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奴颜媚骨》 前奏:序章 “令皇贵妃薨——” 魏嬿婉死了,这九年间她如同疯妇般被皇帝幽禁在永寿宫。皇帝为了乌拉那拉氏,为了解恨,每日赐她一碗蕈菇汤加以折磨,后来皇帝有意让十五阿哥永琰继承大统,但又觉得永琰有这样的额娘不体面,便下令让春蝉和王蟾给嬿婉送去了鹤顶红。 嬿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最后毒发身亡,死在了乾隆四十年。 皇帝为了颜面,只好对外宣称皇贵妃魏氏病逝,后追封她为令懿皇贵妃。 令懿,多可笑的封号啊。 争了一辈子,从一个小宫女到皇贵妃,步步为营。 最后却连个来送葬的人都没有。 皇贵妃被葬入皇陵后没多久,王蟾失踪了。 却在一个午夜,侍卫巡逻时,在御花园池中发现了王蟾的尸体。 春蝉知道那是皇帝的手笔,因为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皇帝是绝对不允许他的江山岁月里有任何的污点,让皇室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所以不管是魏嬿婉还是王蟾,又或者是春蝉,都难逃一死。 春蝉明白王蟾死后,皇帝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她。 与其提心吊胆地活着,倒不如死个痛快。 次日清晨,春蝉将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番,梳着小两把头,穿着那年入宫时穿的宫女服,又从永寿宫的角落里折下一朵凌霄花别在发髻上,踏着雪朝城楼走去。 站在城墙高处,春蝉看着偌大的紫禁城,任由凛冽的风吹起她的衣角。 看着城楼下经过的宫女们,那一张张明媚天真的面孔。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魏嬿婉。 春蝉想起那年她们刚进宫的时候,她和嬿婉还有澜翠相互依赖,是那样的交好,可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呢? 嬿婉死了,澜翠也死了。 权力,男人? 呵!春蝉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嬿婉啊嬿婉,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凌云彻,赔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春蝉跟着嬿婉做了一辈子的坏事。 如今自己快死了。 可春蝉却一点都不觉得魏嬿婉错了。 或许在别人眼中的魏嬿婉是不择手段的。 可如懿和海兰呢,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难道他们就无辜吗? 魏嬿婉的狠毒与悲剧,难道他们就没有半点责任么? 春蝉不是没有见过嬿婉的天真善良。 她记得那一年她们一同入宫当差,嬿婉是内管领魏清泰之女,满洲正黄旗包衣,原本也是位格格,却因家族连累只能进宫为奴为婢。 但她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反而有颗努力向上攀爬的野心。 她勤恳侍弄花草,悉心照顾皇子。 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能让自己的额娘和兄弟能够高看她一眼,以及嫁给自己的竹马凌云彻。 后来她在御花园偶遇皇帝说了两句话被海兰瞧见,便跑去苏绿筠那污蔑她起了勾引皇帝的心思,苏绿筠信以为真,以魏嬿婉与大阿哥八字相冲为由,贬去了花房。 嬿婉认命了,然而一朝不慎,她又因长得有三分相似如懿而被无辜牵连,开启了五年炼狱生活。 她曾向外求救过。 只是春蝉和澜翠也只是宫女,人微言轻,并帮不上什么忙。 因此嬿婉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凌云彻身上。 可是她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她最爱的男人只会让她忍,牵连她的人让她有自知之明,只会让她等等再等等。 在一个个漆黑的夜晚,嬿婉只能端着残羹冷饭坐在门槛上看着月亮哭泣,饭还未下咽,身上的伤还未好,却又要被同为宫女的宫婢欺凌。 洗不尽的脏衣服。 挨不完的打和辱骂。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她要举着蜡烛跪在金玉妍的床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被折磨了五年,嬿婉终于知晓别人都靠不住,所以在进忠向她发出橄榄枝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跪在雨中让进忠疼惜她,她下定决心要为自己争一争。 于是嬿婉放下尊严,抛弃真心。 奴颜媚骨,只为逆天改命。 魏嬿婉确实做到了。 在她成为宫嫔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春蝉和澜翠拉出了四执库,带在身边。 第二件事便是报复那些曾经带给她苦难的“好人”。 可是命运真爱和人开玩笑。 魏夫人临死前说过如懿是有运无命,而她魏嬿婉是有命无运,真的灵验了。 或许老天就爱看逆袭者登高跌重,拼搏向上的人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嬿婉渐渐迷失在了权力中。 而曾经那个天真善良的魏嬿婉在成为贵妃后性情大变,开始铲除身边的心腹。 绞杀进忠,为一己私欲将澜翠灭口,趁春婵外出上坟时在口脂中下毒。 教十五阿哥君父离心。 在十二阿哥永璂饭菜中下毒蕈菇。 最终害人害己,自绝生路。 想到这,春蝉突然笑了起来。 她敛起脸上的恨意,朝永寿宫的方向跪了下来,虔诚地磕了个响头:“皇贵妃娘娘,当年您为了一己私欲曾想取奴婢性命,奴婢帮着继后在皇上面前揭发您的罪证,您虽然想害奴婢,但奴婢也为奴不忠,折磨了您九年,恩怨已了,就让奴婢到地下再向您赎罪吧。” 说完,春蝉又重重磕了个头。 接着她抹掉眼角的泪水,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随着身体落地,一大口鲜血从春蝉口中喷涌而出,弥留之际,她看到了曾经的嬿婉,笑着朝她奔来,嬿婉拉着她的手说道:“春蝉,你要有空就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一个人实在寂寞。” 春蝉迎着光伸出手:“嬿婉,春蝉……来陪你……” 那朵凌霄花如雪般飘落,落在春蝉脸上。 渐渐地与血融为一体。 第1章 重生 一股窒息感传来。 春蝉在奋力挣扎两下后,猛地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此刻被冰冷的湖水包裹着,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似乎想将她吞噬掉。 这是怎么回事? 春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只记得自己从紫禁城城楼一跃而下,怎么都不可能会出现在水里吧? 难道这里是去地府的必经之路? 来不及细想,冰冷的湖水灌入她的口鼻,春蝉本能地挣扎起来,双手开始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只是湖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不断往下拖拽。 恐惧像藤曼般缠绕住春蝉的心脏,她拼命地想要呼吸,想要浮出水面,想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春蝉拼命地摆动四肢,开始奋力向上游。 好在春蝉从小在水边长大,十分熟悉水性。 “哗啦——” 就在春婵往上游的时候,水面突然传来一阵涟漪。 她眯着眼睛向上看去,努力想看清从湖面上掉下来的东西。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身穿桃粉色宫装的女子,背对着春蝉,此刻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急速坠落。 只见那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湖水中散开,如同墨色的水藻般。 此时春蝉自己都是自顾不暇,实在无力再救一个陌生女子,她原本是想避开的,可是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般,朝着那女子游去。 越靠近女子,越能清楚地看清她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血液,染红了周围的湖水,看着就令人触目惊心。 在乌黑的秀发下,更衬托出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她这是想要寻死,还是不小心坠湖? 不过既然命运安排春蝉游到女子身旁,春蝉也来不及多想,她伸手便想去拉那女子。 然而,就在春蝉的手触碰到女子腰间的那一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女子身上迸发而出。 春蝉感觉一股强大电流从体内流过,将她全身电的酥酥麻麻的。 无形中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和那名女子紧紧地吸附在一起,令人动弹不得。 “呜——” 春蝉吐出含在嘴里的氧气。 她想要呼救,却无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那女子一起慢慢地沉入海底。 算了吧! 春蝉看着女人的脸,开始放弃挣扎。 就算活下来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被皇帝抓到,她还是要死。 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 她已经四十了,实在太累了,只期盼着下辈子能投一个好胎,远离皇宫的是非恩怨。 随着金光越来越刺眼,春蝉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最后,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春蝉感觉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似的,沉重无比。 “呜呜,小主,您醒醒啊,别丢下奴婢。”耳边隐约传来哭泣声,断断续续地,像是在哭丧。 春蝉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 小主,她在叫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压迫感才渐渐消失。 春蝉缓缓睁开双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转了转眼珠,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破旧的土墙内,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色的泥土,墙角处甚至结满了蜘蛛网,几只蜘蛛正在网上忙碌着。 屋顶是茅草搭建的,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了屋内飞舞的灰尘。 “小主,您终于醒了?” 一个穿着蓝色旗装,梳着小两把头的宫女猛地扑到床边,一把抱住春蝉的腰。 春蝉被宫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抽动着身子,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宫女,虚弱地开口道:“什么小主?你应该叫我姑姑才对……” 小宫女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抽泣着,“坏了,小主一定是掉下湖里的时候伤到了脑袋,所以连奴婢都不记得了。小主,奴婢是季桃啊。” 她眼眶的泪闪烁着光,期待地看着春蝉,希望她能想起自己。 春婵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季桃?” 春婵在脑海中回忆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却并未搜寻到,她敢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叫季桃的宫女。 看季桃的年纪,应该十六左右。 春蝉下意识地将脸转向一旁,却刚好对上放在桌上的铜镜。 当她看到铜镜中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时,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张极其艳丽的脸庞,柳叶眉,杏仁眼,琼鼻樱唇,肌肤胜雪,只是此刻却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春蝉瞪大眼睛连忙拱起孱弱的身子,惊恐地捂住嘴巴,她无法相信,镜子里的人竟然是自己。 她颤抖着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激动道:“她……是谁?” “小主,您别吓奴婢啊。”季桃担心地看着她。 “怎么会变成这样。”春蝉激动地拉住季桃的手,此刻她心里满是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跳下城楼死了,后来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湖中,在水中见到了镜子里的女人。 现在又莫名奇妙变成了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可是此刻她脑海确实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春蝉痛苦地抱着头。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主别着急,听奴婢慢慢跟您讲。”季桃见状,连忙擦干眼泪,耐心地解释道,“您叫钮祜禄·兰绮,是当今圣上的兰贵人。” “兰贵人?”前世的记忆在春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个兰贵人春蝉前世虽然没见过,但她在紫禁城的时候也有所耳闻。 听说是太后的侄孙女。 虽然大姓钮祜禄氏,但并不得宠。 况且那时候的太后想揽权,又喜欢在皇帝身边安插耳目。 本就生性多疑的皇帝自然更不喜这位兰贵人,随手就将她扔在了圆明园。 后来也不知怎得,溺死在了湖中。 春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季桃的手腕,问道:“现在是乾隆几年?” 季桃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感,她战战兢兢地回道:“乾……乾隆十年。” 乾隆十年,那不正是嬿婉侍寝那一年么。 春蝉看着这副美艳的身体,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蹦出,她扭头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她想回宫,想回到嬿婉身边,帮助嬿婉,改变她的结局,将那些曾经以正义之名伤害过她们的人,一一报复回去。 她摸着自己的新皮囊,又喜又悲。 春婵想,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她以后便是钮祜禄·兰绮,她以后要以兰绮的身份活着。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嬿婉踏上绝路。 第2章 欺凌 季桃默默地从春婵手里将手抽出,揉了揉发痛的手腕。 她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兰绮,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季桃是钮祜禄氏的陪嫁侍女,和兰绮从小一起长大。 从前的兰绮喜欢热闹,虽是贵族格格,但总喜欢偷偷溜出家门跑去戏园子看戏,可惜她的活泼好动随着皇帝的一道圣旨彻底消失了。 在尚未进宫时,兰绮就被封为兰贵人,直接被送到了圆明园居住。 为妃三年,如今兰绮也不过十八的年纪,但她却从未得到过皇帝的宠幸。 圆明园可比不上皇宫,这里的奴才大多都是狗仗人势的,他们根本就不把不受宠的嫔妃当人看,因此兰绮和季桃常被怠慢,经常食不果腹。 无丈夫可依,又回不去钮祜禄府,兰绮只好忍气吞声,常年的欺凌渐渐地磨平了她的棱角,以前爱说爱笑的兰绮自从住进圆明园后就变了,现在的兰绮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呆坐着,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 就连平日里最是柔弱的声音,如今听起来也多了几分清冷。 季桃知道兰绮渴望自由。 只是身为钮祜禄家族的嫡女,她注定要被关在紫禁城这个巨大的牢笼里。 “咕噜噜——” 就在此时,兰绮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季桃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扶起兰绮,柔声道:“小主是饿了吧,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伺候您先躺下歇息片刻吧。” 服侍兰绮躺下后,她又继续说道:“小主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端些吃食来。” 言罢,季桃便转身退了出去。 兰绮靠在软枕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房梁。 不一会儿,季桃端着一碗白粥回来了,只是那粥清澈见底,只有几粒米粒可怜地漂浮在上面。 兰绮接过碗,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眉头微微蹙起。 季桃见状,连忙跪下,泪水涟涟地说道:“小主恕罪,是奴婢无能,只能寻到这些粗粮,委屈小主了。” 兰绮看着季桃,心中五味杂陈,她向季桃招了招手,“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下,这里不是皇宫。” 兰绮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些威严。 季桃闻言,这才起身站在兰绮身侧,却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兰绮。 兰绮看着手里的清汤寡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在想,一位备受家里宠爱的格格竟然在这里过着这种日子,对她来说是多么煎熬啊,难怪会想不开跑去自杀。 春蝉不是兰绮,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甚至比这更难的日子还有呢。 兰绮知道饥饿的难受,她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 季桃惊讶地看着兰绮,低喃道:“小……小主?” 兰绮放下碗,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吧。” 季桃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奴婢不苦,只是奴婢心疼小主啊,从前您是钮祜禄氏的格格,但自从进了圆明园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那些圆明园里的奴才,狗仗人势,看小主您心善好欺负,时常克扣我们的份例,还时常出言不逊,奴婢……” 结果季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嚣张的声音打断。 “哟,奴才给兰贵人请安。” 兰绮顺着声音而去,只见三个身穿太监服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的动作虽然是在行礼,但是脸上那轻蔑的神情和笑容,无一不在告诉兰绮,他们是来找茬的。 兰绮靠在床榻上,拉着季桃的手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来做什么?”季桃见状,连忙拉过被子盖在兰绮身上,又将她护在身后,怒视着三人。 当兰绮还是春蝉时,她跟着嬿婉来过圆明园。 所以她对眼前的小太监有印象。 好像叫进德,是养心殿大太监总管李玉的徒弟,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仗着有李玉撑腰,没少搜刮圆明园人的油水。 兰绮冷笑,这李玉怎么净收些不入流的人当徒弟呢,进忠是,进德亦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任大太监总管王钦教出来的人呢。 “做什么?自然是来讨债了……” 进德温柔地说着,一把将季桃推开,径直走到兰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兰贵人,真抱歉呢,这时候来打扰您,但是俗话说欠债还钱……” 进德上下打量了兰绮一番,嗤笑道:“今儿个您落水时奴才差人救您上来的,就连您身上的伤,也是奴才差人请太医为您医治,贵人不会赖了这份情吧?” 说着他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袖口,“兰贵人还是自己将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吧,也省得奴才们动手,伤了和气。” 就在进德想动手时,季桃“噗通”一声跪在了进德面前,她扯着进德佩戴的腰带不松手,哭泣着:“求公公放过我家小主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身上哪有多余的首饰和钱呀,要不让奴婢还债吧,洗衣做饭什么都行。” “跟主子说话呢,你一个做奴婢的插什么嘴。”说完,进德扬起手,恶狠狠地将巴掌甩在季桃脸上。 季桃白皙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嘴角溢出鲜红的血,倒在进德脚下。 进德抬脚,又狠狠地踹了季桃几脚。 兰绮心惊,不知怎得突然生出了力气,从榻上爬起,一把将进德推开,她蹲下身,将季桃拥入怀中。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季桃靠在兰绮怀里哭泣。 兰绮冷冷地看着被两名太监扶着的进德,“放肆,就算我再落魄,依旧还是皇上的贵人,你们胆敢如此无礼,就不怕被皇上知道,治你们的罪吗?” “哈哈哈……”进德推开两名太监的手,站稳身子,仰天大笑起来,“贵人?就您如今这副落魄模样,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我告诉你,在圆明园,我就是皇帝。” “就是,就是,皇上要是还记得您,怎么会将您扔在这冷宫一般的圆明园里,不闻不问呢?”另外两个太监也跟着附和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兰绮看着眼前这三个小人得志的奴才,心中怒火中烧,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她摘下手里的金镯,丢给进德,大吼道:“滚——” 进德捡起地上的金镯,放在嘴里咬了几下。 在确定是真的后,他才将金镯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早拿出来不就没事了,那奴才就不打扰贵人休息了。” 说完一挥手便带着太监们退了出去。 房间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季桃轻微的抽咽声。 “小主您有没有受伤?”季桃握住兰绮的手,想查看兰绮有没有被他们伤到。 见兰绮没事,季桃这才放下心,自责道:“对不起小主,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好好保护您,又害您丢了从府上带出来的最后一件首饰。” 兰绮摆手,安慰道:“无妨,身外之物罢了。” 季桃支撑起身子,又跪在了兰绮跟前。 兰绮皱眉,这丫头,怎么动不动就跪地,她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抚着季桃受伤的嘴角,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保护我?不怕被他们打死吗?” 季桃拼命摇晃着脑袋,向兰绮表忠心。 “以前是小主给了奴婢第二次生命,小主的一饭之恩和收留,奴婢永生难忘。别说这身上小小的伤口了,就算让奴婢替小主去死,奴婢也是愿意的。” “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以后别再说了。” “只要你真心待我,将来我也定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季桃,兰绮想起了阿箬,当年也是如懿的陪嫁侍女,却为了荣华富贵,卖主求荣,就和现在的季桃一样,就是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不会也像阿箬一样背叛兰绮。 因此纵使季桃是家生侍婢,刚重生为兰绮的春婵目前还不能百分百信任她。 季桃听闻,认真地点点头。 她伸手将兰绮扶到凳子上坐下,只是那黄花梨圈椅缺了个角,当兰绮坐上去时,因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幸好季桃眼疾手快,将兰绮扶稳后,又蹲下身子轻轻地捶起了兰绮的腿。 季桃眼眶泛红,看兰绮的眼神又多了丝心疼,忿忿道:“那帮势力的狗奴才,真不是东西。不仅苛待小主,抢您东西,最可恶的还是刚刚您落水的时候他们还见死不救……” “这皇上不来也就算了,就连太后都将您忘了,小主,要不我们找找佐领大人吧,让大人求求太后……” 兰绮默不作声,心里却盘算起了如何回宫的事情。 她依稀记得前世嬿婉被封为答应没多久,皇上就带着太后和众妃嫔来圆明园避暑。 如果她有机会接近皇上,哄他开心,或许就有机会回宫。 兰绮伸手抚上季桃手背,“季桃,我想回紫禁城,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放你离开。” 听到这话,季桃立马跪下,磕头道:“小主去哪奴婢就去哪,小主千万别赶奴婢走啊。” 兰绮扶起季桃,解释道:“我没有不要你,只是觉得皇宫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还年轻,还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季桃摇摇头,拒绝了兰绮的好意,她揉揉湿润的眼角,斩钉截铁道:“小主去哪,奴婢就去哪。” 兰绮见季桃坚持,便也应允了。 此刻的她正是缺人的时候,季桃愿意留下,或许能帮上些什么。 第3章 竹林会面 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六。 这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碧波荡漾的昆明湖上,画舫迤逦,彩旗飘扬,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圆明园内,上至妃嫔大臣,下至太监宫女,皆身着盛装,翘首以盼,站在圆明园码头迎接圣驾。 这几日,进德为了迎接圣驾,忙的焦头烂额,已经接连几天没去找兰绮主仆麻烦了。 兰绮带着季桃站在人群的最角落中,她衣着素雅,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龙船的靠近,兰绮的心猛然上提,握着季桃的手下意识地缩紧。 “小主,您怎么了?手怎么这样冰?”季桃低声问道,担忧地看了眼兰绮,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兰绮轻轻摇头,放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浅笑道:“无碍,就是快要见到龙颜,有些紧张罢了。” 兰绮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在手刃敌人之前,她一定要学会忍耐。 随着龙船靠岸,号角声响起。 一名太监快步跳下船,抬头朝天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在寂静的圆明园上空回荡。 众人心头一凛,纷纷跪地,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紧接着皇帝皇后带着各位妃嫔先后下了船。 兰绮微微抬眸,透过层层人群,望向那艘金碧辉煌的龙船处。 只见皇帝弘历龙行虎步,器宇轩昂,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皇后富察琅嬅则着一袭正红凤袍,头戴点翠凤冠,雍容华贵,端庄秀丽,只是眉宇间有一丝疲惫。 二人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依照位分,依次走在帝后身后的是纯贵妃苏绿筠,娴贵妃如懿,嘉妃金玉妍以及愉嫔海兰和玫嫔白蕊姬等众妃嫔。 因着和如懿不和,金玉妍拉着贞淑的手快步上前走到绿筠身旁。 如懿被这一撞,差点摔了个趔趄,好在海兰和惢心及时扶住如懿,才避免她摔倒。 玉妍回眸,敷衍地向如懿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哟,娴贵妃真是对不住啊,臣妾走的急,并未看见您,您不会和臣妾计较吧?” 海兰刚想上前和玉妍理论,却被如懿拉了回来,她摇头,唇角笑漪轻牵,“无妨,嘉妃请便吧。” 玉妍扬起下巴,得意地朝如懿和海兰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跟着绿筠一起欣赏起了圆明园的美景。 “姐姐,嘉妃以上犯下,为何不借此机会惩戒她?”海兰皱眉,不解道。 如懿嘟着嘴,晃荡着发髻上的流苏,勾唇微微一笑,似是神秘,“我们刚下龙船,皇上已经很累了,为了这点小事再惊动皇上,他会不高兴的。” 说完,如懿看了一眼弘历,眉宇间满是爱意。 但是看见弘历和琅嬅亲密无间,心里萌生出一股醋意。 她想当初如果自己的姑母宜修没有倒台,那么如今穿上这凤袍,陪在弘历身边的便是她如懿。 只可惜命运弄人,世事无常。 海兰似乎看出了如懿心中所想,便安慰道:“姐姐别担心,您和皇上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他和皇后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皇上心里最爱的还是您。” 如懿听了海兰的话,脸色才有所缓和。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本宫当然知道皇上的心意……” 看着如懿远去的背影,兰绮绞着手中的帕子。 乌拉那拉·如懿、珂里叶特·海兰,等着瞧吧,这辈子你们一定会为自己所做的孽付出应有的代价。 各宫妃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下船,由太监引领,前往各自的居所。 澜翠扶着她的手,往住所走去。 “小主,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季桃见兰绮有些脸色苍白,担心地说道。 兰绮收回目光,轻轻摇头,目光却紧盯着嬿婉离去时那条通往天地一家春的小路。 凭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今晚进忠会去找魏嬿婉。 因此,她带着季桃,早早来到竹林旁等候。 月上树梢,兰绮远远地便瞧见了进忠,他端着酒壶,正快步朝竹林走来。 “季桃,你去将那位公公喊来。”兰绮眸光一闪,指着进忠道。 “是。”季桃俯身行礼,不敢违背兰绮的命令,快步上前,拦住了进忠的去路,“公公,请留步。” 进忠停下脚步,回眸看了季桃一眼,疑惑道:“这位姐姐,何事吩咐?” 季桃一愣,她在圆明园呆久了,也被欺辱惯了,本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想到眼前这位公公喊她却如此温柔,这让季桃受宠若惊,一时间竟呆住了。 进忠见季桃不言,耐着性子又喊了声:“姑娘?” 季桃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脸红道:“公公,我家主子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你家主子?”进忠有些疑惑,这是他第一次跟着李玉来圆明园,如今又授了弘历的旨意去各宫送酒,这才有机会去找嬿婉,怎么突然冒出个小主来了? 进忠看了看天色。 季桃似乎察觉到了进忠的不安,便笑着主动解释道:“公公不必惊慌,我家小主就是皇上的兰贵人。” 进忠端着托盘,跟着季桃来到了兰绮面前。 兰绮仰头捻着竹叶,背对着进忠,“进忠公公,好久不见。” 进忠垂了下眸,转而又温柔笑开,“这位小主,我们认识吗?” “季桃,你先退下,我有话想跟进忠公公说。”兰绮温润的嗓音带了丝清冷。 “是,小主。”季桃颔首屈膝,退了几步,为二人把风。 待季桃走远,兰绮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进忠抬眼,看着眼前这张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的脸,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那日养心殿外偶遇来找皇上的嬿婉,他便已经觉得嬿婉容貌举世无双,可眼前的女子却比嬿婉更甚。 “您是?”他疑惑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想做什么。” 兰绮慢步靠近进忠,语气冰冷。 进忠冷汗涔涔,却强作镇定,笑道:“不知道您说什么,奴才还有事,就先不打扰小主赏园的雅兴了。” 进忠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兰绮清冷的声音,“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进忠听到熟悉的诗句,心一惊,猛地回过头,双眸警惕地看向兰绮。 她提嬿婉做什么?难道嬿婉和她是旧相识?可是嬿婉在成为皇帝嫔妃前并未告诉过自己呀! 进忠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内心却波涌着惊涛骇浪,他轻舔了下唇,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尽量扯出一个得体的笑,“贵人这话是何意?奴才怎么听不明白?” 兰绮走到进忠面前,侧目凑近进忠耳边低喃了几句后,把玩着手中帕子,淡淡道:“公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成与不成皆是我的命。” 进忠眼眸低垂,在思考一番后,回道:“请小主静候佳音便是。” 说完,进忠便退了出去。 看着进忠离去的背影,兰绮微微一笑,宛如春花明媚,她知道,机会来了。 第4章 侍寝 夕阳落下,晚霞如火,将圆明园的半边天染成了金红色。 清晖阁内,皇帝坐在紫檀木书桌前,眉头紧锁,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那张俊朗的脸此刻满是疲惫。 窗外,几只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显得阁内寂静无声。 而此时的进忠正百无聊赖地守在殿外,倚靠着殿门,时不时地朝四周张望着。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只见兰绮穿着一身蓝色太监服,手里拎着饭盒,正朝清晖阁这边走来。 进忠见状,顾不上拿起放在脚边的帽子,连忙迎了上去,一把将兰绮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兰主子,您可算是来了,今儿个师傅奉皇上之命给娴贵妃送东西去了,奴才这才有机会当值放您进屋,您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如若成功,还请您遵守竹园那日的约定。” 兰绮的眼眸清浅如画,轻笑道:“公公放心。” 简短的四个字让原本不安的进忠瞬间安下心来。 进忠身体往后靠了靠,又将双手叠抱胸前,拱手道:“那奴才先恭祝小主步步高升。” 兰绮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公公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祝我们步步高升才是。” 进忠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小主说的是。” 言罢,兰绮轻轻理了理身上的太监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清晖阁。 进忠挺直腰板,目送着兰绮,原本略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在竹园之前,进忠从未见过兰绮,只是刚跟在李玉跟前当差时,偶尔听到过一两句闲言碎语。 只知道这位身份高贵的兰贵人是当今太后的侄孙女,太后想要把持朝政,将手伸到了朝前,还不断想往皇帝身边送女人。皇帝的疑心本就重,可惜人还没进宫,皇帝就下了一道圣旨,将兰绮封为贵人,立即前往圆明园居住。 这样好的出身却落得了这个结局。 想来在兰绮心里也是有所不甘的吧。 与其在圆明园孤独等死,倒不如拿命博上一把。 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进忠原本是不想帮兰绮的,但当兰绮念出那首诗词后,他们才达成某种共识。 嬿婉无家世背景,从前在启祥宫当宫女时,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成了皇帝的嫔妃,却也受尽白眼,进忠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让嬿婉等待机会。 若将来想出头,嬿婉就必须要找个强大的靠山。 皇后家世显赫,自然看不上嬿婉,纯贵妃不得宠,娴贵妃因嬿婉抛弃竹马之仇一直记恨于她,嘉妃就更不用说了,一有机会便羞辱嬿婉。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兰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兰绮得宠,将来便是嬿婉登后的垫脚石,若失败,也不至于连累自己,怎么样都是比不错的买卖。 想到这,进忠嘴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头上,乖觉地关上了清晖阁的大门。 殿内,弘历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兰绮将木盒放在桌上,端起燕窝走到皇帝跟前,特意粗着嗓子说道:“皇上,您已经批阅了一下午的奏折了,还是喝碗燕窝润润嗓子吧。” 弘历轻应一声,头也不抬地接过燕窝,不经心地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燕窝送入口中。 燕窝的口感软糯适中,入口即化,似乎还有一股清甜的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幽香,像是某种花香,却又比花香更加馥郁迷人。 他微微蹙眉,这燕窝的味道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弘历抬眸,目光落在眼前低眉顺眼的“太监”身上,刚想开口询问,却见那“太监”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弘历这才发现眼前的并不是李玉。 “你这是做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碗,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朕又没说要责罚你。” 兰绮低着头,不敢言语,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震耳欲聋,几乎要跳出胸膛。 弘历见她不语,心中疑惑更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冷声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兰绮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慌乱,转身欲走。 皇帝见状,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起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太监”的肩膀。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皇帝厉声喝问。 兰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脚下踉跄,头上的帽子也随之掉落在地。 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衬托着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更显得楚楚动人。 皇帝顿时愣住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还没等皇帝想起兰绮,兰绮便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哽咽道:“皇上,请饶恕臣妾,这三年来臣妾只是太过思念自己的夫君了,为了见皇上一面才出此下策,想一解多年的相思之苦。” 见眼前的女子唤自己臣妾,可皇帝在脑海中搜索了数遍,都不曾想起跪在地上的女子是谁。 就在此时,进忠带着御前侍卫推门而入。 因着刚刚皇上喊刺客,进忠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一着急,连头上的帽子都飞了出去。 “皇上您没事吧?”进忠顾不上体面,一路连滚带爬挡在皇帝面前。 “兰贵人?您怎么在这?” 听到进忠的喊声,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他想起眼前的女子就是三年前被自己打发到圆明园的钮祜禄氏。 皇帝从未见过兰绮,却不知她生的这般好看。 “臣妾知道皇上不喜臣妾的身份,臣妾也不奢望能伴随圣驾,今日前往清晖阁,一来是为了探望皇上,二来是希望皇上准许臣妾出宫出家为尼,从此常伴青灯古佛。”说完,兰绮朝皇帝重重地磕了个头。 “兰贵人,您这是何必呢?”进忠劝解道:“您要是有冤屈就跟皇上说,皇上自然会为您作主。” “进忠,你先出去吧,朕有事要和兰贵人讲。”皇帝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兰绮看。 “是。” 进忠在经过兰绮身旁时,侧目对兰绮勾起唇角。 随后便带着侍卫们退了出去。 看来皇上是看上了兰绮。 殿内,皇帝含情脉脉地朝兰绮伸出手,“朕记得你,你是太后的侄孙女,钮祜禄·兰绮。” 兰绮摇头,否认道:“不,一入紫禁城,臣妾便是皇上的女人,一生只对皇上忠心。” “臣妾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合时宜,皇上不愿宠幸臣妾,那便请皇上还臣妾自由吧。” 弘历沉默了。 后宫貌美的妃子他不缺。 但像兰绮这样美貌的女子他实在不想错过。 “你倒是诚实,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就留在清晖阁,陪朕说说话吧。” 兰绮的眼睛里藏着泪花,当她笑起来时,犹如春风拂过,又带着一丝忧伤的温柔,她将手轻轻放入皇帝温润的掌心,在起身时,皇帝用力一拉,兰绮就毫无防备地摔进了弘历的胸膛。 弘历贴近兰绮的脸颊,色眯眯的看着她道,“原来刚刚的香气不是燕窝,而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兰绮娇羞地锤了一下弘历的胸口,娇嗔道:“皇上——” “大胆,你竟然敢打朕!”弘历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搂住她的腰,轻声道:“今晚便罚你成为真正的女人。” 兰绮抬起她红扑扑的小脸,弘历的唇落在她额头,眼睛,鼻尖上,最后控制不住诱惑,直接吻上那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 第5章 学规矩 长春仙馆。 琅嬅放下手中的茶盏从乳母手中接过七阿哥永琮,她轻拍着襁褓中的永琮,脸上尽是宠溺。 璟瑟弯腰拿出身后的拨浪鼓,在永琮面前摇晃着。 “永琮,看看璟瑟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琅嬅笑着逗弄着怀中的永琮。 永琮“咯咯”地笑着,一双小手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那只不停晃动的拨浪鼓。 “皇额娘,您看七弟多喜欢儿臣呀,他一直在对我笑呢。”璟瑟喜形于色,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琅嬅见永琮如此活泼可爱,璟瑟又十分疼爱这个幼弟,心中甚慰,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自从失去永琏后,琅嬅已经很久没有笑的这般开心过了,如今她有了永琮这个嫡子,身边又有璟瑟这个女儿,富察氏的满门荣耀总算是保住了。 现在她只期盼着永琮能平安长大,将来能替皇上分忧,好继承大统。 莲心上前提醒,“娘娘,七阿哥该喂奶了。” 琅嬅回神,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永琮交给莲心,让其带下去喂奶。 莲心走后,琅嬅端起茶盏,在小抿了口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素练,敬事房的人有过来说皇上今晚翻了谁的牌子吗?” 素练上前,垂首答道:“回娘娘,是娴贵妃。” 听到又是如懿,琅嬅的手一抖,手中的茶溢了出来,弄脏了她的衣裳,琅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但她依然保持着皇后该有的风度。 琅嬅放下杯子,轻轻应了声。 璟瑟却忍不住抱怨道:“皇阿玛也真是的,整日里只顾着陪娴贵妃,全然不顾皇额娘和七弟。” 琅嬅闻言,脸色一沉,语气严厉了几分:“璟瑟,不得胡言乱语。” 璟瑟见琅嬅有些动怒,嘟着嘴,委屈地低下头,低喃道:“儿臣也是心疼皇额娘啊。” 璟瑟低头拨弄着手中的拨浪鼓。 发出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屋子内。 琅嬅看着璟瑟,叹了口气,璟瑟心疼自己,琅嬅自然是明白的,她伸手轻轻抚上景瑟的脸,放缓了语气说道:“璟瑟,你是大清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皇上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皇阿玛,娴贵妃再不好也是你的庶母,往后切不可再如此口无遮拦知道吗?” 璟瑟是大清最尊贵的嫡公主,那些妾室才不配呢,虽心中这般想着,却不敢在琅嬅面前说。 她低声应道:“嗯,皇额娘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 琅嬅见璟瑟受教,便也不再斥责,母女俩闲聊了会后,就让素练送璟瑟回去了。 又一连过了数日。 如懿已经接连三天没见过弘历了。 这会儿又碰上李玉来传话。 如懿撅着嘴,翘着手指托着腮,她盯着前几日李玉送来的画像,将烦闷之心尽显在脸上。 海兰挨着如懿边上坐下,眉头微微皱起,抬头看向李玉,不安道:“皇上为何不来姐姐这了?” “这……”李玉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如懿后,又瞥了一眼惢心。 “不会是魏常在又想到了什么法子争宠?”海兰问道。 “这些天每到晚上,皇上就将自己锁在清晖阁内,还不让奴才近身伺候,所有奴才并不知道,或许是皇上想给娴贵妃娘娘您一个惊喜呢。” 李玉这话不假,自从弘历见到兰绮后,已经连宠三天了,因着敬事房还没做好兰贵人的绿头牌,所以并未宣扬此事,就连近身伺候的李玉都不知情。 如懿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心里满是烦躁,她翘着手指,收起画像,又命惢心拿去放好。 “姐姐,您别多想了,皇上或许是政务繁忙,才不来看您的,您看就连皇后都见不着呢。”海兰将剥好的荔枝递给如懿,轻声安慰道。 如懿勉强笑了笑,并未接过荔枝,“放心吧海兰,本宫没事,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海兰见如懿神色恹恹,心中担忧,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俯了俯身,退了出去。 李玉在和惢心相视一笑后,也跟着海兰退了出去。 离开闲月阁时,海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如懿,她在心里暗暗发誓,那些所有挡在如懿和弘历中间的人,她都要一一铲除。 月色朦胧,伴随着几声蝈蝈声,嬿婉带着澜翠提着自己亲手炖的鸡汤来到清晖阁想要讨弘历欢心。 进忠见状,连忙迎上前,谄媚地笑道:“令小主,您怎么来了?” 嬿婉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问道:“进忠公公,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皇上了,今晚他可在里面?” 进忠笑着点了点头,拉起嬿婉的手轻抚着,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正在里面歇息呢,只是……” 嬿婉强忍着恶心,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到屋内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嬿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着急道:“公公,您不是说要帮我的么?怎么我还没爬上妃位呢,皇上身边就有了另外的新欢?” 进忠见状,连忙解释道:“令小主,奴才既然把您送到了皇上枕边,您还信不过奴才吗?” 嬿婉转了转眼珠,想着现在还不是和进忠撕破脸的时候,便再次相信了他。 她看了一眼殿门,里面的男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今的她别说只是个小小的常在,就算她将来有幸登上后位,那也不过是皇帝的奴才,断不可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嬿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皇上了,麻烦公公替我向皇上问好,就说臣妾改日再来请安。” 说罢,嬿婉便带着澜翠转身离去。 “奴才恭送小主。”进忠微微行礼。 进忠将刚刚抚摸过嬿婉脸颊的手放在鼻尖用力地闻了闻后,嘴角微微勾唇。 清晖阁内的软榻上,兰绮娇羞地依偎在弘历怀中,纤纤玉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 “皇上,臣妾在圆明园待久了,都忘了宫里的规矩了,明日臣妾想请位嬷嬷来教导臣妾几日,等臣妾学会了规矩,再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可好?”兰绮抬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弘历,语气娇嗔。 弘历被她这副娇憨的模样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好,都依你,朕明日就让毓瑚去教你规矩。” 兰绮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在弘历脸上轻轻落下一吻,娇声道:“皇上,您真好。” 第6章 请安 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一大清早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聪慧的兰绮,毓瑚满意地点点头,“兰小主,您学的很好,该学的您都学会了,奴婢也没什么可教您的了。小主若是没事,奴婢那便先回清晖阁复命了。” 见毓瑚要走,兰绮起身向她行了礼,又拿出些银两让季桃奉上,“这些天多谢姑姑的照顾,小小心意还望姑姑不要嫌弃。” 毓瑚笑了笑,并未接过:“小主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送走毓瑚后,兰绮在季桃的伺候下换了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发髻,梳妆台上并没有名贵的首饰,季桃只好拿起几朵绒花别在兰绮的发髻上。 季桃看着镜中的兰绮,小声抱怨了几句,她家小主明明是主子,看着却像个落魄的宫女。 替兰绮梳着发髻,季桃问道:“小主这是要去哪?” 兰绮顿了顿,说道:“去长春仙馆。” 清晖阁内,弘历背着手正在练字,见毓瑚前来,立即秉退李玉。 李玉会意,立马带着宫女太监走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关上殿门。瞬间清晖阁就只剩下弘历和毓瑚俩人。 当弘历问起兰绮状况时,毓瑚想起那个待人谦和有礼的兰贵人,便如是作答道:“奴婢不负所望,兰小主聪慧,已经学会了宫规,想来不会冲撞皇后娘娘的。” 弘历微微点头。 半响,他又问道:“这些年皇额娘那边的人没去看过兰贵人?” 毓瑚摇摇头,“没有,倒是奴婢听说兰小主这些年过的并不好,经常被太监宫女欺负……” 弘历脸色骤变,忽然想起了这些日子每每见到兰绮的时候,她总是装扮素净,就连当年的海兰都比不上,原来是被人欺负了。 弘历将手中的毛笔一扔,微怒道:“这帮狗奴才,兰绮再怎么说都是朕的女人,他们竟然敢如此苛刻怠慢,简直是该死,毓瑚,你把欺负过兰贵人的人给朕揪出来,赏他们几十大板,以此惩戒,看谁以后还敢欺负圆明园的嫔妃。” 毓瑚颔首,问道:“皇上,需要赐兰贵人避子汤吗?” 弘历想了想,最后挥了挥手,说道:“不必。” “是。”毓瑚轻轻应下,刚想转身离开清晖阁,又被弘历喊了回来,“对了毓瑚,你去库里挑些好的用品给兰贵人送去。” “是。”毓瑚俯身退下。 兰绮踩着花盆底,搭着季桃的手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 季桃皱眉,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小主,您说皇后会不会为难我们呀?” 兰绮笑了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得她娇艳欲滴,“傻丫头,放心吧,皇后贤名在外,断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我们的。” “我侍寝已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再不去给皇后请安,反倒会落人口舌,明白么?” 以前兰绮是不懂的,但是前世在嬿婉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些妃嫔在后宫的生存法则。 季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牵着兰绮的手,觉得兰绮变了,自从那次落水后,她就发现兰绮眼里有光了,整个人似乎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兰贵人了。 看到兰绮得宠,季桃打心里替她高兴。 一众妃嫔大清早地便早早来到了长春仙馆内,按着位分高低坐在黄梨木雕花椅上,边喝茶边闲聊,等着向皇后请安。 如懿一身暗红色旗装,让人看着老气横秋,此刻她正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皮沉重,似乎快要睡着了似的。 除如懿外,大家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 “皇上已经好几天不曾来后宫了,不知各位姐妹们可知皇上最近在忙些什么?” 玉妍身着一袭水红色旗装,妆容精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一双丹凤眼有意无意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绿筠端庄优雅地坐在如懿对面,听到玉妍的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连娴贵妃都见不到皇上呢,就更别说咱们了。” “我前几日去养心殿给皇上送参汤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只是当时皇上并未宣召,我也就没敢进去。” 白蕊姬抿了口茶,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自从失去孩子后,她的身体边越发不好了,人也消瘦了不少,但是那张脸,依旧娇俏可人,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哦?是吗?那声音娇不娇媚呀?”玉妍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嬿婉,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嬿婉见状,立马低着头,紧紧地攥着手帕,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却不敢吭声。 “魏常在手段高明,宫女爬上的龙床,说不定又想出了什么法子,得了皇上的青睐也说不定呢。”玉妍掩嘴轻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嘉妃娘娘,慎言。”意欢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目清冷,语气淡漠。 因意欢替嬿婉解围,嬿婉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玉妍心里有些不快,“舒嫔你这是要为了魏常在与本宫作对吗?” 如懿被人声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说话一般,换了个面继续眯眼睡觉。 这时,琅嬅在素练和莲心的搀扶下,从内寝走出,坐在了主位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惢心轻轻扯了扯如懿的衣角,如懿这才清醒过来,跟着众人请安行礼。 琅嬅将手搭在膝盖上,温柔一笑,“都起来吧,刚刚本宫听到你们在争吵,什么事讨论地这么激烈呢?” 琅嬅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玉妍坐回椅子,笑着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只是许久未见皇上,心中甚是想念,所以才问问各位姐妹,皇上最近在忙些什么。” “是啊,皇上已经许久不曾来后宫了,也不知……”绿筠附和道,抬头偷偷看了眼琅嬅。 琅嬅放下杯子,摸了摸垂落下来的流苏,淡淡道:“这个呀,昨儿个敬事房的人来本宫这报备过了,皇上宠幸了兰贵人。” “所以这些天皇上应该都和兰贵人在一起。”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如懿更是脸色煞白,着急开口道:“是皇上突然封的贵人吗?” 琅嬅笑笑,将目光停留在如懿身上。 她讨厌如懿,讨厌如懿的惺惺作态,更讨厌她每天都自居与皇上的真情,霸占着皇上,所以每当琅嬅看到如懿难过时,心里都会畅快不少,不过她是嫡妻,亦是皇后,不能吃醋。 琅嬅耐心解释道:“兰贵人,她原本就是皇上的妃子,所有大家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被皇上安排在了圆明园罢了,如今身体好了自然是要接回宫的。” 如懿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弘历真的像李玉说的那样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所有才不来看自己的,结果琅嬅告诉她,弘历不来她宫里,是因为忙着陪另一个女人,这让她怎么接受的了。 如懿失落地垂下头。 “后宫又多了位姐妹,本宫希望后宫能够和睦相处。” 与此同时,兰绮在季桃的搀扶下,款款走进了长春仙馆。 兰绮带着季桃走到琅嬅跟前,“嫔妾钮祜禄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兰绮盈盈下拜,声音娇柔,姿态优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有惊讶,有好奇,有嫉妒,也有不屑。 第7章 忠心 琅嬅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大气,语气轻和,“兰贵人不必多礼,入座吧。” “谢娘娘。”兰绮伸出手,季桃立马上前将兰绮扶到座位上。 自打兰绮进门开始,如懿的眼就没离开过兰绮的脸,见她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这让如懿的心里瞬间起了危机感,她死死捏住椅子上的把手,但是在扫过意欢时,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意欢是太后举荐的人,弘历尚且对她百般防备,变着法送她避子汤,更别说这个兰绮了,她可是太后的侄孙女,如懿才不信弘历不会不防备兰绮,她依旧坚信自己才是皇帝的真爱。任何人都别想威胁到她的地位。 待兰绮入座后,玉妍掩嘴轻笑,眼角眉梢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哟,兰贵人这手段可真是高明啊,我们才到圆明园几天啊,就让皇上日日留宿,看来咱们这些姐妹们,日后可要好好向兰贵人讨教讨教才是啊。” 兰绮也不恼,冲着玉妍微微一笑,刚想开口,就听见“砰”的一声,众妃嫔不约而同地看向琅嬅,只见原本在她手里的茶盏此刻被扔在桌上,杯中的水溢了一地,素练见状,立马上前擦拭。 琅嬅脸色阴沉,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妃惶恐。 “嘉妃,你说话注意点分寸。”琅嬅语气严厉,眼神凌厉地扫视着玉妍,“兰贵人原本就是皇上的妃子,以前因为身体原因才不得不远离皇宫,如今身体康复,皇上多加宠幸也是理所当然,你身为妃位,不以身作则,反倒在此搬弄是非,肆意侮辱,成何体统。” 玉妍被琅嬅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得脸色一白,却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低头称是。 倒是嬿婉见玉妍在皇后手里吃瘪,低下头抿唇偷笑着。 琅嬅环顾四周,语气严肃,“本宫最后再说一遍,后宫之中,最重要的是和睦相处,若是再让本宫听到类似的流言蜚语,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众妃嫔见状,皆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称是。 玉妍心中虽然不甘,但也知道琅嬅是动了真怒,不敢再造次,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兰绮,将满腔的怒火和嫉妒都咽了下去。 在请完安后,众妃嫔纷纷起身告退。 琅嬅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正准备起身回内殿休息,却见兰绮莲步轻移,走到自己跟前,俯身道:“皇后娘娘……” 兰绮瞥了一眼素练和莲心。 琅嬅心领神会,侧目道:“本宫有话想对兰贵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琅嬅便带着兰绮进了后殿。 “兰贵人可是有话想和本宫说?”琅嬅转身问道。 “嫔妾……”兰绮咬了咬下唇,似是鼓足了勇气,突然跪了下来。 琅嬅一惊,“兰贵人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便是。” 兰绮却跪着不动,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嫔妾并非如嘉妃娘娘所言有意要争宠,只是……只是圆明园的日子实在难熬,嫔妾也是不得已才……” 她说着,伸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赫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那是兰绮之前落水时不小心磕到留下的伤疤,如今却被她拿来当博同情的工具。 兰绮继续道:“嫔妾自知身份微贱,不敢奢求皇上的宠爱,只求能在这后宫之中,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琅嬅捂嘴,看着兰绮素净的发髻和衣衫,再看看她额头上的伤疤,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 她轻轻叹了口气,摘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支珍珠碧玺步摇,亲自为兰绮戴上,“好了,起来吧,嘉妃她向来口无遮拦,你也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同为女人,又何必去为难一个可怜的女人呢。 兰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缓缓起身,俯身道:“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你既入宫,便是自家姐妹。”琅嬅扶起兰绮,柔声道,“你放心,只要本宫还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受委屈。” 兰绮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琅嬅,“嫔妾谢皇后娘娘庇护,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分忧。” 琅嬅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这份心就好,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宫去吧。” “是,嫔妾告退。”兰绮再次俯身,出了内寝,便带着季桃离开。 一出长春仙馆,兰绮便看到嬿婉上前拦住如懿的去路。 如懿不耐烦道:“魏常在这是做什么?” 身后的海兰和意欢也皱着眉看着嬿婉。 嬿婉低着头,卑微地朝如懿发问道:“娴贵妃娘娘,您就这么讨厌嫔妾吗?” 如懿转过身,脸色阴沉,语气不善地回道:“魏常在的话本宫倒是不明白了。” 嬿婉抬眸,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委屈,她为自己辩解道:“贵妃娘娘一直以为嫔妾是攀龙附凤、不念旧情之人,所以屡屡冷淡嫔妾,却不知嫔妾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如懿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嬿婉,不屑地说道:“你如何一步步走来的,本宫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 嬿婉红了脸,却依旧说道:“嫔妾听说娘娘是乌拉那拉氏出身,这个家族既是荣耀也是负累,想必您在冷宫受苦的时候一定不曾忘却自己的家人吧,所以奋发而起,嫔妾也是如此,像嫔妾这种出身所遭受的种种白眼辛苦,您这样身份尊贵之人又如何能够体会呢,但是嫔妾不忘家族之心与您却是一样的……” 如懿打断她的话,“不忘家族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你如今的选择到底是辜负了一个真心对你的人。” 看吧,这就是如懿,将来母仪天下的继后。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 是啊,她高高在上,是皇帝的心头爱,但是曾经的嬿婉又做错了什么呢?因为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就被金玉妍折磨了五年,而如懿却当作没这回事似的。 她真心爱皇帝,却又对一个侍卫眉来眼去,还说她对凌云彻有种超越男女之间的感情,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呢? 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戴绿帽。 兰绮胃里一阵翻涌。 “小主,咱们走吧。”季桃的声音响起,兰绮这才回过神来。 兰绮踏出殿门,朝如懿而去。 “真心?何为真心?” 兰绮带着季桃走上前,笑着问道。 “是兰贵人啊。” 如懿看到兰绮,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因着眼前几位的位分都比自己大,所以兰绮不得不行礼,“嫔妾请娴贵妃娘娘、愉嫔和舒嫔娘娘安。” 行完礼后,兰绮站直身躯,语气依然不卑不亢,“原本贵妃娘娘训斥嫔妾,嫔妾理应受教,但是娘娘刚刚的话嫔妾就不理解了。” 说着兰绮拉起嬿婉的手,感叹道:“多娇嫩的一双巧手啊,但是在过去的五年中,您可知她在嘉妃屋里受了多少折磨。” 嬿婉抿唇,眼含泪光。 她没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去,竟然会有人替自己打抱不平。 嬿婉抽出手,轻唤了一声:“兰贵人。” 海兰紧张地盯着兰绮,生怕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她上前将如懿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兰绮,“兰贵人,你想说什么?” “扑哧”,兰绮捂着帕子笑了出来,“嫔妾能说什么?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当初将魏常在送上龙床的人,愉嫔娘娘功不可没呢。” “嫔妾虽人不在宫中,但是总能在圆明园这些宫女太监中听到一些乐趣,当初要不是您在纯贵妃耳边怂恿,造谣魏常在是第二个阿箬,她或许还真没这个福气呢。” “所以魏常在你最应该感谢的可是愉嫔娘娘呢。” “兰贵人你——” 如懿的脸色被气成了猪肝色。 她狠狠地瞪了海兰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姐姐——”海兰见状,立马小跑着追了上去。 意欢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皱眉摇了摇头,在向兰绮和嬿婉微微一笑后,往反方向走去。 在几人离开后,嬿婉才向兰绮投去感激的目光,低声道:“多谢兰贵人替嫔妾说话。” 兰绮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罢了,魏常在不必客气。” “只是嫔妾不知,贵人是如何知道嫔妾宫女期间发生的事的。”嬿婉不解道。 兰绮浅笑道:“进忠公公告诉我的。” 听到进忠,嬿婉才放下心来。 她看着兰绮,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似的。 另一边,海兰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如懿。 她拉住如懿的手,解释道:“姐姐你听我解释,我那时候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如懿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原因?” 的确,那时候的她怕皇帝找个如懿的替身,就会忘了冷宫里的如懿,毕竟帝王无情,她看的通透。 海兰见如懿终于肯理自己了,便耐心解释道:“姐姐,你不觉得蹊跷么?这个兰绮在圆明园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知道宫里的事情呢?” “你的意思是,她背后有人?”如懿反问。 海兰点点头,“姐姐,我们切勿中了敌人的离间计。” 如懿了然,却还是对海兰误将嬿婉送入龙床的事起了芥蒂,连着几天都对海兰避而不见。 第8章 相似 兰绮告别嬿婉后,就带着季桃前往新住所春泽斋。 “小主,娴贵妃娘娘正得盛宠,您为何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得罪她呢?万一她怀恨在心,向皇上告状可怎么办呢?” 季桃跟在兰绮身后,不解地问道:“您好不容易才侍寝,可得牢牢抓住皇上的真心才是……” 兰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季桃一眼,轻笑道:“这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奴婢不明白。”季桃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傻丫头,以后你就懂了。”兰绮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行至御花园拐角处,一阵吵闹声传入耳中。 “你这个贱婢,竟然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兰绮听着声音耳熟,便忍不住朝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太监正对着一个宫女拳打脚踢,那宫女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恐和痛苦。 那宫女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衣服破烂不堪,露出满是伤痕的肌肤,隐约可见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小主,咱们快走吧。”季桃扯了扯兰绮的衣袖,催促着她。 兰绮本不想趟浑水的,但是在看见那宫女的面容后,兰绮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模样和琅嬅宫中的素练长得竟有六七分相似。 她脑子一热,对着那名太监厉声喝道:“住手。” “小主!”季桃跺了跺脚,满脸焦急,生怕兰绮受委屈。 那太监听到声音,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见是兰绮和季桃,有些不耐烦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兰贵人啊,怎么我教训个偷东西的奴才你也要管?” 兰绮给季桃使了使眼色,季桃会意,走到那宫女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兰绮冷笑一声,问道:“这宫女究竟犯了什么错?公公又为何要打她呢?” 那宫女怯生生地看了进德一眼,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个最低等的洒扫宫女,竟敢偷我东西,打她还算轻的呢。”进德恶狠狠地说道。 “别怕,这是兰贵人,你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和我们小主说,断不可被某些下贱之人冤枉了去。”季桃扶着宫女,柔声说道。 那宫女这才抬起头,“噗通”一声跪在兰绮面前,怯生生地说道:“奴婢……奴婢叫萦思,是……是圆明园的洒扫宫女。” 萦思抬头看了进德一眼,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含泪道:“求小主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偷进德公公的东西呀。” 萦思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这个贱婢,还敢说没有!”进德上手又踹了萦思一脚。 兰绮看着萦思倒地,心中怒火中烧,她冷冷地看着进德,“放肆,你竟敢在我面前肆意打人?” 进德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一个贱婢而已,打死了也就打死了,还能脏了我的手不成?” “至于你?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家族的弃子而已,奴才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你……”兰绮气结,她指着进德,怒道,“你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在这圆明园之中,我就是王法。”进德嚣张地说道。 说着,进德的目光落在了兰绮头上戴着的点翠嵌珠步摇上,这步摇做工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进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伸手便要去抢。 “你想干什么?”季桃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兰绮面前,怒视着进德。 “滚开——”进德一把推开季桃,伸手便要去抓兰绮头上的步摇。 “是何人在那放肆?”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进德听到声音,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只见进忠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一见是进忠,进德立马换了副面孔,卑躬屈膝地迎上前去,尖嘴猴腮的面容带着笑意,问候道:“原来是进忠公公呀,师傅身子近来可还好?” 进德知道李玉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而进忠又是李玉带在身边的红人,为了能让进忠在李玉面前美言几句,他不得不讨好进忠。 进忠瞥了进德一眼,并未理会,径直走到兰绮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奴才给兰贵人请安。” “原来是进忠公公啊,这是要去哪?”兰绮看到进忠,浅浅勾起唇角。 “奴才奉皇上旨意,前往春泽斋给兰小主送些赏赐。”进忠说着,便让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便将手中的托盘递了上来。 皇上赏赐?进德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皇上心疼小主,这才让奴才给小主宫里送些首饰,还说晚些会到春泽斋看小主的。”进忠看着进德,意味深长地说道。 进德这才反应过来,兰绮已经被皇帝宠幸了。 进德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狂扇自己的巴掌,“奴才……奴才该死,是奴才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贵人……” 兰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进德,她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捏住进德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进德公公,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兰绮的?”兰绮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来自地狱的索命符。 进德看着兰绮冰冷的眼神,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恐惧,他拼命地摇头。 “你放心,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你之前怎么对我的,我都会加倍奉还。”兰绮说着,松开进德的下巴,站起身来。 “进德身为太监,藐视君上,欺辱宫女,折辱妃嫔,理应……杖毙……” “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啊……”进德不死心,还想去抓兰绮的衣角,却被进忠一脚踹开。 “你也配碰兰贵人的衣服?” 说完进忠朝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小太监便上前,将进德拖了下去。 进德的惨叫声在御花园中回荡,久久不散。 兰绮看着进德被拖走,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有的只是无尽的快意。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萦思,问道:“你可愿意跟着我?” 萦思抹掉眼角的泪水,跪下,刚想谢恩时,兰绮打断了她。 “跟着我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得佩戴面纱,将来我带你回宫,没有我的旨意你不得出宫门。” 虽然萦思不明白兰绮的用意,但是可以跟着一位主子,不用在受苦,萦思咬了咬嘴唇,在犹豫了片刻后,便答应了。 兰绮满意地点点头,“季桃,你带萦思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季桃恭敬地应道:“是,小主。” 在季桃转身时,进忠叫住了她,“刚刚伤着你没?” 一句突如其来的关心,季桃瞬间红了脸,她笑道:“多谢公公关心,奴婢没事。” 进忠颔首,“那便好,等会也为自己擦下药水,这么漂亮的手,留疤可就不好看了。” “哎。”季桃应下后,便走到萦思身边,轻声说道:“萦思姑娘,我带你走吧。” 萦思感激地看了兰绮一眼,说道:“多谢小主和姑娘。” 待季桃和萦思走远后,进忠才走到兰绮身旁,不解道:“这个洒扫宫女长得和皇后娘娘身边的素练倒是有几分相似,小主为何救她?” 兰绮回眸一笑,说道:“在不久之后,她或许能帮我们做件事。” 进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兰绮不肯明说,他也就不问了。虽然他不明白兰绮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只要不伤害他的嬿婉即可。 烈日骄阳,俩人一前一后朝春泽斋走去。 第9章 告御状 很快兰绮在御花园中赐死太监进德一事,如同夏日里的一道惊雷,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原本平静的午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变得暗流涌动。 这日,闲来无事的海兰和意欢来到闲月阁中,海兰身着素雅的旗装,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盖,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姐姐可听说兰贵人在御花园杖毙进德公公的事情了?” 如懿放下手中的书,轻叹一声:“本宫听说了,惢心说是那公公以上犯下,冲撞了兰贵人,这才丢失了性命。” 海兰闻言,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赞同:“就算那进德有错,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吧?兰贵人如今刚受宠,手段便如此狠辣,实在是不妥。” 坐在海兰对面的意欢一身浅碧色绣折枝堆花纹样的旗装,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意欢也在这时开了口,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好明说,只得淡淡道:“难道兰贵人就活该受人欺辱吗?依我看,那进德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才会惹得兰贵人如此大动肝火。” 海兰见意欢为兰绮说话,心中有些不快,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冷笑一声:“舒嫔妹妹这话说的,我倒是成了那不明事理之人了。只是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恃宠而骄,兰贵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将来惹祸上身吗?” 意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如懿打断:“这后宫之中,虽说最是容不下心慈手软之人。兰贵人如今风头正盛,自然无人敢说什么,可若是有一日,她失了宠,那今日之事,便会成为旁人攻击她的把柄。” 意欢闻言,心中一凛,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懿说的有道理。 这时,惢心端着燕窝走了进来,对着如懿几人俯了俯身,轻声道:“小主,燕窝好了,我们现在去清晖阁吗?” 如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惢心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过去。” 惢心应声退下。 如懿转头看向海兰和意欢,“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海兰和意欢起身告退。 离开闲月阁后,意欢告别海兰,带着惜荷前往春泽斋。 惜荷踏着小碎步追上意欢,不解道:“小主,您去看兰贵人若是被娴贵妃和愉嫔娘娘知道了,她们会不高兴的。” 意欢侧目瞥了惜荷一眼,同以往那般清冷,“本宫心悦的人只有皇上,她们高不高兴的与本宫何干,当初娴贵妃出冷宫的时候,本宫瞧见她看皇上的眼神同本宫一样,所以才同她交好,但是现在总觉得……” “觉得什么?”惜荷问道。 意欢垂眸想了想,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便转移话题道:“好了,快走吧。” 清晖阁内,如懿将燕窝送到弘历跟前。 见弘历全神贯注地作画,如懿便在一旁静静地研磨。 “皇上,您觉得臣妾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如何?”如懿凑近柔声问道,试图引起弘历的注意。 弘历头也不抬,淡淡道:“嗯,甚好。” 看到弘历对自己这般敷衍,如懿嘟着嘴,又不开心了,“皇上连头都不曾抬起过,如今竟也这般敷衍臣妾了。” 弘历放下笔,转身握住如懿的手臂,笑了笑:“怎么会,如懿啊,朕就是画的太专注了。”说着他宠溺地刮了刮如懿的鼻子,称赞道:“无论你穿什么衣服在朕眼里都是最美的。” 如懿作势,娇羞地靠在弘历的胸膛上。 她突然想到了兰绮。 想到弘历这段时间对兰绮的专宠,心里难免有些醋味,便将白天兰绮赐死进德的事情告诉了弘历。 “皇上,臣妾今日听闻了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弘历说道:“你与朕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了,说吧。” 如懿从弘历怀里起身,她故作犹豫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臣妾听说,兰贵人今日在御花园中,杖毙了一名太监。” 弘历闻言,眉头微皱,问道:“怎么回事?” 如懿见弘历有些薄怒,心中一喜,连忙说道:“臣妾听说,是因为那太监冲撞了兰贵人,兰贵人一怒之下,便命人将其活活打死了,那太监好像叫进德,还是李玉的徒弟呢。” 弘历闻言,沉默不语。 如懿见状,以为他生气了,又继续说道:“皇上,臣妾知道兰贵人年轻气盛,可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恃宠而骄,兰贵人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妥啊。如若进德真有什么行为不当的地方,自有皇后娘娘为其作主,兰贵人此般,却有越俎代庖之嫌。” 弘历缓缓转身,淡淡道:“此事朕已知晓,兰贵人的事情朕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了。” “皇上——” 如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弘历并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喊来李玉。 李玉进门,弯腰向两位主子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拾笔,重新开始落画,冷然道:“送娴贵妃回闲月阁吧。” 如懿闻言,心中一惊,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行了跪安礼,“天色已晚,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弘历看着如懿的背影,不知怎得心中竟对她生出了几分厌烦。 从前的如懿在他心里最为善见人意,如今怎么也学会搬弄是非这一套了。 他突然想起毓瑚曾向他禀报的关于兰绮的事情,知道她这三年来在宫中过得并不容易,尤其是那个叫进德的,不仅搜刮兰绮所带之物,还时常带人欺负她,这样的贱奴也配留在宫中伺候? 就算兰绮不出手,弘历也会让进忠处理掉这个人的。 一想到这些弘历心中不禁对兰绮生出几分怜悯。 他心烦地将手中的画笔扔在桌上,朝外喊道:“进忠,摆驾春泽斋。” 意欢见到兰绮时,她正摆弄着花草,见意欢到来,兰绮立马放下花洒,上前行礼,温顺道:“请舒嫔娘娘安。” 意欢上前,扶起兰绮,柔声道:“妹妹不必多礼。” “虽然妹妹你比我早进宫两年,但在年岁上我比你年长两岁,妹妹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意欢笑的真诚。 兰绮知道意欢是个好人,只是性格有些高傲罢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恐怕也就她和陈婉茵是难得的好人了吧。 可惜俩人都太痴情了。 婉茵的结局还算良好,可意欢就没这么幸运了。 兰绮想到前世确实是她们对不起意欢,重活一世,她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子,希望能帮她保住十阿哥,就当还了上辈子的孽。 兰绮笑着反握住意欢的手,“姐姐这是哪里话,您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季桃,快上茶。” “是。”季桃退下。 “姐姐别站在这里了,进屋坐会吧。”就在兰绮牵着意欢往屋里走的时候,嬿婉带着澜翠进了春泽斋。 “请两位姐姐安!”嬿婉俯身。 兰绮见嬿婉到来很是开心,立马上前拉住嬿婉的手,“魏常在来了。” 嬿婉在这深宫中呆的久了,她又是宫女出身,这宫里没几个人是看得起她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本想来春泽斋碰碰运气,找兰绮聊聊天,本以为会碰壁,却没想到兰绮这般热情。 嬿婉心中一暖,温柔地拍了拍兰绮的手背,又看了一眼澜翠。 澜翠会意,提着篮子上前,兰绮抬眸一看,竟然是荔枝。 嬿婉说道:“嫔妾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荔枝还是皇上赏嫔妾的,兰贵人要是不介意,就收下吧。” 意欢抬头看了荔枝一眼,赞许道:“皇上对魏常在可真是宠爱啊,像这样的荣泽怕是只有皇后宫里才有吧。” 嬿婉尴尬地低下了头。 本以为嬿婉又要遭妃嫔讽刺,却看到意欢侧过脸,轻笑出声:“今儿个可托魏常在的福,能品尝到江南的朝贡了。” 第10章 风寒 弘历一路疾步来到春泽斋,看着眼前的院落,竟只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宫女在打扫,突不禁有些心疼起了兰绮。 他负手而立,叮嘱道:“进忠啊,兰贵人院里的人太少,你等会再找一些机灵点的伺候她。” 进忠点头应道:“奴才遵旨。” 就在进忠转身时,季桃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一不留神撞在了进忠身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身,尤其是看见弘历,季桃瞬间慌了,立马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知道圣驾来临,奴婢……” 弘历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季桃不要出声,又摆摆手让俩人退下,这才转身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在屋内闲聊的三人皆抬起头,一看到是弘历,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臣妾参见皇上。” 弘历走到榻上坐下,说道:“都起来吧。” 意欢和嬿婉起身,只有兰绮低着头还跪着。 弘历皱眉,问道:“兰贵人你为何不起?” 兰绮缓缓转了个身,却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她垂眸,求弘历治罪。 弘历慵懒地往后一靠,摸着腰间剔透的玉佩,玩味道:“哦?你犯了何罪?” 兰绮抬起头,坚毅地看着弘历,说道:“臣妾今早给皇后娘娘请完安后,路径御花园见进德公公在欺负一名宫女,便让人将他拖下去杖毙了。” 弘历不恼,平静地说道:“你倒实诚。” 嬿婉惶恐,忙下跪求情,“皇上明察,臣妾认为兰贵人这么做定是有苦衷的……” 意欢也一同跪了下来,求情道:“皇上,这件事臣妾在娴贵妃宫里时也听说了,臣妾看兰贵人性子很是温和,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 弘历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刚刚来春泽斋之前,娴贵妃就已经跟朕提过这件事了。” 说着弘历起身扶起兰绮,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兰绮啊,朕早就派毓瑚去调查过这件事了,所以即使你不处理进德,朕也会派进忠去料理了他的,这些年委屈你了。” 兰绮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委屈道:“谢皇上体恤。” 弘历轻轻擦去兰绮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们也起来吧。” 弘历陪她们在春泽斋小坐了会后,便回清晖阁批阅奏折去了,而意欢在离开时,不经意间听到进忠对季桃说起如懿告御状的事情,顿时好感全无。 意欢不明白,为何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如懿要这般诋毁兰绮,难道就因为兰绮如今得了皇上的宠爱,便要承受这些无端的猜忌和污蔑吗? 意欢心中升起一股厌恶之感,她突然觉得如懿有些恶心。 意欢从春泽斋出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进忠的那番话,以前她一直觉得如懿可怜,同时又很敬佩她,被皇后一党陷害,却能安然无恙地从冷宫里走出来。 认为如懿和自己一样,深爱着皇上。 如懿温婉贤淑,又人淡如菊,意欢这才选择和她走的近些,可是如今看来,如懿的城府比自己想象的更深,心胸狭隘,又容不下旁人。 意欢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忽然觉得如懿很陌生,也很可怕。 所以在经过闲月阁时,意欢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带着惜荷赶紧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就连惢心上前请安,她都当没看见似的。 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过,屋内寂静如初,略带着些闷热,御花园花香四溢,又蕴着甘醇的气息,转眼已过两月。 自从进德事件后,意欢便对如懿起了疙瘩,自然也就对如懿和海兰疏远了些。 如懿正纳闷呢,往日的好姐妹怎么突然对自己生疏了。 她正想去意欢那看看时,惢心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许是跑的急,她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如懿被惢心吓了一跳,责备道:“惢心,你做事越发不沉稳了,竟这般冒冒失失地。” 惢心着急道:“小主,是七阿哥,他突然发起高烧……” “什么?”如懿上前一步,问道:“皇上呢?” 惢心回道:“已经在前往长春仙馆的路上了。” 如懿平静地说道:“扶本宫去长春仙馆吧。” 众妃嫔陆续赶到长春仙馆,如懿见到弘历时,他正在呵斥照顾永琮的宫女太监。 一群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 弘历吼道:“一群废物,怎么照顾永琮的?” 屋内,琅嬅跪在永琮床前,抱着永琮不停地流泪,身侧还有齐汝为其治疗。 见到暴躁的弘历,如懿上前安抚道:“皇上,历来皇子生病不都是这样的么,没什么可担心的。” 弘历爱子心切,全然没将如懿的话听进去。 齐汝诊脉后也是眉头紧锁:“回皇上,皇后娘娘,七阿哥这是受了风寒,加上身子骨本来就弱,才会如此严重。” “可有性命之忧?”琅嬅焦急地问道。 太医犹豫了一下,说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是……” “只是什么?”弘历厉声问道。 “只是圆明园的药材有限。”太医跪地,不敢抬头。 这时绿筠跳了出来,提议道:“既然圆明园的药材有限,那紫禁城里肯定有,皇上,皇后娘娘,不然我们……” 弘历当机立断:“纯贵妃,回宫的事情朕交给你去处理。” 绿筠惶恐,俯身道:“是,皇上。” 如懿绞着帕子,咬着唇,不就是个风寒么,有这么严重么,她觉得皇后一定是利用孩子在争宠。 琅嬅紧紧地抱着永琮,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就连一旁的素练和莲心看着也是揪心。 琅嬅已经失去了永琏,不能再失去永琮了,永琮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回宫时,他们同来时一样,依旧走的是水路。 一路上,琅嬅的眼睛都不曾离开过永琮身上,她怕一闭眼,永琮就和永琏一样,永远地消失了。 弘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拍了拍琅嬅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皇后放心吧,永琮会没事的,朕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调最好的药材了。” 琅嬅点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回到紫禁城,永琮就被送到了撷芳殿。 琅嬅依旧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衣不解带,亲自照顾永琮。 弘历看她如此憔悴,心疼不已,但也知道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皇后,朕知道你担心永琮,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弘历劝道,“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琅嬅摇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臣妾不累,臣妾只想守着永琮,等他康复。” 弘历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如懿和绿筠暂管。 兰绮一跃成为宠妃后,自然跟着弘历回到了紫禁城,但因永琮病的突然,琅嬅迟迟没能安排她的宫殿。 嬿婉得知后,便主动邀请让兰绮搬去永寿宫和她同住。 “兰贵人,你若是不嫌弃,就搬来永寿宫和我一起住吧,我那里地方大,足够住下你和你宫里的人。”嬿婉热情地说道。 就连一向清冷的意欢也邀请过兰绮去储秀宫居住。 兰绮还没来得及答谢,如懿和绿筠走了过来。 “永寿宫地方虽大,但毕竟是魏常在的住处,兰贵人身份尊贵,怎么能委屈住在那儿呢?”如懿笑着说道。 至于储秀宫,她本就不喜兰绮,又怎会放任意欢和她越走越近呢,自然是拒绝的。 嬿婉脸色一僵,却也不敢反驳。 如懿转头看向兰绮,说道:“本宫已经命人将关雎宫收拾出来了,兰贵人就先住在那儿吧。” 兰绮谢恩,“嫔妾谢娴贵妃娘娘恩典。” 谢恩后,兰绮便带着季桃前往关雎宫。 嬿婉俯身,“娴贵妃娘娘,纯贵妃娘娘,嫔妾去看看兰贵人需不需要帮忙。” 如懿点点头。 等几人走远后,绿筠才在如懿耳边轻语道:“娴贵妃你这是何意呀?宫里谁不知关雎宫是世祖爷宠妃董鄂妃的居所呀,听说还经常闹鬼呢,您这……要是皇上知道了,难免不对您心起抱怨。” 绿筠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有怨言。 如懿笑笑,只道:“兰绮受宠,本宫也是希望她能如同董鄂妃那边盛宠不衰。” 绿筠脸色一僵,希望兰绮盛宠不衰是假,红颜薄命才是真吧。 如懿虽然给了兰绮居住的地方,但并未拨太监宫女给她。 好在有嬿婉和意欢的帮忙,她才能将关雎宫打扫出来,不然连晚上居住的地方都没有。 第11章 咸福宫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让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宫中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响起,使得树下草根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此时兰绮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正好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步履轻盈,悄然无声地穿梭在寂静的宫道上,向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守在慈宁宫外的福伽见到一袭黑袍的兰绮来临,立马迎了上去,行礼道:“兰小主?” 兰绮款款上前,摘下斗篷帽,露出面容,笑道:“福伽姑姑,多年未见,可别来无恙啊?” 福伽浅笑,“托小主的福,奴婢一切安好。” 在与福伽寒暄了几句后,兰绮才进入正题,问道:“我想见太后,劳烦姑姑通传一声可好?” 福伽犹豫了下,恭敬道:“小主稍候,容奴婢去禀报一声。” 兰绮点点头,目送着福伽进入慈宁宫中。 此时甑嬛正站在窗前,仰头逗弄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见福伽进门,便问道:“福伽你刚刚在外面和谁说话呢?” 甑嬛用手中的银勺轻轻敲打着鸟笼。 福伽快步上前,躬身禀报道:“太后娘娘,是兰小主求见。” 甑嬛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哦?她来做什么?” 福伽低着头,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只得如实回答道:“回太后的话,兰小主没说。” 甑嬛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是。”福伽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兰绮便走到了甑嬛跟前。 她跪倒在甑嬛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妾钮祜禄氏,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甑嬛并未让兰绮起身,反而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又继续给鹦鹉喂食,“兰贵人这会倒是肯来找哀家了?” 兰绮低着头,感受着甑嬛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不过是借了兰绮的肉身,但对于兰绮生前的事情,她并不知情,所以连甑嬛对兰绮的感情她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想要在后宫立足,就必须要一个强大的靠山,这个人可以是皇帝,但是后宫的女人何其多,今日她能借着兰绮的脸荣获盛宠,那么来日的嫔妃依然可以凭着美貌成为宠妃。 既然皇帝靠不住,那么太后就是最好的靠山。 兰绮小声抽泣起来,“姑奶奶恕罪,嫔妾……嫔妾只是……” 甑嬛看着地上不成器的兰绮,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只是什么?”甑嬛冷笑一声,“哼,恐怕是被圆明园那群狗奴才欺负怕了,这才想起哀家来了吧。” 兰绮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不敢反驳半句。 原来甑嬛也并非真的心狠,她在等,等兰绮有一天坚持不住会来找她,果然这一天还是被她等到了。 “当初让你做哀家的眼线,你不肯,怎么如今是想通了?”甑嬛语气凌厉。 兰绮心中一惊,却只能佯装淡定,她磕了个头,委屈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在圆明园呆了三年,确实常被那里的太监欺负,臣妾当年为何不肯留在皇上身边伺候,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太后连您都不懂么?” 甑嬛讥讽道:“兰贵人这话,哀家可听不明白了。” 兰绮咬着嘴唇,继续道:“皇上生性多疑,而臣妾姓钮祜禄氏,又和太后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舒嫔是您举荐的,她的荣宠您也看在眼里,要想获取皇上信任,臣妾就必须要和慈宁宫划清关系。” 甑嬛看着兰绮,眼中透露出一丝欣赏,她丢下银勺,由福伽搀扶着,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你倒是个聪慧的,行了,起来吧。” 兰绮伏在地上,依旧不肯起身,“太后娘娘,臣妾想求您庇护。” 太后看着兰绮,终是不忍,她言:“既然如此,哀家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先回去吧。” 见甑嬛松口,目的已达成,兰绮行了跪安礼后,回了关雎宫。 福伽听着俩人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她半跪在甑嬛跟前,轻轻捶着她的小腿。 许久,福伽才开口问道:“太后,您相信兰小主?” 甑嬛闻言,面带着浅浅的嘲讽的笑意,“相信?哈哈,这皇宫里最不缺乏的便是算计,福伽你陪哀家一路走来,什么样的风雨没见过,亲子且如此,兰绮要是愿意成为哀家的眼线,哀家将来自然不会亏待她。罢了,哀家乏了,福伽你扶我进屋休息去吧。” “是。” 福伽伸手去扶甑嬛的手。 兰绮回到关雎宫时,已是深夜。 季桃一直守在宫门口,看到兰绮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小主,您可算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兰绮笑了笑,说道:“没事,进屋说吧,小心别被人瞧见。” 季桃不言,待兰绮进屋后,季桃又不放心地将脑袋探出,在确定没人看见后,她才将宫门关上,随后又跟着兰绮进了主殿。 兰绮脱下黑色斗篷,季桃接过她脱下的斗篷放在榻上,接着又倒了杯水递给兰绮。 季桃绕道兰绮身后,帮她捶肩,疑惑道:“小主,奴婢实在不明白,咱们在圆明园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太后连个问候都没有,您好不容易得宠,为何要偷摸着去见太后呀?万一被皇上知道,一怒之下又把我们赶回圆明园了怎么办?” 兰绮抿了口茶,轻放下茶盏,“我自有打算,对了,萦思这些天怎么样?” 季桃想了想,答道:“萦思干活挺利索的,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她很听小主的话,一直戴着面纱从未出过关雎宫,也感念小主的恩情。” 听季桃这么说,兰绮这才放下心来。 “小主,奴婢今天去内务府领俸禄的时候,您猜奴婢瞧见了谁?” 兰绮嘴角微微勾起,打趣道:“什么呀?不会又瞧见进忠公公了吧?” 兰绮是过来人,季桃那点少女心思,她如何看不穿呢,兰绮和季桃也相处了一段事件,她知道季桃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只是这进忠并非良人。看来得找机会把她那点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听到兰绮提起进忠,季桃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娇嗔道:“小主,奴婢和您说正紧事呢。” “是娴贵妃和愉嫔娘娘,她们从咸福宫里出来。” 兰绮抬眸,敛起脸上的笑容。 这咸福宫是是慧贤皇贵妃生前的居所,自从慧贤皇贵妃去世后,咸福宫就一直空着,没有人居住。好端端的,这两人去咸福宫干嘛? 对于高曦月生前和如懿的恩怨,兰绮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她可不认为如懿和海兰是去咸福宫怀念高曦月的。 “后来,奴婢还看到嘉妃身边的贞淑再娴贵妃和愉嫔离开后,鬼鬼祟祟地进了咸福宫,小主您不觉得奇怪么?” 兰绮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恐怕这件事不简单啊。 她依稀记得高曦月生前有个宫女叫茉心的,好像是得了痘疫死的,而死的时间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了,茉心又是咸福宫唯一的幸存者。很快兰绮就把前世永琮痘殇的事情联想在了一起。 她惊讶的捂住嘴,喃喃道:“难道永琮的病和她们有关?” 兰绮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季桃一头雾水,她挠着头,“小主您在说什么呢?” 虽然兰绮是重生回来的,但是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金手指,很多事情前世她都没了解过,虽然她疑心是如懿和海兰害死了七阿哥,但是并没有证据。 无奈下,她只好让季桃留意着咸福宫的动静。切勿打草惊蛇。 第12章 痘疫起 “对了季桃,等会你和萦思去偏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兰绮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说道:“不必太过奢华,但要干净整洁,再请尊观音像,供桌上要放些灯油,日夜点着,切不可熄灭。” 季桃歪着头,有些疑惑,“小主这是为何?” 兰绮放下茶盏,淡淡地看了季桃一眼,“七阿哥病着,我不能为皇上皇后做些什么,只好日夜为圣上皇嗣祈福。” 听兰绮说完,季桃不再多言,退下和萦思收拾屋子去了。 自打永琮染上风寒后,兰绮便时常去撷芳殿探望。 而琅嬅每日坐在永琮的床边,亲自照顾他,因多日未眠,她脸色憔悴,眼眶红肿。 兰绮摘下护甲,接过素练手中的粥,端到琅嬅面前,看着琅嬅憔悴的面容,她轻声安慰道:“皇后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您若是病倒了,皇上会心疼的,别忘了您除了七阿哥还有璟瑟公主呢。” 琅嬅推开兰绮手里的粥,摇了摇头道:“永琮的病不见好,本宫实在吃不下。” 兰绮放下碗,对着琅嬅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担心七阿哥,但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呀。” 琅嬅脸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她自然明白兰绮说的人是如懿。 当年绛雪楼选嫡福晋之事,琅嬅一直耿耿于怀,她知道自己并非是弘历心目中的嫡福晋人选,如今如懿成了贵妃,又拿了协理六宫之权,永琮病了的这些日子,从未踏进过撷芳殿一步。 俨然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琅嬅气急,捂着帕子轻咳了一声,面带薄怒:“素练,你可知娴贵妃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 素练上前,看了兰绮一眼,如实道:“回娘娘话,这些天来娴贵妃一直在陪着皇上,六宫的事大部分都是交由纯贵妃打理的。” 琅嬅拧着帕子,怒道:“这个娴贵妃……” 见琅嬅生气,兰绮安慰道:“娘娘,娴贵妃这般恃宠而骄,若是将来您真的病倒了,皇上再将协理六宫的实权交给她,她岂不更嚣张了。” “越俎代庖,本宫还没死呢,她就这般无礼,还真当她乌拉那拉氏的荣耀还在吗?”琅嬅气急败坏地端起白粥一饮而尽。 “娘娘,您慢点喝,小心烫。”素练担心地看着琅嬅。 直到琅嬅喝完白粥,素练才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接过碗,接着又感激地看了兰绮一眼。 兰绮笑了笑,起身跪安道:“娘娘,夜深了,臣妾便先回宫了,至于七阿哥的病您也不必过于担心,七阿哥是个有福气的,更会好起来的。” 琅嬅心头一暖,招呼素练道:“素练,你替本宫送兰贵人出去吧。” 素练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贵人这边请。” 素练送兰绮出了撷芳殿。 等素练回来时,琅嬅正用帕子擦拭着永琮的额头,道:“这兰贵人倒是个有心的,素练,你从长春宫库里拿些好的首饰和补品让莲心给兰贵人送过去,以表本宫的心意。” 素练应道,便带着莲心回了长春宫,从库里取了些名贵的首饰和药材,让莲心送去。 永琮病了的这些日子,除了弘历和兰绮时常去探望外,走的最勤的便是玉妍了。 她作为玉氏贡女,家世虽然显赫,但是在这皇宫中却和嬿婉一样无人所依,如履薄冰,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皇帝和皇后。 为了彰显手足情深,她还特意带上了四阿哥永珹时常探望。 永琮在齐汝和江与彬共同的救治下,身体也逐渐好转,琅嬅担心永琮,便将他从撷芳殿接回了长春宫居住。 只是没过几日,宫中痘疫横起,弄得整个宫里的都人心惶惶的,兰绮命季桃送了些艾草过去长春宫,永琮风寒才好,琅嬅担心长春宫的人染上痘疫后传染给永琮,便让素练下令长春宫的人只准出不准进,更是免了后宫的请安礼。 深夜,兰绮在萦思的服侍下,正准备安寝时,季桃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小主……”见萦思也在,季桃欲言又止。 兰绮挥了挥手,示意萦思下去。 见萦思离开,季桃才上前轻声道:“小主,奴婢刚刚瞧见贞淑和玫嫔娘娘进了咸福宫,奴婢在咸福宫外守了很久,才见到玫嫔娘娘身边的俗云端着一件里衣出门,奴婢一路跟踪她们,最后亲眼看见玫嫔娘娘和俗云进了四执库。” 兰绮缓缓坐下,若有所思。 她联想到前世七阿哥是因为喝了乳母的奶才得的痘疫,如今玫嫔却拿着带有痘疫的衣服进了四执库, 兰绮几乎可以断定,永琮得痘疫的事情十有八九和玫嫔脱不了干系。 “小主,您说玫嫔娘娘到底想做什么?”季桃不解道。 做什么? 兰绮冷笑,当年玫嫔产下怪胎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听说过,从如懿到阿箬,再到后来的高曦月,玫嫔的一生都是为了给她孩儿报仇,却一直报错仇,想想她这一生何其可悲,临死还要被如懿告知真相,说她报错了仇,也不知道白蕊姬死的时候是不是死的瞑目。 当季桃提出要将此事告诉弘历和琅嬅的时候,却遭到了兰绮的阻止。 她回宫的目的是为了扶持魏嬿婉,如果想让嬿婉上位,那么琅嬅就必须死,嫡子亦不能留。 左右这件事不是嬿婉做的,只要白蕊姬不暴露,自己何不卖个人情,找个机会再将白蕊姬拉入自己的队伍,岂不更好? 兰绮闭上眼睛,内心却是五味杂陈,有对琅嬅的同情,也有对自己狠毒的厌恶,可是这里是后宫,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一步到底,到底嬿婉在启祥宫当樱儿时五年的炼狱生活,琅嬅也有责任,这些就当是报应吧。 兰绮睁眼,拿起桌上的剪子,修葺起萦思白天摘来的百合,她让季桃回房休息,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季桃默默退下。 兰绮一剪子下去,一片绿叶从花瓶上掉落,她眼神坚定,内疚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她轻声道:“皇后娘娘,将来到了地下可别怪臣妾,要怪就怪您姓富察,不过您放心,娴贵妃臣妾会帮您惩罚她的。” 第13章 琮殇 夜色深沉,月华如水,轻柔地洒进翊坤宫,为雕梁画栋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翊坤宫的宫女太监们便鱼贯而出,跪地迎接圣驾。 如懿早已盛装打扮,早早地站在翊坤宫等待着弘历的到来。 见到弘历进门,如懿连忙行礼,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喜悦,“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如懿,温声道:“起来吧。” 他拉着如懿的手,一同进入殿内,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柔声道:“想朕了吗?” 如懿娇羞一笑,轻轻靠在弘历肩头,娇羞着脸道:“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皇上呢。” 弘历伸手揽住如懿的纤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恬淡自然道:“如懿啊,如今朝中事务繁忙,朕也不能时时陪伴在你身边,委屈你了。” 如懿摇摇头,笑道:“皇上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臣妾,臣妾就不委屈。” 俩人腻歪了会后,如懿便伺候弘历更衣,等如懿摘下头上的发饰,又脱了衣服,正准备侍寝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李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皇上,不好了,七阿哥他……” 李玉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说话时语气断断续续,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弘历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永琮怎么了?” 李玉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叩首道:“回皇上,七阿哥他……他出痘了。” “什么?”弘历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如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弘历,劝慰道:“皇上,您保重龙体要紧啊。” 弘历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如懿,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摆驾长春宫,快。” 李玉见状,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混账东西,怎么照顾七阿哥的?李玉传旨下去,那些伺候不周的奴才全部拖下去杖毙。” 如懿看着弘历焦急离去的背影,她缓缓收回目光,唤来惢心,淡淡道:“惢心,替本宫梳妆吧。” 惢心担忧地看了如懿一眼,轻声问道:“小主,您也要去长春宫吗?” 如懿淡淡一笑,拿起眉笔,对着镜子描眉,道:“当然要去了,之前皇后娘娘陷害本宫进冷宫的事情,这笔帐本宫还没跟她算呢。” 惢心不再多言,连忙上前为如懿梳妆打扮。 长春宫内一片混乱。 等弘历赶到时,看到素练和莲心搀扶着琅嬅,琅嬅早已哭成了泪人,妆容花了一片,显得格外狼狈。 永琮是他膝下唯一的嫡子,一听到永琮得了痘疫,他心如刀绞,焦急地问道:“永琮怎么样了?” 琅嬅见到弘历,立马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皇上,救救永琮……” 弘历抱着琅嬅,皱眉看向齐汝和江与彬,“永琮到底怎么样了?” 齐汝和江与彬双双跪下,齐汝开口道:“回皇上,七阿哥得了痘疫,为了不让这痘疫传染给他人,需要将七阿哥隔离治疗啊。” 弘历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好端端的,永琮怎么会得痘疫?那些得了痘疫的人不是已经被火化了么。” 琅嬅抽泣着:“臣妾已经很小心了,可是永琮,他为什么还会得痘疫?” 弘历怒火中烧,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怒吼道:“一群废物,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七阿哥怎么会出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监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叩首请罪。 莲心落泪,跪在地上道:“皇上,是照顾七阿哥的乳母她得了痘疫,七阿哥又吃了她的奶,所以才……” 弘历抱着悲痛欲绝的琅嬅,心中更加难受,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来人,传朕旨意,将七阿哥送去撷芳殿隔离,没有朕的旨意,除医治的太医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琅嬅拉住弘历的手,哭喊着:“皇上,永琮还这么小,自他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臣妾啊,您让臣妾一起去撷芳殿照顾永琮吧。” 弘历却拦住她,语气疲惫道:“皇后啊,永琮的病自有太医照顾,你就安心留在长春宫吧。” 说着他看向素练和莲心,道:“你们好生照顾皇后。” 琅嬅闻言,只能靠在怀里眼睁睁地看着永琮被人抱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等如懿装扮完,坐着轿辇赶到长春宫时,永琮已被送去了撷芳殿,她妆容精致,一脸笑意的走到帝后面前行礼,脸上虽然不带任何表情,但一双眼睛却是上扬的,她开口道:“皇上,七阿哥没事吧?” 弘历不语,只盯着如懿身上的衣服看。 以前如懿总喜欢穿些深色的服装,看上去总与后宫嫔妃的年纪格格不入,像寿康宫里的老太妃,如今永琮病了,她倒是穿着艳丽了起来,弘历越看越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刺眼。 偏偏如懿在这时候也没了眼力见,一个劲地想要凑上前去,挽住弘历的胳膊,全然不顾还在哭泣的琅嬅。 如懿撅嘴撒娇道:“皇上,既然七阿哥没事,那臣妾伺候你回翊坤宫吧。” 看着如懿的脸,弘历只觉得有些厌烦,他抽出手,耷拉着脸道:“如懿啊,你先回宫去吧,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晚些朕再去翊坤宫看你。” 说完他又转身对着素练和莲心说道:“素练莲心你们好生照顾皇后。” 素练莲心应道。 如懿看着弘历离去的背影,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 琅嬅因为担心永琮,一门心思都在永琮身上,自然不会和如懿计较。 因为担心永琮,琅嬅日日跪守在撷芳殿外,不眠不休,只为能离自己的儿子近一些。 兰绮和嬿婉见状,每日都会来探望,劝解琅嬅,给她送去吃食,然而,这一切都无法缓解琅嬅心中的焦虑和担忧。 兰绮跪在琅嬅身后,端起莲心刚从御膳房送来的莲子羹,劝解道:“皇后娘娘,您多少进点食吧,再这样下去,七阿哥还没好,您就先垮了。” 嬿婉也在身后劝道:“是啊皇后娘娘,您多少吃点吧。” 琅嬅摇头,一双手扶着撷芳殿的大门,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明天就是除夕了,永琮他会好吗?” 兰绮放下发酸到不行的手,前世永琮就死在除夕的前一天,这一世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自然也不会告诉琅嬅真相,只好安慰道:“会的,明天就是除夕了,新的一年开始,代表着所有的病痛都会过去的,娘娘您放心吧。” 兰绮话音刚落,撷芳殿内就传出太监的喊声。 可惜传来的还是永琮的死讯。 “七阿哥薨——” 听到永琮离世的信息。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琅嬅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地砖,指尖泛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无尽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迅速吞噬着她的意识。 “皇后娘娘……”素练和莲心哭喊着想要扶起琅嬅,却被她一把推开。 琅嬅的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撷芳殿的方向。 她拼命地摇着头,泪水不断从她眼眶中掉落,琅嬅瘫坐在地上,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她的希望,随着这一声丧报,彻底破灭了,她的嫡子,富察氏的荣誉,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 第14章 永和宫蕊姬 深夜,永和宫。 蕊姬抱着琵琶坐在阁楼上弹奏。 她嘴角噙着笑,琴声欢愉。 俗云端着茶走了过来,看到如此疯魔的蕊姬,眉头微皱,上前劝道:“小主,别弹了,七阿哥早殇,要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他们会不高兴的。” 蕊姬闻言,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兴奋激昂,一掌拍在琴弦上,笑道:“谁说是本宫在弹琵琶,那分明是去了的慧贤皇贵妃追魂索命来了,哈哈哈……” 俗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蕊姬这些年来的痛苦,失去孩儿后,因为生产时大出血,多了一道下红之症,从那之后她便失了宠,整日活在痛苦中。 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又成了太后弃子。 俗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蕊姬,便轻轻唤了声“小主”。 蕊姬抱着琵琶,靠近栏杆处,边笑边落泪,癫狂起来,“凭什么这些年只有我为我那孩儿流尽了眼泪,他们都得哭,都得陪着我哭,哈哈哈哈……” 说着蕊姬便笑着转起了圈,在转了几圈后,她头晕目眩,直接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俗云见状,立马上前,担忧地将蕊姬抱起,喊道:“小主,您怎么了,来人呢,快来人呢,玫嫔娘娘昏倒了。” 宫中出了大事,蕊姬又不得宠,根本无人关心她是死是活。 如懿一心扑在弘历身上,自然也不会去关注这些小事,随便打发去了一位太医前往永和宫。 等兰绮和绿筠赶到永和宫的时候,蕊姬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兰绮遣走俗云,太医才将蕊姬的病情告诉兰绮和绿筠。 绿筠听完,内心百感交集。 眼眸中含着水雾,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看蕊姬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她叹息道:“玫嫔真是可怜。” 当兰绮看向蕊姬时,她已经醒了,用掌心强撑起身体,喊道:“纯贵妃娘娘……” 绿筠见状,立马上前扶住蕊姬,“玫嫔,你身子不好,就别行礼了。” 兰绮向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拿着药箱离开后,又让俗云下去煎药。 蕊姬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兰绮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施以温柔一笑。 蕊姬看了一眼两人后,又禁闭双目,淡淡道:“嫔妾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 她又突然睁眼看向绿筠,问道:“纯贵妃娘娘,嫔妾……嫔妾是不是快死了?” 说着两行清泪从蕊姬脸上落下。 她不甘心,大仇未报,白蕊姬实在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 再说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 绿筠看了兰绮一眼,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刚想开口告知实情,却被兰绮打断。 兰绮拍了拍蕊姬的手,微微低头,低语道:“玫嫔娘娘,太医说您没事,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 蕊姬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白云,湿润了两颊,她握住兰绮的手,激动地问道:“是真的吗?” 兰绮点点头,她的笑如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桃花,“是真的,不信您问纯贵妃娘娘。” 绿筠身子一僵,她不擅长说谎,但为了安抚蕊姬,也只好陪着兰绮哄蕊姬。 哄蕊姬喝完药,俩人又陪着她说了会话,待蕊姬睡下后,绿筠才和兰绮离开永和宫。 走到一半,绿筠突然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向兰绮,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问道:“兰贵人,玫嫔有下红之症,就连太医都说她没几年可活了,你又何必骗她呢。” 兰绮抬起头,声音平静地答道:“有时候知道真相比不知道更残忍,起码玫嫔娘娘在得知自己有希望被治好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是么。” “如果是娘娘您,更喜欢听善意的谎言还是残忍的真相呢?” “这……”绿筠面色涨红,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兰绮才听见她叹息道:“哎,罢了,这玫嫔也是个可怜人,兰贵人,本宫乏了,就先回钟粹宫了。” 兰绮和季桃欠了欠身子,恭敬地喊道:“臣妾恭送纯贵妃娘娘。” “你也早些回去吧,可心,咱们走。” 绿筠走后,兰绮才站直身子。 她瞧着绿筠离去的方向盯了半天。 兰绮不知道苏绿筠算不算好人,但是前世她为了巴结如懿,在嬿婉生产完七公主时,让内务府故意苛刻嬿婉…… 兰绮一想到这里,她的胃就如同排山倒海似的翻涌着。 上辈子苏绿筠被皇帝疑心,每日生活在恐惧焦虑中,吃斋念佛了大半辈子,却还是死不瞑目,兰绮觉得这一切都和如懿脱不了关系,其实论身份,苏绿筠比如懿更有资格当皇后。 想到这里,兰绮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苏绿筠和海兰都是如懿身边的爪牙,她定要拔去,就算将来即使如懿成了皇后,也要让她无人可依。 “季桃,我们回宫。” 季桃点头,扶上兰绮的手,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隔日一早,如懿便带着惢心急匆匆地赶到延禧宫,海兰在叶心的服侍下起了个大早,此刻正悠闲地拿着剪子,裁剪着花瓶里的百合。 见如懿进门,她抬头浅浅一笑,亲昵地喊了声“姐姐”。 如懿故意支开叶心和惢心。 海兰察觉到不对劲,她放下剪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如懿,“怎么了姐姐?” 如懿拉住海兰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问道:“七阿哥得痘疫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海兰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如懿看,她的心突然有些阵痛,她最爱的姐姐既然怀疑她。 海兰扭过头,不以为然道:“当然不是。” 如懿放开海兰的手,喃喃自语道:“不是你我,那会是谁?” 海兰得意洋洋地拿起剪子拨弄着花草,冷冷道:“谁知道呢?我既然答应了姐姐那必然不会去做。”她顿了顿,继冷言道:“皇后在宫中的敌人这么多,说不定茉心除了找过我们之外,还找过别人呢。” 如懿点点头,“痘疫的事情不是你做的就好。” 话刚落,五阿哥永琪便拿着一本厚厚的诗词跑了进来。 见如懿在,永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跪下给两位额娘请安,“儿子请娴额娘,额娘安。” “是永琪啊。”如懿笑着伸手召永琪过去。 其实永琪并不是很喜欢和如懿相处,海兰身份低微,不能养育皇子,所以在永琪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额娘送给了如懿,如懿待他很好,但是总会在他耳边说他身份不如四阿哥永珹尊贵,更比不上永琮,平时也只有皇阿玛过来时,如懿才会对他表现出母子情深。 永琪想回亲额娘身边,但是海兰总会教育他,当初要不是娴贵妃出手相助,他们母子根本不会有今天。 海兰要永琪听如懿的话,并且照顾和帮助如懿。 永琪年幼,对于海兰的嘱咐,他从来不敢违背,只能喏喏地点头。 如懿摸着永琪的头,唇角微微勾起,“永琪真是个好孩子。” 永琪汗毛竖立,刚刚在他进门时,恍惚中听到如懿和海兰说“做”,“痘疫”,七弟没得蹊跷,他看着如懿和海兰,咽了口口水,难道永琮的死和他的额娘有关? 第15章 东巡 对于永琮的薨逝,弘历的痛心与难过并不比琅嬅少,可他是帝王,在整个江山,弘历不仅是父亲,更是大清的主人。 琅嬅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弘历去看过几次,但每一次的见面,都会让他想起永琏和永琮的病逝,有时候他也会想,明明他们都是那样好的孩子,可偏偏都早逝了,弘历心里难免不会落下怀疑的种子。 他看着琅嬅那张苍白的脸,高曦月临死前所言的话还历历在目,难道他的皇后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所有才会惹得上苍收回他所钟爱的嫡子吗? 弘历捏着拳,脸色骤变。 他唤来素练和莲心,只道一句,“照顾好皇后,朕得空再来看她。” 素练和莲心相视一眼,面对天子之容,只好欠了欠身,应道:“奴婢定当尽心照顾皇后娘娘。” 弘历点点头,负手离开长春宫。 回到养心殿,弘历挥退众人,强忍着悲痛,提笔写下了“悼敏”二字,作为永琮的谥号,并下令将其封为悼敏皇子,葬于端慧皇太子陵墓旁。 弘历又将此事交由李玉去办,自己则又去了翊坤宫。 几日后,琅嬅地身体才有所好转,却依旧下不了床。 长春宫内,弥漫着浓重的悲伤气息,香炉中燃起的安魂香,也掩盖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绝望。 琅嬅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曾经灵动的双眸,如今也失去了光彩,空洞地望着床顶的纱帐,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永琮的离去,似乎带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对于永琮的离世,兰绮并不意外。 兰绮匆匆赶往长春宫探望琅嬅,刚踏进殿内,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令人闻之欲呕。 兰绮拿着帕子掩了掩鼻子,走到琅嬅床前,屈膝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兰贵人怎么来了……”琅嬅的声音嘶哑无力,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 兰绮抬头望去,只见琅嬅消瘦了许多,原本丰盈的面颊如今凹陷下去,露出清晰可见的颧骨,一头青丝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枯黄凌乱。 兰绮含泪,颤声道:“七阿哥命苦,好在皇上疼惜,已将七阿哥封为悼敏皇子了,娘娘您节哀啊。” 璟瑟半跪在地上,眼眶湿润,握着琅嬅的手,安慰道:“皇额娘,弟弟虽然去了,您还有女儿呢,女儿会成为您的依靠,会给您争气的。” 听到璟瑟的话,琅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璟瑟的脸颊,却无力地垂落下来。 “女儿有什么用,有了儿子,女儿就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没有儿子,女儿连雪中送炭的那点炭火都比不上。”琅嬅转头,双目紧闭,无力道:“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皇额娘,您就这么看不起女儿吗?”璟瑟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猛地站起身,哭着跑了出去。 任凭琅嬅怎么呼喊,璟瑟都没有回头。 “皇后娘娘?”兰绮见琅嬅支撑起身子,差点跌落在地上,她立马上前扶住琅嬅,拿过一旁的金丝软枕给琅嬅垫上,只为她能躺的更舒适些。 兰绮接过素练递上来的汤药,将其吹凉后,又一勺一勺地喂给琅嬅喝。 “兰绮,本宫没有看不起璟瑟,而是瞧不起自己,你们还年轻,皇上身边不缺年轻貌美的嫔妃,可像我这样连个儿子都保不住的额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琅嬅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自责和绝望。 兰绮嘴巴张合。 她突然觉得琅嬅有些可怜。 作为妻子,得不到丈夫的爱,身为皇后却要家族利用,身为额娘,连身边最后的女儿都护不住。 “皇后娘娘,您别这么说,如果您自己都这般灰心丧气的话,那将来公主可要怎么办呀?正如您所言,皇上身边有这么多妃嫔儿女,但和敬公主能依靠的只有您啊。”绮轻声劝慰道,却也知道自己的话苍白无力。 琅嬅没有理会兰绮,只是呆呆地望着璟瑟离去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素练看着琅嬅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忍不住抱怨道:“皇上也真是的,这东巡的日子选在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让内务府的人准备准备,说是这几日出发。” “素练!”兰绮厉声呵斥道。 素练见自己说落了嘴,立马跪了下来。 琅嬅却来了兴致,撑起身子,问道:“什么东巡?” 素练将弘历今日要带着太后和后宫嫔妃东巡的事情托盘而出。 “咳咳……”琅嬅闻言,激动地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红,仿佛要喷出血来。 她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被,满腔的愤怒和恨意在心中翻滚:“娴贵妃,又是娴贵妃?皇上东巡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本宫,他们是当本宫死了么?” 素练低着头,不敢看琅嬅的眼睛,只是低声回道:“娘娘,舟车劳碌,皇上也是担心您身体会受不了啊。” 琅嬅才不管,宫中不缺医术高明的太医。 但是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东巡,琅嬅作为中宫皇后,必须去。 “本宫还没死呢,娴贵妃她休想越俎代庖,素练,你去养心殿把皇上请来,就说本宫有话要对皇上说。”琅嬅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在空旷的寝殿内回荡着,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见素练迟迟不动身,琅嬅动怒了,吼道:“本宫的话都不听了么?” 素练在看了兰绮一眼后,便退了出去。 兰绮怕弘历等会来了看见自己起疑,在长春宫小坐了会后便离开了。 季桃扶着兰绮的手,走到宫道上,“小主,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兰绮侧目,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脑袋的转动而轻轻晃动着。 季桃垂眸,“自从悼敏皇子薨逝,皇上就鲜少去长春宫,他们都说皇后娘娘失宠,娴贵妃得宠,小主为何非要和皇后娘娘走的这般近?” 兰绮笑笑,用手指戳了戳季桃的脑袋,“你呀,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至于娴贵妃……” 兰绮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词是能形容如懿的。 身为后宫女子,不为娘家争光,却一直想着和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可笑。 可惜了,咱们的乾隆皇帝是个多情的男子,比不上世祖爷是个痴情种。要怪就怪如懿生错了时代。 在回关雎宫的路上,兰绮恰好碰到了正要去探望琅嬅的嬿婉和意欢。 兰绮好意告知俩人琅嬅已经知晓皇帝要东巡的事情,正和皇帝商量此事呢。 嬿婉和意欢闻言,只好改日再去探望。 第16章 晋封 东巡前夕,进忠突然来宣旨,将兰绮晋封为嫔,赐号为诚,而嬿婉因侍候得体也被晋为贵人,皇上赐号为令,亦为美好之意。 内务府差人将关雎宫的用度都按嫔的来放置。 兰绮百般无聊,让萦思看顾着内务府的人,自己带着季桃去了永寿宫。 兰绮一踏进门,便看到嬿婉斜倚在美人榻上,澜翠半跪着轻轻敲打着嬿婉的小腿,而一旁的王蟾也说着各种恭维嬿婉的话,逗得嬿婉轻笑出声。 “咳咳——”兰绮轻咳了两声。 嬿婉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兰绮和季桃,她忙起身招呼着兰绮进门,又差遣澜翠上最好的茶。 “恭喜令贵人,贺喜令贵人。”兰绮笑着让季桃将手中的贺礼交给王蟾。 “姐姐说笑了,妹妹也要祝贺姐姐成为一宫主位呢,姐姐快请坐。”嬿婉拉着兰绮的手,亲昵地将她按到椅子上。 很快澜翠就将茶端到了兰绮面前。 兰绮左顾右盼,重生后永寿宫她来过几次,却没有好好观赏过,她突然想起,自己重生一次,那么“春蝉”是否还会出现在永寿宫呢? 嬿婉眼尖,发现了兰绮的异样,问道:“姐姐在找什么呢?” 兰绮端起茶,抿了一口茶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道妹妹见过一个叫春蝉的宫女没有?” “春蝉?”嬿婉努力会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她心里有股闷闷的钝痛,就好像什么东西流逝了似的。 倒是站在一旁的澜翠抹起了眼泪。 她道:“春蝉是奴婢的朋友,可是在四年前,她就得了怪病去世了。” 嬿婉闻言,拍了拍澜翠的手背,又转头对兰绮说道:“姐姐,你认识这个叫春蝉的宫女吗?” 兰绮笑笑,不语。 原来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春蝉存在了。 为了掩饰眼底的不自在,她端起杯子,不停地喝着水,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嬿婉手中的红宝石戒指。 那戒指做工粗糙,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却让兰绮想起凌云彻。 凌云彻算是嬿婉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这辈子兰绮绝对不允许这个男人再毁掉嬿婉。 她必须找个合适的机会找凌云彻好好聊聊才行,如果聊不通,那就铲除。 “令贵人今日这身打扮,真是华贵逼人,尤其是这枚红宝石戒指,更是衬得你的手更加白皙动人。”兰绮状似无意地提起戒指。 嬿婉闻言,下意识地缩回手,将戒指藏在袖子里,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平日里戴着玩的罢了,不值什么钱。” 兰绮没有拆穿她,只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两人正聊着天,意欢也带着贺礼进了屋。 “我说怎么找不到诚嫔呢,原来是来令贵人这边了呀。”意欢笑着让惜荷将贺礼递给季桃和澜翠。 “舒嫔姐姐来了,快请坐。”嬿婉笑着招呼意欢坐下。 三人如同姐妹般,亲密地坐在一起聊天。 原本还聊的好好的,可是意欢的脸却突然垮了下来。 嬿婉见意欢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自己晋封贵人,她不高兴了,便拉着意欢的手,特意捡些好听的话说:“舒嫔姐姐,您获盛宠多年,如今我和诚嫔姐姐晋封,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年轻貌美,又得皇上恩宠,迟早会封妃的。” 意欢淡淡一笑,“令贵人说笑了,我这人向来淡泊名利,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是……” 意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继而叹了口气道:“只是太医说我身子不好,恐难有孕,我只是想和皇上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儿罢了。” 嬿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她和意欢一样,也不一样。 意欢对皇上多的是情与爱,而嬿婉对皇上更多的是欲和权,意欢因为爱所以想和皇帝有爱的结晶,而她则希望自己有个皇子傍身。 嬿婉想起自己不惜任何代价从意欢那偷了皇帝赐她的坐胎药药方,却也多年无孕。 “姐姐,你别灰心,孩子这事儿,还得看缘分,说不定哪天,你就怀上了呢。”兰绮连忙开口说道。 “是啊,舒嫔姐姐,我们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嬿婉也附和道。 意欢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兰绮看着意欢愁眉苦脸的样子,前世意欢什么都没做,但她对皇帝倒是一片真心,如今她们又成了好友,兰绮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 总的来说,意欢也是个可怜人,前世要不是因为自己和嬿婉的算计,她又怎么会跑去自焚呢。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还待字闺中时,家里的姨娘们也多年无所出,后来她们去庙里寻了什么药方,吃了后便真的有孕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给阿玛。”兰绮故意提起。 意欢脸色淡淡的,倒是嬿婉,兴奋地抓住兰绮的手,说道:“真的么?” 兰绮点点头,道:“只是那药凶险,服用前的半年内不可吃其他药品,所以这坐胎药你们需停一停,而且这事断不能让旁人知晓。” 意欢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喝了皇上专赐的坐胎药她也没怀上孩子,不如换一种药说不定也有效果。 她起身道谢:“那便有劳妹妹了。” “你我姐妹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若真想谢我,就赶紧好起来,为皇上诞下皇子。”兰绮笑着说道。 “嗯。”意欢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能否平安诞下十阿哥就要看意欢的造化了。 只是如果她将来知道,皇帝对她的爱里带着算计和虚假,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天的义无反顾。 兰绮想着,又晃了晃脑袋。 意欢是那样烈性的女子,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会痛苦万分,甚至走前世老路的。 东巡的日子越发逼近,兰绮去长春宫看望过琅嬅几次,顺便感谢她的提拔,虽然她的脸色尚好,但依旧瞒不过兰绮的眼睛。 长春宫里的人参味浓郁,她想一定是琅嬅为了能陪皇上一起东巡,让齐汝特意拿人参替她吊着精神。 第17章 固伦和敬1 “呕——” 启祥宫中金玉妍正捂着嘴,难受地干呕着。 “小主,您没事吧?”贞淑忙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 玉妍摆了摆手,接过贞淑递来的茶水漱了口,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些。 “本宫没事。”玉妍抚上自己的小腹,嘴角微微上扬,“今天太医来把脉,说本宫又有喜了。” 贞淑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太好了。” 玉妍点点头,眼中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但很快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她摸着小腹,叹息道:“就是不知道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 贞淑捶着玉妍的小腿,宽慰道:“咱们来大清之前,世子就托人看过,说您是宜男相,只要有孕,必定一举得男,况且您膝下已经有两位皇子了。” 玉妍望着窗外盛开的繁花,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 原本她也是玉氏最尊贵的格格,当初她与世子一见钟情,要不是为了世子的前程,她必然不会来到大清成为皇帝的嫔妃,如果她还在玉氏,那么自己和世子必定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世子怎么样了。” 贞淑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回道:“小主放心,世子一切安好。” 玉妍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却满是苦涩。 “小主……”贞淑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玉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道:“皇上东巡,皇后娘娘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要了她的性命,贞淑,我们得想个办法除掉皇后,又能把自己摘干净。这后位,本宫必须要拿到。这样才能在将来助世子和玉氏一臂之力。” 东巡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弘历一身明黄色龙袍,英姿勃发,意气风发地站在太和殿前,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紧接着在众大臣的高呼下,进入了御辇内。 在弘历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各式华盖宝幢,金碧辉煌,彩旗招展,旌旗蔽日。 宫女太监们身着盛装,井然有序地跟随在队伍两侧,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城外走去。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辆装饰华丽的御辇,金顶红绸,四角垂着金铃,随着御辇的前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琅嬅身着皇后朝服,头戴凤冠,端坐在软垫上,她虽面色红润,却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 她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块浸了人参汁的手帕,不时地放在鼻尖轻嗅,以此来提神醒脑。 尽管如此,琅嬅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衰弱下去。 但她不能倒下,她告诉自己,也在用自己的身体向众人宣誓,她富察琅嬅才是中宫皇后。 泰山脚下,驿站内。 弘历刚坐下想要批阅会奏折,就听见李玉上前传报,说朝中大臣张廷玉求见。 张廷玉向弘历提起科尔沁部想要求娶大清嫡公主之事。 弘历原本是想借着东巡来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却没想到离开皇宫还会遇到这些烦心事,他让张廷玉退下,让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待张廷玉离开后,弘历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在思索片刻后,弘历带着李玉前往琅嬅屋中。 琅嬅在素练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朝着弘历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弘历连忙起身,亲自上前扶起琅嬅,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臣妾无碍,谢皇上关心。”琅嬅勉强笑了笑,在弘历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莲心上了茶。 琅嬅是个聪明的女人,朝中的事情她略有耳闻,一下子就明白了弘历来的目的。 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臣妾听闻科尔沁部想求娶我朝嫡公主?” 弘历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确有此事。” 琅嬅心中一紧,宫中合适的嫡公主就只有两位,除了她的和敬公主璟瑟外那就只剩下太后的小女儿恒媞长公主了。 其实太后还有一个女儿,恒娖,早在十几年前就和亲去了准噶尔,这么一来恒媞长公主便成了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若是远嫁科尔沁,太后定然会伤心难过。 但是璟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如何舍得让她远嫁和亲? 琅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皇上,臣妾已经失去了永琏和永琮,如今景瑟是臣妾膝下唯一的孩子,臣妾实在舍不得啊,恒媞妹妹比景瑟年长几岁,依臣妾看,将恒媞妹妹嫁去科尔沁部更为合适。” 琅嬅不是不知道后宫女人不得议政,但是她为了璟瑟,只能拼一把,希望皇上体谅她做母亲的心。 弘历顿了顿,璟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要将她嫁去这么远的地方,他心里一样舍不得。 但是要将恒媞嫁去科尔沁部,恐怕甑嬛不会答应。 弘历左右为难,但心里的那杆称终究是偏向自己女儿的,他并未松口,只吩咐素练莲心照顾好琅嬅后便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弘历和琅嬅的对话被前来请安的蕊姬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富察琅嬅,你这么在意你的孩子,本宫偏不让你如愿。 你不是很心疼你的宝贝女儿吗? 那本宫就偏要让她远嫁和亲。 蕊姬转身对俗云说道:“俗云,咱们去太后娘娘那。” 转眼,蕊姬跪倒在甑嬛面前,“太后娘娘,臣妾说的句句属实,皇后娘娘她为了能留住自己的女儿,就想将您的恒媞长公主远嫁科尔沁部……” 甑嬛放下手中的烟斗,不悦地皱起眉头,“皇后她真是这么说的?” 蕊姬点点头,“千真万确,臣妾在皇后宫中亲耳听见的。” 甑嬛冷哼一声,“平时不见你为哀家办事,今儿个倒是跑的勤快。” 蕊姬故意顿了顿,观察着甑嬛的神色,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抽泣道:“太后娘娘,臣妾也有过自己的孩子,那种母子间的生离死别,臣妾也体会过,恒娖公主已经远嫁去了准噶尔,您也一定不想恒媞公主离开您吧?” 甑嬛猛地站起身,恶狠狠道:“这个皇后,想远嫁哀家的恒媞,她这不是要哀家的命吗。福伽,你去找皇上过来,说哀家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见甑嬛上钩,蕊姬低着头勾起唇角。 她见目的达成,便带着俗云退了下去。 福伽去请弘历时,被李玉拦截在外,称夜已深,等明儿再去给太后请安。 福伽如实回禀。 甑嬛明白皇帝是故意躲着自己。养子就是养子,断没有亲生的亲。 一连几天,弘历不是得了风寒怕将病气传染给甑嬛,就是朝中事物繁忙,以此躲着甑嬛。 甑嬛见弘历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见自己,便让福珈去请了琅嬅。 琅嬅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就让素练帮自己上妆,再让莲心去库里取了一对彩金鸳鸯。 在前往甑嬛宫中的路上,兰绮突然出现将琅嬅拦下。 第18章 固伦和敬2 “诚嫔,你怎么来了?” 琅嬅见到兰绮,有些惊讶。 兰绮俯身,“臣妾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可否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想和您说些话。” 琅嬅见状,支开素练和莲心,和兰绮走到角落中。 琅嬅说道:“已经没人了,诚嫔你有话就直说吧。” 兰绮抬眸,她看向琅嬅的眼神带着几分真诚,“娘娘,科尔沁的事情臣妾听说了,听说太后还吃了几日皇上的闭门羹,娘娘此刻出现在这里吗,想必是太后娘娘实在没招了,才会唤娘娘前去吧?” 琅嬅冷眼,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恒媞公主和和敬公主,最合适嫁去科尔沁部的还是璟瑟。 上一世,如懿就是看透了富察氏为了荣耀一定会牺牲璟瑟的这一点,才跑去向甑嬛献计,不仅让琅嬅和甑嬛反目,更是让自己入了太后的眼。 论狠,如懿才是杀人诛心的那个,可偏偏她还自认为自己很善良,温暖着后宫。 既然这一世兰绮改不了璟瑟远嫁的结局。 那么能让琅嬅在甑嬛心目中留个好印象也是好的。起码能保住她唯一的女儿。 所以她修书一封让不起眼的萦思将信送道福伽手中,自己则带着季桃在这里拦截琅嬅。 兰绮斩钉截铁道:“臣妾请皇后娘娘主动和太后说要把和敬公主嫁去科尔沁部。” 琅嬅闻言,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好在兰绮伸手及时,扶住了琅嬅。 琅嬅不领情,苍白着脸,甩开兰绮的手,往轿辇走去。 兰绮不死心,小跑着跟上,“娘娘,臣妾……” 兰绮话还没说完,琅嬅转身斥责道:“放肆,诚嫔,本宫原以为你是个心善的,才向皇上提携你为一宫主位,但没想到,你不但不帮本宫说话,还想将本宫的璟瑟远嫁科尔沁,你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兰绮不恼,半跪在琅嬅面前,解释道:“娘娘,臣妾感激娘娘为臣妾的付出,但是臣妾还是要说,太后已有一女嫁去了准噶尔,想必张廷玉等众位大臣一定会以此事说事,如果将恒媞长公主再嫁科尔沁的话,那草原两大部落就会成为太后最大的势力,皇上忌惮太后,必定有所顾虑,而您的母族富察氏也必然不会放任不管,为了富察氏百年的荣耀,一定会劝您下嫁和敬公主。到时候您又与太后撕破了脸,您在后宫的路只会变得更难走。” 琅嬅停下脚步,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缓缓转身看向兰绮,一滴泪从她脸上滴落,因为兰绮说的对,富察氏一定会为了百年荣耀来逼她的,这辈子她已经是富察家的傀儡了,没想到她的女儿也要步入她的后尘。 永琏、永琮、璟瑟,还有那个她早夭的大公主,她的孩子竟然一个都保不住。 琅嬅咳着咳着便笑了。 她的笑声是那样的凄惨。 兰绮突然有些同情琅嬅,如果弘历爱的不是如懿,或许她是个很好的皇后,不,琅嬅本来就是个好皇后,体面又不失大气,只是偶尔会被嫉妒蒙蔽了心。 素练上前扶住琅嬅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琅嬅大惊,不甘心地问道:“额娘真的这么说?” 素练点点头。 琅嬅闭目,深吸了口气,最后无奈道:“罢了,是本宫没用,诚嫔你的话本宫心里有数,你早些回去吧。” “素练、莲心,陪本宫去见皇额娘吧。” 琅嬅由素练和莲心搀扶着,一步一步踏入甑嬛寝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难忍。 福伽见到琅嬅,连忙上前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已经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 琅嬅虚弱地点了点头,示意福伽免礼。 随后跟着福伽进了内殿。 甑嬛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手里轻轻抚摸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嘴角还噙着笑,“皇后来了。”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琅嬅屈膝行礼,语气恭敬。 甑嬛淡淡地扫了琅嬅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坐吧。” 琅嬅谢恩后,在素练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见琅嬅坐下,甑嬛立马示意福伽。 福伽心领神会,拍了下手掌,很快一名宫女端着珍珠领走到了琅嬅的面前。 甑嬛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这是哀家成贵妃时,先帝所赠哀家的珍珠领,就当哀家提前送璟瑟的成婚礼物吧。” 琅嬅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多谢皇额娘赏赐。” 琅嬅转头让素练收下,并示意莲心送上彩金鸳鸯。 甑嬛看了一眼鸳鸯后,脸色骤变。 她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白猫,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琅嬅,“皇后这是何意?” 琅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苦涩,缓缓说道:“皇额娘,臣妾替璟瑟收了您的新婚礼物,礼尚往来,臣妾也应该送恒媞妹妹一份新婚礼物,这鸳鸯是臣妾与皇上成婚时,先帝所赐,就当臣妾提前祝贺恒媞妹妹觅得良缘吧。” 甑嬛静静听着,琅嬅又继续道:“臣妾身为大清皇后,理应以国事为重,璟瑟虽然是臣妾的女儿,但她更是大清的公主,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臣妾……愿意牺牲一切。” “好一个‘以国事为重’。”甑嬛突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皇后今日所言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琅嬅脸色一白,却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 半响,琅嬅才说道:“真心也非真心,谁愿意自己的儿女远嫁呢,如果可以,我希望璟瑟只是璟瑟,而非大清公主,可我不仅是个母亲,还是大清的皇后。” 琅嬅心中一痛,却只能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甑嬛虽心有触动,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她怕琅嬅是故意想激起她的同情。在这关键的时刻,她更应该保持理性。 “皇额娘,儿臣还有一事相求。”琅嬅说着,竟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直直地跪在了甑嬛面前。 身后的人见状,也立马跟着下跪。 甑嬛大惊,“皇后这是做什么?素练莲心还不快扶皇后起来。” 没有琅嬅的命令,素练和莲心哪敢动。 琅嬅摇头,“皇额娘,总从永琮早夭后,臣妾的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臣妾只求您看在璟瑟年幼的份上,允准她在京城设一座公主府,等完婚后可以住在京城,不用随驸马前往科尔沁。” 琅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甑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琅嬅,这还是那个她所知高高在上的儿媳么? 之前她还听信了玫嫔的谗言,看起来当年她为弘历选的富察皇后,是选对了。 琅嬅是位好皇后,也是个好母亲,她能为璟瑟放下所有的尊严,甑嬛打心眼里佩服琅嬅。 “皇后快起来吧,你这是做什么?”甑嬛叹了口气,示意福伽将琅嬅扶起来,“你放心,只要皇帝赐婚的圣旨一下,哀家便会和皇帝说哀家已年迈,想享儿孙福,将景璟瑟留在京城的。” 琅嬅感激地看了甑嬛一眼,缓缓站起身来,“多谢皇额娘,那臣妾不便叨扰,先行告退了。” 甑嬛点点头,“去吧。” 隔日,如懿不知从哪里得知科尔沁部求娶嫡公主的事。 因着皇帝的圣旨还未下,她并不知道弘历已经决定让璟瑟下嫁科尔沁的事情。 她孤身一人来到太后寝殿外,想求见太后。 福伽进门通报,甑嬛本想打发她离开,却听见福伽说:“太后娘娘,娴贵妃说,她有能让太后娘娘留住恒媞公主的法子。” 福伽低着头,恭敬的说道。 甑嬛皱眉,心中一动,对福伽使了个眼色。 她怕皇帝和皇后后悔,到时候没了法子,就不得不牺牲恒媞,既然如懿来献计,听听也是好的。 福伽会意,立马出门将如懿请了进来。 在如懿进门时,甑嬛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她的穿着装饰。 她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暗纹旗装,头上戴着简单的几朵珠花,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素净淡雅,却掩盖不住她眉宇间的那一抹自信。 后宫的妃子何事变成这样了? 琅嬅不喜奢靡之风,但是淡雅好看的服饰也不少,这如懿怎么老是喜欢穿这么暗沉的衣服,像寿康宫里的老太妃似的,甑嬛想当初弘历究竟是看上了如懿什么?不惜得罪富察氏和高氏也要纳如懿为嫡福晋。 在甑嬛还在瞎想时,如懿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如懿屈膝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甑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起来坐吧。” 如懿起身,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优雅地走到甑嬛面前坐下。 第19章 固伦和敬3 福伽上了茶,便默默退到了一旁站着,甑嬛端起茶水轻轻吹开杯中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道:“福伽说娴贵妃有法子帮住哀家留住恒媞?” 如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太后娘娘,昨日臣妾去看望皇上时,无意间听到张廷玉大人与皇上谈论起科尔沁部求娶嫡公主一事,皇上似乎更中意恒媞长公主出嫁科尔沁部。” 甑嬛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如懿,“哦?” 她看着如懿,弘历和如懿之间的感情甑嬛是知道的,她实在不敢相信如懿会为了她背叛弘历,所以她想听听如懿的看法。 甑嬛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娴贵妃有何看法?” 如懿了然一笑,道:“臣妾今日来是来为太后娘娘您解忧的。” 甑嬛挑了挑眉,冷眼看着如懿,“朝中大臣都劝不动皇帝,难不成你想去试试?” 如懿摇摇头,“大臣们怕是没劝在点子上。” 她顿了顿,观察着甑嬛的神色,见她并未出声,便继续说道,“臣妾恳请太后力陈下嫁恒媞长公主的益处,极力劝谏长公主远嫁。” 站在一旁的福伽脸色骤变,在看了一眼甑嬛后,不悦道:“娴贵妃不是想帮助太后留住长公主么?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甑嬛愣了一会后,顿时明白了如懿的意思,她摆了摆手,示意福伽退下,自从琅嬅接连失去两位嫡子后,她的身体就已经大不如前了,而富察氏也绝无再出嫡子的可能。 想必富察氏一族为了家族利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逼迫琅嬅让景瑟出嫁科尔沁部。 到那时,琅嬅就算有心想要留下景瑟,也无能为力了。 想到这里,甑嬛不禁对如懿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个看似人淡如菊,看似不争不抢,竟然有如此心机和手段,她倒是小瞧如懿了。 不过也对,能活着走出冷宫,怎么可能没点手段呢? 甑嬛勾起唇角,看如懿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娴贵妃,怕是还恨着皇后吧?” 如懿笑了笑,语气诚恳地说道:“臣妾不敢,还请太后明鉴,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太后娘娘,为了大清江山社稷,绝无半点私心。” “行了,哀家会好好想想的,你先回去吧。”甑嬛淡淡地说道,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如懿走后,福伽立马上前扶起甑嬛,“太后,娴贵妃她……” 甑嬛冷哼道:“这个如懿,可真是不简单。” 甑嬛走到彩色鹦鹉前,轻抚着鹦鹉的羽毛,淡淡道:“虽说皇后之前是有对不住娴贵妃的地方,但是景瑟却并未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如今她向哀家提议散播下嫁恒媞益处,让富察氏一族去逼迫皇后嫁女,如懿这招可真是狠。” 福伽说道:“可是娴贵妃的心是向着您的呀。” 甑嬛冷笑出声,“向着哀家?她哪是向着哀家,分明就是想借着哀家的手除掉皇后。”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福伽,陪哀家去看看皇后吧。” “是,太后。” 不出几日,甑嬛真的收到了弘历的圣旨,册封璟瑟为固伦和敬公主,次年二月出嫁科尔沁部亲王色布腾巴勒珠尔,赐居公主府,而她的恒媞被册封为柔淑长公主,赐婚理藩院侍郎宗正。 甑嬛拿到圣旨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反复拉着福伽确认。 而如懿则认为是自己的主意帮助到了甑嬛,整个人越发得意起来,她拉着惢心前往琅嬅居所想要耀武扬威一番。 可是知道自己即将被远嫁的璟瑟却满脸愁容,她想去求弘历和琅嬅收回圣旨。 璟瑟红着眼迎面撞上正要去给琅嬅请安的兰绮。 “和敬公主?”兰绮惊呼出声:“公主跑这么急想要去哪?” 璟瑟眼眶猩红,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兰绮的手,抽泣道:“诚娘娘帮我向皇阿玛和皇额娘求求情,我不想嫁去科尔沁。” 兰绮拿起帕子擦了擦璟瑟脸上的泪痕,心疼道:“公主原来说的是这件事啊,本宫正好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呢,公主若是不嫌弃便和本宫一起走吧。” 璟瑟点点头,和兰绮并肩走着,季桃和几个宫女跟在俩人身后。 在璟瑟看不见的地方,兰绮微微勾起唇角。 她特意挑选这时候去,就是知道如懿也在琅嬅屋内,到时候璟瑟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自己再挑拨一番,嫁去科尔沁这笔账,璟瑟就会算在如懿头上。 等兰绮和璟瑟到琅嬅居所时,莲心却将二人拦在了门外,“诚嫔娘娘,公主,皇后娘娘正和娴贵妃在里面说话呢。” “她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么?”璟瑟说着便想冲进去,兰绮拉住她的胳膊,对莲心笑了笑,“本宫和公主在门外等候着便是了。” 莲心招呼俩人坐下。 很快从内殿传出琅嬅猛烈的咳嗽声,璟瑟因为担心,跑到门前,却听见如懿在里面和琅嬅讨论和亲的事,“将和敬公主远嫁科尔沁部,是皇上思虑再三地决定,皇上宁舍一时之情,也要为公主找一个最好的去处。” 琅嬅忍着怒气,“本宫身为皇后,皇上有什么事自然会亲自来跟本宫商议,再者说,本宫母仪天下,与皇上一心,自然是以国事为重,璟瑟作为嫡公主也合该为大清的江山社稷奉献一切。” 如懿淡淡地瞥了琅嬅一眼,嘲讽道:“皇后娘娘不舍公主,但为了江山社稷,如此通达,垂范天下,令臣妾佩服万分,您宽宽心,对凤体也有益。” 琅嬅心里有气,恨恨地瞪着如懿,冷声道:“你不要总惦记着当年差点成了皇上嫡福晋,现在看着本宫体虚就想越俎代庖。” 如懿低头笑了笑,指尖划过杯口,“臣妾并无此意,皇后娘娘总是提起这件事,说明这么多年来放不下的是皇后娘娘,心有执念,难免行事悖论。” “在这宫里卑微如奴才,尊贵如公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责任,别无选择,皇后娘娘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臣妾的意思吧。” 琅嬅捂着帕子咳嗽了两声,景璟瑟可是她膝下唯一的孩子了,如懿竟然还拿璟瑟刺激她。 琅嬅强装淡定,淡淡道:“出身大族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的荣光费尽心思,当年你的姑母景仁宫不也如此,她费尽心思把你塞给皇上和三阿哥,又为哪一般啊,不过想费心也族中无人罢了。” 如懿脸色突然暗淡下来,她突然想起刚进入潜邸时,琅嬅因为忌惮她和高曦月,赐她们藏有零陵香的玉镯,她才会多年无子,后来又陷害她进了冷宫,为了杀她,又是放火又是毒蛇的,如懿此刻对琅嬅的恨早就升到了最高点,无奈琅嬅是皇后,身后又是富察氏,如懿动不了她,只能戳琅嬅最痛心处。 如懿撇撇嘴,慢声道:“臣妾族中是无人,更是无儿无女,不似娘娘般福泽深厚,臣妾当初能从冷宫活着出来就实属不易,现在只想简单随心的生活,不想似娘娘般,被族中人逼迫,做着违心之事,含泪带笑,更不会和儿女生离死别。” 琅嬅气急,却依旧保持着体面,厉声道:“你少在这伶牙俐齿……” 如懿起身行礼,“臣妾想说的话已说完,便不打扰娘娘安歇了。” 如懿行完礼,便带着惢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琅嬅看着如懿离开后,才卸下伪装,猛地咳了起来,素练见状,立马上前拍了拍琅嬅的背。 “素练你瞧娴贵妃小人得志的样子。” 素练劝道:“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璟瑟看到如懿时,本想上前跟她理论,但在听到琅嬅的咳嗽声后,她顾不上如懿,立马冲到了琅嬅跟前,哭着扑进琅嬅怀里,喊着:“皇额娘。” 兰绮微微欠身,如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离开了。 惹得季桃蹙眉,抱怨道:“这娴贵妃真无礼。” 兰绮用手指戳了戳季桃的脑门,轻斥道:“她是贵妃,本宫是嫔,傲慢无礼也是她的资本,要怪就怪本宫身份地位不如她。季桃,以后说话要注意些分寸,要是被有心人听见,本宫就算有心保你怕也保不住。” “奴婢明白。 ”季桃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扶着兰绮进了内殿。 第20章 紫薇星落 等兰绮走进内殿时,看到琅嬅紧紧地抱着景璟瑟,泪水浸湿了璟瑟的衣襟,就连站在一旁的素练也在悄悄地抹着眼泪。 琅嬅放开璟瑟,颤抖的双手轻抚上璟瑟的脸颊,琅嬅很想告诉璟瑟,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璟瑟远嫁,但是圣旨已下,她就算再舍不得璟瑟,也不敢拿富察氏的荣誉和皇权对抗。 眼泪落下,琅嬅轻声道:“璟瑟,皇额娘对不起你,是皇额娘没用,没照顾好永琏,保护不了永琮,更护不住你……” 璟瑟原本满腹委屈,可听到琅嬅的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任性了,皇阿玛的旨意已下,若是自己再苦苦哀求,只会让皇额娘更加为难。 她是大清的公主,是嫡女。 璟瑟不喜欢皇阿玛身边的女人,更讨厌如懿,但如懿有句话说的对,她的一切都是皇家给的,享受了这世上最尊贵的荣耀,身为皇家公主,可以任性,可以骄纵,但是也要做好随时为了天下百姓牺牲自己的准备。 更何况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的。 等将来她有了权力,也能保护皇额娘最在意的富察氏了。 璟瑟擦干眼泪,反手抱住琅嬅,语气坚定地说道:“皇额娘,儿臣愿意为了富察氏的荣耀,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远嫁科尔沁部。” 琅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懂事的璟瑟,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般,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璟瑟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如懿的话还回响再耳边,句句戳中琅嬅的痛处,她为了家族荣光,为了保住皇后之位,却只能和自己的女儿生离。 “璟瑟……”琅嬅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皇额娘?”璟瑟惊呼一声,连忙扶住琅嬅。 兰绮见状,也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上前帮忙,“素练、莲心,快去请齐太医。” 璟瑟抱着昏迷不醒的琅嬅,心中对如懿的怨恨又多了几分,若不是如懿刚刚的话刺激到了琅嬅,她的皇额娘也不会被气晕。 齐汝匆匆赶来,为琅嬅诊治了一番,说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 弘历和如懿在得知琅嬅晕倒的消息后,也赶忙过来探望,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琅嬅,弘历虽然担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很久,琅嬅才缓缓睁眼。 这些年她在后宫活得实在太累,从来没有睡得这般踏实过。 兰绮眯着眼托腮坐在不远处,璟瑟跪着趴在她床前睡着了,琅嬅挣扎着想起身,恰好被进门的素练瞧见了。 素练忙放下手中的糕点,上前扶起琅嬅,轻声道:“您醒了娘娘?” 兰绮和璟瑟相继被吵醒。 璟瑟担忧地看着琅嬅,“皇额娘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琅嬅虚弱地摇摇头,“素练你带公主先下去吧,我有话想和诚嫔说。” “是娘娘。”素练转身扶起璟瑟,“公主,咱们先出去吧。” 璟瑟三步两回头,在确定琅嬅没事后,才离开了房间。 瞬间房间里只剩下琅嬅和兰绮。 兰绮上前,跪了下来,“娘娘,臣妾惭愧,如果不是臣妾,公主也许……” 琅嬅朝兰绮伸出手,说道:“兰绮,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保不住璟瑟,我虽然贵为皇后,却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璟瑟是我的女儿,那日说话急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兰绮抬头,握上琅嬅冰冷的手,真没想到一向在意身份地位的琅嬅竟然在自己面前称“我”而并非“本宫”。 琅嬅将兰绮拉在自己边上坐下,继续道:“后宫多的是尔虞我诈,我虽不喜永璜,怨恨如懿,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他们的性命啊,可他们总是想越俎代庖,当初永琏在的时候是这样,如今我的璟瑟又是这般,兰绮,我要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个皇宫,也让我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留住了最后一丝体面。” “我知道皇上并不爱我,他对我的好也不过是因为我背后的富察氏,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从未进过宫……” 兰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不是第一次觉得琅嬅可怜,但是此刻的琅嬅脆弱,无助,让兰绮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娘娘?” “兰绮,我如今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我自己能感受到,说不定哪日就去了。璟瑟被我宠坏了,但她心眼不坏,往后我若是不在了,帮我好好照顾她好不好?我……”琅嬅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兰绮连忙跪下,握着琅嬅的手,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只要臣妾在一天,便会保公主平安一天。” 琅嬅欣慰地点点头,有兰绮这句话,她便放心了。 琅嬅休养了几日,身体也好了些。 弘历见琅嬅好了些,但又顾及琅嬅的身体,便打算提前回銮,为避免舟车劳顿,他又下令回銮改走水路。 数百只帆船悬浮在海上,宏伟壮观。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泛起点点银光。 琅嬅在素练和莲心的搀扶下,站在船头吹着江风,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夜景。 “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回船舱休息吧,小心着凉。”素练怕琅嬅得风寒,担心地说道。 琅嬅摇摇头,指着远处的一轮明月,说道:“本宫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美景了,让本宫再看一会儿吧。” 素练和莲心无奈,只好陪着琅嬅站在甲板上。 突然,琅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如懿。 如懿走到琅嬅面前,微微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琅嬅看着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懿,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晚了娴贵妃不在自己房里呆着,怎么也跑到甲板上来吹风了?” 如懿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命李玉召见臣妾前往一同赏月呢。” 琅嬅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却还是强忍着不适,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娴贵妃就快去吧,可别让皇上等久了。” 如懿俯身后,便带着惢心越过琅嬅身边离去,琅嬅站在原地,望着如懿的背影,眼中满是落寞和苦涩。 她绞着帕子,忿忿道:“瞧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还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真是令人厌恶。” “娘娘莫气,晚上风大,咱们回去休息吧。”素练劝道。 琅嬅婉拒,她还想多看会月亮。 素练怕琅嬅着凉,吩咐莲心照顾好琅嬅,便转身回屋去拿披衣。突然琅嬅咳嗽了两声,莲心见状,立马去取药。瞬间甲板上只剩下琅嬅一人。 第21章 落水 暖阁内,一室静谧,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的华贵。 兰绮捧着一盏茶,与绿筠、意欢谈笑风生。 “听说皇后娘娘病重皇上才打算提前回銮的,可惜好不容易才能出宫走走,这东巡路上的风景,臣妾还没欣赏够呢。”意欢略带些遗憾地说道。 绿筠掩嘴轻笑,“说到底皇上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往后的日子还长,舒嫔妹妹还怕没机会再出来走走么。” 兰绮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舒嫔姐姐。” 话音刚落,便见叶心扶着海兰款步走来,“纯贵妃姐姐这可好生热闹啊,姐姐不会不欢迎妹妹加入吧?” 海兰柔声说道,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窗外,似乎在确定什么。 兰绮顺着她的目光而去,发现窗外似乎有个人影,那身形看上去很像琅嬅。 兰绮并未出声,她倒是想看看海兰想做些什么。 绿筠笑着招呼她,“怎么会,妹妹来得正好,我们正说起皇后娘娘的凤体呢。” 海兰走到绿筠身边坐下,她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算计,状似无意地说道:“说起来,我前几日听钦天监的人说,中宫星象有异,恐有灾祸降临,也不知是真是假。。” 海兰故意提起此事,绿筠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假笑道:“妹妹多虑了,本宫倒是看皇后娘娘这几日面色红润,想必这病也快好了吧。” 兰绮淡淡一笑,“是啊,愉嫔姐姐可别胡说,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可是要招来祸端的。” 海兰不以为然,又大声说起,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怕什么,一报还一报啊,为娘的做了什么孽,便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这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怎么会早夭了呢?” 苏绿筠见海兰说话口无遮拦,连忙出言阻止,“愉嫔,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皇后听见怕是会怪罪下来。” 海兰的话像是故意要刺激某人似的,不仅没听劝,反而越说越起劲。 海兰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站在屋外不远处的琅嬅耳中,琅嬅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险些站立不稳。 永琏和永琮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琅嬅眼前,令她心如刀绞。 “一报还一报……”琅嬅喃喃自语,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 琅嬅被海兰这一刺激,也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才导致孩子们薨逝,她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也没了赏月的心思,慌忙想要逃回住所,可刚踏上船板,却脚下一滑掉入了水中。 一声巨响,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千层浪。 琅嬅本就身体孱弱,更是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水中扑腾着。 而取药回来的莲心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她惊恐地捂住嘴巴,却并没有呼救,莲心想起之前琅嬅为探君心,将她嫁给王钦的遭遇,对于琅嬅的所作所为,莲心一直铭记于心,是琅嬅毁了她的一生,所以她才会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在心里期盼着琅嬅能淹死在水中,这样她才能解恨。 暖阁中纯贵妃也听到了声音。 正想出去查看,却被海兰拦下。 兰绮见她这般反常的模样,心想琅嬅的大限将至。 意欢轻描淡写道:“若是有人落水自然会呼救,外面这般风平浪静的,想必是风大罢了。” 绿筠点点头,却还是心神不宁。 此时正在巡逻的凌云彻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身影落入水中,他心中一惊,在看清水中人是琅嬅后,凌云彻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他才跳下水去。 凌云彻一把抓住琅嬅的手臂,将她从水中拉起,费力地向岸边游去。 琅嬅被救上岸时,已经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报还一报……” 弘历在得知琅嬅落水后勃然大怒,当着众人的面他命李玉和进忠掌掴了她们。 素练和莲心哭声不断,搞得甑嬛有些心烦意乱,她放下杯子,淡淡道:“够了皇帝,若真把她们打残了,皇后身边可就真没人照顾了。” 弘历这才作罢。 在处罚了素练和莲心后,甑嬛询问起救人者时,如懿高兴地站了出来,告诉甑嬛和弘历救人的是凌云彻,李玉听后也在一旁帮腔。 弘历大手一挥,立即下旨,“凌云彻救皇后有功,赏白银三百两,将其提携为三等侍卫,不必进来谢恩了。” 说完弘历便离开去了琅嬅那边。 众妃各怀鬼胎,如懿暗自窃喜,而嬿婉低着头,摸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海兰阴沉着脸,巴不得琅嬅死掉的样子,绿筠则绞着帕子时不时瞥向海兰。 见事情已了,甑嬛遣散众人。 凌云彻早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站在门口当值。 惢心搀扶着如懿经过凌云彻身边时,朝他微微一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情郎似的,怪不得之后会惹得皇帝疑心。 还说世上有种情是超越了男女关系的,一个侍卫一个继后,真是令人恶心。 他们之间并未过多的交流,如懿很快就带着惢心离开了,凌云彻痴痴地看着如懿的背影,甚至连嬿婉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都浑然不知。 嬿婉阴沉着脸,却强装镇定,她祝福道:“恭喜啊,终于如愿以偿了。” 凌云彻收回眼神,低下头,冷声道:“微臣多谢令贵人。” 嬿婉瞥了凌云彻一眼,看他的眼神不知何时多了一丝落寞,见凌云彻语气平平,便认为凌云彻还在生她的气,嬿婉也气鼓鼓地带着澜翠离开回了住所。 进忠见状,悄悄地跟了上去。 兰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走到凌云彻身边,正义凌然道:“恭喜凌大人啊。” 凌云彻拱手行礼:“微臣见过诚嫔娘娘。” 兰绮转身,看着凌云彻道:“凌大人,本宫不管你之前和令贵人的交情有多好,本宫都希望你能离她远远的,甚至离娴贵妃远远的。” 凌云彻心一颤,依旧嘴硬道:“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兰绮勾唇一笑,凌云彻对如懿的情是生在什么时候的呢?是冷宫三年的惺惺相惜,还是如懿那张略带三分相似嬿婉的脸?又或者是如懿对他的暖心宽慰? 兰绮握着季桃的手,步步紧逼,将凌云彻逼到角落中。 “凌云彻,你知道嬿婉为什么会被嘉妃娘娘抓去启祥宫折磨吗?” 凌云彻沉默了。 自从嬿婉被打发去花房后,他和嬿婉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那天雨中在如懿带她去皇后宫中送花后嬿婉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嬿婉伤痕累累,甚至还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他去求如懿帮忙,如懿却让他等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嬿婉变成答应的那天。 这其中缘由,他还真不知。 兰绮见他内心有所松动,又继续说道:“是如懿,那位高高在上的皇贵妃。那天她身穿只有皇后才能用的牡丹前去挑衅,将皇后娘娘气的半死,这时皇后注意到了和如懿有几分相似的嬿婉,便骂了嬿婉几句,嘉妃想巴结皇后,便让嬿婉去了自己宫里。” 兰绮摘下一片嫩叶,握在手中,继续道:“樱儿,你不会不知道娴贵妃以前的闺名吧?” “他们就是这么叫她的。在被折磨的五年里,嬿婉每天都在期盼着你能去救她,可你呢?在干嘛?喝酒,陪娴贵妃聊天解闷?凌云彻你真是太窝囊了,娴贵妃是谁啊,她可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她想要一个宫女很难吗?她与皇上花前月下,却对被她所累的嬿婉只字不提,她的苦难和折磨都是你们给的,凌云彻,你没资格怪魏嬿婉,如懿更没资格。” 兰绮说完便带着季桃离去,独留凌云彻站在原地,他眸中含泪,他的嬿婉这些年来真的活的这么痛苦吗? 他回忆起嬿婉身上的伤,她喊他救救她,可是他也没办法帮嬿婉,凌云彻心中苦涩。 第22章 崩逝 弘历来到琅嬅床前时,琅嬅还在昏迷中。 “一报还一报……”琅嬅双目紧闭,嘴里却依旧不断地吐露着这五个字,弘历闻言,阴沉着脸在琅嬅身边坐下。 看着这张熟悉又苍白的脸,弘历捏了捏戴在大拇指中的玉扳指。 皇后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在梦中也这般不得安宁呢? 不知过了多久,琅嬅才悠悠转醒,弘历见琅嬅醒来,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琅嬅看见弘历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弘历按了回去。 琅嬅心中不安,又想起海兰的话,万千思绪在她心头飘荡,琅嬅知道自己的寿数不多了,便和弘历说起了知心话。 她躺在床榻上,满脸愁容道:“皇上,臣妾自知命数将尽,皇上千万不要因为臣妾的离世让景瑟守孝三年,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耽搁几年,恐怕之后会碰不到好人家,还有等臣妾离去后,后位空悬,纯贵妃性子温和,膝下又有三儿一女,是为继后的最佳人选。” 弘历看着琅嬅并没说话。 见琅嬅身体无碍,弘历便想起身离开,琅嬅见状,立马拉住弘历的衣角,说道:“皇上,再陪臣妾说说话吧。” 琅嬅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弘历心软,便重新坐了下来,“皇后有话就说吧,朕听着。” 琅嬅半眯着眼,说道:“皇上,臣妾这一辈子有的时候真的不甘心,也真的害怕。” 弘历静静地听着,直到听见琅嬅说害怕,他才有了反应,“害怕?你曾经是朕的嫡福晋,如今又是中宫皇后,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不甘心,可能是有不满足之处吧。” 琅嬅摇摇头,盯着梁上,漫不经心道:“臣妾自闺中起便被教养要如何成为一个正妻,相夫教子,主持家事,但臣妾知道,臣妾不是您亲自选中的嫡福晋,您相中的是乌拉那拉氏,臣妾不过是先帝和皇额娘执意让您选的……” 弘历垂眸,脸色渐渐暗淡下去,不悦道:“你是在怪朕吗?” 琅嬅反驳道:“臣妾不敢,只是惶恐不安,臣妾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夫君,更不曾完整的拥有过他的心,但臣妾不能怨,更不能恨,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可臣妾……”琅嬅突然哭了起来,“臣妾不过也是一个女人,想要得到夫君的怜爱。” 弘历低头,始终不敢看琅嬅的眼睛,或许琅嬅说的是对,夫妻多年,当初绛雪楼嫡福晋之选琅嬅确实不是他心目中最想要的人选,他爱的是如懿,至今也不曾变过。 只是先帝和皇额娘不允,非要将琅嬅塞给他,他无奈也只能照做,他虽然不爱琅嬅,但多年来相敬如宾。 他自问对琅嬅不薄,可是为什么她始终不满足呢? 弘历厉声道:“朕待你不好吗?你是朕的嫡妻,儿女双全,位居中宫,你还有什么好不安生的。” 琅嬅收起眼泪,平静道:“皇上待臣妾很好,可这种好,是夫君对妻子的好,不是情深意浓,臣妾在六宫中虽然站在顶峰上,臣妾无所依,若您改变心意,臣妾所拥有的貌似安稳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皇后,朕从来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是如此的害怕,不安。你为朕生下两位嫡子,朕自然分外珍惜,所以有些事情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作不知。” 琅嬅闻言,有些惊讶,她转过头,满脸震惊地看着弘历,“什么?” 弘历直言不讳,“过些日子便是哲悯皇贵妃的生辰了,当年她难产而亡,朕想知道她的死,是人为还是天意?” 琅嬅支撑起病体,不可思议地看着弘历,他这是不相信她,认为是她害死了褚英? 琅嬅慌忙解释道:“皇上,哲悯皇贵妃死后几年,便有传言说臣妾因嫉妒她生下长子所以害她难产而亡,原来您也不相信臣妾?” 弘历不语。 琅嬅有些难受。 她哽咽着举起手指发誓,“臣妾用富察氏百年的荣光和福祉发誓,哲悯皇贵妃之死,绝非臣妾所为。” “那慧贤皇贵妃呢?她生前作恶多端,谋害皇嗣,可陷害如懿进冷宫的难道就没你的事吗?你到底对如懿做了些什么?” 琅嬅矢口否认。 她皱眉,将自己对如懿养育永璜,有夺嫡之心的不满说了出来,琅嬅又想发誓,却被弘历拦了下来,他并不相信誓言有用。 零陵香手镯,冷宫放火,放毒蛇,下砒霜,弘历将这些账都算在了琅嬅的头上,琅嬅猛地咳嗽起来,她目光涣散,无力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了,琅嬅突然释怀了。 琅嬅失望至极,黯然神伤道:“原来皇上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却忍到今天才来找臣妾。”她点头承认,“是,臣妾是不想她们抢在臣妾身前有孕,也深恨如懿,咒死臣妾的永琏,在她进入冷宫后加以磋磨,但是冷宫闹蛇,砒霜之事,臣妾真的不知。” 琅嬅不甘心地喊道:“是谁在冤枉臣妾,是谁要害臣妾?” 弘历厉声道:“没人要害你,做为皇后你还算得体,但朕戳穿你,你就会成为朕江山岁月里的一个污点,也会让皇室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琅嬅哭着笑了,原本自己在弘历眼里不过是个污点。 眼前的男人,她的夫君,不爱她,甚至为了其他女人指责她狠毒,琅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痛苦地向他谢恩,“皇上圣恩滔天,您圣明聪颖,但冷心冷情,亲近之人会为此所伤,事到如今,臣妾做的错事自己担着,可若来日,无论谁为继后,下场都好不过臣妾今日,臣妾就睁着这双眼睛在天上看着……” “在天上看着。”此时琅嬅的心里对弘历全是怨言和恨意。 弘历冷眼,冷哼一声,他觉得琅嬅今日所言有些疯癫,起身与琅嬅说了些负气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弘历走后,琅嬅只觉得胸闷,一口气没上来,便撒手人寰了。 第23章 孝贤皇后 和凌云彻说完这些,也不知道他之后还会不会再帮着如懿害嬿婉,不过就算他依旧选择如懿,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小主,纯贵妃娘娘怎么在那?”季桃说道。 兰绮一抬头便看见绿筠紧攥着帕子,不安地在她的居所外来回踱步,似乎是刻意在等兰绮回来似的。 兰绮回头,对季桃说道:“季桃,你去御膳房那端碗参汤来,等会咱们去看看皇上。” “是。”季桃领命而去。 “纯贵妃姐姐?”兰绮喊道。 绿筠听见声音,顾不上端庄的仪态,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 “诚嫔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绿筠压低了声音,一把拉住兰绮的衣袖,将她带到角落里,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去见过皇后娘娘了吗?她醒了吗?” 兰绮浅浅一笑,“姐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绿筠紧皱眉头,她不明白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兰绮竟然还能笑的出来,琅嬅落水又蹊跷,绿筠怀疑琅嬅一定是听见了她们的聊天内容,才气血攻心掉下水的,她更怕琅嬅万一醒了,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不止她,恐怕她的永璋也要跟着倒霉。 绿筠脸色一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本宫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万一皇后娘娘和皇上说起我们在船上议论,对薨逝的端慧太子和悼敏皇子不敬……” “嘘——”兰绮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兰绮看着绿筠,镇定道,“舒嫔姐姐也在,那些话都是愉嫔说的,与我们何关,您呢只管安心便是!” 绿筠咬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安……” 兰绮轻轻叹了口气,轻拍着绿筠的手背,“好姐姐,您莫要胡思乱想了,安心回去休息吧。” 在兰绮的再三劝慰下,绿筠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些。 “可心,扶你家主子回去吧。”兰绮吩咐道。 “是,诚小主。”可心上前扶着绿筠,两人缓缓离去,绿筠不安地回头看了兰绮一眼。 弘历离开琅嬅的居所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遣退了李玉,坐下独自饮酒,脑海中一直闪过琅嬅的面容和她刚刚所说的话。 弘历捏着酒杯,回忆起之前琅嬅问他是否还记得她的闺名。 他当然记得了。 琅嬅,一个很像皇后的名字。 但是在弘历的记忆中,他从未喊过她的闺名,在潜邸时,喊她福晋,登基后喊她皇后。 似乎在他心里,妻子只有如懿。 可是他爱如懿什么呢?青梅竹马的情分?是她的貌美?还是她任性直言不讳的性格? 弘历想不出来,倒是琅嬅,如果她刚刚所言并无虚言,那么就是他辜负了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女子,弘历心想,等他查清真相,如果琅嬅是清白的,他一定要好好弥补琅嬅,用真心对她。 弘历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用一杯又一杯的烈酒来麻痹自己的心。 这时兰绮端着参汤,款款走进来,握住酒杯,柔声道:“皇上,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您还是喝碗参汤吧。” 弘历听到兰绮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娇媚动人的兰绮,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涟漪。 他放下酒杯,接过参汤,说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担心皇上龙体,特意熬了参汤送来。”兰绮柔声说道,随即在弘历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弘历喝了一口参汤,放下勺子,看着兰绮,问道:“兰绮啊,你说皇后她……会用那些手段害人吗?” 兰绮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皇上从小就在深宫中长大,后宫的尔虞我诈,自然比臣妾见得多。” “臣妾回宫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与皇后娘娘接触下来,知道她虽然不喜娴贵妃,却也从未为难过她。” “臣妾钦佩皇后娘娘的气魄,后宫的女人众多,又有谁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兰绮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弘历,柔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这般好,你们夫妻一体,您怎么能不信她呢?” 弘历伸手抚摸着兰绮的脸颊,轻叹一声,“朕只是……心存疑惑罢了。” 弘历沉默了,他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弘历揽过兰绮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是啊,琅嬅怎么可能会是这般狠毒的女子呢。 她可是他的妻子啊。 就在这时,李玉慌慌张张地跑进龙舟,扑通一声跪倒在弘历面前,声音颤抖着说道:“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弘历松开兰绮,见李玉这般冒失,心中不悦,他端起酒杯,沉声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李玉匍匐着,不敢抬头,半响他才说道:“是皇后娘娘,她崩逝了……” “你说什么?”弘历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他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他难以接受。 兰绮背对着李玉,拿起帕子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皇后,别怪臣妾心狠,您的命注定是要被阎王收走的。 不过您放心,您讨厌的,不喜欢的人,臣妾会一个个送她们下去陪您的,至于和敬公主,臣妾会履行诺言,保她一世平安。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对琅嬅的离世,兰绮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弘历上前,一脚踹在李玉身上,李玉吃痛,但并不敢发出声来,“没用的东西,怎么照顾皇后的?” 说着他甩手丢下兰绮往琅嬅的船上赶去。 等弘历赶到时,琅嬅正安详地躺在床上,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她就像睡着了似的,景瑟跪在她面前,握着琅嬅的手喊着皇额娘,素练和莲心跪在景瑟身后痛哭流涕。 琅嬅离世,合宫上下,皆是哭声。 但在这哭声背后,又有几分真心呢? 弘历只觉得一阵晕眩,但是又不能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他吩咐李玉,让龙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宫中。 李玉领命,弘历在最后看了一眼琅嬅后便负手回了龙船上。 他想起这些年与琅嬅携手走过的这些年,他们生儿育女,虽然琅嬅有些过错,但不可置疑,她是个令人尊敬的好皇后,就算弘历对琅嬅有再多的疑心,在得知琅嬅离世后,所有的疑虑便都烟消云散了。 弘历执笔,在纸上写下“孝贤”二字,只因琅嬅生前曾说过自己羡慕慧贤皇贵妃,希望自己死后,他也能‘贤’这个字赐给琅嬅做谥号。 历观古之贤后,盖实无以加兹。 第24章 夺嫡心 长春宫内,白幡飘扬,哀乐低回,殿内摆满了菊花,香烛明灭,更添几分肃穆。 绿筠一身素服,神情哀戚地跪在灵堂前,带着众妃嫔叩首哀思,如懿则在一旁协助,翻阅着佛经,为琅嬅祈福。 跪了几个时辰后,大家才有喘息的机会。 绿筠坐在上位,接过可心递来的茶水,“守灵跪了这么久,想必妹妹们也累了,天气炎热,本宫身为贵妃,已早早命人备下了绿豆汤,等会让可心端上,大家喝些吧。” 贞淑搀扶着玉妍走到绿筠跟前,玉妍的小腹已高高隆起,绿筠怕伤着龙子,便让宫女拿把椅子上来给玉妍坐。 宫女们低声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玉妍坐下,脸上难掩笑意,恭贺道:“妹妹要先在这里恭喜纯姐姐了,听说孝贤皇后生前可是举荐了您当继后呢。” 绿筠听着这些恭维的话语,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故作谦虚:“妹妹们这是哪里的话,瞎说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当真。” 陆沐萍也凑了上去,半蹲着为绿筠捶腿,跟着附和道:“贵妃娘娘可真谦虚,您身份高贵,膝下又有三子一女,可比某些人强多了。” 绿筠自然听得出陆沐萍说的是如懿,她抬眸偷瞄了如懿一眼,想着自己既有皇子,又有琅嬅生前的举荐,在众妃嫔中自己的地位又是最高的,相比之下如懿除了皇帝的喜爱,什么都没有,她的姑母又是先帝的弃后宜修,太后又那么讨厌宜修,肯定不会让她当皇后的。 这么想着绿筠便昂首挺胸起来,她可是有皇子的人,如果她做了皇后,那么她的儿子便是嫡子,身份该何等尊贵啊。 嬿婉坐在人群外围,看着绿筠被众人簇拥着,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她多想也像绿筠这般,成为众人巴结的对象。 她本想起身跟着玉妍她们去巴结一下绿筠,好让自己将来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些。 兰绮察觉到嬿婉的心思,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妹妹别做让人看低自己的事情。” 嬿婉见心思被人戳穿,红着脸,低下了头。 意欢一身素服,面容清冷,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些见风使舵的女人,还真是可笑。” 海兰坐在意欢身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宫里向来都是这般,舒嫔还不习惯吗?” 意欢摇摇头,烦躁地将头扭到一旁。 惢心上前为如懿倒了杯水,如懿嘟起嘴,关切地看向意欢,“情深意重,两心相许,意欢,本宫知道你对皇上的心意,皇后崩逝,你也不用再面对讨厌之人了。” 意欢一愣,她没想到如懿竟将她不喜皇后的事情说的这般直白,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到皇上耳里,以如今对皇后的思念,自己的恩宠恐怕会直接到头。 她是不喜孝贤皇后,却也没到讨厌的地步,说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只是到了如懿嘴边,她倒成了这般不知好歹之人。 意欢冷着脸,回怼道:“嫔妾再高兴恐怕也不及娴贵妃娘娘半分吧,娘娘自诩自己被孝贤皇后针对,陷害,难道娘娘对皇后便没有过算计?恐怕最高兴的还是娴贵妃您吧。” 如懿笑容一僵。 此时惜荷端上一碗坐胎药:“小主,太医院的坐胎药送来了。” 如懿眼尖,立马婉言提醒道:“意欢,是药三分毒,这坐胎药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也要少喝,子嗣这事毕竟也要看缘分。” 意欢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回道:“嫔妾谢娘娘关心,娘娘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如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意欢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浮躁?” 意欢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如懿,带着惜荷远离了如懿。 如懿盯着意欢离开,心中暗自思忖,这意欢,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娴贵妃娘娘莫要见怪,或许是天气炎热,舒嫔难免脾气暴躁了些,妹妹在这里替她赔不是了。”兰绮起身替意欢道歉。 海兰冷笑,“诚嫔最近倒是与舒嫔和令贵人走的亲近。” 兰绮说道:“后宫寂寞,难得遇到一知己。” 嬿婉跟着赔笑,“是呀,娴贵妃娘娘,舒嫔姐姐只是一时口快,并非有意冒犯您的。” 如懿摆摆手,并未在意,看到绿筠被人巴结着,意欢又不亲近自己,她心里烦闷,便带着惢心离开了休息室。 海兰见状,狠狠地剜了兰绮和嬿婉一眼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姐姐莫要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在我心里,姐姐永远是最好的,也是值得最好的。” 如懿停下脚步,笑着看了海兰一眼。 俩人并肩而行。 在经过一所偏殿时,听见里面传来永璜的声音。 想着毕竟养育过永璜一段时间,如懿本想上前打声招呼,却不料听见了永璜和福晋的对话。 “您又不是铁打的人,歇一歇怎么了,您得空还得往娴娘娘那里跑,您好歹也顾着纯娘娘的面子呀。”伊拉里氏抱怨道。 永璜有些不悦,轻斥道:“皇额娘崩逝,弟兄之间为我居长,这会儿我这个长子不在,像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纯娘娘自己有亲生的儿子,哪怕为我娶亲,也只选了你这样伊拉里氏出身的小姓小族。” 伊拉里氏垂眸道:“纯娘娘也是想着亲上加亲。” 永璜不甘:“但说来终究是门第姓氏最重要了,别凡是亲近纯娘娘,她不是真心疼你,至于娴娘娘,我多提提与她当年的抚养之情,还会比不上永琪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么,即便母亲当不上皇后,只要她多向皇阿玛提着我是长子的事,我争太子之位也就多些胜算。” 如懿听完有些难过,连门都没进,转身离开。 海兰跟上,“姐姐难过吗?” 如懿侧目瞥了海兰一眼,说道:“本宫是难过,永璜毕竟是你我疼惜过的孩子,只是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海兰笑笑,“这后宫中多的是算计,我倒是觉得永璜这般才更像一位皇子。” 从前她无子,皇帝见她孤零零地才把永璜交给她抚养,后来她又被陷害进了冷宫,皇帝便把永璜交给了绿筠,也不知道这些年绿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然会变成这般。 如懿并不在意海兰的话,深深叹了口气后,转身回了翊坤宫。 海兰注视着刚刚偏殿的方向。 皇后之位,太子之位,都必须是姐姐的,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得到,既然纯贵妃和大阿哥这般,就别怪她心狠了。 深夜,哭跪了一天的兰绮正带着季桃和王蟾往关雎宫走,刚走到宫门口,便瞧见素练鬼鬼祟祟地从宫门经过。 “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练吗?” 王蟾抬头看了一眼,道:“是素练姑姑。” 兰绮一颤,她突然想起前世素练就是死在这天的。 情急下,她轻声唤王蟾,命他将素练带来。 王蟾领命,快步跟了上去。 兰绮想了想,又叫来萦思,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萦思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第25章 萦思与素练 “素练姑姑,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儿闲逛呢?”王蟾笑嘻嘻地喊道。 素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慌张,“是王蟾公公啊,纯,纯贵妃娘娘让奴婢去钟粹宫取些东西呢。” 王蟾也不再与她兜圈子,直接挑明了来意,“令贵人差奴才送诚小主回宫,大老远的诚小主便瞧见素练姑姑,便让奴才来问问,顺便请您去关雎宫一趟。” 素练脸色骤变,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宫女,主子崩逝,琅嬅生前与兰绮交好,素练便硬着头皮跟着王蟾来到了关雎宫。 “奴婢请诚嫔娘娘安。”素练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兰绮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一串沉香木手串,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兰绮让季桃和王蟾下去,不必在自己跟前伺候。 兰绮语气平淡,“起来吧,素练,这么晚了,不在皇后灵前守着,你鬼鬼祟祟地要去哪儿?” 素练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回娘娘的话,是纯贵妃娘娘命奴婢去钟粹宫取些东西。” 兰绮冷笑一声,“哦?纯贵妃放着身边熟悉的可心不用,让你去?素练,你这谎言可真拙劣。” “奴婢不敢。”素练浑身一颤。 见素练不肯说实情,兰绮也不勉强,只好站起身让素练跟自己去个地方。 素练不敢违抗,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兰绮身后。 一路上,兰绮一言不发,素练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御花园的湖边。 兰绮在一处假山后面停下了脚步,示意素练躲在假山后面。 “娘娘,您这是……”素练不解地看着兰绮,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嘘,别出声。”兰绮低声说道。 素练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能乖乖地躲在假山后面,微微探头朝湖对面看去。 只见湖对面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身穿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帕,素练明显被那女人吓了一跳,因为那女人的模样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那女人自然是兰绮让人伪装成素练的萦思。 而萦思对面是个黑衣女人,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玉妍身边的贞淑。 贞淑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萦思,就当素练想仔细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却看到贞淑趁着萦思不注意,猛地按住她的头往旁边的一根石柱上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萦思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染红了白色的孝帕。 素练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不断地往下滴落。 她猛地缩回自己的脑袋,生怕贞淑发现自己。 贞淑并没有往兰绮她们藏身的方向看,她将萦思杀死后,确定她断气后,便迅速离开了现场。 素练还处于惊魂未定中就被兰绮拉回了关雎宫。 素练跟像丢了魂似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兰绮命王蟾叫住她,恐怕刚刚殒命在湖边的恐怕就是她了,可是兰绮又怎么会知道呢,还找了一个和自己这般相似的女人代替自己去赴约,兰绮究竟想做什么? 孝贤皇后的死和她有关系吗? 兰绮倒是挺佩服素练的,竟这般沉得住气。 兰绮坐下,掀开杯盖,拂了拂杯中的茶叶,淡淡道:“姑姑难道不想问些什么吗?” 素练临危不惧,直挺挺地面对着兰绮,“诚小主聪慧,想必都已经猜到了吧,既然如此,小主要杀要剐,奴婢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素练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在兰绮面前跪了下来,她闭上眼,想要接受惩罚。 兰绮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素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想替孝贤皇后报仇吗?” 素练缓缓睁眼,问道:“您愿意帮奴婢?” 兰绮笑了笑,“当然,不过……长春宫的素练已经死了,你要顶替萦思的身份呆在关雎宫,听本宫的话,切不可擅自行动,不然本宫可保不住你。” 素练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只要能为孝贤皇后报仇,奴婢愿意听命诚嫔娘娘。” 兰绮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将素练扶了起来。 “很好,你先回萦思房里休息吧。” 素练退下后,兰绮转身走到了偏殿。 她拿起几炷香,用香烛点燃后插在观音像面前,供台不设席面,只有一张高几,却摆着一些璎珞花瓶和香炉等物品,边上还摆着七盏灯油,兰绮在供台前跪了下来,虔诚地拜了拜后,又拿起边上的剪子剪掉了其中一盏灯芯。 灯灭人亡,代表琅嬅的逝去。 羸弱的烛光照在兰绮的脸上,她面色平静,趴在供台上摆弄着灯油,她嘴角微微勾起,喃喃自语道:“皇后娘娘,下辈子眼睛可要擦脸些,别再嫁入皇室了,别恨臣妾,您该恨得是乌拉那拉·如懿。不过您别急,臣妾很快就会送她们下去陪您的。” 萦思的尸体很快就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素练,是殉主撞柱而亡的。 尸体被送去了慎刑司,兰绮和季桃偷偷地去看过。 听说侍卫见到萦思的时候,她死不瞑目。毕竟主仆一场,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兰绮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出了慎刑司,兰绮让季桃去打听一下萦思家里还有什么人,送些银两过去,顺便在外面给她立个坟。 丧仪还没结束,弘历不信素练会在这时候跑去自杀,他命进忠将莲心带到了养心殿,让李玉请了如懿过去,又让毓瑚前往湖边去检查素练的尸身。 养心殿内,莲心红肿着眼跪在殿中,李玉命人拿了两把椅子给弘历和如懿坐。 琅嬅死了,如懿本以为莲心会因为记恨琅嬅将她嫁给王钦的事情而反咬琅嬅一口。 以为自己在冷宫受的三年苦终于能在今天有个公道,可是她想多了。 大颗眼泪从莲心眼眶滴落,她眼睑低垂,对答如流,“素练一直牵挂家中病弱老母,希望来日可以出宫侍奉左右,所以奴婢觉得她是不可能跑去自杀的。” 莲心一番话又引起了弘历的猜忌。 莲心又为其解释,表明许多事情琅嬅并不知情。 如懿不死心,当着弘历的面提起当初在冷宫时自己和惢心受的苦,让太监送的饭菜也是让人加重风湿的,还有放毒蛇,以及当年利用蛇莓将蛇引入仪嫔宫中的事情。 莲心摇摇头,“大行皇后出身闺秀,哪里懂得什么食物性温性寒,便是什么蛇莓引蛇之事也是丝毫不懂。” 莲心是琅嬅身边除素练外,贴身伺候的宫女,当年王钦的事情弘历也是知道的,莲心所受的苦难弘历也看在眼里,虽说琅嬅不是有心的,但却是也是因为她错误的决定才导致莲心的悲剧,如今莲心倒是还肯为琅嬅说话,是不是侧面说明他真的误会琅嬅了? 弘历心里闪过一丝落寞。 见弘历犹豫,莲心又继续说起琅嬅生前与纯贵妃和嘉妃交好,同时表明嘉妃和薨逝的慧贤皇贵妃面和心不和。 绿筠性子温和又懦弱,和谁都交好,如今皇后崩逝,后位悬空,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继位。 李玉抬头看了弘历一眼,见他似乎快被莲心的话动容,立马上前提醒道:“这些事该不会是皇后娘娘暗自指使素练做的吧?素练知道自己逃不过于是便自戕了……” 弘历恶狠狠地瞪了李玉一眼,李玉怕弘历降罪,索性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莲心虽落着泪,却厉声道:“李公公这是哪里话,奴婢侍奉皇后娘娘多年,也知道她的心性,娘娘她虽然爱子情切,将端慧太子薨逝迁怒于娴贵妃,甚至忌惮娴贵妃,只因娴贵妃曾是嫡福晋人选,但奴婢认为许多事她犯不上去做,也许皇后娘娘会因为私心而行事不当,怕做了会受牵连,她最重视富察氏荣耀与太子之位,一旦事情败露,连累的可是整个富察氏。” 如懿听闻顿时哑言。 第26章 教导 弘历眸中满是惋惜和自责,他懊悔琅嬅生前自己没对她好些,在沉默了会后,如懿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心中已有真相,弘历让李玉带着莲心退下。 如懿自然不信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与琅嬅无关,她挽上弘历的胳膊,还想让他替自己作主,撒娇道:“皇上,臣妾不信之前的事情与皇后娘娘无关。” 弘历心浮气躁,不想和如懿继续这个话题,将她圈入怀中,似做安抚道:“好了如懿,琅嬅已故,就算她生前做了再多错事又如何呢,逝者已逝,就让那些事情随着琅嬅的离世入土为安吧。” “可是皇上……” 见她还想再说,弘历松开手,转身走到桌前,低头提笔,冷冷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事,晚些去看你。” 如懿不再多言,请了跪安礼便拂袖而去。 坐在轿辇上,如懿一直在想,为什么皇上不向着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族中无人,皇上需要富察氏的扶持么? 难道皇上忘记了与自己墙头马上遥相顾的情谊了吗? 如懿越想越不甘心,甚至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对权力的渴望。 莲心离开养心殿后并未回长春宫,在经过莲花湖的时候她站在桥上,看着黑压压的水面,她哭了起来。 琅嬅死了,她家中的弟妹也因为富察氏的疏忽得了风寒去世了,在这世上她再无亲人可依了。 夜里的寒风吹得她寒飕飕的,却也抵不过她的心寒。 其实莲心一直都知道,琅嬅是个好人,要不是身在宫中,时常被如懿挑衅,害怕失去后位,所以琅嬅才会将她赐给王钦,在得知她的遭遇后,琅嬅也心痛过,只是琅嬅的耳根子软,架不住嘉妃和素练的挑唆,终究害了自己。 莲心失了活下去的心,她跨上石栏,纵身一跃,跳进了湖中。 莲心的死在宫中并没掀起任何波澜,只当是个寻常宫女罢了,死了就死了吧,草席一裹,便被拉尸人扔去了乱葬岗。 弘历唤来毓瑚,问她是否查询到素练的死是自戕还是自杀。 毓瑚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袖里的珠花递给弘历,弘历一眼便认出那是七夕时他送给绿筠的。 但弘历并未道破,只问起绿筠的近况。 毓瑚说道:“皇后崩逝,纯贵妃身为众妃之首,正操持皇后娘娘的丧仪呢。” 弘历冷哼一声,随手将珠花往桌上一扔,“她倒是积极,就连嘉妃都对她唯命是从。” “奴婢听可心提起,纯贵妃今日还带着六阿哥去了慈宁宫看太后,太后提起孝贤皇后生前举荐纯贵妃为后的事情。” 弘历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皇后刚去世,纯贵妃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上位了。 他冷哼一声,“平日整天只知道窝在钟粹宫,见到朕和太后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这会儿倒是上赶着去慈宁宫巴结太后了?” 毓瑚心中虽有疑虑,但见弘历没提,她便也不主动说起。 弘历回到桌前,微微颔首:“罢了,好生安葬素练,毕竟是皇后的陪嫁侍女。” 毓瑚应声:“是。” 这些天,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老天都在为琅嬅的离世而心痛。 按礼,皇后棺椁停七日便要被送入皇陵安葬,而今日已是第六日。 自从琅嬅离世后,弘历就把自己关在了养心殿内,日日用写词来悼念琅嬅,海兰冷笑,将纸钱一张张丢进盆里焚烧。 我们这位皇上,人活着的时候不懂得好好珍惜,如今人都没了,反而深情了起来,只怕大行皇后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恨自己死的太晚了些吧。 合宫上下,哭声不断,虽然大家眼中含泪,但整个后宫中,除了璟瑟外,并没有半点真心。 祈祷结束,海兰拉着永琪的手走到如懿面前,说道:“姐姐,这两日我听永琪有些咳嗽,想带他去太医院看看。” 如懿看了一眼海兰,安慰道:“去吧,孩子的病要紧。” 在得到如懿的允许后,海兰才牵气永琪的手离开了长春宫。 这几日绿筠日日守在长春宫,为琅嬅料理丧仪,事事亲力亲为,不辞辛劳,想在皇上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就连孩子她都没能及时顾上。 永璋年纪大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可她的六阿哥永容才三岁,由乳娘带着在撷芳殿,她离不开长春宫,可是又不放心,只好差了可心过去看看。 撷芳殿内,乳母端着一碗燕窝粥,正在给永容喂食。 可心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愁,“唉,纯小主这几日忙着料理大行皇后的丧仪,都没时间顾得上六阿哥,也是难为六阿哥了。” 乳母附和道:“六阿哥年纪尚小,正是需要亲娘照顾的时候,这纯贵妃……” 乳娘欲言又止,可心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如今这后宫之中,能争后位的只有纯贵妃和娴贵妃,娴贵妃什么都没有,纯贵妃可是有三个儿子的人,自然是要为自己儿子谋划前程的,当然要好好表现。 “不许在阿哥面前议论小主,皇后娘娘快出殡了,到时候六阿哥也要跟着去送送。” 可心低声呵斥了一句,乳娘连忙点头称是。 喂永容吃了一些流食,可心抱起永容出了撷芳殿。 “奴婢请诚嫔娘娘安。” “永容请诚娘娘安。” 兰绮迎面碰上抱着永容的可心和乳娘。 见永容长得乖巧可爱,兰绮忍不住上前掐了一把永容的小脸,永容笑呵呵地将脸埋进了可心的脖子里。 兰绮脸上带着笑,说道:“可心姑娘是要带六阿哥去长春宫吗?” 可心点点头,“是呀,这几日皇后娘娘薨逝,我们小主忙着料理丧仪,都没时间顾得上六阿哥,六阿哥这几日都茶饭不思,奴婢看着真是心疼。” “皇阿玛,诚娘娘,我好久没见到皇阿玛了……”永容突然在可心怀里挣扎起来。 “六阿哥乖,皇上正忙着呢,等纯小主主持完皇后娘娘的丧仪就会带您去见皇上了。”可心安抚道。 “不么不么,我现在就想去看看皇阿玛。” 可心左右为难,“这……” 兰绮笑着说道:“姑娘若是放心,本宫正好要去养心殿看皇上,不如就让本宫将六阿哥带去。” 可心听闻顿时喜出望外,在她心里,兰绮是个不争不抢的,自然也不会做任何伤害永容的事,“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诚嫔娘娘,奴婢替我家小主谢过娘娘。” 兰绮牵着永容的手走在宫道上,因着下雨,又怕皇子着凉,兰绮倾斜着伞尽量不让永容淋到雨。 在经过螽斯门时,兰绮远远便瞧见永璋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蹲在前方的海兰和永琪。 永容想挣开兰绮的手,朝着前方跑去,却被兰绮一把拉住了,捂着他的嘴躲在了螽斯门后。 永容睁着大眼,疑惑道:“诚娘娘,看见三哥和五哥我们为什么要躲?”兰绮并未作答,只让永容别出声。 海兰整理着永琪的衣衫,故意大声教导永琪:“永琪啊,明日是你皇额娘梓宫奉移到景山观德殿的日子,当天呢是大日子,你可万万记得那天千万不能哭知道吗?” 永琪还小,自然不明白海兰的用意,因为殿前嬷嬷和内务府的人曾经交代过,若在丧仪上哭得不够伤心,皇阿玛是会生气的。 海兰用小眼神偷瞟了一眼永璋的方向,确保他能听到对话,才故意提起琅嬅丧仪那天所有的阿哥和公主都会装模做样,哭得很惨,如果永琪能镇定自若,一定会令皇阿玛刮目相看的。 原来前世纯贵妃母子会被皇上疑心失宠,竟然是这般被海兰算计的。 一箭双雕,海兰这招果然高啊。 不仅让苏绿筠永失后位,就连她膝下的两位皇子也无缘太子之位。 “去永和宫。”兰绮说道。 季桃惊愕,“小主不是去养心殿吗?” 兰绮微微一笑,带着永容,朝永和宫走去。 第27章 心计 “今儿个诚嫔怎么得空到我的永和宫来了?” 蕊姬因对琅嬅的憎恶,所以连带她的丧仪都懒得去参加,一直称病躲在永和宫里。 兰绮放开永瑢的手,让季桃带他在院子里玩会。 院子里传来孩童的欢愉声,蕊姬忍不住往外看去,她眼眶泛红,如果当年她的孩子没死,长得应该也会同六阿哥这般可爱吧,会围在她身边喊她额娘,撒娇,她时常会想,皇上给她的孩子取了什么名字呢,对了,如懿曾经提过,她的孩子叫永曦。 可惜自己连面都没见上,也不知道将来到了地下,她的永曦能不能认出她这个额娘来。 兰绮将蕊姬看永瑢的眼神看在眼里,渴望,爱怜,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姐姐也想吗?” 蕊姬回过神来,皱眉看向兰绮,“你什么意思?” 兰绮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俗云,蕊姬会意,道:“俗云,你让小厨房做些六阿哥爱吃的糕点。” “是。” 俗云俯身退下,还不望关上殿门。 蕊姬轻抚着发髻上的白花,漫不经心道:“只有我们两个了,有什么话诚嫔你就说吧。” “姐姐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这后宫中的女人谁会不想呢,母凭子贵,蕊姬本来是有机会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的,但是却遭皇后陷害,害他们母子生离死别,本以为自己好好调理身体也有机会,可是这些年一直有下红之症,自己也被皇上彻底厌弃,就连太后那边也放弃了她,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就是孤独死去。 所以她不可能再成为一个母亲了。 只是她不明白兰绮话里的意思。 兰绮将自己经过螽斯门听到海兰的话说给了蕊姬听,蕊姬听完大吃一惊,“这愉嫔看着温柔,没想到心性却如此歹毒,她这不是要纯贵妃母子的命么。” 蕊姬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去告发愉嫔,然后求皇上将五阿哥交由本宫抚养?” 兰绮摇头,“姐姐不必亲自和皇上讲,只需要带着六阿哥去养心殿就行。” “六阿哥?”蕊姬不解。 兰绮附耳在蕊姬耳边说了些悄悄话。 蕊姬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和兰绮一同出了主殿,唤来俗云带着永瑢前往养心殿。 等他们到的时候碰巧遇到出来的海兰和永琪。 海兰上前打了声招呼,便搂着永琪的肩离去,李玉上前,恭敬地对蕊姬和永瑢行礼。 “玫嫔娘娘,您带六阿哥来看皇上?” 蕊姬牵着永瑢的手,边走边说,“本宫经过撷芳殿的时候,见到六阿哥又哭又闹的,说已经很久没见皇上了,本宫见他可怜,便带他来看看自己的皇阿玛。” 李玉知道弘历不喜玫嫔,但看在永瑢的份上,也没看着她。 一进门,蕊姬便看到弘历阴沉着脸,盘腿坐在榻上,手上不断把玩着一串佛珠。 永瑢上前,跪在弘历面前,“儿臣请皇阿玛安。” 弘历收起佛珠,将其放在桌上,虽柔声,但他皱起的眉头却丝毫没有舒展开的意思,“玫嫔怎么来了?” 蕊姬上前行礼,弘历见到蕊姬并没给多少好脸,只唤了永瑢上前,伸手掂了掂,然后又将其放在腿上,“六阿哥长高了,也重了。” 永瑢仰着小脑袋,委屈道:“皇阿玛为什么不来看儿臣,还有额娘,她怎么也不来撷芳殿了呀?” 弘历摸着摸着永瑢的头,“永瑢乖,你额娘在办皇额娘的丧仪,等她忙完这阵子便会来看你了。” 永瑢还是懵懂的年纪,他不知道死亡代表什么。 乳娘告诉他,他的嫡母富察皇后过身了,再也见不到她了,永瑢虽然难过,但对这位嫡母并没有多少印象。 蕊姬拿起帕子,擦起湿润的眼角,这一幕被弘历看在眼里,内心竟起了烦躁之意,他当着永瑢的面轻斥蕊姬,“玫嫔你这又是怎么了?” 玫嫔生完孩子过去都多少年了,原本的她也算长得花容月貌,现如今看看,瘦骨嶙峋,又多年不承恩宠,一张脸凹陷虚弱的厉害,又产下怪胎,他能留着蕊姬的封号和性命已是格外开恩,竟然还有脸哭。 蕊姬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弘历的不悦,她立马跪下,解释道:“对不起皇上,是臣妾失态了,只是臣妾看到六阿哥独自在撷芳殿的模样,臣妾就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孩儿,臣妾福薄,比不上嘉妃和纯贵妃这般生儿育女的好福气。” 弘历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皇阿玛,刚刚儿臣同玫娘娘在来养心殿的路上,您猜儿臣见到了谁?”永瑢趴在弘历耳边,似做神秘地说道。 弘历一扭头,“哦?见到了谁?” “是愉娘娘和五哥……” 见永瑢即将脱口而出,蕊姬立马阻止道:“六阿哥,莫要胡言。” 弘历瞪了蕊姬一眼,起了疑心,淡淡道:“说下去。” 永瑢继续道:“儿臣本想上去和三哥五哥打招呼的,但是儿臣还没走到他们跟前,儿臣就听见愉娘娘对五哥说什么明日在皇额娘的丧仪上不能哭,哥哥姐姐们都哭,只有五哥不哭,这样五哥才能被皇阿玛欣赏,将来才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 听完永瑢的话,弘历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 刚刚海兰带着永琪过来看他,难怪永琪还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还拿明朝的明神宗之子来比喻他的永璜和永璋,果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弘历笑出了声。 蕊姬只觉得骇人,她将手搭在弘历的膝盖上,解释道:“皇上,六阿哥还小,至于愉嫔对五阿哥说的那些话,或许是我们隔得远没听清,愉嫔性子温和,想必不是那样的人……” 弘历甩开蕊姬的手,“玫嫔,你带永瑢先回去吧,朕还有事要忙。” “皇上?”蕊姬抬头,应声道:“是。” 蕊姬带永瑢走后,进忠前来奉茶。 愉嫔那般性子温和的人真的会教唆自己的儿子来争夺太子之位么?弘历想起第一次与海兰的邂逅,那时候的海兰是王府里的一个绣娘,只因那晚他喝醉了酒走错了房才临幸了她,要说容貌,海兰并不出众。 如果不是如懿替她求情,让海兰当了个侍妾格格,想必他都想不起她这人来。 弘历这会脑筋变得通澈起来。 但是海兰学识并不多,永琪又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难道会是如懿教唆的吗?毕竟在后宫之中,她和如懿最是交好。 第28章 后位悬 后宫的算计太多,弘历懒得去想。 隔日,琅嬅的棺柩要被抬去皇陵入葬,这也是弘历第一次来到琅嬅的棺柩前,他看着棺中穿着朝服的琅嬅,心中一阵绞痛,妃们皆跪在棺椁前,哀思痛哭,谁都不敢懈怠,就连意欢那样清高与不屑的嫔妃在此时也不得不做足伤心的样子。 众人在琅嬅的丧仪上悲痛不已,公主和阿哥们哭哭啼啼地,唯有永璜和永璋镇定自若,尤其是永璜 ,此刻正恶狠狠地盯着琅嬅的棺柩。 跪在永璜身后的玉妍擦着眼泪偷摸着瞧了永璜一眼,她此刻心里乐开了花。 几日前,她故意跪在灵位前提起当年褚英难产的事情,让永璜认为是琅嬅因为嫉妒害死了他的额娘和腹中的妹妹。 受到蛊惑的永璜自然是恨琅嬅的,面对杀母仇人,永璜怎么可能替杀母仇人披麻戴孝呢。 而玉妍做这一切当然是为了四阿哥永珹。 她要扫清前面的障碍,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好为母族争光。 跪在地上痛哭的嫔妃们各怀鬼胎,海兰更是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一切。 暗自伤神的弘历倏地想起永瑢的话,他转过身看到永璜和永璋的眼睛干干的,眼角连滴眼泪都没有,心中的怒火噌地就上来了。 他走到二人跟前,浑身散发着阴郁危险的气息,看着永璜说道:“永璜,嫡母去世,你为什么不哭?” 突然被点到名的永璜心惊了一下,他不敢将那晚和嘉妃的对话说给弘历听,怕会连累到嘉妃,到时候就真的没人记得他的额娘哲悯皇贵妃了,他朝弘历磕了个头,随即扯谎道:“皇阿玛,儿臣……儿臣想为皇阿玛操持丧事,怕误了差事,所以不敢过于悲痛。” 弘历看向永璋,永璋吓得心慌:“儿臣是想保持清醒,想为皇阿玛分忧所以才没有落泪。” 弘历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走到永璜跟前,忽然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永璜的脸上,就连永璋都没能幸免。 “不孝子。” 弘历动怒,当众斥责永璜永璋不孝。 众人吓坏了,都不敢吭声,只有如懿抬头,替两位阿哥求情道:“皇上,永璜和永璋只是想为您分忧罢了,并非有心不孝的。” 弘历懒得听如懿说话,看她的眼神也变得犀利冰冷起来,他不确定,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人对自己是否有算计的成分。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永琪身上。 永琪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睛。 弘历冷着脸问道:“永琪,你为什么不哭?” 他才五岁,还处于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自然他说什么,弘历都是信的。 永琪对答如流,“回皇阿玛的话,额娘告诉儿臣,众位兄弟中大哥最为年长,又是皇子的表率,额娘让我多向大哥学习,刚刚儿臣见大哥并未落泪,所以儿臣……” 说完永琪惭愧地低下了头。 绿筠看到这一幕惊讶不已,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脱离自己的掌控,看到自己儿子挨打又心疼不已,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道:“皇上,永璋一心为您着想,并没有其他意图啊。” 弘历看着绿筠的脸,想起毓瑚从素练手中带回来的珠花,想到琅嬅的死可能跟眼前这个女人有关,他抬腿一脚踹在了绿筠身上。 永璋本就是个不成器的,现如今永璜也被她教坏了,他朝绿筠大声吼道:“你个贱妇,上不得体,下教不好儿女,还敢对对皇位起觊觎之心。” “臣妾没有。” 绿筠颤抖着身子,她怕弘历迁怒到永璋,便想把所有的过错都往永璜身上推。 她指着永璜,哭道:“皇上,就算永璜有不轨之心,但永璋对您是真心的呀……” 谁知弘历听到绿筠的辩解心里更来气了,她一脚踢开绿筠,吓得身后的蕊姬和意欢等人连连后退。 弘历指着绿筠,怒吼道:“纯贵妃,因为你的不作为,害的永璜和永璋,要是朕一开始就知道,定不会将永璜交由你抚养,你太让朕失望了。朕告诉你,永璜和永璋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此话一出,两位皇子的前程算是毁于一旦了,之后再无翻身之日,永璜和永璋吓得连求饶都忘了,绿筠更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玉妍了,除掉了绿筠,那么如懿便微不足道了,如懿无儿无女,不如自己为皇上生了两个儿子,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绿筠晕厥后,弘历便让几个太监将绿筠拖走,又把永璜和永璋赶了出去,解决掉他们后,弘历又看向海兰。 弘历走到海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恻恻道:“愉嫔,你好大的胆子。” 海兰并不知道弘历已经知道了她对永琪的教唆,她低着头,求饶道:“皇上恕罪,臣妾不知做了何事惹得皇上震怒。” 弘历冷笑,“不知情?愉嫔你也想为永琪争太子之位吧?” “皇上,海兰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请皇上明察。”如懿见弘历对海兰有误会,心急如焚道。 “她不敢?永瑢都听到了,她教唆永琪在丧仪上不哭才能被朕重用,将来才可能被封为太子储君,朕原以为你是个不争不抢的好女人,却不料竟是这般不堪。” 说着他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如懿,仿佛在问她这件事她是不是也参与了。 嬿婉本想替如懿说两句好话,却被跪在一旁的兰绮拦了下来,她示意嬿婉别在这时候自讨没趣。 嬿婉虽然不解,但也没开口说话。 弘历绕到如懿面前,看着她道:“娴贵妃,这件事你是不是……” 弘历话还没说完,海兰便打断了他,“皇上,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并不关娴贵妃的事情,是臣妾想利用永琪争宠,昨日臣妾故意带永琪在螽斯门外等三阿哥,故意说了那番话让三阿哥听去,可是皇上,如果纯贵妃没起夺嫡之心,又岂会让三阿哥在孝贤皇后的灵堂上大不敬么?臣妾自己的错自己担着,求您千万别连累无辜之人啊。” 弘历又一脚踹在海兰身上,海兰忍着剧痛重新跪好。 如懿的心凉了一大截,她从未想过海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情,她实在无法原谅,索性就跪在一旁,听皇帝发落,此刻她只希望弘历别将这件事牵连到她身上就行。 “好啊,李玉,传旨褫夺珂里叶特氏封号,将其贬为答应,禁足延禧宫,将她身边亲近之人全部杖毙,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准给她留。” 永琪听到,“哇”的哭了出来。 他扑进海兰怀里,想求弘历饶恕自己的额娘。 弘历铁了心让进忠将永琪拉走,并下旨将永琪交给如懿抚养。 海兰听到弘历要将永琪的抚养权给如懿,心里瞬间松了口气,反倒是如懿,海兰做了这个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懿便想和她撇清关系,万一弘历将此事迁怒于她该怎么办呢? 她好不容易从冷宫出来,一路爬到贵妃的位置,只差那么一步她就要变成皇后了,可不能被人给搅黄了。 不过她不敢忤逆弘历,想着让永琪暂居翊坤宫几天也无妨,到时随便找个理由将永琪打发走也行。 第29章 禁足延禧宫 “额娘——” 永琪被进忠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海兰被两个太监架着胳膊拖拽着离开,她挣扎着,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如懿,却被太监粗暴地推搡着往前走。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您千万不要迁怒娴贵妃啊。” 如懿失望地闭上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海兰还要提她,这是想害死她么。 永琪磕头哭喊着:“皇阿玛,求您放过额娘吧。” 弘历转身,并不理睬永琪的求情。 “五阿哥,您可别让奴才为难啊。”进忠面露难色,双手死死地抱住永琪。 永琪见弘历铁了心要惩罚海兰,如懿也不肯为海兰求情,他情急之下,张嘴咬了一口进忠的手。 “哎哟。”进忠吃痛,手一松,永琪趁机跑了出去。 “废物,还不快去追。”弘历朝进忠和进保吼道。 “奴才这就去。”进忠和进保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长春宫。 永琪哭喊着,小小的身子在宫道中跌跌撞撞地追赶着,想要抓住海兰的衣角,却怎么都抓不住。 直到海兰被推进延禧宫主殿,沉重的殿门在永琪面前无情地关上,隔绝了母子二人最后的视线接触。 “额娘,额娘。”永琪拍打着殿门,哭声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凄厉。 “永琪,别伤心,别难过,额娘只是暂时被关在这里,你要好好跟在娴额娘身边,孝敬她,更要保护她,知道吗?”海兰趴在门上,泪水从脸颊滑落。 永琪抱怨道:“儿子明白,只是刚刚皇阿玛骂额娘,娴额娘连句求情的话都没有,儿子……” 海兰斥责道:“不许胡说,这次是额娘的失误,不过额娘并不后悔今日之事,起码将纯贵妃和他的两个儿子拉了下来,只要纯贵妃被皇上厌弃,那么将来登上后位的一定是姐姐。” “永琪,额娘要你记住,你我母子的性命都是娴额娘给的,要不是她,就不会有你,记住了么?” 永琪看着紧闭的殿门,重重地点点头。 “小主救救奴婢,五阿哥救救奴婢……” 耳边传来叶心和其他宫女的求救声,永琪本想上前救叶心,却被进忠拦住,进忠勾起唇角,平静道:“五阿哥可别做让奴才为难的事情。” 棍棒一起一落,凄烈的惨叫声叫的永琪脑瓜子生疼,但很快她们再也叫不出来了,永琪知道她们死了,顿时跌坐在地上。 “五阿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要是被皇上知道,恐怕会重罚海答应啊。”进忠在一旁催促着。 永琪抬头看着进忠。 “放心吧永琪,额娘在这里不会出事的,反倒你一定要记住额娘刚刚的话知道么?” “嗯,儿子明白。” 永琪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跟着进忠离开了延禧宫。 走出宫门,几个太监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叶心粗鲁地扔上车,再用草席一遮。 永琪不经意间抬眸看了一眼马车,叶心歪着头,带有血丝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永琪看,永琪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立马将脑袋低了下去。 回到翊坤宫,永琪便病了,如懿为避嫌,自己并未去永琪宫里探望,让惢心请了江与彬给永琪治病。 琅嬅的丧仪有些曲折,却也顺利。 丧仪结束后,弘历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留在琅嬅宫中,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琅嬅的画像静静地挂在墙上,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他。 弘历坐在琅嬅的画像前,看着画像中温柔娴静的女子,愧疚、自责、思念,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喘不过气来。 “皇后,你是不是在怨朕?”弘历喃喃自语,眼神中带着疲惫和迷茫。 突然从身后传来声响,弘历以为是琅嬅舍不得他回来了,心中一喜,猛地回头。 只见兰绮端着一碗鸡汤走进殿内,不是琅嬅,弘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怎么是你啊兰绮。” “皇上看到臣妾似乎不太高兴?”兰绮将鸡汤放在桌上,走到弘历身边。 弘历坐了下来,“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疼孝贤皇后,可是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多少吃点东西吧。” 兰绮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蹲了下来。 弘历反手握住兰绮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问道:“兰绮,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兰绮靠在弘历的腿上,柔顺地答道:“皇上为何这么问?是因为大阿哥和三阿哥吗?”她顿了顿,继续道:“皇上,您是天子,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您的道理,臣妾只是后宫中一个女人,不敢妄议朝政。纯贵妃娘娘有子嗣又有皇后娘娘生前的举荐,她爱子如命,将来想为亲子争个嫡子之位也情有可原,至于海答应……” 提到海兰,弘历一时走了神。 海兰怀永琪的时候因为吃的多,身上布满了可怖的红纹,自打她产子后,弘历再也没宠幸过她。 海兰膝下就只有永琪这么一个儿子,弘历怀疑她主动将永琪交付给如懿抚养,恐怕也是生了夺嫡的心。 弘历从小在宫中长大,当年他的皇阿玛雍正帝与其他几位叔伯的九子夺嫡他不是没见过。 “那你觉得娴贵妃为人如何?”弘历突然提起如懿,眼神中闪过怀疑。 兰绮心中一紧,知道弘历这是在怀疑海兰教唆永琪的事,如懿是否参与其中,她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娴贵妃之前是受了些苦,但她对皇上的心是真的,这一点臣妾可以保证。”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琅嬅的画像,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兰绮陪弘历在长春宫小坐了会后,弘历便让进忠送兰绮回了关雎宫。 一路上,进忠走在前头掌灯,季桃扶着兰绮的手在后面走着,突然进忠放慢了脚步,倾斜着身子走在兰绮身侧,问道:“诚小主,奴才不明白刚刚您为何要为娴贵妃说好话,利用海答应的事情将她拉下马不好吗?” 兰绮微微一笑,她没想到看似精明的进忠竟然在这件事上犯了混,如懿要是倒台了,那最受益的就是孕有两子的嘉妃,如果真的拉下如懿让嘉妃上位的话,以她的能力和手段,定会让她们生不如死,倒不如让恋爱脑的如懿推上高位,反正她的一颗爪牙已经拔了,等纯贵妃醒了,她再去钟粹宫进言,让她们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到时候等嘉妃彻底倒台再把如懿从高位上拉下来也不迟啊。 此时进忠看兰绮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 为思念琅嬅,弘历命内务府不得动长春宫里的任何东西,并让宫女太监每日打扫,如同琅嬅在世般。 李玉见弘历要回养心殿,立马让人通知了惢心。 得到消息的惢心又立马将此事告诉如懿,因着琅嬅出棺时上演的闹剧,弘历已经好几天没来看过如懿了,她心里着急,怕再次被弘历遗弃。 便让惢心准备了点心,前往养心殿。 一进门,如懿就看到弘历满脸憔悴地坐在桌前,如懿瞧见满脸心疼,她接过惢心手里的糕点,又命惢心出去,今晚她想好好陪陪皇上。 惢心递上糕点,俯身退了出去。 “惢心。” 惢心被这一声叫唤吓了一跳,转身恰好看到李玉,她拉着李玉走到一旁,问道:“皇上这几天心情不佳,海答应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小主啊?” 李玉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前几日诚嫔娘娘为娴贵妃说过几句好话,皇上虽对海答应有气,但是娴贵妃并未做谋害皇嗣的事情。” 李玉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准没事。 惢心这才放下心,跟李玉站在一旁守门。 如懿轻声走到弘历身旁将糕点放在桌上,原本就睡眠浅的弘历很快就被惊醒了,他抬头看向如懿,“如懿你怎么来了?” 如懿轻抚着弘历的脸庞,委屈道:“海兰……臣妾真不知道海兰会教导永琪说那些大不敬的话,如果臣妾……” “如懿啊。”弘历打断她,牵起她的手,让如懿在自己边上坐下。 琅嬅去世后,甑嬛不止一次和弘历提起过立新后的事,可是琅嬅刚离世没多久,弘历还不想这么快就立新后。 第30章 决裂 后宫不可无主,甑嬛见弘历坚持,也没再逼他立后,于是便提议先立一位皇贵妃替代皇后掌管后宫。 弘历觉得此举可取。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谁最为合适,位于妃位之上的只有纯贵妃苏绿筠,娴贵妃如懿以及嘉妃金玉妍。 绿筠在琅嬅丧仪期间想要争夺后位,又教出两个不得体的皇子,更何况素练死后手中的珠花也不得不让他怀疑是绿筠想要谋害琅嬅,因此弘历断然不会考虑将苏绿筠晋升位皇贵妃。 那边可以选择的便只有如懿和玉妍,玉妍身后是强大的玉氏,她膝下又有两位皇子,看着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但外族血统加上玉妍的脾气,若是她将来当上皇后,弘历的后宫不得闹翻天? 弘历思来想去还是如懿最为合适,膝下无子,族中无人,对自己又真心,如果如懿成为继后,一定会将他的孩子视如己出。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见弘历神游,如懿喊道。 弘历偏头,用手摸了摸身旁的龙椅,眸中带些落寞,他道:“如懿啊,朕在万人之上俯视万千,可这万人之上,朕总感觉孤零零的。”说着他便朝如懿伸手,“到朕身边来,朕想和你一块儿。” 如懿很少听到弘历对她说这些情话,此刻却异常悦耳。 她眼含热泪,将手放在弘历的掌心上,哽咽道:“皇上。” 弘历覆盖住她的手,真诚道:“如懿啊,朕一早选定的就是你做朕的嫡福晋,做朕的正妻,孝贤皇后离世后,朕就想许你皇后之位。” 生同衾,死同椁,一起入画,这些都是如懿的心愿。可是这些和弘历能做的,只有皇后。 她靠在弘历的肩头上,“皇上,皇后之位臣妾惶恐。” 弘历不解,这么多人争夺后位,如今他拱手送到如懿面前,她怎么还害怕起来了? “为何惶恐?难道是因为你的姑母?”弘历想了想,继续道:“你与你姑母不同啊,乌拉那拉氏又如何,早年的情势,朕也身不由己,不过现在不也都过去了,朕要谁做皇后,都是朕拿主意。如懿,你听着,朕是皇帝,也是人夫,伴随在朕身侧的是朕的皇后,也是朕的妻子。” “可是皇上,臣妾从来就没想过要做皇后,可是姑母去世的时候问过臣妾一句话,臣妾是犹豫的,姑母问臣妾想不想和弘历生同衾,死同椁,臣妾是想的,只是要和皇上生同衾,死同椁,只能是皇后。” 弘历欣慰地笑了笑,“这就说明咱们是注定要在一块儿地,在这无人之巅朕觉得孤单的很,朕想让你在朕身边,也只要你在朕身边,可好?” 如懿起身,抱着弘历,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腹部,“好。” 如懿终于如愿以偿了,她爱弘历,弘历也爱她,所有即使琅嬅利用家世做了弘历的嫡福晋,甚至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也长久不了。 虽然如懿表面并不在乎,在外人面前一副人淡如菊的,不争不抢的模样,但是心里想的却是能和弘历生同衾,死同椁只有她,也只能是她,她才是弘历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皇后。 因要为孝贤皇后守节三年,因此弘历并没有直接封如懿为皇后,而是先将她册封为了皇贵妃。 趁着弘历高兴,如懿又下跪为海兰求情,让弘历看在永琪的面上,准许她去延禧宫看看海兰。 弘历虽不高兴,却也允了。 玉妍知晓后,在启祥宫发了好大一通火。 本以为除了纯贵妃外,她才是最有资格成为继后的,却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这么久,反倒为别人做了嫁衣。 玉妍扔出手里的最后一个花瓶,砸在丽心的脚边碎了一地,突然玉妍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她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贞淑见状,立马遣丽心将安胎药端来。 贞淑将玉妍扶到榻上坐在,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心,助其顺气,“小主,左右不过是个皇贵妃罢了,您切莫动了胎气。” 玉妍急火攻心,怒道:“本宫怎么会不急,皇上晋封娴贵妃为皇贵妃,让她执掌六宫,摆明了是想立她为后,玉氏那边传来消息,说老王爷快不行了,如果老王爷那天真的去了,本宫想在世子登位的时候,成为继后。” 贞淑笑了笑,分析的头头是道,“小主不必惊慌,一个皇贵妃而已,将来会变成怎样还不知道呢,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将娴贵妃从顶端拉下来便是了。” 玉妍听进了贞淑的话,觉得有理,也没那么气了。 钟粹宫,绿筠昏迷多日,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她一醒来就着急去看永璋,恰好被端药回来的可心撞见。 可心立马放下手中的药,着急跑到床边,按住乱动的绿筠,“小主,您刚醒,身子虚,千万不能乱动啊。” 绿筠握住可心的手,紧张的问道:“永璋呢?本宫要去求皇上,别责怪永璋,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错。” “这是怎么了?”陈婉茵在偏殿听见主殿的动静,立马赶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婉贵人,您帮奴婢劝劝我家小主吧,她要去找三阿哥。”可心祈求道。 绿筠推开可心,连鞋都顾不上穿,跑到婉茵面前,惊恐道:“婉茵,你告诉本宫,永璋是不是被皇上责骂了?他怎样了?” 婉茵看了一眼可心,将绿筠拉到床上,又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语气温和:“姐姐放心吧,三阿哥在撷芳殿被照顾的很好,皇上的气也消了,您不必担心。” “可是我这心总是不安,不行,我得去和皇上解释清楚。”说着绿筠又想掀被子下床。 婉茵急忙拦住她,将那天绿筠晕厥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绿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万万没想到,永璜和永璋会被皇帝厌弃,竟然是海兰害的,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在潜邸时她们那样交好,在如懿被打入冷宫,海兰备受欺负时,只有她肯给海兰一丝关怀与温暖,也是后宫中唯一愿意和她说话的人,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海兰要这般害她,害她的儿子? 绿筠转头看向可心,询问道:“可心,本宫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可有谁来看过本宫?” 可心似做为难道:“诚嫔和令贵人,还有舒嫔娘娘来看过您。” “娴贵妃呢?”绿筠不死心地问道。 “娴贵妃……她……”可心支支吾吾地不敢说,她怕绿筠知道如懿被封为皇贵妃的事情会气急攻心。 还是一旁的婉茵开口劝解道:“姐姐莫要激动,娴贵妃已经被皇上命定为皇贵妃了,下月初二就要行册封礼了,或许是因为忙,所以才……” 婉茵越说越心虚,连带声音都轻了下去。 绿筠瞪大双眼,无力地靠在软枕上,她盯着床帐看了会,又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错了,是本宫错了。” 什么姐妹情,好你个如懿,为了皇后的宝座,不惜伤害我儿子的前程,就连她早年抚养过的永璜她都不放过。 绿筠不甘心地将拳头捶在被子上,眼角的泪水无声地落下,乌拉那拉氏,你会遭报应的。 第31章 册立 得了皇帝的准许,翌日一早如懿便让惢心准备了一些点心,带着三宝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本就偏僻,海兰又失宠,伺候的宫女太监又都被赐死了。几日未打扫,宫外杂草丛生。 如懿站在曾经住过的延禧宫门外,感慨万分。 五年前,她被高曦月陷害谋害嫡子,皇帝迫于压力被迫将她贬为庶人禁足冷宫。 冷宫三年,是海兰偷偷地接济她,帮助她,时隔五年,她们的身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曾答应过她,宫里再无冷宫,却没想到延禧宫却成了海兰的冷宫。 门外传来脚步声,海兰心中一喜,忙跑到门前,拍着殿门,激动地喊道:“姐姐是你吗?” 如懿很是冷静。 沉默了会才道:“是我,海兰。” 顿时,海兰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就知道,她的姐姐一定会来看她的。 “海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海兰一愣,咬牙切齿地说道:“孝贤皇后死了,纯贵妃就生了立后夺嫡之心。她膝下有皇子,对姐姐你就是最大的威胁。皇后之位本来就是姐姐的,我又岂能容忍他人来抢姐姐的东西。” 从一开始皇帝就想纳如懿为嫡福晋,是富察琅嬅横插一脚,抢走了如懿的嫡福晋之位,所以她该死。 苏绿筠更是不要脸,仗着自己有两位皇子,又养着皇长子,生了贪念,所以海兰才想要除掉他们母子。 原本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却没料到会被路过的玫嫔和六阿哥撞见。 这事她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好在没有牵连到如懿和永琪,这对海兰来说也算是小小的安慰。 “住口,海兰,你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如懿捂着胸口似做心痛。 可海兰却不以为然,依旧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她道:“姐姐,我一早就告诉过你,后宫没有真情,皇上或许彼时对你好,可将来呢?等你失去了美貌,又没有皇子傍身,将来怎么母仪天下,做太后呢?除非铲除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姐姐,这事确实是我做的,可我并不后悔。” 如懿厉声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你做和我做并无区别。好在这次皇上并未怪罪我,海兰,你真是太糊涂了。” 海兰手足无措,趴在门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对不起姐姐。” 听到海兰无力的道歉,如懿的人瞬间软了下来。 曾经的海兰可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看着好姐妹被禁足,自然心痛。如懿叹了口气,“海兰,皇上还在气头上,等过段时间皇上气消了,我再让他放你出来,你且等等。” 海兰含泪点头,脑子里全是如懿的安危,她怕如懿常来延禧宫会惹皇帝生气,于是便劝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延禧宫晦气,姐姐以后还是别来了,免得皇上知道不开心。” 如懿应道:“嗯,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说完如懿便快步离开了延禧宫。 她并非真心来看海兰,只是后宫中谁都知道她和海兰亲如姐妹,如果她视而不见,必定会惹来更大的非议,不利于他日登后。 立如懿为皇贵妃协理六宫的诏书已由李玉下达,妃嫔们阿谀奉承,溜须拍马,都前往翊坤宫祝贺。 一瞬间翊坤宫被众妃和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堆积成山。 如懿正蹲坐着看大家送来的贺礼时,惢心急匆匆地走到如懿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如懿抬眸,问道:“永琪来做什么?” “小主,五阿哥刚下学,说许久未见您了,来向您请安。”惢心说道。 “海兰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宫见皇上看永琪的神情充满了厌恶,实在不想招皇上嫌,你就说本宫病了,怕将病气过给永琪,让他搬去撷芳殿住吧,不必来翊坤宫请安了。” 如懿垂眸,不准备理会,便让惢心随便找个理由打发掉永琪。 经过上次海兰的事情,如懿连带对永琪也失去了耐心,不仅免了他的请安,更不准他进主殿见自己,生怕被弘历瞧见会想起那天的事而再次迁怒她。 惢心得令,出门回绝永琪。 她有些同情的看着永琪,道:“五阿哥,皇贵妃她现在有事不方便见您,要不奴婢送您回偏殿吧,等娘娘有空了,就会来看您的。” 永琪委屈地抿起唇,他不明白,明明以前娴额娘也是很疼爱他的,可是为什么自从他额娘被禁足后,这一切就变了呢。 他见不到额娘,也见不到皇阿玛,如今就连如懿对他都避而不见,难道他真的有这么令人厌恶吗? 永琪在如懿这吃了瘪,用力甩开惢心的手,任凭惢心在身后喊,他都没回头。 皇宫虽大,却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在经过延禧宫时,宫门已被重重的铁链锁住,往后他或许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边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永琪走到延禧宫面前,脑海中仔细回忆着小时候与海兰的点点滴滴,却发现额娘与他的对话中,除了娴娘娘今天做了什么就是让他以后怎么孝敬娴额娘。 自从琅嬅去世后,永琪就得了梦魇。 他时常能看见海兰出现在他的面前,打他耳光,用凶恶的目光盯着他看,并质问他,“永琪,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娴额娘么,你个孽障怎可生出夺嫡之心,你太令额娘失望了,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永琪猛地睁开眼睛,他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往后退去,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掌心与地面产生摩擦,沥出血丝。 “是永琪吗?”延禧宫内传出海兰嘶哑的声音。 永琪回神,应道:“额……额娘,是儿子。” 海兰兴奋地拍打着铁门,“永琪,你娴额娘怎么样了?” “皇阿玛已经封娴额娘为皇贵妃了。” 海兰大笑道:“真的么?太好了,姐姐终于熬出头了。” 永琪心里难受的厉害,他好不容易偷跑到这里看额娘,而他的额娘首先问的不是他,反而是那个连面都见不到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 永琪握紧拳头,隔着门朝海兰怒吼道:“额娘,您就这么向着娴额娘么?皇额娘离世多少天了,她可曾来看过你一眼,可曾为您在皇阿玛面前求过情,额娘,你只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 “住口。”海兰厉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姐姐,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姐姐,你根本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 又是这句话,那时的永琪还小,他根本不理解海兰这句话的意思,在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的额娘打从一开始就没救了。 永琪不想再和海兰说话了,他转身朝前狂奔。 至于目的地是哪,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想逃离延禧宫,逃离翊坤宫。 突然他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只听见“哎哟”一声,永琪被撞倒在地。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耳边传来顺心的怒斥声。 永琪并未抬头,默默起身想要离开。 站在陈婉茵身后的兰绮突然叫住永琪,“是五阿哥啊,怎么一个人在这,身边连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 顺心一听是五阿哥,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对不起,五阿哥,是奴婢不长眼,口无遮拦冲撞了您。” 永琪回身,上前行礼,“儿臣见过诚娘娘,令娘娘,婉娘娘。” 嬿婉笑了笑,“五阿哥客气了。” 突然婉茵注意到了永琪手上的伤口,“呀,五阿哥这是受伤了?” 永琪尴尬地将小手藏到身后,淡淡道:“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婉茵上前,弯腰牵起永琪的手,轻轻呼了呼,又命顺心去准备药膏。 随后婉茵带永琪回了钟粹宫。 永琪看着婉茵,内心竟然有些感动,婉茵身份不高,又不受宠,在宫里摸滚爬打这么多年,也才是个贵人,可是她的心是善良的,婉茵上药的模样很温柔,海兰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么温柔的一面,因为海兰的温柔全部给了她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永琪突然想,要是婉娘娘才是他的额娘该有多好。 婉茵在偏殿给永琪上药,陪他玩,兰绮和嬿婉去屋里看绿筠。 绿筠在可心的照顾下,脸色好了许多。 听到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绿筠问道:“是谁在外面喧闹?” 可心上前,“是五阿哥和六阿哥呢。” 听到永琪,绿筠的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皱眉道:“五阿哥怎么会在钟粹宫?” “是婉姐姐,见五阿哥受了伤于心不忍,便带回钟粹宫帮他上了药。”嬿婉回道。 绿筠叹了口气,她这辈子算是毁在海兰手里了,永璜和永璋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她身边只剩下永瑢,可是如今的处境,她只会连累永瑢。 她痛苦地呻吟道:“都怪本宫不好,仗着孝贤皇后的举荐,就没把娴贵妃放在眼里,认为皇上一定会封我为继后的,却没想到……本宫不能让永永瑢也跟着我受累,诚嫔,你的主意多,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说着绿筠就想起身给兰绮磕头。 兰绮握住绿筠的手,劝道:“姐姐不必多礼,其实您若想保六阿哥平安并不是没有办法。” 绿筠欣喜,“你有办法?” 兰绮点点头,“嫔妾是有,但是得让姐姐您忍痛割爱。” 绿筠心中浮现出一抹不祥得预感。 “姐姐只需要另外给六阿哥找一位养母即可,身份不能太尊贵,不然皇上定会起疑,而且还要您亲自去向皇上说,以表您的诚心。” 绿筠露出惊恐的神情,永瑢可是她怀胎十月所产下的儿子啊,让她交给别人抚养,她怎么忍心呢? 就连坐在一旁的嬿婉都觉得过于残忍了,说道:“姐姐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兰绮摇摇头,劝道:“由玫嫔来养育六阿哥是最好的选择,她无儿无女,往远了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会有孩子,如果姐姐肯把六阿哥交给她抚养,她一定会对姐姐感恩涕零的,而去嫔妾敢保证,玫嫔定会拼尽全力护住永瑢的。” 绿筠虽有不舍,但想保住永瑢不被皇上厌弃,又要让皇上消除对自己的不轨之心,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第32章 断舍离 几日后,绿筠的身子骨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 可心为她梳妆打扮,“小主,咱们真的要将六阿哥送去永和宫吗?” 看着镜中憔悴的面容,绿筠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本宫是个没用的额娘,从前孝贤皇后在世时,就把三岁的永璋从本宫手里夺走,送往撷芳殿让嬷嬷们抚养,结果她任由那些奴才养废了我的永璋……”绿筠不甘地咬了咬唇,“如今,本宫和永璋被人算计,不仅失了君心,还……” 绿筠说着,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可心在一旁看着心疼,劝道:“小主您别难过,这些都不是您愿意的,都怪海答应,是她为了娴贵妃算计了咱们,您可得振作起来,可千万不能让她们看笑话。” 绿筠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泪,拿起眉笔开始描眉,“你说的对,海答应算计本宫,这里面难保没有娴贵妃的指使,既然她对本宫不仁,那本宫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可心,本宫想去撷芳殿看看永璋和永容,你去让人备轿辇吧。” “是。”可心应道。 绿筠到撷芳殿的时候,永璋正在窗前练字,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是绿筠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上前行礼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几日未见,绿筠看着消瘦了不少的永璋,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扶起永璋,说道:“快起来。” “谢额娘。”永璋起身,扶着绿筠在椅子上坐下,可心提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 绿筠坐下后,仔细打量着永璋,见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心疼地问道:“永璋,这些日子皇上可有为难你?” 永璋摇摇头,说道:“儿子一切安好,额娘不用担心。” 绿筠知道永璋这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更加难受了,“前几日,永璜的福晋来钟粹宫向额娘请安,提起永璜被你皇阿玛赶出皇宫的事,还说永璜以后恐怕不能来宫里向我请安了,皇上下旨,永璜无召不得再入宫。” 永璋闻言,身子一颤,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皇阿玛是动了真怒,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恐怕被赶出去的不止永璜,永璋心里惶恐,他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像永璜一样被皇帝厌弃。 绿筠见状,心疼地将永璋搂在怀里,说道:“是额娘不好,是额娘鬼迷心窍,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害得你们兄弟二人落到如此地步。” 永璋听到绿筠这么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抱着绿筠痛哭起来。 可心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主,咱们该去养心殿了。”可心提醒道。 绿筠止住哭声,放开永璋,说道:“永璋,额娘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永璋擦去眼泪,行礼道:“额娘慢走。” 临行前,绿筠又特意去看了一眼永瑢,见他在睡觉,绿筠也没有过多打扰。 到了养心殿外,李玉上前拦住绿筠,“纯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绿筠不予理会,继续带着可心往前走。 李玉踏着小碎步跟上,“娘娘,您要想见皇上,容奴才去通报一声……” 绿筠冷着脸,“不必了。” 养心殿内,弘历正在批阅奏折,听到急匆匆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绿筠来了,眉头微微皱了皱,问道:“纯贵妃?” 李玉“扑通”跪了下来,不安道:“奴才该死,奴才实在拦不住贵妃娘娘啊。” 弘历摆摆手,命李玉和可心退下。 绿筠恭顺地跪下,朝弘历行礼,“臣妾请皇上安。” 弘历放下手中的折子,淡淡道:“起来吧,纯贵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养心殿了,身子可好些了?” “臣妾谢皇上关心。”绿筠谢恩,却依旧不肯起身。 弘历冷眼相待,说道:“你这是何意?” 绿筠朝弘历磕了个头,缓缓道:“皇上,之前的事情是臣妾错了,臣妾不仅没做好嫔妃的本分,妄想与他人争后位,更是没能替皇上照顾好两位皇子,臣妾愧对祖宗,愧对孝贤皇后,更愧对您啊。”眼泪像珍珠似的从绿筠眼眶中滴落,她哽咽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原谅,还请皇上恩典,替咱们的六阿哥另选一位贤良淑德的额娘,好好教导他。” 弘历盯着绿筠,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绿筠被弘历看得心里发毛,但依旧强装镇定地说道:“臣妾不敢做什么,只是这些天臣妾想明白了,臣妾没有那个福分,也没有那个能力做皇上的皇后,更没有那个能力,做皇子们的嫡母,臣妾只求皇上,看在永瑢年幼的份上,为他另选一位额娘,好好教导他,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看着绿筠,突然觉得她变了,绿筠爱子如命,如今怎么肯将自己的亲子往外送呢?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弘历起身,走到绿筠面前,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试探性的语气说道:“你想让谁抚养永瑢,如懿?” 除太后外,后宫还有比如懿身份更高贵的女人吗? 难道他的枕边人还想着如何夺嫡。 绿筠低着头,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恨不得将如懿碎尸万段,虽然心中恨得牙痒痒,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臣妾不敢,娴贵妃即将被封为皇贵妃,身份过于高贵,臣妾和永瑢都没有那个福气,臣妾觉得玫嫔就挺好的,永瑢也喜欢和玫嫔亲近,臣妾不奢望永瑢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他健康平安就好。” 绿筠说的恳切,弘历心中难免有些动容,又见绿筠坚持,他做了番思想斗争后,大手一挥竟允了她的请求。 绿筠谢恩,也不耽搁弘历休息,走出了养心殿。 刚走出养心殿,就碰到了如懿。 如懿一见到绿筠便上前亲切地问候道:“绿筠你身子好了?” 绿筠冷冷地看了如懿一眼,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见绿筠对自己如此冷淡,如懿心中有些不悦,她看着绿筠的背影,在惢心的搀扶下,快步追了上去,“绿筠,本宫知道你在为和本宫争后位的事情置气,但是本宫希望你能明白,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本宫只是想尽自己所能,辅佐皇上,照顾好皇子们,仅此而已。” 绿筠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如懿,冷笑道:“娴贵妃,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你也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原谅本宫?你也配。” 说着绿筠看向如懿身后的惢心,冷声道:“惢心,你跟着这样的主子,本宫真替你感到悲哀,阿箬死了,海答应被禁足,你猜下一个会不会是你呢?” 说完,绿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惢心吓得腿一软,红着脸将头低下。 如懿站在原地,看着绿筠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她拍了拍惢心的手,安慰道:“惢心,只要你不像阿箬般背叛本宫,本宫定不会弃你而去的。” 惢心咬着唇,提起裙摆跪了下来,“小主,奴婢与太医院的江与彬情定终身,求小主成全。” 如懿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她扶起地上的惢心,说道:“本宫知晓你与江太医的情分,江与彬即真心爱护你,定然不会与其他女子搞在一起,你且等一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本宫请皇上替你和江与彬赐婚。” “可是……”惢心本想说自己年纪不小了,但是如懿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放开惢心的手,径直走入养心殿。 第33章 芦花娃娃 如懿被册封皇贵妃的当天,翊坤宫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热闹,宫里的人大多都是拜高踩低的人,如懿失了海兰,人缘也不似之前那般好,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各妃嫔命人将贺礼送到后便离开了,也不多逗留。不过如懿并不在意,比起这些趋炎附势的人,她更在意弘历。 早上李玉来宣旨,说弘历晚上会来翊坤宫用膳。 弘历并没有食言,从慈宁宫出来后便直接去了翊坤宫陪如懿。 册封当天也是送永瑢去永和宫的日子,怕绿筠想不开,兰绮和嬿婉早早地便来到钟粹宫看望绿筠。 绿筠在做绣工,她笑着将刺绣递给婉茵,“婉贵人,你看本宫这虎头绣的可好?” 婉茵接过,笑着点了点头,“好看,娘娘的手工一点都不比海……” 婉茵意识到说错话,立马捂住嘴。 绿筠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绣着,喃喃道:“也不知道永瑢会不会喜欢。” 嬿婉见状,悄悄地凑近兰绮耳边说道:“姐姐,你说纯贵妃是不是伤心坏了?” 嬿婉的声音很轻,可绿筠还是听见了,不过她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让可心端了些上好的茶水和糕点上来,她乐呵呵地说道:“本宫知道你们的来意,但是本宫真的没事,永瑢以后虽然不能在本宫地膝下长大,但是他依旧是本宫的儿子啊,与本宫血浓于水,想必玫嫔也不会亏待他的。” 绿筠这些天想明白了,毕竟没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可怕的。 毕竟她还有永璋和锦妍这两个孩子。 在她病的这段日子里,绿筠偶尔也会想起永璜,弘历将永璜送到她身边时,他才八岁,如今这一转眼都成家了。 或许她真的是个不合格的额娘吧,虽说她有私心,但永璜从未喊过她额娘,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还害了永璜。 一想到这绿筠的心就异常难受。 昨日听说永璜病的卧榻,绿筠担心,便让可心带了些上好的药材出宫看永璜。 可是就算她做再多,都弥补不了这些年对永璜的亏欠。 绿筠停下手中的动作,眸中似有一股清泉流出,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兰绮拍了拍她的手,“姐姐能想明白便好。” 绿筠笑了,眯着眼看向嬿婉,“令贵人,之前的事情真是对不住啊,都怪本宫不好,听信了海答应的谗言,并未证实就把你贬去花房……” 嬿婉身子一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听到绿筠的道歉,她心头一暖,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喃喃道:“不,不打紧的,都过去了,嫔妾都忘了。” 俗云扶着蕊姬的手走进了钟粹宫,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见到绿筠便行礼道:“嫔妾给纯贵妃娘娘请安。” 见到蕊姬,兰绮和嬿婉也起身行礼,异口同声道:“嫔妾给玫嫔娘娘请安。” 绿筠上前握住蕊姬的手,笑道:“妹妹不必多礼,永瑢将来还要仰仗你照顾呢。” “姐姐放心,皇上既然将永瑢交给臣妾抚养,臣妾定会将他当成亲子看待,绝不会怠慢半分。” 听到蕊姬这话,绿筠才彻底安下心来。 她将这些天做的衣裳让蕊姬带回,蕊姬倒也不客气。 临近晌午,大家相继离开,绿筠开口挽留兰绮。 兰绮说道:“纯姐姐还有事吗?” 绿筠转身看向可心,“可心,你先出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殿。” “是,小主。”可心俯身退下。 殿门关上,在确定屋内只剩下她们俩人后,绿筠偷摸着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 她递给兰绮,道:“兰绮,这个你拿着。” 兰绮疑惑地接过布包,她打开一层又一层,直到一个破损的娃娃出现在自己眼前,问道:“这是?” 绿筠将兰绮拉到凳子上坐下,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才开口道:“这是永璋小时候最喜爱的布偶,兰绮,有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你知道端慧太子的死因吗?” 兰绮点点头,她当然记得,永琏因受了风寒引发了从娘胎带出来的哮症,后来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房间里飞入花絮,因此堵塞呼吸,窒息而亡,可是兰绮不解绿筠为何突然会提起这件事。 绿筠握着兰绮的手,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兰绮手里的布偶。 兰绮心一惊,已然有了答案。 难道…… 她吓得捂住了嘴巴,这可是要诛连九族的大罪啊。 绿筠眼眶猩红,解释道:“当年孝贤皇后害了我的永璋,我就想报复她一下。当时永璋就拿着这个布娃娃来找我,想让我缝补一下,我本想给永璋换个新的,谁知海兰这时候提出可以帮永璋缝补娃娃,我那时毫无戒心,觉得海兰是最好的绣娘,就把娃娃给了她,后来海兰在娃娃里缝入了易飘出的飞絮,她告诉我想要惩罚一下孝贤皇后,让永琏的病没那么快好,我信了她,结果没过多久永琏就死了,这件事我压在心里很久了,妹妹,我实在不知海兰究竟是不是故意要借我的手杀死永琏的,也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没有如懿的教唆,我害怕,惶恐以后皇上知道此事后,我死了不要紧,可我的永璋和璟妍该如何是好?” 兰绮得知此事后颇为震惊,她想了想说道:“姐姐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 绿筠摇摇头,“我自知罪孽深重,这辈子愿意吃斋念佛减轻罪孽,永瑢已经有了好的去处,就是我的永璋……” “我知道以永璋的能力难登大雅之堂,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盼我的孩子们平安。” 说着绿筠便小声抽泣了起来。 兰绮握着娃娃,问道:“海答应或者皇贵妃知道这娃娃还在你的手里吗?” 绿筠拿起帕子摇摇头,“事发后,海兰问我要过这个娃娃,我怕东窗事发,被她反咬一口,于是让可心连夜做了个假的给她,海兰说娃娃被她烧了。” 兰绮收起娃娃,“海答应不足为奇,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布娃娃将皇贵妃拉下皇后的宝座,为您报仇,自然……这件事与您无关。” 绿筠心中大喜,“当真?妹妹肯帮我?” 兰绮点头:“姐姐等待来日便是。” 回到关雎宫,兰绮便让季桃将绿筠给她的布娃娃收起来,又让她把假扮萦思的素练找来。 素练一身低等宫女的装扮,佩戴面纱出现在兰绮眼前,她行礼道:“诚小主,您找奴婢?” 兰绮把玩着手里的帕子,侧对着素练,轻描淡写地说道:“素练,你可还记得端慧太子是如何死的?” 素练瞳孔颤动,她怎么会不记得呢,飞絮飘入,窒息而亡。 兰绮又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日谁去过撷芳殿或者是谁在照顾端慧太子?” 素练仔细地想了想,回道:“奴婢记得那日纯贵妃带三阿哥来看过太子,再有……就是莲心夜晚守着太子,可是……” 素练咬着唇,她不明白兰绮为何要问起这件事,难道端慧太子的死另有蹊跷? 难道是莲心? 撷芳殿周围是没有芦花的,况且她们每日把守的那么严,又怎么可能会让芦花飘入呢,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可是那日守殿的人是莲心,她这么忠心耿耿,就连孝贤皇后将她赐给太监做媳妇她都没怀恨在心,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兰绮了然,她盯着素练,海兰失宠,已再无复位的可能,如果贸然将芦花娃娃拿出,海兰肯定会将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对如懿一点伤害都没有。 说不定还会连累绿筠。 兰绮觉得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第34章 安吉桑波 翌日,翊坤宫内,沉香袅袅,如懿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无波,却怎么都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刚被册封为皇贵妃,统摄六宫事宜,各宫嫔妃鱼贯而入,向如懿行礼请安。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如懿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疏离,“都起来入座吧,惢心,上茶。” 妃嫔落座后,如懿扬眉看向绿筠,浅笑道:“纯贵妃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想来身子已经好了吧。” 绿筠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嗤笑道:“劳皇贵妃娘娘挂心,臣妾身体已经无恙了。” “那便好。”如懿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玫嫔身上,“本宫还要恭喜玫妃呢,母凭子贵,一跃为妃,可要好生抚养六阿哥才是啊。” 绿筠脸上一僵,狠狠地剜了如懿一眼,恨不得将手里的帕子给撕烂,谁不知道孩子们如同她命般,如今却因为海兰的陷害,玉妍才不得不为孩子们考虑,将永瑢送出去,天知道她心里有多痛,此刻如懿竟然还敢在她心口上撒盐,她又岂能不恨? 蕊姬捂着帕子淡淡说道:“臣妾得皇上垂怜,又得纯贵妃姐姐信任,纯贵妃姐姐放心,嫔妾定会好好待六阿哥,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说完蕊姬和绿筠相视一笑。 见绿筠没动怒,如懿心里有些失望,却又不得不保持皇贵妃的体面。 兰绮捧起桌上的龙井,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果然是极品,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意欢平静道:“娴贵妃晋位皇贵妃,玫妃娘娘喜得爱子,嘉妃娘娘也得皇上厚爱,被晋封为贵妃,与纯贵妃姐姐平起平坐,这几日臣妾身体抱恙,还没恭喜几位姐姐呢。” 玉妍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宫装,衬得肌肤胜雪,头上戴着赤金嵌红宝石凤钗,更显得雍容华贵,她坐姿散懒,挺着孕肚,嘴角微勾,斜眼瞥了如懿一眼,不屑道:“妹妹说笑了,左右不过是个贵妃罢了,有什么值得恭喜的,身份再尊贵,上头还不是有人压着。如今皇贵妃执掌六宫,臣妾以后可要仰仗皇贵妃娘娘多多照拂了。” 庆贵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皇贵妃娘娘如今是皇上最敬重的人,以后这后宫可都要仰仗娘娘了。” 如懿说道:“庆贵人说笑了,本宫不过代皇上管理后宫,谈不上什么仰仗不仰仗的。” 陆沐萍脸色微僵,讪讪地笑道:“是嫔妾多嘴了。” 如懿收回目光,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这几日皇上请了安吉大师进宫在安华殿诵经祝祷,到时候妹妹们可以一同去安华殿祈福。” 兰绮记得这位高僧,前世金玉妍就是利用他想陷害如懿,结果不仅没让如懿失宠,反而她自己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这次她可要好好利用这件事。 请安结束后,兰绮和嬿婉并肩走在一起,嬿婉看着嘉贵妃离去的背影,似乎又想起了在启祥宫受辱的那几年,她忍不住低声抱怨道:“这嘉贵妃还真是好福气,背后有玉氏,四阿哥又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身份贵重,又得皇上喜欢,如今又晋封她为贵妃,真是风光无限啊。” 嬿婉心中想着,要是将来登上后位的人不是如懿而是玉妍,恐怕她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想到这里,嬿婉不禁打了个寒颤。 兰绮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她转头笑着看向嬿婉,“妹妹不用担心,你已经是皇上的贵人了,只要皇上宠幸你,生下皇子,将来未必不能超过她们。” 伺候皇上多年,却还是个小小的贵人,膝下又无子,嬿婉心里害怕回到从前那种任人欺辱的日子,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道:“可是皇上已经很久没来永寿宫了。” 两人正说着话,进忠迎面而来。 “奴才给两位小主请安。“进忠恭敬地行礼道。 兰绮说道:“是进忠啊,你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怎么有空跑这里来了?” 进忠跟在兰绮身后,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回诚小主的话,奴才刚在养心殿听到皇上和张廷玉大人的谈话,玉氏的世子,也就是那个新封的王爷,被押解进京了,听说他逼死了自己的嫡妻,皇上龙颜大怒。” “当真?” 嬿婉眼中闪过一丝快感,“孝贤皇后病逝没多久,玉氏王爷就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不是往皇上伤口上撞么。” 玉妍会在宫中肆无忌惮,一般是仰仗母族的,如今玉氏的新王爷出了这样的丑闻,嘉贵妃知道,一定受不了打击,这对她来说,肯定是个致命的打击。 最好一失两命,这样嬿婉心中的那股恶气才能消散而去。 进忠肯定地说道:“千真万确,奴才亲耳听到的,只是嘉贵妃有孕,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将这件事告诉嘉贵妃。” 进忠抬眸,看了一眼嬿婉,似乎也在提醒,这是个报复玉妍绝佳的机会。 兰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本宫知晓了,进忠,在本宫没通知你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嬿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兰绮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嬿婉听后,顿时眼前一亮,但是又瞬间黯淡下去,“真的吗?” 兰绮勾唇道:“当然,妹妹不信我?” 几日后,安吉大师抵达京师,皇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并以佛家的最高礼仪款待他。 安吉大师进宫当日,合宫上下都沐浴焚香,以示敬重,如懿带领着后宫嫔妃,身穿朝服,早早地跟随着弘历在城门口等候。 听说安吉大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惹得宫女太监都想一睹安吉大师的芳容。 不多时,一队仪仗缓缓走来,为首之人身穿袈裟,手持禅杖,慈眉善目,正是安吉大师。 安吉走到弘历面前,行礼道:“贫僧见过皇上。” 弘历负手而立,笑了笑:“大师不必多礼,安华殿已经备好,大师这边请吧。” “阿弥陀佛,皇上请。”安吉捏着佛珠双手合十向弘历鞠了一躬。 随后,弘历便陪同着安吉大师,一同前往安华殿,如懿和众妃紧随其后。 在安吉大师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僧人,眉清目秀,气质出尘,正是他其中一名弟子安多。 就在他前往安华殿时,身旁的一个宫女没站稳,差点摔倒,安多伸手扶了她一把。 安多温柔的语气瞬间令艾儿红了脸,她忙收回手,怯生生地低下头,轻声道:“谢……谢谢,奴婢没事。” 安多行了礼,快步跟上前去。 这一幕恰好被贞淑瞧见,她看不惯艾儿那一脸没见过男人面的模样,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玉妍注意到了贞淑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贞淑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小主,咱们走吧。” 第35章 流言 玉妍因体力不支,很快落了队伍。 如懿被众人簇拥着走在弘历身旁,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得意之色。 看到这一幕,玉妍咬牙切齿,心中妒火中烧,酸溜溜道:“也不知道皇贵妃使了什么手段,连安吉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都上赶着巴结她。” 贞淑在一旁给玉妍轻轻摇着扇子,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小主不必动怒,说不定是皇贵妃在背地里使了什么龌龊手段呢。” 玉妍听闻此言,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安华殿内香火缭绕,安吉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为大清江山祈福祝祷。 如懿带领众妃跪在佛像前,虔诚地叩拜,心中默默祈祷着。 几个时辰后。 李玉上前在弘历耳边轻语了几句。 弘历起身,面色沉重道:“安吉大师,朕还有要事处理,就先回养心殿了。”他转身看向如懿,“如懿啊,你如今是六宫之首,替朕好好招待安吉大师。” “臣妾恭送皇上。”如懿起身应道,却因为跪坐太久,腿脚发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好在安吉大师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如懿的手,关切地问道:“皇贵妃娘娘小心。” 如懿感激地看了安吉大师一眼,柔声道:“多谢大师。” 弘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俩人的肌肤之亲,让弘历很是不悦,他看着如懿,淡淡地嘱咐道:“皇贵妃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华殿。 如懿沉浸在喜悦中,因此并未察觉到弘历的异样。 夜色如墨,点点萤火在永寿宫的院中飞舞,宛若夜空中的繁星,美不胜收。 澜翠伸手去抓从眼前飞过的萤火虫,不解道:“小主,诚嫔娘娘的办法可行吗?皇上真的会来咱们宫里吗?” 嬿婉身着淡蓝宫装,站在萤火中,宛若天上下凡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她嘴角噙着笑,说道:“我相信诚嫔。” “小主和诚嫔娘娘真好。”嬿婉在宫里有了真心朋友,澜翠打心里替她高兴。 这时王蟾慌慌张张地跑进永寿宫,“小主,皇上……皇上真的朝这边来了。” 嬿婉立马吩咐王蟾将蜡烛熄灭,瞬间整个永寿宫就暗了下来,弘历被永寿宫独特的景象所吸引,立刻让太监停下轿辇,他一踏进永寿宫便瞧见嬿婉在萤火中翩翩起舞,很快就被嬿婉妙曼的身姿所吸引,他拍着手掌上前,“朕竟然不知令贵人善舞。” 永寿宫见圣驾,立马跪下,“臣妾该死,不知圣驾来临。”嬿婉低着头,缓缓道:“皇上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弘历上前扶起嬿婉,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尖,“令贵人是在怨朕?” 嬿婉娇羞一笑,“臣妾不敢,屋内已备好酒菜,皇上要留下陪臣妾用膳吗?” 弘历搂过嬿婉的腰,他的指尖在嬿婉脸上来回抚摸。 李玉见弘历未有离开之意,忙上前提醒道:“皇上,您今天不是答应过皇贵妃要去翊坤宫陪她用膳么?” 弘历瞥了李玉一眼,淡淡道:“你去翊坤宫告诉皇贵妃,今晚朕留宿永寿宫,就不过去陪她了。” 说完,弘历牵起嬿婉的手走进殿内。 这一夜,嬿婉承欢于龙榻之下。 李玉前往翊坤宫传话,他将弘历如何被嬿婉吸引留宿永寿宫的事情都告诉了如懿。 惢心往如懿碗里夹菜,言语间似乎对嬿婉的行为有些鄙夷,道:“令贵人轻薄粗鄙,耍些手段怎么就把皇上魅惑住了呢。” 如懿翘起带着护甲的手指,拿起筷子将菜塞进嘴中,轻蔑地说道:“令贵人为了向上爬是不择手段的,她的这些谋算就算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做的,她利用流萤吸引皇上的目光,这足以证明她品行低劣。” 她转而看向李玉道:“李玉,今天的事情本宫知道了,你先回皇上身边伺候吧。” “是,奴才告退。” 惢心出门相送。 如懿见屋里没人后,才暴露出本性,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忿忿道:“下作的东西,仗着有几分像本宫,竟敢从本宫手里抢走皇上,明日本宫定要好好惩治令贵人。” 就在如懿想如何惩罚嬿婉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翊坤宫的宁静。 三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惊恐地说道:“小主,不好了,咱们宫里进刺客了。” 如懿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三宝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刚才在准备热水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徘徊,奴才刚想喊人,那人飞檐走壁跑了……” 如懿听闻此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可看清是什么人?” 三宝摇了摇头,“天太黑,奴才看不清,只看到是个穿白衣的,不过……不过巡逻的侍卫已经追过去了。” 白衣? 刺客大晚上的会穿白色衣服出来行凶? 如懿眉头紧锁,“三宝你和惢心去看看,翊坤宫有没有丢贵重的东西。” “是。”三宝刚要退下时,如懿突然喊道:“等下,三宝,你带些侍卫去永寿宫保护皇上,本宫怕刺客是冲着皇上来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如懿的心跳骤然加速。 “奴才遵旨。”三宝退下时,惢心刚好进门,她一听到翊坤宫进了刺客,紧张的不得了,立马跑到如懿身边,“小主,您没事吧。” 如懿摇摇头,说道:“本宫没事,李玉呢?” “李玉公公怕刺客是冲皇上来的,赶忙跑回永寿宫当差去了。” 如懿点点头。 弘历听闻宫里进了刺客,吓得不轻,立马让李玉叫来凌云彻,加强宫后宫的巡视。 可是一连几天下来,除了翊坤宫的人见过刺客外,凌云彻半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弘历气急,将凌云彻狠狠叫到御前骂了一顿,然后又将他赶出了养心殿。 凌云彻心中烦闷,拿了两坛酒去找赵九霄喝闷酒。 俩人坐在冷宫旁的小房间里,美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中送,直到赵九霄喝的有些迷糊不清,他抱着酒坛,咀嚼着花生,突然凑近凌云彻的耳边打了个饱嗝,凌云彻也有些醉意,红着脸朝赵九霄的胸前打了一拳,“兄弟,你醉了。” 赵九霄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兄弟,我知道你心里苦,最爱的女人最后成了皇上的女人,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这人呢,总是要朝前看的……” 凌云彻抬头笑了笑,那日兰绮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去找如懿问问,奈何自己身份低微,根本没机会靠近如懿。 赵九霄说道:“你可还记得之前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娴妃娘娘,如今应该是皇贵妃娘娘了吧。” 凌云彻点点头,“她怎么了?” 赵九霄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确定四下无人,他才开口说道:“我听澜翠说那日跑进翊坤宫的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安华殿的安吉大师。” 凌云彻一掌拍在桌上,大声吼道:“一派胡言,皇贵妃娘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那个澜翠是令贵人身边的人,你离她远点。” 听到有人说澜翠不好,赵九霄的脸立马黑了下来,皱眉道:“我知道你还在为令贵人抛弃你的事情生气,澜翠是我喜欢的女人,我可不许你说她半句不好,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赵九霄将如懿与安吉有染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凌云彻手握着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贵妃与和尚偷情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帝耳边,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越发生根。 第36章 七宝手串 翌日,意欢和嬿婉结伴来到关雎宫看望兰绮,彼时兰绮正倚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佛经。见二人前来,兰绮忙起身相迎,又让季桃上了些茶水点心。 兰绮说道:“好些日子没见纯贵妃了。” 意欢神色哀戚,叹息道:“哎,自从上次在孝贤皇后丧仪上被皇上训了后,大阿哥就病了,听大福晋说,大阿哥终日躺在床上,难以起身。” 嬿婉摇摇头,眼圈泛红,“嫔妾曾经伺候过大阿哥一段时日,自然是有感情的,更别说纯贵妃了,他们母子情深,纯贵妃又觉得他病成这样都是她害的,就一直呆在安华殿为大阿哥祈福呢。” 三人正说着话,季桃突然跑了进来,“几位小主,不好了,皇贵妃出事了。” 兰绮不动声色地看了季桃一眼,她早就知道玉妍会下手,所以没多大反应。 嬿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茶盏放下,“怎么回事?” 意欢轻“啧”了一声,无奈道:“一天天的,尽惹事。” 季桃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因为一串佛珠。这几天合宫上下都传遍了,奴婢也听人说起过此事,说是那日翊坤宫进了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安华殿的安吉大师。皇贵妃为了自证清白,自请禁足,求皇上主持公道。” “什么?”嬿婉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桃,“这怎么可能?皇贵妃怎么会……” 这件事早在后宫传开了。 意欢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或许这后宫之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呢?” 兰绮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精光,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舒嫔姐姐好像很不喜欢皇贵妃呢。” 意欢浅笑道:“谈不上喜不喜欢,以前我和皇贵妃交好,是觉得她和我一样,深爱着皇上,只是后来……” 意欢苦笑着,以前年轻,总认为后宫中的女子会进宫做皇上的女人,对皇上多少是有情的,但是自从和兰绮,嬿婉,琅嬅接触后,她才明白她们的无奈,家族的荣耀,活命,哪个不比“情”重要。 嬿婉浅笑道:“姐姐能明白就好。” 养心殿。 弘历坐在桌前,李玉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李玉眼尖,一眼便瞧见弘历拿在手中的红玛瑙手串,色泽莹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李玉,你说皇贵妃真的会背叛朕吗?”弘历眼神落寞。 李玉放下手中的茶水,站在一旁小心地劝慰道:“皇上,您和皇贵妃娘娘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奴才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要凭一串手串就否认娘娘对您的真心,对娘娘也太不公平了些吧。” 弘历却依旧心神不宁,自从听闻如懿与安吉大师的传闻后,他便一直心存芥蒂,虽然理智告诉他,如懿不是那样的人,可心中却始终有一根刺,扎得他寝食难安。 可是那日安吉大师握住如懿手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他越是强迫自己冷静,那一幕便越清晰,从牵手到十指相扣,再到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他实在无法不怀疑两人真如传言中那般。 而李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并非真的对如懿好,惢心是个好姑娘,如果如懿再次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那么惢心也定会再次受到牵连,之前惢心在冷宫受罪,不仅要帮着如懿干粗活,得的风湿到现在都还没好呢,他实在不忍心惢心再为如懿受苦了。 可是李玉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宫女说亲眼瞧见皇贵妃和安吉大师趁安华殿没人时,俩人偷摸着在里面私会,安吉大师还将七宝手串当成定情信物送给如懿。 弘历对谣言起了疑心,命李玉和进忠前往翊坤宫搜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懿昂首挺胸,让惢心搬了把椅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 片刻后,侍卫就从如懿的梳妆台下发现了一个锦盒。 李玉担心地看了一眼惢心后,便让进忠端着锦盒和信回养心殿复命去了。 看到物证的时候,弘历眉头微皱,“这是什么?” 进忠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串七宝手串。 弘历脸色苍白,瞬间觉得头顶一绿,他拿着手串和信来到翊坤宫,质问如懿。 如懿见到此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皇上是不相信臣妾吗?” “墙头马上……”如懿想通过诗文激起弘历对自己的情意。 可弘历又不是傻子。 他厉声喝道:“皇贵妃!” 如懿跪下,声泪俱下道:“皇上,臣妾的为人您还不信么,臣妾是私下和安吉大师有过交流,但是都是因为臣妾想和皇上有个孩子啊,安吉大师才告诉臣妾佩戴七宝手串,便能心想事成,但是您手里的七宝手串臣妾确实没见过呀。” “哦?”弘历垂下眼眸,似乎不相信如懿的话,淡淡地开口道:“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弘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手一挥,将手里的信扔在了如懿面前,如懿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信纸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字迹娟秀,正是如懿的笔迹。 信上写着: “大师慈悲,妾身自幼便倾慕佛法,奈何身处红尘,不得解脱。幸得大师指点迷津,令妾身茅塞顿开。大师赠予的供香,妾身日日焚香礼佛,只愿来世能与大师再续前缘……” 如懿看着信里的内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从未写过这样的信,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 她扔掉信件,辩解道:“皇上,这确实是臣妾的笔记,但是臣妾并未写过,况且想要临摹臣妾的字迹并非难事。” 弘历气昏了头,冷笑一声,“是么?” 随即拍了拍手掌,进忠便带着艾儿出现在如懿面前。 艾儿跪地行礼,“奴婢请皇上,皇贵妃娘娘安。” 弘历冷着脸,“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给皇贵妃听。” 艾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那日也想趁没人的时候去安华殿为自己的家人祈福,却不小心撞见皇贵妃娘娘与安吉大师举止亲密,窃窃私语,随后大师还将这串手串亲自戴在皇贵妃娘娘手上,说是……” “说什么?”弘历的声音冷得像冰。 艾儿吓得浑身一颤,颤声道:“说是……定情之物。” “一派胡言。”如懿怒斥道,“本宫从未做过此事,你是哪宫的宫女,竟然敢诬陷本宫。” 艾儿低着头小声抽泣起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那封信也是闹刺客那晚,奴婢前往翊坤宫送冰时看到惢心姑姑鬼鬼祟祟地走出来,还掉出了这封信,奴婢好心捡起,本想找个机会还给姑姑,却没想到在奴婢还给姑姑之前,进忠公公就派人搜查了奴婢的屋子。皇上恕罪,皇贵妃恕罪。” 说着艾儿不断地磕头。 弘历让进忠将艾儿带了下去。 “皇上,臣妾……”如懿还想解释,却被弘历打断。 弘历看着如懿,眼神复杂,他很想相信如懿的为人,可眼前的证据却让他不得不怀疑。 半晌他才说道,“既然皇贵妃喊冤,那就先从惢心查起吧,来人,将惢心带去慎刑司。” 惢心吓得跌坐在地上,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关押的都是重型犯人,她要是进去了,还有命出来吗? 她朝如懿投去求救的眼神,希望如懿能看在她伺候一场的份上救救她,如懿含泪,颤抖着唇畔,双手捂上惢心的手,说道:“惢心,委屈你了,等本宫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一定亲自去慎刑司接你出来。” 如懿的声音在惢心耳里冰冷刺骨,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她心寒无比,就连自己怎么被架着出的翊坤宫都不记得了,只有李玉肯为她求情,而她伺候了小半辈子的主子呢,竟然想用自己的命来证明她的清白。 李玉着急万分,听到惢心要被关到慎刑司,立马慌得乱了阵脚。 忙下跪求饶道:“皇上,慎刑司那种腌臜之地,让惢心一介弱女子进去,不是要她命吗,皇上开恩啊。” 弘历并未理会,直接让侍卫带走了惢心。 第37章 万寿节宫宴 残阳如血,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上一层炫丽的色彩。 关雎宫。 兰绮斜躺在榻上,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卷,突然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兰绮并未抬头,仿佛早已知晓来者何人,只是淡淡问道:“事情办妥了?” “回小主的话,都办妥了。” 来人正是进忠,他压低了声音,“小主神算,知道艾儿那丫头对安多大师心起爱慕之心,让奴才去找她,艾儿以为安多大师会被赐死,于是主动向皇上揭发皇贵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艾儿又自尽了,这下就算皇贵妃和皇上要查,也查不到咱们的头上。” 兰绮放下手中的书卷,冷笑道:“本宫不过是帮嘉贵妃推波助澜了一把罢了,只是可惜了这么条鲜活的生命。” “奴才也觉得可惜,可若是不让艾儿闭嘴,只怕会牵连出更多人来。”进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兰绮的神色,试探着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又死无对证,皇贵妃想要翻身,难了。” 兰绮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逐渐被夜幕吞噬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可不一定。” 如懿要是没点本事,还能在后宫活这么久?上一世她有海兰帮衬,如今海兰已经被禁足于延禧宫,如懿在宫里又举目无亲,兰绮很是好奇,这一次如懿会怎么脱身。 如果她真的败在了这次的“偷情”风波上,这反倒会让兰绮觉得无趣。 兰绮托着腮,突然说道:“进忠,你留意下慎刑司的动静,如果有人要对惢心动手,你让人买通狱卒,将惢心伤的越重越好。反正自然会有人替咱们承担这份罪孽。” “奴才明白。”进忠虽然不解,但依旧领命办事。 夜色渐深,养心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弘历半躺在紫檀木雕花躺椅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此时一位嬷嬷走了进来,在弘历面前停下,轻声唤道:“皇上?” 弘历睁开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是毓瑚啊,你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毓瑚心中一凛,垂下眼眸,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轻声说道:“皇上恕罪,奴婢过去地时候,冰室的艾儿悬梁自尽了,她临死前留下一封遗书。” 毓瑚将遗书呈上。 弘历没想到,艾儿在信上写满了对如懿的不满,以及她冒死举报皇贵妃,害怕如懿将来翻盘后会对自己下毒手,艾儿承受不住压力,于是便自尽了。 会不会是陷害?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为了陷害别人豁出自己的生命吗?有的,当年玫妃产下怪胎,慧贤皇贵妃为了陷害如懿,不久花钱买通了太监小福子,后来他还一头撞死在了长春宫。 安华殿安吉扶如懿的那一幕又在弘历的脑海中闪过,如懿做为皇贵妃,是他亲自挑选,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弘历绝不允许他身边的伴侣有任何的污点,哪怕这个人是如懿。 弘历说道:“毓瑚,你说皇贵妃她真的会背叛朕么?” 毓瑚笑了笑,“奴婢不知,臣妾只知道,后宫之中,人心难测,为了争权夺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啊,人心难测……”弘历苦笑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如懿往日的一颦一笑,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举止,如今却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着他的脸。 “孝贤皇后去世后,后位悬空,各宫娘娘都虎视眈眈,难保不会有人心生歹意,想要借此机会陷害于皇贵妃。”毓瑚顿了顿,“皇上圣明,定能明察秋毫,如若皇贵妃真是冤枉的,皇上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的,如果皇贵妃真做了苟且的事……” 弘历沉默不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毓瑚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心中一直刻意回避的角落。是啊,后宫之中,从来都不缺尔虞我诈,如懿如今身居高位,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毓瑚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弘历。 伴君如伴虎,毓瑚是弘历的乳母,从小看着他长大,她比谁都了解这位皇帝,弘历是个薄情的帝王,他与如懿自小青梅竹马,尚且对她不信任,还将她禁足,说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可是这待遇连贵人都不如,偏偏如懿还老是喜欢仗着自己与皇帝那点不值钱的情谊到处瞎晃,别说不能与过身了的孝贤皇后相提并论,要是被先帝的弃后乌拉那拉·宜修知道,恐怕气的得从棺材板跳起来吧。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 如懿虽被禁足翊坤宫,但是吃穿用度并不愁,有人伺候,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不能出门和见到皇上,她一切安好。 弘历还特意找了四名精奇嬷嬷来看管她。 倒是李玉,为了惢心的事前后奔忙,又去慎刑司送银子拜托他们好好照顾惢心,又是找江与彬商量对策。 而惢心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并不好过,被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好几次她痛晕过去了,他们又拿加了盐的水泼她,接连受虐了几日,惢心口吐鲜血,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好皮肤。 玉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让贞淑花钱买通狱卒,动用重刑,一定要逼到惢心招供为止。 她才不信惢心的嘴巴会比慎刑司的刑具还硬。 拿钱办事,狱卒将惢心架到板凳上,用绳子捆住她的手脚,嘴里振振有词,“姑娘对不住了,您不招供,我们只能对您动刑。” 见狱卒拿起刑具,夹住惢心的小腿,她害怕极了,挣扎着,嘶吼着:“你们要干什么?小主救救奴婢,啊——” 自从璟瑟出嫁后,宫里很久没聚宴了,万寿节将至,甑嬛想邀请各宫嫔妃前来小聚。 弘历自然是高兴的,万寿节这种大事,原本应该由如懿这位皇贵妃来操办的,但如今如懿正被禁足,嘉贵妃有孕不宜操劳,这件事自然落到了绿筠手中。 自从上次被皇上训后,绿筠想开了,什么后位不后位的,只要她的孩子平安就好。 乐姬在中央舞着,蕊姬抱着永瑢朝前面的糕点指指点点,问他想吃什么。绿筠悄悄地抹了把眼泪,拿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永琪痴痴地看着蕊姬和永瑢,他好羡慕六弟啊,虽然纯娘娘不得皇阿玛喜爱,但是却给永容找了位疼爱他的养母,反观他呢,亲额娘被禁足,养母也被禁足。 婉茵见永琪眉眼微蹙,知道他在为如懿的事情烦恼,夹起一个鸡腿放入他碗中,笑着说道:“五阿哥在为皇贵妃的事情烦恼吗?不用担心,皇贵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永琪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38章 红玉髓 “瞧玫妃那副做派,真当自己是六阿哥的亲额娘了,也不嫌恶心。”玉妍斜睨着不远处与永瑢玩耍的蕊姬,满脸鄙夷。 贞淑轻轻摇着团扇,附和道:“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儿子罢了,小主不必跟她们置气。” 另一边,意欢看着蕊姬母子二人,眼中满是羡慕,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瞧,自从收养了六阿哥后,玫妃姐姐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眉眼间都是温柔,哪像我,这么久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绮拍了拍意欢的手,柔声安慰道:“姐姐别急,孩子的事是急不来的,你身子弱,更该放宽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孩子总会有的。” 意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只属于她和皇上的孩子。 嬿婉的目光也落在蕊姬身上,眼里闪过嫉妒。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啊,你何时才能赐我一个孩子呢? “太后您瞧,真好看啊。”福伽凑到甑嬛耳边说道。 甑嬛侧过头,一双桃花眼微弯,朝福伽促狭一笑,“可不是。” 台下歌舞升平,弘历独自喝着闷酒。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悄悄地走到绿筠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绿筠脸色微变,在看了弘历一眼后,起身离席。 兰绮目睹着绿筠离开,真没想到在失去了海兰这个得意帮手后,如懿竟然找上了绿筠。 殿外,一个身着青衣的嬷嬷正焦急地等候着,见到绿筠,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纯贵妃娘娘。” “你是哪里的嬷嬷?找本宫何事?”绿筠问道。 嬷嬷递上一个精致的礼盒,双手呈上:“回娘娘,奴婢是奉了皇贵妃娘娘的命前来给皇上送万寿节贺礼的,请娘娘代为转交给皇上。” 绿筠一听是如懿送来的东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耐烦:“翊坤宫的东西,本宫可不敢碰,既然是皇贵妃献给皇上的,那你自己交给皇上吧。” 见绿筠要走,嬷嬷顿时慌了,忙上前拦住绿筠的去路,苦苦哀求道:“贵妃娘娘,皇贵妃被禁足,无法亲自向皇上贺寿,只能托奴婢将这份心意送来,还请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忙吧。” 绿筠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拒绝道:“往日的情分?本宫与她可没什么情分可言,你回去告诉她,好好在翊坤宫待着,少出来惹事生非,就是对本宫最大的恩惠了。” 说罢,绿筠不再理会嬷嬷,转身回了大殿。 嬷嬷无奈,只好拿着食盒回了翊坤宫。 兰绮见绿筠气呼呼地回来,凑过脑袋轻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绿筠一杯酒下肚,将酒杯狠狠地扣在桌上,“别提了,真是晦气,刚刚有个太监说殿外有位嬷嬷找我,我就出去了,没想到是皇贵妃差人送礼,让我帮忙呈上去,你说这皇贵妃是不是诚心想害我,明知道她和安吉有苟且之事,皇上压根不想见她才禁足,还把惢心送去了慎刑司。她已经害我失去永瑢了,还想让我被皇上厌弃么,我看她就是没安好心。” 兰绮见绿筠口不择言,一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模样,她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姐姐慎言。” 好在弘历失神,并未听到绿筠过激的言语。 嬷嬷回翊坤宫复命,嬷嬷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如懿听完,脸色惨白,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落魄至此,连想送个礼都没人愿意帮她。 她刚刚晋为皇贵妃,等三年丧满后便是皇后,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如懿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她被禁足的这几日,好不容易想出一条计策,想要自救,却没想到绿筠连将她亲手送的糕点都不愿意送到皇上手里。 “娘娘,要不算了吧,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又要惩罚您了。”精奇嬷嬷劝道。 如懿苦笑着。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对嬷嬷说道:“你再去一趟宝庆殿,请一位叫凌云彻的侍卫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情想请教他。” “这……”精奇嬷嬷犹豫着。 这皇贵妃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她与安吉大师的事情在宫里传的有模有样的,被皇上禁足还不知道安分些,竟然还敢私会侍卫,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不仅皇贵妃要完,自己也要跟着受罪,这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如懿见她犹豫,摘下一个玉镯塞进嬷嬷手中,浅笑着:“有劳嬷嬷了。” 精奇嬷嬷收到打赏,一咬牙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凌云彻便来到了翊坤宫,“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见凌云彻到来,如懿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只能跟凌云彻长话短说,“凌云彻,你我之间,就不必多礼了。”如懿示意他起身,随后将手中的红玉髓手串递给他,“这是红玉髓手串,麻烦你想个办法帮本宫替换皇上手里的那串,以解本宫之困。” 凌云彻看着那串手串,眉头微皱:“娘娘,这……” “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懿打断他,“你放心,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你只需想办法将这串手串,替换掉皇上锦盒里的那串红玛瑙手串即可。” “本宫是冤枉的,你难道也怀疑本宫和安吉大师有私情吗?”如懿握住凌云彻的手臂,“凌云彻,当初在冷宫那么难的日子你都愿意相信本宫,帮助本宫,这次也帮帮本宫吧。” 凌云彻心中挣扎不已,如果他没听兰绮跟赵九霄那番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助如懿,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如懿,毕竟海兰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如懿和海兰在潜邸时那样的交情,听说在海兰被禁足延禧宫后,如懿便没去看过她,更不许宫里的人提海兰,也不许五阿哥出现在她面前,凌云彻担心自己就是如懿手里的一枚棋子,可用可弃。 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凌云彻还是接过了如懿手中的红玉髓手串,将它揣在袖口,顺手拎上食盒回了宝庆殿。 第39章 求助 凌云彻是个只会武的粗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能在不将自己暴露的情况下将食盒里的糕点呈到皇上面前。 就在他苦恼如何将食盒送到弘历面前时,御膳房的人从他面前经过,他灵机一动,偷偷去御膳房将弘历的膳食和食盒里的糕点调换了。 御膳房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丝毫没有发现膳食被人动过。 凌云彻回到宝庆殿,又悄悄靠近李玉身边,往他手里塞了张字条。 凌云彻离开后,李玉背过身看了一眼纸条的内容,纸条上只写了“惢心”两个字。他从小就在弘历身边摸爬打滚,以前碍于他师傅王钦在,又在如懿的指点下,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聪明才智,但一碰到关于惢心的事,他就跟失去了理智似的。李玉预感不妙,若无其事地将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又偷偷瞄了弘历一眼,随即唤来进忠。 进忠笑着说道:“师傅何事?” 李玉轻声在进忠耳边说道:“进忠啊,你先替为师在这里守着皇上,千万别让皇上喝太多酒了,为师……”他突然捂着肚子,面目狰狞,“为师不知道吃坏了什么,竟然肚子疼,要去太医院看看……” “哟,那身体要紧,需要徒儿陪您吗?”进忠扶着李玉的手。 “不用。” 见李玉急匆匆地跑出去,进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随后眉梢间显出一丝狠厉,他冷哼一声,李玉的演技真差,什么太医院,当他五岁小孩么,他在李玉身边呆的时间并不短,他才不会信李玉的鬼话呢。 进忠不知道兰绮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悄悄挪步到兰绮身边,弯腰倒酒,“小主,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兰绮伸手擦了擦嘴角,不动声色道:“静观其变。” 李玉着急跑出宝庆殿,因跑的急,差点摔倒在地,好在凌云彻扶了他一把,“公公您没事吧?” 李玉摇了摇头,忙站直身体将凌云彻拉到一边,问道:“你字条上所写是什么意思?” 凌云彻犹豫了一番,才从袖口拿出红玉髓手串递给李玉,“是皇贵妃娘娘,让我们帮她解困,才能救出惢心。” 凌云彻附耳过去,将如懿的计划告知,李玉心惊,指着自己道:“我?” 凌云彻点点头,道:“您是皇上身边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养心殿,所以偷换七宝手串的事情您比我做更适合。” 李玉紧紧握着红玉髓手串,有些犹豫,要是被皇上发现,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啊,凌云彻见他犹豫不决,只能搬出惢心,李玉心疼,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 李玉道:“好,我去,但是万一皇上突然离席回养心殿,你可得帮我拖住他,不然咱们俩都得玩完。” 凌云彻抱拳,“公公放心。” 李玉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回养心殿。 御膳房太监上膳,弘历一杯烈酒下肚,突然瞥到了糕点上的“寿”字,他脸色骤变,放下酒盏,指着那盘糕点厉声喝道:“这是哪里来的。” 小太监被吓坏了,腿一抖,跪了下去,求饶道:“皇上饶命,这是御膳房总管分配的膳食,奴才只是奉命上呈罢了。” 甑嬛和妃嫔们也注意到了弘历的情绪,纷纷扭头看着他,婉茵也瞥见了糕点上的“寿”字,她不争宠,自己也不受宠,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躲在宫里画弘历的画像和研究他的字画,要说对皇上的爱,婉茵不比意欢少。 只是这万寿节本就是太后和皇上操办的,皇上自然不会亲自写各“寿”字,还让御膳房的人放在糕点上送给自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这盘糕点是有人故意让人送来的,竟然还临摹了皇上的字迹,一定是想告诉皇上什么,这个人只有皇贵妃。 但是面对这种情况谁都不敢出声,毕竟如懿和安吉大师的事情在弘历心里始终是根刺。 宝庆殿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说话,甑嬛见那位小太监抖得厉害,淡淡道:“没你事了,先下去吧。” 随即又看向弘历道:“皇帝,你看这些妃嫔婢子们,花团锦簇,真是美不胜收,可是皇帝,事情总要有个结果,你说呢?” 翊坤宫进刺客的事情早在宫内传开,弘历将如懿请到启祥宫质问的事情也无人不知。安吉大师受牵连,诵经祈福,从未踏出过安华殿半步,如此一来,流言更甚,艾儿的死仿佛更加做实了他们之间的私情,这么一来,就算如懿和安吉真的清白,在悠悠众口之下,假的怕也成真了。 弘历看着“寿”字沉默不语。 甑嬛取过一块白玉霜方糕,浅咬了口,幽幽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心烦什么,安华殿的法师是修行之人,许多事在还没查清结果之前,实在不宜大动干戈,毕竟误杀事小,万一扰了礼佛尊敬之心那便不好了。” 玉妍也想借此机会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下自己,扶着孕肚起身道:“皇上太后放心,安华殿的供应一切如旧,只是为再出皇贵妃之事,臣妾已经下令不许妃嫔和宫人们进入安华殿。” 甑嬛见自己与弘历说话被人打断,心中有些不悦,训斥道:“哀家与皇帝讲话,你一个劲地插什么嘴。” 玉妍吃了瘪,又无处发作,涨红了脸,悻悻地低下头,“臣妾知错。” 嬿婉见玉妍吃瘪的模样很是滑稽,低头捂嘴偷笑了起来。 弘历于心不忍,在甑嬛面前替玉妍说了几句好话,玉妍这才喜笑颜开地坐下。甑嬛见弘历并不向着自己,心里索然无味,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席了。 又接连上了几轮歌舞,弘历全无心思,一直盯着如懿模仿的“寿”字,心里越想越心烦,索性带着进忠和进保离开了宝庆殿。 “朕乏了,你们慢用。” “恭送皇上。” 玉妍准备的节目还没上,弘历的离去气的她直跺脚,皇上都不在了,妃嫔也觉得无趣,也纷纷跟着离席。 弘历坐上轿辇,凌云彻预感不好,也不知道李玉那边怎么样了,此刻皇上回养心殿,一定会撞见在养心殿里面的李玉的,如果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不仅救不出惢心,皇贵妃也还要受罪,他于心不忍,于是便跑上前,说道:“皇上,咱们这是去哪?” 弘历有些醉意,眯着眼揉着鼻梁,压低声音缓缓道:“回养心殿。” 凌云彻急道:“皇上您喝醉了,要不微臣和两位公公陪您去御花园走走吧,或许去长春宫看看孝贤皇后,再或者……” 弘历猛地睁开眼,怒斥道:“混账东西,朕去哪轮得到你来指使朕么,到底谁是皇帝?凌云彻你不过是一个三等侍卫,做好你臣子的本分。” 凌云彻吓了一跳,忙跪下认错,“皇上恕罪,是微臣僭越了。” 弘历并未理他,几个太监抬起轿辇,一不小心脚踩在凌云彻的手背上,手起红印,他也丝毫不敢发出声来,进忠经过他身边,看到昔日的情敌跪在自己面前,他露出的表情仿佛赢得了全世界似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凌云彻,警告道:“凌大人,别怪奴才没提醒你,不该想的可千万别想,不然奴才可不保证前面是什么,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凌云彻心虚地低下头。 进忠见他这副窝囊的样子,直接往他头上吐了口痰,真不明白嬿婉当初究竟看上了凌云彻什么。一个窝囊废,什么都给不了嬿婉,有时他也会想,自己要不是个没根的人该有多好,带着嬿婉出宫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不过总归他没有这个福分,既然自己给不了她生儿育女的快乐,那便用命将自己最爱的女人推上高位吧,这样她就不会被人欺负再欺负了。 第40章 危机四伏 兰绮和嬿婉在不远处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嬿婉心里莫名有些心疼,在她眼里她的云彻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嬿婉眼眶中含上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个该死的进忠。 直到进忠走远,凌云彻还跪在地上。 澜翠扶着嬿婉走到凌云彻面前,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给他,心里明明是爱的,却不得不冷着脸道:“凌大人,你的手受伤了,擦擦吧。” 凌云彻一抬头便看到了嬿婉,从前都是他安慰嬿婉,看见嬿婉的脆弱和不堪,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他拒绝了嬿婉的好意,倔强地起身抱拳,恭敬地行礼道:“微臣见过令贵人,诚嫔娘娘。” “若是两位娘娘没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连我的好意都不愿意接受?”嬿婉吼道。 凌云彻停下脚步,并未回头,“令贵人言重了,路是娘娘选的,微臣尊重您,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望娘娘自重,微臣还要回御前护驾,就先告辞了。” 看着凌云彻快步离去的背影,嬿婉摸着红宝石戒指,再也忍不住了,她细声抽泣着,眼泪如珍珠般掉落,兰绮不忍,拍了拍嬿婉的肩膀,嬿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她慌忙解释道:“姐姐,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可以解释的……我……” 兰绮捂住她的嘴,“我知道,你无需解释,至于凌云彻,我想你终有一天会看清他的。” 嬿婉相信兰绮,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兰绮在自己身边出现,她总能莫名感到心安。 “走吧,我们去帮皇贵妃一把。” 还在嬿婉一头雾水时,兰绮已经拉上她的手,往养心殿走去。 此时李玉还在养心殿内翻箱倒柜。 虽然他知道放七宝手串的锦盒被弘历放在养心殿中,但是并不知道他将盒子放在哪了。 来回寻找就花费了李玉不少功夫,汗水不断从他脸颊上滴落,好不容易在柜子上方找到锦盒,在打开锦囊时,突然听见养心殿外传来落轿的声音。 李玉心一紧,手一颤抖,锦囊一不小心掉进了床榻底下,他连忙趴下去捡,由于手短,始终没能勾到。 完了,要是被皇上知道他回养心殿偷换手串,就算不死也得少层皮,李玉还不想死,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和惢心有个家,一想到惢心,他又来了劲,一咬牙,手一伸,锦囊还真被他从床底捞了出来。 趁着皇上还没进门,他又迅速将红玉髓手串替换掉,再将锦盒放回原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从榻上拿过一条毯子,准备出门。他一转身就瞧见进忠那张脸。 进忠邪魅一笑,“师傅您不是去太医院了么?怎么会在养心殿了?师傅该不会用皇上的恭桶了吧?” 李玉心虚,又被吓了一跳,他伸手打在进忠的帽子上,“臭小子,走路没声音的吗?吓为师一跳。” 进忠装傻,扶正自己的帽子,凑近李玉,轻声道:“师傅您不对劲啊,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李玉不敢直视进忠的眼睛,将头瞥向一旁,轻哼了一声,“为师没事,太医说不要紧,让我多喝热水就行。”李玉故意撇开话题,“对了皇上呢?” 进忠回道:“皇上本想回养心殿休息的,但是刚刚碰到了令贵人和诚嫔娘娘,被她们拉去御花园抓蝴蝶去了,皇上想着美人在侧,去御花园醒醒酒也好,便跟着两位娘娘去了。” 李玉点点头,带着毯子出了养心殿。 弘历和兰绮嬿婉在御花园待了会,依旧心神不宁,又让李玉回养心殿将放有七宝手串的锦盒取来,他要去趟翊坤宫。 李玉在心中咒骂,早知道这样,干嘛要这么心惊胆战地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去换手串,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 待李玉取来锦盒后,弘历便拿着锦盒去了翊坤宫。 “皇上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嬿婉疑惑道。 兰绮说道:“或许是累了吧,咱们也回去吧。” 嬿婉道:“姐姐我们不替皇贵妃求求情么?将来若是皇贵妃登后,或许会记得我们此时的恩情。” 兰绮冷笑道:“恩情?海答应你不记得了,从前皇贵妃与她多交好,如今海贵人被禁足,听说在里面过着非人的生活,太监宫女又势利,经常给她送泔水吃食。” “嬿婉,在后宫中对别人仁慈,就等于送自己下地狱。” 嬿婉咽了咽口水,敢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在宫里,海兰和绿筠是真心对如懿的,可是一出事她总是把海兰推出去,海兰也蠢,为了这个和狼心狗肺的女人,白白搭上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如果她一心向上爬,好好教育永琪,便是将来的太后,可偏偏最争气的是她,最不争气的也是她,还有绿筠的悲剧,既有孝贤皇后的举荐,膝下又有三儿一女,明明是最合适皇后的人选,却被人算计,在身体好些后,又要向伪善的如懿道歉,也不知道她前世做了什么孽,会遇上如懿这种人。既没有孝贤皇后的贤名,就算日后当上皇后,也是将一摊子烂事推给海兰和绿筠,自己却和皇帝做恩爱夫妻去了,试问这样的女人怎配做国母。兰绮虽心有不甘,但是她还是想亲眼看着如懿被推上最高位,然后被最爱的人亲手从那个位子推下去,那时候的如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兰绮倒是挺期待的。 第41章 偷梁换柱 翊坤宫内,檀香袅袅,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凝滞和压抑。如懿穿着一套明黄色的常服坐在桌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目光却毫无焦距,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美丽却又冰冷。 静静地等待着弘历到来。 “奴婢见过皇上——” 门外精奇嬷嬷清澈的嗓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如懿的心猛地一颤,一抹希冀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眸子中一闪而逝,但她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起身,依旧保持着优雅端庄。 弘历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他俊朗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如懿。 俩人多日未见,如懿对弘历虽思念的紧,但即便这样她依旧不肯在心爱之人面前低头,如懿撑起一个淡淡地微笑,行礼道:“皇上万安。” 弘历淡淡道:“起来吧。” 弘历顺势坐下,如懿抬着手有些尴尬,若是换做以往弘历一定会亲自伸手扶她一把的,可是现在……难道他真的信了那些流言蜚语,不再信任她么? 李玉低眉顺眼地将手中的紫檀木锦盒呈上给弘历,“皇上?” “嗯。”弘历接过锦盒,却没有递给如懿,而是随手放在桌上,他望着如懿,深邃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你们都退下吧,皇贵妃想必有话要对朕说。” 众人退下后,弘历细细地打量着如懿。多日未见,她瘦了,似乎也变得憔悴了些。 如懿出身贵族世家,之前冷宫的事,弘历对她是有所歉意的,为了安抚如懿才将后宫最华丽的翊坤宫赐给她居住。但如懿自恃清高,从来不肯在他面前低头,宫里拥有这种血性的女子少,所以才会格外高看如懿一眼。 弘历并非不知道如懿心里的委屈,他冷冷道:“皇贵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如懿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在弘历眼里自己只有辛苦吗? 她是冤枉的,心里又有好多委屈想和弘历说,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如懿听来在弘历心中始终还是怀疑她的,怀疑她和安吉大师之间有私情。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依旧强撑着,不肯示弱,“皇上,臣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您既然肯来翊坤宫见臣妾,一定对此事也是有所疑虑的吧。” 弘历扬了扬眉,将“寿”字放在桌上,“皇贵妃利用万寿节,模仿朕的字迹特意将此物送到朕面前,不就是想见朕么,如今朕就在你面前,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如懿跪下,“皇上,臣妾做着一切,只想告诉您既然臣妾能模仿得了您的笔迹,那么别人也一定能模仿得了臣妾的,信件也好,手串也好,又能说明什么呢?再者臣妾与安吉大师之前从未谋面,何来私情一说?定是有人想诬陷臣妾啊皇上。” 如懿直视着弘历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慌乱。 弘历静静地坐着,仿佛是在思考,半响后,他才缓缓道:“皇贵妃,朕与你青梅竹马,已相识数十年之久,你要模仿朕的笔迹并非难事,你为自己喊冤,但除了熟悉你的珂里叶特氏外,还有谁最熟悉你呢?难道是海答应从延禧宫跑出来陷害你吗?” 如懿咬着唇,她又岂会不知,但是自己一直被禁足在翊坤宫内,根本查不了真相,加上身边又无可用之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洗脱冤屈。 忽然她脑筋一转,斩钉截铁道:“皇上,慧贤皇贵妃陷害臣妾谋害皇嗣和纯贵妃想要争夺后位的事情您忘了么?如今臣妾贵为皇贵妃,地位又如同副后,后宫难免不会有人对臣妾出手,除掉臣妾,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清白。若皇上还是不相信臣妾,那便赐臣妾和安吉大师一死,已示清白。” 弘历思索了一番,如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如今是皇贵妃,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实在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偷人。只是他们将流言说的那样逼真,还有人证和物证,在证据面前,如懿作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弘历眯起眼,眼神闪过一丝狠厉,道:“你在威胁朕?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们?” 如懿摇摇头,发髻上的流苏也随之摆动起来,“臣妾不敢,皇上,金川战士吃紧,您请大师入宫的本意就是为在前线的战士祈福,您册封臣妾为皇贵妃,协理六宫,从未与大师产生过儿女私情,况且大师也是得道高僧,得您器重,又怎会在儿女私情这种事上沉迷呢。” 弘历冷笑道:“得道高僧?你别忘了薛怀义。” 如懿身体往后倾斜,用手撑着地才勉强稳住身形,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曾经在她面前落泪,抱着她,让她做皇后,将来生同衾,死同椁的爱人,此刻却对她如此冷漠无情,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绝望。 他竟然拿她和武则天患养男宠来比喻她。 “皇上,臣妾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臣妾,但臣妾在乎您,您为何不肯相信臣妾?还拿臣妾和唐朝的武则天做比较,可臣妾和大师并非是武则天和薛怀义啊。”如懿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中泛起一层水雾,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弘历看着如懿隐忍的模样,心中一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如懿啊,朕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朕必须查清楚。” 安吉桑波身为出家人,本应无欲无求,孑然一身,却当着弘历的面摸了皇贵妃的手,这传出去,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查清楚?”如懿惨然一笑,“皇上,您与臣妾是自小的情谊,却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臣妾,还让人抓了惢心去慎刑司问话,您真的是因为臣妾吗?或者只是为了您自己,想用一条无辜的性命来堵住悠悠众口。” 弘历被如懿的话语刺痛,他别过脸,不愿去看她的眼神,“那又如何?朕是天子,是皇帝,理应受万人敬仰,如果你们真的做了苟且之事,你让朕的脸面往哪放?如果朕不将惢心送去慎刑司,宫里的流言又岂会消散?皇贵妃,朕现在还留着安吉大师,已经是阁外开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如懿起身,忿忿地瞪着弘历,她不明白,从前那个爱她的少年郎怎么不见了?如今的弘历让她感到好陌生。 其实弘历和如懿从未变过,从潜邸开始弘历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虽然府上只有一位嫡福晋和侧福晋,但是侍妾格格从未断过,她不屑和那些女人吃醋争宠,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背后的靠山是乌拉那拉氏,姑母的帮衬,弘历的宠爱,总让她有恃无恐。 姑母被废,先帝暴毙,弘历登基,如懿又被甑嬛记恨罚她留在潜邸守孝三年,被诬陷谋害皇嗣入冷宫三年到如今的私会,她怕了,在这后宫中总有这么多的算计,但是她忘了弘历事皇帝,他身边的女人不止如懿一个,他们永远也无法像民间的夫妻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弘历抬眸对上如懿那双怨恨的眼神,心里极其不舒服,他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几分厌憎之意,“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难道朕说错了吗?” 如懿别过头,冷笑道:“臣妾不敢,既然皇上不信臣妾,那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懿捂住阵痛的心脏。 她曾经以为,琅嬅死了,他们之间就再无隔阂,她是弘历的唯一,就算后宫的女人再多,也不及她在弘历心中的万分之一。可是她好像错了,琅嬅死了,可弘历却像着了魔似的,为琅嬅写诗作画,还把长春宫保留下来,命人日日打扫,还称自己为长春居士,看似是如懿赢了,可琅嬅却成了弘历心中的白月光。如懿细细回忆着,从前琅嬅和弘历相敬如宾,却从未发生过任何矛盾,就连弘历从始至终怀疑琅嬅才是那个谋害皇嗣的始作俑者他都不曾处罚过她,可是为什么如今自己只是深陷宫中流言蜚语间罢了,弘历却要将她禁足起来?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想过无数遍,直到现在才明白,弘历根本就不相信她。 他对她的爱,不过是湖中荷叶上的一颗露珠,一不小心落入水中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如同一场虚幻的梦,一觉醒来,除了枕边的泪珠,什么都没能抓住。 如懿突然笑了起来。 第42章 墙头马上 弘历依旧冷着脸,他知道今日的话必然会伤了如懿的心,但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所以他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更不会向如懿道歉。 弘历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喜欢笑,便自己留在翊坤宫笑吧,朕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至于惢心,朕已经命进忠去慎刑司让人对她动刑,如果她能忍受住慎刑司所有的刑法依旧不改供词,才能平息后宫的流言蜚语。” 如懿猩红的双眼如同铜铃般瞪大,她没想到弘历会让慎刑司对惢心动刑,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她虽然没进去过,可是也听说过里面刑法的残忍,惢心要是能坚持住便还好,若是受不住胡言乱语可怎么办? 说到底如懿还是不信任惢心的,连从小在身边伺候的阿箬都能背叛她,更别说只是在潜邸伺候的惢心了。 如懿想替惢心求求情,可话刚在嘴边,早已失去耐心的弘历正欲起身离开。 却在弘历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了锦盒,七宝手串随着锦盒掉出,明晃晃地掉在了如懿脚边。 如懿蹲下身体拿起手串放在掌心中,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如死灰,她记得从前弘历问过自己,是否对他有过算计,那时候的她十分坚定地告诉弘历,没有。可是现在为了解困,不得不在手串中做手脚。 弘历见她深情地看着手串,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皇上。”如懿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语气急促而坚定,“这七宝手串,有问题。” 弘历眸子一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如懿拿着七宝手串快步走到弘历面前,在他眼前举起手串,涓滴不经地说道:“皇上,所谓的七宝手串乃是金、银、珊瑚、琉璃、琥珀、砗磲和玛瑙制作而成。所谓的七宝,所记载的经书也有所差异,可是制作这七宝手串来回也就这么十几种材料,但佛教宗卷所记载的七宝定有西藏所产的红玉髓而非玛瑙,两者颜色虽然相近,看似通透嫣红,但玛瑙却更为珍贵。安吉大师是得道高僧,必然不会犯如此错误。” 弘历那双阴鹜如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死死盯着如懿手上的手串,在烛火下细看了一番后,他捏住手串重重拍在桌上。 弘历面色阴沉,如懿趁机说道:“皇上,手串便是证据,臣妾并未和安吉大师私通,定是有人故意诬陷臣妾,臣妾虽不知究竟是谁如此歹毒,如今有了线索,便好查多了。” 见弘历有所松动,如懿又继续道:“后宫妃嫔皆出身满蒙汉族,必然不会认错红玉髓和玛瑙,会错的,只有不懂的外来女子。” 如懿的一番话,成功将嫌疑推到了玉妍身上。 弘历看了如懿一眼,叫了李玉进来。 李玉用双手接住弘历丢来的手串,道:“李玉,你带人去启祥宫,想办法让嘉贵妃宫里的人写下七宝常用之物,谁的字迹最像皇贵妃,你就给朕带到养心殿。” 李玉刚刚在外面都听见了,笑着和如懿对视一眼,正要去办差,忽然听到弘历又将自己喊住,道:“等等,你让进保去一趟内务府,拿一套新进贡的红玉髓步摇给嘉贵妃送去,就说是朕念她有孕辛苦,赏她的。” 如懿松了口气,她望着李玉离去的背影,急急道:“皇上,既然如此,是否可先将惢心放出?这几日每每想到惢心因臣妾进入慎刑司受苦,臣妾就心慌的紧。” 弘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怒气还未消,冷冷道:“事情还未出结果,皇贵妃未免有些心急了吧?到底真的是嘉贵妃的陷害,还是你怕重刑下的惢心会招供出对你不利的证词呢?” “如果嘉贵妃真有心想要陷害你,朕倒是想听听你们之间究竟有过何过节,她竟然要这般想要置你于死地呢?” 如懿被弘历逼到角落,一屁股跌坐在美人榻上,到头来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如懿心里有些失望,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弘历失望了,口口声声说爱她,但是却没有一次是能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无条件信任她,一次次地疑心,如懿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她很想质问弘历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样,“皇上,臣妾已经解释过了,臣妾身居高位,难保不会有人眼红,后宫的残酷您不是没经历过,为何要苦苦相逼臣妾呢?墙头马上摇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这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所写的《井底引银瓶·止淫奔也》里的一句诗词,后被元代着名剧作家白朴创成了一部杂剧,名为《墙头马上》。如懿与弘历也是因为这出《墙头马上》才相识。 那时候的如懿还是青樱,她奉旨进宫伴嫁,废后宜修本想撮合她跟三阿哥,可是三阿哥对她无意,直接将她丢在御花园中,如懿百无聊赖,带着阿箬逛到了畅音阁,这才有了她与弘历第一次的邂逅。 如懿其实很不喜欢《墙头马上》这个故事,故事中,尚书大人裴行检的儿子裴少俊和李家小姐李千金在洛阳初遇,俩人在墙头马上的偶遇中互相爱慕,私定终身。裴少俊待李千金回了自己家中,俩人生活在后花园中,育有一子一女,可惜好景不长,俩人的事情被裴行检发现,他认为李千金的行为有失检点,便呵斥裴少俊休妻,裴少俊忍痛写下休书,李千金失望离去,待她回到娘家时,才发现父母已亡,为了尽孝,她只好披麻戴孝,在家守节。 多年后,裴少俊考中进士,他记挂李千金,于是便跑到她家求和,但李千金记恨当年休妻之恨,执意不肯,无奈最后在裴少俊苦苦哀求下,李千金才原谅他,因此夫妻俩破镜重圆。 当时如懿还让人改写了《墙头马上》的结局,李千金傲气,至死都没原谅枕边人,而裴少俊在失去和自责中度过了余生。 弘历回过神,见如懿被吓到了,于心不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皇贵妃,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的,只要证实嘉贵妃陷害你,朕立即放惢心出慎刑司,至于你,也不用禁足翊坤宫了。” 听到解禁,如懿松了口气。 但是一想到嘉贵妃为了皇后之位不顾她的名节想要陷害她,如懿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后位是她囊中之物,谁也不能从她手里夺走,自从进过冷宫后,她便时常被海兰洗脑,权力的重要性,以前倒不觉得,但是如今…… 如懿一天没登上后位,她就寝食难安,不知道那些人下次又会出什么招陷害她,只有她登上后位,断绝了那些人的念想,她才能安全。 爱情和权力她都要牢牢攥在手心里。 弘历捏着手里的七宝手串,进忠从翊坤宫搜出这七宝手串交给他到至今,他都不知道拿出来看过多少次。 玛瑙和红玉髓他怎么可能会分不清。 只是弘历不明白,这手串从什么时候被人掉包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李玉。 难道李玉是如懿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吗?弘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来要多留意李玉了,断不可让李玉成为第二个王钦。 第43章 贞淑 李玉奉旨前往启祥宫。 此时启祥宫熙来攘往,补品首饰赏赐堆了满院。后宫中人向来趋炎附势,如今如懿因流言蜚语被禁足,苏绿筠不得宠,又因丧仪中发生的事情被弘历厌弃。因此如懿一旦被废,协理六宫的权力一定会落到玉妍手里的,为了巴结玉妍,后宫嫔妃和内务府的人都快把启祥宫的门槛给踏破了。 好不容易众人散去,玉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敛起嘴角的笑意,瞥了殿门一眼,抱怨道:“真是一群见利忘义的人,从前皇贵妃受宠,启祥宫何时这般热闹过。” 贞淑上前,扶起玉妍,“小主不必理会,这些人还不配给您提鞋呢,如今皇贵妃好不容易倒台,您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好让皇上回心转意,封您为后,这样将来王爷在玉氏就有了最大的依靠。” 一想到王爷,玉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轻抚着肚中的孩子,幻想着这是自己与王爷的骨肉,她笑了笑,道:“这后位跑不了,该本宫的就是本宫的,就算不是,本宫也要想办法抢过来。贞淑,本宫乏了,扶本宫去屋里歇歇吧。” 玉妍刚踏进内殿,李玉便带人闯了进来。 李玉是弘历身边的大红人,玉妍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她转身上前,压制住心中的不满,对着李玉笑道:“哟,这不是李公公么,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了。” 玉妍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以为李玉和其他人一样是来巴结她的,也就没往别的方面想。 “嘉贵妃娘娘万安。”李玉捧着从内务府领来的青玉钿盒上前,他言笑自如,“皇上前个日子新得了一对步摇,说娘娘最喜艳色,穿红带红尤为美艳动人,所以命奴才特意将这对步摇给娘娘送来,望娘娘喜欢。” 玉妍谢了恩,贞淑上前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俩人相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 碍于李玉在,玉妍极力掩饰慌张,笑道:“看这步摇的材质应该是红玉髓吧,不仔细看倒与玛瑙极为相似。” 李玉回道:“娘娘说的不错,此物确实是红玉髓。” 玉妍不解道:“这步摇是地方官员上供的么?怎么会供这种廉价之物,也太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吧。”她顿了顿,试探起李玉,“皇上怎么突然想起送本宫红玉髓步摇了?” 李玉故作为难道:“这……奴才也不知,或许是皇上念贵妃娘娘您身怀六甲,想送个合意的玩意讨您欢心,来日好再给皇上生个小阿哥呢。” 玉妍抿嘴偷笑,“李公公这张嘴,怪不得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呢。” 李玉谦虚地低下头,“娘娘谬赞了,不过奴才今天来启祥宫还有一件事。娘娘您也知道皇上为了皇贵妃的事情已是寝食难安,人也憔悴了不少,这件事一日不了解,皇上便无心情。皇贵妃与安吉大师的定情物又是七宝手串,皇上命后宫中人写下七宝常用之物,几位娘娘那奴才已经带人去过了,进忠也带人去了关雎宫和永寿宫,娘娘您要是方便的话……” 言毕,李玉笑眯眯地抬头看着玉妍,想从她的脸上寻得一丝蛛丝马迹,只见玉妍笑容一僵,她沉思了一会,最后将目光落在贞淑脸上,浅笑深颦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本宫自然不会推脱。何况本宫也希望皇贵妃早日沉冤得雪呢。” 有了玉妍的授意,李玉才让人将贞淑连同启祥宫的宫人们都带到了偏殿中,玉妍坐立难安,生怕贞淑露出马脚。 偏殿内,李玉在来回走动,目光却始终落在贞淑纸上,他故意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的字迹和如懿相像,待他停留在贞淑身旁时,却见贞淑写的字都是歪七扭八的。李玉知道这是突破口,立马来了精神,抢走贞淑手下的纸。 贞淑吓了一跳,忙去抢,“李公公这是何意?” 李玉将信纸捏在身后,平静道:“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哟,刚刚奴才忘记和嘉贵妃说了,字迹像皇贵妃的要带去养心殿,丑的特别的也要带去给皇上看看。”他转身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带走。” 侍卫立马上前架住贞淑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偏殿。 玉妍听见外面的声音,顾不得身怀六甲的身子,从主殿冲到院子,见他们抓了贞淑,着急地吼道:“李玉,你这是做什么?本宫身边的人你也敢抓,你有几个脑袋?” 李玉丝毫不惧,“嘉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您还是先回去吧,免得伤到腹中龙子。” 玉妍还想争辩,贞淑却皱眉让丽心将玉妍带回去好生照顾着,临走前,贞淑让玉妍放心地等自己回来。 贞淑被带到养心殿,跪坐在堂中,她颤巍巍地低着头,弘历举着李玉呈上的信纸,脸色铁青。 他顾及贞淑是玉妍从玉氏带来的陪嫁,也没有疾言厉色,弘历将信纸轻放下,抬头问道:“贞淑,你是嘉贵妃身边伺候的宫女,为何这字却写的这般丑?” 贞淑道:“回皇上,奴婢刚学会写字,难免生疏。” 弘历应了声,算是默认。李玉在一旁急了,拿出侍卫在贞淑屋里收到的家书递给弘历,并厉声对贞淑喝道:“贞淑,这些都是在你房里搜到还未及时寄回的书信,玉氏的字虽不比满汉文难,但也不至于写成你刚刚那副丑字吧。” 这可是惢心唯一出来的机会,李玉怎么说都得拼了命地为如懿开脱,哪怕贞淑真的是无辜的,这个锅她都背定了。 李玉有些失态,全然没注意弘历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瞥向他。贞淑支支吾吾地不知做何解释。 弘历转了转眼珠,将信件放置一遍,唤来进保。 进保立马进门,手里还端着两颗血红的珠子。 弘历扬了扬手,笑道:“你不用担心,朕不过是体恤嘉贵妃身怀龙裔,而你又是她身边最得意的宫女,朕很欣慰,这两颗珠子都是上好的玛瑙,你选一颗回去做成首饰戴在身上也是极好的,就当是朕答谢你多年来尽心伺候嘉贵妃的一点小心意了。” 贞淑有些惶恐,她不明白弘历的用意,颤抖着手在两颗珠子间来回犹豫了许久,最后才随便选了一颗,她将血色的玛瑙握在手里,低头答谢道:“奴婢谢主龙恩。” 弘历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李玉,你刚刚给嘉贵妃送去的步摇,她可喜欢?” 李玉接话,“嘉贵妃娘娘说,她很喜欢这对红玉髓步摇。”他瞥了贞淑一眼,特意将“红玉髓”三个字强调地极重。 弘历敛起笑意,淡淡道:“嗯?嘉贵妃倒是分得清楚。” 他抬头看向贞淑,严肃道:“朕错了,刚刚赏你的珠子,都不是玛瑙而是红玉髓,但看你刚才的表现,似乎并分辨不出来,贞淑,你好大的胆子。” 第44章 残废 贞淑不敢说话,她怕万一说错了话,会把玉妍拖下水,既然皇帝今日拿红玉髓来试探,定是查出了什么,只要咬死不认,他们便也无可奈何。 见贞淑不语,弘历也不恼,只唤李玉道:“李玉,让人把贞淑送去慎刑司,换惢心出来,告诉精奇嬷嬷,不管用何方法都要从贞淑嘴里逼出事情的原委,如果不招,就用刑。” 李玉欣喜,“是。” “等下。”李玉刚想退下,便听见弘历补充道:“想必惢心这些天为了皇贵妃的事情受了不少苦,李玉你到时候让江与彬去瞧瞧惢心的伤。” 李玉谢了恩,提起裙摆,时不可待地往慎刑司奔去。 然而当李玉再次见到惢心,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他看到的惢心已经不“完美”了。 李玉陪着如懿站在慎刑司外,两名太监用担架抬着惢心出来,惢心闭着眼,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如懿上下打量着这个伺候自己多年的女人,迟迟不愿上前。因为眼前的惢心脸色苍白,身上盖的布条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但是现在却被血染红了,甚至还不断往地上滴血。 如懿很是担心,但是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加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反胃,因此她更不愿意上前了。 或许是太久未见光,惢心未能适应,悠悠转醒,她恍惚中看到如懿和李玉,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主子,不管是不是做梦,她都想抓住这次出去的机会,惢心慢慢抬起手,虚弱地动了动嘴皮,嘶哑地喊道:“皇……皇贵妃……” 惢心颤抖的手伸在半空,迟迟得不到如懿的回应,李玉见状,心里难免起了些怨气,越过如懿握住惢心的手,在面对惢心时,那个自从入宫后再也没掉过泪的李玉在此刻哭得泣不成声,明明自己的心很痛,却不得不安慰惢心道:“惢心没事了,我来接你了。” 不是梦啊,真的不是梦。 惢心委屈地哭了出来,用带血的手紧紧握住李玉,哽咽道:“李玉,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痛……” 如懿回过神来,上前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送惢心回翊坤宫,本宫已经让水枝和凌枝去太医院请江与彬了。” 李玉这才擦干眼泪,忙让人将惢心抬去翊坤宫。如懿望着地面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水,不禁摇了摇头。 翊坤宫的人忙进忙出,都在为惢心身上的伤担忧。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惢心抬到床上,但是她身上盖的始终无人敢动,李玉上前想掀开那块白布,但他只是轻轻一碰,惢心就会喊疼,吓得李玉再也不敢乱动,只好静静地站在一旁等江与彬来。 江与彬得知惢心受了重伤,提着药箱,几乎是用跑的,由于跑的太急,还和送永琪回来的婉茵撞上了。 江与彬来不及行礼,捡起药箱,就冲进了惢心房里。 回来的如懿刚好看见这一幕,婉茵牵着永琪的手上前行礼道:“臣妾请皇贵妃娘娘安。” 永琪也跪下行礼,“儿臣请娴娘娘安。” 如懿颔首,“起来吧。” 婉茵怕如懿误会,主动解释道:“今日臣妾路过撷芳殿,恰巧偶遇五阿哥下学,见他孤身一人,便想着送他回来,娘娘莫怪。” 永琪有那样的额娘,可见品行也好不到哪去,但她还是淡淡地和婉茵道了谢,只是还没开口说下句,偏殿就传来惢心的尖叫声。 如懿顾不上其他,直接越过婉茵和永琪跑进了惢心屋里。 婉茵也听说了惢心的事情,虽然她知道如懿主仆情深,没资格说什么,但是永琪身为她的养子,她却从未听见如懿夸他或者询问一下功课,给婉茵的感觉就像永琪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觉得永琪有点可怜,小小年纪失去额娘,又不招皇上疼爱,就连养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婉茵摸了摸永琪的头,一个小小的火苗突然在她心间燃烧,若是永琪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只是她身份低微,并没有资格抚育皇子,她突然羡慕起了蕊姬。 永琪故作深沉地笑了笑,行礼道:“时辰不早了,婉娘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永琪便跑进了翊坤宫。 顺心看出了婉茵的心思,安慰道:“小主,您还年轻,只要皇上常来咱们宫里您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婉茵有些失落,却只能无奈地笑笑,她这辈子不争不抢,什么都不敢奢求,只要静静地呆在皇上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将手搭在顺心掌心上,道:“走吧。” 见到惢心时,如懿惊得连忙捂住了嘴。 惢心躺在床上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喊声,她不能动弹,但是身体却被疼痛折磨地抽搐起来,水枝和凌枝不断将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去,扒开人群,如懿才看见惢心浑身都是血,甚至将床单都染成了血红色。 江与彬将惢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含泪哆嗦着向如懿禀报道:“娘娘,惢心的伤很重,她的双腿和右手被人用……用铁棍打断了,幸好放的及时,微臣已经帮她止了血,再晚一步恐怕小命难保啊。也不知道慎刑司的人怎么会这么狠心,这是对惢心下了重手啊,微臣剪开了她手上和腿上的衣服,发现她的手脚都被骨头给穿破了,伤口积着血,周围又都是脓液,衣服的碎片紧紧和血肉粘在一起,怎么都脱不下来……” 如懿不敢再继续往下听了,只道:“惢心能治好吗?” 江与彬为难地摇头道:“能保命,但是会终身残废,再也不能如常人那般了。” 李玉突然觉得两眼发黑,险些站不住,他现在无比痛恨慎刑司那帮人,自己明明花了钱让他们好好照顾惢心的,如今却把人给折磨残废了,这帮龟孙简直活腻了,最后他看了惢心一眼,悄悄退出了翊坤宫。 如懿只觉得胸口一痛,她最先想到的并不是惢心的伤,而是她身边只有惢心这么一个心腹,如今残废了,今后她该如何是好? 江与彬跪在如懿面前,真心实意地说道:“娘娘,微臣想求娶惢心的心始终没有变过,如今也是一样,求娘娘开恩,把惢心许配给微臣,微臣定对娘娘感激不尽。” 如懿脸色骤变,不愿意放人,婉拒道:“江与彬,现在惢心病重,还是先治好她的伤吧,等惢心好了,本宫一定请皇上为你们赐婚。” 江与彬有些失落,却不得不顾及惢心身上的伤。 第45章 恨聚生 李玉离开翊坤宫后便来到了慎刑司,他直接拽出自己曾塞钱过的嬷嬷,狠狠地甩了她两巴掌。精奇嬷嬷被打的眼冒金星,倒在地上喊冤,见李玉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她又不敢还手。李玉一把薅住嬷嬷的头发,眼神狠厉,“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惢心?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惢心,绝对不让她受半点伤的么。” 嬷嬷吓得瑟瑟发抖,求饶道:“公公饶命啊,奴婢……奴婢不敢啊,是嘉贵妃她身边的贞淑姑姑,给我们塞了些银子,说皇上下了重刑,一定要我们从惢心姑娘口中逼出个结果来,这才……” “你们对惢心做了什么?说——”李玉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痛地嬷嬷眼眶通红。 嬷嬷也不敢隐瞒,只好如实道:“惢心姑娘嘴硬,他们就对姑娘上了鞭刑,棍刑,好几次惢心姑娘都被疼晕了,他们又兑了盐水和辣椒水泼在她身上,可姑娘倔强,愣是没说半个字,最后才不得已对她上了夹棍,用夹棍夹断了她的手脚。” 嬷嬷越说越心虚,李玉松了手,嬷嬷见状立马往后爬了几步,逃出他的魔爪。 他仿佛失了力气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额间不断冒着汗,仿佛刚刚嬷嬷说的那些刑罚他都经历了一般似的。 他敲打着脑袋痛哭起来,惢心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为什么老天要这般折磨她,他希望她幸福,可是惢心得到的一直都是苦难。 他恨啊,恨自己救不了心爱之人。 但即便是这样,李玉也想为惢心报仇,嘉贵妃,他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虽然现在还动不了她,但是贞淑是嘉贵妃的心腹,就从她开始吧。 李玉抹掉眼泪,从刑具处拿了一根马鞭走到贞淑面前。 贞淑白了他一眼,将脸瞥到一边,倔强道:“你来做什么?” 李玉摸着马鞭,冷冷道:“你们对惢心做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们的。” 说着李玉便狠狠地抽了下去,贞淑受着,死死要住嘴唇喊冤道:“冤枉啊,皇上请您相信嘉贵妃娘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啊。” 直到打累,李玉才离开。 启祥宫中,玉妍坐立不安。 丽心端了杯安神茶过来,劝道:“小主,您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阿哥吧,放心吧,贞淑姐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玉妍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接茶,却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滚烫地热水泼在她手尖,却丝毫不感到疼,倒是丽心紧张坏了,她忙抽出帕子,慌忙道:“奴婢该死,小主您没事吧?” 玉妍回神,担忧道:“你说贞淑会平安回来吗?” 丽心点点头,“小主放心吧,贞淑姐姐她对您这般忠心,定不会出卖您的,而且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 玉妍似乎不信,旁人或许不了解皇帝,她在弘历身边呆了十数年,虽然她对弘历从未有过真心,但是做了十数年的枕边人,她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弘历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太后,皇贵妃,孝贤皇后还有纯贵妃,他都忌惮和防备过,贞淑对她来说很重要,但对弘历来说不过是一个宫女,一个下人,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玉妍的意义确实非同凡响,贞淑是她的陪嫁,是她对玉氏的想念,如果贞淑不在了,她在宫里的日子就如履薄冰,实在难以坚持下去。 玉妍落泪,“从前孝贤皇后在世的时候,本宫就伏低做小,只为在后宫中有个依靠,所以潜邸时,在嫡福晋未有孕前一直喝药避宠,没想到如今已是贵妃,却依旧要过着这种看人脸色的日子。” 丽心有些心疼,轻唤道:“小主?” 玉妍哀思片刻,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笑了笑,“怕什么,王爷还需要本宫呢,本宫断不会输的,贞淑,本宫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来的。” 是啊,她心爱的世子已经继承了王位,但是根基未稳,他还需要她啊,在这关键时刻,她更要坚强才是,只有这样,才能为玉氏,为王爷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隔日,玉妍就带着丽心前往养心殿找弘历。 弘历自然知道玉妍来的目的,并不想见她,于是便让进忠随便找理由打发玉妍回启祥宫。 玉妍虽急,但是碍于天威,她不得硬闯,只好转身前往慎刑司,却不料在慎刑司碰到了李玉。 李玉如同无事发生过般,上前给玉妍行礼,“奴才请嘉贵妃娘娘安,今儿个娘娘怎么屈尊于此?” 玉妍气恼,语气不善,“滚开,本宫你也敢拦?” 李玉丝毫不恼,依旧笑眯眯地挡在玉妍面前,“娘娘恕罪,奴才也是奉皇上命才守在慎刑司的,倒也不是奴才不放您进去,只是娘娘您身怀六甲,要是龙种出了什么事,您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啊。再说贞淑如今是重犯,万一您进去和她商量犯罪口供,那惢心不是白白受伤了么。所以还请娘娘您体恤一下奴才。” 玉妍脸色乍青乍白,吼道:“狗奴才,你竟敢拿皇上压本宫?” “哟,娘娘息怒,奴才可不敢,要是娘娘非要这么想,那奴才也没办法啊。” “你……你……”玉妍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有李玉在,玉妍就见不到贞淑。 她只好回启祥宫另想办法。 几日下来,贞淑早就被折磨地不成人形,她实在想不通,惢心遭受了这么多罪行,竟然还能挺过去,咬牙坚持没出卖皇贵妃,当然贞淑也不会背主,不过她实在熬不住了,只能喊来精奇嬷嬷,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她把所有的罪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将玉妍摘得干干净净。 她说自己是因为看不惯皇贵妃才想陷害她的,因着以前嘉贵妃与孝贤皇后交好,孝贤皇后又有恩与她们这对异域来的主仆,贞淑觉得孝贤皇后的死与皇贵妃有关,那天她又恰好看到安吉大师握了皇贵妃的手,又听到安吉大师对如懿说可以用七宝手串祈福,这才想了这个办法。 贞淑还想把琅嬅的死安在如懿身上,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弘历得到口供,虽愤怒之极,但是念在贞淑是玉妍的陪嫁,又因玉妍有孕在身,并未要她性命,而是让进忠找人将她发落回玉氏,让玉氏的人惩罚她。 玉妍听说贞淑要被送回玉氏,急地不得了,大早就等候在押送贞淑的必经之路。 多日不见,玉妍憔悴了许多,贞淑浑身是伤,主仆俩相望无言。 半晌玉妍才扑上去。 贞淑手脚上的铁链“叮铃”作响,身上处处都是伤口。 玉妍含泪握住贞淑的手,说道:“贞淑,我对不起你。” 贞淑安慰道:“小主,别哭,奴婢虽然以后不能再伺候您了,但是奴婢的心一定会一直和您在一起的。” 玉妍也不怕脏,死死地抱住贞淑不愿松开,“贞淑,我去求皇上,他一定会看在我的面上留下你的。” 贞淑摇摇头,“没用的。”她抬头看向丽心,“丽心,平时小主对你不薄,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伺候小主知道吗?” 丽心抹着眼泪,点头道:“贞淑姐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主的。” 话还未交代完,侍卫便粗鲁地推走了贞淑。 玉妍不舍,本想追上前,无奈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痛苦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丽心见状,忙去扶玉妍。 玉妍恨恨道:“这群混账,简直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当她再次起身时,嬿婉从远处走近。 最后在玉妍面前停下。 玉妍敛起忧伤之情,看向嬿婉时又变得不屑起来,“令贵人,怎么是你。” 嬿婉捂着帕子,笑了起来,她本就生的好看,如墨描雪砌,这一笑当如春风拂冬雪。玉妍本就心里有气,见嬿婉那张三分相似如懿的脸更来了气,她冷哼道:“你笑什么?” 第46章 玉氏王爷 嬿婉收敛起笑容,可怜兮兮地看着玉妍道:“嫔妾听说贞淑要被送回玉氏的事情,特意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娘娘您的。” 玉妍握着丽心的手又紧了紧,似乎想要掩饰什么。她佯装云淡风轻,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眼角轻挑,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然而她的内心却早已乱作一团,思绪乱飞。 她可不信嬿婉会这般好心,怕不是趁此来看她笑话的吧。她站在原地,看着嬿婉,一动也不动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冷笑道:“令贵人会有这么好心?令贵人怕是还在记恨本宫吧。” 嬿婉孑然一笑,“嫔妾怎敢呀。” “哼,少在本宫面前假惺惺的,一个宫女爬上的龙床,身边又无皇子傍身,本宫倒是想看看你能爬多远。”玉妍不屑道。 没有孩子,是嬿婉这些年来的遗憾,嬿婉被戳中了伤心事,她也听了兰绮的建议停了大半年的坐胎药,可这肚子总不见有动静,她垂眸,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淡淡道:“嫔妾福薄,不似娘娘这般好福气,接二连三地为皇上诞下龙子。但嫔妾也可怜娘娘……” 玉妍秀眉轻皱,眉眼间尽是冰冷,怒道:“可怜本宫?” 嬿婉将眉头高高扬起,神秘地朝玉妍神秘一笑,丽心大感不妙,喝道:“令贵人休要在嘉贵妃娘娘面前胡言乱语。”丽心侧目道:“小主,这里风大,奴婢伺候您回启祥宫吧。” 嬿婉可不会放过这个打击玉妍的机会,她朝着玉妍的背影大声喊道:“嫔妾是无子傍身,也悲哀身后并无玉氏这般强劲的后盾可以让嫔妾依靠。但是嫔妾还是可怜娘娘,今后怕要失去玉氏这个靠山了。” 玉妍停住脚步,猛地回头,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是在诅咒王爷么?玉妍恶狠狠地瞪着嬿婉,快步走到她面前,恨恨道:“贱婢,你也配在本宫面前提玉氏和王爷?” 嬿婉唇角微勾,看来玉妍真的不知道玉氏王爷进宫的事情。 为了刺激玉妍,她开口道:“嘉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玉氏王爷逼死了自己的嫡妻,被人上奏禀告皇上,皇上对其不满一早便让人将王爷押送到了京城,此刻正在养心殿受训呢。” 玉妍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但只要涉及到玉氏和玉氏王爷的事情,她就变得不理智起来,她看向丽心,迫切想知道真相。 丽心怕玉妍责怪自己,吓得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却默默骂着嬿婉。玉妍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顾不上嬿婉,直接往养心殿赶去。 等她赶到时,玉氏王爷正被人从养心殿押着出来,他走在遵义门外,玉妍大老远的就瞧见了。 十五年,他们已有十五年未见面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如今这般场景,玉妍高高地站在城楼上,高喊道:“王爷?” 玉氏王爷也听到了玉妍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他再次瞧见了那个思慕他的女孩。他想起他们初遇那年,自己不过十五,而玉妍也才十四,她在院里放风筝,突然线断了,风筝落在了他栖息的树上,那时候的玉妍很调皮,完全不像王府后院里的那些女人,玉妍爬到树上捡风筝,突然被风筝下的脸吓了一跳,脚一滑从树上摔了下去,世子急忙去拉,却一不小心和玉妍一起摔到了地面上。 俩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两颗心怦怦直跳。玉妍以为自己将来能嫁给世子,世子也在等赐婚那天。 可是世子等来的却是老王爷的旨意,他想让玉氏最美的女人去到大清皇帝身边,为玉氏争取最大的利益。而玉妍就是最好的人选。世子非常痛心,将这件事告诉了玉妍,玉妍虽伤心,她从背后抱着世子,落着泪说为了世子,她愿意前往大清。 这么多年过去了,玉妍心里始终忘不了世子,她跟一个不爱的男人承欢膝下多年,冒着生命危险不断为他生孩子,还要跟这么多女人争宠,她太累了。 如今再次相逢,玉妍却哭着笑了。 当年的世子也变成了王爷,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他似乎变老了。虽然戴着帽子,但是两鬓斑白依旧出卖了他。王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快速离去。因为嫡妻的事情,大清皇帝已经动怒降罪于他,他也不傻,要是这时候和皇帝后宫中的嫔妃再惹上生命关系,那他就彻底凉凉了。 玉妍见王爷不理自己,非常失落,她顾不上皇宫的礼仪,边跑边喊:“王爷,王爷——” 由于跑的急,玉妍脚一崴,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丽心急地不得了,忙上前去扶玉妍,劝她回启祥宫。玉妍哪里听得进去,她扶着肚子忍着痛跑到了养心殿外跪着。 嬿婉躲在不远处看着玉妍痛苦的模样,十分畅快。倒是她身后的澜翠不解道:“小主,奴婢不明白,诚嫔娘娘不是说让您别掺和这事么,您怎么还跑到嘉贵妃面前告诉她玉氏的事情呢,万一被诚嫔娘娘知道她生气了可怎么办呀。” 嬿婉叹气道:“我在启祥宫被金玉妍折磨了五年,那五年在我脑海里至今挥舞不去,澜翠,原本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宫女罢了,但是金玉妍她却因为我这容貌生生折磨了我五年。”嬿婉抚摸着脸庞,“我本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可是当我知道皇贵妃有能力却不救我的时候我心里是恨的呀。” 澜翠忍住泪水,握着嬿婉的手,“小主别说了,都过去了。” 嬿婉往玉妍的方向剜了一眼,也不多逗留,轻声道:“去关雎宫。” 嬿婉到关雎宫的时候,兰绮正在翻书。她笑道:“姐姐好像很喜欢看书。” 兰绮翻过一页,幽幽道:“书里的知识能让人修身养性。如今妹妹心里可畅快些了?” 嬿婉低着头,手指不断绞着手帕,她知道兰绮在说她私下找玉妍的事情,“姐姐都知道了,我……” 兰绮合上书,看着嬿婉笑道:“妹妹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你在嘉贵妃身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从她身上讨回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嬿婉不明白,明明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利用七宝手串的事情直接除掉金玉妍,这样她们才会有出路,可是兰绮却不出手,还拦着嬿婉不让她动手。 她很想知道兰绮的想法,兰绮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的,缓缓道:“我知道你恨嘉贵妃,皇贵妃心思缜密,虽然找出了证据证明她和安吉大师并未私通,但是她偷换掉手串的事情你以为皇上真的不知情么。事情出了这么久,我想皇上一定不止一次将手串拿在手里仔细调查过,皇上又不是外族人,自然不可能不识红玉髓和玛瑙,除非……” “你是说皇上是故意的?”嬿婉接话道:“他想保住皇贵妃?” 兰绮摇摇头,“帝王无情,区区一个皇贵妃罢了,不堪自然可废再立。但是皇贵妃与大师私通可是大罪,一旦被定罪,皇室就会被蒙羞,咱们皇上是个很爱面子的男人,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所以当如懿悄悄找人换掉手串时,皇上恐怕就知道了,他只是顺水推舟,卖了皇贵妃一个人情罢了。” “不过为她办事的人恐怕就要遭殃了。” 嬿婉听完,心里“咯噔”一下。万寿节那天她看到凌云彻心不在焉地,还有些紧张,还时不时看向皇上和殿门,难道偷换的事情和他有关?嬿婉简直不敢相信,她的云彻哥哥什么时候和皇贵妃的关系这般好了? 第47章 永瑾 玉妍在养心殿外跪了很久,弘历始终没出面。玉妍又是磕头又是求情的,看的丽心也有些揪心。看到玉妍额头上磕出来的血,李玉冷眼相待,心里又有种快感,他可不信惢心的伤跟玉妍无关。 李玉冷眼看着玉妍,就连说出口的话都是冷冰冰的,“嘉贵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皇上没这个闲工夫见您。” 玉妍趴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下也见了红,丽心见状,吓得忙对李玉边磕头边哭,“李公公,求您了帮帮我家主子吧,她快临盆了,求您向皇上替娘娘求求情……” 李玉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是念在玉妍肚子里的龙胎,若是真出了事,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他也吃罪不起。李玉着急跑回养心殿,却带着皇帝的口谕出来,好在皇帝并未对玉妍心软,他口传圣旨道:“嘉贵妃金氏,不顾龙胎,跑到养心殿外胡闹,故降金氏为嫔,以示效尤,丽心,既然嘉嫔娘娘要临盆了,还不快扶她回启祥宫。” “滚开。”玉妍大力推开丽心,朝着养心殿哭喊道:“皇上,请您饶恕王爷,他不敢了。” 不管玉妍如何求情,弘历就是不出养心殿。直到如懿站在玉妍面前,看到玉妍狼狈的样子,如懿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嘉嫔?丽心还不快扶你家娘娘回启祥宫,若是皇子有什么闪失,我看你有几条命够陪葬的。” 玉妍紧握双拳,用力道指甲嵌进肉里,那份深仇大恨在她心头翻滚,如同跌宕的波涛,永无止境。虽然贞淑分不清红玉髓和玛瑙,但她却能分清,一定是如懿动的手脚,她怒吼道:“是你对不对,皇贵妃,你好狠毒的心思。” 如懿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嘉嫔过奖了,不对,现在你已经不是一宫主位了,皇上刚刚口谕,嘉嫔藐视君上,降为贵人,如果还不听劝,就再降位分,直到降为庶人。” 玉妍起身想和如懿拼个你死我活,却被丽心拉住了,丽心劝她多为四阿哥和八阿哥考虑,玉妍这才作罢,在丽心的搀扶下坐上轿辇,快速回了启祥宫。 一到宫中,丽心便让近身伺候的宫女去请了太医和接生姥姥。说来也奇怪,玉妍明明已经生育过两胎,照理说这胎应该很好生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哀思过滤,导致难产,良久都未能将孩子生下。 丽心见状,让人去请皇上过来启祥宫,但被派去的宫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李玉打发了回来。惢心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嘉贵人竟然还敢找人来请皇上,痛死她或者难产而亡最好。 宫女没了法子,又怕回去挨骂,转身去了慈宁宫。 福伽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甑嬛,甑嬛侧躺在榻上,摆弄着棋盘,冷眼道:“这嘉贵人也真是的,一个外藩女子还想当皇后?利用佛家陷害皇贵妃,这事也就她能干的出来,也难怪遭了反噬。” 福伽听着,等甑嬛说完才继续问道:“太后说的是,那您要前往启祥宫看看吗?” 甑嬛冷哼一声,“哀家又不是太医,去了又能做什么,你让她宫里的人去找齐太医,别来烦哀家。” “是。”福伽也将宫女打发走了。 宫女不死心,又去了翊坤宫,此刻如懿自责,寸步不离地守在惢心身边,江与彬也全身心地救治惢心。三宝见来人是启祥宫的人,连话都不让开口,直接给撵了出去。 宫女无法,只好哭着回了启祥宫,果不其然被丽心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直到第二天晌午,玉妍才平安生下一位阿哥。 但是在母体内待的时间过久,在生育前玉妍又经历过大悲,九阿哥一生下来就有心悸,需要精心呵护。 玉妍拖着病体,抱着九阿哥哭泣,“儿啊,都是额娘没用,你可得好好的,千万别被那些想害咱们的人看了笑话。” 直到九阿哥满月,弘历都没踏进过启祥宫半步。弘历早早为九阿哥选好了名字,让内务府送去,叫永瑾。 玉妍看着纸上的“瑾”字,她吓得有些发呆,就连纸飘走了她都毫无反应,只喃喃道:“瑾?永瑾?永远谨慎地活着,皇上这是明摆着在警告我,在后宫中要谨小慎微地活着,丽心,皇上这是在警告我啊。” 丽心抱着啼哭不止的永瑾,哄了几下,也不见他要停下的意思,怕玉妍心烦,她就将永瑾交给了乳母,让其带下去喂奶。丽心上前劝道:“不会的,小主,或许只是因为皇上看中了这个字罢了,毕竟两者音同字不同,小主您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啊。” “那为什么我生永瑾的时候皇上都不来看我?他一定还在怪我。” 丽心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经过江与彬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惢心的命算是保住了。但她的身体却永远残废了。她的一双腿,还有右手,全废了。 水枝熬了药端进来给江与彬,江与彬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直到不烫了他才把药喂到惢心唇边。可是惢心双目无神,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床梁,这些天她不吃不喝不睡,就这么睁着眼睛,她想死,为什么老天不直接收了她的命,而是让她变成了一个残废? 江与彬看着心疼,转身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泪水,“惢心,起来吃药吧,只有把药吃了你的身体才会好起来。” 好起来?她不会好了。 一滴泪顺着惢心的眼角落在枕头上,“江与彬,我不会好了吧?” 江与彬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自我安慰道:“会好的,只要你肯乖乖配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惢心双眼猩红,扭头看向江与彬,“江与彬,你真的很不会说谎,你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眉头都会皱成川字。” 江与彬放下手里的药碗,反握上惢心的手,“惢心,你放心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娶你,等你再好些,我就请皇贵妃把你嫁给我,我接你出宫,以后远离皇宫的是非。” 惢心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道:“江与彬,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惢心,我……” “出去。”惢心嘶哑着声音吼道。 江与彬怕再刺激到惢心,没敢逗留,又不敢离开,只好守在门外。屋内传来惢心抽泣的哭声,江与彬知道惢心接受不了,用哭的方式释放出来,或许也是件好事。 倒是嘉贵人那边,江与彬目露凶光,那些伤害惢心的人凭什么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尊位,皇上竟然只是赶走了那人的婢女,还降了位分而已,他不甘心,惢心再也不能和正常人那般行走,做自己爱做的事情了,江与彬实在恨极了,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着他们下地狱。 第48章 红梅情 自从惢心从慎刑司出来后,李玉三天两头就往翊坤宫跑。每次弘历叫李玉时总见不到人。 天色黯然,敬事房的人早早递了绿头牌上来,弘历指尖扫过这些牌子,最后落在“舒嫔”的绿头牌上,随意一翻,见弘历选了今晚的去处,敬事房的公公们赶忙退下,准备侍寝之事。 进忠见弘历没选嬿婉,心里又失望又欣喜,他端着茶上前,趁李玉不在,想多在弘历跟前刷刷存在感。 他将上好的龙井放在弘历面前,茶香四溢,批阅了一天奏折的弘历早就累了,他端起茶浅抿了一口,目光扫过进忠,突然眉头一皱,今天就没看到过李玉。 弘历将茶杯放在桌上,询问道:“李玉呢?他就这么忙?” 进忠不敢抬头,唯唯诺诺道:“回皇上,李公公病了,怕把病源传给您,所以便没有来,只差奴才好好伺候您。” 弘历冷哼一声,李玉是觉得自己傻吗?他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那点小心思他会瞧不出来?上任大总管王钦的事情,琅嬅想贿赂王钦,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加上如懿被诬陷与安多私会的事情,李玉这般上心,弘历很难不怀疑两人再背地里瞒着他搞事情。 进忠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当然知道他也不会说的,自从王钦和莲心在宫中对食失败后,弘历就下令不准太监和宫女在背地里搞这种污秽的事情,不然就会被乱棍打死。进忠知道李玉爱着惢心,但偏偏惢心想过生儿育女的平凡日子,像他们这种没根的当然满足不了对方的想法,李玉也不气恼,反而默默祝福惢心,送她绒花,盼她一世荣华。只是事与愿违,惢心不但没有一世荣华,反而失去了半条命。 进忠暗自在心中感叹,原本惢心只该断一条腿的,是他在深夜悄悄前往关雎宫通知了兰绮,兰绮觉得一条腿废了也是废,干脆就让惢心伤的再重些,这样才能激起某些人的恨,接下来的游戏才有看头。 天气渐渐寒冷,前些天还下了一场大雪,倚梅园的梅花也早就开了。只是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众多,无人有心来赏花。 这日凌云彻巡逻经过倚梅园时,瞧着梅花开得甚好,突然他想起当初在冷宫当值与如懿聊天时,听如懿提起过她喜爱梅花,尤其是绿梅,凌云彻将这话记在了心里,所以一看见这么美的梅花,他就想折一些送去翊坤宫。 凌云彻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让身后的侍卫继续巡逻,自己却一头扎进了倚梅园中,逛了许久他才找到了两枝开的最茂盛的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往翊坤宫奔去。 见到如懿的时候,她正在院中和江与彬谈话。江与彬见凌云彻,以为他有事找如懿,便自觉地退下去想为惢心煎药。 回头见到凌云彻,看到他手里的红梅,如懿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凌云彻,却不说话。 凌云彻盯着如懿,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他慢慢靠近,说道:“微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如懿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说道:“凌大人请起,上次的事情本宫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呢,你却先来翊坤宫了。” 凌云彻笑了笑,如懿眼神瞥到他手中的红梅,有些疑惑,“凌大人这是?” 凌云彻这才想起来翊坤宫的目的,他双手将红梅奉上,身子微微弯曲,“刚刚微臣经过倚梅园,见里面的梅花开得正艳,之前听娘娘提起过喜爱梅花,便想借花献佛,希望娘娘不要嫌弃。” 如懿怎么会嫌弃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她不喜魏嬿婉,因为她总觉得魏嬿婉是靠着与她几分相似的脸庞才爬上了皇帝的龙床,她接过凌云彻手中的红梅,凑近鼻尖闻了闻,好香啊。 “凌云彻,你说本宫和令贵人像吗?那你觉得我们俩谁更美呢?” 凌云彻脑袋嗡了一下,这可难住他了。他不懂如懿为何问他这种问题,他抬头细细地盯着如懿看了一会,如懿和嬿婉确实有几分相似,两个人都很美,如懿是那种风韵犹存的,而嬿婉妩媚中又带着些小清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保护欲,但如懿不同,在凌云彻眼中,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他红着脸低下头,刚想说出答案时,却听见惢心屋内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凌云彻大感不妙,飞快地踹开惢心屋里的大门。只见惢心衣不蔽体,身上的伤也是触目惊心,她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从床上爬到梳妆台旁,伸手想去拿剪刀,结束自己这可悲的生命。无奈她身体残疾,根本够不到剪刀,好不容易拿到了,剪刀却又掉的太远,还不等她去拿,凌云彻就这么闯了进来,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她没穿衣服,又被一个男人看光了身子,惢心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如懿也跑了进来,凌云彻的目光并未从惢心身上转移,如懿见状立马拿过棉被披在惢心身上,呵斥道:“惢心你这是做什么?” 惢心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痛苦地扑在如懿身上哭了起来:“皇贵妃娘娘,奴婢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您就成全了奴婢,让奴婢去死吧。” 如懿当然不会让惢心死,她知道江与彬和李玉都深爱着惢心,只有惢心待在她身边,这两人才能为自己所用。她在学当年琅嬅的方法,只是如懿的心思更为缜密罢了。以前的惢心不知,以为只要自己忠心,就能为自己谋出一条好路。 江与彬听见屋内的动静,也立马跑了进来,一脚将地上的剪刀踢得老远,他放下手中的药材,伸手就要帮惢心把脉,可惢心似乎很是抗拒,扭动着身躯,嘴里不断发出呜咽声,怎么都不肯让江与彬触碰自己。 如懿抓住惢心的手,安慰道:“惢心,听话,江与彬不会害你的。” 惢心摇晃着脑袋,依旧很抗拒,她的声音冷的像是腊月的寒风,拖长着尾调:“娘娘,让奴婢死吧,奴婢已经是个无用的废人了,您将一个废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第49章 梦中人 如懿突然松手,惢心失去支撑,像一条软趴趴的小虫似的倒在地上。如懿终于动怒了,她扬起手,一个巴掌便甩在了惢心的脸上。这一巴掌大力地让她地脸颊疼的几乎麻木,嘴角也缓缓渗出了一抹血迹,耳朵也是一阵一阵的轰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碍于皇贵妃的身份,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这也是凌云彻第一次看到此般不一样的如懿,心里忍不住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江与彬下意识地将惢心护在身后,一双眼睛如鹰般看着如懿,生怕她再次动手。 “娘娘。” 如懿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又捡起地上的剪刀扔在江与彬面前,厉声道:“惢心,受了这么点伤你就要去寻死觅活么?害你的人还好端端住在启祥宫中,难道你不想亲眼看到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吗?你的身体残了是事实,但不代表本宫会放过他们。你若是信得过本宫,就留着命看着。” 惢心流着泪,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抚着刚刚被打的脸颊上,她看着如懿那张熟悉的脸,明明是很熟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如懿好陌生。要说嘉贵人是害她的执行者,可是惢心的苦难不都是如懿造成的么? 如果如懿不被诬陷和安吉大师私通,她根本就不会被皇帝扔到慎刑司去。 金玉妍、如懿、弘历,这些都是害她变成残废的人。惢心已经麻木了,她很累,也知道自己一个如同蝼蚁般的宫女是不配和皇权抗斗的,此刻她只想出宫,和心爱的人共度余生,她摇摇头,那声音含了无尽的委屈,一句一句尽是控诉:“奴婢不想,奴婢现在只想出宫,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求娘娘成全。” 江与彬也跪了下来,说自己想辞官,求如懿成全。 如懿怒目圆睁地瞪着俩人,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自己好话早已说尽,可是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她忍着怒气,笑道:“本宫知道你们之间坚不可摧的情谊,等惢心身体好些了,本宫定会亲自将惢心交与你手心的,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你。” 江与彬以为如懿是真心为他们打算的,也就没再坚持。想着等惢心再好些就带她出宫,到时候他也会向皇上辞去太医院的工作,和惢心回到民间开间小诊所。 晚上江与彬回了太医院,如懿担心留惢心一人在屋里,怕她又会想不开自尽,便派了水枝和凌枝轮流照顾,又让三宝带人守在外面。惢心觉得自己像个囚犯似的。 这夜弘历翻了如懿的绿头牌,她欢喜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前去侍寝。 惢心闹自杀的事情很快就在后宫中传了开,李玉听到这件事心急地不得了,顾不上伴圣驾,丢下弘历就想往翊坤宫跑。恰好被端点心进来的进忠瞧见,进忠将李玉拉到一边,“师傅,您这么急急忙忙地往哪去?” 李玉挣开进忠的手,慌忙道:“去看看惢心,我得去劝她别想不开啊。” “师傅您不要命了,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值得吗?”进忠低声吼道。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知道李玉爱惢心,但惢心爱的另有其人,可是进忠又何尝不是呢,他爱嬿婉,明知道嬿婉不爱他,可他偏偏想帮她,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哪怕有天嬿婉拿刀捅他,他也只会握着嬿婉的手问她,用捅他的那只手疼吗。 或许这就是偏爱吧。 这也是李玉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早就知道惢心和江与彬真心相爱,也知道自己给不了惢心想要的生活,既然如此,为何不放过自己呢,谁说相爱的人就一定要在一起呢,有时候放手也是爱的一种方式。 李玉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他坚定道:“进忠,你爱过一个人吗,那种想把世间一切美好都用手捧给她的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进忠无言,他知道自己并拦不住李玉,他也从没想过要阻止他,不过既然计划开始了,他当然要做只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了。只要拉下李玉,他就是下一任的太监总管。 进忠故作深沉,说道:“那师傅您去吧,皇上要是问起来,奴才会帮您打掩护的。” 李玉感激地握住进忠的手,“谢谢。” 在李玉看不见的地方,进忠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一夜温存后,如懿靠在弘历的胸膛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弘历盯着床帐,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如懿察觉到弘历有心事,便开口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弘历闭上眼睛,“没事,睡吧。” 如懿不信,趴在弘历身上,看着他的睡颜,伸出手指从弘历的眉毛摸到他温润的唇角。 这是她的丈夫,男人,可是后宫的女人太多了,皇帝能分给自己的爱只有那么稀薄。如懿总仗着自己与弘历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认为自己在后宫中是特殊的存在。 此刻她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道:“皇上,您知道惢心今天闹自杀的事情了吗?” 弘历有些不耐烦,他突然有些后悔今晚招了如懿侍寝,但又不想搏她的面子,便轻声应了句,“听说了,你让江与彬好好医治惢心,如需要用到什么名贵的药材,就让李玉去太医院拿。” 如懿抬眸,“皇上,惢心得的是心病,治疗只能医治她外在的伤,可心里呢?” 弘历睁眼,看着如懿,“那你的意思是?” 如懿说道:“臣妾只是不甘,嘉贵人这般草菅人命,您为何不重重惩治她?” 弘历松开如懿,翻了个身,“嘉贵人并未承认七宝手串的事情是她指使的贞淑,贞淑也认了这一切都是她一人筹谋的,为的就是找你报孝贤皇后的仇。再说嘉贵人身后是玉氏,惩罚她不等于打了整个玉氏的脸么。” “可是惢心的腿……” 如懿还想继续说,却被弘历打断,“惢心不过是个宫女,为主效忠是她的本分,用她的手脚换皇贵妃的清白,皇贵妃不觉得划算吗?事情既然已了,安吉大师也已经离开了皇宫,为何皇贵妃总要旧事重提呢。再说如今嘉贵人产下九阿哥,既是玉氏贵女,又是大清功臣,你就不要总盯着她不放了。” 第50章 金疮药 如懿心里很不是滋味,皇上这是在怪罪她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吗?可是她多年未孕是谁造成的,别人或许不知情,皇上还会不知道吗? 她越来越对弘历有些失望,玫妃和仪嫔的孩子被害,弘历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却还是将她送进了冷宫,好不容易活着出了冷宫,那些害她的人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仅没受到任何的惩罚,还给她们封号。 难道这就是皇帝对她的爱吗?爱她就送她进冷宫。 金玉妍是玉氏贵女?但是在如懿还是青樱的时候,不同样是世族贵女么,当时她还有个当皇后的姑姑,上门提亲的人更是涛络不绝,虽然她娘家现在的实力确实大不如前了,但她依旧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而玉氏不过是臣服于大清的包衣奴才罢了。 看来弘历是不愿帮惢心讨回公道了,如懿也不再继续求情,反而翻了个身,一个用力,将盖在弘历身上的被子全部给卷走了。弘历又无语又好笑,也不打算继续睡,披着禽衣从内殿走了出来。 刚好惊醒了坐在地上守夜的进忠,进忠见弘历出来,立马擦掉嘴角的口水,倒茶递上,道:“皇上您今儿个怎么不多睡会?” 弘历坐在龙椅上,接过杯子,“朕睡不着,李玉呢?今晚不是他当值?” 进忠含糊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进来的时候,李公公就不在,或许是如厕去了吧。” “这李玉如厕的可真是时候啊,每次朕找他都不在。”弘历冷笑道。 喝完茶后弘历便彻底没了睡意,他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突然看到月亮边有个身影,他揉了揉眼睛,那人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竟是琅嬅,她抱着永琮,身后还跟着永琏,琅嬅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害她抱憾离世。 弘历朝她伸出手,含情脉脉道:“皇后——” 进忠听见弘历说话,还以为在叫他,忙上前道:“怎么了皇上?” 弘历回神,揉了揉湿润的眼角,道:“没事。” 等他再次抬头时,琅嬅却不见了,终是幻梦一场,弘历哀声叹息。突然他注意到门外守护的侍卫少了个人。凌云彻呢?今晚不是他当值么? 弘历指着窗外,“凌云彻呢?也去茅房了?” 进忠顺着弘历指的方向看去,“哟,这奴才可不知,奴才和凌侍卫并不熟悉,但是听宫人们讲,凌侍卫最近老是喜欢去倚梅园,不少人都看到过凌大人折梅,将花护在怀里。然后送去翊坤宫,凌大人不会是去看惢心姑娘了吧?” 或许是冷宫奇缘吧。进忠的目的很简单,他想嬿婉彻底对凌云彻死心,那就只有两个办法,杀了凌云彻,不过这样一来,如果被嬿婉知道是他害死了凌云彻,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他拼命。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让凌云彻娶妻,但是又不能让他过的太滋润。于是他便主动在皇帝面前说起凌云彻去翊坤宫送花的事情。 君子有成人之美,之前凌云彻在冷宫当值时,几次三番地救了如懿,弘历当时为掩人耳目,也没好好赏赐凌云彻。就连赏赐他跳水救了琅嬅,也不过只赏了他白银百两,提拔为三等侍卫而已。 如今凌云彻在他身边伺候地还算不错,弘历有想过将自己身边的御前宫女茂倩嫁给他做妻子。 既然凌云彻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那他也不好插手,毕竟惢心变成残废,自己也有责任。恩罚分明,凌云彻擅离职守,弘历还是得小惩大戒一番,他命进忠等凌云彻回来去慎刑司领二十大板。 进忠自然是高兴的,为此他还特意花了些银两买通了慎刑司的太监,让他们下手的时候重些。 凌云彻受罚完后是被丢出慎刑司的,好在他有个不错的兄弟赵九霄,因为担心凌云彻特意守在慎刑司外等他。 凌云彻的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脸上也毫无血色,赵九霄背起昏迷中的凌云彻,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帮畜牲是故意要我兄弟命吗?” 嬿婉听说了凌云彻被杖责的事情,她一猜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和进忠脱不了干系,但她往后的路还需要靠着进忠,因此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她如今又是皇帝的妃嫔,也无法前往凌云彻的住处看望他。无奈下,她只好让澜翠带去上好的金疮药和吃的给凌云彻。 澜翠刚到凌云彻屋外时,就瞧见如懿和三宝从里面出来,她知道皇贵妃和嬿婉不对付,因此特意躲了起来,她探出小半个头查看情况,只见如懿笑着向赵九霄行了个礼,说道:“这段时间有劳赵侍卫照顾凌云彻了,他伤势严重,江与彬要照顾惢心来不了,不过他托我带来了金疮药,你别忘了按时给他上药,至于皇上那边,等他醒了你让他别担心,本宫会代他向皇上告假的。” 赵九霄是个大老粗,拱手道:“有劳皇贵妃了,微臣替凌云彻谢谢您。” “赵侍卫客气了,天色渐渐晚,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带着三宝离开了。 见如懿走远,澜翠才从门后出来,朝赵九霄的背影喊道:“赵九霄?” 赵九霄听到有人喊他,猛地转过身来,见到澜翠,他的脸立马变得通红起来,露出羞涩之情,“澜翠啊,你来看我?” 在这后宫,澜翠看的很清楚,再过三年她便到了出宫的年纪,她没有嬿婉这样复杂的家庭,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皇帝。可她将来就算出宫又能做什么呢?嫁一个市井草莽,穷困潦倒一生,再让他们的孩子为奴为婢吗?不,这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寻个侍卫,恩爱过一生,起码侍卫还能谋个好前程,赵九霄就是她最好的人选。 澜翠哀声叹气道:“还不是我家小主听说了凌云彻的事情,特意让我拿金疮药过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给赵九霄,“喏,给。” 赵九霄接过,同样叹了口气道:“令贵人可真是念旧情啊,她对凌云彻还真是好,放心吧我会转告他的。” 澜翠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刚刚离开的如懿,便问道:“皇贵妃也来看凌大人吗?” 赵九霄突然捂住澜翠的嘴,将她拉到一遍,在她耳边说了些悄悄话,澜翠听完,又羞又恼,将手里的包袱塞进赵九霄怀里就转身离开了。 “哎,澜翠?”赵九霄摸了摸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第51章 相思情 在江与彬的照顾和医治下,惢心的精神越来越好了。 因伤了腿和手,她只能过着让人伺候的日子。李玉让进忠打造了把轮椅过去送给惢心。江与彬心疼不已,将惢心抱到轮椅上,本想推她出去晒晒太阳,可是惢心很是抗拒,她不想见光,更不想看到人,她怕别人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会瞧不起她。 自打惢心从慎刑司出来被送回翊坤宫,就没出过这个门,整日不是坐在轮椅上发呆就是躺在床上发呆,就算天塌了她都不想管。只有李玉来看她的时候,她才会开口,流着泪问李玉,皇贵妃会不会为她作主,可李玉和江与彬低着头的模样,她便猜到了,金玉妍是玉氏送来的贵女,是主子,她一个下贱的奴婢,烂命一条,皇上和皇贵妃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去得罪玉氏呢?随后她又恢复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天空飘起了雪,嬿婉一边烤火一边等澜翠回来,“王蟾,澜翠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见她回来,凌云彻真伤地这么重吗?” 王蟾安慰道:“小主放心,凌大人毕竟是习武的,身子骨没那么脆弱。” 话音刚落,澜翠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嬿婉立马起身,问道:“见着凌云彻了吗?” 澜翠冻得嘴角发紫,走到火炉边,喝了一杯王蟾递过来的热茶,身子才逐渐暖起来,她看着嬿婉道:“奴婢没见着凌大人。” 嬿婉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去,如同余晖下的玫瑰,悄无声息地凋零,只剩下颜色渐变的沉静美。 “奴婢去的时候凌大人还在昏迷中,奴婢便将东西都交给了赵九霄,让他代转给凌大人。只是奴婢刚到的时候看见了皇贵妃正从凌大人屋里出来。” 嬿婉皱眉,如懿去做什么? 看一个侍卫?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是个脑袋都不够凌云彻砍啊。 她担忧道:“皇贵妃去那做什么?” “这……”澜翠咬着唇,手指不断揉搓着衣角,小脸瞬间涨红,想了半天,终是难以启齿。 王蟾见状,上前推了一把澜翠的手,道:“小主问你话呢,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种话澜翠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但是看着嬿婉的脸,她还是将赵九霄告诉她的悄悄话说了出来,“小主,赵九霄告诉奴婢,说皇贵妃去给凌大人送金疮药,还……还掀开棉被,亲自给凌大人上药……” 嬿婉身子一僵,亲自上药,那不就是看到了凌云彻的屁股?天呢,她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怎么能干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这和看光了凌云彻有什么区别? 之前她为了怀孕干过些荒唐的事情,想利用凌云彻借种生下儿子,奈何她百般勾引,甚至还在香里下了迷情香,这样她都没能将凌云彻诱惑道,如今倒是被皇贵妃看去了全身,也不知道凌云彻知道后有何感想。 嬿婉还爱着凌云彻,自然不会轻易揭发俩人。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深蓝的薄雾,紫禁城内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了夜空,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安静的气氛。 屋内,赵九霄点上一根蜡烛,拿过一瓶桌上的金疮药替凌云彻上药。真实的痛感让凌云彻忍不住闷哼一声,睫毛微微颤动着,等赵九霄上完药,包扎好伤口他才悠悠转醒。 “你小子可算醒了。”赵九霄憨憨地笑着。 凌云彻想起身,可每动一下,屁股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在挣扎了一番后,他彻底放弃了。 赵九霄有些着急地喊道:“别动,你这下半身不想要了?” 桌上放着个包裹,凌云彻一醒来就注意到了,他问道:“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今天皇贵妃和令贵人身边的澜翠都来过,听说你受伤,就给你送了金疮药过来,那个包袱是令贵人送你的,没有你的允许我可不敢随意打开。” 一听到是如懿,凌云彻眼神放光,“她来了?可有说什么?” 凌云彻和魏嬿婉的事情,赵九霄算半个知情人,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最后没能走到一起,挺让人遗憾的。赵九霄以为凌云彻还忘不了嬿婉,一屁股在凌云彻的床边坐了下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你和令贵人有缘无份,但是人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当初嘉贵人那样对她,要是她不去攀附皇上这棵大树的话,恐怕早就死了。别再怪她了。” 凌云彻无言。 直到赵九霄提起如懿白天对凌云彻做的举动,知道自己被如懿看光了,凌云彻心中一暖,脸“唰”地红了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对如懿的欲望,如懿对他的感觉也如同他对她一样吗?他和皇帝的身材在如懿眼里是谁更健硕呢? 就在凌云彻胡思乱想的时候,赵九霄打开了澜翠送来的包袱,原来里面是一件衣服,还有一个香囊,都是嬿婉亲自做的。只是赵九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凌云彻一脸嫌弃地拒绝了。还让赵九霄拿去丢掉。赵九霄舍不得这么好的衣料,便问凌云彻能不能送他。凌云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看着地上的鞋,小心翼翼地拂掉鞋面上的泥,看着内衬里的如意云纹,这是如懿亲手绣的,别的女人送的他才不稀罕呢。 隔天,赵九霄就穿着新衣服美滋滋地当差去了。 凌云彻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走路。 能走动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养心殿当差,而是去了倚梅园,又折了红梅给如懿送去。 兰绮故意让季桃将这件事透露给澜翠。 澜翠知道后,又立马告诉了嬿婉。 嬿婉自然不信,她不信她的云彻哥哥会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为了证明,她非要亲自去翊坤宫瞧瞧,结果人还没踏进翊坤宫,就看见凌云彻捧着一束红梅走进翊坤宫,他的唇角勾着摄魂的浅笑。 那种笑容她从未见过,就算当初他们相恋时,她都不曾见过他这般笑。嬿婉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她握着澜翠的手又紧了几分,语气中又带着几分不甘,“澜翠,你看到了吗?凌云彻刚刚的笑,我从来没见过,他从来没有对我这般笑过,凌云彻真的不要我了吗?” 事实摆在眼前,澜翠默默地低下头去,她知道凌云彻对嬿婉的重要性,哪怕嬿婉被封为答应那晚,她对凌云彻说了那样绝情的话,可是澜翠就是知道,嬿婉心里还是有他的。 只可惜造化弄人,嬿婉和凌云彻终究是有缘无份啊。 以前赵九霄就说过自从凌云彻失去嬿婉后,整个人就变了,不是借酒消愁就是看着天上的燕子发呆。后来嬿婉成了贵人,凌云彻才如梦初醒,开始奋发图强。 澜翠说道:“小主,凌大人和您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这话说的太扎心了,嬿婉心中似有千般言语,万般无奈,却无从诉说,心中好似住了一只妖魔,怨气横生,眼中却是一片荒芜,了无生机。 是啊,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又何必强求呢。嬿婉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恨凌云彻,毕竟是她先放弃了俩人之间的感情,澜翠说的没错,他们一个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一个是皇帝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惢心呢,以凌云彻现在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御前宫女,或者找一个四肢健全的女人。 嬿婉呆滞的神情依旧,她那颗麻木的心很难再恢复如常,她并不想看见凌云彻和别的女人恩爱,对着澜翠道:“算了,咱们回宫吧。” 在嬿婉转身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红宝石戒指突然脱落掉在地上,嬿婉眼神空洞,就连戒指掉了都不知道。 第52章 摆驾翊坤宫 进忠连忙上前捡起戒指放在唇边吹了吹,看着嬿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就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仿佛此刻游走在宫道上的,仅仅是一具躯壳。 他盯着手中的戒指,心中的恨意滔滔不绝,他知道这是凌云彻送嬿婉的定情信物,他恨不得立马将其砸碎,可这是嬿婉的东西啊,他又于心不忍,于是便将戒指交给了身后的兰绮。 进忠双手奉上戒指,谄媚道:“诚嫔娘娘可真是好计谋啊,既能让令贵人对凌云彻死心,又离间了李玉和凌云彻的关系,如果被皇上知道凌云彻的心并不在惢心身上,而是皇贵妃,恐怕她这后位也坐不久吧。” 兰绮示意季桃接过戒指。 她看向翊坤宫的牌匾,微微一笑,红唇似娇花初绽,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凌云彻进门时,如懿正低着头在打理出冷宫时弘历送她的绿梅。凌云彻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还是经过水枝提醒,如懿才发现凌云彻来了,日影融融,如懿唇角荡着笑,如同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说道:“凌云彻你来了。” 凌云彻回过神,走到如懿身边,献上自己刚折的红梅送给如懿。如懿毫不避讳地接过,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浅笑道:“有劳凌侍卫了,隔三岔五给本宫送来红梅。” 见如懿笑,凌云彻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因为他觉得如懿是因为他才开心的。 他低头瞧见那盆光秃秃的绿梅,说道:“娘娘这是?” 如懿放下红梅,继续浇水,慢悠悠道:“这是本宫沉冤昭雪出冷宫那年,皇上从江南特意运回的绿梅,可惜这绿梅只开了那一年便再也没开过花,如今本宫只好拿出来精心养护着,希望它能再开花。” 凌云彻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是花终究会开的。” 他看着如懿的侧脸,凌云彻突然升起一股保护欲。是的,他想保护如懿。他是下三旗包衣奴才,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大家向来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他,以前魏嬿婉对他好过,但是她对他的好并不纯粹,她利用他,甚至抛弃他,只有如懿,从来不用主子的身份压他,失恋时的安慰,事业上的提拔,或许他们才更像是一路人吧。 那日兰绮对他的肺腑之言全被他抛掷脑后,什么逼不得已,为了自救,全是用来骗他编的瞎话。背叛就是背叛,说什么都洗白不了魏嬿婉抛弃他的事实。 他眼神迸发出浓浓的爱恋。 嬿婉回到永寿宫才发现丢了戒指。她心急如焚,立马带着澜翠折返,满地寻找戒指。可最后还是落了空。她失望至极,大概他们的缘分真的已经尽了吧,爱情这般美好,可是却什么都没带给她,现在连唯一的念想都丢了。嬿婉无助地哭了起来。 哭过醒来,她又是皇帝的嫔妃,是令贵人。 后宫平静了一段日子。玉妍因玉氏王爷的事情弘历已经很久没来启祥宫看她了,不过永瑾生来体弱,她分身乏术,无法伺候皇帝。惢心伤势未愈,现在又是如懿成为皇后的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她怕宫里的闲言碎语太多,最后落得个苛刻宫婢的骂名,所以她一得空就去惢心屋里呆着,只是自从惢心成了残废后,话就少了,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跟人说一句话。如懿倒也落得个清闲,坐下一起和惢心发呆。 绿筠整日呆在安华殿吃斋念佛,为自己的孩子们祈祷,蕊姬偶尔也会带着永瑢去钟粹宫小坐。兰绮、嬿婉和意欢有时会小聚在一起下棋聊天,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翊坤宫看惢心了,也不知道惢心怎么样了,李玉担心的要命。他偏头看了一眼屋内,皇帝此刻正在午休,他要是趁着这个时间去翊坤宫,趁皇帝醒来之前赶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万般纠结下,李玉打算悄悄溜走。结果撞上了拿着点心和茶水回来的进忠。 进忠没拿稳,手上的茶水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抬头见是李玉,他瞬间压下心中怒火,掸了掸身上的茶叶渣子,说道:“师傅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去哪?” 李玉绷着个脸,一副我的事情你少管的模样。 他将进忠拉到一旁,轻声道:“皇上正在午睡,你说话轻声,我有点肚子不舒服,要是皇上醒了,你就说我去太医院取药去了。” 自从和进忠说过心里话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玉总觉得皇帝在一直盯着自己,甚至盯地他心里有些发怵。 之前进忠对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打那天过后,他再也没去过翊坤宫看惢心。借着同乡之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惢心好,虽然那样好的姑娘她的心并不属于自己,可李玉就是想无条件对她好,他是真心希望惢心得到幸福的。 虽然暂时见不到惢心,但偶尔也会遇到江与彬来给皇帝请平安脉,他总会悄悄把江与彬拉到一边关心惢心的伤势,直到江与彬说无碍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为了能让惢心的伤好的更快些,他经常将自己的俸禄拿出来塞给江与彬,让他千万别跟自己客气,惢心需要什么就跟他说,自己就算拼了命都会帮的。江与彬很是感动。他会将这份情永记铭心的。 可今日李玉实在按耐不住想见惢心的心,这也让进忠逮住了机会。 朦胧的梦境还在眉间徘徊,好似一副抽象的画作,弘历轻轻伸展手臂,指尖触碰到额头的温度,带着一丝慵懒和惬意,用沙哑的嗓音喊道:“李玉。” 进忠应声而进,脸上挂着笑意,伺候弘历起身,“皇上,奴才伺候您吧。” 弘历的目光在进忠身上停留着,道:“怎么是你,李玉呢?” 进忠佝偻着背,眼睛向上一挑,拿过边上的龙袍为弘历穿上,手上的动作未停,缓缓道:“李公公他腹痛,为避免在殿前失仪,去太医院了。” 穿好龙袍,弘历扣好手腕上的纽扣,意味深长地看了进忠一眼,冷笑一声道:“李玉的身子骨何时变得这般差了。” “罢了罢了,这几日事务繁忙,朕许久没去看皇贵妃了,进忠你去传御辇,朕要去翊坤宫。” 进忠迟疑了一秒,皇帝这时候去翊坤宫肯定会碰到李玉,到时候看李玉怎么逃过这劫,没了李玉,有兰绮这颗棋子,他进忠就是下一任御前总管了吧。 他心里乐开了花似的,立马退下去传了御辇。 第53章 放她出宫 进忠伺候弘历坐上御辇。起步出行,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和侍卫,弘历不经意往身后瞥了一眼,却发现凌云彻又不见了。他伤一好就回御前当差了,可这会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该不会又去找惢心了吧?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等凌云彻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 李玉回到耳房拿上一些补品和布料前往翊坤宫,他高兴的看着手上的红色绸缎,心想惢心看到这些或许会开心些。 江与彬为了更好的照顾惢心,整日不眠不休,除了熬药外,基本寸步不离地呆在惢心身边,终日劳累,他头上的鬓发肉眼可见的白了许多。李玉推门而入,将补品和绸缎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前。 她瘦了,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大大的眼睛突出,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面黄肌瘦已经不能形容惢心了,说她像死不瞑目的死人更为贴切。 “惢心,喝药吧。”江与彬一勺勺将药喂到惢心嘴边,可她就是不愿张嘴,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到枕头上。 就连李玉跟她说话,她也全当没听见似的。 李玉心疼,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残废的是自己,他恨金玉妍,也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李玉?”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李玉回头,一看是如懿,他立马擦干眼角的泪水,走到屋外,行礼道:“皇贵妃娘娘唤奴才?” 如懿往里瞥了惢心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惢心她还是老样子吗?” 李玉潸然泪下,“皇贵妃娘娘,惢心自打从潜邸起就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她事事以您为先,就连冷宫那样的地方,惢心也陪您呆了三年。奴才和惢心还有江与彬三人是同乡,相识多年,以前的惢心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姑娘,但是如今却让人害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奴才不明白,这样的好姑娘老天为何要这般残忍的对待她?还有害人的嘉贵人,虽然被降了位分,可是她还有皇子,东山再起也是迟早的事情。可奴才就是不甘心,这般心思歹毒之人,岂配为皇子之母?” 如懿沉默了。 李玉说的她如何不明白,金玉妍为了后位,不惜对她下重手,甚至利用女人最宝贵的名节来陷害她,最终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当真是可恶至极。她并不是没向弘历提议严惩,可是弘历忌惮玉妍身后的玉氏,只是暂时收了她的贵妃之位。 如懿撇撇嘴,“李公公放心吧,惢心的这笔账本宫早晚都会和她算的。只是贞淑自愿顶罪,皇上和本宫目前还无可奈何,但宫中的日子还长,总能抓到嘉贵人的错处,你且耐心等等。” 李玉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见李玉落泪,如懿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摘下腰间的帕子递给李玉,道:“别难过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惢心的伤。本宫还期待她能陪着本宫站在后宫的最顶端呢。” 李玉失了神,他木讷地接过帕子擦掉泪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之前陪着如懿进了冷宫,又是被人放毒蛇,下药,下砒霜的,这次又被人害的成了残废,下一次指不定就连小命都丢了。 绒花,一世荣华。可他送给惢心的绒花并没有保佑惢心。 他难以接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恳求道:“娘娘,您可怜可怜奴才吧,就算不怜悯奴才,您可怜可怜惢心吧,她跟在您身边十多年了,在延禧宫时就经常被阿箬欺负,好不容易熬成了您身边的大宫女,如今又变成了这副模样,简直生不如死。放她走吧,让她出宫,去寻找真正的自由吧。” 既然留不住,那便放她离开吧,只有这样惢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懿侧目,看着苦口婆心的江与彬,突然有些自责,喃喃道:“都怪本宫不好,当初惢心就跟本宫提过她和江与彬的婚事,本宫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也想多留她些日子,早知如此……哎……” 如懿是真的后悔了,她想尽力弥补惢心。 “放心吧,等惢心好了,本宫就去向皇上提赐婚的事情,让她和江与彬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到这话,李玉是开心的,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横竖都逃不出皇宫了,惢心要是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他也会真心为她高兴的。 李玉刚想答谢,如懿伸手拦住了他,“好了,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惢心是本宫身边的人,看见她这样,本宫心里也不好受。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养心殿吧,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应该事事以皇上为重,总是来翊坤宫看惢心像什么样子,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你好不容易爬上御前总管的位子就要拱手让人了。惢心在我这边,还有江与彬的照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是,奴才告退。”李玉行礼,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看了惢心一眼。 李玉走的匆忙,全然没注意迎面而来弘历。三宝想要提醒时,已经来不及了。一不留神竟直接撞了上去。李玉吃痛捂脸,刚想骂人,一瞧见是皇帝,立马吓得跪了下来,求饶道:“皇上恕罪,奴才刚刚失了神,这才……这才没瞧见……” 弘历脸色阴郁,沉声道:“你不是腹痛去了太医院么?怎么会在翊坤宫?” 见李玉脸上有泪痕,手里还拿着如懿的贴身帕子。 “奴才……”李玉的思维变得迟钝,面对弘历突如其来的问话,他脑子一时空白。 见到弘历的如懿,满心欢喜地跑上前搂住他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笑道:“皇上许久没来翊坤宫了,臣妾可想念您了。” 说着她眼神瞥向李玉,继续道:“刚刚臣妾见李公公急匆匆地从翊坤宫跑过,臣妾便让水枝叫住了他,一问才知道李公公腹痛已经好久了,您也知道江与彬一直在帮臣妾医治惢心,所以便请他进宫让江与彬替他瞧瞧了。” 弘历半信半疑地看着李玉,“是么?” 李玉始终低着头,漆黑的眸子弯如泓月,淡然应道:“奴才不敢欺骗皇上,奴才这几日总觉得腹胀,怕在殿前失仪,这才想去太医院瞧瞧。” 如懿没给弘历继续问下去的机会,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拉,撒娇道:“臣妾新得了一些好茶,皇上进去尝尝么。” 弘历的眉毛微微上挑,反握住如懿的手,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内心的喜悦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地流淌在心田间。 见弘历随着如懿进了屋,李玉才松了口气,额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珠,就连身上也被汗水浸湿了,进忠忙上前扶起李玉,没能让皇帝趁机将李玉贬走,他眉眼间尽是失望,却又不得不假装关心,就连语气里都满是担忧:“师傅您没事吧。” 李玉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是由于过度惊愕导致的,肃声回道:“我没事,今天多亏了皇贵妃啊。” 进忠有些紧张,担心李玉怀疑到他身上,他忙解释道:“师傅,奴才也不知道皇上会突然摆驾翊坤宫啊,不然一定通知您。” “为师没怪你。” 说完李玉便站到了屋外守门。 第54章 惢心喜梅 惢心出事后,如懿身边就没了可靠的人,于是便提拔身边的凌枝和水枝成了大宫女。 凌枝端上雨前龙井后便退了下去。 弘历端起浅浅抿了一口,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茶,真是好茶啊。” 如懿拿着帕子抿嘴笑,“皇上要是喜欢,臣妾就让水枝去准备一些给李玉,让他泡给您喝。” 看到弘历喜欢,如懿也高兴。 如懿在后宫中没什么朋友,她唯一所求就只有弘历的真心。从前她是青樱格格时,仗着家世可以任性,在潜邸横着走。可自从弘历当了皇帝后,她发现这一切都变了,姑母死了,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就连她在弘历面前说话也要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过她虽然性子孤傲,但是只要弘历肯放下身段来哄她,她就立马消气了,或许爱情能让人变得卑微,也难怪弘历会被后人喊“大清罪婿”。如果弘历知道他被自己的后人这般调侃,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从棺材板跳出来否认。 如懿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娇道:“皇上记得臣妾,臣妾很高兴。” 弘历搂着她,下巴轻轻地抵在如懿的额头上,“你高兴就好,惢心可好些?” 提及惢心,如懿就有些伤感,毕竟时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人了,就算是阿猫阿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她叹了口气道:“还是老样子,不肯喝药也不肯说话,就知道发呆。” 弘历目露惋惜,“也是可惜,惢心是个忠仆,不应该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她的伤江与彬怎么说?” “江与彬说能保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她的双腿和右手算是彻底废了,可能终生都要瘫痪在床上了。”说着如懿突然便推开弘历,跪了下来,恳切地说道:“皇上,臣妾想向皇上求个恩典。” “惢心这般模样,是断不能留在宫中伺候臣妾了,与其让她这般模样留在宫中,倒不如赐她一段姻缘放她出宫。” 弘历思索片刻,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 如懿知道江与彬对惢心的情谊,也相信他即使自己娶到的惢心是个废人,他也会竭尽所能去好好的爱她,但是她不能告诉弘历他们之间的感情,李玉是她和海兰联合提拔上去的人,而江宇彬也是因为惢心的关系才在皇帝面前混了个脸熟,一来二去之下,他的医术被皇帝发觉,弘历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才会让江与彬为他请平安脉。 可以说没有惢心,就没有今日的江与彬。 但是万一被弘历误会自己是故意利用惢心吊着江与彬为自己所用就不好了,如懿不敢担这个风险。所以唯今之计也只好先探探弘历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松口。弘历自然不清楚她的这些小心思。 “太医院的江与彬曾向臣妾开口求娶过惢心,只是冷宫三年,惢心为我吃尽苦头,本想留她几年好好补偿,却没想到害她被嘉……贞淑害成了这般模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出冷宫的时候就答应江与彬的请求呢。” “江与彬?”弘历笑了笑,似乎有些不满意,“江与彬的医术确实精湛,可是太医的前程渺茫,惢心对你忠心不二,你忍心将她交给一个毫无指望可言的人?” 如懿笑道:“前程虽重要,真心更可贵。江与彬喜欢惢心,臣妾曾经也向惢心征求过意见,她也没否认,又怎么不算两情相悦呢?皇上该不会想棒打鸳鸯吧?” “朕知道了,这件事还不急,等惢心好些了再说吧。”弘历故意岔开话题,他扶起如懿,牵着她的手坐下,“如懿啊,琅嬅已经离世大半年了,璟瑟也成了科尔沁的王妃,前段时间随驸马前往科尔沁探亲,如今又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不便远行,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朕身边最亲近的就只有你了。这段时间朕也考虑过了,原本是想等琅嬅丧期满了再立你为后,但是又怕这段时间会发生其他变故,所以立后的行程朕想提前,立在今年的七月初二,你看怎么样?” 七月初二?那不就是她嫁入潜邸成为侧福晋的日子么,如懿鼻头一酸,感动地一塌糊涂,完全将惢心和江与彬的赐婚的事情抛诸脑后。 她挽着弘历的胳膊,开心地不得了,笑道:“好,一切都听皇上的。” 俩人正腻歪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冬天就快过了,倚梅园的梅花也快凋零地差不多了,微臣好不容易找到两株完好无损地来送给……” 原来是凌云彻啊。 “咳咳——”由于皇帝在,李玉不敢出声,只能用咳嗽声来提醒凌云彻。 凌云彻一抬头就看见李玉和进忠一左一右站在殿外。见进忠那副奸人相,凌云彻瞬间黑了脸,朝进忠问道:“你怎么在这?” 进忠扬起下巴,丝毫没理会凌云彻。 “凌大人,别无理。”李玉轻声提醒。 但凌云彻就像傻子一样,完全没明白李玉的意思,他捧着红梅走到李玉面前,勾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来看惢心姑娘?” 李玉有些绝望,凌云彻是不是想害死他啊? “皇……皇上……” 弘历牵着如懿的手从殿内出来,凌云彻敛起笑容,立马下跪,“微臣给皇上,皇贵妃请安。” 之前就听说过凌云彻和惢心的事情,他当时还有些不信,觉得凌云彻不可能会看上残废了的惢心,但今日一见,他相信了。 弘历收回手,怔愣地看着凌云彻手里的红梅,“凌云彻你好大的胆子,不在御前伺候,跑去倚梅园折梅。还敢在翊坤宫大声嚷嚷。看来上次的二十大板是打轻了。” 凌云彻呼吸一窒,握紧手中的红梅,临危不惧道:“回皇上,微臣是听说了惢心姑娘忠心护主的事情,心中敬佩,又听宫中女官说起她最近食糜不振,有了轻生的念头。皇贵妃曾施恩于微臣,惢心姑娘又是皇贵妃身边的侍女,微臣于心不忍,才去倚梅园折梅送给惢心姑娘,希望她能开心些。” 翊坤宫突然安静下来,除了自身的喘息声之外,再无任何声响,似乎就连风吹草动都被刻意抹去了似的。凌云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裤腿被地上的薄雪打湿,沁骨凉意随着膝盖攀上背脊。 弘历负手而立,漠然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惢心不会也喜欢梅花了吧?” 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弘历话里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一幕打的如懿措手不及,这一幕就像不时凭空出现地小石子,“啪嗒”一下砸在如懿的心脏上,不疼,但冷不丁让人吓一跳。 如懿解释道:“皇上,凌侍卫这段时间确实经常过来翊坤宫看惢心……” 话音未落,弘历将手搭在如懿肩上,笑道:“朕都明白。” 第55章 鸳鸯错 如懿心里打了个寒颤,抬手向着天幕望去,却发现头顶一片漆黑,看来是要下雨了。 很快弘历带着李玉和进忠离开了翊坤宫。 凌云彻捧着红梅跪在地上,目送弘历离去。 “娘娘?”过了良久他才唤道。 如懿回神,她在想弘历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会怀疑她和凌云彻有私情吗?如懿懊悔,早知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收凌云彻的花。 她本来就是利用凌云彻的,她知道魏嬿婉心里有凌云彻,谁让她抢走了弘历,后宫女人本就多,能分给如懿的爱就芝麻大点,偏偏魏嬿婉还不满足,非要进后宫跟她抢,为了让她难过,她就故意和凌云彻亲近,想气死嬿婉。 不过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或许如懿看不清,但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在享受,享受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她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就连当初的海兰都劝诫过她离凌云彻远点,可是如懿并不在意,直言她和凌云彻只是知己。 如懿唉声叹气道:“凌云彻,以后别送红梅了。” 凌云彻一惊,问道:“娘娘不喜欢了吗?” 如懿微微颔首,回道:“喜欢,但是皇上会不高兴的。” 如懿的话凌云彻明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今日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势已停,树叶上的水滴不断下滑并坠落,发出一种寂寥而孤寂的声音。 回到养心殿后,弘历一言不发地坐在龙椅上。 巨大的气场压得李玉喘不过气来,进忠也敛声屏气缩在一旁不敢动弹。 没人知道弘历在想什么。 瞥见李玉的模样,弘历抬眸,半开玩笑地说道:“李玉?” “奴才在。”李玉的心“咯噔”一下,好像走在悬崖边的人突然一脚踩空了似的,他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忙紧紧地握紧拳头,低着头上前。 “替朕研墨吧。” “是。”李玉拿起砚石磨了起来,他小心翼翼道:“皇上今天是要作画吗?” 弘历在一番左思右想后,忍不住出口说道:“李玉你觉得凌云彻这人怎么样?” 李玉紧张地手一顿,心脏顿时揪紧,笑着说道:“凌大人武功好,又救过孝贤皇后和皇贵妃,自然是极好的。” “那惢心呢?” 李玉不知道弘历为什么会问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他还是照实回答,“惢心姑娘的忠心日月可鉴,如今却被人害的终身残疾,实在可惜。” 弘历缓缓地陷入了沉思。 他提笔,自顾自地写了些字,半晌,他才说道:“你倒是挺为他们说话的。” 李玉背脊发凉,连忙跪下,“奴才不敢,但是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 弘历笑道:“朕知道。皇贵妃曾向朕提过一个恩典。朕觉得可行,你拿着这份圣旨去翊坤宫,里面是朕对惢心的赏赐。还有你让皇贵妃好好照顾惢心。” 李玉双手接过圣旨。 领着圣旨退出了养心殿。 进忠抬眸看着李玉的背影,突然听见弘历喊到自己的名字,他猛地转身,走到弘历面前,“奴才在。” 弘历起身,递给进忠另一道圣旨,道:“朕决定升凌云彻为一等侍卫,并让他择日迎娶惢心。” 听到这话的时候,进忠完全懵了,就连如何接过圣旨走出的养心殿他都不记得。 他盯着手里的圣旨,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出好戏。 接到圣旨的凌云彻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他和惢心? 皇上怎么会让他迎娶惢心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见凌云彻出神,进忠好意提醒道:“凌大人为何不接旨?” “是你这个奸佞的小人是不是?”凌云彻起身,一把夺过进忠手里的圣旨,他揪住进忠的衣领,帽子从他头顶滑落在地。 进忠怕死,但是他却不怕凌云彻。 他知道凌云彻不会,也不敢杀他。他慢慢地掰开凌云彻的手指,拍了拍被他碰脏了的衣领。 怪笑从进忠紧抿的唇间溢出,像是被压抑许久后的爆发。他的眼睛眯成条缝,目光如毒蛇般阴冷,闪烁着邪恶,阴阳怪气道:“奴才哪有这本事啊,这不还是凌大人您,不好好在皇上身边当差,总是喜欢往翊坤宫跑。”他凑到凌云彻耳边,道:“您学李玉也就算了,偏偏好了伤疤忘了疼,您私会谁不好,偏偏……” “住口。”凌云彻捏紧拳头,怒斥道。 进忠微微一笑,“哟,奴才不过说您去找惢心,您竟然生气了?难道您去翊坤宫找的人不是惢心姑娘?” 凌云彻松开拳头,转过身,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进忠是个聪明人,他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会被看穿,到时候反而连累了如懿。 “休要胡言,我去看的当然是惢心。” 如果他真的娶了惢心,他离如懿就真的越来越远了。 原本他还能时不时去翊坤宫看看如懿,但是等他有了妻子后,他就不便再往翊坤宫送红梅了。 他又不敢抗旨,凌云彻的心一下子就坠落到了谷底。 李玉喜滋滋地来到翊坤宫宣读圣旨,本以为圣旨里的内容是让江与彬迎娶惢心的,如懿带着宫里人和江与彬齐齐跪在院中听旨。 但当李玉打开圣旨时,他体内的血突然冷了下来,身形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险些没站住,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只是脸色已然煞白。 如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催促道:“李玉,怎么了?” 李玉定了定神,磕磕巴巴地念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翊坤宫惢心,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忠心护主,朕将其赐婚于御前一等侍卫凌云彻,钦此。” 等李玉念完,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翊坤宫谁不知道惢心和江与彬的事情,大家都默认为他们是一对,但是为什么皇帝会把惢心赐给凌云彻呢? 江与彬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为什么?惢心的命已经很苦了,皇上为什么还要这般对她,剥夺她嫁给心爱之人的权利? 他恨,真的好恨啊。 他双眼猩红,用力地捏紧拳头。 水枝扶起如懿走到李玉面前。 她实在不敢相信,凌云彻和惢心并无交集,皇上怎么会下这般旨意,她着急道:“李玉,这是怎么回事?本宫明明和皇上说过惢心喜欢的是江与彬。不行,本宫要去问问皇上。”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江与彬,自信满满道:“江与彬你放心吧,本宫不会让惢心嫁给凌云彻。” 江与彬麻木地转身回了房,连句谢谢都没有。 为了让惢心睡得安稳些,他在出门前点了安神香,所以刚刚的圣旨惢心并没有听到。 他在惢心边上坐了下来,握着惢心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恬静的脸庞。如果能这么看她一辈子该有多好。 可惜皇帝的旨意已下,单凭如懿是不可能让皇帝收回圣旨的。 仔细想想,他拜托,求过皇贵妃的事情,她似乎一件都没有办成过,究竟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想帮? 第56章 恨,恨,恨 就连将惢心嫁给他这样的小事如懿都做不到,更别说让她帮惢心报仇了。 恐怕这个时机等他死了都不一定等得到吧。 突然在江与彬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轻轻抚摸着惢心的脸颊,眼里尽显柔情,自责道:“这个仇皇贵妃左右是帮不了我们了,皇上为了玉氏暂时也不会动嘉贵人。他们不帮,那就我来动手吧。” “惢心,这辈子我们是有缘无份了,凌云彻是个好人,皇上把你嫁给他,我放心,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江与彬是个孤儿,当初领他进宫的师傅也去世了,若是他犯了灭九族的大罪,皇上也不至于拉他的家人出来鞭尸吧。 这个仇他要找机会亲自报。 如懿拿着圣旨气势汹汹地跑到弘历面前。 她赌气地将圣旨扔在弘历桌上,然后提了提裙摆,一屁股坐了下来,瞪大眼睛,盯着弘历看了许久。 对于如懿这副没规矩的德行,弘历早已见怪不怪了。他抬头瞥了如懿一眼,微微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拾起一旁的白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皇上您还笑。为什么要下这般旨意,臣妾早就告诉过您,惢心心仪的人是江与彬,您为何还要将她许配给凌云彻,您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如懿不服道。 弘历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如懿身边,拉住她的手哄道:“朕也是为了惢心好,江与彬不过是太医院里的一个小太医而已,能有什么前途,倒是凌云彻是朕身边的御前侍卫,朕刚刚才把他升为二等侍卫,如果他能在朕身边好好干,将来朕再给他升一等,等他做出成绩,惢心也能得个诰命夫人不是。” 如懿说道:“可是他们之间并无感情啊。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弘历道:“感情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惢心虽然对凌云彻暂时没有感觉,但昨日在翊坤宫朕可是亲眼瞧见凌云彻去你那给惢心送红梅的,自从惢心受伤后,朕瞧着凌云彻跑翊坤宫就比较勤,难道他去翊坤宫是另有目的?” “又或许凌云彻嫌弃惢心残了?” 如懿忙摇头,生怕自己再被弘历误会。 她不是感觉不到凌云彻的心意,其实在魏嬿婉成为答应,凌云彻自暴自弃那时,她跑去劝他振作起来后,就发现凌云彻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不是朋友之间的欣赏,反而带了一种想占有她的欲望。 连海兰都看出来了,但为了保持俩人的友谊,如懿并未把话挑明。她想,如果把惢心嫁给凌云彻,那么就可以断绝凌云彻对自己龌龊的思想,到时候她在对李玉和江与彬卖卖惨,让他们彻底恨上金玉妍,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懿想明白了,她跪下替惢心谢恩,“惢心腿脚不便,臣妾就替她谢恩吧。” 弘历扶起如懿,“你能明白朕就好。” 站在门口当差的凌云彻将养心殿里传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初他为了练好武功,没日没夜被人狂揍的时候没哭,嬿婉为了前程和他分手时,他心里虽然难过,但也终究没落泪,如今亲耳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想让他去娶另一个女人,他哭了。 他仰头望天,想让眼泪倒流,可终究于事无补。 如懿出来的时候,他赶忙擦掉眼泪。 经过凌云彻身边,如懿笑着向他道喜。 凌云彻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拱手道:“多谢皇贵妃。” 他们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嬿婉听说后,心里难受的很,整日将自己锁在永寿宫内喝起了闷酒。澜翠看着着急,便赶紧让王蟾去请兰绮过来劝劝。 婚期将至,翊坤宫上下都对惢心隐瞒了她和凌云彻的婚事。直到内务府送来婚服,惢心才知道自己像件物品一样被皇帝赐给了凌云彻。 她拼命喊着要见如懿。 凌枝被吓坏了,立马去找了如懿过来。 “为什么?我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意满足我?皇贵妃娘娘,您曾经答应过奴婢的,会找机会让奴婢跟江与彬在一起的,为什么要食言?奴婢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惢心一下子把这些年的不满都吼了出来。 在冷宫那几年,惢心明明可以不用跟着如懿进去,她原本只是想客气一下,没想到如懿想都没想就将她一起带进了冷宫。 冷宫那地方是人住的么?房屋都是破的,饭菜都是馊的,如懿明明被贬为了庶人,但她依旧过的体面。 她成天戴着护甲,脏活累活都是惢心干。 最夸张的是,冷宫里有很多那种得了疯病的女子,成天对如懿喊“皇上好”。 如懿也不拒绝,反倒挺享受的。 惢心脑海中回忆着以往种种,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生过的挺不值的。从前受阿箬欺负,如懿总是让她让着些阿箬。后来她被诬陷和安吉大师有染,也是如懿将她推进了慎刑司,让人有机可乘打断了她的手脚,如今又要把她嫁给凌云彻。 她不是没长眼睛,她看着出来如懿和凌云彻之间不清不楚的情谊。 所以惢心认为如懿是为了拴住凌云彻的心,才想利用她这个废人的。 如懿叹了口气,解释道:“惢心,本宫知道委屈你了,本宫也向皇上提过你个江与彬的婚事,可皇上说江与彬跟你不太配,想在考虑一下。可谁知仅过了一天,他就把你赐婚给凌云彻了。本宫也找过皇上,但是……” 虚伪,真是虚伪。 惢心突然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过的实在太委屈了。 如果可以回到潜邸,她宁可饿死街头,都不愿留在如懿身边。现在想想,与如懿交好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 阿箬在冷宫上吊自尽,纯贵妃被皇帝厌弃,海答应被褫夺封号,禁足于延禧宫。 她甚至怀疑连宜修皇后也是不是被她克死的,毕竟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都不曾出事,自从如懿进宫她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就连惢心都没能幸免。 然而下一个会是谁呢?是青梅竹马的皇帝还是对她心生爱慕的凌云彻? 惢心突然有些期待,她很想看看,究竟谁比她更倒霉。 第57章 月亮情 听着惢心的笑声,如懿觉得有些瘆人。 她继续安慰道:“惢心,其实凌云彻也没什么不好的,本宫知道你心仪江与彬,但皇上旨意以下,谁都改变不了事实,你就放下心来,嫁给凌云彻好好过日子吧。本宫会帮你准备好嫁妆,将你从翊坤宫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 “其实凌云彻也挺不错的,本宫相信他会好好待你的。” 他好,你为什么不嫁。 惢心紧抿着唇,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如懿,如果她的右手能动,她铁定起身甩如懿一个巴掌。 可因为身体原因,她什么都做不了,惢心闭上眼睛,索性不再看如懿,她怕自己多看一眼,会忍不住杀了如懿。 惢心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奴婢累了,皇贵妃娘娘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我让凌枝炖了鸡汤,你等会喝点再睡。” 如懿起身离开,出门遇到凌枝,便让凌枝赶紧将鸡汤送去给惢心。 凌枝进屋,将鸡汤放在桌上,拿过一旁的小碗舀了几勺,拿起勺子走到惢心面前,柔声道:“惢心姐姐,奴婢伺候你喝汤吧。” 惢心蠕动了几下,凌枝放下鸡汤,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惢心脑后,然后舀起一勺鸡汤想喂进她嘴里,惢心伸出左手推开,摇头道:“我不想喝,凌枝,你把头凑近些,你头上有根稻草,我帮你拿掉吧。” 凌枝是个没心眼的姑娘,别人说什么她就听,直接把头伸到惢心跟前。她头上哪有什么稻草,趁她不注意,惢心取下了她头顶的发簪,悄悄藏到被子底下。 最后她摸了摸凌枝的头,笑道:“是我看错了。”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奴婢好像又看到了从前那个爱笑的惢心姐姐呢。”凌枝说道。 小姑娘的嘴巴真甜。 可惜却生在了紫禁城里,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惢心笑了笑,“傻丫头,听姐姐的话,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跑出紫禁城,如果不能,就想办法离开翊坤宫。” 凌枝不解,明明皇贵妃对他们都很好,为什么要离开翊坤宫呢? 江与彬背着药箱走了进来,凌枝俯身道:“江太医这么晚了还来给惢心姐姐施针吗?” 凌云彻放下药箱,接过凌枝手中的鸡汤,淡淡道:“是啊,毕竟也没多少日子了。凌枝你先下去吧,我陪着惢心就好。” 凌枝回头看了一眼惢心,惢心泛着泪光,将头瞥向一旁,不愿再看江与彬。 凌枝识趣地退了出去,关门时,她看到江与彬贴心地喂惢心喝汤,她难过地摇了摇头。 多好的一对啊,如果惢心还没残废,也没被皇帝赐婚给凌云彻,她和江与彬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啊。 可惜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难得惢心会愿意吃些东西,江与彬心里高兴,又喂了惢心两碗,直到惢心喝不下为止。 惢心推开碗,说道:“江与彬你不该来的。” 江与彬垂眸,“对不起惢心,都怪我没用,没能早点有出息将你接出宫。” 惢心摸着他的脸颊,“不怪你,是我没有这个福气,江与彬,忘记惢心吧,将来娶一个正常的女人当妻子。” 江与彬握着惢心的手,将她的手抵在唇边,似在亲吻,泪水洗过的瞳仁清澈透明,他声音渐渐低下来,眸中尽是宠溺的笑,“我的妻子只有惢心,也只会是惢心。” 朱唇微启,言不发而情已浓。 惢心将头靠在江与彬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过了今晚她就会让自己死去。因为她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哪怕只是逢场作戏。皇帝虽然下了圣旨,但这具身体是她自己的,她还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生死。 只是她舍不得江与彬,她想在临死前为江与彬穿一次婚服,他想让他看到自己漂亮的一面,哪怕她死了,江与彬也能记得她穿婚服的模样。 当惢心向江与彬提出的时候,他当然没有拒绝。 内务府送来的凤冠霞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他拿过婚服,脱掉惢心身上的里衣。结果露出的不是洁白无瑕的背,而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江与彬粗糙的手指在惢心背上不断来回摩挲着,突然一滴泪落在惢心的伤疤上,他恨自己为什么保护不了惢心。 惢心抬眸,笑着说道:“很丑吧?” 江与彬这才擦干眼泪,帮惢心穿上了嫁衣。 她身上的喜服是暗色调的,并无多少珠饰,长长的裙摆,暗绯色的喜服借着几缕暗淡的光,竟也有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江与彬抱着惢心来到铜镜面前,这一刻惢心竟然有些庆幸,在慎刑司的时候他们没拿烙铁烫伤她的脸。 梳妆台前,江与彬替她梳着发,铜镜衬映着美人的倒影,精致的凤冠,绯红的嫁衣,红唇皓齿,千娇百媚,仿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瓣。 他们对着月亮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 除了周公礼,夫妻间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 彼此都很享受最后的时光。 惢心渐渐沉睡过去,江与彬将她抱回床上,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惢心,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若是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说完江与彬便离开了。 他说的话惢心都听见了。 她拿出藏在棉被底下的发簪,本想了结自己的,但无奈怎么都下不去手,她怕自己死了后,江与彬也会跟着殉情。 倒不如留着一条命,就算不能在一起,偶尔能见到对方也是好的。 惢心扔掉手中的发簪,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离开后的江与彬并没有回太医院,反而来到了关雎宫。兰绮刚从永寿宫回来,看到江与彬坐在角落里。 许久未见,他似乎老了许多。 “小主,好像是江太医在那。”季桃说道。 季桃扶着兰绮走到江与彬面前,“江太医,你怎么会在这?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本宫吧?” 江与彬面无表情,却依旧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微臣见过诚嫔娘娘。” “小主若是有空,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绮没有拒绝。 把江与彬带到了主殿,让季桃上了茶。 “江太医有话就直说吧。” 江与彬看了一眼兰绮身后的季桃,兰绮见状,让季桃退了下去。 “这下可以说了吧。” 江与彬直言不讳道:“微臣想请小主帮微臣一个忙。” “哦?”兰绮突然来了兴致。 她和江与彬并没有什么交集,兰绮知道江与彬是如懿身边的人,如今他求不得皇贵妃,却来找她一个小小的嫔,想必一定是为了惢心的事情吧。 难不成是想让兰绮去找皇帝退婚? 这她可做不到。 兰绮抿了口茶,幽幽道:“江太医是想让本宫去求皇上收回让惢心姑娘嫁给凌云彻的圣旨吗?”她摇头道:“这本宫可做不到。” 第58章 稚子无辜 “不。”江与彬突然激动起来。 “求小主,帮微臣报仇。”江与彬双膝跪地,声音低沉。 兰绮手一抖,茶盏险些从手中滑落,她压低声音,故作镇定道:“江太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江与彬抬起头,眼中的悲伤被一抹决绝所取代,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微臣当然知道,在这皇城中,奴才们的命,在那些人眼里,如同蝼蚁般轻贱。” “可他们都忘了,奴才也是人。”江与彬猛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嘉贵人草菅人命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难道就因为她是玉氏的贵女吗?” “微臣实在不服,既然皇上不惩罚她,天不取她性命,那便由微臣来取。”江与彬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加注在惢心身上的痛苦,我定要千倍万倍讨回来。” 兰绮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太医,此刻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谋害嫔妃,可是死罪。 难道他就不怕? 兰绮不禁有些好奇:“后宫嫔妃众多,你为何偏偏找上本宫?要说亲近,惢心姑娘可是皇贵妃身边的人,想必她的关心不会比江太医少吧。” 皇贵妃? 那个只在乎爱情的女人,江与彬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 江与彬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因为微臣从小主眼中,看到了对嘉贵人的恨意。” 兰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她没有解释,只是淡淡一笑:“你觉得本宫恨嘉贵人?” “不管小主对嘉贵人有没有恶意,难道除掉一个劲敌,对小主来说,也并非坏事,不是吗?”江与彬反问道。 他可不信后宫的女人对后位不感兴趣。 兰绮突然对江与彬有了些赞赏,这个看似木讷的太医,实则心思缜密,竟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笑着,眼神中有对江与彬的同情,也有对如懿的可悲。 明明在她身边的人个个本事不凡,可惜了这些人的才华,竟然为了一个恋爱脑卖命,死的死伤的伤,谁都没有讨到好处。 “你想怎么做?”兰绮终于问出了口。 江与彬垂眸,这个计划是他临时起意的,并没有想好,只说:“微臣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只求小主在微臣有需要的时候,帮微臣一把就可。”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地保证道:“微臣保证,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也绝不会连累小主。” 兰绮没有立刻答应,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本宫考虑一番吧。” 江与彬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兰绮需要时间权衡利弊,他也不再多言,起身行礼后,悄悄退下。 明月当窗,夜色如画。轻柔的夜风吹过树梢枝头,月影细碎,闪耀着碎银般的光芒。 光影交错间,映着零落的飞花残红,突然一道身影闪过。 “素练。”兰绮轻声唤道。 素练从门外闪身而入,兰绮一早就知道她躲在门外偷听,此刻素练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诚嫔娘娘,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何不直接答应江太医?” “难道你忘了金玉妍是如何借刀杀人,还想杀人灭口的么?若是她将来登临高位,恐怕后宫永无安宁之日啊。”素练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愤恨。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连痛苦和那些回忆也会随着一把火彻底变成一堆灰。 所以死并没多少可怕,亲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慢慢地失去,那种抓不住的无力感,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 素练是她用萦思的命从阎王手里抢过来的,兰绮深知皇帝的手段,她手里掌握的证据当然可以直接让金玉妍身败名裂。但她不过是玉氏一个可悲的贡女罢了,玉氏丢了这颗棋子,还会送来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 死对金玉妍来说实在便宜她了。 除了玉氏,金玉妍最在乎的就是孩子。 兰绮瞬间有了主意,她写了张纸,让季桃偷偷送去太医院交给江与彬。 素练扶着兰绮出门,月光透过树梢在兰绮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笑意在暗影中若隐若现。 素练说道:“小主是想借江太医的手除掉九阿哥?” 兰绮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素练,似在装傻,“除掉?那不是江太医想为惢心报仇才记恨上的嘉贵人么,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素练呼吸一滞,她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背脊发凉,重重地吸了口气。 她一点都看不透兰绮,明明长着张温顺的脸,却有一颗毒辣的心。 若是孝贤皇后还在世,绝不可能是兰绮的对手。 “素练,你知道本宫为何不动金玉妍吗?”兰绮说道。 素练迟疑一阵,低声道:“奴婢不知。” 兰绮垂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素练,想为皇后娘娘报仇,咱们就一定得沉住气。” 素练咬牙压下心中翻涌得仇恨,迎上兰绮的目光,点了点头。 夜晚的官道,四处掌灯,幽静无声的石子小道上一片亮堂。 “江太医留步。” 季桃好不容易才追上江与彬。 江与彬回头,见季桃脸上发红,忙跨步上前道:“季桃姑娘有事?” 季桃从袖口拿出兰绮写的字条交给他,缓缓道:“这是诚嫔娘娘让奴婢交给您的。” “娘娘可还说了什么?”江与彬问道。 季桃迟疑半晌,斟字酌句地说道:“江太医若是看完,还请将这字条销毁,免得落入贼人手里。” “微臣明白,还请姑娘告诉娘娘,请她安心。”江与彬收好字条,向季桃拱手道:“晚上路黑,姑娘路上小心。” 季桃向江与彬行了礼,便转身回了关雎宫。 回到屋内,江与彬点上蜡烛,他拿出字条,借着烛光看了起来,只见字条上只写了短短五个字:九阿哥病重。 看完后,他将字条靠近烛火,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 他懂了。 嘉贵人看重玉氏,一心想为了玉氏往上爬,想做皇后,为母族争光。她膝下皇子众多,如果九阿哥不幸夭折,那些对嘉贵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惢心被打成残废,嘉贵人是罪魁祸首,但皇帝同样也是帮凶。毕竟九阿哥生来体弱,只要他稍稍用点计,就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他。 就当是报应吧。 夜幕下,闪电频繁闪现,雷声隆隆,如同战鼓震撼,令人热血沸腾。狂风肆虐,吹开了永瑾屋内的窗门,同时吹灭了屋内的烛火。照顾永瑾的乳娘刚想去关窗门,由于天太黑,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一不小心打翻了床边的木架。 木架刚好砸在永瑾的摇篮上,吓哭了永瑾。 玉妍听见哭声,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跑到永瑾的房里。 丽心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烛火,也急切地往永瑾屋里赶,“小主,天凉,您先将衣服披上吧。” 宫女们瞻前顾后的,又是关窗又是点蜡烛。 乳母轻轻摇晃着哭得脸色发紫的永瑾,瞧见玉妍,她立马跪了下来,生怕玉妍动怒,让人把她拉去慎刑司挨板子,“奴婢请嘉贵人安。” 玉妍从乳母手里抢过孩子,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永瑾乖,额娘在呢。” 丽心放下蜡烛,将披风披在玉妍身上。 “丽心,永珹和永璇怎么样了?” 丽心安慰道:“小主放心,奴婢已经让人过去看四阿哥和八阿哥了。” “那就好。”玉妍这才稍稍放下心,却看到永瑾一张小脸紫的厉害,像是快要哭窒息过去了似的。 “永瑾你别吓额娘啊,这是怎么了?”玉妍急道。 乳母起身,小心翼翼地掀开永瑾的襁褓,皱眉道:“小主,九阿哥怕是受到惊吓了,您快让人找太医来瞧瞧。” “丽心,你快去找人去通知皇上,还有把齐太医找来,快去——” “是。”丽心来不及多想,拿过伞便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有李玉拦着,丽心并见不到皇帝。 怕永瑾出事,丽心直接跪在李玉面前,求他看在皇家血脉的份上进去通报皇上一声。 如果是金玉妍,李玉铁定是不会管的,虽说是为娘的作孽,但稚子无辜。李玉还是进去通报了。 第59章 心悸犯 弘历听说永瑾病了,心里也急地不得了,他膝下的皇子不多,虽然嘉贵人人品不端,但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他放下奏折,立马摆驾启祥宫。 等弘历到启祥宫的时候,如懿正好也赶了过来。 玉妍不知道发什么疯,抱着永瑾不肯让江与彬为其看病,任由他哭,甚至大骂如懿让她滚出启祥宫。 见到这场闹剧,弘历阴沉着脸进门,“嘉贵人,你又在闹什么脾气?永瑾不是病了么?为何不让江太医看?” 看到弘历,玉妍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跑到弘历面前跪下,她的面庞如画,就连哭都是那般美丽,泪水如画笔下的墨色,悄然晕染开来,每一滴都仿佛承载着她的心事。 “皇上万安。”如懿端庄地走到弘历跟前行礼。 弘历说道:“皇贵妃怎么也在啊?” 如懿站稳脚跟,轻颤着睫毛,缓缓道:“今天江太医来翊坤宫看平安脉,臣妾送江太医出去时,瞧见启祥宫的蓠芸神色匆匆地往太医院赶,臣妾叫住她一问,才知道九阿哥病了的事情,便带着江太医来到启祥宫看看,谁知……” 如懿的解释鲜明,倒更显得玉妍无理取闹了。 玉妍不甘示弱,朝如懿吼道:“你胡说,你会这么好心?”她嗓音哽咽,眉头紧皱了一下继续道:“你恨我,恨我利用安吉大师的事情陷害你,害得你身边的惢心断腿断手成了废人,所以你要报复我,想要伤害我的儿子,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江与彬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成拳,就连弘历都黑了脸,金玉妍是不是脑子坏了?敢用皇子的性命来赌气。 永瑾的哭声越来越孱弱,他让李玉和进忠上前抱走永瑾。 玉妍挣扎着,却也于事无补。 “你们要干什么?把孩子还给我。”玉妍爬到弘历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皇上,还是等齐太医来吧,皇贵妃居心叵测,她一定是想害死臣妾的孩子呀。” “江与彬,你先去给九阿哥瞧瞧吧。”如懿说道。 江与彬领命,抱着药箱便进了屋。 弘历叹了口气,玉妍是永瑾的母亲,他理解一个当母亲的心,他伸手扶起玉妍,又看向如懿,道:“如懿啊,嘉贵人爱子心切,想必不是有意要冲撞你的,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如懿笑笑,“怎么会,嘉贵人的心情臣妾明白。” 很快江与彬出来。 他撩起衣卦,半跪在地。 弘历瞬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道:“九阿哥怎么样了?” “回皇上,微臣已经给九阿哥施了针,已经没事了,不过……”听到江与彬的话还未说完,玉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江与彬继续道:“九阿哥体弱,生来就有心悸,今日又被这么一吓,心悸犯了,可得好好养护才是,不然恐怕很难养大。” 玉妍听到这个结果,差点晕过去,好在丽心扶住了她。这可是她拼了命才生下的儿子,他不能死。 多一个皇子,继承江山的可能就越大。 “需要如何养护?”如懿问道。 “九阿哥的居所必须安静,段段不可再让他受到惊吓,不然心悸一犯,恐怕回天乏术。” “江与彬,朕命你务必好好医治九阿哥。” 江与彬拱手道:“微臣定当不负所望。” 玉妍看到永瑾恢复正常的脸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她摘去护甲,摸着永瑾的额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永瑾平平安安地。 永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他轻轻拉扯着玉妍的衣角,担忧地看着她,安慰道:“额娘,你怎么哭了?永珹给你擦擦。” 玉妍抱着永珹哭了起来。 见永瑾没事,弘历和如懿也离开了启祥宫。 俩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宛如当年弘历和琅嬅那般,真没想到进过冷宫后的如懿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并且快被立后了。 弘历开口道:“惢心和凌云彻的婚期快到了吧,惢心是你身边的人,朕确实有些对不住她,你多给她备些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凌云彻。” 如懿点点头,道:“皇上放心,臣妾会的。” “惢心的婚事过后,便是封后大典了。嘉贵人为朕生了三个阿哥,永瑾身体又不好,所以朕想晋她为嫔。” 如懿虽心有不悦,但玉妍已经受过惩罚了。她也马上被册封为后了,要是此时她说不愿意的话,皇上肯定会生气的。不过是个嫔罢了,她可是皇后,云泥之别。 她笑道:“皇上决定就好,臣妾并无异议。” 初八这天,翊坤宫张灯结彩,布满了红色绸缎,妃嫔们滔绎不绝地进出翊坤宫的大门,大部分都是给如懿面子,做做样子罢了,并不是真心来道贺的。 凌枝和水枝帮惢心梳妆打扮。 凌云彻胸前戴着大红花早早来到翊坤宫接亲,实际上他只是想和如懿多待一会罢了。 难得嬿婉也来了,大老远的看见凌云彻,她上前大方地和他打招呼,谁知凌云彻并未给她好脸色看。 嬿婉心里委屈,但依旧笑着祝贺道:“云彻哥哥,恭喜啊。” 凌云彻将头扭到一旁,冷言道:“谢谢。” “云彻哥哥,你送我的戒指……丢了。”嬿婉摸着空空的手指,落寞道。 “丢了就丢了吧,微臣与小主从此一别两宽,凌云彻在这里祝小主步步高升,早点得到你想要的。” “令贵人和凌大人在说些什么呢?”如懿从屋内出来就看见俩人呆在一起说悄悄话,她笑着上前问道。 嬿婉行礼,“嫔妾请皇贵妃娘娘安,嫔妾与凌侍卫是旧识,他今日成亲,嫔妾来祝贺一番。嫔妾还有事,就不打扰凌侍卫了。” 说完嬿婉便忍着泪退了下去。 见到如懿的凌云彻立马换了付嘴脸,立马上前谄媚道:“皇贵妃。” “等急了吧,惢心马上就好。” 凌云彻可不管什么惢心,四心的,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根梅花木簪,递给如懿。 “小小心意,这是微臣自己做的,有些难看,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他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簪子如女子手中的帕子一般,是极为私密的东西,一般是男子或女子示爱才会送出的物品。 凌云彻的举动这般明显,如懿像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般不懂世事,她收下木簪,笑道:“很好看,凌侍卫有心了。” 第60章 出嫁 见如懿收下木簪,凌云彻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对对方有情,他刚想问如懿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时,绿筠走了过来。 可心呈上贺礼,绿筠笑道:“凌侍卫可真是命好啊,三番五次救过皇上的妃嫔,就好像后宫女子出事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般似的。本宫真心祝福你和惢心呢,同这同命锁般,夫妻同心呢。” “凌侍卫对惢心姑娘的情在这宫中谁不知啊,别说其他宫女了,连本宫都羡慕呢。”蕊姬也跑过来凑热闹。 “微臣请纯贵妃娘娘,玫妃娘娘安。”凌云彻行礼。 惢心养病的这段日子,如懿免去了后宫来请安的礼节,倒是很久没见到蕊姬和绿筠了。 自从蕊姬收养了永瑢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似从前那副愁眉苦脸的病态样了,倒是和当初刚进宫的时候有些像。 绿筠也没有因为永瑢恨上蕊姬,俩人倒更像是一对好姐妹。 如懿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心。 她看了一眼周围,却发现意欢不在,便问道:“意欢呢?” “舒嫔姐姐身体不舒服,皇贵妃不会怪罪吧?”兰绮带着贺礼进门,解释道:“虽然姐姐因病来不了,但是这贺礼却让臣妾一并带来了,皇贵妃不会怪罪吧?” “怎么会,既然病了,就让舒嫔好好休息吧,本宫去看看惢心,你们自便。” 说完如懿便离开了。 良久,惢心终于穿好嫁衣,戴上金冠玉钗,由水枝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她面容白皙精致,翡翠玉耳坠子透亮,微微晃动着。冠上金流苏垂在她的细肩,红绸嫁衣绣工精致,袖口两只蝴蝶追逐,金线昳丽。 可惜的是新娘脸上并没有笑容。 也是,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又怎么开心的起来呢。 一旁的玉妍也是被迫营业,要不是皇上下旨,她才不会来参加一个奴婢的婚礼呢。 翊坤宫中只有如懿在自我感动下落了两滴泪。 她半蹲在惢心面前,接过凌枝手中的红盖头,哽咽道:“惢心,本宫是真的舍不得你啊,可是你终归是要嫁人的,凌云彻是个不错的人,本宫相信他会对你好的,以后你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吧。” 惢心目光涣散,隔着如懿她看到了躲在殿外来送她一程的江与彬,她才稍稍有了些反应。 江与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并没有发现江与彬,更像是在看如懿自导自演的戏。 在即将盖上红盖头的那一刻,李玉突然跑了进来,他压住帽子,大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太监和侍卫抢女人? 这可是一出大戏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李玉。 如懿站直身体,说道:“李玉?你怎么来了?” 李玉行礼,笑道:“娘娘别误会,奴才是来送送惢心的,我们即是同乡,在这偌大的皇宫,在最低落的时候曾相互鼓励过,是最亲近之人,奴才当惢心如同自己亲妹妹般疼爱,如今她要嫁人了,这些就当是奴才这个当哥哥的心意。请凌大人务必收下。” 李玉从怀里拿出一叠东西,上面又是地契,又是屋宅的,还有银票。 凌云彻推辞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李玉将这些东西强塞进凌云彻怀里,道:“奴才只希望凌大人能好好照顾惢心,别让她受了委屈。” 凌云彻看向惢心,惢心将脸别到一边,并未理他,倒是如懿开口道:“李玉的一番心意,凌侍卫就收下吧。” 他最听如懿的话,自然不敢再拒绝,“李公公放心,微臣一定会好好照顾惢心的。” 如懿为惢心盖上红盖头,还把身边的水枝送给了惢心当贴身婢女。 浩浩荡荡的队伍跟着走出了翊坤宫。 送走惢心后,嫔妃们都散了。 如懿拿着帕子哭了起来,凌枝以为她是舍不得惢心,便安慰道:“娘娘莫伤心,您要是想惢心姐姐,就召她回来看看。” “嗯。”如懿轻轻应道。 兰绮看不得她那副做作的模样,便跟着嬿婉离开了翊坤宫。 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娶了别人,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宫外,凌云彻的好兄弟们早就在宅子中为他布置好了酒菜,看到迎亲队伍款款而来,他们又是放炮又是起哄的。 因着惢心身体不便,大家对她格外照顾。 在喜堂拜了堂后,大家也没闹,直接让媒婆和水枝将惢心送去了新房。 赵九霄拉到饭桌上喝酒,他举起酒盏,为凌云彻开心道:“来,兄弟,今天是你大喜的好日子,兄弟我真为你高兴,喝——” 凌云彻无奈地笑了笑。 其他好友见状,也纷纷举杯。 “真羡慕你啊云彻兄弟,不仅能得到皇上的器重,就连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都被赐给你做老婆了,前途无量啊。” “可不是么,我说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凌云彻只能举杯道谢。 “感谢大家为凌某所做的一切,放心吧,凌云彻定铭记于心,这杯酒我干了。” 没人知道凌云彻不快乐。 宴席上的人都认为凌云彻升了官,又娶了皇贵妃身边的人,看他的目光只有羡慕,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想娶惢心。 以前从来不知道,爱而不得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天色暗了下来,凌府被墨一样的浓黑笼罩得密不透风,叫人不辨东西。管家让人掌了灯,大院瞬间亮堂了起来。 宾客吃完席,零零散散地走的差不多了,只有赵九霄醉醺醺地拍着凌云彻的肩膀。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赵九霄的印象中,凌云彻还是那个对魏嬿婉念念不忘的小侍卫。 “云彻啊,魏嬿婉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如今你也娶了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以后就和她好好过日子吧,至于其它的你就别再想了。” “听哥一句劝,你们俩不可能在一起了。” 凌云彻也喝的面红耳赤的,完全失了神经,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打了个饱嗝,“凭什么呀?皇上抢走了我喜欢的女人,我还不能夺回来吗?”他突然凑近赵九霄,问道:“九霄兄,你说她要是被皇上厌弃,会和我在一起吗?” 赵九霄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笑了起来。 “啧,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赵九霄趴在桌上,恍惚道:“就算她愿意跟你走,那嫂子怎么办?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皇上下旨让你娶的,你要为了一个曾经抛弃你的女人伤害惢心姑娘吗?” 凌云彻用手托着腮,半眯着眼笑出声来,“你醉了,我让管家送你回去。” 管家得令,叫了辆马车过来,架起赵九霄,将他塞进马车中,然后驾车送回他得住宅处。 第61章 如意如懿 红纱帐悬挂在床上方,桌上的龙凤红烛飘动着温柔的光晕,营造出一种私密而温暖的氛围。 水枝换下惢心身上的嫁衣,摘下她头上的凤冠,飘逸的长发垂肩而落,水枝梳着她的长发,说道:“夫人饿了吧?要不要奴婢去拿点吃的进来给您?” 惢心淡淡道:“不用了水枝,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凌云彻醉醺醺地推开了新房的门。 他抱着一个酒坛子歪七扭八地靠在门框上。 水枝行礼,“老爷。” 凌云彻摆摆手,含糊不清道:“你先下去吧。” 水枝回头看了惢心一眼,她想凌云彻应该会好好照顾惢心的吧,也没多想,关上门离开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惢心眉眼寂寂,眼神中透露着一些落寞,她轻言细语道:“凌云彻,我们的婚约不过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并不爱你,在这府上,我们就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假夫妻你看行吗?” 凌云彻脑袋昏昏沉沉的,听到有人在说话,他的眼神就飘向声音来源处,他看着惢心的后背,若隐若现的肌肤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见凌云彻不出声,惢心艰难地转过头,说道:“凌云彻你在听吗?” 悦耳地声音传来,凌云彻开始出现重鸣声和幻觉。 一开始是嬿婉,她向他诉说着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理由,可是他并不想听。后来那张脸又变成了如懿,她说在皇帝身边自己过的并不开心,想让凌云彻带自己走。 他自然是愿意的。 他迫不及待地朝“如懿”飞奔过去,一把将“如懿”抱起。 惢心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失声尖叫,试图让凌云彻放开自己。可是凌云彻早就喝多了,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把惢心放到床上,撕掉了她的衣服,露出丑陋的伤疤,可凌云彻全然没看见似的,脱掉自己的衣服扑了上去。惢心除了左手外,全身都动不了,就算她拼命挣扎想保住自己的清白也无济于事。 可惢心越是挣扎,凌云彻就越兴奋。 除了哭和尖叫惢心什么都做不了。 “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收下木簪……” 他这是把惢心当成魏嬿婉了吗? 惢心拼命挣扎着,嘶吼着,“凌云彻,你清醒点,我不是令贵人。” 凌云彻停下动作,抬头看着惢心的眼睛,他当然知道身下的人不是魏嬿婉。 平日里他也经常和兄弟们在一起喝酒,可是喝的像今天这般酩酊大醉,识不清人的还是第一次。 “如懿”的脸庞在他脑海中呈现,他的眼里也全是如懿,恍惚中他看到如懿在对他笑,手轻轻拂在他的脸上,黑色锦缎般光滑的长发披落在身后,薄薄轻纱下雪嫩的肌肤透着玉般的关泽。 凌云彻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欲火,朝惢心的红唇吻了上去。不管惢心是否愿意,他的手在她身上到处游走。惢心被他粗鲁的行为疼的厉害,却也只能发出呜咽声,泪水不断从她眼角滑落。 在皇宫时,她只想做个普通的宫女,等攒够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是老天似乎总爱和她开玩笑,总是在她幸福即将可得的时候,折磨她。好不容易逃出了皇宫,却又掉进了另一个陷阱里。 不知过了多久,凌云彻才从她身上离开。 黑暗中,惢心恶狠狠地盯着他的侧脸,如果她手里有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朝着凌云彻的脖子刺下去。 “如懿……如懿……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迷糊中,凌云彻说起了梦话。 惢心盯着他看了许久。 凌云彻在喊如懿,他竟然彻底抛弃了魏嬿婉爱上了如懿?并且还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替身。 可是凌云彻爱上如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惢心瞳孔放大,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对恶心的狗男女。她捏紧拳头,恨不得将俩人的丑事公布于众。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李玉和江与彬还不知道在惢心新婚的这晚她遭受了非人的磨难。 启祥宫中一片静谧,花瓶掉落的声音突然将玉妍惊醒。丽心赶忙拿着蜡烛跑到玉妍面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小主您没事吧。” 玉妍刚刚做了噩梦,惊魂未定,丽心放下烛火,倒了杯水给她。玉妍正喝着,就听见屋外传来哭声和吵闹声。 “九阿哥薨了——” 这话玉妍听得清晰,她忙拉住丽心的手,吼道:“他们刚刚在外面说什么?谁薨了?” 丽心吓得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哭的,“是……九阿哥……” “混账,怎么可能会是永瑾。你一定是在骗本宫,本宫要去看看。” 还没走两步路,玉妍脑袋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皇子薨逝,后宫又乱了套。 弘历得到消息立马赶到启祥宫,此时玉妍刚刚醒来,抱着弘历痛哭流涕道:“皇上,永瑾没了,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要离开臣妾啊,都怪臣妾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他。” 永瑾的死,对弘历的打击也很大。 那也是他的儿子。 据乳母所说,永瑾房里进了老鼠,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老鼠出来觅食,不小心打翻了瓷瓶,才会吓得永瑾一命呜呼的。 可是自从江与彬诊出永瑾患有心悸,不得受惊吓后,玉妍就把启祥宫永瑾房里所有的瓷瓶利器都给撤走了。偏殿又是哪来的瓷瓶? 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有宫人瞧见江与彬来启祥宫给九阿哥看病的时候手里拿了个黑色的包裹,离开时那个包裹又不见了。 弘历觉得此事较为可疑,于是便让李玉前去太医院将江与彬带来。 如懿作为后宫之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是要来启祥宫看看的。 如懿道:“皇上,臣妾觉得江与彬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谁知玉妍一看见她,心里的怒气便蹿了上来,她指着如懿的鼻子骂道:“是你教唆江与彬的对不对?有什么怨气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对我的永瑾下毒手?他还是个孩子,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如懿委屈极了,“嘉嫔,此话慎言,本宫从未想过加害你们母子,你可不要随便污蔑本宫。” 永瑾才三四个月大就夭折了。 玉妍痛苦万分,连续好几次都哭晕过去了。丽心劝她多为四阿哥和八阿哥想想。玉妍这才振作起来。 弘历命人将永瑾安葬在端慧太子旁,又为了安慰玉妍,晋了她的妃位,并且让慎刑司的人彻查此事。 玉妍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李玉到太医院的时候,只有江与彬一个人在。 他端坐在大堂内,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些东西。鹤顶红、白绫、匕首,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李玉赶忙上前,说道:“江与彬你这是做什么?” 江与彬孑然一笑,道:“李玉,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启祥宫现在都乱套了,皇上让我来找你过去呢。” 江与彬并未理睬,而是从怀里拿出封信,递给李玉,“帮我交给惢心。” 李玉接过,一看信封,竟然是诀别信,他不解地看着江与彬,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与彬笑了笑,“我杀了九阿哥,皇上一定知道了吧。谋害皇子是灭九族的大罪,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用一个无辜稚子的性命为惢心报仇。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他杀了皇子,不用想都是死路一条。 李玉听完他的诉说,惊得跌坐在地上,他实在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江与彬,竟然敢对皇子动手,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他怎么敢的? 李玉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连话都说不清了,“江与彬,为了报复金玉妍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么做值吗?” “为了惢心,就算赔上我的性命又如何。” 俩人都沉默了。 李玉简直不敢相信,他没想到江与彬对惢心的爱竟然这么深,也难怪惢心爱的是江与彬而不是他了。 半晌,江与彬才打破这份沉默。 他道:“别告诉惢心我的死讯,如果有天她知道了,就把这封信给她,麻烦你告诉她我爱她,这辈子无缘,江与彬下辈子再和她做夫妻。” 李玉转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应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惢心的。” 江与彬起身,站在凳子上,将脑袋伸进白绫里,他笑着对李玉说了最后一句话,道:“惢心以后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踢掉凳子,在挣扎了几下后,彻底失去了生命。 他、惢心和江与彬,来自一个小县城里,因为家里穷,从小就被卖进了富贵人家家里当奴才。 李玉命苦,从小就被卖进宫里做太监。 十几年来在宫里过的如履薄冰,之后的一天,他意外碰到了同乡的惢心和江与彬。自己的聪明劲和能力也被皇贵妃赏识,摇身一变成了御前总管。 本以为是好日子的开始,却没想到自己身为皇帝跟前的红人依然保不住自己心爱之人和朋友。如今更是得亲眼看着昔日好友自尽在眼前。 第62章 招供 李玉将江与彬的遗书呈给了皇帝。 弘历看后,愤怒地将遗书扣在桌上。殿内的人大感不妙,纷纷下跪。 如懿提着衣裙上前,拿起信慢慢地看了起来。 信上说,江与彬是因为皇帝将他心爱之人乱点鸳鸯谱赐给凌云彻做了夫人,他才怀恨在心,加上嘉妃让人废了惢心的手脚。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才在惢心大婚那天,趁着嘉妃去翊坤宫,他悄悄带了个花瓶和老鼠进去放在九阿哥的屋里。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老鼠饥饿难忍,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出去寻找食物。另外他还在九阿哥平时吃的药里还添了其他的药,加上鼠碰倒花瓶,这才吓死了九阿哥。 他在遗书上和皇帝道歉。 说他欠永瑾的,自己先行一步,下去和他道歉。 如懿收起遗书,有些心慌。 江与彬是她举荐上去的太医,如今却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一位皇子。比起他们的死,她似乎更在乎自己,害怕因为这件事,弘历会冷落她。如懿垂眸,半跪下来,认罪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识人不清,举荐了江与彬这种谋害皇嗣的贼子。” 李玉猛地往如懿的方向瞥去,他到今天才看清如懿的为人。江与彬就算再有错,那也是为了惢心。 惢心为她的清誉,被人废了双腿和一只手,如懿倒好,不仅不感恩人家的付出,甚至还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惢心最在乎的男人。如果惢心知道,她该有多难过啊。 李玉站了出来,道:“皇上,江与彬确实该死,但请您看在他一片真心和以死谢罪的份上,赐他入土为安吧。” “李玉,江与彬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岂能轻饶?”如懿呵斥道。 弘历只觉得头疼,江与彬孤身一人,又已自杀谢罪,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索性将如懿和李玉都赶了出去。 走到殿外,李玉耷拉着脸,挺直身体站在殿外守门。 见如懿从面前经过,再也不似从前般亲密了。 如懿站在他面前,道:“李公公莫要见怪,刚刚那种情形过于凶险,本宫不得已才把事情往江与彬身上推的,只是本宫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恨嘉妃,为了给惢心报仇,不惜赔上自己的生命。” 李玉冷哼一声,“奴才不敢,天色不早了,皇贵妃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 如懿知道李玉在生自己的气,见他不肯多言,也不好再自讨没趣。永瑾薨逝,玉妍是最伤心的,看到自己的仇人伤心,如懿就高兴。 江与彬的死讯被李玉瞒得死死的,惢心也不进宫,她当然还不知道江与彬的死讯。 在凌府,她还期盼着能在和江与彬相见。 哪怕只是远远的一面也好。 隔日,凌云彻伸着懒腰,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睁眼,可差点没把他吓死,只见他和惢心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张床上,惢心那双红肿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不用说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凌云彻来不及解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鞋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一不小心还撞翻了水枝捧来的脸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凌云彻越过水枝,直接逃离了后院,回了皇宫。 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他竟然没控制住,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凌云彻浑身无力地靠在一个水缸旁,看着水中的倒影,他一头栽了进去,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他憋不住了,才从水中起来,衣服都湿透了。只好去赵九霄的住处借了套衣服。 水枝伺候惢心起床,看到床上一片狼藉,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正帮惢心梳头时,惢心突然说道:“水枝,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赐婚我与凌云彻吗?” 水枝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偶尔碰到过几次凌云彻来翊坤宫送花,皇贵妃与他聊的相谈甚欢。 直到那天皇帝突然来翊坤宫,碰到了来送红梅的凌云彻。凌云彻直言不讳地说他是钦佩惢心,为她的忠心所钦佩,皇帝这才认为凌云彻对惢心有情,于是才赐婚他们。 惢心深吸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昨晚凌云彻侮辱完她还叫着如懿的名字,原来她会被赐婚给凌云彻是因为凌云彻想保护如懿,这才拿她当了挡箭牌。或许连凌云彻都没料到,皇帝会赐婚。 呵呵,又是如懿,惢心这辈子算是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明明她差点就可以嫁给江与彬了。都是如懿,都是因为如懿,她才会失去幸福的。惢心伸手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数扫落在地。 水枝害怕极了。 从前的惢心是最为温顺的,就连阿箬那般欺负惢心,她都那般好脾气地哄着。 可自从惢心残废了后,她的脾气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夫人,您怎么了?” 惢心擦掉眼泪,她还要为自己报仇呢,可不得好好活着。 惢心道:“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水枝退下,让人准备早饭去了。 凌云彻不知该怎么面对惢心,一连在宫里待了好几天都没敢回家。闲暇时候他也会去翊坤宫,偷偷地看如懿一眼。 “凌大人?” 听到有人叫自己,凌云彻猛地回头。 却看见兰绮和意欢站在不远处,他忙行礼道:“微臣见过诚嫔娘娘、舒嫔娘娘。” 兰绮调侃道:“凌大人今日不用在皇上身边当差吗?怎么跑到翊坤宫来了?” “微臣只是路过,马上就回养心殿了。” 说完,凌云彻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意欢瞥了一眼凌云彻,她怎么看这个侍卫这么不顺眼。 青天白日的,凌云彻可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不尽职恪守,倒总来这翊坤宫,要说从前惢心还在宫里,他为了惢心而来倒也说的过去,可是如今这惢心都已经嫁他为妻,他还日日来这翊坤宫,这算什么事啊? 刚进宫时,她倒也听说过不少如懿和弘历的年少往事。 意欢进宫那年,如懿可还在冷宫呆着呢。虽说凌云彻是受了皇帝的命去冷宫保护如懿的,冷宫三年,凌云彻又是那般血气方刚的男子,如懿也正值青春年华,俩人难免…… 意欢突然被自己龌龊的想法吓到了。 她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点,不过瞧着刚刚凌云彻那副爱而不得,生不如死的模样,也怪不得意欢会瞎想。 “姐姐在想什么呢?”兰绮问道。 意欢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们赶紧去给皇贵妃请安吧,说实话,每次我来翊坤宫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第63章 金川之战 随着惢心的出嫁,翊坤宫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除了玉妍因丧子病倒在床榻之上,其他妃嫔每日都会遵守宫规前往翊坤宫请安。 从前近身伺候如懿的宫婢除了阿箬就是惢心。阿箬死了,惢心出嫁,水枝也被如懿派给惢心做了婢女,如今她身边能差使的就只有凌枝和三宝了。 三宝毕竟是太监,不宜进屋伺候。 而凌枝毕竟干惯了院里的活,虽然如懿特意将她提拔为了大宫女。可这灵活度和眼力见却远远不够,总是会在嫔妃们面前出丑。 如懿觉得丢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就盘算起了调拨宫女之事。 只是从她被禁足开始,她的协理六宫权就被弘历收回交给了甑嬛。 如今弘历也解了如懿的禁,她自然是要把这协理六宫权给要回来的。 如懿这么想,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她让凌枝赶紧备下厚礼,然后坐着轿辇前往慈宁宫。 一进屋就向甑嬛表明了来意。 甑嬛虽然表面和和气气地,心里却并不想将凤印还给如懿。但一时之间又没有好的理由拒绝她。 如懿怕夜长梦多,她可是未来的皇后,如果后宫一直由太后打理,那么她皇贵妃的地位就如同虚设,容易引起后宫之乱。 可甑嬛是谁。 好不容易捏在手里的权利她可舍不得轻易放手,面对如懿的索取,她沉着冷静,应付自如,笑道:“如懿啊,你刚坐上皇贵妃之位不久,根基未稳,还需要多学习,依哀家看这后宫还是先由哀家暂管为好,等将来皇帝真封你为后了,哀家定亲自将凤印送去翊坤宫。” 见甑嬛执着,如懿知道协理六宫之权她暂时是拿不到了。 甑嬛是逼死她姑母的凶手,这一点如懿从未忘记。可她还没当上紫禁城的女主人,并不能把甑嬛怎么样。 每当夜深人静,如懿独守空闺时她会想起当年甑嬛对她们姑侄俩的步步紧逼,最后宜修选择保她而喝下毒酒。 所以在如懿心里她是恨甑嬛的。 离开慈宁宫,凌枝扶着如懿走在宫道上,经过的宫女太监见到皇贵妃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退到一旁行礼。 凌枝抱怨道:“这太后也太不近人情了,除皇上外,小主您才是后宫中名正言顺的主子,太后怎么能这般不给您面子呢?” 如懿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凌枝。 凌枝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避讳这里是深宫。 凌枝年轻,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如懿冷脸,她下意识地低头。 看着凌枝稚嫩的脸庞,如懿突然想起了阿箬。 因为阿箬当年也是这般口无遮拦,最后还因为嫉妒如懿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不过凌枝这番话说的也没错,琅嬅和高曦月都死了,如懿便是后宫资历最深的女眷,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皇后。 甑嬛算什么,不过是先帝的妾罢了。 从来就没有当过皇后,就连册封太后都是沾了弘历的光。况且弘历本来就与甑嬛面和心不和,她凭什么霸占着皇后凤印? 这协理六宫之权她定要想办法拿回来才行。 “小主?” 见如懿一动不动,三宝上前提醒。 如懿回过神,对凌枝叮嘱道:“凌枝,阿箬的下场你可瞧见?” 凌枝吓得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奴婢该死。” 如懿扶起凌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后宫人多口杂,太后再怎么对本宫不好,她都是本宫的婆母,本宫不得不敬,明白吗?” 经过如懿的一番提点,凌枝也明白了。 若想在后宫中存活的久,就必须谨言慎行。 凌枝虽然勤奋踏实,却不怎么机灵。如懿越想找个机灵能干的人近身伺候。而这个人也将在不久之后出现在翊坤宫。 如懿还在冥思苦想如何将协理六宫之权争夺回来时,宫里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事关讷亲。 据前线来报,说金川战事屡战屡败,讷亲做为军机大臣,又和太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弘历都得跟着喊一声舅舅。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位大臣,屡次吃了败仗之后,非但没能好好审视自己,竟然还在醉酒时大放厥词,把军中吃败仗的原因怪罪到弘历身上,怪他没有尊敬佛教,正因如此,佛祖才不保佑大清士兵。 福伽收到了密信,立马将这件事告诉了甑嬛。 甑嬛听闻,拍桌而起,怒道:“糊涂啊,讷亲这般做,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上里推啊。” 福伽也跟着着急,她跟在甑嬛身边几十年,自然知道讷亲对甑嬛的重要。 甑嬛说道:“他现在在哪?” 福伽垂眸,如实回答,“听说讷亲大人抛下了金川战事,独自返回了京中,却在进城时被士兵拦截,现在已身处牢狱,就等皇上发落了。” 甑嬛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她赖以仰仗的讷亲竟然私自回京。皇帝本就对他有疑心,欲杀之。 甑嬛睁眼,淡淡道:“金川之役如何?” 福伽道:“太后不必担心,皇上已经派了傅恒大人前往。” 甑嬛应了声,抱起榻上的团子撸了撸它柔顺的白毛。福伽见甑嬛没啥反应,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太后,讷亲大人的事该怎么办?” 甑嬛冷哼一声,“他犯下如此重罪,皇帝要不是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哀家又有什么办法。” 福伽不再多言,她心疼甑嬛,从秀女到太后,这条路走了多久,有多心酸,她比谁都清楚。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在前朝能说上话并且能让皇帝忌惮的,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惜多年来的培育都将付之东流了。 正如福伽所想,弘历下令让张廷玉去牢狱送去毒酒。 弘历下旨时,意欢正好在一旁研墨,见她置若罔闻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道:“意欢,你说朕这般随意赐死讷亲,皇额娘会怪罪于朕吗?” 意欢手一顿,随即拿起帕子行礼道:“皇上圣明,意欢身为后宫妃嫔,不宜对前朝琐事插嘴说话。至于太后,臣妾更是惶恐,实在不敢妄加评论。” 弘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意欢知道弘历的难处,见他眉头紧蹙,想必是在为金川之役所烦恼,她不忍打扰,便跪安退下。 而刚刚的话不过是弘历对她的试探罢了,他想看看意欢会不会忍不住替甑嬛说话。 第64章 永璜病重 一出养心殿,意欢就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她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惜荷拍着意欢的后背,满眼心疼,“小主,您这般吐已经好几天了,要不我们请个太医来瞧瞧吧,您看这几日下来,都瘦了。” 意欢摆摆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回眸看了一眼养心殿,“本宫无碍,如今金川之役吃紧,本宫不想声张。” 说到这个惜荷就来气,皇帝明知道意欢是太后塞给他的人,还问意欢这种问题。 “小主,别怪奴婢多嘴,您究竟痴迷皇上什么呀?他明知道您是太后身边的人,还故意试探您……” 意欢苦笑,她何尝不知。 但有些时候,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她对皇上的爱是义无反顾的,在弘历心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便很满足了。 惜荷扶着意欢的手,向前走着,“正因为本宫是太后举荐到皇上身边的人,本宫不得不更谨慎些,但本宫相信,假以时日,皇上定能看清本宫对他的真心。” 惜荷无奈地笑了笑。 “小主,奴婢不明白,讷亲是太后的族亲,皇上只是太后养子,皇上这般不给太后面子,就不怕太后跟他彻底撕破脸么?” 意欢停住,戳了戳惜荷的脑门,轻斥道:“惜荷,平日里本宫如何教导你的?” 惜荷揉了揉脑门,道:“后宫人多眼杂,少说多做,以免祸从口出。” “记心里了就好。” 意欢在深宫里呆的这些年,对弘历的了解并不比如懿少。 她知道弘历的亲娘是热河行宫的李金桂,但这也恰恰是弘历最不想承认的事情,他没有高贵出身的额娘,又从小不得先帝待见,因此才会把甑嬛当成生母,对嫡子格外看重。 如果惜荷这番话被弘历听见,说不定连命都会丢了。 惜荷重新扶上意欢的手,“可是太后那又该怎么办?小主您向来不肯为太后说半句好话,万一太后怪罪下来……” 意欢道:“无妨。” 惜荷道:“小主要是能像嘉妃和纯贵妃娘娘一样诞下皇子就好了。” 意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她何尝不想,只是这些年都未曾有孕,渐渐地她也想开了。后宫的孩子难以存活,又加上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她实在不忍孩子的一生将在牢笼中度过。 加上太后虎视眈眈,自己一旦有孕生子,太后一定会将她的孩子带走,这样一来与生离死别又有何区别呢。 所以她不强求了。 当初她听了兰绮的话偷偷停了大半年的坐胎药,后来又吃了一段时间她托人从宫外带回来的生子秘方,都无用。 孩子,既然强求不了,那就看缘分吧。 甑嬛说不在意讷亲的事情,但当听说弘历派张廷玉去送毒酒后,她还是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倒是便宜了如懿。 弘历以甑嬛身体不适为由,又将凤印交给了如懿管理,他又担心甑嬛的身体,一有空就往慈宁宫跑,做足了孝顺儿子。 甑嬛的病还没好,宫外又传来永璜病重的消息。 弘历听闻如坐针毡,虽然他气恼永璜对皇位怀有不轨之心和长春宫失仪之事,但永璜毕竟是他的亲子,又从小对他寄予厚望,说不担心是假的。 他才失去九阿哥永瑾不久,不想再痛失爱子了。但碍于面子,金川战役又重,他实在无暇分身前往大阿哥府,只吩咐李玉让他带齐汝前往为永璜医治。 至于如懿,永璜病重的消息还是从永琪口中得知的。 那日永琪下学,刚回翊坤宫就立马往外跑,正好被出主殿晒绿梅的如懿瞧见了。 如懿以为永琪不学无术,不好好做功课不知道又要跑去哪里野,便命三宝叫住了永琪。 永琪不情不愿地来到如懿面前。 平日里不怎么待见永琪的如懿这会充当起了额娘的姿态。 永琪虽然不喜如懿,却依旧恭敬地行礼道:“儿臣请皇贵妃安。” 如懿一愣,看了永琪一眼,她都不记得从何时起,永琪不再叫她娴额娘了,开始称呼她为皇贵妃。 不过她并不在意,取了一瓢水浇在绿梅上,冷声道:“永琪你也太不像话了,不把心思放在功课上,每天像个野孩子似的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永琪一时语塞。 过了好半晌他才解释道:“回皇贵妃的话,儿臣并不是贪玩,而是和婉娘娘约好了,今儿个要去大阿哥府看大哥。” “永璜?他怎么了?” 身为后宫之主,竟然不知道大阿哥病重的消息?永琪实在不懂,他那一向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的皇阿玛怎么会喜欢上如懿这种女人的。 难道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缺少不了一个缺心眼的女人吗? 对于如懿的疑问,永琪耐心回道:“昨日大嫂进宫请安,向纯娘娘提起过大哥的病情,说是越来越严重了,纯娘娘不放心,便和婉娘娘约着出宫去看看大哥,儿臣也是偶然听到的,便求婉娘娘带儿臣一起出宫。” 如懿沉默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弘历有没有知道。 婉茵在钟粹宫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永琪,便亲自来翊坤宫接永琪。 她微微颔首向如懿行礼后立马牵起永琪的手,见他额间有汗,取下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柔声道:“五阿哥好了吗?” 永琪乖巧地点了点头。 如懿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模样,一时恍了神,她没见过永琪这般阳光明媚的笑容,就连海兰还没被禁足之前,永琪也没像今天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 “娘娘?” 婉茵唤了如懿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见婉茵牵着永琪的手,嘴角勾着温柔的笑。 “怎么了?” 婉茵说道:“大阿哥病重,纯贵妃不放心,向皇上申请去大阿哥府探病之事,五阿哥向来与大阿哥的感情要好,非要跟着去,所以嫔妾来接五阿哥,娘娘不会介意吧?” 如懿摇了摇头,“不介意。” 她伸手想去摸永琪的头,永琪却下意识躲开了。 如懿尴尬地收回手,笑着对永琪说道:“婉茵照顾好永琪。” “嫔妾会的。” 说完,婉茵便牵着永琪离开了翊坤宫。 第65章 出宫阿哥府 婉茵带着永琪离开后,凌枝和三宝遭殃了。 当凌枝端水进屋伺候时,却见如懿拉胯着脸,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她有些心虚,自从海答应被禁足后,如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凌枝小心翼翼地递上茶,然后蹲下捏起了如懿的小腿。 “凌枝?” 凌枝应声,刚抬头,随即一个巴掌落在脸上。 来不及喊疼,她捂着半边脸,委屈地跪在地上求饶,纵使凌枝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何错,但她们的命与去留全凭主子的一句话。 如懿捏着手上的镂空菱花嵌翡翠粒护甲,慵懒道:“知道本宫为何打你吗?” 凌枝抿着嘴唇,含着泪,拼命摇头。 如懿厉声道:“永璜病重的事情,为何不禀告本宫?” 关于这件事,如懿还真误会凌枝了。 就在几天前,伊拉里氏进宫请安,福晋碍于礼数,又念在如懿曾经抚养过大阿哥一段时间,在永璜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喊着母亲,伊拉里氏认为永璜是想见如懿。便来求如懿出宫去看看永璜,所以那天一入宫她就前往翊坤宫。 谁知宫门还未踏入,就被三宝拦了下来。 说是皇贵妃吩咐的。 外人禁止入内。 三宝没有说谎,自从海兰被禁足,永璜被皇帝厌弃,再加上那日如懿在偏殿亲耳听到永璜对她只有利用之心,并无半点母子情分后,她便彻底放弃了这个养子。 但伊拉里氏并不死心,站在门外焦急地喊了几声“母亲”。 三宝怕如懿怪罪,立马唤来凌枝去通传。 凌枝一听大阿哥病重,慌慌张张地跑进寝殿,可她一提起永璜,如懿便满脸不耐烦,硬生生地打断了她。 “永璜的事以后不必向本宫禀告。” 凌枝想起伊拉里氏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可是大福晋说大阿哥病了想见您——” 如懿漫不经心地修剪着花草,“本宫又不是太医,能有什么法子。” “难不成本宫是神药,看一眼永璜的病就变好了?你去告诉伊拉里氏,让她好好照顾永璜,有病就去太医院找太医。” 凌枝将如懿的话原封不动地回禀给伊拉里氏。 伊拉里氏愤恨不已,甩袖离去。 她真替自己的夫君感到不值,都病成啥样了,在她进宫前还迷迷糊糊地拉住她的手说想在离世前再见一面皇贵妃,想为之前的事情向如懿道歉。 可如懿倒好,非但不见,还说那样的话,实在让人心寒。 罢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他们不过是不受宠的皇子皇妃而已。 于是伊拉里氏带着怒气与不甘,去了钟粹宫。 这些话凌枝当然不会告诉如懿,毕竟她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凌枝突然有些羡慕水枝,能跟着惢心出宫伺候。 凌枝委屈。 如懿为了让凌枝长点记性,命她端着盆水跪在院中,就连三宝也没能幸免,两人就这么顶着烈日在院中跪了两个时辰。 身上被太阳灼烧伤了,膝盖也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食过般疼痛难忍。 如懿又怕弘历怪罪,立马让宫人备了轿辇前往养心殿。 她哭哭啼啼地跑进养心殿。 弘历放下笔,淡淡地看了如懿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永璜的事情臣妾听说了,都怪臣妾不好,自从惢心嫁人后,臣妾身边就少了贴身伺候的人,不仅嘴巴笨,就连话都传不好,永璜的事臣妾听说了,臣妾曾抚育过永璜,自然待他如亲子般疼爱,如今他病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近身照顾,实在有罪……” 如懿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己。 弘历深深叹了口气,自从他把永璜赶出皇宫,命他无召不得入宫后,他就没再见过永璜,如今永璜病重,他这个做阿玛的事务繁忙,又不得空前往大阿哥府探望。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位好父亲。 永璜再不好,到底是弘历的儿子。 如懿哭哭啼啼地,请求弘历让她出宫看看永璜。 弘历牵起她的手机道:“如懿啊,你抚养过永璜,见到他的时候替朕道个歉吧,那日朕说的话过重了,让他安心养病,别想太多。” 如懿点点头。 回到翊坤宫,她立马让人备轿去大阿哥府。 之前她那般对伊拉里氏,自然不受人家待见。 管家见如懿来,立马将人请到了客厅,然后去偏殿通知福晋。 此时绿筠,兰绮,嬿婉和婉茵正好见完永璜坐在偏殿喝茶。 管家说道:“各位娘娘,皇贵妃来了。” 绿筠将手中杯子往桌上一丢,满脸怒气,“她怎么来了?” 语气里满是嫌弃。 兰绮放下茶,淡淡道:“或许是担心大阿哥吧。” 伊拉里氏知道绿筠不喜如懿,正好她也不喜,她起身行礼,“儿臣去打发皇贵妃吧,几位娘娘慢用茶。” 绿筠点点头。 婉茵看着伊拉里氏离去的背影,感慨道:“福晋知书达理的,大阿哥真是有福之人啊,希望他能得上天庇佑,平安度过这难关吧。” 嬿婉附和道:“姐姐放心,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的。” 前厅,如懿坐了很久,伊拉里氏才不紧不慢地提着裙摆走出来,请安道:“儿臣不知皇贵妃娘娘大驾光临,还让娘娘等了这么久,实在该死。” 如懿放下杯子,俨然一副长辈教训人的模样,道:“你这孩子,永璜病这么重都不告诉本宫,好歹永璜也是本宫抚养过的孩子,他病成这样,本宫看着也心疼啊。” 伊拉里氏冷笑,怕是被皇阿玛知道后生气,她才会来看永璜吧。 如懿说道:“带本宫去看看永璜吧。” 伊拉里氏拦着她的去路,“娘娘,大爷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您这么一去万一被吵醒又加重了病情怎么办,皇贵妃还是先回去吧,等大阿哥稍微好些,儿臣定会去翊坤宫拜访的。” 如懿怕被传染病气,只道了声“也好”。 转身让三宝递上千年人参。 “这些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对永璜的病有帮助,收下吧。” 伊拉里氏看了一眼上好的人参,最后还是让侍女接过。 如懿接着交代了几句便回宫了,伊拉里氏敛起笑容,对管家吩咐道:“管家,把皇贵妃送来的东西拿去喂狗。” 管家不敢吱声,喏喏地应了声。 第66章 相邀御花园 “时候也不早了,再晚些宫门怕是要关了。”绿筠探了探窗外的天色,只见太阳已经落山。 见绿筠要回宫,伊拉里氏便命人在府外备下马车,她和可心一左一右扶着绿筠的手出门,兰绮和嬿婉紧跟其后,而婉茵牵着永琪的手走在最末端。 绿筠拍了拍伊拉里氏的手叮嘱道:“敏清,你要照顾好永璜。” 伊拉里氏低下头,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懦弱和眼泪,轻声应道:“儿臣会的。” 几人在侍从的搀扶下坐上马车。 伊拉里氏欠了欠身子,行礼道:“儿臣恭送纯娘娘,诚娘娘,令娘娘和婉娘娘……” 送走马车后,伊拉里氏转身回府,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福晋,福晋……大阿哥他醒了。” 伊拉里氏面露喜色,抬腿就往永璜的屋子跑去。 阴云蔽月的夜晚,空气又湿又重,像一块巨石压在人的胸口。 一入宫,婉茵牵着永琪送他回翊坤宫。而嬿婉也因疲惫先回了永寿宫。 静静的宫道上,偶尔能听到几声绿筠的叹息声。 兰绮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自从进宫后叹息声就没停过,是在担心大阿哥吗?” 绿筠扭头看了兰绮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苦笑,实话实说道:“今日瞧见永璜的模样,本宫实在心痛。瞧他面黄肌瘦,那模样就像是刚出生就被人抛弃的小鸡仔,以前皇上将永璜养在本宫宫里的时候,本宫确实防着他,生怕他抢了永璋的风头,毕竟他是皇长子,连孝贤皇后都忌惮着他。”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事都怪本宫不好,本宫对不住他呀,每次看见他都会让本宫想起永璋,想起那日殿前失仪。永璋什么样,我这个做额娘的清楚,他确实不像其他阿哥那般才华横溢,本宫真怕皇上会抛弃永璋,不要他这个儿子。” 兰绮道:“姐姐忧思多虑了,三阿哥毕竟是皇上亲子,虽是庶出,但身份尊贵,皇上又怎么会抛弃三阿哥呢。” 绿筠苦笑着,昨天她带着点心去撷芳殿看永璋和永瑢时,恰好碰到皇帝来抽查功课。永璋本就是几位阿哥中最为年长的,理应作为弟弟们的表率,可是当皇帝抽到永璋,让他背治国之道时,永璋却只能背出几句。 还是在弟弟们的提醒下,弘历对永璋失望极了,他揉了揉鼻鼻翼两侧。 “你看看其他阿哥,永璋你是几个阿哥中最为年长的,非但没做好他们的榜样,还……” 永璋握着书,忍着泪低头,生怕弘历斥责。 说来也怪,他不是没像其他弟弟们一样起早贪黑,无奈每次看到那些文字的时候就像在看天书似的,背过就忘。 那日弘历当着嫔妃阿哥以及大臣们怒斥永璋不得再继承大统时,永璋就病了,他害怕弘历,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惹弘历生气。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弘历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君臣不像君臣,父子不像父子。 可永璋这副懦弱的表现直接踩在了弘历的雷区上,他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茶水和茶叶翻倒,弘历目光阴冷,冷哼道:“依朕看,你就是被纯贵妃宠坏了,自古慈母多败儿……” 永璋咬着唇不吭声,见弘历动怒,永琪站了出来,他抱拳道:“皇阿玛,三哥他很好,在作业上也很用功,还时常指导儿臣功课呢。” 听到永琪的话,弘历脸色这才缓和些。 转动着眼珠,似乎并不相信。 绿筠眼神落寞,她知道永璋成不了气候,但是又不甘心他如此平庸。 但今日瞧见永璜那副病态的模样,绿筠又什么都不想求了,只要永璋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姐姐,你希望三阿哥将来做皇帝吗?” 突然绿筠手一抖,花盆底踩在石头上,差点摔下去,她脸色苍白,谨慎地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人听见后她才开口道:“兰绮,你疯了,竟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皇上听见可如何是好?” 见绿筠没有正面回答,她又问道:“姐姐难道不希望吗?” 怎么可能呢,哪个做父母的不盼着儿女成龙成凤,绿筠为了永璋的前程也争取过,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要说当皇后,她比如懿更有资格,可是皇帝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的永璋,如果她再搞出些什么,怕是又要连累永璋了,相比让永璋当皇帝,她更希望孩子们平安。 更何况她知道永璋的能力。 即使将来真的继承了大统,怕也成不了一位贤君。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和如懿去争呢? 绿筠摇了摇头。 兰绮笑笑,她明白绿筠已经看通透了。 紫禁城这几日一派平静,前朝却暗流涌动,听说太后与皇帝怄气,两人表面和谐,背地里却争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因金川战事,原本打算在七月初二的封后大典又被皇帝推迟了。 如懿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只能默默承受,她只能安慰自己。 转眼已立秋,绵绵细雨似乎无穷无尽,将整座紫禁城笼罩在烟雨中。 意欢病了月余,好不容易精神才好点,为了让她放松宽心,兰绮和嬿婉约了她去御花园赏花。 几人悠闲地并肩而行。 嬿婉看向意欢:“舒嫔姐姐病的这些天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还不等意欢开口,惜荷率先抢了话去,“奴婢劝过小主请齐太医来诊脉,可小主就是不听,每次御膳房端饭菜来都没吃几口,奴婢看着都心疼。” 意欢“啧”了一声,轻斥道:“真是多嘴。” 兰绮:“姐姐为何不肯请太医来看看?” 意欢笑笑,解释道:“你们别听惜荷瞎说,我很好,只是这些天有些贪睡而已,总觉得自己比较疲惫,容易犯困,每次睡醒又累的很,我想应该是我睡得太久的缘故,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听到意欢没事,兰绮才放下心来,很快她又盯着意欢的肚子看。 以前嬿婉怀永琰的时候也是这般反应,难道意欢有了? 第67章 只能活一人 回忆起前世,意欢是在如懿立后之后才有的身孕,兰绮不确定这一世她阻止嬿婉和意欢喝坐胎药会不会发生改变。 兰绮道:“身子要紧,姐姐还是找齐太医来诊一下平安脉吧。” 意欢眉眼含笑道:“多谢两位妹妹关心,我会的。对了,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和纯贵妃一起去了大阿哥府,大阿哥可好些了?” 嬿婉摇摇头,她曾经伺候过永璜,虽然他们是主仆,但永璜从未因为她是宫女而瞧不起她,对嬿婉来说,曾经的永璜是后宫中除了凌云彻唯一对他好的人。 所以她感激他,自然也心疼他。 嬿婉愁苦着脸,“前几日去的时候大阿哥一直处于昏睡中,听说福晋昨日去过钟粹宫。一听说大阿哥醒了想见纯贵妃,纯贵妃立马让可心备车去了大阿哥府。” 意欢点点头。 她和永璜并无交集,只是觉得他可怜,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一个人在后宫中孤苦无依,孝贤皇后在世时又被人视为眼中钉,那些奴才知道孝贤皇后不喜永璜,处处刁难他。身为皇长子,虽不是嫡出,但永璜刻苦学习,皇帝还是重用他的。只是可怜,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从此被皇帝厌弃。 而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海兰。 如果不是因为她设计,永璜就不会在殿前失仪,纯贵妃也不用和六阿哥生离。 好在皇帝圣明,褫夺了海兰的封号,将她禁足,只是可怜了五阿哥,也没有了额娘。 虽然如懿在皇帝面前对永琪很好,但私下她也见过永琪几次,瘦的跟路边被抛弃的野猫似的,真不知道如懿这个皇贵妃是怎么当的。 意欢曾想过,永琪是如懿亲手带大的孩子都尚且如此,如果将来她生下孩子,如懿会平等善待她的孩子吗? 兰绮眨了眨眼,浅笑道:“大阿哥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孩子,老天会保佑他的。” 说着兰绮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不经意间瞥了嬿婉身旁的宫女一眼,慢声道:“澜翠呢?我好像好多天没瞧见澜翠贴身跟在妹妹身边伺候了。” 嬿婉一笑,随即道:“澜翠这几日身体不适,我让她留在宫里养病了。” 意欢:“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这嬿婉可不清楚,随即她转头叫了一声王蟾。 王蟾佝偻着腰上前,带着讨好的语气,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主叫奴才有何吩咐?” 嬿婉不徐不疾道:“你平时与澜翠交好,可有请太医为她瞧过?” “这……”王蟾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不是不想帮澜翠请太医来看,只是澜翠压根没病。 此刻他真是骑虎难下了,说实话怕澜翠受罚,不说又怕嬿婉怪罪下来。 兰绮看破不说破。 倒是嬿婉还以为澜翠得了什么难以医治的大病,很是担心,非逼着王蟾说清楚。 王蟾求饶道,“主还是饶了奴才吧,等澜翠回来您自己问她吧,奴才实在不好多嘴啊。” 意欢立马听懂了王蟾话中的意思,她小声调侃道:“妹妹等会回永寿宫可要好好盘问澜翠一番才是,最好呀再给她准备些丰厚的嫁妆,澜翠年纪也不小了吧,是时候该出宫嫁人了。” 兰绮也轻轻地笑了,那笑容浅淡而柔和,如同夜空中温柔的星光。 嬿婉只当俩人说着玩笑话,澜翠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她还不想这么快放澜翠出宫呢。 但倘若澜翠身边真有了真心待她之人,她必定为她备下丰厚的嫁妆。 她让王蟾起身退下,几人又继续往御花园走去。 经过螽斯门时,嬿婉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像是澜翠的。 “你拽我来这干嘛呀?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有几个脑袋够人砍得。”澜翠甩开赵九霄的手,又四处张望着。 赵九霄傻乐着挠了挠后脑,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的翡翠镯子,拉住澜翠的手就往里套,“这是我省吃俭用,又找凌云彻借了几两银子才买到的,就想送给你。” 澜翠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心里不知道多开心,但是她平时需要干活,哪里用的上这样的好东西啊,忙摘下玉镯塞回赵九霄怀里。 “澜翠你不喜欢吗?”赵九霄有些失落。 澜翠交叠着手,侧对着赵九霄,道:“不是,就是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怕给碰碎了……” “好妹妹,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我……” 就在赵九霄向澜翠表明心意时,嬿婉带着人突然走了出来。 嬿婉眉头紧锁,“澜翠?真的是你?” 澜翠和赵九霄一见是嬿婉,原本十指紧扣的手立马分开。 “澜翠,你不是病了么?”嬿婉脸色沉了下来。 她不是生气澜翠和赵九霄在一起,而是澜翠宁可骗她都不愿意告诉她,她和赵九霄的事情,嬿婉难过极了,亏她还在担心澜翠的病,这简直就没拿她当姐妹吧。 澜翠见状,立马双膝下跪,“主……主子,奴婢见过三位娘娘……” 嬿婉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澜翠你不是说病了么?为何在这?” 澜翠和赵九霄的私情被撞破,澜翠略显紧张,她紧紧捏着衣角,低下头,连声音都变得磕巴起来,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奴婢……奴婢……” 宫女私通可是大罪,赵九霄不愿澜翠为难,他上前一步,双膝一弯,跪在嬿婉面前,抱拳行礼,语气诚恳:“令贵人,微臣知道自己微不足道,又是个粗人,配不上澜翠,但是微臣有一颗赤诚的心,微臣是真心喜欢澜翠的,所以想向您求娶澜翠。” 兰绮浅笑:“赵侍卫的心有多真?” 赵九霄双指起誓,“微臣的心日月可鉴,娘娘想如何证明?” 兰绮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把短刀,扔在俩人面前,就连一旁的意欢都捏了把汗,她淡淡道:“澜翠,赵九霄,你们不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吧,私通宫女侍卫可是大罪,如果被皇上知道这件事,恐怕你们两都活不了。为今之计,选一个吧,谁活谁死……” 这番话吓到了澜翠,她哭着向嬿婉求饶。 说无论什么惩罚都好,只要饶过赵九霄,而赵九霄颤颤巍巍地拿起短刀,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睛滴落。 “娘娘开恩,求您放过赵九霄,一切罪责由奴婢来承担。” 嬿婉只是想吓唬一下澜翠而已,却没想到她这一句多嘴的话竟然会让兰绮搬出宫规。 连意欢也觉得兰绮的判决重了些。 就在嬿婉上前想为俩人说几句好话时,赵九霄突然举起手里的短刀,朝腹部刺去,意欢紧紧握住惜荷的手,双目紧闭,仿佛那一刀捅在了她肚子上似的。 嬿婉将头瞥向一旁,生怕见到血似的。 澜翠见状立马哭着抱住赵九霄,哭喊着,“赵九霄,你别死啊,我还没答应你呢,我们还没成亲生子,你可不能丢下我……” 第68章 容佩登场 赵九霄顺势躺在澜翠怀里,声情并茂道:“你答应嫁给我?” 澜翠抱着赵九霄,疯狂地点头。 “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啦。”说完赵九霄就晕了过去。 “赵九霄——”澜翠摇晃着他的身体。 “答应,我答应了。”澜翠看向嬿婉,声泪俱下,“小主求求您了,看在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找太医救救赵九霄吧。” 见澜翠哭的可怜,嬿婉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见赵九霄肯为了澜翠赴死,她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 况且澜翠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 嬿婉立马着急地喊道:“王蟾……快找人把赵侍卫抬走,给他找个太医看看。” “是。”王蟾瞧了澜翠一眼,立马转身离开。 刚走没两步,就被兰绮喊住了,“王蟾站住。” “诚姐姐~”嬿婉想帮澜翠求情,连意欢都看不下去了,虽然澜翠瞒着主子与侍卫私会,触犯了宫规,但赵九霄犯下的罪自有皇上和慎刑司定夺,兰绮这般自作主张,意欢难免心里有所抵触。 这倒也不怪意欢,她喜欢皇上,天真的以为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天子也好,奴才也罢,都有追求真爱的自由。 澜翠抱着赵九霄,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像是无声的抗议和诉说,她哑着嗓子哭,自顾自言自语道:“是我害了他。” 意欢莫名有些心疼,看着兰绮,语气冷漠如寒铁,“诚嫔,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小主,奴婢叩谢您的知遇之恩,往后不能再伺候您了,您多保重。”澜翠的声音颤抖而钝滞。 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是没了一个赵九霄,宫里的好男儿多的是,澜翠要是喜欢,嬿婉明日就可以去找皇帝下旨赐婚。嬿婉刚想安慰澜翠,却见澜翠用力拔出插在赵九霄身上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自己的心脏处。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还有胆小的宫人吓的尖叫起来。 “澜翠——” 嬿婉甩开身旁侍女的手,提起裙摆跑到澜翠跟前,因为跑的太快,一不小心扭伤了脚,她顾不上疼痛,拖起澜翠的脸,朝身后摆手道:“太医,王蟾快去请太医……” 痛苦使澜翠的五官拧成了一团,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按理说胸口处会传来痛感,但是此刻并没有。 她缓缓拔出刀,一看,竟然是把伸缩刀。 连嬿婉都震惊不已,“这……这是……”她抬头看向兰绮。 兰绮嘴角轻轻勾起,一抹低笑在唇边绽放,带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轻笑道:“赵九霄,你可听见澜翠的答案?” 赵九霄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对着几位娘娘磕头,“多谢小主成全,赵九霄就算拼掉这条性命不要,也会好好护着澜翠平安一世。” 他声音雄浑有力,身上更是半处伤口都没有。 原来这当兰绮扔给他那把短刀时,赵九霄就看出来这是把伸缩刀了,于是他将计就计,既让嬿婉和澜翠看到他的真心,又能听到澜翠的真心话。 赵九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澜翠,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笑起来很好看,对他也很温柔,自从第一次见到澜翠,他就决定要娶她为妻。 其实他的能力不比凌云彻差,兰绮想过一个问题,如懿在冷宫的时候,皇帝明明派了凌云彻和赵九霄一起保护如懿,可到头来封赏的却只有凌云彻,或许赵九霄的确差那么些气运,不过没关系,前世他没娶到的澜翠和高官厚禄,兰绮通通都会送到他手里。 只因澜翠也是她的好姐妹,她希望澜翠能得到幸福。 “你吓死我了。”澜翠捶打着赵九霄,“刚刚说的可不做数。” 嬿婉默默起身,她突然想到了凌云彻,以前她还在四执库的时候,经常会和凌云彻私约,那时候他们的感情纯粹,也幻想过未来的生活,可惜造化弄人。 不等嬿婉说话,意欢掩唇笑道:“令妹妹,看样子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何不趁此机会成人之美?” “免得澜翠这颗心啊,一直牵挂在赵侍卫身上。” 澜翠低头含笑,两颊绯红,如桃花初放。 澜翠:“谁惦记他了。” 兰绮也跟着打趣道:“哦~原来我们澜翠并不喜欢赵侍卫啊,那赵侍卫你以后可别再来纠缠澜翠了。” “不是……”澜翠矢口否认,“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从嬿婉摇身一变成了答应的时候,澜翠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如今澜翠终于找到幸福,她自然是高兴的。 她扶起澜翠,蹙眉看向赵九霄道:“赵九霄,你是真心想娶澜翠的吗?” 赵九霄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澜翠,“赵九霄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我会拼尽一生去爱护澜翠的,求令贵人成全。” 嬿婉将澜翠的手交给赵九霄,道:“那便好,本宫会请求皇上下旨,让澜翠风风光光地嫁给你,澜翠与本宫一起进宫,如同姐妹,如果让本宫知道你负了她,本宫定不会饶你。” 俩人跪下谢恩。 就在赵九霄起身时,他怀里的香囊掉了出来。 一直滚到嬿婉脚边才停下。嬿婉低头一看,只觉得有些眼熟,弯腰拾起,她才发现这是前段时间她去安华殿帮凌云彻求来的平安符。 可为什么会在赵九霄身上呢? 嬿婉将平安符还给赵九霄,不忘说道:“赵侍卫这香囊挺别致的。” 赵九霄接过香囊别在腰间,笑了笑,他这人没什么心眼,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拍了拍胸脯,“这是凌侍卫的,本来他想让我拿去丢掉的,但是这么好的香囊和衣服我看丢了怪可惜的,于是便向他索要,他这人吧也慷慨,就真的给我了……” 见他口无遮拦,澜翠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赵九霄这才反应过来,香囊和衣服都是当时凌云彻受伤时,嬿婉让澜翠送来的,他生怕嬿婉生气,反悔刚刚的婚事,吓得立马捂上嘴。 意欢不知道嬿婉和凌云彻的过往,兰绮却从嬿婉的神情察觉到了不对劲。 看来嬿婉对凌云彻还没死心,她可得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哪有这样的做事的道理啊?”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过是个下等的宫女,听候安排便是了……”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几人不约而同往身后看去。 意欢:“那边是怎么了?” 惜荷伸了伸脖子,笃定道:“像是有人在吵架。” 是容佩吧。 那个伶牙俐齿,敢打贵妃,直视皇帝的宫女,如懿的另一只爪牙。 趁她羽翼未丰,兰绮打算先发制人,拔掉她尖锐的指甲。 兰绮:“我们要不过去看看吧。” 众人并无反对,一起朝声音来源走去。 第69章 赵全才求饶 “凭什么,你把给了银子的宫女分拨到东宫六院伺候,咱们几个没银子的就要去浣衣局工作,赵公公,这不公平。” 兰绮、嬿婉和意欢站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宫女拉着赵公公的衣袖评理。 意欢冷言,“好伶牙俐齿的宫女。” 嬿婉愣愣地望向在宫墙角吵架的俩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她曾是四执库的宫女,为了宫外的额娘和那不争气的弟弟,为了能够得到一份俸禄较高的工作,她东拼西凑才凑到四十两买通姑姑,这才离开了四执库。 被拨打钟粹宫伺候大阿哥,结果好日子没过两天就因为海兰的一句话,贬去了花房。 从一个深渊掉入另一个深渊再掉入地狱,嬿婉心里恨极了。 往事从她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尖锐的声音入耳,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宫女拉住赵全才的手,高声喊道:“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赵全才似乎被扒拉烦了,他转过身,扬起手,狠狠地抽了宫女一耳光,宫女没站稳,一下子被甩在墙上,手臂,腰间传来剧痛,就连嘴角都渗出了血。 赵全才指着宫女,恶狠狠道:“我让你嚷嚷。” 宫女也不甘示弱,捂着脸昂首瞪着赵全才。 这一幕刚好被经过的如懿看见,她让人停下轿辇,转头将三宝叫到跟前。 “三宝。” 如懿昂首指了指面前的赵全才,三宝会意,立马上前宣读懿旨:“皇贵妃吩咐,赵全才专横跋扈,肆意殴打宫女,自己去慎刑司领罚五十大棍。” 赵全才立马下跪,连滚带爬地爬到如懿跟前,求饶道:“皇贵妃娘娘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见来了个位份大的 ,宫女也跟着跪了下来,眼眶泛红,求如懿帮她们这些没钱的奴婢做主。 如懿坐在轿辇上翘起二郎腿,胳膊靠在扶手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俩人,唇角弧度渐深,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抬眸,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怯怯道:“回皇贵妃的话,奴婢容佩。” 如懿目露欣赏,“容佩,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容佩以为如懿要责罚自己,立马匍匐在地,将脑袋紧紧贴在交叠的手背上,“娘娘明查,奴婢只是为没钱的小姐妹们打抱不平而已,不是故意要惊扰娘娘的。” 自然惢心和水枝离开后,如懿身边伺候的就只有凌枝了,凌枝手脚不利索,脑子也不太灵光,所以刚刚一见到容佩敢和赵全才当面对质时,如懿眼眸一闪,对容佩多了些许赞赏,因为她身边正缺这种胆大心细的人才。 便直接向容佩发出橄榄枝,“你是个直性子,胆子也大,本宫喜欢,要不来翊坤宫当差吧。” 容佩按下心头的慌乱忙抬起头,惊愕道:“奴……奴婢……” 她激动不已,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成了未来皇后身边的侍女了。 容佩刚想点头,却被赵全才打断了。 两名太监刚要架起他去慎刑司,赵全才被吓得脸色发白,他是太监,又不是侍卫,挨上五十板不就等于要了他命么,他只是照规矩办事,怎么就要挨罚了呢,这自古以为不都是这样的么? 别人都没事,怎么偏偏他不行。赵全才不甘心,奋力挣脱开太监的手,爬到如懿的轿辇前,死死握住轿辇的边角上,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如懿,“娘娘饶命啊,奴才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这刑罚啊,宫外奴才家中一家老小都靠着奴才一人过活呢,奴才死了不要紧,可奴才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啊,求娘娘开恩,从轻处理吧。” 如懿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哪里知道打几棍子就能要一个人的性命。 她翘起指甲,淡然道:“赵公公做错事了,就该挨罚,三宝,还不把人带走……” 赵全才失望地跌在地上,他知道他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眼看着赵全才被太监拉走,嬿婉再也看不下去了。 快步上前,喊道:“慢着。” 赵全才鼻涕一把泪一把,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跪在嬿婉面前,语气急促而慌张,“令贵人救救奴才。” 嬿婉入宫后吃过不少苦,自然知道做奴才的不易。在四执库时要看姑姑的脸色,在得宠妃嫔身边做事时,又得想尽办法讨好主子,稍有不慎,小命就会不保。即使有幸成了妃嫔,依旧改变不了伺候人的命运。 如懿突然露出一丝不耐,斜眼一视,挑逗地弯起嘴角,嘲道:“是令贵人啊。” 此时,兰绮和意欢也走了上来。 “臣妾请皇贵妃娘娘安。”兰绮和意欢齐齐开口,嬿婉这才想起刚刚过来时忘了行礼,立马跟着欠了欠身子。 见意欢跟兰绮和嬿婉走在一起,如懿心里就不舒服,明明在兰绮还未回宫前她、海兰和意欢是那样的交好,如今海兰被禁足延禧宫,意欢也不再和自己一条心了,她突然感到心寒。 “诚嫔和舒嫔也来了啊。”如懿笑了笑,她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冷嘲,让人避之不及,“本宫听说舒嫔这些日子病着,还未曾去探望,身子可有好些?” 在后宫中谁不知道如懿每天都忙着如何讨好皇帝,就连她抚养过的大阿哥病重都不曾去探望过几回。 意欢不过身在嫔位,又哪能入得了如懿的眼。 意欢身姿挺拔,淡淡道:“谢娘娘关心,嫔妾身子好多了。” 如懿点点头,“意欢,本宫心里有你,等空闲了,多来翊坤宫坐坐,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赵全才听她们的对话,害怕自己被人遗忘,故意发出抽泣声。 “站在那做什么,还不拉走。”如懿懒懒地扫了一眼赵全才。 “混账东西,自己犯了错还敢在皇贵妃娘娘面前哭,还不带走。”三宝呵斥道。 为了活命,赵全才挣扎着,大声咆哮了起来,声如洪钟,“奴才不服,皇贵妃凭什么罚奴才?奴才的命虽不比主子金贵,但好歹也是条人命,您这样不辨是非,将来如何母仪天下,奴才第一个不服。” “大胆——” 三宝正要朝赵全才的胸口踹去,却被赵九霄拦了下来,他好言劝道:“公公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呢。” “放开——”赵九霄的力道不小,捏的三宝的小腿生疼。 直到兰绮授意,赵九霄才放开三宝。 兰绮道:“皇贵妃娘娘,这赵公公所犯何事?” 如懿笑容轻蔑,缓缓道:“容佩,你来告诉她们吧。” 第70章 意欢有喜 “是。” 容佩走到兰绮面前,低着头,声音低沉,流利地说道:“回诚嫔娘娘话,赵公公私自收取宫人钱财,那些使了差事的宫女太监都得到了轻松的差事。而拿不出银子的,就把我们分配到了浣衣局这种腌臜处。” “奴婢不过是和赵公公评论两句,公公就打了奴婢……”容佩别过脸,露出血红的巴掌印。 兰绮曾经也当过宫女,也尝过被主子打骂的痛苦。 四执库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当兰绮还是春蝉时,四执库的姑姑就曾和她们说过,这后宫中的女子分四种,主子娘娘,选秀不愿出宫的秀女,犯错大臣的家眷被迫送入宫,最后一种是贫苦人家的女娃。 那些当惯了小姐格格的宫女们自然做不惯脏活累活,有能力贿赂一下管事公公让其安排个好去处而已,并非买官,再说在宫里干活都得看主子们的脸色,哪里又会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诚嫔你听到了,赵公公如此不作为,本宫代管后宫,不得不惩戒此人。”如懿的嗓音尽管是那样和善,但她面孔上的嫌恶、鄙夷、不耐烦却在加剧。 过往的伤痛再次涌上心头,嬿婉握紧发凉的小手。或许是想到了曾经不惜抛弃凌云彻也要往上攀爬的自己,突然起了恻隐之心,赔笑道:“皇贵妃娘娘心善,想必赵公公也知道错了,以后必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娘娘就不要同他计较了。” 赵全才在后宫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犯了错从来没有谁替他打抱不平过,如今令贵人不惜得罪皇贵妃也要替他说好话,他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嘲笑在眼神中舞动,化作一道锋利的利刃,直中对方的自负,“难得令贵人替奴才求情,只是本宫不知,令贵人看中了这奴才什么,不惜放下尊严也要向本宫替他求情。” 如懿顿了顿,揶揄道:“哦,本宫想起来了,令贵人曾经也是宫女出身,和这些奴才本是同根生,难免退不了俗气。”她看了一眼兰绮和意欢,“与诚嫔在一起呆久了,她怎么都没教你宫中规矩吗?诚嫔,你好歹出生在上三旗,什么该做不该做,应该比令贵人和舒嫔更懂得规矩吧。” 意欢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她死死瞪着如懿,捂着帕子咳嗽了起来。 惜荷见状,立马扶住意欢,担忧道:“小主?” 赵全才绝望地闭上双目,他那神色坦荡的脸庞上,有股不可撼动地凛然正气。 他这辈子没做过坏事,最坏也就贪点小利,收了太监宫女的银子,没想到到头来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他哽咽道:“多谢几位娘娘好意,奴才心领了,既然皇贵妃要惩罚奴才立威,奴才去便是了。” 嬿婉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不顾地冷哼笑起来,“皇贵妃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臣妾知道您不喜臣妾,可这一切与两位姐姐无关,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赵公公有些地方是做的不对,小戒一番便是了,当初凌侍卫被皇上打了二十大板,他都需要休养大半个月不能下床行动,更何况赵公公不是习武之人,自然承受不住娘娘赏赐的五十大板,您这样可不就是草芥人命么。” “放肆,令贵人,你不过是仗着与本宫有三分相似才入了皇上的眼。像你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竟敢这么说本宫,本宫定要好好惩戒你一番才行。” “三宝,给本宫掌她嘴。”如懿愤怒地指着嬿婉。 嬿婉目光如炬,丝毫不怕。 兰绮上前,将嬿婉紧紧护在身后,“有本宫在,谁敢——” 意欢也本想上前,无奈传来一阵腹痛,额间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她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 三宝可不敢打嫔妃,眼前这三位嫔妃可都是皇帝的宠妃,无论得罪了谁他都吃罪不起。 如懿见三宝纹丝不动,心里的那口怨气难消,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容佩跨步上前,对准嬿婉的脸,眼神冰冷,毫不客气地扬起手朝嬿婉打去。 突然一双手紧紧握住容佩的手,她一回头就看见意欢站在边上,紧紧握着她的胳膊。 这可是容佩表现的机会,她可不管谁是皇帝的宠妃,她只知道眼前轿辇上的皇贵妃是大清未来的皇后,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只要把如懿哄高兴了,那她就能得到如懿的赏识,这不用花一文钱就能得到一份体面的差事,这福气上哪找去。 意欢本就柔弱,加上她大病初愈,容佩本就干惯了粗活,有的是力气,她大手一挥,直接甩开了意欢的手。 意欢脚一崴,身体往后倾倒。 “舒嫔姐姐——”嬿婉快步冲上前,拉住意欢的手。 “啊——” 随着一声骨裂的脆响,意欢压在嬿婉身上晕了过去。 兰绮忙蹲下摇晃着俩人,“嬿婉,意欢,你们没事吧。” 嬿婉脸色苍白无力,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舒嫔姐姐~” “季桃,惜荷,快扶两位娘娘回宫,澜翠快去请太医。” 谁都不敢耽搁,忙扶着嬿婉和意欢往储秀宫去。 兰绮回眸瞪了如懿一眼,如懿心虚地别过头。 “皇贵妃最好祈祷她们没事,不然您的皇后之位怕是难保。” 如懿握紧拳头,恶狠狠道:“你敢威胁本宫?” 兰绮福了福身子,咬牙切齿道:“不敢。” 临走时还不忘剜了容佩一眼,容佩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弘历听闻此事,立马放下奏折,让李玉备了轿辇去了储秀宫。 此时意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齐汝正在为其诊脉。嬿婉也受了伤,张太医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见弘历进屋,兰绮和嬿婉正要起身行礼,弘历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说道:“朕听说舒嫔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令贵人你手也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张太医抱拳回禀,“回皇上,令贵人伤到了筋骨,恐怕得养伤一个多月。” “皇上~” 内寝传来意欢虚弱的声音,弘历越过兰绮和嬿婉,径直走到意欢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在床沿边坐下,嘘寒问暖道:“意欢,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意欢支撑着胳膊想起身,惜荷见状,忙拿过一个金丝软枕给她垫上。 齐汝往边上挪动着身子,露出一脸为难的模样。 弘历眉头紧蹙,“齐太医,舒嫔这是怎么了?” 齐汝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转过身向弘历报喜,“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舒嫔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71章 惩罚,必须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盼了这么久,意欢终于如愿了。 弘历的神情淡淡的,像是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汝,明明让他配了避子汤给意欢喝,怎么她还会怀孕,弘历脸上并无半点欣喜之意,神情淡淡的又向齐汝确定了一次,“齐太医你确定?” 齐汝按捺住心中的恐惧,不敢直视弘历的眼睛,点头道:“微臣……确定。” 意欢开心地摸着自己的小腹,“皇上,臣妾终于有了您的骨肉,但您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 弘历皮笑肉不笑,心里不开心,但又不想被别人看出来,他拍了拍意欢的肩,笑得牵强,“开心,朕当然开心啦。齐汝你好生给舒嫔安胎……” “是。” 怀孕的事确定后,兰绮和嬿婉也跟着上前道喜。 嬿婉心生羡慕之意,笑了笑,“恭喜姐姐得偿所愿。” 意欢笑着向嬿婉伸手,“借妹妹吉言,还没谢谢妹妹救命之恩呢,不然我肯定保不住这个孩子。” 弘历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问道:“怎么回事?” 惜荷和意欢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名义上是主仆,但这些年意欢一直拿她当好姐妹,从未亏待过她,今日遇到刁奴,她自然要替意欢向皇帝讨个公道。 “求皇上替我家小主做主,今日诚嫔娘娘和令贵人约我们小主去御花园散心时,碰见皇贵妃正在训斥赵公公,皇贵妃因为一件小事想杖责赵公公五十大板,三位小主见这个惩罚过重,就上前劝了两句,谁知冲出来一个刁奴要掌箍令贵人,我家小主看不过,上前拦着,结果那刁奴推了我们主一把,幸好令贵人手快,龙胎才有惊无险。” 弘历捏紧拳头,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被上,语气阴冷,“大胆奴才,目无法纪,她现在在哪?让李玉把她抓去慎刑司杖毙。” 储秀宫外,如懿让三宝将容佩捆了起来,在她背后又绑了几根带刺的藤蔓,负荆请罪。 意欢得宠,若是被弘历知道是她新收的宫女伤了意欢,肯定会把怨气撒到她身上的,此刻如懿后悔极了,为什么要管这件闲事呢! 她紧紧拽着凌枝的手焦急地等着弘历的召见。 容佩比她更紧张,生怕皇帝动怒,将她赐死。 兰绮提醒道:“皇贵妃正带着容佩跪在储秀宫外呢。” “李玉,你去把皇贵妃请进来。” 李玉应了声,领旨退了出去,走到宫门前,多日不见如懿,他淡淡地瞥了如懿一眼,道:“皇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凌枝扶着如懿提着衣摆跨过台阶,怀着忐忑地心情看向李玉,“李玉,意欢没事吧?不过摔了一跤而已,不至于昏迷不醒吧?” 李玉有些无语,他越来越看不懂如懿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了解过如懿,以前惢心在的时候,惢心忠心护主,他的心自然而然地就偏向了如懿。 脑海中闪过惢心的脸庞,李玉心中莫名有种刺痛,也不知道她在凌府过得好不好,万一等她知道了江与彬的死讯会不会接受不了? 害怕惢心会做傻事。 随着如懿这个惹事精的声音再次响起,李玉才回过神来,冷声道:“皇贵妃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皇贵妃竟然要看一个太监的脸色,如懿的脸瞬间火辣辣地疼,李玉可不再惯着她,通知完后立马转身回到皇帝身边。 如懿脸色极其难看,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地走进储秀宫。 原本屋内的人还在议论纷纷,一见如懿进门,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在场位份低的和宫女向她行礼,如懿慢步走到皇帝面前,看了一眼意欢。 除了脸色白点,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定是装病的。 以前的意欢清冷感十足,根本不屑与其他妃嫔为伍,可如今怎么也学会了装病争宠这套了?她瞥了兰绮和嬿婉一眼,心想肯定是这俩人教坏了意欢。 “意欢,螽斯门的事情是容佩不对,本宫已经罚她负荆请罪在储秀宫门口跪着了,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兰绮凝视如懿的双眸,缓缓说道:“皇贵妃,您可知今日容佩不仅害嬿婉受伤,还差点害死意欢肚子里的孩子,好在皇子没事,要不然就算立即杖毙此人都不为过。” 如懿抬眸,她看向意欢的小腹,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她脸上。 初为人母的意欢心里高兴,并不打算和别人计较此事。 但是嬿婉也受伤了。 所以这惩罚么,还是要有的。 意欢握住弘历的手,说道:“皇上,臣妾想为腹中的孩子积福,赵公公和容佩都有错,不如送去慎刑司打十大板以儆效尤吧。” 弘历并不反对,让进忠去处理此事了。又念嬿婉救皇嗣有功,便晋了她的位份。 从令贵人到令嫔。 嬿婉心中大喜,忙跪下谢恩。 弘历柔声道:“令嫔啊,你也受伤了,好好回去歇着吧,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是。” 接着弘历又陪意欢说了几句。 如懿看着很不是滋味,自打她进门,弘历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如今看着他和意欢恩爱的模样,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为了让意欢安心养胎,弘历借口有事带着齐汝离开了储秀宫。 又因不放心嬿婉,让进忠送兰绮和嬿婉回宫。 送走弘历,进忠大手一挥,立马上来几个小太监,架起容佩。 容佩有些惊慌失措,惊恐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皇贵妃身边的人,你们胆敢对我无理,就不怕得罪皇贵妃吗?” 进忠冷笑一声,“这整个紫禁城都是皇上的,皇贵妃身份尊贵,但依旧得听皇上的,你一个低贱的奴婢还敢污皇上和皇贵妃的名声,来人,给我掌嘴。” 嬿婉的伤他可看见了,即使知道嬿婉心里一直都有凌云彻没有他,哪怕将来嬿婉要他性命,他都舍不得动嬿婉一根头发,这个低贱的奴婢不仅出言不逊,还敢弄伤嬿婉,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小太监下手没个轻重,容佩的脸都被打肿了,嘴角沁血,疼的她嗷嗷直叫,不过一直没有求饶。 “住手——” 如懿听见外面传来的惨叫声,立马冲了出来,见容佩快被打成猪头,她严厉地训斥道:“进忠,你大胆。” 进忠挥了挥手,让太监们将容佩带走,容佩怕极了,拼命让如懿救她。进忠嘴角微微勾起,转过身,恭敬地向如懿低头解释道:“哟,皇贵妃娘娘明鉴呀,这宫女出言不逊,竟敢对皇上不敬,奴才这才替娘娘教训她的,想必娘娘也不想翊坤宫出第二个阿箬吧。” “你——”如懿被气的手颤抖,但又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佩被带走。 进忠见目地达成,也不再废话,请了安便告退了,“娘娘慢走,奴才还要替皇上送诚嫔和令嫔娘娘回宫,就不送娘娘了。” 如懿被气得头晕,还是在凌枝的搀扶下才勉强回到翊坤宫。 第72章 晋封舒妃 养心殿内,弘历高坐在龙椅上,眼神阴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齐汝。 齐汝浑身冒着冷汗,却一动也不敢动。李玉守在殿外,毓瑚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上茶后就低头默默地退到了一旁伺候。 弘历端起茶,轻轻吹开浮在表层的茶叶,微挑眉冷声道:“齐汝,舒嫔怎会有孕?” 话音刚落,弘历便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向齐汝。 滚烫的热水顺着齐汝的头顶滴落,他越想越憋屈,意欢的避子汤确实是他开的,但是毕竟不是他亲眼看着意欢喝下的,这着实与他无关啊,谁知道他们送去的避子汤意欢到底有没有喝下,另外,其实齐汝还有另一个隐藏身份,如果被皇帝知晓,别说出宫,连这条老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齐汝只好吃下这哑巴亏,他请罪,“皇上,微臣开的一直都是避子药,或许是舒嫔娘娘多年未孕,认为这坐胎药无用,有一天没一天地喝着,这才意外有了身孕,微臣……微臣……请皇上恕罪啊!” 弘历按了按眉心,闭上双目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一直防着甑嬛送到自己身边的女子,甑嬛不是他生母,弘历自然也从不认为甑嬛是真心为了他好,或许以前有想过母慈子孝,但是身为帝王,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实在不敢去赌啊。万一甑嬛真如自己所想那般,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日到了地下,他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啊。 但是木已成舟,意欢腹中有了自己的骨肉,或许是天意。 弘历想通了,稚子无辜。 他挥了挥手,示意齐汝下去。 齐汝一边擦汗,一边抱起药箱往后退,“微臣告退。” 齐汝离开后,弘历心不在焉,就连奏折都看不进去了。毓瑚看在眼里,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残渣碎片,又重新上了一杯提神醒脑的茶。 弘历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虽不是亲子,但在毓瑚心里,弘历是她最重要的之一,“皇上,您可得保重龙体啊。” 弘历搁下茶盏,淡淡道:“毓瑚,你说意欢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不喝坐胎药的?” 毓瑚低眉顺眼,“奴婢觉得应该不会,舒嫔娘娘性子清冷高傲,若是知道皇上……”她心虚地抬眸看了弘历一眼,又往下说道:“怕是早就对皇上您失望了,又怎会处处为您着想呢。” 在毓瑚心里,如懿不是最好的皇后人选,如懿是否真心爱慕皇帝她不知道,但总喜欢让皇帝下不来台却是事实。 如懿要的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要说她倒也没错,只是她的丈夫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和平民一样和她实行一夫一妻制呢。 当初孝贤皇后还在世时,如懿便尊卑不分,时常仗着皇帝对她少时的情分挑衅孝贤皇后。 宠妾灭妻,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毓瑚深知,皇帝可以无限度宠爱身为妾室的如懿,但他日如懿真成了皇后,皇帝还会这般包容她吗? “你说若是皇额娘知道意欢有了身孕,会做些什么吗?”弘历喃喃道。 他说话的力度很轻,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毓瑚。 此事事关重大,毓瑚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却也不好对此事做评价,毕竟这是家事,若是她向着太后说话必定会引来皇帝的猜忌。 她思忖了须臾,低头面不改色道:“皇上,舒嫔娘娘的胎要不要奴婢偷偷找太医弄掉?” 弘历扶额,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事情,若是意欢生个公主还好,万一是位皇子,恐怕太后必定会把孩子抱去寿康宫亲自抚养。 思忖了良久,最后他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舒嫔有孕,就让她好好安胎吧,毓瑚,你去储秀宫传朕旨意,晋舒嫔为舒妃,再去内务府挑些新进贡的物品一道送过去。” “是。”毓瑚欠了欠身子,慢步退出了养心殿。 兰绮和嬿婉正要离开时,惜荷突然踏着小碎步追了出来。 “诚嫔娘娘留步,我家小主有话想同您说。” 兰绮微微颔首,对进忠吩咐道:“进忠你先送令嫔回永寿宫吧。” 接着又抬手拍了拍嬿婉的肩,“晚点我再去看你,澜翠,记得及时给令嫔换药。” 嬿婉离开后,兰绮走到意欢身旁,“姐姐有话要说?” 意欢将手中的燕窝递给惜荷后,又不紧不慢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朝兰绮伸出手,“兰绮,坐吧。” 惜荷从不远处搬了条凳子过来,为了让兰绮坐的舒服些,她又在上面垫了个软垫。 正当兰绮疑惑时,意欢开了口,“兰绮,对不起啊。” 兰绮一头雾水,“姐姐何意?” 意欢紧紧拉住兰绮的手,生怕眼前的好姐妹会消失似的。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才彻底看清兰绮的为人,撮合宫女与心爱之人,又冒着被皇帝责罚的风险,不惜和皇贵妃对抗,她却还那般对她疑心,实在太不该了。 现在她把这些事和盘托出,希望和兰绮之间不再有隔阂与猜忌。 “兰绮,对不起,刚刚在螽斯门前,我疑心你为了争宠邀功,又觉得你不近人情。要赐死两条人命。后来……” 意欢越说脸越红,本来她是想和兰绮划清界限的,但是当兰绮劝嬿婉成全澜翠和赵九霄,又帮了赵全才,她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小肚鸡肠了。 兰绮懂了。 她浅笑着,“原来姐姐是对我有疑心啊。” 意欢惭愧不已,“兰绮,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对你起疑心,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兰绮戳了戳意欢的小脸,笑道:“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好姐妹么。” 此时,毓瑚带着旨意和弘历赏赐的物品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诚嫔娘娘,舒嫔娘娘。” 兰绮起身,上前扶起毓瑚,“毓瑚姑姑怎么有空来了?” 毓瑚柔声道:“皇上口谕。” 听毓瑚要宣读口谕,屋内的人通通跪了下来,意欢本想起身,只见毓瑚道:“舒嫔娘娘不必行礼,传皇上圣谕,叶赫那拉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深得朕心,今日又身怀皇嗣,为皇室开枝散叶,特晋封叶赫那拉氏为舒妃。” “恭喜舒妃娘娘,这些都是皇上让奴婢送来的,皇上还说让您好好养胎,不必挂心其他事。” 意欢谢恩,让惜荷拿了些上好的茶叶和点心赠给毓瑚。 “奴婢多谢舒嫔娘娘赏赐。” 毓瑚接过,若是金钱她肯定不会收,但是茶叶和这些小点心是后宫娘娘的一点心意,所以她没有理由拒绝。 离开时,意欢又让惜荷代替自己送送毓瑚。 兰绮道完喜,也带着季桃离开了储秀宫。 第73章 再无礼,送你去慎刑司 在回关雎宫的路上,季桃不似从前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反倒让兰绮有些不习惯。 兰绮调侃道:“今日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我们家季桃受气了?” 季桃摇摇头,她不是被人欺负了,而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奴婢只是想不明白,小主对令嫔娘娘好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撮合澜翠和赵侍卫?” 原来是这件事啊。 上一世澜翠本可以和赵九霄平安离开皇宫,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惜因为嬿婉的猜忌,生怕这俩人将来会出卖她,便让人直接杀了,还伪装成突发疾病离世的模样。 兰绮心里愧疚,只想在这一世好好对待澜翠,许她此生平安。 “赵侍卫能力不差,如果能把他收为己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等你将来有了心仪的男子,本宫也会为你赐婚的,到时候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宴。” 季桃脸皮薄,说到婚事,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主说什么呢,奴婢哪都不去,就要留在小主身边伺候小主一辈子。” 另一边,进忠扶着嬿婉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受伤的胳膊,心疼道:“我的主,您这也太不小心了,见人摔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去给人家当人肉垫子啊,好在没事,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如何是好。” 嬿婉勉强笑笑,“也算因祸得福了,在后宫呆了这么久,也算熬出头了,终于成了一宫主位。” “进忠啊,你知道我以前只是个宫女,那些千金小姐,氏族格格们向来瞧不上我,好不容易诚嫔和舒嫔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实在不想失去这俩个能说话的好友。” 对于嬿婉能想开,进忠也很高兴。 他爱着嬿婉,却又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他不敢否认,从前只想把她当成向上爬的梯子,但是随着慢慢接触,他发现嬿婉并非柔弱之人,她身上有其他女子没有的坚毅和野心。 刚踏入永寿宫宫门,嬿婉斜眼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凌云彻。 见凌云彻来找自己,嬿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她又怕进忠不高兴,因为并没有表现出来。 嬿婉微微一笑,“凌侍卫?” 凌云彻抱拳行礼,“可否与令嫔说两句话?” 进忠并不打扰嬿婉和凌云彻,反正凌云彻的为人嬿婉迟早能看清的。 进忠不想打扰俩人叙旧,“奴才已遵旨将令嫔娘娘送回宫了,就先回养心殿复命了。” 嬿婉秀眉微皱了一下,说:“进忠公公慢走。” 在进忠经过凌云彻身旁时,凌云彻感受到了进忠的恨意,无论是眼神还是言语,都充盈着刻骨的怨恨。 但是凌云彻怎么都想不通进忠为什么会如此恨他。 嬿婉遣散宫人,带着澜翠走到凌云彻面前,她看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丝毫遮掩,“云彻哥哥,你来看我了?” 凌云彻往后退去,尽量与嬿婉保持距离,“微臣来恭喜令嫔娘娘。” 见凌云彻对自己如此生分,嬿婉心里还有些难过,“你如此恨我吗?连我送你的香囊都不愿意佩戴,凌……” 凌云彻出声打断她,“嬿婉……” 他下意识地喊了她的闺名,“嬿婉,你如今已经贵妃皇上的妃嫔,还如此叫我,实在不合时宜,不过我还是要来恭喜你一声,摇身一变成了一宫主位。” 嬿婉突然反应过来,皇帝封嫔才不到一炷香,凌云彻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 凌云彻板着脸,冷哼一声,“这你不用管。嬿婉,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我只要你说一句实话,九阿哥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听到凌云彻的质问,嬿婉只觉得两眼一黑,险先站不稳。 她脸色苍白,实在没想到她在凌云彻的心里竟然是这样心思恶毒之人。 是,她是恨金玉妍,但是恨金玉妍的人又不止她一个,虽然嬿婉确实很想亲手杀了金玉妍,但一个小小贵人怎么和身处妃位的金玉妍去斗? 金玉妍背后的势力,她可得罪不起。 连澜翠都看下去了,将嬿婉护在身后,对凌云彻怒目圆瞪道:“凌侍卫慎言,虽然你与我家主青梅竹马,但这毕竟是皇宫,你跑到皇上的妃嫔前,叫她闺名,还要污蔑她,你有几个脑袋?” “若是有证据就去皇上那揭发,别跑来永寿宫乱吠,还有永寿宫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即使澜翠下了逐客令,凌云彻依旧不依不饶,直逼嬿婉,“嬿婉,我是没证据,我也是念在我们青梅竹马的份上才来好言相劝你几句,做人留一线,到头来可别把自己逼死了。” 嬿婉突然呼吸不畅,胸口气闷到上下剧烈起伏,她捂着胸口,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下来,看向凌云彻的眼神也没了往日的深情。 几乎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凌—云—彻——” “你凭什么怀疑本宫,论恩仇,嘉妃和皇贵妃更不对付,你怎么不去怀疑皇贵妃?” 凌云彻像是聋了,失明了,如懿的为人他太清楚不过,肯定不会加害别人,“当初皇贵妃有恩于你我,你更不应该恩将仇报说出这番话。” “皇贵妃,你还有脸提皇贵妃?凌云彻你真当大伙不知道你与她的那些丑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我看皇上会不会赐死你们俩个……”澜翠叉着腰大声嚷嚷起来。 凌云彻脸色骤变,指着澜翠,“你……你胆敢污蔑皇贵妃……” 说完凌云彻恼羞成怒想打澜翠。 “够了,凌云彻,你敢对手打澜翠,本宫定不会放过你,今日你大闹永寿宫本宫看在你曾帮过本宫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要是敢再犯,本宫便上奏皇上,撤了你的职,把你关进慎刑司里去。” 说完嬿婉便带着澜翠回了永寿宫,并让王蟾关上宫门。 嬿婉失望极了。 她不明白凌云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就算做不成夫妻,难道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抛弃凌云彻是她不对,但是她当时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么? 如懿救她,说的好听,可当年她所受的苦难,不正是拜如懿所赐? 一个妾室胆敢穿正妻所用的姚黄牡丹,跑去挑衅已故的孝贤皇后,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第74章 永璜病危 进忠离开永寿宫后就直接前往慎刑司,见容佩正被五花大绑在老虎凳上,已经受完刑的赵全才悬挂在老虎凳上,脸色苍白,隐约中还能看到他臀部沁出来的血。 进忠挥挥手,命人将赵全才送回住处。 可容佩就没这么幸运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进忠最爱的女人,竟然还想打她,简直是活腻了。 “进忠公公来了,按您的吩咐,奴才还未对此女子动刑,公公的意思是想让奴才们下手轻点?”行刑的侍卫将进忠拉到一旁,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进忠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侍卫,语气森森,“我要她一条腿。” 人都是自私的,侍卫立即收了银票,手指沾上唾沫,开心地数了起来。 半晌后,侍卫把银票塞入胸口处,谄媚道:“明白,进忠公公放心。” 侍卫拿着绳索上前,容佩有些害怕。 “你们要干什么?敢动我,皇贵妃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容佩被几个太监按在凳子上绑起来,行刑者手中粗犷的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容佩的臀部,似乎用尽了全力,整个慎刑司都是她凄厉的惨叫声。 直到容佩彻底昏死过去,进忠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掏了掏耳朵,懒懒道:“用辣椒水泼醒,等刑完刑,找人送她回翊坤宫。” 说完,进忠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慎刑司。 很快嬿婉封嫔,意欢封妃的旨意传遍了后宫。 此事自然也传入了如懿宫中。 如懿一改往日人淡如菊的形象,将屋内的瓷瓶和金器通通砸了,除了那盆绿梅。 凌枝吓得跪在地上,她脑子笨,虽然跟了如懿几年,但始终没有惢心和阿箬灵活,她不知道如懿又在发什么疯,试着劝了两句,“皇贵妃娘娘,您别再砸了,小心这些碎片伤到您啊。” 如懿不听劝,直到砸累了,她才停下。 如懿瘫软在地上,那些碎片扎进她的大腿侧,吓得凌枝忙上前给止血。 “意欢有了身孕被封妃也就算了,可她魏嬿婉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女,皇上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们?为什么皇上不来看本宫,他是不是还在怪本宫差点伤了意欢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本宫,是容佩啊,容佩啊——” 凌枝不懂,就算令嫔和舒妃晋封了,可如懿才是皇贵妃,大家的主子娘娘,她为何要这般在意呢? 皇贵妃之上就是皇后,等孝贤皇后孝期一满,如懿就是一国之母,只有她生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其他不过是庶子罢了。 如懿哭的歇斯底里,认为这一切都是容佩的错,要不是她争强好胜,想教训嬿婉,意欢又怎么会受伤呢? 容佩被送回来时昏迷不醒,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身上却没伤,如懿正在气头上,就没让人给她请太医。 让凌枝随便找了俩个打扫院落的宫女照顾了她两天,醒来后容佩只觉得下半身特别疼,就像被打断了筋骨一样。 实际上,和她猜想的一样,慎刑司的人习惯了,他们知道打哪里对身体的伤害最轻,怎么打让人看不出伤,又能让犯人残疾。 这是他们独特的手段。 可是如懿没给容佩请太医来看看,也不给她吃好的,自然也就耽误了最佳治疗的时间,如今的容佩只能被人搀扶着才能勉强下床。 不过即使这样,她依旧感谢如懿的恩情。 能留在翊坤宫当差已是她最大的福分。 木已成舟,如懿不得不接受嬿婉和意欢的事情,她命凌枝从库里挑选了几样最好的东西给俩人送去当贺礼。 永寿宫和储秀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点完贺礼清单,嬿婉便换下朝服,前往储秀宫看意欢。 没想到储秀宫比永寿宫还要热闹,澜翠递上贺礼,兰绮忙起身迎接嬿婉的到来,“我正想去妹妹的永寿宫呢,没想到妹妹就来了。” 嬿婉笑道:“姐姐客气了,舒妃姐姐晋封为妃,理应是我先来拜见咱们的舒妃娘娘。” 意欢褪去朝服,半躺在美人榻上,调侃道:“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怪不得招皇上喜欢。” 大部分妃嫔都只是走个过场,礼送到后,和意欢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蕊姬望了望窗外,见天色已晚,便放下了茶盏,道:“永瑢该下学了,舒妃你身子不好,更应该多歇息,本宫就不打扰了,先去接永瑢了。” 意欢感激地点点头,“玫妃姐姐慢走。” 如懿并非真心对待意欢,自然也不会出面参加意欢或者嬿婉的晋封仪式。因此装病,差了身边的凌枝送来了贺礼。 凌枝怕回去晚了被责罚,放下贺礼片刻都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跑回翊坤宫当差。 听说这些日子永璜的病反反复复地,绿筠担心极了,就去求了弘历,让她出宫在永璜府上住一段时间。 想多尽尽母子情分。 弘历虽然不说,表面装的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内心比谁都着急,一听说永璜身体不好,立马答应了绿筠的请求,并且让齐汝也跟着前往大阿哥府。 虽然绿筠人未到,但是该送的礼,她一份都没少给永寿宫和储秀宫。 而永寿宫多了一份永璜和福晋准备的贺礼。 永璜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记得从前嬿婉尽心照顾过自己一段时间,如今又成了自己的庶母,自然也想与她亲近些。 这些天意欢孕反地厉害,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她都难以下咽,只见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无光,身子骨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还瘦了不少。 嬿婉蹲在意欢面前,羡慕地看着她的肚子,这孩子是福星。 “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嬿婉眸光有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意欢。 她太想要个孩子了。 可以说嬿婉贪心,当了宠妃还不够,又想要个孩子。可她不安,害怕,她怕自己走的太远,当回过头时,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如果有个孩子,起码在后宫还有个依靠和念想。 意欢摘下护甲,微微翘起小拇指牵起嬿婉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温柔地笑了笑,“当然了,嬿婉,谢谢你。” 嬿婉茫然,“我?” “是啊,要不是那天你及时扶住我,这个孩子恐怕我也保不住啊,所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 “嬿婉,你迟早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嬿婉激动地点点头。 “小主……小主……” 季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她附在兰绮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兰绮瞳孔放大,“腾”地站了起来。 抓住季桃的手,严肃道:“此话当真?” 季桃肯定地点点头,“是真的,奴婢刚刚在外面碰到了进保,他着急去翊坤宫禀告皇贵妃,奴婢得知此事便立马进屋了……” 见兰绮和季桃的脸色不太对,嬿婉和意欢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嬿婉;“诚姐姐,怎么了?” 兰绮转过身,神情悲伤,“刚刚纯贵妃差人进宫,向皇上禀告说大阿哥快不行了。” “什么?”嬿婉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险先站不稳,好在澜翠手快,扶住了她。 第75章 替我照顾幼子 意欢身子骨不好,和永璜的关系也没绿筠和嬿婉那般亲密。 毕竟是旧主,嬿婉念着从前在钟粹宫的情分让王蟾备了辆马车,准备出宫去大阿哥府见永璜最后一面。 兰绮也跟着去了。 到了大阿哥府,嬿婉急匆匆地来到永璜屋里。 福晋伊拉里氏带着子女和女眷跪了一地,脸上布满了泪痕。 绿筠用帕子捂着双目,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下来。 兰绮和嬿婉慢慢靠近,只见永璜双目紧闭,脸色如同被抹了面粉般惨白,嘴唇开裂,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似乎比上次看到的永璜更瘦了些。 嬿婉上前,轻声呼唤着“大阿哥”。 永璜听见了,有了些反应,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缓缓抬起手,喊道:“额娘。” 绿筠有怨,她不是不爱永璜,只是她更爱她亲生的孩子。 但这么多年来,她尽心尽力照顾永璜,却依旧听不到一声“额娘”或者“母亲”。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怪永璜,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永璜,有纯娘娘在呢,别怕,会好起来的。” 绿筠摸了摸永璜的额头。 永璜反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这声额娘,不是喊我生母哲悯皇贵妃,而是您。” 可永璜真叫了她额娘,绿筠反倒受不住了,她立马捂住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漱漱往下流,她不怪永璜,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从前她恨孝贤皇后,故意让人怠慢教坏她的永璋,害他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只知道吃和玩。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和当初的琅嬅一样,做出了同样的事。 绿筠本以为她最想听到永璜叫她一声额娘,可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承受不起永璜的这声额娘,实在太惭愧了。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永璜,对不起,我不配做你额娘,从前没能好好待你,不仅苛待了你,还把你害成了这副模样,我实在配不上……” 永璜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起身,绿筠见状立马托着他的脖子,坐在床头,让永璜靠在自己身上。 永璜闭上双目,贪婪地吸吮着绿筠身上的花香。他有多久没被额娘这般抱在怀里了? 他的额娘也姓富察,但和孝贤皇后不同的是,他额娘的富察只是富察氏的一个旁支。身份自然也有着云泥之别。富察琅嬅是嫡福晋,而他的额娘富察褚英不过是一位潜邸格格。 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额娘却难产死了,带着妹妹一起离开了他,那时的他不过五岁。 额娘身上的味道他早就不记得了。 当永璜睁开眼睛时,嬿婉正站在他面前流泪。 他朝嬿婉招招手,嬿婉上前握住永璜冰冷的手,哽咽道:“大阿哥……” 永璜唇角微微上扬,当年嬿婉还是宫女时就对自己很好,会陪他练字,做功课,也会在绿筠带永璋去见皇帝而不带他时替他打抱不平。 就是这样善良的好姑娘,却突然有一天不见了,永璜着急死了,跑去找绿筠。 可那时的绿筠丝毫不在意永璜的想法,甚至觉得不耐烦,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永璜,说嬿婉得了急症,突然暴毙了。 永璜哭了,他失去了生命中另一束光。在很久以前,他把如懿也当成了光,他拼命抓住那一抹微弱的幸福。 那天永璜早早上床休息了,他知道如懿在身旁,但他也懂,只有听话,做个乖孩子,他才能得到如懿和皇阿玛的关心。如懿哄着他,直到皇帝进屋。 弘历搂着如懿的腰,坐在床沿边看着入睡了的永璜,如懿将下巴抵在弘历的肩膀上,一脸幸福地说道:“皇上,以后臣妾也要为您生一个像永璜这样的好孩子,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地在一起。” 永璜的睫毛微颤,小手默默捏紧。原来他一直都是外人。 她教自己嫡庶有别,只有成为太子,皇帝,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咳咳咳……” 突然永璜咳出血来,绿筠紧张地不得了,洁白的帕子捂在他唇上,被染的鲜红。 “太医,快……”嬿婉慌忙喊道。 太医正想上前替永璜看看,永璜却挥手道:“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兰绮看向门外,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对面的走廊处,她知道弘历站在那里,她也知道弘历很想见见永璜,只是拉不下这张脸,也怕永璜见了他之后便会离开,他已经接连失去三位皇子了,实在不想再经历这种生离死别之痛。 兰绮趁他们说话的功夫退了出去。 “嬿婉,不,现在应该叫令娘娘了。很抱歉当初没好好保护你,害你因为皇贵妃被嘉妃掳去,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嬿婉摇摇头,“阿哥不必说了,都过去了,如今您养好身子也是头等大事啊。”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希望……罢了罢了,他不会来的。”永璜眼巴巴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继续道:“纯额娘,永璜想摆托您一件事。” 绿筠别过头,有些不忍,“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绵德和绵恩尚小,待儿子离世,望纯额娘看在敏清与您是姑侄的份上照顾他们,行吗?”永璜恳求道。 绿筠应了声。 兰绮走出屋内,走到弘历身后,轻声喊道:“皇上?” 弘历闻言,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不想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转过身笑道:“是诚嫔啊,可去看过永璜了?他……可还好?” 弘历的语气似乎很轻松,但他猩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兰绮摇了摇头,“皇上想必也听说了,大阿哥他很不好。臣妾虽是他名义上的庶母,但是和大阿哥并无任何交集,可如今看他却也可怜,两年了,皇上,您可还记得大阿哥当初的模样?” “皇上,进去看看他吧,难道等大阿哥真的离世了,您才后悔吗?” 弘历嘴角抽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在兰绮的劝说下,他还是迈开步子,走进了永璜的屋子。 第76章 永璜病逝 弘历的出现如同一束光似的,照亮了永璜灰暗的脸庞。 在见到弘历后,永璜含着泪,精神也跟着好了些。 他喊着久违的皇阿玛。 弘历想单独与永璜相处一会儿,便让在场的人全部退下。 弘历从绿筠手里接过永璜,像儿时那般抱着他,抚摸着他的额头。永璜是他的长子,是他从小抱到大的儿子,如今因为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弘历自责极了。 他答应过褚英要好好照顾他们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好像食言了。 他摸着永璜的头,说:“永璜,皇阿玛对不起你。” “皇阿玛需要你,你得好起来知道吗?” 永璜笑了。 走廊处很安静。 大家都沉浸在悲伤当中,谁也不敢打扰弘历父子最后的温馨。突然一声不合时宜地哭喊声冲破天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往声音来源处。 只见如懿烈焰红唇,穿着一身明黄色的皇贵妃服,发髻上又戴了一朵火红的玫瑰,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扮过得。 如懿手扶门框,头顶垂落的珍珠流苏在她耳边晃啊晃地。 凌枝搀扶着她,如懿翘着兰花指捏着裙摆,鬼哭狼嚎道:“永璜,本宫的永璜……” 刚走过院子,要上台阶时,伊拉里氏突然上前拦住了她,眼眶猩红,冷冷道:“皇贵妃怎么来了?可惜我家大阿哥不想见您,您请回吧。” 如懿脸色一僵,她并非真心来看永璜的,只是听进保说弘历可能会去大阿哥府看望大阿哥,她这才让凌枝精心打扮了番。 “福晋难过,本宫可以理解,但永璜毕竟是本宫的孩子,他病重成这样,本宫怎么能抛下他不管呢?” 抛下? 伊拉里氏心里冷笑,当初她求着如懿来府邸见一面永璜,可她却让三宝和凌枝随便打发了她,现在到想起来母慈子孝了,没门。 她冷着脸,没给如懿一个好脸色,“皇阿玛正在里头,还请皇贵妃不要打扰他们父子间谈话。” 如懿咬着牙,哭哭啼啼地站在门外呼喊道:“永璜,我的永璜,是母亲不好,来迟了,母亲想见见你……” 众人的眼神纷纷朝她看来。 绿筠脸都快被气绿了,她忍着怨气上前拉住如懿,劝道:“皇贵妃轻点,皇上好不容易来看永璜,和他说两句话,您就别捣乱了。” 如懿刚想反驳,却听到“咯吱”一声,一位太监带着凝重的神情走出永璜的屋子,嘶哑着声音朝天喊道:“大阿哥薨——” 听到噩耗,在场所有人都跪下哭了起来。 伊拉里氏抱住两个幼子,哭的稀里哗啦的,绿筠拧着帕子靠在柱子上抽泣。 瞬间廊上回旋着哭声。 弘历心如死灰地走了出来,如懿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跑上去挽住弘历的胳膊,“皇上,您节哀啊。” 弘历忍住眼泪,看了她一眼。 今天他怎么看如懿都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她那身衣服和妆容,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总觉得刺眼。 如懿怎么这般没心肝,宫里刚没了位阿哥,还敢穿的这般明艳,当真是该死。 可如懿毕竟是他亲封的皇贵妃,他不能不给她面子。 淡淡道:“皇贵妃这份衣服真是华贵秀丽。” 弘历眼神犀利,如懿还是第一次见他用仇视的目光看自己,突然有些心虚,松开手,腿脚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解释道:“皇上,臣妾听说永璜病重,想着穿好看些让人看着喜庆,说不定永璜一看见,病就好了呢。” 兰绮差点笑出声来,好在她掐了大腿根一把,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她知道如懿蠢,总喜欢在重要的场合中穿不合时宜的衣服和配饰。 明知道永璜病危,还敢穿地这般招摇。 弘历心中有气,如懿跪下请罪,嫔妃们见状,也跟着跪下请罪。 “大爷,您别丢下妾身和两个孩子啊。”伊拉里氏牵着孩子们的手,跑到永璜的床前。 只见永璜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似乎走的很安详。 伊拉里氏趴在永璜胸前痛哭起来,“大爷,您走了,妾身日后该如何是好啊……” 年幼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阿玛走了,他们看额娘在哭,也跟着额娘哭了起来。 边哭边喊阿玛。 绿筠伤心,但也没失去理智,让可心将两位皇长孙带下去。 又上前宽慰伊拉里氏别太难过。 永璜离世,很快就有太监和嬷嬷前来准备丧仪。 弘历肃穆地坐在主位上,堂下的福晋携家眷早已穿戴上了孝服,偷偷地在一旁抹泪。如懿端坐着,手指绞着衣角,心里有些不安,鲜亮的服饰与穿戴朴素的众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听说永璜病重,她只是想穿的好看些来见永璜,让他开心些,她有什么错? 为什么皇帝看到会生气呢? 弘历道:“纯贵妃,永璜是你的养子,他的丧仪就由你来操办吧。” 什么?让苏绿筠办永璜的丧仪,那如懿算什么?她可是皇贵妃啊…… 如懿猛的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弘历,越过皇贵妃让贵妃去办皇长子的丧仪,那她还是皇贵妃吗? 绿筠刚想跪恩,如懿却抢先一步起身,走到弘历面前行礼,道:“皇上,在纯贵妃养育永璜之前,永璜便养在臣妾膝下,他又喊臣妾母亲,臣妾也想尽一份为人母的责任,皇上臣妾……” 伊拉里氏知道如懿想在皇帝面前表现,她是听说永璜说过曾经养在如懿膝下过一段日子。 别人或许不清楚如懿的心思,但同为女人,伊拉里氏怎么可能不明白,抚养永璜不过是她扳倒慧贤皇贵妃的工具罢了。 当年永璜因孝贤皇后丧仪失态被皇帝疑心,被厌弃,永璜心里害怕才会郁郁而终,若是当时如懿肯出面说情,或许永璜今天也不会死。 再者永璜病的这两年,如懿从未来看过永璜,就连她去翊坤宫求见,如懿都称病不见,试问这样的女人如何做嫡母,做皇后。 如今如懿还想利用永璜的死来讨好皇帝,她又怎么会让如懿称心如意呢。 伊拉里氏双眼噙满了泪水,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带着绵德和棉恩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擦去脸上的泪水,斩钉截铁道:“皇阿玛,大阿哥从小在纯娘娘膝下长大,这么多年他早已将纯娘娘当成了亲额娘。” “妾身知道皇贵妃娘娘疼爱大阿哥,大阿哥和妾身感激不尽,在娘娘您病的这两年里未能尽孝,妾身实在惭愧,等大阿哥丧仪办完,定会前往翊坤宫负荆请罪。” 说完伊拉里氏不忘带着孩子向如懿磕头。 伊拉里氏话里话外虽然是在责怪自己,但在场的人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如懿称病不肯见永璜,怪不得当初永璜病的这么重了她都不知道。弘历看向如懿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这么多的日日夜夜,如懿的身体有多好,弘历会不知道? 兰绮灵机一动,顺势火上浇油道:“福晋可要保重,绵德和棉恩还需要你的照顾,皇贵妃通情达理,自然不会和你计较。” 如懿脸色一白,指向兰绮,恶狠狠道:“诚嫔,你们一唱一和的是什么意思?” 第77章 子母狮和田青玉佩 “够了。”弘历阴沉着脸。 转头对伊拉里氏说道:“福晋,朕会下旨册封永璜为和硕定亲王,谥号为安。将来可由皇长孙绵德袭位。至于永璜的丧仪,就让纯贵妃和令嫔操办吧,皇贵妃你既身体不适,不宜操劳,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伊拉里氏跪下谢恩。 绿筠和嬿婉也跟着行礼。 如懿往后退了两步,好在及时扶住了椅子上的扶手,才没让自己摔倒,她深吸口气,“皇上,让纯贵妃主持永璜的丧仪也就罢了,为何还让令嫔辅助?她不过……” 弘历眼神凛冽,瞥向如懿,失去永璜他的心已经很痛了,偏偏如懿不仅不安慰他,还在和谁主持丧仪的事情同他斤斤计较,弘历太累了,同她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够了,皇贵妃,朕才是皇帝,注意你的身份。” 如懿语噎,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弘历第几次吼自己了,她丢了面子,也不愿意再逗留,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跪安礼,在凌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嬿婉惭愧,柔声道:“皇上,都怪臣妾不好,惹皇贵妃生气了。” 弘历摆摆手,负手而立,“此事与你无关,令嫔你好好帮着纯贵妃和福晋办好永璜的丧仪。诚嫔,你陪朕回宫吧。” “是。” 在经过伊拉里氏和两个孩子身旁时,弘历突然停了下来,他摸了摸绵德的头,又摸了摸绵恩的脸,发现这俩小子和永璜小时候长得可真像啊。 他嘴角微勾,对伊拉里氏道:“福晋啊,得空就多带着孩子们进宫看看纯贵妃。” 伊拉里氏欠了欠身子,道:“是,皇阿玛,儿媳一定常带着孩子们进宫看您和纯娘娘。” 兰绮牵着嬿婉和绿筠的手让她们多保重。 马车上,凌枝掀起窗帘时不时地看向外面,太久没出宫,外面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事。 突然“凌府”俩个大字在她眼前闪过,她想到了在宫外的惢心和水枝。 也不知道她们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凌枝松开窗帘,凑到如懿面前,握住如懿的手,说:“娘娘,奴婢好久没见到水枝和惢心了,这如今好不容易才出宫一趟,能不能去凌府看看她们呀?” 本以为如懿会念在往日旧情的份上答应,可此刻如懿心里烦闷无比,自然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她甩掉凌枝的手,将脸别到一旁,淡淡道:“有何好看,在宫里还没见够?” “等本宫他日封后,自然会请她们入宫。” 话里话外意思都在说,休想让她如懿屈尊降贵,去看个宫女。 被拒绝后,凌枝也不再说话。 她偷偷抬眸瞥了如懿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下,她还是更怀念以前的如懿,倒不如说她怀念阿箬和惢心在的时候,起码她不用近身伺候,本以为如懿和别的娘娘不一样,却没想到她比其他主子更难伺候。 其实凌枝没伺候过主子,如今却遭了如懿这一劫,她觉瞬间觉得天下所有的主子都同如懿这般难伺候。 如果再给她重选一次的机会,凌枝宁可在浣衣局洗一辈子的衣服,也不要进翊坤宫。 凌府。 水枝慌张地跑进惢心房里。门突然被撞开,惢心并未回头,她早就习惯了水枝的冒失。 惢心坐在轮椅上,一只白体通透的小猫躺在她的腿上。惢心反复摸着小猫的身体。 “夫人。”水枝跑到惢心身旁蹲下。 惢心连头都懒得抬,整个眼里只有小猫的存在。只因为这只猫是江与彬托人送来的,所以她无比珍惜。 惢心淡淡道:“怎么了?” “刚刚得到消息,说大阿哥他……他过身了。” 惢心手一顿,睫毛微微颤动着,印象中的永璜小小的,因为被乳母虐待,常年吃不饱。 当年小竹林永璜冒失地跑出来往她身上撞,看着她食盒里的糕点,向她讨要糕点的场景历历在目。 “怎么突然过身了呢?” 她记起孝贤皇后丧仪上的事,她不知道永璜的失态和海兰是否有关,只觉得有些惋惜。 不过一想到他是弘历那种薄情寡义之人的儿子,心里的悲痛也少了几分,掉了两滴泪,她倔强的将眼泪抹掉。 又继续摸小猫。 “不用管他们,对了,见到江与彬了吗?” 水枝摇摇头。 她在宫门口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过江与彬。偶尔碰到过李玉两回,李玉说江与彬最近这段时间很忙,因为要照顾舒妃的胎,他交给水枝一封江与彬的亲笔信和小猫,让惢心勿念。 从那之后惢心便猫不离手,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与心。 小猫似乎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原本还安静地躺在惢心腿上,此刻却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与心,你怎么了?” 水枝摇了摇惢心的胳膊,扬起下巴示意惢心往门外看。 只见凌云彻拿着官刀站在屋外,见惢心看他,他扬唇笑了笑。 自从那晚后,惢心每次看见凌云彻都没什么好脸色。凌云彻好几次想和她道歉,但都开不了口。 他也不想想,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吗? “水枝,关门,我怕与心跑出去。” 水枝是惢心的贴身丫鬟,只能听惢心的话,她走到门前,对凌云彻点头笑了笑。 其实凌云彻家境不错,又是皇帝跟前的带刀侍卫,将来前途无量,水枝不明白惢心究竟和凌云彻在闹什么别扭。 如懿气冲冲地回到翊坤宫。 见如懿回来,容佩立马拿出刚煮好的茶,一瘸一拐地往正殿走去。 凌枝刚从正殿出来,快步上前抓住容佩的胳膊,将她拉到一旁,好言劝道:“容佩,你刚来翊坤宫,有些事不懂,娘娘正在气头上呢,这个时候你还是少去招惹她吧,小心她把气撒在你身上。” 容佩大惊失色,忙问道:“皇贵妃娘娘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凌枝轻啧了一声。 解释道:“大阿哥过身了,皇上让纯贵妃主持丧仪,娘娘是皇贵妃,竟然越过皇贵妃让贵妃和令嫔主持皇长子的丧仪,娘娘觉得越俎代庖,正在气头上呢。” 容佩明白了如懿的苦处,如懿帮过她,所以她也想帮帮如懿,不顾凌枝的劝阻,非要给如懿去送茶。 凌枝气的跺脚,朝容佩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轻声谩骂道:“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容佩嘴巴笨,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一上来就把刚刚从凌枝嘴里听到的说给了如懿听。 如懿本就生气,认为容佩因为自己没给她找太医成了瘸子想嘲笑她。 她一气之下,踹翻了容佩手里滚烫的热茶。 滚烫的茶水溅在容佩的脸上,起了颗颗水泡,茶叶更是弄得全身都是。 容佩顾不上喊疼,跪在地上,解释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生气,认为皇上觉得您是位不好的庶母,奴婢有一办法,能让皇上改变对您所不好的印象。” 如懿这才有了兴致。 哲悯皇贵妃去世的早,如今弘历又没照顾好与她唯一的儿子,心里一定自责,容佩让如懿将永璜和哲悯皇贵妃的遗物戴在身上,说不定皇帝就心软了。 如懿觉得是个办法。 便让宫人去库里取出了一对子母狮和田青玉佩出来。 第78章 凌云彻,不值 这对子母狮和田青玉佩是哲悯皇贵妃为数不多的陪嫁。 褚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在潜邸时她虽然只是个格格,却也是弘历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她和孝贤皇后一样,是富察氏,但褚英却只是琅嬅家族的一个旁支,在弘历还未定下嫡福晋之时,就被富察氏送给了弘历当通房。 褚英很争气,一举得男,生下了皇长子。但她却没有福分,在弘历登基前两月难产去世了。 弘历怜惜,将她册封为哲妃,葬入皇陵。 如懿在容佩的劝说下,戴着子母狮来到勤政殿,她屏退凌枝,拿起香烛,供奉在褚英的灵位前。 在拜了拜后,她又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凌枝见弘历过来,刚想行礼,弘历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如懿才快速跪好,双手合十,虔诚道:“褚英姐姐,对不起,我很久没来勤政殿看你了。实在无颜再面对你,永璜是个好孩子,小的时候就很乖,长大后也孝顺,可是这样的好孩子却命不长久。当年皇上将永璜交给我抚养,却不料被皇后一党陷害进了冷宫,无奈下只能把永璜托付给他人抚养……” 说着如懿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如果永璜没被绿筠抚养,而是一直在我的膝下长大,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他,不让他走上那条不归路的,害得自己命丧黄泉。” 如懿从腰间取下子母狮,“姐姐可还记得这对子母狮?寓意母子一辈子不分离,永璜来延禧宫的第一天就把这对子母狮送给了我,寓意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母子,我很难过,自己没能见上永璜最后一面。我也很难过在永璜病的那段日子里都不曾去他府上看过他,敏清来请我的时候,我太害怕了,害怕失去永璜,所以一直不敢见他。” 如懿哽咽地抽搐了起来。 “是我身边的宫女不好,不会说话,害得敏清误会了。对了,姐姐,绵德和绵恩你见过了吗?他们是永璜的孩子,长得可爱极了。” 弘历站在殿外,听着如懿说着动人肺腑的真心话,竟一时被感动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误会了如懿。 李玉向来理智,他上前轻唤着弘历,“皇上,要进去吗?” 李玉自从离开了如懿之后,人也变得聪明了起来,如懿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勤政殿,况且他知道从前在潜邸时,如懿就经常仗着有个皇后姑姑在府邸任性妄为,别说其他人了,有时就连嫡福晋都不放在眼里。 高曦月经常和她对着干,但由于脑子蠢笨,身份又不高,时常被如懿骂没脑子。 更别说她瞧的上只是个旁支的富察褚英了。 不在背地里暗害就不错了,还情同姐妹? 可弘历偏就吃这套,他让李玉和凌枝看守殿门,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如懿还在对褚英的牌位说话,连弘历何时站在身后她都没感应到。 有时谎言说多了,就连自己都信了。 弘历轻咳了两声。 如懿抬头,又立马拿起帕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生怕太丑,弘历会嫌弃自己。 退下华丽服饰,如懿只穿了件素雅白净的衣衫,头顶别了一朵小白花,像是悼念。 也确实,她在为永璜悼念。 虽然十分只有三分真心,可只要皇帝信她就好。 弘历皱眉,疑惑道:“如懿,你这是做什么?” 如懿举着帕子,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缓缓道:“臣妾怕皇上怪罪,皇上,白天臣妾真不是有意要穿成那样去永璜府上的,只是想穿的好看些,觉得永璜也会高兴,结果引来了误会,皇上,臣妾已经命凌枝将那衣服烧了,臣妾……” 弘历蹲下,拿走如懿手里的帕子,牵起她的手。 容佩的招有用,皇帝果然不生她的气了。 “朕也有错,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你面子,你刚刚对褚英讲的话朕都听的一清二楚,是朕不好误会你了。” 如懿扑进弘历的怀里。 俩人在勤政殿吻得难舍难分。 隔日,俩人在养心殿醒来。 如懿靠在弘历的胸口上,聆听着他的心跳。 弘历:“如懿啊,朕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下月初八封你为后。” 如懿藏住心中的喜悦,佯装不解,“可是孝贤皇后还未满三年期不是么?” 弘历伸手搂住她的肩,道:“朕不想等了,想必琅嬅一定会谅解的,” “皇上~”如懿娇羞地往弘历的腋下钻去。 很快就到了永璜出棺之日,弘历虽然将丧仪交给了绿筠和嬿婉操办,但并没有限制如懿去永璜府上祭奠。 弘历不便出席,让李玉和凌云彻出宫护送永璜最后一程。 直到夜幕降临,如懿才回宫。 李玉早早便回养心殿复命,凌云彻连凌府都未回,跟在如懿身后,陪伴她。 “皇贵妃娘娘,大阿哥去了,您可得保重凤体。” 如懿脚步停顿,回头看向凌云彻,道:“凌云彻,感谢你送本宫回来,天色不早了,想必惢心还在等你吧,早些回去吧。” 凌云彻张了张嘴,还想和如懿多说话话,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无话可说,他抱拳道:“娘娘若是没事,奴才就告退了。” 他往后退去,刚要转身离开,如懿喊住了他,“慢着。” 凌云彻低头,“娘娘有何吩咐?” 如懿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柔声道:“下月初八,是本宫封后的日子,到时候你带惢心进宫吧,本宫好久没见她了,怪想念的。” 如懿终于要当上皇后了,本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可凌云彻怎么都笑不出来,他藏在心里的女人变成了别人的正妻,以后再也不能坐在台阶上聊天了。 当他回过神时,如懿早已转身离去。 他痴痴地盯着如懿的身影,突然一朵小白花飘落在他脚边。 那是如懿发髻上的白花,很别致,所以凌云彻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捡起那枚白花,明知道是朵假花,却还要凑近鼻尖闻一闻,像是白花上有如懿残留的味道,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白花藏进衣间,像是得到了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然而这一幕刚好被跟在身后的兰绮和嬿婉看见了。 嬿婉脸色发白,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的云彻哥哥变了,以前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却对她爱搭不理,甚至还为了如懿来永寿宫谴责她。 她抓住兰绮的手,哽咽道:“兰绮,你看到凌云彻看皇贵妃的眼神了吗?不过是一朵白花,他都这般珍惜,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和狠心了。” “他不爱我了,我以为他是爱上了惢心,却没想到他爱的竟然是皇贵妃,甚至为了保护她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为妻……” 澜翠扶着她,心疼道:“小主,别难过,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兰绮知道过了今晚嬿婉会对凌云彻彻底失望,为了不再让她踏上前世的老路,她决定让嬿婉亲自斩断与凌云彻的这段孽缘。 兰绮拿出那枚红宝石戒指,递到嬿婉面前,“嬿婉,凌云彻不值得,若我告诉你他将来会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你会怎么做?” “嬿婉,为了凌云彻,一个会背叛你的男人,不值得。” 第79章 清醒婉婉 这枚消失已久的红宝石戒指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了嬿婉面前。 嬿婉颤抖着手接过红宝石戒指,可当她触碰到戒指时,一股酥麻的电流感传来麻痹了她的手,更奇怪的是,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她曾经在四执库的日子,与凌云彻暗生情愫,送她定情信物,她为了前程果断和凌云彻一刀两断。 再到她被贬花房前往长春宫送花,被玉妍调去启祥宫折磨,与进忠联手爬上龙床。 还有些她未曾经历过的事情,从她如何一步步爬到高位,看到凌云彻和如懿背着皇帝苟且,她红眼杀尽身边亲近之人,从进忠到王蟾,害死了皇帝众多公主皇子,到了最后却还是众叛亲离,被皇帝一碗毒药赐死。 嬿婉被吓到了。 她缩回手,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如果刚刚脑海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兰绮并不知道她刚刚看到了什么,说道:“嬿婉,这枚戒指我还给你,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嬿婉脸上布满泪痕。 此刻这枚红宝石戒指在她手里就像个烫山芋似的,如果将来她真的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她可不想任何人阻挡她的路,即使这人是凌云彻,青梅竹马算什么,她既然能抛弃一次,自然能抛弃第二次,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罢了,既然皇贵妃喜欢,那就让给她吧,她魏嬿婉可不稀罕。 想通了之后,嬿婉赶忙将戒指塞给澜翠,急忙道:“澜翠,明早你就把这枚戒指丢到火葬场,烧了。” “啊?”澜翠瞪大了双眼,这戒指可是嬿婉最珍惜的东西啊,当初不小心弄丢了的时候,她着急坏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怎么都丢就丢了,而且还要扔到那种脏地方去。 见澜翠愣着不动,嬿婉罕见的动怒了,“让你去你就去,本宫要是留着这玩意,才是真的会害死自己。” 澜翠也不敢多问,将戒指塞进袖口,打算明天一早就去火葬场烧掉。 兰绮将嬿婉的变化看在眼里,甚是欣慰。只要没了这枚戒指,将来如懿要想利用凌云彻扳倒她们,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吧。 兰绮叮嘱道:“澜翠,这戒指,一定要毁坏干净,明白吗?” 澜翠点头道:“小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过了几天安逸日子。 玉妍好不容易从丧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慢慢开始侍寝。 这日她牵着八阿哥刚想出启祥宫送他去撷芳殿,却见内务府的太监急匆匆地端着红绸,皇后朝服和只有中宫才能用的珠宝首饰,慌慌张张地往翊坤宫跑。 边跑边喊,连玉妍站在那都没发现,“小心点,封后大典临近,要是破坏了皇贵妃娘娘的朝服,或者令她不满意,仔细你们的皮。” 玉妍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皇后之位,她铁定无缘了。 丽心上前扶着玉妍的手,道:“主,该送八阿哥去撷芳殿了。至于皇贵妃封后的事情,奴婢听说前朝不同意,就算我们不给她使绊子,前朝也会给皇上施压的。” 玉妍翻了个白眼,“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能在皇后的宝座上呆多久。” 朝堂上,果然和丽心说的丝毫不差。 几位大臣纷纷上奏,称孝贤皇后丧期未满,和硕定亲王又刚刚离世,实在不宜大肆操办封后大典。 “皇上,皇贵妃即无子嗣,家中又无兄弟帮衬,实在不是继后人选啊,望皇上三思。” 有反对的自然也有赞成的。 “谁说皇贵妃无子嗣傍身,五阿哥不就养在皇贵妃膝下么,若是好好栽培,定能成大器。”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中宫所出才是嫡子,五阿哥乃冷宫贱婢所出,就算养在中宫膝下,有如此品行不端的生母,将来如何能继承大统?” 朝堂上争吵不断,吵闹声让弘历的头疼病又犯了。 “够了,别吵了。立皇贵妃为后的事朕心里有数,说到子嗣,皇贵妃膝下并无亲子,这更能让她平等对待后宫中每一个孩子。至于无家世背景,这个问题太后早就像朕提过了,朕的后宫需要的是一位母仪天下的表率,至于家世背景,都是次要的。” 弘历是怕了。 他不想再拥有一位像琅嬅那般有家世背景的皇后,也不希望他的皇后是一个只会为儿子争取利益的女人。 甑嬛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如懿,不止因为她姑母的原因,还因为她太天真,天真地幻想着得到一个帝王的真心。 她不屑争宠,是因为皇帝将她放在了心上。 看不惯别人用计谋争宠,可这里是紫禁城,是皇宫,既然入了宫当然要不惜一切争宠,有野心,敢向上爬,这才是后宫女人的标杆,如果什么都不争,那还入宫干嘛,直接去尼姑庵当和尚不行么。 她让福伽去请了弘历过来。 可弘历又怎么会听她的,向来都是一意孤行,从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对甑嬛的怀疑就没停止过。 她怕甑嬛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要效仿武则天,做下一个女皇。 选嫡福晋时,甑嬛就不让他选如懿。可是如今是上天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甑嬛冷笑:“皇帝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看来哀家说什么都无意了。” 弘历面无表情,搁下茶盏,“皇额娘就不必操心立后的事了,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额娘若是没其他事,那朕就告退了。” 没等甑嬛说话,弘历转身就走。 甑嬛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般难受,“福伽,你看看皇帝,为了如懿,竟然和哀家顶嘴了,如懿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样么?” 福伽忙上前,拍了拍甑嬛的背,说道:“算了吧,太后,皇上要是喜欢,就随他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舒妃娘娘腹中的胎。” 一想到意欢有了身孕,甑嬛脸上又有了笑容,枚妃蕊姬也是她的人,她曾经也怀过孩子,可惜没能保住。 所以在得知意欢有孕后,她立马带福伽去了储秀宫看望意欢。 自从讷亲犯错被赐死,甑嬛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知道意欢食欲不佳,她又恨不得把意欢接到慈宁宫来住。 第80章 封后小典 养心殿,弘历拿着毛笔一动不动地坐在龙椅上,墨汁顺着笔尖掉落,一幅好好的梅花图瞬间被黑墨毁坏了。 毓瑚端着提神茶上前,将茶递到弘历面前,轻声道:“皇上,您坐久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弘历放下笔,接过茶一饮而尽。 毓瑚眉头一皱,担心道:“皇上慢些喝,小心烫。” 弘历不觉得烫,抿了抿唇,放下杯子,一言不发,毓瑚觉得奇怪,便开口问道:“皇上,您看上去不太高兴,是因为皇贵妃封后的事吗?” 弘历淡淡看了毓瑚一眼,道:“毓瑚,你在朕身边最久,你说朕想立如懿为后错了吗?为何他们偏偏都要反对朕?” 毓瑚不知道该怎么说,弘历是主,她是仆,实在不宜管皇家的事。 该不该立如懿为后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如懿并不适合当皇后。 可她不敢说。 大臣们反对是因为如懿的家世对朝堂和后宫并无帮助,甑嬛反对或许是对先帝弃后仍有偏见。 毓瑚低下头,缓缓道:“奴婢不知,但皇上打小是奴婢看着长大的,看着皇上每天愁眉苦脸的,奴婢实在于心不忍。” “奴婢身份低微,自知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们的事。太后和朝中大臣反对立皇贵妃为后,不过是因为孝贤皇后孝期未满再加上和硕定亲王新丧……” 一想到这个,弘历就有些后悔,他不应该感情用事,将封后大典定在下月初八,可他是天子,不好出言反尔,可真是懊悔啊。 毓瑚又道:“如果皇上非要立皇贵妃为后,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这需要委屈皇贵妃娘娘,一切从简……” 弘历眼前一亮,他怎么没想到呢。 封后而已,又不是登基,主要昭告天下即可,那些仪式什么的都是浮云,想必如懿也会体谅他的吧。 “李玉,李玉……”弘历喊道。 李玉听见皇帝在喊自己,立马跑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吩咐内务府,封后大典一切从简。” “是。”李玉接下旨意,立马退出养心殿前往内务府。 李玉因为惢心的事还在记恨如懿,宣读完皇帝旨意的同时,又在背地里提醒内务府,皇贵妃节俭,不喜奢靡,封后大典的用度不必太过奢华。 当然这一切如懿是不知道的。 直到初八那天。 八抬大轿已在翊坤宫门口等会,容佩和凌枝手忙脚乱的帮如懿穿戴好皇后朝服和凤冠。 “小主,您今天真好看。” 如懿笑了笑,对着镜子臭美到道:“只有今天吗?” 凌枝说错话,容佩忙戳了戳凌枝的胳膊,凌枝忙改口道:“奴婢该死,娘娘天生丽质,永远都是最美的。” 如懿这才满意。 容佩瘸了腿,不方便跟着轿子,便留在了翊坤宫。 盖上红盖头,凌枝牵着如懿的手扶她进了花轿。 随着领头太监一声高喊,八名太监抬起花轿往太清门而去,身后跟着两排太监宫女,所到之处,宫女太监忙退到两旁跪下。 新来的小太监好奇,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凑近老太监的耳旁问道:“公公,这是哪位小主呀?这么大架子……” “嘘。”老太君忙捂上小太监的嘴,等迎亲队伍走远了才开口,“这是皇上立的新皇后,乌拉那拉氏。哼,这算什么排场,你是没见过当年皇上登基封孝贤皇后的场景。” “由太后讷亲亲自将孝贤皇后从宝亲王府接进宫,大臣妃嫔都穿着朝服迎接新后进门,经过十米台阶,才走到皇上身旁。” 而如懿的封后大典? 连送公主和亲都比她办的喜庆。 这些如懿并不知道,因为当年她因受姑母的连累,被甑嬛囚禁在宝亲王府三年替宜修守孝,所以并没有见过琅嬅的封后大典。 花轿来到太清门,依次通过天安门,午门直到后宫。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才停落。 喜娘上前踢了踢花轿,如懿便知道已经到了最终目的,她娇羞地从花轿里伸出一只手,想让喜娘或者皇帝扶她出来。 这做怕和她当年入宝亲王侧福晋一样。 周围安安静静地,如懿因盖着红帕子看不到周围的风景,只好低着头,跟着喜娘走。 可越走如懿就越觉得不对劲,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在局限能看到的地方,她实在太熟悉了。 突然如懿停了下来,就在喜娘疑惑如懿为何不走了时,如懿一把掀开红盖头。 翊坤宫,想不到在紫禁城兜了一圈后,她又被抬回了翊坤宫。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又把本宫送回了翊坤宫?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让他治你们的罪……” 内务府也是遵照旨意执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皇后娘娘动怒,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如懿在翊坤宫吵闹,李玉带着圣旨来到翊坤宫。 进忠端着册宝跟在李玉身后。 这样的好戏他自然是不想错过的。 如懿皱眉,不顾形象地跑到李玉面前,龇牙咧嘴的模样令她十分难看,她指着李玉的鼻子骂道:“李玉,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故意让内务府来羞辱本宫?” 她双手环胸,突然明白了,李玉这是为了惢心报复自己呢。 “李玉,惢心的事是皇上下的旨,跟本宫有何干系,再说你不过是个没根的东西,就算惢心和你在一起你也给不了她幸福,连个男人都算不上,还想娶女人,哼。” 李玉不过是个太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面对如懿的讽刺和辱骂,李玉选择忍气吞声。 并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他深知在这深宫里要想出人头地或者活下去,就必须要忍。 以前的阿箬,如懿和阿箬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阿箬性格火爆,受不得旁人半点欺负,如懿非但不提醒她收敛,还肆意放纵,最后养的阿箬口无遮拦,冲撞了慧贤皇贵妃。 如懿非但不出手相救,还把阿箬丢下,这才害阿箬起了背叛之心。 还有海兰,不管人前人后,她都以如懿马首是瞻,处处为她着想,最后还为了如懿的前程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她非但不感激,还跑去延禧宫责怪海兰自作主张,差点连累到她,甚至连五阿哥她都没好好照顾。 虽然人在翊坤宫住着,可这关系还不如钟粹宫的婉嫔对他好。 还有惢心,什么都没做,结果落了个和心爱之人阴阳两隔,甚至连江与彬死了他都不敢告诉惢心。 认识如懿,真是大伙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李玉笑笑,“皇后娘娘,奴才哪有这个本事,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 “今天是本宫的册封大典,为何没有朝臣见拜,就连宫殿为何都不换?”如懿吼道。 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她还算是皇后吗? 第81章 本宫要让你亲眼看着 进忠站在李玉身后,自然也听到了如懿的话。 他心里憋着股怨气。 太监是没根,可如懿贵为皇贵妃,如今又被册封为后,不仅在性格方面有缺陷,就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进忠低头冷笑,心里默念着五个字:看你几时完。 李玉说道:“皇贵妃娘娘,您当然是独一无二的皇后了。除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住处,在这后宫哪还有您的翊坤宫奢华呀。” 李玉说的有理,如懿的姿态瞬间软了下来,容佩瘸着腿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娘娘,不必计较这些,还是受封要紧。” 如懿赶忙跪下,“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本宫接受便是了。” 李玉冷着脸,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乌拉那拉氏,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如懿磕头谢恩。 李玉合上圣旨,双手奉上,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说话的口气却没什么温度。 “奴才恭喜皇后娘娘了。” 李玉看了一眼进忠,示意他递上皇后册宝。 原本跪在身后的容佩,见状立马接过册宝。 如懿拿着圣旨反复观看,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 看吧,她最后还是当上了皇后,琅嬅抢走了属于她的嫡福晋之位那又怎么样,不是她的迟早要还给她。 皇后之位除了她如懿还有谁能与相争,她们配么,琅嬅倒是敢,仗着家世得了太后和先帝的喜爱,但是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嫡子接二连三的离世,就连唯一的女儿都远嫁科尔沁。 前段时间听说璟瑟难产,九死一生才生下世子。 驸马在她怀孕时偷腥,俩人虽是夫妻,其实早就貌合神离。 这是报应,报应啊。 如懿喜极而泣,将圣旨紧紧抱在怀里。 翊坤宫实在冷清,如懿的册封日竟然连个来道喜的人都没有,不过如懿并不在乎。 见如懿沉浸在喜悦中,李玉开了口,“皇后娘娘,皇上说他今日事务繁忙,等晚些再来翊坤宫看您,奴才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不等如懿说话,李玉和进忠就先离开了。 容佩看着进忠的背影,一想起自己腿变成这样,全拜他所赐,心里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让如懿将他抓起来好好惩治一番。 容佩突然抽泣了起来。 如懿有些不悦,自己封后之日竟然有人敢哭? “容佩,你怎么回事?” 容佩自知失礼,跪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奴婢这是替娘娘高兴,娘娘苦尽甘来,终于成了皇后。只是奴婢,瘸了一条腿,以后不方便伺候娘娘。” 其实如懿对容佩挺满意的,她脑子转得快,手脚灵活,对她又忠心,可惜好好的一个人却被打成了残废。 偏偏这个下令的人又是自己的丈夫。 如懿可拉不下脸和一个宫婢道歉,这件事容佩只能自认倒霉,扶起容佩,如懿笑了笑,安慰道:“容佩啊,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后你就放心呆在翊坤宫当差吧。至于你的腿,本宫知道,定是进忠那个狗奴才,下手没个轻重,你且等等,等本宫抓住他犯错,定打断他的腿帮你报仇。” “奴婢谢谢主。”如懿的这番话又把容佩感动坏了。 凌枝和三宝面面相觑,自从孝贤皇后离世后,他们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如懿一个不高兴就会遭到体罚。 远离都来不及,竟然还有个蠢货喜欢往前凑。 或许她还不了解如懿的性格吧。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们不用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了。 弘历本想邀请醇亲王福晋进宫,让她见证他和如懿晚到十几年的婚礼,可醇亲王福晋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弘历的邀请。弘历无奈,只好作罢。 弘历明白这是醇亲王对自己立后之事的反对,他虽表面上不说,但直接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夜晚,弘历前往翊坤宫陪如懿。 新婚燕尔,苦尽甘来。 俩人像是刚成亲的小夫妻一般纯情,在容佩和凌枝的伺候下,喝了交杯酒。 一夜缠绵。 隔天一早,如懿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弘历早就穿戴整齐上早朝去了。 新后继位,朝中命妇都要前来拜见,惢心自然也不例外。 水枝将惢心推到如懿面前。 如懿将手中的两对耳环分别放进两个木盒之中,交给容佩。 见惢心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如懿心中的愧疚也消散了不少。 如懿道:“惢心,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吗?凌云彻对你可好?” 惢心沉默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如懿,如懿竟然还敢问她过得好不好?惢心倒是也想问问她,在给皇帝做妾的这十几年里,她过得好不好? 惢心没有理会她,将脸瞥到一旁,不再看如懿。 如懿尴尬地笑了笑。 没想到惢心和凌云彻成亲了都解不开她的心结。 “皇后娘娘和你说胡呢,你竟敢如此放肆。”容佩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指着惢心的脸谴责道。 “容佩,退下。”如懿皱眉,转头又对惢心柔声细语道:“惢心,本宫知道你恨嘉妃,都是她把你害成这样的,你放心,今天本宫特意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着嘉妃遭报应的。” 说完如懿让容佩带着两个装有耳饰的木盒走了出去。 凌枝和水枝将惢心推到帘子前偷看。 第82章 罚也是赏,赏也是罚 “皇上这把立后大典办的也太草率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这位继后娘娘有多不招皇上喜欢呢。”玉妍肆无忌惮地讥讽道。 “嫔妾未进宫时就听说皇上册封孝贤皇后时的册封大典,光听描述就觉得风光无限,要是能在现场观礼,那场景一定比他们传说的还要美上好几倍吧。”蕊姬道。 嬿婉搁下茶,跟着道:“在场的恐怕也就嘉妃娘娘和纯贵妃娘娘有幸见过吧。” 玉妍跟长了脸般,说起了当年皇帝登基封后时宏伟壮观的场面,在座的妃嫔听的津津乐道。 就连婉茵也听的入神,虽然她也是在潜邸时就跟着弘历,但入宫她也只是个小小的答应,宫里有规矩,贵人以下的妃嫔是不得参加任何盛宴的,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是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兰绮并不好奇,因为在前世时她见过如懿的封后大典。 意欢摸着孕肚,似乎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 见如懿迟迟不出来,绿筠疑惑道:“皇后娘娘怎么还不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话音刚落,容佩就扶着如懿从内寝走了出来。 众妃起身行礼参拜。 如懿捏着帕子的手轻轻一挥,笑盈盈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坐吧,都是自家姐妹,不用客气。” “谢皇后娘娘。” 不知是不是故意显摆,她今日穿着一身喜服,似乎与她皇后的身份并不相符。 “各位姐妹,真是抱歉,昨天本宫劳累过度,让大家久等了。皇上虽到了中年,可这精力却旺盛的厉害,折磨了本宫一夜,怪不好意思的。” 在场并没有人搭理如懿。 玉妍看如懿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鄙夷,在她眼里,如懿这副做派,像极了一个容不下妾室的主母。 气氛有些尴尬,见无人应答,如懿便转移了话题。 她看向意欢。 在经过太医的一番调养后,意欢圆润了不少,尤其是她那肚子,虽然只有四个月的身孕,但是已经明显能看出来了。 尖尖的,看上去像是怀了位皇子。 如懿有些眼红。 说道:“意欢有四个月了吧,本宫看着你的肚子倒像位皇子,皇嗣尊贵,你可得小心些才是。” 如懿虽然在和意欢说话,可这眼神却时不时瞥向玉妍。 玉妍有些恼怒,皱眉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臣妾有谋害皇嗣之嫌么?” “本宫并无此意,嘉妃无需动怒。”如懿伸手摸了摸耳边垂落在肩头的喜字耳环,金晃晃的,让人看的刺眼。 “昨日本宫大喜,本宫心里高兴,想恢复嘉妃贵妃之位,你看如何。” 玉妍脸色一僵,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坏了,她之前那样陷害如懿,如懿还能不计前嫌恢复她贵妃之位? 她可不信,肯定是皇上吩咐的,毕竟她是玉氏贵女,膝下又有两位皇子,恢复贵妃之位,也是迟早的事。 玉妍嘴角微勾,“皇后会这么好心?是皇上下的旨意吗?” 如懿摇摇头,“本宫是后宫之主,这些小事不必惊动皇上。” 玉妍心一紧,不是皇上下的旨意,那必定有诈,她可得小心些才是。 在场最紧张的就是嬿婉了,要是金玉妍得了势,她不得向她报那日羞辱之仇,她看向如懿,这女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金玉妍都诬陷她和和尚偷情了,不利用皇后之位处死她,反而要给她升位份。 嬿婉想求如懿收回成命,兰绮伸手按住了正要起身的嬿婉。 别人不知道,重活一世的她看的比谁都透彻,如懿是在杀鸡儆猴,利用金玉妍整顿后宫。 她是新后,又是继后,自然是要立威的。 如懿朝容佩挥挥手,容佩立马端着两个精致的木盒走到绿筠面前。 “纯贵妃,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翡翠耳环,本宫看着与你很是般配,就想着借花献佛送给你。” 绿筠淡淡地瞥了一眼盒子中的耳环。 什么上好的翡翠,真当她不识货啊,珠子上面这么大的一条裂痕,当她瞎么?如懿自己穿金戴银的,当上皇后后,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戴在身上,给人的赏赐就是滥竽充数。 但绿筠不能生气,还得保持微笑向如懿谢恩,“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可心,替本宫收下吧。” 送给绿筠后,接下来就轮到玉妍了。 只见容佩拖着残腿慢步挪到玉妍面前,愤愤道:“请娘娘笑纳。” 惢心的事,容佩早就听说了,一个好好的姑娘,如今被玉妍害成了这样,容佩是个急性子,自然不会给玉妍好脸色看。 她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红玉髓耳环。 玉妍被吓了一跳,立即明白了如懿的意思。 她脸色煞白,“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替惢心报仇吗?还是想提醒臣妾什么?” 如懿微微一笑,“本宫体恤纯贵妃不易,你如今与她同在贵妃之位上,本宫自然要对你们一视同仁。” 玉妍绞着帕子,恨恨地瞪了如懿一眼,忿忿道:“臣妾不需要,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如懿早就猜到玉妍会拒绝,她像只笑面虎似的说道:“知道嘉贵妃你不服,看不惯本宫,但如今本宫坐在了你最想做的位置上,对你罚也是赏,赏也是罚,这耳坠你必须得收。” 玉妍的肺都快气炸了。 说不过如懿,她只好让丽心接过耳坠。容佩手一歪,丽心直接扑了个空。 丽心皱眉,看向玉妍。 此刻玉妍的脸像极了被煮熟的虾,她瞪着如懿,“皇后这是何意?” 如懿依旧在笑,“本宫想亲眼看着嘉贵妃将这耳坠戴上。” 玉妍不愿意,绿筠也装作没听明白似的,不配合如懿。 更别说其他妃嫔了,一个个都只想看戏,恨不得如懿和玉妍打起来才好呢。 俩人僵持着。 最后还是绿筠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充当和事佬,“算了吧嘉贵妃,既然皇后娘娘想看,你就戴上让她瞧瞧吧,免得耽误了人家的时间,本宫可还约了敏清带着皇长子去陪皇上下棋呢。” 玉妍没好气地拿起红玉髓耳环,很快她又将耳环丢进了木盒中,嫌弃道:“不行,这耳坠子太大,臣妾耳洞小,戴不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容佩一把抓起耳坠,像抓猪耳朵似的抓住玉妍的耳朵,用力地将耳坠扎了进去。 吓得丽心立马推开容佩,“狗奴才,你做什么。” 第83章 得知真相 主殿闹哄哄一片,惢心被安排在帘子后面。 就这? 如懿说要为她报断腿之仇,就这?给仇人晋封成皇贵妃,然后借着封赏之名扎一下金玉妍的耳朵,让玉妍痛一痛,在如懿眼里这样就算为她报仇了是吧? 她失去的可是两条腿和一只手啊,惢心失望极了,她就多余进宫。 惢心再也不想待在翊坤宫了,让水枝和凌枝推她离开。 “贱婢,你个贱婢,本宫杀了你。”玉妍猛的站起身,扬起手就要往容佩脸上打去。 也不知容佩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一把抓住玉妍的手,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端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嘉贵妃娘娘,这是皇后娘娘对您的赏赐,您敢对皇后娘娘有意见,便是对皇上有意见,这耳坠是娘娘的赏赐,借奴婢的手给您戴上,不小心伤到了您,奴婢给您道歉。” 玉妍的耳朵都沁出了血,因为痛,她不敢随便乱动,眼眶还噙着泪,“本宫定要告诉皇上。” 说完玉妍拉着丽心灰溜溜地跑了。 其他妃嫔见状,纷纷起身告退,一刻都不想停留在翊坤宫。 婉茵刚走出主殿,正好看到永琪迎面走来。 永琪彬彬有礼,上前行礼,“儿臣见过各位娘娘。” 兰绮笑着说:“五阿哥这是要去撷芳殿吗?” 永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海兰被禁足延禧宫,他已经两年没见过海兰了,如懿又忙着讨好皇帝,时常也是对他爱搭不理地,好在这些年有婉茵的照顾。 经常会去撷芳殿给永琪送些吃的,还会亲自来接他上下学,这让永琪很是感动。 所以在他心里,婉茵更像他的母亲。 “嫔妾看着婉嫔姐姐和五阿哥很是投缘,要不向皇上说说,让五阿哥做姐姐的儿子算了。”嬿婉道。 婉茵忙捂上嬿婉的嘴。 她不是不想,而是如今如懿才是皇后,永琪是她的养子,再怎么说如懿和海兰的情分还在,她虽然喜欢永琪,但也不能做那些不仁义之事。 “令嫔妹妹,慎言呢。本宫先带五阿哥去撷芳殿了,几位妹妹请便。” 随即婉茵便牵着永琪的手离开了翊坤宫。 “我倒是觉得五阿哥跟着婉嫔或许更有前途。”意欢扶着肚子说道。 众人皆是默契地点点头。 绿筠惋惜道:“可是皇上不愿松口,加上婉嫔这不争不抢的性格,难啊。” 兰绮回头看了一眼翊坤宫,谁说不可能了,算算日子,如懿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如懿还在为刚刚的事情沾沾自喜,“本宫看到嘉贵妃那副恨本宫又干不掉本宫的样子就高兴。” 容佩也笑着点头,如懿高兴她就高兴。 可是等如懿回头想向惢心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时,惢心早已不见了踪影,叫来三宝才知道,惢心早就带着凌枝和水枝从后面离开了。 “真是可惜,也不知道惢心看到金玉妍那副狼狈模样了没有。”如懿嘟着嘴坐下,一手托着腮,一手摸着杯口。 容佩躬身垂首,“娘娘放心,您如此为惢心姑娘着想,她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的。” 容佩专捡好听的说,马屁都拍进如懿心口里去了,她勾唇应了声,放下杯子,伸出那短胖小手,道:“本宫乏了,扶本宫去歇息会吧。” 荷花池旁。 风微微吹拂,惢心突然觉得有点冷,喊道:“水枝,我冷了,你帮我去取件衣服来吧。” 水枝行礼,“是,夫人。” 从前惢心还在翊坤宫当掌事姑姑时,凌枝和水枝关系就好,无论做什么都要呆在一起,自然这会也不例外。 凌枝咬着唇,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惢心自然看出来了,反正她也想一个人静静,不需要人伺候,便让凌枝也离开了。 服侍的人走后,惢心刚想小眯会,却突然听见桥底传来一阵哭声,她被惊醒,探头喊道:“谁在那?” 哭声断断续续地,模糊不清,惢心害怕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转身想跑。可转念一想,这青天白日的,哪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 她撞着胆子上前。 哭声还在,越慢慢靠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呜呜……江太医,你死的也太冤了吧,奴婢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如果有来世,奴婢定要嫁与你为妻。” 宫女的话如同一道惊雷,每个字都在惢心耳边炸响。 她刚刚说什么?江太医死了?是江与彬吗?怎么可能…… 可她确实很久没见过江与彬了,如果不是他真的死了,江与彬真的会不来找她吗? 惢心急于知道真相,忍不住朝下面喊道:“你是谁,上来说清楚。” 宫女慌了神,忙将手里和地上未烧光的冥币扔进了水里,“不关奴婢的事情啊。” 很快宫女就从桥洞下跑了上来。 宫女戴着面纱,竟然是素练。 她往惢心边上跑,故意让她抓住,“啊,不敢了,求这位姑姑放过奴婢吧!” 素练拼命挣扎着。 因为戴着面纱,如懿并没有认出素练,她抓住素练的手,着急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江太医死了?哪个江太医,是江与彬吗?”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素练说道。 惢心道明身份,素练才故作大吃一惊,娓娓道来,“奴婢的父母为了屈去几两碎银子就把奴婢卖进了宫。只因奴婢脸上有块巨形胎记,奴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用面纱遮挡。那日奴婢突发恶疾,根本没人愿意医治奴婢,是江太医于心不忍,救了奴婢。只是可惜……”素练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奴婢还没好好报答过江太医呢,这人就没了。”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我不信。”惢心吼道,直接将素练吓了一跳。 惢心拼命抓住素练的手,不死心地问道:“你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江与彬为了气我,让你故意这么说的?” 素练推开惢心的手,惢心失去平衡,连人带车一起翻到在地,她拉住素练的裤腿,一脸痛苦道:“求求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是骗我的对不对?” “这位夫人说的什么话,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去问太监总管李玉,是他亲眼看着江太医吊死在悬梁上的。” 这又给了惢心致命一击。 惢心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腥甜的血从口中喷出,直接把素练吓到了,她还想利用惢心对付如懿呢,可不能让惢心就这么轻易死了。 她忙蹲下,将惢心扶起坐会轮椅。 “带我去见李玉,求你。”惢心虚弱地开口道。 素练点点头,推着惢心来到了养心殿。 殿外进忠正在守门,见素练过来,他大吃一惊,立马将素练拉到一边,“你怎么出来了?万一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公公放心,奴婢马上就回关雎宫,不会耽误太久的,是惢心姑娘,让奴婢送她来养心殿。” 第84章 江与彬是个大傻子 进忠往后瞥了一眼。 只见惢心眼神空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拂了拂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去通知一声李玉。” 素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转身回了关雎宫。 弘历刚下朝回来,因为太累,此刻正躺在里面睡觉。 见进忠慌慌张张地进屋,没有规矩,轻斥道:“毛毛躁躁地,幸亏皇上不在,不然你这屁股啊铁定开花。” 进忠抿嘴贴近李玉耳边,说道:“师傅,是惢心姑娘,她现在就在养心殿外面等您呢。” 一碰到惢心的事情,李玉就跟丢了魂似的,将活丢给进忠,立马冲了出去。 他一路飞奔到惢心面前,多日不见,惢心的气色好了不少,他走到惢心面前,刚想和她说两句知心话,不料李玉刚蹲下,开口说了个字,惢心便扬起她那只还能动弹的手,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了李玉脸上。 这一巴掌惢心用尽了全力。 李玉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他握着惢心的手,心疼道:“惢心,我知道你心里苦,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点的话,你就打吧。” 惢心直视他的双眼,甩开他的手,冷言道:“李玉,我要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江与彬是不是……死了?” 她知道了。 李玉跌坐在地上,虽然早就知道瞒不了多久,他犹豫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惢心。 很意外,惢心这次并没有歇斯底里地哭。 像是看开了。 她淡淡道:“江与彬走的时候安详吗?” 李玉沉默了。 他点点头,又从怀里拿出江与彬留给惢心的遗书。惢心忙打开看,里面每个字,江与彬都在说他是如何爱着惢心。 惢心单手捏着遗书,颤抖着薄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到最后,惢心抱着遗书哭了起来,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江与彬爱她,但是没想到,他对她的爱竟然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傻子……江与彬你这个天下第一大傻瓜,为了我这么个废人,值得吗?” “傻子……” “大傻子……” 惢心心里难受得紧,满脑子都被仇恨填满了。她不能让江与彬白死,她要报仇,如果说金玉妍是害她残废的罪魁祸首,那如懿便是帮凶。 她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依旧不肯放过她。 江与彬像一束光似的照亮她灰暗的人生,如今他们把她最后的希望都给掐灭了,这让惢心如何不恨。 泪水模糊了惢心的视线,却清晰了她的心痛,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倾泻而出,让她无法自抑。 李玉搂住惢心,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顺着她的背轻轻拍打着。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完后,惢心红肿着眼,从容自若道:“李玉,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吧。” 李玉思量了许久,他认识惢心这么久,自然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风险太大,不管成功与否,他们或许都活不了。 但是如果他不帮惢心,惢心也一定会另寻他法。 总之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还能在惢心心里留个好印象。 李玉浅笑道:“好。” 惢心微微瞥了一眼李玉,想不到他会答应,凝视片刻后,她道了声谢。 李玉眼眶微红,温柔地走到她身后,抓住轮椅,轻声道:“你我何等情分,不必道谢,我送你回翊坤宫吧。” “丽心,本宫定要在皇上面前参皇后一本。”耳坠随着玉妍的快步走动不断晃动着,每晃一下,耳朵就传来一阵剧痛。 “嘶……”因为痛,玉妍漂亮的五官瞬间扭曲在一起,像极了巫婆。 丽心心疼主子,紧紧搀扶着玉妍,看到她红肿起来的耳朵,还不断流着血,她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 “主,您忍着点。” “嘶——”玉妍疼的双目紧闭,身上打了个哆嗦,她甩开丽心的手,眼中厉色一闪,“混账东西,弄疼本宫了。” 丽心眼神闪了闪,知道玉妍心情不好,她忙俯身赔礼,“是奴婢不好,娘娘勿动怒。” 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玉妍自然不会和丽心计较。丽心重新扶上玉妍的手,往养心殿走去。 “小主,您看,那不是李玉公公和惢心吗。” 玉妍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还真是。 “惢心不是被皇上指婚给了御前侍卫凌云彻为妻么,怎么会和李玉公公在一起,莫不是……”丽心目露鄙夷。 玉妍神色微讶,但也没往心里去,在骂了声“贱婢”后,就带着丽心闯进了养心殿。 进忠见到玉妍,忙上前行礼,直接和她道明皇帝正在睡觉。可玉妍才不管,仗着弘历的宠爱和母族背后的势力,对着进忠破口大骂道:“狗奴才,本宫你也敢拦,滚开——” 玉妍想作死,进忠巴不得躲远点。 屋外的吵闹声直接将弘历给吵醒了,他坐起身子,揉了揉眉心,朝中事务繁忙,每天又被太后逼着繁衍子嗣,本来就烦,好不容易能偷闲睡个懒觉,还要被人吵醒,弘历都快气死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出了寝宫,就看见进忠低着头在挨训。 “嘉妃,你怎么在这?”弘历拢了拢身上的黄色披风,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见到皇帝,玉妍立马换了副嘴脸,提起裙摆跪在弘历面前。 “奴才该死,奴才实在拦不住嘉贵妃娘娘啊。”进忠委屈道。 弘历应了声,走到龙椅前坐下,他挥挥手,示意进忠下去。 进忠应声退下。 玉妍立马向弘历哭诉起了今天如懿对她所做的一切,还特意将她的耳朵展示在弘历面前。 她哭哭啼啼道:“皇上,臣妾不服,皇后娘娘这是公报私仇。” 弘历冷着脸,眼神冷漠,眼底没有丝毫温度,这点小事都要来烦朕,这群女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行了,你让人废了惢心的手脚,如今她不过刺破了你的耳朵,让你感同身受一下,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皇后不是还恢复了你的皇贵妃之位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皇上——”玉妍还想为自己争辩一番,却遭到弘历的训斥。 “嘉贵妃,那你想怎样?朕把皇后抓起来让你也在她耳朵上扎个洞,你说好不好?” 弘历呼吸急促,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第85章 就这么放走了 玉妍在弘历面前吃了瘪,不敢说话,只能吞下这哑巴亏,忍着耳朵上的痛退出了养心殿。 水枝拿了披衣返回莲花池中,发现惢心早已不知去向,她在莲花池旁找了几圈也不见惢心人影,生怕她想不开跳入了湖中。 情急之下,她哭着跑回翊坤宫找人帮忙。 “皇后娘娘,不好了。”水枝边跑边喊。 见水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凌枝忙丢下扫把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水枝?你不是去找凌夫人了么?” 水枝急得直跺脚,含着泪拉住凌枝的手,哽咽道:“夫人她……我刚刚去荷花池找夫人的时候她不见了,你说她会不会掉到河里去了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走开的……” 说着水枝抹起了眼泪。 “别急,惢心是个坚强的姑娘,曾经这么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更没有理由跑去自尽了。这样,我们先去找找,说不定她正在哪里赏花呢,水枝你先别急。”三宝分析地条条是道。 与其在这瞎想,倒不如出去再找找。 三人正准备离开翊坤宫去找惢心时,容佩端着盆从主殿走了出来。 “你们做什么去?”容佩沉着脸。 “凌夫人不见了,我们正打算去找找看呢。”三宝解释道。 容佩跛着脚,慢步上前,细细掂量着三人。她知道惢心曾经是如懿身边的大红人,可如今呆在皇后身边的人是她,一个侍卫的夫人而已,能有皇后重要? 容佩道:“你们都走了,谁来伺候皇后娘娘?” “凌枝三宝注意你们的身份,你们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照顾好皇后娘娘才是你们的职责,别整天想着去找什么阿猫阿狗的,失了翊坤宫的身份。” 离宫前水枝从没见过容佩,自然不知道她的性格,见自己的主子被骂是猫狗,她也毫不示弱怒怼了回去,“我家夫人跟着皇后娘娘时,你还不知道在哪洗衣服呢,敢说我家夫人是阿猫阿狗,我看你才是乱咬人的疯狗。” 凌枝抬眸瞧了一眼容佩的脸色,害怕俩人因此打起来,悄悄地扯了扯水枝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水枝别说了,容佩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咱们可得罪不起。” “你——” 容佩本就是个暴脾气,见水枝敢这么骂自己,直接将脸盆里的水泼向水枝。 “啊——”水枝拿手挡住脸,可依旧无济于事,满身的腥臭味,水枝忍不可忍,全然忘了这里是皇宫,直接撸起袖子想干架,“你个死瘸子,敢拿这么脏的水泼我,看我不打死你。” 三宝和凌枝上前劝架,却怎么都拉不开俩人。 院中闹哄哄的,如懿闻声而出。 见容佩和水枝在地上打滚,她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凌枝,三宝,你们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想办法把她们俩分开。” 三宝和凌枝听令,立马上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俩人分开。 三宝抓住水枝的手,水枝头发凌乱,五官因挣扎而变得扭曲,四肢不断挣扎着,似乎想再次冲上去和容佩拼个你死我活。 “又丑又瘸的老巫婆,有本事再来啊,看我不打死你。” 容佩可比水枝惨多了。 她年纪本来就不小,加上瘸了条腿,被水枝这么一打,不仅嘴角被打出了血,就连脸也被她抓花了,身上也疼的厉害。 “大胆,你竟敢在翊坤宫放肆,还敢当着本宫面打容佩,你……” 如懿咬牙,腮帮子也跟着鼓了起来,因为生气,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脯一起一伏地。 “娘娘莫气,都是奴婢的错,惢心姑娘在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奴婢虽然比不上她,但是对您的忠心却一点都不比惢心姑娘少呀,呜呜……”容佩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水枝知道容佩会告状,却没想到她还是个会颠倒是非黑白的老绿茶。 如懿丝毫没给水枝解释的机会,直接让三宝掌箍水枝。 水枝毕竟曾经也是翊坤宫的人,三宝不敢动手,和凌枝相视一眼。 凌枝不忍,上前求饶道:“皇后娘娘,看在水枝曾经伺候过您的份上,饶过她这次吧,惢心也离不开她照顾啊。” “奴婢找不见夫人,想让凌枝和三宝帮忙找找夫人,可容佩倒好,骂夫人是猫狗,不必去寻……” 话音未落,如懿直接开口打断。 “水枝,你是从翊坤宫出去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翊坤宫,就算容佩今日有错,你也不该动手打她,惢心不在,我便代替惢心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长长记性。” 如懿想了想,道:“你是宫女,本宫就罚你板着之刑,刑满两个时辰你再离开……” “娘娘……”凌枝瞪大双眼,这板着之刑可是用来体罚重罪之人的,被罚者极有可能出现头晕脑胀之症,重着还会因此丧命,水枝这小小的身板,两个时辰不是直接要了她的命么。 凌枝于心不忍,跪地求饶,“娘娘开恩啊,水枝知道错了,你罚跪就是,何必……” 三宝也觉得罚的太重了。 讨饶道:“是啊娘娘。” 容佩得意洋洋地看了水枝一眼,她倒是要看看,水枝还能不能硬气起来。 “水枝,我们该出宫了。”就在水枝骑虎难下时,李玉推着惢心回到了翊坤宫。 “皇后娘娘金安。”李玉行礼道。 如懿明面上笑笑,点了点头,“李玉怎么也来了?” “奴才看见惢心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怕她多有不便,冲撞其他娘娘,便送惢心回来接水枝,眼瞅着天快黑了,再不出宫,这宫门怕是要关了。” 说着李玉喊道:“水枝,还不快和凌夫人出宫。” “是。”水枝走到惢心身边,感激地看了李玉一眼。 容佩心有不甘,忙出声喊道:“还没罚呢?皇后娘娘,她都把奴婢打成这样了,就这么放走了?” “皇后娘娘,请问水枝犯了何错?可否说与妾身听听,如果合理妾身自然不会包庇,如果是她污蔑水枝,那妾身可要请李玉公公带妾身去见皇上了,请皇上来评理。”惢心冷冷道。 容佩脸色一变。 如懿笑笑,“没什么大事,既然惢心你开口了,就带水枝离开吧,如果没事,就常进宫看看本宫。” 看什么?你的笑话? 惢心不言,跟三宝和凌枝道完别就带着水枝离开了皇宫。 李玉也不多逗留,直接回了养心殿。 第86章 如意云纹 回到凌府。 水枝推着惢心回了房间,与心似乎闻到了惢心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大老远就开始叫唤起来。 惢心抱起与心,瞬间胃里一阵翻涌。 正在铺床的水枝见状,立马倒了杯水过来,皱眉道:“夫人,您难受很久了,要不奴婢去请位大夫来给您瞧瞧吧。” 惢心摆摆手,“不用了。” 就她这副残废的身体,再怎么治都是个残废。 水枝没有办法,只能把错都怪在凌云彻身上。从前她不知晓惢心和江与彬的事迹,后来跟在惢心身边久了,慢慢地也就了解了一些。 她知道惢心和江与彬从前是恋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凌云彻横插一脚,皇帝和皇后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把惢心许配给了凌云彻。一开始凌云彻经常往翊坤宫送梅花,水枝还以为凌云彻真的喜欢惢心,可当她跟随惢心来到凌府的这段日子,凌云彻就没回来过几回。 后来听说凌云彻有个爱慕已久的女子,就是不知道是谁。 这么一看,惢心真的很可怜,不仅要遭受身体上的折磨,还与爱人阴阳两隔。 “水枝。”惢心单手摸着与心身上的毛,说道:“凌云彻今天没回来吧?” 水枝摇摇头。 谁都没想到,凌云彻此刻正站在翊坤宫外守夜。 事实上他经常这样。 会在冬天的时候每天都会给如懿送去新鲜的梅花,梅花谢了,他就趁不值班的时候来翊坤宫外守着,生怕有刺客闯入,会伤害到如懿。 可他的一番苦心,如懿并不知情。 水枝抿唇,摇摇头。 惢心抬头瞥了一眼,勾唇笑道:“这样更好,对了水枝,你知道凌云彻会将最宝贝的东西藏在哪里吗?” 最宝贝的东西? 水枝喃喃自语了一句,她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每次凌云彻回来都会去书房,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大木箱。 上次她就瞧见过,好像是大阿哥出丧那晚,他突然回来将自己锁进书房,水枝本想去送茶的,却看到凌云彻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随后就把这玩意放进了木箱中。 水枝摸了摸下巴,道:“书房床底下的一个大木箱。” “那我们去看看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吧。”说着惢心推着轮椅往凌云彻的书房而去。 凌府没什么人,也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人家,凌云彻也不怕会有小偷来偷盗,所以从来不锁书房的门。 随着“咯吱”一声,书房门被打开了。 惢心带着水枝来到床底,她指着床底的箱子道:“水枝,你把那箱子取出来,打开。” “啊,这……”水枝有些为难,毕竟这是凌云彻的家,她的奴籍还在凌云彻手里,万一被凌云彻知道,把她发卖到窑子里去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惢心也是她的主人,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水枝趴在地上,用双手将木箱挪了到了惢心面前。 木箱很干净,也很轻,不像是藏了许多金银珠宝的样子。 可上面还锁着一把锁。 惢心拔下发髻上的一根金簪,三两下就把木箱上的锁打开了。 打开一看。 水枝因好奇,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木箱里面只有一双崭新的鞋和一朵白色小花。 就这些东西还需要用锁锁起来? 水枝十分不解。 水枝不懂,可惢心却十分清楚,那双鞋是她和如懿当年在冷宫时,为了报答凌云彻的救命之恩,如懿让她做的。 结果自己熬了两个大夜才纳好的鞋子,在送给凌云彻时变成了她的东西。 真是不要脸。 最关键的是凌云彻真的相信了。 他竟然相信一个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妃嫔会做刺绣? 哦,倒是做过一回,送给还是宝亲王的弘历的,那时候还被弘历吐槽过丑。 从那之后如懿就再也没有动手做过女工,就连当初养育永璜时,她都只是从内务府拿了几块绸缎回来,扔给海兰和惢心做的。 回忆起那段日子,痛苦不堪,原本惢心可以不用跟着如懿去冷宫受苦的,是那时候她知道如懿被阿箬冤枉,觉得她一人在冷宫孤苦无依,这才放下所有陪着如懿去了冷宫。 可如懿倒好,时刻保持着她的体面,什么洗衣晾衣,扫地铺床,自己越干越熟练,到了如懿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酸,就连让凌云彻从外面带回来的凌霄花都是惢心培育和种植的。 冷宫三年,惢心被培养成了小能手,而如懿还是那个如懿,烂泥扶不上墙。 惢心拿起靴子,抚摸着上面的如意云纹,要是被凌云彻知道,这是她做的,并非如懿,凌云彻会不会被气死。 还有那一朵白花,惢心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大阿哥出丧那天,是如懿头上戴的那朵,真没想到凌云彻如此急不可耐,连这种东西都要拿回来收藏。 水枝觉得不太对劲,“夫人您这是?” “没事,水枝你把这些都放回原处吧。”惢心漫不经心道。 水枝也不问惢心缘由,她说什么,自己就照做。 关上书房门,水枝就送惢心回了房。 满地落叶,素练正哼着歌打扫院落。 这时兰绮沉着脸,冷不丁地走到素练面前。 素练以前毕竟是孝贤皇后的人,她完全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她直起腰板,嘴角噙着笑,直视兰绮道:“奴婢见过诚嫔娘娘。” 季桃觉得有些奇怪,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萦思就是素练,还以为她转了性。 兰绮将素练带到房中,屏退了季桃,她阴沉着脸道:“本宫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单独行动么?你为何要这么做?” 素练微微勾唇,“奴婢不过是告诉了惢心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已,怎么了吗?” 素练一脸无辜地看着兰绮。 兰绮拍了桌子,猛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凌云彻成亲那天你让人在他酒里下了迷情散,你……” “你做什么本宫管不着,但若你敢坏本宫大事,本宫这关雎宫可就容不下你了。” 素练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到了。 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的处境,一旦被金玉妍知道,她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现如今她只能依附兰绮,可乌拉那拉氏都已经当上了皇后,她们的仇人却一个都没有铲除,她心里如何能不急。 如果璟瑟公主还在宫里那该多好。 素练只好暂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低头认错,“对不起诚嫔娘娘,奴婢知错了。” 第87章 钦天监 自封后大典后不久,紫禁城迎来了第一场瓢泼大雨。 李玉撑着伞急匆匆地跑过来,直到跑到养心殿外,他才收了伞,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进忠见状,不徐不疾地走上前接过李玉手中的伞,疑惑道:“师傅,这么大的雨您这是从哪回来的呀?” 李玉略一迟疑,半带轻笑着,“是进忠啊,我没事,皇上醒了么?” 进忠点点头,“醒了,张廷玉大人刚走,现在舒妃娘娘正陪着皇上呢。” 李玉跨前一步,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一旁。这下可好,立马就发现凌云彻不见了,他停下脚步,指着凌云彻的位置,问道:“凌云彻呢?怎么又不在?” 一听到凌云彻的名字,进忠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他讨厌凌云彻,自然也不会替他说好话,再加上进忠知道李玉对凌云彻娶惢心的事情有怨言,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进忠转了转眼珠,眼角眉梢瞬间荡开了笑意,说道:“哟,这凌大人何时不见的奴才还真不知。不过师傅,有些话奴才不知当不当说。” 进忠是李玉带出来的,他那点花花肠子,李玉又岂会不知,他淡淡道:“说吧。” 进忠的声音不大,刚好只够两个人听见,“师傅,奴才知道您心悦惢心姑娘,但因为某些原因您不愿耽误惢心姑娘一生。但别怪奴才多嘴,要奴才说您可不比那凌云彻差,而这凌云彻未必会对惢心好。奴才听说凌云彻和惢心成婚这几个月来,连家都没回过几趟,连宿都和赵九霄挤在一起。”他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又继续道:“凌云彻和惢心新婚燕尔,他不回家陪妻子,就连给皇上当差他都时常不在,师傅您说他是干什么去了?” 进忠的话直接给了李玉当头一棒,他是在提醒他,凌云彻在宫里有了其他相好,抛弃了惢心。 也是,这宫中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惢心,不过是一个不能动弹的废人,凌云彻又有着大好前程,怎么会看得上一个残废呢。 可是当初不也是凌云彻向皇上求娶的惢心么,怎么如今还没过几天他就变心了呢? 就在李玉问出凌云彻去向时,一个身披蓑衣的小太监冒着大雨跑到李玉面前,道:“李公公,刚刚水枝姑娘差人送了信来,说是凌夫人给您的。” 一听是惢心,李玉立马从小太监手里夺过信。 信上说,惢心有急事想邀李玉出宫一叙。 命妇未得召见是不允许入宫的,惢心差人送来急信,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夺过李玉手中的伞,让进忠帮他告假一声后,便急匆匆地跟着小太监离开了。 意欢已有七个月身孕了。 虽然弘历对意欢有所忌惮,对她的宠爱却丝毫不减。 意欢像个小女人似的依偎在弘历怀中,她摸着即将临盆的皇嗣,娇羞道:“皇上,您说臣妾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呢?” 弘历笑了笑,宠溺地刮了刮意欢的鼻子,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不见半点波澜,似笑非笑地盯着意欢的肚子看,“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那皇上准备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这个问题弘历还真没想过。 对于意欢的孩子,弘历并没有半分期待,他嘴角抽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进忠走了进来。 他走到弘历和意欢面前跪下,“禀皇上,舒妃娘娘,钦天监的大人求见。” 钦天监连着大清国脉,弘历也最相信天象之说。 意欢起身,道:“皇上,既然钦天监来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最后意欢带着笨重的身子,在惜荷的搀扶下离开了养心殿。 钦天监不急不慢地走了进来,对着弘历徐徐一拜,“微臣叩见皇上。” 弘历端着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小口,缓缓道:“嗯,朕上次让你看命盘的事情可以结果出来?” 自从知道意欢有了身孕后,弘历便寝食难安,他生怕意欢一举得男,甑嬛会把孩子带回慈宁宫抚养,到时候他又不得不做个孝顺儿子,答应太后的请求,等皇子再长大些,太后定会逼宫,到时候他才真是骑虎难下。 钦天监一早就算出意欢此胎是男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弘历非不信,非让钦天监的人时刻紧盯意欢母子的动态。 可钦天监再次说出意欢肚子里的孩子对弘历没有威胁时,他恼了。 弘历将桌上的物件一扫而光,杯子掉落在地发出“叮铃咚隆”的脆响。 守在殿外的进忠被吓了一跳,立马闯了进去,只见钦天监低着脑袋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弘历看见进忠,立马发了火,“谁让你进来的,还不给朕滚出去。” 弘历急得拍起了桌子。 进忠心慌,忙关上殿门走了出去。 上辈子嬿婉为了除掉意欢母子特意花钱买通了钦天监的人,说意欢腹中的孩子与皇帝父子相克,要是让十阿哥留在宫中,必定早夭。 弘历信了,十阿哥还没满月,就直接让人给送出宫,送去了諴亲王府。 这一世没人作梗,反倒是弘历先不安了起来,他疑心病太重,非逼着钦天监找出意欢肚子里孩子的错处。 钦天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再这么下去他们非被逼疯不可,只好说意欢腹中的孩子与弘历的八字相冲,不宜留在宫中。 弘历心里这才好受些。 他准备在意欢分娩那天,若她诞下公主,就好好封赏,万一诞下皇子,就立马按照钦天监的说法将人送去宫去。 然后弘历在背后谋划的这些意欢自然不知道,她此刻正绣着虎头鞋,满心期待孩子的降生。 李玉换上便服,顺利搭着去往宫外的马车出了宫。 一到集市上,李玉便下了车,急匆匆地朝惢心信中说的酒楼而去。 第88章 奴才要告发皇后私通,秽乱后宫 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李玉进入了一间包厢中。 包厢很安静,只有一个在弹琴的小厮,此刻惢心正背对着他,水枝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忙回过头看了李玉一眼,低头在惢心耳边低喃了几句后便带着弹琴的小厮退出了包厢。 李玉有些局促。 他紧握双手,不断来回揉搓着,那模样像极了背着主人出来偷情的汉子。 “惢心,这么着急地叫我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李玉问道。 惢心眼神淡漠,神情麻木,那双失去眸光的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悲凉之意。 她缓缓转过头,“李玉,那日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可还作数?” 李玉点头道:“自然是作数的。” 水枝在门口守着,没人知道李玉和惢心在里面聊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待李玉出门时,他的眼眶是湿润的,眼神凌厉地像一把刀子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砍向别人。 他叮嘱水枝好好照顾惢心,并回头看向惢心道:“惢心,等我消息。” 说完,李玉直接离开回了皇宫。 凌云彻又不在。 李玉起了杀心,他本以为惢心不能嫁给她心爱的江与彬,索性让凌云彻带她出宫也好,起码不用留在皇宫整天担惊受怕,能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凌云彻竟然玷污了惢心,不仅如此,他还始乱终弃,在宫里光明正大地和另一个女人背地里私会。 这岂能让他不恨。 李玉跟了凌云彻几日,确定他只要不当差就会去翊坤宫守着。 这日李玉派去跟踪凌云彻的小太监来报,说亲眼看到凌云彻进入翊坤宫的时候,李玉知道,机会来了。 他立马差人去请了惢心。 又找了个理由将进忠和进保调离养心殿,进忠心思敏捷,很快就察觉出了李玉的异样,明着答应,结果刚走到一半就假装闹起了肚子,让进保先走,自己随后就到。 支开进保后,进忠又返回了养心殿。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殿门前,贴耳偷听。 弘历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看到李玉站在底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举起茶,贴在唇边喝了一口。 “李玉。” 听到弘历叫了自己,李玉浑身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讨饶道:“奴才该死,奴才……不应该走神的。” 李玉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弘历也没有怪罪,只认为是李玉家中出了事。 他抵着桌子,眉头微蹙,笑了笑,“这是怎么了?” 李玉犹豫了一会,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 是惢心亲笔。 弘历不曾舒展开的眉头,此刻又紧皱了几分,“这是什么?” 李玉答道:“回皇上,这是凌夫人的血书,她让奴才亲自交给您,说您看了自然会明白的。” “血书?”弘历好奇道。 怎么好端端地给他写了封血书呢? 弘历起身走到李玉面前,拿过血书翻看了起来,足足好几页,弘历越往下看脸越绿,渐渐地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放肆,你们都放肆。”突然弘历咆哮了起来。 他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李玉怕弘历晕厥,忙伸手去扶他,弘历一脚踢开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们竟敢污蔑皇后,信不信朕诛你们九族……” 弘历踢人的动作未停,就连音量都还在不断提高,大声吼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对朕的算计,如懿刚当上皇后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是谁?是不是太后?她究竟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说啊——” 李玉被踹的眼冒金星,嘴角都溢出了血,可他的手却还紧紧护着头。 直到弘历踢累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叉腰,喘着粗气。 李玉撑着身子,爬到弘历脚边,声泪具下,“皇上,奴才冤枉啊,多年来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奴才是不想让您被皇后娘娘蒙在鼓里啊。” “这封血书是惢心姑娘上次进宫时让水枝交给奴才的,奴才原本不信,但也不能让皇上您平白无故戴了绿帽子,一连几日奴才都让人跟着凌云彻,直到今晚奴才派去的人来通知奴才,说凌云彻又去了翊坤宫,奴才这才斗胆告诉您真相,若是奴才冤枉了皇后娘娘,奴才愿意前往慎刑司,受尽折磨。” 李玉说的诚恳,就算弘历不相信,如懿往后的形象以后在弘历心里也会大跌。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李玉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他支撑起身子跪在弘历面前,喊道:“奴才要告发皇后与侍卫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你……”弘历气结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李玉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弘历现在去翊坤宫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如果如懿真的背叛了自己,他就废后,如果是李玉胡说八道,那就即刻杖杀。 进忠躲在门外听的真切。 真没想到凌云彻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竟敢勾搭皇后,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竟然敢给皇帝戴绿帽,当真不要命了。 进忠还不知道嬿婉已经对凌云彻彻底斩断了情根,生怕她知道后会不顾一切冲到翊坤宫去帮凌云彻求情,从此断了她的荣华富贵。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趁着弘历和李玉还没出来,进忠急忙往关雎宫走去。 翊坤宫内灯火通明。 如懿和凌云彻俩人还没预感到即将大祸临头。 其实凌云彻这段日子总是喜欢在翊坤宫外瞎晃的事情如懿早就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他因何事烦恼,所以这日才会让三宝请了凌云彻进屋坐坐。 “凌云彻,既然娶了惢心,你就应该好好对待惢心,别让她独守空房。” 凌云彻低头不语,他不爱惢心,要不是新婚之夜他喝多了酒,根本就不会和惢心发生关系。 “娘娘,您可曾想过出宫?”凌云彻问道。 如懿脸上的笑容凝固,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平。 她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只有一颗心脏孤独而强烈地跳动着。 凌云彻却一脸期待地看着如懿。 他希望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即使是骗他的,他也想听。 第89章 凌云彻成了凌公公 如懿从未想过出宫。 她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子,自出生起她的身份就尊贵无比,她最爱的男人又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她为何要出宫? 凌云彻见如懿不语,试图说动她,“娘娘,微臣知道您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太多勾心斗角了,曾经因为皇上的不信任害您在冷宫吃尽苦头,难道您对他没有半点怨言么?他从前对您这般不好,说不定将来也会重蹈覆辙。臣也是,臣和嬿婉一路走来,不曾想她会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臣。娘娘,咱们都是被心爱之人所伤过的人,自然也是最亲密的战友……” 如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似乎想要掩饰什么。她一早就知道凌云彻对自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如果她是民间女子,或许选择凌云彻这样的男子做丈夫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她不是,她是乌拉那拉氏之后,大清皇后。 她何尝不懂凌云彻对自己的感情,可她有丈夫,尽管她丈夫身边有这么多女人,分给她的宠爱少之又少,可她就是不想离开弘历。 或许曾经弘历是伤害过她,不信任她,但这些都过去了不是么。 如今成为继后的还是她乌拉那拉·如懿。 而凌云彻不过是她用来给魏嬿婉添堵的一个工具人罢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工具人会爱上她。 如懿的眉间露出一道浅浅的褶皱,“凌云彻,你是本宫的莫逆之交,看到你和惢心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宫也真心为你高兴。” 朋友,凌云彻可不想和她做朋友,他拉住如懿的手,“只是朋友吗?” 他眼神中透露着失落。 如懿丝毫不嫌弃凌云彻的触摸,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浅笑道:“当然不止,本宫一见到你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感觉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凌云彻,这世上并非只有亲情和爱情,还有种超越爱情的因素,本宫对你就是如此……” “娘娘……”凌云彻突然有些感动,他就知道自己在如懿心里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些话也被站在门外的弘历听了个清清楚楚。 弘历来的太突然,容佩,凌枝和三宝都来不及通报。 他们只能害怕地跪在院中,祈祷如懿和凌云彻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弘历再也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踹开了大门,随着“砰”一声巨响,如懿和凌云彻吓得放开了双手,起身齐刷刷地看向门外,只见弘历面含怒气,死气沉沉地站在玄关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如懿和凌云彻。 “你们在做什么?”弘历语气阴森。 “皇……皇上……您怎么突然来了?”如懿嘴角抽了抽。 凌云彻忙跟着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皇后和侍卫,要不是亲眼看见,弘历还真不敢相信他的皇后和一个低等侍卫背着他偷情。 弘历越想越气,还不等如懿开口解释,便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脚踹在凌云彻的肩头,边踹边骂,“你什么东西,也敢和朕抢女人,国母你都敢惦记,你以为你是谁啊?贱奴,朕要杀了你。” 打的凌云彻毫无反抗之力,最后一脚还踢在了他的命根上,只听见凌云彻闷哼一声,捂着下体蜷缩着翻来覆去,随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如懿怕闹出人命,忙上前劝架,却被弘历一巴掌拍开。 如懿捂着脸,一脸委屈地看向弘历,“皇上……” 弘历可不惯着她,指着如懿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了如懿一脸,可她也不敢伸手擦。 “贱妇,朕对你不好么,顶着朝堂和皇额娘的压力给了你皇后之位,你呢?背着朕和这种下贱的男人在这偷情,在朕赏你最豪华的宫殿里偷情,皇后,你太让朕失望了,朕要废了你……” “废了你……” 听到弘历要废自己,如懿开始慌了,她跪下抱住弘历的大腿,哽咽道:“皇上,您听臣妾解释啊,臣妾只是和凌云彻打听您近日的情况而已,并没有背叛您啊。” 弘历踢开她的手,冷笑道:“李玉。” 李玉瞬间带着血书来到如懿面前,将血书呈给她看。 看完血书后,如懿面色愤然,直接将血书撕了个粉碎,大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这是谁想害臣妾啊?” “嘉贵妃?纯贵妃?还是诚嫔或者令嫔啊?”突然如懿脸色一僵,拉住李玉的衣服,恶狠狠道:“李玉,是你对不对?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本宫,为什么?” 面对眼前的一切,李玉眼神中透露着冷静和漠然,“皇后娘娘,奴才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要兵行险招陷害您呢,您自己做过什么事,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你……好啊,惢心不愿意嫁给你为妻,你就反过来记恨上本宫。”如懿爬到弘历脚边,哭诉道:“皇上,臣妾冤枉啊,是他们记恨臣妾,所以才做了局,皇上您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啊。” 稍微冷静下来的弘历也想通了。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皇后偷情,可是丑闻,要是被流传到民间,那他这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都说帝王无情,可有时候也是被人逼出来的。 他让李玉将翊坤宫所有人都圈禁在偏殿。。 又让人出宫去请了齐汝和惢心来。 凌云彻被抬到了偏殿,齐汝和惢心一同入宫。 “齐太医,凌云彻怎么样了?”凌云彻尚未苏醒,弘历坐在不远处喝着茶,如懿虽然低着头,但齐汝一眼就看到了如懿脸上的伤。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知道的秘密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管皇家的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齐汝同情地看了一眼惢心,才道:“皇上,臣刚刚帮凌侍卫诊过脉了,恐怕……” “恐怕什么?”弘历蹙眉,不耐烦道。 “怕是以后都不能人道了。” 真没想到弘历那脚踢得这般重,这下好了,凌云彻成了太监。 “什么?”如懿惊讶地抬起头,眼神中还带着些惋惜。 惢心和李玉相视一眼,勾唇一笑。 弘历斜眼瞥了如懿一眼,淡淡道:“怎么?皇后好像不太开心啊?” 如懿眸光暗淡了下去,她的少年郎何时变成了这般,明明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到不能人道,怎么还一副他受了委屈的模样? 第90章 对峙 如懿低头,微微俯身,轻言道:“臣妾不敢,只是替惢心惋惜,刚成婚不久,还没和凌侍卫过几天好日子,丈夫就……” 惢心可不吃她那套,直接将脸别到一边。 凌云彻还在昏迷,弘历让人差了容佩前来照顾凌云彻,又让李玉将惢心推到主殿,他准备好好审讯一下惢心。 弘历坐在高堂,因惢心腿脚不便,只能端坐在轮椅上,李玉恭敬地站在一旁。身边无人伺候,如懿只好亲自动手端了茶递到弘历面前,弘历淡淡地瞥了一眼,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搁下茶杯,严肃道:“惢心,你可知污蔑皇后可是大罪?” 惢心点点头,她岂会不知,她什么都没有了,爱人,健康…… 可是仇人却好端端地活着,锦衣玉食。 前几天她还听说金玉妍又有了身孕,惢心不甘。 还有如懿,踏着她的身体身居后位,说要为她报仇,可是到头来不过扎了一下金玉妍的耳朵,如懿究竟当她是什么? 惢心的不幸,大部分都是如懿造成的,既然没人为她讨回公道,那么她便动手。 惢心:“皇上,奴婢知道。” 弘历:“朕问你,你为何要写血书来污蔑皇后?她不是你豁出性命都要保护的人吗?” 不要命都要保护的人?惢心笑了,她笑自己傻,为了这样的主子,竟然搭上了她最爱的男人。 如今又连累李玉受罪。 她很抱歉,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惢心侃侃而谈,“皇上,奴婢感恩皇后娘娘曾经的知遇之恩,奴婢当初忠心护主是因为娘娘与安吉大师并无苟且之事,奴婢不愿看到娘娘受到伤害。” 如懿着急道:“惢心,本宫知道你的忠心,是不是有人逼你污蔑本宫的?你告诉本宫,皇上和本宫定会为你做主的。” 惢心怔忡了一会,随即露出一个疏离的笑,缓缓道:“没人逼奴婢,皇后娘娘,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奴婢和江与彬两情相悦的事吗?当初要不是您非要将我嫁给凌云彻,江与彬怎么会心灰意冷跑去杀九阿哥?” 如懿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可是她也憋屈啊,当初她不是没有为惢心和江与彬的婚事向弘历求过情,只是弘历觉得江与彬当太医没什么出息,远没有侍卫的前程好。 再加上那天凌云彻来翊坤宫送花被弘历逮了个正着,凌云彻怕弘历知道动怒,才说谎是来看惢心的, 因为一个谎言需要弘历才认定凌云彻对惢心有情。才会为俩人赐婚。 只是没想到,这不过是弘历的一厢情愿罢了。 “皇上,其实凌云彻那日来翊坤宫并不是来给奴婢送红梅的,而是因为皇后娘娘喜欢,所以凌云彻才会每日都去倚梅园折新鲜的红梅送给皇后娘娘。只是那日碰巧皇上您来翊坤宫,凌云彻慌乱下,才说是因为奴婢。还有一事,是奴婢的家事,本不该污了皇上的耳朵,但是奴婢实在不忍皇上被蒙在鼓里,因此斗胆一言。” 如懿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心中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弘历:“说。” 惢心:“奴婢已是废人,除了头和左手,其他地方根本动弹不得。洞房花烛夜那晚,凌云彻喝醉了酒,强行与奴婢行了房事,他把奴婢当成了皇后娘娘,喊着如懿。” 弘历血气在心头沸腾,杀意如同暗涌般涌上。 如懿解释道:“皇上,此话不可信,既是新婚夜,那极有可能是惢心听错了,或者凌云彻说的是如意,他是皇上身边的臣子,自然希望皇上您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惢心翻了个白眼,倒是小瞧如懿了,当初被阿箬都陷害成那样了,所有嫔妃都在为她求情,她倒好,直接说了句“臣妾百口莫辩”,这会倒是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知道替自己辩解两句了。 此时凌云彻也醒了。 一听说如懿被人冤枉,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直接跑进主殿。 他脸色苍白,跪在帝后面前,仇视着惢心,“皇上,贱内因对臣有所怨言,有些心理疾病,不是故意想要刺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惢心冷笑,“我确实恨你,但我也没有冤枉你。凌云彻,当初你带红梅去翊坤宫究竟是为了谁,你和皇后娘娘心知肚明。” 在烛火照映下,弘历的眼神冷冽如寒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情。 他微微眯起眼,生气又带着戏谑的口吻,“哦?为了谁?” 弘历记得那天,他刚和如懿亲热完出门时,就看到凌云彻拿着红梅走了进来,他记得凌云彻当时说爱慕惢心,这才下旨将惢心许配给了凌云彻。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如懿迎着惢心的目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自然是为了惢心而来,皇上,你我夫妻多年,难道还信不过臣妾么?” 凌云彻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狂跳的心,对惢心怒道:“自然是为了你,惢心你一个深闺妇人,究竟在闹什么?把家事放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你就不嫌丢人么?还不快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罪?” 惢心收回视线,轻舔了下唇,她轻转螓首,目光轻轻落在凌云彻的脸上,没有大悲大喜,嘴角漾开了一朵花,“凌云彻,你以为将自己的感情藏的很好吗,还当真不要脸了。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可自我嫁给你为妻那日起,你回过凌府几次?每次回来,有哪一次你不宿在书房中,难道这就是你对一个人的爱吗?如果是这样,我可要不起你的爱。” “凌云彻,惢心此言可真?”弘历淡淡道。 就连如懿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讶,他期待凌云彻辩驳,害怕凌云彻拉她下水,她好不容易才爬到皇后之位的,姑母也曾经说过,乌拉那拉氏不能再出第二个弃妇了。 况且她当上皇后没多久,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凌云彻的沉默证实了惢心所言非虚。 第91章 与臣有私情的另有其人 弘历似乎对如懿还有所期待。 不过他刚刚亲耳听到凌云彻和如懿之间的对话,他实在很难不怀疑俩人在私下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该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俩人行了苟且,有了肌肤之亲吧? 一想到这,弘历就十分后悔。 当初他就不该派毓瑚找人去冷宫保护如懿,说不定俩人的奸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个是正值青春貌美的花季少女,另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冷宫寂寞,那时候他又未曾告诉过如懿自己的计划,如懿也是抱着老死冷宫的态度,俩人在那时候好上的也说不定。 怪不得如懿出了冷宫后时常会在他面前说好话,还经常提携凌云彻。 难怪啊难怪。 这一下就都解释的通了。 弘历冷厉地盯着如懿,盯得她有些发毛。 如懿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眼神闪躲,弘历霎时变得目眦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和暴力之色。 如懿瞳孔猛的放大,双手紧紧抓住衣角,嘴唇微微颤抖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弘历,看她的眼神完全没了以往的炙热,反而像是在看仇人似的。 “皇……皇上,臣妾没有。”如懿为自证清白,猛的跪倒在地。 惢心丝毫不给如懿解释的机会,道:“皇上,奴婢有证据证明凌云彻对皇后心存私念。” 说着她看向李玉,“李玉公公,麻烦你了。” 李玉微微颔首,退出主殿,但很快他又命人抬了个木箱上来。 惢心菲薄的唇角微微上,发出的冷笑阴恻而凄凉。 弘历疑惑道:“这是何物?” 李玉将凌云彻私藏在书房中的宝贝搬了出来。 如懿自然不知道,可凌云彻就不一样了,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看惢心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谁让你进书房乱动我东西的。”他怔怔地盯着惢心,眼珠一动不动,脸颊上的肌肉隐约颤抖着。 要不是因为受伤,凌云彻恐怕早就拔剑杀了惢心。 “是不能动还是怕你那龌龊心思被皇上知道呀?”李玉短暂地凝视了凌云彻一眼。 惢心也不去管凌云彻,缓缓道:“皇上,您打开便知。” “李玉,打开。”弘历指了指木箱,吩咐道。 “是。”李玉应声而上,直接上手砸开木箱。 弘历伸长着脖子,如懿用力咬着嘴唇,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握紧,生怕里面藏着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只见一双崭新的鞋子和一朵白花被李玉从木箱中取出,递到弘历面前。 如懿瞪大双目,惊恐地站了起来。弘历拿起鞋子,抬眸看了一眼惢心,很快就把鞋子扔了回去,道:“一双鞋?” “皇上,这可不是普通的鞋子,这是皇后娘娘送给凌云彻的。”惢心语气一滞,带着一丝嘲讽道。 当初如懿出冷宫时,为了感谢凌云彻三年来的照顾,如懿亲手做了一双鞋子给他。凌云彻很是感谢,后来嬿婉为了荣华富贵离凌云彻而去,也是如懿在一旁开导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渐渐地凌云彻就对如懿产生了好感,后来他又因擅离职守被皇帝杖责,也是如懿不嫌弃他身份卑贱亲自来看他给他送药,他这才彻底沦陷。 这鞋子他生怕被自己穿坏,于是他才找了个箱子像宝贝似的珍藏起来。 可没想到今日会因为他的私念,连累到如懿。 惢心眉心一挑,道:“皇后娘娘该不会忘了吧,这上面可还含有您和凌云彻的名字呢。” 弘历闻言,忙拿起鞋子翻看起来,只见鞋子内部绣了个如意云纹。 如意如懿,云纹又代表着凌云彻。 弘历将鞋子扔到如懿面前,沉声道:“皇后你作何解释?” 杏眸划过凌厉的锋芒,如懿心一横,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弘历面前,面上泫然欲泣,戚然道:“皇上,臣妾不知如何得罪了惢心,竟想这般置臣妾于死地,这鞋子确实是臣妾送给凌云彻的,不过并非臣妾亲手所做,而是让惢心代劳。” 接着她从腰间别下帕子,递到弘历面前,闷声道:“皇上若是不信,臣妾这有条惢心之前所绣的帕子,您可以拿去让人对比一番看看这如意云纹究竟是不是出自臣妾之手。” 这件事她可不能认下,鞋子可是贴身之物,在清朝,鞋子就相当于女子手中的帕子,是最私密的东西,只有妻子或者母亲才能赠送。 如懿此刻万分庆幸,因为自己的手工不好,这才让惢心代劳连夜纳了双鞋子给凌云彻。 弘历半信半疑,不等他开口,惢心继续徐徐开口道:“回皇上,这上面的如意云纹确实是奴婢所绣,可却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啊,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的授意,奴婢岂敢私自赠送鞋子给男子。皇上,您可记得皇后曾在冷宫遇蛇之事?” 弘历脸色骤变。 他自然是记得的,是慧贤皇贵妃善妒,派双喜引了些毒蛇去冷宫,想要咬死如懿。这事他听如懿说起过,当时还是凌云彻救了身处冷宫的如懿。 可惢心为何在此时会提起此事呢?难道这件事还另有隐情? 如懿压下心中怒火,她不知道惢心是怎么了,非要跟她作对,她眸光微冷,道:“住口,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没人指使奴婢,皇后娘娘若是心中坦荡,又何必惧怕奴婢说呢。皇上,当日奴婢和皇后娘娘被毒蛇围绕四周,确实是凌云彻闯入冷宫救了我们,当时皇后被毒蛇咬了一口,也是凌云彻不顾生命危险帮皇后吸出了毒血……” 惢心的话如雷贯耳,吸出来?原来俩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弘历黑着脸,负手走到凌云彻面前,除了鞋子外还有那朵白花,弘历记得,这是永璜去世时,如懿前去吊丧戴的孝花,她总是喜欢搞特殊,从前先帝去世时也在,太后和他身边的女人都是统一戴的,如懿倒好,非戴朵小的,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以前因为喜欢她,也因此对如懿格外纵容些,可是现在她都绿到自己头上来了,这让弘历如何受得了。 接着弘历又走到如懿跟前,冷冷道:“皇后,你有没有?” 如懿即刻否认,道:“没有,臣妾从未背叛过皇上,那日情况危急,臣妾又中了蛇毒,若是凌云彻不帮臣妾把毒吸出来,臣妾肯定必死无疑,臣……” 话音未尽,弘历直接上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如懿含着泪光,抽搐着嘴角,一脸委屈的模样。 往日的恩情不复存在,在弘历眼里,面子大过天,他认为如懿不再干净,甚至成了他的污点,他咆哮道:“朕真后悔,当初接你出冷宫,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朕面前……” 如懿闭眼落泪,一脸哀伤的表情,就这般撞入了凌云彻的心底。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最后喊道:“皇上明鉴,和微臣有私情的其实另有其人。” 第92章 请令嫔前往翊坤宫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凌云彻道:“是令嫔,她与微臣青梅竹马,我俩早就私定终身,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唤令嫔娘娘前来与微臣对峙。” 凌云彻疯了,为了保如懿平安,不惜将嬿婉拖下水。 弘历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怒火,“放肆,你们都放肆……” “皇上……” 弘历没想到此事又把自己另一位妃子也牵扯进来,瞬间气得咳嗽了起来。 李玉忙跑到弘历身边,紧张地拍着他的背,如懿也跟着起身倒了杯茶给弘历,温婉道:“皇上,可别因为令嫔气坏了龙体。” 惢心咬牙忍住胃里的恶心,她真没想到凌云彻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为了如懿,不惜伤害爱他的魏嬿婉。 凌云彻磕头,“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臣愿意与令嫔娘娘对峙,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弘历拍起了桌子,“李玉,你去永寿宫把令嫔给朕带来。朕倒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朕。” “是,奴才这就去请令嫔娘娘过来。”李玉躬着身,快速退了出去。 关雎宫,进忠站在兰绮身侧,汇报着刚刚偷听到的一切。 进忠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说道:“李玉和惢心开始行动了,小主,您说他们的目标是皇后还是嘉贵妃呢?” 兰绮扔下茶盏冷冷一笑,前世如懿“偷情”被举报发生的没这么早,那时候嬿婉也已经成了令贵妃,海兰为了证明如懿的清白,竟跑到牢狱逼死了凌云彻,想必能证明嬿婉对凌云彻念念不忘的红宝石戒指就是那时候凌云彻交给海兰的吧。 她猜测,凌云彻为了保护如懿,定会出卖嬿婉。 兰绮眉心不由蹙地更紧,神情蒙上一层急色,担忧道:“进忠,那枚红宝石戒指你是亲眼看着兰绮扔进火炉里的吗?” 进忠点点头,但是他不明白,不过是一枚很普通的红宝石戒指,还是劣质宝石,为何兰绮会这般紧张。 从前他只知道那戒指是嬿婉和凌云彻的定情之物,虽然看着碍眼,但因嬿婉喜欢,他也不便多言。 “那就好。” 兰绮刚坐下,季桃便带着澜翠走了进来。 一见到兰绮,澜翠连礼节都顾不上,直接跪在兰绮面前,哭着求兰绮救嬿婉。 兰绮让进忠扶起澜翠,让她慢慢说。 澜翠抹着眼泪,脸上仿佛失去了血色般,瞳孔里映射出的恐惧比黑夜还要深邃,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刚刚李玉公公来了永寿宫,还带了两个侍卫说皇上有事请我家小主去翊坤宫一趟,奴婢本想跟着去,可是李公公却拦着奴婢,不让奴婢跟着主,奴婢隐约感到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赶紧来关雎宫求娘娘救救我家小主。” “什么?那王蟾呢?”进忠紧张道。 澜翠道:“王蟾不放心,悄悄跟着去了翊坤宫。” 进忠再也坐不住了,他跨步想要离开关雎宫去翊坤宫救嬿婉。 兰绮忙喊住进忠,他是太监,皇帝向来不喜欢宫嫔和养心殿的太监走的太近,若是进忠真鲁莽前去,那等待嬿婉的必定是失宠。 “小主,奴才不去的话,令小主恐怕就完了。”进忠跺着脚,着急道。 “进忠,你随本宫去翊坤宫。”兰绮转头又对季桃和澜翠说道:“季桃,你和澜翠留在关雎宫。” 兰绮的声音平稳有力,能让人感到安心。 可季桃急了,她害怕翊坤宫那边真出了大事,会连累到兰绮,忙跑上去拦住兰绮和进忠的去路,道:“小主,带奴婢一起去吧,不然奴婢不放心啊。” 兰绮刮了刮季桃的鼻子,宠溺道:“傻丫头,本宫不会有事的,如果皇上真的要惩罚本宫,你以为你救得了本宫吗?安心在关雎宫和澜翠一起等本宫回来。” 季桃拦不住兰绮,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和进忠离开关雎宫。 “季桃,你说主她们会没事吗?” 季桃愤然,她虽不喜澜翠,但无奈兰绮临走时让她和澜翠相互照应,淡淡道:“我家小主聪慧,定能平安无事的……” 只是令嫔就不清楚喽,最好像海答应那样被禁足,这样就祸害不了我家小主了。这是季桃心中所想,自然不敢当着澜翠的面说出来。 在另一侧,素练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刚刚的事她都听见了,她赌赢了,惢心为了江与彬真的和继后撕破脸了。 只要把如懿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那么金玉妍,她定有办法让她主动在皇帝面前招供罪行。 此刻王蟾站在翊坤宫外来回踱步,大老远瞧见兰绮和进忠迎面而来,他见状立马跑了过去,焦急道:“诚嫔娘娘您可算来了。” 兰绮边走边向王蟾询问里面状况,“王蟾,令嫔怎么样了?” “奴才也不知道,这些狗奴才拦着,不让奴才进屋,但刚刚奴才听到里面传来哭声和瓷器破碎的声音,我们主恐怕状况不太好啊,诚嫔娘娘求您想办法救救我们主啊。”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让人听着心烦,只要嬿婉咬死不认,他们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兰绮斩钉截铁道。 她了解嬿婉,能说会道,就算在证据面前她也有办法让自己脱身,所以她并不担心嬿婉的安危。 兰绮刚想进入翊坤宫,就被两名侍卫拦住了去路。 兰绮皱眉,“大胆,本宫也敢拦。” 兰绮也是一宫主位,皇帝只吩咐过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入翊坤宫,可没说不让娘娘进去。侍卫们不敢拦,伸着脑袋看向她身后的进忠和王蟾,兰绮明了,转身对俩人说道:“你们在此候着,本宫进去看看。” 进忠也知道他们进不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兰绮身上,“奴才在此先替令嫔谢过娘娘了。” “嗯。”兰绮轻应一声,转身走进了翊坤宫。 第93章 云朵和燕子 翊坤宫向来奢靡,此刻院中却是静悄悄地。 偶尔能从主殿听到一两声哭声。 兰绮沿路靠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殿内一片狼藉,花瓶茶盏碎片落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嬿婉跪在凌云彻边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泡红肿的厉害,她纤细的手指被扎出了血,此刻无人包扎处理,任由血流了一地。 惢心和李玉听见有人进屋,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兰绮。 弘历耷拉着脸,如懿坐在他边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兰绮微微俯身。 “诚嫔?你怎么来了?”弘历问道。 兰绮低下头,与弘历岔开视线,道:“臣妾刚去过储秀宫,途径此处,听见立马传来哭声,便进来看看皇后娘娘,不想皇上也在。”她看向惢心,“怎么大晚上的凌夫人也进宫了呀?” 她又瞥向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凌云彻,“哟,凌侍卫怎么也在啊?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诚嫔,你要是没事就赶紧离开翊坤宫。”如懿眸中原本温婉的眼神此刻被急躁替代,目光中隐隐透出不悦。 嬿婉啜泣着,不顾脚边的碎片,爬到弘历脚边,抓着他的龙袍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凌侍卫确实和臣妾是同乡,在这深宫中,我们确实彼此照应过一段时间,但自从皇上封了臣妾为答应之后,臣妾便和凌侍卫断绝了来往,这点臣妾宫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呀。皇上断不可只信别人的片面之词呀。” 说完,嬿婉将目光投向如懿,眼眸中带着恨意。 她不明白,凌云彻就算对自己没了感情,他将来无论爱上谁她都会祝福他,可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如懿。 凌云彻移情别恋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要为了如懿来伤害她,这让嬿婉对他最后一丝留恋彻底消失殆尽。 此刻她的心被恨填满了。 她恨不得活剐了这对狗男女。 弘历自然是不信的,嬿婉聪明,又是他手把手提拔上来的女人,和后宫那些女人不同的是,嬿婉没有任何背景,又是从一张白纸慢慢绘画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轻抚着嬿婉的脸颊。 “皇上……”凌云彻直起身子,可身体传来的剧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闷哼出了声,他支撑着,“皇上,微臣曾送给过令嫔娘娘一枚戒指作为我们的定情之物,娘娘一直很宝贝,时常戴在手上。” 弘历转了转眼珠,他确实有点印象,后宫从来不缺华贵之物,但如此廉价的东西他实在没想到嬿婉也会喜欢,所以当初弘历才会多看一眼,没想到这竟然是俩人的定情信物。 弘历再也受不了了,连看嬿婉的眼神也透露着一股厌恶感。 他一把推开嬿婉,嬿婉顺势倒在地上,就连碎片扎进了肉里她都感觉不到疼,流着泪,娇嗔喊着“皇上”。 “皇上,虽然臣妾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凌云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他的话能有几分真?他既然说有那枚红宝石戒指,那便让他拿出证据,若是拿不出,便是污蔑妃嫔,按律当斩。” 如懿也跟着劝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是啊皇上,诚嫔这话说的对。” 弘历思忖片刻,便直接让李玉带人前往永寿宫搜宫。 在等待中,兰绮也没闲着,扶起嬿婉到旁边去坐,顺便用帕子帮她包扎伤口。 嬿婉感激地看着兰绮,还好有她及时提醒,扔了那枚戒指,不然今日这劫她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了。 兰绮勾唇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太担心。 很快李玉返回到翊坤宫。 “皇上……” “怎么样?”弘历还没开口,如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 而凌云彻也直起身子期待地看向李玉,他了解魏嬿婉,他知道她还爱着他,也懂在这深宫中她没背景,没朋友,只有他愿意给嬿婉温暖。 所以在严寒地区待的越久,就会越眷恋温暖。加上之前他亲眼看见过嬿婉因为丢了戒指那副沮丧的模样,更加确定她还留着戒指。 他抿唇,带有歉意的目光看向嬿婉,仿佛在说,对不起嬿婉,为了保护皇后,我只能牺牲你了。 李玉缓缓从袖口处拿出一枚戒指递给弘历。 他颤抖着双手,明明今日他们做局是为了让弘历厌弃如懿,怎么到头来把令嫔也牵连了进来。 难道如懿真的有如此幸运,能逃过这劫? 看到红宝石戒指的那刻,嬿婉双目瞪大,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她不是让澜翠拿到火葬场烧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澜翠背叛了自己? 嬿婉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皇上,就是这枚戒指。”凌云彻道。 弘历拿在手上仔细观察了会,确定和之前在嬿婉身上看到过得无差,他将戒指扔到嬿婉身上,怒道:“令嫔,你好大的胆子。” 嬿婉两腿一软,恨不得跪下。 “皇……皇上……”事发突然,嬿婉实在不知该如何辩解。 倒是兰绮,镇定了许多,她捡起地上的红宝石戒指走到凌云彻面前,将戒指高高举起,柔声道:“凌云彻,你确定这是你送给嬿婉的定情信物?它可有别的特点?” 凌云彻松了口气,缓缓道:“是,臣不敢撒谎,这确实是微臣送给嬿……令嫔娘娘的,宝石里还有一只燕子和一朵云,代表凌云彻和魏嬿婉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兰绮收起戒指,来到弘历面前,双手呈上,“皇上,刚刚臣妾看过了,并无凌侍卫所说的云朵和燕子。” 弘历立马拿过,如同刚刚兰绮那般高高举起,确实没有凌云彻所说的云朵和燕子,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气得将戒指砸向凌云彻的脑门,“凌云彻,你敢戏弄朕,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你说的云和燕子,你敢冤枉令嫔……” “不可能,不可能……”凌云彻捡起戒指看了看,确实没有。 他反复说着“不可能”。 最后将目光落在嬿婉身上,“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魏嬿婉,你要是有良心就把当初的事情说给皇上听啊,说啊——” 嬿婉“哐当”一声,跪了下来,她掩面而泣,道:“皇上,当初凌侍卫确实送过一枚红宝石戒指给过臣妾,里面确实有他所说的云和燕子,他爱慕臣妾,想和臣妾交好,可臣妾不愿,就没收那枚戒指,但臣妾又十分喜欢,就花了些银子打了这枚戒指,确实不是凌侍卫送的,请皇上明察。” “一派胡言。”如懿厉声道。 她和凌云彻一路如何走来,如懿看的比谁都清楚,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是李玉? “李玉,是不是你串通令嫔和诚嫔,换了戒指?” 疯狗急了,还真是什么人都咬。 李玉忙否认,“皇后娘娘这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和令嫔娘娘并无交集,怎么会徇私枉法,帮她脱罪呢?” 李玉不知情,可惢心对凌云彻和魏嬿婉当年的破事,她通通看在眼里。 因此如懿又向惢心投去救助的目光。 第94章 皇上,您不能废臣妾 越是对如懿不利,惢心就越兴奋,面对如懿投来祈求的眼神,惢心选择无视。 毕竟那些陈年往事都是魏嬿婉做答应之前的事了,虽然她确实看不上当年嬿婉为了上位,抛弃青梅竹马的凌云彻,为凌云彻感到不公。 但自从知道嬿婉在启祥宫受了五年的苦,她渐渐懂了嬿婉当时的无奈,除了依附皇帝,她确实别无选择。 从轻蔑到同情,惢心只觉得嬿婉可怜。 如懿用起了激将法,“惢心,你我主仆一场,凌云彻又是你的丈夫,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去死,本宫遭人污蔑么?” 惢心冷言:“皇后娘娘,奴婢确实不知,只知道令嫔娘娘当年因为您,在嘉贵妃娘娘宫中受了五年的苦,奴婢听到凌云彻求您救她时,您与海答应说,启祥宫爱折磨嬿婉,必定不会让她受太重的伤,您当时是宠妃,皇上最爱的女人,为何不肯开金口向皇上要人呢?还是说您根本存有私心,不想让凌云彻救走令嫔娘娘呢?” “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凌云彻支撑起残破的身子,猛的朝前扑去,惢心无处闪躲,更不想这般苟活于世,她认命般闭上双眼,任由凌云彻杀自己。 情急之下,是李玉不顾生命危险抱住了发疯的凌云彻,俩人双双在地上打滚。 凌云彻因为伤的太重,根本使不出武力,只能挥舞着双手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地,“魏嬿婉,你还有没有良心,皇后娘娘这般为我们着想,就连你抢了她的丈夫她都不曾和你计较,你不但不感恩她,甚至还污蔑她,你不是人啊,我凌云彻看错你了……” 凌云彻对准兰绮继续骂道:“钮祜禄·兰绮,是你对不对?是你教唆魏嬿婉诬陷皇后娘娘的,一定是你帮魏嬿婉换了那枚戒指,我要杀了你。” 李玉将凌云彻按在地上,眼看着凌云彻即将挣脱李玉的束缚,弘历立马喊来两名侍卫将凌云彻从翊坤宫拖了出去。 “皇上,微臣冤枉啊,请您千万别怪罪皇后娘娘啊,她是无辜的……” 随着凌云彻的声音越来越远,嬿婉对他彻底死了心。 她知道凌云彻变了心,也知道他把心放在了如懿身上,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凌云彻竟然会为了如懿自爆他与自己曾经的感情。 如果皇帝真的相信了他的话,那么今天死的人就是她魏嬿婉。 嬿婉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泪珠盈盈,让人看了有种不胜凄楚之感,愈发令人惋惜。 一粒粒豆大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她跪在弘历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低声抽泣着,“皇上,臣妾不知如何得罪了皇后娘娘和凌侍卫,竟要遭受这灭顶之灾。” “你胡说……”如懿猛的站起来,指向嬿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眼神中透露着强烈的不满,声音尖锐刺耳。 “魏嬿婉,你敢说你从未对凌云彻动过情?你敢发誓吗?” 誓言这东西嬿婉向来不信,所以并不畏惧。 她抹了把眼泪,挺直腰板,竖起双指,刚想发誓,却被弘历打断。 “诚嫔,令嫔,你们先回宫去,李玉你送惢心回去,朕有话想和皇后说。” 弘历语气平静。 众人并不敢多停留,立马跪安离开。 进忠在外面急得不得了,看见嬿婉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只是碍于李玉在,他又不敢和兰绮嬿婉走的太近。 跑到李玉跟前,恭敬道:“奴才请诚嫔,令嫔娘娘安。” 李玉疑惑道:“进忠?你怎么在这?” 兰绮道:“是本宫听说皇上让李公公请了令嫔去翊坤宫,本宫不放心,这才找了进忠过来。” 李玉:“原来如此,进忠你先在这守着,我先送惢心出宫。” 进忠微微颔首,“是,师傅放心去吧。” 李玉刚想推惢心离开,谁知惢心一把扯住嬿婉的衣袖,道:“令嫔娘娘,对不起,真没想到今天会把您给连累进来。” 嬿婉笑了笑,她现在别提有多感谢惢心了,要不是惢心,她至今都还看不清凌云彻的为人。 “无妨,本宫还要多谢凌……惢心姑娘呢,只是没想到凌云彻色胆包天,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皇后娘娘身上。”说着她叹了口气,又道:“希望皇后娘娘能逃过这劫吧。” 惢心沉默了。 藏在衣袖下的那只手紧紧握起了拳,就算如懿今日能侥幸逃过这劫,她和凌云彻的事还是会成为皇帝心里的一根刺。 带着怨恨,李玉送惢心回了凌府。 兰绮和嬿婉走在回关雎宫的宫道上,身后除了跟着一个王蟾,再无其他伺候之人。 “今日还得多谢姐姐救命之恩,不过有一事嬿婉不明白,可否请姐姐明示?”嬿婉率先开口道。 兰绮侧目看了嬿婉一眼,她知道嬿婉想问什么。 那枚红宝石戒指嬿婉明明喊澜翠丢去烧了,可是为什么李玉还会从永寿宫搜出来,甚至里面的燕子和云朵都不见了? 王蟾道:“小主,这可都是诚嫔娘娘的主意,她猜到凌云彻为保皇后一定会将您出卖,所以在娘娘入翊坤宫前给了奴才这枚戒指,让奴才赶紧回永寿宫。” 嬿婉一头雾水,她还是没明白。 兰绮解释道:“做戏就要做全套,连我对你那枚戒指都有印象,更何况是皇上,若是凌云彻真的背叛了你,而皇上又恰好记得你有那枚戒指,那么凌云彻一定会反咬你一口,到时候才说不清了。” 嬿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微微俯身,以示感谢,“多谢姐姐。” 兰绮扶上嬿婉的手,道:“你我情同姐妹,不必客气。” 翊坤宫,弘历还留在如懿房中。 烛火摇曳下,弘历沉着脸,负手背对着如懿。 如懿看不透弘历在想什么,她上前挽住弘历的手,道:“皇上,您真的相信臣妾会背叛您么?我们风雨同舟一起走过多年,臣妾岂敢对您心生二心,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难道皇上不记得与臣妾的情意了吗?” 弘历转过头,他目光阴冷,看如懿的眼神并无半点情愫。 这让如懿吓了一跳,她立马松开弘历的手,往后退去。 弘历步步紧逼,直至将如懿逼到墙角,“皇后,朕不知你做了何事,竟会惹得惢心和李玉联手要致你于死地。” “臣妾没有,是他们嫉妒臣妾,陷害臣妾。”如懿忙矢口否认。 “没有?”弘历讶然失笑,“当初嘉贵妃陷害你与安吉大师私通,你当朕真没看出来你让李玉偷偷将七宝手串和红玉髓手串调换了么?朕没当面戳穿你已经是给你留了颜面,朕不喜欢朕的皇贵妃有任何污点,况且这个皇后还是朕亲自挑选的。” “但如懿,你太令朕失望了。” 弘历抓住如懿的手,疼的如懿眉头都蹙在了一起。 “皇额娘说的没错,你比不上琅嬅的贤良淑德。朕要废了你……” 一听要废后,如懿吓得惊慌失措,她好不容易爬上的后位,可不能这么轻易丢了。 她泪眼婆娑道:“皇上,您不能废臣妾。” 第95章 相聚钟粹宫 废后是大事。 虽然弘历气得头脑昏胀,倒也只是说了气话,并未下废后诏书。 他甩开如懿的手,真是一刻都不想和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呆在一个屋里。 进忠见弘历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出来,忙上前伸手扶他,“皇上,回养心殿吗?” 弘历回头看了一眼,冷哼道:“摆驾慈宁宫。” “是。”进忠退至宫门口,传来轿辇。 扶着弘历上轿后,弘历低头吩咐道:“进忠,你让人找几个精奇嬷嬷来,看着皇后,没朕旨意,不许里面的人出翊坤宫半步。” “另外,凌云彻不再是御前侍卫,既然他已经不能人道了,留着那玩意也没用,进忠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别让朕失望。” 进忠一愣,没想到弘历对凌云彻的惩罚这么重,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奴才遵旨。” 侍卫们往翊坤宫的大门上了把大锁。 如懿半跪在地上,昂头朝天,双目圆睁着,怒瞪着大门,见看守的侍卫离去,被困偏殿的容佩立马瘸着腿跑到如懿身边,伸手想要扶起地上的如懿。 三宝和凌枝站在门外,相视一眼,并没有进屋安慰如懿的意思。 而容佩看着一脸哀伤的如懿,她满眼心疼,道:“娘娘,别难过,皇上只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等皇上回过神后,自然会放娘娘出去的。” 如懿抱住容佩,整个身子瘫软在她怀中,两只手攥紧拳头,在自己的胸口上捶打了几下,又在容佩手臂上来回搓动着,喉咙渐渐放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知道弘历不会相信她了。 她怪凌云彻,也恨自己今日多事,让人请了凌云彻进屋小坐,这才让李玉钻了空子。 容佩轻抚着她的背脊,突然如懿一阵恶心,忙跑到门口吐了起来。 三宝和凌枝觉得恶心,立马弹跳开了三尺远。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啊?”容佩倒了杯茶给如懿喝。 见三宝和凌枝一动不动,容佩又拿出一副主人的气势,差遣道:“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没瞧见娘娘不舒服么,凌枝你赶紧去烧水,三宝你快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如懿是皇后,凌枝不敢忤逆,转身去了小厨房。 倒是三宝,如今翊坤宫被封,他自然是出不去的。 他看了一眼如懿,欲言又止。 “混账东西,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娘娘不舒服么?要是皇后娘娘有什么闪失,你担当地起么。”容佩吼道。 三宝哑然,“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愿意去,实在是奴才出不去呀。” 如懿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挥手道:“本宫没事,明天自有太医来请平安脉,容佩你不必担心。” 慈宁宫,福伽出门斟茶时恰好看到轿辇上的弘历,她上前俯身行礼道:“奴婢请皇上安,这么晚了皇上可是过来看太后娘娘的?” 弘历捏着手上的珠串,一甩手,柔声道:“皇额娘睡了吗?” 福伽摇了摇头,会心一笑道:“柔淑长公主今日进宫,正陪太后说话呢。” “哦!” “原来是恒媞进宫了,那朕便不打扰了。” 弘历思忖了番后,还是没进去见甑嬛。 福伽对着弘历远去的背影俯了俯身子,转身回了慈宁宫。 “你说刚刚皇帝来过?那他为何不进来?”甑嬛搁下茶盏,疑惑道。 “皇额娘,皇兄不会因为璟瑟代替儿臣嫁去科尔沁的事情记恨儿臣吧?”恒媞开口道。 甑嬛拉过恒媞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眸沁出一抹柔和的光泽,淡淡地声线,清越如远山,道:“你皇兄没这么小气,他从小在哀家膝下长大,哀家了解他,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大晚上跑来慈宁宫。” 她看向福伽,“福伽,皇帝可有说什么?” 福伽仔细回忆了下,道:“回太后,皇上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刚生气过。” “难道是翊坤宫那位?福伽,你去翊坤宫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福伽领旨,缓缓退出了慈宁宫。 弘历禁足如懿的事情很快就在后宫传了开来。 按照位份,绿筠便成了后宫权力最大的女人。 只是自从吃过上次的苦头,她对权利也没了欲望,只期盼儿女平安就好。 各宫妃嫔前往钟粹宫请安,玉妍忍不住说起了八卦,“皇上和皇后不是如胶似漆的么?怎么这会皇后被禁足了,听宫人说昨日皇上还请了令嫔去翊坤宫,本宫倒是好奇,究竟是为了何事?” “这……”嬿婉脸色骤变。 凌云彻和如懿的事,本来就让皇上不高兴,若是自己将昨晚的事情再说出去,万一被金玉妍抓住把柄,到时候她再跑到皇上面前参自己一本,那她多年来的努力不就付之东流了。 她可没这么傻呢。 嬿婉起身,她轻咬下唇,皓腕微抬,眸光流转,柔声道:“嘉贵妃娘娘抬举臣妾了,皇上不过是请臣妾弹奏了一曲,至于臣妾离开后,皇上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臣妾不知。” “可嫔妾听说令嫔前往翊坤宫时身边并未带婢女,后来诚嫔也孤身一人去了翊坤宫不是吗?”陆沐萍讥讽道。 陆沐萍家世显赫,自然瞧不上嬿婉这种宫婢出身的妃嫔。 “庆嫔光在本宫和令嫔面前耍嘴皮子有何用,有本事你就去问皇上。”兰绮怼道。 陆沐萍顿时黑了脸,“诚嫔,你别得意的太早。” 意欢带着沉重的身子,越到孕晚期她就越累,此刻正用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中。 蕊姬的消息向来灵通,她是从琵琶技一路爬上的妃位,从前怀有皇嗣时她就嚣张跋扈,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次有了八卦自然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把自己听到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纯贵妃娘娘,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和一个侍卫通奸被皇上发现,这才发了好大的火。” 绿筠脸色一变,生怕这话被弘历听到,白蕊姬死了不要紧,可别再连累了她的永瑢,她拍着桌子,警告道:“玫妃,不许瞎说。” 蕊姬吐了下舌头,她当然知道污蔑皇后是大罪,可是后宫就是这么传的,她不过是把听到的和姐们们分享罢了。 “玫妃娘娘,这些话以后可别再说了。”婉茵担忧道。 她倒不是担心如懿,而是担心永琪,今天一早她就听说如懿被禁足的事情了,可永琪还住在翊坤宫,也不知道如懿的事会不会连累永琪,他已经很可怜了,失去了亲娘,如今连养母都要失去了。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那便是早逝的永璜,她怕永琪将来会落得个和永璜一样的下场。 第96章 因传染病被禁足 妃嫔们聚在钟粹宫小聊了会。 直到绿筠犯困,众妃才行跪安礼退下。 陆沐萍巴结金玉妍,同她走在一道。意欢身子重,不宜太过劳累,便让惜荷扶着回了储秀宫。 玫妃虽出身不好,自从痛失爱子后不仅失了宠,就连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好在身边有永瑢的陪伴,她才不那么寂寞。 虽然终日汤药不离身,倒也不似从前般病殃殃的。 自从永瑢去了永和宫后,她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永瑢上,巴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拿来送到永瑢面前。 兰绮和嬿婉一同走出钟粹宫,却见婉茵和蕊姬一同往撷芳殿的方向走去。 “看来婉嫔是真的很喜欢五阿哥。”嬿婉收回视线,语气轻和道。 兰绮轻笑着点头道:“毕竟深宫寂寞,皇上又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后宫,分给嫔妃的宠爱又少之又少,更何况婉嫔是个老实人,不争不抢的,虽然从潜邸就跟着皇上,但以她的性格,很难引起皇上的注意。” 嬿婉轻叹口气,面上浮起哀戚之色。 她虽同情婉茵,但自己何尝不是另一个婉嫔呢。 她出身低微,背后又无强大的背景,如果身边没有皇子傍身,日后等自己年老色衰,定会遭皇帝厌弃。 到时候后宫又会涌入一大批的美人进来,而她不过是后宫中一个无宠无子的老女人而已,她岂能不慌? 嬿婉神情有些飘忽,她喃喃道:“姐姐,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理皇后和凌云彻呢?” 兰绮侧过脸,桀然一笑道:“嬿婉是在担心凌云彻?” “不。”嬿婉忙否认道:“我只是好奇。” 凌云彻成了太监,这是进忠昨晚趁着弘历不在偷偷跑到关雎宫告诉了兰绮。 和前世无差。 凌云彻还是没能逃脱变成太监的命运,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会同上一世一样把变成太监的凌云彻扔到翊坤宫。 可这些兰绮并不打算告诉嬿婉,她笑了笑,露出茫然的神情,道:“谁知道呢。” 甑嬛从福伽口中得知了如懿和凌云彻的荒唐事。 她吸了口大烟,瞪大眼睛看着福伽。 这不是开玩笑吧?当初如懿爱弘历爱的死去活来,怎么这会不爱了?如懿这是要效仿武则天? 甑嬛惊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含垢忍辱道:“福伽,你去把皇帝给哀家请来。” “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弘历就出现在了慈宁宫。 他低头不语,甑嬛实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甑嬛摸着盘睡在她腿上的波斯猫,无奈道:“皇帝,皇后的事情哀家听说了。你这突然禁足皇后,恐怕会引起后宫嫔妃的猜忌啊,何况哀家都能打听到翊坤宫发生的事,你那些后宫里的女人岂会不知?到时候流传到民间,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你呢。” “皇额娘教训的是,是儿子考虑欠佳。” 看到弘历的黑眼圈,虽不是亲子,但也是从小养大的养子,甑嬛自然心疼,她特意命福伽炖了燕窝雪梨让弘历补补身子。 “皇帝,坐下喝碗燕窝吧,你瞧这黑眼圈,昨夜一定没睡好吧?” 弘历坐下,拿起勺子喝了几口后才道:“谢皇额娘关心,儿子会好好照顾身体的。” 一碗燕窝下肚,弘历神色好了许多。福伽见状,又帮弘历盛了一碗上来,她浅笑道:“听说昨晚皇上让侍卫在翊坤宫上了锁,皇后娘娘昨晚不舒服,今早太医想进去请平安脉都进不去。气得皇后娘娘宫里的奴婢破口大骂呢。” “这帮奴才,真是没规矩。” “李玉……李玉……” 听到弘历叫了自己的名字,李玉立马跑进殿内,“奴才请太后,皇上安。” 弘历接过福伽递来的燕窝,歪头道:“既然皇后病了,你让齐汝去翊坤宫看看,另外皇后宫里的奴才没规矩,你传朕旨意,调走皇后宫里人,只留一个太监和宫女伺候即可。” 虽然如懿被禁足,但到底还是皇后,李玉怕弘历将来秋后算账,他抬眸看了一眼甑嬛,发现甑嬛神情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混账东西,还不快去。” 见李玉站着不动,弘历动了怒。 “是,奴才这就去。”李玉不敢违抗圣旨,只能悻悻地退出慈宁宫。 甑嬛向福伽使了使眼色,福伽会意,立马识趣地退了出去。 瞬间屋内只剩下甑嬛母子。 “皇帝,和哀家说实话,皇后和那侍卫的事情可是真的?”甑嬛板着脸,冷冷道。 弘历冷着脸,搁下碗,这事让他怎么说?自己的皇后不知廉耻和别的男子有染,他可是天子啊。 弘历表情讷讷,迟疑道:“回皇额娘的话,儿子也不知道,只是皇后以前的侍女惢心来告发,儿子……” 甑嬛动作停顿了半拍,她知道这个惢心,当初在如懿被玉妍诬陷和安吉大师私通的时候,她可是拼了命都要保护如懿,在慎刑司受了那么多苦,都不愿背叛如懿,可见此人忠心可嘉。 因此更能表明从惢心口中说出来的话更具有真实性。 甑嬛试探性问道:“那皇帝你打算如何处置皇后?想废后吗?但你刚立后没多久,贸然废后怕是会引起朝堂猜疑,有辱你的名声啊。” 弘历低头,这里面的厉害他自然是明白的。 他暂时不能废后,但是画地为牢禁足她还是可以的,对外宣称如懿得了传染病,这样就不会引起猜忌了。 “儿子明白。”弘历起身,身子微微倾斜,似做行礼,道:“皇额娘歇息吧,儿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弘历离开后,甑嬛立马找来福伽让她秘密带惢心进宫觐见。 李玉奉命带走翊坤宫太监宫女,容佩拖着残腿,忙拉住李玉的胳膊,皱眉道:“李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转过身,狡黠一笑,“自然是奉皇上的命,皇上说了,翊坤宫只留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伺候,其他的全部带走。” 眼见三宝和凌枝要被带走,容佩开始慌了,这刚入宫的答应都有两名太监和宫女伺候,如懿堂堂皇后,难道还比不上答应的待遇吗? “皇上说了,皇后娘娘得了传染病,需要好好医治,相比三宝和凌枝,我认为你留下伺候皇后娘娘更合适。” “至于太监……”李玉笑了笑,“我会把凌侍卫,不对,该叫小凌枝子了,等他能下床走动了,我一定亲自送他来翊坤宫。” 第97章 谁知道是龙种还是孽种 如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立马下床,只穿着件里衣便冲到了李玉面前。 只见她双眼猩红,嘴唇毫无血色,一头秀发杂乱不堪。 她捂着小腹,恶狠狠地瞪着李玉,咬牙切齿道:“李玉,你竟然联合惢心陷害本宫。难道你忘了当年是谁帮你除掉王钦,让你坐上御前总管的位置了吗?” 李玉踌躇了会儿,低声道:“奴才不敢忘,但安华殿一事奴才已经还了娘娘当年的恩情。您提起王钦,可是娘娘难道不是您自己想除掉孝贤皇后身边的爪牙么?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奴才和惢心却看得真切,你当真是真心想帮助我们的吗?凌云彻为何会娶惢心,恐怕这源头还得是您吧。” “你……你胡说,赐婚的人是皇上,与本宫何干,你们别想把罪名安到本宫头上。” 李玉冷笑,在如懿眼里,犯错的都是别人,她从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阿箬因为她从不约束而心生背叛,海兰也因为她禁足至今,她明知道海兰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如懿权当视而不见,海兰犯错,她不仅不向弘历求情放过她,反而逃的远远的,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可怜的海兰独自在延禧宫,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李玉也懒得跟她争辩,动动手指要带走三宝和凌枝。 三宝和凌枝连行李都没收拾,一听说能离开翊坤宫,立马同意了。 只有如懿认为他们是被逼无奈,拉住他们的手,泪眼婆娑道:“三宝,凌枝,委屈你们了,如果你们想留下,本宫可以去跟皇上说说情的……” 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废后诏书未下,就连皇后册宝皇帝也没让人收回,万一如懿将来翻盘,找他们麻烦怎么办呢? 但是三宝和凌枝在如懿这受了太多折磨,真是不想在翊坤宫做事了,只不过还没到彻底翻脸的时候,他们学着宫里那套人情世故,眼神里流露出对如懿的眷恋,道:“皇后娘娘,我们也不想离开您啊,只是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我们这时候不遵旨,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容佩稳重,有她照顾您,我们放心。” 如懿见他们为自己考虑,心生感动,也不再多说,只叮嘱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等日后得势再让他们回来。 三宝和凌枝点点头,跟着李玉出了翊坤宫,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净身房内,凌云彻被五花八绑在床上。因刚被太监净身,他此刻脸色白的像一张纸似的,一双眼睛凹陷的厉害,就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似的。 不吃不喝。 凌家九代单传,如今这根怕是要断在他这一脉了,此刻他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连给他净身的老太监都摇摇头,觉得他快活不下去了。 老天关了一道门,但总会贴心地给人开一扇窗。 随着“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小屋瞬间亮堂了起来,许久不见光的凌云彻觉得刺眼,立马伸手挡了一下。 只见进忠款款走进。 直到走到凌云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实在是痛快。 他真没想到凌云彻也有这么一天。他爱的女人曾经爱过凌云彻,他也知道凌云彻打从心里就瞧不上他们这些没根的太监。可他也不想一想,若不是因为家里生活苦难,连活着都成了问题,谁愿意割掉那玩意,丢掉所有的尊严进宫当太监? 所以他讨厌凌云彻看自己的眼神。 如今,可真是……畅快啊畅快。 凌云彻知道进忠的来意,将头瞥到一边,悲愤至极,颤声道:“你来干什么?” 进忠瞅了他一眼,也不急。 负手走到桌边坐下,顺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心里舒坦了,连带这劣质的茶喝着也清香了不少。 他镇定地补充道:“凌云彻,我是讨厌你,今日看到你这副衰样,本应该羞辱你一番,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你已经不是侍卫了,是个没根的太监,和我一样,不过呢,皇上仁慈,就算罢了你的官,还给你安排了去处,皇后娘娘因你被禁足,派你去做她的贴身太监,小凌子,公公我呀先在此恭喜你了。” 凌云彻昏迷多日,本万念俱灰,但一听到如懿,她立刻就恢复了生机,不顾身上的伤,转头激动地问道:“皇后娘娘她好吗?” 进忠讪笑道:“当然,等过几日自有人会来此接你去翊坤宫当差。” 说完进忠便起身离去。 凌云彻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帐上方,也好,虽然和如懿做不成夫妻,但以这种方式陪在她身边也是极好的。 深夜,月影遍地,桦树婆娑,夜风轻抚而过,修竹随风摇曳。 福伽偷摸着从慈宁宫后门推着惢心而入。 主殿内,帷幔低垂,薄纱飘摇,烛光明明灭灭,昏暗不清。 耳边传来翻阅书籍的声音。 福伽交叠着手恭敬地走到甑嬛身旁,附耳低语道:“太后,惢心到了。” 甑嬛轻轻应道。 随后挥了挥手让福伽退下。 惢心不是第一次见甑嬛,却是第一次和她单独见面,她低着头,轻声道:“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甑嬛合上书,仔细地打量着惢心。 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丝毫不比皇帝后宫里的女人差,忠心又勤劳,只是可惜,原本可以许个好人家,将来也是前途无量,可惜遇人不淑,又遭人陷害,断了手脚不说,就连新婚丈夫也背叛了她。 甑嬛端起桌边的茶,浅呡了一口,缓缓道:“哀家是该叫你凌夫人还是惢心好呢?” “太后娘娘严重了,还是喊奴婢惢心吧。” 凌夫人对惢心来说是个污点,自然不喜别人这么叫她。 “太后娘娘让福伽姑姑找奴婢来,应该不是来叙旧的吧?”惢心直视着甑嬛。 甑嬛搁下茶盏,失声大笑,“哈哈,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哀家喜欢。只是可惜……惢心,哀家却留你不得。” 惢心眼睛瞪大,紧握把手,但很快她又释然了。 她虽不是卖主求荣,却也知道皇后不检,自从嫁与凌云彻后,她便不再是宫中人,太后为了皇家颜面,想要赐死她,也是应该的。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赐死她也好早日见到江与彬,也好。 “太后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但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太后答应。” 甑嬛道:“哦?何事?” 惢心:“请太后娘娘下旨,让奴婢和凌云彻和离。” 甑嬛拧了拧眉,似有些不信,沉声道:“就这?” 惢心颔首,斩钉截铁道:“当然还有一事,怎么样去死让奴婢自己决定吧,还有奴婢府中的水枝,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太后娘娘放过她。” 甑嬛的内心有所触动,看着眼前的惢心,她感叹道,这世上竟还有不怕死的人。 “好,哀家允了。” 隔天,宫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绿筠受皇帝之命,代理后宫。 这日清早,所有妃嫔例常过来请安时,可心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在所有妃嫔的疑惑中,可心附在绿筠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绿筠脸色骤变,拧眉颔首道:“此言当真?” 可心点点头,“齐太医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绿筠垂眸,“本宫知道了,你让齐太医先回去吧。” 可心退下后,陆沐萍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起八卦,“贵妃娘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绿筠恢复了神色,也不打算瞒着,笑了笑,道:“是喜事,皇后娘娘有身孕了。” “什么?”玉妍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摔了下去,茶叶伴随着茶水溅了一地。 如懿竟然怀孕了?她是皇后,虽然是继后,生下的孩子当然是嫡子,好不容易被禁足了,若是皇帝知道她有孕在身,定会解了她的足,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会招皇上喜欢。 她心里慌乱,一下子失了神。 在场的妃嫔同样震惊,如懿嫁给弘历十多年了,一直无子,这怎么就突然有身孕了。 倒是陆沐萍直言不讳道:“皇后娘娘出了那档子事,这肚子里怀的究竟是龙种还是孽种谁知道呢。” 第98章 惢心小产 这庆嫔总是口无遮拦地,迟早有天死在自己手里。 绿筠也不管她,只是象征性地警告了几句,便让嫔妃们离开了。 刚刚齐汝来的时候,去找过弘历,但他因为在养心殿和大臣们谈军事,齐汝不便打扰,便转身来到钟粹宫。 如懿有喜,绿筠并不欢喜。 但毕竟她皇帝的嫔妃,弘历又是孩子的阿玛,还是应该知道此事。 她赶紧让可心准备轿辇,前往养心殿。 “姐姐,你说皇后真的怀上了龙种吗?”嬿婉含沙射影道。 虽然知道凌云彻和如懿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如懿借种生子。 “大概吧。”兰绮淡淡道。 嬿婉害怕道:“那她会翻盘吗?如果真的因为这孩子解了她的困境,那皇后出来后会不会报复我们?” 兰绮停下脚步,握着嬿婉的手一顿,安慰道:“别担心,乌拉那拉氏高坐皇后之位,有的是想要除掉她的人,想必启祥宫那位很快就会出手了。” 提到金玉妍,嬿婉想起如懿那日威风凛凛地让容佩刺穿玉妍的耳朵,这笔账想必她一定会报的,一想到这,嬿婉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些。 意欢临盆在即,这几日身子不适,需卧床休养,兰绮和嬿婉已有几日未见她,便邀约一起去了储秀宫。 今日也是凌云彻前往翊坤宫当值的日子。 惢心一早便在他必经之路的扶梯上等候着了。 凌云彻从袖口拿出一些银子递给领头公公,请求他能够给自己和惢心一点时间告别,毕竟夫妻一场。 “惢心。”凌云彻上前,又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交给惢心,“我知道对不起你,那晚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惢心拿过银票,单手将银票捏成一团,用力砸向凌云彻的脸。凌云彻自知理亏,也不闪躲,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原谅?你和乌拉那拉氏怎么害得我和江与彬,你让我如何原谅你们?凌云彻,我今日来见你,不是因为你是我丈夫,而是我已经求太后下旨,解除了我们的夫妻关系,很快诏书就会下达,还有一件事……” 说着惢心摸上她的小腹。 凌云彻看到她的举动,瞬间明白了。 他显得有些激动,“惢心,难道……你怀孕了?” 惢心侧目而视,笑了笑,“是啊,你开心吗?” 凌云彻当然是开心的,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惢心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凌云彻笑的越开心,惢心眼里的刺就越刺目。 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他竟有个做太监的爹,我想他要是知道,一定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的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惢心含蓄一笑,一个用力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惢心和轮椅一起从阶梯上翻滚了下去。 速度快地连凌云彻都还没反应过来。 “惢心——”等他反应过来时,惢心早已倒在了血泊中。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皇上……”进忠扶着帽子慌慌张张地跑进养心殿。 弘历本就在为如懿肚子里的孽种烦心,见进忠如此不懂礼数,气得他直接摔了杯子。好在有绿筠在边上为其说话,进忠才免遭一罪。 进忠跪在地上,说话的气息因刚刚跑的太急还不太稳,他吞咽着口水,断断续续道:“是凌……惢心姑娘,从楼梯处摔下去了,听说流了好多血,李玉公公听说后,已经赶过去了。” “什么?”弘历起身,立马赶了过去。 嬿婉听说此事,因惢心出事的地方离永寿宫比较近,她不计前嫌,立马让王蟾派人将惢心安置到永寿宫来。 接着又派出澜翠去请太医过来。 永寿宫偏殿宫婢进进出出地,血水一盆换了一盆。 嬿婉捏着帕子站在门外,下意识地跟着众人一起紧张。 李玉跪在院中,不断磕头拜上苍,祈求老天保佑惢心。 等弘历赶到时,太医刚从偏殿出来。 他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撩起衣袍双膝下跪,徐徐道:“微臣参见皇上,纯贵妃娘娘,令嫔娘娘。” 弘历上前,“怎么回事?” “回皇上,惢心姑娘她小产了,恐怕以后难以有孕了。”太医回道。 李玉忙走到弘历身旁,微微福着身子,他故意压着情绪,沉声道:“是小凌子,有奴才看见惢心出事时和小凌子在一起,奴才觉得一定是小凌子对惢心心起怨念,才会对惢心下此毒手的。” 李玉顿了顿,哽咽道:“求皇上替奴才做主啊,万一奴才哪天走在路上,小凌子又存心报复,奴才恐怕命不久矣啊。” “皇上,还是将凌……小凌子交给慎刑司审讯吧。”绿筠在一旁劝道。 “是啊皇上,纯贵妃说的对,不能光凭几个太监的话就定了小凌子的罪,毕竟他们并没有看到小凌子和惢心起争执。” 嬿婉苦思了一阵,还是替凌云彻求了情。 就当是还了当年她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凌云彻的人情。 弘历垂眸,下令让人将凌云彻送去了慎刑司。 又让嬿婉照顾好惢心,便带李玉回了养心殿。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弘历还来不及消化。 李玉跪在弘历脚边,殿内的龙涎香燃燃升起,弘历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玉,道:“李玉,你说是凌云彻故意将惢心推下高楼的吗?” 李玉额头布满了汗水。 他和惢心早已紧紧绑在了一起,其实在甑嬛召见惢心之前,惢心曾私下找过他,皇后私通本是大罪,他们一个曾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一个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主子出事,像他们这种做奴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惢心早猜到了甑嬛的意图,所以早早便写了一封诀别书留给李玉。 李玉缓缓从胸间取出信,交给弘历。 里面的内容并未提及如懿,只说她恨凌云彻,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怀了凌云彻的孽种的时候,她便打算亲手在凌云彻面前杀死腹中的孽种。 提及如懿,李玉在思索一会后,还是将自己从前与如懿如何将王钦拉下御前总管的位置和偷换七宝手串的真相托盘而出。 “凌云彻,又是凌云彻。”弘历一拳打在桌上,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李玉,你传旨下去,让凌云彻去翊坤宫伺候,至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等她生下便与凌云彻滴血验亲,如果真的是他的孽种,就带出去摔死。” “如果是皇子呢?”李玉道。 弘历:“如果真的是朕的孩子,那就送去撷芳殿,让嬷嬷们好好照顾吧。” 连过多日,惢心在嬿婉和太医的精心照顾下,才有所好转。 身体是恢复了,但记忆却消失了。 第99章 意欢早产 李玉向弘历告了假,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进忠和进保打理,自己留在永寿宫照顾惢心。 惢心虽然醒了,却伤到了脑袋,她现在只有七八岁的智力。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甑嬛却是个眼里容不下沙的主。 指不定惢心会再次遭到毒手。 李玉心里害怕。 索性又去求了弘历,放自己和惢心出宫,他想带惢心去看看江南的山水,然后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李玉打小就跟在弘历身边,虽前期并不受重用,但后来也为自己办了不少的事情。 要不是他耽搁了惢心和江与彬,或许惢心的苦难就不会发生。 弘历自觉愧对惢心,便允了李玉的请求。 到底是自己的师傅,进忠虽然有想过干掉李玉,自己上位当那个御前总管,可总归他和李玉并无隔阂,李玉这个师傅当的也算称职,他们想上位也并未拦着,平时虽然会骂他们,但大多数都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事而稍作教训而已。 被李玉骂总比在皇帝面前犯错被砍头来的好。 进忠让人雇了辆马车,三宝和凌枝听说李玉和惢心要出宫的事情都纷纷前来相送。 凌枝拉着惢心的手,抹着眼泪,满眼不舍。 惢心捏着朵小花只知道傻笑。 嘴里不断重复着,“与心,与心……” 三宝红着眼将与心递给惢心,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道:“惢心,往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惢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依旧傻笑着,但眼角却有一滴泪落下。 李玉将进忠拉到角落,叮嘱道:“进忠,我知道你的野心,但我希望皇上将来无论将御前总管的位置交给你和进保中的谁,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相处,千万别互相残杀,宫中树敌容易,知己难得。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令嫔的情意……” “师……师傅……”进忠眼神闪躲,他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全被李玉察觉到了。 他很难想象,如果如懿没有倒台,李玉帮如懿,他帮嬿婉上位,他的胜算有多少。 “进忠啊,凌云彻的下场你看到了,毕竟令嫔是皇上的女人,敢和皇上抢女人,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李玉拍了拍进忠的胸脯,又道:“如果你真心爱她,就把这份爱藏在心里吧,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进忠红着脸低头。 他算是受教了。 弘历向来不喜欢内官和妃嫔走的太近,前有孝贤皇后和王钦的惨例。 所以每次进忠找嬿婉或者兰绮时都是偷偷摸摸地,生怕被人发现。 “师傅,奴才明白。” 李玉拍了拍进忠的肩膀,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今后进忠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那便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 “照顾好自己,咱们有缘再见。” 李玉踏上马车,在掀开帘子的那刻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回眸看了一眼昔日好友。 挥手泪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痛失爱子,凌云彻在慎刑司难过了一阵子,他万万没想到惢心恨他至极,竟然连孩子都不愿意留下。 凌云彻在慎刑司的日子并不好过,加上李玉临走前的吩咐,牢狱的头时常用鞭子伺候。凌云彻虽然身体强壮,但也经不住这般毒打,遍体鳞伤,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弘历觉得这样的惩罚过于乏味,便让进忠放了凌云彻,将他送去如懿宫里,做了翊坤宫太监。 如懿有孕在身,绿筠在吃穿用度上并未亏待如懿。 倒是玉妍,生怕如懿生个阿哥出来和她的永城争太子之位,于是她让丽心赶紧想办法让如懿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胎。 可如懿对胎儿过于谨慎,每当太监送来吃食的时候,她都会让太医检查一遍饭菜是否有问题。 太医知道皇帝对皇嗣,尤其是嫡子的重视,因此格外小心。 可即便如此,如懿还是不放心,生怕连太医也被他们买通了,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生怕有人算计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因此她让容佩偷偷倒掉太监们送来的食物,又让凌云彻想办法从外面搞点种子进来,她要在翊坤宫种些蔬菜。 凌云彻在这宫里的朋友并不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赵九霄。 赵九霄倒也慷慨,再怎么说凌云彻也是自己的兄弟,对于他提的要求,赵九霄从来不会拒绝,可他嘴巴也大,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要和澜翠分享。 澜翠听过后,自然会把翊坤宫的动静告诉兰绮和嬿婉。 嬿婉皱眉,嘲讽道:“皇后这也太小心了些吧。” 兰绮不以为然道:“皇后恐怕盼着这胎能解了她的足,自然会分外仔细些。” “小主,不好了。”季桃双手抱着花盆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面色焦急,连手中的花盆都来不及放下,便跑到兰绮跟前,道:“舒妃娘娘,她早产了……” “什么?” 知道意欢早产的消息,兰绮和嬿婉立马朝储秀宫赶去。 等赶到储秀宫的时候,绿筠早到了,正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兰绮和嬿婉见状,立马迎上前去。 兰绮道:“纯姐姐,舒妃姐姐这是怎么了?这才八个月,这么早产了?” 惜荷正无力地跪在院子里,泪流满面道:“都是奴婢不好,下午的时候小主说想吃桂花糕,奴婢就让人去准备了,谁知扶小主回屋休息的时候,没看见脚下多出半截来的花盆,小主绊了一脚,摔地上了,这才动了胎气。” 绿筠:“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舒妃的胎要紧,本宫已让人去请了皇上过来,应该也快到了。” 屋内传来意欢凄厉的惨叫声以及稳婆的安抚声,“娘娘,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弘历经过一番纠结,还是摆驾去了储秀宫。福伽将意欢早产的事情通知了甑嬛,自打意欢怀有身孕开始,她就开始期盼,直到今天,甑嬛笑的合不拢嘴,但一听到意欢早产加难产,她又吓得立马跑到观音佛像前为意欢祈福。 弘历期盼意欢生个公主。 可他刚到储秀宫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伴随着稳婆的祝福声,“恭喜舒妃娘娘,恭喜皇上,是个小阿哥呢。” 第100章 阿巴亥恪贵人 意欢产后虚弱,尚在昏睡中。 乳母将清理干净的十阿哥裹上襁褓抱来给弘历看。 意欢生了个阿哥。 在意欢还未落胎前,甑嬛便让福伽送了各种补品到储秀宫,这是其他妃嫔从未有过的待遇。 从中能看出甑嬛对此子的重视。 要是位公主还好,若是甑嬛真动了要将十阿哥抱去慈宁宫抚养的心思,恐怕皇位就要易主了。 加上甑嬛背后有准葛尔的支持,弘历不得不担忧。 因此对于十阿哥的到来他并没有感到开心,神情反而淡淡地。 乳娘一直抱着哭闹的十阿哥,见皇上迟迟不接,有些尴尬地看向身旁的绿筠,绿筠笑了笑,忙接过十阿哥,将他抱到弘历面前,逗乐道:“皇上,你瞧,十阿哥长得多漂亮啊,这眼睛和嘴巴和舒妃长得像极了。” 弘历收起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伸手摸了摸十阿哥的额头,说来也怪,一摸他的头,就立马停止了哭声。 “十阿哥可真乖啊。”嬿婉笑眯眯地调侃道。 弘历收回手,“纯贵妃啊,舒妃产后虚弱,你让乳母先将十阿哥抱去撷芳殿照顾吧。” “啊……这……” 绿筠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弘历。 意欢位居妃位,位份不低,完全有资格能把十阿哥留在身边抚养,可是为何要将十阿哥送去撷芳殿呢? 难道他在怕那个预言吗? 传说太祖努尔哈赤灭亡叶赫那拉部落时,叶赫那拉部首领曾对天所发毒誓,说哪怕叶赫那拉部落只剩下一个女子,也必定要覆灭满洲国的。 兰绮道:“皇上这是为舒妃姐姐着想,臣妾先替姐姐谢恩了。” 弘历对兰绮的懂事很满意,进屋匆匆看了一眼意欢后,他便离开了储秀宫。 绿筠带着兰绮和嬿婉守在床前,意欢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目。 一想到刚刚摔倒后传来的腹痛,她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肚子,却见小腹平平,意欢不安地用胳膊肘支撑起身子,喊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别担心,孩子没事,是个漂亮的阿哥,妹妹你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 绿筠轻手扶着意欢起身,惜荷拿过桌上的小米粥想喂意欢喝。 绿筠接过小米粥,微微翘起戴着护甲的小拇指,拿起汤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等不烫了之后才敢喂给意欢喝,“妹妹,你产后虚弱,这月子可是女人最重要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忽视啊,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落下病根。” 意欢刚睡醒,实在没胃口吃东西。 她此刻的心都在孩子身上,很想抱抱自己的孩子。 兰绮弯起嘴角,语气温和地解释道:“姐姐生产的时候皇上来过,看到姐姐产子辛苦便让乳母带去撷芳殿让乳母们照顾,让姐姐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们陪你一起去撷芳殿看十阿哥好不好?” 意欢并未怀疑弘历的意图,她以为真的是皇帝对自己偏爱,想让她先养好身子。 转眼已过月余。 意欢身体也好了许多,就算不用惜荷的搀扶也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太医前来把平安脉。 可惜意欢生产时难产,伤了身,以后若想再有身孕可就难了。 弘历知道后,并未感到惋惜,只是让进忠去内务府挑了些刚进贡的珠宝和补品过去。 后宫的女人不再年轻,弘历存活在世的皇子又不多,在甑嬛的提议下弘历再一次扩招后宫。 这次不仅有八旗选秀上来的女子,还有蒙古部落送来的草原格格们。 白常在,秀常在,楑答应等人就是在这时期入宫的,论说这些新进宫的妃子中,最受宠的还是拜尔果斯氏。 出身蒙古,一进宫便被封为恪贵人。 绿筠早早为这些新进宫的嫔妃们安排了住处。 经过兰绮的提醒,嬿婉在这世对恪贵人的喜好做足了功课。 她知道蒙古喜爱鲜奶,喝不惯满清的茶叶,经过反复尝试后,永寿宫自研出了一款用龙井和鲜奶混搭而成的饮品。 简称奶茶。 钟粹宫请安时,恪贵人刚落座,嬿婉便让澜翠上了奶茶。 “听闻恪贵人大老远地从蒙古来,嫔妾对草原上的事一窍不通,但听说那儿的人都喜爱喝鲜奶,满清又喜茶,因此嫔妾就将茶叶和鲜奶混合在一起,没想到味道还算不错,就想着拿过来让恪贵人尝尝……” 恪贵人瞧了眼嬿婉,眸色沉了沉,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呡了一口,她原本黯淡的眼神倏忽又亮了起来。 在进宫前,恪贵人便让侍女打听过宫里的嫔妃,她知道嬿婉是底层出身,本以为是个小家子气抬不上面的女人,没想到还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她眨动睫羽,掩去眼底一惊而过的雾气,擦了擦嘴角,再抬眸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这与臣妾在草原上喝的味道不太一样,但味道却不输臣妾平时喝的,令嫔娘娘有心了。” 兰绮端起奶茶喝了一口,道:“恪贵人若是喜欢,便多去永寿宫坐坐,本宫想令嫔一定会高兴的。” 恪贵人笑了声,道:“那便先谢过诚嫔和令嫔姐姐了。” 看样子恪贵人不是个难处的人,绿筠怕恪贵人在宫里不习惯,让可心去内务府挑了两个宫女,又把咸福宫收拾出来,按照恪贵人在蒙古的闺房布置。 恪贵人看到后,别提多满意了。 又听说是嬿婉的建议,恪贵人看嬿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 玉妍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嬿婉一眼,带着些丝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刺,冷笑道:“还以为令嫔眼里只有皇上呢,想不到对远道而来的蒙古妃嫔也这么上心,就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陆沐萍嗤笑,满不在乎地耸肩,道:“令嫔出身低微,想抱大腿也正常,不然等将来年纪大了,身边无儿无女,又没家世背景,到时候皇上一个不高兴就把她和皇后一样,关起来禁足了呢。” 蕊姬沉默不语,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唇边勾起的笑令人发颤,她在笑陆沐萍的蠢。 第101章 送十阿哥出宫 绿筠微微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庆嫔,你好歹也是嫔位,又和令嫔同住永寿宫,又是公卿之女,这话讲的怎会如此刻薄无礼。”说着绿筠又将目光投向玉妍,斥责道:“嘉贵妃,你入宫的年岁不小,如今又身怀六甲,令嫔与我们同为姐妹,她伺候皇上是分内的事,恪贵人刚入宫,她帮本宫分担事务,照顾妃嫔又有什么错,小心这话传到皇上耳里,又要惩罚你了。” 玉妍神色一僵,下意识捂住四个月大的小腹。 之前九阿哥就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他体虚早夭,如今腹中的孩子可是她的希望,她定要好好呵护。 但她脸上依然透着一股傲慢与不服。 身子往后一靠,翻了个白眼,嘟嘴道:“姐姐说的对,臣妾知道错了,日后定会谨言慎行的。” 见玉妍道了歉,陆沐萍也不好明着跟绿筠唱反调,她起身微微一福,道:“纯贵妃教训的是。” 自从意欢生产后,她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十阿哥命苦,刚出生就被弘历送去了撷芳殿,意欢拖着病体,时常在弘历面前晃悠,想把十阿哥接回储秀宫。 刚开始弘历还会找各种理由搪塞她,可时间一久,弘历都懒得见意欢了,直接让进忠将她拦在殿外。 说来也怪,十阿哥刚出生的时候还很见状,可自从去了撷芳殿之后便开始病了,太医怎么治都治不好。 弘历躲着不见,意欢慌张极了,这可是她和皇帝唯一的孩子,没办法,她只好带着惜荷去求甑嬛。 甑嬛还在因之前意欢不肯为恒媞的事情对她心怀芥蒂,自然也是不肯见她的。 可怜意欢跪完养心殿又跪慈宁宫,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更何况她一个刚生完产的女人。 甑嬛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在故意晾了意欢两天后,她便让福伽请弘历来去御花园散步。 她也不和弘历绕圈子,直接向他挑明道:“皇帝,舒妃位居妃位,你为何不让她亲自抚养十阿哥,反而要将他送去撷芳殿?” 弘历扶着甑嬛的胳膊,笑道:“原来皇额娘是因为这件事才找朕来的,舒妃她身体不好,又初为人母,撷芳殿里的嬷嬷有经验都照顾不好十阿哥,朕怕将十阿哥留在储秀宫,舒妃不仅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更怕她会耽误十阿哥,所以才会想先将他留在撷芳殿的。” 弘历自认为这番说辞很好,却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坑。 甑嬛停下脚步。 转身对弘历道:“皇帝要是放心,不如将十阿哥送到慈宁宫,由哀家亲自照顾,你看如何?” 弘历脸色一僵,虽心里不悦,却没敢表现出来,他僵着脸笑道:“还是等十阿哥身体好些了再说吧。” 甑嬛也不逼他。 弘历陪着甑嬛在御花园逛了会后,才把她送回慈宁宫。 谁知弘历前脚刚回养心殿,意欢后脚便闯了进来。 意欢是江南水秀长大的大家闺秀,这还是弘历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识大体的意欢。 进忠请罪道:“皇上,奴才实在是拦不住舒妃娘娘啊。” 弘历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一挥,让进忠退下。意欢跪在地上,那张明艳的小脸早已被泪水打湿,弘历于心不忍,将她从地上扶起,“舒妃啊,你这是做什么?” 意欢握住弘历的手,慌忙道:“皇上,咱们的十阿哥身体羸弱,臣妾求皇上让十阿哥回储秀宫吧,或者让臣妾去撷芳殿照顾也行,看到他的病态,臣妾实在不忍心啊。” 就当弘历不知如何跟意欢说时,进忠来报,钦天监求见。 弘历让进忠赶紧把人请进来。 钦天监行礼,看了意欢一眼,欲言又止。 弘历道:“这么晚找朕何事?” “这……” 弘历顺着钦天监的目光看了意欢一眼,道:“无妨,说吧。” 钦天监拱手而谈,“是。微臣夜观天象,发现天上有颗发光微弱的小星与帝王星相冲,如此下去恐怕俩人之间必有一伤。” “哦?”弘历皱眉,“此话怎讲?” “帝王星边上的小星预示新生儿,恐怕喻指十阿哥……”钦天监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意欢当场便极了。 她的儿子克父,这怎么可能呢。 意欢像失去了理智似的,指着钦天监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宫的十阿哥,说他克皇上。” 随即她又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十阿哥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会克父呢,一定是钦天监胡言乱语,皇上,你断不可相信啊。” 弘历扶起意欢,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擦拭着她的脸,安抚道:“这件事朕自有定夺,舒妃你先回宫去吧。” “进忠……” 进忠听到喊声,立马破门而入。 “送舒妃回储秀宫。”弘历淡淡道。 “皇……皇上……”意欢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瞪大眼睛看着弘历。 他竟然第一时间不是让人将妖言惑众的钦天监给拖出去砍了,反而让她离开,意欢心里一阵失落。 见意欢呆立不动,进忠轻喊了一声,道:“舒妃娘娘,请吧……” “臣妾……告退——” 意欢在走出养心殿的那刻,神情奔溃,几乎晕厥。 惜荷见状,立马上前搀扶着意欢的手,道:“小主,怎么样了?皇上同意咱们接回十阿哥了吗?” 意欢沉默着,只有两行泪顺着眼角而落。 进忠见了有些不忍,跟着兰绮和嬿婉身边久了,自然知道意欢对弘历的痴情,悄声安慰道:“娘娘别伤心,再怎么说十阿哥也是皇上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就算钦天监的预言是真的,皇上也不会要十阿哥性命的。” 养心殿,钦天监跪在殿中,双手撑地道:“皇上,舒妃娘娘她不会做什么吧?” 弘历负手走到窗前,依稀还能看到窗外意欢的背影,他有些自责,但意欢母子和江山,弘历更爱江山。 十阿哥不过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一个罢了,他还年轻,还会和不同的女人有多个孩子。 意欢是甑嬛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又是叶赫那拉的后人,她的子嗣,绝不能留在宫中。 最后弘历提笔写下旨意,连夜命人将十阿哥送去了諴亲王府中,让諴亲王福晋好好照顾十阿哥。 第102章 准葛尔战乱 甑嬛知道此事后,当着福伽的面大骂弘历糊涂。 弘历也自知理亏,隔天一早便主动前往慈宁宫请罪。 “皇帝,你真是糊涂啊,怎么能听信钦天监的胡话呢,要哀家说,你就不应该把十阿哥送出宫去,他还这么小,怎么离得开亲娘呢。”甑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弘历,训斥道。 弘历始终站着一动不动,听着挨训的话。 “皇额娘教训的是,但十阿哥体弱也是事实,这些全被钦天监说对了,朕惶恐,害怕伤了十阿哥,所以才命人将他送去了諴亲王府中,皇额娘,朕想諴亲王福晋定会好好照顾十阿哥的,恒媞妹妹从小不也是福晋一手带大的么。” “这能一样么。”甑嬛忿忿道:“若是舒妃知道,她怎么受得了啊?” “皇额娘不必担心,舒妃深明大义,定能理解朕的用心良苦。”弘历看向窗外,见天暗暗的,似要下雨,缓缓道:“天色昏暗,恐怕要下雨了,儿子还有事,就不打扰皇额娘休息了。” 甑嬛眼睁睁看着弘历离开,拿他没办法,只能叹气。 “福伽,你看皇帝越来越不像样了。” 福伽眼神闪躲,她的嘴唇小幅度地扯了下,最后缓慢说道:“太后,奴婢调查到一件事,本不想和您说的,但是皇上这般对待舒妃母子,奴婢实在于心不忍。” 甑嬛眉头一皱,道:“何事,你说。” 福伽:“其实十阿哥没病,是皇上让人秘密在乳母的吃食中下了药剂,大人吃了没事,但刚出生的婴儿脾胃虚弱,很容易生病,发生此事后,奴婢去找过钦天监,他一下子就招了,说是皇上故意让他在舒妃面前这么说的。” 甑嬛意味深长地看了福伽几秒,仿佛没料到般似的,但转念一想,弘历本就是生性多疑之人,意欢是她推荐的,又是叶赫那拉之后,他贪恋美色又有所提防,这才是她的“好儿子”。 只是可怜了意欢一腔深情,若是将来她知道弘历的算计,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太后,这件事要告诉舒妃吗?”福伽问道。 甑嬛摆摆手,“罢了,意欢是个烈女子,若是让她知道弘历的所作所为,后宫怕是又不得安生了。虽然皇帝将十阿哥送出了宫,但好歹活着,意欢每年还能见上一面,还是让皇帝在她心里留个好印象吧。” 意欢在得知十阿哥被连夜送出宫的消息后,一时气血不足昏了过去。 醒后又立马让惜荷备了轿辇,想赶去见弘历。 弘历早预料到她会来,一直闭门不见,意欢乱了神,又跑去慈宁宫求甑嬛。 可甑嬛也不打算见她,一直对外称病。 意欢一时急火攻心,倒在了慈宁宫宫门口。 等意欢醒来时,只有兰绮和嬿婉陪在身边。 意欢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兰绮的手,道:“兰绮,帮帮我,我知道你和太后是近亲关系,帮我求求她,把十阿哥送回来吧,他还这么小……” 兰绮有些为难。 这件事她不好出手,虽然她也是甑嬛身边的人,但若是被皇帝知道她私下去找甑嬛帮忙,那皇帝一定会对她产生怀疑,到时候之前所做的一切便会成为泡沫。 “姐姐,太后躲着不见,怕是根本就不想出面管这件事,我知道你爱皇上,也爱和他的孩子,但是既然钦天监说了十阿哥与皇上的八字相冲,父子之间相克,卦象之说虽不可信,但是你愿意拿十阿哥或者皇上的命去冒险吗?”嬿婉一语道破。 关键时候还是嬿婉看得清楚。 嬿婉的一番话直接让意欢变成了哑巴,对于这件事她只能认命。 一眨眼,禁足在翊坤宫的如懿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只是多日不沾荤腥,只靠院中蔬菜度日,原本脸上圆润有肉的脸蛋也凹了进去,五个月大的肚子早应该鼓出来,此刻她就像没怀孕似的。 翊坤宫冷清,院中只有洒扫落叶的“簌簌”声。 如懿晒着太阳,坐在躺椅上。 容佩端着一碗蔬菜汤走了过来,“皇后娘娘,吃点吧,您看您瘦的。” 如懿看见菜汤就反胃。 她可是堂堂皇后啊,为了给皇帝生个嫡子,竟然放着御膳房大鱼大肉不吃,躲在这里喝蔬菜汤? 然而这一切都怪惢心和凌云彻。 惢心和李玉出宫后不知去向,倒是凌云彻,整天都在她面前晃悠,为了出气,如懿每天都要抽打凌云彻一番,但凌云彻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甚至凌云彻觉得这是如懿为他着想,为了让他离开翊坤宫而故意羞辱的他。 就在意欢还沉浸在失去爱子的痛苦当中时,紫禁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初恒娖为大清联姻去了准葛尔部落,就在前不久达瓦齐部落突袭,一刀杀了恒娖的丈夫。 恒娖起信回大清,祈求弘历出兵大战达瓦齐。 可弘历有所顾虑,不肯轻易出兵,朝堂因为这事起了纷争。 就在前朝僵持不下的时候,达瓦齐的首领来信,想要求娶恒娖公主。 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不花一兵一卒就能平息战乱,弘历始终下不了决定。 于是他打算听听甑嬛的想法。 甑嬛爱女如命,她这一生什么都经历过,恒娖从小不在自己膝下长大,刚到及屛的年纪,就被先帝指婚给了准葛尔王子,那时候甑嬛只是贵妃,为了大清,她不得不选择牺牲恒娖。 但如今她是当朝太后,达瓦齐又杀了恒娖的丈夫,如今又有什么脸面说出要求娶恒娖的话呢? 甑嬛自然是不答应的。 “那皇额娘希望儿子怎么做呢?”弘历敛眸凛声道。 甑嬛看上忍不住流露出愤怒,急道:“自然是出兵攻打达瓦齐,抢回恒娖。” 想到此,甑嬛气性翻涌直上。 一想到她已经快二十年没见过恒娖了,她就难过,恨不得立马冲到前线将恒娖带回紫禁城。 可弘历不这么想,他试探道:“可是皇额娘,若是开战,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难道这是您想看到的后果吗?” “百姓?皇帝你莫不是糊涂了吧!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皇帝你坐稳皇位,你有否看过自己的脚下,有多少具骷髅为你铺路。” 这下换成弘历沉默了。 第103章 母子离心 让恒娖下嫁达瓦齐的圣旨此刻正放在养心殿的案板上,本以为甑嬛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人,却没想到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将领安危。 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免去一场动荡之灾。 见说不动甑嬛,弘历只好找借口离开。 甑嬛扶额,有些浑浊的双目透着疲乏之意,如同冬日阳光下被遮挡的一片暮色。 福伽忧心忡忡,看着甑嬛疲惫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自从甑嬛进宫,她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从常在到贵妃,又到如今的太后,这一路走的有多艰辛,怕是内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一路风霜,好不容易击垮弃后乌拉那拉氏,当上了万人敬仰的太后,本以为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宗亲势力,在有需要时可以帮着说说话。弘历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对她有所防备,可甑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两个女儿所打算而已。 恒娖远嫁,一直以来都是甑嬛心里的一根刺,这好不容易有机会接她回家,甑嬛自然会竭力争取。 达瓦齐不过是一个小小部落罢了,论开战哪比得过满清泱泱大国。 福伽:“太后,您说皇上会出兵准葛尔帮助公主剿灭杀夫仇人么?” 甑嬛猛的睁眼,“大清已经牺牲过恒娖一次了,难道皇帝还想牺牲她第二次么?哀家绝不同意。” 前朝因为准葛尔和达瓦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上朝时,几名文武将直接当着弘历的面争吵不休。 文臣主和,武将主攻。 文臣言:“皇上,大清好不容易平定几年,断不可再起战乱,此番是准葛尔和达瓦齐的内战,自然要由他们内部解决。” 武将反驳道:“一个小小的达瓦齐,我大清王朝还怕他们不成,依臣之鉴,就应出战,助公主报杀夫之仇,平定准葛尔之乱。” 文臣:“莽夫之见,大清若是贸然出兵,必定会引起清蒙恐慌,到时候受苦的又是百姓。牺牲恒娖公主一人便可平息战争的爆发,大清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收复达瓦齐,有什么不好?” 武将:“哼,自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哪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更何况那达瓦齐还是恒娖公主的杀夫仇人,若真让她下嫁达瓦齐,她该如何面对往后的日子?” 文臣:“准葛尔驸马已死,更何况早在汉朝便有昭君出塞的先例,单于死后,她又嫁给单于之子,又有何不可?” “你……”武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昭君出塞能和恒娖公主现下的情况比么。文臣嘴皮子溜,武将说不过,单膝下跪,面向皇帝,请求弘历批准他领兵出战。 弘历轻揉着太阳穴,朝臣的话他不是没听进去,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殿堂的吵闹声更是吵的他头疼不已,疼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无法找到一个平静地喘息时刻。 最后弘历将手里的奏折往桌上一扔,沉声道:“容朕想想,先退朝吧。” 前朝动荡不安,后宫也难以平静。 意欢因十阿哥被送出宫的事情焦灼,整日不吃不喝地跪在佛堂前为弘历和孩子祈福。 可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并未打动任何人。 几日后,惜荷从宫外带来消息,说十阿哥着了风寒,危在旦夕。 意欢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眼里噙着泪光,紧紧握住惜荷的手,着急道:“怎么回事?通知皇上了吗?” 惜荷摇摇头,愁眉苦脸道:“奴婢回宫后去过养心殿,但进忠公公说皇上和张廷玉大人在谈准葛尔的事,不便打扰,所以奴婢……” 话音未落,意欢甩开惜荷的手跑出安华殿。 “小主,您这是要去哪啊?”惜荷跟着追了上去。 这一幕刚好被正要回宫的兰绮看到。 季桃疑惑道:“小主,那不是舒妃娘娘么?这么晚了,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除了皇帝和十阿哥,还能是为了谁。 今早兰绮服侍弘历更衣时,諴亲王派人进宫,禀告过十阿哥的情况。 说照顾十阿哥的乳母一时疏忽,让府中的孩子不小心溜进了十阿哥的住处,孩子贪玩,在屋里跑来跑去的,窗门未关,十阿哥这才着了凉。 不过弘历并未怪罪,只是斥责了两句便让人离开了。 也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怎么能和国家大事相比呢。 弘历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对意欢来说有多重要。或许将来弘历还会有许多阿哥公主,可意欢以后就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 兰绮道:“季桃,你等会去找进忠,就说本宫有事找他帮忙,让他晚上来一趟关雎宫。” “是。” 意欢跪在甑嬛面前,恳求道:“求太后开恩,准臣妾出宫看看十阿哥吧,十阿哥出生不过几月,臣妾实在寝食难安。” 看着意欢孱弱的身子骨,甑嬛心里毫无波澜,她冷笑道:“舒妃,你不是一向自视清高的么,难道你忘了当年皇帝要把恒媞嫁去科尔沁时,哀家是如何请求你帮哀家在皇帝面前说两句好话,你是怎么做的。如今你自己的孩子出事了,倒想起哀家来了。” “太后,当初臣妾不是不肯为柔淑长公主说话,只是皇上本就心烦气躁,他是臣妾的丈夫,臣妾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再徒增烦恼了啊。” 果然是个痴情种,可是在皇宫说情爱,无疑是引火烧身。 当初甑嬛看意欢对皇帝一片痴心,才把她接进宫,精心调教一番后才送到皇帝面前,本以为以意欢的美貌和皇帝对她的宠爱,在她想寻求帮助时,意欢能说上话,可惜她想错了,也帮错了,在意欢眼里,除了弘历哪还容得下别人。 即使这般,可甑嬛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说动皇帝出兵准葛尔,哀家便送你去諴亲王府。” 意欢眼见有希望,自然愿意搏上一搏。 第104章 永玞 张廷玉前脚刚离开,意欢后脚就到了。 进忠拦着不让进,“舒妃娘娘,让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吧,娘娘……” “舒妃怎么来了?”弘历道。 “皇上恕罪,奴才实在拦不住舒妃娘娘啊。”进忠立马下跪。 这不是进忠第一次没拦住人了,弘历早就习惯了,他让进忠和惜荷退下,让意欢留了下来。 本以为她这次和以前一样,想求自己把十阿哥接回宫里,正当他想随便编理由哄骗意欢时,意欢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来。 “意欢,你……” 弘历回头见意欢发髻散乱,泪渍沾衣,扣头哀切恳求,双目赤红。 意欢道:“臣妾恳求皇上出兵助准葛尔剿灭达瓦齐,迎恒娖公主回宫。” 到底沉不住气了。 弘历失望地往后退了两步,温润的眼眸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凌厉道:“舒妃,朕若是没记错的话,自你进宫后便没为太后说过一句话,怎么如今倒关心起恒娖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后宫妃嫔不得参政么。” 意欢当然知道。 可为了十阿哥她不得不帮甑嬛和恒娖,只是她没得选。 “皇上,臣妾实在没办法了,听说十阿哥病重,我这个做额娘的实在担心,臣妾去求太后,福伽姑姑说太后正在为恒娖公主的事情烦心,臣妾想见您出宫去諴亲王府,可您也在为准葛尔的事情忧心……” 弘历气恼,“所以你就来逼朕?” 意欢垂眸,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她轻声道:“臣妾不敢。” 良久,弘历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扶起意欢,他将双手搭在意欢的肩上,有些自责地说道:“意欢,是朕说话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这段日子朕确实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前朝上,对咱们十阿哥的关心确实太少了,他病了朕无法去探望,既然这样,明早你就替朕去諴亲王府看看他吧。” 见弘历松了口,意欢喜极而泣。 像个孩子似的扑进弘历的怀中,“谢谢皇上。” 弘历搂着意欢,宠溺道:“你呀,多大了还这么爱哭鼻子。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哪有精神去见咱们的儿子。” 意欢忙谢恩回了宫。 一回到宫中,她就让惜荷把这段日子绣的婴孩襁褓都整理了出来,准备明日去諴亲王府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可惜天不随人愿。 天还未亮,諴亲王府就派人进宫报丧。 “混账东西,怎么照顾十阿哥的,怎么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夺走了他的性命,定是你们照顾不周。” 弘历大发雷霆,抬腿便是一脚。 小太监无端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后倒去,滑出几米远,脊椎重重地撞在了柱子上,却不敢喊出声来。 他立马从地上爬起,端正跪好,因为疼痛,额间布满了密汗,连嘴唇都发了白,低下头,因为害怕而颤抖着身子,就连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回皇上,太医说十阿哥本就身体孱弱,受不得丁点风寒,奴才……奴才……” “还敢狡辩,进保,你去諴亲王府,把那些伺候十阿哥的人都送去慎刑司。” 进保应了声,丝毫不敢耽搁,立马前往諴亲王府。 意欢毫不知情,因为要去见十阿哥,她满心欢喜地起了个大早,兰绮和嬿婉也为她高兴,一早便送来了些婴儿用品,让她一并带出宫去。绿筠听说此事后,也赶紧领着两名宫里最好的乳娘和嬷嬷一同前往諴亲王府照顾。 弘历匆匆赶来。 意欢以为他有话要交代自己。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就连兰绮她们脸上原有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意欢扶上弘历的胳膊,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是有话想跟臣妾说吗?” 弘历一脸严肃地看着意欢,皱眉道:“舒妃,你还是别出宫了。” 意欢那双满是温柔和喜悦的眼睛,此刻变得黯淡无光,当所有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就只剩下无尽的失落和沮丧。 她紧紧揪住弘历的袖口,说道:“为什么啊?皇上您不是答应臣妾了吗?还是说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弘历摸着意欢的脸。 嬿婉皱着眉,无奈地看了兰绮一眼。 “意欢,咱们的十阿哥……薨了。”弘历垂眸,心痛道。 弘历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同惊雷作响,所有人的理智都被他的话震惊地七零八落。 绿筠地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望向意欢地眼神也变得晦涩难辨,“这怎么这么突然,是急症吗?皇上会不会搞错了?” 意欢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挣扎着要出宫,弘历紧紧拉住她。怕意欢失控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兰绮和嬿婉忙上前拦着她,不让她出宫。 意欢用力地嘶吼,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如同破晓前的曙光。最后她头一昏,一头栽倒在地上。 世界上最难挨过的便是生离死别。 十阿哥再不好,终归是弘历的孩子,短短几个月的父子缘,他生下来时弘历不曾好好看过他一眼,如今他魂归故里,弘历的脑海中却怎么都想不起十阿哥的面容。 就连名字,他都没来得及给他取。 回到养心殿,弘历提笔在纸上写下永玞,今生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对不起他,只希望他下辈子平安有福,做个健康的孩子。 他叫来进忠和进保,又另外拟了一道圣旨。 将十阿哥安葬在了永琏墓旁。 福伽接到消息后,立马通知了甑嬛,一同带到的还有另外一道旨意,“太后,不好了,十阿哥薨逝了。” 甑嬛手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神情,宫里的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养大,加上十阿哥身体不好,夭折也正常,她早就看淡了生死,摸着猫毛,淡淡道:“意欢知道了吗?” “舒妃娘娘知道了,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晕倒了,现在诚嫔和令嫔正陪着她呢。只是……”福伽停顿了会,又继续往下说:“皇上已经让进保下旨,决定让恒媞公主下嫁给达瓦齐了。” “什么?”甑嬛猛地起身,原本躺在她腿上的猫也摔了下来,猫甩了甩身子,叫唤了两声后,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知道甑嬛难以接受,福伽只能劝道:“公主命苦,但我们又不得不接受皇上的旨意,太后您莫要气坏身子呀。” 甑嬛无言,一屁股瘫坐下来,她知道弘历不会轻易出兵,原本想利用前朝的人给他施压,却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要是恒媞知道她敬爱的皇兄抛弃了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呢。 “皇帝果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要利用自己的妹妹来稳固皇位,那哀家便祝愿他的嫔妃们都给他生个公主,这样一旦前朝有所动静,好让公主们取和亲,稳固他的皇位。” 甑嬛说的都是气话,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兰绮。 当初说好做她的暗线,可兰绮为什么一句帮恒媞求情的话都不说,难道是利用自己争宠?还是说她还有别的手段? “福伽,你去把诚嫔给哀家找来。” “是。” 福伽微微一福后,退出了慈宁宫。 第105章 如懿难产 储秀宫内,意欢坐在床角落里抱着那堆她本想送给十阿哥的衣物和玩偶,一言不发。 兰绮和嬿婉就这么静静地陪着。 看到意欢生不如死的模样,嬿婉满眼心疼,十阿哥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意欢一会摸着衣服,一会又摸摸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是她盼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在她肚子里待了八个月才呱呱坠地。 本以为是上苍可怜她,给她的恩赐。 却没想到,十阿哥只来了这么几个月,她还没好好抱过他呢,他就这么走了。 她努力回忆着生产那天。 只记得那天肚子绞痛,稳婆一直在叫她用力,耳边的吵闹声吵得她浑身都疼,好不容易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可她却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乳娘抱着去了撷芳殿。 他们说是弘历的意思。 意欢本来是不信的,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求弘历,让十阿哥回储秀宫,可惜她这个做额娘的没用。 那天弘历说了好多话,在她听来句句都在为她着想。 她从来不怪弘历,甚至十阿哥出生后被太医检查出身子弱,她都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她怪自己不小心,连个路都走不好。 “意欢,我知道十阿哥走了给你的打击很大,听说皇上已经下旨将十阿哥葬去了皇陵,他的灵位也会供奉在宗庙,还有皇上还给他取了名,叫永玞。” 听到孩子的名字,意欢才有了些反应,她薄唇微启,哑着嗓音道:“永……永玞?” 嬿婉道:“是啊,与“福”字同音,皇上希望十阿哥来世做个平安有福气的孩子,舒妃姐姐,你还年轻,等调理好身子,将来还会有孩子的。” 惜荷咬着唇,看着意欢无助的眼神,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她知道意欢受的苦,除了十阿哥,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惜荷转身偷偷抹掉眼泪。 又走到桌边拿起一碗白粥,默默地走到意欢面前,哽咽道:“小主,您一天未进食了,多少吃点吧。” 意欢像是没听见似的,并没有理会惜荷,兰绮接过她手里的白粥,舀起一勺等吹凉了再递到意欢嘴边,劝道:“吃点吧,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 意欢不想看到大家为她担心,忍着恶心喝了口粥。 这时季桃从外面走了进来,跑到兰绮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兰绮得知甑嬛要见自己,忙把手里的碗递给嬿婉,起身离开了储秀宫。 翊坤宫外时常传来哭声,尤其是夜间,吵得如懿根本睡不着觉。这晚她照常失眠,艰难地从床上爬起,七个月的身孕,肚子虽然不显大,但是身体却浮肿的厉害,身边伺候的人又少,很多事她都得亲力亲为。 容佩扶如懿在桌前坐下,又跪着替她捏起了脚。 如懿倒了杯茶,不解道:“这翊坤宫外怎么了,时常传来哭闹声,听着怪瘆人的。” 如懿被禁足,满心满眼地又只有肚子里的那块肉,自然不会过多关注外面的情况,现在的她只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也好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容佩道:“奴婢向今日来送饭的小太监打听过了,是舒妃娘娘,她生下来的十阿哥身体孱弱,又因钦天监说十阿哥与皇上的八字相冲,恐怕会克死十阿哥,皇上信天象之说,就派人把十阿哥送去了諴亲王府,结果那边的人没照顾好,十阿哥得了风寒,就去了,舒妃娘娘正伤心呢。” 如懿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不愿意吃外面送进来的饭菜,就是害怕有人会在里面动手脚,就像当年她在冷宫一样,明明那时候的她已经毫无翻身之力了,可是那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她,一直给她们送加重风湿的饭菜。 如今意欢的孩子没了,如懿却没有半点伤心的感觉,反而觉得意欢是蠢,活该,连自己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不过十阿哥死了也好,反正那个皇位将来也是她儿子的,旁人想都不要想。 “对了,金玉妍那个贱人呢?”如懿问道。 她记得在自己禁足之前玉妍也有了身孕,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容佩道:“听说嘉贵妃生了,也是个阿哥。” 如懿有些失望,她觉得玉妍命好,长得漂亮,出身高贵,又胎胎是儿子,除了早夭的九阿哥,她膝下有三位阿哥,四阿哥又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子,弘历颇为重视。 “算她走运,不过皇上看重嫡子,只要本宫一天是皇后,这太子之位就一定是我儿子的。” 容佩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娘娘,奴婢相信,皇上一定会来接您出去的。” 如懿骄傲地笑了笑,“那是,我与皇上是青梅竹马,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容佩敷衍地笑了笑,在被禁足翊坤宫的这段日子里,如懿经常会给她讲她和皇帝从前的故事。 或许她是局外人,比如懿看的清楚,她并没有感觉皇帝有多爱如懿,更多的或许皇帝只是被如懿那股敢言的精神所吸引罢了。 毕竟她以前听过的民间故事也不少,大多数有权的皇帝都会将自己最爱的女人送到最高处,如懿不过就是个妾。 只是她不敢当着如懿的面说。 由于容佩刚刚走神,在扶如懿回床睡觉的时候没看到地上倒了的椅子,导致如懿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下体的血如潮水般涌出。 这可把容佩吓坏了,立马跑出去找凌云彻帮忙。 里面可是皇后,万一要是死了,他们可是得陪葬的。 容佩跑到门口疯狂地拍打着大门,想要寻求帮助。 可是外面的侍卫因为偷懒早就不见了踪影。 凌云彻更是不顾男女之别,闯进如懿的闺房,一把将她横打抱到床上,然后又跑出去找容佩,让她赶紧去给如懿接生。 可容佩也没生过孩子,她哪里会啊,只记得以前看人生子的时候都会烧上好几壶热水,她便让凌云彻赶紧去厨房烧热水。自己转身进了屋。 只见屋内如懿已经疼的死去活来了,脸上全是因为疼而冒出的汗。 容佩实在无从下手,突然她想起小的时候曾经给阿猫阿狗接生过,觉得给人接生应该给畜牲接生差不了多少吧,于是卯着劲装起了接生婆。 可是如懿太久没吃荤腥了,整个人瘦的不行,根本没力气生产,加上凌云彻手脚太慢,容佩得出的结论,如懿怕是要难产了。 第106章 十二阿哥出世 “啊——” “皇上……嗯……”如懿气若游丝地喊道,腹部和下体传来的痛感让她觉得自己生命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了。 她从来没想过生孩子会这么痛。 想起当初蕊姬生产时,她还嘲讽过蕊姬,故意喊痛吸引皇帝注意。 “娘娘,您再使使劲,孩子很快就会出来了。”容佩急地快哭了,她举着满手是血的手朝如懿喊道。 突然如懿抓住容佩的手,满是汗水的面容苍白至极,“容佩,去找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容佩抹着眼泪,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根本出不去啊。 她不想如懿失望,只好安慰道:“娘娘,只要您顺利生下小阿哥,皇上一定会来的。” “啊——” 在厨房忙活的凌云彻耳边突然传来如懿撕心裂肺的叫声,他舀起几勺热水,连忙端着盆子跑到如懿房门外。 结果差点与跑出屋子去拿热水的容佩撞个满怀。 见凌云彻端来热水,她忙抢过盆子,目光难掩焦急的心情,道:“皇后娘娘估计是难产了,小凌子你赶紧再去多烧一些热水来。” 难产? 那可不是件小事啊,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凌云彻握着手不断来回揉搓着,眼神瞥向床上的如懿。 他急道:“我……奴才能进去看一眼娘娘吗?” “让你进来?你又不是皇上,再说娘娘是个女人,即使现在不是生孩子,女人的闺房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么,虽然你是个太监,但还是个男人。你也别站在这里了,赶紧再烧些水来吧。” 不等凌云彻开口,容佩就把门关上了。 连着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屋里一直传来如懿痛地死去活来的喊叫声。 容佩也是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往里端。 如果可以,凌云彻巴不得自己进去替如懿受罪。 凌云彻进不去,他只能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像极了一位即将为人父,担心妻子身体的丈夫。他眼眶泛红,额间冒出密密一层汗珠,对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虔诚地小声嘟囔着,“求上苍保佑,皇后娘娘是个好女人,她不应该遭此磨难地,求老天保佑她平安诞下皇子,凌云彻愿意付出生命。” 不知为何,如懿突然有了力气,她微微拱起身子,手紧紧捏着棉被,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腹部当中,身体一空,随着一声婴孩的啼哭,十二阿哥出生了。 听到哭声的凌云彻忙起身,抿唇擦了擦眼角。 “生了,皇后娘娘,还是个阿哥呢。”容佩激动地抱起十二,剪断脐带,在简单地擦拭一番后,用棉被裹着十二,将他抱到如懿边上。 在看了一眼孩子后,如懿还没来得及摸一下,便昏死了过去。 “娘娘?” 凌云彻听到容佩的喊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顾不上男女之别,直接冲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只见如懿脸色苍白地躺在血被之下,凌云彻着急上前,喊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容佩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索性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凌云彻,又将他推了出去,道:“没事,娘娘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你先抱着阿哥去吃点东西吧,我给娘娘换身衣服和被褥。” 清晨看守的侍卫才知道如懿产子的事情,皇后生育是大事,侍卫半刻都不敢耽搁,立马上报给了皇帝。 弘历双目紧闭,轻揉着鼻子,一脸疲惫的模样,他生怕如懿给他生的是个孽种,她和凌云彻的孽种。 给他蒙羞,给皇室蒙羞。 进忠上前对着小侍卫就是一脚,呵斥道:“为何现在才来禀报?皇后娘娘生产的时候你们都去哪了?” 小侍卫心虚地低下了头。 看守翊坤宫是份无聊的差事,看守的侍卫觉得如懿起码还需要三个月才会生产,大晚上的没必要守着殿门,于是约了几个朋友擅离职守喝酒去了。 谁知道就这么一次,如懿就这么突然生了。 此刻侍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算了,既然皇后生了,那进忠你让纯贵妃把孩子接出来,送去撷芳殿抚养吧。”弘历抬眸瞥了一眼侍卫,道:“至于看守翊坤宫的侍卫,擅离职守,罚他们去慎刑司各领三十大板。” 侍卫忙谢恩,道:“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进忠领旨前往钟粹宫。 绿筠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是不悦。 她本就不想见如懿,皇上竟然还让她去翊坤宫把孩子接去撷芳殿,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打算,但碍于皇帝下旨,她不得不听从。 板着脸带着可心前往翊坤宫。 结果刚好在半路碰到了前来请安的恪贵人。 侍女搀扶着恪贵人上前行礼,“嫔妾见过纯贵妃娘娘。” 绿筠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地看了恪贵人一眼,她赶紧让抬轿辇的太监放下轿子,走到恪贵人面前,嫣然一笑,道:“是恪贵人啊,这些日子在咸福宫住的可还习惯?” 恪贵人的目光静静地停驻在绿筠身上,清俊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挺习惯的,这还得多谢令嫔和诚嫔娘娘的照顾呢,知道嫔妾来自蒙古,家里远,容易思家,竟然将咸福宫的装饰弄得和嫔妾在草原上住的地方一样,可真好。” “对了娘娘,您这大清早的是要上哪去呀?” 一问这个绿筠就来气。 倒是身后的进忠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凌云彻的惨状,忙上前催促道:“纯贵妃娘娘,咱们还是快去翊坤宫吧,免得皇后娘娘等急了。” 翊坤宫?那不是皇后住的地方吗? 恪贵人还在草原上时就听父王和兄长们提起过,皇帝身边有位青梅竹马的皇后,让她与皇后要好好相处。 可是她进宫也有段日子了,却并没有见过皇后,听宫里人说她生病了,正在翊坤宫休养。 恪贵人觉得好奇,想看看皇后究竟长什么模样,于是便恳求绿筠带她一起去翊坤宫。 绿筠一时招架不住,于是便带着恪贵人一起步行去了翊坤宫。 接到消息的如懿坐立不安,她着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着弘历来接她出宫门。 可是当宫门打开的时候,她却失望了。 没想到会是绿筠,身边还跟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看上去像是妃嫔。 进忠和可心一左一右站在她们身后。 这就是皇后娘娘? 恪贵人仔细打量着如懿。 第107章 永璂 只见眼前的女人身材瘦小,穿着件宽大的衣服,头上的发饰和院中的落叶一样凌乱,身边伺候的人就只有一个宫女一个太监,这和她想象中的实在太不一样了,这竟然会是中宫皇后? 恪贵人用帕子捂住鼻子,用来掩挡空气中飘来难闻的气味。 如懿同样也盯着恪贵人看了会,她愣愣站了几秒,才道:“纯贵妃,怎么是你过来,皇上呢?” 绿筠带着恪贵人跨入翊坤宫。 如懿还是中宫皇后,她们必须得遵守礼仪。 恪贵人微微一福,道:“臣妾拜尔果斯氏拜见皇后娘娘。” 拜尔果氏?这姓氏像是来自草原的。如懿盯着她的脸,她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端正,嘴角微微上翘,眼神清澈明亮,相比美丽来说,江湖侠义之士的英气感用来形容她更合适。 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未见,弘历就纳了新人。 如懿轻咳一声,立马端起皇后的架势,道:“免礼吧。” 一个小小贵人而已,如懿才不放在眼里呢,更何况她有了皇上最看重的嫡子,在后宫也算是坐稳了皇后之位,将来只要是她儿子登基为帝,那她就是太后,这些令她讨厌的女人,她一定要把她们全部赶出紫禁城。 见弘历没来,如懿再次问道:“绿筠,皇上为何不来翊坤宫?” 绿筠面露嫌弃,这如懿都被禁足半年多了,怎么半点脑子都不长呢?难道她忘了当初皇帝是因为什么才禁足她的? 如今这个情况,绿筠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慢慢走到容佩旁边,想看看十二阿哥。 容佩生怕绿筠会伤害孩子,抱着十二阿哥往后退去,又抬眸看了如懿一眼。 如懿了解绿筠,她虽然耳根子软,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但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她朝容佩点点头,示意绿筠可信。 容佩这才将十二阿哥抱到绿筠面前。 十二瘦瘦小小的,皮肤也黄的厉害,是个名副其实的丑孩子,看到绿筠倒也不哭。绿筠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确实是皇帝的孩子。 恪贵人虽然明面上不说,可看十二的眼神还是充满了嫌弃,她又不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可他倒好,瘦瘦小小的,感觉用手轻轻一掐,就会没气似的。 “哎呀,这孩子看着怎么这么瘦呀?”恪贵人直言道。 绿筠扯了扯她的衣袖,又让可心抱过十二,她笑了笑,道:“皇后娘娘,皇上最近身体不适,今早才听说您平安生子的事情,这才命臣妾来接十二阿哥过去给他瞧瞧。” 如懿一听是弘历让她过来的,瞬间两眼放光,“是这样啊,那你赶快带他去见皇上吧。”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绿筠说完便带着众人离去。 “娘娘,纯贵妃不会做出伤害十二阿哥的事情吧?”容佩不安道。 如懿轻轻掀开眼皮,冷冷地扫了一眼容佩,她像个审判者站在高处俯视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最后她冷声道:“本宫是皇后,十二阿哥又是嫡子,皇上十分看重嫡子,若是在纯贵妃手里出事,皇上定不会轻饶她的。行了,你和凌云彻去收拾一下吧,翊坤宫的大门很快就会开了,本宫可得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她们。” 恪贵人和绿筠一同去了养心殿。 此事齐汝正好为弘历把完平安脉,正打算离开时,又被绿筠叫了回来。 绿筠走到弘历面前,俯身道:“皇上,臣妾把十二阿哥带过来了。” 说完进忠抱着十二阿哥走到弘历面前,弘历瞥见襁褓中的婴孩眉宇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目光呆滞,不哭不闹。 弘历淡淡道:“这孩子看着这么这么瘦小?” 绿筠也奇怪,虽然她讨厌如懿,但她在暂管六宫的时候并未让内务府的人亏待如懿,按理说怀孕的女人进补,可她刚刚看到如懿的时候,也差点没认出来,那模样瘦的已经脱相了。 这时进忠开口说道:“启禀皇上,奴才听说是因为皇后娘娘害怕有人想害她的孩子,于是就不肯吃御膳房送去的吃食,她不知在哪了些蔬菜瓜果的种子进宫,在翊坤宫种了许多,整日吃这些,哪会有营养啊!” 齐汝自觉地放下药箱,忙看了看十二阿哥的眼睛,接着又替他把了下脉搏,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回皇上,确实如进忠公公所言,十二阿哥在母体时营养没跟上,才导致他这般瘦小。” 弘历捏拳重重地打在了桌上,愤怒而羞恼的眼神狠狠瞪着进忠怀里的襁褓,这个如懿,到底是没生养过。弘历后悔极了,他就不该过早立后。 “皇上,既然皇后娘娘顺利生下了十二阿哥,那是否解禁翊坤宫宫门?”绿筠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孩子确实是弘历的,但惢心之前的冒死禁言,并不表明如懿和凌云彻之间的清白。 弘历负手而立,冷冷道:“先把十二阿哥送去撷芳殿吧,纯贵妃,你找几个嬷嬷好好照顾十二阿哥。” “臣妾遵旨。” “对了皇上,十二阿哥可否有取名?” 弘历想了想,最后脱口而出两个字,“永璂。”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留恪贵人伺候就行。” 恪贵人欢喜,她和如懿不熟,自然不会为她说好话,毕竟她代表的是蒙古部落,她的父兄让她进宫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皇帝开心。 见弘历整日愁眉苦脸的,恪贵人挽着弘历的胳膊,撒娇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寝宫。 “皇上,令嫔姐姐给臣妾宫中送了好多野味过来呢,臣妾给皇上做烤肉吃好不好?” 弘历拗不过恪贵人,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子后,便起驾去了咸福宫。 咸福宫住的都是些蒙古妃嫔。 对于草原上的她们来说,起码射箭是她们最擅长的。 弘历和她们玩了会射箭后,体力就跟不上了,看着眼前那一具具年轻气盛的身体,弘历气喘吁吁地让进忠搬了条椅子过来。 恪贵人蹲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见弘历坐着不动,她立马上前抱住弘历,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想邀请他一起堆雪人。 弘历轻轻拍着她的胳膊,笑道:“你们玩吧,朕有些累了。” “皇上累了?那臣妾扶您进去休息会吧。” 恪贵人拉着弘历的手进了寝宫。 第108章 绿筠崴了 福伽进屋禀告太后,如懿产子的消息时,甑嬛正在大发雷霆。 而兰绮则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着甑嬛的斥责。 “诚嫔,恒娖的事情你为何不帮哀家劝皇帝,你可是忘了当初对哀家的承诺?”甑嬛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兰绮。 “臣妾没有……” “没有?”甑嬛打断兰绮,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向她。 福伽一踏进门,就瞧见有东西从眼前飞过,直接砸在门框边上,然后碎的四分五裂。 她抖了一激灵。 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半刻都不敢耽误,快步走到甑嬛面前,微微颔首道:“太后,皇上差人来报,说皇后娘娘昨晚产子了,生了个阿哥,现在已经送去撷芳殿了。” 甑嬛讶然,双眼瞪大,眉头紧锁,震惊之情溢于言表,道:“她不是只有七个月的身孕么?怎么这会就生了?” 福伽道:“听说皇后娘娘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这才早产了。太后,咱们要过去看看皇后娘娘和十二阿哥么?” 甑嬛冷哼一声,“恒娖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哀家哪有这个心思。” 犹豫半晌,福伽怯声道:“万一皇上知道,怕是会不开心吧。” “不开心?哼——”甑嬛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轻蔑,眼神中的冷漠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皇帝都下达了那样的旨意,他都不顾及哀家,哀家还管他高不高兴,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甑嬛虽不是弘历的亲额娘,但在登帝前,她好歹养了弘历十多年。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当初甑嬛和宜修明争暗斗时,宜修可是差点要了弘历的性命,要不是他命大,此刻登帝的便是三阿哥弘时了。 甑嬛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弘历身上,为他求得朝中最贤良淑德的格格做他的福晋,又暗地里帮他拉拢高斌。 即使当初恒娖远嫁准葛尔,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高斌从中作梗,但为了弘历,她也忍了。 自从高曦月入府,后面又成了贵妃,甑嬛除了在她吃食里动了手脚,不让她轻易有孕外,她半分都没亏待过高曦月。 可弘历呢? 他在做什么? 当年宜修为弘时争储君之位,想把族中格格,也就是乌拉那拉·青樱,硬塞给弘时福晋,可惜青樱不仅没看上弘时,还当众出虚恭,简直丢尽了乌拉那拉氏族的脸。 就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也不知道弘历当初看上了她什么,非要纳她为福晋,还当着贵族子弟的面收回了已经送出去的玉如意。 要不是宜修暗中拉拢朝臣的事败露,与先帝离心,恐怕青樱也不用绕这么大圈才当上皇后吧。 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女人又有哪个会是善类呢? 弘历登基前,甑嬛赐下毒酒,让如懿和宜修二选一,只能活一人。 宜修为了家族,毫不犹豫地喝下毒酒,可弘历那傻子却为了如懿把她送进了寿康宫。 要知道甑嬛可是太后。 是皇帝名义上的亲娘,紫禁城唯一的太后,竟然让她和太妃们住在一起,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 “太后娘娘,不必担心恒娖公主,臣妾向您保证,恒娖公主不出一年便会回到您身边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兰绮突然开了口。 “当真?”甑嬛疑惑道。 毕竟恒娖下嫁达瓦齐的事情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就算她再气再反对,弘历也不会收回成命。 可兰绮又怎么会知道?难道她知道了什么消息? 可实际上兰绮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一世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万一恒娖没回来,甑嬛一定会怪她的。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不管恒娖的人生会不会重蹈覆辙,她都得硬着头皮应下。 “兰绮不敢说谎。” 无奈下,甑嬛也只能选择相信。 将兰绮找过来骂了一夜,甑嬛也乏了,最后才放兰绮离开。 兰绮跪了一夜,腿早麻了。 福伽扶着兰绮出门,怕她记恨甑嬛,握住兰绮冰冷的手,安慰道:“诚小主,别怪太后,她和恒娖公主已经十多年没见面了,一时思女心切,才会迁怒您的。” 兰绮笑了笑,道:“姑姑放心,本宫不会怪太后的。” 兰绮在慈宁宫殿内跪了多久,季桃就在殿外站了多久,见兰绮在福伽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她担心极了,忙跑上前,“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眼瞅着季桃又要哭了,兰绮立马安慰道。 “小主,奴婢有一事不明。”福伽疑惑道。 “姑姑有话请讲。” “小主说公主一年之内必定会回到太后身边,这话不是在哄太后开心吧?难道小主听到了什么风声吗?”福伽期待地看着兰绮。 兰绮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本宫也是猜的,太后英明一世,怎会看不出皇上是个生性多疑的人,皇上恐怕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会信。达瓦齐叛乱准葛尔,又想强娶恒娖公主为妻,本宫认为达瓦齐一是想收复准葛尔,二是通过联姻,给准葛尔和大清难堪。达瓦齐叛乱,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想必很快他就会派兵攻打达瓦齐,到时候便会接回公主。” 福伽听着,确实像这么回事。 福伽俯身,“路上地滑,小主回宫时小心些。” “多谢姑姑提醒。” 说完兰绮便转身离开了。 昨夜下了雪,屋檐和地上都被白雪覆盖了。 太监和宫女们洒扫庭除,清理着积雪。 可心扶着绿筠小心翼翼地在宫道上走着,时不时回头瞥一眼身后襁褓中的婴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绿筠生了三个孩子。 虽然阿哥公主们并没有多大作为,无法和已故的端慧太子比,但婴孩啼哭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从见到十二阿哥到现在,她就没听见十二阿哥哭过。 因可心一时走神,绿筠踩着花盆底也没看到地上的石子,一不小心崴到了脚。 “小主,您没事吧?”可心见状,立马将绿筠扶到一边坐下,脱掉她的鞋袜,只见脚踝处红肿了一大片。 第109章 让婉嫔好好照顾永琪吧1 可心见状,鼻腔有些发酸,登时红了眼睛,仓促地低下头,任由眼泪跌进白雪里。 绿筠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可心一眼,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可心难过了?” 可心难过自己没照顾好绿筠,害她受了伤。 她倔强地抹掉眼泪,忍住想要吐槽的冲动,让人传来轿辇,又慢慢地扶起绿筠,这才抱怨道:“小主,都是奴婢不好,让您不小心崴了脚,要不让他们送十二阿哥去撷芳殿吧,您脚伤看着严重,奴婢先伺候您回宫传太医来瞧瞧吧。” 绿筠眼波流转,微微一笑道:“不怪你,是本宫走神。此处离撷芳殿不远了,本宫也很久没见永璋和永瑢了,顺道过去看看吧。” 说着又伸手轻轻敲了下可心的额头,温婉笑道:“你呀,在本宫身边待了这么久,可得好好改改这爱哭的毛病了。” “嗯,奴婢记下了。”可心抿着唇,应了声。 知道绿筠思念两位阿哥,可心也没阻拦。等太监们将轿辇抬到面前,她小心地扶着绿筠上了轿辇。 撷芳殿内传来诸位阿哥朗朗乾坤的读书声。 只见俩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品茶。 太监轻轻放下轿辇,可心伸手扶着绿筠走进撷芳殿。 走近一看,原来是蕊姬和兰绮。 俩人见绿筠到来,皆站起身微微一福,道:“纯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两位妹妹不必客气。” 因绿筠脚上有伤,可心只好扶她在石凳上坐下。 兰绮心细,一眼就发现了绿筠的异样,关心道:“娘娘怎么了?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没事,下了雪路滑,不小心摔的。”绿筠惭愧道。 蕊姬闻言,不疾不徐道:“没伤到骨头吧?可心等会回去可得请太医给娘娘仔细检查一番。” 可心微微俯身,道:“奴婢知道。” “玫妃有心了。”绿筠看了眼兰绮和蕊姬,又继续道:“对了,你们今日怎么一起过来撷芳殿了?” 兰绮抿抿嘴,转而笑道:“今早本来是想去看看皇上的,可到了养心殿才知道皇上去了恪贵人宫中,臣妾不便打扰,本想回宫去的,却在路上碰到了玫妃娘娘,她说要来撷芳殿接永瑢放学,臣妾便想着一同来看看……” 说到此处,意欢的面容在兰绮脑海中浮现。 她继而叹息道:“只是听到阿哥们这般欢朗的读书声,臣妾就想到了舒妃,可怜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未满周岁就去了。” 绿筠垂眸,也觉得意欢可怜。 倒是蕊姬,像是看开了似的,叹了声气,放轻声音道:“或许是舒妃母子缘分不够吧。” 蕊姬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空洞,似乎还能从她眼里看到些泛光的泪花,或许是想起她那还未来得及看一眼便早夭的孩子了吧。 突然襁褓中的永璂发出“咿呀”声,这才将几人拉回思绪。 蕊姬蓦地回头看了一眼。 见乳娘抱着个孩子,早在她来撷芳殿前,就听俗云说了,如懿昨晚发动胎气,生了位阿哥。 蕊姬并不在意。 以前她为太后,为成为宠妃爬上高位而活,过去的那二十多年里,她有太多身不由己,为了活着,只能不断地讨好别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永瑢。 虽然并非亲生,但在照顾他的这些年里,她是真心把永瑢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让蕊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瑢一辈子平安健康就好。 出于好奇,蕊姬提起衣裙走到乳娘身边,本想看看永璂长什么样,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缓缓从她脸上褪去。 蕊姬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捏紧了手指。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刚出生的婴孩大多都是白白胖胖地,就连当年永琮那般孱弱的身体也不似眼前襁褓中的永璂这般瘦骨嶙峋,皮肤黢黑。 这真的是皇上的龙种吗? 可别是哪里抱来的野种,用来充当皇室血脉。 可是这些话蕊姬并不敢说。 被折腾了一夜,也不知道如懿有没有给永璂喂过奶水,绿筠让人在撷芳殿收拾了一间宫殿出来,暂时用来安置永璂。 等收拾出宫殿后,绿筠才让乳娘将永璂带走,又从内务府遣来的几个宫女太监中挑选了几个机灵的伺候永璂。 “额娘——” 突然身后传来奶呼呼的喊叫声。 绿筠欣喜,她认得这是永瑢的声音,刚回头想抱抱自己的小儿子时,却见他握着个小书包扑进了蕊姬怀中。 绿筠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就连僵在半空中的手也无力地垂落而下。 看着蕊姬和永瑢母慈子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失去了永瑢。 一同跟着失落地,还有跟在身后一起出门的永琪。 同样有着养母,永琪养母的身份比蕊姬还要高贵好几倍,可他的两位额娘都被他的皇阿玛给禁足了。 而永琪也被弘历送进了撷芳殿。 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算是被永琪好好体验了一把。 他慢步上前,拱手道:“儿臣请纯娘娘,玫娘娘,诚娘娘安。” 蕊姬抬眸,笑了笑,道:“多日不见五阿哥,似乎又长高了些。” “额娘,额娘……”永瑢摇晃着蕊姬的手,撒娇道:“额娘,五哥长高了,那儿子呢?” 永瑢一脸期待地看着蕊姬。 蕊姬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含笑道:“你呀,怎么连你五哥的醋都要吃呢。” 永瑢搂住蕊姬的脖子,在她肩上蹭来蹭去的,声音软软道:“额娘,儿子想吃栗子糕了。” “好,额娘这就带你回去。”说完她牵起永瑢的手,走到绿筠面前,道:“纯贵妃娘娘,臣妾就先带永瑢回宫了。” 绿筠看着永瑢,眼底微微猩红,却又不得不保持微笑,她摸了摸永瑢的额头,道:“回去吧。” 在蕊姬转身的那一刻,永瑢回头朝绿筠挥了挥手,道:“纯娘娘再见。” 看着永瑢离去的背影,一声陌生的「纯娘娘」,让绿筠心里一空,感觉某种东西正在飞速地往外流,怎么堵都堵不住。 “纯姐姐,难过就哭吧。”兰绮拍了拍绿筠的肩膀,递上方帕。 第110章 让婉嫔好好照顾永琪吧2 绿筠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在脸颊上滑落,带着无尽地哀伤和无助,让人心生怜悯。 永琪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低头咬唇紧捏着衣角。 没有强硬的后台,就连身体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没把永琪放在眼里,撷芳殿本是皇子学习的地方,可如今却成了永琪的住所,好在还有永璋的陪伴。 可是永璋为人木讷,就连太傅教过的课文都是背了忘,忘了背。弘历偶尔会来撷芳殿抽查他们的功课。 永璋永远都是被骂的那个,而永珹却是被夸赞最多的皇子。 相比于自己的俩位哥哥,永琪就像个透明人似的,无人关怀。 他知道自己的额娘是个罪人,所以为了能在宫里留有一席之地,永琪这些年来一直恪守本分,丝毫不敢做逾越之事。 见绿筠抽泣,永琪不便叨扰,本想悄悄离去,却不料在转身时,被人撞到了肩膀。 永琪本就瘦弱,被这么一撞,整个人往后仰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兰绮和绿筠听见声响,不约而同地看向永琪。 只见永珹高昂着头颅,眉梢眼角尽是嚣张之态,仿佛在他脚底下的人只是只蝼蚁似的。 他朝永琪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怪异地微笑,眼神又透着几分戏虐,淡淡道:“五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永琪起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低头道:“多谢四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纯娘娘和诚娘娘叙旧了。” 说完永琪转身离去。 永珹狭长的眼睛不屑地朝永琪的背影瞥去,傲慢道:“哼,这小子,在宫里也没个亲信,能有什么事。” “四阿哥,娘娘做了糕点正等您回启祥宫呢,您还在里面做什么呢?”见永珹迟迟不出门,丽心着急地朝撷芳殿探了探脑袋。 “这就回。” “纯娘娘,诚娘娘,我额娘等的急,儿臣就先告辞了。”永珹拱手行礼道。 绿筠逝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四阿哥回去吧,别让嘉贵妃等急了。” 没和永瑢说上话,连永璋都没见着,绿筠难免有些失落,兰绮也没离开,陪着绿筠在撷芳殿小坐了会。 因着天冷,可心忙让人沏了壶热茶上来,接着又蹲下轻捶起绿筠的腿,道:“小主别难过了。若是您实在不放心六阿哥,要不咱们去求求皇上吧,让他回钟粹宫吧,毕竟孝贤皇后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的气应该早就消了。” 绿筠不是没想过,可是当初是她求着弘历给永瑢找位真心待他好的养母的。 永瑢在永和宫的这些年,蕊姬对他如亲子,对他的好,绿筠都看在眼里,她实在没理由把永瑢从蕊姬身边抢走。 绿筠看着兰绮,拉起她的手,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兰绮奉劝道:“纯姐姐,这事可万万做不得啊。” 绿筠心知此事艰难,却依旧想争取一番,迟疑道:“兰绮,本宫知道永瑢在玫妃那里过的很好,但毕竟本宫才是他的亲娘,永璋和景妍又是他的同胞兄妹,他们本应该生活在一块,相互扶持。” 兰绮摇头,没想到即使当了贵妃,绿筠也还是一根筋。 她叹息道:“姐姐这话错了,六阿哥与您的血缘关系这点谁都斩不断。送他去永和宫的时候她还小,如今玫妃以额娘的身份照顾了他三年,对六阿哥来说,饿了给他喂饭,冷了给他添衣的人都是玫妃,这些年玫妃如何对六阿哥掏心掏肺地您不都看在眼里么,若是姐姐真的去求了皇上,六阿哥也回到了您身边,姐姐可有想过,再次失去儿子的玫妃该怎么活?” 兰绮的一番言语瞬间让绿筠醍醐灌顶。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永瑢会恨她。 蕊姬虽然不是个的后宫妃嫔,可她却是位好额娘。 兰绮说的对,她和永瑢是打断骨和连着筋的亲人,若想把他带回钟粹宫也不急于这一时。 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 见绿筠不再执着要接回永瑢的事,就让可心扶绿筠回了钟粹宫,又让季桃去请了太医过来,确定绿筠的脚上无碍,她才放心离开钟粹宫。 在经过储秀宫时,兰绮停下了脚步。 她望着宫门上方的牌匾,也不知意欢怎么样了? 刚想进屋看看,却看见惜荷走了出来。 对她行礼道:“奴婢见过诚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兰绮微微颔首,道:“舒妃没事吧?” 惜荷咬着唇,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令嫔呢?” 惜荷道:“令嫔娘娘照顾了我家小主一夜,刚刚澜翠扶她回永寿宫休息了。” 兰绮徐徐道:“本宫进去看一看舒妃吧。” 惜荷让开道,让兰绮进了储秀宫。 意欢喝了药,已经睡着了,只是她手里还紧握着十阿哥的衣物,那张俏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见意欢嘴巴一张一合地,兰绮将耳朵贴近想要听听她说了什么。 意欢说着梦话:“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没能照顾好咱们的十阿哥。” 原来她把十阿哥早夭的事情都怪在了自己身上,连做梦都是对弘历的忏悔,一滴泪顺着意欢的眼角滑落。 若是意欢知道十阿哥的死是弘历一手造成的,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面对皇上啊? 兰绮不敢多想,只能无奈地捻了捻意欢身上的被子。 然后起身走到桌前,只见桌上满是弘历的御诗。 兰绮随手拿起一张。 意欢是侍郎纳兰永寿之女,说话就喜欢咬文嚼字,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兰绮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会喜欢弘历这些一文不值的烂诗词。 她以前没学过字,前世也是在嬿婉的提拔下,才学会了写字。如今她为了变成真正的钮祜禄·兰绮,更是每夜秉烛夜读,虽不能和意欢比,但比从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好了许多。 春水初生绿似油,新蛾泻影镜光柔。 兰绮实在没明白句中的意思,她抿唇,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可偏偏意欢却喜欢的紧。 第111章 让婉嫔好好照顾永琪吧3 满满一桌,都是意欢亲手抄写的御诗。 兰绮眼里没有丝毫感动,只觉得意欢不值,不过这也是她活该。意欢在宫外本可以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却在那年庙会对匆匆一眼的弘历心生爱慕。 一见周郎误终生,用来形容意欢和弘历之间的感情再合适不过了。 兰绮小声地捡起地上的诗词,将它们整理好之后整齐地放在桌上。见意欢睡得正香,便打算离开储秀宫。 谁知刚踏出储秀宫的门,就碰见了迎面而来的弘历。 弘历的轿辇停落在兰绮面前,兰绮款款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走到兰绮面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又探头朝储秀宫看了眼,自从意欢诞下十阿哥后,弘历便对她疏远了不少,加上十阿哥因他而亡,所以一直对意欢心存愧疚,但听说永玞离世后,对意欢的打击不小,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弘历这才抽空过来储秀宫。 只是他来的不巧,意欢刚睡下不久。 弘历捏了下手指,凑过去关切地问道:“舒妃还好吧?” 兰绮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回道:“令嫔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刚吃了药,睡下了。” 弘历站在原地,隐晦表明,道:“既然如此,那朕晚些再来吧。诚嫔,陪朕走走吧。” “是。” 兰绮自然不会拒绝弘历的邀请。 俩人并肩而行。 一路上,弘历沉默寡言,兰绮静静地跟在他身旁走着。 突然弘历凄然一笑道:“舒妃她一定很恨朕吧?” 兰绮睁大了眼睛,疑惑弘历竟然这样问她,不解道:“怎么会,自舒入宫后,她是如何爱皇上的,想必皇上比臣妾更清楚吧。”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这么着急带弘历离开,就应该让他进去看看意欢背着他抄写的那些御诗。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什么用呢? 弘历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喜欢意欢的,这一切不过是意欢的单相思罢了。爱新觉罗·弘历出生帝王家,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连相伴几十年的发妻都不愿信任,更何况意欢是太后送给他的妃子呢。 就连兰绮自己都不敢相信弘历是真心对她的。 毕竟她是甑嬛的侄孙女。 她们年轻貌美,不过女人的青春在这后宫中又能维持多久呢?就算没有她们,也会有其他年轻美貌的女人来顶替她们的位置,而她们不过是取悦皇帝,为母族增光的可怜人罢了。 弘历垂下眼睑,若有所思,道:“你认为舒妃对朕是真心的?” 面对质疑,兰绮眼底透露着失望,摇头喟叹道:“既然皇上不信任舒妃姐姐,为何当年还要纳她入后宫?难道是因为太后吗?若真是这样,那皇上为何要宠幸兰绮呢?要论亲近,臣妾与太后的关系比舒妃对太后可亲密多了。” “皇上为何不试着相信舒妃姐姐一次呢?”兰绮停下脚步,俯首行礼,低声恳切道:“皇上抽空去舒妃姐姐屋里看看吧。” 这是兰绮唯一能为意欢做的事情。 这一世少了嬿婉的羁绊,想必意欢也不会知道坐胎药的真相了。兰绮记得前世意欢也是这般意志消沉,还是如懿劝弘历去储秀宫看看意欢,她才重新振作起来。 可那时候她们想上位,除掉意欢,嬿婉便趁着如懿处置她去祠堂罚跪的时候告诉了意欢真相,意欢受不了才在宫里自焚身亡。 嬿婉更是因此顶替了意欢太后棋子的身份,得了慈宁宫的庇护,成了甑嬛新的棋子。 如果这一世能够消除弘历对意欢的怀疑,说不定意欢就能在宫里平安地度过这一生。 弘历动了动嘴角,刚想开口,突然被不远处地欢声笑语给打断了。 寻着声音处看出,只见婉茵正带着永琪在放风筝。 永琪手里牵着线,而婉茵弯着腰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收放风筝线。 “婉嫔和永琪怎么在一起?” 婉茵在后宫中一直是个透明人,她容貌并不佳,又膝下无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弘历几次面。 在遇见永琪之前,婉茵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安静地待在屋里画弘历的画像。 就连伺候的顺心都看不下去了。 劝她如果想弘历就应该去争取,整日待在钟粹宫画画像,弘历也不会知道她的心意,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婉茵却笑笑,只道顺心不懂她。 顺心确实不明白,皇帝只有一个,但他后宫佳丽三千,如果真的不去争,不去抢,那她们入宫做什么呢,倒不如找个尼姑庵,做个尼姑得了。 当然弘历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后宫里对他痴情的女人不少,可他眼里偏偏只有如懿,后来好不容易把如懿扶持上了后位,又为了各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怀疑她,最后闹得个“相看两厌”的下场。 而此刻弘历看婉茵的眸中多了几分警惕。 他竟然下意识觉得婉茵也想争储君位。 兰绮深呼口气,柔声道:“皇上很久没见过五阿哥了吧。这孩子命苦,五岁就和海答应分开了。” 弘历板着脸,他不解,弘历从小就跟着如懿长大,他又格外开恩让海兰一起照顾襁褓中的永琪,翊坤宫的吃穿用度又比其他宫好许多,永琪怎么会可怜?倒是婉茵,居心薄测,如此耽误皇子学业,不知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怜什么?” 兰绮将弘历神情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一片冷然。 她缓缓道:“臣妾知道皇上不喜别人提海答应,如今她已在延禧宫被禁足两年,皇上曾经因海答应的事情触怒到了皇后娘娘,娘娘害怕皇上降罪,因此疏远了海答应母子。五阿哥年纪虽小,可也懂得察言观色,他知道皇后不喜他,因此很少出现在皇后面前,就连去撷芳殿都是自己去的,那些太监宫女见他一个人,又不得宠,有时便把气撒在了五阿哥身上,那手臂上的伤被婉嫔看见过几次,她心疼坏了,便经常去看五阿哥。皇上,婉嫔对五阿哥的心可是纯粹的。” 他们只是太寂寞了。 想相互取暖罢了。 第112章 让婉嫔好好照顾永琪吧4 弘历将兰绮的话记在了心里。 一回到养心殿他便迫不及待地让进忠去打听永琪这两年来的近况。 结果可想而知。 自从海兰禁足延禧宫后,如懿就经常忽视永琪。 弘历因海兰的事情确实迁怒到了永琪,进而对他疏远了许多。 因为弘历的态度,让如懿认为永琪变成了颗弃子,因此对他怠慢起来,可永琪毕竟是皇子啊,她怎么敢的? 这样的女人怎配做国母,嫡母,弘历恨自己瞎了眼的同时,对如懿的失望又多了几分。 如懿被禁足后,弘历就把永琪安置在了撷芳殿。 因为他这个做皇阿玛是疏忽,让永琪的内心变得敏感起来,渐渐地他变得不爱说话,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时间久了,也就没人管他了。 可永琪今年也才八岁。 听进忠说这两年要不是有婉茵的照顾,永琪怕是早就不在了。 弘历心中荡漾起一丝悸动,他突然想起永璜,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却被琅嬅身边的宫女素练教唆,整日吃不饱穿不暖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给穿。 手上还有不少淤青,瘦弱的身板像只病久了的小猫。一想到永琪的日子过的和小时候的永璜一样,受宫人虐待,他的心如同被一张密网网住了似的,越是挣扎,网收的就越紧,使他透不过气来。 心中的恨意再难抑制,弘历扔下茶盏冷冷一笑,道:“那些伺候过五阿哥的宫人呢?都给朕拉出去杖毙。” 进忠和进保相视一眼,皇上这是要疼爱五阿哥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进保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简明扼要地说道:“皇上今晚要去哪位小主宫中?” “舒……”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硬是被弘历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转动着眼珠想了想,最后说道:“朕许久未见婉嫔了,今晚就去看看她吧。” 婉茵接到通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高兴地忘记了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进忠。 倒是身后的顺心,抹着眼泪,感叹自家小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被她等到了皇帝,以后再也不用靠着画画思念皇帝了。 “小主,皇上待会就过来了,您要不先去准备准备吧。”进忠轻声提醒道。 确定不是梦,婉茵这才有了反应。 只是太久没伺候过弘历,她一时手忙脚乱起来,也不知道该干嘛。 进忠传达到旨意后便离开了。 婉茵立马让顺心去厨房做几道弘历爱吃的菜过来,自己进屋沐浴了番后,换了一套星空点缀的鹅黄旗装,早早便守在门外等候弘历的到来。 夜幕降临,婉茵在宫殿外打了几盏照明的烛火。趁弘历还没来,她摸着头上的珠翠,时不时看向身旁的顺心,紧张道:“顺心,本宫这样好看吗?皇上会喜欢吗?” 顺心捂嘴偷笑,“好看,小主怎么样都好看。” 婉茵撇撇嘴,“你呀,就会哄本宫开心。” 她哪里不知道这是顺心用来哄她的话,婉茵自打从潜邸起就开始服侍弘历,做了一位侍妾格格。 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可是弘历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光是侍妾格格他就要了十几个。 加上嫡福晋和侧福晋,婉茵长得温婉清秀,但和弘历宠爱的女子相比,她实在逊色不少。 婉茵胆子不大,也不敢在弘历面前晃悠,久而久之她就被弘历搁置在了一旁,几年都想不起来一次。 后来她被封了婉答应。 从潜邸搬到了皇宫,只是和从前一样,她依旧不受宠。 她经常见不得弘历,又怕自己会忘记弘历的模样,就和郎世宁学了作画。 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鲜少与人交谈。 日子一天天过去,婉茵也从少年弘历画到了中年,如今她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早已不奢求得到弘历的宠爱了。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落下,弘历迈着矫健的步子朝婉茵走去。 婉茵不知所措地行礼,弘历见状,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温柔道:“外面天寒,你怎么站在门外?” 婉茵害羞地低下头,因为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喃喃道:“臣妾……想早点见到皇上。” 弘历笑了笑,牵起她冰凉的手。 婉茵受宠若惊,却在上台阶时不小心崴到了脚,一不留神摔进了弘历的怀里,她瞬间不好意思地抬眸看了弘历一眼。 弘历笑而不语。 伺候完弘历用膳,婉茵便和弘历早早歇下了。 这一夜,星光似乎都悄悄隐匿了光芒,屋中的暖炉烧的旺旺的,地上散乱着衣服鞋子,首饰也跟着七零八落的,床上交叠着的俩人,倒是好一副旖旎香艳的模样。 一夜温存,婉茵靠在弘历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气息。弘历搂过她的肩,柔声道:“婉嫔,这些年委屈你了。” 婉茵一愣,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点点湿意,她只觉得弘历能来钟粹宫看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没想到弘历竟然还会关心她。 婉茵吸了吸鼻子,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只要皇上心里有一丝臣妾的位置,臣妾就不委屈。” 弘历低眸拈髯道:“朕听闻永琪经常来你这小坐?” 想起那抹小小的身影,婉茵眼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仿佛能够感受到永琪的痛苦和无助。 永琪没了额娘在身边照顾,而她在宫里也举目无亲,两颗孤独的心粘在也能相互慰藉一下。 婉茵轻轻地咬着下唇,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是啊,五阿哥从小没了额娘,皇后娘娘事务繁忙,也没空教导五阿哥,好几次臣妾看到五阿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这孩子也不喜和人交流,怕是因为海答应的事生了自卑。皇后娘娘被禁足后,五阿哥的日子就更难了,三阿哥还有纯贵妃娘娘照顾,可五阿哥什么都没有,臣妾于心不忍,这才时常抽空去撷芳殿看五阿哥。” 弘历静静地聆听着婉茵的声音。 突然他想起了慧贤皇贵妃。 当年她想要抚养永璜,可是那时候弘历的心里满心满眼都是如懿,觉得身边有位皇子就能让如懿在宫中站稳脚跟,于是便想方设法把永璜送去了在延禧宫的如懿宫里。 如果当初他随了高曦月的心愿,将永璜交给她抚养,永璜是不是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婉嫔,朕想把永琪交给你来照顾,你意下如何?” 第113章 奴才愿意陪伴您一生 婉茵睁大眼睛,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忙抬头,嘴角轻轻颤抖,流露出内心丝丝激动,道:“皇上,您……刚刚说什么?让臣妾抚养五阿哥?” 弘历坐直身体,见婉嫔眼角有些许泪花,他下意识地伸手拭去,眼眸含笑,点头道:“怎么?不愿意?” “臣妾……臣妾愿意。”婉茵激动地握住弘历的手,生怕他反悔,立马说道:“皇上放心将五阿哥交给臣妾,臣妾定会待他如亲子般疼爱。” “朕相信你。”弘历搂过婉茵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弘历决定替永琪赌一次,也希望永琪在婉茵身边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旨意是第二天下的。 绿筠赶忙让宫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偏殿出来。 自从永瑢离开后,钟粹宫就少了欢乐,景妍也被带去了寿康宫交由太妃们抚养,因钟粹宫嫔妃皆不得宠,弘历也不来,显得整座宫殿更加死气沉沉。 婉茵不放心,又亲自去内务府挑选了几个伶俐的小太监宫女来伺候永琪的饮食起居。 入钟粹宫的时候,是兰绮牵着永琪的手过来的。 站在钟粹宫门口,看着望眼欲穿的婉茵,永琪怯怯道:“皇阿玛说让我以后住在钟粹宫,说以后婉娘娘就是我额娘了,是真的吗?” “你这傻孩子,当然是真的啦,快过来让你额娘亲亲抱抱你呀。”绿筠含泪朝永琪招手道。 兰绮也催促着永琪进屋。 可永琪的腿像是焊死在地上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 兰绮不解道:“五阿哥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挺喜欢和婉娘娘呆在一起的吗?” “是啊,五阿哥,快过来看看,婉嫔给你做了好多漂亮衣服呢。”嬿婉随手拿起一件婉茵连夜缝制出来的衣衫,放在身上比划着。 此刻永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甩开兰绮的手,躲到门框后,随后探出半个光溜溜的小脑袋,警惕地看着大家,这一幕看的众人皆一头雾水。 顺心扶着婉茵上前。 婉茵柔声道:“永琪,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永琪摇摇头,怯声道:“我的额娘为了曾经的娴额娘抛弃了我,娴额娘又因为我额娘为她犯下的错误而不要我。皇阿玛让我来钟粹宫做婉娘娘的孩子,婉娘娘会和她们一样抛弃我吗?” 永琪害怕。 其实和婉茵这样相处挺好的,若是真做了她的孩子,万一又是那样的结局,永琪会难过的,而他不想再一次经历了。 婉茵脑袋木了一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绿筠抢先开口,徐徐道:“你这孩子,婉嫔平日待你不好么?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永琪低头不语,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回忆与婉茵相处的点点滴滴。 婉茵缓缓露出微笑,她向永琪伸出手。 婉茵不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她知道只要自己真心对永琪好,总有一天永琪会敞开心扉接纳她的。 “永琪,你在钟粹宫先住下,可以先不用喊我额娘,若是你不喜欢这里了,我再送你去你喜欢的地方好不好?” 永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也很想要个额娘,要个真心疼爱他的人,可真当这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退缩了。 看着众人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最终永琪选择相信婉茵。 永璂离开翊坤宫已经好几日了。 如懿整日站在宫门前等着弘历带孩子过来,然后把她接出去。 可是一日复一日,弘历始终没有出现,如懿觉得一定是绿筠在背后说了什么,弘历才不来翊坤宫的。 她忽然失去理智,疯了般似的拍打着宫门,“开门,放本宫出去,本宫要见皇上。” 守在门外的小侍卫吓了一跳,突如其来的响声差点贯穿耳膜。 其中一个侍卫捂着耳朵,小声抱怨道:“皇后怕不是疯了吧?” “嘘,小声点。” 容佩和凌云彻闻声,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如懿身边,劝道:“娘娘,别敲了,或许皇上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如懿可不管不顾,继续敲着,放声哭喊道:“本宫是皇后,替大清生了位嫡子,是功臣,皇上为什么不来看本宫?”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如懿不断哭闹着。 她还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冻着? 如懿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哭,容佩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凌云彻走上前来,他在如懿边上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同当年他失去嬿婉时安慰他那般开解如懿道:“放心吧,皇后娘娘,再怎么说十二阿哥都是皇上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一定会让人好好照顾十二阿哥的。” “如果皇上真的抛弃了你们母子,你放心,我……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定会把十二阿哥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 容佩猛的抬头看着凌云彻,她早就怀疑凌云彻心怀不轨,当初被惢心告到皇帝那,她还不信,没想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分不清身份,竟还想让皇帝的儿子认他做爹? 他是疯了吗? 凌云彻可不管,他只知道如懿被抛弃了,只要皇帝不回头,他就有机会和如懿在一起。 见如懿不为所动,他继续说着:“奴才感激当年娘娘对奴才的提携之恩,如果娘娘不嫌弃,奴才愿意陪您携手走过余生……” 话音刚落,迎接凌云彻的是如懿的一巴掌。 她双眼猩红,恨恨地瞪了凌云彻一眼。 如懿觉得都是因为凌云彻她才会落得个被禁足的下场,若是那日他来送花没被弘历看见,她也不用找借口说凌云彻是来看惢心的,这样弘历也就不会乱点鸳鸯谱。 江与彬也不会心灰意冷跑去杀了九阿哥,这样惢心也不去冒死告发她,都怪凌云彻。 如懿突然朝着凌云彻扑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大声吼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本宫怎么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你给本宫去死……” 容佩怕闹出人命,忙上前拉住如懿,“娘娘,快松手啊,再掐下去小凌子就要没命了。” 第115章 巴林部献女 门外的侍卫也听到了动静,害怕如懿会出事,忙手忙脚乱地打开门。 虽然弘历将她禁足,但她依旧是皇后,他们不敢怠慢。 推门而入,只见容佩扒拉着如懿的胳膊,如懿骑在凌云彻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而凌云彻脸色青紫,仿佛即将断了气般。 侍卫见状,忙上前帮忙。 好不容易将凌云彻从如懿手上救出。 如懿因为情绪太激动,晕了过去。凌云彻在呼吸到新鲜空气后,猛的咳嗽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道:“谢……多谢……两位大哥。” 侍卫甩甩手,道:“不必客气。”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凌云彻变成了皇宫中最低等的太监,侍卫心中难免感叹。 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可如今却被皇帝关在“冷宫”中,还变成了太监,虽然弘历禁止他们在背后舆论如懿,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懿哪里是得了顽疾,不过是弘历觉得自己戴了绿帽,才禁了如懿的足罢了。 这时容佩扯了扯侍卫的衣角,苦苦哀求道:“侍卫大哥,能不能帮忙禀告一下皇上,我们娘娘想见见他,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帮忙打听一下十二阿哥过得好不好可以吗?” “求求你们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吧。” 侍卫相视一眼,最后答应试着帮忙。 凌云彻怕如懿着凉,于是便帮着容佩将如懿送回了房中。 钟粹宫里热闹,就连牙尖利齿的玉妍也随礼过去凑了个热闹。 玉妍着红艳丽,明明已过四十,可皮肤看上去依旧吹弹可破,看起来倒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只有意欢安静地待在储秀宫里,穿了件白色的里衣,坐在桌前提笔练字。 惜荷怕她身体支撑不住,忙从衣架上取过一件披风披在意欢身上,“小主,您歇歇吧,这样下去您的眼睛会熬坏的。” 意欢可不在意,自从失去永玞后,她的生活仿佛就失去了乐趣,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意欢没日没夜地抄写着弘历的御诗。 惜荷道:“小主,今日是五阿哥去钟粹宫的好日子,诚嫔和令嫔她们都去了,就连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嘉贵妃都去凑热闹了,小主您也该出去走走了,这御诗什么时候不能抄啊?” 意欢翘着小拇指,拿起宣纸慢慢靠近烛火处,利用火苗把上面的字迹烤干。 意欢回道:“兰绮和嬿婉去就好了,本宫实在不想凑这个热闹,对了,该有的礼节我们也不能少,惜荷,你等会去库里瞧瞧有什么适合婉嫔和五阿哥的,你都送过去吧。” “是。” 见意欢不听劝,惜荷小声嘟囔起来。 “小主也真是的,自从十阿哥离世,皇上一次都没来过储秀宫,唯一一次真好小主您刚睡下,结果他跟着诚嫔娘娘离开了。” 连惜荷都能看出弘历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偏偏意欢就跟瞎了似的,满心满眼都是弘历的好。 “小主,奴婢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抄写这些东西啊?皇上又看不到……” 结果惜荷侧目一瞥,弘历却负手而入。 惜荷生怕刚刚的话都被弘历听了去,她忙下跪,刚想开口说话,弘历朝她做了个禁止说话的动作,又挥挥手示意她退到一边。 意欢勾唇笑了笑,惜荷不是她。 自然也不会明白那种自然的心动和一见钟情的冲动。 她爱弘历胜过一切。 可弘历对她不是。 意欢感慨道:“傻丫头,你不是我,不会明白的。我和皇上的姻缘是我向太后求来的,我知道皇上和太后面和心不和,他们之间的相处每每透露着算计,我又是太后举荐的妃嫔,皇上对我也自然疏远些,可我始终觉得皇上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真心。永玞没了,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让永玞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意欢越说心就越痛。 弘历闻言,神情茫然了片刻。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意欢对他用情至深,弘历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不仅伤害了一个爱他的女人,甚至为了私心,还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十阿哥。 “意欢……”弘历轻呼道。 意欢一转头微微愣住。 弘历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惜荷趁机带着宫人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弘历和意欢。 “皇上,你怎么来了?” 意欢刚想起身就被弘历按了回去,“不必多礼了。” 见桌上的药还在,弘历伸手拿起药碗,“这药都凉了,你怎么不喝呢?” 意欢面露痛苦,从小她就怕苦,这药她实在不想吃。 她皱眉婉拒道:“苦。” “良药苦口,你不喝这病怎么好的起来呢。乖,朕喂你。” 说着弘历舀起一勺又一勺的药汁往意欢嘴里送。 药虽苦,但因为是弘历喂的,意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喝完药,弘历又扶着意欢上床休息。 直到意欢合眼睡着,弘历才起身离去。 起驾回养心殿的路上,进保突然上前说道:“皇上,刚刚翊坤宫的侍卫来报,说今天皇后娘娘晕倒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容佩说娘娘一直等不到皇上和十二阿哥,一时急火攻心,想求求皇上去翊坤宫看看皇后娘娘。” 弘历手托着下巴,静静思考着。 他确实很久没见如懿了,甚至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可是她和凌云彻做出这种事情,怎么还有脸求见他。 还是算了吧。 他并不想见如懿。 算算日子,巴林王的女儿也快入宫了。 自从准葛尔和达瓦齐的事情平息后,巴林王生怕下个遭殃的部落就是他们,于是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巴林·湄若送到弘历身边,试图寻求大清庇护。 有美人相伴,弘历自然喜不胜收,立马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位草原公主和恪贵人比如何? “皇上,今晚还去婉嫔娘娘处吗?”进忠问道。 “想必婉嫔在忙永琪的事情,今晚去咸福宫吧,去看看恪贵人。” 恪贵人虽然生自大草原,看似粗鄙,但伺候起男人来,却总能把弘历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第116章 不好了,皇后自缢了 恪贵人知晓弘历要来咸福宫,立马让人备下奶茶和烤肉。 一开始弘历还觉得新鲜,可时间一久,他每次来咸福宫都吃这两样东西,他不像这些蒙古妃嫔,在大草原长大,吃的都是牛羊野味。 很快弘历就上火了,脸上长了些细小的疙瘩,又红又肿,越挠越痒。 太医为其开了些清热解毒的药丸和擦拭的药水。 兰绮拿起一团棉花将其揉成一个小团子,在药水中浸湿后,轻轻擦拭着泛红处。 “嘶——” 兰绮手一顿,微微抬眸看向弘历,柔声道:“臣妾弄疼皇上了吗?” 弘历不语,拿过兰绮手中的棉团和桌上的小镜子擦拭起来,“朕没事,就是有些痒而已。” “还不是皇上贪嘴,在咸福宫吃了这么多天的野味,能不上火么!”兰绮娇俏地挑了下眉,那一抹妩媚的神情,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清澈又灵动。 弘历微微勾唇道:“放眼后宫,也就只有你呀,敢和朕这般说话。” 兰绮莞尔,在弘历对面坐下,用手托着腮,笑道:“臣妾还不是为皇上的身体着想,恪贵人宫里的肉是香,但太医说了您肠胃不好,不宜食用过多烤肉。今早令嫔煮了山药粥,还让王公公和澜翠送了一锅来给臣妾吃,臣妾觉得味道鲜美,皇上您要不尝尝吧。” 兰绮侧目示意季桃盛一碗山药粥出来。 季桃微微上前,打开罐子,拿起大勺和碗,盛了两勺,然后用双手递给兰绮。 兰绮拿起汤勺,轻轻吹了吹面上的热气后,将勺子递到弘历面前。 在吃了一勺粥后,弘历点了点头,赞赏道:“没想到令嫔还会做这些,朕以为……” 这段时间忙,意欢身体不好,蒙古妃嫔又刚进宫,弘历得花时间去陪她们,印象中嬿婉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子。 初见时他觉得嬿婉的样貌与如懿有几分相似,因此才会多看她几眼。 她就像一张白纸,任由弘历描绘。 他看的出嬿婉是个有野心敢向上爬的女人。 若是说弘历爱如懿的任性活泼,那他就喜欢嬿婉的温婉可人。 兰绮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调侃道:“皇上以为什么?臣妾听说永寿宫今日清冷,令嫔为了解闷,特意找了戏班在学昆曲呢,皇上要不要过去看看?” 弘历目光瞥过来,一时怔住。 他知道兰绮跟嬿婉和意欢她们走得近,但他从小在后宫长大,见惯了先帝身边女人的勾心斗角。 当甑嬛还是熹贵妃时,就和弃后宜修斗得你死我活。 但像兰绮这样把自己男人往另一个女人宫里推得倒还是第一个。 他掐了掐兰绮的脸,语气中带了些酸味,“朕留下陪你不好吗?” 兰绮顺势挽住弘历的手,靠在他肩上,娇嗔道:“臣妾自然是想啦,可皇上又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朝中事务本就让您烦心不少,既然回了后宫,皇上就应该放松。舒妃姐姐与臣妾交好,她失去了十阿哥,臣妾想多陪陪她。” 想到意欢,弘历心疼道:“是朕对不住舒,兰绮,你抽空多去看看她吧。” “臣妾会的。” 俩人正在说话之余,进忠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兰绮和弘历,嘴皮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怎么了?”弘历不耐烦道。 “启禀皇上,诚嫔娘娘,刚刚看守翊坤宫的侍卫来报说皇后娘娘自缢了。” 弘历猛的站起身,桌上的碗因惯性跌落在地。 “怎么回事?前几日不还好好的么?”兰绮平静道:“皇后可有事?” 进忠摇摇头,道:“幸好容佩发现地及时,所以娘娘没事。” 听到如懿没事,弘历这才松了口气。 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跨步离开了关雎宫。 摆驾翊坤宫,在门外弘历就听见屋内传来如懿的哭喊声。 “你们救本宫做什么?” “皇上不来见本宫,就连十二阿哥本宫都见不到,本宫这个皇后如同虚设,你们为什么要救本宫……” “为什么不让本宫去死?为什么?呜呜呜……” 容佩哽咽道:“皇后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皇上只是有是耽搁了,等他忙完一定会来看您的。” “是啊娘娘,您还有奴才和容佩,十二阿哥又还小,您舍得离他而去吗?”凌云彻跟着附和道。 弘历走到门槛处突然停了下来,进忠来不及刹住脚步,直接撞在了弘历的后背上,害怕触怒龙颜,他立马跪了下来,惶恐道:“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弘历冷着脸,低头道:“你在这守着吧,朕自己进去。” “是。”进忠应声而起,忙掀开门帘让弘历进屋。 只见如懿半躺在床上,半截身子悬在半空中,脸上布满了泪痕,尤其是她脖子上的淤红更为触目。 容佩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腰,而凌云彻跪在容佩边上,一边抹泪一边劝道。 “皇……皇上……”如懿脸色苍白,迷惘失望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 容佩和凌云彻转头,就看见弘历如雕塑般站在身后,忙行礼道:“参见皇上。” 弘历冷着脸走到如懿面前。 一年未见,他只觉得如懿瘦了许多。 “你们先下去,朕有话对皇后说。”弘历道。 凌云彻看了如懿一眼,便和容佩离开了屋内。 弘历在屋内走了一圈,转身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如懿擦干眼泪,走到弘历身边,本想给他倒茶,可拿起茶壶一看,里面别说茶了,连茶叶都成干了。 她拿起茶壶想出门沏茶,却被弘历拦了下来,“别忙活了,朕不渴,也不想喝。” 如懿手忙脚乱地将茶壶放回桌上。 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本有一大堆的心里话想吐露给弘历听,可真当见到了弘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上,这段日子您过得好吗?”如懿问道。 “朕自然是好的,倒是皇后你,怎么变得这般瘦了?是宫里人伺候的不好?” 看似关心的话,弘历眼中却透露着轻蔑,似乎在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第117章 相见恨 久违的问候,让如懿鼻子一酸,她闭上眼睛,泪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 如懿如同往日般嘟着嘴,翘起小拇指,擦拭着脸上的泪,委屈道:“臣妾受点苦不算什么,倒是十二阿哥,离开臣妾身边已有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 要是如懿不提那个瘦弱病儿,弘历还想不起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他长什么模样来着? 弘历在脑海中细细回忆着,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他的样子来,只记得他瘦弱,像只病猫。 他还来不及抱,就让绿筠送去撷芳殿照顾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弘历并不在意。 如懿又絮絮道:“皇上见过十二阿哥了吧?咱们的儿子长得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 是不是在每个做母亲的眼里,无论自己的孩子长得有多丑,她们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天使。 弘历并不想回答。 如懿又继续问道:“皇上给孩子取名了吗?” 一提到名字,弘历倒是想起来了,他给十二取名为永璂。 “永璂。”弘历淡淡道。 原本满心欢喜的如懿,在听到弘历敷衍的取名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震惊道:“永琪?不是五阿哥的名字吗?” “璂琪,玉属也,并非五阿哥的‘琪’字。” 璂?是想让十二阿哥继承大统的意思吗? 如懿心里欢喜,忙叩拜谢恩。 她以为弘历给十二取名为“璂”,是对永璂寄予厚望,想让他将来继承大统,可她没意识到其实“璂”还有另一个意思,指的是皮件缝合处的玉饰。 弘历也在暗指永璂出生的不是时候,甚至连块美玉都比不上。 他瞅了瞅如懿,目露嫌恶之意。 以前他知道如懿爱看书,虽然爱耍小性子,倒也算得上有学问,现如今来看,弘历才发觉自己似乎并不了解如懿。 弘历并不理会,直言道:“皇后,你明知道妃嫔自戕是大罪,为何还要这么做?” 如懿心虚地摸了摸脖子,她不是真的想自杀。 只是想起了当年蕊姬失去孩子被禁足的时候,她也是用了这招,虽然过程辛苦,但效果显着,她本想跟着试试,却不料用力过猛,悬梁上的绳子竟然没断,好在容佩和凌云彻发现的及时,不然她就真的变成了吊死鬼。 如懿抚上弘历的手,眨了眨眼,一脸娇羞道:“皇上,臣妾知罪。” 弘历只觉得有些恶心。 他忙抽回手,他今天会来见如懿,不是因为爱她想她,只是他没下废后诏书,如懿依旧是皇后,若是她自缢身亡的消息被传出宫外,那些平民百姓指不定会怎么看自己呢。 说不定如懿一死,外面的评书就会出,乾隆皇帝如何逼死发妻。 听说如懿只是想见自己一面而已,所以弘历才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看看。 “既然你没事,那就好好休息吧,朕还有些公务在身,就先走了。” 就在弘历起身即将离开时,如懿箭步上前,直接从身后抱住弘历,一个用力过猛,还弄倒了旁边的凳子。 “皇上,别走,陪陪臣妾吧。” 弘历身子一颤,只觉得有些脏。 他猛的挣脱如懿的手,如懿踉跄了几步,摔趴在桌上,睁着无辜的双目看着弘历。 “皇上……” 弘历气势磅礴,转过身看着如懿,故意压低声音道:“皇后,朕留着你的头衔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不要再妄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别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 “从你和凌云彻不清不楚开始,从惢心冒死也要告发你开始,从你疏离永琪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朕的如懿了,不,准确来说是青樱,朕的青樱早在潜邸时就死了,而你只是皇后,并非朕的皇后,只是紫禁城的皇后,明白吗?” 如懿抬起小脸,那双眼睛里含着眼泪,泪光滢然,她不敢相信弘历竟然一直都不相信她,还怀疑她和凌云彻。 可是她和凌云彻明明是清白的呀,如懿不明白究竟是哪错了? 她无力地跌倒在地,“皇上,臣妾和凌云彻是清白的,您为何不肯相信呢?” 相信?让他怎么相信? 就连弘历身边的侍卫都看到过如懿和凌云彻坐在台阶上聊天。如果他们之间没关系,如懿为何要做这种亲密的举动。 他冷冷道:“朕不会废后,看在从前的情谊上,别再做这种事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弘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前院中,容佩和凌云彻站在两侧,凌云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弘历走远,容佩和凌云彻赶忙起身跑进屋中。 却见如懿仰天朝面地躺在地上,瘦小的身躯显得僵着而无助,呼吸微弱艰难,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上,透露着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面部神情萎靡,两眼空洞无神,显得神思恍惚,气息奄奄。 怕如懿着凉,容佩忙从衣架上取过披衣盖在她身上,哽咽道:“娘娘,地上凉,您还在月子中,奴婢扶您回床上吧。” “皇上不要我了。”如懿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皇后娘娘,奴才……” 凌云彻刚想搭把手,却被如懿一巴掌拍开,她双目猩红,恶狠狠地盯着凌云彻,吼道:“都是因为你,皇上才不要本宫的,凌云彻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你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如懿愤怒地将脸别到一边。 凌云彻张了张嘴,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却被容佩打断,“小凌子,你就别再刺激娘娘了,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就行。” 凌云彻失望地起身,没走两步,就听如懿喊道:“站住。” 凌云彻欣喜,以为是如懿愿意留他在跟前伺候。 如懿抬眸,红着眼眶,强颜道:“去外面跪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起来。” “是。”凌云彻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只要如懿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凌云彻退出屋内,直挺挺地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容佩将如懿扶回床上,盖上被子,又觉得如懿对凌云彻太过苛刻,于是便为他说了两句,道:“娘娘,您这样对小凌子会不会太过分了,毕竟咱们翊坤宫就只有他一个太监……” 如懿不以为然,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道:“他是奴才,本宫是主子,本宫让他做什么他就该做什么。还有不许给他吃食。” 容佩生怕如懿迁怒到自己,便也不再多说。 第118章 永璂是个痴傻儿 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城墙上,映出一片银白,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轻轻吹过树叶的声音。 弘历负手而行。 进忠和进保紧跟在他身后。 怕弘历得风寒,进保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道:“皇上,夜寒风大,要不奴才伺候您回养心殿吧。” 弘历突然停下脚步,掐着眉心的指尖倏尔一顿,久久不语。 虽然如懿有失德体,可毕竟为他生了位阿哥,又是他名义上的嫡子。 九阿哥早殇,十阿哥又因自己的疑心丧命。 虽然之后玉妍和如懿分别为他生下了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可他并没有好好疼爱过他们,就好像他们只是紫禁城的一个装饰。 天家父子,本就不能与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也给不了他们过多的父爱。 弘历想起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度过的,额娘难产离世,他又见不到皇阿玛,终日只能和嬷嬷待在一起。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将弘历的思绪拉回。 问道:“谁在唱戏?” 进忠上前,恭顺道:“听声音像是令嫔娘娘。” 弘历忽的抬头,果然到了永寿宫外。歌声悦耳,弘历静静聆听着,很快就把永璂抛诸脑后。 他跨着步子走到永寿宫门槛处,只见嬿婉站在院中翩翩起舞。 那步伐轻盈,一袭淡蓝色戏服穿戴在嬿婉身上显得格外宽大,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步伐,如履祥云之上,纤纤玉指呈兰花往前方一指,再往回一扣。 浓妆墨眼下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惹得弘历心弦荡漾。 一曲毕,澜翠欢愉地鼓起掌来,道:“小主真厉害,学了两次就会了,依奴婢看,小主这唱功一点都不比那勾栏里的戏子差呢……” 话未说完,王蟾觉得澜翠的话有些不对劲,忙用胳膊杵了杵她的手,小声道:“小主千金之躯,澜翠你怎么能把小主和勾栏里的那些贱奴做比较呢?” 澜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上嘴,解释道:“主,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 嬿婉站直身体,从桌上拿起杯水润了润嗓子。 都是从底层摸爬打滚上来的,嬿婉自然知道大家都苦,澜翠只是文化不高,对她并没有坏心思,嬿婉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唱累了,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抿抿嘴,捋了捋耳边的长发,慢声道:“不打紧的,本宫知道澜翠没有那个意思。” 澜翠这才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了嬿婉一眼,心想自己的命不算差,跟对了主子。 “好啊,真没想到朕的后宫竟有令嫔这样的绝色佳人。” 弘历鼓掌,跨门而入,他的笑声清脆响亮,充斥着整个永寿宫。 嬿婉对弘历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心跳极速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忙起身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垂眸盯着她,毫不遮掩的目光在嬿婉脸上游走,待他欣赏够了,还不忘用言语打趣嬿婉一番,道:“令嫔刚刚唱戏的模样,甚美。” 嬿婉含蓄一笑,娇羞地往弘历胸口轻捶了一下。 待嬿婉卸完妆,刚服侍弘历躺下,就见钟粹宫的太监来报,说是永璂得了风寒,此刻正哭闹不止。 永璂还不足月,根本喂不进药。 绿筠想了法子,本想效仿当初孝贤皇后喂永琮那般,先让乳娘将药喝了,然后再喂他吃奶,谁知乳娘喝了药后,永璂连奶都不愿吃了。 实在没了办法,又怕永璂丧命,绿筠这才派人前往永寿宫通知弘历。 “皇上,臣妾陪您一起去撷芳殿看看十二阿哥吧。”嬿婉边说边伺候弘历更衣。 此时绿筠焦躁不安地在撷芳殿中来回踱步。 可心道:“小主,您喝口茶吧。” 绿筠眉头紧蹙,永璂变成这样,她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她心烦道:“永璂病都病成这样了,本宫哪还有心思,这些伺候的奴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伺候的十二阿哥?” 可心道:“小主,您别担心,齐太医不是已经来了么。” 绿筠才不是在担心永璂的身体呢。 她只是害怕如果永璂病死了,弘历会不高兴,她本就失宠多年,就连贵妃之位也是看在她育有皇子的份上,弘历没处罚她罢了。 弘历将永璂托付于她,若是他真的死了,弘历定会治她失职之罪。 她丧命是小。 可她的永璋和永瑢还小,若是她走了,在这偌大的后宫中,谁来保护他们啊。 思忖间,弘历和嬿婉走进了撷芳殿。 看见跪在地上的绿筠,他眉峰一蹙,严肃道:“怎么回事?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绿筠刚想开口解释,只是弘历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而直接越过她着急地走进永璂的寝宫。 绿筠内心有些失落,嬿婉见状,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绿筠,轻声安慰道:“姐姐别担心,皇上只是听说十二阿哥病了,心里有些着急而已,姐姐别往心里去。” 绿筠淡淡地勾唇笑了笑。 随后便和嬿婉携手走进寝宫。 弘历一进屋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齐汝见状忙拿过药箱跪在弘历跟前,缓缓道:“皇上,十二阿哥……” “怎么样?”弘历问道。 齐汝深吸口气,继续道:“阿哥受了寒,微臣已给他服了药,病很快就能好,只是……” 齐汝老是吞吞吐吐地,惹得弘历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手指敲着桌子,厉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是不是十二阿哥不太好?” 齐汝微微颔首,如实相告道:“皇上,十二阿哥因在母体中就没得到过什么营养,出母体后才这般羸弱不堪。只是刚刚微臣为十二阿哥诊脉,发现他双目空洞无神,与其他婴孩似乎不太一样,微臣就细细做了番检查,这才发现……发现十二阿哥是个痴儿。” 绿筠捂住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怪不得她从来没见过永璂哭呢,原来是痴傻儿。 弘历将双拳攥着死死地,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杯子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天子一怒,众人惶恐下跪。 第119章 巴林·湄若 弘历也是万万没想到。 好不容易有了嫡子,竟然是个痴傻儿。 永璂听到玻璃的碎裂声,直接被吓哭了。 可是没有弘历的命令,乳娘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起身去哄永璂了。 齐汝低着头,趴在地上。 他刚刚给永璂仔细检查过,他的痴傻是天生的,他认为是如懿被禁足的时候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加上如懿在孕期连荤腥都不沾一点,这才导致十二阿哥发育迟缓。 再加上如懿早产,永璂能活下来都已经算个奇迹了。 齐汝手心里爬满了汗水,“皇上,十二阿哥的痴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若不是孕期没得到好的照顾和营养,十二阿哥断然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的话语透露着不安,声音微微颤栗,似乎在承受着心里巨大的压力。 “皇上,臣妾命御膳房送去的饭餐并无异样,只是看守翊坤宫的侍卫来报,说皇后娘娘不愿吃御膳房的饭菜,说是有人想趁机谋害她。”绿筠慌忙解释道。 似乎是想把自己摘干净。 “或许是以前皇后娘娘被人诬陷进入冷宫,又被人下过毒想要斩草除根,所以她才会害怕的。皇上,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被禁足时让人带了些蔬菜瓜果的种子进来,种在翊坤宫的院中,每日靠那些蔬菜充饥,十二阿哥这才没有得到好的营养,这事错不在纯贵妃姐姐,求皇上不要怪罪她。”嬿婉道。 看嬿婉帮着自己解释,绿筠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弘历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心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而混乱,仿佛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般,每吸一口气都变得沉重而吃力。 好好的嫡子变成了污点,若是被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渐渐地弘历看永璂的眼神由慈爱变成了愤怒,仿佛在看仇人似的。 不,他不能把一个心智不全的阿哥留在宫中。 可是又能去哪呢? 思来想去,弘历决定将永璂送往圆明园。 自然弘历将这件光辉伟大的事情交给了进忠去办。他又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吩咐今晚的事情不准宫人透露半字,不然就会被株连九族。 并且对外只说永璂身体不好,需要找个清净的地方潜心养着,而圆明园清净,再合适不过了。 送永璂去圆明园的事情弘历并没有通知如懿。 凌云彻在院中跪了一夜。 脚也因长时间跪地而感到麻痛。 容佩出门打水时,凌云彻还跪在那里,她摇了摇头,觉得凌云彻傻,如懿都这样了,肯定不会出门来看,他是坐是躺,如懿又看不见,又何必这么实诚呢? 容佩打了水,伺候如懿洗脸擦身,折返时见凌云彻还跪着,于是转身进了厨房,在给如懿做饭时,又悄悄蒸了两个馒头。 在把早饭端出来时,她偷偷将馒头塞进凌云彻怀里,在他耳边小声道:“吃吧,别饿坏了身体。” 凌云彻有些难为情,又想起如懿昨晚说的话,怕又被如懿责罚,他实在不敢接受容佩的好意。 推脱道:“皇后娘娘知道会生气的。” 容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硬是把馒头塞进他手里,凶巴巴道:“让你吃就吃,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你赶紧起来去干活吧。” “更何况翊坤宫除了你我和皇后娘娘还有谁啊,谁知道你是跪着还是站着。” 容佩像束光,直勾勾地打在凌云彻身上。 那是种久违的救赎感。 “多……多谢。”凌云彻的眼中带着笑意。 容佩礼节性地点点头。 与凌云彻对视一眼后,掀开帘子走进屋内。 在容佩的悉心照顾下,如懿的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咳上两声,可明知身体不太好,她又时常跑到院中坐着,等她的少年郎和儿子来看她。 容佩劝她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也不听。 每次只要凌云彻一出现,如懿就跟炸开了锅似的,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对他动不动就是一顿打骂。 凌云彻怎么样都不要紧,但他怕如懿长久下去身体会受不了,于是他白天把自己锁在屋内,等到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出来干活。 但凡如懿出现之处,他都会避开。 晴空万里,早春的清晨还是有一点寒冷的。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艘装饰精致的船只悠然驶来,宛如一叶扁舟轻轻划过水面,不激起丝毫涟漪。 船身以深木色为主调,雕刻着繁复而精美的图案,既有中原的细腻,又融合了蒙古的粗犷,船只上随风飘荡的狼图腾,那是巴林部独有的标致。 随着船只逐渐靠岸,船头坐着一位身着华丽蒙古服饰的女子映入眼帘,她端坐于船舱之中,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仿佛与这湖光山色融为一体,成为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阳光透过轻纱窗帘,洒在她的脸上。 玲珑娇小的女子,一双眸子如暗夜里星光璀璨,十六七岁年纪,眉目间迤逦光耀,肌映晨霞,云鬓翠翘,一颦一笑均是天真明媚,娇丽之色便在艳阳之下也唔半分瑕疵。 岸上,毓瑚早已恭候多时。 等大船靠岸,立马就有太监和宫女上前,将一把小凳子放在地上。 毓瑚笑着开口道:“奴婢毓瑚恭迎颖嫔娘娘。” 跟随颖嫔一同入宫的侍女名唤阿宝。 阿宝扎着两只麻花辫,穿着一件绿色带毛的蒙古装,掀开船帘,伸手去扶颖嫔,她眼里漾出笑意,道:“公主,咱们到了。” 很快就从船头钻出一个玲珑娇小的女子,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仿佛未经尘世沾染,透着无尽的纯真与灵动。 她的眉目间流转着迤逦的光华,肌肤在晨霞的映照下更显娇嫩,云鬓上翠翘点缀,增添了几分雅致。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洋溢着天真明媚的气息,即便是在这艳阳高照之下,她的娇丽之色也毫无瑕疵,仿佛是大自然最为精致的杰作。 她便是巴林部的小公主,巴林·湄若。 听说她是巴林王最疼爱的小女儿,此番进宫伺候弘历,弘历重视巴林部,因此湄若一入宫,弘历便封她为嫔,为咸福宫主位。 第120章 安华殿祈福 毓瑚嘴角的笑容隐没下来,上前微微一俯,道:“小主路上劳顿,奴婢奉皇上之命特来圆明园迎接小主。” 湄若睫羽眨动,弯起漂亮的眼眸,拉住阿宝的手,侧目冲她浅浅笑着,“那咱们走呗。” 毓瑚微微垂眸,引领着湄若向前走。 一路上,湄若被紫禁城的繁华吸引,她是在大草原上长大的公主,只见过遍地牛羊和草木以及沙漠。 可眼前却是各种各样的鲜花,那是草原少有的景象。 湄若觉得新奇,便多看了几眼。 等走进一处宫殿的门口时,毓瑚的步子骤然慢了下来。 “小主请。” 毓瑚侧开身子,让湄若先入殿。 湄若缓步上前,瞧了瞧屋内的布景,正当她走到梳妆台前时,毓瑚拍了拍手掌,立马就有两名嬷嬷带着宫女走了进来。 湄若敛起嘴角的笑,看向毓瑚,不解道:“这是?” 毓瑚施礼赔笑道:“小主之前是蒙古草原的公主,可入了大清,做了皇上的妃子,那便不再是草原上的公主了,自然您身上的穿着也要根据大清的规矩来,这两位是奴婢特意为小主找的梳妆嬷嬷。” 湄若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摸了摸头上的珍珠流苏,在出发前,巴林王告诉过她,入宫后就要遵守宫里的规矩,皇宫不比草原,没有那么自由自在。 她笑眸弯弯,微翘的鼻尖俏皮可爱,湄若一转身就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对着铜镜撇撇嘴,道:“那换吧。” 得到湄若的允许,梳妆嬷嬷便带着宫女上前取下她头上的发饰。 湄若取下耳环,透过铜镜看向毓瑚,道:“姑姑,等我换好装,就能见到皇上了吗?” 毓瑚眉目舒展,眼含笑意,道:“不急,小主先在圆明园住一段时间,过两天就会有嬷嬷来教小主规矩,等时机到了,皇上便会来看小主的。” “好吧。”湄若垂眸,有些失落。 弘历正坐在养心殿看书时,进忠带着毓瑚的信件呈了上来。 进忠半躬着腰,将信件递到弘历面前,轻声道:“皇上,毓瑚姑姑来信了,说是巴林氏已经入住圆明园了。” 弘历轻应了声,放下书,接过进忠手里的信件,纤细浓密的睫毛下黑眸沉沉。 他打开信件。 只见毓瑚在信中说已经接到了巴林部送来的颖嫔,现在已经将她安置在圆明园中。 后宫妃嫔多,弘历对湄若并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看她是巴林王的女儿,身份尊贵,为了显示对巴林部的重视,弘历也不会派毓瑚前去圆明园安置她。 弘历随手将信件扔到一旁,奏折批完了,书也看累了,独自待在养心殿也无聊。 本想去永寿宫听嬿婉唱戏,却又怕被甄嬛抓住把柄,借此来说教他,想起好久没见到意欢了,便摆驾去了储秀宫。 在惜荷和太医的悉心照顾下,意欢的气色好了许多。 意欢靠在弘历的怀中,柔声道:“皇上,明日臣妾想去安华殿为十阿哥诵经祈福一日,您看可好。” 意欢想到自己连十阿哥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就觉得难过,也不知道孩子走的安详不安详,没有额娘陪伴在身边,有没有怨恨她?意欢越想越难过,于是向弘历提出要去安华殿为十阿哥诵经祈福的请求。 一提到十阿哥,弘历满脸愧疚。 若不是他一时冲动,十阿哥也不会死,因此对于意欢提出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搂了搂意欢的肩,安慰道:“意欢啊,别太难过,永玞的离世是个意外,只要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等你身子好了,朕一定和你重新开始,我们定会还有儿女的。” 意欢笑了笑,即使知道弘历是在哄她开心,她也心满意足了。 隔日,弘历便命进保将十阿哥的牌位送去了安华殿,还让人备了许多香烛一起送往安华殿。 意欢跪在垫子上,虔心地朝佛祖拜了拜。 惜荷取出三支香,用蜡烛点燃香后,递给意欢。 意欢接过,又拜了三拜,接着在惜荷的搀扶下起身,将三支香插入了香炉中。 转头对惜荷吩咐道:“惜荷,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为十阿哥祈福。” 惜荷有些为难,生怕将意欢独自留在安华殿会出事,她忙道:“小主,让奴婢留下伺候您吧。” 意欢走到蒲团前跪好,双手合十,缓缓闭上双目,轻声道:“只是在安华殿念个佛而已,又能出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见意欢坚持,惜荷不情不愿地退出了安华殿。 “容佩?” 如懿躺在床上转辗反侧,突然觉得唇焦口燥,想让容佩端水来喝。 可今夜容佩和凌云彻睡的深沉,谁都没有听到如懿的喊叫声。 无奈下,如懿只好起身自己倒水喝。 可走到桌前拿起茶壶才发现里面并没有水。 如懿失望地放下茶壶,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月色清霜照在石砖上,枝木摇晃影子如水中藻动,屋檐下影子重重变动,柏树叶子在院中所挂灯笼的昏暗下,显得纤细而轻盈。 她微微抬眸。 脑海中浮现过往。 最后一张苍老的脸定格在眼前。 如懿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是她的阿玛,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朝她阿玛伸出双臂,委屈道:“阿玛,女儿好想您啊。” 那尔布冷着脸,忽一下不见了,如懿扑了空。 等如懿反应过来时,那尔布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阿玛……”如懿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青樱,你真是没用。”那尔布羞愤道。 如懿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被弘历休弃一次不够,竟然还有第二次,枉你姑母舍弃生命也要保你,你竟然被困翊坤宫,你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因你而亡的姑母,怎么面对乌拉那拉氏的列祖列宗?” “阿玛我不是故意的,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接我出去的,就如同冷宫一样,我相信皇上是爱我的。” 那尔布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他没想到自己的死没有换来如懿的清醒,反而又助长了如懿的恋爱脑,他真后悔当初把如懿送到宜修身边,他大笑了几声,质疑道:“爱?青樱啊,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弘历是帝王,帝王哪来的真心?” 如懿羞愧难当,等她再抬头时,那尔布已经消失不见了,随之取代地是一阵若有若无地哭声。 原来刚刚那尔布的身影只是她出现的幻觉。 第121章 如懿告知真相 如懿靠近墙边,却听到女子抽咽的声音,她试探性问道:“是谁在外面?” 那女子仿佛受到了惊吓般似的,“忽”一下就跑开了。 如懿警铃大作,以为是刺客,怕刺客会做出伤害弘历的事情,于是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可回应她的只有寂静。 如懿着急地跑到宫门口前,想让看守翊坤宫的侍卫赶紧去通知弘历。 可谁知,如懿刚拍了宫门两下,宫门却自己打开了。 只见守门的侍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宫门外,如懿脸色苍白,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她想到了凌云彻,毕竟他以前在弘历身边当过侍卫,身手还是不错的,想让他来护驾,可平日里总喜欢在如懿面前晃荡的凌云彻在此刻怎么都喊不应。 她跺了跺脚,忿忿道:“这该死的凌云彻。” 如懿不敢耽搁,生怕弘历遇难,她也顾不上这么多,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救弘历。 如果她真的能从刺客手上救下弘历,说不定弘历就会跟她冰释前嫌,从此以后做一对恩爱夫妻。 美好的幻想最终战胜了恐惧,如懿提起裙摆走出了翊坤宫。 一年了,她已经被困在翊坤宫整整一年了。 黑灯瞎火地,宫道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身着夜行衣,身手矫捷的黑衣人在屋檐上跑着。 因担心弘历的安危,如懿并没有起疑。 直到黑衣人来到安华殿前,纵身一跃,彻底消失。 意欢不想在祭奠永玞时被人打扰,所以一早就让惜荷遣走了侍卫。如懿以为弘历在安华殿祈福,忙推开大门跑了进去,焦急地喊道:“皇上,有刺客,臣妾来保护……” 可安华殿哪有弘历的身影,只有意欢跪在地上看着她。 如懿放大瞳孔,道:“怎么是你?” 意欢面无表情,手里捏着佛珠,慵懒地将头转过来,道:“这话应该是臣妾该问皇后娘娘才是,您不应该被禁足在翊坤宫吗?怎么跑到安华殿来了?” 如懿跑上前,一把抓住意欢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狠狠道:“是你对不对?本宫刚刚看到有刺客跑进这里后就不见了,是不是你串通刺客想刺杀皇上?” 意欢本就不满如懿突然闯入打扰自己和永玞独处,一甩手便将如懿甩了出去。 如懿装在永玞的贡台上,贡品也随之散落了一地。 永玞的牌位摇摇晃晃地,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意欢眼疾手快,忙接住灵牌,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警惕地看向如懿,“臣妾并没有接到皇上放皇后娘娘出翊坤宫的旨意,想必娘娘是偷跑出来的吧,臣妾奉劝娘娘一句,还是回翊坤宫去吧,若是被皇上知道,会生气的。”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意欢好言相劝。 如懿转头看着意欢的脸。 她年轻,漂亮,即使因为生病,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美,怪不得弘历即使知道意欢是甑嬛身边的人也依旧要宠幸她,将她留在身边。 如懿嫉妒,疯狂。 她攥紧拳头,从贡台上起身。 看到意欢如此在意十阿哥,一个恐怖的计划在如懿脑海中油然而生。 从弘历宠幸意欢那晚起,弘历就开始算计意欢了。 为了不让她怀有龙种,命齐汝配了药方,以坐胎药的名义赏给意欢后宫独一份的殊荣。 如懿原本也是不知情的,是在一次回头找珠钗的路上,意外听到了弘历和齐汝的对话,她这才知道的。 明里暗里也提醒过意欢多次,可意欢并没有听进去,反而觉得那是皇帝对她的爱。 如懿想,后来意欢会怀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听到了什么?而十阿哥会早夭是不是也和弘历赏的“坐胎药”有关?难道真的是意欢得知真相后才会找来刺客,想要暗杀弘历? 如懿越想越不对劲,直接走到意欢面前,按住她的手,问道:“舒妃,是不是你知道了坐胎药的真相,所以找了杀手要对皇上不利?” 意欢根本不知道如懿在说什么,她直接挣脱掉如懿的手,将永玞的灵牌放好,又燃了三柱香上去。 才转身缓缓道:“什么坐胎药?你在胡说什么?” 如懿冷笑一声。 她才不相信意欢什么都不知道呢,说不定她是装的。如懿也学着意欢的样子为永玞上了三柱香,接着又对着永玞的灵牌拜了拜,心平气和道:“十阿哥可怜,本宫做为他的嫡母,来看看他也是应该的。只是从你有了身孕开始,皇上对他就厌恶。” 什么?弘历厌恶永玞?这怎么可能。 意欢沉默不语,她倒是想看看如懿到底想说什么。 如懿继续道:“你知道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你的么?是从你入宫侍寝的第一个晚上,而那碗坐胎药根本不是什么坐胎药,而是一碗避子汤。”如懿盯着意欢的肚子,戏虐道:“你伺候皇上多年,这也是为何你一碗碗汤药下肚,却迟迟没有动静的原因。还有魏嬿婉那个蠢货,竟然觉得那是好东西,还让人跑去偷了你的药渣,拿回来让人配药,结果害的自己也是多年无子。” “哼,不过那是她活该,让她跟本宫抢皇上。” 此刻,意欢只感觉脑袋木的发胀,手臂也带着轻微的颤抖,脸上毫无血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个断线木偶。 她简直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却处处提防她。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弘历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积压在意欢心底的怒火彻底被燃烧了起来,她吼道:“你胡说,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么,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如懿撇过头,淡淡道:“你若是不信,便拿药方去太医院问问吧。” 说着如懿从袖口拿出一张薄纸递给意欢。 这是从那个黑衣人身上掉落的,如懿顺道捡的。她也因此想通了刺客为何会跑到安华殿。 意欢打开纸一看,确实和她之前喝的坐胎药一样。 她实在无法接受,抱起永玞的灵牌跑出了安华殿。正好与端粥回来的惜荷撞在一起。 好好的粥被撞翻在地,意欢连看都不看一眼,急于去找弘历求证,连话都没留下,急匆匆地离开了。 惜荷一脸茫然,朝意欢背后喊道:“小主,您去哪啊?” 第122章 无情帝王薄命妃 惜荷刚想追上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发现如懿从安华殿走出来。 “皇后娘娘?” 如懿并未理她,失魂落魄地朝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惜荷心里一阵后怕,刚刚意欢如此反常地跑出去,一定是如懿和她说了什么。 可眼前已经看不见意欢的身影了,天色已晚,她拿着十阿哥的灵牌不知道会跑到哪去。 在一番思索下,她还是决定求助兰绮。 而安华殿的角落了,一个佩戴面纱的女子从腰间取下钱袋,从里面拿出几锭银子递给眼前的小太监,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道:“这次你做的很好,这些是给你的报酬。” 小太监双手接过银子,脸上绽放出笑容,感激道:“多谢姑娘。” 素练挑了挑眉,摸着散碎的鬓发,慵懒道:“今日我可没见过你,我们也素不相识,你可明白?” 小太监将钱塞进怀中,拱手道:“姑娘放心,今日之事奴才定闭口不谈。” 素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惜荷慌张地跑到关雎宫前,犹豫了一番后,才敢伸手敲门。 季桃听见敲门声,立马披上外衣,拿起油灯从屋子走了出来,她打着哈欠,抱怨道:“这天还没亮呢,谁这么缺德扰人清梦啊?” 季桃打开宫门,却见惜荷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见到季桃,她忙上前问道:“诚嫔娘娘在吗?” 季桃点点头,道:“我们小主正在睡觉呢,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惜荷拉着季桃的手跪了下来,眼含热泪,慌忙道:“季桃,帮我通知一下诚嫔娘娘,舒妃娘娘跑出去后不见了。” 见惜荷着急,季桃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她拉起惜荷的手,将油灯递给她后便去了兰绮屋内。 兰绮得知意欢不见的事,立马坐了起来,用极快的速度穿戴好衣物,走出宫殿,来到惜荷面前,道:“舒妃不见了?怎么回事?” 惜荷小声抽咽起来,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皇后怎么跑出来了?” 突然兰绮想起了一个人,或许意欢的事和她有关。兰绮让季桃去萦思屋里看看。 季桃敲了敲屋门,发现并没人应答,于是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屋内整整齐齐地,根本没有萦思的身影。 她急匆匆跑回来,趴在兰绮耳边低喃道:“小主,萦思不在屋内。” 果然是她。 这个素练,每次都擅自行动,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要不是素练还有利用价值,当初她才不会救她。 兰绮深深叹息口气,她想意欢会失控地跑出去,大概是知道了坐胎药的真相吧。 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去找弘历对峙的。 “去养心殿。” 兰绮带着季桃和惜荷往养心殿赶去。 进忠站在养心殿外,大老远就瞧见意欢急匆匆地跑过来。 他忙上前请安,道:“奴才请舒妃娘娘安。” “本宫要见皇上。” 进忠皱眉,按理说意欢这时候不应该在安华殿为十阿哥祈福么?怎么在这时候跑养心殿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进忠赔笑道:“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明日再来吧。” “不行。”意欢避开进忠的手,直接闯入了养心殿。 进忠暗道不好,追着意欢走了进去。 弘历觉浅,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件大氅便走了出来。 “皇上恕罪,奴才实在拦不住舒妃娘娘啊。” 意欢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弘历早已习以为常,他挥手示意进忠退下。 还不等弘历开口,意欢便在弘历面前跪了下来,还磕了两个响头。 弘历愣愣地看着意欢,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见她又把十阿哥的灵牌带了进来,弘历又觉得浑身不自在,眼神也不敢停留在他们母子身上。 他蹙眉,俊朗的眉目有些不悦,对意欢冷言道:“舒妃,你这是做什么?朕不是允你在安华殿为十阿哥祈福了么。” 意欢也抬眸看着弘历,看着昔日的爱人,如果如懿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她的睫毛轻轻微颤,像是承载了太多的情感,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 弘历心软了,他放下姿态,想去扶意欢,意欢却本能地闪躲了开,她将十阿哥的牌位放到一旁,轻轻抚摸了下,才抬头看向弘历,眼神坚毅,道:“皇上,臣妾今日听闻一件事,所以才带着永玞前来养心殿。” 弘历垂手,蹙眉斟酌了下遣词,缓缓道:“说吧。” “皇上当年赐给臣妾喝的坐胎药究竟是什么?”意欢双目紧盯弘历,似乎希望他说出否定的答案。 弘历瞳孔皱缩,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坐胎药。” 可真当弘历否定了对她做的事,意欢心里越发失望。 她没想到弘历竟然否认地这般轻巧。意欢从袖口拿出如懿给她的纸条,道:“那为何臣妾找人检查过坐胎药的配方,他们告诉臣妾这是避子汤?” “一派胡言,是谁告诉你的?”弘历嗔怒。 进忠在养心殿外心事重重地来回踱着步子。 兰绮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踏步而来。 “进忠,舒妃是不是在里面?”兰绮道。 进忠赶忙上前扶着兰绮的手,道:“是啊,舒妃娘娘一来就闯进养心殿了,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兰绮停步,她还是来晚了,看来意欢已经和弘历说了坐胎药的事情。弘历是个爱面子的人,皇权至上,意欢就这样去挑战皇权,就算弘历对她心存愧疚,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一切都晚了。 兰绮只能另想他法。 “进忠。” “奴才在。” 进忠附耳过去,兰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这……”进忠面露难色。 兰绮却不以为然,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道:“按本宫说的去做,季桃,你去帮进忠吧,本宫在这里等舒妃。” “是。” 随后进忠带着季桃离开。 第123章 舒妃自焚 意欢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如同余晖下的玫瑰,悄无声息地凋零,只剩下颜色渐变的沉静美。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地付出,得到的却是弘历满心的算计。突然她意识到永玞的体弱或许是因为她喝了“坐胎药”所产生的副作用。 这么说来她和弘历都是间接害死十阿哥的凶手。 “皇上,臣妾真心待您,您为何要这般折磨臣妾啊?”意欢眼眸中含着泪水。 “朕折磨你?舒妃,你可是太后举荐给朕的人,太后安的什么心,你难道会不知道?朕为了江山对你有所防范有什么错?” 意欢脸色涨红,那双清丽的眸子因为弘历荒唐的言语染上了几分愠色,她突然笑出声来,道:“哈哈,原来皇上从一开始就防着臣妾。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痴心妄想,陪伴圣驾,若是能让臣妾重来一次,臣妾再也不想入宫,这辈子,终究是错付了。 ” 弘历脸色瞬间惨白,呆呆站在那儿,只感觉脊背上流下一股股冷汗,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向意欢说道:“舒妃,永玞离世朕也很心痛,知道你的真心后,朕也很后悔,如果你愿意忘记过往,朕还是可以和你重新开始的。” 弘历朝意欢伸出手。 意欢的目光在弘历手掌短暂落了几秒,她跪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弘历的距离后,双手合十,接着朝弘历行了大礼,冷冷道:“皇上保重,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说完,意欢抱起灵牌转身退出了养心殿。 独留弘历尴尬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半晌他才收回手,自言自语道:“真是……不识好歹。” 走出养心殿时,意欢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 兰绮和惜荷见状,立马迎上前去。 惜荷哽咽道:“小主,您没事吧?” 兰绮将意欢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神暗了暗,却没说话。 意欢如行尸走肉般摇了摇头,道:“没事,我累了,回储秀宫吧。” “好,奴婢这就带您回去。” 兰绮跟在意欢身后,看来意欢还是没能逃出自焚的命运,她回头看了一眼养心殿,只是为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赔上自己的一生,真的值得吗? 如是意欢能看开该有多好。 男人的爱,哪有自由潇洒。 回到储秀宫,意欢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内,和上一世一样,她遣散了宫里所有的奴才,又从书桌上翻出她抄写的所有诗集。 那里全是她对弘历的爱,如今看着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意欢将这些御诗全部摊开,直到整个房间都放不下了,她才缓缓拿起蜡烛,想要把这些回忆全部烧掉,连同自己一起。 蜡油滴落,就在火苗即将烧到纸张时,兰绮踢门而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衣物的太监,像是进忠。 见意欢要做和前世一样的事情,兰绮赶忙上前从她手中抢过蜡烛,并将其吹灭。 在意欢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又伸手打了意欢一个耳光,试图让她清醒,“你要做什么?放火烧了自己吗?你以为这样皇上就会愧疚?我告诉你,他不会的,你不过是他众多女人里的其中一个而已,就算你死了,将来也会有其他女人入宫顶替你,住在储秀宫。意欢,你清醒一点吧,皇上他不是你的皇上,他是皇帝,是万千子民的皇上,他不属于你,也不属于后宫里任何一个人。就连乌拉那拉氏,和他青梅足马的情谊,他说禁足就禁足……” 意欢心乱如麻,兰绮说的她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她的心实在是太痛了,痛到麻木,如果永玞还在世,她还有支撑活下去的信念,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兰绮,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好累,自从永玞走后,我满脑子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就连做梦我都梦到他喊我额娘,问我为什么要抛弃他,可我没有,我不想的。”意欢忍不住掩面痛哭。 兰绮知道她的痛苦,握住她的胳膊安慰道:“我懂,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为了十阿哥。” 意欢抬眸,不明白兰绮话中的意思。 兰绮笑着轻逝去意欢脸上的泪痕后,才娓娓道来,“十阿哥没死,当初他被皇上送去撷芳殿时,便让人给他下药,你也知道皇上多疑,一直以来的都忌惮你的身份,他给十阿哥下药的同时又让钦天监的人说十阿哥的八字和皇上相冲,为的就是不让太后借机抚养十阿哥。” “我不忍心十阿哥遭受这些无妄之灾,于是便在十阿哥出宫的时候,让进忠偷换了孩子,所以諴亲王府离世的那个孩子并非十阿哥,意欢,这样你还想寻死吗?” “真的?我的孩子还在世?”意欢眼中难掩激动。 兰绮点点头,道:“是啊,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又怕你做傻事,所以才把真相告诉你,希望你好好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意欢着急道。 “世人皆知十阿哥离世,他以后自然不能再入宫做皇上的孩子,若姐姐想与十阿哥团聚,舒妃就要消亡,你舍得皇上吗?” 意欢抹掉眼泪。 弘历对她没有半分真心,如今宠爱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可她终有一天也会容颜老去,美貌不在,但孩子不一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意欢眼神坚毅,道:“我要离开皇宫。” 意欢进屋换上太监服。 准备好一切后,进忠又从床底挪出一具身材与意欢相似的身体,只见她早换好了意欢的衣服。等兰绮和意欢退出储秀宫后,进忠扔了一把火。 等宫人发现储秀宫起火时,已经晚了。 如懿坐在翊坤宫的院子里,看着储秀宫燃起的大火,心里舒坦极了,凭什么她要被禁足在翊坤宫,而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外面谈笑风生。不行,既然她哭,那她们就都得陪着自己哭。 “哎呀,储秀宫怎么突然起火了啊?“嬿婉跟着绿筠匆忙赶了过来。 储秀宫内冒着滚滚浓烟。 惜荷着急地朝一处宫殿喊道:“小主,您在里面吗?起火了,您快出来啊。” 第124章 小凌子与容佩喜结连理 惜荷到处都找不到意欢,自然而然地认为她躲在里面,见到绿筠和嬿婉,她忙跪在俩人面前,祈求她们能够救救意欢。 闻言,嬿婉脸色煞白,“什么?舒妃还在里面?” 她忙求助般地看向绿筠。 火势这么大,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可若不进去救人,一时半会地这火肯定也灭不了,一时间绿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绿筠急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啊?” 惜荷咬唇,她知道一定是皇帝和意欢说了什么,让意欢寒了心,她感觉储秀宫的火和意欢脱不了干系。 宫嫔自戕可是大罪。 殊不知,意欢早就乘坐马车溜出了皇宫,从今以后她不再是紫禁城的舒妃,也不是叶赫那拉的女儿,从此她有了个新身份,叫叶欢,只是京城里一个普通的女人。 等弘历和兰绮赶到时,储秀宫被烧的差不多了。 侍卫在废墟中抬出一具被烧焦的女尸,因死相难看,侍卫还特意给她蒙上了一块白布。 惜荷见状,跪在尸体旁哭泣,道:“小主,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啊,都是奴婢不好,明知道你不开心就不应该离开你身边的,小主你走了,奴婢该怎么办啊?” 知道是意欢放的火,弘历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弘历以为就算意欢得知真相,也就耍几天小脾气而已,万万没想到她性子这般刚烈。 惜荷哭到不行,却依然哽咽着把在安华殿见到如懿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觉得这件事肯定和如懿脱不了关系。 “皇上,奴婢不敢说谎,但我们主实在无辜,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跟我们主说了什么,才会遭如此灭顶之灾,还请皇上替小主做主啊。” 如懿,又和如懿有关。 她都被禁足了,竟然还能惹出这么多的是非来。 弘历严肃道:“皇后是怎么从翊坤宫跑出来的?” 这时进保站了出来,得到消息后他就立马让人去了翊坤宫查看,原来是侍卫贪杯倒在门口,这才让如懿有机可乘跑了出来。 “回皇上,奴才去查过,是翊坤宫的门锁坏了,看守的侍卫贪杯喝了点酒,此刻还在昏睡中呢。” “胡闹,连个门都看不住,把他们拉出去砍了。”弘历简直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把意欢的身后事直接交给绿筠后,便甩手离开了。 嬿婉对着地上的尸身小声地抽咽起来,好不容易有了几个知心的朋友,可没想到红颜薄命。 一想到连意欢如此得宠,又有家世背景都会被人算计到丧命,更何况她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在后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她为意欢哭泣,也为自己日后要走的路担心。 她担忧地看向兰绮。 意欢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兰绮也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嬿婉,就当叶赫那拉·意欢真的死了吧,这样对谁来说都好。 意欢终于在宫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永玞。 他被兰绮送出宫养在一户农庄里。 农庄里的夫妻对他很好,还给他取了个名字,福尔。 希望他平安快乐的长大。 意欢谢过这对夫妻后便带着福尔南下,打算找一块风水宝地,准备隐居。 意欢的葬礼办的极简。 这自然是弘历的意思。 他始终认为是意欢忤逆了他。 至于如懿,弘历也不想让她好过,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惩罚她的法子。 这时进忠给弘历提供了一个主意。 “皇上,奴才听说翊坤宫的小凌子最近和容佩走的挺近,何不让他们俩成为对食夫妻,奴才想皇后娘娘也会高兴的。” 妙啊,这主意连同惩罚了三人。 弘历立马将此事交由进忠去办。 进忠带着口谕和厚礼让侍卫打开了翊坤宫的宫门。 如懿以为进忠是奉命来接她去见弘历的,她忙跑上前,激动道:“舒妃勾结刺客要谋害皇上,进忠,你赶紧带本宫去见皇上。” 多日不见,进忠觉得如懿的疯病更厉害了。 他对如懿笑了笑,越过她走到凌云彻和容佩面前,甩了甩衣袖,道:“传皇上口谕,小凌子与容佩照顾皇后娘娘有功,特赐你们结为连理,今晚完婚。”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道。 凌云彻曾经那段错误的姻缘,不仅害了惢心,还把自己推入了万丈深渊,如今弘历又乱点鸳鸯谱,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容佩倒是并不在意,凌云彻不能人道,对她做不了什么,最多只是床榻边多了个人而已。 可如懿又不乐意了。 “皇上为何会下这样的旨?” 进忠解释道:“皇后娘娘,您不是和凌……小凌子没关系么,那小凌子和容佩结为连理,您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啊。” 进忠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一帮太监拿着弘历赏赐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们端着的全是糕点。 只是黏黏糊糊地,吃起来一定很粘牙。 如懿看一眼便懂了,这是弘历让她闭上嘴巴不要乱说话。 弘历这是把意欢的死怪罪在她头上了。 “本宫要见皇上。”说着她就想跑出翊坤宫。 可进忠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如懿刚走到门槛处,便出来几个带刀侍卫拦住了如懿的去路。 “进忠,你个佞臣。”如懿回头,恶狠狠地看着进忠。 进忠恶夯地勾唇道:“娘娘这话言重了,奴才不过是按皇上的旨意办事。既然翊坤宫今晚有喜事,那奴才便不打扰了,娘娘自便。” 待进忠走到宫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凌云彻笑了笑,道:“小凌子,恭喜你啊,上次你和惢心的事,我就没好好恭喜过你,如今又要娶容佩了,可千万别再发生之前的事情了,不然皇上会不高兴的,到时候丢了小命那可就罪过了。” 凌云彻一时哑然。 圣旨就是圣旨,凌云彻和容佩不敢违背,在夜晚时简单地喝了交杯酒,俩人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了。 只是他们的相处和往常一样,各自睡在房中,只是以后凌云彻的俸禄就要交给容佩了。 他再也不能买东西送给如懿了。 意欢的事情了结之后,进忠被提拔做了太监总管,兰绮和嬿婉也被晋封为诚妃和令妃。 转眼入了夏。 紫禁城燥火难耐。 弘历决定提前一月动身前往圆明园避暑。 第125章 皇上礼重蒙古1 烈日灼心,这日湄若正带着侍女在圆明园中的花园里扑蝶。 湄若举起蒲扇,盯着花团上的粉蝶,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扇子麾下时,粉蝶忽然受到惊吓,飞走了。 湄若不甘心,一个转身撞在了弘历身上,那扇子落下,差点砸在弘历脸上。 弘历抓着湄若举起的手腕,俩人四目相对。 进保没见过湄若,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呵斥道:“你是哪个宫的小主,见到皇上还不行礼问安。” “皇上?你是皇上?”湄若盯着弘历看。 身边的侍女见状,立马跪了下来,阿宝轻轻扯了扯湄若的衣角,微微抬眸,用口型道:“小主,快行礼呀。” 湄若这才反应过来,用嬷嬷教她的规矩向弘历行礼。 弘历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道:“你是巴林王的女儿,朕的颖嫔吧。” 湄若点点头,道:“是臣妾。” “你为何这般盯着朕看?难道你见过朕?还是说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弘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见过。”湄若痴痴地看着弘历,“在画像上见过,但是没想到真人比画像上更好看。” 湄若独自在圆明园住了好几个月了,可一直得不到弘历的召见,毓瑚早已离去,身边的嬷嬷不是教她宫里的规矩,就是教她将来如何侍寝。 她实在无聊坏了,自然对弘历也生了怨言,早知道就不来大清了,在草原上多好,蓝天白云,美不胜收。 紫禁城虽美,可像极了牢笼。 不过在见到弘历的这刻起,湄若便深深被他吸引住了。 湄若的话哄得弘历哈哈大笑,他牵起湄若的手,邀请道:“要不要陪朕走走?” “好呀!”湄若点点头,挽上弘历的手向前走去。 当晚弘历便召了湄若侍寝。 甑嬛用手指托住杯底,举起茶杯,将杯口贴近鼻尖,深吸口气,享受茶香的芬芳与浓郁。 桌上放着一壶冰块,福伽用手操作着扇子,让吹出来的凉风为甑嬛降温。 福伽道:“看来皇上还是孝顺太后的,还送这么名贵的茶叶过来。” 甑嬛冷笑一声,都是表面功夫,弘历要是真孝顺,为什么不经常来看她呢? 甑嬛搁下茶盏,问道:“听说皇帝最近一直在宠幸巴林氏?” “是啊,颖嫔娘娘年轻,性子活泼又招人喜欢,人长得也漂亮,皇上喜欢的不得了……”说着福伽手一顿,意欢的身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抬眸瞥了一眼甑嬛,道:“可惜了舒妃娘娘,年纪轻轻的就离世了。” 甑嬛侧过脸,轻笑出声:“意欢太过看重感情,她的下场完全就是自找的。只是这么一来,哀家身边就无人可用了。” “太后,您忘了还有玫妃和诚妃娘娘呢。”福伽小声提醒道。 甑嬛一听,微挑眉,冷呵一声,道:“这些年来玫妃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要不是她身边有永瑢的陪伴,说不定人早就没了,至于诚妃,哀家实在看不懂她,说她爱皇上吧,好像并没有争宠的意思,说不爱吧,可也没见她在皇上面前为哀家说一句好话。至于那个庆嫔,哀家看见她就头疼,话都说不到点子上,光长美貌不长脑子……” 福伽道:“那依太后的意思是想再找几个秀女送给皇上?” 甑嬛挥挥手,道:“罢了,日后再说吧。” 从皇宫到圆明园,众妃皆以绿筠为首,这日为接见湄若,绿筠将妃嫔都聚集到了她宫里。 趁湄若没来,玉妍嘲讽道:“这圆明园还真是得宠的好地方,本宫记得当年诚妃也是在圆明园被皇上宠幸,才得以回宫的吧。” 玉妍小眼神向上一瞥。 兰绮拿起桌上的奶茶,抿了一口,道:“难为嘉贵妃娘娘还记得当年臣妾的事,不过颖嫔和臣妾可不一样,她是巴林部的公主,一入宫就做了咸福宫的主位,皇上让她先住在圆明园里,不过是想让她学学规矩罢了,在后宫里,哪个嫔妃有这等殊荣啊。” 玉妍听闻,忽的脸上清白相间,她虽是外番女子,可也听得懂兰绮的胡,玉妍背后是玉氏,她也是贵女出生,却不远千里来到大清做了弘历的侍妾格格。 侍妾格格是什么,不过比奴婢高一等级罢了。 嬿婉微微一笑,语声低沉悦耳,她微微抬眸瞥了玉妍一眼,道:“之前诚妃姐姐前来拜见孝贤皇后时,也说过这番话,不知道还以为谁家的醋坛打翻了呢。娘娘该不会等颖嫔过来的时候也要说这番话吧?” “令妃你……”玉妍气结。 绿筠见底下快吵起来了,忙劝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等会颖嫔就过来了,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听说这巴林氏是巴林王的小女儿,平日里可宠了,同是蒙古部落来的,不知恪贵人可认识这位小公主?”蕊姬看向恪贵人道。 恪贵人礼节性地摇摇头,道:“听说过,却没见过,想必是位良善之人吧,不然咸福宫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不会吧,嫔妾听说巴林部向来注重礼节,这巴林氏不会是个泼妇吧?”陆沐萍玩笑似的嬉笑道。 兰绮笑而不语。 陆沐萍虽然看起来蠢笨,这话说的可不假,巴林·湄若虽看起来娇俏可人,心思却十分毒辣。 上一世她因嬿婉失去了六公主,弘历怕她不开心,因此把刚出生的七公主交给她抚养。 想起当日七公主如泼妇般辱骂自己生母,想必背后没少在七公主面前说嬿婉的坏话吧。 由此可见,她的善良都是装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这一世就有她来撕下湄若脸上的伪装吧。 “颖嫔到——”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 一名女子携带侍女而入。 她径直走到绿筠面前,行礼道:“臣妾巴林氏,拜见皇后娘娘……” 绿筠手一顿,瞪大眼眸。 底下传来肆无忌惮地嘲笑声。 阿宝扯了扯湄若的衣角,在她耳边轻声道:“小主,这是纯贵妃娘娘。” 湄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更正道:“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 绿筠尴尬地笑了笑,示意湄若入座。 第126章 皇上礼重蒙古2 按照位份,湄若的座位被安排在婉茵对面,恪贵人位份低些,挨着湄若的下方而坐。 恪贵人礼节性地朝湄若笑了笑。 湄若知她和自己一样来自蒙古,便觉得格外亲切。 等湄若落座后,绿筠才笑着说道:“颖嫔初来驾到,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让人备了奶茶和奶糖。” 湄若看了一眼桌上的奶糖,阿宝立马将奶糖端到她面前。湄若伸手拿起一块糖浅浅咬了口。 “呸,呸——”湄若觉得味道不太正宗,立马把嘴里的残渣吐了出来,把奶糖扔回盘子中,嫌弃道:“这是什么呀?比我们蒙古的奶糖可难吃多了,一点都不正宗,纯贵妃娘娘这玩意是宫里的厨子做的吗?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这后宫中能有心思,静下心来做这些奇奇怪怪东西的人只有嬿婉。知道湄若来自蒙古,又是巴林王的女儿,担心她会思家,所以一大早她就把自己关在厨房里。 在场的嫔妃都尝过,连恪贵人都认为嬿婉手巧,这奶糖虽比不上蒙古正宗,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有天赋了。 绿筠抬眸看向嬿婉,见嬿婉脸色稍沉,却依然保持着笑容。 湄若朝旁边瞥了一眼,端起茶杯,本想用来漱口,结果又一口吐了出来。 她重重地搁下茶杯,目露鄙夷地睇了一眼,“这是什么呀?简直是侮辱了本宫的味蕾。” 说完她又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绿筠的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抹极其不自然的笑容。 不等她开口,就听见下方的玉妍捂着嘴笑出了声,她微露嘲笑,道:“颖嫔,你刚入宫,不知道咱们这位令妃娘娘的手段,以前做小宫女的时候,就喜欢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讨好大阿哥,后来做了嫔妃也狗改不了吃屎,总喜欢做这些讨好人的事情。” 嬿婉是出身不好。 从小又不得父母兄弟疼爱,纵使从宫女爬到妃位,她依旧会感到害怕。 以前在启祥宫做宫女的时候,她就时常被玉妍欺负。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只比她低一级的妃,她依旧这般瞧不上她。 兰绮似笑非笑地,端起桌上的奶茶呡了口,道:“这奶糖糕和奶茶好不好吃的总归是令妃的一番心意,颖嫔刚入宫,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倒是嘉贵妃娘娘您又准备了什么呢?” 玉妍瞪着眼,仿佛要将兰绮烧成灰烬,两个圆溜溜的瞳仁几乎要跳出来似的,透露出无法遏制的忿怒。 她咬牙切齿道:“诚妃,别以为你背后靠着太后就可以在本宫面前为虎作伥。本宫是贵妃,位分远在你之上,还轮不到你在本宫这里指手画脚。” 被训斥了的兰绮也不恼,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淡淡扫过玉妍的脸,眸中未见异常,却如往常般冷漠。 婉茵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生怕俩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让刚进宫的湄若看笑话,她笑着劝道:“颖嫔说话耿直,令妃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既然觉得奶糖糕不好吃,让人撤了便是,可千万别因此伤了和气,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他会不高兴的。” 玉妍唇角微勾,心里却堵的厉害。 见婉茵帮着兰绮,不免又将矛头对准了她。 她眼神阴务,桀桀地笑了起来。 玉妍微微侧头,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她眼皮微抬,瞥了婉茵一眼,道:“婉嫔,你也是从潜邸起就开始伺候皇上的人。都过去十几年了,这宫里的面孔换了一张又一张,连无子嗣的诚妃和令妃都凌驾于你之上,如今你怎么还是个小小的嫔位呢?” “嫔妾......”婉茵脸色微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绿筠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烦扰。 若是再让玉妍说下去,恐怕会引起众怒,她忙打断玉妍,缓缓道:“好了,别再吵了,大家同为伺候皇上的姐妹。”说着绿筠看向婉茵,似做安慰,道:“婉嫔,嘉贵妃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婉茵温文有礼地一笑。 兰绮神秘一笑,道:“颖嫔出身高贵,一入宫就被封为一宫主位,可见皇上对颖嫔的重视。” 湄若昂首,一脸傲娇的模样,道:“那是自然,皇上礼重蒙古,我阿布又是巴林王。” 湄若将视线飘向嬿婉,眼神微微沉了沉。她听说过嬿婉的背景,能从一个宫女爬上妃位,还以为嬿婉有着怎么样的绝世容颜,原来不过如此。 湄若是嫡女,额吉是王妃。 她上头虽然有好五个哥哥,但阿布也只娶了她额吉一个女人。 像嬿婉这种用龌龊手段上位的女人,湄若自然是瞧不上的。 可嬿婉身居妃位,她是嫔。 湄若颔首,淡淡道:“原来是令妃娘娘做的呀,嫔妾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嬿婉神色稍有缓和,道:“不打紧的。” “若是颖嫔妹妹……” “贵妃娘娘。”湄若迫不及待地打断嬿婉说话, 搭着阿宝的手,款款走到绿筠面前。随后又对着阿宝拂了拂手,阿宝会意,忙从站在殿外等候的侍女中接过一个锦盒,然后回到湄若身边,打开锦盒。 众人好奇,纷纷伸长脖子,看向湄若。 只见锦盒中放着俩个大肚娃娃。 湄若眼眸波光微转,嘴角牵起,悠然清浅,她从锦盒里拿起一个大肚娃娃,放置在绿筠面前,悠悠笑道:“纯贵妃娘娘,这是臣妾家乡里的一个小玩意。是臣妾的阿布做给臣妾的,臣妾喜欢的紧,它虽然不值什么钱,里面却藏着亲人的祝福。” “这宫里繁华,想必娘娘宫里什么都不缺吧,臣妾只好借花献佛将大肚娃娃送给娘娘的孩子们,希望他们平安顺遂,福气满满。” 平安顺遂,福气满满,一番话逗乐了绿筠。 她看了一眼锦盒,正好有两个大肚娃娃,永璋大了,已经不适合玩这些东西了,但景妍还小,这东西拿去给她玩正合适。 便示意可心接下。 第127章 是霉运娃娃 绿筠捧起大肚娃娃。 两个娃娃做的可真精致啊。 她道过谢,将男福娃放回锦盒中,单独将女福娃拿出放在桌上。虽然永瑢不在她身边,但在绿筠心里,永瑢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绿筠挥挥手,让可心把锦盒送到蕊姬面前,了然轻笑道:“本宫的永璋大了,不适合玩这些。若是被皇上看见他不务正业怕是会责备,这个女娃娃本宫就收下了,带回去给璟妍正好,至于这个男娃娃就由玫妃拿回去带给六阿哥玩吧。” 蕊姬受宠若惊,要不说怎么是亲额娘呢。 俗云伸手接过,蕊姬起身向绿筠和湄若道谢,“臣妾替永瑢谢过纯贵妃娘娘,颖嫔妹妹。” “两位娘娘客气了。” 见绿筠和蕊姬喜欢,湄若也跟着高兴。 玉妍心里酸酸的,她膝下也有三个皇子,虽然四阿哥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见湄若这般讨好绿筠,心里难免不太高兴。 她耷拉着脸道:“巴林部呈不上好东西也就算了,倒是纯贵妃和玫妃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似的,真是给皇上丢脸。” 就知道玉妍说不出好话来。 对于她的口无遮拦,大家也早已习惯。 “宫里不缺吃穿,还是颖嫔的真心更是难能可贵。”绿筠笑的宛若如花。 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湄若道:“娘娘喜欢就好。这大肚娃娃本来是臣妾想送给皇后娘娘的,谁知到了圆明园才听说皇后娘娘因为犯了错被禁足在翊坤宫了。嬷嬷们说皇后娘娘大概是出不来。臣妾记得纯贵妃娘娘也有孩子,便想转送给娘娘,没想到娘娘挺喜欢的,没白费臣妾的一番心意。” 嘻嘻。 不嘻嘻。 绿筠脸上的笑容一僵。 原来这是湄若想用来讨好如懿准备的礼物。 蕊姬也被气到了。 用怕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 消瘦的脸上难掩苍白,血液流淌在血管中显得稀薄苍白。 玉妍抬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眉毛轻轻挑起,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恪贵人将头瞥向一旁。 也不知道这颖嫔是故意的还是被巴林王保护的太好,竟然这般口无遮拦,这将来若是真和她入住咸福宫,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见大家这般安静,湄若扫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落在绿筠身上,无辜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臣妾说错话了吗?” 蕊姬心里有气,但是碍于湄若的身份,她不好发作,若是以她之前的脾气,她非要好好教训湄若一顿不可,但是现在不行,她有永瑢,为了永瑢的未来,她不得不忍。 但是蕊姬又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骂湄若,只好起身请辞,道:“纯贵妃娘娘,臣妾还有事,先告退了。” 绿筠点点头。 蕊姬走的飞快,身后的俗云踏着小碎步才能追上。 兰绮悄悄伸腿,俗云没注意,一不小心绊倒了,手上的锦盒也随之摔了出去,随着“啪”的一声,大肚娃娃碎成了五分五裂。 俗云忙起身,端正的跪在殿中央,身体微颤,声音哽咽,“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混账东西,好好的东西竟然被你这个贱奴给弄坏了。”湄若上前就是一脚。 来自草原的湄若有的是力气。 蕊姬回头,只见俗云滚到了她脚边,身体滚过碎片,地上血迹斑斑。 绿筠心咯噔一下,忙起身查看。 “哎呀,这……” 看见血,她两眼一黑,又跌回了座位上。 用冰凉的手拉住可心,急道:“可心,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可心答应一声,立马跑出宫殿。 “俗云——” 蕊姬顾不得主仆之别,她蹲下身,赶忙握住俗云的手。 自打入宫起,俗云就一直跟随着她。 这些年来,蕊姬早就把她当成了亲人。 可是连她都舍不得动的人,湄若竟然敢把她伤成这样。 “巴林·湄若——”蕊姬扬起手就朝湄若的脸打去。 湄若吓得躲到了恪贵人的身后。 兰绮和嬿婉见状,怕蕊姬做出过激行为,从而伤害两国的和平,她们一左一右抓住蕊姬的手,劝道:“玫妃,切勿冲动啊,俗云的伤要紧。”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毒妇。”蕊姬吼道。 蕊姬这副面孔,像极了当初失去孩子的她,如同疯妇般跑到延禧宫鞭打如懿。 丽心害怕蕊姬会误伤玉妍,挺身而出,用身体挡在玉妍面前。 “不就是个奴婢么,玫妃也太过于激动了吧。”陆沐萍的眼中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 蕊姬抬头看了眼对方,眉峰轻蹙,嗓音带了几分斥责,道:“奴婢怎么了?奴婢好歹也是条人命啊,他们又不是天生就来伺候人的,你们凭什么看不起她?” 婉茵也被蕊姬的气势吓到了,被顺心紧紧护在身后。 “小主——” 俗云虚弱地喊道。 此刻她脸上毫无血色。 嬿婉见状,立马喊来王蟾,让他先把俗云带下去医治。 因为担心俗云的伤事,蕊姬也没和湄若纠缠,“颖嫔,你给本宫等着,这笔账本宫迟早和你算。” 等蕊姬离开后,湄若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么一来,谁也没心思留在绿筠宫中品茶聊天了。 众妃离开后,绿筠紧绷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她瘫软在座位上,顺气道:“这个颖嫔,真是个惹祸的主。” 可心也心有余悸,眼神瞥向湄若带来的大肚娃娃,问道:“小主,颖嫔送来的福娃还要带给三公主吗?” 绿筠瞥了娃娃一眼,轻斥道:“什么福气娃娃,依本宫看,是霉运娃娃才对,可心,你赶紧把这玩意扔掉,本宫再也不想看见这种东西了。” “是。”可心赶紧带着大肚娃娃离开。 俗云只是受了点轻伤,只需要静养几日便可。 第128章 平定达瓦齐1 湄若从绿筠宫里出来气就特别不顺。 她可是草原上最受宠的小公主,在草原时,她何曾受过这份气?还差点被人打。 更让她生气的是,听说玫妃从前还是南府的乐妓,一个奴婢竟然敢打自己,湄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玫妃是个什么东西? 皇上礼重蒙古四十九部,只要今晚她向皇上撒个娇,定能严惩白蕊姬,到时候,她定要亲眼看着白蕊姬受罚,再让阿宝好好打她几耳光,已消心头之气。 湄若想的挺美,心里便也好受了些,放慢脚步,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恪贵人。 恪贵人被她突然停下的脚步吓了一跳。 湄若大改态度,上前挽住恪贵人的胳膊,“恪贵人,虽然本宫进宫比你晚,身份比你高些,但是我们都来自大草原,是蒙古妃嫔,皇上礼重蒙古,我们更应该齐心协力,一起抵抗那些孱弱的后宫女子,不然定会再次发生类似今晚的事情的。” 恪贵人笑了笑。 她的出身不比湄若差,弘历确实礼重蒙古四十九部,可说白了蒙古和玉氏一样,都是大清的附属。 需要大清来维护他们的利益。 听说湄若是巴林王最疼爱的小公主,可如果巴林王真的疼爱她,又岂会不远万里将她送到大清来和亲,巴林王夫妻不会不知道湄若一旦入宫便再无见面之日了吧。 这世上谁会希望骨肉分离? 如果能选择,恪贵人也不愿进宫,若是能回到阿布和额吉身边该有多好。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在进宫前,恪贵人的额吉曾叮嘱过她,她的丈夫是天子,手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若是想在皇宫活命,就不要去挑战皇权,因为皇权至高无上。 弘历是个疑心病贼重的人。 恪贵人可不敢挑战皇威,她深知以她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只要她在后宫安分守己,弘历也不会亏待她的,可若她像湄若这般,日日将蒙古挂在嘴上,日后定会被弘历厌弃。 恪贵人将手抽离,微微俯身道:“娘娘多虑了。” “别怕,以后你就是本宫的姐姐,只要将来你与本宫一心,只要本宫受宠一日,便罩你一日。” 恪贵人笑而不语。 湄若年轻,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想必在宫里待个几年就会明白她今天说的话了。 庭院深深,翠竹修篁。 进忠正站在天地一家春外来回踱步。 兰绮和嬿婉相视一眼,还以为弘历那边出了什么事,忙上前询问。 进忠捂着袖口,看着兰绮道:“诚妃娘娘,奴才可否和令妃娘娘单独说两句话?” 兰绮迟疑一阵,道:“好,嬿婉,那我先行一步。” 说完兰绮带着季桃款款离去。 见兰绮走远,嬿婉有些不安,她屏退澜翠,迟疑半晌,斟字酌句道:“进忠啊,你找本宫是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吗?” 嬿婉还记得当初和进忠雨中的那个约定。 她靠美貌赌一把,做进忠向上爬的梯子,她是成功的,短短几年就爬到了令妃的位置,而进忠也爬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进忠现在来找自己又有什么事? 进忠笑容温和,从袖中掏出一枚戒指。那是一枚蓝宝石戒指,宝石被雕刻成燕子状,栩栩如生。他抓起袖口,擦拭着戒指,似乎想将上面的灰尘拭去。 “令主。”擦拭完后,进忠用双手将戒指递到嬿婉面前。 嬿婉微微张着嘴,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进忠,你这是……” 进忠笑了笑,抓过嬿婉的手,又强制将戒指套进她的食指中,嗫嚅道:“嬿婉呐,这戒指戴在你手上很好看。” 嬿婉缩回手,眉头蹙起,心里隐约有些不快。 这些年嬿婉依附在兰绮和意欢身边,和进忠很少打交道,没想到进忠这么胆大,光天化日下,竟敢对她动手动脚的,这要是被别人发现,告到弘历那里去,这些年她岂不是白努力了? 可是和进忠相比,嬿婉无权无势,又不敢得罪进忠,她后退两步,与进忠保持距离。 进忠的手僵在空中,指尖感受着嬿婉香软玉手的余温。 今天他可不是来和嬿婉叙旧的,而是告别。 李玉、惢心和江与彬之间的三角恋以及李玉离开前对进忠的肺腑之言,这些年他一直在反思一个问题。 值吗? 他爱嬿婉,这份爱从嬿婉还是小宫女时期的时候就存在了。 可他是太监,给不了嬿婉男欢女爱的幸福,看着嬿婉楚楚可怜的脸蛋和曼妙的体态,他觉得嬿婉可以在宫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美,有野心。 果然进忠没有看错人。 如今他们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也是时候放手了。 见进忠不说话,嬿婉以为他不高兴,她抬手摸了摸戒指上的燕子,笑道:“这燕子雕刻的真好看。对了进忠,本宫还没恭喜你晋升总管的位置呢。” 进忠收回手,扬眉道:“小主喜欢就好。” “为何突然想起送本宫这个?”嬿婉不解道。 进忠想起当年凌云彻也送过嬿婉一枚戒指,那玩意不值钱,可嬿婉依旧宝贝了多年,那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一定要送嬿婉一枚更大更漂亮的戒指。 “嬿婉,奴才就送你到这吧,将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突然进忠一脸严肃道。 “什么?” 眼前的男人,剑眉英挺,一双眸子,潋滟生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嬿婉不解道。 进忠垂眸,从宫女逆袭到妃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想把她从高位拉下来,若是被人发现他与嬿婉关系,那些人定会拿他们的事做文章,若是弘历信了,那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李玉更惨。 以前进忠认为爱是占有,是不顾一切将心上人所爱之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可自从看到李玉对惢心的爱后,进忠才发现,爱是隐忍,是成全。 渐渐地进忠眼角湿润了。 进忠转身,不想让嬿婉看到他的泪水。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进忠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哽咽声,“没事,小主保重。” 说完,进忠一个拐角便不见了踪影。 嬿婉还没从进忠的那番话里反应过来,进忠这是要与她分道扬镳了吗吗? 这么说进忠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永寿宫了? 明明是件好事,可嬿婉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像是缺了块什么东西似的。 那枚戒指她没戴。 而是让澜翠收起来了。 兰绮和季桃在回春泽斋的路上,一路欣赏着景色。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过了三年。 三年前她以兰绮的身份重生时,还是个被扔在圆明园不受宠的贵人,可如今也成了皇帝的宠妃。 在这里她命人杖杀了太监进德,也结交到了像意欢这样的好姐妹。 只可惜意欢离开了。 实际上许多人都不在了。 见兰绮面露惆怅之色,季桃担忧道:“小主,怎么了?” 兰绮摇摇头,道:“没事,走吧。” 第129章 平定达瓦齐2 湄若盛宠不衰。 她的青春洋溢让弘历着迷,湄若虽然和恪贵人一样来自草原,可她无论是长相还是举止,都没有草原的粗鄙之举。 从圆明园回到紫禁城,湄若侍寝的次数最多。 蕊姬因俗云之事和湄若结怨,俩人面和心不和,每次碰面总要拌上几句。 湄若仗着弘历的宠爱,又依着身后的蒙古四十九部,连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这可苦了绿筠。 既要捧着湄若,又要安抚嫔妃。 众妃嫔更是敢怒不敢言。 兰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偏要哄着湄若,湄若不是经常搬出自己的家世来炫耀么,她偏要利用这点压垮湄若,将来再等待时机,利用她最在意的东西给她致命一击。 同年十月,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下弘历可顾不上湄若了,前朝又忙起了准噶尔的事情,他也顾不上后宫。原因还是恒娖嫁去达瓦齐的之事。 弘历命令东归而来的杜尔伯特台吉车凌移居乌里雅苏台。 此事引起了新封的准噶尔亲王、恒娖公主额驸达瓦齐的不满,达瓦齐不肯遣使来京参见,扬言必要车凌移出乌里雅苏台才肯罢休。 车凌身为部落之首,忍无可忍,只得率领一万多部众离开了世居的额尔齐斯河牧坞,动迁归附大清到达乌里雅苏台。 为了聊表心意,以及对车凌的重视,弘历不仅设宴款待,更让大清的贵子四阿哥永珹亲自操办接风宴。 后宫妃嫔不得参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嫔妃们也只敢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吐槽。 玉妍更是让永珹抓住这次表现的机会。 她从库里拿出几块稀有的料子,让丽心送去内务府,裁制几套新衣出来。 那是玉氏王爷托人送来的,她一直舍不得用。 若是这次永珹把接风宴办好了。 说不定弘历一高兴,永珹便是未来的太子爷了。 永珹肆意散漫地半躺着榻上,品着茶磕着瓜子,看着不远处为他挑选布料的玉妍,道:“额娘,不过是接见使臣,您至于这样么?” 玉妍拿起一块布料,放在胸前计划着,散漫道:“你那新姑丈啊,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真不知道你姑姑在草原上过的是什么日子,真是可怜啊。” “不过也好。”玉妍放下布料,走到永珹身边,推了推他的大腿根部,“永珹,你皇阿玛让你去办接风宴,这是重视你,你可千万别搞砸了,那达瓦齐脑袋拎不清,准葛尔的亲王更是有勇无谋,竟敢挑战皇威,当真是不要命了。不过这样也好,给了我儿一个表现的机会,永珹,你就办好皇上交代给你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 永珹翻了个身,抓起一把瓜子仁塞进嘴里,认真地点了点头。 “额娘放心,儿子早已安排妥当,定不会让您和皇阿玛失望的。” 玉妍满意地点点头。 永瑆还在襁褓中,永璇也还小,好在永珹争气,受弘历重用。 她整理着永珹的服饰,略带愁容道:“永珹,额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好孩子,皇上膝下阿哥虽多,但出类拔萃的皇子却不多。虽说皇上如今重用你,但你自已也要上心些,知道么?” “额娘和玉氏的将来,可都得仰仗你。在后宫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永珹思索了会,才道:“皇阿玛的宠爱?” 玉妍凝思几瞬,指腹微动,道:“皇上的宠爱固然重要,却不能长久。当年孝贤皇后在世时,皇上如何宠爱继后,事事以她为先,可如今呢,不还是照样被禁足在翊坤宫,就连生下的孩子都不得皇上宠爱,被送去了圆明园。额娘虽身处贵妃之位,可后宫向来不缺女人,额娘也会老去。若你不争气,恐怕将来皇上都不会想起我们母子来。所以永珹,你定要想办法让皇上事事都重用你。额娘希望将来正大光明匾额后面挂的是你的名字。” 玉妍的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已然显露无遗,即便是向来以稳重老练着称、备受众人赞誉的永珹,在此刻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额娘,您是说……”永珹坐直身体,并未说出后半句话。 母子俩心照不宣。 玉妍伸手拨弄着永珹散乱的头发,严肃道:“永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礼部了。”说着她扶永珹起身。 玉妍敏锐地捕捉到了永珹眼中的错愕,只是温柔却坚定地轻轻将他推出门外,送他出了启祥宫。她深信,永珹终会领悟这一切,因为作为她的儿子,他必须怀揣着那份野心,向着龙椅之巅进发,那是她作为母亲深切的期望,也是他母族共同的愿景。为此,她将不遗余力,用尽所有手段,助他攀登至那至高无上的圣位。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修书给王爷,让整个玉氏举荐永珹为太子。 在去礼部的路上,永珹一直想着玉妍的话。 他明白玉妍的意思。 可是弘历正直壮年,恐不会轻易立皇太子。 而他在此之前,虽然时常瞧不起自己的兄弟们,可他却从未想过当皇帝。 永珹人虽然走在路上,但思绪却不知飘往了何处。 路过钟粹宫,就连迎面而来与他打招呼的永琪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直勾勾地从永琪面前走过。 永珹向来得体,行事更是风度翩翩,如今这副呆头鹅的模样倒是少见,永琪好奇,便多看了两眼。 婉茵出门正好看到永琪一动不动地站在宫门口,喊道:“永琪,怎么不进屋?” 永琪回过神来,瞧见婉茵,忙上手从顺心手里接过婉茵,扶着她的胳膊,露出甜甜的微笑,道:“没事,就是刚刚瞧见四哥急匆匆地过去了,儿子有些好奇,平日里向来自信满满的四哥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道是因为接见使臣的事情吗?” “永琪,对不起。”婉茵道。 永琪不解,“额娘为何道歉?” “额娘没用,没有高贵的出身……” 永琪急忙打断,“额娘千万别这样说,额娘能收留儿子,儿子就已经很开心了。儿子什么都不想,只想额娘好好的,将来好孝顺额娘。” 第130章 御花园偶遇 婉茵轻抚着永琪的脸,想起当初她刚接永琪到钟粹宫时,永琪对她还是有些排斥的。她却以爱为营,用一颗成功打开了永琪的心扉,也肯叫她一声额娘了。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求永琪平安顺遂。 “额娘别想太多,四哥聪明能干,得皇阿玛喜爱。儿子既没有四哥的能力,又没有显赫的家世,唯一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不给皇阿玛和额娘丢脸。额娘,外头风大,儿子扶您进屋吧。” 婉茵轻应了声,永琪扶着婉茵回了屋。 永珹把接风宴的事情办的非常成功,弘历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弘历对车凌率万余众倾心来归的行为极为满意,不仅亲自接见了车凌,还特封为亲王,以表嘉奖。 因为永珹办事得体,连玉妍也跟着长脸,母凭子贵,弘历因永珹和玉氏的关系,经常会去启祥宫看玉妍。 玉妍虽保养得当,但毕竟年岁上去了,到底没有兰绮,嬿婉,湄若的身体年轻。 可弘历依旧会去启祥宫陪玉妍用膳,一时之间赏赐无数,弘历更是许了她六宫之权,让她帮着绿筠协理后宫。 就连玉妍背后的玉氏也得到了不少恩赏。 这让湄若坐不住了。 此刻正在咸福宫大发雷霆。 “玉氏算个什么东西啊?皇上都不曾对蒙古四十九部有过这般恩赏,难道就因为四阿哥办的接风宴?皇上偏心……” 湄若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连住在偏殿的恪贵人都听见了。 她眉头微皱,手托着腮帮子,看向窗外,也不知道这颖嫔又在发什么疯。 原本她以为湄若和她同来自蒙古,俩人定会如亲姐妹般相处融洽,可真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恪贵人才发现,湄若除了她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外,其他任何优点都没有。 有事没事就把蒙古四十九部拿出来炫耀一下。 说话更是不经过大脑。 她看不上嬿婉凭借手段上位,也看不上兰绮这位关系户,她觉得若是没有太后这棵大树,兰绮连紫禁城的大门都入不了。 绿筠虽有着协理六宫之权,可她并不得皇帝宠爱,因此对湄若来说不足为奇。 蕊姬更不用说,一个琵琶艺伎,听说她有血症,什么时候离世都是问题,她又岂会放在眼里? 至于玉妍母子,定是用了龌龊手段。 湄若这般想着,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 茶盏瞬间在恪贵人脚边碎裂。 恪贵人后退几步。 侍女见状,忙挡在恪贵人面前。 “这是怎么了?”恪贵人试探性地问道。 阿宝微微福身,“奴婢见过恪贵人。” 湄若敛起脾气,忙起身上前挽过恪贵人都胳膊,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命人上了茶水点心。 她勾着唇,慢慢地转了一下茶盏,叹息道:“恪姐姐,看来咱们蒙古四十九部要失宠了。” 恪贵人抿了口茶,许是觉得有些烫,将茶水又放了回去,虽知道湄若作妖,但她依然敷衍着问道:“怎么了?” “姐姐知道皇上嘉奖玉氏的事情吧?皇上何时这般奖赏过蒙古四十九部啊,难道就因为四阿哥为其办好了接风宴么?这事搁谁谁不会啊……” 隔墙有耳,宫里耳目众多,湄若又有着高贵的血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看,若是被有心之人挑拨到弘历跟前,湄若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咸福宫的蒙古妃嫔们。 恪贵人忙捂着湄若的嘴,说道:“妹妹谨言慎行啊,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失宠事小,连累到你阿布和额吉可就罪过了。” 湄若翘着戴了护甲的小拇指,托着腮,一圈圈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嘟囔道:“皇上这么疼爱本宫,本宫才不怕呢。” 恪贵人瞥了一眼外头,见阳光正好,听钦天监的人说,等再过几天,天气就要转冷了,她可不想再和湄若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道:“今日天气甚好,妹妹是否愿意陪姐姐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弘历已有多日不来湄若宫里了,绿筠看着良善,却是个闷葫芦,除去每日请安的时间,她大多数都是佛堂念佛。除了恪贵人外,湄若又不愿意和别的嫔妃来往。 这日兰绮陪着嬿婉从内务府领了凤冠霞帔出来。 过了今年澜翠就二十六了,是时候该办喜事了。 既然澜翠与赵九霄两情相悦,嬿婉自然也是愿意成全这桩好事的,毕竟澜翠跟在她身边也有五六年了,在嬿婉心里早就把澜翠当成了家人。 这凤冠霞帔还是她设计的样稿,又亲自找人去内务府让他们做的。 为了给澜翠一个惊喜。 嬿婉特意将澜翠支开,自己去内务府取回婚服。 可就是这么凑巧,路过御花园时,玉妍正抱着永瑆在凉亭下玩耍。而对面,湄若和恪贵人带着侍女款款走来。 嬿婉嗤之以鼻,“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讨厌的人竟然都凑到了一起。” 兰绮眉头微皱,按规矩,玉妍是贵妃,又和绿筠一样有协理六宫权,绿筠这几日病着,鲜少出门,玉妍就像沉睡许久的狮子,若是她们无视玉妍的存在,定会让她抓住把柄,从而好好惩戒一番。 湄若与恪贵人也同时抵达。 几人微微福礼。 兰绮\/嬿婉道:“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湄若\/恪贵人:“嫔妾请嘉贵妃,诚妃,令妃娘娘安。” 玉妍抱着永瑆坐会石凳上,并未让几人起身。 湄若哪里受过这般苦,顺手拉起身旁的恪贵人,敷衍道:“几位姐姐若是没事,臣妾和恪姐姐就不打扰姐姐们的雅兴了。” 眼瞅着湄若要走,玉妍忙喊住她们,将手中的永瑆交给乳娘,摸了摸他的小脸后,让乳娘带下去喂奶。 她笑脸盈盈,道:“真抱歉啊,本宫刚刚照顾十一阿哥,怠慢了几位妹妹,妹妹们不会生气吧?” 明眼人都懂玉妍的意思。 她话说的漂亮,让人找不到一处错处,兰绮和嬿婉自然也不会同她计较。进宫的这段时间,恪贵人处事也变得圆滑了些。 湄若本就对玉妍分走宠爱有怨言,刚刚又给玉妍行礼,湄若总觉得自己的身份降了好几个档次,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第131章 冲撞 湄若霸着皇上多月不放,这好不容易恩宠减少了些,玉妍自然不会错过嘲讽的机会。 “颖嫔妹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呀?不会是病了吧?可有找太医过来瞧瞧?” 湄若神情淡淡。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碍。只是臣妾与娘娘素来没交集,实在担不起娘娘的一声妹妹。” 玉妍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不善。 “瞧妹妹这话说的,本宫虽位份在妹妹之上,可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深宫无趣,皇上不来后宫的日子总是咱们姐妹相处的时候多不是。妹妹初来紫禁城,也不知圆明园的嬷嬷是怎么教后宫小主规矩的,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好在颖嫔妹妹没在咱们小心眼的皇后娘娘面前说这话,不然妹妹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玉妍说的语重心长,虽言语间是对湄若的教导,但字字珠玑,无处不在暗示湄若行为粗鄙,不懂礼节。 要说勇,后宫玉妍若称第二,便无人敢做第一,就连兰绮和嬿婉都替玉妍捏了把汗,她可真敢得罪这位蒙古小公主啊。 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湄若自然也要反击。 湄若瞥了一眼眼前的人儿。 鄙了一眼,装笑道:“娘娘可真是替臣妾着想啊。臣妾是不懂紫禁城的规矩,不过好在臣妾年轻,自然也有大把时间学紫禁城的规矩和陪伴皇上。至于娘娘您呢?听说在四阿哥受器重前,皇上已经很久没去过您宫里了吧?也是,谁会喜欢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呢?也不知道四阿哥知不知道她的额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恪贵人闻言,一愣,面上顿时出现一阵绝望的神情。 她原本是想带湄若出来散心的,谁知她这般口无遮拦,虽说玉妍和玉氏王爷关系好,但到底二十多年未见了。 玉妍又为弘历先后生下四子,湄若怎么能将道听途说来的八卦搬到正主上面来呢? 莫说就算弘历不计较,若是这话传到玉氏王爷耳中,战争怕是避免不了了。 湄若说话直。 说白了就是无脑,一入宫就仗着家世,天天把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也就是她年轻漂亮,弘历喜欢。若是等弘历哪天反应过来,看他会不会出兵直接剿灭蒙古部落。 湄若不高兴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高兴? 她能代表蒙古? 真是笑掉大牙了。 进了宫的女人,身份只有两种,要么是嫔妃,要么是奴婢。 兰绮和嬿婉相视一眼,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知道玉妍平日里喜欢阴阳别人两句,听听也就过了,却没想到湄若更不好惹。 前世嬿婉和湄若虽有过节,但除了抢七公主抚养权那次,俩人针锋相对,甚至还惊动了甑嬛,可平日里从未像今日般伶牙俐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兰绮和嬿婉可不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却丝毫没有劝架的举动。 恪贵人也是,她多次劝说湄若无果,这次也不想再管了。 和王爷的事在玉妍心里一直是个遗憾,她爱王爷,甚至可以为了玉氏王爷的前途牺牲自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在她心里,玉氏王爷是最好的,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背后说王爷的一句不是,即使那人是皇帝的宠妃。 玉妍的笑容短暂地凝滞了一下,很快如常。 在那短短的几秒里,玉妍想过上前撕烂湄若的嘴,好在理智最终战胜了不理智,她忍住了。 然而手中帕子的褶皱早就出卖了玉妍。 她冷若冰霜,缓缓道:“颖嫔,本宫是贵妃,你是嫔,就算你背后是蒙古四十九部,可本宫的位份始终比你高两级,别说你了,就连诚妃和令妃见到本宫都得乖乖行礼。妃,贵妃,差一字便是云泥之别。” “蒙古四十九部?本宫待字闺中时便听闻巴林王骁勇善战,与王妃更是恩爱多年,不曾有过外室,可颖嫔今日这番话可真让本宫大开眼界啊,本宫可不曾听说巴林部是带领蒙古四十九部的头,莫说本宫,皇上和其他四十八部的首领知晓吗?” 见湄若无反应,玉妍继续说道:“你身为宫妃,不仅不为皇上开枝散叶,排忧解难,却整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聊后宫妃嫔的八卦,污蔑玉氏王爷,还是说巴林王不仅将手伸到了玉氏,还伸进了皇宫,你说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威胁?污蔑? 湄若此刻脑子嗡嗡地。 她阿布对大清忠心耿耿,才不是玉妍口中说的那样。 玉妍对巴林王大不敬,湄若又岂能忍? 湄若脚步稍顿,眼神一凝,肃杀之气顿时弥漫而出,破口大骂道:“住口,嘉贵妃,我阿布对皇上如何忠心,这些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我阿布和皇上的关系,岂是你一介深宫妇人挑拨的?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肚子,运气好,给皇上生了个贵子,若是没有四阿哥,臣妾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玉妍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地光芒,她拧紧眉心,语含愤恨,道:“本宫确实依靠四阿哥和玉氏,这和你颖嫔背靠蒙古四十九部是一样的。别以为你得了皇上的宠爱就能到后宫站稳脚跟了。本宫若不是看在巴林王和皇上的面子上,早就让丽心掌嘴了,凭你刚刚的话,就算本宫要把你送去慎行司,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本宫的。” 湄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她相信弘历对她的宠爱绝对不是因为她背后的靠山。 她也不信弘历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惩罚自己。 “你……你胡说,我才不信呢,我是草原的小公主,你不过是玉氏进贡的贵女,说到底不过一个奴婢,就算得了管理后宫权又怎样?表面上是主子,骨子里却依旧是奴才……” 话音刚落,玉妍的巴掌落下。 “颖嫔,这一巴掌就当本宫教你做规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湄若的脸重重地瞥到一边,她捂着脸,慢慢回过,瞪大双目,一脸恨意地瞪着玉妍。 第132章 颖嫔推了令妃 湄若竟然被玉妍打了。 她在家时何曾受过这份气,就连她的阿布和额吉都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打她了。 “你敢打我?”湄若吼道。 恪贵人心一惊,怕湄若会做出失控之举,忙上前拉住湄若蠢蠢欲动的手。 在抓到湄若拳头的那一刻,她真实感受到了湄若身体的颤抖和眼中的愤怒。 “颖嫔,别闹了,走吧。” 玉妍整理着耳旁的鬓发,漫不经心道:“打你又怎样?难道本宫还要提醒你吗?” “皇上,我要找皇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皇上一定会帮我,杀了你的。”湄若满脸怒气。 玉妍拍了拍胸口,用着欠欠的语气道:“好怕怕哟,本宫真的好怕怕,你尽管去,难道本宫还能怕你不成?” 湄若被这么一激,心里更气了。 甩开恪贵人都手,转身离去。 可她丝毫没顾及站在她身后的人,嬿婉见她戾气太重,立马往边上一闪,季桃怕冲撞了贵人,捧着给澜翠的凤冠霞帔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眼尖的湄若突然在季桃面前停了下来,眼神一瞥便看到了她手上的婚服。 湄若觉得刺眼。 听说中原的女子成婚都要穿凤冠霞帔的,他们草原不拘小节,成婚只穿红对着长生天立下誓言,再从阿布额吉手中拿过婚书,这礼就算成了。 她知道永寿宫的一个小宫女即将成婚,可她都没有的东西,别人凭什么有? 湄若越想越气,直接推了季桃一把,季桃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如同失去骨头一般,软绵绵地,失去重力往后倒。 手中的婚服也跟着抛了出去。 凤冠易碎,婚服若是掉落在地恐怕也不吉利了。 心急火燎地,嬿婉伸手去接,却一不小心左脚绊到了右脚,整个人往花坛里纵去,凤冠是接到了,可人在一阵眩晕后,直接昏迷了。 兰绮着急道:“嬿婉?” 连摔在地上的季桃也一阵后怕,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忙跑到嬿婉身边,“令主?快来人啊,令主受伤了。” 丽心扶着自家主子。 玉妍提着裙摆三步跨作两步走到嬿婉身旁,即使关系不好,也得做做样子不是,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假惺惺道:“呀,颖嫔你闯祸了。” 湄若咽了咽口水,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就连湄若身边的阿宝也捏了一把汗,扶住湄若的胳膊,伸长脑袋向前探了探,确定嬿婉是真晕了后,霎时慌了起来,道:“主子,令妃娘娘好像真的晕倒了……” 湄若愕然,人又不是她推的,慌什么? 她目光凌厉,气势强横逼人,狠狠地剜了阿宝一眼。 阿宝咬着唇,不敢抬头。 嬿婉双目紧闭,靠在季桃怀中,季桃轻轻拍着嬿婉的脸颊,似乎想将她拍醒,“令妃娘娘,醒醒啊……” 可嬿婉毫无反应,季桃又将目光投向兰绮,道:“主子,这可怎么办呀?” “先送令妃回永寿宫,季桃,你去请太医来。” 兰绮赶忙命人传来轿辇,和季桃合力将嬿婉扶上轿,又让季桃跟着先回永寿宫,自己留下打算好好教训湄若一番。 兰绮冷眼瞧着湄若,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她步步紧逼,逼得湄若连连后退。 直到被逼到无路可退,湄若脚跟撞到柱子,直接跌坐在石凳上,兰绮目光幽然,宛若深潭般沉寂。 湄若眼神闪躲,丝毫不敢直视兰绮的眼睛,说话也磕巴道:“你……你想干什么?是令妃自己没站稳,可不是我推的。” 说着她求助般看向恪贵人,“恪……恪贵人可以为我作证,是不是,恪贵人?” 恪贵人可真是后悔。 若是今日她好好呆在宫里,就不会遇到这档子事,她知道湄若气性高,又仗着弘历的宠爱,从不将这些妃嫔放在眼里,可是湄若是她带出门的,又来自蒙古,再怎么样她们都得同仇敌忾。 恪贵人半跪下来,身后的侍女见状也跟着跪下。 恪贵人求情道:“嘉贵妃开恩,诚妃娘娘开恩。颖嫔不是故意要伤害令妃娘娘的,现下令妃娘娘的伤要紧。求诚妃娘娘看在蒙古四十九部的面子上,放过颖嫔这一次吧,臣妾想她下次一定不敢了。” 兰绮眼神微眯,侧目看向恪贵人,冷冷道:“你在威胁本宫?” 恪贵人飞快低下头,道:“嫔妾不敢。” 兰绮又看了一眼玉妍,那双精明的眼睛中翻腾着各种异样的情绪。她知道玉妍是想借她的手除掉湄若。 “哼。”兰绮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玉妍看着兰绮离开的背影,她皱了皱眉,握住丽心的手,不解道:“诚妃就这么走了?” 丽心也不明所以。 真是个脓包,玉妍这般想着。 湄若还未从刚刚兰绮的眼神中回神,玉妍突然开口,这让湄若抖了一激灵。 “颖嫔,诚妃和令妃不计较,但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定会把今日之事上报给皇上。你好自为之吧。丽心,咱们走。” 丽心:“是。” 说完玉妍也带着丽心离去。 恪贵人起身在嬿婉边上坐了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妹妹不必担心,等会从宫里带些好的去永寿宫看看令妃,我想令妃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定不会和你计较的。” 什么?让她去永寿宫跟魏嬿婉道歉?她魏嬿婉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从宫女爬上龙床的女人。 就算做了主子,可骨子里依旧是奴才,她可是高贵的公主,虽然现在位份在嬿婉之下,但给她几年,她相信,她也能爬到妃位,甚至比嬿婉爬的更高,到时候她们都得来咸福宫巴结她。 湄若看了恪贵人一眼,心里对她起了一丝怨言。 都怪恪贵人。 她甩开恪贵人的手,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带着阿宝,大步流星离开了凉亭。 见湄若走远,连侍女都忍不住吐槽道:“这颖嫔也太不知礼数了吧,不就是家世比小主您好些,拽什么呀……” “住口,不许再背后议论小主。”恪贵人呵斥道。 侍女失言,被恪贵人训斥后,立马退到恪贵人身后。 恪贵人叹了口气,罢了,以后还是离颖嫔远些吧,说不定哪天就受她连累失宠了。 第133章 令妃遇喜 “贱人,都是贱人。”一回到咸福宫,湄若就把自己关进了屋中,她重重拍着桌子,为了将情绪发泄出来,又将茶盏扔了出去。 茶盏不偏不倚砸在阿宝脚边。 阿宝怕碎片会弄伤湄若,立马喊来宫女收拾屋子。 “什么玩意,一个两个竟敢威胁本宫?本宫的阿布可是巴林王,一个小小玉氏的送来的贵女竟敢对本宫的阿布出言不逊,还敢拿皇上压本宫,她想告状就去啊,不过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女人,本宫怕她不成?我倒是要看看皇上是更在意玉氏还是蒙古四十九部。” 她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怒骂道。 阿宝在湄若脚边蹲下,轻捶着她的小腿处,怕挨骂,于是她的言辞谨慎极为慎重,道:“小主,奴婢觉得恪贵人说的对,咱们是应该去永寿宫看看令妃,万一她醒来把责任推到您身上……” 湄若瞪了她一眼,道:“去什么去,令妃什么身份,一个不择手段爬上龙床的女人,也配让本宫去看她,跟她道歉?” “本宫根本就没碰到她,明明就是她碰瓷本宫。” 阿宝自知劝不动湄若,索性悻悻地闭上嘴。 可湄若从兰绮到恪贵人,全部吐槽了一遍。 “那个恪贵人,亏本宫把她当成姐姐,却没想到她如此吃里扒外,竟然不向着本宫,真是丢尽了咱们蒙古的脸。” 湄若口无遮拦,阿宝忙打断她的话,道:“嘘,小主,这话可别让恪贵人听见,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湄若却不以为然。 可是来不及了,这番话正好被回来的恪贵人听了个正着。 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刚刚她下跪求情不就是为了她巴林·湄若? 竟然还敢说她吃里扒外? 恪贵人脸色青紫,也不再管湄若,让身边侍女赶紧备一份礼,她要带去永寿宫。 嬿婉醒来时,已经身处永寿宫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地,兰绮坐在她边上手托着腮,正在打瞌睡。 这时澜翠激动地喊道:“醒了,醒了,小主醒了。” 兰绮猛地惊醒过来,扶着嬿婉,担忧道:“嬿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嬿婉摇了摇头,澜翠帮着兰绮扶起嬿婉,将枕头垫在她的腰间。 兰绮微顿,眼眸温和,望着嬿婉笑笑。 实际上不止兰绮,连站在一旁的季桃和澜翠也跟着笑。 嬿婉不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兰绮戳了戳嬿婉的脑门,轻斥道:“你呀,连自己有喜都不知道,哪有你这么糊涂的额娘。” “嗯?” 嬿婉眼中满是惊讶。 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嬿婉摸着平坦的小腹,她侍寝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如愿以偿,盼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可这时兰绮告诉她,她有喜了? 这让她如何相信? 兰绮拍了拍嬿婉的手,道:“怎么?高兴傻了?我已经让王蟾去禀告皇上了,想必皇上一定很高兴。” 嬿婉依旧不信,再次向大家求证道:“真的有了吗?” 澜翠跪在床边,握住嬿婉的手,哽咽道:“是真的小主,太医说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都是奴婢不好,季桃都告诉奴婢了,要不是小主为了给奴婢一个惊喜,也不会遭颖嫔嫉妒,打翻了那身嫁衣。奴婢不值得小主这样……” 瞎说,澜翠值得。 她们虽然是主仆,可在嬿婉心里她们是朋友,是亲人。 嬿婉轻抚着澜翠的脸,眼眶微红,缓缓道:“澜翠,你值得的。只是可惜,三天后本是个良道吉日,本想给你个惊喜,让你和赵九霄早日完婚,谁知道凤冠霞帔被颖嫔糟蹋了,我真是对不起你呀。” 澜翠摇着头,将头靠在嬿婉腿上,道“没有,小主没有对不起奴婢。” 两人沉浸在悲伤中。 兰绮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嬿婉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公主,只是没了如懿和湄若从中作梗,不知道景妧这一世会不会如同上一世一样,变成不孝女。 兰绮:“嬿婉,如果这一胎是个公主,你会不开心吗?” 嬿婉拢回思绪,再次抚上小腹。 她羡慕过绿筠,虽然几个孩子平平无奇,但始终是她的血脉,她也羡慕玉妍,胎胎都能生儿子,就连自焚离世的意欢,她也羡慕过。 原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却没想到这个孩子来的这般意外。 嬿婉承认,以前她对生皇子是有执念的,可自从看到意欢的下场后,她突然觉得生个女儿也不错。 她如实道:“当然不会,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他。” 兰绮沉默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掌声。 很快一个身长玉立,温润端方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是弘历,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衫,兰绮见状,立马识趣地起身退到一旁,弘历坐在床沿处,伸手握住嬿婉的手,喜不自胜道:“令妃啊,听王蟾说你有身孕了,身子可还好?” 嬿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弘历身后的进忠,见他笑逐颜开,不知怎的,嬿婉心里闷闷地,她点头应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好,好,进忠吩咐下去,让内务府和御膳房好好照顾令妃和她腹中的皇嗣。” “奴才遵旨。”进忠应道。 这一切恰好被来赔礼的恪贵人听到。 没人通报,她径直进入宫殿请罪。 恪贵人福身,“臣妾见过皇上,诚妃娘娘,令妃娘娘。” “恪贵人怎么有空来永寿宫?”弘历手一挥,将手搭在膝盖上。 “臣妾惶恐,是来向令妃娘娘请罪的。”恪贵人道。 “哦?怎么回事?”弘历正襟危坐。 这时兰绮将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皇上,虽然这次是嘉贵妃和颖嫔之间的嘴皮战,但是颖嫔肆意妄为,口气狂傲自大,不仅拿蒙古四十九部压后宫嫔妃,又往嘉贵妃和玉氏王爷身上泼脏水,若是此事在后宫传开,这让嘉贵妃还怎么做人?” 弘历脸色突然冷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第134章 永寿宫大婚 将目光落在恪贵人身上时,恪贵人立马跪了下来,道:“皇上恕罪。” 湄若是真受宠,就算她差点害嬿婉流产,弘历也没舍得惩罚湄若。 他拉着嬿婉的手,解释道:“嬿婉啊,朕知道你委屈,颖嫔是有错,可她并没有针对你,若硕有错,嘉贵妃也有,可嘉贵妃帮纯贵妃协理六宫,若是细细算账,嘉贵妃出言嘲讽在先,又未做好后宫妃嫔表率,但是朕暂时还不能惩罚她,再说颖嫔不知道你有身孕,不是故意的,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这湄若的命可真是好,连弘历都帮她说话。 还有玉妍,因永珹的缘故,弘历也并不打算惩罚她。 罢了,湄若背后是巴林部,如今她又得宠,若是她强制让弘历惩戒湄若,怕是会适得其反,惹恼弘历。索性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许还能在弘历心里留个好印象。 嬿婉顺势挽上弘历的胳膊,撒娇道:“臣妾是不打紧,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就是可怜了澜翠,颖嫔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弄坏澜翠的嫁衣啊,过了今年澜翠就满二十六了,臣妾可不能再耽误她了。” 澜翠跪下,抹着眼泪,道:“小主,奴婢哪都不去,只想留在永寿宫陪伴小主。” 嬿婉:“瞎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与赵九霄两情相悦,他待你好,这些本宫都看在眼里,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兰绮:“是啊澜翠,只是不知道两天内还能不能重新制作一套婚服出来。” 弘历转了转眼珠,澜翠和赵九霄的事情他倒是听嬿婉提过,既然兰绮和嬿婉担心澜翠的婚服,那他就赏赐澜翠一套,至于赵九霄,将其提拔成二等带刀侍卫,留御前伺候。 澜翠愣住了。 她不过是个宫女,竟然也能穿上皇帝亲赐的凤冠霞帔出嫁。 见澜翠不谢恩,季桃赶忙踢了踢她的脚提醒道。 澜翠磕头,“多谢主子,谢皇上恩赐。” 连存在感降低的恪贵人也笑着祝贺道:“恭喜澜翠姑娘了。” 很快嬿婉有孕的消息便传遍了六宫。甑嬛命福伽前来探望过嬿婉,又命人送来一套金贵的首饰。绿筠欣喜,命可心送来了一支千年参和一对银镯,玉妍虽和嬿婉有过节,但面子还是得给,也从库里拿出几匹上好的真丝绸缎让丽心送去永寿宫。后宫的两位贵妃都对嬿婉的胎如此上心,更别说其他宫的妃嫔了,有的是真心祝福,有的却是阿谀奉承,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嬿婉丝毫不在乎,她喜欢这种感觉,原来被人捧着的感觉是这样的,轻飘飘的,却也能让人感到快乐。 临近婚期,内务府总管秦吏更是早早就将澜翠的婚服送到了永寿宫。 秦吏身为内务府的太监,却为人狡诈,最擅长察言观色,更是仗着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不仅对身边的太监宫女呼来喝去,就连妃嫔失宠时,都得看他的脸色。 曾经的如懿就在他手中吃过瘪,而嬿婉成为贵人后不久,因燕窝事件她也失宠过一段时间,秦吏不仅扣了永寿宫的俸禄,就连饭菜给的都是隔夜的。 如今她有了身孕,成了皇帝心尖上的人,连带着她身边的宫女他都巴结了起来。 秦吏嘿嘿笑着。 嬿婉道:“今儿吹了什么风,怎么把秦公公吹到永寿宫来了?” 秦吏端着凤冠霞帔,脸上依旧挂着猥琐的笑,说道:“这不是听闻澜翠姑娘明日大婚,奴才想着来沾沾喜气。” 澜翠两眼一翻,从他手中接过凤冠霞帔,笑了笑,话里带刺道:“怎么?秦公公也想娶妻?” 秦吏笑容一僵,挠了挠脖子,笑道:“姑娘取笑奴才了,奴才没根,如何能娶妻呢,就算想,也应该想如何取悦主子不是。” 明天就是澜翠大婚,永寿宫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因此嬿婉也没为难秦吏,赶紧让身边的宫女接过内务府送来的物品。 只是嬿婉没想到,秦吏也会自黑? 嬿婉还不了解秦吏?心眼比针孔都小,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澜翠? 为了明日的大喜事不受任何影响,嬿婉让王蟾去屋里拿了把金瓜子过来。 嬿婉笑着将金瓜子赏给秦吏,道:“秦公公辛苦了,明日永寿宫大喜,还得仰仗公公呢。” 秦吏高兴地接过金瓜子,将其揣进兜里,弯腰拱手道:“小主这话可折煞奴才了。小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嬿婉微微颔首,勾唇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二日。 天还未亮,嬿婉经过一番捯饬后,来到澜翠的屋里。 此时澜翠已经换上了婚服,发丝散落,嬷嬷正在为她梳妆打扮。 见嬿婉来,梳妆嬷嬷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嬿婉行礼道:“奴婢请令妃娘娘安。” 澜翠也从凳子上站起来,“小主。” 见澜翠要行礼,嬿婉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道:“不必行礼,今日你最大。” 嬿婉将澜翠拉到铜镜前坐下,又从梳妆嬷嬷手里拿过梳子,慢慢梳起澜翠的长发,“澜翠,本宫希望你幸福。若是日后赵九霄欺负你,你就回永寿宫告诉本宫,永寿宫永远是你的娘家,知道么?” 澜翠坐在那里,默默无言。 那一刻,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在涌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温情。 澜翠在失去父母后,就被族中的亲戚丢给了舅舅照顾,无奈舅舅是个惧内,舅妈并不喜欢澜翠这个赔钱货,总是让她干这干那的,稍有不慎,澜翠就会被打的皮开肉绽。 她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又生怕哪天会死在舅妈手里,于是在十二岁那年,利用皇宫招宫女,让舅妈生了贪念。 仅用了十两,舅妈就把澜翠卖进了宫。 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太过,好在身边有嬿婉时常开解澜翠,不然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如今嬿婉说让她把永寿宫当娘家,澜翠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转身抱着嬿婉的腰哭了起来。 嬿婉手一顿,狐疑道:“怎么了?新娘子不可以哭的。” 第135章 唢呐声声1 阳光洒在红砖绿瓦的宫墙上,一场盛大的婚宴如同画卷般似的在这片光影中缓缓展开。永寿宫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红色灯笼随风摇曳,好似一首首祝福的诗篇。 弘历因玉妍和湄若的事情对嬿婉一直心存愧疚,趁着今日澜翠大婚,他让进忠去永寿宫送贺礼。 顿时各种奇珍异宝纷纷涌入永寿宫内。 怕是当年忠心护主,被弘历赐婚凌云彻的惢心,都没这么大的场面。由此可见,在众人眼中,嬿婉有多受宠。 除玉妍和湄若外,往日与嬿婉交好的妃嫔都来到了永寿宫贺喜。玉妍虽人未到场,但她是贵妃,澜翠虽说只是个宫女,但能让皇帝赐婚的不多,即使她瞧不上嬿婉,却也不得不给弘历面子。她让丽心将库里的翡翠玉如意送去永寿宫。 丽心手捧玉如意,此时永寿宫众人忙的不可开交。 突然新来的小太监打碎了碗碟,王蟾见状,忙踏着小碎步将人拉到了角落,耷拉着脸,把小太监好一顿数落。 他用手指用力戳着小太监的脑门,低吼道:“会不会干活啊?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若是搞砸了澜翠的好事,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小太监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任由王蟾骂。 这时,丽心走了进来。 因不想被启祥宫的人看笑话,王蟾立马换了副嘴脸,对丽心笑脸相迎道:“丽心姑娘来了,里边请。” 丽心微微将身体倾斜,越过王蟾的身体往里看了一眼。 没看见嬿婉,想必她在陪澜翠吧。 看到王蟾身后站着个面生的小太监,像是刚挨了骂,丽心狐疑道:“哟,这位小公公看着面生,是做错了什么惹王公公生气了?” 王蟾扭头瞥了他一眼,道:“还不快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是……” 闻言,小太监转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去了。 王蟾道:“新来的太监不懂事,丽心姑娘可是代嘉贵妃娘娘前来永寿宫送礼的?” 丽心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诚妃娘娘到】。 “奴才\/奴婢请诚妃娘娘安——” “起来吧。”兰绮应道,转身让身后的季桃先将贺礼送进去。 昔日的好姐妹成亲,她自然是要来的,前世的遗憾,希望能在今生补上。 见丽心端着一把玉如意,好翡翠她见过不少,但用如此上乘翡翠雕刻而成的如意,却是第一次看见,只见如意头部雕刻着祥云和蝙蝠图案,玉妍虽不好惹,但没想到出手竟如此大方。 兰绮:“嘉贵妃怎么没来?” 丽心走到兰绮跟前,回道:“回诚妃娘娘的话,我家小主今日偶感风寒,又遇澜翠姑娘大喜,怕来了将病气过给众位娘娘,才会不来。不过我们主让奴婢送来贺礼,望娘娘替澜翠姑娘收下吧。” 王蟾有眼力见地从丽心手里接过玉如意。 “启祥宫还有事,奴婢就先告退了。”丽心向兰绮行完礼后便退下了。 兰绮也没多在意,进了永寿宫后,便直奔澜翠屋。 咸福宫主殿。 阿宝从内务府新得了一株春兰。 今日咸福宫空落落的,阿宝有些不习惯。她抱着春兰跑入主殿,却见湄若吃着新鲜的荔枝,半躺在榻上,地上的核吐了一地。阿宝将春兰放在桌上,踮脚走过空处,一步步走到湄若身边。 她半跪在地上,捏着湄若的小腿。 湄若瞥了阿宝一眼,淡淡道:“去哪野了?” 阿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主的眼睛,奴婢去内务府了。瞧,那株兰花长得多好看啊,秦公公告诉奴婢,叫什么……春兰。” “说谎。”湄若用手接住从嘴里吐出来的荔枝核,然后将核扔在阿宝脸上,虽然湄若的力气不大,但核砸在脸上,还是有些痛。阿宝忙伸手捂住脸,因为疼,她的双眸竟起了生理反应,蓄满了泪水。 阿宝:“小主?” 湄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今天是永寿宫那位身边宫女的好日子。本宫知道大家都去永寿宫贺喜了。可本宫偏不,她算什么东西啊,一个宫婢女罢了。” “哦……”湄若冷笑一声,“本宫倒是想起来了,连她主子都是宫婢出身,一个贱胚子不安分起了勾引皇上的心思,没想到还被她成功了。这位分还凌驾于本宫之上,真是不要脸。” 阿宝闻言,忙捂上湄若的嘴。在进宫前她曾听身边的小姐妹们八卦过,说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皇帝不过是先帝醉酒宠幸了热河行宫里一个奇丑无比的宫女所生下的孩子。起初先帝特别不待见弘历,可弘历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变成了熹妃的孩子。 后宫水深,言多必失。 这是巴林王妃在出发前对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若是这话传到弘历耳里,怕是会给她们造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湄若不以为然,她拍掉阿宝的手,冷笑着,“怕什么,本宫可是巴林王的女儿,背后是蒙古四十九部,本宫不高兴,那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高兴。再说皇上不就喜欢本宫这份真诚?不像那个恪贵人,真是丢尽了咱们蒙古部的脸,竟然去给一个宫女道贺,自降身份,不仅丢蒙古的脸,还丢咸福宫的脸。” 见湄若不听劝,阿宝也不再多言,幸好今日咸福宫没人。 可殊不知,此刻弘历正站在门外,刚刚湄若说的他都听见了。弘历紧握双拳,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显得忧伤满面,了无生趣。 他知道湄若向来有话直说,湄若是蒙古小公主,在家自然是巴林王和王妃的掌上明珠,她为巴林,为蒙古远嫁大清,作为大清的主人,蒙古的女婿,自然要好好对待湄若,可她今日这番“肺腑之言”,深深刺痛了弘历的心。 虽不是在说他,但以前的他和嬿婉并没有什么区别。 卑贱,不得先帝宠爱。 就连先帝的弃后宜修都对他别人不见。 他其实也没那么爱如懿。 只是她是皇后的侄女,弘历爱的是她的身份,和被三阿哥弘时抛弃的青樱。 第136章 唢呐声声2 可当旧伤疤被人毫不留情地揭开后,弘历才发现,他拼命想抹去的东西始终存在过,他拼命想遗忘,拼命想把自己彻底变成甑嬛的儿子,可她们偏偏要提醒他,他是热河行宫李金桂的儿子。他额娘是个贱婢,他弘历就是贱婢所生的儿子,就算认了甑嬛做额娘,他身体里依旧流淌着李金桂卑贱的血液。 “皇上?” 见弘历站着不动,进保轻声喊道。 思绪慢慢回笼,弘历拼命眨起了眼,似乎想将眼眶中的湿润风干。 今日永寿宫办喜事,这是弘历给嬿婉的特权,也是嬿婉为澜翠求的,让澜翠风光出嫁。 这一世嬿婉的人缘很好,除了抱病在身的玉妍外,就只有湄若不给嬿婉面子,躲在咸福宫里。弘历闻言,本想过来瞧瞧湄若,却没想到被他听到了这番言论,弘历虽然恼怒,却也没冲进去找湄若算账。 而是转身离开了咸福宫。 进保回头看了湄若的主殿一眼。 咸福宫的主位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没想到配了个狗脑子。 要不是背后有蒙古四十九部,弘历怕是早就赐下了白绫或者毒酒。 见弘历走远,进保忙踏着小碎步追了上去。 “皇上,咱们去哪?” 弘历脚一顿,想起很久没见甑嬛了。甑嬛虽不是他生母,但好歹养育他多年,恒婥虽不是被他下旨赐婚给准噶尔的,但达瓦齐的事情,弘历始终对恒婥有所愧疚。恒媞虽然身在京中,却也不能时刻待在宫里陪甑嬛,思来想去,弘历觉得自己应该替两位妹妹多尽孝心。 至于湄若,弘历让进保去找绿筠,让她挑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去咸福宫教教湄若规矩。 梳妆嬷嬷磨蹭了一会,才帮澜翠穿戴好凤冠霞披。按照祖宗规矩,澜翠是新娘,既然认了嬿婉为娘家,那么掀盖头的事情是新郎的,那戴上盖头和送澜翠出门便落到了嬿婉手中。 嬿婉牵着澜翠出门,向前来贺喜的妃嫔们道谢。 澜翠微微俯身,嘴角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道:“奴婢多谢小主们赏脸,各位小主的大恩大德,澜翠铭记于心。” 绿筠笑道:“别奴婢不奴婢了,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你才是主角,可不是什么奴婢。” 绿筠的话瞬间逗乐了在场的妃嫔们。 大家纷纷上前祝贺。 陆沐萍这些年并不得宠。 和蕊姬前后脚进宫,如今蕊姬都成了妃位,就连后进宫的嬿婉和兰绮都爬到了妃位,就只有她,还是个嫔。 她虽有些懊恼,却也没把气撒在澜翠身上。 自己不富裕,出手却阔绰。 她示意身边的侍女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送给澜翠。 见物品珍贵,澜翠推脱道:“庆嫔娘娘,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陆沐萍和嬿婉一样,同住永寿宫,虽有时候会帮着玉妍阴阳两句嬿婉,却也不是真心瞧不起她的。 她们同为后宫嫔妃,这身为后宫中的女人自然是要不择手段地去争宠地,不然每个人都清心寡欲地,倒不如剃发去山上的尼姑庵当尼姑算了。 和澜翠同在屋檐下,相处了多年,自然知道澜翠是个好姑娘。所以这玉镯,澜翠配。 陆沐萍拿起玉镯套在澜翠手上,她截然一笑,道:“瞧,多好看。” 拒绝不了,那便只能接受,澜翠笑着谢恩。 蕊姬也送了一尊送子观音像给澜翠。 希望嬿婉怀孕的好运能带给澜翠。 还有婉茵,她不喜奢靡,平日里弘历也不会想起她,因此她宫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珍宝,唯有一双手,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关在钟粹宫绣了床蚕丝被给澜翠,寓意澜翠和赵九霄缠缠绵绵恩爱一辈子。 季桃虽不喜澜翠每次有事就去关雎宫找兰绮,但她成亲,季桃还是以好姐妹的身份送了根发簪给她。 至于兰绮和嬿婉的贺礼,一早就送去了赵府。 永寿宫外唢呐声逼近。 是赵九霄的接亲队伍快到了。 “新娘子哭不吉利的。” 嬿婉捧着澜翠的脸,帮她拭去脸上的泪。 澜翠拉住嬿婉的手,突然就不想嫁了。 “小主,您如今怀有身孕,要是奴婢此时离开,谁来照顾您啊?主,奴婢后悔了,奴婢不想离开永寿宫。” 澜翠一定是被伤心冲昏了头脑,这么好的出宫机会,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再说赵九霄如今是养心殿二等侍卫,只要他踏实肯干,迟早有天也能飞黄腾达的,这不比大行皇后身边的莲心和如懿身边的惢心命运好? 兰绮:“澜翠,你放心吧,本宫会照顾好令妃的,再不济还有纯贵妃呢,她也会找可靠的人来永寿宫照顾令妃的起居。再说等出宫后,你还是可以时常回来看令妃啊。” 澜翠:“可是……” 兰绮:“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本宫吗?” 话音刚落,赵九霄便带着迎亲队伍入了永寿宫。 他半蹲行礼,“微臣赵九霄,见过诸位娘娘。” 与往日不同,赵九霄剃了胡子,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蕊姬打量了赵九霄一番,一见到他,蕊姬就忍不住笑,细长眉目间流转出的风华令人心荡神驰,“原来你就是赵侍卫啊,你要是再不来啊,这新娘怕是要跟令妃跑了。” 赵九霄:“没关系,澜翠跑,微臣就跟在后面追,臣知道自己笨,但总有一天,微臣会用真心打动澜翠的。” 听到赵九霄的这番言语,在场所有人都顿住了。 这是赵九霄给澜翠的承诺。 兰绮:“赵九霄,本宫和令妃把澜翠交给你了,你可别像凌云彻那样,让我们失望。” 赵九霄拍着胸脯,指天为誓,道:“若是日后,我赵九霄,有负澜翠,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后更都不得安宁。” 嬿婉见他是真心的。 越是舍不得,越是无言。 嬿婉将澜翠的手依依不舍地交到赵九霄手中,从今往后澜翠就要离开永寿宫了,一想到这个,嬿婉心里就难受。 嬿婉:“赵九霄,澜翠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别让本宫失望。” 第137章 容佩威严 赵九霄伸手牵起澜翠的手。 接着又将她的手背放在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原本还因为要和嬿婉离别而哭泣的澜翠也在此刻娇羞地低下了头。 “瞧,新娘子害羞了呢。”喜婆站在嬿婉身后喊了一声。 赵九霄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竟比漫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薄唇微扬,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透露着隐约的爱意,他拱手道:“还请娘娘放心,澜翠是微臣所爱,微臣定当竭尽所能去爱她,呵护她,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嬿婉从不疑心赵九霄对澜翠的真心。 在喜婆的催促下,嬿婉从梳妆嬷嬷手中拿过喜帕,盖在澜翠的头上。毕竟澜翠不是公主或者格格,弘历能让宫女从皇宫出嫁已经是格外开恩的事了。赵九霄也没敢让花轿进宫,因此他们只能徒步到太和门。 兰绮一路作陪。 直到走过太和门,眼见送亲队伍即将走出太和门广场。澜翠突然停下脚步,松开赵九霄的手,掀开盖头。 嬿婉大惊,忙道:“澜翠你这是做什么呀?不吉利的……” 可澜翠才不在乎呢,她含泪牵起兰绮和嬿婉的手,哽咽道:“两位主子对奴婢的照顾,奴婢感恩戴德,奴婢也没什么好回报的,就请两位主子受奴婢一拜吧。” 说着澜翠便跪了下来。 嬿婉本想伸手扶起澜翠,却被兰绮拦了下来,“既然是澜翠的一片心,嬿婉你就别阻止她了。” 兰绮说完,云淡风轻的冲嬿婉坦然一笑。 嬿婉松开澜翠的胳膊,接受了她的磕头,珠翠交织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声。 澜翠终究是离开了。 嬿婉穿着朝服在太和门广场站了许久,兰绮知道她心里不舍,却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外面风大,回去吧。” 嬿婉下巴微抬,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即跟着兰绮往永寿宫的方向而去,脑袋却不听使唤似的瞥向澜翠离开的方向。 宫门外起轿时的唢呐声传到了翊坤宫。 距离上次见弘历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如懿躺在院中的残破的躺椅上,身上的绫罗绸缎也早就换成了粗布麻衣。她眼神麻木,直勾勾的盯着天上飞来飞去的鸟儿。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落得和她姑母一般的下场,皇帝虽没废后,但从内务府送来的物品中不难看出,如懿失宠了,她早已不是弘历最爱的女人。 弘历不会来接她出去的,她的命运和延禧宫的海兰是一样的。只是海兰有永琪,而她的永璂却被送去了圆明园,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亲生父母在陪伴在身边,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在那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耳边的唢呐声不断,吵得如懿心烦意乱。 她捂上耳朵,五官因痛苦变得狰狞起来,吼道:“外头是什么声音啊,吵死了,容佩……容佩……,贱奴,死哪去了……” 此刻凌云彻端着盘瓜子站在如懿不远处,他正犹豫要不要将瓜子端给如懿吃的时候,容佩出来了。 她看到凌云彻这副窝囊模样心里就来气。 再怎么说凌云彻都是她有名无实的丈夫,竟然想把好东西留给外人吃,而且那个人还是经常欺负和毒打他妻子的人。 容佩想起这段日子的经历就愤恨,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鲜红的伤疤,伸出手,揪住凌云彻的耳朵,把他往后院拽,凌云彻不敢反抗,只能护住手中的瓜子,任由容佩将他拖走。 凌云彻一声不吭。 容佩瞬间来了脾气,这样的日子她一刻都不想呆了,早知道还不如去浣衣局呢,这样她的腿也不会坏,也不用被皇帝赐婚给一个死太监,更不用跟着如懿被禁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白白浪费多年青春。 翊坤宫也没有正常人。 暴躁的主子,窝囊的丈夫,委屈受苦的她。 容佩实在受不了了。 今日她要为了一盘瓜子疯了。 她一把夺过凌云彻手中的瓜子,狠狠摔在地上,即使这样还不解气,她疯了般踩在瓜子上碾压着,嘴里振振有词道:“让你吃,我让你们在我面前眉来眼去,让你打我,贱人……贱人……贱人……” “容佩?” 凌云彻心疼,但他并不是心疼容佩,而是心疼容佩脚下的瓜子,那可是他托赵九霄捎进来,给如懿的小零食。可是现在全毁了。 他急地直跺脚,疯了般地撞开容佩的身体。 容佩被凌云彻这么一撞,直接摔倒在地,头不小心还磕到了桌子,瞬间鲜血直流。 凌云彻吓坏了,也顾不上被踩烂了的瓜子,伸手捂住容佩头上的伤,“容佩,你没事吧?” 容佩可不领他的情,一把搂过凌云彻的脖子,反客为主将他按在地上,巴掌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凌云彻的脸上,没过一会,凌云彻的脸被挠出了一道道血痕。 自从如懿失宠后,她再也不装贤良淑德的皇后了。 一开始她只是把气撒在凌云彻身上,认为是凌云彻害了她。但自从弘历莫名其妙下旨让她和凌云彻成婚后,如懿连容佩都不待见了,时常会拿她出气,滚烫的热水,厚重的茶盏,锋利的藤条,拿起什么就往容佩身上招呼。短短数日,她身上的伤口早已不计其数,可凌云彻像是没长眼似的,她偷偷跑回房里哭泣,凌云彻只会安慰她,“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又失去了十二阿哥,你别放在心上。” 真是奇怪,如懿的苦难又不是容佩造成的,她凭什么要被她这番折磨? 凌云彻不敢还手,只好用手挡着脸。 如懿找不到人,也跟着来到了后院中。 见凌云彻被容佩按在地上打,她吼道:“你们在干什么?当本宫不存在吗?” 听到如懿的吼声,容佩这才停下手。 如懿上前想教训容佩。 可容佩从现在起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宫婢了,她反手擒住如懿的手,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只听见空气中传来“邦邦”两声。 如懿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你竟敢打本宫?” 第138章 宫规 容佩自然是敢的,如今她早已没什么好在失去的了。 大不了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呗。 只是弘历心里还有没有如懿这个人都还是个问题,还想从翊坤宫出去?她做梦。 容佩拍了拍手掌,深吸口气,冷眼道:“您是皇后,可奴婢也是人,奴婢刚刚不过是在教训自己这不争气的丈夫,没想到娘娘您会过来,若是奴婢有失言的地方还请娘娘您恕罪,别和奴婢计较。还有,奴婢虽然身在宫中,却也是个人,不是娘娘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宠物,若是娘娘安分守己,奴婢自然能和娘娘和平相处,若是不能,那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娘娘若是没事,奴婢就先下去干活了。” 容佩也不再装了,整理了下衣袖便退了下去。 如懿想发火又不敢,毕竟她手里能用的就只有两个人,若是容佩再走了,那院里的那些脏活累活就都要她做了。 她可不傻。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廊下声声虫鸣,时有微凉轻抚夹面,又感觉不像风。举目远望,每一根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慈宁宫照的灯火通明,将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皇帝今日怎么想起到哀家的慈宁宫来了?”甑嬛端坐在榻上,伸手拿起福伽放在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弘历躬身垂首,思索着道:“皇额娘教训的是,朕这个儿子实在做的太不尽职了,未能在皇额娘跟前尽孝,还请皇额娘恕罪。” 甑嬛双眸一抬,额头上的抬头纹清晰可见,她冷哼一声,搁下茶盏,今天怎么回事?弘历这是转性了? 罢了,甑嬛也不愿去细想,自从恒婥的事情后,她和弘历的关系就比较紧张,虽然表面维持着和平关系,但暗地里谁也不愿低头。如今弘历肯来慈宁宫看看她,说明他还是在乎甑嬛的,既然能修复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甑嬛自然也欣然接受。 “福伽,去搬条凳子来让皇帝坐吧。” “是。” “谢皇额娘。” 弘历顺势而坐,甑嬛见弘历面色憔悴,心里不免担忧,道:“皇帝这是怎么了?” 弘历接过福伽奉上的茶,抿了口,悠悠开口道:“儿子没事,就是想额娘了。” 甑嬛手一顿,自从弘历登基后便没再叫过她额娘,反而叫起了皇额娘。 甑嬛:“可是新进宫的蒙古妃嫔伺候的不舒服?” 颖嫔的事情甑嬛还是有所耳闻的。 妃嫔们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她见过湄若几次,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子,与其说她是蒙古公主,但在甑嬛眼中,湄若倒更像是来自江南水乡来的江南姑娘。 弘历苦笑一声,道:“颖嫔刚进宫,还有许多规矩没学会,朕倒是有些后悔没让她在圆明园多呆着日子,让那里的嬷嬷好好教教她。” 甑嬛瞬间明白了弘历的意思。 湄若是蒙古妃嫔,如果贸然惩罚她必然会引起蒙古部落的不满,但甑嬛不一样,她既是大清太后,又是湄若婆母,由她出面最为合适。甑嬛招来福伽,在福伽耳边低喃几句。 “是,太后。” 福伽俯身而退。 甑嬛:“嘉贵妃和颖嫔的事情哀家知道些,这颖嫔性子骄纵,看不上永寿宫的妃嫔们,冲撞了令妃和诚妃,还差点害了令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该罚,你放心,哀家已经吩咐福伽,让她明日一早便去咸福宫教颖嫔宫规。” 弘历:“颖嫔能得福伽姑姑的照拂,自然是她的荣幸,儿子在这替颖嫔谢过额娘了。” 甑嬛笑笑,“哀家听说颖嫔还喜欢用自己的家世压制各宫嫔妃?皇帝,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蒙古四十九部对大清来说虽然很重要,但说到底也是大清附属,若是被前朝的大臣知道颖嫔天天将蒙古挂在嘴边,恐怕会让大臣觉得蒙古心起二心,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战争,受苦的可还是百姓们呢。” 弘历低头,“额娘说的是,儿子明白。” 若不是今日在咸福宫听到湄若的话,他万万不信自己宠了这么久的女人竟然在背后把他堂堂一国之君当成了赘婿。 这岂能忍? 弘历决定晒湄若一段日子,让她别这么恃宠而骄。 隔日,湄若将自己好好捯饬一番后,正准备出门,恰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福伽,她身后还带着一位年长的嬷嬷。 湄若被拦住去路,心里虽有些不快,但念在福伽是太后身边的人,她只好忍住怒气,但语气却是淡淡地,又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是福伽姑姑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都给吹到本宫这小小的咸福宫来了呀?” 福伽带着桂嬷嬷行礼,心中虽不喜眼前这位蒙古小公主,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体面,嘴角微微勾起,柔声道:“颖嫔娘娘,这位是慈宁宫的桂英桂嬷嬷。是奉太后娘娘懿旨,前来教小主您宫规的。” 湄若怒气冲冲道:“教本宫?本宫早在圆明园就学过宫规了。太后让你来的?是谁在太后那里告状了?” 突然她脑子一亮,说道:“哦,本宫知道了,是诚妃或者令妃对不对?”湄若冷笑一声,“早就听说诚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那日本宫与嘉贵妃起了口舌之争,一气之下不小心推了诚妃身边的宫女一把。可本宫并没有针对令妃,是她自己下作,非要去接那婚服,这才摔跤的,跟本宫有什么关系?太后可不能听信诚妃的一面之词,反过来咬本宫一口吧。” 福伽:“娘娘多虑了,诚妃娘娘并没有来过慈宁宫找太后,倒是您,出口一句“下作”,太后娘娘让奴婢找人来教您宫规也是为您好啊,难道您不喜欢日后皇上见到您的时候,是委婉体贴的吗?” 湄若咬着唇,她知道自己左右是逃不过去了。 既然这是太后的旨意,她只好欣然接受,只是学规矩就意味着不能时常见到弘历了,她可不想,于是她怀着侥幸心理让阿宝前去养心殿,希望弘历会心疼她,让他去向甑嬛求求情。 第139章 罚跪 阿宝不过是湄若的陪嫁丫鬟,没有主子在身侧,别说皇帝了,她连养心殿都踏不进去。 她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往养心殿跑,却被进保拦住了去路。 进保伸出左手,挡在阿宝面前,道:“你是哪个宫的,竟然此般放肆?” 阿宝眉头紧蹙,语气丝毫不客气地吼道:“你个阉人好大的胆子,连咸福宫的人都敢拦?” 进保定睛一看,立马缩回手,赔笑道:“哟,奴才眼拙,竟不知是颖嫔娘娘身边的阿宝姑娘来了,您走的这么急,可是有事?” 阿宝:“滚开,我要见皇上。” 说完阿宝又想往里闯。 阿宝上前一步,进保就往后退一步,就是不让阿宝进养心殿。 进保面露难色,解释道:“阿宝姑娘,并非奴才有心为难,今日实在不凑巧,皇上正和几位大臣商量政事呢……” 话音刚落,阿宝扬手打在了进保脸上。 进保虽然是个奴才,但也在养心殿伺候皇帝了多年,他做人没有进忠圆滑,自然没有进忠得皇帝喜爱,却也恪尽职守,紫禁城哪个太监宫女见到他不得客客气气地喊他一声公公。 可眼前这个外邦来的宫女,不仅羞辱他是个阉人,而且还敢在养心殿门口前打他,真是仆随主性,真拿紫禁城当蒙古大草原了? “我要见皇上,皇上……皇上……” 阿宝踮脚喊道。 湄若身份尊贵,段不是进保一个太监能得罪起得。 阿宝的声音震耳欲聋。 连带养心殿里的大臣们都停下口中话语,纷纷朝门外看去。弘历更是心气浮躁地将手里的奏折一丢。 这时一位大臣站出来,拱手道:“皇上,既然您有家事,不如先出门解决吧,讨论多事,此事也没个结果,不如先中场休息会吧。” 弘历接受了这个提议。 门外阿宝的嗓门洪亮,弘历开门时,正好瞧见进保和阿宝纠缠在一起。在见到弘历的那一刻,阿宝推了进保一把,然后丝滑地跪在弘历面前,哭诉道:“皇上,请您救救我们小主吧,不知怎么地,太后今早找了嬷嬷过来教小主礼仪,可我们小主早在圆明园时就已经学遍了,如今太后不是有心刁难么?求皇上替我们小主求求情,让太后收回成命。” 弘历侧目冷眼斜视了阿宝一眼,瞥见进保时,发现他左脸有一道醒目的巴掌印。 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进保,你脸怎么了?” 阿宝心虚,抬头用威胁的眼神看向进保,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这……奴才刚刚不小心摔得……”进保低头捂脸。 进保不敢多言,弘历却有些气恼,抛开湄若是巴林王的女儿不说,他也的确喜欢湄若的率真和不拘小节,但她无礼傲慢也是事实,只不过想让她学学宫规,她却让身边的奴婢来养心殿咄咄逼人,还敢动手打御前的人。 “你回去告诉颖嫔,让毓瑚去咸福宫教颖嫔规矩是朕的意思,若是还敢任性妄为,朕就罚她禁足。” 说完弘历便转身回了养心殿。 “皇上……皇上……” 任由阿宝如何叫唤,弘历始终不肯多看阿宝一眼。 进保:“姑娘请回吧。” 在进保扶阿宝起身时,阿宝并未接受他的好意,还把弘历发在她身上的火发泄在了进保身上,她狠狠地瞪了进保一眼,甩开进保的手,拂袖而去。 在阿宝转身的那刻,进保也不装了,脸色的笑意逐渐殆尽,面露凶光,伸手揉着刚刚被打的半张脸,朝阿宝的后背啐了口痰,并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什么玩意,看咸福宫能作威作福到何时去。” 其实今日弘历心情不太好。 没把阿宝送去慎刑司已经是给湄若面子了。 这日宫中发生了件大事,甑嬛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拉住刚回慈宁宫的福伽往养心殿而去。 原是达瓦齐内乱,甑嬛收到了恒婥寄回的家书。 信中恒婥描写了这半年多来她是如何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甑嬛如坐针毡,半刻都等不了了,立马想让弘历去达瓦齐接回恒婥。 恒婥是金枝玉叶,而达瓦齐不过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一群蛮夷之人。当初达瓦齐执意向大清求娶恒婥,不过是想借着恒婥打压准噶尔,并非真心爱慕恒婥。如今达瓦齐内乱,指不定恒婥的现任丈夫什么时候又被杀了,现在只要甑嬛一闭眼就能看到昭君出塞的故事,她不想恒婥变成那样,于是只好前往养心殿求弘历接回恒婥。 谁知走的太快,迎面撞上阿宝。 甑嬛已经不年轻了,被这么一撞,差点摔倒。 福伽皱着眉,道:“是谁这么没规矩?竟敢冲撞太后娘娘。” 阿宝见是甑嬛,立马跪下请罪道:“奴婢该死,没瞧见太后娘娘您过来。” 甑嬛冷冷道:“知道颖嫔受宠,可哀家没想到连颖嫔身边的宫女都可以如此豪横无礼,竟敢在后宫横冲直撞,看来哀家错了,不应该只让嬷嬷去教颖嫔一个人,应该多派些嬷嬷去,好好教教你们咸福宫的规矩,省的给列祖列宗丢脸。” 阿宝在甑嬛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因担心恒婥,甑嬛也没跟她计较,只让阿宝在这跪满两个时辰,便匆匆离去。 进保大老远地就瞧见甑嬛过来,不同于阿宝,甑嬛可是他真真切切得罪不起的人。 他忙上前行礼,恭敬道:“奴才请太后娘娘安。” 甑嬛站直身体,缓缓道:“免礼吧,哀家就是想来看看皇帝,他可在?” “在是在,只是……”进保欲言又止。 昨日他才见甑嬛和弘历的关系缓和了些,若是这时候说弘历和大臣们在商量要事,会不会让甑嬛认为弘历是故意躲着她的? 可就在进保不知如何开口时,养心殿传出激烈的吵闹声。甑嬛一听便明白了,弘历在处理政事,她一介深宫妇人,不好打扰,更何况进保只是个太监,若是自己硬闯,怕是会害了无辜的人。 “罢了,既然皇帝在忙,哀家就不打扰了。进保,若是皇帝处理完了,你让他来慈宁宫一趟,本宫有事找他。” “是。” 进保应了声后,目送甑嬛离开。 第140章 湄若晕倒了 福伽看着甑嬛一脸憔悴的模样,难免有些心疼。自从恒婥改嫁给达瓦齐后,她便没见甑嬛笑过,整日把自己关在慈宁宫里,鲜少出门。这唯一一次出门,竟然又是为了恒婥公主的事情。 福伽迟疑一阵,低声安慰道:“太后,公主福泽绵长,定会平安回到您身边的。” 甑嬛紧握福伽的手,苦涩一笑,最后还是把心里话告诉了福伽,“福伽,哀家是担心,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哀家还是贵妃,为了绊倒宜修,巩固哀家在宫里的地位,不得不牺牲恒婥。可哪个当娘的愿意牺牲掉自己的儿女?当年如果哀家不这么做,等宜修坐上太后之位,成为枯骨的便是哀家了。自从恒婥远嫁准噶尔,哀家与她已有二十年未见了,如今更是她的模样哀家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 “她一定在怪哀家为何不把她从达瓦齐手里抢回来。可是哀家无能为力啊,护不住她,是哀家这个做额娘的失责。” 甑嬛痛心疾首,情绪更是激动万分,年过半百的甑嬛只要一想到女儿在远方受苦,这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粒粒地从眼眶里滑落,福伽忙道:“太后,公主一定明白您的苦衷。当初诚妃娘娘不是说,公主一定会回到您身边的么,您就别担心了,保重身体,这样万一哪天公主回来了,她又要难过了。” “你说的对,哀家不应该这般自暴自弃。” 甑嬛逝去脸上的泪水,这才被福伽搀扶着回了慈宁宫。 阿宝在宫道处跪满了两个时辰。 起身时,腿麻的不行,但又怕湄若担心,阿宝只能踉跄着跑回咸福宫。 回到宫中,阿宝便看见一个挽着高发髻,深蓝色宫装打扮,大约五十左右的嬷嬷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嘴里磕着瓜子,教习的话不断从嘴里输出。 “小主,您的屁股再抬高点,注意仪态,可千万别让头顶上的碗碟掉落下来,不然这一炷香的时间可要重新计算了。” 放眼望去湄若头顶悬着一碗掺了水了碗碟,手上还捧着两个硕大的壶,一双手因为酸胀抖得厉害,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因为劳累变的扭曲起来。 不是说教规矩么? 这算什么? 内体上的惩罚?湄若可是巴林部的小公主,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和委屈。咸福宫里其他蒙古妃嫔都闭门不见,将自己锁在屋里,就连湄若主动交好的恪贵人都不曾见她替湄若说一句好话。 阿宝是巴林王妃挑选出来最出色的婢女,她的一生都要为湄若而活,自然见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 她忙上前,拉过湄若的手,瞬间湄若脑袋上和手上的碗罐摔了一地。见到阿宝回来,湄若再也忍不住了,立马放声痛哭起来,“阿宝,皇上呢?” 阿宝不好意思和湄若说实话。 若是让湄若知道这个桂嬷嬷是弘历特意找来教她规矩的,湄若非得气死不可。 阿宝只道:“皇上正在忙政务,说忙完就来看小主。” 湄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阿宝这下可噎住了。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和湄若解释。 桂英笑着起身,道:“今日奴婢就教小主学习到这吧,奴婢明日再来。” 桂英福身行礼,欲要离开。 阿宝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桂英的去路,忿忿道:“大胆奴婢,竟然这般折磨我家小主,你可知我家小主是谁吗?” 桂英不以为然,轻轻拂去衣服上的瓜子壳,转身道:“颖嫔娘娘么,巴林王的小女儿,但那又如何呢,奴婢是授了太后的懿旨前来教小主行为举止,若说奴婢故意针对,那小主可真是冤枉奴婢了。若是小主对此有怨言,何不去太后或者皇上面前说呢?” 湄若上前一大步,“你以为本宫不敢?” 桂英浅笑道:“小主自然有权利这么做,奴婢无话可说。若小主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桂英便退出了咸福宫。 桂英是甑嬛的人,甑嬛不仅是太后,更是弘历名义上的母亲。可湄若就是不服,觉得自己并没有错,被桂英折磨了一天,她实在累的上吐下泻。 但心里又不甘,湄若只好跑到养心殿去找弘历。 只是经过白天的事情,弘历断不会见湄若的。只让进忠出门打发湄若离开。 进忠可没有进保好欺负。 又知道湄若差点伤害到嬿婉母子,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剥皮抽筋。可恨意不能外泄,他只能对湄若客气道:“颖嫔娘娘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 “行了,少说废话,本宫要见皇上。”湄若二话不说就往里闯。 进忠挡在她面前,笑道:“皇上说了,不见娘娘。怎么?阿宝姑娘没把皇上说的话传给娘娘?” 进忠狡黠一笑,道:“那奴才就再把今早的话说给娘娘您听,皇上说咸福宫那位教您规矩的桂嬷嬷就是他叫福伽姑姑去的,还说您行为粗鲁,言行不当,实在难以胜任后宫主位一职。如果再不学好,娘娘怕是要被降位分了呢。” 湄若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 这真的是弘历说的吗? “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本宫的。”湄若还是不信。 进忠嘴角一翘,让出一条道路来,欠揍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但若皇上真的生气降了娘娘您的嫔位,可千万别怪奴才没提醒您呢。” 湄若咬着下嘴唇,向前走了几步,依旧没进养心殿,她可不敢赌。 可代价就是受苦。 湄若硬着头皮被桂英折磨了好几天,腰酸背痛的,整个人都站不直。就连去钟粹宫给绿筠请安,她都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样。更是免不了众妃的调侃。 湄若实在受不了了,见不到弘历,整日都得重复做这些奇怪的事情。 这时阿宝替湄若想了个主意。 装病。 没想到这招还挺好使。 让身心疲惫的湄若得到了两天的休息。 可桂英也不是吃素的,久而久之她就看出了湄若装病的端倪,直接找了个太医过来给湄若把脉。 第141章 颖嫔有孕 此刻湄若虽双目紧闭,但多日来所受的劳苦早已让她身心疲惫,以至于一听到阿宝说桂嬷嬷来了,湄若的身子抖动如筛糠。 阿宝匍匐在湄若耳边轻声道:“主子,桂嬷嬷和太医来了。” 湄若点点头。 随后阿宝便请了张太医进屋。 阿宝走到床边,放下床帐。张太医熟练地放下肩上的药箱,放在桌上,取出药箱里诊脉的小枕头和丝帕。他将小枕头交给阿宝,让阿宝垫在湄若手腕下,又将帕子轻放在手腕上,最后这位张太医才把上脉。 湄若有些紧张,透过床帐看着张太医。她怕自己装病的事情被太医揭穿,可桂英还在这里,又不好光明正大地贿赂太医,若是张太医如实告知她的情况,万一桂英跑去向皇帝告状该怎么办呀? “怎么样?”桂英问道。 湄若心间一滞。 就连身旁的阿宝也跟着紧张起来。 张太医眉头微蹙,收回小枕头和丝帕,起身向湄若抱拳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随即他欲言又止,不自觉地抬眸瞥了桂英一眼,这个嬷嬷他在慈宁宫见过,貌似是太后身边的人,湄若他也知道,不仅是蒙古最受宠的小公主,更是皇帝的宠妃,哪一方他都得罪不起。 张太医:“好在娘娘身体康健,没伤害到肚子里的皇嗣,这往后可不能再做劳累的事了。” 湄若沉浸在喜悦当中。 刚刚太医说什么?她有了四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比令妃还早?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湄若的月信向来不准,这几个月来她也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因为嘴馋,吃胖了不少,她的额吉也没教过她这些,湄若自然不懂什么是怀孕。皇宫是个比较奇怪的地方,隔三岔五就会有太医前往各宫给小主们请平安脉。可湄若生活在草原,草原上没有这种繁琐的规矩,她自然不喜欢这种像被窥探的日子,就让阿宝把来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给赶了出去。 如果皇上知道她有身孕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她是草原公主,她的丈夫又是天下之主,他们的孩子自然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连知道令妃怀有身孕时,皇帝都那么开心,那她这胎定是人中龙凤,湄若相信弘历定会将他们母子视若珍宝的。 湄若心里越想越美,完全忽视了屋子里人的存在。 这孩子来的及时,她的病瞬间就好了。 不行,她要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弘历才是。湄若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就要往外头跑,却被桂英抓住手拦了回来。 桂英:“教了娘娘您这么多天,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呀?行为举止依旧这般毛躁。” 现在湄若肚里揣着娃,她再也不怕桂英了。瞬间挺直腰杆,“桂嬷嬷,本宫有孕在身,想亲自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不行吗?” 桂英:“您有孕的事情自然会有太监宫女前往养心殿禀告皇上,这事您就不必操心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您的胎。张太医……”说着桂英抬头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躬着身子,唯唯诺诺道:“臣在,桂嬷嬷有何吩咐?” 桂英:“带阿宝下去取安胎药吧。” 张太医\/阿宝不敢反驳,只道了声:“是。” 桂英没把湄若有孕在身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皇帝,反而转身去了慈宁宫通知了福伽。 福伽进屋时,甑嬛正看着七彩鹦鹉发呆。 她知道,甑嬛一定又在思念远在他乡的恒媞公主了。福伽靠近,微微福身,柔声道:“太后,刚刚桂英来过了,说今早颖嫔想用装晕逃避学规矩,却没想到被太医诊出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甑嬛猛地回过头,“什么?这么快?” 颖嫔有孕本是好事,但四个月后才发现,这天下哪有这么糊涂的娘。颖嫔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跟着这样的额娘,怕是将来孩子也好不到哪去。 甑嬛:“皇帝知道了吗?” 福伽扶着甑嬛的手走到榻边坐下,缓缓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让宫人前往养心殿了,想必这时候皇上已经在去咸福宫的路上了。” 甑嬛点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让桂英别再去教颖嫔规矩了。” “是。” 如福伽所言,弘历正在前往咸福宫的路上。 说实话他对湄若腹中的孩子并没有多大期待,只是湄若毕竟是巴林王的女儿,背后实力雄厚,弘历虽然嘴上说着不怕蒙古四十九部,但若真为了一点小事而伤了和气或者发生战争,他也讨不到好处,因此弘历对湄若身后的势力还是有所忌惮的。 等弘历到了咸福宫时,湄若正躺在床上吃着酸橘。 满人都说酸儿辣女,她偏要多吃点酸的。 可一连吃了好几个,湄若的脸都被酸成了褶皱。 湄若一听弘历来了,立马丢下橘子跑到门前迎接。此时正好恪贵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见湄若礼都不行,直接奔跑到弘历身旁,挽起他的手,对比下,恪贵人显得有规矩多了。 恪贵人:“臣妾请皇上安。” 弘历瞥了恪贵人一眼,淡淡道:“是恪贵人啊,近来可好?” 恪贵人娇羞一笑,面对弘历对其他女人的关心,湄若又不爽了,丝毫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拉着弘历的手就往屋里头走。 湄若此举,直接惹恼了恪贵人身后的侍女。 侍女忿忿道:“颖嫔娘娘也太小气了吧,就知道仗着巴林王争宠。小主,您可不能惯着她啊?” 恪贵人斜视侍女一眼,斥责道:“住口,她是嫔,我是贵人。就算她只是答应,也是小主,断不可在背后议论其他小主知道么?这里是紫禁城,是皇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咸福宫呢,稍有不慎,丢了性命不说,还可能会连累远在蒙古的亲人,知道吗?” 侍女愧疚地低下了头,“是,小主,奴婢再也不敢了。” 恪贵人叹了口气,道:“走吧,去看看纯贵妃吧。” “是。” 第142章 颖嫔的请求 湄若躺在床上,非要缠着弘历喂她喝安胎药。弘历见拗不过她,只好从阿宝手中端过碗,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很快安胎药就被湄若喝完了。 弘历拿起帕子温柔地擦去湄若嘴角边的药渣。 弘历:“你呀,也不知道是怎么照顾自己身体的,连怀孕这种大事都这么马虎,平时来给你把脉的太医呢?朕要把他抓来问罪。” 湄若靠在弘历怀里,“皇上,别怪罪别人,要怪就怪臣妾,臣妾头次怀孕,又哪里知道这么多。在我们草原,一般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请大夫来看病,这是不吉利的,臣妾不喜欢,便让阿宝将人撵了出去。” 弘历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罢了,湄若不就这种性格么,无拘无束,就像只脱了缰的野马。 “既然怀孕了,那就好好在咸福宫养胎吧,缺什么就让阿宝去内务府,想吃什么就让御膳房给你做,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湄若鼻头一酸,她就知道弘历心里是有她的。 但是她对进保、进忠以及慈宁宫的吴嬷嬷,心里怨恨不减,她想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而眼下她有孕在身,认为只要自己提出,弘历便会惩罚他们。 “皇上,前段日子在养心殿外是臣妾不好,臣妾不应该在您繁忙的时候给您添乱。但是这事也怪进保公公不好,丝毫没提醒臣妾……” 弘历听着,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他实在没想到,桂嬷嬷教了她这么久的规矩,却丝毫长进都没有。那日她和进保在外头的动静弘历听的一清二楚,竟然还敢当他的面骂御前的人,岂不是变着法骂他这个当皇帝的没用,连御前的人都调教不好。 弘历冷了脸,但湄若却丝毫没有眼力见,依旧明着暗着想让弘历惩罚这三人。 弘历轻轻推开她。 弘历:“进忠和进保是朕身边的人,他们的言行代表着朕,颖嫔你可别再胡闹了。桂嬷嬷更是太后身边的人,再说太后也是出于好心才会让人来教你宫规,若是朕为你辜负了太后的好意,怕是会寒了太后心的。” 湄若张了张嘴,皇帝这是有心护着他们啊。 她心里不开心,突然想到听阿宝说宫妃有孕时可以请娘家人入宫陪伴自己,想到她已有一年多未见阿布和额吉了,心里甚是想念的厉害,也不缠着弘历惩罚那三人了。她揪住弘历的衣角,嘟起唇晃啊晃的,“皇上,臣妾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好不好?” 见湄若向自己撒娇,弘历的心瞬间化了,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道:“你说吧,只要是在合理中的,朕都依你。” 湄若:“臣妾听闻,妃子有孕,就能邀请娘家人入宫探望。臣妾已经许久没见阿布和额吉了,皇上能不能下旨让臣妾的额吉进宫陪伴臣妾?” 让巴林王妃入宫陪伴? 弘历并未拒绝。 既然湄若想念家人,只要她修书一封,便可邀请巴林王妃入宫陪伴,直到她生产。 因湄若有孕,弘历又晋了她的位分,升为颖妃。一时间湄若风光无限。 湄若向皇帝请旨邀请巴林王妃入宫探望的消息很快就在后宫传遍了。实在是湄若和她身边的人过于嚣张。一点事都藏不住,就喜欢搞得满宫人都知道。 一眨眼嬿婉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她小腹平平,孕反却极其厉害,此刻她只能卧榻在床吃些流食。 澜翠嫁人后,嬿婉身边就少了个心腹。嬿婉在孕期中,也实在无心再去找个得心应手的人照顾自己。好在兰绮时常会带着季桃前来永寿宫。 兰绮摘下护甲绣起了婴孩的衣物。 季桃端上热乎乎的茶水。 季桃:“主子,听说巴林王妃就要入宫了。奴婢听说这巴林王只娶了她一个王妃,奴婢可没见过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呢。” 嬿婉翻了个身,道:“这事我也听进忠说了,这颖妃的命还真是好啊,短短一年就做到了我想了几年的事情。身后又是巴林部,皇上又宠着她,就算她将来犯了错,我想皇上也一定会看在巴林王的面子上放过她的。” 言语间,嬿婉流露出哀伤的神情。 季桃满脸不屑。 湄若算什么?蛮夷之地出身,还无半分教养,也就是仗着母族势力在宫里耍威风,骄纵傲慢,也就在嫔妃们面前,要是让她去皇帝面前,温顺地跟个小猫似的。 季桃平时就看不起这类人。 如今对湄若更是嗤之以鼻,冷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论尊贵,我们主还是太后的侄孙女呢,她就是个外邦的嫔妃,要不是仗着她母族,奴婢觉得皇上未必会多看她一眼。” 季桃说的对,可是谁不想要这样的家世呢? 嬿婉眸光逐渐暗淡。 是啊,有家世就有背景,无奈她魏嬿婉却只能如蝼蚁般在这皇宫里卑微的活着,即使成了嫔妃,也依旧改变不了卑躬屈膝的命运。 见嬿婉神色不佳,季桃立马闭了嘴。 她忽然想起嬿婉的身世。 季桃:“令妃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嬿婉笑着摇摇头,突然她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她希望自己这胎是儿子。这样的话她就好好培养皇子,将来能继承大统,这样一来他们魏家就能翻身了。 对了,湄若的无心之举倒是提醒兰绮了。 随着嬿婉月份的增大,魏氏,也就是嬿婉的额娘也要进宫了。魏氏和左禄都不是什么好人,若想嬿婉将来仕途弘景,这两人氏万万留不得的。 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 或许湄若的家人在这方面上能帮个大忙。 嬿婉午睡,兰绮带着季桃走出永寿宫。 兰绮转身在季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季桃点点头,福身后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兰绮回头看了一眼永寿宫,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嬿婉,对不住了。 为了嬿婉,为了小十五,也为了铲除所有的障碍,兰绮不得不除掉他们。希望他们这次不会再妨碍嬿婉了。 第143章 忧思 湄若将写好的信交给阿宝送了出去。从紫禁城到巴林部,侍卫快马加鞭,历经半月才将书信交到巴林王手中。湄若将在宫里所发生的事情夸大其词写在信中。伺候的侍女为王妃读信,一听自己宠爱的女儿在宫里被其他女人欺负,心疼不已,立马拿着信哭哭啼啼地跑到巴林王面前哭诉。 巴林·纳亲早在妻子拿到信时就已经看过了。此刻他早已拟好上奏的折子,向弘历请罪。 又过了半月,养心殿的案桌上便多了一道来自巴林部落的奏折。奏折中巴林·纳亲一个劲的向弘历致歉,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被他给宠坏了,但湄若并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欠管教罢了,希望弘历能看在他这把老骨头的份上忍让她一番,作为阿布的他也会时常写信教导她的。 奏折和家书并无异样。 弘历让进保将家书送去咸福宫给湄若。 巴林·纳亲在信中说让湄若好好照顾自己。她现在怀有身孕,又被封为颖妃,前途无量,断不能和宫中的贵人起冲突,以免招来祸端。并且巴林王妃和王子会在一个月后启程,来紫禁城探望湄若。 为了迎接额吉和哥哥们,湄若早早向弘历申请了一座宫殿给母族的人居住。那声势浩大,弄得后宫鸡犬不宁。 湄若仗着怀有身孕,就连钟粹宫请安都不去了。更引的后宫嫔妃心起怨言。 玉妍捧着茶讥讽道:“这颖妃也不知道有什么通天本领,好不容易让皇上冷了她几天,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还让她母族的人进宫探望,直到她生产。可怜本宫怀孕时何曾有过这份殊荣啊……” 绿筠听后,心也凉了一截。 永璋出生时,绿筠还是潜邸的格格。 弘历登基后,她因生下皇子才被封为嫔。一路走到贵妃之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多艰辛,多小心翼翼。 她没有皇帝的宠爱,就连孩子,也是平庸之辈。 此刻她心里别提有多羡慕湄若了。皇后不在,绿筠的资历最深,自然被众妃敬为众妃之首,在她们面前,绿筠不能将内心所想展露出来,她只能微笑以对,安慰着玉妍道:“嘉贵妃不必忧思,你若想念族中之人,也可向颖妃一样向皇上请旨。” 玉妍手一抖,杯中水瞬间溢了出来。 她睫毛微颤,眸光暗淡。 玉氏就是玉妍的娘家。可是她的父母,早在她嫁入大清没多久便离世了。如今她在玉氏唯一的牵绊只有她的白月光王爷。但王爷怎么可能会入宫陪她呢,以前贞淑还在的时候,她的心里话还能说给贞淑听,可是如今她还能说给谁听呢? 听到湄若家人可以陪产入宫探望时,嬿婉面露羡慕之情。 嬿婉缓缓道:“听到颖妃妹妹可以和家人团聚,臣妾真是羡慕不已。”说着她抚摸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继续道:“也不知道臣妾有没有这个机会请额娘和弟弟进宫探望臣妾。” 兰绮转头,拍了拍嬿婉的手,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嬿婉并未作答,只是微微一笑。 她渴望亲情,一直都渴望着。只是额娘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弟弟,每次写信或者差人找她,都只是要钱,只为了她那不争气的弟弟还赌债。这些年要不是有兰绮接济,嬿婉早在永寿宫待不住了。虽为妃,却是后宫最贫穷的妃子。 绿筠也向嬿婉投去目光,道:“是啊,令妃,这段时间以皇上对你的宠爱,他定会答应的,你不必担心。” 嬿婉起身道谢。 湄若的傲慢无礼是在后宫出了名的,就连话少的婉茵都忍不住吐槽道:“颖妃的家世是好,可也不能因为身怀六甲把老祖宗的规矩都给丢了呀。” 陆沐萍接话道:“颖妃刚入宫时,不是与恪贵人交好么?怎么如今颖嫔晋封成了妃位,就把昔日的好姐妹给抛诸脑后了?” 陆沐萍话中带刺,可恪贵人丝毫不惧。 她伸手端起茶,曼斯条理道:“嫔妾身份不如颖妃高贵,自然也不似她这般得宠,庆嫔姐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听说皇上已经许久没去过姐姐的景阳宫了,也不知道姐姐耐不耐得住寂寞。” 陆沐萍拍案而起,脸色难看,指着恪贵人道:“你……” “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可别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安静坐在一旁的蕊姬突然开口道。 绿筠皱眉,“庆嫔,坐下。” 直到绿筠开口,陆沐萍才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兰绮:“颖妃家世的确显赫,但说到底巴林部不过是个依附大清的小国罢了,这颖妃不懂隐藏锋芒,反而大张旗鼓宣扬家世,臣妾反而觉得,她迟早有天会栽在自己手里。” 兰绮说的句句在理,绿筠十分苟同地点了点头。 “这颖妃入宫,本宫初次见她时,也是个乖巧懂礼数的小姑娘,送来大肚娃娃,虽然不善言辞,却也没有天天将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蒙古人的天性?但本宫瞧着恪贵人也不是这般性格呀。” 恪贵人将脸扭到一旁,满脸写着抗拒。 她虽没有湄若这般好的背景,但她的阿布起码有封底,又是郡王,只要她的阿布不做任何伤害大清或违法的事情,恪贵人相信,他们部落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只可惜她看不到了。 而湄若与她交好,不过是看到她们同为蒙古人,又进宫比湄若早些,她不过是将恪贵人当成一个工具罢了,恪贵人不是傻子,她可不信在后宫中会有真情在。 若是真有,她也不信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 “颖妃的阿布是巴林王,掌管着蒙古兵权,嫔妾的阿布不过是个郡王而已,颖妃不将臣妾放在眼里也属正常。嫔妾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颖妃并未将嫔妾真的当作好姐妹,嫔妾自然也不会以真心相待。更何况,进宫前嫔妾的额吉就曾经告诉过嫔妾,让嫔妾勿要轻易相信宫中任何人。” 第144章 出战准噶尔 原来那所谓的友谊真的不值一提。 全部都是为了利益。 人心叵测皆如此。 绿筠来自江南,自从成为弘历的女人后,她就再也没回过江南。就连爹娘离世她都没能回去奔丧。孝贤皇后崩逝后,为了赎罪,她开始日日吃素,用此来减轻当年争夺后位的罪孽。按理说,她做的都这般如此了,弘历的气也该消散了吧。可如懿被禁足后,虽然如懿还当着皇后的头衔,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如懿的后位就是个摆设,而弘历也没在此时废后和册立皇贵妃,根本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绿筠长叹口气,摸了摸垂落下来的发饰,悠悠道:“恪贵人不必忧心自脑,既然入了宫,大家便是姐妹,颖妃的家世是好,但她却忘了一点,既然入了紫禁城,那便是皇上的女人,应该事事以皇上为重。诚妃说的对,颖妃的口无遮拦迟早会害了她自己。” 刚入宫时,湄若就天天把她是巴林王最宠爱的女儿之事常挂在嘴边。一开始大家都觉得羡慕,因为在紫禁城重男轻女,母凭子贵,哪户人家没个三妻四妾,十几个儿女,命薄的女子如同草芥,不过是用来谋取家族利益的工具罢了。如今清醒了,绿筠才回过神来,若是巴林王真如她所言这般疼爱她,又岂会不远万里将她送到大清来联姻? 众嫔妃散了去。 忙活了半个多月,巴林王妃也即将抵达紫禁城,可内务府修建的行宫湄若怎么都不满意。她认为内务府的人就是在敷衍自己,不顾阿宝的阻拦,非要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跑去养心殿找弘历,本想让他评理。 可是偏偏在这时候前朝发生了动荡。 准噶尔一直对达瓦齐叛乱之事耿耿于怀。 湄若又一直在弘历耳旁喋喋不休,吵得弘历有些心烦。只丢下一句让她别胡闹就让进保将人赶了出去。湄若心中有火,但又不敢对弘历发火,只好将苗头对准了无辜的进保。 “狗奴才,都是你们伺候的不好,皇上才会生气的,若是再有下次,本宫非得砍了你们的头不可。” 进保弯着腰,脸上噙着笑,一副不敢得罪任何人的模样。 湄若觉得无趣,翻了个白眼后,便离开了养心殿。 达瓦齐蹬鼻子上脸,又桀骜不驯,当初向大清求娶嫡公主恒媞,非但不好好珍惜公主,这段时间来更是不知收敛,之前车棱事件达瓦齐对大清的蛮横要挟已经引发了弘历的不满和杀意。如今杜尔伯特部已是大清的归属,若是真要打起来,达瓦齐铁定讨不到便宜。 达瓦齐统治着准噶尔部,但因荒淫无度,不理政事而惹得部落的人怨声载道。在前任首领噶尔丹策零被暗杀后,阿睦尔撒纳利用在准噶尔的威望下拥护达瓦齐为准噶尔大汗。噶尔丹策零因何而亡大家心知肚明,达瓦齐为了面子,自然不会放过阿睦尔撒纳这个爪牙,便派杀手去暗杀阿睦尔撒纳。 好在阿睦尔撒纳早有察觉,在恒媞的掩护下逃出了准噶尔。阿睦尔撒纳负伤,又无处可去,只好叛逃至大清,请求大清皇帝出兵解决准噶尔内乱,拥护新王登位。 对于阿睦尔撒纳的请求,弘历并没有立马答应,反而让进忠送阿睦尔撒纳到驿馆休息。达瓦齐狂傲自大,杀前任首领在先,以战事要挟皇帝,强娶恒媞公主,害弘历母子离心在后,然达瓦齐仍不知感恩戴德,行为做派更是不知廉耻。强娶公主却又不好好珍惜,反而跑去外面找那些莺莺燕燕。更让弘历可气的是达瓦齐竟敢用车棱之事威胁自己。前不久,大清刚收复杜尔伯特部,此时正是他们该为大清效犬马之劳的时候,因此在弘历和大臣们的商讨下,决定帮助阿睦尔撒纳镇压内乱。 为大清百姓安宁,择日弘历便下旨以准噶尔内乱的名义,派两队精兵各分两路直取伊犁,讨伐达瓦齐。此次出战以阿睦尔撒纳为首,弘历又派出熟悉准噶尔地势的车凌为军师,指挥作战,并修书让杜尔伯特部协同助战。 战争一触即发,不管是民间还是紫禁城,都变得人心惶惶的,弘历一忙碌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后宫,弘历虽不是一名好丈夫,可他却是一位好君主,朝堂所有战事他都有所参与。可慈宁宫就没那么安生了,甑嬛寝食难安。战火连天,到时候又要有多少可怜人无处可归,又有多少七尺男儿挥血战场。在血泊中爬起的战士都逃不开的结果,那她的恒媞呢?那个离家二十年的女儿,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保啊? 弘历突然间要攻打准噶尔,达瓦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大清必定不会战败。可若将达瓦齐逼急了,他以恒媞的性命做要挟怎么办? 弘历无情,为了帝位更是丧心病狂,就连上次恒媞书信回来求救他都无动于衷,为了他的百年基业,不惜牺牲恒媞,硬下旨将她下嫁给达瓦齐做妻,要知道那时恒媞不过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这让她颜面何在?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去找弘历,哪怕弃掉太后的尊位,她也要恒媞平安回到大清。 她踉跄着步子走到门口。福伽刚端茶出来,便瞧见正要外出的甑嬛,心里一惊,她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甑嬛面前,搀扶着她的手,急道:“太后娘娘,外头风大,您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哀家要去养心殿,要去听听皇帝的解释。” 甑嬛的脾气强硬,前期被宜修皇后打压了十年,好不容易斗倒宜修,成了后宫最大的赢家,结果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女儿。福伽陪着甑嬛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外除了进保外,就只有几名侍卫在。 进保:“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甑嬛:“皇上呢?” 进保心虚地朝养心殿望了一眼,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去别的宫了。” 第145章 皇帝失踪了 甑嬛可不信。 养心殿里头烛火通透,又朱门紧闭,明眼人都看的出弘历这是有心在躲避甑嬛。 福伽忍着怒气,嘶哑道:“皇上去哪个宫了?“ 进保:“这……奴才不知,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甑嬛无视进保,直接走到门前,大喊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在里面,从阿睦尔撒纳来到大清后你就有心躲着哀家。就连哀家多次请你来慈宁宫你不是躲着装病就是去哪个妃子宫里。怎么?哀家这个额娘难道都没有你身边的女人重要?“ 进保跺了跺脚,甑嬛可是太后,是弘历的皇额娘。若是甑嬛真的动怒,弘历自然不好处罚,最多也就冷着甑嬛几天,倒是他,一个奴才,说杀就杀了,谁也不会怜惜。只是进保总觉得自己倒霉,上次湄若的事情也是,自己明明是按照弘历的旨意办事,最后无端挨了两巴掌。 只怕今天要是不处理好此事,他的脑袋可能真的就要搬家了,进保直接冲到甑嬛面前跪下,希望她能饶自己一命。 进保:“太后娘娘,皇上真的不在养心殿,您就别再为难奴才了……“ 甑嬛知道弘历不会见自己,可她依旧不死心,转过身冷着脸对进保说道:“哀家知道皇帝在里面,也知道他此刻能听见哀家说话。“ “哈哈哈……“甑嬛气极反笑,”好啊,这就是哀家拼命扶持上位的好皇帝啊。弘历啊弘历,你之前为了稳固皇位,不想废一兵一卒,不惜牺牲恒婥,把她嫁给自己的杀夫仇人,哀家虽然痛心,也怨过你,想着哀家不仅是恒媞的额娘,还是大清的太后,位居高位,深受百姓烟火,理应事事以大清国事为重。达瓦齐不仁不义,引发内乱,皇帝下旨攻杀准噶尔哀家并无意见,可是恒媞是你的亲妹妹啊,是你从小呵护长大的亲妹妹啊,难道你对她的生死真的无动于衷吗?你真的要看着她横死他乡吗?“ 待进保再抬首时,甑嬛已是泪流满面。 甑嬛努力平复着心中怒火,悲怆而凄凉的声音再次响起,“哀家和恒媞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面了,说实话,恒媞的面容在哀家脑海中早已模糊,恐怕她此刻站在哀家面前,哀家都不一定能认出恒媞来。自打她嫁去准噶尔,书信不断,每封都有提到你,问哀家,她的皇帝哥哥过的好不好。皇帝,恒媞是为了大清才牺牲自己的,你不能这么对她。若是……若是哪里准噶尔传回恒媞的死讯,哀家绝对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自己,到时候还请皇帝到慈宁宫为我们母女俩收尸。“ “太后三思。“听到甑嬛激昂的话语,福伽怕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忙跪下。 进保更是急地落泪,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进保:“太后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皇上听到这些话,怕是要伤心难过的。太后要不先回慈宁宫,等皇上有空,自然会去看您的。“ “慈宁宫?“甑嬛冷笑一声,”好啊,到时候还请皇帝别忘了,来给哀家收尸。“ 说完甑嬛拂袖而去。 福伽见状,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追了上去。 见甑嬛走远,进保终于松了口气,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不过这辈子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此刻他的背脊全是冷汗。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声,进保回头一看,弘历苍白着脸色,从养心殿走了出来。方才甑嬛在,弘历不敢出半点声响,如今她回去了,弘历想着甑嬛刚刚说的话,一时急火攻心,猛地咳嗽起来。 进保腿一软,但还是稳住身子,跑到弘历身边抚着他的背,“皇上,您没事吧。“ 突然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进保吓得又立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混账,都来逼朕?这是朕愿意看到的吗?若是可以,谁不希望家庭和睦,子孙环绕。“他指着地上的进保,骂道:”皇额娘来逼朕,你也来逼朕,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会满意?“ 进保绝望地闭上双目,这两活爹,他算是见识到了。 他只是个奴才,又没做错事,竟然也能被抓来做出气筒?偏偏还不能还嘴,就是不知道等会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 可就在进忠想如何求饶时,弘历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太后,您可不能做傻事啊,您还有恒媞公主呢,若是您出了事,将来谁来护着她啊?“福伽劝道。 当然甑嬛不是真心想去死,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弘历,希望他能看在恒娖从小维护他的份上,保住她的命。她的大女儿这一生实在过的太苦了,虽贵为千金之体,却如同浮萍般漂泊不定。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恒娖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民间普通百姓的一员,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虽然生活累点,但那也不失为另一种幸福。 弘历突然从养心殿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后宫都传遍了。后宫的女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或者家族,并无人关心弘历的去处,如果如懿还在的话,说不定她还会关心弘历两句,可惜曾经那个满眼是他的女人终究被他弄丢了。 兰绮刚回到关雎宫就听说弘历失踪的消息。 她知道弘历失踪一定和准噶尔的事情有关,上一世就是这般,甑嬛和弘历为了恒娖再次闹了别扭,如果这次她能调节甑嬛和弘历之间的关系,那她…… “季桃,去长春宫。“兰绮迈回刚踏入宫里的脚。 季桃摸了摸后脑,狐疑道:“长春宫不是孝贤皇后生前的住所吗?小主这大晚上的,咱们去那干嘛呀?怪吓人的。“ 兰绮笑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146章 慈宁宫请罪1 推开长春宫的殿门,庭院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想必是经常有人打扫。 自从琅嬅仙逝后,弘历便下令让宫人一日不落得打扫长春宫。就连素练都会在晚上偷摸着回到长春宫思念旧主。 “小主,您看那……“季桃指向长春宫主殿,只见主殿内亮着幽暗的烛火,让人看上去十分不适,她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哆嗦着道:”小……小主,该不会是孝贤皇后回来索命了吧?这里也太吓人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兰绮松开季桃的手,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道:“季桃,你先去外面等本宫吧。“ 见兰绮要自己一个人进屋,季桃瞬间又不害怕了,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奴婢不能丢下小主一人,不管里面是什么牛鬼蛇神,就让奴婢先替您去探探路吧。“ 说完季桃就想往里冲,却被兰绮一把拉住。 兰绮捂嘴偷笑,没想到季桃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她在季桃脑门上弹了个脑崩,笑道:“傻丫头,这世界哪有这么多妖魔鬼怪,都是心魔在作祟罢了。这里面是皇上在,本宫才不会有事呢。“ 季桃惊叹一声,忙捂上嘴。 她听其他小姐妹说过,弘历经常会去长春宫坐坐,陪孝贤皇后说话。可活人怎么能和死人说话呢,季桃一直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她们在胡言乱语。而且她跟在季桃身边时,也没见弘历有多爱孝贤皇后呢,印象里弘历总是喜欢宠妾灭妻。 不过既然兰绮都明说了,纵使不知道兰绮要做什么,季桃总是会听她的话。 季桃沉吟片刻,还是退出了长春宫。 随着咯吱一声,兰绮推开了殿门。 “琅嬅是你吗?”屋内响起弘历慷慨激昂的声音。 屋内虽然灯光幽暗,可兰绮还是看到了弘历布满血丝的眼睛,眸中含泪,此刻的他似乎只是失去了发妻,又想寻求安慰的可怜丈夫。 回头见来的人并不是琅嬅,弘历眼神中闪过失望,他立马将头撇到一边,偷摸着擦掉眼角的泪水。兰绮转身关上门,慢步走到弘历跟前,请安道:“臣妾请皇上安。”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兰绮还是第一次看见弘历落泪。 弘历将手中琅嬅的画像慢慢卷起,然后轻轻放回桌上,疑惑道:“诚妃怎么过来了?” 弘历伸手扶起兰绮。 兰绮走到悬挂在墙上孝贤皇后的画像面前,这幅画画的可真栩栩如生啊,怪不得弘历总喜欢来长春宫看孝贤皇后。 兰绮:“臣妾刚从永寿宫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进保公公急得不得了,一番询问下才知道原来是太后娘娘去了养心殿,之后皇上就失踪了。臣妾想皇上既然不带进忠和进保,就连侍卫都不带,一定是不想让他们打扰您,臣妾思来想去,觉得皇上来长春宫的概率比较大。” 弘历站在那里看着兰绮的背影,嘴唇紧闭,双手握拳,似乎在竭力遏制发怒的冲动,他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出身低贱,这件事是弘历一直不愿想起和提起的事情。小时候先帝把他送给甑嬛当儿子,可是甑嬛膝下有女儿,对他好不过是利用而已。因为甑嬛没有儿子,而宜修有三阿哥弘时,若是没有弘历,甑嬛也斗不过宜修。后来他喜欢上了青樱,但甑嬛为了前程选择牺牲了他的幸福,强制将他不爱的琅嬅和高曦月塞给了他。 先帝突然暴毙,弘历顺理成章成了皇帝,可甑嬛却不肯放权,不仅试图往他身边塞各种美人,还把手伸到了前朝,多疑的弘历又岂能容忍? 恒娖是弘历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羡慕她,虽然甑嬛离宫了,却给她找了敬妃做养母,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弘历为了未来的路能好走些,他才会靠近恒娖。后来甑嬛回宫,他被先帝指给甑嬛做养子,可他依旧嫉妒恒娖,因为他能感觉到甑嬛看他和看恒娖的眼神不一样。后来弘历越来越用功,利用离间计让弘时永远失去了黄带子,而他也变成了长子。日子越过越好,逐渐让弘历忘记了他的身份,可突然有天科尔沁部落派来使者,说他们首领想求娶大清公主。 那时候宫中唯一符合年纪的只有恒娖。甑嬛虽有万般不舍,却又不得不做出令人窒息的决定。 恒娖明白,也不想自己的皇阿玛和额娘为难,于是主动提出联姻。 恒娖远嫁后,甑嬛就把所有的疼爱都转给了恒媞。 弘历想起兰绮也是甑嬛的亲戚,他刚刚才听太后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兰绮便找上门来了,他不得不提防。 弘历敛了敛眼底的柔光,望向兰绮时,眼眸中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温度,声音冷冷道:“你倒是挺聪明的。” 兰绮转过身,只见男人眼底只有一贯的清冷和漠然,仿佛刚进门那一瞬间透露出来的温情和柔软,都是她的错觉。她知道,弘历的疑心病又犯了。 不过无所谓,弘历就算再怎么疑心兰绮,都不可能杀了她。 只是弘历这让人心寒的眼神,让兰绮想起了意欢。她满腔热血的爱他,可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因为弘历的疑心,差点害死了意欢母子两条性命。 兰绮:“臣妾知道皇上烦心准噶尔的事,也明白臣妾钮祜禄的身份定会让皇上产生疑心。但请皇上相信,臣妾那日在圆明园所言,从未敢忘。” 弘历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兰绮一次,毕竟他因为不信任,辜负过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 他缓缓坐下,连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空洞而深远,就像是深空中最寂寥的星辰,默默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伤故事。最后他笑了笑,语焉不详地问道:“如何是你,你会怎么做?” 兰绮微微一笑,语声低沉悦耳:“皇上恕罪,臣妾不知。只是臣妾想替太后或者端淑长公主问一句,您是真的打算放弃这个妹妹了吗?” “当然不是……”弘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对恒娖并非没有感情。 只是和大清江山比起来,这份亲情在他眼里又算不了什么。 第147章 慈宁宫请罪2 对于弘历的回答,兰绮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他和恒娖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打小恒娖就很喜欢黏着弘历,陪她玩。小时候弘历不知道从哪抓了一只鸟儿送给恒娖,那天恒娖开心地不得了,立马让敬贵妃找了个笼子给鸟儿住。先帝也很宠恒娖,知道她喜欢那只小鸟,特意命苏培盛打了个黄金笼送给恒娖,后来小鸟死了,恒娖伤心了许久,那个笼子也一直被她珍藏着。 只是造化弄人,似乎所有的公主都免不了和亲的命运,恒娖最后被先帝指婚去了科尔沁。临行前,弘历作为兄长送了她一程。 弘历红着眼,倒是恒娖,依然还是那个明媚的小太阳。 她把黄金笼从花轿中拿出来送给弘历,笑道:“四哥不必难过,小妹虽然远嫁科尔沁,但我们终有见面的一日,望四哥保重身体,也要替小妹孝敬额娘,照顾恒媞。” 那日弘历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好好孝顺甑嬛的。 可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似乎早就忘了当年的承诺,仿佛那不过是儿时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兰绮:“皇上,太后是臣妾的姑奶奶,臣妾的母族也需仰仗皇上和太后,言多必失,因此臣妾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言。” 兰绮半蹲在弘历面前,双手慢慢抚上弘历的手背,眼含水雾,柔声道:“既然皇上不是真心想让端淑长公主陷入危险当中,为何不向太后言明呢?太后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想必她会理解您的。” “朕并非不想,只是……”弘历眉眼寂寂,看着无端有些落寞,轻言轻语道:“朕不知该和太后说些什么。” 兰绮靠在弘历的膝盖上,温声道:“臣妾相信皇上。” 弘历轻叹一声,搂过兰绮的肩,俩人在长春宫呆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弘历回到养心殿。 一直守候在养心殿外的进忠看见弘历迎面而来,忙小跑上前,着急道:“皇上,您这是哪去了?可急死奴才了。” 弘历负手而行,大步跨进养心殿,边走边说:“沐浴更衣,朕要去慈宁宫。” 很快太监宫女就准备好了汤池,待弘历洗漱完毕,进忠便让奴才准备了轿辇,前往慈宁宫。 福伽进屋禀告,甑嬛的眼神变化从震惊到冷漠,她冷笑道:“皇帝这会不躲着哀家了?” 不等甑嬛传召,弘历便径直进入了慈宁宫,直到走到甄嬛面前,半跪问安:“儿子请皇额娘安。” 福伽见状,默默退到甑嬛身后,微微屈膝,给弘历行礼。 “皇额娘……” “哼,皇帝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来给哀家收尸了?”甑嬛冷冷开口,打断弘历的话,声音不觉间已挟霜夹雪。 他猛地抬头,解释道:“皇额娘误会儿子了。今早进保说您昨晚来养心殿找过朕,但那时朕在长春宫,并不是有意躲着不见您的。” 甑嬛一眼就瞧穿了弘历的心思,但老谋深算的她却不选择揭穿。 她脸色沉下半分,“皇帝坐吧,福伽上茶。” 片刻后,福伽端上两杯参茶,分别放在甑嬛和弘历面前。 甑嬛抿下一口参茶,冷然道:“既然如此,那皇帝打算如何处理恒娖的事?” 弘历搁下茶,抿了抿唇,将手搭在双膝上,解释道:“皇额娘,您是太后,朕是皇帝,理应将社稷江山放在最高位,若是先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社稷江山毁于朕之手,等百年之后,朕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您是朕的额娘,想必定不希望儿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吧。” “皇额娘,一切都得以大局为重啊,我想恒娖一定不希望有人因她而死。” 弘历沉着冷静,言辞间一丝不苟。 句句都是为了社稷,为了大清,为了黎民百姓。可是甑嬛只是想让恒娖平安回到自己身边而已,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她? 难道救出恒娖就必须血流成河吗? 难道弘历就不能下旨先召恒娖回来探亲,再出战准噶尔,讨伐达瓦齐么? 弘历:“皇额娘放心,朕已经吩咐过前线将士,定要拼尽全力带回恒娖,让我们一家团聚。” 甑嬛紧紧握着杯子,死死盯着眼前人,她不能动怒。因为站在弘历的立场上,他并没有错,可是她是个母亲,她的女儿此刻正站在水深火热中,她身为母亲,又岂能呆在慈宁宫安享天伦? “哼。”甑嬛重重将杯子摔在桌上,因为生气,她此刻胸口跌沓起伏地厉害。好啊,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真是好的一点没学,坏的一点就通。竟敢拿江山社稷威胁她? 甑嬛拍着手,气极反笑,“好啊,皇帝不愧是哀家看中的好皇帝,百姓有你可真是他们的福气。可你别忘了,你和孝贤皇后唯一的女儿还在科尔沁呢,若是哪天科尔沁发生内乱,需要大清助援,还请皇帝你别手下留情,瞻前顾后……” 弘历手指抠着衣服,低下头。甑嬛冷笑着起身,收起脸上所有的情绪,在弘历的注视下,福伽扶过甑嬛的手,慢慢走向内寝。走到半路,甑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冷眼看着弘历道:“别忘了皇帝对哀家的承诺,带恒娖平安归来。这段日子哀家会带众妃前往安华殿祈福,为大清和皇帝日日诵经,希望佛祖保佑皇帝称心如意,前线将士平安归来,也希望恒娖……一切平安。” 弘历起身,拱手行礼,道:“儿子替万千将士谢过皇额娘。” 甑嬛叹息,转身走向内寝。弘历看着甑嬛无助的背影,心里虽有难过,但那只不过一刹,他心里的歉意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是皇帝,是圣君。女人是什么,难道要像皇太极和福临,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吗?如懿,他是喜欢过,可他现在不需要了,女人只会成为男人成功的绊脚石,如果大清江山需要恒娖用血来维护,弘历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而无论是在兰绮还是甑嬛面前,那些话不过是他用来伪装的借口。 第148章 巴林王妃探亲 离开慈宁宫后,弘历就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准噶尔的战事当中。而甑嬛也遵守诺言,带着众嫔妃前往安华殿祈福。甑嬛日日拈香礼佛,只盼着自己那苦命的女儿平安遂心,同时也为前线的将士祝祷,祈盼他们能够早日攻下准噶尔,活捉达瓦齐。 原本后宫中女子都要去安华殿的。可湄若偏偏觉得此事与她无关,并不想去安华殿那破地方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跪上一天,再说她月份越发大了,万一磕了碰了,她怎么和弘历交代呀?因此她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拒绝了甑嬛的建议。 甑嬛正为恒娖的事担忧,自然顾不上她。不过她对嬿婉倒是刮目相看。 同样是有孕在身,月份相近,一个娇贵,一个虔心。 若将来恒娖真能平安归来,待嬿婉腹中骨肉诞下之日,甑嬛必有重礼相送。 又过了几日,巴林王妃携带两位巴林王子终于抵达了紫禁城。只是来迎接巴林车队的却只有湄若宫中人,这让巴林王妃很是不爽,觉得弘历这个女婿一点都不重视自己。但看到湄若挺着个大肚子,她瞬间又笑了。 巴林王妃:“我的湄儿,你受苦了。” 湄若欲行礼。 却被巴林王妃上前拦住,她抓住湄若的手,抚恤道:“你如今贵为后宫娘娘,又身怀六甲,那些繁琐的礼仪就免了吧。” 湄若微笑着点点头,看向王妃身后时,她的两位哥哥正微笑着看着她。 “大哥,四哥,你们怎么也来了?”湄若兴奋道。 “前些日子接到了你的书信,看你在信里写的这么委屈,老大和老四不放心你,就随我一同进宫看看你,替你撑腰,叫他们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湄若心里一暖,鼻头却感觉酸酸的,眼眶仿佛有股暖流,似乎要喷涌而出。 此时阿宝站出来道:“小主,咸福宫已备下吃食。王妃和两位王子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先回咸福宫休息吧。” 湄若赞同道:“额吉,大哥,四哥,那先回我宫里吧。” 饱餐一顿后。 巴林.吉日木图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后,又用手指剔牙道:“妹妹,我说这皇宫怎么这么冷清啊?在过来的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还有我那皇帝妹夫呢?你都有七个月身孕了吧,他怎么都不过来陪你?” 原本还高高兴兴拉着巴林王妃说话的湄若瞬间就拉垮了脸。 此刻她委屈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王妃立马察觉到了异常,拍着湄若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是皇上对你不好吗?” 湄若撅着嘴,举起帕子作势擦了擦眼角,抽泣道:“一开始皇上确实很宠女儿,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皇上就慢慢开始不理女儿了。甚至还为了别人凶女儿。还有那个太后,莫名其妙找了个嬷嬷说要教女儿宫规。要不是女儿突然有了身孕,此刻指不定被他们折磨成啥样了呢。” “还有那个诚妃,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戚,女儿被惩罚的事,铁定和她有关,说不定就是她去皇上和太后那里告状的。还有令妃和嘉贵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如蛇蝎的毒妇。” 湄若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就好像她什么错都没有似的。 王妃打小就宠爱湄若,自然听不得她说半句苦,在听完湄若可怜巴巴的遭遇后,她早已泪流满面了。 她抚摸着湄若圆润又精致的小脸,怜惜道:“我的湄儿,你受苦了。” 四王子巴林·胡日查是个暴脾气,听自家妹子在宫里被人欺负,脾气“噌”一下就上来了。他拍着桌子,怒气腾腾地说道:“哼,这帮宵小之徒,竟敢如此欺负小妹,真当我巴林部是吃素的,还有那个皇上,竟然任由太后欺辱你,简直没把巴林部放在眼里。不行,我要去找我那不争气的妹夫……” 说完胡日查就往门外走去。 王妃喊道:“站住。” 胡日查停住脚步,回身皱眉道:“额吉?” 这时吉日木图也起身,将胡日查从外面拉回屋,语重心长道:“四弟,这件事咱们可不能心急。” 胡日查捏着券,眸中跳动着两簇怒火,“那你说怎么办?” 王妃:“是啊,你有主意吗?” 湄若坐在一旁轻声抽泣着。 吉日木图负手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道:“额吉,我们出发来紫禁城时,阿布是不是收到过皇上的密函,事关准葛尔,皇上想让巴林部助战?” 王妃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管理后宫,照顾好儿女才是她最重要的事情。她虽然知道巴林部也会派兵跟随大清,却不知精兵何时出发。 这倒是让湄若想起来了,她吸了吸鼻子,起身道:“哥哥说起准噶尔战事,小妹突然想起来了,皇上有个妹妹远嫁在准噶尔,前首领被暗害后,那位公主就被下旨改嫁给了仇人达瓦齐。这段时间后宫这么安静,一是皇上把自己关在养心殿里,和大臣商议准噶尔之事,二是太后带着嫔妃们去安华殿祈福。所以无暇顾及他人。” 吉日木图笑了笑,道:“果真如此,那妹妹就不用害怕了,待哥哥修书一封给阿布,让他派精兵。我听说过那位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若是她被我们巴林部所救,那她和太后必定会感激巴林部,到时候再让阿布出马,让皇上封你为贵妃或者皇贵妃……” 胡日查:“要我说,以小妹的身份,就算当皇后也是够格的。” 兄妹几人说话口无遮拦,巴林王妃倒也不阻止。 听到吉日木图的话,湄若满脸堆笑,脸上所有的笑纹一齐涌现,连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热情。她起身,自然地挽上两位哥哥的手,宛如小时候那般。 撒娇道:“哥哥真好,那小妹未来的幸福可都得仰仗哥哥们和母族了。” 王妃欣慰地点点头。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道:“对了,听说阿巴亥部也送了位格格入宫,你们相处的可好?” 第149章 养娘哪有亲娘好1 提起恪贵人,湄若心里就不舒服。 湄若勉强一笑,笑容僵硬而短暂,透着一丝发自心底的苦涩之意,眉宇间更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之色。 湄若松开两位哥哥的手,走到桌前坐下,“恪贵人啊?我刚进宫那会,她确实经常在我面前献殷勤,后来我得罪了嘉贵妃和诚妃后,她见我就像见了瘟神似的,生怕我连累了她。哎,看来这后宫的真情还真是不值一提啊。” 湄若说的悲伤,可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 兄弟俩相视一眼,双双皱起眉头。 这阿巴亥部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部落,竟然敢把巴林部不当回事,这件事他们定要上奏给大汗,等准噶尔之事落定,就让巴林·纳亲出兵攻打阿巴亥部。 胡日查满脸鄙夷道:“阿巴亥部算什么,小妹你放心,待哥哥回到巴林部,立马就奏请阿布攻打阿巴亥部,到时候哥哥亲自出征,抓了他们首领替你出口恶气。那时候那女人没了依靠,我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她既然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小妹你也别搭理她,等日后你在后宫站稳脚跟,自然有的是机会羞辱她。” 湄若点点头。 王妃即道:“你四哥说的对,湄儿,咱不急一时。既然阿巴亥部不仁在先,那我们自然也不必和他们讲仁义道德。” 阿巴亥部和巴林部同为蒙古部落,同样是送女入宫为妃,应当互相扶持才是,没想到却遭到了背刺。 母子四人正聊的兴起。 阿宝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道:“王妃,二位王子,按照宫里的规矩,探视颖妃娘娘的时间已过,加上恪贵人也要回来了,还请几位移步行宫休息。” 闻言,胡日查拍案而起,怒道:“什么狗屁规矩,本王子看望自己的妹妹还要看他阿巴亥部的脸色?” 阿宝咬唇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妃起身,拍了拍湄若的肩膀,柔声道:“今天就到这吧,湄儿怀着身孕也累了,该休息了。这里又是紫禁城,可不比我们巴林部,宫规森严。等明日见过皇上和太后,再来看湄儿吧。” 吉日木图抬眸看向阿宝道:“阿宝,好好照顾颖妃娘娘。”又看向湄若,安抚道:“妹妹放心,只要巴林部在一天,阿布和额吉在,哥哥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湄若感动地点点头。 这就是来自娘家人的底气。 湄若道:“哥哥放心,小妹定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小妹身子不便,就让阿宝送你们回行宫吧。” 安华殿嫔妃们跟着太后祈福了一天,早就累的直不起腰了,纷纷由侍女搀扶着回了各宫。 恪贵人回到咸福宫时,湄若刚送走她的额吉和两位哥哥。 湄若转身看到恪贵人,碍于身份,恪贵人不得不向湄若行礼。可湄若视若无睹,直接翻了个白眼后便回了寝宫。 “颖妃娘娘也太过分了,完全不把小主您放在眼里。”恪贵人身边的侍女抱怨道。 恪贵人慢步进入咸福宫,轻声道:“谁让她家世背景都比我好,肚子里又有皇嗣呢。这大概就是命吧。” “小主别这么说,颖妃娘娘就是命好,您还年轻,这多调养调养身体,迟早也能怀上龙子的,到时候就不用羡慕颖妃了。” “你呀,净会捡一些好听的哄我开心。”恪贵人笑着指了指侍女的嘴。 关雎宫,兰绮刚踏入殿中,在打扫院落的素练在微微福礼后退了下去。自从上次素练挑拨离间被兰绮戳穿后,素练就开始躲着兰绮了。 季桃看了眼素练离去的方向,疑惑道:“这萦思怎么了?似乎有意躲着我们似的。” 兰绮笑道:“或许是累着了吧。你呀,想太多了。” 突然她又严肃道:“对了,今日颖妃的家人是不是入宫了?” 季桃点点头,“是呀,听说在咸福宫呆了一下午,直到安华殿祈福完,他们才回来行宫。只是还没去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兰绮嘴角微微上扬。 时候到了。 既然湄若这般看中巴林部。 巴林部不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那么兰绮就偏要毁掉它,这一世她要让湄若尝尝,失去最爱的痛苦。 兰绮搭着季桃的手,慢步踏入寝宫。 兰绮:“明日等巴林王妃和两位王子面圣时,你让进忠来关雎宫一趟,就说本宫有事找他帮忙。” 隔日,巴林王妃带着两位王子在弘历尚未召见的情况下,来到养心殿。进保见他们的服饰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忙上前行礼。 哪知进保刚靠近,进保就被脾气暴躁的胡日查扇了一巴掌。蒙古男子力气极大,很快进保的半边脸就被打肿了。 进保不明所以,立马下跪道:“奴才不知做错了何事,惹怒了王妃娘娘和两位王子。” “我听妹妹说,你敢欺负她。” 不等进保解释,胡日查上腿又是一脚。进保没干过粗活,自然也没胡日查这么大的力气。他挨了一脚,整个人瞬间滚了好几步远。嘴角溢血,守在殿外的侍卫齐刷刷地看向进保,却无一人敢上前。 眼见胡日查又想抬脚踹进保时,赵九霄出手了。 他用刀挡住那一脚。 “进保公公不会武功,还请这位贵人手下留情。”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子的事也敢管?” 赵九霄见胡日查还想动手,刚想拔刀却被进保拦了下来。 进保在他耳边低语道:“赵侍卫,你新婚燕尔,别为了奴才和巴林部的人动手,万一触怒了圣上,澜翠会伤心的。” 说完进保便从地上爬起来,赔罪道:“是奴才的不是,冲撞了巴林王妃和王子,几位是来见皇上的,奴才这就去通传。” 王妃温柔地笑道:“这么公公客气了,刚刚是我儿莽撞了,还请公公别生气呢。” 进保最近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邪祟,总是遇到不讲理的野蛮人。眼前的王妃虽和他道歉,但是在进保被人打的时候,她连半句劝说都没有,很难让人相信她的真心。 第150章 养娘哪有亲娘好2 进保踏着小碎步进入养心殿。 此时弘历正在批阅奏折。 “皇上。”进保走到弘历跟前轻声唤了两声。 弘历微微点头,示意进保继续往下说。 “巴林王妃和两位王子求见。” 弘历猛地抬眸,这段时间因为准噶尔的事情,竟然把巴林王妃他们给忘了。他立马放下笔,让进保宣他们进殿。 可就在进保转身时,弘历又把他叫了回来,皱眉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进保慌忙下跪,哆嗦道:“皇上饶命,奴才不知如何得罪了巴林四王子,他上来就把奴才打了一顿,想必是因为颖妃娘娘的事情……” 听到进保这么一说,原本心情愉悦的弘历瞬间垮了脸,和湄若说过多少次了,进忠和进保是他身边的人,除了自己,谁都不能动他们。可湄若偏偏不听,他想起昨晚进忠倒是和他提起过,说巴林王妃携带两位王子在咸福宫待了一下午才离开去行宫,说不定就是在那时,湄若向娘家人告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连他都被湄若给告了一状? “你先起来吧,让他们进来。” “是。”进保退了出去。 其实他是故意让弘历看到他脸上的伤的。这段日子,他跟在进忠身边久了,耳濡目染,自然也变得圆滑了不少。 “王妃,王子,里边请。”进保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几人请入殿中。 王妃和吉日木图还算得体,只有胡日查,在经过进保面前时,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 “嫔妾见过皇上,愿长生天保佑吾主。” “臣参见皇上,愿长生天保佑吾主。” 三人行了大礼。 弘历淡淡道:“起身吧,来人,给王妃赐坐。” 很快进保搬来一把椅子。 巴林王妃顺势坐下。 弘历捏着手中的佛珠,和气道:“王妃远道而来,不知这宫里还有没有怠慢的地方?” 毕竟是他的岳母,又是巴林王妃,弘历不得不做做样子。 王妃和善,笑道:“紫禁城繁华,自然是极好的,臣妾多谢皇上照拂,也替夫君和颖妃娘娘叩谢皇上的照顾。” “王妃不用客气,你既是颖妃母亲,又是巴林王妃,若是在行宫有缺的东西就和宫人说,朕……” 弘历话未尽,胡日查打断他的话,冷哼道:“哼,皇上好福气,信奸佞宠奸妃,你把我妹妹置于何地?” 弘历皱眉不语,这巴林王子吃错药了吗? “胡日查,不得无理。”王妃训斥道。 怕皇帝动怒,她起身向弘历行礼,道:“皇上,胡日查刚刚口无遮拦,冲撞了皇上,但他并非有意的,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弘历忍着怒气,嘴角噙着笑,道:“王妃言重了。”他抚了抚衣袖,看向胡日查,道:“不知朕如何惹了远道而来的贵客?” 胡日查刚想替湄若讨个公道,但他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吉日木图拉到了身后。这个弟弟他太了解了,有勇无谋,他们兄妹六人,老二喜爱吟诗作对,老三沉默寡言,老五自出生起就身体不好,终日汤药不离身。 吉日木图怕胡日查说错话,虽然巴林部与大清攀了关系,但湄若到底不是皇后,说难听点,她不过是个妾,是巴林部献给皇帝的礼物。不论如何,弘历都是九五之尊。在巴林部的时候,吉日木图就听巴林王说起过,蒙古最富饶的两大部落,准噶尔和科尔沁,一个是他的妹夫一个是他的女婿,虽然巴林部在蒙古的影响力不亚于准噶尔和科尔沁,但若是要动真刀真枪,巴林部可不是对手。万一惹恼了弘历,联合科尔沁和准噶尔先灭了巴林部,那他和胡日查可就成了罪人。 王妃心里也怕,早在出发前就提醒过胡日查,紫禁城不比大草原,这里处处限制,不然巴林王也不会将湄若送入宫前特意找人教她学宫规。若是早知道他依旧这般口无遮拦,就不带他入宫了。 吉日木图拱手屈膝,振振有词道:“皇上明鉴,胡日查护妹心切才会这般口无遮拦。” 弘历静静听着。 他算是明白了,今日名为请安,实则算账。 偏偏这时候弘历还不能动怒。 他转脸望了眼进保,忽的嘴角一歪,露出个浅浅的笑,低声道:“哦,想必王妃和两位王子说的是颖妃学宫规这事吧?是太后看颖妃聪颖,才会派贴身女官去咸福宫教她宫规的,这都是为她好。” 弘历给了台阶。胡日查脑子一根筋,他才不信弘历所言,再说那些话都是湄若亲口说的,他的大哥和额吉都听到了,不单单是因为此事,还有被嫔妃孤立的事情,这又作何解释? 他想继续追问,但吉日木图可没给他这个机会,直言道:“皇上既然都这般说了,或许真的是我们误会了……” 胡日查本以为吉日木图会替湄若讨公道,却没想到先怂了,他肺都快气炸了,他失望道:“大哥?” 吉日木图狠厉道:“闭嘴。” 胡日查只能悻悻地闭嘴,同时又看了王妃一眼。却没想到王妃和吉日木图同仇敌恨,丝毫不打算追究的样子。 这一刻胡日查觉得他们冷血,半刻都不愿意呆了,他拱手道:“皇上,额吉,臣有些身体不适,便先回行宫去了。” 弘历自然不拦着他,王妃和吉日木图也觉得胡日查只会闹事,并不适合呆在这,便任由他去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胡日查这一去,给巴林部惹来多大的麻烦。 胡日查一出养心殿,便瞧见了刚刚想和他打架的赵九霄。 他转了转眼珠,毫不犹豫地走向前想和赵九霄一战。 “你叫什么?”胡日查走近,指着赵九霄道。 赵九霄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只能半蹲下跪,拱手道:“臣御前侍卫见过胡日查王子。” “本王子要你和我打一架,我就不信你打得赢我。”胡日查信誓旦旦道。 这里是养心殿,不是菜市场。如果赵九霄真和胡日查动手,胡日查可是巴林王子,是弘历的大舅哥,身份尊贵,反观赵九霄呢,什么都没有,若是被皇帝知道他在养心殿外与人打架,定会送他去慎行司受罚。到时候澜翠就要难过了。 第151章 养娘哪有亲娘亲3 “请恕微臣恕难从命。”赵九霄低头。 胡日查可管不了这么多,他握拳朝着赵九霄的胸口直击而去。赵九霄不敢还手,胡日查步步紧逼,赵九霄连连躲避。 好在他们没招呼上兵器,只是肉搏,养心殿里面并无察觉到外面的异样。 这一幕正巧被关雎宫回来的进忠瞧见。王子和侍卫打架,这成何体统。进忠忙上前劝架。 进忠死死抱着胡日查的腰,“王子,不可呀,若是被皇上知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胡日查停了手,只觉得无趣。 这皇宫怎么到处都要守规矩?一点都不像大草原,无拘无束都。早知如此,打死他都不来。 胡日查像提小鸡似的,一把揪住进忠的衣领,然后随意丢到地上,淡淡道:“你是谁啊?” “奴才进忠,是太监总管。” 胡日查冷哼,原来是个太监头而已,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不能去咸福宫看小妹,又不让他和别人打架,回行宫又太无聊,胡日查实在不知此刻能做什么? 进忠最会察言观色,他知道胡日查所想,便起身靠近,谄媚道:“奴才知道王子您在宫中无事可做,奴才眼下有个好玩的去处,就是不知道王子愿不愿意屈尊降贵随奴才去玩玩。” 胡日查一听有好玩的地方,立马点头答应。 吉日木图和弘历相谈甚欢,这一聊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王妃作为贵客,在他们临走时,弘历提出送王妃回行宫,顺便去咸福宫看看湄若。 王妃自然喜不胜收。 咸福宫静静地,恪贵人一早便去了安华殿祈福。湄若不知王妃去了养心殿,她命阿宝做了些寻常糕点,准备前往行宫看王妃和两位哥哥。 “额娘,您看瓦上有朵小红花。” 婉茵牵着永琪的手,突然永琪指着不远处的瓦上喊道。婉茵顺着永琪手指的方向看去,惊叹道:“呀,这瓦上连泥土都没有,竟然还能长出这么好看的花朵来,当真是奇迹。” 永琪目光流转顾盼,道:“这花儿自强不息,能在绝处逢生。但愿端淑姑姑也能像这顽强的小花一样,绝处逢生,早日回家,回到皇祖母身边。” 突然他灵光一闪,抬眸看向婉茵,呲起一口小白牙,道:“额娘,儿子能去摘那种小花吗?” 婉茵惊讶道:“为何?让它长在瓦上不好吗?” 永琪摇摇头,“不是不好,只是最近儿子见额娘时常和众位娘娘陪皇祖母跪在安华殿祈福。儿子年纪虽小,但也从老师口中得知皇阿玛为准噶尔战事心烦,而皇祖母也为了端淑姑母的事情和皇阿玛怄气。所以儿子想用那朵小花跟皇祖母说,端淑姑姑一定会像小花一样,绝处逢生的,姑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婉茵摸着永琪的额头,她实在没想到,永琪竟然能说出这番话,她欣慰,同时也自责,恨自己不能给永琪谋一条更好的出路。 婉茵:“这瓦墙太高了,额娘叫宫人摘吧。” 永琪:“不行的,自己摘才显得更有情意。” 说完永琪便跑开了。 “永琪……” 婉茵怕永琪出事,立马带着身后的随从追了上去。 只是拐过一个宫道,谁也没料到湄若会走出来。永琪没看见,不小心撞在了湄若身上。 阿宝将永琪推倒在地,吼道:“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连颖妃娘娘你都敢撞。” 湄若心有余悸地捂着肚子,还好刚刚永琪撞得不重,不然她日后怎么靠肚子里的孩子在宫里立足? 想到刚刚差点被永琪撞流产,她心里的怒气就上升。她不计后果地冲上去打了永琪一耳光。 永琪捏着衣角,不敢抬头看。 “永琪。”婉茵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捧着永琪的脸,见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出五个手指印。婉茵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在别人眼中一向是个成熟稳重的老好人,可这次湄若竟敢伤害永琪,她实在恨极了。 她挡在永琪面前,对湄若恶语相向道:“颖妃,你这是做什么?” 湄若不屑一顾,道:“谁让他没长眼睛,撞到了本宫,万一本宫腹中的皇嗣有什么闪失,他担得起么?” 婉茵:“你的孩子金贵,难道宫里其他阿哥公主就要被你作践么?” 湄若满脸得意,道:“对呀,本宫的孩子就是这般金贵。本宫的阿布是巴林王,本宫又身怀六甲,皇上又封本宫为颖妃,位份远在你之上,婉嫔,你拿什么和本宫争?” “你……”婉茵词穷,她怎么都说不过湄若。 失去理智的她想动手打湄若,却被顺心和永琪拦了下来。 顺心:“小主,莫要冲动啊。” 永琪也急哭了,用小小的身体拉住婉茵的胳膊,道:“额娘,儿子没事,您别生气。” 婉茵恢复理智,是她没用,不能替永琪讨回公道,她只好牵起永琪的手,越过湄若朝安华殿的方向走去。 可偏偏湄若得理不饶人,拦住婉茵和永琪的去路,得意道:“婉嫔,快四十了吧,这位五阿哥也不是你亲生的吧?本宫倒是挺好奇的,你真的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本宫听说延禧宫的海答应,被禁足多年……” 是报复?还是她原本就是这种人? 婉茵狠狠剜了湄若一眼,孩子还在这呢,湄若竟然还敢在永琪面前说这番话,真是个蠢才。 “娘娘说完了么?”婉茵冷冷道。 湄若冷笑一声,她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婉茵离开。 她绕着婉茵走了几圈。 突然湄若嗤笑道:“其实妹妹有一事不明,想请姐姐请教呢。” 婉茵:“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湄若讥讽道:“婉嫔伺候皇上已经有数十年了吧。” 她盯着婉嫔的肚子看,“这些年来你也不曾给皇上留下个一儿半女。也真是可怜呢。不过婉嫔放心吧,我是不会看不起后宫没有过身孕的女子的。本宫不过觉得五阿哥可怜,生母被禁足了这么多年。” “本宫倒是突然想起一句话。养娘不如生娘好,养娘又岂会真心对待孩子?” “五阿哥,人心叵测,你可千万要当心啊。”湄若道。 婉茵没想到湄若会如此大胆,难道她不知道弘历就是太后的杨子?这话万一被太后听了去…… 可这紫禁城就是小。 刚刚湄若说的话,被甑嬛全部听到了。 没想到甑嬛只是想早点过去安华殿,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甑嬛和婉茵。 第152章 顶嘴1 “何事在这喧哗?” 甑嬛将手搭在福伽手上,慢慢走到湄若和婉茵面前。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孙儿请皇祖母安。” 在永琪抬头的那一瞬,甑嬛也看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不用猜也知道,这定是湄若动的手,巴林王妃入宫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素闻巴林王骁勇善战,与王妃恩爱有加,从未因小事红过脸。巴林王贵为蒙古王,除了巴林王妃外更不曾有过其他女人。在尚未见到湄若之前,甑嬛一直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姑娘,却没想到是个粗俗不堪,心眼小的泼妇。 甑嬛训道:“颖妃,你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脾气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下呢?这里是皇宫,不是草原。五阿哥好歹也是皇帝的儿子,不是你宫里的奴才。” 湄若嘟着嘴。 上次甑嬛假借让她学宫规的事情,暗地里让湄若受了不少苦。湄若心里可都记得呢。太后?不过是先帝的妾,弘历的养母而已,又不是亲娘,她才不会给甑嬛面子呢。 如今湄若怀着孕,就连弘历都得哄着她,甑嬛一个说不上话的养母算的上什么?还想让她一个嫡女去安华殿为一个不守妇道的公主祈福? 湄若见到甑嬛能给她行礼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湄若扶着肚子,眼眸一闪,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五阿哥自然不是臣妾宫里的奴才,但臣妾好歹也是他的庶母,他做错事,难道臣妾没资格教育他吗?” 永琪解释道:“颖娘娘,都是儿臣不好,走的匆忙,没瞧见您,这件事不关额娘的事,您要打要骂就冲着儿臣来吧。皇祖母,是孙儿的错……” 婉茵护子心切,将永琪搂在怀中,含泪道:“知道颖妃娘娘身份尊贵,但臣妾还是要奉劝娘娘一句,你如今能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你母族带给你的荣耀,不然就凭你,恐怕在这宫里混得还不如臣妾呢。” 婉茵看着湄若的肚子,道:“臣妾知道娘娘宝贝肚子里的孩子,永琪也道过歉了,那臣妾就祝愿你心想事成,如愿生个阿哥出来。” 湄若当然希望这胎是个儿子,所以这段时间她才会拼命吃酸的东西,毕竟酸儿辣女。 但若是女儿她也不怕,她身子健壮,既然能生一个,自然也是能生第二个第三个的。 湄若知道婉茵是嫉妒,嗤笑道:“阿哥也好公主也罢,都是本宫的心头肉,倒是婉嫔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什么都生不出来。本宫听说大行皇后唯一的女儿也被嫁去了科尔沁,还真是可惜啊。若是本宫的女儿,定不会利用女儿和亲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听完,甑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这些天甑嬛一直将自己关在安华殿中,为了一己私欲,更是为了大清,她才不得已将爱女送去和亲。怎么在这个无脑女面前,自己成了那种利用嫁女来稳固地位之人?若是能用身份换回恒娖,她宁可不要太后的头衔。 原本想借礼佛,求佛祖保佑恒娖,让自己的思女之心可以不用这般强烈。却没想到湄若会说出这般不伦之言。 甑嬛原本就不喜湄若,如今又听到她这番言论,怒气直冲凌霄。 她冷哼道:“是么?颖妃好大的口气。” 甑嬛的威严强大,这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湄若脚一颤,直接跪了下来。 湄若低着头,“太后息怒,臣妾言行有失,并非故意冲撞您的。” 甑嬛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道:“颖妃,你仗着家世在宫中肆意妄为,哀家念你是巴林王的女儿,有心教导你,才让福伽找了宫中德高望重的嬷嬷前去教你规矩,就是怕你有天言行有失冲撞了皇上。没想到哀家的一片好意并没有换来你的感恩,反倒成了哀家的不是?哀家膝下子嗣是不多,也的确如你所言把长女嫁去了科尔沁。但哀家是为了自己吗?若是可以哀家宁可不要这份尊荣,只要恒娖能呆在哀家身边。” 湄若一副神色不宁的模样,惶恐道:“太后……臣妾并没有说您的意思,是……是……” 甑嬛:“是什么?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成天把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又看不上后宫其他妃嫔。可你也是个女人,你也被巴林王送到大清来和亲,难道你的阿布也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才把你送到紫禁城的吗?” “呵,那这样的父亲,也太坏了。倒不如让皇上派兵前去剿灭才好。” 这次甑嬛是真动怒了。 谁让湄若这般不长脑子。 明知甑嬛思女心切,名为大清战士鼓舞士气才带着嫔妃前往安华殿祈福,实则不过是为了她那个苦命的女儿。答应先帝让恒娖前往科尔沁是她这一生永远的痛,所以在恒娖出嫁后,没人敢在甑嬛面前提起“和亲”两个字。可湄若却毫不忌讳地旧事重提,无疑是在揭露甑嬛心口上的伤疤,甑嬛又岂能不恨? 湄若眼眶微微一红,楚楚道:“太后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臣妾的阿布并没有这个意思……” 甑嬛无视湄若的装柔弱,淡然道:“哀家知道你恨哀家,婉嫔的身份确实比你低。但她好歹也伺候了皇上多年,在宫里的资历比你高,可是你的,恃宠而骄。仗着巴林部和皇帝的宠爱为靠山,才会让你敢在宫里如此嚣张。身为后宫嫔妃,众位阿哥的庶母,不仅不在孩子们面前做个好榜样,甚至还敢动手打永琪。婉嫔脾气好,皇帝又敬重蒙古部,他们看在巴林部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可你偏偏喜欢得寸进尺。要么今日哀家就以婆婆的身份,替巴林王和王妃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皇帝和后宫其他妃嫔怕你,哀家可不怕。既然入了宫,就是皇帝的妃子,不论生死都是宫里的人。” 甑嬛只要一想到恒娖和亲的事情,现在又因为准噶尔暴乱,害的她们母女不得相见。因为准噶尔内乱,甄嬛平等不喜欢蒙古任何部落。 第153章 顶嘴2 甑嬛不愧是上届宫斗冠军,三两句话就把原本气焰嚣张的湄若吓得说不出话来,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甑嬛按捺住心头的恨意,朝永琪招手,永琪见状,忙走到甑嬛跟前,行礼道:“皇祖母?” 甑嬛摸着永琪的头,这孩子可怜,自打在娘胎里就遭人算计,好在海兰食用朱砂不多,倒也没丢了性命。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又被人在吃食中下了开胃的药,自此海兰的肚皮上不仅长了许多纹,还变得特别贪吃,以至于胎儿极大,险些一尸两命。 海兰被禁足那年永琪才五岁,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明明是个聪明的皇子,可惜受母亲连累,彻底失了宠。海兰交友不慎,把永琪托付给如懿,可惜如懿满心满眼都只有弘历,永琪在她那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婉茵倒是个好的。只是身份卑微了些。 甑嬛褪去凶狠的目光,弯腰抚摸着永琪的脸,满眼慈爱道:“好孩子,告诉皇祖母,你走这么急,是想干嘛去?” 永琪抿了抿嘴,回头看了婉茵一眼,见婉茵点头,他才说了实话。 永琪:“回皇祖母,孙儿见屋瓦上有朵花,便想采摘送给皇祖母。这几日额娘和纯娘娘时常不在钟粹宫,太傅说皇阿玛因为准噶尔的事情每日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孙儿知道准葛尔有位端淑姑姑,在孙儿心中姑姑是位不输男儿的女英雄。凌寒独自开,那朵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存活,孙儿觉得姑姑也一定可以的。” “好孩子。”甑嬛温婉笑道。 皇宫里的人都冷血,难得还有人记得她的端淑,肯为她说上两句好话。 知道永琪挨打的原因,甑嬛心里更气了。这无疑不让她怀疑,湄若是在故意针对她的端淑。 甑嬛咬牙压下心中翻涌的仇恨,她迎上湄若的目光,神情幽怨道:“颖妃出言不逊,哀家罚你在这跪满两个时辰。” “什么?”湄若不可置信地抬头。 阿宝求饶道:“太后娘娘饶命啊,我家小主有孕在身,经不起这般折腾啊。求您放过她这一次吧。” 阿宝磕头。 甑嬛不为所动,冷笑道:“哀家就是念在她有孕在身,才罚她只跪两个时辰而已,怎么?哀家说话不好使?” 婉茵心头一紧,她没想到甑嬛会为了他们母子惩罚湄若。先不说湄若的背后是蒙古四十九部,但她腹中有皇帝的骨肉,万一有个闪失,恐怕会伤了清蒙的和气,到时候她和永琪成了罪人,再加上弘历对永琪不似玉妍母子般亲近,她死了不要紧,可她不想永琪受到伤害。 婉茵跪下求请道:“太后息怒,颖妃确实大逆不道,口无遮拦,请太后娘娘看在她腹中怀有皇上骨肉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湄若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虽然婉茵替她求情,可她却一点都不感激婉茵,甚至觉得婉茵是想故意陷害她。湄若扑向婉茵,挥手朝她身上打,尖利的嗓音几乎破了音,“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贱人,要不是因为你们不长眼,撞到本宫,本宫会冲撞太后么。贱妇,狐媚子……用不着你在这假好心替本宫求情,贱人……” 湄若左一句贱人,右一句贱妇,完全没有贵族女子的气质。婉茵怕伤到湄若腹中子,只好拿手挡着。永琪为保护婉茵,扑在婉茵的背上,想替她挨打,这原本就是因为他才惹出的祸端,这些年他已经给婉茵惹了很多麻烦了,要是再因为自己挨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起这个情了。 “永琪,快躲开。”婉茵反抱住永琪。 永琪哭着喊道:“颖娘娘别打了,都是我的错,与额娘无关。皇祖母救救额娘,救救我们……” 甑嬛也没想到湄若竟敢当着她的面动手打人,脑子一下懵了。她眼睛睁大,眼睑和眉毛微抬,厉声呵道:“住手,颖妃,你目无法纪,竟敢在哀家面前动手打婉嫔,你眼里还有宫规,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湄若这才住了手,此时婉茵的头发凌乱不堪,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挣扎,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助,脸上的泪水终于滑落,打破了最后的坚强,她紧紧抱住永琪,嘶哑道:“永琪,额娘对不起你……” 甑嬛:“福伽,给哀家掌颖妃的嘴。有这种额娘,又能生出什么好笋。” 得到甑嬛的允许,福伽朝身后挥了挥手,立马就有几个太监上前压住湄若的肩膀,将她死死摁住,一旁的阿宝见状,忙上前护主。福伽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又叫了两个太监将阿宝架到一旁的石头地上,还没等她开口,大宫女就扬手朝她脸上打了下去,阿宝无力反击,只能流着泪喊两声疼。 福伽:“阿宝姑娘,你这个做奴婢的是怎么照顾主子的,难道不知道在宫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么?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只能说你活该。” 阿宝语气中带着哭腔,声音颤抖道:“姑姑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主救救奴婢吧……” 福伽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让这对主仆在甑嬛最伤心的时候用端淑公主的事情刺激她呢,甑嬛可不是弘历,不会对触犯宫规的人手下留情。福伽手一挥,一个太监拿着一根比胳膊还粗的棍子走到阿宝背后。用力捶打着她的背部,瞬间阿宝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同时断裂了似的,她嘴唇发白,浑身发抖,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此刻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说求饶了。 仅仅被打了十棍,阿宝就昏迷不醒了。 惩罚完阿宝,下一个就轮到湄若了,看着浑身都是鲜血的阿宝,湄若才开始害怕。 她浑身发抖,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惶恐,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溢出。湄若脸色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湄若身怀六甲,弘历子嗣绵薄,自然不会伤害她腹中的孩子,只是让身边的太监拿了一把木状的戒尺过来,打她的嘴巴。可即使这样,湄若心里还是害怕。她在草原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何是受过这份气? 第154章 小惩大诫1 太监拿着戒尺越逼越近。 湄若挣扎着想要挣开身后的束缚,可她是金枝玉叶,就算用尽力气也难以挣脱习惯了干粗活的太监宫女。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始终不肯认错,但她又不想受罚,情急之下她大声喊道:“太后娘娘,臣妾是巴林王的女儿,身后是蒙古四十九部,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这般对臣妾……” 不敢?巴林部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巴林王英勇善战,赢得了蒙古部落的尊敬,才被其他部落称为王,若是巴林王真敢和大清作对,以大清现在的财力和能力,又有谁敢贸然出兵,联合巴林部与大清开战。换句话说,巴林王决定不了弘历的生死,但大清却随时能把巴林王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可显然湄若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福伽也觉得这位主算是没救了,甑嬛是太后,她竟然在甑嬛面前放肆,不仅时常将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还敢在甑嬛面前班门弄斧。就算甑嬛现在赐死湄若,那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巴林王还想造反? 甑嬛盯着湄若,平淡的神情突生出一点凶厉。就连福伽也目光摄人的看向湄若,淡淡道:“颖妃娘娘,既然入了宫您就是妃子,是后宫中的女人,后宫嫔妃不得参政,您总是将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难道您进宫的目的不是伺候皇上,让皇上舒心愉悦,而是当蒙古部的间谍?偷取大清机密文件,好和巴林王来个里应外合,将来再把皇上抓到巴林部当赘婿?” 湄若脸色一白,吼道:“你胡说,本宫才没有,你个老妪,你今天敢动本宫一下试试,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在湄若的歇斯底里下,福伽转身示意边上的太监动手。 “是。”太监高亢一声,走到湄若面前举起戒尺,刚想打下去时,身后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朝湄若而去。原来是巴林王妃啊,从养心殿出来后,她本想先回行宫梳洗一番,然后再去咸福宫看湄若,谁知和弘历走到半路,就瞧见前面的宫道闹哄哄的,本想瞧一瞧热闹,谁知便看见阿宝血淋淋的倒在地上,而她的女儿挺着肚子被人按在地上欺辱。吉日木图推开按着湄若的两名太监,又迅速夺过另一名太监手上的戒尺,朝他脸上挥去,瞬间那个小太监脸肿了起了,头晕目眩地倒在地上,吐出两颗血牙。 王妃抱着湄若,心疼地摸着她的脸颊道:“湄儿,你没事吧?” 湄若见靠山来了,立马委屈地扑入王妃怀中,又可怜巴巴地向弘历投去目光,哭泣道:“额吉,您要是再不来,女儿就要被人害死了。” 吉日木图见湄若受辱,立马向弘历讨要说法。 弘历看了一眼湄若,转身向甑嬛行礼道:“皇额娘。” 弘历知道甑嬛的脾气,若不是湄若无礼在先,她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给巴林王面子。甑嬛也不理他,转身看向婉茵母子,她摸了摸永琪的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婉嫔,你先带永琪回钟粹宫吧,请个太医为他瞧瞧,有没有伤到哪里,后宫不论阿哥还是公主哀家都一视同仁,断不会为了哪个嫔妃母族的势力而乱了后宫章法。” 婉茵带着永琪福身,又惶恐不安地看了弘历一眼。 婉茵:“臣妾谢太后,可是皇上……” 听到弘历,甑嬛随即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怕什么,今日之事自有哀家作主,先回去梳洗一番吧,瞧你们这副模样,白让人看了笑话。” 婉茵抿了抿嘴,依然不敢离去。直到弘历发话。 弘历:“既然太后让你先回钟粹宫,那你就先回去吧。” 婉茵:“是,太后,皇上,臣妾告退。” 说完她便牵着永琪的手离开了。 今天也不知是她和永琪倒霉还是湄若倒霉,竟然碰上这档子事。好在有惊无险,婉茵只盼着弘历别把这件事怪罪在她和永琪身上就好。 跟在身后的顺心后怕道:“还好今日有太后娘娘出手相救,不然以颖妃那样的脾气,小主和五阿哥怕是要吃亏了。也不知道太后和皇上会如何惩罚颖妃。” 婉茵笑而不语,母子连心,永琪知道婉茵心里在想什么,他紧握着婉茵的手,给她无形的力量,道:“儿子知道额娘在担心什么,额娘别怕,有皇祖母在,颖娘娘颠倒不了是非,就算皇阿玛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大不了额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儿子身上便是。” 婉茵停下脚步,她知道永琪是关心她。为母则刚,以前的婉茵除了每日待在宫里作画,思念皇帝,她不知道在宫里的意义是什么。如今有了永琪,她便多了份责任,又岂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将孩子推出去挡灾? 她搂住永琪,哽咽道:“傻孩子,胡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儿子,若是额娘真的为了活命而不顾你,那与禽兽又有何区别,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永琪乖巧地点点头。 若说婉茵是永琪的救赎,那永琪怎么不算婉茵的救赎呢? 巴林王妃抬头看着衣着华贵的甑嬛,看到弘历对她如此恭敬,才反应过来,一时忘了行礼,皱眉道:“你是太后?” 福伽看到巴林王妃才明白,原来湄若会变成如今这般,目中无人又无礼,完全是和这位王妃学的。 甑嬛蹙眉道:“巴林王妃?” 王妃扶起湄若,对着甑嬛时,脸瞬间冷了下来,她是弘历的岳母,又是王妃,身份怎么都比眼前这位弘历的养母亲近吧。 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甑嬛的解释,抬头谈问道:“太后,我女儿犯了何事,竟让你不顾她腹中孩儿,还想命人打她?” 甑嬛站在原地未动,福伽知道甑嬛不想回答,便擅自作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弘历闻言,满眼尽是失望。 第155章 小惩大诫2 王妃嘴角一僵,辩解道:“即便如此,湄儿是妃,那个女人是嫔,妃教训嫔,又有何错?”说着她冷笑一声,口不择言道:“难道太后是因为端淑公主的事情无处发泄,又见我女儿来自蒙古,将准噶尔叛逆的事情发泄到我无辜的女儿身上?哼,太后,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怪不得端淑公主的命运竟会如此坎坷……” 甑嬛是太后,即使心里气极,她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盯着巴林王妃那嚣张至极的眉眼,甑嬛并没有选择直接撕破脸,沉吟片刻,而后轻笑道:“好一句是妃是嫔,但王妃怕不是忘了,这里是紫禁城,你是巴林王的妻子,而哀家不仅是后宫之主,还是皇帝的额娘,更是你女儿的婆母,媳妇竟敢对婆母不敬,哀家难道不该教训吗?” 王妃不屑道:“什么婆母,不过是个养母,白捡了个便宜罢了。”随即她又将目光投向弘历,想让她为她们母女作主,“皇上,好女婿,你可要为湄儿作主啊,你看这个女人,之前就假借叫宫规之事欺辱湄儿,今天又让人当众打湄儿,若不是今日被我撞见,说不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呢……” 王妃越说越勇,全然看不见弘历藏在衣袖下的拳头和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原本他就是看在巴林王的面子上才愿意和王妃多说两句,为了彰显自己对蒙古部落的重视,才想着亲自送王妃回行宫,但他们却好像忘了臣子的身份。湄若是个笨蛋蠢美人,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她的额吉比她还蠢,不仅不收敛,还敢挑衅甑嬛,还敢当着众人的面说甑嬛不是他生母,天知道他努力了多少年才摆脱贱婢李金桂之子的身份,变成身份尊贵的钮祜禄家族的孩子,她怎么敢…… 脸上的平静瞬间撕裂,刀锋般的目光直逼而出,此刻若是甑嬛下杖杀的命令,他绝不阻拦。 吉日木图在战场上待习惯了,自然能感受到从弘历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耳濡目染,他自小跟着巴林王上阵杀敌,也从巴林王口中了解过弘历的脾气,知道他非甑嬛所出,但一直奉甑嬛为生母,若是今日惹怒了他们母子,到时候再想离开大清就难了。 吉日木图下跪赔罪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位姑姑教训的是,我妹妹被阿布额吉宠坏了,性子骄纵,冲撞了太后娘娘。阿布虽口无遮拦,但并无坏心,请太后和皇上原谅,日后定不敢再犯。” 巴林王妃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吉日木图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她这个大儿子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 王妃:“吉日木图?” 想动巴林部的时机还未到,弘历知道甑嬛生气,但为了两国交好,他不得不先委屈甑嬛,若是他日大清收服巴林部,到时候无论甑嬛想做什么,他都不干预。 弘历是甑嬛的儿子,又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 既然吉日木图都下跪请罪了,她作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自然不能这么小气,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甑嬛虽免了她在宫道上跪足两个时辰的惩罚,却让她回宫抄写圣经,用来给前线的战士祈福。 湄若一脸不情愿地应道。 甑嬛冷笑,“怎么?颖妃不愿意?” 湄若忙慌张地摆手道:“不是不是,臣妾这就回宫抄写圣经,也会警记今日之事,臣妾谢太后开恩。” “哼。”甑嬛冷哼一声后,便由福伽搀扶着离去。 原本送巴林王妃的弘历也改了道,准备先送甑嬛回宫。 弘历扶着甑嬛的右手,母子俩心照不宣一同走着,弘历轻声道:“皇额娘,今日不去安华殿吗?” 甑嬛冷言冷语道:“哼,哀家今日哪还有礼佛的心思,去了万一冲撞了佛祖,反倒成了哀家的罪过。” “皇帝,不是哀家说你,宠妾也要有个分寸,要是人人都像颖妃这般利用家世在后宫耀武扬威,那还要立规矩做什么?” 弘历惭愧地应了句:“皇额娘说的是,儿子明白了。” 看到甑嬛和弘历远去,吉日木图才起身,他走到王妃和湄若面前,道:“额吉,小妹,你们没事吧?” 她们能有什么事? 王妃瞧着眼前的吉日木图,觉得往日那个骁勇善战的儿子忽然不见了,若是放在从前,别人要是不尊敬她和湄若,吉日木图上去就是一大嘴巴,可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还给一个妾下跪。 湄若更是甩开吉日木图的手,昨日还说要立战功做她背后靠山的哥哥,今日却帮着外人欺负起了自己,这岂能让她不恨。 当吉日木图想触碰她手时,被湄若一把甩开。 吉日木图:“额吉,小妹,你们怎么了?” 湄若翻起了白眼:“大哥刚刚是怎么了?不帮着本宫和额吉就算了,怎么反倒给太后赔罪?” 吉日木图唇角微勾,心里已然有了更恶毒的计谋。 吉日木图:“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况且今天的事情虽错不在你,但你口无遮拦,定会惹得皇上不悦。” 此时王妃也急了。 王妃:“那该如何是好?” 湄若恶狠狠道:“都怪那该死的婉嫔,要不是她和五阿哥,本宫也不会动怒。” 一想到婉茵母子,湄若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站在他们身后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生怕湄若一个不高兴会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吉日木图:“别担心,这笔账先记得,我一定会为小妹报仇的。” 湄若知道吉日木图的脾气,既然他说有好戏看,那她就静静等着便是。这场闹剧就此结束,阿宝伤势严重,是被太监抬回咸福宫的。 湄若发善,命人找了太医来给阿宝医治。因太监下手太重,伤到了筋骨,恐怕得躺上一个月才行。 发生了这样的事,湄若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听了吉日木图的话后,她虽对甑嬛有气,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记恨她。 第156章 晋婉嫔为婉妃1 如果有机会,她定要狠狠抽甑嬛几鞭子,以泄心头之气。 可现实中她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美梦碎裂,湄若又把希望寄托在腹中孩儿的身上,她希望足月后自己能生下一位阿哥,若是兄长多立战功,在弘历面前多表表忠心,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这样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太后了,到时候再将百年之后的甑嬛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也不是不可以。 湄若回宫抄写经文。 可她向来自诩自己是千金之躯,又岂肯动手为那些贱民们抄经祈福。又没人监督她,她就找了宫里人代写,自己则回屋睡觉了。 太监宫女碎嘴。 那日事有不少经过宫道的太监宫女都瞧见了湄若殴打婉茵母子被甑嬛惩罚的事情。只过了一晚,紫禁城就传遍了湄若欺辱婉茵的光辉事迹。一传十十传百,各个说法大不相同。 玉妍知道此事时,她正陪着永璇和永瑆玩,丽心急匆匆地跑进来,在玉妍耳边低喃了几句,玉妍猛地将头撇向丽心,稍露喜色,幸灾乐祸道:“真的?” 丽心点点头,“奴婢亲耳听到的。” 两位阿哥年幼,玉妍不想让他们听到这些腌臜事,吩咐乳母伺候阿哥睡觉,便领着丽心回了主殿。 玉妍捂嘴偷笑:“原以为颖妃是个无脑的,没想到她的脑子随了她母亲,也不知道这巴林王前世做了什么孽,竟然能同时拥有一对活菩萨。竟敢对太后出言不逊,依本宫看,颖妃的荣宠怕是到头了。” 丽心:“那是自然,颖妃蠢钝如猪,就知道仗着家世欺压别人。这几日太后和皇上因为准噶尔和端淑长公主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她倒好,仗着自己怀有身孕,不仅不去安华殿为公主和前线战士祈福,倒是对娘家人的事情比皇上还上心。” 玉妍端起茶,不屑地笑了笑,“成日把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的人,说好听点是情商低,往严重了说她那是把咱们皇上当成了赘婿,会招人喜欢才怪。” 在玉妍眼中,湄若就像风筝线,只要稍微一剪便断了,根本不足为奇。其实她身份高贵,背后又是巴林部,拥有蒙古四十九部的支持,若是能像恪贵人那样安分守己,弘历定不会亏待她的。可自打她入宫,就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处处树敌,看谁都不顺眼。 若不是看在巴林王的面子上,恐怕弘历未必会理她。 丽心委婉提醒道:“小主,令妃的胎……” 玉妍搁下茶盏,眉心微微皱起。她并不讨厌嬿婉,却也瞧不上她利用狐媚手段勾引弘历上位。 从宫女到妃位。 若说湄若是一副好牌被她打的稀巴烂,那么嬿婉便是从烂牌中涅盘重生的幸运者,换句话说嬿婉能吃苦,够努力。若她真的产下皇子,可以她贱婢的身份,生出来的孩子也配和玉妍的比? 玉妍这般想着,眉眼缓缓舒展开。 她懒洋洋到:“令妃也配?她的孩子怎配与本宫的永珹比。” 丽心:“可是……诚妃也在帮她……” 提到兰绮,玉妍的心猛地揪住了一下,嬿婉没有后台,玉妍丝毫不惧,但兰绮不一样,她背后是钮祜禄家族,是太后一脉。她才不信兰绮和甑嬛在背地里一点往来都没有,若是甑嬛有意培养钮祜禄氏的女子,那她的永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不过幸运的是兰绮并无身孕。 若是兰绮这辈子都无法怀上皇嗣,那…… 在永寿宫休息的嬿婉听到这件事也挺诧异的。 嬿婉:“真的啊?怪不得今日太后都没去安华殿祈福。原来是被颖妃气到了。说真的,颖妃这胆子也太大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就算了,怎么连太后都敢怼,她是不想活了吗?” 她顿了顿,哀伤道:“即使这样,太后也没动怒,只是罚颖妃罚抄圣经,看来有个强大的娘家还真的挺重要的。” 王蟾安慰道:“小主不必担心,眼下平安生下您腹中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颖妃的事情这会估计已经闹得满宫皆知了,估计皇上对她也是有气的。” 嬿婉虽然心里忧伤,但是对此事却也无可奈何,见时候不早了,想着这时候兰绮也快过来了,便吩咐王蟾下去准备兰绮爱吃的点心和茶水。 回到养心殿的弘历,连奏折都不看了,就坐在龙椅上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发呆。他第一次发觉自己错了。 进忠上前奉茶时,弘历正好开了口,道:“进忠,你说朕是不是错了?不该让颖妃进紫禁城,若是她一直留在圆明园的话,这宫里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烦心事了吧?” 进忠卑躬屈膝,缓缓道:“皇上,进忠是奴才,本不该在背后谬论,只是颖妃娘娘入宫以来的做派大家都有目共睹,皇上重视颖妃娘娘,派毓瑚姑姑前去教规矩,又找太后娘娘派人教娘娘宫规。可颖妃娘娘看不明白皇上您的苦心。不仅在后宫各位娘娘面前无理,如今更是敢在太后娘娘面前放肆,她这般桀骜不驯,奴才认为,皇上是该给娘娘点苦头尝尝……” 弘历沉默不语。 他不是真的爱湄若。 但是现在又是准噶尔战事关键时刻,他既动不了湄若,更不能动巴林部。只是婉茵和永琪…… 弘历起了愧疚之意。 弘历:“婉嫔和五阿哥怎么样?” 进忠:“回皇上,奴才命人去钟粹宫看过,婉嫔娘娘和五阿哥都只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进忠微微抬眸,瞧见弘历脸色铁青,想到上次湄若差点伤到嬿婉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他心里便来气,从而添油加醋道:“只是可怜了五阿哥,海答应犯错被禁足,皇……” “好不容易遇到婉嫔娘娘这个养母,没过几天好日子,竟然因为身份的事又被人欺负了去。皇上,颖妃娘娘虽然是您的妃子,但毕竟五阿哥才是您的亲骨肉啊……” 弘历狠狠地瞪了进忠一眼,他虽然自私,但并不是没有良心。 第157章 晋婉嫔为婉妃2 当年弘历出身时,先帝还是雍亲王。他额娘只是热河行宫里的一个卑贱宫女。那日雍亲王喝多了酒,才宠幸了李金桂。李金桂长相丑陋,等雍正酒醒后他第一反应是被人暗算了。那时候皇子们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在背地里暗斗,八爷党更是拿李金桂的事情将雍正告到了康熙爷面前。 雍正为此受到了责罚。 而李金桂却很幸运地怀上了孩子,只是她以为自己能母凭子贵成为雍正的女人,哪怕只是当个府里的侍妾格格也是好的。只是可惜一夜风流后,她再也没见过雍正。后来又遇到难产,她拼尽全力才生下弘历,还来不及抱他就撒手人寰离世了。那时正是九子夺嫡的关键时刻,雍正本就不愿想起热河行宫的那段不堪往事,自然也不会搭理刚出生的弘历。就把弘历丢给了在圆明园当差的毓瑚。 湄若和王妃瞧不上永琪的事激起了弘历拼命想遗忘的往事。 既然他们瞧不起永琪,觉得永琪好欺负,那他偏要给永琪尊贵的身份。 弘历跨步坐回龙椅,提笔写下旨意。 钟粹宫婉嫔陈氏,温婉贤德,不辞辛苦,伴君数十年,晋陈氏为婉妃,将其家族抬旗为陈佳氏…… 前往钟粹宫宣旨的时候,进忠笑得合不拢嘴,这要是被咸福宫那位娘娘知道,还不得气的连鼻子都歪了? 果然湄若知道这件事后,在宫里大发雷霆。恪贵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听着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侍女胆战心惊地说道:“这颖妃娘娘就喜欢发疯,小主,要不我们向纯贵妃娘娘请旨换个住处吧。” 恪贵人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只是她和湄若都来自蒙古,说到底就是一家人,若是她换了宫殿,让外人如何看待蒙古四十九部?虽然她和湄若确实不合,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她真这么做了,反而会闹个鸡犬不宁。 侍女摇摇头。 她觉得恪贵人太傻,像湄若这种人肯定没救了,说不定将来还会连累到恪贵人。 王妃进屋时,一个杯盏刚好砸在她脚边。王妃吓了一跳,和搀扶着自己的宫女连退了好几步。倒是吉日木图不慌不忙地走到湄若面前坐下,皱眉道:“小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湄若急得跳脚,气呼呼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用力地拍打着桌子,可依旧还是不解气,愤恨道:“还不是婉嫔那个贱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皇上不来咸福宫看我也就算了,可偏偏去钟粹宫下旨,晋了婉嫔为婉妃,皇上这不是在打我的脸么。” 王妃:“这事我也听说了,这皇上怎么这么糊涂啊?让我的湄儿成了后宫的笑话。” 王妃心疼地看向湄若。 可吉日木图却不这么认为,“额吉,小妹,来日方长,就先让他们得意着吧,到时候小妹诞下皇子,等阿布那边攻下准噶尔,我们还需要看他们脸色么。” 王妃赞同地点点头。 王妃:“湄儿,你大哥说的有道理,你先耐心等等。” 湄若无奈地叹了口气。 吉日木图:“对了,胡日查跑哪里去了?好像很久没见他了。” 胡日查的存在感并不高,在巴林部时就时辰喜欢惹祸,若不是吉日木图提起,湄若压根就没想起他。 此刻只期盼他不要闯祸就行。 谁知胡日查早在进忠的怂恿下,将自己乔装打扮了番,跑出了皇宫。又在进忠的举荐下,认识了好吃懒做的魏佐禄。佐禄别的本事没有,常年混迹在赌场和妓院中,偏偏魏夫人还十分宠溺这个儿子,压榨嬿婉,这些年嬿婉光是给他们母子收拾烂摊子垫的钱都够他们在京城盖好几幢房子了。嬿婉不是没劝过她的额娘,让她好好管教佐禄,将来考个功名,做个官,让嬿婉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可魏夫人全当她在放屁,觉得嬿婉走了狗屎运才会被皇帝看上,既然做了皇妃,那他们不是更应该享受么,还费那个劲做什么。 赌场内,胡日查觉得新鲜,在巴林他被巴林王管的严,上头又有哥哥们压着,除了每天跟着士兵在场上训练就是学习如何布兵打仗,可惜他没有天赋,什么都学不进去,只会惹巴林王生气。若不是这次他偷懒硬求着巴林王妃带他一起出来,他还不知道京城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呢。 他跟着佐禄在赌场玩了好几天,赢了不少钱财。 可他不了解的事,佐禄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其实他和赌场的人是一伙的,目的就是为了钓住胡日查这条大鱼。佐禄知道进忠是嬿婉身边的红人,给他介绍的自然都是达官显贵。先给他们尝点甜头,然后再怂恿这些人下注大的,再让他们赔个血本无归。可胡日查正玩的上头,哪能识破他们的计谋。 嬿婉的身子也越发重了。手脚也开始浮肿起来,再加上腹中的孩子有些闹腾,她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睡好了,脸色也越发憔悴,这可把兰绮急坏了。 兰绮担忧道:“这才一晚上没见你,你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了,王蟾,是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好?” 王蟾吓得瑟瑟发抖,忙跪地磕头道:“诚妃娘娘息怒,御膳房每日都送来新鲜可口的饭菜,可我们主每闻到味就想吐,更别说吃了……” 躺在榻上的嬿婉知道这事和王蟾并没有关系,她微微拱起身子,拉着兰绮的手道:“姐姐别责怪王蟾了,都是我不好,怨不得他。” 兰绮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莽撞了。季桃打开食盒,立即就有一股桂花的清香从食盒里飘出,原来这是澜翠在赵九霄入宫当值时,特意让他交给兰绮的。 兰绮:“起来吧王蟾,本宫也是心急,说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后宫里最难得的便是温情。 兰绮是主子,竟然也会和奴才道歉,这让王蟾内心很是感动。他起身退了出去。 除了桂花糕外,澜翠还做了蜜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