走哪一步?是向西,还是向东、向南、向北?是先立一个傀儡等待禅位机会,还是直接自立?是坚持据守,还是先行退却?是坚守传统,还是顺势而为? 当然,大唐成功建立,证明当年他们确立了正确的整体战略和具体的策略。 不着急自立,而是缓缓图之,占据名分;在稳定根基之后,向西进军,坐拥关中地区,随后再一一荡平周边的势力;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坚持据守,而非直接退却。 至于最后的传统和大势——虽然有些人不愿意,但李世民成功地让大家遵从大势。 当然,以上的内容还是比较概括粗略的。 实际操作中,还需要更加细化一些才行。 但总而言之,就是黄巾军的那一个大概目标是绝对不够的,想要真的争霸天下,特别是以农民起义军的身份面对还没有完全完蛋的朝廷——他们必须有更全面更细致的整体战略。 想要走一步看一步? 那就只能看看上苍给多少运气了,若天命加身,那即便身陷重围都能轻松脱困,然后转战千里,脱离朝廷的追捕,再度发展起来,最终一步步将朝廷拖垮。 但这太难了。 就算是垂死的朝廷,那也依旧是朝廷,朝中的官员乃至皇帝,脑子如何不好说,但至少都不是什么愿意乖乖等死的人。 【第二个缺陷,就是作战过程中的指挥和配合的问题。】 【在没有足够的、明确的、有效的整体的战略方针的情况下,黄巾军作战过程中的指挥和配合同样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和当时的时代情况密不可分——在当年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即时通讯系统,不论是民间还是朝廷。民间出远门那是数年不闻,而朝廷的专用特殊通讯渠道,是驿站、驰道、换人不换马x百里加急。】 【黄巾军同样面临各个分部之间通讯困难的问题。】 【虽然最初提前举事的时候,张角派人星夜通知各个分部,成功抢在了朝廷之前,但这不代表他们有了完善的通讯系统和通讯意识。】 【但同样,我们还要明白一件事情:通讯困难,并不等同于不能互相配合,虽然这个难度不低。】 【互相配合,一个方案是有一个统一指挥的人或者团体,由他或者他们来协调各个分部进行合理的配合;二是分部的主帅自己有意识,主动与其他主帅达成协作。】 【黄巾军的问题就在这两方面。】 【黄巾军没能建立起一个统一的指挥,各自为战,彼此之间更是少见什么配合,大家专心打自己的,彼此互不干涉,既没有人统一指挥要求各部分互相协作,也没有什么分部的主帅主动意识到自己应该与其他分部互相配合协作。】 【最终,造成的局面就是:各个主要战区完全孤立、各自分割一处,根本没有什么互动和联系,也没有什么互为掩护、互为臂膀之类的作战形态,最后成功被东汉朝廷的优势主力军逐个击破,一一摧毁。】 【这是在作战过程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虽然黄巾军划分了三十六方,主要的战区分成了三个部分,但这不代表战区之间不需要互相协调和配合——不需要多么高端高妙的配合,哪怕只是基础的简单的协调,都能让战区不是孤立状态,提高战斗力,提高攻破难度。】 “战区孤立?战区怎么能完全孤立?战区孤立的话岂不是很容易陷入麻烦之中?”在篝火歌舞中,在醇厚酒香中,窝阔台醉醺醺地想道。 他虽然从没想过自己是什么朝代的皇帝——他是大汗!但是却也被拉进了一个叫做“元”的谈天列表之中。 汉人的那些个庙号谥号他也搞不明白,因此他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一个皇帝建立了这个元,然后把他也给追封进去的。 在听故事的时间中,他一直都在宴席上度过,饮酒欢宴,不太在意黄巾起义的情况——这还能有什么情况?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已成定论,再者,那还是汉朝的事情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对于这个战区割裂的问题,他倒是非常赞同这上面讲的。 战区怎么能够完全割裂开来,彻底孤立呢? 划分战区,确实是将大军分开了,但是这就和兵分几路一样,完全是为了更好地实现作战目标、为了更好地击败敌人,而不是为了将自己的各个部分陷入毫无支援的孤立境地。 常规的分兵作战,最终都是要达成一致的目标;在作战的过程中,也要互相配合,彼此协调。 拿东西两路军来举例,虽然他们不会直接掉个个儿,东路跑到西路、西路跑到东路,但是他们会协同作战——并非同时进攻同一目标,而是互为犄角,互通有无,比如东路军进攻一个靠中间的地点,西路军前行,然后在前面阻挡住可能的援军…… 如果彻底分离开来,大家只管自己,不知道协同的话,那还剩几分获胜的可能? 他大蒙古国派去西征的三路大军,还会根据实际作战情况而互为掩护、合兵分兵呢。 第137章 缺陷·战术大失误 朱由检点点头,确实通常而言,朝廷通讯的手段就是驿站,紧急通讯就是数百里加急。 不论如何加快速度,再怎么加急,也总还是会有那么点时间差,尤其是朝中还要决策,消息从边疆传至朝中,等到决策完毕,再从朝中传往边疆——要是运气差一点,上天不眷顾,那么说不定等消息再传到边疆的时候,原本还勉力支撑的城池却已经陷落。 要是时运再不济一点,说不得敌人还连克数城。 这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因此朝中决策的时候,还不得不考虑到万一城池失陷等最坏的情况。 至于说即时通讯……这“即时”二字……应当就能代指这“谈天”了。 作为处于内乱外患中的皇帝,朱由检对于这个“谈天”功能的出现还是很高兴的。 且不说他可以通过这个东西与英明的列祖列宗们联系,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指导,挽救大明;就是这个可以联系朝臣的功能,就已经非常好了。 虽然联系朝臣需要再大庭广众之下,但一来可以匿名,二来可以约定暗号而不明发消息。 有时候,需要的消息也不是那么的全面,只需要一两句最关键最要紧的情报即可。 有了这样的传讯方法,追捕逆贼也能变得更加方便! 就像是那句话,逆贼啊,可没有什么充分完善的计划。 【第三个问题,就是黄巾军在作战时采取的战术问题。】 【总体而言,即使是这个走到末期的东汉,已经摇摇欲坠,但其力量还是要强于黄巾军的——特别是地主豪强们都会愿意支持朝廷而非起义军。】 【朝中的内斗暂时停止,黄巾军面对的敌人不仅是朝廷,也包括了之前还在和宦官集团撕扯的士人大族,这就导致黄巾军完全处于一种敌强我弱的状态下。】 【在没有绝对实力的前提下,硬碰硬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坚守一地坚持搞拉锯战也不是最优解。】 【那应该怎么做呢?在如今的我们,想必都能想到——即使没有阅读过那一系列理论着作,也能够想到这个做法:游击战。】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真言,游动攻击,不逃跑主义,不拼命主义,选择合理的作战地点、快速地部署所需兵力、将兵力合理分配、挑选合理的作战时机、战斗结束后迅速撤退……】 【面对敌强我弱的状态,游击战无疑是一种非常好的选择,特别是黄巾军本身有数十万的教众作为基础。】 【当然,这不是过度指责黄巾军,毕竟这样的真言、游击战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够想出来、打明白的,这需要过人的天赋、切实的体会、长久的经验。】 【而且,游击战对于将领的要求很高,要懂得大局观、有战略眼光、能把握时机;对于士兵的要求同样不低,要能够坚决执行命令,能够严守纪律,能够完成作战目标……】 【这些要求,对于古代正统王朝的正统军队而言,对于有宗教加持的起义军而言,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要求】 【在当时的黄巾军没能想到这样的作战方法,并不是他们的罪过。】 【只是,如果他们当时能够游击——或者不用游击,而是灵活一些,而不是热衷于攻守城池,将一个战区的所有主力都胶着在一个城池中,一直与朝廷大军硬碰硬、比谁的家底厚,最终把己方的有生力量消耗殆尽的话,那他们或许还能够坚持更久的时间。】 【当然,黄巾军之所以热衷于城池,有当时的时代背景——城池城池,有城墙啊!还有他们关于粮草的问题。】 “敌强我弱,这倒是事实,”王凤对于后来的农民起义非常关注,看得津津有味,“比起我们起兵的情况,他们可是要直接面对东汉朝廷的。” 一个尚且存在、表面上还维持着正常状态的朝廷,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对付的。 他们起兵绿林的时候,时间早就到了王莽的新朝,西汉朝廷的不满和反抗被王莽给解决了,王莽自己颁行的政令又搞得天下大乱、水深火热,这时候,天下到处都有流民、都有起兵,他们这一支也只是其中一支罢了。 其次,绿林起兵,也没有说直接对朝廷宣战,而是落脚绿林,攻克周边的郡县,过自己的日子。 王凤承认,他们的胆子确实没有张角那么大,眼光也没有张角那么长远,谋划更没有张角那么深。 但也因此,他们没有直接对上朝廷,而是等到朝廷越来越虚弱、反抗力量越来越大的时候,才加入了进去——当然,如此一来,绿林军就不是唯一有资格逐鹿天下的势力了,最终早早覆灭。 “游击战,这十六个字确实是深奥至极,”王匡在一旁道,“虽然我们不像是黄巾军那样直面朝廷,但我们也不是游击战。” 这十几个字看起来简简单单,但是要想真的做到……那不是他能做到的,也不是他手底下的人能够做到的。 对于有宗教加持的起义军而言是高要求,对于他们这样的起义军而言,更是高要求。 已经起兵,落脚绿林,带着部众打了几回郡县的王匡做出了判断。 - 李世积等人同样觉得,这十六个字说得实在精妙,完全说明了这种作战方式的精髓。 这句话看起来简简单单,就是人多我就打,人少我就退,你来进攻我就先退,你停下了我就去骚扰打你……听着简单,而且还有几分无赖,但是他们以自己的戎马生涯保证,绝对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 当然,这种做法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己方实在是弱小的话,那就很难给敌方带来深刻的打击。 如果己方实力差不多的话,那能够起到的效果就很大很大了。 但不论效果,这种作战方式本身就不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方式——尽管其精髓看起来非常简单。 第138章 缺陷·根基不足 首先就是信息的问题。 想要打好这种作战方式,就必须及时掌握敌军的一举一动——他们行军到哪里了?驻扎在哪里?是继续行军,还是停驻某地了?是坚守原地还是退兵了?退兵的话是真心退兵还是假意以图引诱? 所有信息,都需要保证能够及时获取,这就需要分出一部分专门的兵力去做这件事情,且这对于士兵的军事素养要求相当高;同时,在获取到消息之后,还必须要足够及时地回传给主将,不能变成消息传回去了、敌军也改变动向了。 当然——如果敌军附近有百姓,而百姓愿意为了你们冒这样的性命之危、去向你们通报消息的话……那大军确实能够省不少事儿。 但想要让百姓愿意付出这样的牺牲,愿意赌上性命,这事儿的难度甚至要比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可以探知消息的士兵的难度,还要高。 因为如果百姓都愿意这样做的话,那这支大军就已经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某个势力的大军了,而可以直接成为“王师”——王师啊! 即使后来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胜利者将史书写的有利于自己,但这样的存在的痕迹却并不能够完全抹除。 其次,就是对将领的要求。 在获得到前线探知的消息之后,将领能否在短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是袭击,还是袭扰?是追击,还是见好就收? 很多时候,前线的各种情报传了回来,全面到时也算全面,但种种具体细节却需要将领自己根据自己的能力、综合各类情报进行分析——包括敌军的意图、可能的动向、如今的状态…… 如果说前面把消息传回来了,可却在将领分析判断这里出了大岔子,那对于普通士卒而言,简直是不能更冤。 最后,就是上面提到的对士卒水平的要求。 将领方向和判断没问题,前线的情报没问题,那么士卒们能不能执行好将领的命令? 比如,在袭扰成功,应该坚决迅速撤退的时候,他们能不能做到不拖泥带水、迅速退兵?会不会有士卒贪功冒进,或者想要多逗留一下? “大道至简,但却更为难得。”最终,李世积这样总结道。 【粮草问题,就是第四个问题的一部分。】 【这个问题和之前的绿林、赤眉基本相同。】 【黄巾军虽然经过了长久的筹划,但他们依旧没能建立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稳定可靠的、可以长期提供粮草等保障的基地。】 【他们确实起兵便成功攻克了郡县,但这郡县却称不上他们的基地,只能算是占领地区。】 【而除了攻克的郡县外,他们没有别的经营得非常牢固可靠的基地,没有其他的稳定的粮草来源——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很难放弃城池。】 【这是他们除了心理上不愿意放弃城池外,客观中重视城池的一个原因。】 【没有基地,当然也影响了黄巾军的作战选择,使得黄巾军难以做出更多的战斗部署,很难玩儿出太多花样——不论他们是否知道这些花样。】 朱元璋回想起自己最初的起兵经过,感叹:“从零开始是最难的一步,想要建立一个稳固的可靠的并且能够保持供给的根基……” 如果一个势力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基,或者说据点——是指那些绝对属于这一个势力的、能够稳定长期地提供粮草辎重等、防守坚固一时半刻并不会被攻破的、城中的百姓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个势力的支持者甚至是家眷…… 这里的粮草辎重并不需要极度丰富,但至少能够保证大军的常规供给,而且能够长期持续,也就是这个城池可以稳定地耕种。 有了这样的根基,那么这个势力想要扩张的时候,只需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不犯下什么惊天大误、也没有遇到那种上苍绝对偏爱的对手,那么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能不能打下来整个江山不好说,但是保住自己已经攻下的领土没什么问题。 当年,自己有了根基之后,高筑墙,广积粮,完成了扎实的积累,也避过了最初的风头,得以厚积薄发,最终夺取天下。 ——这其中,自己最初的根基、以及后续对根基的积累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可是,对于绝大部分势力而言,最困难的就是这第一步:建立一个真正的根基据点。 怎么建立?这可不是打下来一个城池就完事儿了。 打下来以后要守住;守住的同时,要恢复城中的正常秩序——最少要让百姓们回去继续耕种粮食,还要压制清理掉城中可能暗中破坏的家伙;在百姓们耕种收获的期间,要继续保证城池的稳定,不仅不能被攻破,最好连战事都没有;等到新一批粮食入库,还要计算好粮草、百姓各自的需求…… 当然,有时候也可以用军垦代替百姓的耕种,但这并不能全部替代。 因此,地方上的民生问题非常重要,对外战争的获胜同样重要。 而纵观历史上的大部分起义,很多都只能做到一点:对外作战,获得胜利。 至于民生,城中的秩序,百姓的耕种问题……他们大部分都要不是根本不在意,要不是有心无力。 这也造就了最终起义军没有真正的根基,一旦有几次战败便难以挽回、无法重整旗鼓,最终连战连败,一败涂地,走向覆灭。 - 朱棣同样非常赞同根基的问题。 当年他起兵靖难,也多亏了自己对燕地的多年经营,才使得自己有了一个坚实可靠的立足之地,在自己的兵权兵力被削减、本人还被监视的情况下,得以迅速掌控局势;在后来的几次出兵的时候,有后路可退、不用过于担忧自己会被突然偷家。 当然,还要感谢老父亲! 爹爱我,我爱爹啊! 第139章 外在因素 【当然,黄巾起义的失败与外在因素也有关。】 【东汉朝廷虽然衰弱腐朽,但到底还是朝廷,还是内部没有彻底分裂彻底失灵的朝廷——对于皇帝的命令,大臣们都还是会去一一执行,还是想要扶持汉室、挽救危亡,特别是当对象是农民起义的黄巾军,而非地方大族。】 【如皇甫嵩、朱儁、卢植,乃至曹操孙坚等将领,以及朝中的宦官公卿,在这件事情上,大家的立场都是一致的。】 【朝廷发动力量,朝中公卿的家族配合,地方豪强们也发动力量……黄巾军面对的是堪称全面的地主阶级的力量。】 【而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黄巾军就显得力量不足了,加之他们自身的计划失当、策略出错,最终到底是寡不敌众,必然败亡。】 【此外,这一次镇压黄巾军的主要乃至次要将领中,属实是有着许多一代人杰——虽然这些人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全方位出众,但在领兵作战方面,他们都是出众的人物。】 【与这些人相比,黄巾军的将领就差了许多,不论是统兵、战场指挥、临阵反应、战术谋略等等方面,黄巾军的将领,至少是大部分将领,都不足以相较。】 【这一点,是黄巾军的不幸,但是不是东汉朝廷的幸运呢?】 【最后是因为内部管理审核不严,突发的告密之事,这导致朝廷多多少少有了准备——不管是心理方面的还是实际操作方面,并且还及时清理了一批京城内的太平道相关人员。】 【虽然张角星夜联络提前起兵,声势浩大,但整个计划中非常关键的京师起兵——引动整个洛阳、直逼皇宫——被迫流产,大大减小了对朝廷和皇帝的威胁,对整个起义计划都产生了负面的连锁反应。】 “这也是我的失误。”张角审视自己之前对于天下的认知判断,以及由此制定出来的计划后道。 张梁和张宝纷纷劝说他,一个道:“兄长,这也是那些士人残忍狡诈之过……”另一个道:“兄长,这是我们的问题,才误导了你……” 张角摇头,他清楚,这些外在因素的问题,确实是他之前缺乏考虑了。 虽然他确实精心筹划了多年,默默潜伏,发展信徒,不慌不忙,慢慢积蓄力量,比之前的那些混乱的、零散的、临时起意毫无计划准备的农民起义要好许多,但他还是差了许多。 首先第一点,就是他对于整个天下的判断还是出了不小的偏差,他把这一次起义的敌人想的太简单了。 他原本觉得,朝廷内部混乱,总是出现幼主以及外戚把持朝政,然后又变成宦官专权、深受皇帝信任,然后士人和宦官的争斗不断……这样下来,朝中早就乱成一团了,根本不是一个团体。 既然不是一个团体,那么他们的立场就不会一致,而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争斗,甚至推敌人一把——他觉得,面对大规模的起义,大约也会是这样。 但事实证明,他的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皇帝,士人,宦官,士人内部,当然不是一个立场。他们也当然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干掉其他人。 但是这些,一定程度上都可以视作是他们内部的混乱和纷争——他们有内部,就必然对应着一个外部。 外部是谁呢?就是他这样的、日后其他的、从前的种种农民起义。 在面对这样的起义的时候,这群互掐不断、恨不得对方直接死绝的“团体”,就会迅速自然而又顺畅地达成一致,合为一体,将他们的全部力量、或者说至少大部分力量,都用来对付起义。 为此,皇帝可以赦免之前被自己极度厌恶、驱逐的党人,并且让他们重新回到官场;士人也可以暂时摒弃对皇帝的不满,将对宦官的仇恨稍微压一压;宦官也可以进行内部约束…… 这种时候,他们团结无比。 而自己原本设想的,因为他们的分裂,自己的起义军可以趁虚而入,借助他们的混乱而取得胜利……可真是想得太好了,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当时的自己还是太缺乏对现实的认识了……怎么会觉得那些公卿士人以及皇帝,会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而无视掉黄巾军呢?”张角苦笑道。 那群人只会立刻联手,将所有的起义军都杀干净。 这样,他们才能安下心来,继续过往的各种争斗。 他想的太好了,以至于自己当初设想计划的时候,都出现了严重的不足——张角觉得,对敌人的错误判断,也是自己计划粗糙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至于说朝廷中在这一系列战斗过程中涌现出来的人才,张角只能说,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 唯一的方法,或许就是提高自己这边的能力了。 毕竟,这些人才,还一心愿意匡扶汉室——这和他们太平道的矛盾根本就不可能调和。 - “对于大汉而言,这些人杰的出现是好是坏……”刘秀只能摇头。 既然有这样的问话,那么至少说明,这些人杰对于大汉而言,绝非纯然的好事。 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人,看起来到底还是大汉的将领,是大汉的臣子,不论他们在后来的变故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起到了什么作用,好歹还有名分。 曹操,孙坚,以及其他各种人杰,或者是一方州牧,或者是势力之主,或者同样称帝……这样的人,对大汉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呢? 往好里想,他们都在匡扶汉室,镇压了各种起义,维持了大汉天下的局面;但偏偏,他们或者最终称帝,或者割据一方,这又是对大汉的实打实的损害。 这样才能的人杰,到底是好是坏? 如果对刘秀本人而言,那他还是有一些信心的——将这些人杰对于大汉的影响,尽可能向好的方向转变。 即使不能变成彻彻底底的好事,也最好要让好大于坏。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针对刘秀,而是汉灵帝乃至少帝献帝,是他们在位时期的大汉。 那不是刘秀的时代,即使他再有眼光头脑,也不能直接作用过去,只能借助当时的皇帝——换言之,只能赌运气。 而他的运气,虽然大体上还是不错的;可这又关乎的是后来的大汉,是气运已经走到低谷的大汉。 第140章 东汉·评论 【到这里,农民起义的第三部分,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就结束了。】 【我们的下一个故事,所处时期正在两晋,准确来讲是东晋——这个起义的讲述篇幅不长,但其对于东晋,或者说魏晋时期整体的社会制度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是门阀衰落寒门兴起的重要转折之一。】 【这个故事,正是本篇中提到过的孙恩、卢循起义。】 【另,虽然故事的篇幅较短,但实际上这一次起义的时间相当之长。】 “哈?”正处在顶峰时期的门阀士族们对此感到了万分意外。 虽然由于外敌入侵,以及皇室内部的乱战,导致朝廷连带着大量的世家门阀不得不南迁,由此定都建康(南京),北方的大族还需要与当地的士族竞争以站稳脚跟…… 但是,这一次南迁并没有动摇他们这些门阀士族的地位。 相反,由于皇室衰落、声望骤跌,顶级的门阀士族的权力和地位反而迎来了一次不小的提升,原本根本算不上顶尖的王氏以及谢氏,抓住机会,一跃成为最顶尖的两大家族。 这样的跃升,让所有家族都看得格外眼红,每个家族都想着找到一个,或者制造一个能够让自己飞升的机会。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会迎来一个大规模的衰落?仅仅因为农民起义? 理论上,他们的衰落只能源自一个原因:政治斗争的失败。 农民起义或许是因素之一,但不应该成为一个单独的原因。 孙恩和卢循的起义,好像是掺杂进去了宗教的因素,但这也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地位——难不成是这一次的起义规模,可以等同于黄巾之乱之于东汉? 黄巾之乱的主体不到一年就被镇压下去了,这孙恩卢循时间比较长,最多不过三五年罢了,难道还能长到八、九年? - 比起东晋的门阀士族们,后来朝代中的不少起义将领眼前一亮。 他们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门阀士族在魏晋时期的地位,至少,这群家伙是要比东汉的豪强地主还要强大的、掌握更多的人口粮食武器等资源的存在。 能够成为这样的存在走向衰落的转折之一,并且持续的时间还很长,这个孙恩卢循的起义故事非常值得一听! 【评论:】 【有个问题,士人和宦官,究竟哪一个更好?】 【回复:难评。(我是说你这个问题) 那不是废话吗?虽然你这两个选项都不怎么样,但一定要选一个,那还是士人相对好一点啊 宦官,虽然大家知道有好宦官,可这种存在在整个有点权力的宦官中占比简直低到不能再低,大部分宦官可都是捞钱揽权栽赃陷害坑人全家的一把好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就东汉的时候,有个太监追求一个太守的女儿不成,恼羞成怒,转头就滥用职权派人到太守家里面,直接把那姑娘带走射杀,然后尸体也没给李家人 ?太守的女儿都不能幸免? 你以为呢?以及,纠正一下3楼,不是太监,是太监的侄子瞧上了太守的女儿,这个侄子托他太监叔叔的福,当时是县令来着。 哦哦,我写错了。这件事情事发以后,这个侄子的上司是个秉公执法的人,把这个侄子杀了弃市,但是他的太监叔叔还在宫里面,于是就跟皇帝告状,皇帝就把这个上司送去劳改了,应该是汉桓帝 ……太惨了,能当太守或者县令上司的人怎么着家里面都有点力量,自己也有点人脉,结果却是这么个下场,老百姓过得有多惨简直不敢想 要不然大家能愿意起义?普通百姓能活着其实就不会愿意打破现有局面的,哪怕是那种苟延残喘地活着 那要是东汉的这一系列政斗里面士人获胜了会怎么样? 你是说朝堂上吗?朝堂上的话,要不就是后来的门阀士族,要不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呗,士人当然是不可能放弃掌权的 那老百姓呢? 那不知道,更好或者更坏都有可能。本来地主豪强就已经让一部分百姓反抗了,变成门阀士族以后,他们肯定有更多的地,到时候老百姓的空间就更小了;至于说变好,那就是看看他们争斗完了之后能不能让百姓喝上一点汤 反正士人整体还是要比太监要脸面的。要脸的话,有时候就能对百姓好一点,当然他们也可能暗中把一切其他声音都处理掉,然后面子上就又是干干净净的了。但到底应该还是要比太监(大部分太监)要好吧 ……】 “太监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愤愤道。 小城镇里面,当然接触不到什么太监不太监,不论是普通的还是有权有势的,但是关于太监的恶名却是流传已久。 ——这个恶名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内容,大都是大而化之的“太监胡作非为”“太监灭人满门”“太监残害忠良,当年某某官员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结果就被嚣张跋扈一手遮天的大太监给搞死了”…… 但这些,已经足够在百姓们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并且根深蒂固。 此时此刻,这些“神迹”中对太监的评述,则是进一步让百姓们觉得自己的认知果然是正确的! “那什么好太监你有听说过吗?”一个男子问自己的朋友,他这个朋友是一个消息灵通见识广泛的人——至少比他消息灵通。 他的同伴摇头晃脑,作读书人模样:“还是有的吧,比如那个蔡伦——我知道你不知道,汉朝的时候,这个太监改良了造纸术呢!” 更多的,这个同伴其实也不知道,但这一个内容就已经足以让他在自己朋友面前说上几句了。 “造纸术!”果不其然,这个消息深深震惊到了男子。 那可是纸,那么昂贵的、富有意义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读书人在用——而一个东西,只要牵扯上读书人,就会完全不同,身价翻倍不说,还能够变得非常有格调。 而纸,这个读书人必不可缺的东西,其价值更是不同于寻常之物;关于造纸的技术,也都被朝廷和一些权贵所垄断,根本不是大部分人能够接触到的。 而一个太监,居然能够和造纸术联系到一起——这如何不让人惊讶? “这可和一般的太监不一样啊……”男子喃喃。 他的同伴笑道:“那可是造纸术,这种太监怎么可能和一般的太监一样?” 第141章 东汉·评论2 也有些人在讨论士人的好坏问题。 “这些士人那么有权有势,我们在他们手底下怎么可能过好日子,难道就指望他们的良心?”有的人并不相信士人能够对自己好。 太监不讲究,整天琢磨着揽权揽财,琢磨着安插亲信,难道这些个士人就能不一样? 但也有人觉得还是要比太监好的:“你看我们现在不就行了么?自己想来想去,有什么证据?现在我们都是在官老爷治理下,大家还基本上还能正常过日子,这有什么毛病?难道非得太监搞得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时候,才算吗?” ——至少,大部分人还是能够正常过日子的。 至于说小部分人,那也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或许只能认命,只能自认倒霉。 也有人倒不是这种认命,而是从逻辑上认为士人确实是要比太监好:“官员到底还是要脸要名声的啊,只要他们还要名声,一般情况下就不会有什么大事,至少不会你普普通通的就被莫名其妙灭门了,太监可不一定。” “没错,这种人确实有的是手段,可没事儿的话他们一般也不会到处残害咱们这种人,他们还要名声……太监可不在乎名声,那更可怕。”另一个人补充道。 要名声总比不要名声好,有在乎的东西,顾虑就总会多一点,做事儿也总能体面一点。 - 朱元璋再次坚定了自己不让太监识字、杜绝太监干政的想法。 太监,宦官,就是祸乱的一大根源! 前面无数个朝代都印证了这一点,并且充分证明了一旦太监接触到权力,他们能够搞出多大的事情来。 但是宫廷的运转又确实离不开太监——那就不能让他们接触朝政,也不能让他们读书识字。 接触朝政,就是接触权力,不论识字与否,有没有脑子,都有可能搞出来祸事。 读书识字,更是接触权力,而且还给了这群太监提高勾心斗角能力、接触权力夺取权力的途径——懂得多了,就容易出乱子。 因此,卡死这两点,太监能搅弄的风浪就不可能有多大。 而这两点,都不是太监自己能够突破的,他们可没有这个权力,只要日后的皇帝不去突破他这个太祖的祖训,那就没问题。 ……他的子孙们会不听他这个老祖宗的话吗? 不会吧,一来标儿那么孝顺;二来大明尊崇孝道,怎么可能让皇帝带头违反祖训? 朱元璋放心下来。 【咱们历史上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宗教权力吧?就是欧洲那种。】 【回复:没有,绝对没有。咱们可一向都是世俗国家,哪儿来的宗教权力。 欧洲那都是交权压过王权了,咱们哪可能和他们一样,咱们这边一直都是皇权压制宗教的,都没有教权这个东西,还一直在改变宗教 你要是非要算的话,那皇帝还是兼顾了神权来着,大家都相信皇帝才是上苍的代表,宗教又不可能取代这一点 当年佛教能不能算? 你看看欧洲那边国王登基都需要教皇加冕,就能知道教权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了,和咱们一对比不就知道咱们这边有没有了?根本不需要问。 ?啊?佛教?佛教确实兴盛来着,但兴盛还是衰弱不都是要看朝廷的态度吗? 佛教最兴盛的时候是皇帝信仰并且推广的时候,皇帝确实是出家了,寺庙确实是占有了大量的土地并且有许多武僧,可这是因为皇帝乐意!一旦皇帝不乐意了,立马就不行了,当年灭佛运动也就那么搞起来了,本质上还是被皇帝拿捏在手心里的啊! 这有什么可讨论的,没有,散会!】 “加冕?教皇?这什么玩意儿?”嬴政觉得这是真的触碰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也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字还是那些字,但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明白了呢? 教皇,这应该是某个宗教的首领,但宗教首领凭什么称为“皇”?就算是在他这个皇帝出现之前,皇也不是什么宗教首领的称呼啊。 三皇五帝,那都是何等的人物! 至于说给国王登基加冕,那就更超过了嬴政的认知和理解能力了。 ——不论是从前的周天子,还是后来春秋战国的诸侯们,再到大秦……或者再往前推,夏朝商朝,大家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国王要被加冕的事情。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情,那简直是天下奇闻!是能够持续十多年、数十年、千古流传的神奇故事! 就是已经丧失所有权力、也失去了所有体面的东周的周天子,都不需要被谁加冕。 不过,这倒也算是给他提了一个醒——宗教的野心相当大。 王朝可以改朝换代,但如果这种宗教立稳脚跟,一直不变的话…… 【党争这东西可真是千古毒瘤,啥时候都能蹦出来,啥时候都能给朝廷来上狠狠一击。】 【回复:那可不,这可是人性精华部分(狗头) 这东西每个开国皇帝建国的时候都说要避免,然后每个王朝走到后来的时候都要出现,而且还根本控制不住,直到出大事。 出什么大事?莫非是两党一起被敌军抓走?(地狱笑话,扣1佛祖原谅我) 太地狱了,让我来,莫非是形成强大的宦官集团,出现宦官继位法,并且全天下出现许多个地方皇帝? 范围不要框的那么死,也有可能是我们的九千岁和众正盈朝啊 …… 别说古代了,你就放在现在那也一样啊,比如说我们的大漂亮国 说实话,要是大漂亮是个人,他都有可能一边左手扇自己一个耳光,一边右手扇一个,然后左手再扇一个,接着右手再扇一个……循环再循环 尤其是这两年,讲真,我就是这几年爱上看时政的,之前我对这些内容都嗤之以鼻,毫无兴趣,世界关我屁事 话说,今年那边又要大选,到底谁能赢?我之前还看见有人说要是川川入狱又大选获胜的话,他就可以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在监狱里就职的总统…… 前面的,我也看见这个说法了,说实话我挺想看,毕竟总统就职应该是要直播的吧?要是能在监狱里面直播那就太好了 但是我觉得哈哈哈哈哈女士挺神奇的,多么开朗 川宝也挺开朗吧,他还会拉手风琴,你们说他们要是能组合到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 第142章 东汉·评论3 “党争!此为国害,必将祸及天下!”朱由检对于各种朋党都厌恶至极——皇帝都讨厌朋党,这没问题,但是朱由检这个皇帝对朋党的憎恶程度还要远高于一般皇帝。 这当然是因为朱由检本人登基之后所处的天下环境。 天下虽未大乱,但也频频四处示警,不论是西面南面东面一直没有断绝的农民起义,还是北面分裂的蒙古、崛起的女真、投靠了女真的蒙古以及剩下的四处乱窜的蒙古人…… 以及,朝中收不上来的赋税,空虚的国库,已经非常沉重的赋税,不知道有多少钱的大族和官员,内外勾结结成朋党的太监和官员,彼此连城一块自成一派的官员,内部分出来了无数派系的士人党派…… 就在这大明内忧外患之际,在正需要全天下团结一致的时候,这群人——这群乱七八糟的朋党,还在朝堂上争来斗去,不放过任何一个攻讦对方的机会,然后一点子正事儿都不干! 凡是朝廷决议要做什么事情,或者商讨对某件事情、某个人的态度和处理方式等等,这些人就开始了——一个个都牢牢地立足于自己的门户党派上,以门户党派划分立场,而完全不在乎国家利益,不在乎天下大义,丁点不为大明考虑! 什么忧国忧民,没有的事儿! 就算是有什么忧国忧民的事情——那也得把敌对的党派干掉再说。 这叫什么东西?朱由检作为这个天下的主人,作为皇帝,作为所有人的君主,他对于这种行为真真是充满了厌恶之情。 而愤怒和厌恶之外,他也感觉到了些许忧虑:九千岁,他的大明现在就有一个九千岁,而众正盈朝……东林党倒是很喜欢这个词。 所以,这最后一个充满了嘲讽的例子,不会是说的他的大明吧? 这话可完全不是什么好话——而恰巧恰巧,在自己之后,大明就没有皇帝了,自己就是最后一个大明天子! 所有的迹象,都让朱由检不得不往最坏的情况去想,这也让他这些天以来愈发的焦躁了。 不光是他身边的太监,就连大臣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近些日子以来越发飘忽不定的脾气。 而不少人也都已经从中意识到了问题:如果一切正常,那么皇帝的脾气不会如此;如果日后一片光明,那皇帝更不会这样;只有当情况不妙,一切并不顺利,甚至走向恶劣的时候,皇帝才会…… 虽然他们不知道皇帝自己有几个“君主”列表,可这不妨碍他们进行推测,并且觉得皇帝极有可能会从这画布上获得什么单独的待遇。 - “啥?两派一起被敌军抓走了?”刘彻懵逼,这在他身上可谓是难得一见。 他不能理解,完全不能。 这叫什么事儿?朝堂争斗,出现朋党不算什么奇怪之事——虽然他肯定不太乐意见到——但只要皇帝脑子清醒手腕正常,那么总也能把各种朋党的规模控制在一定限度之内,也能把党争控制在一个范围。 这种情况下,朋党的成员之间联系并不十分紧密,皇帝想要分化并不算困难;而朋党之间的敌对也完全是关乎朝堂利益,不至于到生死大仇完全不可调和的地步。 可是,要是能够让两派一起被敌军抓走……这可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两个党派都被敌军抓走,在哪里被抓的? 通常而言,这种党争的主要战场是在朝堂之上,地方上当然也有几方各自的布置,但并不会如中央朝堂那般重要。 两个党派的官员,正常来说,也就是在朝堂之中,或者说,在京城之中;也因此,他们被抓时候所处的地点,同样是京城之中的概率最大。 但是好好的身处京城的中央官员,怎么会突然被敌军给全部都给抓走了? 难道是敌军都打到京城里面来了?可这些敌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够打到京城并且突破京城的防御? 如果说他们是在前线战场附近被俘虏的,那堂堂朝廷官员,好好的京官不当,怎么就跑去战场之中晃悠? 刘彻想了半天,都觉得实在是不合逻辑,不管是第一种走向还是第二种,反正这都超出了刘彻之前的各种想法。 他像,自己大概还是年龄大了,不能接触上当下的文化情况,所以对后来的官员皇帝的的想法到底能够有多“超越寻常”都想象不到,更不要说理解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可以确定的: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在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变成俘虏的情况下,这些党人还在互相斗争,不忘抓住每一个机会——如果这个评论内容属实,没有什么过于夸大的情况的话。 - 也有人开始尝试在“历代”之中发送各种消息,让前朝之人知道这些个党争对应的大致时间是多会儿。 [甲朝··某地·某某某:第一个那个一起被敌军抓走的事情,是在**朝后面,是当年和辽、金都曾经****的朝代……] [某朝·甲地·某某:这还是不能仔细说,就是那个有着外敌的朝代,还要时刻预防外敌入侵的朝代啊,而且,当时这些大臣们还不是被俘之人中身份最高的,还有身份远高于他们的人也被俘了来着] [某朝·某地·甲:这件事情之后天下格局发生了大变,朝堂情况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乙朝·甲地·甲某:那我就不说第一个了,第二个,这个造成的危害可不小,这一次党争衰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哦,这件事情的朝廷本来也没有多么良好的继承法规定,大家都是各凭实力,直到有人实力不足却想要继位……] [甲朝·某地·丙:也不能算是实力不足吧,应该还是玩儿脱了] [某朝·甲地·乙:没错,那时候的继承方式,主要还是皇帝他们一家,完全不符合常人的常规理念,然后这时候中央进一步发展了,地方上也不听朝廷的话了] [甲朝·甲地·丙:那第三个呢?那什么九千岁还挺稀奇的] [丙朝·乙地·某某:这我知道,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比较晚了,但到底也没个好结果,最后也进一步影响到了整个天下,不过这个党争也涉及到太监了,就是那个九千岁] [……] 第143章 东汉·评论4 不少皇帝都在关注着这些讨论,他们都担忧这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王朝之中。 不论是两派一起被俘,还是开创了新的继位法——宦官继位法,还是地方皇帝林立,再或者九千岁众正盈朝,可没有一个听起来让人高兴的。 哦,如果这事儿是敌人身上发生的,他们还是会比较高兴的。 但大部分朝代都没有这样的敌人,有这样的敌人的朝代,又担心这些事情不是发生在了敌国身上,而是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宋哲宗赵煦正是抱有这样的担忧的人。 他是清楚大宋这些年来党争有多激烈的——只要是对方赞同的,我方必然反对,不论这个建议或者事情或者人到底是否正确,于国是否有益;只要是对方反对的,我方必然赞成,也不论这些内容到底对大宋有没有危害,大宋到底需要什么…… 只看立场,不看人、不看内容、不论对错,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争斗而争斗,甚至有时候哪怕损人不利己也不在乎。 这么下来,大宋还能有什么好? 加之赵煦本人是赞同改革,或者说新党的——不是说他就全盘认为新党的政策完美无缺,但是他认为,大宋需要改变,需要改革,需要革除旧的弊病,换上新的更好的制度。 毕竟,大宋不是什么高枕无忧什么也不用担心的朝廷,而是需要警惕北方辽国、西面西夏、甚至还有南面的一些国家的朝廷。 这种时候,不想着改变自己,不想着变革以求提升力量,还等什么?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坐视国朝的国力日渐衰弱,军队的战斗力不断下降,等到哪一天天下惊变,出现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变故,然后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吗?! 新党的政策并不完美,相反,他们的各种筹划缺陷相当多。 但他们是愿意改革的一方。 因此,赵煦必然需要支持新党——理论上,如果可以的话,朝中还是应该留上一两个德高望重、能力出众的保守一些的大臣,但新旧两党的斗争变成了这副样子,他还怎么留? “新党和旧党的仇恨不会就这样消弭,等到朕有朝一日驾崩,新君登基……”赵煦盘算着,甚至这个日子的到来不会太晚——毕竟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可不乐观。 新君登基之后,若是不能坚定一方,又不能处理好这两方的问题,不能压制住这些人,那这两党就会再次火速展开他们已经上演了不知道多少轮的争斗。 而若是在这个时候,境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敌军进攻大宋…… 那这两党还真有可能还是不忘互相攻击、反对对方的所有提议、赞成对方所有的反对,哪怕当时已经兵临城下、已经国难当头。 至于说还有比大臣身份更高的俘虏…… 是宗亲吗? 以赵煦对这些大臣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自己全部跑到前线战场附近的,只会待在京城。而如果他们在京城被俘——赵煦暂且不愿意去想京城究竟是怎么被攻破的——那么同样在京城的宗室也总会有人跑不掉。 ……嗯,等等,不对,皇帝呢? 只要有苗头,皇帝是不会留在可能被俘的地方的,即使留下来,也要筹划好万一出事儿该怎么应对,怎么跑路。 皇帝要是跑路,总会带上一些大臣的,难道是这些大臣因为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搞党争,搞得后来的皇帝对他们非常不满,不满到跑路也不带上他们了? - 等到评论提到“直播”,各个时空的观众们都仿佛被注入了什么灵光,一瞬间便领会了直播的简单意思——能够让天下人都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 至于说直播的原理,直播需要的工具,直播所需要的……一概不知。 不过尽管如此,也足以让很多脑子灵活的人眼前一亮了。 让天下人都看到,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平时当然不会向天下人“直播”,但是要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比如天子登基,比如册封皇后,比如封赏有功将士,比如祭天典礼,比如出征仪式…… 在 这些时候向天下人直播,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天家的威严、朝廷的力量、天子的恩德、将士的勇武,难道不能让所有人都对朝廷更加信服吗? 收归民心,天下归心,正是如此啊! 只要不在直播的过程中出什么问题,就不会有负面影响——而出问题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也足以小到忽略不计,毕竟这些事情原本就涉及到了天家威严,是朝堂大事,每一个都是计划了再计划、叮嘱了再叮嘱、所有人都紧绷着全身的弦。 即使没有直播,一旦出了岔子,也都是足以砍头的大罪。 怎么会有人敢出问题? “不过要是真的直播的话,有人在监狱里面直播就职,也确实足以给正常人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李斯道。 作为完全清楚大秦可能的未来的人,大家都知道评论里的事情和大秦没有半毛钱关系。 也因此,他们的心态反而要轻松许多,甚至能够带着几分看乐子的心情看评论找笑话。 如果说后来的王朝的笑话还不能完全当做笑话,还需要提防这种情况也在大秦出现,那么这“阿美莉卡”的笑话可就完全无关了。 大选、总统,这些名词他们还不甚理解,但也意识到总统一定是一个非常高的职位,大秦的丞相是不需要宣誓的,皇帝却需要昭告天下——难道总统类似天子? 不过不论如何,这种在监狱里面直播就职的事情……可真是纯纯的笑话。 至于说这种情况背后蕴含的意义,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即使要思考,也要等到日后再说,现在还是让他们看笑话吧。 还有那个“哈哈哈哈哈女士”,这名儿可真奇怪…… 第144章 东汉·评论 5 【话说,东晋的农民起义是咋回事儿,还和门阀没落能扯上关系?】 【回复:农民起义肯定会引发天下格局的变化吧,特别是规模比较大的农民起义,既然黄巾军能够推动东汉完蛋,那东晋的这一次推动门阀完蛋也不是不可能啊 门阀有地,农民起义也是要地,大家肯定有冲突的 可门阀不是到了唐朝还有么,我记得还有个五姓七望来着,有个皇帝想和他们结亲都不乐意 +1,门阀不是等到唐朝末年才彻底结束的吗,落第秀才杀进长安城,来了一个天街踏尽公卿骨,然后门阀才真的消失了的,哦还有唐末的乱战的原因 门阀彻底消亡,和走向消亡,是两回事儿啊!你们要搞清楚啊! 这一次起义,是门阀衰落和寒门兴起的转折之一,不是门阀消亡的时候,但能够让门阀走向转折,也已经说明这一次起义的影响力了 东晋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门阀在这时候走向衰弱,由盛转衰,但是距离他们真正的消亡还有很长时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从隋唐的政治情况也能证明门阀威势不如过往了,名声当然依旧在,可是实权却不是那么那么的顶尖了 东晋的皇帝?不知道、 说实话,我对于东晋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实在是不想看这东西 你们看看隋朝和唐朝皇帝对于门阀士族出身之人的态度,再对比一下魏晋时期皇帝对门阀士族中人的态度,就能明显发现两者的差别 魏晋时期,门阀的鼎盛时期,那可真的是这些人就能完全决定制定什么政令和制度,该如何处理,任用谁不任用谁;可是到了隋唐,他们难道还能越过皇帝做决策吗? 其实从九品中正制不再被使用,就能够证明门阀士族的衰落了,即使隋唐的时候还没有后来的那种科举制,即使唐朝的科举还是要看关系背景,但这至少不再是九品中正制,不是“只要你出身xx,就一定能成为xx”了 没错,要是门阀世家还没大问题,他们就不可能放弃九品中正制 ……】 承受了这段内容最大杀伤力的不是魏晋时期的门阀士族,也不是这一时期的百姓,也不是这一时期的寒门,而是唐朝的门阀士族公卿贵族们。 ——对于魏晋时期的门阀士族来说,反正他们现在所处的时候还不是那种彻底败落的时候,相反,这时候,正是他们赫赫扬扬、站在顶峰、无人能够撼动的时候。 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 这时候,有什么可过度担忧的? 即使唐朝末年的他们彻底覆灭,那也要等到唐朝——看起来,两晋距离唐朝,至少还隔了一个隋朝,时间太远,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决断的。 他们要做的,还是控制好各个地方的庶人,让他们不要兴风作浪,影响天下安定,动摇大晋根基。 ——对于魏晋时期的百姓和寒门而言,那更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如今的日子,他们早已过了一年又一年,忍受了一代又一代,那些门阀士族始终像是日月一般,高高地悬在他们的头顶,从未有一刻消失过。 因此,得知这群人要等到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唐朝末年才会消失,倒是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寒门的心中隐隐地多了几分期盼:虽然门阀们始终存在,但他们逐渐要走下坡路了…… 等到门阀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逐渐衰退,他们这些寒门崛起的机会就到了! 日后不再实行九品中正制,门阀子弟就不能垄断那些上层官职,他们也有机会踏上那辉煌煊赫的大殿……即使隋唐的官场还是要看一看人脉关系出身,他们也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他们是寒门,又不是庶人。 - 唐朝的门阀士族公卿贵族们,就是真的破大防了。 哪怕是唐朝初年的公卿,都不得不为此感到心惊和不安——即使那已经是大唐末年的事情,可也不过数百年,要是按照之前的朝廷的寿数推断,大约也就是二百余年。 二百余年,才多少代人! 他们难道能够坐视自己的子孙后代遭遇这样凄惨的境地吗? 若是普普通通的归于平凡,那他们还可以安慰自己一句“平安是福”;若是因为朝堂政治斗争落败而家族没落,他们也有方法去应对,不论是从现在就为日后铺路,还是干脆叮嘱子孙少掺和某些事情…… 但是,这个杀进长安,一看就是对他们这些公卿的无差别杀戮! 一丁点体面都不愿意给他们留的无差别! 天街踏尽公卿骨,这几个字蕴含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踏尽,踏尽,莫不是满长安的公卿都在这里尽数身陨,连带着他们的家眷仆婢? 天街,在天街踏尽,他们的尸首都被直接横陈街头,都不是在自己的府中,更不要说盖上一张白布遮掩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他们这些家族,一向重视子孙的培养,其中就包括了心性为人方面——在家族的严格要求下,绝不可能出现什么残害百姓、压榨百姓、祸害一方的家伙的! 因此,这些人——这个什么落第秀才——从这个形容判断,应当还是颇有些学识修养的读书人,在杀进长安城之后,为什么要把屠刀对准他们? 冤啊! 如今的天下,说话真正算数的分明是皇帝,而不是他们这些家族。 真的有什么仇恨无法化解,或者说要改朝换代,那应该杀掉的不是皇室么? 要是,要是皇帝跑掉了,那不应该砍宗室吗? 杀他们这些士族干什么,不应该是皇室换上一个,然后他们接着在新朝任职,辅佐新君治理天下吗? 一人思忖道:“落第秀才,落第……此人会不会是因为无法进入朝堂,而对我等心怀怨恨?” 毕竟看这些评论内容,即使是不再推行九品中正制,但出仕为官还是会受到家世背景人脉关系的影响。 旁边的人连连叹气,捶胸顿足:“那也不应该这样啊!我们就是再能,也不可能占住朝廷的所有官位啊!再者,家族扶持的也不只是本族子弟,也不乏有其他各种出身的人啊!” 就像是东汉时期一样,大家还有门生弟子故吏等等,不说别的,就是为了在朝堂上更有力量,他们都会拉拢许多人,或者扶持许多寒门之人踏入朝堂。 这人要是真的想要踏入朝堂,又有这样的行动力的话,那何不来找一找各个家族? 何必闹到此等地步! 第145章 东汉·评论6 【所以东晋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总结一下?】 【回复:刚刚在其他评论里问了,没人理我,我再单独开一个楼,到底有没有人说一下?实在懒得自己去查了 东晋,东晋就是西晋南渡之后的朝代,西晋出了个傻子皇帝,然后发生了八王之乱,然后北面就攻过来了,西晋战败,皇帝被俘,然后司马……司马睿南渡,建立了东晋 司马睿能建立东晋,也是因为有着门阀士族的支持,比如王氏,就是王家的谁来着推动司马睿南迁的,然后王家也都一起南迁过来,把持着朝政 王家?王与马的那个王? 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王? 其实王家在西晋的时候压根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家族吧,他们家就是随着南迁一跃成为最顶尖的门阀的 就是王与马的那个王,这句话实际上也不是说的西晋,而是说的东晋,司马睿建立东晋之后,王家才成功变成了可以和司马家共执天下的家族的,之前司马皇室虽然和其他独揽大权的皇帝不一样,但也不至于说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天下 也不是没有一起分享天下,是皇帝还可以独自一档,其他顶尖家族一档,还没有直接和皇帝相提并论——当然,要是一群家族加起来那确实可以做到 我还以为王与马共天下就是说的晋朝,不论东晋西晋呢 王家在西晋不是最顶尖的,谢家也一样 谢家也是在南渡之后彻底成为第一档的家族的,王家排第一,谢家就排第二 谢家我只知道谢安,还是因为李白 啊,李白?李白写过谢安? 不知道写没写过,是那个“中间小谢又清发”的小谢那里,小谢不是谢朓嘛,然后我当时一查,就查见了谢安,谢安和谢朓的祖宗是兄弟 谢朓是啥时候的人啊,魏晋? 南北朝了吧,南朝的哪个不知道。 谢家起家比王家晚一点,是等到谢安的时候了(不是说之前的谢家就没落,但是要说彻底实打实地有了门阀第二的地位,是得等到谢安) 谢安啥时候,是打赢了淝水之战的时候吧 淝水之战?是不是就是那个贡献了一堆成语的? 是那个,不过这么看,正儿八经的顶级门阀士族还是需要掌握兵权才行啊 当然,兵权才是核心,不然你名声再好,或者学识再高,人家直接给你一刀砍死你还有什么办法?再把你全家都砍死,你们就是声名再盛也没用了啊 兵权是好东西没错,谢安带兵打了胜仗有了一些军功,但是王家有兵权吗,啥时候有的? 我还记得淝水之战的成语……不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王家早就有了兵权了啊,就在推动司马睿南迁的时候就有了,然后东晋一建立,王家直接就是开国功勋,起码同时有一个宰相一个将军 卧槽?那司马睿晚上怎么安心睡着的?同一家族既出了宰相,又出了将军,还是同一时期,他怎么能睡着的? 他当然不安心,每天都不高兴,但他有什么办法?他不高兴不安心就不高兴不安心呗,他又动摇不了王家 虽然说西晋是向门阀士族妥协的朝廷,皇帝都要考虑门阀士族的心情,但西晋还已经算好的了,东晋才是真的完蛋,好歹西晋的时候,司马家还真的有些实权,有些心腹和兵权,还有老祖宗的历史;但是东晋可完完全全是依靠世家大族建立的,根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 曹操的眼神瞬间充满杀机。 “司马家……”原来,这个不知道怎么和大魏连在一块儿的晋,是司马家的啊。 巧了不是,他们就正认识一个司马家的人,此人虽然目前权力不大,官职不高,但是却也出身世家,有着家族依托;同时,此人现在又到了被立为太子的曹丕身边 作为太子的曹丕,对于此人还非常信任倚重。 司马懿——曹操喃喃道。 在开始,曹操对他的印象就不怎么好,能够那么完满地伪装以拒绝自己的征召;在后来加入自己的阵营后,虽然不受自己重用,却能敏锐地抓住曹丕的需求和问题,去到曹丕的身边,还成功得到了曹丕的信任和倚重…… 这个人,其眼光、能力、心性,都不可谓不出众。 心机深沉,心性狡诈,辅以高明手腕,这种人,还是世家出身,一向有一个世家的圈子——危害深重! 就算自己不知道后来出现了一个司马晋朝,自己也必然会叮嘱曹丕警惕司马懿,就是不知道曹丕能听进去多少了。 而现在,有了一个司马晋朝……哪怕不是司马懿或者其子孙所建,也不是他的家族中人所建,曹操也不会放过司马懿。 这种涉及到江山基业的事情,一向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傻子皇帝?”一个幼童愣愣地张大嘴,震惊地重复道。 旁边的另一个幼童也震惊不已,下意识地道:“傻子?我知道什么是傻子,隔壁巷子里边上那家就有个傻子……但是皇帝也能是傻子吗?” 这一群幼童正在外面的小巷中玩耍,也有一些孩童不在外面,正在家中。 此时,这些孩童对着自己的父母长辈问出了和其他孩童一模一样的问题:“爹爹,阿娘,皇帝也能有傻子吗?傻子也能当皇帝吗?” 他们对于皇帝这个形象并不清晰——当然,他们的父母也不清晰——只是通过平日里的各种传闻和教导,以及这几次的各种故事构建了一个皇帝的形象。 这个形象可能残暴可怕——皇帝会砍头!会杀人全家!可能奇怪难以理解——明明把有些事情处理好了,就不会有人造反,即使有人造反也能及时处理…… 但总归不会是个傻子形象。 第146章 东汉·评论7 幼童的父母长辈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胡说什么呢!”父亲严厉地责备道,一面声色俱厉,一面又语调颤抖,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莫大的恐慌。 母亲则在旁边温声急急劝道:“怎么能这样议论天子?你怎么能有这样的胆子?!”她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瞬,又道,“若是、若是提及了天子,也就罢了,但怎么能说天子是、是……傻子……”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极低极低。 母亲说完,父亲又在一旁严厉教导,二人轮番上阵,一唱一和,力求让自己的孩子记住这一次教训,日后绝不敢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石破天惊、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话来。 他们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接受自己的孩子议论天家之事——这种事情,总有些传闻;而若是大家都不议论的话,传闻又从何而来? 正是因为总有人关注了解议论,各种消息才会不断流传,最终成为传闻。 特别是在这样的神迹现世之后。 对于天子,对于天家,对于朝廷的各种议论,简直是以指数倍增长。 但是这些议论,都是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情况下展开的。 每一个人,都提前对所处环境进行了判断,确认足够安全,足够有保障,不会有人背后偷偷上报给官府,也不会有人打算拿这些事情当做把柄…… 其次,虽然大家在外面议论皇帝、朝廷、官员,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分寸的。 比如,觉得日子过不下去,赋税徭役沉重,那么多半会骂一骂当地的官府、甚至上级官府,但大多数时候是不会直接指着皇帝骂——一定要骂的话,那也得等到情况已经糜烂到了极致。 再比如,大家即使真的要说什么关于皇帝的内容,基本上也都会颇为隐晦,从不指名道姓,或者干脆用一个代号。 总而言之,没有谁会像是自家的傻孩子一样,直接把“皇帝”二字大喇喇地说出来,又在后面直接接上“傻子”二字。 这孩子要真的这一次没吃到教训,日后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因此遭遇大困难的。 不过,看在他确实不清楚轻重的份上,先就口头上训一训好了——夫妻二人在之前眼神交汇之时就决定了方法——如果还是不懂,再打一顿。 - “傻子皇帝?”嬴政不可思议,“这个皇帝没有其他儿子了,还是宗室没有人了?”就非得把皇位传给一个“傻子”吗? 通过对这句话、前后语境的分析和判断,嬴政确定,这不是什么反话,也不是什么夸张说辞。 这个皇帝,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傻子。 没有反讽,没有夸张,只是陈述事实。 所以,为什么要把皇位传给一个傻子儿子? 还是说,这个皇帝并不是先帝立下来的,而是先帝驾崩之后,一些野心勃勃、心怀不轨之辈掌握了权力,为了让自己的权力更大、地位更稳固,于是废除了原本的皇帝,在皇室之中精挑细选选出来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治理朝政的傻子,把他扶上了皇位? 这个理论非常符合逻辑,很有可能。 毕竟以这些言论中透露出来的,西晋也要与世家大族妥协的情况,要是大族之中的野心家抓住了帝位更替的空子,想要做什么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傻子皇帝,真的是先帝自己立的,和什么大臣野心家没有半分关系。 那之前的皇帝一定要立这个儿子为继任之君的原因就很值得探究了——到底是这个儿子背后有什么势力,还是皇帝就这么喜欢这个儿子、或者这么喜欢这个儿子的生母,还是皇帝自己觉得为了一些目标要立这个儿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皇帝那么多,总会出现一些特殊的存在。 嬴政现在完全不以自己的认知和想法去推断其他皇帝的行为——日后有那么多神奇的皇帝,之前又有那么多神奇的各国国君、周天子…… 总不能假定所有皇帝都是头脑清醒的吧? 甚至,都不能假定所有皇帝都是脑子正常的。 想到这里,嬴政极为稀有地有了些惆怅的情绪:他创立皇帝这一名号,想的可不是在日后让“皇帝”和这些奇怪的东西联系到一起的啊! - 已经光荣升任太上皇的李渊看着这段评论,总觉得这些话是在点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他顿时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起来,一会儿觉得腿疼,一会儿觉得胸口疼,再一会儿又感觉头疼……不管他怎么调整自己的姿势,都还是不舒服。 身体上越不舒服,他的心里面也越发的不得劲。 怎么就能忍下来的?晚上是怎么安心睡着的? 呵!能怎么办?!忍不了就接着忍!再努力一下,总能忍下来的!睡不着就接着睡,逼一逼自己,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潜力简直是无穷大,总能睡着的! 实在睡不着……实在睡不着,那就别睡呗。 司马睿是怎么忍得了王家的几个人直接把兵权政权一手抓的?那当然是硬忍呗! 就像是自己当年……当年……当年…… 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把自己的好二儿封了秦王,又封了天策上将并许开天策府,还封了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以及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再加上中央的中书令…… 他当时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好二儿这么多职权? 当然,他要说明一点,自己对儿子们——特别是和发妻的儿子们,还是很有感情的,虽然在称帝之后,这些父子亲情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他对这些个儿子还是最为看重也最有感情。 有着感情打底,他也不能说光让李世民付出却什么也不给啊。 此外,他承认,自己也确实有那么点想要玩儿一玩儿平衡的意思…… 但是,除了这些私心——不论是亲情还是权术——剩下的,不就是因为他不能不封吗?! 他的好二儿功绩摆在那里,他不给官职,不给权力,说不过去啊! 他也想要压制一下的,他也不想把兵权政权都交在一个人手上的! 但是他有多少办法吗?没有啊! 他就是因此晚上辗转反侧,因此总是时常不安,因此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那又如何?又能怎么样?他还是得把官职封出去,把权力给出去…… 然后事实证明了,这种大权交由一人——而这个人并不是皇帝自己——的做法,实在是隐患深深,风险重重啊! 这不,自己现在就变成了好听的太上皇了么? 第147章 东汉·评论(完) 其他时空之中,尚未变成太上皇、但也已经称帝的李渊仿佛感应到了某一个自己那悲愤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就把思绪转到了自己大儿子和二儿子的事情上。 啊……这…… 太子在朝中有自己的人,在京中也有一定的兵权;二儿子在朝中有自己的人,手底下也有自己的兵……这一个处理不好,他们两个之间肯定会闹出不可挽回的后果来,到时候让自己这个耶耶如何自处? 他们两个之间也就罢了,可要是他们之间解决了问题——李渊觉得,这种开了头的事情就很难刹住,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自己这个父亲、现任君主。 自己该怎么办? 面对一个有政权有兵权的人,且还有着一定的继承法理,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的日后会怎么样? 一这么想,李渊就想到了之前的一大群南北朝的皇帝们,或者说南北朝的皇室中人的情况……他忍不住打了个抖。 太可怕了!太惨了! - 李世民并不如何在意已经变成了太上皇的耶耶的心理活动,反正现在大家的关系也还不错,自己这个皇位也稳如泰山。 此时,他依旧在兴致勃勃地教导着自己的好大儿,也是自己看好的继承人,李承乾。 “王氏这般既掌兵权又握朝政的情况,必然是不妥的。”他道。 李承乾表示自己明白原因:“因为这样会导致某个家族权力过大,继而危害天子,也会危害社稷……”他想了想,补充道,“因为人皆有私心,即使他们确实忠心耿耿,但也有自己的家族、家眷子嗣。” 而一个正常人,或者说九成九的人,不可能不为了自己的家眷子嗣、家族考虑一二。 他们不可能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的家族能够长长久久下去——即使不是辉煌无比,但也常年一流;也不可能不去为自己的子孙后代铺路——儿子这一辈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但是孙辈呢,曾孙辈呢? 面对一些“小问题”,他们会不会对自己的家人族人网开一面?别人会不会同样看在他们的份上网开一面? ……这些加起来,都是对天下江山社稷的威胁。也是对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威胁。 而如果更进一步,当他们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足以满足野心,或者不足以达成自己想要的对自己的子嗣家族的安排,会不会想要更多的权力? 会不会去越轨逾矩,冒犯天威? 李承乾把这些都理清楚,一一讲了一遍。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一定要维持好一个平衡,不可让某个或者寥寥几个家族彻底把持了朝政兵权。” 李世民非常高兴,不愧是自己的好大儿!年岁尚幼就已经如此聪慧! 不过,到底年纪还小,没有正式接触朝堂,有一些方面还是意识不到,但这不是问题,只需要他这个耶耶教导一二就足够了。 于是,他先是把李承乾大大夸赞了一遍,然后道:“但是平衡也不能过度。” 看着李承乾好奇的神情,李世民解释:“朝堂上权力失衡,确实是极为危险的情况,不仅会导致有些人野心膨胀,导致天子的权力被削弱、命令不能被彻底执行,还会导致朝中有可能陷入混乱状态,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因此,君主需要维持好朝堂上的正常平衡——正常的平衡。” “但一旦平衡过度,陷入了玩弄平衡的陷阱,整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搞平衡,到底哪里不太平衡,应该在什么地方进一步平衡一下……”李世民下了一个果决的论断,“这个君主和这个朝堂,就都废了。” “君主要维持好自己的地位,保证朝堂的稳定和正常运转,但是同样也肩负着整个天下,有着治理天下领导万民的职责。”简而言之,就是要干活,干实事儿。 “如果一心就想着在朝堂上搞平衡,那会变成什么样?朝中人人都忙着考虑皇帝的心意,能不能办事儿根本不重要——即使原本会办事儿能办事儿的人,也会变得先去考虑皇帝心意;而皇帝的心意,就是平衡。” “最后,朝中即使有人想要做事,也得想一想,自己做了事后,会不会影响了平衡,会不会反而被治罪、贬官免官……此时,也必然会出现一群揣摩上意、搞朝堂斗争、排挤同僚、阿谀奉承之辈,他们会使劲浑身解数挤走那些还有点理想的官员,然后把朝堂变成他们这种人的天下。” 李世民对李承乾细细分析道,“到了这一步,朝堂就已经糜烂了,而朝中糜烂,地方上的官员又会如何?他们若是不顺从朝中的意思,会不会也官职不保?朝中和地方一同糜烂,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天下一直这样下去,这个国家最终会走向何方?即使后来有皇帝决意改变、打算革新,这个过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最终总结,也是叮嘱:“平衡一法,可为术,但不可为道。” 李承乾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陷入了思考。 - 对于这一段评论,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事不关己,有些人只觉得百爪挠心想要知道更多的、更细节的内容——比如,那个和谢安有关系的淝水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东晋获胜了吗?所以谢家才能成为仅次于王氏的存在? 但是谢安对战的到底是谁? 是……苻坚吗? 第148章 东汉·后续1 天边彻底地暗了下去。 做活的百姓暂且放下闲聊,专心忙着手中的活计——他们今天知道的各种东西可不少,早点做完活,早点回家,还能就着这些事情和家里人好好说道说道呢! 在外面聊这些天家和皇权更替的事情,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感觉放不开,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着顾虑,不能像是家里面那样放松。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是打算等自己做完今天的活计之后,去“历代”里面聊一聊,看能不能获取到更多的消息。 特别是有关于农具的事情。 别的东西,不管是吃食的方子,还是做什么东西的技巧,再或者是其他能够作为立足根本的一技之长等等,日后的那些人恐怕是不会愿意告诉他们,就算人家愿意,也会被所有人看见,根本算不上秘密; 但是农具不一样。 如果是已经大量推广的农具,对于后来的人而言,也就算不上秘密,完全可以说出口来;而对于自己而言,即使其他人都知道农具该怎么做,也不至于影响太大——自己也没想着通过农具赚多少钱,主要还是日常使用而已。 如果能够用上后世的经过许多年改良的农具,自己地里面的收成是不是能够翻上许多倍? 那到时候,缴纳了赋税之外,自己家里面还能余下许多粮食,不仅完全够吃,还能够换上些许钱财…… 想到这里,他们干活的速度就更快了。、 - 百姓们的想法简简单单,可皇帝们、公卿贵族士人们就有些心绪难言了。 特别是这一次的主角东汉末年的皇帝百官们,以及被评论扫射到的两晋时期、尤其是东晋的皇帝和门阀士族们。 汉灵帝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位期间、驾崩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一些政策造成的负面影响。 对此,他的反应是——“那朕该如何是好?” 他焦躁地踱步,身边只有寥寥几个深受宠幸的内侍,其他的宫人、朝中举足轻重的重臣、宗室中的主要王公、宫中的皇后妃嫔皇子……都被汉灵帝拒绝召见。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这些人,都是满肚子的阴谋诡计,一点都不会为自己这个天子、为大汉江山着想! 但汉灵帝自己,却又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现在黄巾起义还没有发生,追捕张角等头目的诏令倒是已经下发到了所有州郡,并且附上了高额的奖赏。 除此之外呢? 黄巾起义既然还没有发生,那要赦免前不久被禁锢的那些党人吗?要让这些党人可以重新为官,甚至让他们重回朝堂吗? 说实话,汉灵帝不太愿意。 他从私心里面,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士人,这些老是跟他唱对台、总是让他觉得想要压自己一头的士人们——他们有的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一点也不符合自己的需要;有的则是满心想要攫取权力,想要扩充力量…… 别说他的这个想法是疑心病太重,是胡乱猜疑——看看那个两晋时期吧!那些个门阀士族,不就是这群人最终梦寐以求的结果吗? 那什么傻子皇帝,大概也完美满足了他们的所有要求吧。 因此,刘宏不想赦免党人。 反正黄巾起义也没有发生,天下也不需要这些人不是吗?反正他们也已经和大汉离心,再弥补也没什么用了…… 至于说那个“废史立牧”的政策,刘宏当然不会再去尝试了。 “但是要加强地方上官府的力量……”他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地方上官府的力量属实有限,不能满足如今镇压一方、治理地方的需要。 不想要赦免党人,也不想要废史立牧,还不想要让地方上的豪强大族钻了空子掺和进来…… 难道要增加日常驻守的军队? - 与刘宏的纠结不同,此时的不少大族都已经明确了未来的努力方向。 “我们如今的这位天子,”说话之人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上方,“可不是什么聪明敏锐之辈,也不是什么杀伐果断之人,即使如今有了上天的提示,能够避免一些错误的方向和错误的选择,但是那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今天,皇帝因为上苍的告示,没有让黄巾起义爆发,没有用什么废史立牧的政策,这算是避过了两个大坑。 但世界又不会一成不变。 没有了黄巾起义,只要朝廷不能让那些庶民的生活好起来,难道就不会有绿巾起义,蓝巾起义? 没有了废史立牧,地方大族和地方官员的权力不能借助这个制度膨胀起来,难道他们就不能找到其他的机会,不管是钻现行制度的空子,还是让皇帝选择一个新的制度? 皇帝可从来不是什么绝顶的聪明人。 他没有那个脑子,根本没有办法在如今的情况下破局,他如果动手,甚至有可能让局面以更快的速度变坏。 皇帝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杀伐果断的人,尽管他搞党锢搞得风风火火。 真正意义上的杀伐果断,像是当年太祖高皇帝那样,几个异姓王说杀就杀;像是武帝那样,说动兵推恩就动兵推恩;再比如文帝景帝…… 皇帝可没有这样的杀伐果断。 旁边的人笑了:“那当然。而且,天子的寿数也摆在那里了。” 对于一个政治人物而言,寿命绝对是关键因素。 大汉这些年的皇帝,没有一个寿命长的,一个个虽然不能说是英年早逝,但也绝非长寿之君,算得上是壮年而亡。 而皇帝——在上苍示警之中,也确实如此。 现实中,或许皇帝会从此注重自己的身体保养,专心养生,追求长寿。但人力总归有限,难道之前的皇帝就不想要多活几年吗? 寿数摆在那里,接下来的,必然是幼年君主! 而一个幼年君主,一个出身贫寒的太后,一个没什么政治头脑、也没什么过硬功绩的外戚……他们的未来完全可以说是注定了的。 既如此,他们这样的大族,今后应该怎么做,需要做什么,到底往哪个方面努力,岂不是一目了然? 第149章 东汉·后续2 刘邦看着“本朝·君主”和“历代·君主”里面的折腾,不多久就选择了放弃“历代·君主”。 “管他东汉的这些个皇帝干什么?朕还是先管管自己建立的大汉才是!”这么想着,他就不再看“历代·君主”里的糟心事儿了。 何必呢? 反正现在这里面也大多都是东汉皇帝们的大呼小叫,叽叽喳喳,其他时候的皇帝们基本上都是在沉默围观,绝不冒头。 就连那个西晋东晋的皇帝们都没有一个吱声的,想来有什么话也都跑到自己的群里面说去了。 东汉的皇帝们不是没有自己的“本朝·君主”,但或许是那一个地方还不够他们说,不够他们发挥,于是干脆把“历代·君主”这个地方也用上了。 刘邦摇头,要他说,这个东汉末年的几个皇帝,很多都是救不了的,根本没办法! 看看这光武帝说的多么情真意切,再看看那和帝、章帝、和熹皇后等一众前期的皇帝皇后或者严词训斥、或者温声劝导、或者分析引导…… 有用吗?没用! 汉桓帝也好,汉灵帝也罢,这两个后世都大名鼎鼎的皇帝,是什么能被引导向好的皇帝吗?是什么能够被改造好的明君吗? 这两人,要么是听的很认真,应的也很认真,很乖巧,直说“是我的错”“我会改”“祖宗教训的是”……但是实际行动上——刘邦敢保证,他们绝对没有半分的改变!绝对是依旧故我,我行我素,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或者好一点,稍稍改变一下,但这个幅度很小,或者时间很短暂,没过两天就故态复萌,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当然,还有可能,他们确实比较愿意改变了,但该怎么改变? 这两人绝对是一问三不知。 虽然可以在这里面找自己的先祖们指点,先祖们也绝对乐意给他们指点,但是这种指点能够完全替代他们二人吗?这种指点能够完全弥补他们的不足,能够跟得上需要吗? 此外,更不要说这两人还有另一种状态。 那就是连听都听得很敷衍,一说就是“哦”“嗯”…… 至于再往后的皇帝,一个少帝,一个献帝,这俩个都是幼主,权力不是被太后外戚以及朝臣把持,就是已经出现了权臣,皇帝都是傀儡。 这种情况下,更难搞。 还不如自己这边呢。 虽然汉哀帝那会儿对汉室天命的质疑此起彼伏,但最终的结果不证明了,天命还是在大汉,还是在他老刘家嘛! 这种情况下,处理好皇室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朝堂,局面总是要比东汉末年的时候好处理一点的。 - 西晋。 司马炎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 不是别的,就是为了如今的政治局面,也为了那些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其他政治问题。 自己立下的皇太子是个傻子——这他当然知道。 他是个实权皇帝,虽然有时候确实需要对世家大族妥协,但这不影响他掌握最主要的大权,更不能影响他做许多关键的政治决策。 自己的儿子,太子,司马衷是个傻子,虽然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不能与人沟通,但确实做不到处理朝政,更做不到君临天下。 这件事情,司马炎清清楚楚,宫里面的事情瞒不过他,也没有人敢隐瞒他。 在此基础上,选择这个儿子作为太子,作为大晋的继承人,完全就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权衡利弊之后,依旧做下来的选择。 他觉得,算来算去,还是立这个儿子最好。 虽然他是个傻子,不能处理朝政,但是他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和皇后的儿子,是自己的长子啊! 这个身份,就足以压倒一切其他问题了——哪怕这个问题是脑子方面的问题。 比起把皇位给了一向不喜欢、一直都有矛盾、当年还和自己争夺世子之位的弟弟而言,那当然还是把皇位给自己的儿子为好。 至于说这个儿子脑子不够用……那也没问题。 只要自己多坚持几年,最好坚持到皇孙出生,然后中间再有太子妃、也就是日后的皇后扶持上几年,然后把皇位传给孙子不就没问题了吗? 总不至于孙子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至于说皇后摄政的问题……这算什么问题,当年两汉时期摄政的皇后太后还少了吗? 皇后毕竟是皇后,再如何她也是要把扶持自己的儿子、司马家的儿子坐稳皇位的,这就和他的立场一致了。 至于皇后摄政、外戚势力膨胀……那也不算问题,外戚总会有的,等到孙子亲政,就会出现新的外戚,然后就可以着手处理前面的外戚了。 司马炎想的很好,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也都没有问题。 但是看样子,好像哪里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以至于最终的结果好像和他的美好设想大相径庭了? ——大晋,成为了西晋,因为之后出现了东晋。 东晋,是因为南迁而变成的,之所以南迁,是因为打不过北面过来的敌人。 而这个南迁的时间,好像又不算很远……? 那个提到了他的大晋的回复,是说“西晋出了个傻子皇帝,然后发生了八王之乱,然后北面的敌人打了过来”。 傻子皇帝,应该就是自己立的太子,也就是日后的大晋的第二任皇帝。 出了一个傻子皇帝,然后爆发了八王之乱——是因为司马衷脑子不好,皇帝本身不能理政,然后皇后到底不算绝对的名正言顺,加上自己的好弟弟从中搅和,最终导致宗室不服气,开始内斗了吗? 因此,八王之乱的爆发的时间,就是在自己驾崩之后,自己的儿子在位期间? 而北面的敌人对大晋发动进攻,就在八王之乱之后? 八王之乱之后,是还是自己的儿子在位,还是已经换了一个皇帝?北面的进攻,是就在这一代皇帝的在位期间,还是已经到了后一任皇帝? 司马炎觉得,很可能根本没多久。 毕竟,皇室内乱,对于外敌而言,可不是一个能随随便便就遇到的好机会,堪称是千载难逢——更何况这还是“八王”,八王! 这种机会,他们不抓住,难道是傻子吗? 除非实力真的不行。 但这不就等于,自己的大晋根本就不剩多少年吗?! 第150章 孙恩卢循起义 如果大晋真的不剩多少年,而这个结果又和自己选立的太子有着密切关系……那他司马炎,不就成了大晋、成了司马家的罪人? 他的父祖奋斗努力了一辈子的目标,在他的手上达成,最终又因为他的过错而覆灭? 诛心莫过于此。 这是他父祖毕生的目标,是司马家整个家族的目标,也是他本人呕心沥血、为之自豪的成就。 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导致了最终的结果…… 如果不立司马衷为太子,那又该立哪一个儿子? 不论如何,他是不会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好弟弟的! -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有点长。 虽然有了一个可以交流沟通的神奇造物之后,大家的心情早就没有那么焦急,可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念叨一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出现—— 半个月后。 在不少人的殷殷期盼、一部分人又期待又恐惧、以及一部分人的抗拒之中,天边再次亮了起来。 【大家好~这一次久等了】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发生于东晋年间,正处于门阀士族巅峰期的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 【这一场起义,对于当时的东晋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虽然并不如其他时期的农民起义有名——说实话,我个人觉得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学校的历史课本上没讲,至少本人当年学习的课本上没讲。】 【不过这也不算奇怪,毕竟魏晋南北朝这个阶段的主题又不是什么大一统王朝的兴盛与衰败,而是民族融合、南朝和北朝各自的发展。】 【但我们今天的主题正是这一次农民起义:孙恩、卢循起义。】 这一回听故事,不少百姓手头有了新的忙活的事情。 不是别的,正是他们通过“历代”中向后来的人打听出来的新的农具、新的耕种方法等等。 有的时空,正好能来得及赶上新一波耕种,于是有些人就干脆分出一小部分地来尝试一下“历代”中有人说的新的开垦耕种方法。 比如说,圩田,这种方法其实汉代的时候就有,但是后来人的搞得更加细致、更完善了,比他们现如今的方法要好用得多,可用的土地也更大。不仅能够从水里争到更大面积的土地,还能让这些土地的质量更好,灌溉也相当方便好用。 还有架田,干脆在水上架好筏子,铺上泥土,生生地构筑出来一块田地……早些时候,大家其实也知道水里面有地,但基本上是在水中已经形成的土地上种一些作物,也就是在水里面的植物根部泥沙盘结的土地上种东西。 不是没有人想过在水里面人为制造一片土地,更有人已经去尝试,但这种尝试零零散散的,完全没有什么技术方面的交流沟通;且这种尝试,本身就是一个旷日持久的事情,并非短短几年就能够获得结果的—— 要制造出来一块儿地,这块儿地要能够耕种,不会太过湿润把作物淹死,不会太过干旱没法儿浇灌,不会太死但也不能太松散,还要让人能够过去…… 但现在有了“历代”这么个连通各个时空的造物,他们直接从后来人那里获取到最好的方法,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除了这些耕种方法外,其他正处在一季耕种过程中的百姓们,对于农具的热情就要高上许多了。 看看后来有多少好东西吧! 这个犁,叫什么曲辕犁,翻起土来可真是好用,省力还能有更好的效果! 再比如这些个灌溉用的翻车,有用牛来运作的,还有可以通过水来运作的,如果没有牛也没有河流,还可以用风来运作……那可是风啊! 还有筒车,一样可以灌溉,用水力也行,用牲畜也行,还有个什么“高转筒车”,他们现在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种的是麦子,还可以用一个叫叫做“麦钐”的东西,直接进行收割,收割完了还能用个碾去磨——虽然后者他们这些普通农人基本用不太上。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中耕的时候可以用耘荡、耧锄,收割还有推镰…… - 农民们对于新式农具欣喜若狂,有些朝代的地方上的动荡甚至都得到了短暂的缓和,因为不少人还是想要看看,如果有了新的农具,他们的生活是不是能够稍稍有点指望——没事儿的时候,搏命这种事情,大部分人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但是朝廷,特别是前面几个朝代的朝廷,对于这些新式农具就想的更多了。 “后来果然是有了更好的冶铁技术。”一个官员肯定地说道。 看“历代”中展示出来的那些农具,其中有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铁制农具,而且农具所用的铁也和当下的并不相同。 那些铁,比现在的农具所用的铁好上许多——能够用这样的铁大规模地制造农具,只能说明朝廷掌握了更好的、更完善的冶铁技术。 否则,最顶尖的冶铁技术制造出来的铁,要么是供应宫中和朝廷,要么是供应军中,总之不会放到民间去大规模制造农具。 所以,后来的朝廷手中的冶铁技术,可见一斑。 “但是要怎么才能从他们手中获得这样的技术?”他陷入了思考。 这个问题,关键还不在于后来的朝廷说出这样的技术后,会不会对己方造成影响,关键在于——根本说不出来! 一些事情,是可以通过侧面概括而说出来一点内容,但是技术不能这么搞啊。 那些农具,那群人也都基本上是发个农具的图片,但也不能发出来具体的制造过程、也不能发制造过程的图片。 到底怎么才能钻出来一个空子…… - 与这些人相反,东晋时期的门阀士族和皇室,可没有什么思考农耕或者冶铁技术的心思。 他们只想快一点知道,这什么孙恩和卢循究竟是怎么个过程;在淝水之战之前的人,还非常关注淝水之战的事情。 以及,这一场起义——呸,造反之后,大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门阀又变成了什么样,整个天下——包括北面——他们到底应该如何做、如何选择。 第151章 门阀鼎盛 【孙恩卢循的起义,有着两个非常大的特点。】 【其一,是东晋的特殊历史背景;其二,是这一场起义的组织方式。】 【首先我们来讲历史背景。】 【东晋,通常我们提都不提这个朝代,讲历史的时候不少人都会干脆地跳过东晋,以及其前身西晋,但在这里不得不提。】 【东晋是西晋南渡后建立的王朝,而西晋是司马家的朝代——司马家篡了曹魏,然后建立了晋朝,但由于其属于是政变上位,在很多地方也继承了曹魏的制度,同时,由于其合法性不够充足,又不得不与大量的世族妥协达成默契。】 【于是,在西晋时期,士族门阀进一步发展,但还没有达到顶峰。】 【当然,在这个时候,通过“九品中正制”,世家门阀已经在逐步迈向巅峰了。】 【在这里还是要大概讲一下九品中正制,虽然观众姥爷们应该都有所了解,在两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简而言之,就是你出身什么家庭,那么就可以获得什么样的官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通过血统就能够决定一生。】 【而且,这里面的区别还是“寒门”与“士族”,要知道,寒门可不等于普通百姓,指的是势力较小的世家,多半是中小地主,家里面没有世袭官职,也可以称为“庶族”,和普通老百姓可是两码事儿。】 “啊?原来寒门还不是指我们?”后来,门阀士族已经不存在的朝代,不少普通百姓惊愕道。 他们原本以为,“寒门”这个说法,就是指他们这样的泥腿子,他们不正是家中贫寒,什么钱财也没有,只能勉强挣扎度日的人吗? 寒,就是贫寒啊! 可是原来,放在那什么两晋时期,他们连寒门都算不上么? 当个“寒门”,也得有点家财,家中有不算少的土地——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够称得上“地主”,那家里面的地就已经很多了——才能算是一个“寒门”? 那他们在当时算什么? 如果当时就连所谓的寒门都不能爬上高位,那还有没有出身普通的人——这个普通是真的普通——能够进入朝堂,最终获得一个不错的官职? “还是科举好啊,至少还有那么点希望。”有人感叹道。 科举,比起这什么九品中正制来,可真是好了太多太多了! 要还是那什么见鬼的九品中正制,他们连寒门都算不上,子孙根本没有什么指望,也没有什么可能。 但如今朝廷使用的是科举制,虽然读书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读得起的,可这还有机会啊!大家努努力,咬咬牙,年景好的时候,说不得就能供出来一个…… 然后,运道好一点,说不定……就算不能做官,但也是被人们承认的读书人,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 【等到西晋的第三个皇帝在位期间,北方各族逐渐发展,西晋内部皇室内斗不断,北面的石勒、刘聪等人带兵南下,攻破洛阳、俘虏皇帝,西晋难以为继。】 【于是,大量的普通百姓,门阀士族和他们的家眷部曲们,都纷纷南迁,来到了江东一带,这也被称为“永嘉南渡”。】 【永嘉南渡之后,在南北方的士族的支持下,司马睿建立了东晋。而整个东晋,就是门阀士族的鼎盛时期。】 刘彻不可思议:“皇帝被俘虏了?啥?” 他完全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皇帝竟然能够直接被俘了? 这个朝廷是干什么吃的?这个朝廷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军队又是干什么吃的?! 门阀士族门阀士族,别的不说,最少他们应该都是一群饱读诗书、有着家学传承的人,有了这样优越的条件,这群人竟然自家的皇帝都能被敌人俘虏了??? 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家学渊源,都是个什么家学渊源? 给了你们那么好的待遇,你们家里面又有那么好的条件,还完全垄断了知识学习,你们就给出了这么个答卷,让皇帝被俘虏了? 你们怎么不把自己给俘虏了——哦,门阀士族都给跑了,跑到江东去了。 那怎么不知道把皇帝带上? 刘彻完全不能理解。 就算这个西晋确实打不过北面的敌人,但是防御、拖延一段时间,让皇帝紧急撤离难道还做不到? 【东晋时期,门阀士族的子弟可以完全凭借出身,而获得最好的官职:凡是出身士族的子弟,一旦入朝,即为清流官员——这个清流是指位高权重、钱多事少;而凡是寒门出身的子弟,即使有才,也基本只能成为“浊流”官员——位地权轻、钱少事多。】 【由此,东晋的各个层级的政权全部都掌握在了世家门阀的手中,整个东晋时期,“政出多门,权去公家”,皇帝虽有皇帝尊位,但并无理政实权。】 【举几个例子,最为显赫的王家和谢家,王家一门三世为公,王导和王敦兄弟二人,一人为宰相,一人掌握兵权;谢家,自从魏晋以来,凡是出仕的子弟,官位就没有低于九卿的。】 【从经济方面来讲,王导一个人,在钟山这一个地方就有八十多顷田地,更不要说在其他地方的许多田地了;而在东晋末年,谢家的谢混“一门两封”,田地产业有十多处,使用的奴婢就有千余人。】 【当然,如果说怎么样才能成为真正的门阀士族的话,那最核心的因素只有一点:历代高官,掌握实权。】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被认定为门阀士族,基本上要满足四个条件:一是历代高官,二是有家学渊源,也就是有文化传承;三是有许多门生故吏;四是家族中有自己的庄园经济。】 【但是,一旦能够满足第一个条件,也就是历代高官,那么接下来的三个条件完全可以说是自然而然就会被满足。】 【因此,真正构筑门阀士族地位的,是历代高官。】 【比如,王家真正兴盛于东晋,而这个开端,就是在王导和王敦推动司马睿南迁、并且兄弟一人宰相一人掌兵,掌握了核心的真正的大权;谢家的真正鼎盛,在于谢安淝水之战获胜,谢安升任宰相,有名望又执掌了军政大权。】 【总而言之,在东晋时期,通过掌握政权,垄断知识,建立自循环的庄园经济,世家门阀达到了最鼎盛的状态。】 第152章 庄园佃户 【而这个世家门阀的辉煌时期,却也是对普通百姓压迫深重的时期。】 【南方士族一贯以来压榨当地百姓,并且在东晋时期随着士族力量的进一步提升而加大了压榨力度;北方士族南迁,则需要自己的土地。】 【但是南方士族的地盘,他们也渗透不进去,那么该怎么办呢?当然是开辟新的庄园了!】 【但这个开辟,可不是指他们带兵出征,跑到国土之外开疆拓土,为自己打下来新的土地,而是指他们在浙东等没有南方士族的地方,占领原本的百姓的土地,再加上一部分新开垦的荒地,成为了他们最初的庄园。】 【那这些地方上原本的百姓怎么办?要么死,要么跑——如果能够跑得掉、有地方跑的话,要么变成佃户依附于门阀士族。】 【两晋时期,差不多一半的百姓变成了依附民,包括佃农、奴婢、部曲等等,特别是南渡之后大量的人口挤到南方的区域之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的赋税徭役只能由一半的人口承担,而朝廷又不会因此减免赋税——毕竟东晋还需要维持皇族宗室、朝廷百官的享受,还要防备一下北方的威胁。】 【因此,东晋治下的普通百姓的负担非常沉重,但是丧失人身自由隶属于门阀士族的依附民,其负担也并不轻。】 【在这里,就已经埋下了反抗的种子。】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天下形势的变化以及朝中格局的变动,东晋百姓受到的压力进一步增大。】 “若无高官显爵,怎么可能算得上是门阀士族?”李世民哼笑。 作为算是世家子弟出身的人——虽然这个家族和南边的那些个王谢不一样,李世民是最清楚这里面的条条道道了。 想要称得上是门阀士族,或者,世家大族,那么家中可绝对不能断了官爵的传承。 是官爵,而不是官职。 如果说家族中有人代代出仕为官,这当然很好,但还是要差一截:没有爵位就是一大缺憾! 有能够传给子嗣的爵位,同时还能担任官职,且还是有实权的官职,这才能被放在上层。此外,最好最好,家里面还要有几分军中的关系,要么是能搭得上话,要么干脆能够影响一部分军队。 像他们李家,那不就是因为家中有爵位、有官职、有军中的关系,才能算得上是比较显赫的家族? ——指在隋朝。 再论及当年的不少煊赫人物与家族,都是从北魏军中出身,建功立业,获得实际的军权,然后建立了自己的家族、姻亲、同盟…… 权力,才是构成一个煊赫家族的根基,而非什么声名、家学传承、庄园田地等等。 后面这些,确实可以提高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提高一个家族的地位,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那一块儿基石。 没有权力,门阀士族凭什么称得上是门阀士族?只有能够影响政治、左右皇帝的家族才能称作是门阀士族。 正因如此,东晋时期是门阀士族的辉煌时期,而到了大唐——甚至不到大唐,就在隋朝,那种东晋意义上的门阀士族就已经不存在了。 皇权和大臣的权力始终都在博弈和斗争。 作为秦王的李世民感知到了这一点,作为皇帝的李世民对此的感触更加明确。 门阀士族侵吞的是皇帝的权力,东晋的皇帝是根本无可奈何,完全不是门阀士族的对手;但是其他王朝的皇帝呢? 东晋灭亡,后来刘裕的宋朝、萧道成的齐朝、萧衍的梁朝、陈霸先的陈朝,哪一个没有看到当年东晋时期,门阀士族的赫赫威风,以及皇帝的落寞无权? 他们哪一个建立了新的王朝之后,不是对过往的门阀士族心存警惕? 况且,后来的这几个王朝,至少在建国阶段,大多都是有些隶属于皇帝本人的军队的,换言之,皇帝本身手上是有刀的,这可和东晋的司马家完全不同。 - 东晋。 一些门阀士族子弟被这上面赤裸裸的嘲讽给气得面色涨红。 “岂有此理,我等衣冠南渡,寻找良田建立庄园有何不妥?若无我等建立庄园,庇佑庶民,他们如何能活得下去?”有人愤愤道,自觉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们分明是做了大好事才对。 “然也!”另一人赞同道,“这上面说什么我等没有出兵去争夺新的领土……发兵作战乃国之大事,岂是某个家族便可擅自决定的?若是影响大局、影响天下该如何是好?” 他们衣冠南渡,到了这边建立庄园,容留了他们带过来的佃户部曲和宾客等人,也在当地收纳了一批百姓作为新的佃户或者部曲啊! 他们又不是白白占了百姓的地,要么是收进了庄园,从此可以不用再承担朝廷的赋税徭役,只要老老实实地听从主家的话就行了;要么就是给了钱财,让他们可以去寻找新的地方。 这些处理有什么问题? 特别是加入他们的庄园的百姓,比那些没有主家依靠、只能受朝廷差遣的百姓要好过多了! 他们自己庄园的租子可没有那么高——反正主家还管衣食,压力要比外面小上许多。 至于说什么出兵到外面去抢地盘……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对外出兵作战,这可是国家大事,不是什么放在嘴边谈笑的小事,要是出兵,也不可能是为了哪个家族抢一个庄园…… 如果要出兵,必然要在朝堂上商讨清楚,将出兵的具体计划、后续安排、预备措施等等都确定好,然后由朝廷出兵。 他们这些家族怎么可能自己出兵? 第153章 淝水·司马道子·司马元显 朝中局势的变化,就要提到淝水之战了。】 【这一场关键性的决战发生在东晋第九位皇帝孝武帝、前秦第三位皇帝宣昭帝在位期间,参战双方是东晋和前秦,主要情况是前秦宣昭帝御驾亲征、南下进攻东晋,东晋防御作战。】 【顺带一提,东晋的皇帝换得还是蛮频繁的,这才多少年就到第九个皇帝了。】 【以及,前秦宣昭帝确实挺可惜的,宰相王猛生前劝说他暂时不要南下,时机未到,他倒是听话没有南下,宰相死后第八年,他觉得时机到了可以南下了,结果……】 【再有,宣昭帝想着“混一六合”,但是东晋这边还真没这个理想——只说这种理想的不同,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前传呢,至于是后来哪两家的前传,懂的都懂。】 【淝水之战的具体过程不说了,总之结果就是前秦大败,其后前秦分裂,宣昭帝被杀,中原再度陷入了分裂混战之中;】 【东晋大获全胜,谢安、谢玄等人名留青史,东晋乘着大胜向北推进了边境线,推到了黄河南部地区;而东晋孝武帝借助这一次大胜,成功从世家门阀手中收回了大量权力,成为了整个东晋唯一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 【淝水之战五年后,谢安病死,谢氏一族因孝武帝提防而较为低调,此时的孝武帝,手握实权,为了更好地削减门阀士族的权力,他选择了扶持宗室。】 嬴政对于这一团乱麻没有太大兴趣,反正在他看来,从司马睿南渡被南北士族掌控开始,东晋就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早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还能有什么说的? 看看,这才多久,就第九个皇帝了? 东汉的皇帝一个个都是幼帝,一个个都早早驾崩,都没有换得这么频繁,东晋竟然能够比东汉还要频繁…… 这种情况下,就算门阀士族好对付,皇帝也根本没法采取什么措施。 刚刚登上皇位,然后摸清楚情况,培植好自己可以信赖的人手,准备准备削弱门阀士族的计划,然后——驾崩了?! 这还是在位时间长一点的皇帝。 再短一点的,比如在位两三年、一两年的,那简直是刚上去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就死了。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宏图伟业,什么压制门阀士族,什么抢回实权大权……那都是空话、幻梦,人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未来? 不过,这第九个皇帝能有个孝武的谥号…… 借助东晋的大胜而掌握大权,而且还能把谢安给挤下去…… “什么?”嬴政几乎愣了一瞬,这个孝武帝为了对抗世家门阀,选择了什么?扶持宗室? 扶持宗室??? 宗室确实是一个选择,嬴政并不否认这一点,到底有血缘关系,有共同的先祖,要是东晋完蛋的话宗室肯定也跑不了。 皇帝和宗室,在整个王朝的意义上,两者的生死几乎是可以看做一体的。 但是这并非是整个王朝的意义上,而是在与门阀士族争夺权力、是在夺回属于皇帝的权力——在这个意义上,宗室就不能与皇帝完全一体了。 如果皇帝靠谱,如果皇帝能力和眼光、心性没有问题,那么用宗室来对抗门阀士族,确实是一个方法,虽然嬴政并不喜欢这个方法。 可是,这个孝武帝是一个靠谱的皇帝吗? 如果他靠谱,大概也不会成为整个东晋唯一一个掌握了实权的皇帝。 - 前秦时期,中原地带的百姓看到这一段内容,几乎是魂飞魄散。 什么?皇帝——就是宣昭帝——会在和东晋的淝水之战中战败? 战败倒是没什么,但关键是,在战败之后,朝廷就会分裂,皇帝就会被杀,中原又会陷入四分五裂的战火之中? 不,不要! 他们才安定了几年?才不用担心战火、不用担心被杀几年? 如今这个皇帝登基之后,天下都和谐了不少,他们总算能过上点相对安宁的日子,能够好好地耕种、收获、过完一年又一年…… 这样的日子就要没有了吗? 皇帝如果不去进攻东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孝武帝选择了一个人:司马道子,是自己的同母弟弟。】 【这样亲近的血缘关系,让司马道子一开始就获得了不小的权力,其后甚至代替了谢安的位子来执掌朝政——但是孝武帝和司马道子之间再度开始了猜忌、夺权,由此开始了“主相之争”。】 【司马道子有个儿子,叫做司马元显,司马道子在后期直接把权力都交托给了这个儿子,而从后来的种种情况来看,这个儿子显然不是什么合格的人选。】 【这个时期,虽然孝武帝算是从门阀士族手中夺回了皇权,成为了掌握实权的皇帝,但是东晋内部早已进入了分裂的状态,皇帝、或者说朝廷能够实际控制的地区,只有东部的八个郡。】 【西部的地区,被藩盟所控制,此时被推举为盟主的是一个叫做桓玄的人——别的不说,此人深恨司马道子。】 【恰逢此时,孝武帝驾崩,说来此人死的也挺有传奇色彩,乃是被妃子在夜晚趁其熟睡之时直接用被子捂死,新君继位,但是司马道子与其子司马元显依旧掌握大权。】 【因为只能控制东部的八个郡,因此,朝廷的所有赋税——原本应当是全国一同负担的——都加在了东部的八个郡的百姓身上,并且,除了因为承担了西部地区的赋税导致的加码外,赋税还有额外的加码。】 【因为,朝廷担心西部地区对东部的朝廷实控地发动进攻,要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军事问题。】 【而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军事危机,执掌大权的司马元显想了一个方法:除了增加赋税之外,就是增加兵力嘛!】 【至于说增加的兵力从何而来……从民间征调的话,一时之间也征调不出来多少了,那么就只能从门阀士族、大小地主那里下手了。】 【他宣布,东边诸郡所有公卿之下的“免奴为客者”,也就是原本是官奴、但是被主家转变成了宾客、佃户之类的人,全部都调到京师建康,充作兵役。】 【这么一个政令,顿时让世家门阀、大小地主都对他产生了不满,更是让那些佃户宾客都对他心怀怨恨——哪怕是在门阀士族的控制下做一个佃户、宾客,起码也还能好好地活着,但是现在却要他们去充军,去上战场……】 【当然,司马元显此举是不是也想趁机削弱一波门阀士族的势力,也不好说,不过最终他翻车了是事实。】 【在这个情况下,东郡顿时人心不稳,甚至军中都军心不稳起来,由此,孙恩找到了起兵的机会。】 ----- 关于那个对比,就是某立马吴山第一峰 第154章 多方不满 “这是怎么个说头?”刘邦有些讶然,他觉得自己先前低估了这些个门阀士族,以及一些地方豪强——或者说地方官员的力量。 本来这个晋朝就不怎么样,西晋是内乱,东晋是皇帝根本就是个傀儡。 但是傀儡和傀儡也是有区别的,一个一统九州的傀儡,和一个一亩三分地上的傀儡,那完全就是两码事儿,不说权力了,享受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东晋的皇帝原本看起来好歹还是半壁江山的傀儡,结果……没想到竟然都不是半壁江山,而是四分之一江山的傀儡。 这算什么? 哦,这个晋孝武帝还是整个东晋唯一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 可刘邦还真没想到,这个掌握实权里的“实权”,竟然是半壁江山的半壁江山的实权! 他驾崩之后,司马元显掌权,只能控制东边八郡,这确实是说明了司马元显的无能。但是这种情况总不会是一天形成的,司马元显只能控制东边的八个郡,他的父亲司马道子呢? 司马道子掌权就是在晋孝武帝在位期间,那么这个晋孝武帝手上的实权到底是什么实权…… 反正刘邦不觉得他能够掌握完整的东晋——名义上隶属于东晋的全部疆土。 “啪”,刘邦一拍大腿。 这个东晋,可真是让人开了大眼啊。 - “司马元显这个操作……可真是”,刘恒摇头再摇头。 西边不听掌控,而且有可能反过来进攻朝廷,这种时候确实需要加强防备,做好战争的准备。 扩充兵力,训练士卒,储备粮草,准备兵器……都是应有之义。 但是他直接把公卿之下的、世家大族地主豪强家中那些由官奴转变而来的佃户宾客全部拉了出来,就有点不太妙了。 按照东晋的这个政治制度,普通百姓天然就会对朝廷产生极大的不满之情。 已经依附于地主豪强、门阀士族的佃农和宾客或许会好一点,因为他们并不直接与朝廷对接,而是接受自己主家的管理。 但是普通百姓在朝廷这样的压榨之下,有几个不会觉得朝廷罪恶深重?有几个不会没事儿的时候在心里面骂上几句?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这些普通百姓就可以等同于会对朝廷不满的群体。 当然,朝廷还离不开这些普通百姓,毕竟赋税只能从他们身上收取,从门阀士族身上又收不到。 但是有了这样的前提,东晋朝廷的关键基石就已经完全变成了门阀士族——即使门阀士族再将皇帝变作傀儡,即使门阀士族再夺取皇帝的权力…… 皇帝和门阀士族也是一体的,东晋和门阀士族同样是一体的。 对于东晋而言,门阀士族、大小地主涉及的领域太广也太深,根本不可能彻底摆脱掉这一存在之后还能安稳地存续下去;对于门阀士族而言,他们也找不到其他愿意给他们这样大的权力、或者说能够夺取到这样大的权力的地方。 所以,司马元显不应该这样直接将门阀士族、大小地主名下的佃农和宾客直接抽走。 特别是被抽走之后,还是去充军——这几乎是可以视作不会回来了。 这让那些门阀怎么能乐意接受? 这是资源的损失,也是脸面的损失。 而对于佃农和宾客而言,他们为什么要依附于门阀士族? 不就是因为衡量过后,发现依附一个主家能够日子过的相对好一点吗? 结果现在,事实告诉他们,即使依附了主家,也还是逃不过朝廷——虽然这一次的对象是曾经是官奴的那些佃农和宾客。 这样一来,孙恩这样的人要是发现不了民心的动荡,那他们也就没有必要起义了。 - 比起皇帝,百姓们更多地将注意力投注在宫廷八卦秘闻之上。 尤其是这个八卦秘闻还涉及到了桃色、后妃、皇帝生死……的时候。 “天哪,皇帝老爷竟然是被自己的妃子用被子给捂死的?!!!”一个妇人震惊道,这个消息实在是过于出人意料了。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都一样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是啊,这不是说还是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嘛,”旁边的人也十分惊愕,特别是把这个死法和对这个什么孝武帝的描述结合到一起的时候,“掌握实权的皇帝,竟然会被自己的妃子给捂死?” 以往看到的皇帝死不死的,好像都是那些个傀儡,反正就是手里面没权的那种;干掉皇帝的人,基本上要么是太后皇后,要么是权臣之类的;弄死皇帝的方法——不也应该是提刀砍死皇帝,或者勒死皇帝,或者是下毒么? 怎么,怎么这个皇帝,还是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 他竟然是被妃子弄死的,用被子捂死,在睡梦之中…… 这个死法,好像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 不过,有人已经将心里话讲了出来:“这好像不太配得上皇帝的身份吧,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睡梦里被被子捂死,有点不太体面哈。 “妃子不妃子也就算了,但是总不能被被子捂死啊,就是被勒死,都感觉对味一些。”另一个人道。 他打小听说的有关皇帝的内容,都是皇帝多么的神圣、伟大、尊贵等等一系列高高在上的形容词,和皇帝相关的死法也都是体面的,自尽、被奸臣毒妇害死——多为下毒或者砍杀、战死、在宫变中战死…… 反正没有一个是这种风格的。 也有人已经脑洞大开,思路向另一个方向脱缰狂奔:“能够用被子捂死,那这个被子肯定又厚实又柔软。” 同样有人被这句话带偏了:“那不是废话,皇帝的被子,能不好吗?肯定是冬暖夏凉,如果是冬天的,那一定暖暖和和的,细细密密的……” 第155章 五斗米道 刘秀对于这么个自己的大汉之后的朝代,那是完全看不上眼。 “连一统六合的志向都没有……”他嗤笑一声。 自从秦始皇统一六国以来,没有一个争霸天下的力量不想着统一整个天下的。 要说有些例外的,那就是陈胜以及他之后的那一批争霸之人——那还有非常关键的历史原因,当时起兵的不少都是原六国之人,心里面想的都是重建自己的国家,但是也不想想现实如何。 自太祖高皇帝以来,起兵之人就都着眼于整个天下了。 即便是当时与自己同时期的绿林、赤眉这样的乌合之众,他们虽然没想着自己当皇帝,虽然一开始只是盘踞一方,但是随着天下局势的变化,随着王莽的垮台,他们也开始想象整个天下了。 怎么,这个晋,东晋,还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呢,都没有点一统天下的志向? 哪怕皇帝是傀儡、把持朝政的是门阀士族——但是门阀士族,竟然也没有点志向? 这门阀士族不是把自己的地位放的那么高,还自恃有着深厚的家族传承么? 【第二个问题,关于这一场起义的组织方式。】 【这一内容,在前面我们曾经提过一次,那就是宗教。】 【但是,究竟是什么宗教呢?要搞明白这一点,就需要把时间线往回拨一拨,回到东汉年间。因为孙恩卢循起义所依托的宗教,并非他们自己独创。】 【他们是在已经形成的宗教组织中,纠集人手的。】 “东汉怎么什么事情都有?”刘彻咋舌,这东汉,虽然完蛋了,但是衍生遗留下来的东西可还真不少啊。 太平道张角是在东汉时期起家的,太平道本身倒是在东汉末年渐渐消亡了,但是这竟然还有宗教,并且还一直传承到了东晋——哪怕经历了东汉末年的混乱,又经历了西晋的战乱、南渡建立东晋…… 他略略肃容,不管怎么说,从中足可见宗教的生命力多么顽强。 【“(东汉)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修法略与角同……又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 【“使病者家出米五斗以为常,故号曰(yuē)五斗米师……”】 【光和,就是汉灵帝的年号,在中平之前。】 【在与张角同一时期,在汉中地区,有一个人叫做张修,他创立了五斗米道,五斗米道的法门和张角太平道的法门有些相似,但也有所不同。】 【其一,五斗米道要求病者家庭出五斗米作为费用,因此这一教派被称作“五斗米道”,张修也因此被称为“五斗米师”;】 【其二,五斗米道设立监令和祭酒,带着信众学习和诵读《老子五千文》,也就是我们现在熟知的《道德经》。】 【在中平元年,也就是张角起兵的同一年,张修也在巴郡起兵。】 【后来,在汉灵帝采纳了刘焉的建议,废史立牧之后,刘焉成为益州牧,张修也变成了刘焉的别部司马。】 【同样在刘焉麾下的还有一个人,叫做张鲁,此人为督义司马。】 【张鲁在历史上,特别是宗教史上也非常关键。】 【他的祖父叫做张道陵,为天师道的创始人,曾任江州刺史,晚年——汉顺帝年间——入蜀,治病救人,自称天师,因此为天师道;张道陵死后,其子张衡担任师君;张衡之后,张鲁为师君。】 【天师道与太平道其实应该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的。】 【以及,其实在三辅地区,还有一个骆曜,教给百姓“缅匿法”,是一种传说中的隐身术。】 “老子五千文?给信众诵读这个?”刘秀有些惊讶。 不过,他这个好后代汉灵帝在位期间,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冒出来了,东边有个张角,汉中、或者说西南有个张修,蜀中还有个张鲁一家,还有三辅、三辅——京畿之地啊!还能蹦出来一个骆曜! 这可真是,天下大乱。 汉灵帝——罪孽深重,汉桓帝——也不是个东西。 但是大汉的衰颓究竟从何而始……这上面虽然曾经提过,但也太过笼统,并不能满足刘秀的需求。 他还需要看看,不能聊具体的执政措施,那就聊一聊政见、方法、理念。 聊一聊,他就能从这群子孙后代嘴里面发现他们本人的风格和水准。 【不过在这个时候,太平道消亡,而五斗米道与天师道都聚集到了刘焉的麾下。】 【作为割据一方的州牧,刘焉会怎么使用这样的力量呢?很简单,他直接借截断了斜谷道。】 【刘焉授意张修与张鲁领兵进攻汉中郡,击杀汉中太守苏固,随后截断斜谷道,杀死前来的朝廷使者,刘焉为此还给朝廷上疏,表示这都是“米贼”干的,他们截断了道路,导致通道不能复通。】 【随后,张鲁和张修两人以五斗米道治理一方,教化百姓——这就让五斗米道扎下了深厚的根基。】 【几年后,刘焉死,刘璋成为益州牧;又过了几年,张鲁杀死张修,兼并了张修的部众,随后,张鲁夺取巴郡,将汉中郡改为汉宁郡。后来朝廷追认了既定事实,任命张鲁为汉宁太守,张鲁依旧使用东汉年号,认领了太守一职。】 【在此期间,他也一直用五斗米道治理地方,并且将天师道和五斗米道融合发展——五斗米道在蜀地,整整延续发展了二十五年。】 【后来,张鲁归降曹操,被封侯,五个儿子也都被封侯。】 【张鲁等部分五斗米道的高层、一部分信徒随着曹操回到了邺城,从此,五斗米道开始在北方传播;张鲁的一个儿子弃官游历,到了南方地区,定居在了龙虎山,由此,五斗米道在长江中下游一带开始传播。】 【直到如今,五斗米道、天师道,依旧是道教的主流派系。】 这段内容,张鲁也好,张修也罢,都没能击中汉灵帝的心。 击中他的,依旧是那个曾经被他怒骂过的人物——提议废史立牧、并且自己成为州牧之后也不理会朝廷命令的刘焉。 “刘焉,好一个刘焉!”刘宏咬牙切齿,“朕还以为……” 他还是把刘焉的行径想的太好了,他只以为,刘焉到了地方上之后,就自己当了一个土皇帝,圈地自治,不理会朝廷,并且发展自己的势力,建立自己的军队。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直接进攻其他地方,还——那么厚颜无耻地说什么“米贼”作乱! 那不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吗?! 可还真是不要脸啊。 尽得老刘家真传哈。 第156章 琅琊孙氏 “二十五年啊……”李渊有些慨叹。 这确实是他已经熟知的历史,但却不影响他为之感慨。 张角的太平道,在中原地区官府的默许之下传播了十多年,影响了数十万人,并且真的动员起了数十万的百姓愿意跟着他一起起兵——哪怕是杂兵,但也愿意至少是愿意抛家舍业地跟着他走。 之后,太平道消亡。 而五斗米道呢?张修和张鲁没有被剿灭,转头投靠了刘焉,并且还能够继续在当地传播五斗米道。 这个时间,从张修传播五斗米道开始,到张鲁归降曹操结束,甚至超过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是张鲁执政一方的时间。 这么多年,能够造成的结果是惊人的。巴中蜀地,怕是人人都相信了五斗米道;周边地区,要么相信,就算不相信,最少也知道这么一个教派的存在。 五斗米道,道教,就这么扎下根来了啊! 而后来,北方南方,又都有了五斗米道的足迹。 两晋时期,那些个门阀士族,皇室宗亲,对于这些可是信得很,孙恩和卢循可谓是找了一个好背景、好机会。 - 刘彻则是进一步意识到了宗教的管控问题。 张鲁、张修这两人,本就是依靠五斗米道起家的,因此在自己的治下广泛宣扬五斗米道,并且用这种宗教直接治理地方,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也算是扩大他们个人的势力和影响力。 但是其他人呢? 刘焉先不提了,看样子他从一开始就和张鲁等人搅和到一起了; 但是曹操呢?他没有控制一下这种宗教的传播么? 张鲁归降曹操,被封侯,大批高层前往邺城……这些都是常规的政治操作,张鲁是决计不能留在自己的老巢的。 但是他们这些人前往邺城之后,传播宗教,就没有人管管吗? 曹操——如果他真的是在汉末争出一片天地的人物——难道没有意识到宗教需要管控吗?并不是完全禁止信奉,但是管控还是需要的啊。 再往后,张鲁的儿子跑到南面去传播宗教,这个时候又是哪个朝代?是曹家,还是已经到了司马家?还是依旧处于分裂状态? 到了西晋的时候,司马家……算了,司马家根本没有什么指望的必要。 【在这种背景之下,孙恩出现了——孙恩卢循起义,不是两人同时举兵,而是一种接替关系,孙恩死后,卢循接替了他的位子继续领兵作战。】 【孙恩是何许人也?】 【孙恩,字灵秀,出身琅琊孙氏。】 【是的,我们这一次农民起义的领袖人物,并非出身草莽,而是一个有字、有家族传承的人,可以算作是士族了,虽然门第不高。】 【孙恩的先祖中比较有名的一个人,叫做孙秀,是西晋八王之乱的参与者之一,赵王的谋主。赵王在八王之乱中,算是一个关键角色了,他挑拨导致太子被废身死、随后伪造诏书废除并杀死皇后,之后一度自立为帝。】 【八王之乱由此愈演愈烈。】 【在这一系列过程中,孙秀都有参与,且为深度参与。】 【只不过赵王非人主,孙秀也非贤臣,赵王迅速败落身死,孙秀也身死,孙氏一族便没了什么动静——没过多久,就是永嘉南渡了。】 司马炎脸绿了。 他说他自己设想的好好地,最终怎么就蹦出来了个八王之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太子是个傻子,不能理事——所以他给太子找了一个强硬有野心的太子妃,同时,也算是给太子找了一个还可以的岳家;此外,又有太傅杨骏的杨氏…… 这些加起来,足够保证他的儿子登上皇位,坐稳皇位。 虽然权力会被这些人掌控,但是他们都必然会坚决保证自己儿子的皇位——毕竟,他们的权力终究还是来源于自己儿子这个皇帝不是么。 至于之后,杨骏和太子妃之间的政治争斗,外戚和权臣之间的矛盾……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管是谁获胜了,都不会将自己的儿子抛下皇位。 司马炎就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这样挺好,保证了皇位在自己的血脉中传承,还能比较稳地传承下去。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险,但他自己一路走过来,可从没有什么万全的时候。 但是这个八王之乱,确实超乎了他的预料。 赵王,赵王,司马伦! 这可真是自己的好叔叔,还盯着皇位不放呢。 皇位都已经是自己来坐了,这个叔叔竟然还能对皇位有什么想法,还一直到了自己儿子在位期间——非人君也,竟然还敢有此妄想? 如果皇位真的落到了司马伦这个叔叔手里,那还不如……毕竟这都和自己不是一支的了。 还有一件事情,废太子…… 司马炎觉得这又是个大问题。 如果皇后当时手中有权,那她就不会是被胁迫废太子,也就是她主动废太子。那么她为什么要废太子?只可能是因为太子并非她的亲子! 但是要是皇后有权又有儿子,那一开始就不会立庶子为太子。 所以……太子妃不能生? 要是她真的不能生,那可是要了老命了! 不是非得生,但一定得有前期准备,可至少到现在,司马炎也好、贾家以及其他支持太子的家族也好,大约都没有做好太子妃不能生的准备。 如果皇后无权而被废太子,那太子的生母就难说了;可如果皇后无权……她是怎么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当时的大权究竟握在谁的手里?司马伦手里吗? 如果是司马伦这些宗室,他们是怎么夺得大权的? …… 第157章 孙泰·范阳卢氏 【在东晋,琅琊孙氏并不是什么大家族,而是“次等士族”,实际上早已变成了较为底下的阶层。】 【只不过,孙氏有一个独家的倚仗——五斗米道。】 【琅琊孙氏,世代信奉五斗米道,当年孙秀在赵王手下做事的时候,在绞尽脑汁进行政治斗争的同时,还不忘潜移默化地给赵王传播五斗米道;等到东晋,孙恩的叔父孙泰还成为了五斗米道的教主,非常受人敬重和信任。】 【许多百姓都对孙泰信任有加,视其如神,散尽家财而为祈求福庆。】 【这件事情被王珣上报给了司马道子,表示孙泰此人极有可能威胁社稷江山,于是司马道子把孙泰流放到了广州。但虽然到了广州,孙泰却也没有受什么罪,广州刺史直接把孙泰任命为了太守。】 【同时,朝中也有人在为孙泰使力。】 【太子少傅王雅与孙泰交好,就在孝武帝面前为孙泰说好话,说孙泰知道养生长寿的方子,孝武帝就又把孙泰召了回来。司马道子任命孙泰为徐州主簿,其后还担任过辅国将军、新安太守。】 【不仅在官场上混了下来,孙泰在朝中也有着广泛的交往,良好的人缘。】 【皇帝近侍黄门朗孔道、骠骑谘议周勰、鄱阳太守桓放之等等都对他非常敬重,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都无数次去拜访孙泰,向他寻求养生长寿的秘法。】 【直到孙泰自己干了一件大事——他觉得晋朝的国祚要结束了,便打算抢占先机,成为下一个天选之人。】 【他开始煽动百姓,聚集信众,三吴地区的人,不管是士族还是百姓,都多有跟从他的。】 【而孙泰搞了这么个大动作,朝中的官员却因为孙泰和司马元显关系亲近而不敢吱声,直到有一个官员举报,司马道子才杀了孙泰。】 【孙泰身死,孙恩却逃到了海岛之中,收拢余部。这些余部觉得孙泰是登仙了,也愿意支持孙恩。】 【于是,孙恩便有了最初的班底,百余人。】 【顺带一提,孙泰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影响力,是因为当时东晋的上层其实都比较相信道家,五斗米道算是其中一个派别,孙泰又宣称自己有长寿乃至长生之法,这对于贵族们、皇帝而言可是大杀招。】 【古往今来,那些个为了长生而近乎疯魔的皇帝可不在少数。】 嬴政总觉得这好像在点自己。 他确实想要求得长生,这有什么问题吗?谁不想要长生?不想要长长久久地活着,不想要避免衰老死亡? 他也不例外。 更何况,他还有非常客观现实的政治需求:大秦这个刚刚建立的帝国,根本离不了他。 不仅大秦离不了他,他也对大秦放不了手。 刚刚完成六国一统,地方上的民众归心还需要时间,六国贵族的消亡也需要时间,地方上的统一建设还需要时间,大秦制度和运作方式的转变更需要时间…… 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够放手,安心地迎来死亡? 嬴政承认自己想要长生,并且并不掩饰这一点。 但是——其一,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驾崩。 其二,这上面的形容……“近乎疯魔”? 为了求得长生,失去理智和正常的判断力了吗?自己会是这种人吗?自己有可能走到这种地步吗? 嬴政冷静地剖析了一番,觉得这绝非自己。 那这话就是指后来的皇帝们——许多都想要求长生,甚至其中有人都让其他人觉得疯魔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有这样的追求和指望,那公卿大臣们又会怎么样? 就算皇帝不是一个实权的皇帝,但皇帝到底也还有这名分——他可以引领潮流,引导天下。 例如东晋,皇帝基本上都没有权力,可他们如果相信什么东西,什么宗教,什么人,那么底下的朝臣,包括出身门阀士族的朝臣,都会向其靠拢。 而长生长寿之法……试试又没有坏处。 由此,这五斗米道,道家,想要让其消失,简直难如登天。 他们可真是牢牢抓住了一个帝国最上层——不,不只是最上层,应该是所有人——的心。 上层人,皇帝公卿,想要长生长寿,普通百姓难道不想要多活几年,好好活着吗? 至少,大部分人会想的。 - 刘彻沉默了。 他已到中年,虽然自觉还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但是也确实对长寿长生之法开始感兴趣起来。 “这可真是由不得人不动心啊。”他语气微妙地道。 他承认,如果真的有人把“我有长寿长生之法”摆出来,自己也会想要看一看的。 相不相信先不说,自己尝试与否也暂且不提,但至少,自己会想要看一看情况,看一看效果。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不把说这话的人调回来?又怎么可能不召此人进宫?又怎么可能不放任底下的宗亲大臣结交此人? 毕竟,这些举动,都可以试探试探此人的成色,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诓骗天家。 可是对于此等人而言,只要自己这个天子留出那么一丁点空子,他们就有了容身之地,就有了辗转腾挪的余地,就有了为自己捞钱结交人脉的可能。 孙泰不正是如此吗? 他借助和朝中的良好关系,为自己发展信徒、传播宗教撑起一片天来;又借助和朝中的良好关系,让自己的可信度大大增加,让自己分量也大大增加;再借助和朝中,特别是权臣的良好关系,为自己争取聚集人手的时间。 这可真真是一套绝妙的方法! 有没有长寿长生之法不好说,但有一套快速发展势力发动起义的方法,倒是真的。 【说了孙恩的出身,那便把卢循的出身也讲一下吧。】 【卢循,字于先,小字元龙,同样出身大族,且卢循的家族要远比孙恩的琅琊孙氏显赫许多——范阳卢氏,先祖卢植。】 【没错,就是黄巾起义的那个卢植;也正是那个赫赫扬扬的范阳卢氏。】 【卢循正是出身这样的家族,曾祖卢谌在永嘉南渡之时依旧留在北方,几经流离,投奔之人战败归降战死,最终卢谌成为后赵的官员,官至中书监。】 【等到卢循这一代,他们一家已经南渡,来到了东晋——卢家其实分成了几支,并非所有人都南渡而下。】 【卢循父祖这一支南下来到东晋,却并不是非常受待见,此时的东晋有着非常深厚的歧视,或者说划分等级的方法。】 【出身的家族门第是其一,家族所在地是其二,家族南渡的时间点是其三……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划分方法。】 【卢循这一支南渡较晚,因此即便是范阳卢氏,却也被人嘲讽。】 第158章 卢循处境·分散风险 【“北人晚渡者,朝廷悉以伧荒遇之”,其中,“伧荒”一词,就是南方的门阀士族嘲讽北方人粗鄙、生活地区荒凉遥远的词语,卢循即便背负着范阳卢氏的出身,但也遭遇了这样的嘲讽。】 【这一点其实从他的婚事上就能看出端倪。】 【东晋时期,是门阀士族最为鼎盛的时期,这样的鼎盛,自然有着一道道极为清晰的区隔阶层的方法,日常生活之中,士、庶之分极为严格车服异制,不同行,乃至于不同桌进餐。】 【——但这些区别不仅表现在士族庶族之间,不同等级的士族之间同样如此,婚姻就是其中的关键之一。】 【东晋时期,结亲尤为重视门第。】 【士族庶族之间不通婚,不同门第的士族之间也少有通婚。如果按照理论,范阳卢氏出身的男子是不应当娶琅琊孙氏的女子为妻的,但偏偏,卢循的妻子就是孙恩的妹妹,他是孙恩的妹夫。】 【虽然有人认为这与卢循同样也是五斗米道的信徒有关,作为信徒,能够娶到教主家中的女子是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确确实实证明了当时卢循这一支卢氏在东晋的处境。】 李世民对于范阳卢氏可不陌生。 “范阳卢氏以北方分支显着,南方确实无甚声名。”他赞同道,卢循那一支应当是曾任后赵中书监卢谌的长子的后裔,因为南渡晚了被东晋的高门士族排挤,后来卢循起兵身死,其父也身死。 南方这一支虽然也不是就此无人,但确实没能显赫起来。 不像北方的分支,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煊赫——如今称呼的范阳卢氏,基本上都是在指北方的这几房卢氏。 从北魏时期,太和改制,北方的卢氏分支就成为了官方认可的最高门第之一,北州冠族,四姓高门,“卢崔郑王”; 北魏分裂,变成了东魏西魏,后来又变成了北齐北周,卢氏还能出来一个卢靖,他的三个儿子,三子卢景裕是高欢儿子的老师,也就是后来的高澄高洋这两个皇帝的老师——虽然高洋这个人后来……嗯,不过卢景裕早就死了;四子卢辩则是西魏文帝元宝炬儿子的老师,其学生后来也出了皇帝;五子卢光,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老师。 这一来,虽然有些地方有那么点抬高自己——比如卢景裕的帝师之名,但是有了后来的卢辩和卢光,特别是卢光,那就真的能算是出了三个帝师了。 而恰恰,北周武帝宇文邕,正是灭亡北齐、统一北方的皇帝。 卢家至此,完完全全地站到了胜利的一方,占据了绝佳的先机。 有了这样的基础,等到隋朝时期,卢氏也依旧门第高华,到了大唐,卢家也依旧是顶尖门第。虽然实际上确实已经走入了下坡路,可是声望还在那里撑着。 而如今较为显赫的,也多是北方的士族,南方士族大多都已消弭无声。 李承乾想了想,问道:“耶耶,卢氏三子在三国担任帝师,这就是他们分派子弟的方法吗?” 李世民点头:“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 “着实狡诈!”李承乾愤愤道,他们李家如今是皇室,作为李家人,他当然不乐见这种多方下注的投机行为——毕竟,这种大家族能够多方下注,可他们这种主家又不能,一旦事败,自己家全家完蛋,可卢氏这种家族却还可以在别的朝廷风生水起。 李世民笑笑,他虽然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做法,但也属于是见怪不怪了:“这就叫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对李承乾循循善诱道:“虽然人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是他们想要做到这一点,却也不简单。” “首先,你要选择放在哪些篮子里面。篮子很多,到底哪个篮子才比较结实,不会突然破了把鸡蛋摔碎?结实的篮子之中,哪一个篮子还能放得下鸡蛋,而非满满当当根本放不下了?” 以两晋南北朝时期来论,朝廷那么多,到底该选择哪个、哪几个朝廷作为效力的对象?——哪几个朝廷,或者说主君看起来行事比较有章法,有人君之相? 这就需要进行判断了。 而想要判断出这一点,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比如,有些主君看起来行事没什么问题,但是实际上他在某些方面就是有问题,根本不可能解决了朝廷存在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制造出新的问题,你能够判断出来吗? 南面北面,到底哪一块儿更好?彼时东晋尚且算是一个国家,而北面自苻坚身死之后,就又陷入混乱,到底选择哪一方?去投奔东晋吗?还是留在北面?留在北面的话,要选择哪一个、哪几个? 士族虽然分散子弟,但人数和资源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分散,哪个势力头插一脚。 如果自觉判断出来了比较靠谱的势力,那应该去哪几个,或者去哪个? 有几个靠谱一些的势力?如果比较多的话,究竟从中择选哪一个或者哪几个,哪个是能够接收自己的家族的? 以及,如果有一个以上的势力,那么是应该全族大部分都投奔一个,分出少量子弟去其他势力,还是应该平均分开? “选择好了篮子以后,又该怎么操作,让鸡蛋能够到达一个最稳当的位置,而不是在边边角角、最底层等等风险最大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滚出来或者被压碎?并且,这个稳当的位置还得获得篮子的认可,不会被排斥?如果后来发现这个篮子有问题,那么能不能脱离这个篮子,到另一个篮子里去?” 选定了投奔方向后,还需要进一步的操作。 家族子弟如何进入这个势力,获得一个不错的位置? 如何保住这个不错的位置,并且进一步向上爬,从而能够获得更多更大的利益,并且得到皇帝的认可——不仅认可子弟,还要认可家族? 如何在获得皇帝的认可、获得大量利益的同时,还得到天下的认可,获得足够的名望,以保证在家族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有最后的保障? 如何保证家族的后续利益,而非只是获得一时的荣耀? 如果发生什么政变宫变改朝换代等意外情况,如何保证自己的家族还能够继续延续下去,而不是在变动的过程中成为炮灰? ——既要差不多点的位置,又要避免争斗中变成炮灰,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如果这个势力有大问题,或者确定自己在这个朝廷里出不了头,那么能不能成功地脱离这个朝廷,并且找好下家? “这不太容易,虽然世家已经有着先祖的声望作为支撑……”李承乾想来想去,都觉得有那么一点一团乱麻的感觉。 李世民赞同道:“没错,虽然这么干的世家不少,但是成功的却不多,这对于当家之人和家族子弟的要求都不算低——不过这种做法还是不是很让人喜欢。” 南面的家族就不说了,反正大唐承袭的核心是北面的这一系。但是北面的家族不少,在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这一系列的密集变动中,能够在三方都沾上光的,还是“帝师”这种名号的,也只有卢氏。 不得不承认,当年卢氏家族的操盘水准确实高。 李承乾若有所思。 第159章 悍然起兵 朱元璋对于这种门第歧视——特别是已经南渡的士族对于晚一些南渡的士族的歧视,嗤之以鼻。 这种歧视的条件,完完全全就是被人为制定出来的。 而制定这些条件的人,是已经南渡,占据了先机、抢占了最多的资源的北方士族,以及其他原本就在南方的南方士族。 他们之所以制定出来这种歧视的条件,什么南渡晚了之类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利益。 南渡的时间真的有那么关键吗?什么所谓的风度之类的有那么重要吗? 都没有! 重要的只有利益,只有利益的分割与争夺。 别的不说,卢循的范阳卢氏——虽然如今早就没了,但在当年,以其先祖卢植的声望,以范阳卢氏多年经营下来的名声,要是他们进入了东晋的高门圈子,进入了东晋的高层…… 按照当年九品中正制的做官原则,朝廷难道不得给卢循这一支一些像样的官职和爵位?不得给他们一些地盘? 但是好的官职、爵位、地盘,早就已经被之前南渡过来的家族所占据,这些家族怎么可能把已经进了肚子里的肉给吐出来?! 如王谢这样的顶尖高门或许还好,就算进来一个范阳卢氏,也动不了他们的资源;但是其他的家族呢?特别是有些已经圈地占领了资源利益的家族,其过往的声望和地位,或许根本比不上范阳卢氏。 一旦卢氏挤进来,那他们就必须要吐出来自己的利益。 这怎么可能? 那么怎么让卢氏分不了他们的肉呢?与其把卢氏放进来,然后大家再争斗一番,最后把卢氏挤下去,保住自己的利益,如此费心费力,还不如直接不让卢氏进来! 卢氏,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何资源分配呢? 当然,名望本身也是一种资源,范阳卢氏最好连名望的资源都不要分走。 那么,就把名望都给他们挤掉! ——北人晚渡者,伧荒! 就像是如今进行科举,那些个南方士人对北方士人的全面挤压。 北方确实文风不如南方兴盛,学子整体水平没有南方学子的整体水平高。 但是,竟然就差到连一个北方人都没有的地步了吗?! 朱元璋可不这么觉得。 特别是在他给这些人留了面子,让他们再重新好好看一看以后,他们还把原本的答案交上来之后——他就更不觉得这是北方学子水平的问题了。 这哪是什么北方学子水平不足的问题?这明明就是南方士人想要全面控制朝中、天下资源的问题!是抢占利益和权力的问题! 只不过,自己这个皇帝,不是东晋的那群无能无权皇帝,自己的立场,也不是南方士人的立场。 【隆安三年,司马元显颁布了我们之前说到的那道命令,引发了东部八郡大量百姓乃至地主的不满。】 【原本就因为沉重的赋税而喘不上气来的百姓,在这道命令之后,对朝廷愈发的厌恶和敌视。】 【此时,孙恩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为了报叔父孙泰的仇,也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 【十月,孙恩带着百余人从海中登陆,第一战就是直接进攻上虞县(浙江上虞),成功攻克了上虞县,斩杀上虞县县令;随后,孙恩没有停止,而是继续作战,领兵直接杀向了会稽郡(浙江绍兴),同样获得了胜利。】 【顺带一提,时任会稽内史的人是王凝之,就是王羲之的次子,谢道韫的丈夫的那个王凝之。】 【这个时候,跟从孙恩的人已经从他登陆时的百余人,涨到了数万人。】 【而孙恩的起兵,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虽然他当时只是攻克了上虞县和会稽郡,还没有攻下其他地方,但是不要忘了孙恩的特殊身份:五斗米道教主,继任了其叔父孙泰的位置。而孙泰当年在天下的影响力相当之大,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不论是高门士族,还是庶族。】 【虽然孙泰身死,但是信奉五斗米道的人依旧在信奉,朝廷并没有因为孙泰这个五斗米道教主的意图起兵,而禁止五斗米道的信奉和传播。】 【不论是因为五斗米道的传播已经太过广泛,信徒众多,禁止的难度太大太大以至于难以完成;还是因为朝廷本身对于五斗米道就并不反感,只是将孙泰的行为归结到了他个人身上,不觉得五斗米道可能的影响。】 【总之,在孙恩起兵之后,他本人五斗米道教主的身份再度发挥了作用,五斗米道的影响力也再度显现出来。】 ------- [注]:卢谌的长子,卢勖(xu),勖同“勖”。 李治确定禁止彼此通婚的“七姓十家”中就有卢氏,同时卢氏这一个姓,就包含了三家。 第160章 王凝之·祈求鬼兵 【当下,会稽郡、义兴郡、临海郡、吴郡、吴兴郡、永嘉郡、东阳郡及新安郡都有人响应孙恩,在当地起兵,或是直接进攻官府,或是前去投奔孙恩。】 【大家仔细看看,这响应孙恩的郡可是足足有八个!】 【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过的,实际上在东晋朝廷控制下的郡有几个?东部八郡。】 【此时此刻,三吴之地,八个郡同时反叛,某种程度上与当年张角宣布起兵,东汉八州皆有回应颇为类似——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孙恩事前究竟有没有向张角一样,暗中联络八个郡的人。】 【在这样的响应之下,孙恩的人马直接从万人再度膨胀,一路直达十万。】 【同时,在高门士族之中,在朝堂之上,也有人在响应孙恩,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五斗米道的信徒。比如,出身会稽谢氏的谢鍼,比如出自吴郡四姓之一陆氏的陆瑰……他们虽然不能算得上东晋的顶层士族,但也不是籍籍无名的家族。】 【这些人,也都直接响应孙恩,起兵。】 【从此也可以看出来,当时五斗米道在东晋朝野的影响力和渗透力。】 【在此时,五斗米道早已渗透了东晋的每一个部分,从上至下,民间高门,只不过平日里隐于朝野,不显山露水而已。】 “王凝之,就是那个‘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的王凝之?”有人搜刮着脑中不多的历史知识,不确定道。 周围人都是一样的茫然,不少人还盯着他,等着他继续分享一些秘密八卦。 此人无言,发觉自己在这里提问显然是一个错误,这是根本等不到答案的。于是他转头去了“历代”之中——说起来,每次看这故事,都是用“历代”比“本朝”多。 [某朝-甲地-甲某:这个王凝之就是那个“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的那人?] 这里,他想要的答案来的很快,立刻就有人回复了他。 [甲朝-某地-甲:是啊,就是那个“王郎”,王凝之] [某朝-某地-乙某:王凝之姓王,是不是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王家?王家不是顶级门阀,他怎么直接在开始就死了?] [甲朝-甲地-乙:你这话说的,出身门阀也不可能不死啊,他可是会稽内史,内史就是太守,也就是会稽太守,这个官职就证明了他的出身啊,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这个太守恰恰是孙恩起兵的地方] [乙朝-某地-甲某:出身王氏已经是上苍眷顾了,这时候大约是眷顾到头了,谁能有什么办法] [某朝-某地-丙:什么运气不好,你们这群愚民!王凝之之所以这么早就死了,完全是他自己脑子有病,自寻死路!] [甲朝-甲地-某某:啊?脑子有病?王凝之是自己找死?] [甲朝-甲地-乙:那可不,孙恩去打会稽郡你们知道了,你们知道王凝之收到孙恩来袭的消息之后他是怎么做的吗?] 虽然非常痛恨这种吊人胃口的做法,但是大家都还是非常配合。 [某朝-乙地-乙某:怎么做的?难道是指挥出了岔子?还是城墙出了问题?] [某朝-甲地-某:都不是!那王凝之也信奉五斗米道,于是他就觉得五斗米道可以帮助他战胜孙恩,然后他就跑到屋子里去祷告,然后表示自己已经请示了大道,借来了数万鬼兵戍守城池,孙恩绝不是对手。因此,他根本就没有组织士卒防守城池,城墙上根本没有什么人……然后,然后孙恩就破城了,然后王凝之逃跑没跑掉,就死了] [甲朝-丙地-丙某:这完全是王凝之脑子有病!他自己就有毛病!那孙恩也是五斗米道,孙恩还是教主呢,怎么孙恩就没有来个不组织士卒,怎么孙恩就没有干脆用鬼兵?要是说谁在五斗米道更加核心,难道不应该是孙恩和他的叔父孙泰?就只有王凝之这么干!] [甲朝-甲地-某某:真的?竟然是这样?这种事情不是只有那些贫民才会做的,怎么王凝之一个王氏子弟还这么干?] 所有关注着“历代”的人都纷纷惊呼,之前知道的人,此时皆是摇头叹息;而此前不知道的人——不论是东晋之前还是之后,都对此表示了浓重的不可思议之情。 “那王凝之不是王氏家族吗,那王家不还什么共天下来着?”有百姓直接在现实中议论道,之前不是说那王氏家族在东晋多么多么厉害,门第多么多么高,还能把皇帝给排挤掉……结果他们家的子弟就是这样子的? 敌人都兵临城下了,竟然不设防、不阻止大军防守,只是跑去祈祷,然后宣称自己借来了鬼兵? 这叫什么操作?! 就算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知道敌军打过来的时候,得拉起来军队镇守城池,与敌军作战啊。 “虽然我……我确实也相信……我遇到大事的时候也会去……”有人支支吾吾,不太愿意承认,同时也总有几分忌讳,“但是我也不会真的说就把一切都交给……啊,我也得自己做事情啊!” 说完,他又挺直了腰杆:“这什么门阀子弟,高门大户,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小人呢!” “就是啊,”有妇人道,“你们说谁家遇到大事的时候,不去祈祷或者看一看?”周围人纷纷点头,她接着道,“但是谁家会说这件事情就不需要自己做了?” 他们可都不是不知道敬奉的人家,也不是不知道忌讳的人家——或者说,只要有点条件,不是那种已经在生死线上挣扎,为了活命都开始吃土的人家,都会讲究点的。 遇到大事,常规的婚丧嫁娶、动土搬迁之类,偶发性的突发大事、出远门等等,那都要讲究讲究。 但是也没谁家只讲究不干活的啊。 这王凝之怎么回事儿?王家又是怎么回事儿? 东晋。 王家人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家的风评声望上出现的微妙变化。 嗯……虽然王凝之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虽然大家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过须臾,可是那些在外观看故事、身边有着其他知道自己身份的王家子弟,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周围人那遮遮掩掩、奇奇怪怪的眼神。 这是什么眼神,又是什么原因,都不用想就能明白。 王凝之——这种做法,简直是丢尽了他们王家的脸! 想想他们王氏当年如何成为天下第一的家族,其中先祖在军事方面的贡献功不可没。就像是后来谢安名满天下,与其在淝水之战中的大胜密不可分——哦,淝水之战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他们还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 但是王凝之呢? 敌军来袭,王凝之竟是不知布置军队防守,而是跑去祈祷借来鬼兵! 他们也不要求王凝之有什么出色的军事水平,也不要求他能够展现出过人天资、成为天纵奇才,但是至少得是个正常人吧? 至少,面对事情的时候,能够给出个正常的答案吧? ——他面对敌军来袭是这种反应,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作为一郡太守,平日里面对日常事务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处理的。 这名王氏族人想到这里,心中一凉:他能有这样的怀疑,难道其他人没有这样的怀疑? 而只要有了怀疑,不论事实真假,就可以作为一个攻击的理由了。 第161章 神奇操作·人类从不吸取任何教训 就在众人惊叹于王凝之的应对,在现实中、在“历代”都抒发着惊讶之情的时候,又有人在“历代”中扔下了新的大雷。 [某朝-甲地-某某某:原来在东晋的时候就有人不安排守军,反而搞什么鬼兵守城啊……] 什么?所有人精神一振,包括王家人——这句话一看就有深深的故事,像是日后还有人这么干。 王氏族人更是希望能够爆出来一个更让人震惊的事情,让大家先忘记他们家的这件事。 [甲朝-甲地-某:是啊,我还以为这是我们这边的惊人创举呢] [某朝-乙地-乙某:到底是什么事儿?你们那时候也有人这么干?谁这么干了?你们是东晋之后吗,东晋之后为什么还这么干,难道日后的地方长官不读史书吗?] [甲朝-乙地-某某:确实是东晋之后了,也确实有人这么干了……读不读史书,应该是读的吧,读的书应该还挺多的……另外,不是地方长官啊] [某朝-丙地-丙:啊?读了那么多书,还不长教训?不是地方长官的话还能是谁?军中将领——算不算地方长官?总不能是京城……吧?] [南宋-两浙东路-庆元府-张林:可不是京城!不然你们以为大宋是怎么变成北宋,又变成南宋的?!呵呵] 终于出现了一个敢于不匿名不隐藏朝代地址的勇士了。 但是所有人都顾不上关心这个勇士,他们都被这人的话、以及之前的一连串对话塞满了脑子。 什么意思?什么东西?他们在说什么? 冲击力太大,不少人一时间完全是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过了片刻,百姓们才纷纷转过神来,顿时炸开了锅。 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就是大宋——哦不,北宋时期的百姓了。 “这人什么意思?这些人都在说什么?”一个妇人惊恐道。 “大宋是怎么……变成南宋的?”她的丈夫喃喃。 他们二人之前也对王凝之的神奇操作点评了一番,在后来有人冒出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也非常好奇。 但是夫妻二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吃瓜最后却是发现,自家着火了啊! 这还不是小火,而是熊熊大火,冒黑烟、烟飘十里的那种。 “历代”中并没有每个朝代的列表,如果这个朝代不直接出来一个不匿名的人说话的话,大家是不知道——前面的人是不知道日后会有这个朝代的存在的。 不过,鉴于那个评论,他们倒是知道有个北宋,既然有北宋,当然有南宋。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北宋和南宋之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而随着知道的历史越来越多,对于北宋南宋的问题,他们就越发不愿意去想——西晋变成了东晋,是因为外敌来袭,他们打不过,甚至还不得不狼狈地渡河南逃。 那大宋变成了北宋和南宋,又会是什么情况? 现在,他们知道了。 他们如今身处的是北宋,而因为打不过敌人,就会变成南宋。 而这个敌人,是直接打到了他们大宋的京城——京城! 打到京城之后,京城究竟有没有防守的余力、地方上的援军还剩多少,他们不知道,也推测不出来,但是不管这些如何,京城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哦,让人质疑其大脑是否有病的决策。 就是像王凝之那样,不设防,不布置兵力,而是祈求神鬼…… 然后结果也像是王凝之驻守的会稽郡那样,京城被攻破了…… 废话,要是这种情况下京城还破不了,那敌军的脑子也得被怀疑一下是否有病了。 “官人……”妻子一时间泪流满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丈夫握住妻子的手,也无言以对。 这能说什么?大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大宋不崇尚从军,但是将领们都还是脑子正常的人啊,朝中的官员们——哪怕是文官——也都是脑子正常的人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还不是地方上,而是京城,京城啊! 京城的官员怎么会做出来这种简直是失心疯的行为? ……不对,京城的防御决策,特别是外敌入侵逼近京城的时候,皇帝是不可能不管、不过问的。 那难道是说,他们大宋的皇帝,他们的官家,自己下了这么个决定? 决定祈求神鬼,不设置防守兵力? 啊? - 啊? 赵匡胤也在发出这样的疑问。 之前他确实判断出来了大宋日后变得更不美妙,不仅没能达成他的志向,反而从北往南,偏安一隅。 也知道了某个脑子有毛病的皇帝,在北面出现了一个金之后,打算联金抗辽…… 并且,从中推断出来,大宋跑到南面,很有可能和这个联金抗辽有关系,也就是和那个金有关。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为什么? 为什么啊! 王凝之是个蠢货,他们大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皇帝? ——哦,那个元世祖说大宋的灭亡除了傲慢以外,还有一点愚蠢。 哈,原来是这个愚蠢啊…… 第162章 愚蠢 如果他的大宋分成了两半,从北宋变成了南宋,其中的原因是这样的话——那赵匡胤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愚蠢。 而且,那个元世祖说的话还是保守了。 这何止是“有一点点愚蠢”?这分明是大蠢特蠢!无比愚蠢!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 如果决定不设防,那还不如干脆投降了算了。 虽然投降也很不好听,但是总比……总比又没有打算投降、却又不设防不布置军队转头向不知道什么神仙祈祷来的好。 不是说投降好,但是这种情况下,总归是符合正常人的脑子的。 而当时那个皇帝——徽宗?钦宗?赵匡胤翻到了“本朝·君主”的列表——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等等! 赵匡胤猝然站起,直接把桌上的杯盏都带倒了,摔倒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那个评论,评论……他翻找着之前的记录,他记得是个有关党争的讨论,党争还导致两党都被敌军俘虏了来着? 很快,赵匡胤就找到了这段内容。 与这段评论一起的,还有当时在“历代”中出现的一些意图透露具体情况的内容。 与辽、金一起的,有外敌存在的——这和大宋很能对得上号; 两党都被俘获——如果皇帝真的做出了如王凝之一般的神经病操作,那这种结果也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那么问题来了,这上面有人说,两党还不是被俘的最高身份之人,还有身份更高的人物——难道是指皇室宗亲? 还是说,还是说,这干脆是那神经病、脑子有病、不如不当皇帝的皇帝被俘虏了? 要说皇帝被俘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一来,京城不设防,那敌军简直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地方上还有援军,但以皇帝的脑子,他都能不设防了,也就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子指望他; 二来,这皇帝被俘也不是没有先例,比如正在讲的这个两晋,西晋的皇帝不也就是被俘了吗? 南北朝、十六国,局势剧烈变动的情况下,被俘的皇帝还不算特别稀奇。 赵匡胤一一理顺之后,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脑海中,都只盘旋着一个想法: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最终竟然是以这样耻辱、能“名传青史”的方式结束的? 我这又是造了什么孽,竟会有这样的子孙后代? 这是我的子孙后代吗?我的子孙后代怎么会这样? …… 是,他承认,当年夺取江山的手段确实有些不光彩,但是这至于影响到他大宋的日后这么多吗? - 与赵匡胤、赵光义等赵宋皇帝怒火攻心不同——赵光义在思考的时候,还又思考了自己即位、坑掉了大哥的几个儿子和自己的弟弟赵光美的事情——其他时空,特别是宋朝之前的皇帝们,此时大都处于一种得知了惊天大秘闻的心态。 哦呵!宋朝,这个宋朝竟然还是这样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不是反话,也不是讥讽,是真心实意的没想到啊…… 原来皇帝里面还能出个这样的人才? 王凝之的事情就已经让很多人不能理解他的脑子、也怀疑王氏的教养了,但是宋朝的皇帝也干了这种事情……皇室真的没什么毛病吗? 这种人是怎么继承皇位的?他前面那个皇帝是眼瞎了吗?还是说就这么一个独苗苗?那就得考虑考虑宋朝皇室的教育问题了。 岂止是宋朝皇室的教育问题,明明就该把朝中百官的水平和他们的教育问题也考虑考虑,毕竟皇室教育子孙,那还是要请名师、朝中重臣的…… 不过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简直是大大丢了他们皇帝这个群体的脸面! …… 王氏族人既喜且悲。 喜的是,这件事情确实够大,比王凝之丢失了一郡之地、自己身死来的大多了,彻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现在都不关心王凝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悲的是,虽然这件事情够大,可偏偏又和王凝之的事情牢牢绑定联系在一起,虽然大家不在乎王凝之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关注王凝之了,可每每提到这件大事的时候,都还会顺带提一嘴王凝之。 根本消除不掉王凝之的存在啊怎么办! - 刘邦和萧何张良几人一番头脑风暴,试图分析一下这个宋朝皇帝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想的,又尝试分析了分析宋朝皇室的教育问题,以及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坐上并且还坐住了皇位的…… 随后,他的注意力才回到之前讲述的孙恩的事情上。 ——不怪他,孙恩之事虽然也很大,但是和皇帝直接不守城并且有可能被俘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的。 后者实在是太少见,也太劲爆了。 少见劲爆到哪怕是刘邦这种在民间军中朝中摸爬滚打多年、见多识广、一点脸皮都不要的人,都不得不为之惊叹。 此时,暂且抒发过自己的惊叹之情的刘邦,开始琢磨孙恩的事情。 孙恩这一起兵,虽然很可能并没有像张角那版提前布局且串联,但是客观上也确实形成了“八郡并举”的局面。 这当然和东晋朝廷、门阀士族不当人有关,大家都活不下去了,一直没什么动静,不就是因为不太敢当出头鸟、当第一人么; 但是五斗米道在其中的巨大影响力,同样不能被忽视。 一个教派,能够传播如此之广、信众如此之多、不是信众但是知道的人数不胜数……就足以证明其威胁了——哪怕此时此刻还没有人借助这个教派起兵作战。 作为在民间各种圈层都混过、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的人,刘邦深知想要让人知道、了解、相信、接受一个理论,一个观念有多不容易。 花费人力到处传播这件事情都已经是最简单的,难的在于构筑一套完整的、完善的、没有大的明显的漏洞的、其中还有着实在的利益指望理论。 最普通最底层的百姓,或许是最容易说服的,因为他们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苦到有点解释、有点盼头,他们都会愿意去相信,因为这能让他们的心里面稍稍有点指望; 但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因为他们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什么脏的丑的乱七八糟的都见识过,什么世间惨剧说不定都见过,想要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愿意相信并且跟从一个理论…… 普普通通过日子的百姓,他们也能够被说服成为信徒,但是为什么呢? 高门大户的人,有些也能够被变成信徒,但是为什么呢? 让他们成为信徒,核心在于利益。 但是,你能够给百姓什么利益?能够给高门大户什么利益?这个利益还都不能和理论冲突,以至于出现漏洞。 有了差不多的理论之后,还需要运作,还需要传播。 一个教派能够做到天下皆知、不少人都信奉、即使不信奉也保持一定的尊重,这个教派的威胁就已经形成了。 ——东晋的这些公卿贵族,皇室宗亲,他们完全不对这个教派动手的原因是什么?那所谓的、传闻中的、对方声称的,长生之法吗? 刘邦嗤之以鼻。 第163章 进攻与退却 【在起兵之后,孙恩一边攻城掠地,一边将矛头指向了当地的大小门阀士族。】 【这个过程中,除了会稽内史王凝之及其子女外,还有吴兴太守谢邈、南康公谢明慧、黄门侍郎谢冲、中书郎孔道、太子洗马孔福、永嘉太守司马逸等先后被杀,其中,谢邈和谢冲都是谢安的侄子,谢明慧是谢冲的儿子。】 【这些人被杀之后,他们的佃农和宾客、奴婢都加入了孙恩的队伍。】 【会稽这个地方,如果大家有印象的话,就能够知道这属于是高门士族聚集之地,昔年王羲之与谢安等人聚于兰亭,就是在会稽;谢安出仕前隐居之地,也是会稽——事实上,南渡之后的谢氏,大部分都居住在会稽郡东山,因此也被称为东山谢氏;王氏一族南渡之后,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居住在会稽郡。】 【可以说,会稽是高门士族的大本营。】 【也正因如此,在此地,普通百姓、底层佃户奴婢等,对于门阀士族的仇恨也相当深刻。】 【在仇恨的指引下,在孙恩的野心的膨胀之下,会稽一带的死伤便数不胜数。】 【同时,由于孙恩本人疯狂狠厉与短视,原本的起义军没有军纪约束,在一日日的杀伐之下越发疯狂,普通百姓都无法逃过他们的屠刀——而孙恩对此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可以说,孙恩的起兵发展到现在,只有破坏,而没有任何的建设,这也是孙恩失败的核心原因之一。】 【不要说我们当年,就是古代的封建王朝的建立者,也没有一个是大肆屠杀疯狂破坏之后获得成功的;能够成功的人,哪怕只是成功一时,也需要在自己的占领区能够维持一定的秩序,进行一定的建设和恢复乃至发展——纯粹的破坏,毫无未来。】 朱元璋非常认同地点头。 纯粹的破坏,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当年起兵,从小卒做起,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上战场,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最重要的几个原因,其一,是因为他找不到别的合适的出路,他曾经忍饥挨饿,曾经颠沛流离,这种生活同样是极有可能什么时候就死了,与上战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相反,他参军之后还能吃饱; 其二,就是天下大乱,世道混乱,秩序崩塌,普通人独自求活基本上活不下去,除非能够躲到深山之中——但是深山之中又是什么好去处吗?大部分人到了深山里面,同样是等死。 从这两个原因来看,一个合格的首领,一个合格的争夺天下的人,必须要保证自己治下的基本秩序。 没有稳定的、正常的秩序,百姓们凭什么愿意留在当地?没有百姓留在当地,就没有人、没有各种资源,这支起义军就根本发展不下去。 没有秩序,百姓们即便出于种种原因,留在了当地,又凭什么能够安心耕种、安稳劳作,生产各种粮食、纺织布匹、经营各种生计? 他们永远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突然不保,会不会有朝一日天降横祸,会不会…… 他们只会想着能活一日是一日,并且时刻寻找着更好的出路,一有机会、一有可能就立刻离开。 这种情况下,这支起义军能有什么好结果? 没有百姓安心耕种劳作,就没有稳定的粮草来源,也没有稳定的人口来源,更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源…… 治下的百姓不断流失,外面的百姓不愿前来,最终只能失败。 没有基础的秩序,就更不要指望恢复状态,以及日后的进一步发展了,那都是无稽之谈。 这也是为什么他朱元璋有时候会忍一忍的原因——嗯,确实是忍了不是。 【说回起兵过程。】 【在会稽郡被攻破之后,在门阀子弟被杀死许多之后,朝廷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们派遣了谢安的次子谢琰、时任徐州刺史,督吴兴、义兴等郡军事,司马元显为中军将军。同时,时任镇北将军、掌管兖、青、徐、扬、冀、幽、并七州及晋陵的军务的刘牢之,也派人前去支援三吴地区。】 【谢琰作为谢安的儿子,对于北府军有一定的影响力,同时作为谢氏族人,对于会稽等三吴地区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刘牢之派遣的援军抵达后,发现吴郡内史桓谦已弃城逃走,刘牢之便决议出兵,刘牢之的部属也可以说是脱胎于当年的北府兵,刘牢之曾为谢玄的左右手。】 【他上奏朝廷,随后亲自领兵即刻出征,抵达了三吴地区,与谢琰联合镇压孙恩。】 【原本孙恩的野心还很大,他想要借助八郡的响应,干脆推翻东晋朝廷,但是面对东晋朝廷的镇压大军,以及原本并不算东边八郡——一定程度上自治的刘牢之的大军,他选择了退却。】 【而谢琰和刘牢之的大军一路进攻一路获胜,孙恩的军队完全不是对手,原本想要以钱塘江为界,与东晋朝廷分庭抗礼的孙恩,被迫一路后退,最终撤回海岛之上。】 【谢琰斩杀了孙恩下属领袖许允之、丘尪。在为防止孙恩再度登陆发动袭击,朝廷命令谢琰以本官领会稽内史、都督五郡军事。】 第164章 刘牢之 “其实会稽郡在当时何止如此,司马皇室亦有不少人的根基在此地,”杨坚感慨,这些都早已风流云散,不过到底留下了印记,“孝武帝司马曜登基前即为会稽王,司马道子后来也是会稽王。” 兄弟二人皆为会稽王,且司马曜也确实是东晋唯一一个掌握了实权的皇帝——哪怕这个实权已经缩水到了东部八郡之地——司马道子也是掌握了实权的宗室。 会稽一地,其价值和地位由此可见。 孙恩实在是选了个好地方,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京城那样的政治地位,但也举足轻重了。 王氏谢氏定居于此,司马皇族的实权人物于此有着深厚联系,这个地方存在的其他大小士族不在少数。 “何止,”独孤伽罗也道,“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之父,上一任皇帝司马昱也曾受封会稽王。” 在此之前不提,但是在此之后,会稽郡的地位就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 民间则有人盯上了其他的问题。 “这个刘牢之,他是啥人,怎么就能管理这么多地方的军务?”一个中年男子疑惑不解,他虽然也不是什么朝中人物,家里面也没什么人入朝为官,可是亲戚中却有一个小吏。 通过这个亲戚,他们多多少少也了解到那么一星半点的朝廷的知识——虽然不好说真实性有多少,但总也比别人知道的多些。 镇北将军这个官职无所谓,反正那是东晋的了,不能直接搬到如今的朝堂;但是这管理……他数数……这都八个州的军务了,这是一般的将军能有的权力吗? 东晋治下才多少个州啊! 不是说在东晋朝廷控制之下的地方,只有东部的八个郡了么? 旁边人不太明白朝廷的将领的情况,但是他们知道一件事情:“那不知道,但是这个刘牢之是自己直接派人去了东边支援?他有提前上报朝廷吗?” “那谁知道,不过我觉得没有,你看他后面决定出兵的时候,就是自己决定要出兵,而不是朝廷决定派他出兵,他是自己要出兵了然后才上奏朝廷……”一个年轻人摇头晃脑,“话说,朝廷同意了吗?” 一般的出兵决定,不都应该是皇帝和大臣们决定好了,然后派将领领兵出征吗? 怎么这个刘牢之是自己看情况就决定要出兵,然后上奏朝廷——告诉朝廷他要出兵的决定? 这个顺序不对啊! 虽然他通知了朝廷,可本来就不应该他通知朝廷,应该是朝廷通知他才对吧? ……还是他们见识短浅,不明白朝廷真实的运作情况? “你们说了那么多,其实事实根本没那么复杂。”一个老汉对着这一群人翻了个白眼,相当瞧不上他们,“东晋的地盘不止东边八个郡,但是朝廷只能控制八个郡,这刘牢之是什么情况不就很明显了吗?他就是那些不受控制的地方的将领呗!” 东晋就能控制东边八个郡,刘牢之的管理的地方一看就不是那八个地方,那他还能是什么? 只能是朝廷管不了的地方呗。 这样一来,他自己决定出兵也好,不是接到朝廷命令也罢,不就很好解释了吗? - “刘牢之反复无常,因此而死。”李世民摇头,一人三反,昔吕布因此而不受信任,刘牢之亦如此。 虽然东晋那个时候、那个状态,大家都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方向,可是这么明目张胆赤裸裸地反复,却也不是大部分人的行事风格。 反复无常,岂能得到信任? 若是有什么绝对的才能,让人不得不倚仗,完全无法舍弃,倒也罢了——虽然即使如此,也很有可能保不住性命——但刘牢之也并没有这般的才能。 他确实是一员猛将,苻坚之败始于刘牢之,但到底不是那等无可取代、无可匹敌的人物。 倒是昔年他麾下的那一位参军,走到了这样的地位,成为了左右天下风云的存在。 “我明白的,耶耶,人要讲求守信,不能轻易就反复无常。”李承乾已经习惯了他耶耶在看这故事的时候,有事儿没事儿给他提提问题了。 这一次,不等李世民提问,他就直接做出了回答。 李世民无言了一瞬,随后勾起笑容,接着问:“高明觉得,刘牢之最关键的问题,除了反复这一点外,还有什么?” 李承乾茫然,这确实是问到了他的盲点,刘牢之的关键问题,除了反复无常之外,还有什么? 他还有什么致命之处? “是眼光,是眼界,是对时局的判断。”李世民叹息,刘牢之这样的一员虎将,战场上立下无数功劳的人,他的败亡原因不在战场上,而在战场之外。 在政治上,在理念上,在对大局的判断和分析,对天下的长远判断上。 他的手中一度是有着听命于他的大军的,有了这样一支力量,他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东晋的局势走向——这个时候,是他最好的时候。 而如果他有着足够的政治眼光、分析判断能力,他完全可以凭借这样的力量让自己走到更高的地方。 即使不能如后来的宋武帝,那也至少能够保全自己的生前身后事,何至于最终部下散去,自缢而亡呢? - 刘彻饶有兴致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东晋是个什么情况,处于什么状态,他已经根据前面的种种信息推断了个大概。 朝中皇帝无权,门阀争斗,但实际天下早已四分五裂,只不过没有明面上直接反了朝廷而已——但是距离这一天也不远了;孙恩这一次起义最终未能获胜,可是东晋朝廷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这是一个等待着雄主出世的时代。 这个雄主是谁呢? “谢安确实卓越无匹,但其子却未必有其之能啊。”他点评道。 东晋朝廷让谢琰带兵镇压孙恩,孙恩现在确实退到了海中,但其中的功绩几分是谢琰、几分是刘牢之,这可不好说;而为了防止孙恩卷土重来,所以任命谢琰镇守此地…… 谢琰能办到吗? 不会等孙恩卷土重来之后,谢琰自己也给搭进去吧? 毕竟孙恩虽然不敌东晋大军,但从前面的一系列作战情况来看,他还是敌得过常规的郡县武备的,哦,还有地方上的对东晋朝廷已经不满到了极致的普通百姓助长他的气焰。 第165章 卷土重来 【孙恩退入海中之后,朝廷上下松了一口气,刘牢之回去镇守京口(江苏镇江),谢琰留在会稽安定当地。】 【谢琰作为谢安之子,在会稽极有名望,地位崇高,当时朝野皆认为他必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谢琰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有了这个想法,就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当事人越发兢兢业业,在“一定能完成”的基础上追求完美,想要达成最好的结果;一种,当事人自恃自己没有问题,觉得此事轻而易举,并不如何重视。】 【很不幸,谢琰是第二种。】 【在来到会稽郡之后,谢琰既没有安抚当地的士族和百姓,也没有整顿当地的武备情况。】 【下面的将领们劝说他,“孙恩既然在海中,就有可能随时卷土重来,只要有一个机会,他就有可能开辟一条新的袭击路线”,但谢琰不以为然。】 【他是这么认为的:“当年宣昭帝(苻坚)带着百万大军,尚且死于淮南,更何况是仓皇逃窜到海中的孙恩?他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就算他再来,那也完全是来送死,是上苍想要他这个贼子早点死掉。”】 【说实话,谢琰的这个对比完全不正确。】 【首先,宣昭帝和孙恩的进攻就是两回事儿,前者自觉自己必定能够获胜,完全不觉得东晋能有什么还手之力;后者却是自觉不敌刘牢之,边打边退,完全没有那种“必胜”的预期。】 【这一点,就足以让二者有着天差地别。】 【且孙恩兵力远不如宣昭帝,在这时候也未必是什么劣势——他随时可以跑;加上孙恩本身就是身在海中,他跑的会更加顺畅自然。】 【如果一定要对比的话,如今有着“必胜”的预期的,反而是谢琰,而非孙恩——谢琰难道不觉得,自己会有可能步了宣昭帝的后尘吗?】 【再者,将宣昭帝与孙恩进行类比,谢琰还忽视了——当然,或许也不是忽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当年与宣昭帝对垒之人,乃是谢安,领兵的也是谢玄,这二人都属于超乎寻常之辈。】 【谢琰是如谢安谢玄一样的人物吗?】 【即使孙恩远不如宣昭帝,谢琰在面对孙恩的时候,也能够起到如谢安谢玄一样的效果吗?】 【这些都是后话,实际情况就是,谢琰极为轻敌,完全不把孙恩放在眼里,在会稽郡没有做任何应该做的准备。】 “骄兵必败啊!”刘邦摇头,别的不好说,但是骄兵必败,堪称是绝对真理——即使一时未败,但也迟早出事。 谢琰太过轻敌,哪怕不看后面的故事,他也能猜出来接下来的发展。 更不要说,谢琰的轻敌都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轻敌了,他已经轻敌到了一定境界。 普通的轻敌,不至于不安抚士族百姓,不至于不整顿军备,但是谢琰这两者都做到了。 这样的轻敌,等到孙恩再度进攻的时候,谢琰也会表现出来:他不会理会其他将领的建议,不会觉得需要提前布防,不会想要给孙恩来上个埋伏,不会谨慎小心随时提防…… 这样下来,他不败才怪! 不仅战败,甚至身死也未可知。 谢琰自觉孙恩不足为虑,但是猛虎搏兔亦用全力,万一翻车了怎么办?况且孙恩确实不是什么正规军,但他的战斗力和东晋朝廷的对比,也没有到了兔子和猛虎的地步。 再如这上面所言,谢琰以淝水之战为对照,觉得自己绝无可能战败—— 但是,你是谢安谢玄吗?孙恩是宣昭帝吗? 如果谢安谢玄两人真的那么出类拔萃、远超旁人,那刘邦必须说,这种人绝对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一个的,即便是同一家族的子弟、即便是儿子,也根本不能和这种人相比较。 如果谢安谢玄真是如此,那谢琰即便是谢安之子,他也绝没有那样的才能。 就像是,韩信。 【隆安四年,五月,孙恩卷土重来。】 【他从浃(jiā)口(浙江镇海)出兵,直抵余姚,攻破此地后,又攻破上虞县,随后抵达了山阴县北面;谢琰此时派了参军刘宣之出兵,击退了孙恩,却没有将其击溃。】 【不久,孙恩再度抵达山阴县北面,进攻邢浦,此战孙恩获胜,上党太守战败,孙恩一路前行,直逼会稽。】 【眼看着之前的败绩可能会再来一轮,人心惶惶,部将建议谢琰严加防备,不如在南湖布下水军,同时在孙恩前来的道路上设下伏兵突袭孙恩,但这些建议谢琰都没有理会。】 【他只是镇守在会稽郡。】 【直到孙恩兵临会稽,谢琰直接领兵出战。初次交锋时,谢琰的前锋军杀敌甚众,开了个好头;但是随后谢琰领兵在河塘之间的窄路行军,没有防备孙恩的水军,结果被孙恩的舰船截断了前后,在千秋亭中无力前行。】 【在此,不知道原本就是孙恩的间谍、还是这一战才投了孙恩、还是自觉获胜无望于是想要给孙恩递交一份投名状、还是与谢琰有着深仇大恨……谢琰的帐下都督张猛从后方直接砍了谢琰的马,导致谢琰跌倒了地上,随后被杀。】 【谢琰的两个儿子也于此被杀。】 【孙恩大获全胜,随后转攻临海的诸郡县。】 【谢琰战死,朝野震惊,朝廷随后紧急增兵,派遣桓不才、孙无终和高雅之前去镇压孙恩。】 【孙无终,与刘牢之一同入北府兵,他还是宋武帝最开始的上司,并举荐其入刘牢之麾下;高雅之,渤海高氏,刘牢之的女婿。】 【双方交战,朝廷方面再度大败,死伤惨重,高雅之逃亡山阴。】 【见状,十一月,刘牢之再度领兵亲征,派兵戍守各个郡县,孙恩退回海上。】 ----- 刘裕先是在孙无终手下任事,其后可能是被孙无终举荐,被刘牢之任命为自己的参军;孙恩的这些战事,刘裕都有参与 第166章 三度登陆·孙恩身死 东晋。 王氏子弟既有些忧虑,为孙恩这一波又一波的闹事,影响天下的和平安稳,影响朝廷的存续——聪明一点的都能够想到,要是孙恩这么下去,那那个时候原本就不怎么样的朝廷日子肯定会越发难过,其他不受管控的地区说不定觉得这是个机会也直接反了。 但他们又稍稍有些放松——被质疑的总算不只是他们一家了啊! 前面王凝之那个蠢货干出来的蠢事儿,让他们一直都在被其他人隐晦地指指点点,他们对此感受的明明白白。 可现在,有了谢琰这个人出来分担压力,在他们王家身上的视线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别的不说,至少谢家这件事情更新啊! 再有,王凝之虽然是王家的子弟,但是他又不是王导王公的儿子,也不是王敦的儿子。可谢琰不一样,他可是谢安的儿子,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谢琰在,王凝之的问题也没有那么凸显。 王凝之是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信奉五斗米道信奉得把家教、头脑都丢了个干净;谢琰是知道出兵,但一味地轻敌,连最基本的防守整备都不做。 这二者很难说到底孰高孰低,反正他们一时间分不出来究竟是谁能够更胜一筹。 “谢琰如此行事,怕是逃不了身死结局。”一名王家子弟叹道。 这高门的大好儿郎,又要损失一个了,这让他难免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果然,等到孙恩进攻会稽郡,谢琰领兵出战,随后战死——那个帐下都督张猛究竟是什么人? 谢琰死了,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死了……唉,不过朝廷还有将领和兵力可以调动……等等? 他们都没有心思去追究谢琰的死亡,也没有兴趣去追究那个给了谢琰致命一击的张猛究竟是何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面的内容上:宋武帝?宋武帝究竟是谁?! 虽然从孙恩、司马道子、朝廷实控东部八郡之地等等消息上已经判断出来,大晋的朝廷好像不怎么稳当,很有可能剩不下多长时间了,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就在刘牢之的部下之中,竟然就已经出现了日后的皇帝?! 这才多久? 现在孙恩起兵,这个宋武帝在刘牢之的麾下担任参军,孙恩进攻两次,从隆安三年到隆安四年,想必最少还会再来一次,就是隆安五年;之后孙恩可能会战败身死,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些贼人会就此消停,可还有个卢循没有出现呢! 卢循,此人作为孙恩的妹夫,又出自范阳卢氏,孙恩都能在那时候的朝廷治下几次三番地发动反叛,卢循的水平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加上朝廷本身的虚弱和混乱…… 这么算下来,大概就有个七八年。 不少人算来算去,算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样的作乱真的能够持续这么多年,那朝廷的情况可就真的不容乐观了! 他们可没有忘了,西部不受控制的地区,还有一个和司马道子有着深仇大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仇恨)的桓玄,这人估摸着也不是什么愿意老老实实的人,要是老老实实也就不会控制了西部地区不理会朝廷了。 东部还能控制的地方混战不断,西边不受控制还虎视眈眈…… 还有北面的那些夷人,要是他们发现了大晋的虚弱,绝不可能忍住不派兵入侵…… 这种大乱之下,确实是出现一个雄主才是最好的结果——而观宋武帝的情况,已知其出自军中,还是独断一时的刘牢之的军中,那之后他就有可能接手了刘牢之的政治遗产,就算他没有接手,他这些从军的经历也能带来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只不过,如果他出自军中的话,还是先担任这个什么孙无终的部下,随后被举荐为刘牢之的参军的话…… 他岂不是一个寒门出身之人? ——寒门不寒门吧,他们当然不是瞧不上皇帝的出身,还是这种有可能是通过武力强硬登上帝位的皇帝。 但是如果皇帝是这样的出身,他压制高门士族、减少高门士族的利益和权力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这不是瞧不瞧得上的问题,而是利益权力的问题。 如果这样的一个皇帝出现,手中又有着绝对的兵权,那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扛得住这种皇帝,哪怕他们这样的家族都有大量的庄园田地、手中掌握大量的佃户人口、还有些私兵。 可是,到底为什么就会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新君? 他们门阀士族之中,难道没有人有这种野心去搏一搏吗? 【隆安五年二月,孙恩再度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还是从浃口登陆,攻打沿海郡县,但在与刘牢之部下刘裕交战时,孙恩大败,暂时退回海上。不过孙恩并非直接退却,而是随时出兵,五月份,他攻克了沪渎垒(上海),杀掉了吴国内史袁山松。其后,销声匿迹。】 【孙恩暂且销声匿迹,这一消失,就到了六月份。】 【隆安五年六月,孙恩在所有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他通过海上路线,带兵直接抵达了京口(江苏镇江),意图直取京师。】 【此时,孙恩麾下的兵力达十余万,楼船有千余艘。】 【得知孙恩出现在京口,京师震动,司马道子一度惊慌失措,不过建康到底是东晋的京师,日常防御还算稳当,孙恩一时未能直抵京师,但是攻破了北面的郁洲(江苏连云港)和广陵。】 (注:京口在如今的镇江,建康就是南京,镇江西邻南京,两者紧挨着,距离挺近的) 【而得知了孙恩率兵出现在京口、直逼京师的消息后,刘牢之也紧急调动手下的兵力:他本人原本驻防山阴,现今前去救援京口等地,同时命部下刘裕前去阻击孙恩。】 【刘裕率部日夜兼程,在丹徒(江苏镇江)截住了孙恩,当时孙恩准备突袭丹徒,而丹徒守军毫无斗志,只能指望刘裕所部。】 【刘裕麾下不足千人,日夜兼程士卒疲惫,孙恩当时正在进攻蒜山,部众十余万。】 【但最终,孙恩大败,其部下跳崖透水死伤者甚众,孙恩紧急撤退——随后,孙恩又收到消息,刘牢之已经回到了京口。】 【自知自己不敌的孙恩干脆退兵,带着部众逃往郁洲,结果在这里又被犹豫追上,再度战败;随后,刘裕又在海盐与孙恩交战,又一次让孙恩大败。】 【孙恩部下死伤过半,又遭遇了饥饿和疫病,不得不退回海中。】 【此时是隆恩五年。】 【接下来的一年,年号更改,为元兴元年,三月,孙恩最后一次率兵登陆,战败,最终投海而死;起义军并没有就此丧失斗志,他们选择推举卢循——孙恩的妹夫作为新的首领,继续作战。】 【而朝中,由于孙恩身死,刘牢之的声威大震,在作战中屡获胜利的刘豫也在隆安五年八月份的时候受封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在北府兵中颇有声望。】 第167章 日后发展·刘裕 刘邦挑眉:“海边构筑关键城池,确实有这样的风险。” 大汉的京城乃是长安,完完全全的一个内陆城池;就是日后的东汉,其京城也在洛阳,同样不是沿海地带。 可以说,大汉对于海边的城池没有太大的兴趣,至少目前没有。 即便有兴趣,那也是军事或者经济方面的兴趣,刘邦可没有什么在海边建京城的打算。 看看东晋,这在海边——建康都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沿海了——建立京城,其负面的问题不就出现了吗? 孙恩这样的兵力,让他从内陆一路攻城拔寨,就算是连战连捷、没有什么大的战败,他想要从三吴之地打到建康,都需要一段时日,哪怕三吴之地距离建康也不算远; 可是偏偏他还可以从海上找到一条畅通无比的道路来! 哪怕建康不直接接海,但建康周边的城池却有那么几座直接接海,这样,孙恩就可以跳掉大量的城池,直接杀到最后的那几步。 而且,他也成功地做到了让建康的东晋朝廷吓出一身冷汗的效果。 想到这里,刘邦有些想笑:“这刘牢之和刘裕能及时回防,也要多亏了东晋朝廷的控制范围不大啊。” 在这时候,东晋朝廷的实控面积小,反而成了一个优势。 如果不是刘牢之所部,包括刘裕,都在东部八郡的范围里窝着,而是散落在东晋理论上的边疆,那他们想要回防,速度也没有这么快,说不定等他们会师到了京口或者建康的时候,孙恩已经在建康磨了几天了。 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孙恩现在是死了,卢循虽然成为了新的首领,可麾下也只剩下残部,想要恢复战斗力还需要一段时间。 理论上,这段时间是朝廷剿灭他们的最好机会,可是刘邦并不看好。 ——孙恩来了这么几次,可是将东晋朝廷的兵力消耗了不少,也让更多的人看清楚了朝廷的虚弱。 西边,桓玄,难道不会决定趁此机会夺取更多的权力吗? 刘牢之声威大震,那他必定会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刘牢之一旦牵扯进去,北府兵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干其他的事情了。 以及,这个刘裕出现的次数有点多啊。 有这样的军事才能的人,在东晋接下来的混乱中,只要不莫名其妙地死掉,就必然会有一席之地。 他会是日后的关键人物吗? 再放开一点想象,他是刘牢之的部下,那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宋武帝呢? - “看见了吗?打仗啊,可从来不能只看人数。”李世民哼笑。 虽然刘裕的兵力不足一千,还经过了日夜急行军颇为疲惫,丹徒的守军也完全帮不上忙,但这不意味着他们面对孙恩的所谓十万大军没有一点获胜的机会。 虽然理论上,兵力多寡是决定胜负的一大关键——其实也不是理论上,在很多时候,兵力多确实是能够胜过兵力少,别的不收,人多就是要强一点。 不仅看着强,如果主帅军事水平还可以的话,他可以进行的操作也会多一些,比如分兵作战啊、车轮战啊、埋伏等等…… 但是兵力少的话,主帅就可以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没人,想法再多也没用,只能选择一种或者两种,然后随机应变——更多的时候,甚至就是一个字,“赌”。 在常规的作战之中,兵力的多寡确实是有着这样的效果。 但是在青史上留名的,被所有人铭记且总能拉出来作为典型例子的,往往都不是常规作战,那都是军事天才的闪光。 从这个角度而言,兵力的多寡就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 除了兵力之外,主帅的军事水平、士卒的军事水平、军心的情况、士气的情况、当时作战的整体局势……这些都是关键,也都是兵力较少的一方能够翻盘的关键所在。 孙恩的十万部众——假设这其中没有虚报,孙恩真的有十万作战兵力吧——显然就不是那种有着较高的军事水平、经过了严格训练、有着大量战火洗礼、军心稳定牢固、士气充沛且能够稳定坚持的。 而孙恩本人,虽然他直冲建康这一点做的不错,可是他本人也明显不是什么高超的主帅,不仅没有那种临阵指挥的军事水平,也没有后方组织建设的组织水平。 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他很可能就会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然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无力应对;在他麾下的士卒,也得不到及时的指挥,士气一下子就会跌落,军心涣散,变成十万个只想要逃命的人。 而刘裕,就是那个能够造成这样的影响的主帅。 虽然当时的刘裕还在刘牢之的麾下,虽然当时桓玄还没有进京,虽然当时东晋还四分五裂勉强维持……但是刘裕的军事才能已经崭露头角。 这个日后能够南征北战,建立宋朝的人物,显然就是那个能够在青史中留名的天纵之才。 李承乾也读过刘裕的事迹,对于刘裕的能力完全没有质疑。 他此时由这个兵力多寡,孙恩,十万部众,又想到了另一个领兵十万的孙姓人士,那一次,也是以少胜多,成就了另一方的美名。 李承乾不由沉思,难道孙姓将领和十万这个人数犯冲吗? 第168章 卢循·桓玄 【孙恩死后,卢循接替了他的位置,并且没有表示出就此停休的意思。】 【此时,是元兴元年三月。】 【但是东晋朝廷却也没有对卢循进行讨伐,而是选择安抚他,将卢循任命为永嘉太守。】 【顺带一提,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太尉桓玄。】 桓玄?太尉? 司马炎顿时有些愕然。 孙恩死亡,卢循接替上位,成为新的首领,是元兴元年三月份——就在这个时候,桓玄竟然已经夺取了大晋的大部分权柄,成为了朝中真正说话算数的人了吗? 怎么这么快? 孙恩起兵的时候,朝廷也只是对西面丧失了控制力,但还没有被夺取到剩下的权力、也没有被夺走正统的名分,朝中说话算数的还是司马元显和司马道子。 虽然这俩也并不是皇帝,但起码也是宗室,是他们司马家的人。 皇帝不皇帝吧,皇帝没有权力也属于是常见的事情了——在东晋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权力能握在宗室的手里也算,至少也是肉烂在了锅里,没有落到外人手中。 可是桓玄,桓玄,他不姓司马,而是姓桓啊! 而且这个桓玄……司马炎虽然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个桓玄,与之前掌握朝政大权的王氏王导等人、谢氏谢安等人,不一样! 那两个门阀士族,他们掌握权力,但是却没想着说要干掉他们司马家的人。 换言之,至少在整个过程中,做的是权臣,也是名士,又要名声,又要权力,却没有想着去篡夺皇位,把司马家的大晋干掉,自己上位成为皇帝。 可桓玄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提到的桓玄和司马道子有深仇大恨,还是桓玄控制西部地区实际脱离朝廷的原因——总之,司马炎觉得,桓玄不是王导和谢安的那样的人。 他很有可能,最终的目标是奔着皇位来的! 而大晋,彼时的东晋,朝野的情况…… 一旦失去了皇位,真正意义上的失去、连名分都没有过一次,只要一次,东晋就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司马家,根本没有重塑天下、夺回皇位、中兴起复的能力。 天下的其他人,有这样的意愿的,没有这样的能力;而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多半是没有这样的意愿的。 所以——他即将就要看到大晋的实际意义上的灭亡。 桓玄,桓氏…… 【之前,孙恩想要从海上直插京口,然后突袭京城建康,以此来灭亡东晋,但是他失败了,被刘牢之和刘裕打得连连败退,不得不退回海中,最终于元兴元年三月身死。】 【但是,这个他毕生的梦想、最终的目标,在如今,已经有人替他达成了——】 【元兴元年三月,桓玄率兵攻破建康。】 曹操一愣,顿感惊讶。 建康作为东晋的京城,本身的守备就要比别的地方严密许多——虽然从孙恩的情况来看,其他郡县的守军情况实在不如何,但至少孙恩没能攻破建康,甚至他都没有和建康守军怎么交手。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难而退。 所以,至少,建康的守军还是有那么些兵力,也有那么些水平的;以及,建康的城墙显然也是较为坚固的。 所以,桓玄是怎么在元兴元年三月,孙恩那边退去不久之后,攻破建康的? 要知道,东晋的朝廷别的不说,能够调动的兵力和将领还是有的,愿意效忠朝廷而非桓玄的门阀士族也还是有的。 以及,刘牢之呢? 作为统帅大军的主帅,北府军的首领,刘牢之在镇压孙恩的一系列作战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东晋朝廷派出的人,不管是地方长官,如太守王凝之、谢琰等人,还是紧急调动的高雅之等等,都不如何有作用,面对孙恩的时候,不论手中兵力如何、之前的声望如何,最终都落得个战败的下场; 而挽回大局、甚至在交战中占据了绝对优势、稳住了东晋朝廷的,是刘牢之及其手下的大军。 刘牢之本人能够带兵亲自镇压孙恩,到处奔袭作战,在间隙镇守山阴,在孙恩奇袭京口的时候带领主力直奔京口,就说明了他对这支大军的掌控力,也说明了他本人不是那种不上战场的将领; 刘牢之的部下刘裕能够带着不足千人的兵力大败孙恩的十万部众,除了证明了刘裕本人的高超军事水平、孙恩及其部众的军事水平之低外,还能够证明北府军士卒们的整体军事水平、训练情况。 北府军的战斗力,确实是可以肯定的。 这样的情况下,有刘牢之在,东晋朝廷怎么会被桓玄如此轻易的拿下? 甚至,只要刘牢之在战争过程中稍稍出一出手,帮助一下东晋朝廷,东晋朝廷的战败速度都不会这么快——最终很可能还是战败,但桓玄绝对做不到在元兴元年三月份就攻入京城,并且还能够直接行使权力。 “所以,这个刘牢之在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就投了桓玄?”曹操颇有些疑惑。 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本人手握北府军,只要北府军在一天、效忠于他一天,他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一天。他为什么没事儿就去投靠桓玄了? 他之前明明还帮助东晋朝廷镇压孙恩,也没说他和桓玄有什么交情啊——至少至少,如果他和桓玄关系匪浅,那东晋朝廷绝对不能在桓玄控制了西部郡县的时候,还让刘牢之手中握着北府军。 所以,至少在桓玄发动进攻之前,在其他人眼中,在东晋朝廷眼中,刘牢之和桓玄根本不是一伙的。 那,到底是刘牢之原本就和桓玄暗中来往、只不过表面隐藏得太好、演技也太好呢;还是刘牢之确实原本和桓玄没关系,但是在桓玄起兵之后,就莫名其妙飞速地投了桓玄? ——桓玄能够给刘牢之什么? 刘牢之手中有的权力已经够大,他的地位也已经相当高,桓玄还能让刘牢之得到什么?名份上的最高军事官职?但是桓玄自己当了太尉。 亦或者,不是桓玄给的太多,而是司马元显和司马道子这边对刘牢之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第169章 荆楚之地·长江漕运 【在孙恩起兵的期间,身在荆楚地区的桓玄看到了可乘之机。】 【他趁着东晋朝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孙恩一事上,完全分不出来多余的精力和人手对付自己,便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 【先是主动要求领荆江二州刺史,东晋朝廷无法,经过几轮拉扯之后,最终,桓玄得以加都督江州及扬州豫州共八郡的军事,同时领江州刺史;桓玄又要求自己的兄长桓伟为雍州刺史,东晋朝廷无法,只能认了。】 【于是,有了这样的政治条件,桓玄开始在荆州安插人手,把荆州上下的官员全部变成自己人,随后开始在荆州招兵买马,训练士卒。】 【同时,他还表示自己也想要去讨伐孙恩,但东晋朝廷一直没有允许。】 【隆安五年的时候,孙恩逼近京师建康,天下震动,桓玄也抓住机会,表示自己要勤王救驾,于是起兵;而朝廷时刻警惕桓玄,在孙恩败退之后,司马元显命令桓玄解除戒严、停止调动兵力。】 【但是这个时候的桓玄,早已实现了对自己辖区的完全掌控,他根本没有理会司马元显的命令,而是调动自己的兄长桓伟镇守夏口,同时在其他地方也纷纷设立了镇守官员;此外,还又新设了两个郡,用来安置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外族、被招募的流民等等。】 【在这里,东晋朝廷曾经征召的官员,也被桓玄留了下来。】 【最后,除了对自己辖区内进行一系列调动外,桓玄还对朝廷控制的八郡之地进行了应对——封锁长江漕运,断绝从西部地区运去的所有补给。】 【而当时的东部八郡之地,经过了多年的战火,经济早已遭受了极大的破坏,孙恩起兵的过程中,劫掠了不少,杀戮深重,而且孙恩完全不管建设,只管破坏;刘牢之的大军前来镇压孙恩,同样烧杀抢掠,纵火杀民。】 【经过这几方的连年征战,东部八郡早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存粮,又由于战火、不能正常地耕种收获,于是,在隆安五年的时候,东部八郡已经遍地“饥馑”,疾病疫病也开始传播起来。】 【桓玄这一封锁长江漕运,完全是卡住了朝廷的脖子,令朝廷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这东晋果真是早已四分五裂,毫无实际权力了。”刘彻摇头。 士族门阀搞私兵部曲这件事情,从之前对于东汉的讲述就能够看出来,属于是常事。想来东晋这样一个由诸多门阀士族妥协共建的朝廷,门阀士族也不可能不养私兵。 但是能够让桓玄养私兵养到这等地步,也属于是奇闻。 ——如果说其他朝代,很多所谓的私兵在最初其实都是朝廷的兵马,只不过被某一代或者某几代将领逐渐将其化为了自己的私兵的话,那桓玄这种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桓玄没有把荆楚之地的朝廷兵马转化为自己的私兵,他当然不可能不这么做;他之所以要求自己被朝廷任命为刺史、自己的兄长也成为刺史、同时自己还领都督管理八个郡的军事,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如此。 名分这种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在把朝廷的兵马转化为自己的私兵的过程中,至少在其中一段时间,最好还是能够有个正当的名头。 而桓玄自己就是这一地的刺史,那么调动兵力就非常合理了。 但刘彻指的桓玄养私兵可不是指这一部分,而是——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外族、被招募的流民。 这叫什么???这就是自己主动招兵买马,是自己招募兵力,是…… 而且,这些人有多少?数量不好说,但桓玄生生又设立了两个郡来安置这些人! 这样的行为,只能证明这个人数确实不少,就算没有达到让桓玄的兵力一跃达到十万之数,也绝对不算太少,特别是那些迁徙过来的外族。 和流民不一样,流民很多是没有什么军事经验,也不懂得骑马等技能,同时身体情况还可能因为流浪、饥饿而非常差; 可那些迁徙而来的外族——经过迁徙,他们也可能会经历饥饿的情况,身体情况也会有一定的恶化,但这种外族,大多都还是懂一些骑马之类的技能的;更有可能的是,他们的男子基本都是兵丁。 这完全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转化为一定的战斗力。 这就和那些世家大族日常的养私兵不一样了。 能让桓玄发展到这个地步,足可见东晋朝廷的失职! 西边的郡县,难道人人在最开始都支持桓玄吗?不可能。 就算没有什么仇恨,但是利益也总会有所冲突,这个阶段朝廷怎么就给放过去了? 连这种事情都弄不好,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把持朝政的? 哦,想来是原本把持朝政的王家和谢家人才出现断代了,没有那种能人了。 - 朱棣也有些忧虑。 他不在乎东晋怎么样,反正那都是历史了,而且东晋的朝廷也实在是让人不太愿意提起,是个纯纯粹粹的耻辱——文学等方面或许有些好的,但是朝廷就真的不怎么样。 他在乎的是最后那件事情:漕运。 桓玄占据荆楚之地,在将这个地区完全变成自己的地盘之后,他就可以做到切断长江漕运,做到完全断绝东晋朝廷的补给,让东晋朝廷的控制区域陷入饥荒之中。 这一招,完全是一个大杀招,无解的那种。 因为粮食,就是人的根本需求,不管是卑微如草芥的普通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包括皇宫之中被所有人仰望的皇室,都不可能离开粮食。 此外,漕运运送的还有各种物资,比如布匹,这也同样属于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虽然受限于经济条件,普通百姓买不起多少,达官贵人穿一件就扔一件。 可不论如何,这些都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而桓玄掌握了漕运,他就对朝廷有了生杀大权。 除非,东晋朝廷能够做到快速出兵,直接击败桓玄,将桓玄的势力消灭,让荆楚之地、长江漕运的控制权重新回到朝廷的手中。 ——说实话,如果没有桓玄给来这么一下,东晋朝廷还是能撑下去的,不长,但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可就在这勉力支撑的时候,桓玄干了这件事情。 漕运啊! 大明也有漕运,大明的漕运也至关重要,特别是在他迁都之后。 北方的大量供给都要依靠漕运从南面送过来。 如果到时候,也有人在南面掐断了漕运呢?或者,都不需要掐断漕运,只要掌握了漕运的控制权……朝廷就会变得难以处置。 第170章 桓玄·更替 民间无人关心东晋的存亡与否,他们更为三吴地区八郡的百姓而悲伤。 饥馑疫病,战火烧杀……这如何能让人活下去?这哪里给人留活路了? “那孙恩虽然是起兵反对朝廷,但是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个男子愤怒骂道,“他反朝廷就反,杀了那些个狗官,弄死那些个门阀士族,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毛病,我还要夸他一句,但是他竟然还对普通百姓动手!” 一旁的人对这话都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谁家里面都是挣口活命的粮食,顶多家里有点余粮,就属于是富裕一些的了。 因此,他们对于孙恩起兵杀了那些个所谓的“门阀士族”,抢了他们的钱粮,干掉朝廷的官员,想要推翻朝廷——东晋朝廷,是没什么意见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一来,他们又不是东晋的人,没必要在乎东晋朝廷的死活,反正和他们没关系;二来,东晋朝廷看样子也是个不干人事儿的朝廷,这种朝廷完蛋了也是件好事;三来,那些个“门阀士族”,看样子同样不怎么样,那没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从这个角度上讲,如果孙恩是个能够善待百姓的起义将领的话,那他要是能够推翻东晋朝廷,干掉门阀士族,对于当时全天下的百姓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可偏偏,孙恩也不去爱护百姓。 ——他还对百姓也烧杀抢掠! 这和东晋朝廷有什么区别? 都一样的不是东西! 唯一的意义在于,这确实动摇了东晋朝廷,干掉了一批门阀士族子弟……可能幸存下来的百姓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能够体会到好处吧。 至于说那刘牢之的官兵在镇压孙恩的时候也烧杀抢掠、欺负百姓……这些人都根本不去讨论此事。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站在了这些烧杀抢掠的官军身上,而是因为官军干这种事情完全不让人意外,属于是常态,根本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 官兵嘛,不向来都是这种作风? 不管哪个朝代的官兵,都一样的。 他们要是什么时候不烧杀抢掠趁机捞一笔了,那才是稀奇事儿,才值得大家讨论讨论。 【桓玄的野心已经毫不掩饰,再加上长江漕运的封锁,导致京中缺粮,不少门阀士族中人有钱也无粮可吃,甚至在家中活活饿死,于是,司马元显决定讨伐桓玄。】 【这个决定是在元兴元年,原本只是朝廷内部的事务,毕竟决定发兵的话又不需要和敌人通知一声。】 【但是桓玄出自桓氏,谯国桓氏两个主支之一的龙亢桓氏,这一支在东晋的时候与谢氏处于分庭抗礼的状态。】 【桓氏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顶级高门,他们的情况与王氏不同,倒是与谢氏有些类似。只不过谢氏是依靠谢安、谢玄等多人经营,才在最终经过淝水之战成为顶级门阀;而桓氏只是依靠一个人、在十多年内、就成为了顶级门阀。】 【此人就是桓玄的父亲,桓温。】 【桓温当年,担任丞相,掌握了大半兵权,其实就想要夺取皇位,只不过未能成功;但是虽然桓温未能成功,却也给了东晋朝廷一记重创。】 【桓玄手中能有这样的势力,也和当年桓温的经营分不开关系。】 【而桓玄在荆楚之地几近自立,京师建康,或者说朝堂之中,依旧有桓氏的子弟担任官职,而且还是桓玄的近亲——桓温的弟弟桓豁的儿子,也就是桓玄的堂兄,桓石生。】 【桓石生知道司马元显要讨伐桓玄,立刻将这个消息悄悄通知给了桓玄,让桓玄做好准备。】 【桓玄得知消息后,一度因为恐惧而打算坚守江陵,但最后在身边人的劝说之下,亲自率兵东下。而在这一路上,就是东晋大区的神奇匹配机制的体现了。】 【桓玄原本不敢出兵,此时出了兵,却也害怕手下的士兵不听自己的命令,不愿意与朝廷作战; 但在他东下的一路上,竟然一个朝廷士兵的影子都没有。】 【桓玄因此找到了信心,士气也提升了不少,转而发檄文表明司马元显的罪过,随后有了唯一一次战斗,俘获了豫州刺史司马尚之,夺取了历阳(安徽和县); 司马元显明明应该出兵,都已经上船了,却因为害怕,最终没有出兵,刘牢之呢,则觉得自己已经很有功劳了,要是再把桓玄击败,这功劳就太大了,司马元显会容不下自己,于是直接带着北府兵投降了桓玄。】 【于是,桓玄就这么抵达了建康城外;司马元显试图抵抗,但军队却直接自行溃散。】 【就这样,桓玄进入了京城建康。】 “太惨了……”生活在和平盛世时期的百姓喃喃道。 活活饿死,连有钱有权的达官贵人们都跑不了,更何况是普通百姓?怕是只能更加惨烈。 但是活在大荒之年、朝廷又没有覆灭、有着达官贵人好吃好喝甚至为非作歹的情况下的百姓们,对此却没有特别多的伤感之情。 ——达官贵人们都如此,普通百姓肯定更惨,这是当然的;而能有多惨,他们自己就知道,因为他们就活在没有粮食、饥荒遍地的情况下。 若说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只能是对这种连达官贵人也要一起饿死的情况叫一声好! 反正百姓们在天灾人祸之下总会饿死,可更多时候那些贵人们是没什么事情的;这上面大家都一样,也算是公平了不是? 第171章 兴覆·卢循·徐道覆 “这可真是……”桓玄夺取建康的整个过程,嬴政觉得不知该如何精准地评价。 虽然大秦统一以前,六国的那些个国君和公卿们干的神奇之事也不少,发生的种种巧合、或者人为导致的神奇情况不在少数,让全天下的人都开了无数回眼界; 但是嬴政还是要说,东晋的这种情况,依旧能够算是让经历过天下割据时期的人开眼界的程度。 都要讨伐桓玄了,朝中的桓氏子弟竟然还没有被控制起来,还能够自由获得消息、自由传递消息; 都要决定动兵了,京中竟然还能够随随便便向外界传递消息,京城的消息就没有控制一下; 已经决定讨伐桓玄、并且发现桓玄也动兵了,朝廷竟然没有在沿途布下兵力层层防守,准备转守为攻,让桓玄一路坦途; 已经决定讨伐桓玄、桓玄收到消息主动出兵过来了,朝中也准备好了船只等,司马元显竟然又不敢出兵了; …… 这朝廷是干什么吃的?司马元显这种脑子和胆子到底是怎么掌控朝政的?传闻中的门阀士族子弟,都没有脑子不能提出一些有效建议、不能做出一些正确的决定吗? 哦,也不奇怪。 或许正是因为朝堂上都是这种货色,所以司马元显才能够掌握大权吧。 所谓的门阀士族,之前的什么王导谢安,包括桓温,或许水平确实不错,但现在的这些人就不怎么样了。 还有桓玄。 既然从最开始就是打算着要夺取天下、改朝换代,那就应该不断积蓄力量,探明敌方的军事和政治情况,做好战争的准备,结果在得知朝廷准备讨伐的时候,桓玄竟然还心怀恐惧,不敢出兵,只敢坚守; 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训练私兵不止一年两年,割据一方不止一年两年,结果出兵的时候,还要担忧自己麾下的士兵会不愿意与朝廷对抗,不听自己命令; 都已经出兵了,结果却没有办法鼓动士气,没有办法引导军心,还得靠东晋一方的愚蠢操作提振士气,提高信心; …… 嬴政看前面的内容,这桓玄准备夺取天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都已经招揽迁徙而来的异族和流民、封锁长江漕运了,结果到了要动真刀真枪的时候,竟然是这种情况? 桓玄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又干成了什么? 夺取天下,夺取天下,有这个野心,可实际情况竟然就是这么个德行? 也亏得他碰上的是东晋朝廷,是这个时候的东晋朝廷。 这两者属实是太匹配了。 以及,刘牢之—— 嬴政之前是真的没有想到,刘牢之竟然是一仗都没有打,就这么直接带着全军投诚了桓玄。 他原本揣测,刘牢之要么是先敲敲边鼓,然后投靠桓玄;要么是不出手,但是作壁上观一段时间,最终决定投靠桓玄。 可他竟然两者都没有,没有作战,没有旁观分析,而是直接干脆利落地投靠了桓玄! 原因就只有一个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度获胜,司马元显会容不下自己…… 这叫什么事儿? 这是个什么逻辑? 嬴政真的无法理解。 一来,他自己不是什么容不下有功将领的皇帝,功劳再大他也能够容下; 二来,他也不能理解刘牢之对于可能的容不下有功之臣的应对之法。 司马元显可能会容不下功劳太高的将领,嬴政觉得这确实很有可能——毕竟司马元显这一系列操作都让人觉得他不是什么合格的独揽大权之人; 但是面对这种人,刘牢之的应对也很有毛病。 担心司马元显容不下你,你就干脆直接投了对面? 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自己有了镇压孙恩的功劳,有了消灭桓玄这个对东晋的巨大威胁的功劳,手中又牢牢掌握着北府兵,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呢? 有了这些,难道不能应对司马元显吗?难道不能左右一下朝政吗? 即使不直接反了东晋朝廷,但是难道不能以此为筹码,提高自己的地位、权力、声望……对抗司马元显? 以东晋这么个门阀士族政治的情况,如何不能尝试一下将自己的刘氏的门第提升一下? 方法有很多,影响最剧烈的,是直接和司马元显撕破脸皮——都不一定等同于和东晋朝廷撕破脸皮。 但不管哪一种,在嬴政看来,都要比啥都不干直接投降了桓玄好得多。 刘牢之觉得他要是打败了桓玄,司马元显会容不下自己;但是投靠了桓玄之后,桓玄就能容得下他吗? 择主,择一个容得下有功将领的君主,确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并不是所有情况都能依靠择主解决的,有时候,倒不如发展自己,干脆一手遮天,让对方不容也得容。 【总之,桓玄进京了,流放司马道子,随后将其杀死,同时又杀掉了司马元显等人。投降于他的刘牢之也没有被放过,桓玄先把他调离,随后磨刀霍霍,刘牢之发觉不对打算反抗,却已经不被北府军的将领们支持,众叛亲离,最终自杀。】 【桓玄夺取政权后,建立桓楚政权,改元大亨——但我们并不用这个年号,也不用楚国这个国号,因为在后来这一政权完全不被承认,因此,我们还是使用元兴x年来计算年代。】 【桓玄虽然夺取皇位,并且好像想要革新一番,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干成,反而致使天下愈加败坏,民不聊生。他骄奢荒侈,召令急暴,连番动作使得朝野劳瘁,怨怒思乱。】 【所以,元兴元年他进入京城,元兴二年正式称帝,元兴三年便兵败身死。】 【达成这件事情的,正是原本随着刘牢之暂时投靠桓玄、颇有军功、被桓玄任命为中兵参军的刘裕。】 【在此期间,卢循那边也有着新动作。】 【元兴元年五月,已经被任命永嘉太守的卢循带兵进攻东阳(浙江东阳),随后被桓玄派刘裕击败,逃到了永嘉。】 【元兴二年,正月,卢循派自己的姐夫徐道覆——这在后期同样是一个关键人物——带兵进攻东阳,又在二月份被刘裕击败,八月,刘裕带兵到了永嘉击败了卢循,卢循最终渡海逃走。】 【九月,卢循带兵进攻番禺(广东广州),虽然广州刺史吴隐之率兵抵抗,但在十月份,卢循还是通过一次夜袭,成功攻下了番禺,俘获了吴隐之。】 【由此,卢循自称为平南将军,开始自己主持广州事务。同时,又派遣徐道覆进攻始兴(广东韶关),并获得了成功。】 【元兴年号共三年,在第三年消灭了桓玄后,次年便改元义熙。】 【义熙元年,卢循派人向朝中进献贡品,朝中此时刚刚消灭桓玄,于是干脆任命卢循为广州刺史,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徐道覆为始兴太守。】 【有了正当的名头,卢循和徐道覆为了更大的目标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 桓氏起家在西汉末东汉初,刘秀任命桓荣为汉明帝的老师,然后桓氏祖孙三代担任五代皇帝的老师,随后传承下来;东晋时期以军功崛起;桓玄败亡以后,龙亢桓氏就此衰落,但另一支主支铚县桓氏,一直延续到了唐朝。 第172章 起兵准备 “果不长久。”刘恒之前的判断得到了证实。 桓玄这种夺位的情况,从一开始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存在严重缺陷,完全做不到维持一个稳定长久的王朝。 先是东晋本身的情况——尽管皇室确实没有什么权力,但是司马家确实把皇位坐的比较稳当。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正是在于各大门阀世家的统一共识。 什么共识?这个天下就是门阀政治。 大家选定了司马氏作为皇族,由他们占着皇室的名头,地方、中央、层层结构,则全部交由各级门阀士族,所有人共同维持这样的结构、平衡,彼此妥协,共分利益…… 桓温之前未能成功,想来也和他无法破坏掉这样一个共识有关。 不管那个桓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也和桓玄一样有时候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但他最终没能成功的重要原因中,也必然包括对于这种共识的顾虑。 ——他要面对的,不只是占据了皇位的司马家,也不只是王氏谢氏,还有其他承认并且维护这种共识的门阀士族。 而如今的这个桓玄……他也破坏了这个共识,虽然此时的司马皇室也好,王氏谢氏这些门阀士族也罢,都已经开始虚弱无力,难以对抗他,但他依旧无法维持自己的统治。 理论上,在这种旧有的力量走向虚弱、无力维持原本的制度,自己又是通过军事力量夺取权力的情况下,那些旧有的力量是造不成绝对性的破坏的;可谁让桓玄此人的问题实在太大呢? 换做一个果决狠厉、有勇有谋、充满自信且手腕高明的人,说不定就这样就坐稳皇位了; 可桓玄嘛,虽然看起来是获得了成功,可这成功的过程又充满了完美“匹配”,他自己偏偏还没有坚定的自信,犹豫又恐惧,得志便猖狂。 倘若当时刘牢之没有直接投降,而是和桓玄交手,桓玄能够获胜吗?在一时的失利之后,他会不会再度感到恐惧,想要退回荆楚之地,转攻为守?…… 这些都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自信——对于皇帝也好,对于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枭雄、英雄也罢,都是必备之物,绝对不可以缺少的存在。 不论这个皇帝是明是昏,是贤是愚,也不管这个枭雄或者英雄究竟做了什么、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都不能少了“自信”这种东西。 没有坚定的自信,那这个人就根本成不了枭雄或者英雄,而若是此人是皇帝,多半也就是一个被人牵着走的皇帝。 桓玄,便正是如此。 明明时机已经还算可以,但在这个时间出现的人却偏偏并不合适,那就——只能成为下一个即将出现的英雄、枭雄、甚至皇帝的踏脚石了! 至于这个人是谁……目前来看,就是那个刘裕。 - “刘裕这个时候是镇守丹徒去了?”朱元璋回忆道。 “应该是的,”朱标也道,“刘裕此时已经都督十六州诸军事,并加任兖州刺史。” 刘裕现在手中的权力相当之大,晋安帝这一回加授他都督七州军事,之前刘裕身上就已经有了都督九州军事,两者相加,就是十六州军事。 此前不管是刘牢之也好,还是处心积虑的桓玄也罢,可都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刘裕,成功地抓住了每一次机会,将桓玄变成了自己的一大功勋。 【为了日后的更大的目标,卢循和徐道覆必须有足够的战船;而要制造战船,就必须有大量的木材。】 【但是,一旦积累大量的木材,徐道覆和卢循就需要找到一个足够大且足够隐蔽的存放之地——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从哪里才能找到一个能够放得下那么多木材,还能隐蔽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呢?】 【如果不存放木材,直接建造成战船的话,那就更麻烦了,战舰比木材更加难以隐藏。】 【卢循把准备战船的事情交给了徐道覆。】 【而徐道覆,也确确实实找到了一个好办法。】 【《晋书》对徐道覆的评价,是“素有胆决”,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特别是对于这种反对朝廷的人;《南北史演义》则表示,“卢循智过孙恩,而徐道覆智过卢循”;《南史演义》同样认为徐道覆智谋不低,“迥出何、刘上”,何、刘都是东晋官员,只不过“多智乐乱”。】 【那么,徐道覆找到了什么办法呢?】 【这个办法就是,“藏富于民”的化用版,某种意义上的“人民战术”——把木板分散开来藏到百姓家里面去。】 【只不过,和我们的发动人民群众不一样,徐道覆完全是利用百姓、并没有告知百姓实情来发动百姓。】 【徐道覆先是派人在南康山上砍伐木材,这些都是可以制造船只的木材,他的理由是要卖到下游的城镇里面去;结果砍了一段时日之后,他又宣称,自己手里面的劳力太少了,没法运到下游的城镇那里,只能就在当地、也就是郡城中卖掉。】 【在郡城中售卖的时候,徐道覆特意把这些木材的价格设定的非常低,低于常规木材的几倍;百姓们见到这样便宜且大量售卖的木材,当然是买回家了,为此甚至还有百姓卖掉了衣物换取买木材的钱。】 【徐道覆这样做了许多次,百姓们没有察觉什么,其他官员们同样没有任何察觉。】 【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赣江的水流急、且水道之中多有石头,出船很难,所以把木材运走或者其他,都不如存储在本地方便。】 【等到后来,徐道覆和卢循决定起兵的时候,徐道覆就派人根据记录下来的卖木材的收据一一向百姓索取,不允许隐瞒不报;随后,又雇佣人手拼装战船,只花费了十多天便完成了。】 【随后,他率领士卒进攻南康、豫章、庐陵的各个郡县,大获成功,当地官员纷纷弃城逃走。】 第173章 看准时机 刘秀挑眉,“‘素有胆决’,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评价了。” 在史书上,能够被付以正面评价的,已经算是人中的少数;而正面评价中,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忠”“孝”一类,而是正儿八经涉及到这个人的处事头脑心性等,更是又剔除掉了一拨人。 能上史册的,并非所有人都有涉及到“评价”的部分,不少人属于被记录了事迹,但并没有“评价”;有“评价”的,有些只是大而化之、概括笼统、堪称是统一模板的评价,比如常规的忠孝之类;只有剩下的一部分人,有真正意义上的“评价”。 而在这最后一部分人中,评价还要分好坏,是正面积极,还是负面批评。 特别是,徐道覆还是一个反抗朝廷的、可以算作是暴乱分子的人。 这种人,能够在史书上得到一个“素有胆决”的评价,属实不低了。 就算是其他两个评价,《南北史演义》和《南史演义》,同样也给了徐道覆一个不低的评价。 前者,是在孙恩、卢循、徐道覆三者之间进行了一个高低评判,徐道覆得到了最高评价;后者,虽然还是提到了徐道覆乱臣贼子的身份,可是还是不忘提到他的智谋水平,非要说的话,还颇有几分惋惜的意味。 能有这样的评价,能有这样的惋惜之感……徐道覆的水平确实不低了。 至少能看的出来,要比孙恩卢循、以及一大部分东晋官员的水平要高。 而他这一次隐藏木材的方法,就是一个证明。 确实很聪明。 - “藏富于民,藏于民……”对于徐道覆想到的方法,李世民也得表示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隐藏之法。 《孟子》中有言,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万民之心——这其中体现的,就是广大百姓的力量。 虽然很多时候百姓是随波逐流的,是被动的,是被驱使被引导的,但是如果能够反过来利用百姓的力量,那确实能够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比如曾经的张角太平道。 徐道覆的这个做法,虽然不是去“得人心”,但也确实是去利用了普通百姓的力量。 把大量制作战船的木板分散开来,放到百姓家中,谁能够意识到这些普普通通的木板背后的意味?谁能够敏锐地发现这些木板背后的主人? 购买这些木板的百姓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不把百姓当回事、自恃身份高高在上的官府又有几人能够发觉? 最少,东晋的这些个官员们是发觉不了的;刘裕或许能察觉,可他又不在当地。 这就是民的力量,也可以算是是人心、民心的力量的体现。 而这还是徐道覆利用百姓,并不告知百姓实情,并没有真的争取百姓的支持的情况。 如果他不是这种背后利用,而是真的让百姓们知道了实际情况、知道这些木板要用来干什么、并且还获得了百姓们的支持呢? 他能够做到什么地步?百姓们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不过,他没有真正地发动百姓。 对于徐道覆后来索取木材的做法,李世民理解,但又不是很赞同——如果徐道覆能够给这些百姓们相应的钱财的话那就算了。 但是徐道覆这么做的概率吧……实在是不高。 之前的百姓们为了购买木材,甚至变卖衣物;如今没了木材,还没了衣物,也没了钱,他们的损失太大了——衣物本身也非常有价值,对于普通百姓而言。 徐道覆这个做法,从这个角度来看,完全就是大坑特坑。 至于说普通百姓是贪图便宜所以才买了这些木材…… 李世民虽然不是什么穷苦出身,但也能够理解这种做法。 百姓们太穷,见识也不多——有时候正因为穷所以才没什么见识,他们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存、子女和长辈的生存,而这必须要精打细算,能买便宜的,就绝对不能买贵的,能便宜一分一厘那都是好的。 哪怕这个东西比同类便宜的太多,那也还是要买——不为别的,省下来的钱,说不定就能救了自己的家人,看病也好,稍稍吃得好一点不要死掉也罢…… 所以,他们选择购买这些便宜的木材,完全是情理之中。 徐道覆也是看准了百姓的心理和需求,才会这么做。 【徐道覆和卢循起兵的时候,是义熙六年。】 【是的,时间一晃而过,已经从义熙元年到了义熙六年。】 【这一次起兵,不是卢循的主意,其实是徐道覆的主意——他看准了时机。】 【什么时机?刘裕领兵出征,北伐南燕,不在国内,东晋兵力空虚。而东晋的情况是已经得到了证实的,因为刘裕出兵是在义熙五年,经过了将近一年时间,东晋内部的情况已然展露了许多。】 【徐道覆觉得这是一个起兵的机会,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们最后的起兵的机会了,于是建议卢循起兵;卢循不太乐意,为此,徐道覆亲自来了番禺,劝说卢循。】 【徐道覆的理由非常充分:“我们现今住在这里,难道你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敌不过刘裕;而朝廷也一直把我们当做心腹大患,始终想要铲除我们。” “刘裕的大军如今出征在外,还没有回来,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起兵,只是追求一日的平安的话,那等刘裕平定南燕,大军归来,他亲率军队到了豫章,派遣精锐大军越过南岭,你是根本敌不过的。” “所以,这个机会我们不能错过,如果我们抢先攻克建康,摧毁了东晋的根基,就算刘裕回来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况且,以我们的士卒,去进攻何无忌这些人,完全是易如反掌。”】 【最后,徐道覆表示,如果卢循还是不愿意的话,那他就带着自己始兴的兵马,去攻取寻阳。】 【卢循虽然依旧不乐意,可又找不出来理由反对徐道覆,也没有办法让徐道覆改变主意,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絮叨的建议。】 【他们兵分两路,卢循去攻取长沙一带,而徐道覆去攻取豫章、南康、庐陵一带。】 第174章 何无忌 “只想保有一日平安,等着东晋朝廷理顺局面,这当然是没有未来的。”刘邦慢悠悠地道,“从这一点上看,这个徐道覆的才智确实胜过卢循。” “只不过,他看起来对刘裕能够打下那个‘南燕’毫无怀疑?” 作为平定了桓玄、如今的兵权在握的人,刘裕显然是此时的东晋中真正的主事者,也是真正有能力平定各种起义、反叛的人。 所以,卢循和徐道覆两人真正的敌人,是刘裕;而多半,他们是打不过刘裕的。 这些判断都没有问题。 而基于这样的判断,徐道覆认为,在如今刘裕出征的情况下,已经是他们两人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站稳脚跟、攻破建康,那说不定还能有些机会。 ——这个思路倒也不算有问题,至少要比卢循一点也不想出兵要好很多。 当然,虽然思路不能算错,可徐道覆和卢循二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最终获胜的概率也是相当之低的,别说他们能不能打下来建康,就算真的打下来建康,他们也不可能就此安枕无忧。 别的不说,比如,他们觉得自己要趁着刘裕出兵来发动攻势,那等刘裕回来了呢?他难道不能打下来被卢循和徐道覆占领的建康吗? 当然,这是另外的事了。 现在的主要内容,是徐道覆劝说卢循时说的内容。 在徐道覆的理由中,刘邦却感受到了一点,那就是他对于刘裕的实力的相当信任。 刘裕去出征讨伐南燕了,所以这时候东晋国内空虚,是个好机会! 然后呢,然后徐道覆就告诉卢循,如果不抓住这个时机,等到刘裕平定南燕归来之后,就是我们大难临头的时候…… 虽然不排除这里面有徐道覆的私心,为了成功劝说卢循、渲染日后的可怕,所以言之凿凿说“等到刘裕平定南燕归来之后”; 但是,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刘裕可能征战在外然后战死回不来了? 就这么直接说“等到刘裕回来”,言外之意,不就是刘裕一定会回来么? 而且,刘裕不仅会回来,还是会在“平定南燕”之后回来——就没有可能是没能获胜,最后不得不回国?或者说,双方打了个平手,刘裕可能略占上风或者略略下风,然后选择先行回国? 反正不管他怎么回来的,都不妨碍他镇压卢循和徐道覆。 但是,徐道覆还真的是觉得,刘裕会成功平定南燕,并且能够归来,然后在归来后还能即刻开始处理自己和卢循的事情…… 这也算是对刘裕的能力的相当信任了。 刘邦不由感叹。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南燕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这个名头一听就好歹算是个国家,且不是那种已经彻彻底底风雨飘摇、稍稍碰一下就能散架的国家—— 要是这样的国家,那东晋之前总也会有人想要试一试。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刘裕领兵出征,东晋朝中是什么看法不清楚,但是与其为敌的徐道覆却真心实意地觉得,刘裕迟早会获得胜利然后带领大军凯旋。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刘裕的个人能力、麾下的兵力确实都在一个很高的水平线上。 想来过不了太久,刘裕就该成功登基了。 【卢循那边一路向北,徐道覆这边也同样。】 【在徐道覆陆陆续续攻占了不少城池之后,他遇到了江荆都督何无忌,此人正是那句“何、刘二人”中的“何”。】 【何无忌,刘牢之的外甥,元兴三年的时候,与刘裕等人共同击败了桓玄,并扫荡完了桓氏的势力,其后成为江州刺史,并受封安成公。】 【何无忌算是一员猛将,但他却不是一个沉稳性格,有时候还颇有些冲动轻率。】 【在此时准备对阵徐道覆的时候,何无忌的这个性格再度体现了出来。】 【和很多失败的将领一样,何无忌身边也有不少人向他进谏。】 【比如,他的长史邓潜之这么劝说他:“如今大晋的安危在此一举,卢循和徐道覆两人气势汹汹,士卒和舰船都很多,我们不可轻敌。不如我们先驻扎在南塘,坚守城池,想来那两人也不敢不管我们直接向东进军; 如此一来,时间长了,我们就是养精蓄锐,而他们必将陷入疲惫,这时候我们出兵进攻,必能大获全胜。”】 【参军殷阐也有一些建议:“卢循的部下都是当年三吴地区的人,都是身经百战而活下来的士兵,而徐道覆的始兴部下也都是骁勇善战之辈,绝对不可以轻视。 将军不如先驻扎在豫章,同时向周边的城池征兵,等到大军集结完成之后再与他们交战,也不算迟。 不然万一只带着如今的兵力进攻,万一失利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两人的建议中,虽然认为何无忌应当驻守的城池并不一样,一个是南塘,一个是豫章,但都是认为何无忌应该先坚守城池,不能贸然出兵;而守城之后,是征兵集结,还是养精蓄锐慢慢磨,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但和很多失败的将领的情况一样,何无忌同样没有听从任何人的建议,一点都没有。】 【他表示,当然要直接出兵啦。】 【何无忌领兵出战,直接到了豫章的西侧,此时徐道覆早已占据了一座小山,在山上布阵,命令数百弓弩手射击晋军;面对密密麻麻的弩箭,晋军的前半部分士卒多有受伤,因此虽然在乘坐战船前进,却又不敢快速进军。】 【这就让何无忌不太满意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没有打算稳扎稳打,而是直接换了小舰船,二话不说就是闯。】 【偏偏在这个时候,西风大起,直接把何无忌刚刚换上的小舰船吹倒了东岸,剩余的舰船不论大小也都被浪涛带着东飘西荡,难以维持作战状态。】 【徐道覆瞅准机会,乘风出兵,他的舰船都是大型舰船,面对这样的攻势,水师早已四散零落的何无忌根本抵挡不住,最终战死。】 第175章 刘毅 “确实是个颇为冲动轻率之人,这种人绝不能算得上一个良将。”赵匡胤非常赞同这段内容中,对何无忌的性格方面的分析和评价。 虽然,何无忌是代表朝廷的正方,而徐道覆是反动叛乱、扰乱苍生的逆贼。 可在这一战之中,何无忌的性格弱点可以说是暴露了个彻彻底底,轻敌冒进,轻率冲动,意气用事…… 这些性格特征,对于一个将领而言,可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当然,对于朝中中上层官员而言,也都不是什么好形容。 这一战,是徐道覆占了先机——他和卢循突然再度发动叛乱,这确实是打了东晋朝廷一个措手不及,附近的郡县官员纷纷弃城而逃;同时,经过多年的暗中准备,徐道覆和卢循麾下的力量可以说是十分充沛,舰船都浩浩汤汤。 这是东晋朝廷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也是何无忌等将领、官员所没有预料到的。 他们或许想到了卢循、徐道覆二人并不安分,但是他们没有判断出来徐道覆和卢循的起兵时间,更没有想到他们二人的准备能够如此充分。 但是,即便徐道覆占据了先机,何无忌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还是那句话,现在最需要时间、最需要速度的,不是东晋朝廷,而是卢循和徐道覆。 他们抢的是刘裕出征在外的时机,争夺的也是刘裕出征在外的时间。 等到刘裕领兵归来,东晋朝廷就可以大松一口气,而卢循和徐道覆就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末路——所以,卢循和徐道覆需要尽快攻克进军路上的城池,消灭可能的威胁力量,争取剩下更多的时间,以用来进攻建康。 但是何无忌不需要啊! 何无忌完全可以慢慢来。 他都不需要真的击败、击溃徐道覆的军队,他只需要能够将徐道覆一直死死地拖在这里、钉死在这里,他都能已经算是获得了成功。 只要让徐道覆脱不开身,只要让徐道覆不能前去攻打建康,何无忌就算是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时间一长,徐道覆的士卒们就会陷入疲惫,徐道覆自己都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陷入焦虑和举止失当中;而再等到刘裕领兵归来…… 那不就一切结束了嘛。 可偏偏,何无忌就是那么着急。 即便已经有至少两个人提醒劝说他,让他不要着急——不管是哪个建议,都是让他坚守一个城池,这不就是告诉他不要着急么? 让他不要着急,让他慢慢来,让他集结大军获得优势兵力,让他通过拉长时间慢慢磨死徐道覆……可他一个都没有听。 然后,他就要领兵出战。 这也就算了,出战就出呗,可他还跑到了一个徐道覆已经占据了制高点的地方展开战斗——这也不是不行,但面对敌军占据了地理优势的情形,通常主将都会制定相应的应对方案,比如分兵、诱敌、声东击西…… 但何无忌也没有。 他就那么上去了。 上去了以后,发现敌军弩箭密集,大船不好快速冲上去,他就一定要自己换了小船往上冲…… 最后倒是战死得非常壮烈,可对于局势而言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的价值。 赵匡胤不由得感叹出声:“幸好我大宋的将领并无这样的情况!” 他大宋的将领,都是开国功臣,身经百战,面对过各种各样的情况,都闯了过来,还缔造了一批绝对优秀的士卒。 多好! 到时候,这些身经百战、正在当打之年的开国功臣,这些经历过无数战火的洗礼淬炼的优秀士卒,就会是他北伐辽国、收复燕云的核心力量。 【在徐道覆这边进展顺利的同时,卢循那边也进展得不错。】 【卢循此时抵达了巴陵,准备直取江陵;而在这一带地区,有一个东晋官员,豫州刺史、卫将军刘毅,也就是“何、刘二人”中的“刘”。】 【刘毅,是北府兵的将领,也曾经参与过平定桓玄的战事,此后便被封为豫州刺史,南平郡公。】 【此时,何无忌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东晋朝中,朝中上下大为震惊。】 【而刘毅便准备置办舰船,讨伐卢循;而就在他准备出兵的时候,突然病重,朝中上下大惊失色,一时间陷入慌乱之中。】 【文武百官觉得,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别的援军了,如果刘毅都不能出战,那不如再度迁移——护卫晋安帝向北撤退。】 【为什么是向北撤退呢?明明北面都是其他国家,东晋还是从北面过来的。】 【那当然是因为,这个时候北面有刘裕,官员们打算去向刘裕的中军靠拢,这样才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不过,不用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刘毅的病没两天又好了,便准备率兵南征。】 【但是刘裕并不赞同刘毅的决定——是的,虽然人现在还在北方南燕那边,但是刘裕早就知道了东晋内部的情况,毕竟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指望着刘裕拯救大家,早就把消息告诉了刘裕。】 【同时,还希望刘裕能够尽快班师回朝,稳住局面,镇压卢循和徐道覆。】 【得知刘毅准备南征之后,刘裕专门写信给刘毅,表示自己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之前就和这些贼人交过手,熟知他们的用兵习惯、计谋阵法;现今,我的战船马上就要修建完毕了,到时候我打算在前方直接进攻贼人,到那时候,上流的重任都要交托与你。”】 【此外,还让刘毅的堂弟前去劝说刘毅,让他不要出兵南征。】 【但刘裕的这个想法并没有被刘毅接受,刘毅不仅不接受,还觉得这是刘裕对自己的瞧不起——他对自己的堂弟大发雷霆:“我当时不过是以一时之功推让而已,你就觉得我不如刘裕了?!”】 【在盛怒之下,他还把刘裕的信件直接扔在了地上。】 【转头,刘毅就带着两万水师从姑孰出发了。】 【刘毅亲自领兵南征,这个消息也飞快地传到了卢循和徐道覆两边。】 【徐道覆听说后,直接派人向卢循传信,表示刘毅的部下都是精兵,我们能不能夺得建康,成败就在此一举!因此,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击败刘毅,之后,江陵就不需要我们担心了。】 【卢循当日便离开巴陵,前去和徐道覆会合,顺着江流而下。】 【此时,他们兵卒有十万之数,战船则数以千计。】 第176章 刘毅战败·直取建康 “哇,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那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嫉妒别人的人啊?”一个小孩子好奇地问道。 他已经努力将自己这一回看到的内容,和自己以前存储到脑子里的各种知识对应起来了。 他的父亲也对于刘毅的行为动作颇感意外,此时先是习惯性地训斥了一句:“怎么能这么议论官府!” 小孩儿撇撇嘴,对于这一句训斥不以为意。 父亲也只是这么说一句,这些天来对于这神迹上的官员,大家早就已经议论得不少了,他接着喃喃道:“好像确实……这个刘毅对人家刘裕完全不领情啊,还看不明白情况……” 这么算下来,这个刘毅好像还真是话本子里的那种反面角色。 如果刘裕是主角,那么刘毅就是那个被刘裕拉拔起来,却又搞不清楚自己和刘裕各自的分量,不懂得感恩,还嫉妒刘裕这个主角,想要抢夺人家的功劳,后来面对新的挑战的时候,明明刘裕给出了正确的善意的建议,却依旧不领情; 如果卢循和徐道覆是主角,那么这个刘毅就是站在主角对面的丑角,明明已经有人提醒他了,可他却还自视甚高,傲慢冲动,即将给主角送来一份大功劳,让主角的势力和地位更上一层楼…… 反正,不管从谁的角度,这个刘毅的行为和态度,都让他算不上一个正面角色。 再者,这个刘毅丝毫“何、刘二人”中的那个“刘”,前面那个“何”的何无忌已经不敌徐道覆战死,现在刘毅难道能够敌得过卢循和徐道覆吗? 就算不是战死,多半也就是战败了。 对于刘毅这个人,心中有了判断的百姓可不只是这父子二人——百姓们虽然见识少,但也不是没有分毫的判断能力。毕竟,这种人又不拘泥于出身和阶层,哪里都有。 由此,刘毅这个名字传遍了千家万户,进入了广大百姓的视野之中。 两晋时期,特别是东晋乃至后来的刘宋时期的百姓,还不能对此有什么动作;但是再往后、再往前,百姓们在日常言语之中、在文学创作之中,就有人把“刘毅”这个名字拿过来用了——或者,是稍稍改那么一个字,然后用起来。 - “所以刘裕是已经在往回赶的路上了?”刘彻从刘裕的行动中看出了当时的情况。 东晋朝廷的那帮子废物,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及时地把消息传给刘裕,不要让刘裕什么也不知道,而他们也做到了这一点——说到底,这也关乎着他们自己的性命问题,不可能不上心; 刘裕那边,攻打南燕的事情大约进展比较顺利,一来徐道覆这个人都不觉得刘裕无法获胜归来,二来刘裕之前的军事水平、北府军的军事水平都不算低;三来,各种各样的暗示,都表明了刘裕就是那个宋武帝。 因此,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完成了南燕的战事,在往回赶的路上了。 就是不知道他麾下的士卒情况如何,能够及时赶到战场——建康的有多少兵力。 而这个刘毅嘛…… 卫青平淡陈述道:“其实以少胜多并非不可能。” 虽然刘毅带出去作战的只有两万兵力,而卢循和徐道覆合兵之后兵力来到了十万之数,但以少胜多绝不是不可能。 霍去病语气中充满了嫌弃之意:“以少胜多确实可以,但是这个刘毅不行。”能力不行,态度也不行,简称哪哪都不行。 以少胜多嘛,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特别是当兵力较少的这一方大多为正规军队,而兵力较多的那一方大多为农民、流民之类的乌合之众的时候。 两万兵力虽少,但确实是东晋朝廷的正规军——不知道这部分兵力是不是北府军,如果是的话,那战斗力还得往上提一提; 而卢循和徐道覆的兵力,虽然达到了十万,可其中的精锐有多少? 曾经跟着孙恩或者卢循作战、从东部来到南边的这些人当然算是精锐,即使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可战场本来就是最训练士卒的地方;徐道覆从始兴起兵,他最开始带着的这一部分也算是精锐吧。 这样算下来,这些精锐能有多少?绝对达不到十万的数量,能有个两万不错了。 而剩余的那些兵力,都是些只能打顺风仗、助涨威势的存在,如果战局有变,根本不能指望什么。 如果刘毅的军事水平可以,战前的心态也很正确,那么他不是不能尝试一把以少胜多,重创卢循和徐道覆所部。 可偏偏,他军事水平不好说,但是心态是绝对的有毛病,沉浸在对自己的自傲、对刘裕“瞧不起”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对卢循和徐道覆的轻视之中。 这能打出个什么好仗来? 霍去病再次冷哼一声。 他就是瞧不上这种人。 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还觉得是别人瞧不上自己? 而说起来以少胜多,说不定等到打建康的时候,刘裕反而能以少胜卢循和徐道覆的多呢。 【五月初七,卢循、徐道覆和刘毅在桑落洲交战。】 【双方的战船直接发生碰撞,卢循和徐道覆方面的战船船头又高又尖锐,还颇为坚固,而刘毅方面的战船船头又低又脆,甫一碰撞,刘毅方面的战船就开始出现了碎裂损毁。】 【见状,刘毅所部惊慌不已,只得躲避,而卢循和徐道覆率兵乘势冲击,直扑刘毅所部的战船,最终,就连刘毅本人乘坐的战船都被撞碎了。】 【刘毅无法,慌慌忙忙弃舟登岸,带着数百人徒步奔逃,其余没能跟上他一起登岸奔逃的士卒全部被卢循和徐道覆俘虏,他们的辎重也被尽数丢弃,堆积的满地都是。】 【刘毅不仅逃了,他还逃得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东晋南部的蛮荒之地中——在这里,没有补给,没有支援,一路上忍饥挨饿、疲惫劳累,队伍中死亡不断,最终和刘毅回到安全地带的人,只有十之一二。】 【不过,这一回,刘毅的官职并未被降低,刘裕安慰了他一通,最终让他仍任原职。】 【是的,刘裕已经完成了北伐,胜利回师了。】 【在抵达寻阳之后,卢循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但他还有些不相信,或者说不太愿意相信这件事。后来,击败刘毅之后,他又从俘虏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没跑了!刘裕确实是回来了!】 【当下,卢循就面色大变。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应该变上一变了。】 【原本,他们是计划一路直扑建康,彻底消灭东晋朝廷;现在,卢循觉得,既然刘裕已经回来,情况变化,那就不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不如退回寻阳那边,然后攻克江陵,用两个州的地盘来与东晋朝廷划江而治,完成对峙状态。】 【但是徐道覆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还应该坚持原计划,与东晋朝廷拼死一战,此时正该乘胜进攻,继续东下,直取建康。】 【卢循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同意了徐道覆的计划。】 第177章 建康动向 “这么仓皇?”刘秀惊讶,他还以为刘毅会和何无忌一样战死呢,没想到这人没死;没死也就算了,偏偏还这么狼狈。 这实在是够丢人的。 丢东晋朝廷的脸,也丢武将——特别是东晋武将的脸。 好歹也是参与过平定桓玄的战事的将领,嘴里面还说什么自己只不过是把功劳让出去了云云,最终实际一上手,竟然是这么个德行! 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而且,不仅战败,就连逃亡撤兵都做不好。 跑路的时候,只带了数百人,被他带出来作战的可是有两万人;带上的这数百人也没有全须全尾地给带回去,最终活着回到安全地区的只有十之一二——还不是因为被卢循徐道覆的追兵追击导致减员,而是因为跑进了蛮荒之地饥饿疲惫导致的减员。 实在是…… 刘秀难以评价。 反正,要是他手底下有个这么个人,给他打出来了这么个成绩,他绝对得把这人降上许多,彻底罢免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刘毅的战船是有什么问题?”对于刘秀而言,这个问题更值得他思考。 如果说从船只的构造角度讲,那双方碰撞的时候,船头高而尖锐的一方要比低的一方更占上风,这一点已经被刘毅和卢循、徐道覆证实了,不需要再怎么分析。 但是,从制造战船的角度讲,为什么刘毅的战船就更加脆,堪称是一碰就碎,而卢循和徐道覆一方就比较坚固,更加抗撞呢? 是卢循和徐道覆的战船使用的木材有所不同吗?还是他们的战船的木材和东晋朝廷的木材一样,但是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还是木材一样、也没有什么特殊处理,但他们通过改变船只的结构,使得原本一样的木材能够变得更加坚固抗撞? 还是说,是刘毅这边的战船时间太久了,没有养护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脆,而徐道覆和卢循的战船大多为新造的,所以更加坚固? - “如果卢循没有采纳徐道覆的建议,而是攻克江陵,划江而治的话……”李世民总结道,“那他们存续的时间或许能够更长一些。” 当然,是存续的时间更长一点,而不是直接获得最终的胜利。 后者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卢循和徐道覆两人也并非什么天纵之才,不论是内政方面还是军事方面。 比之刘裕,他们两人都差了一截。 但这一次的选择,也确实是影响了他们二人后来的存续时间。 如果抓紧机会、抢在刘裕到来之前,攻下了江陵,稳住了已经占有的地区,与东晋朝廷划江而治,凭借长江天险,他们能够坚持的时间可能还能更长一些;如果能够稳住脚跟,说不定还能效仿一下桓玄,也来一个停止长江漕运。 而且,划江而治的好处不止这些,如果他们能够稳住占领地区、好好经营的话,那就能获得一个较为稳定的粮草来源,这就是他们日后的后勤基地——这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稳固根基,建立据点,有了后勤,还能训练军队…… 这么一来,他们坚持的时间是能够长于直取建康的情况的。 直取建康,卢循和徐道覆所部在刘裕的攻势下,简直是一触即溃,直接败逃,最终连番禺这样的老巢都保不住,一点后路都没有。 当然,如果采取徐道覆的方案,那么就一定要坚决果断、乘胜出兵,这样,或许也能搏得一点可能——但是卢循又不是这种人,他又没有这样的决断。 从这个角度来讲,以卢循的性格,即使他当时选择了划江而治,很可能最终也会因为自己的这种少决断的性格而浪费了这样的地利。 【在卢循、徐道覆起兵当月,东晋朝廷就紧急把消息传给了北面的刘裕。】 【刘裕当时已经基本灭亡了南燕,还打算荡清河洛,光复中原,但既然收到了东晋内部起火的消息,便立刻撤军返回建康。】 【三月份,何无忌战死的消息传到朝中和刘裕的耳中时,刘裕已经抵达了山阳地带(江苏淮安)。见此,他觉得建康的情况不好保证,于是把大部分辎重放在船上走水路,自己则带着精兵和少量辎重加速赶路,最终在四月份抵达了建康。】 【五月份,刘毅大败,全军覆没,卢循和徐道覆继续领兵东进的消息传到了东晋朝中。】 【朝中官员人人自危,开始想方设法找其他出路——因为是在刚刚攻下了南燕后返回建康,且一路紧急、路途奔波,刘裕麾下的士卒多有伤病,同时,在建康之中,原本的戍守兵力不过数千人。】 【这样的兵力对比,朝中不少人都觉得太过悬殊,不能硬碰硬,应该找其他方法。】 【比如,迁都,或者说,暂时换个地方以避开敌军——朝中有人建议,不如带着晋安帝向北迁移到广陵去,暂时避开卢循和徐道覆的兵锋。】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诸葛长民以及孟昶。特别是孟昶,他觉得这个做法是最好的,于是提了许多次。】 【刘裕不同意,他认为一来情势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还可以拼一拼; 二来,也是更关键的,当下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为了敌军的到来而感到恐惧,缺乏坚守的意愿,一旦朝廷也真的放弃坚守、迁都离开,那么东晋将会彻底地崩塌——到那个时候,别说建康,就是跑到广陵也没有什么用了。】 【因此,刘裕表示,要“以身许国”“以死卫社稷”,刘裕的话很有道理,且他是实际有权力做决定的人,因此,东晋朝廷守在了建康。】 【顺带一提,孟昶听完之后,回家上了一封表,表示自己赞同这个想法,之前自己失策了,实在愧疚,愿意“一死谢过”,然后就服药自尽了。】 第178章 孟昶之死 “啊?死了?就这么回去自己喝药死了?”百姓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么一个神转折一样的结局给吸引住了。 原本,他们还对东晋朝中想要迁都——说什么暂时迁移,不就是迁都嘛——颇有几分议论的欲望,还很好奇刘裕要怎么做才能挽救危局,但现在,所有的想法都被孟昶的结局给冲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孟昶,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啊? 这是让所有观看的百姓都大感震惊,又大惑不解的事情。 如果说,因为政见冲突,最终孟昶在朝堂上被边缘化,甚至被贬谪、被罢官……他们都还能够理解,反正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不就是这样嘛。 贵人们彼此争斗,最后把在下风的人给挤下去,能彻底挤出官场当然是最好,不能的话也得把这人挤出中央,赶到那些个边边角角的犄角旮旯里面去。 而这个被挤出去的人呢,要么就此认命,老老实实的窝着,要么还不甘心,就再试一试能不能重新回去、或者把自己的政敌也给拉下来…… 当然,孟昶的这件事情也大约够不上政敌的范畴,说不定也就是继续在朝堂里面待着呗——不少百姓们揣度,刘裕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特别小心眼、一点反对意见都不能听的人,这种人多半也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而对孟昶下手。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的揣测,说不定刘裕就是那么小心眼呢? 可,可再怎么样,也没有人想到,孟昶竟然是自己回家写了个遗书——那什么表,他们也不懂,但既然是死前写的,不就是遗书么——然后就自己喝药死了! 哎哟,这究竟是怎么个发展? 有中年汉子莫名其妙,显然是脑子根本没能跟得上这种高速发展和巨大转折:“他,这个孟,孟昶,怎么就自己死了?这还啥事儿没有呢,不是刚刚讨论完该不该迁都吗,他怎么就回家就死了?” 这剧情实在是急转直下,太快了,快的人根本跟不上节奏。 前面不还在朝堂里面争吵,到底应不应该迁都么,然后这一场争吵以刘裕的胜利告终,他说服了所有人守在建康,而不是现在往北边跑。 虽然发生了争吵,但也没有什么剧烈的冲突,就是那种能够上升到生死的冲突,参与了争论的官员们也都好好地离开了朝廷,各回各家了啊——孟昶不也是这样,好好地到了家里面,也没有谁要半路杀了他,也没有谁在家里面埋伏。 回去以后,孟昶还有时间好好地写个表,表示自己赞成刘裕的想法……这也没啥,觉得刘裕的意见更好、被说服了也很正常,人的想法总是可以变的嘛。 可,写完,他就服药自尽了…… 嗯…… “有人要他死吗?没有吧?”妇人也不理解孟昶的行为,“好死不如赖活,虽然有些读书人和咱们这种人不一样,可孟昶这不是还啥也没有发生吗?怎么就到了要死的地步?” “别说什么读书人不一样,他孟昶既然是站在东晋朝廷一边的读书人,那在这东晋朝廷的危机时刻,他不正应该为朝廷效力?”旁边的人冷笑,言语也充满了厌恶嫌弃之情,“结果他是死了,合该算是个逃兵!” 说话这人和读书人打过交道,知道有些人不知道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读书正给了他们个借口,在面对事情、特别是自己的错误的时候,这种人就根本不能直接面对,总是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要么就是承认错误但是寻死觅活—— 笑话! 面对自己的错误,不应该及时改正、弥补吗? 他觉得,孟昶就是这种人。 在发现自己的决策有着重大失误的时候——虽然这个决策并没有真的实行,但也无法接受,然后还不想着及时地弥补,为自己效忠的朝廷效力,而是转头自尽了!在这种人眼中,或许这就是个所谓的“谢罪”吧。 呵呵,谢个鬼的罪。 当然,也有可能孟昶是因为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误,但是刘裕掌握大权,他改变不了刘裕的想法、也改变不了朝廷的决定,于是最终干脆自尽以展现一下自己的态度。 但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旁边的人觉得他说的实在有些过了,孟昶又不一定有什么坏心思:“说不定是有人逼死他的呢,要不然他好好的贵人当着,何必寻死?” 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可能,朝廷嘛,贵人嘛,说不得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要逼死某个人呢。 再者,就算没有人逼迫,孟昶也很有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不开,要是他没有当下自尽,说不定第二天就想明白了,也就没事儿了。 - 朱厚照兴致勃勃地对父亲朱佑樘道:“叫孟昶这个名儿的俩人还都死的不怎么样嘿,而且刘裕后来建立了刘宋,赵匡胤也是赵宋。” 这怎么能不算是一种巧合呢? 而如果算是巧合的话,这般的巧合,那也说不定就是天意昭昭啊。 东晋的这个孟昶,莫名其妙自己喝了药死了,死前曾发生冲突的对象是刘裕,刘裕后来建立了王朝,国号是宋; 五代的那个孟昶,作为后蜀的皇帝,最后没能敌得过赵匡胤,被赵匡胤俘虏,封了秦国公,然后没几天就莫名其妙死了,这个更绝,连死因都没有个说法,然后赵匡胤又是建立了宋朝的皇帝。 两个孟昶,两个开国之君,一个刘裕,一个赵匡胤,两个“宋”,这么巧合,朱厚照坚定认为,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系。 要不然,就是孟昶这个名儿,和国号为“宋”的开国皇帝犯冲。 朱佑樘笑笑,没有说什么。 在他看来,蜀后主的那个孟昶,其死因或许还能说道说道,很可能确实是被宋太祖赵匡胤干掉的,而且这个孟昶死的太快也太突然,完全没有预兆、也没有逻辑。 但是东晋的那个孟昶嘛,就不能这么说了。 宋武帝刘裕本身不像是会因为是否留守建康的观点不同就要逼死人的人,而这个孟昶——很可能是他自己脑子发晕、心高气傲、最终一时冲动自己决定自尽的。 大明的朝堂之中又不是没有这种人。 第179章 双方准备 【下了决定之后,刘裕亲自驻扎在石头城,广招士卒,修筑防御设施,并且采纳虞丘进的建议,砍伐了大量树木,全部做成栅栏,将石头城和秦淮河口周围全部包裹住。】 【有人建议将兵力分散开来,分兵扼守各大险要之处,刘裕没有同意这个建议。】 【他表示,如今是敌众我寡,一旦分兵,很可能不仅起不到扼守险要的效果,反而将如今朝廷兵力不足的情况暴露出来;而分兵扼守的话,一旦一个地方失守,就很容易动摇大军的士气,引发连锁反应。】 【所以,倒不如将兵力集结在一处,集中力量防守一个方向,也能够让卢循和徐道覆等无法搞明白朝廷现在究竟有多少兵力。】 【同时,刘裕对己方和敌军的情况进行了个一个综合判断。】 【他觉得,如果卢循选择发动急攻,也就是直接对建康南面的军事要地——新亭发动进攻,那么敌我之间胜负难分;如果卢循磨磨蹭蹭,退到蔡洲(江苏江宁)西岸,那么己方的胜利就堪称手到擒来。】 【所以,关键就在于卢循将会选择的战术。】 【而卢循又是个什么性格呢?他会愿意冒着风险直冲新亭吗?】 “卢循当然不是这种敢于冒险的人,能这么做的,只有徐道覆。”刘秀摇头。 但是,队伍之中最终做决定的终究是卢循而非徐道覆,所以,这一战,卢循和徐道覆方面败局已定。 当然,卢循不仅不敢冒险,还缺少决断力。 他如果真的不愿意冒险,那倒不如当时坚持他自己的“低风险”“万全之策”想法,占领两州之地,隔着长江与东晋朝廷划江而治、分庭抗礼; 如果他听从了徐道覆这么一个时时刻刻敢于冲杀、敢于搏那个微小机会的人的建议,那就应该这一路都走这个风格,一路搏杀,敢于冒险,敢于赌博,而不是到头来又开始追求什么“万全之策”“毫无风险”。 这简直就是牛头接上了马嘴,根本不搭,也根本不能放到一起;如果强行拼接到一起的话,那最终得到的结果一定是失败。 【五月十四,卢循和徐道覆的大军抵达秦淮河口。】 【到达后,徐道覆当即表示,应该立刻登陆,与刘裕决战——向新亭进军!】 【进军新亭侯,前往白石(江苏南京),然后直接把战船全部烧掉,登陆作战,分兵对刘裕展开进攻。】 【这个想法,正是刘裕判断之中“胜负敌我难分”的第一种,但是卢循不这么觉得。】 【卢循有智谋,但是少决断,且绝不愿意冒险。】 【因此,他表示,如今我们这边的大军还没有全数抵达,而东晋朝廷那边,孟昶不过听见了点风声就被吓得自杀,由此来看,东晋朝廷的军队应当会在几天之内就自行溃散。】 【这样一来,决定胜负也只需要一个早晨而已,何必冒着损失士卒的风险,去冒这个险呢?不如按兵不动,等着看东晋朝廷那边有什么动向。】 【顺便,卢循还表示了对徐道覆想法的批评:“一直依靠侥幸在战场上投机取巧,可不是什么一定能够战胜敌人的方法。”】 【徐道覆无法,到底卢循才是主帅,卢循真的决定了的事情他也不能更改,再者,现在内乱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最终,徐道覆叹息道:“我最终必定会被卢公所误,追求的事业一定无法成功。如果我能够有幸被一位英雄所驱驰,那天下早就平定了!”】 【卢循没有直取新亭,而是退到了蔡洲。】 【刘裕抓紧机会,又修治了越城(江苏江宁),并且紧急建立了查浦、药园、廷尉三个堡垒,分派将领屯兵驻守;同时,又让宁朔将军索邈,让他带着归降东晋的南燕鲜卑具装虎班铁骑,共计千余人,从淮北赶到了新亭。】 【刘裕这边的准备差不多完成了,而卢循那边,也终于开始进攻了。】 李世民对徐道覆的叹息不置可否,徐道覆此人确实有些才智,也有决断和胆魄,能够在东晋搅风搅雨就已经证实了他的能力。 但是此人究竟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安安生生地待在某个英雄的麾下,并且在后来天下平定之后、老老实实地镇守或者治理一方……那可难说。 而且,徐道覆的水平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展示——真正的平定天下,要面对的可不是东晋朝中的这批无能之辈,而是要南征北战,向外扩张的。 但是,对于卢循的想法,李世民就是彻彻底底地嗤之以鼻了。 “什么叫‘依靠侥幸在战场上投机取巧’?说这话才是侥幸吧。”他冷笑出声,完全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卢循一心想要求一个万全之法,找一个低风险少损耗的方案,为此磨磨蹭蹭,他这种领兵风格,之前能够获胜才是真的侥幸!” 徐道覆的问题不少,但是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是要比卢循好许多的。 至少,他敢于冲杀,敢于赌一把,不畏惧风险,也能够抓住时机——卢循嘛,别的不说,贻误战机那可是毫无疑问的。 他这么磨磨蹭蹭,等着东晋朝中的反应,等着大军全数集结,最终能不能有什么效果先不说,给了刘裕一个大好机会倒是真的。 有了卢循在这里磨蹭,刘裕就可以相对从容地构筑防御工事,能够将防守措施布置得更加完善,也能够想到更多的应战之法——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好时间。 就像是刘裕自己判断的那样,如果卢循大军一来就直冲新亭,一点也不拖延,那么刘裕这边也就必须得迎战,到时候,他这边准备不够充足,另一方士气又很高,二者之间孰胜孰败可就真的难分了。 这也符合徐道覆要求卢循直接东进的逻辑。 偏偏卢循自己扔掉了这最后的机会。 不仅扔掉了,还说这种做法是什么凭借侥幸在战场上投机取巧——呵! 对于打仗,李世民可以很肯定地、完全不留什么余地地表示:如果打仗不敢冒风险,那就根本不能获胜。换言之,打仗,必须要敢于冒险! 当然,不是说那种没头没脑地胡乱冒险,而是经过评估之后,该冒的险就必须冒。 世上哪来的什么十成把握、毫无风险的事情? 日常都很少见,战争就更不可能。 战场上,到处都是风险。 ----------- 打仗怎么可能没有风险?比如当年我们的那一位战神 第180章 合理冒险 朱棣也对卢循的逻辑也非常不认同。 “追求无风险的胜利,完全是异想天开。”他这么说道,一边的朱高炽也好,朱瞻基也罢,对于朱棣的说法都是连连点头。 ——这可不是他们为了附和爹\/爷爷,而是因为这就是大实话,就是真理啊! 打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追求没有风险的过程?怎么可能一定要等到一个没有风险、十成把握、万事俱备的时候? 要打仗,很多时候就是要赌一个结果,以及拼一个战争过程中的随机应变。 不说别的,就说战争双方交战,如果你把控住了己方的兵力数量、掌握了敌军的兵力数量——并且有把握敌军绝对不会出现增援;掌握了敌军的作战策略,确定他们只会选择某一个战术,并随之制定出了己方的战术计划;确定了敌军主帅在作战过程中会做出的应对、确定他们不会出现任何其他的反应而只会按照计划来…… 这看起来,貌似是万无一失了吧。 但是,除了这些敌军的情报、动向、人员之外,你还需要保证己方的队伍中不会出现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 比如,突然伙食上出现了问题,士卒们出现了肠胃不适,战斗力下滑;比如,军中出现了某些疾病的感染和传播,导致士卒们战斗力下滑,甚至于要更改作战计划;比如,军中突然出现了不可控的突发性事件导致战斗力下滑…… 当然,这些还是在军中的,在战前的,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预防的。 只要把控好粮草,控制好伙食,同时注意卫生、防疫、保暖等等,就可以避开大部分的疾病感染。 但是,还有一些在战争过程中的突发事件: 比如,在发起冲锋前进的时候,突然有几个士卒脚底打滑,然后摔倒,随后绊倒了接下来的一大堆人,导致己方大军陷入了混乱之中,而且这个混乱还有可能扩大、可能被敌军注意到然后利用起来,反过来让己方陷入不利; 比如,在作战过程中,士卒的作战水平莫名其妙没有发挥完全,比平日里低了一截,导致没能胜过敌军,也没能让战术计划正常进行; 比如,在作战过程中,某个非常重要的将领突然猝死,导致军心大乱…… 等等等等。 不要笑,虽然这都是非常非常低的概率的事情,但又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 脚滑摔倒带累后面一大群人这种事情,日常生活中又不是没有发生过,那在战场上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万一,这些个士卒就是那会儿走了个神,或者腿软了一下呢? 而士卒的作战水平没有完全发挥这种事情,就更加常见了——既然能够出现超常发挥,例如背水一战的巨大力量,那自然也有可能出现水平降低的情况; 至于说重要将领突然猝死,这当然也是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可能,这些可能发生的概率并不高,但一旦发生,就有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这难道不是风险吗? 以上种种,都还是人方面的因素。 但战争,除了人,还有天时地利——特别是天时。 就比如徐道覆和何无忌的交战,在作战过程中,西风骤起,把刚刚换上小船的何无忌给吹了个七荤八素,还把剩余的东晋朝廷方面的大船也吹得四处摇晃。 这是人能够控制的吗? 如果没有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虽然何无忌的小船不一定能够发挥他想要的作用——突进到徐道覆的大军阵前、完成前期冲锋,但是也不至于被吹到东岸、吹得头昏脑涨,迅速战败。 除了风之外,还有雨。 如果突然天降暴雨,那么到底对哪一方有利,对哪一方有害? 天象有很多,都并非人力所能控制。 而这些,同样是极大的风险啊! 卢循想要追求没有什么风险,想要追求十成把握,并且觉得徐道覆的直冲新亭的方法是错误的——他自己的想法才是大大的错误! “如果朕当年也是这么个想法,如今恐怕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朱棣哼笑,并不忌讳自己当年的登基历程。 而他自己的整个经历,也恰恰是最好的证明。 打仗,当然不能说是觉得毫无把握就跑过去打;但是,如果想要追求十成、九成之类的把握,那也同样是笑话。 他当年决意起兵的时候,虽然知道自己手头有些兵力、有些人脉、能够控制一些地方、了解附近的地形和将领、对朱允炆此人的性格也有些了解…… 但是,到底是处于一个大体上不利的形势的。 当时他手中的把握,可绝对没有什么八九成! 他要是追求什么稳稳当当,那真的是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除了他这种起兵的情况,普通将领领兵作战的时候,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战场上,有几个对手会跟你打什么“堂堂之阵”?你要是循规蹈矩、谨小慎微,最大的可能不是获得胜利,而是被敌人消灭。 “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这句话说的是出奇制胜,但是想要达成“奇”,可同样少不了“险”;“凡兵之动,知……而后可以动于险”,主将知道了敌人的情况后,就可以合理地去冒险。 再者,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为了让将领能够更好地把控抓住战争的时机;而战争的时机,其实很多时候就是稍稍地冒一下险。 ——谁在决定某个战术、决定发动进攻的时候,能够说自己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一定能够获得完全的胜利? 左不过是得失衡量罢了。 第181章 连连战败 【卢循先是试探性地派出了十多艘舰船去进攻石头城的栅栏处,但在刘裕布置下的弩箭的攻势下,被击溃了。】 【有了第一次试探后,卢循觉得自己不能直接硬攻。】 【于是,他选择设伏佯攻。】 【他先是在秦淮河南岸设下埋伏,随后挑出了一批老弱,让他们乘坐舰船前往白石,摆出一副要进攻白石的样子,同时散播流言声称自己要让全部大军都从白石登陆作战,随后等待刘裕转移重心。】 【面对卢循的动向,刘裕确实心怀担忧,他担心卢循真的率领大军从白石登陆,于是亲自领兵北上,前往白石去阻击卢循的进攻。当然,在秦淮河南岸,他还是留下了防守兵力的,以及参军徐赤特、沈林子等人。】 【不仅留下了人,刘裕还留下了命令,要求他们坚守南岸,切断通往查浦的道路,并且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擅自出兵。】 【刘裕一走,卢循便开始了动作。】 【五月二十九日,卢循直接派兵火烧查浦,并且派兵直取秦淮河南岸。】 【面对来袭的卢循大军,参军徐赤特直接把刘裕的话抛之脑后,自己直接带兵出战,结果中了卢循提前设下的埋伏,大败,徐赤特本人坐船逃往了秦淮河北岸。】 【而留守在原地的参军沈林子等人,则依靠之前设立的栅栏坚持防守,同时,又有朱龄石带着援军赶来相救,卢循才就此退兵。】 【但卢循并不是就这么停下了动作,他直接亲自率领精兵急行军,抵达了丹阳郡。】 【此时,刘裕也紧急处理秦淮河南岸的事情,一面将擅自出兵、又私自逃走的徐赤特处死,一面派朱龄石等人带着一千余名精锐士卒渡河,击退了数千名卢循所部。】 “卢循确实还是有些指挥作战的能力,但是能力还是不足。”一名官员总结道,虽然这个卢循在有时候确实是有点大失误,但是要说他完全没有点军事能力,那也不是。 “他到底是范阳卢氏出身,家中传承的典籍和知识就不知有多少,”另一人笑道,“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是一无是处,那就是真的没法说了。” 哪怕卢循这一支往南走的范阳卢氏在东晋备受排挤、走向没落,可家中多少还是有些底蕴在的,而这些底蕴之中,必然也是有些兵法军事的经典。 有这样的家族出身,卢循如果真的在兵法军事上一无是处、什么也干不了……那范阳卢氏就是真的完蛋了。 他们这些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哦,不过,这种在军事上一无是处、但是又有着家族传承底蕴的人,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也很符合这个逻辑嘛,后来这些个家族不也是没多少荣光了么。 【在丹阳郡的卢循进展并不顺利。】 【刘裕之前布置下的防守设施——栅栏确实是颇为有效,卢循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突破。而就在丹阳郡,他尝试进攻栅栏的时候失利,同样是遇到了暴风,战舰没能抵得住这样的狂风,被吹翻了,死者众多。】 【卢循便退离了丹阳郡,转而和刘裕所部在秦淮河南岸再次交手。这一次交战是列阵交战,但卢循再度大败。】 【在建康附近的连续大型战败让卢循放弃了直接进攻建康,他把目标改成了京口一带。】 【卢循带着大军进攻京口,在京口大肆抢掠了一番,却并没能获得什么。】 【这个时候,卢循心中的退意越发浓重。】 【他干脆对徐道覆表示:“如今的大军已经陷入疲惫,根本振作不起来了!所以,也就不能继续作战下去。我们可以像占领寻阳,然后一同打下来荆州,接着以此立足,慢慢和朝廷抗争,这样,还有获胜的机会。”】 【七月初十,卢循从蔡洲撤退,前往寻阳,并留下了部将反冲民和五千士卒驻守南陵。】 【七月十四日,刘裕派遣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玉、辅国将军王仲德等将领带先锋军追击卢循,而自己则带着主力大军跟随在后。最终,在雷池,再度击败卢循。】 【而这个时候,徐道覆则带着三万兵力前往江陵。】 【江陵城中惊慌失措,谣言四起,城中流传着“卢循已经攻占了建康,现在是派遣徐道覆来镇守荆州”的消息。】 【此时镇守将领的是刘道规,他在江陵百姓的心中声望很高,百姓们愿意听他的话,跟随他作战,因此,城中的动乱并没有如何发生,秩序便恢复了稳定。】 【刘道规将刘遵命为游军,兵分两路,他本人带着大军出豫章口,进攻徐道覆;刘遵则带着另一部分兵力见机行事。】 【徐道覆方面的士气旺盛,兵锋锐利,直接突破了刘道规的前军,节节前进;但刘遵的军队出现了,这一支舰队直接从侧面突入了徐道覆的舰队之中,直接把徐道覆的大军断成了两节。】 【徐道覆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前后不能相顾,军心大乱,一片慌张。】 【刘道规也趁势进攻徐道覆,与刘遵一起共同拦截徐道覆所部的舰船,最终,徐道覆走投无路,杀出了一个小口,突破后往湓口而去。】 “该退的时候不退,不该退的时候又想要退了,”刘邦摇摇头,“从卢循的性格来讲,他原本获得胜利的机会就很小。” 在中途和徐道覆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卢循就应该想好自己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走。 如果坚定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冒险和刘裕对上,就是要据守两地、倚靠长江天险的话,那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攻下这些地方、重塑地方秩序、稳固自己的统治、完成完善的后勤建设、加强士卒的训练…… 如果同意了徐道覆的想法,拼命一搏,直取建康,那接下来又该怎么走?要坚定目标和信念、说干就干、决不能拖延一丝一毫、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迅速进军直抵建康,随后不给刘裕太多的时间直接进攻新亭,然后攻下新亭再去进攻下一个目标…… 但是卢循不是这样。 他不想冒险,可又不能坚定自己的想法、而是选择听从徐道覆的建议;他按照徐道覆的计划去进攻建康,却又不愿意冒风险,心里面其实还是想着要割据一方、划江而治…… 这样在两方都有着心思,最终能有个什么好? 这个问题,就不是卢循军事方面的能力,而是他的心性问题。 第182章 粮草·信任 “我懂!”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道,声音只有周围一小圈人能够听见,“看了这几回,我可是知道些东西了,什么兵法战略我不明白,但是这个卢循他没有什么粮草我是看明白了!” 没有粮草,可还怎么去继续维持作战? 别说卢循说自己的士卒们现在陷入疲惫、无法振作起来,就是他的士卒没有陷入疲惫不能振作,那也不能没有粮草地去作战啊。 空着肚子,谁还能打仗? 饿得要死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还打仗? 粮草粮草,这可是重中之重。 看了这么几回,虽然他还没搞懂很多东西,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维持粮草线,但是他至少已经能够明白——卢循这种情况,多半就是没有稳定的粮草补给的。 周围一圈人都赞同不已。 “那可不,这卢循这一路过来,一看就是没有那种正儿八经的粮草的。”一个人道。虽然他也不懂究竟怎么算正儿八经的粮草,可卢循这样就是没有! 为什么卢循没有,因为前面几个农民起义就是类似的行军风格,然后之前的那些个农民起义就没有稳定的粮草来源;那么一类比,就能知道,卢循大约也是没有的。 一个自觉自己懂得更多的人在一边道:“你们看他们这种进军路线,一路都在打打打,速度那么快,这些个城池也都是打下来占领,根本来不及稳定下来,他们就已经走人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有什么持续稳定的粮草?” 这从南面打到建康,才几个月啊,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在新的城池中构建什么稳定的粮草补给来源? 只能是打下来一座城池,然后就从城池中已有的粮仓里面抢一堆呗。 他们又来不及耕种新的、也没有多少存储。 更何况,卢循的兵力到了中期,就有了十万人——那可是十万人啊! 十万人,每天得吃多少?要是他们还有马或者其他牲畜,那这些牲畜也得吃的。 如果说平日里,官府要给十万人吃的,那也没有卢循需要的粮草多——日常给人吃的,那就是饿不死就算,每天一碗稀粥……总之,就是怎么省怎么来;可打仗不一样,卢循要是敢这么给士卒吃,这些人还怎么可能愿意去跟着他拼命? 就算不跑路,那也是饿的没力气跑路了。 跑路都没有力气,那就更没有力气打仗了。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人总结:“这是不是就是那啥……靠打仗抢粮食?”一旦没有新的城池,那就没得吃。 “没错!”最开始低声说话的中年男人表示肯定,顿时又想起来了什么,“我说呢,他们这种一路打下来的情况,士卒不疲惫才怪呢!” 打了这么久,一直打一直打,虽然基本上最终是获胜的,可那也会感到疲累啊!这么下来,到了建康这里,不出问题才怪。 要是进攻建康的时候还是一直获胜也就算了,可他们又做不到,最终大家必定会不愿意接着打仗了——况且还有卢循这个主帅的想法。 - 李世民则从另一点出发,对儿女们谆谆教诲:“你们看,这江陵能够守住,不被徐道覆占领的一个关键原因是什么?” 他不等儿女们回答,接着道:“当然,刘道规和刘遵的战术非常重要,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抓住了合适的机会,让徐道覆首位不能相顾,最终战败而逃;但除了这一点呢?” 李泰回答:“之前城里面没有乱起来。” 李世民赞许地点头,摸了摸李泰的脑袋,笑道:“没错,江陵城中没有发生大的动乱,这一点也很关键。” 如果城里面乱起来,必然会对刘道规的计划产生影响,甚至导致大军不能及时有效地迎战徐道覆也不是没有可能,最终还有可能因为内部的混乱而被攻破; 即使没有这么严重,那也会对城中的秩序造成负面影响,官府就必须要抽调一部分人手来维持秩序,这样,就有可能会对刘道规的精力、对江陵的兵力造成负面影响。 “但是城中为什么没有彻底乱起来?因为刘道规反应很快,及时平息流言、安定人心;但是更重要的是,刘道规在江陵地区治理多年,秋毫无犯,一席不取,政治清明,让百姓都很信任他。” 信任,是非常关键的一个东西。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就是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一个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不干坏事儿、为百姓着想、政治清明不贪污腐败的官员,他说“现在一切都好,大家要对官府有信心,要相信我这个官员”的效果,和一个一直以来贪污腐败、抢掠百姓财物、伤害百姓、为非作歹、奢侈享乐、一手遮天的官员,说出来这话的效果,完全是天差地别。 前者这么说,即使百姓们心里面感到有些慌张不安,但也能够忍下来,老老实实待着,按照原来的样子继续生活,遵守社会法度,听从官府的命令; 后者这么说,那只怕所有人脑子里面就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该怎么跑路?该怎么逃?怎么能把家小带上,在灾难发生前尽快逃走?怎么能够给家里面、给自己弄到更多的东西,不至于忍饥挨饿?…… 就像是这一次在江陵地区的流言,大家都以为卢循已经攻克建康了,徐道覆这一回是过来接收江陵的;这种流言,如果当地百姓不信任刘道规的话,是不那么容易平复下去的。 但是江陵地区的流言平复得很快。 这就和刘道规多年经营、百姓们对他的信任脱不开关系。 看着儿女们表示理解,李世民又道:“但是,有时候只有信任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其他方面的辅助,比如,”他笑了笑,“恩情。” 恩情这种东西,可是大杀器。 当然,不是没有那种不记恩、甚至恩将仇报的畜生,但那到底是少数。 更多的人,还是认认真真地记着恩情的——如果恩情过大,那没法还,但也会尽自己的能力给予回报,比如多做一些事情之类的;指望他们给出多大的回报确实很难,但要让他们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做一些事情,那还是可以的。 不记恩、恩将仇报的人是少数,能够用性命回报恩情的人也是少数,大多数人就是这种普普通通的回报恩情。 第183章 战败逃亡 “之前卢循尚未败亡的时候,桓玄的堂兄弟桓谦就曾经趁乱来攻打江陵地区。”李世民讲述道。“当时江陵的百姓很多人都心怀其他想法,并没有打算为东晋效力,而是和桓谦互通有无,其中甚至有不少百姓主动悄悄为桓谦通报城中的动向,为桓谦提供情报支持。” “后来,桓谦战败,刘道规杀了他之后,从他那里搜罗出来许多书信,这些信件都是江陵的百姓、士卒写给桓谦的,可以说是通敌的绝对证据。但刘道规为了安抚民心,根本没有去查看,而是直接全部烧毁。” “所以,江陵的百姓由此感念刘道规的恩惠,一直没有听信流言?”李承乾道。 李世民点头:“刘道规做法非常高明,由此让江陵所有百姓自觉自己受到了恩惠,不能再度反叛。” 当然,这其中也有着其他的考量。比如,大家回想,自己之前悄摸摸地和桓谦来往,想着桓谦是不是能够打下来江陵,但是结果桓谦失败了,还死了,还把大家和他沟通的信件落到了刘道规、朝廷的手中,这根本就不靠谱啊! 现在,他们如果再和徐道覆悄悄来往,那之后徐道覆是不是也会战败,然后再把大家的把柄、罪证落到刘道规、落到朝廷的手中?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要是真的这样,他们两次悄摸摸通敌,那可真就是没活路了。 ——因为这一重考量,所以大家老老实实地,不搞什么小动作,也是有可能的。 【卢循在雷池战败后,连长江一侧都不想守了,而是想要直接退回广州。】 【但是,刘裕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在卢循退兵的时候,刘裕便派遣了建威将军孙处带着三千人,从海路出发,前去进攻卢循的大本营番禺。】 【这个时候,卢循还在江陵地区打转,先是尝试进攻江陵,被刘道规击杀,又是偏师被江州刺史派遣的前锋军击破,甚至粮草路线都被断掉了。】 【刘裕亲自率军南下,刘毅镇守后方;听闻这个消息的南部的官府,也都纷纷动了起来。】 【原本被卢循留在南陵、带着五千士卒的部将范崇民,被王仲德等人率军击溃,丢失了南陵地区。】 【没多久,孙处带着三千人抵达了番禺附近,他趁着番禺守军防守松懈的机会,直接放火烧了番禺的水师,并且在当天就打下了番禺。】 【由此,卢循连最后的退路、自己的根基之地,都丧失了。】 【但是这时候的卢循也没有这个心情管番禺的事情——不知道他军中的消息渠道还是否通畅,能不能收到番禺被攻陷的消息,即使收到了,也只是让他越发焦虑、心情更加恶劣悲观而已。】 【雷池一战,其实本来不会这么快发生的。】 【刘裕本来打算屯兵雷池,等待机会,卢循则是宣称自己不打算进攻雷池、而是要顺流而下;但听到消息的刘裕觉得,这很可能是卢循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机会跑路、逃到海中的说法。】 【于是,他先是派遣王仲德带着两百艘舰船去截断了卢循可能的进入海中的通道;随后,才与卢循展开了雷池之战。】 【卢循、徐道覆两人率先发动了进攻,刘裕先是让所有的轻便快捷的舰船出击,随后又派遣骑兵从西岸登陆,水陆夹击。】 【此外,刘裕的军中有着大量的弩箭,弩箭的威力极大,卢循、徐道覆的士卒完全无法抵挡。】 【又有当天的大风影响,卢循的水师根本无法正常作战,不得不停靠在西岸,于是,刘裕趁势发动火攻,加上西岸的骑兵冲杀,卢循和徐道覆大军惨败。】 【卢循战后,想要先撤退到豫章地区。】 【为此,他先是在左里(鄱阳湖口附近)设立了栅栏防守,并且做出了一副自己将要发动反攻的样子。】 【刘裕也率军抵达了左里,虽然卢循设立了栅栏,但是这个栅栏的效果并没有当时刘裕在建康附近设立的栅栏效果出色——有可能是卢循设立栅栏的方法有误,也有可能是这个地形不支持,还有可能是当时卢循所部的士卒战斗水平不如如今刘裕的士卒的作战水平高……】 【总之,这一战,卢循的士卒也算是拼死作战了,但到底还是没能敌得过刘裕的盾。】 【没多久,卢循战败,刘裕率军乘胜追击,最终卢循只能自己乘船逃走,后来收拢到的逃散额士卒也不过一千余人。】 【剩余的大量士卒,要么被杀,要么跳到水里面后溺水而死,死者多至上万。】 【其余未死的人,被刘裕招降,他宽赦了这些人,并且派兵继续追击卢循。】 【已经丧失了基本全部兵力的卢循一路逃亡,他只想着逃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带着这还千余人前往番禺,而徐道覆在战败后,则是向着始兴前进。】 【但抵达番禺附近之后,卢循才发现,自己的老家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他试图进攻番禺,但是孙处牢牢防守,卢循未能成功;徐道覆的始兴倒是没有被别人偷偷攻陷,于是他进入了始兴,固守城池。】 【徐道覆的士卒也是剩下了一千多两千人,且同样疲惫不已,根本不能继续作战了。】 【刘裕的部下孟怀玉带着轻兵,独自追击徐道覆,一直追到了始兴城下。】 【卢循尝试进攻合浦,这一次,他成功了,随后,他又进攻交州。】 【抵达交州之后,卢循的运气终于用完了,他没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中了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