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app!皇帝为我疯狂氪金!》 第1章 从穿越男那里获得手机的皇帝 宣煜二年,四月六日春,靖王叛乱,皇帝下令,命金吾卫首领薛平率两千兵马平之。 两个时辰后,宣煜皇帝萧衡把玩着薛平呈上来的战利品——一个似乎是由金属制成的黑色小方块。 须臾,宣煜皇帝萧衡无师自通划开了黑色小方块(手机)屏锁。 并非蜡烛却能发光,上面更是记录着与大煜朝截然不同的文字,只是还不等萧衡看清楚里面一个个的小方格都写了些什么,这些小方格就飞快的消失了。 萧衡忍不住皱眉,内心十分不悦。 好在小方格还剩下最后一个,上面的文字也不知何时变作了大煜的文字。 《美少女养成计划~》 萧衡:“……”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萧衡点开那个写着《美少女养成计划》的小方格,随着叮铃咚咙,让人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的欢快音乐响起,紧接着映入萧衡眼帘的就是一个大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瘦瘦小小,看起来病恹恹的,唯有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分外纯净。 稍微打量了一下屋内的环境,发现周围连张床都没有,只有角落里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萧衡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恰在这时,屏幕开始闪烁红光。 尽管不知道屏幕正中央那个符号名叫感叹号,但萧衡也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紧迫。 【警告,警告,角色饥饿值将于一炷香后后归零,请尽快喂食。】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菱今日就如同往常一样,在嬷嬷的监督下绣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花,才被允许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而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错过了饭点。 胃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痛,小小年纪的苏菱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折磨。 她不明白同样都是父亲的孩子,缘何其他兄弟姐妹就不需要做这些。 只是当她困惑的问出来时,收获的却是父亲的责骂跟母亲的眼泪。 “世人都说继母不好做,我起初不信,觉得既然老爷信任我,爱重我,我定然不负老爷所托,要将菱姐儿教成整个栗州县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 母亲语气哽咽,仿佛被伤透了心:“凡是女子,自打记事起便要学女红,来日嫁到夫婿家才不会被笑话,我、我也只是一片好心,竟不知她会这般怨我,都怪我,对她太过严厉……” 语罢,一滴泪便从母亲眼中落下。 伴随着母亲的抽泣声,苏菱挨了最重的一次打,打那之后,苏菱就不敢再问了。 回到房内,苏菱习惯性的蜷缩起来,这样的姿势会让她舒服一些,等熬到晚上,便有一顿菜粥吃了,届时厨房里的刘嬷嬷还会特意在碗底藏两块肉,尽管肉不大,但却炖的极为软烂。 想到菜粥的味道,小苏菱忍不住舔舔嘴唇,就在她即将闭眼的前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瓷碟凭空出现,苏菱甚至还能闻到瓷碟的方向传来的阵阵奶香。 苏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发现盘子里的东西她认得,分明就是在母亲和众姐妹房中见过的牛乳糕! 只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见屏幕里的小人儿只是呆呆的看着,也不知道吃,眼见对方的饥饿值马上就要清零了,萧衡不得不用手指点了点她。 感觉到自己被空气当中的无形之物触碰了身体,听过的一些志怪小说飞快的从苏菱脑海里掠过,她整个人顿时就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想到鬼怪都是吃人的,所以自己这是要被吃掉了吗…… 因为害怕,苏菱黑白分明的眼睛迅速蔓延起了一层水雾。 看着屏幕里的小人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萧衡又点了点那碟牛乳糕。 伴随着碟子颤动,牛乳糕也离自己越来越近,苏菱总算是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了。 “你是想让我吃……?” 看着小人儿脑袋上冒出的气泡,萧衡伸手一点,气泡立马就破了。 苏菱忍不住抖了抖。 苏菱想哭想喊,但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 最终苏菱在无形之物的“威胁”下,含泪将那碟牛乳糕吃了个干净。 看着屏幕里的饥饿值从红色逐渐变得没那么刺目了,萧衡满意的点头。 “你、你还在吗?” 眼见房屋内的妖怪又没动静了,苏菱以为对方已经离开了,原地站了许久,这才开始战战兢兢的干活。 屏幕外的萧衡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屏幕里的小人儿东跑跑西跑跑,先是试图将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稻草收拢到一起,接着又提着木桶,似乎是想要到外面去打水。 然而她年纪小,做起这些事来显得极为笨拙和吃力。 “呼呼——”没过一会儿,苏菱不受控制的喘气。 光是看着萧衡就觉得累得慌,索性眼下也没什么事要做,萧衡在屏幕上左点点右点点,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苏菱需要大半天才能完成的活计给做完了。 从草垛那里提来一捆最干燥也是最柔软的稻草,将旧稻草铺在最下面,虽然只是粗陋的不能再粗陋的草窝,但由于草窝铺的厚实,此刻竟然也显得有几分温暖。 接着用手指在屋子唯一的桌子上连点两下,桌子立马就变得光洁如新了,萧衡顺便还将院子里空了不知道多久的水缸打满了水,哪怕以小人儿的小胳膊小腿,也能轻易取用,再也不必提着水桶吭哧吭哧来回打水了。 木桶受不知名的外力牵引,在空中飞来飞去,苏菱被眼前一幕惊到,表情怔怔,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不过短短半炷香的功夫,苏菱需要花一整天也不一定能干完的活就这么轻易被解决了。 “你其实是神仙吗?”苏菱脱口而出。 萧衡先是一愣,沉吟片刻,在对话框里输入:【不是哦。】 随后仿佛恶趣味发作一般,他又写下:【我是鬼。】 更甚至,他还又戳了戳屏幕里的小人儿。 最后三个字,再加上身上的拉扯感,使得苏菱整个人都僵硬了。 第2章 骤然经历充值文化的皇帝 看着几乎同手同脚的小人儿,萧衡只觉得有趣,连带着对面前的黑色小方块(手机)也多了几分探究。 屏幕内,苏菱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宽裕过,一时间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年纪小,接受度也比之成人要更高,虽然刚刚被狠狠惊吓了一通,不过她身体里小孩子的天性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看着屏幕里满院子跑来跑去,东摸摸西看看,甚至还试图爬上院子里那棵梨树的小人儿,莫名的,萧衡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不过萧衡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傍晚的时候,家中的仆人照例送来了晚饭——一碗看起来就像是泔水一样的菜粥。 萧衡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除非司膳房的人统统都不想活了。 这种东西别说吃了,看一眼都是污了他的眼,只有最低微的人家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才会吃这种东西。 苏菱捧过碗,正高兴着呢,接着就感觉到手里的菜粥被人打翻,连带着碗底的两块肉也都浪费掉了。 苏菱呆呆的盯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能这样!” 这回苏菱是真的哭了。 屏幕里的小人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看得萧衡眉头直皱。 他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子哭了,故而即便是朝中对他忠心耿耿的几位大臣,也从不在宫宴的时候带自家子侄参加。 萧衡想也不想就态度随意的准备将她给打发了。 然而…… 【抱歉,喂食体验卡已到期,您的余额不足,请尽快充值。】 萧衡:“…………” 食物那一栏里,从牛乳糕点到烩鱼鲜,又从烩鱼鲜点到糖蒸酥酪,上面的文字没有任何的变化。 萧衡沉默了。 充值,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从来都是萧衡赏赐别人,从来没人敢向他讨要什么,片刻后,萧衡扯下腰间的龙形玉佩,随意的丢了过去,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而是路边一块普通的石头。 对于坐拥四海的萧衡而言,羊脂白玉也的确如石头一般,取之不尽。 然而令萧衡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黑色小方块(手机)居然拒绝了! 【抱歉,物品价值过高,系统不予兑换。】 萧衡将手边的玉石镇纸换过去。 【抱歉……】 澄泥砚。 【抱歉……】 殿内随处可见的紫檀木案几总行了吧? 【抱歉……】 萧衡起初还对能够将现实物体吸收进去的黑色小方块怀有隐藏极深的警惕,如今萧衡算是看明白了,这种没见识的小东西再危险又能危险到哪儿去? 不过是廉价的、玩乐的东西罢了。 在无意识间,萧衡真相了。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手机的真谛,萧衡最后费了好大力,找到了根准备弃之不用的毛笔,这回总算是可以了。 毛笔消失的刹那,铜币模样的地方突然就多出了一串符号。 到现在为止,萧衡差不多也能搞明白这串符号是记数用的了。 将每一个符号记下,先是与牛乳糕的数字对比,再与扣除完牛乳糕后的数字对比,很快萧衡连十个阿拉伯数字也都一一对应上了。 这东西倒是方便,只是不实用,很容易被人作假,平常拿来计数倒是不错。 这般想着的同时,不想玩个游戏还要被小儿哭闹折磨的萧衡将商店目前仅有的几样商品统统点了一遍。 就在苏菱委委屈屈,以为自己今天晚上要饿着肚子睡觉的时候,面前再次多出了一小盆烩鱼鲜、一碗糖蒸酥酪、一碗河鲜粥。 鲜美的滋味在空中飘散,酥酪凝白如脂,其精致程度即使是过年家宴上的菜肴也有所不及,这是连父亲跟母亲都鲜少品尝到的美味。 苏菱哭不下去了,倒是口水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这次不需要那股无形的力道提醒,苏菱也能知道,这是给自己吃的。 但是……她真的可以吗? 眼见屏幕里小人儿的头顶冒出了一个眼泪汪汪的感动表情,以及对方小心翼翼的动作,萧衡哼笑一声,不以为意。 不过是几道寻常菜肴罢了,何至于此? 萧衡大方的一挥手。 苏菱这次没再抖了。 看着屏幕里的小人儿举着勺子尝尝这个,又尝尝那个,一副幸福又满足的样子,莫名的,萧衡也觉得有些饿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苏菱几乎将全部的食物都塞进了肚子,食物撑的她的肚子甚至隐隐有些发疼。 苏菱没有在意,只沉浸在吃饱饭的幸福当中。 从来没养过小孩的萧衡就更不可能察觉了。 见屏幕里的小人儿自顾自的摘了院子里的杂草开始编花,啊不草环,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自觉没什么事的萧衡终于关掉了手里的黑色小方块,接着抬头一看,发现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自己这边的天色也不早了。 萧衡遂站起身,旁边的大太监见状,急忙命司膳房那边传膳。 大约是被之前的小人儿所影响,萧衡晚膳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比平时多用了半碗,惹得大太监下意识的就记下了那道烩鱼鲜。 只是从前的时候圣上并不偏好鱼羊,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另一边。 待到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苏菱躺回到崭新的柔软草窝,脑海里不自觉的重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算对面对无形之物的那种恐慌,这大概是她记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可是祂会帮自己干活,还会给自己好吃的,就算是鬼的话,也是个好鬼吧…… 想着想着,苏菱带着笑容睡着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深夜子时,睡的正沉的萧衡是被玉枕旁的震动声给吵醒的。 萧衡猛地坐起身来,目光锐利,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对,且不说萧衡自身就武艺非凡,就单论眼前的这所宫殿,被金吾卫和暗卫们层层保护着,纵使是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更遑论是刺客了。 片刻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将目光转移到发出光亮的小黑方块上面。 打开小黑方块一看,熟悉的巨大感叹号映入眼帘。 彻底清醒过来的萧衡:“……” 第3章 被小人儿折磨的皇帝陛下 又怎么了这是? 萧衡眯起眼睛,拖拽着屏幕来到草窝前,这才发现傍晚时候还好好的小人儿此刻正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蜷缩着,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滚落,本来就不怎么健康的脸色更是纸一样白。 【警告,警告,由于饥饿值过高,游戏角色突发疾病,请尽快医治。】 这是……吃多了? 萧衡在屏幕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对应的功能。 系统适时提醒:【请输入正确药方。】 萧衡:“……” 萧衡又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他哪儿知道什么正确的药方是什么! 先是睡觉被吵醒,又被游戏戏耍,萧衡此刻已然是有些恼怒。 什么破游戏,不玩了! 就在萧衡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屏幕里小人儿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血条终于支撑不住般开始往下掉。 萧衡冷着脸将手机关上,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边。 苏菱整个人冷汗涔涔,就连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隐约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束光,一个女子的身影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光里。 尽管已经记不得了,但小苏菱还是本能的意识到了女子的身份——她真正的母亲。 如果能跟娘亲在一起,就算是这样死掉的话,也没关系的吧…… “娘……” 苏菱喃喃小声念叨着。 最终,萧衡到底没忍住重新点开了游戏。 看到小人儿几乎见底的血条,萧衡暗骂了一声,之后扬声朝外喊:“来人,去将今夜当值的太医请来!” 猝不及防听到圣上的声音,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太监顿时吓了一跳。 本以为是圣上龙体不适,然而他才刚问了两句,就被萧衡打断了。 “不是朕,总之你着人去找就是了。”萧衡懒得跟底下的人解释黑色小方块和游戏的事。 一刻钟不到,太医院院判急急赶到。 院判下意识的就要上前给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看脉时,却被他摆手拒绝了:“我且问你,有一小儿,女,约五岁有余,夜间忽有疾病,腹痛难忍、高热不退,此如何解?” 院判:“?” 什么东西? 院判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但他可不敢让圣上再重复一遍,略略思索后,院判道:“可知此小儿午膳、晚膳分别用了些什么?” 当得知傍晚时候小姑娘用了整整一小盆烩鱼羊,一碗糖蒸酥酪和一整碗河鲜粥后,院判沉默了。 不是,哪个好人家让小孩这么吃啊! 尤其是对方常年挨饿,饥一顿饱一顿,肠胃只怕是已经有些坏了,如今又是鱼肉又是羊肉又是河虾的,不吃坏肚子才怪了。 情况紧急,院判不敢怠慢。 “回圣上的话,此乃小儿积食之症,当以淡豆豉、大黄、神曲、茯苓等药材煎之服下,方可缓解一二。” 院判恭恭敬敬。 萧衡按照对方所说,将药方完完整整的输入进去。 【恭喜玩家,回答正确。】 原本小人儿见底的血条硬生生被拉回来了一些。 萧衡跟着长舒一口气,再抬头时他摆了摆手,示意院判可以离开了。 对圣上口中孩子的身份有一瞬的好奇,很快这抹好奇就被院判压下。 尽管大晚上的被这么一番折腾,但总之人没事就行,院判半点怨言也没有,恭恭敬敬行礼,之后离去。 而屋内的苏菱只感觉抽痛不已的胃部流过一丝暖流,紧接着那股要吐不吐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大半。 见原本就病歪歪的小人儿经过了这么一遭后越发的苍白了,还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跟公主的萧衡突然就感受到了养孩子的艰辛。 原来小孩子是不能一口气吃那么多的。 无意间将这件事记下,萧衡没忍住,点了点屏幕里的小人儿。 “你也太难伺候了些。” 感受到肚子那里被人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揉着,苏菱终于反应过来。 怪不得自己的肚子突然就没那么疼了,原来是祂做的吗? 对方果然是个好鬼。 可惜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给对方的。 顾不得身上残余的疼痛,苏菱从草窝里爬起来,半是忐忑半是紧张的将桌子上的草环高高举起。 “这个……送给你。” “谢谢你!” 【玩家收获角色赠送的精美草环x1】 【恭喜玩家,恭喜恭喜~】 看到消息提示,萧衡嫌弃的皱眉,点开物品栏,里面果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让萧衡惊讶的是,他只是想试试这东西能不能拿出来,紧接着草环就这么出现在了他手边。 对于小人儿来说应当是十分用心了,但集市上哪怕手艺再差的手艺人也不至于如此。 地方臣子每年进贡的玉石、珊瑚、宝石多到数都数不过来,做皇子时巴结他的大臣也是极尽谄媚,萧衡还从未收过如此廉价的东西。 萧衡下意识的就想要将其丢掉,但隔空与小人儿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上时,萧衡到底还是将伸出去的手放下了。 也罢,左右不过是游戏,无需计较这许多。 重新将草环存入游戏物品栏,萧衡如是想着。 感觉到祂又没了动静,苏菱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晚安”,整个人就缩进了草窝里。 萧衡只觉得无语。 将他吵醒,如今她自己倒是睡的香甜。 过了许久,天都要亮了,萧衡才终于有了点睡意。 辰时醒来,萧衡早起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小黑方块里小人如今的情况。 见对方的生命值正在一点点往回升,当下大约是62点的样子,萧衡这才放心的去上早朝了。 另一边的苏菱却是被嬷嬷叫醒的。 “老爷昨夜歇在夫人院中,一大早便叫公子小姐一道用膳,夫人心善,特意命我来请三小姐,三小姐还请跟老奴走吧。” 苏菱闻言,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尽量露出个放松的笑容:“嬷嬷稍等一会儿可好?我想先洗把脸。” “不必了,三小姐还是不要让老爷跟夫人久等了。” 苏菱不得已,只能跟在嬷嬷身后来到主院。路上的时候小苏菱已经尽量整理自己的衣衫了,只是她却也看不到自己脑后的位置。 嬷嬷倒是看到了,却也不曾提醒,不如说她反而乐见其成。 果不其然,苏菱到时,发丝间还沾着草屑,苏老爷看她这般模样,果然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 第4章 自作自受的袁氏 “你看看你,可还有半分小姐模样?” 对这样的质问习以为常,苏菱也早已习惯了忽视,动作顿住,过了一会儿她低着头慢吞吞的找了张椅子坐下。 袁氏看到这一幕,在帕子的掩饰下,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袁氏嘴上却嗔怪道:“许是昨夜贪玩,今日才起的这般晚,菱儿还只是个孩子,老爷又何必跟一个孩子生气?” 在袁氏潜移默化的引导下,苏菱在苏老爷的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变成了贪玩、尖刻、不服管教。 苏老爷闻言,果然越发的不喜。 苏菱却没听两人都说了什么,她只是觉得今日放在她面前的饭菜未免太丰富了些,从前这样好的乳酪点心可从来都轮不到她。 苏菱并不知道的是这些点心菜肴都是袁氏特意命人摆放的,这都是有讲究的,既能彰显她的慈母之心,又好叫苏老爷看到三小姐狼吞虎咽的粗俗一面,从而更加厌恶自己这个继女。 苏菱所在的香梨院每日有多少吃食进出袁氏还能不知道? 更何况苏菱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五六岁的小孩可忍不得贪嘴的天性。 然而让袁氏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计算竟然落空了。 只见小小年纪的苏菱就只是看了一眼她平日里可望而不及的那两盘菜肴点心,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眸中未有半点垂涎不舍,只谨慎的捧着自己面前的粥碗,并不开口讨要。 毕竟苏菱昨晚才吃过一场教训,记忆太过深刻,到现在肚子还有点不舒服呢,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再贪嘴了。 反倒是只比苏菱小了两月的苏锦韬,见一贯只有他吃得到的酥黄独跟肉糜汤包此刻统统都在自己那个不讨喜的三姐面前摆着,自己面前就只有一碗连蜂蜜都没加多少的寻常的乳酪,顿时就不高兴了。 “娘,我想吃那个!” 苏锦韬半点也没有犹豫,伸手就往苏菱的方向指。 苏锦韬可不是妾室所生,而是正儿八经,袁氏唯一的儿子,更是苏府如今的嫡子。 万万没想到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苏菱无动于衷,反倒是日日锦衣玉食的自己儿子先上了套,袁氏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却是没想过,平日里苏锦韬不争,并非是他本身性格平和,而是家中所有的吃的穿的,最好的都是先紧着苏锦韬来,如此情形之下,他当然犯不着去争抢。 苏老爷闻言,“啪”的放下筷子,脸色可比刚刚见到苏菱时候黑多了。 并非是因为看重苏菱,这事跟苏菱完全没关系,他厌恶这个女儿还来不及,但因苏老爷太过看重家中男丁,虽说自己这个嫡子还只是孩童年纪,但在苏老爷看来,因为一口吃食而当众讨要,哪怕当下没有外人,苏老爷也觉得没脸。 “家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怎的这般小家子气?难道日后为父带你外出时你也要如此不懂礼数?”苏老爷忍不住呵斥道。 年纪尚小,加之又被袁氏当眼珠子似的宠惯了,苏锦韬只是稍微一缩脖子,很快就又理直气壮起来。 “那本来就是我的!” 见他还敢犟嘴,苏老爷更是气得不行,一大早起来的好心情顿时就消失了大半。 袁氏一时之间给自己儿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而就在她胸口起伏的空当,许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苏锦韬更是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我就要吃!” 苏老爷彻底无法忍耐,甩袖离去,临走时他还特意看了袁氏一眼。 “你教出的好儿子!” 从前到现在,这还是苏老爷头回给她甩脸子,竟是连旁边那么多丫鬟嬷嬷也不顾了,待苏老爷走后,袁氏坐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与此同时,萧衡正百无聊赖的听着底下大臣们毫无营养的汇报,尤其是对靖王的处置,他们估计还不知道,昨天平乱的时候靖王就被萧衡毫不犹豫下令给杀了。 朝臣们倒是知道当今圣上残暴的性子,却不知他对自己的兄弟也这般不留情,说杀就杀。 坐在龙椅上的萧衡一个没忍住,又把游戏给打开了。 离的近的大太监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皮子一跳。 然后萧衡开屏就看到了开屏苏老爷教训苏菱的那一幕。 萧衡原本是想狠狠教训这人一顿的,谁知道后续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直接就把眉头紧皱的萧衡给逗乐了。 这袁氏,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那边都闹起来了,小人儿还在那里傻呆呆的坐着,一副没看懂究竟都发生了什么的模样,萧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戳了戳她的立绘,接着又将她的衣服往外拉了拉。 感受到衣服那里传来的拉扯感,苏菱反应过来,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赶紧偷偷溜走了。 小小的人儿猫着腰、鬼鬼祟祟,又有几分机灵的样子实在好笑。 萧衡勾了勾唇,而正是这般动作,使得原本还争执不休的一干大臣齐刷刷望了过来。 早在刚才,他们就注意到圣上捧着什么东西一直盯着在看了。 萧衡下意识的将手机倒扣在御案上面,语气不悦:“你们无须争辩,靖王已经被朕杀了,诸女流放,诸子尽诛,尔等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之后朝堂上果然安静了。 毕竟圣上连兄弟都杀了,更遑论他们这些臣子呢? 但是没了靖王,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还是不少,萧衡的耐心也逐渐告罄,他甚至觉得这早朝甚至都还没有那个不入流的《少女养成计划》来的有意思。 旁边的大太监若是去过一个名叫现代的地方,便会知道此时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已经隐隐有了网瘾青年的影子了。 最终见他们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紧要的事,萧衡直接不耐烦的宣布退朝。 之后一段时间,萧衡按照系统提示,每天准时准点上线对苏菱进行投喂,顺便替她挑水、整理房间、打扫卫生。 堂堂皇帝,居然在做宫中最低等的宫女太监才会做的活计! 虽说只是游戏,只是用手指点几下屏幕,不是他真的做了这些事,但说出去也足够令对他畏惧不已的朝臣们震动了。 这样的琐碎重复且无聊,萧衡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腻了,但是看着屏幕里的小人儿一点一点长出了婴儿肥,萧衡不禁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很奇怪的感觉…… 第5章 被现代养成游戏魅力征服的皇帝陛下 清晨,苏菱睡眼惺忪的从暖融融的草窝里面钻了出来。 因为之前早膳时候发生的事,最近袁氏忙于管教自己的宝贝儿子,无暇顾及苏菱这边,苏菱也因此不必再日日到主院那边点卯。 再加上院子里的脏活累活都被那只好心的鬼给干完了,小孩子的懒劲一上来,她最近都是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整个苏府,哪怕是最低等的奴仆都下意识的绕着香梨院走,正好方便了苏菱偷懒。 吃的好睡的好,短短一个月过去,苏菱已经大变了模样。 阳光透过破洞的窗棂照射进来,或许是依旧贪恋草窝的温暖,苏菱情不自禁的用小脸蹭了蹭,随即她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招呼:“早上好呀!” 尽管苏菱并不知道此刻那只鬼在不在自己身边,但如今的她早已养成了习惯。 屏幕外,将小人儿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正打算处理政务的萧衡手指动了动。 片刻后,萧衡第不知道多少次点开了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会动的画像(视频)。 起初在接触到这个名叫广告的动作的时候,萧衡还有些新奇,以为它跟游戏一样会很有趣。 结果…连续看了几个广告之后,萧衡就发现此物不仅毫无内涵,内容也是胡言乱语。 萧衡心生不悦,不准备再看。 然而令萧衡更不高兴的是,这东西压根取消不了,哪怕是“充值”也不可以,想要解锁游戏内的商品,就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萧衡何时受过这等气?他素来不喜忍耐,当即就要让织造府手艺最精妙的匠人将面前这个黑色小方块(手机)大卸八块。 只是匠人到底见识有限,实在不敢冒险。 萧衡最后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好在广告时间不长,他品茶处理政务的功夫很快也就结束了。 并不知道那只好心的“鬼”背后都付出了什么,苏菱只是略显惊奇的发现,今天又换新菜谱了。 从一开始的牛乳糕、烩鱼鲜、糖蒸酥酪,到如今的浇了甜汁的鱼(松鼠桂鱼)、带着茶香的虾仁(龙井虾仁)、叫不出名字像蛇一样的鱼(软兜长鱼)、搭配了鸡丝火腿丁的粉丝(清汤白燕)……这只鬼出现了多久,她就吃了多久的新菜。 仔细回忆,竟无一日重复。 苏菱掰着手指,费力的数着,却发现还不识字的自己怎么数也数不清。 最终不得不放弃的苏菱忍不住想,或许对方生前是个厨子…… 身为厨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饿肚子,所以祂才会对自己施以援手吧。 也只有厨子,才能知道这么多道菜。 看着屏幕里小人儿头顶再一次冒出了感动的表情,并不知道对方小脑瓜里都想了些什么的萧衡哼笑。 看着食物栏里所剩无几的待解锁商品,萧衡又忍不住蹙眉。 这才几天?食物栏里的新菜竟然就已经见底了。 这游戏的内容未免贫瘠了些,甚至都还不如自己平常所用丰富。 这样的游戏玩起来有什么意思? 萧衡伸手,敲开了【客服】那一栏,在【意见】栏下面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片刻后,系统的回复提示音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游戏系统的声音似乎是卡了一下。 【……抱歉,已为您添加新的商品,请注意查收。】 萧衡再次点开食物栏,发现这次果然多出了更多选择,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个一二百种。 萧衡才刚觉得满意,随后仔细一琢磨,发现这不就是自己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吗? 对方完完全全,是把司膳房那帮人研究出来的食谱给照搬上去了。 甚至单从绘图方面而言,还不如自己日常吃的那些精致。 以为系统这是在偷懒,萧衡险些气笑了。 只是这次不管萧衡再如何戳系统,系统都没有任何反应。 萧衡冷下脸来,决定下次再找对方算账。 并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都发生了些什么,苏菱才刚放下碗筷,手边就立刻多了碗红色的……粉丝汤? 尚且年幼的苏菱并不知晓此物名为血燕,只知道吃进肚子里甜丝丝的,似乎是红糖的味道。 “好吃!”正是喜爱甜食年纪的苏菱积极的给予回应。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身份疑似是厨子的鬼会高兴,然而实际上萧衡却不能理解,毕竟他对糕点糖水一类甜味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 但见她喜欢,萧衡便也无可无不可的又买了几份。 萧衡本想一口气全给她,又忽然想起之前的教训。 点开饥饿值,看到上面明晃晃的86,萧衡决定还是每天饭后只许她吃一盏的好,省得饥饿值满了,到时候又闹肚子。 与此同时,苏府主院。 袁氏坐在主位,看向旁边的人:“我叫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袁氏询问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袁氏最为信任跟倚重的赵嬷嬷。 赵嬷嬷平日里最得袁氏信任,当然就对苏菱最为严苛。 只是如今赵嬷嬷的状态委实算不上好。 赵嬷嬷本就不年轻了,如今眼下一片青黑,更显得苍老憔悴。 赵嬷嬷闻言,心头一紧,却也只得道:“回夫人的话,老奴在香梨院外守了这么些天,却没见有人出入过那里。” 苏菱最近这段时间变化实在是太大,饶是最近因为嫡子的教育问题而感到焦头烂额的袁氏也有所耳闻。 从前瘦小瑟缩的小女孩,不过月余的功夫就长出了一身细嫩的皮肉,如同府上的大小姐与二小姐一般,隐隐也有了几分娇小姐的模样,这叫一直视对方如眼中钉的袁氏如何能坐得住? 苏菱一生下来便与她那个商贾之女的母亲有三分相似,想到那个女人,袁氏眸中不禁爬上了几分嫉恨。 若非对方仗着不俗的容貌横刀夺爱,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正妻之位,自己又何至于只是个继夫人,更何至于被外头的人如此诟病! 有母如此,女儿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袁氏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你确定,不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被那小女子蛊惑,背着你我自作主张?” 知晓夫人心里的恨,这几天赵嬷嬷甚至都没敢合眼,当下便赌咒发誓道:“除非神仙显灵,食物凭空出现,不然即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香梨院去!” 第6章 血燕与白燕 定定的看了对方一眼,袁氏心中也知道对方儿子的前程还指着自己,定然不敢欺瞒。 可若是如此,那小贱种的突然变化又该如何解释? 最终袁氏也只能将其归结于苏菱马上就满六岁了,垂髫之年将至,逐渐长开了,所以才会有这般变化。 刘嬷嬷见自家夫人的脸色越发阴郁,忙安慰道:“不过是个小女子,不足为虑,且不说她那等身份,来日里有没有家世尚可的男子能看得上,即便是看上了,日后总归也是还要依靠夫人、依靠锦韬公子。” 自古女子婚嫁便是一大关,嫁的好与不好将来全在苏老爷一念之间。 而老爷同样不喜欢这个女儿,最后还不是自己这个夫人说了算? 想到这里,袁氏面色稍霁。 刘嬷嬷见状,适时的拍了一记马屁:“说起小公子,老奴不在的这几日,府上都在传小公子读书的事呢。” 府上夫人与姨娘之间,姨娘与姨娘之间,甚至少爷小姐们之间都各自有亲近的人,更别提仆从与仆从之间了。 刘嬷嬷是提前了解了事情经过,这才敢这么说出口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袁氏眉头一松,脸上甚至隐隐闪过笑意。 与面对苏菱时候的假装慈爱不同,此时的袁氏是真心实意的在高兴。 “这才过了几日,怎的就传开了?改明我非得叫管家好好整治一番不可。”嘴上这么说着,袁氏却没有真的生气。 说起这个,还得从那日的早膳说起。 自打苏老爷被苏锦韬没有规矩的模样气走后,为了苏锦韬的将来考虑,袁氏不得不对着自己宝贝儿子好一顿管教。 只是袁氏对苏锦韬宝贝惯了,苏锦韬又岂会那么容易就听袁氏的话?自然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这时候袁氏身边的丫鬟就给她出了个主意,正好小少爷马上要到读书的年纪了,不如干脆请个夫子来管教小公子。 都说人读书之后自然而然就明事理了,想来小公子也是一样。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袁氏又怎么舍得自己宝贝儿子的名声受损? 若是请来的先生是个嘴严的便罢了,若是嘴不严,喜欢讲学生是非,把苏锦韬种种无礼行为宣扬出去,袁氏才是真的要疯。 想到这里,袁氏索性先让府上识字的人来教。 苏府姨娘多,勾心斗角也多,自打苏锦韬出生起,袁氏就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如此苏锦韬便鲜少到外院那边去,想要找个识字的、苏锦韬没见过的人还真不算难事。 身边骤然多了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这下子还真把苏锦韬给唬住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更是让袁氏惊喜。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苏锦韬就学会了好些个生字。 尽管袁氏常年生活在内宅,却也知道自己儿子这算是极有天赋了。 见袁氏神色彻底放松,刘嬷嬷同样笑着道:“小公子如此聪慧,来日指不定要给夫人您挣个诰命当当呢。” 想要挣诰命,首先要做大官,想要做大官,起码得是进士出身。 进士啊……哪怕不在三甲之列,在整个栗州城也是独一份了。 栗州城上一次有人考中进士,那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想到自己儿子亦有如此天分,袁氏便觉得心头火热,只是她看向刘嬷嬷,眼中却带着警告:“若是韬儿当真有这般造化,我自然是开心,只是过犹不及,盈满则亏,嬷嬷还是慎言的好。” 前路迢迢,袁氏可不想事情连苗头都没有,就传的满城风雨。 刘嬷嬷自知夸的太过惹了夫人不高兴,赶忙应是。 这下子,袁氏算是彻底将苏菱的事抛到了脑后。 很快,自小便伺候在袁氏身边的丫鬟捧着一方木匣急匆匆的从游廊走入屋内。 起初袁氏被打断了与刘嬷嬷的谈话还有些不悦,随后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道:“快快快,放到这里,让我瞧瞧。” 丫鬟小心翼翼将木匣放下,轻手轻脚的打开。 好奇究竟是什么竟叫夫人如此宝贝,一旁的刘嬷嬷也不禁探头。 木匣打开,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二、三、四、五,整整六盏白燕。 白燕并不如何干净,里头还隐隐夹杂着些许碎羽毛。 袁氏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一百两银子花出去,就只买了这些?” 一百两足够苏府上下两个月的开销了,饶是袁氏也不禁有些肉疼。 只是这钱袁氏却不得不花。 原本袁氏生下大女儿苏琬之后身体就没补回来,加之后头没得到正室夫人的位置又受了些刺激,虽说苏菱的母亲进了府后没几年就死了,让袁氏心里很是畅快了一把,然而后头小儿子的出生,终于还是让袁氏还算姣美的脸逐渐变垮。 尽管袁氏自认为与苏老爷恩爱非常,但这几年苏老爷流连几个妾室房中却是不争的事实。 尤其是这一年之内府上就抬进来两个新人,袁氏又岂能没有危机感? 都说燕窝乃滋阴补气的圣品,更是后妃与权贵夫人们争相争抢的好东西。 正经的官燕唯有权贵人家可以享用,哪怕是县令夫人都没资格一见,更何况是袁氏呢? “罢了,若非哥哥四处托关系,不然即便是这几盏白燕也买不到。”袁氏摆了摆手,很快便接受了现实。 原本忐忑不已的丫鬟素秋闻言松了口气。 “夫人别恼,待奴婢将这些碎羽挑出来便与寻常官燕一般无二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白燕跟官燕差的可不只是几片碎羽毛,品质更是不能比较。 袁氏心里头清楚,却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期待起效果来。 只是六盏白燕,再怎么节省,最多也只够吃两个月的,两个月后她还得从自己的私房里头再拿一百两银子出来。 单是想想,袁氏便觉得肉疼。 只是银子既然已经花出去了,袁氏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不如好好享受一番。 于是晚膳时候,袁氏特意少吃了一些,等到了晚上,袁氏甚至还刻意避开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生怕他再捣乱。 月上初华,素秋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将厨房那边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弄好的,加了牛乳的白燕捧到袁氏面前。 第7章 苏府的流言 尽管素秋已经足够小心,袁氏仍看的心惊胆战。 素秋将不过巴掌大小的瓷碗放下,袁氏看着,忍不住抱怨:“就这点东西,竟也值五两银子。” 素秋闻言,笑着劝道:“宫里娘娘们才能享用的东西,自然金贵些。” “瞧你说的,这次等白燕又如何能跟宫里的娘娘所用相比。” 袁氏见过最高贵的女子也不过就只是县令夫人,县令夫人的生活用度尚且让她艳羡,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娘娘们了,袁氏想都不敢想那该是有多么的富贵。 想到自家老爷举人出身,如今虽说只是正八品的小县丞,但要不了几年,待县令卸任后,若朝廷并无其他指派,自家老爷便能顺理成章接任县令的位置,到时候自己就也是正儿八经的县令夫人了。 县令啊……放眼整个栗州县,可谓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这么一想,区区一百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自己当下若是舍不得,日后说不得就要便宜别的小贱蹄子了。 袁氏不再吝啬,端起碗来,趁热一小口一小口的将这加了牛乳跟蜂蜜的燕窝吃了个干净。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滋味就是与别个不同。” 用帕子轻拭过唇角,袁氏这般说道。 旁边的素秋闻言抓心挠肝的好奇,但她却也没那个胆子觊觎夫人的东西。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半月之后的某天,袁氏早晨起床,如往常一样对着铜镜梳妆,同样醒来的苏老爷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看着从前的青梅、如今的妻子温静娴淑的模样,苏老爷一句话没忍住,脱口而出:“几日不见,你瞧着倒是比从前更鲜亮了些。” 袁氏握着梳子的手一顿,心中猛的一喜。 袁氏见气氛正好,便借机又与苏老爷温存了片刻。 待苏老爷走后,只以为是那燕窝的功劳,袁氏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眉目之中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素秋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片刻后,激动与欣喜褪去,袁氏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忍不住喃喃:“次等的白燕尚且有如此功效,不知那传说中的官燕,乃至于血燕,又当如何呢……” 香梨院中,同样刚刚醒来的苏菱看着面前红艳艳的“粉丝汤”,却是忍不住苦下了一张脸。 起初苏菱的确是喜欢“粉丝汤”甜甜的滋味,但是一连十几天,每天一碗打底,是个人都会腻。 更何况吃的多了,苏菱很快发现“粉丝”本身是没什么味道的,自己之所以能吃到甜味,不过是里面放了红糖的缘故。 大约是从前的经历给苏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点抗拒的情绪,但苏菱却还是舍不得浪费,更舍不得辜负那只鬼的好意,于是她闭上眼,仰起头,吨吨吨将面前红艳艳的“粉丝汤”喝了个干净。 【角色心情值-3】 正得意于自己养纸片人技术的萧衡:“?” 萧衡的嘴角才刚翘起,见状立马又撇了下去。 萧衡对着小人儿的状态栏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问题。 萧衡一头雾水,随后他看着小人儿从100,降到97的心情值,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然而少了3点心情值,对于苏菱而言却没有什么影响。 她看天空依旧是那么蓝,看花草树木依旧是那么生机勃勃,跟从前的灰暗压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咦? 很快,小苏菱感觉到头顶多出了个什么东西,伸手去摸,发现居然是梨树枝条编成的花环。 梨花的清甜香气淅淅沥沥的滚落到苏菱的鼻尖,苏菱的小鼻子不受控制的耸动着。 看着小人儿的心情值重新恢复成了满值,萧衡总算是满意了。 大约是心情实在是太好,当那只鬼动作的时候,苏菱想也没想,顺着祂拉扯衣衫的力道就来到了一棵杏树前。 杏树枝叶繁茂,高处的枝桠甚至探出了墙外。 萧衡才刚想要带着游戏里的小人儿探索一下外面的世界,紧接着就被系统给警告了。 【游戏角色各项数值暂未达到要求,其余地图不予开放,请您日后探索!!!】 一连三个感叹号,足见系统的认真。 萧衡只是扫了一眼,直接点了忽略。 尚且还是萌新的萧衡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游戏自由度。 苏菱同样没想那么多。 在那只鬼的帮助下,苏菱很顺利的就爬上了眼前的这棵杏树。 对方拉扯她的衣服,示意她往下跳,苏菱二话不说,眼都没眨一下就松开了手。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眼睁睁的看着小人儿狠狠的撞在了无形的空气墙上,好不容易养的白嫩了一些的额头立马被撞出了一个大包,饶是萧衡也不禁沉默了。 萧衡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小人儿身上连续点了好几下。 苏菱只感觉到自己后背被一双手托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就已经摔在地上了。 苏菱没觉得哪里疼,仰头看着高高的树杈,仍觉得心有余悸。 【角色信任值-40,目前信任值40。】 萧衡:“……” 萧衡哽住。 “没良心的小东西……” 萧衡刚想要表达不满,却突然接到消息,说是北境有人来犯,松开按揉小人儿额头的手,萧衡离开了。 这一番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仆人的目光。 并不知道祂背地里都嘀咕了些什么,发现祂似乎是放弃了让自己偷跑出府的念头,苏菱顶着仆人的窃窃私语,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走后,仆人们议论的越发大声。 “你们发现没有,最近三小姐的举止比从前怪异了许多。” “可不是么,前几天我路过香梨院的时候,还听到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呢。” 从前仆人们只觉得有夫人在,这位三小姐只怕是活不到及笄,就算侥幸活到及笄,最终也只会被夫人随意指个人家嫁了。 夫人亲自挑选的人家,三小姐的日子自然好过不了。 再加上三小姐最近似乎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像这样没有前程的主子,即便是府上最低等的仆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可是你们难道没注意到,三小姐最近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夹杂在人群中,实在是没忍住,有人小声这么说着,然而可惜的是,其他人只是笑,压根没人将这小小的丫鬟的话放在心上。 第8章 神童苏锦韬 不仅仅是血燕,其他海参石斛之类的,苏菱最近也吃了不少,一般都是萧衡今日吃什么,就也给苏菱投喂什么。 这种情况下,她的气色不好才是怪事。 只是就目前而言,苏菱还并不清楚自己每日吃的饭食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她口中红艳艳的“粉丝汤”,随便一碗就足够苏府满府上下一个月的收支了。 苏菱揉着鼓包的额头,才刚走出不远,紧接着迎面就撞上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给母亲、大姐姐请安。”在袁氏发难之前,苏菱低头行礼。 袁氏之前只是听闻苏菱的变化,而今亲却是亲眼瞧见了。 小女孩不仅皮肤变得细腻跟白皙了,就连原本枯黄如杂草一般的头发,此刻也泛着微微的光泽,新长出来的发根处更是乌黑,看起来很是浓密。 长此以往,只怕是琬姐儿也比不得了。 袁氏不受控制,笑容微微收敛。 此时袁氏、袁氏的大女儿苏琬,还有之前的苏锦韬,三人都在,看着苏锦韬旁边略年长几岁的书童提着的小包,里面隐隐可见纸笔,苏菱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眼下正是散学的时间,袁氏应当是去接苏琬还有苏锦韬一道回主院的。 如今的袁氏可谓是相当有信心,反复确认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之后,袁氏早在半月前就特意花了重金,请了栗州县最有名望的教书先生过府来给苏锦韬正式开蒙。 因着此前打下的基础,再加上苏锦韬本就聪慧,几日下来,夫子就对苏锦韬连连夸赞,苏锦韬神童的名号也隐隐跟着传开了。 苏老爷得知此事之后自是喜不自胜。 苏老爷二十三岁成为举人,如今十年过去,苏老爷还只有个举人功名。 不是苏老爷不想继续往上走,只是他之后又考了两次,皆是颗粒无收,不想同许多人一样,一直等到四五十岁仍然一事无成,苏老爷两年前干脆选择下放做官。 虽说在这栗州县内,如今的苏家绝对称得上是一方豪族,可选择下放的同时,苏老爷就失去了参加科举的资格,也就是说他这一辈子,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举人。 此事到底遗憾,即便是富足的生活也难以弥补,眼见自己儿子比之自己从前丝毫不差,甚至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这叫苏老爷如何能不高兴? 他没能考上进士,说不定他的儿子将来就行了呢? 越想越觉得前途远大,苏老爷不免对自己这个嫡子越发的看重,至于之前的不愉快,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算得了什么呢? 原本这一两年里些过于宠爱妾室的苏老爷更是跟袁氏重归于好,两人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 双喜临门,最近袁氏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连带着苏府的大小姐二小姐也跟着沾光,早过了开蒙时间的她们终于也开始正式读书习字了。 得意之下,袁氏甚至把苏菱整个都抛到了脑后。 而今正面撞见,袁氏才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如今的袁氏早已不把小小的苏菱放在眼里,即使长开了又如何?将来随便给她指户人家,过几年穷苦日子,即便是再怎么出色的美人,也禁不住风吹日晒、日日劳作,很快就衰败了。 苏锦韬在读书方面的天赋,给了袁氏前所未有的底气。 只是算算时间,苏菱到底要比苏锦韬大上两个月,没道理苏锦韬都开蒙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还大字不识一个。 归根结底,袁氏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落人口实,将来影响自己宝贝儿子的名声。 只是不管是谁,哪怕是自己的大女儿,也决计不能盖过自己儿子的风头,更遑论其他人。 这般想着,袁氏很快就有了主意。 再加上苏菱母亲家原本就是商贾出身,商贾之女的女儿,又能有几分才学呢? 袁氏越发安心了。 “从明日起,绣花的活计且先放一放,菱儿你与琬儿和锦韬不同,是苏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吃的用的自然要比他们更好些,改日母亲给你单独请个教书先生来教你读书,可好?” 袁氏语气温柔,可苏菱知道,对方压根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权力。 “…多谢母亲。” 苏菱面上露出感动的神色,等袁氏等人离开后,再转过头来,骤然得知自己要跟着读书习字的苏菱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隐约的预感告诉她,袁氏绝对没安好心。 等萧衡再上线,就看到头顶着大包的小人儿两手托腮,坐在廊檐下发呆。 再一看小人儿的心情值,已经从100跌到了75。 这才过去多久,25点心情值说蒸发就蒸发了。 之前只掉了3点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赶忙编花环拉数值的萧衡不禁满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就在苏菱小脑袋瓜里闪过各种思绪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熟悉的触感,苏菱忍不住眼前一亮。 那只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鬼又回来了!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不需要萧衡询问,苏菱就竹筒倒豆子般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怎么办啊,袁氏肯定又要想办法羞辱我了。” 琬姐儿不知道书读的怎么样,但苏锦韬的神童名头,即便是远在香梨院的苏菱也有所耳闻。 苏锦韬的性格本来就蛮横,只许他欺负别人,别人万万不能碰他一根指头,从前对方就没少欺负自己,而今对方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也就罢了,反而肉眼可见的前程远大。 光是想想,苏菱的一张小脸就跟着皱成了一团。 “老天爷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越想越气,苏菱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原地蹦跶了好几下。 看着屏幕里小人儿头顶的气泡中满是不断跳动的井字,小脸红扑扑(气的),整个人鲜活异常,玩游戏这么久了,头一回看到如此场面,萧衡的情绪也跟着被感染。 片刻后,从小人儿头顶不断冒出的气泡,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萧衡忍不住失笑。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就这? 第9章 萧衡震怒 且不说萧衡自己生而有异,本身就天资卓绝,过目不忘,单说作为皇帝,进士也只是见到他的门槛而已,甚至只有前几名,萧衡才会多给对方几个眼神。 无他,即便是金科状元,想要从状元走到朝廷重臣的位置也需要少则十数年,多则几十年的光阴。 这期间变故太多,大多甚至来不及长成就查无此人了。 能被萧衡记住的,就只有已经走到他跟前的人,其余的根本不值得他费心。 进士尚且如此,至于举人就更不必说了。 科举四年一次,一次单单举人就有好几百个,这几百人甚至都来不及安置,下一个几百人就又来了。 对寻常人家来说可望而不可即,对萧衡而言还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上次早膳的时候萧衡就已经见过苏锦韬了,萧衡还真没发现那聒噪的小孩有多聪明。 萧衡记得的朝臣家的子嗣不多,但与苏锦韬同样年纪,熟读四书五经孩童他闭着眼都能数出来好几个,苏锦韬略略识得几个字,会背几首简单易上口的诗词,在萧衡这里委实不够看。 上京之中尚且如此,上京之外,又有多少神童呢? 似苏锦韬这般,放眼整个大煜,不过是寻常。 【叮,恭喜玩家,解锁新玩法。】 这么想着的时候,系统提示音响起。 萧衡垂眸看去,发现物品栏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新功能,点开一看,【人物属性】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姓名:苏菱 性别:女 年龄:5岁11个月又28天 智力:30(小呆瓜说的就是你) 体力:28(废柴啊废柴) 魅力:45(嗯,勉强有可取之处) 琴:0 棋:0 书:0 画:0 【更多功能开发中,敬请期待~】 萧衡:“……” 无视系统的唧唧歪歪,萧衡的视线落在那可怜兮兮的30点智力上面,在看到后面缀着的评价之后,他更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天资卓绝,自小便被一干兄弟视为眼中钉的萧衡其实不太能理解愚人所思所想,在他看来,蠢笨之人就只是被他随意摆弄的工具,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就像是知道一些稀奇古怪东西就目空一切的靖王,就像是喜欢耍弄心机的朝臣。 大概是孽力反馈吧,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样还算有趣的东西,兴致正浓时,这东西立马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香梨院中,并不知晓自己被嫌弃的苏菱见那只好心的鬼突然又没动静了,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菱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看着一无所觉,骂完后就将即将到来的危机抛诸脑后的小人儿,萧衡不需过多思考,便知道若是没有自己,她的生活很快就会恢复原状,短则一年半载,长了也不过两三年,很快就会被她的那个继母给磋磨死了。 萧衡几番犹豫,到底还是把按在退出键上的手收了回来。 ……罢了,看在游戏小人儿还算是质朴可爱的份上,左右不过只是游戏,并非现实。 早在看到《美少女养成计划》这几个字的时候自己就该猜到了,若是角色样样都合自己心意,那便不需要养成了。 只是萧衡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游戏角色居然这么“新”,想到人物属性后面跟着的那一长串0,萧衡不禁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心想这些该不会都是给他留的,要他一点一点帮她去刷吧? 尽管是疑问的口气,但显然萧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种小事也来麻烦朕。” 这么说着,萧衡莫名又觉得,游戏的可玩性增加了。 不就是教屏幕里的小人儿读书变聪明么?这又有何难? 另一边,香梨院中。 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苏菱自知发愁也没用,索性便不愁了。 从前日子过的苦,心里面整日苦兮兮的便也罢了,如今日子这么舒坦,每天都能吃的饱饱的,她才不要自寻烦恼呢! 苏菱唯一担忧的就是袁氏口中专门给她请的夫子,也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凭借苏菱对袁氏的了解,估计不会有多好。 “唉…我本来还挺期待能够读书习字呢……” 苏菱托着腮,深深地叹了口气。 再想到另外两个姐姐和苏锦韬,尤其是后者,就在苏菱为此感到不忿和惋惜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本书。 《千字文》 在萧衡眼里短短三个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然而落在苏菱眼里却是类似于《龘靐齉》这样,看不懂,根本看不懂。 眼见游戏里的小人儿跟那本启蒙用的《千字文》大眼瞪小眼,屏幕外的萧衡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苍蝇。 不会吧,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懂吗? 看到圣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旁边原本还因为圣上突然的命令而感到莫名的大太监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的低下头来,再顾不得探究其缘由。 片刻后,将整本书粗略的翻看完一遍的苏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突然多出了许多小星星。 苏菱一边为那只鬼的贴心而感动,一边又有些委屈,对方又不能说话,她怎么可能无师自通,知道那些字都念什么,又该从哪一笔哪一画开始写。 最终结果就是苏菱好不容易恢复到了85的心情值,又猛地往下掉了好大一截。 萧衡小的时候或许吃过几次亏,但等十几岁后,他不论做什么都是信手拈来,所以哪怕外头的人都说他喜怒无常,是个暴君,却也无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 萧衡还就不信了,这世间还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但实际就是,这个萧衡还真做不到。 尝试几次之后,见游戏里的小人儿仍然是一脸茫然,萧衡气的差点把手边砚台给砸了。 “真是个蠢货!” 萧衡一脚踹在旁边的紫檀木案几上,心底的火气噌噌的往上冒。 旁边伺候的宫人们眼见圣上一开始还好好的,如往常一样拿着那个不知名的小黑方块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没过多久,圣上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直到现在突然暴怒。 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声惊住,大太监连带着其余宫人一起,眨眼间就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第10章 被好感度100特攻的皇帝 若此刻苏菱站在萧衡面前,萧衡估计当场就让人砍她脑袋了。 可惜的是,隔着巴掌大的屏幕,萧衡只能看,压根就摸不着。 片刻后,艰难的消化完内心的火气,萧衡冷着脸道:“来人,宣太傅进殿!” 大太监不敢耽搁,领了命,急匆匆的就出宫去了。 可怜老太傅七十多岁了,还要被这么一番折腾。 两年前,圣上前脚登基,老太傅后脚就辞官回家了。 没办法,不辞不行,当今圣上性子乖张,自小便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从前的时候太傅就不敢多管,对方当了皇帝之后他就更不敢多管了。 但这事不是他想不管就能不管的,到底顶着个太傅的名头,可想而知圣上一旦做下什么决定,朝中那帮人转头就得求到他头上,逼他带头劝诫圣上三思而后行。 圣上可不是个会跟你讲道理的人,劝个两三次,把圣上惹恼了,自己人指不定都要没了。 老太傅深思熟虑之后,果断把官给辞了,如此反倒是在圣上面前落了好,在圣上那边颇有几分情面。 老太傅今日原本正在院中与老妻品茶,笑看朝堂波谲云诡,结果转头就接到了圣上身边大太监带来的口谕。 路上的时候,老太傅已经把这两年自己做过的事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 他虽然辞官了,但也并未彻底脱离官场,毕竟他这一门这么多弟子学生呢,总不能彻底撒开手不去管了吧? 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给其他弟子门生铺路的事惹到了圣上吧? 还是说其中有人胆敢冒犯圣上?或者是不小心犯了忌讳,被人举报给了圣上?他教过的学生里面,除了圣上自己,还有这般张狂的人吗? 老太傅越想越忧心,明明还是春天,老太傅却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直到老太傅来到殿前,圣上见到他后,第一句话却是:“太傅,你告诉朕,在不开口的情况下,该如何教会一个蠢蛋认字?” 老太傅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过了一会儿后,稍稍平复好心情,老太傅的声音立马就稳当了许多:“敢问圣上,此人年龄几何?” 回想起游戏的人物面板,萧衡随口道:“5岁11个月28天。” 老太傅:“……” 记得这么清楚,莫非是圣上的子女? 圣上今年22岁,大煜一朝十四五岁成亲的比比皆是,算算年纪,圣上有个将近6岁的皇子公主显然十分合理。 但……他从来没听过那个年纪的圣上同哪个女子这般亲近过,宫外就更不可能了。 若是有,彤史那边应该有记录才是。 这样的念头只在老太傅心里转了一圈,老太傅很快道:“在此之前,这位公子或者小姐可曾读过书?” 为表稳妥,老太傅并不敢胡乱猜测。 萧衡揉揉眉心,摇头:“并未。” 这就麻烦了…… 老太傅同样皱眉。 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圣上这是在为某个孩童不认字而操心? 几乎是瞬间,老太傅就乐了。 想当年圣上天资不凡、一点就通这不假,但是也同样难教,主要是圣上从来就没有过乖乖听话的时候,若非先皇死活不允,他当年就辞官走人了。 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圣上为难了。 如圣上这般过目不忘之人才是少数,老太傅可不觉得圣上口中的“蠢蛋”如他一般聪敏。 这么想着,老太傅突然就和颜悦色起来,甚至隐隐为圣上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感到释怀。 “若不能开口直言,那便只能手把手教了。” 半个时辰后,传授完毕生经验的老太傅心满意足的离开,留下萧衡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 香梨院中,苏菱犹豫着要不要跟那只鬼认个错,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去理解对方的意思了,但对方貌似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想到祂对自己的好,苏菱起身,将手边的书抚平放好。 就在苏菱刚走出屋子,纠结要去何处寻祂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住了。 那是从未有过的清晰触感,冰冰凉凉,苏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见对方先是戳了戳她,接着握着她的手,清晰无比的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 苏菱。 苏菱后知后觉:“这是…我的名字?” 感觉到自己再次被人戳了戳,对方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回答,苏菱怔住,鼻头莫名有些发酸。 是苏菱啊…… 【角色好感度+20,好感度溢出,本次好感不计入总值,当前好感度100。】 【在两个时辰内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智力+1,当前智力值31。】 屏幕外的拿着黑色小方块(手机)的萧衡同样怔住。 第11章 被震撼到的大太监 不知道是不是苏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只鬼突然就安静了好多。 并非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对方的动作也没什么不同,就只是一种感觉。 苏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牵引,祂带着她摸到了院中的梨树,地上就多出了“梨树”,摸到院中肆意生长的车前草,于是地上就出现了“车前草”。 苏菱的手摸过了门框、窗台,摸到了桌椅、稻草。 那只鬼的笔迹遒劲有力,如鸾飘,如凤泊,肆意不羁,即使并非在真正的纸上着墨,也丝毫不受影响。 只可惜苏菱大字不识几个,萧衡此番纯属是对牛弹琴。 蹲在那里端详许久,苏菱仰起头,哪怕不知道那只鬼在哪个方向,她还是认认真真的赞美道:“很好看!” “你懂的好多,你好厉害!” 隔着屏幕,萧衡都能感受到她那清澈且愚蠢的眼神。 ……所以她其实压根没看懂吧? 真是个蠢货。 屏幕外的萧衡不忍直视般的闭了闭眼。 索性萧衡也不缺这一个拍马屁的人,他也懒得同这个初始智力值只有30点的小东西计较。 就在萧衡准备随便敷衍过去的时候,就听她又说—— “可惜是写在地上,要是写在纸上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保存起来了。” 这可是她的恩人鬼亲手所写,更是恩人鬼少有的留在这人间的痕迹。 可惜她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纸,也没有笔,想留也留不下。 想到这里,苏菱的神情不免有些黯然。 萧衡突然想起来屏幕里小人儿那满值的好感度,也就是说她不是没看懂,而是不论她懂不懂,她都觉得自己写的字好看,最好看。 片刻后,苏菱将全部的内容记下,又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误后,只能在府上仆人们发现之前,依依不舍的将这半院子的笔迹统统擦除干净。 毕竟万一被仆人们发现,汇报给父亲,父亲到时候一旦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请城内的法师来做法,伤害到恩人鬼就不好了。 至于一直隐瞒恩人鬼的存在,到最后会不会伤害到自己。 没关系,就算自己最后被恩人鬼吃掉也没关系。 能够拥有这么一段快乐悠闲的日子,她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即使心里十分舍不得,苏菱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待地面重新变得平整后,苏菱又试图模仿恩人鬼的笔迹,只可惜她心里面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真正写出来之后字迹却歪歪扭扭。 尝试几次,几次都失败,苏菱不禁有些泄气。 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自己真是个笨蛋,过了一会儿,苏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恩人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没动静了。 “对不起……” 苏菱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了,张嘴就想要道歉,只是她才刚开了个头,紧接着半空中就落下了一样东西。 苏菱抬起手,那样东西飘悠悠就落到了她手中。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纸。 若此刻有懂行的人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此乃玉叶纸,且与寻常玉叶纸不同,其纸张洁净,触手如玉,薄而不透,不仅拥有一般玉叶纸的白与韧,更多了几分纤滑,犹得上京之中权贵与皇亲们的喜爱。 此纸造价高昂,即便是拿到当铺也能当成是硬通货用。 苏菱毫不知情,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这张纸上写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苏菱如今认得的字不多,却还是轻易就能看懂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若说这不是恩人鬼刻意为之,苏菱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这是专门给我的,对不对?” 苏菱反应过来,忍不住一阵惊喜。 另一边,皇宫之中,含凉殿内。 大太监低着头,心里暗自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圣上和往常一样,批了一会儿折子之后就又拿起了那个黑色的小方块。 说来也怪,宫里的蜡烛尚且还会燃尽,百姓家中的灯也需添油,然而从靖王那里得来、如今被圣上日日拿在手中把玩的这个小物件却至始至终没见熄灭的迹象。 不过圣上乃是天子,所谓天子,便是神明之子的意思。 而既然是神明之子,再有什么神异之处便都理所当然了。 今日圣上一大早下完朝后,没一会儿就吩咐自己将他从前所用的古书典籍统统找出来,幸而自己早在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他了,加之自己为人细心谨慎,圣上用过的旧物,其中可以保留的,他都放在了宫中单独的小库当中。 本以为那些东西都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它们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心里唏嘘,大太监郑贤却半点也不含糊,恭恭敬敬的就将那些东西整理好,呈给了圣上。 然而圣上就只是看了一眼,摆摆手,仿佛允许了什么后,紧接着那个黑色小方块就将那一摞书统统都给吸收了进去。 萧衡至始至终都没有避开旁人的意思,看到这一幕的郑贤与其他宫人同样没有感到惊异。 之后没过多久,又摆弄了一会儿黑色小方块,圣上就开始皱眉,接着是勃然大怒。 再然后就是自己火急火燎去请老太傅入宫了。 老太傅走后,约莫盏茶的功夫,重新拿起黑色小方块的圣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原本平淡的脸上先是闪过怔然,之后就蓦地缓和了下来。 那是对圣上而言极为罕见的表情,即使是伺候圣上这么多年的郑贤也只见过寥寥几次。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圣上放下黑色小方块,再次铺开了纸笔。 郑贤原本以为圣上这是准备接着处理政务了,赶忙上前为其研墨。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一首两三岁稚童都能朗朗上口的小诗。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短短二十个字,却比第一次见到那黑色小方块生吞死物还要令郑贤震撼。 这可是圣上的墨宝,平常的奏折圣上都懒得费这笔墨,唯有朝中几位重臣,过年的时候才能勉勉强强,得圣上亲笔所书的一个福字。 让他想想,这二十个字拆开能赏几年来着? 郑贤的目光生平头一次不受控制,落在了圣上手边,那个神秘莫测的黑色小方块上。 第12章 彻底疯狂的皇帝陛下 不过是随手而为的投喂,兴致使然的教导,一些无用的古书典籍罢了,萧衡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恭喜玩家,角色识字数目达到30,智力值+2,获得珍贵墨宝x1,智力值+5,当前智力值38。】 短短一下午,智力值就增加了足足八点,按照这个速度,距离满值一百似乎也用不了多久。 看着珍贵墨宝后面跟着的+5,萧衡心念一动,随后他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示意身边的大太监上前。 郑贤心中隐隐有所预感。 只是很显然,郑贤的预感有些保守了。 郑贤下意识的垂首,便听萧衡道:“你去朕的私库里,取些字画出来。” 一听到私库二字,郑贤当即就有些心惊。 私库私库,自然是存放珍贵之物的地方,尤其是皇帝的私库,里面的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宫中帝王私库的钥匙一直由郑贤保管着,每隔三月,郑贤便要领人去清点一次,生怕少了任何一样东西,若是有所折损,即便是砍了他的脑袋他无法弥补。 偌大的皇宫,没人比郑贤更清楚里面都有些什么了。 圣上随口一句字画,郑贤脑中顿时便闪过厚厚的一部名册,之后便是其中的书画一类。 每一幅字,每一幅画,是哪朝哪代,何人所作,郑贤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不出世的珍品,如书圣卢鼎之的真迹,圣上私库里共收藏了二十六幅,画圣陆道添的真迹,圣上私库之中则总共收录了一十四幅。 撇开这两位书画坛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提,从千年到距今几十年间名声鼎盛的书法家和画家的作品,能被收录进圣上私库的,加起来也有上百之多。 这百来大作,随便拿出一样放到宫外,只怕是都要引起当今书画两坛好一阵震动。 然而眼下圣上却要随随便便就这么送出去了。 尽管心中惋惜,郑贤却不敢有半点忤逆。 一炷香后,郑贤示意底下的宫人小心翼翼将早已装裱起来的八幅大作抬置御前。 “此乃书圣卢鼎之的《咏春贴》、画圣陆道添的《春江花鸟迎春图》、书法大家青阳子的《宋氏家庙碑》、书画大家黄负的《雁兔双喜图》……” 将自己精挑细选选出的几样东西一一道来,郑贤垂首,恭敬道:“请圣上过目。” 萧衡抬手,示意他起身。 眼前这些虽说不是自己的收藏,但郑贤却仍旧能感受到一丝丝心痛。 幸好尤爱书画的老太傅已经走了,不然老太傅看到这一幕只怕是承受不住。 就在郑贤心中暗自祈祷圣上可一定要手下留情的时候,萧衡完全不能体会对方的心情,抬手示意捧着卢鼎之《永春贴》的两个宫人上前。 郑贤头埋的更低,不忍再看。 然而…… 【抱歉,物品价值过高,角色属性值过低,本系统不予处理。】 萧衡:“……” 好熟悉的对话。 此前已经经历过一回的萧衡深吸口气:“朕又不是直接跟你兑换,你为何不同意?” 回答萧衡的,却只有系统满含歉意但格外坚决的【抱歉】。 萧衡没办法,又指了指陆道添的《春江花鸟迎春图》。 【抱歉……】 青阳子的《宋氏家庙碑》 【抱歉……】 黄负的《雁兔双喜图》 【抱歉……】 萧衡:“……” 萧衡有些恼了,“把最差的拿来!” 郑贤挥挥手,示意宫人们赶紧把东西再送回去。 只是这个最差的,郑贤选了半天也选不出来,没办法,跟在圣上身旁读了许多书,加之珍贵东西见得多了,哪怕只是个太监,郑贤的鉴赏水平也与当世许多大家相当了。 郑贤不得已,只得依照圣上的喜好来判断这个最差。 只希望这位七十年前就亡故的大书法家元真泉下有知,莫要生气才好…… 好在这次总算是成了。 看着那幅《渭下贴》消失在众人眼前,郑贤连带着殿内其余宫人齐齐松了口气。 萧衡估算了一下,自己随手一副字就能给那小东西贫瘠的智力值加上整整五点之多,自己的字虽说也不差,比之太傅都要更胜一筹,但终究比不得真正的书法大家。 既如此,这一剂《渭下帖》下去,系统起码得给她加上个一二十点智力值吧? 如此这般,少则三五副,多则七八副,怎么也能将那小东西的智力值给堆满了。 正在萧衡神情放松之际,系统消息提醒,使得萧衡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角色苏菱收到了您赠送的字帖。】 屏幕里的小人儿对于突然出现的东西早已见怪不怪。 只要是恩人鬼送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喜欢! 只是欢喜之余,苏菱少不得也要耐心观察一番,免得没能及时领会恩人鬼的意图,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角色苏菱开始研究您赠送的字帖。】 然而看着看着,没多大功夫,苏菱就开始觉得眼晕。 只认得30个字的苏菱显然没办法理解眼前这一串的龘龘龘靐齉齾爩鱻麤龗灪吁龖厵滟爨癵籱饢驫鲡鹂鸾麣纞虋讟钃骊郁鸜麷鞻韽韾顟顠饙饙騳騱饐。 看着小东西迅速呆滞下来的眼神,萧衡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等等,该不会—— 【角色完全看不懂上面都写些什么,并且为此感到眩晕。】 【角色心情值下降,健康值下降。】 【角色开始产生厌学情绪,智力值-3。】 萧衡:“…………” 忙活了好大一通,想要的智力值没能增加,反倒是把之前加的也给赔进去了。 不仅如此,小东西原本100点的心情值降到了90,80点的健康值也只剩75了。 被三番五次戏弄的萧衡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是没有,他现在平静的可怕。 萧衡的内心毫无波澜,只剩下一个念头—— 嗯,这游戏真好玩。 果然他不纳妃子,不生孩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然而萧衡没注意到的是,旁边一直关注着他状态的大太监越发惊恐的眼神。 第13章 遭殃的探花郎 事已至此,萧衡也只能放弃揠苗助长。 至于他送出去的那幅《渭下帖》打了水漂的事,萧衡并未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无意讨回。 香梨院中,苏菱将恩人鬼送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的纸卷起收好。 想了想,苏菱将其藏在了稻草堆下面。 袁氏说要给苏菱请先生上门来教,但速度却没有苏菱想象的那般快。 加之袁氏有意拖延,一连过了好几天,苏菱的认字进度都已经到一百多了,她却还没有见到先生的影子。 这天苏菱照旧在地上写写画画,香梨院的门卯时便开了,路过洒扫的丫鬟仆人们远远的就看到三小姐蹲在地上玩泥巴。 对于这样的场景丫鬟仆人们见怪不怪,怕被夫人责罚,府上没人敢亲近这位三小姐,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去提醒三小姐这么做实在是不雅,更不符合她千金小姐的身份。 再看府上其他少爷小姐,读书的读书,即便是还没到读书年纪的,也被姨娘们打理的相当干净妥帖,就怕苏老爷哪日来时会撞见什么令他不高兴的场面,觉得自己院子里养出来的孩子不懂礼数,谁也没像三小姐一般,整日不是在院子里闲逛,就是爬树玩泥。 想当年宋夫人明明也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怎么会生出如三小姐这般,泥猴似的女儿呢? 但凡见过原配夫人的丫鬟与仆人无不摇头叹息。 香梨院中,苏菱才不管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将自己认得的第一百五十个字写下又抹除,无视不知何时变得脏兮兮的裙摆,苏菱如今可以说是得意极了。 她虽说不知如今苏锦韬的书读的如何了,只单看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菱总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是越用越灵光了。 原来勤能补拙,这句话是真的。 不愧是她! 【角色心情值+5,当前心情值100。】 【恭喜玩家达成新成就,角色智力值+1,当前智力值43。】 看着屏幕里得意洋洋的小人儿,小黑方块的另一端,传来了萧衡微不可闻的叹息。 折腾了这么几天,想尽办法终于将小东西的智力值拉到了43,虽说跟真正的神童还有一定距离,但好歹正常识字是没问题了。 萧衡觉得玩这个《美少女养成计划》,简直比自己上早朝,看那帮臣子相互攻讦还要累。 萧衡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扫过屏幕,耳朵则在听底下臣子的禀报。 “启禀圣上,这便是渊侯之子程漳当街行凶一事的全部卷宗,证据确凿,请圣上过目。” 此事若单单只是涉及一位并没有实权的侯爷便也就罢了,但谁让这位侯爷的妻子是云安郡主呢? 云安郡主虽也并不多么受宠,但因其姓萧,只单单这一个字,就足够令办理此案的人投鼠忌器了。 就连被萧衡登基之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大理寺少卿薛礼在接手此案之后,犹豫一番,最终也都还是决定上报。 然而萧衡对于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皇亲们从来都是态度平平,他不在意对方是否同样姓萧,也不在意这个叫程漳的世子爷是不是那位连面都没见过的云安郡主唯一的儿子。 萧衡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卷宗,便道:“无须顾忌其他,按律法处置便是。”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日后再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再来跟朕禀报。” 薛礼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是。” 就在薛礼准备离开的时候,见圣上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他。 “朕记得你的字似乎写的还不错。” 薛礼乃是天和八年的探花郎,正儿八经的全国第三,能文能武且长得好,原本前程应当是一片光明才对。 然而好巧不巧,天和八年先皇得了一场重病,缠绵病榻许久方才好。 加之先皇也不是什么有道明君,没有带病还要处理政务的那种奉献精神,以至于那一届考生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薛礼在朝中既无人脉,也没什么关系可走,便被按照流程安排进了翰林院,当了个小小的修撰。 最后还是萧衡登基,无意间发现了对方思辨能力不错,身手勉勉强强也还行,才将他丢进了大理寺。 对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短短两年就从六品大理寺正连跳两级,一跃成为了大理寺少卿,饶是萧衡见了,也不免称赞一句年轻有为。 若非萧衡随手一指,薛礼终其一生,顶天了也就在翰林院当个正七品的编修。 故而薛礼对萧衡可谓是忠心耿耿。 哪怕萧衡隐隐顶着个暴君的名头,薛礼也只是对面前的圣上越发敬畏。 如今见圣上突然提起自己的字,尽管心中不解,薛礼也还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圣上谬赞了。” 谁问他这个了?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夸他吧? 萧衡无语了一瞬,懒得同对方解释,只是指了指御案上的纸笔:“去,先写几幅给朕瞧瞧。” 萧衡对老太傅勉强还有几分尊敬,对自己真正的臣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薛礼当然不敢到御案旁去,最后还是大太监郑贤招人取来了纸笔。 带着满头的雾水,薛礼尝试性的写了几个字。 萧衡看到之后立马就皱起了眉头。 这也不行啊,还没他的字写的好看呢。 “工整有余,却无风骨。”萧衡点评道,心想他们考科举的果然都一个样,连名满上京的探花郎君亦不能免俗。 薛礼的动作当即就是一顿,就在他忐忑不已的时候,就听萧衡催促道:“愣着做什么,继续写。” 薛礼莫名其妙,却也还是战战兢兢的依言照做。 一个时辰后,薛礼艰难的默写完了整篇的《大学》。 在圣上当面,自己居然还能记起来《大学》的全部内容,且没有一个错字,当真是长进了。 薛礼苦中作乐的想。 《大学》全篇共计一千七百五十三个字,按照薛礼正常的速度,本不该写的这么慢的,但他实在是紧张,好在他今日超常发挥,字写的比平时还要好上许多。 萧衡放下手中的政务,看了一眼,勉强还算满意。 如今那小东西已经认得一百五十个字了,等她认满两千,差不多就可以读四书跟五经了。 萧衡这几天有尝试过,发现那该死的系统只在第一次的时候给小东西加了属性值,之后他又送了几次自己的墨宝,都再没了那种效果。 薛礼的话应该还能行,若是不行,由他亲手所写的四书跟五经也能当成是小东西开始读书的贺礼。 这般想着,萧衡勉为其难的夸了一句:“还不错。” 薛礼还来不及因此感到欣喜。 下一瞬就听坐在上首的圣上又说:“正好,你回去顺手把剩下的《论语》、《孟子》、《中庸》,还有其余五经也给抄了吧。” 薛礼的字迹匠气太重,不适合小东西学,免得变成个小书呆子。 书圣卢鼎之的字倒是不错,可惜目前送不过去。 想到小东西当下鬼画符一样的笔迹,萧衡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教比较好。 萧衡心中暗自规划着,却没有注意到薛礼逐渐呆滞下来的眼神。 全部的四书五经,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手抄。 等等陛下,那些东西加起来可足足有十多万字的啊! 第14章 big胆!皇帝陛下震怒。 打发走有些恍惚的薛礼,萧衡的视线再一次落到屏幕上。 香梨院中,苏菱正准备继续她的大业,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刺骨的寒凉霎时间弥漫全身。 苏菱却是高兴的笑了起来。 “你来啦!” 屏幕外萧衡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苏菱刚想同他展示自己最近这几天的辛苦成果,然而她才刚写了两个字,就被恩人鬼嫌弃的抹掉了。 苏菱愣住。 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被控制着移动。 这次苏菱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不同笔画的发力跟停顿,还有回笔的动作,跟她自己练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苏菱恍然大悟:“你要教我写字?”是写字不是识字。 紧接着苏菱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敲了敲,似乎是提醒她要专心。 苏菱赶忙闭上嘴巴。 又经过几日的学习,见苏菱的字总算是有那么一点模样了,萧衡这才略微有些满意。 就算是蠢蛋又怎么样,他照样能把人教好! 这世上就没他做不到的事。 苏菱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俨然已经将恩人鬼的好胜心完全激起,此刻的她心情十分的忐忑。 原因正是因为袁氏之前提起的教书先生,半个月后的今天,他终于来了。 从袁氏身边的嬷嬷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苏菱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时,在嬷嬷看不到的角落,苏菱一双细眉忍不住皱成了一团。 “你在吗……” 趁着洗漱的空当,苏菱尝试小声呼唤恩人鬼。 可惜的是,恩人鬼此刻并不在这里。 不知不觉间,苏菱对恩人鬼产生了相当之深的依赖。 眼见四下无声,苏菱只得在嬷嬷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这次嬷嬷倒是没刻意让苏菱出丑,甚至还弯下腰来替她纠正了系错的带子。 对于袁氏来说,让苏菱在苏老爷面前丢脸,跟让苏菱在教书先生面前丢脸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会让苏老爷不喜,后者则是直接让整个苏府都跟着被人说不成体统。 故而不论袁氏内心想法如何,面上还是会好好的做做样子。更甚至苏菱抵达苏府前厅的时候,为表示亲昵,她还特意牵起了苏菱的手。 袁氏的力气有些大,苏菱吃痛,忍不住想要缩回手,却被袁氏死死拉住了。 好在前厅之中早已等在那里的人看了过来,袁氏很快就放松了力道。 苏菱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很快,入目的便是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儒生,儒生头戴儒帽,腰间束带,面留长须,神情肃然,瞧着很是严肃。 而就是这么一个表面肃然之人,在看到她与袁氏一同进来时,却只是大略的扫了她一眼,便很快同袁氏攀谈了起来。 大煜民风开放,加之前厅这里留有不少伺候的婢女仆人,故而即使是袁氏出面请的先生,也算不得什么。 尽管苏菱如今还不懂得什么叫没将这个人放在眼里,但一个人喜不喜欢她,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的。 面前的这个人对她虽说算不得不喜,但跟恩人鬼却是完全不能比。 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氏才是他未来的学生呢! 苏菱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听着,心里却在想着,对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正好她也不喜欢对方。 在苏菱眼里,恩人鬼才是她真正的老师。 如果有可能,她也只想要这一个老师。 须臾,苏菱察觉到不对,等她回神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 苏菱并不知道的是,早在刚刚袁氏跟中年儒生的攀谈就已经结束了。 到底是自己将来要教的学生,中年儒生便随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可曾识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沉默。 见面前的小女子一副回不过神来的呆怔样子,中年儒生不禁摇头。 看来苏府的这位三小姐有些不大聪明,怪不得袁夫人要单独请人来教呢。 原本中年儒生是不愿意上门给人当先生的,但是没办法,实在是生活所迫。 中年儒生,也就是梁丰自认为自己的学问做的不错,在整个栗州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然而可惜的是他科举考试屡次考却屡次不中,至今年过四十也还只是个秀才。 眼见自己家马上要没米下锅了,自己刚出生的孙子更是每天饿的嗷嗷直哭,不得已,梁丰只能忍痛放弃自己的坚持。 不论是县中富户家的私塾还是学堂的教书先生,他如今都得必须选一个了。 好在最后找上门来的是苏府的袁夫人。 提起苏府,就不得不提那位苏大举人了,二十岁出头就中了举人,还是前几名,放眼整个栗州县都少见。 若自己也是举人,想必自己家也能如苏家一般风光。 想到这里,梁丰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加上这些年郁郁不得志的郁气,梁丰的脾气难免变得有几分尖刻。 “罢了,不必回答了,没学过也不要紧,之后我自然会教你。” 终于弄明白刚刚都发生了什么的苏菱正准备回答,就被这样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梁丰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他本身就懒得听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孩子说什么。 就算对方识得几个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袁氏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角。 苏菱眼下却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在袁氏的指导下,苏菱改口称对方为梁先生,之后又给这位梁先生敬了拜师茶,送上了束修。 等一切都办妥后,苏菱回到香梨院。 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恩人鬼终于出现,憋了一天的苏菱没忍住,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早晨发生的事统统讲了一遍。 “你说那位梁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笨?所以才不准我说话的?” 随后苏菱又道:“不过没关系,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呢。” 至始至终,苏菱的心情值都没有变化。 然而萧衡在听到第一句话之中的那个“笨”字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之后小东西说什么,他更是无暇去听。 萧衡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辛辛苦苦、不辞辛劳、费劲吧啦才好不容易教的差不多人,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野先生给嫌弃了。 ……大胆! 简直岂有此理! 第15章 梁夫子的疑惑 另一边,梁丰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一早,苏菱提着袁氏给她准备的小书包去往前院。 直到这个时候,苏菱才拥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丫鬟。 丫鬟约莫十一二岁年纪,瘦瘦小小的,脸色是长期吃不饱饭的蜡黄,双手骨节粗大,遍布老茧,一看就是做惯了苦活才会有的样子。 丫鬟在见到苏菱的时候,模仿着府上夫人小姐贴身婢女那样,手忙脚乱的行礼:“奴婢芽春,见过三小姐。” 芽春从前不叫芽春,叫二丫,是两年前被父母卖到苏府的,后头管家嫌不好听给改的名字。 芽春此前一直做的都是些像是浣衣、烧火之类的粗活,压根没机会近身伺候府上的主子们,以至于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但等真的动作的时候却显得不伦不类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苏菱透过她,仿佛看到了两个多月前的自己。 苏菱像是没看到对方的窘迫一般,好脾气道:“不必多礼,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就好。” 眼见上课的时间要到了,苏菱并未怎么给对方立规矩,招呼了芽春一声后两人就开始往前院的方向走。 跟在苏菱身后,芽春面带好奇的看着两步之远的小小的身影。 其实早在芽春刚被卖到苏府的时候她就曾见过这位可怜的三小姐,听说对方的生母还是苏老爷的原配夫人呢,结果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却只能住在偏僻荒芜的香梨院里。 倒是继夫人的一双儿女,整日穿金带银,芽春隐约听府上的其他仆人背地里悄悄议论过,这偌大的苏府,甚至都是原配夫人跟苏老爷成亲的时候,原配夫人家中出钱给建的呢! 除却这府宅,原配夫人当时还带了好些个田地铺子,否则以苏老爷那微薄的俸禄,哪儿能供得起府上如此豪奢的生活? 芽春还听人说,原本的夫人家中应当是看中了苏老爷举人的身份,毕竟商贾想要抬高自己的身份,再没有什么比与有功名在身的举子更好的选择了。 那人提起当初原配夫人以及原配夫人一家如何如何卑微讨好苏老爷的情形时,简直是眉飞色舞,芽春并不懂得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她却本能的感觉到一阵作呕。 那人还说,是原本的夫人一家不自量力,竟以商贾之女的身份高攀起举人老爷来了,所以落到那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听到这里,芽春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在芽春看来,不论原来的夫人是什么身份,当初的时候苏老爷分明自己也同意了的,结果成亲之后苏老爷又觉得娶进门的夫人门户低,说出去会堕了自己的身份。 这也就罢了,最后苏老爷干脆又联合继夫人,两人一道把原来的夫人给折磨死了,连带着对原配夫人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也不好好对待,任由继夫人随意折磨。 芽春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苏老爷读过那么多书,却能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春芽只觉得不寒而栗。 然而她只是府上的一个小小的粗使丫鬟,她又能做什么呢? 更甚至只是因为自己之前在花园里,在见到从树上跌下来的三小姐后,替对方说了句话,结果不知道怎的就被府上的管事给知道了,于是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三小姐的贴身丫鬟。 芽春既欣喜自己的月例涨了,又担忧自己如今的处境,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面前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前院了。 苏菱扭头问道:“你是跟我一起进去还是留在外面?” 芽春闻言,犹豫着道:“奴婢、奴婢留在外头就好。” 面前三小姐的意思很明显,跟她一道进去,就是允许自己旁听夫子讲课。 除开苏老爷,芽春是很向往读书人没错,但芽春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材料,她看到书就头疼。 苏菱见状也不勉强,她最后只是提醒芽春,就算是在外头也不需要一直站着,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就成,就算是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也没关系。 芽春能够感觉的出来,面前的三小姐是个很宽容的主子,这让她的心顿时就放下了一半。 苏菱说完,就对上了自己丫鬟那感动的眼神。 苏菱拍了拍她的胳膊,取过自己的小书包就进去了。 “学生见过夫子。”跨过门槛,迎面就看到了端坐在最前方的中年儒生,苏菱稳了稳神,开始给对方见礼。 梁丰瞅了一眼外头的日晷,见面前的这位三小姐并未来迟,遂点点头,手指了指,示意她入座。 很快,苏菱将笔墨纸砚依次铺开。 笔墨也就罢了,当苏菱触碰到那卷纸的时候,只觉得十分粗糙,纸张的颜色也有些驳杂,隐隐的,还有些剌手,跟恩人鬼这几天送给她的那一大堆字帖用的纸完全不能比较。 苏菱动作停了停,心想难不成袁氏给她的又是些此等品? 然而独独这次苏菱委实是冤枉了袁氏,袁氏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 不管是苏琬、苏琼还是苏锦韬,几人用的笔墨都是一模一样的。 除此之外,苏菱还自带了书本,她带的不是别的,正是恩人鬼最初的时候送给她的那本《千字文》。 经过这么几天的学习,苏菱已经把前二百个字都给认全了。 就在苏菱迟疑着看着面前的夫子,打心底里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适应对方教导时,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就只停留在自己手里的《千字文》上。 当下这个朝代,大多数人之所以读不起书,除了百姓家中没有余钱之外,还有就是与读书相关的一切都太过昂贵。 其中尤其是书籍,没办法量产,只能手抄,而手抄的效率可想而知。 读书人少,书籍就少,书籍一少,读书得起书的人就更少,如此循环往复,到如今随意一本书都不低于一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 但这不是最让梁丰在意的,区区一本《千字文》,堂堂苏府还能用不起? 真正让梁丰在意的是这本《千字文》上的字迹,以及这本书所用的纸。 第16章 梁夫子觉得苏菱的字不行 “好漂亮的字!” 梁丰先是赞了一声,随后才注意到这纸也有些不同寻常,洁白柔软,既韧且薄。 梁丰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好字好纸了,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样纸能同眼前的这本《千字文》对上的。 梁丰犹豫了一下后,问道:“这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菱才刚认识几个字,哪儿知道字跟纸还会有这么多讲究?恩人鬼更是提都没提过这茬。 别说苏菱是真的不清楚了,即便她清楚,此刻也不可能说真话的。 故而苏菱只是摇头:“回先生的话,此书是学生启蒙所用,先生有此一问,是有什么不妥么?” 苏菱并未正面回答,听到梁丰耳朵里却理所当然的弄岔了给她启蒙的对象。 梁丰不免有些失望,若知道是何人手中所出,他还想着要结识一下对方呢。 不愧是苏府,当真是财大气粗,随随便便一本给孩童启蒙用的《千字文》都这样不同寻常。 想到这里,梁丰的心情再次变得复杂。 然而梁丰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苏府也拿不出这样的东西,可惜梁丰再有见识,也只是在栗州县内的见识。 他这辈子总共也就只在参加科举考试的那几次走出过栗州城,自然认不出皇宫里头的御用之物。 片刻后,梁丰勉强抛却心中的杂思,开始教苏菱认《千字文》上头的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梁丰每念完一句,就会让苏菱跟着念一遍,中间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照本宣科。 天与地,这是个人都知道是什么,可玄黄是什么,宇宙洪荒又是什么?梁丰却直接就掠过了,好似对他而言,面前的这位三小姐只要会写这些字就可以了。 苏菱一边跟着念,一边心想,幸好这些东西恩人鬼都已经手把手带她了解过了,否则以梁夫子的这种教法,自己压根不可能听得懂。 然而梁丰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并且很满意苏菱的省心。 半个时辰后,梁丰觉得有些口干,便停了下来。 “前头的这几个字你应当也认的差不多了,且先写几个给我瞧瞧吧。”梁丰伸手指了指开头的那两句。 苏菱依言照做。 平日里苏菱都只是在地上写写画画,写在纸上还是头一回。 见她动作笨拙,梁丰心中不由得暗自摇头。 之后苏菱写完前面那一整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后,梁丰的眉头更是皱的死紧。 要说苏菱这几天最得意的,除了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变得灵活了许多之外,再就是自己的字了。 这可是恩人鬼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的!恩人鬼同款! 光是想想,苏菱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苏菱才刚露出了笑容,紧接着一盆冷水就兜头浇了下来—— “太出格了!真是没规矩。”伸手拿过苏菱面前的纸,端详片刻后,梁丰失望的摇头。 在梁丰看来,不论是做人,还是写字,都得要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才好。 更何况科举考试的时候就是这么规定的,大家都是统一的字体,梁丰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工整,于是他就下意识的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要求面前的这位三小姐。 再看苏菱的字,尽管如今还相当的稚嫩,甚至有些不成形状,但已经隐隐能够通过这稚嫩的字体看到背后藏着的凌厉跟狂放。 都说字如其人,这样逼人的气势出现在一位千金小姐身上,梁丰下意识的就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女子的话,还是要柔顺一些、驯服一些比较好。 “重新再写一遍。” 将已经废弃的这张纸丢到一边,梁丰道。 这般说着,梁丰甚至还自己拿了纸笔,亲自给苏菱演示了一番。 “像这样,柔和一些,力道轻一些,弯折缓一些,不要那么刚硬。” 然而对于这件事,苏菱却有自己的坚持。 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恩人鬼教的东西,乖乖去听面前这位梁夫子的话的。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于是苏菱假装顺从,只是写出来的字却依旧故我。 待梁丰不满的看过来时,苏菱下意识的就同他对视,眼神无辜,以至于梁丰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一连几次之后,梁丰总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女子的性子跟她的字一样,骨子里都相当的不服管教。 好在梁丰心里面再怎么恼火,也不至于跟一个六岁的稚童,且还是位娇小姐计较。 只是这火气不发出来,梁丰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最终梁丰放弃了戒尺,冷冷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样写,那就先写上个一百遍吧!” 八个字的一百遍就是八百字,苏菱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终师生两人第一天的教学,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苏菱上课第一天就将夫子气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苏府。 传扬的速度这么快,想也知道背后究竟是谁在推波助澜。 得知此事后,芽春心中忐忑,就连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了。 若是其他贴身丫鬟,定然能想出办法来的,可、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倒是苏菱,身为当事人,却面无异色,尤其是回到香梨院中,感受到恩人鬼的到来后,她就更是将那点子不愉快统统的抛到了脑后。 另一边,袁氏及时赶到,在袁氏的劝慰下,用完了两盏茶水的梁丰的怒气总算是消下去了不少。 “三小姐这般顽劣,当真是难为夫人了。” 想起今日之事,梁丰不禁摇头叹息。 袁氏自己都没想到,从前鹌鹑似的苏菱,在没有自己辖制的情况下,恢复了本性之后反而不需要自己操心,自己就把名声给败掉了。 早知如此,她还费那功夫做什么? 这么想着,袁氏便不免有些扼腕。 好在如今及时发现,倒还不晚。 之后袁氏先是看了一眼天色,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作势要送梁夫子离开。 好巧不巧,梁丰这边才刚出府门,紧接着便跟从县衙回来的苏老爷撞了个正着。 苏老爷压根不关心自己那个被他视为耻辱的女儿书读的究竟如何,但见到梁丰,认得对方名声斐然,且亦有功名在身,他便也就耐下性子问候了几句。 苏老爷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岂料面前的梁丰几乎是脱口而出,“令千金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苏老爷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即便沉下了脸。 第17章 花言巧语的苏菱 被人这么说,苏老爷的脸色登时就有些挂不住。 这种不悦自然是针对自己女儿的。 苏老爷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女儿给自己丢人了,选择性的忽略了他从来没有耐心教导过自己女儿这件事。 梁丰自知失言,表情同样有些讪讪。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又聊了两句,梁丰很快便离开了。 苏老爷回到府中,早已准备好的丫鬟适时的递上茶水。 苏老爷拿起杯盏,滚烫的茶水一入口,心中原本就臊得慌的苏老爷彻底憋不住了,蓦地将茶杯狠狠掷在地上。 伴随着杯盏破碎声,还有苏老爷的怒吼声。 “三小姐呢?叫她马上给我滚出来!” 袁氏才刚一来到厅堂,就听到了这样的动静,当即就明白过来那位梁夫子果然跟老爷撞见了。 袁氏脚步先是一顿,继而缓步上前,嗔怪道:“菱儿还是个孩子,老爷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孩子?你知不知道,那混账今天可算是让我丢了大脸了!” 可见是气狠了,一向文雅的苏老爷连混账这样的形容都骂出来了。 袁氏心里听着舒坦,只是如今的她俨然已经改变了主意。 与其继续磋磨苏菱,对自己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还不如留着,如此就更能衬托韬儿的聪慧。 既然连梁夫子都那么说了,很快整个栗州县所有的读书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传入各家夫人耳中,将来那死丫头想寻个好些的夫家都难。 苏菱再这样下去,眼见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这般想着,袁氏一下子就变得大度了起来:“不过是些许小事,菱儿许是随了她的母亲,不擅读书而已,将来鼎立门楣的,还得是韬儿他们。” 提起苏菱的母亲,可算是又戳到苏老爷的肺管子了,想到那个空有美貌却格外愚蠢的女人,若非是她,早些年自己也不会被人耻笑。 苏老爷眼中闪过明显的厌恶之色:“好端端的,又提她做什么?” 袁氏忙道:“是是是,都是妾身的错,老爷莫生气,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撇开这些不提,苏老爷想到自己的嫡子苏锦韬,难看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最后苏老爷到底是打消了将苏菱叫来家法伺候的念头,只是对于这个女儿,苏老爷此前偶尔或许还会想起,今日之后,苏老爷算是彻底将她从自己的生活里给抹去了。 袁氏同样也是如此,彻底不把苏菱放在眼里了。 另一边,梁丰的夫人也在劝梁丰:“咱们本就是冲着苏府给的束修去的,是那三小姐自己不乐意学,个人造化罢了,夫君又何必强求呢?” 梁丰的夫人不了解事情的始末,还真以为事情是梁丰说的那般,便下意识的就这么劝了。 梁丰为人虽然迂腐不懂变通,却多少还是有些良心。 梁丰闻言面露纠结,半晌后,他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姑且再瞧瞧吧。” 若是能够纠正,梁丰还是乐意将其给纠正过来的。 香梨院中,并不知道那位梁夫子彻底盯上了自己,苏菱感受到恩人鬼到来先是高兴,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多出来了一个人,不免有些担心。 就在苏菱纠结要不要找借口将芽春支出去的时候,萧衡同样也注意到了小东西身边陌生的人。 见对方一身丫鬟打扮,萧衡顿时明白过来了对方的身份。 仔细一瞧,屏幕右侧,就连小丫鬟也有自己的信息栏。 姓名:芽春(原名二丫) 性别:女 …… 萧衡只是看了一眼就关上了。 总不至于小东西身边的小丫鬟也要他亲手培养吧?? 萧衡眉头皱起。 “系统,解释。” 系统闻言似乎是卡壳了一瞬,紧接着那个叫芽春的丫鬟的信息栏就这样消失了。 【根据玩家需求,游戏已重新规划。】 【系统更新中——】 【叮,系统更新完成。】 萧衡这才放过了它。 萧衡没耐心关注除苏菱之外的人,就连苏家其余人叫什么他都懒得费心去记。 等待了片刻,萧衡注意到那个叫芽春的丫鬟出现在了苏菱信息栏最下面,从属关系的位置上,以及上面显示的忠诚度,赫然写着48。 48的忠诚度不算低,尤其是对方今天也才跟小东西见了一面。 然而萧衡却仍旧觉得不满。 于是萧衡敲开系统一栏,问道:“有没有什么可以一次性提升忠诚度的东西?” 至于芽春有没有意见,萧衡作为皇帝,什么时候还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这次的系统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许久后,系统才不情不愿的给出了一样东西。 【忠诚药水,当角色和对方是从属关系时,忠诚度提升100%,售价。】 也就是说只要把这东西用到那个丫鬟身上,她对苏菱的忠诚度立马就会从48变为96,虽然依旧不满一百,但也够用了。 至于昂贵到离谱的价格,萧衡却是眼也不眨就点击了【确认】。 苏菱正准备开口,就感觉到身体被人戳了戳。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苏菱显然已经十分了解恩人鬼的各种举动代表着什么意思了。 对方的意思是没关系。 再看芽春,对于凭空出现的食物,对方先是惊疑不定,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苏菱见状赶忙说了句:“不要说出去。” 话音落下,苏菱眼睁睁的看着芽春从震惊,再到惊惧,最后吞了吞口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仿若壮士断腕般变得坚定起来。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替小姐保守好这个秘密的。” 忠诚药水只是增加忠诚度,并不会降低智商,使人变成傻子。 怪不得三小姐突然就开始长肉了,整个人也变得比锦衣玉食的锦韬公子都还要白净,原来不是三小姐开始抽条了,而是神仙显灵了!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芽春双手合十,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苏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她也没跟芽春说对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鬼而不是神。 对于苏菱而言,祂就是特意下凡来拯救她的神明大人。 就在苏菱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系统也适时的弹出提醒。 【角色对玩家的忠诚度100。】 【恭喜玩家解锁称号——】 【我的神明。】 正在饮茶的萧衡无意间瞥见,不受控制的呛咳了起来。 第18章 被疯狂攻略的皇帝陛下 “咳咳咳……” 神明什么的,能想出这么甜腻的词,这游戏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萧衡很快缓过神来,再次轻咳一声。 苏菱则是浑然不知自己的心声已然暴露,想到梁夫子最后给自己的处罚,她撇撇嘴,不以为意的铺开纸笔。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改的! 苏菱一笔一划,写的认认真真。 萧衡隔着屏幕看着这一幕,起初脑海里还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后来发现不对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苏菱所写的内容上面。 萧衡读书的时候也被气急了的太傅罚过抄写,故而对此也还算是熟悉。 萧衡点了点屏幕,示意小东西解释。 苏菱身体一僵,但毕竟年纪小,没一会儿就憋不住了,眼泪花也控制不住的开始往外冒。 “他凭什么说我这么写不好!” 听完了全部过程的萧衡先是沉默,之后沉默,最后还是沉默。 若说他的字有多么的旷古烁金,那的确不至于,但也还是能拿得出手的,如今竟被一个小小的教书匠给否定了,萧衡心里只有满满的无语,反而不怎么生气。 就像是寻常百姓议论他如何如何,萧衡也从不为此感到愤怒一样。 倒是屏幕里的小东西,脸色涨红,一副气炸了的模样,萧衡只觉得好笑,同时心里却也忍不住,默默给那位梁夫子记上了一笔。 萧衡点了点小东西的脑袋。 苏菱只觉得那冰一样的触感出现在了自己头顶。 祂在摸自己的脑袋。 察觉到这点的苏菱非但不紧张,反而下意识的踮起脚尖蹭了蹭。 屏幕外,大太监郑贤明显看见圣上的神情似乎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被嫌弃的是自己,结果到头来他还得转过头来安慰她。 片刻后,萧衡收回手。 见小东西将那几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萧衡不由得皱眉。 然而天底下敢模仿他字迹的人一个也没有,起码他身边没有,这次萧衡还真帮不上忙。 萧衡想了想,再次召唤系统。 “你,想办法复制五十份出来。” 剩下那五十份抄写倒是可以顺便让小东西练练字,再多的话就容易伤到手了。 系统这次沉默的时间明显更长了,但最终系统又一次妥协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苏菱开始觉得手腕酸痛,就在她准备放下纸笔,歇一歇再继续写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突然就多出了一沓纸。 翻开一看,那沓纸上的字简直跟她的一般无二。 苏菱愣了愣,反应过来就当即就明白过来这又是恩人鬼的手笔。 一旁的芽春则更是确定了对方就是神仙。 有了恩人鬼的帮助,原本需要点灯才能抄满一百遍的书,如今天还没黑就全部解决了。 一夜无梦,苏菱又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苏菱带着整整一百遍的抄写来到前院。 苏菱已经做好了会被那位梁夫子继续刁难的准备。 而梁夫子在看完那一百遍抄写后,果然如苏菱所想一般,再次皱紧了眉头。 同样的,梁夫子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小的女童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 梁夫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将妻子的劝告抛到脑后,梁夫子也算是彻底跟苏菱杠上了。 梁夫子这动不动就罚抄写,还一抄就抄几百遍,若是寻常孩童,只怕是握笔的手都要抄废了。 好在苏菱有恩人鬼帮忙作弊,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萧衡看在眼中,对于梁夫子的不满却是与日俱增。 终于,在梁夫子第五次这么做的时候,萧衡终于还是开口了,“朕要处死他。” 一旁的郑贤闻言吓了一跳,开始迅速思考最近究竟又有谁得罪了陛下。 然而系统给予的回应则是:【…抱歉,本系统禁止血腥暴力。】 萧衡:“……” 熟悉的无语感袭来,萧衡深吸了口气。 他做皇帝这两年,下令砍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结果玩个游戏想要处死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反而不被允许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在系统的坚持下,萧衡冷笑:“好,朕答应你,朕不杀他。” 系统都还没来得及吱声,下一瞬,只听萧衡又道:“但朕要废他一双手。” 那姓梁的想让小东西的右手写废掉,那他就先废了他的双手,这很公平,不是么? 只是废他一双手而已,萧衡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许是害怕,系统飞快补充:【霉运符限时上架,单张售价999。】 区区霉运符,就想平息他的怒火? 只是这似乎已经是游戏的极限了,之后不论萧衡再如何用手指点对方,对方都只是重复上面的话。 许久,尽管仍觉不满,萧衡最终也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之后几天,苏菱发现梁夫子莫名奇妙的就开始倒霉。 比如此刻,苏菱坐在那里背书,梁夫子口渴,正准备喝茶,结果不知道怎的,喉咙一痒,没忍住就这样呛咳了起来,手里的茶盏跟着就脱了手。 梁丰下意识的伸手去捞,然后一整杯滚烫的茶水就这样洒了到了他手上。 苏菱愣了愣,招呼芽春去叫人来。 梁丰先是在苏府给手上了药,之后下完学,回家途中路过集市,正好撞见有人再卖花,梁丰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烫到的手,没来得及注意周围。 他就只是离那卖花的近了些,结果一不小心就被藏在花叶间的蜜蜂蛰了脸。 若非梁丰及时偏过了头,那蜜蜂差点就蛰在他眼皮上了,到时候会如何那可就说不准了。 梁丰只觉得心有余悸。 然而蜜蜂哪怕最终只蛰了他的右半边脸,蜂毒开始发挥作用之后,梁丰也得好些天不能见人。 苏菱这边才开始跟着梁夫子念书不过短短七八天的功夫,就被通知梁夫子得有几天不能来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她才被梁夫子刁难了几天,梁夫子就遭了报应。 苏菱并不相信什么报应,若是世间真有报应,那她父亲与袁氏早就该死了,又岂能如现在这般,活得这么快活? 所谓报应,不过都是人为。 小东西智力值不高,性子倒是敏锐。 萧衡勉强觉得满意,倒是不介意再逼一逼那该死的游戏,说不定也能对那对夫妻稍加惩处一番呢? 虽说只是游戏的背景设定,但萧衡也不介意动动手指。 就在萧衡本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看向屏幕时,却见小人儿头顶的气泡里的内容却是:“这样会有损你的功德,会影响你投胎转世吗?” “比起报复,我更担心你会受伤。” 萧衡动作顿住。 第19章 苏菱智力值达到70 在苏菱眼中,恩人鬼既然能够接触实物,更能凭空变出各种东西来,定然就不是普通的鬼,是有道行的鬼。 苏菱听一些志怪故事跟话本里面讲,修行就应该多做善事,不能作恶,如此最终才能修成正果。 若是为恶,次数多了,恩人鬼就会被阎王爷收走,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苏菱绝对、绝对不要恩人鬼也变成那样。 越想越焦虑,苏菱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哭腔。 屏幕外的萧衡有些无奈,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自己额头的位置被人戳了戳,苏菱这才止住了声音。 苏菱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挽留,最终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隔着屏幕,她永远无法真正见到他。 看到这一幕的萧衡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回过神来后,萧衡不由得暗骂游戏跟系统,既然标题都是《美少女养成计划》了,那就好好刷数值养成得了,做什么还要设计这种动作跟情节。 简直多此一举! 萧衡稳了稳心神,伸手关上了黑色小方块(手机)。 另一边,苏府。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不知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在家休息几天后终于冷静下来了,梁丰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步步紧逼,一定非得要苏菱按照自己的标准改正了。 但同时,梁丰也算是彻底撒开手不去管自己这个学生了。 如今的梁丰准点到苏府前厅点卯,到点就离开,绝不拖堂。 尽管梁丰在全家人的劝说下不得不接受现实,但他心里头却也还是憋着一股气,他倒要看看,这位三小姐小小年纪就这般放纵自己,将来又能有什么出息!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苏菱悲惨的未来,梁丰的心里顿时就舒坦多了,连带着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痛心疾首,到眼下的悲哀,还有就是一丝隐藏极深的幸灾乐祸。 苏菱可猜不透面前这位梁夫子的复杂心绪。 对比起梁丰,苏菱反倒是觉得这样轻松多了。 坚持己见并不意味着苏菱就不好好读书了,相反她相当珍惜读书的机会,除却恩人鬼的教授之外,同一本书,苏菱偶尔也会参考一下梁夫子给出的解释。 不过很快,苏菱就发现两人的观点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梁夫子这边永远都是中庸、中庸,还是中庸,再然后就是谦逊。 而恩人鬼这边就完全不一样,中庸?谦逊?那是什么东西? 在恩人鬼眼里,人就像是马匹,最重要的不是怎么跟他们相处,更不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好感而保持谦逊,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驾驭他们。 就好比苏老爷,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那么他最怕的就也该是失去名声。 人一旦看重什么,什么就会反而变成他的弱点,苏菱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些弱点,将它们牵连起来,再让拥有这些弱点的人互相制衡。 苏菱听得似懂非懂,没一会儿脑袋就开始打结。 屏幕外的萧衡不禁屏住呼吸。 许久后,系统提示音响起:【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玩家艰难的理解了你的意思,智力值+5,当前智力值60。】 饶是萧衡也不禁松了口气。 终于是增加智力值,而不是倒扣了。 萧衡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欣慰。 大约是心情好,萧衡大手一挥,又让郑贤从自己的私库里找了两幅名家大作出来。 很快萧衡发现,小东西的智力值达到了60以后,之前很多送不过去的东西,现在都可以送到了。 书圣卢鼎之那本最出名的《渭下帖》,萧衡可不想白白便宜了这游戏,不过卢鼎之的其他作品,譬如《寒秋贴》之流倒是没什么关系。 只是萧衡尝试了一下,目前还不可以,估摸着小东西智力值起码得达到80或者85以上才行。 萧衡也不失望,比起之前那种稍不注意就会倒退的情况,小东西的智力值越高,剩下的智力值反而更好提升了。 游戏之外,整整一个月过去,加上那两幅字帖的加成,在苏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智力值终于突破了70大关。 游戏内,苏菱再一次发现自己变聪明了,比起之前,这次的变化则更加明显。 之前的话,苏菱需要反复巩固好几天,才能确保自己学到的东西不会再忘记,现在的话,基本上当天就能记住了,之后也很少会忘记。 原来这就是做聪明小孩的感觉。 只是稍微变得聪明一点就有这样的感觉,神童的话,恐怕就更不得了了吧…… 苏菱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苏锦韬。 苏菱不是个喜欢跟人比较的人,但如果对象是袁氏所生的嫡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比不过,她也不想放弃。 苏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但想来自己若是能够变得比苏锦韬还要厉害,母亲泉下有知,应当也会高兴的吧…… 这么想着,苏菱读书越发刻苦。 至于中间恩人鬼陆陆续续又送了苏菱许多东西,苏菱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区区一个大木箱明显已经装不下了,好在自打梁夫子态度陡然转变之后,原本就门可罗雀的香梨院就更是冷清。 之前偶尔还有几道视线盯着这里,现在就连这些视线都彻底消失了。 偌大的苏府,香梨院就好像是被单独隔离出来的孤岛,哪怕一天到晚院门紧闭,就连清早负责统一开门的仆人也没再来过了。 整个香梨院仿佛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如此反而正中苏菱下怀。 她原本就担心一直把恩人鬼送的东西锁在箱子里,会不会把那些东西给折坏了,或者哪天不注意会被老鼠啃了,如今总算是有将那些东西挂起来的机会了。 苏菱跟芽春一起,将主屋好好的清理装扮了一番。 别说,除了两个草窝之外,被这么多幅书画这么一装扮,整个屋子莫名就有股清贵典雅的味道。 明明就只是多了几幅字画而已,变化这么大的么?看着看着,苏菱费解的挠头。 随后苏菱又忍不住想,要是能有两张小竹床就更好了。 这样的话,她跟芽春就都不必睡地上了。 下一瞬,苏菱感觉到芽春飞快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语气激动道:“小姐小姐,你快看呀!” 苏菱转头,发现她心中所想,原来已经在那里了。 第20章 苏菱智力值达到80 可惜这屋子太小,只能摆放的下小竹床。 起初萧衡在看到小东西头顶气泡的内容后,点开商城一看,发现果然有物品上新,于是萧衡看都没看那【古朴的小竹床】一眼,伸手就去点【珍贵的黄花梨木雕花大床】。 结果买完以后才发现,不管他以什么角度,这屋子都摆不下三丈多长的大床。 最终,萧衡也只能将这东西暂时存入游戏背包里。 至于小东西头顶的气泡里显示的是“2”这个数字,则被萧衡选择性的忽视了。 萧衡觉得小东西也是时候该学着处理这种事了。 【恭喜玩家,购买古朴的小竹床x1】 香梨院中,苏菱终于不用再睡地上了,她先是高兴,随后发现竹床只有一张,过了好久也没有再多出什么东西来,苏菱不由得愣住。 迄今为止,恩人鬼还从来没搞错过什么。 所以其实恩人鬼是故意这么做的。 但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恩人鬼不喜欢芽春吗? 脑海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苏菱给否了,她能感觉的出来,恩人鬼对芽春虽然称不上喜欢,但也绝对不讨厌,再严格一点来说就是恩人鬼眼里完全就没有芽春这么个人。 跟恩人鬼不一样,芽春成为了苏菱的丫鬟之后,大约是打心底里比较珍惜这个陪伴自己的人,所以苏菱基本上没以小姐的身份要求她做过什么。 因为有恩人鬼的存在,屋子永远都是干净的,水缸也永远都是满的,芽春在这里并不需要干活,苏菱甚至还会将恩人鬼给她的饭食也分给她一份,更甚至就连晚上睡觉,两人也都是躺在相邻的两个草窝里。 想着想着,苏菱脑海里突然闪过恩人鬼之前教她的东西。 “人就像是马匹,最重要的不是怎么跟他们相处,更不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好感而保持谦逊,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驾驭他们。” 驾驭他们……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苏菱道:“从今日起,芽春你就搬到偏房去住吧。” 芽春一愣,随即有些无措,很显然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菱见状想了想,又将恩人鬼附赠的几床棉被拿了一床给她。 芽春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更没见过这么好的棉花,厚实又柔软,最重要的还是新的。 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家里冬日都是拿芦絮做被子,哪怕看起来很厚实,夜晚里身上也总是冷飕飕的,故而一到冬天日子就格外难挨。 而进了苏府之后,由于只是半路买来的低等丫鬟,加之品貌普通,所以芽春哪怕不需要住漏风的草房了,晚上也还是需要靠内里棉花早已结团干硬的旧被取暖。 芽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拥有一床属于自己的新棉被,她当即就想不到换不换屋子这种小事了。 “多谢小姐!” 眼前的这位三小姐背后站着一位神仙,无论表面如何落魄,实际自己可要比府上其他丫鬟有前程多了。 等到芽春再三行礼,欢天喜地的抱着被子离开后,苏菱脸上则闪过复杂之色。 原来竟是这样么…… 倒是比想象的要简单。 【恭喜玩家,角色智力值+10,当前智力值80。】 原本正在处理政务的萧衡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顿时就惊了一下。 这还是头一次,小东西靠自己一口气加了这么多数值,不得不说,值得好生庆贺一番。 萧衡也不吝啬,大手一挥,直接拿书圣卢鼎之的《寒秋帖》作为奖励。 圣上拿自己的收藏作为奖赏,跟旁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一旁的大太监郑贤却莫名觉得心头在滴血。 苏菱如今还不认得什么书圣,自然不知道被她拿在手中的卷轴价值几何,只当是寻常书法然后挂在了自己的床头。 就在苏菱为自己终于有些模样的小房间感到高兴的时,又过了几日,芽春从外头回来,紧接着带来了一个消息—— 最近秋收,苏老爷要代替县令外出巡查,顺便带一家老小到郊外的庄子里头住一段时间。 不管怎么说,苏菱也还挂着一个嫡女的名头,像是出行游玩,就算老爷夫人忘记了,管家那边也会给安排的,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苏菱还记得从前恩人鬼就想带自己出府,结果最后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以至于没能出去。 苏菱第一时间就想要跟恩人鬼分享这个好消息。 然而一连几天,恩人鬼都不在,眼见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苏菱不免有些担心,万一恩人鬼回来发现自己不在了该怎么办? 保险起见,苏菱特意留了字条。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苏菱就被芽春叫醒了。 苏菱担心恩人鬼找不见她,芽春担心的则是那么好吃的饭菜,到庄子之后吃不到了怎么办? 至于其他的东西,苏菱在跟梁夫子读书之前总共也就两身衣服来回换洗,其中一件甚至都破了口子,还是当时才四岁的苏菱拿针线一点点补的。 跟了梁夫子读书之后袁氏则特意派人来又给她送了两身,如今要出门了,袁氏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袁氏从来也都不会在让人能看到的地方挑出她的毛病,这次该不会是压根记不得还有她这号人吧? 将那两身衣服都带上,等苏菱跟芽春一道来到苏府门前的时候,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苏菱的香梨院距离正门最远,加上她人小腿短,来的自然也是最晚的,彼时充做护院的仆从已经开始清点人数了。 完全将自己这个女儿忘到脑后的苏老爷顺嘴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吗?” 仆人看着管家交给自己的单子,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三小姐还没来。” 苏老爷一张脸顿时就拉的老长。 同坐一辆马车的袁氏这才想起来还有苏菱这个人。 于是等苏菱来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从前,苏菱定然会觉得紧张,但是现在的她明显就好了许多。 苏菱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上了中间空着的一辆马车。 苏老爷深吸了口气,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毕竟前头还有同僚在等他呢。 苏老爷摆摆手,示意车队出发。 约莫也就一刻钟的功夫,袁氏便命人送了个小包袱过来。 她不确定苏菱都带了什么,保险起见还是自己安排一下的好。 苏菱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果然是两身新衣裳。 袁氏连她这个人都不太记得了,自然不可能提前就有所准备,这么一来,衣服的来源可想而知。 苏菱不禁想起了恩人鬼教她的另一句话,一个人在意什么,反而会被其所累。 袁氏正室夫人的位置得来不正,所以最怕人说她不贤德。 与此同时,身后的牛车里,被夺了新衣服的苏琬气的当场就把小几上的一套碎瓷杯子给砸了。 第21章 记苏菱第一次外出 “唉哟我的小姐,您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女子的手这般娇贵,仔细弄伤了。” 顾不得查看一地的碎瓷,一手将苏琬奶大的奶嬷嬷忙不迭的去查看苏琬的手,见苏琬的手背处只是被飞溅的碎瓷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线,伤口并不深,奶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苏琬再抬头时,她的双眼发红,泪水要落不落,不知是气还是委屈,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 看到这一幕,奶嬷嬷简直要心疼坏了。 奶嬷嬷是最知道苏琬究竟有多么期待这一次出行的了。 前些日子从夫人那里得到消息之后,自家小姐就忙着人剪裁了新衣裳,都是城中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收到衣服后小姐高兴的好几天都没睡好,时不时就要跟自己商量一下哪一件在什么时候穿。 当时的奶嬷嬷耐心的听着,同样时不时的给自家小姐出出主意。 结果临了临了出了岔子,之前的计划统统都泡汤了。 苏琬到底是没憋住,一把扑进奶嬷嬷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直往下掉:“她难道没有自己的衣服穿?做什么要抢我的?” 奶嬷嬷心道,若这么说的话,三小姐还真没几件衣服可穿,从前府上主家们集体裁衣也从来没有三小姐的份。 三小姐前些日子开始读书了,夫人这才找了两件自家小姐不穿的衣裳送了过去。 再者说了,这回这衣服也不是三小姐开口要的,三小姐哪儿有那胆子,不过是夫人怕被人瞧出不对,这才不由分说就让人拿了自家小姐的新衣裳。 只是奶嬷嬷毕竟领的是经由袁氏的手发放的月银,她自然不可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奶嬷嬷将自家小姐搂到怀里,低声劝道:“三小姐自小就没人管教,咱们小姐心善,只当是可怜她吧。” “我可怜她,谁来可怜我?” 奶嬷嬷不说还好,这一说,苏琬就更忍不住了。 “她出门坐的是马车,我坐牛车,她穿新衣,我却只能穿旧衣,母亲对她那般好,在母亲心里,只怕是我这个亲生的女儿都比不得,她哪里可怜了?比起她,我才可怜!” 苏家毕竟只是县里的豪强,苏老爷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丞,且家中并无多大的外出所需,故而苏府上下也就只在后门处养了四匹马儿。 其中两匹给苏老爷跟袁氏拉车,两匹给苏菱拉车,剩下大小姐二小姐,甚至是小少爷,可不就只有坐牛车的份吗? 只是坐什么车的还在其次,令奶嬷嬷惊讶的是自家小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自家小姐心里,袁氏那般对待三小姐,竟然还是真的在为她好吗? 自家夫人的手段,分明连她看了也觉得刻薄至极,让一个才四五岁的孩童学绣花这没什么,富裕人家的小姐们不需要干活,每日绣绣花品品茶,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只是一绣就绣两三个时辰往上,亏得是三小姐年纪小身体好,否则一双眼睛早就熬坏掉了,将来别说是嫁人了,活不活得了都难说。 想着想着,奶嬷嬷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只是在她们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自家小姐今岁也才刚满八岁,府上又数自家夫人一家独大,自家小姐从未经历过这些,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饶是狠毒如袁氏,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知道自己的狠毒。 怪只怪袁氏表面功夫做的太好,不止外头的人,连自己的儿女也被她骗过去了。 奶嬷嬷张了张嘴,却不知此刻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最终,奶嬷嬷也只是暗自叹息拉过自家小姐的手,给自家小姐上药。 另一边,听到后头传来的喧闹声,苏老爷不禁皱眉:“什么动静?” 注意到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加之自己才刚刚吩咐了贴身的丫鬟,袁氏哪儿能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这么想着,袁氏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素秋,你且去瞧瞧。” “是,夫人。” 很快,素秋回来,对两人道:“回老爷夫人的话,刚刚路途颠簸,后头牛车那边的小几不稳靠,几个杯子不小心被摔了。” “原来如此,叫那些人都小心些,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苏老爷点点头,下意识的训斥了两句后,便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之后苏老爷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外头的景色给吸引走了。 在苏老爷注意不到的角落,袁氏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抹不悦。 素秋说是不小心,但肯定不会是不小心。 琬儿如今也是能耐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使人去她那里拿两件衣裳罢了,就惹得她摔杯砸盏的,当真是脾气大了,半点不如小儿子给她懂事,让她长脸。 袁氏心口起伏了两下。 对于大女儿,袁氏越发觉得她不够贴心了。 大女儿整日就会指责自己不够关心她,指责自己连一个继女的将来都考虑到了,却从来没为她打算过。 袁氏简直都要听笑了。 当年的时候就因为自己怀的是个女儿,以至于丈夫失望之下,险些彻底被宋氏那贱人给勾了娶,对于此事,袁氏虽然心有芥蒂,却从来没有真正怪过自己的女儿。 但自己的女儿又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袁氏只觉得自己跟老爷两个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蠢材? 好在她还有韬儿,说到底,韬儿才是她将来真正的指望。 想到苏锦韬,袁氏的心气儿总算是顺畅了许多。 另一架马车里,比袁氏他们更清楚的听到了摔杯子的声音,苏菱是真的不太明白一个人明明不好,却为什么偏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很好,这么做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不过这些都跟苏菱没有关系,苏菱巴不得他们狗咬狗呢。 说起来,狗咬狗这个词还是她从芽春那里听来的,她觉得现在拿来形容袁氏等人再合适不过了。 马车平稳的在路上行进着,这还是苏菱自打记事起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如今正值农忙,加之今年又是个丰年,苏菱掀开帘子,能够明显看到路上来往的农人面上洋洋的喜气,以及空气当中传来的阵阵麦香。 正跟同僚们打招呼的苏老爷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心里暗骂这个女儿不成体统,没见她两个姐姐都好好在马车里面待着吗?她一个闺阁小姐,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开了帘子,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了吗? 视线转移,与苏老爷汇合的同僚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第22章 胆大包天的苏菱 然而苏老爷身边的同僚却压根没想那么多,同僚不是读书人,是这次带领衙差的武夫。 同僚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整日爬高上低,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平常更是跟一干小子一起玩耍打闹,泥猴子似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闲话间,同僚不由得叹了一句:“不愧是县丞大人的千金,看着就是比我等家中的闺女齐整。” “…让你们见笑了。”不好直接教训人,苏老爷只得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火气。 同僚起初还想再客气客气,结果见对方的脸色当真有些难看,顿时就住口了,心道读书人这心眼是小,且相当的莫名其妙。 车队一路晃晃悠悠,时走时停,从卯时出发,直到临近午时才抵达城郊的庄子。 由于苏菱路上的行为举止实在是不够淑女,苏老爷到庄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罚苏菱不准用午食。 苏菱都还没来得及打量眼前屋子的布置,就骤然得知了这样的消息,若是从前,苏菱定然会觉得非常紧张,但现在的她还真不在乎饿这一顿两顿的。 更何况她也未必会挨饿。 苏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老老实实听父亲跟继母话的无知孩童了。 前来传话的仆人前脚刚走,后脚苏菱就招呼起了旁边的芽春:“咱们出去一趟,找点东西吃。” 芽春显然有些吃惊,更担心会被罚。 “这…不太好吧……” 对比芽春的犹犹豫豫,苏菱那边则是很快换上了自己的旧衣。 进来的时候,苏菱已经将庄子进出的路线都给记下了。 庄子不比苏府,这里的人没怎么伺候过主子,松散的很,且苏老爷跟袁氏刚到,找管事的出来交代事情,之后还得查账,一趟下来起码好几天不得空,又怎么会想的起她? 就算想起来也没关系,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譬如第一次来,迷路了之类的也足够糊弄过去了。 听完苏菱的解释,芽春最终咬咬牙,跟了上去。 庄子里今日来了主人,进进出出的人本来就多,加上这边的仆人还不怎么认得主家的少爷小姐,衣着朴素的苏菱跟豆芽菜似的芽春很容易就融入了进去。 路上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招呼两人到主屋那里搬东西,可把芽春吓的够呛,支支吾吾引得那人很快就起了疑。 苏菱半点不慌,张口便是呵斥:“你可知我是何人,便来命令我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人仔细一瞧,发现居然是两张新面孔,气势顿时就是一缩。 “这…敢问两位小娘子身份?” “我们是什么人,何须向你解释?” 听到这里,芽春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环顾四周,苏菱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不远处的枣树下面,语气陡然一厉:“这里的叶子怎么还没打扫?你们是怎么干的活?再这样惫懒,小心我告到夫人那里去。” 见苏菱的衣裳虽不出彩,却也是细棉,并非是寻常下人穿的粗制麻布,那人吞了吞口水,赶忙行礼:“娘子息怒,小的这就去安排。” 至于苏菱看起来小小的一个,他可是听说了,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从小培养的,好像是叫家生子什么的。 苏家原本并不多么富贵,是苏老爷考中举人之后才发的家,算算年龄,那小娘子似乎刚好合适。 一直等到走出去老远,芽春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小姐,刚刚差点吓死我了。” 苏菱同样也在想,原来有些时候有些事,做起来竟然是这样的简单。 回过神来,苏菱安抚道:“怕什么,总归他那般的仆人,也见不着父亲跟母亲。” 芽春仔细想想,觉得也是。 之后苏菱带着芽春又来到了庄子里另一处小厨房,很顺利就讨要到了几个刚刚烤好的红薯和一壶烧开的热水。 两人拿着红薯提着水壶再次回到自己的院子,红薯这个时候还是热的,掰开之后,满屋都是香甜味道。 可惜这东西只能填肚子,不能当饭吃。 苏菱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红薯,一边道:“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咱们偷偷去庄子外面看看。” 提起这个,芽春才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那个。 早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当饿的吃不起饭时,她跟她的兄弟姐妹们都会去野地里捉些像是野鸡啊、兔子啊之类的小动物打打牙祭。 再不济她还能下河摸鱼,她摸鱼的技术可好了! 提起这些,芽春整个人都有些眉飞色舞的。 苏菱原本还有些担心,见芽春这么胸有成竹,她突然就有信心了,并且对晚上偷跑出庄子充满了期待。 经过一下午的休整,睡饱了午觉的两人可谓是踌躇满志,只等天黑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果然没人来给她们送饭。 说好的只罚一顿的,但真正罚下来,又怎么可能只有一顿? 苏菱对此早有准备。 芽春同样也准备好了,下午的时候她就找来了竹筐、竹竿等物。 深夜时分,两个加起来都不满二十的小丫头就这么胆大包天,趁黑悄摸出了庄子。 苏菱见过许多次秋天的夜晚,但却没有哪一次能让她这么放松,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顺畅。 头顶的月亮挥洒着月光,如纱一般轻披在苏菱肩上,她脚下是乡间崎岖的小路,远处是零星的犬吠。 “好些日子没下雨了,若是下雨,说不定咱还能捉几只田鸡来吃呢。” 田鸡并非是鸡,而是蛙。 之前香梨院里偶尔也会蹦出来几个,此物长相怪异丑陋,叫声更是难听,只是想起,苏菱就忍不住猛地摇头:“不要不要,不要田鸡!” 此刻的苏菱才像是六岁多的孩童。 芽春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苏菱不满的看过来时又及时收了声。 另一边,萧衡如往常一样打开手机,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游戏里是什么时候了。 玩游戏这么久,萧衡不难发现游戏的逼真,即便是没有自己操控,游戏里的时间也是一直在向前走的。 萧衡点开游戏,发现屏幕上一片黑。 萧衡对此并不算惊讶,若是游戏里的时间是晚上的话,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般这个时候小东西都是熟睡状态,想到这里,萧衡正准备将黑色小方块重新放回去,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场景,似乎并非是苏府,而是野外。 等等,野外? 深夜、旷野、河边、细皮嫩肉、且手无寸铁的小人儿,反应过来后,萧衡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第23章 苏菱被袭击 河床前,芽春将裙角挽起,后面仍觉累赘,干脆将全部的裙角都掖进了腰带处。 如今虽已入秋,但天气仍旧炎热,晚上河水有些凉,不过芽春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就弯下腰摸起了河蚌还有泥螺。 苏菱因年纪小且不通水性,于是单独留在了岸上。 索性芽春下午的时候准备了竹筐还有用针弯成的鱼钩,苏菱先是用绑了绳子的竿子将竹筐撑起,又在竹筐下面洒了把路上从田里薅来的麦子。 想起芽春说过的话,苏菱先是用线将鱼钩穿起,接着又在鱼钩上面绑了片芦叶。 苏菱不算熟练的从河岸边潮湿的泥土里挖了泥鳅,挂在鱼钩上,这样简易的钓钩就做好了。 将连着线的钩子丢在水里,苏菱一手握绳,一手握线,专心致志,目光炯炯,那模样,好似她再认真些,下一秒鱼儿或者野山鸡就会乖乖走进她设置的陷阱一般。 她就像是一只出笼的鸟儿一样,不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但很显然,目睹了这一幕的萧衡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来不及思考小东西怎么突然就离开了苏府,甚至直接来到了野外,萧衡只觉得她实在是欠教训。 丁点儿大的小人儿,就敢在只带着一个同样没二两肉的小丫鬟,大半夜在野外晃悠,看来她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若是再叫她这么胆大包天下去,萧衡毫不怀疑,自己某天再上线,指不定收到的系统提醒就变成了【您的角色已重伤\/死亡】这样。 自己不辞辛苦,豢养她如此之久才终于有了那么点成效,一旦失败……光是想想萧衡就忍不住咬牙。 不行,这次一定得给小东西一点教训不可。 萧衡冷笑。 苏菱的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东西上面了,一时间竟没感受到恩人鬼的到来。 就在苏菱等的有些无聊的时候,借着月光,她突然看到水面上飘着的芦叶似乎是动了动,手里握着的线也传来了些许的拉扯感。 已经有些跑神的苏菱霎时间就来了精神,她下意识的就开始收线。 然而…… “咦?怎么什么都没有?”她刚刚明明感觉到了坠感的呀…… 再一看,鱼钩上头的蚯蚓也不见了。 凝思许久,苏菱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大不了再来一次嘛。”挠了挠头,苏菱很快就想开了。 屏幕外的萧衡:“……” 看着一无所觉的小东西,萧衡深刻的怀疑她那80点的智力值究竟都加到哪里去了。 如此又反复几次,最后一次苏菱干脆直接钓上来了一只鞋。 一只红色的,绣着花的绣鞋。 苏菱定定看着湿漉漉的鞋,绣鞋的鞋尖也好巧不巧正对着她,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应当是极为诡异的。 夜深伴着微风,屏幕外的萧衡刚觉满意,下一瞬,就见小东西再次飞快的甩杆,那模样,仿佛慢了就会错过什么一样。 绣鞋实在精致,上头的花纹更是漂亮,若是能凑够一双,不论是拿给芽春,还是将来留着自己穿都不错的样子。 屏幕外的萧衡扶额,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蠢蛋。” 果然是游戏,否则的话真的很难解释究竟怎么才能养出她这么大的胆子。 正当萧衡打算放弃的时候,下一瞬,发现了不对劲的萧衡眉头陡然蹙起。 注意到屏幕的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幽绿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这边,且似乎是蠢蠢欲动,想要靠近小东西的位置。 再看小东西仍旧是一无所觉的样子,萧衡顿了顿,忍不住再次骂了句“蠢货”。 与此同时,游戏内,深夜的微风吹起周围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很轻易就能掩盖住了野生猎食者潜行所发出的声音。 作为一只因年迈被赶出族群的老狼王,自从下山之后,它就再也没吃过饱饭。 山下的两脚兽是真多啊,其中不乏年轻力壮者,那些人虽然看起来没有厚实的皮毛跟锋利的爪子,更没有尖利的牙齿,却有聪明的头脑,会使用各种工具。 老狼王曾经亲眼见识过,面对自己同类的偷袭时,一只两脚兽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下意识举起镐头,镐头敲在自己同类的脑袋上,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的同类给杵死了, 没两天,自己同类的皮毛就出现在了那只两脚兽的院子里,自那之后聪明的它就很少再接近这种用两条腿走路的动物了。 无奈今夜的老狼王实在是饿狠了,不得不冒着风险来到距离两脚兽聚居地极近的地方,但它也只是打算到水源处捕食一些趁夜补充水分的小动物,譬如鸟雀、鸭子还有兔子和各种鼠类,却没想到好巧不巧,正好让它见到了一个落单的两脚兽。 老狼王踌躇片刻,最终没有抵御得了瞬间被激发的食欲,它眼里突然就没有了其他小动物的存在,只剩下那只看起来就鲜嫩无比的幼年两脚兽。 老狼王几番确认,确定周围就只有她一只两脚兽,至于不远处还在河里的那个稍大一些的两脚兽,老狼王虽然老了,却仍有信心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成功将这只小两脚兽杀死。 老狼王吞咽着口水,匍匐着,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却又十分迅速的靠近着那只小两脚兽。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捕食者,不是苏菱这种小孩子可以反抗得了的。 等苏菱反应过来时,她的鼻尖已经能嗅闻到老狼王大张的口腔里传来的阵阵腥臭味道,那是血肉发酵过后残余的味道。 眼睁睁的看着那畜生冲着小东西脖子就去了,萧衡第一时间伸手抚上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反应过来是游戏不是现实,萧衡抿着唇,对着屏幕连点了好几十下。 就在苏菱以为自己会被突然冲出来的野狼咬断脖子的时候,很快就发现野狼突然就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控制住了。 那野狼距离她不过咫尺之遥,却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再前进半步。 一直点击屏幕不敢停下,点的他手都酸了,见小东西仍旧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萧衡简直要被气笑了。 “蠢货!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第24章 郑贤:忍住,我要忍住! 然而隔着屏幕,苏菱指定是听不到萧衡在说什么的。 苏菱越发觉得恩人鬼无所不能,就连这样凶性毕露的野兽也能轻易控制。 苏菱完全不知道为了控制这头老野狼,萧衡在背后究竟有多努力,屏幕都要点烂了才不至于让野狼挣脱出来。 危机解除后,苏菱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野狼的头,差点被野狼一口咬断手指。 萧衡:“……” 有那么一瞬间,萧衡真想松开手让这头狼把小东西咬死算了。 身后的郑贤看着陛下黑如锅底的脸色,一整个汗流浃背了。 好在野狼这般举动终于让苏菱明白过来,纵使恩人鬼对其施了法术,它也不可能一下子从狼变成狗。 苏菱赶忙四下里寻找可以使用的武器。 苏菱很快摸到了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然而她的力气终究还是太小了,对着野狼的脑袋敲了数十下,野狼却跟挠痒痒似的,除了些微的疼痛,连皮毛都没破一点。 屏幕外的萧衡手都要断了。 幸而芽春终于察觉到不对,快步从河中央跑了过来。 芽春的力气也不算很大,但毕竟是做惯了粗活的,尖叫过后,她举起半个人头那么大的石头,对着野狼的脑袋狠砸了几下,一大一小两人合力,过了一会儿,野狼终于不动了。 察觉到野狼彻底没了气息的萧衡这才松开了手。 许久后,萧衡眼睁睁的看见小人儿的头顶再次冒出了气泡。 “狼肉…应该也能吃吧?” 看着眼前的野兽尸体,苏菱犹豫着开口。 平复好心跳,芽春闻言,想了想,犹豫着回答:“应该…可以的吧?”她之前在家的时候跟兄弟姐妹一起也没猎到过狼,她也不是很确定。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芽春捡柴,苏菱架火。 屏幕外的萧衡却是连气都懒得叹了。 等一切都摆弄妥当之后,苏菱才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她们手里没有刀,要怎么才能将眼前的狼尸切开取肉呢? 总不能一整个连皮带毛就这么烤吧? 苏菱双手合十,可怜兮兮:“恩人恩人,快帮帮我吧!” 萧衡觉得比起欠债,她更像是来跟自己讨债的。 若是游戏之外有人这么做……算了,没人敢这么干,萧衡想象不出。 见恩人鬼明明跟来了,却许久没有反应,苏菱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 “您这是…生气了吗?”从小到大没人真正在乎过她的安危,苏菱没有经历过,连带着语气也是犹犹豫豫,无法确定。 ……罢了,自己跟个游戏角色置什么气。 只不过是游戏设定罢了,里面的角色又能懂什么?没点冒险精神,自己玩什么? 反应过来这只是个游戏,萧衡很快就想通了。 伴随着“当啷”一声响,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就这样从半空中掉落。 苏菱伸手去拣,将匕首握在手里之后她霎时间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凉。 那是跟恩人鬼完全不一样的冷意,那是独属于金铁的锐利之气。 苏菱试探性的举着匕首对着狼尸轻轻一划,原本她拿着石头砸了半天都没能砸破的毛皮就宛如脆弱的丝帛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切割开来。 苏菱将匕首交予明显更有经验的芽春,让芽春处理狼尸,自己则来到一旁,小声道:“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既然恩人鬼生气了,那就一定是她的问题。 苏菱语气讷讷,整个人也从一开始的精神奕奕变得蔫了吧唧的。 萧衡蹙眉看了她半晌,随后叹气。 野外的夜晚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草叶的沙沙声,许久后,苏菱感受到腰间传来熟悉的触感,感觉到自己恩人鬼伸手戳了戳她,苏菱一双眼睛猛的亮起。 这个举动就代表着恩人鬼不生气了。 原本还一脸忐忑的苏菱顿时就变得欢天喜地。 看着丝毫没将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感觉完全没吃到教训的小东西,萧衡不由得扭头,看向一旁的郑贤:“你觉得如何?” 郑贤:“……” 郑贤又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按照陛下的这个养法,怪不得屏幕里那位被野狼袭击了都不觉得紧张,这谁能紧张的起来啊! 说好的给对方个教训呢?教训在哪儿,他怎么没瞧见? 然而对上萧衡的视线,郑贤却是十分自然的露出了个谄媚但半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的笑脸,一叠声的夸赞不要钱似的往外洒:“不愧是陛下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刚刚她对付野狼的时候,可把奴才都给吓着了呢!” 说着,郑贤还十分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无视面前之人的表演,萧衡回想起来,觉得也是,胆子大些总比胆小如鼠,畏首畏尾的要好。 萧衡的脸色彻底缓和。 “她这般,的确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那是自然,全靠陛下教的好。” 郑贤赔笑,心道幸好自己足够了解陛下,在刚刚的时候才没说错话。 游戏里,为了防止将狼肉烤焦或者烤糊,芽春特意摘了摘了芦叶裹了泥,然后将其整个填入火中。 大火烘烤之下,差不多一刻多钟的功夫狼肉就熟透了。 扒开泥土和芦叶,里面顿时传来了阵阵肉香。 苏菱将里面最好也是最嫩的一块狼肉切下来摆在一块洗干净的石头上,在狼肉上面插了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枝后,她接着对着那块肉就拜了几拜。 屏幕外的萧衡正纳闷呢,就见旁边的郑贤脸色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这分明是祭祀死人时候才有的礼节,至于祭拜的对象,可想而知。 这也太不吉利了! 要知道自古以来当皇帝的最忌讳的就是谈及生死,就好比先皇,驾崩前的那几年想长生想成仙都快想疯了。 郑贤下意识的就想要去看圣上的脸色,却见圣上只是挑了挑眉,随后甚至还跟着夸了一句:“你别说,小东西还怪有孝心的,自己都还饿着,却先想到了朕。” 郑贤:“……” 话说这也叫有孝心吗?圣上喂养对方时可是自己有什么就给对方吃什么,且风雨无阻,顿顿不落。 再看对方呢?不过就只回馈了圣上几口粗糙发柴的野狼肉罢了,还是那种一看就上了年纪的老狼。 越想,郑贤就觉得自己的情绪起伏的越厉害。 第25章 皇帝陛下又盯上了苏菱的体力值 老狼的肉并不鲜嫩,甚至有些柴,加之调料就只有些许粗盐,果腹倒是没问题,好吃实在谈是不上。 如今恩人鬼出现了,连果腹也不需要了。 得知小东西是因为被父亲责罚不许吃饭,这才从庄子里偷偷溜出来的,萧衡先是皱眉,这当然是针对苏老爷的,之后再看向小东西时,他眼中不乏赞赏。 虽说行为不值得提倡,但懂得反抗总归是一件好事。 倒是他那个父亲,道貌岸然、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萧衡很快将那个连名字都记不得的人抛到了脑后,心里想着,虽然小东西的做法没多大问题,但她这么做很容易遇到危险也是真的。 若是今天自己再晚来一些,只怕是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萧衡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她属性的那一栏,那上面赫然写着【体力值30。】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喂养,她的体力值比起之前也就只增加了2点。 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别说是残忍凶恶的狼了,就连稍微大一点的狗估计都打不过。 萧衡揉捏着眉心,心道自己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关注着小东西那里,果然还是要早日将她的体力值也给提上去的好。 如此,最起码遇到危险的时候小东西不至于没力气逃跑,自己也能放心些,不必担心自己哪天再上线,收到的却是角色死亡的消息。 那样的话,自己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玩个游戏,倒比处理政务都还要让人操心了。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的郑贤看到陛下很明显叹了口气,似乎是很不满意的样子,就在郑贤以为陛下已经如此不悦,之后定然就不会再理会那个令他感到不悦的源头时,却见下一瞬,陛下动作十分自然的再次捧起了那个黑色小方块(手机)。 郑贤:“……” 游戏内,苏菱在恩人鬼的帮助下,很轻易的就抹除了她与芽春来过的痕迹。 两人悄摸摸的从庄子里溜出来,又悄摸摸的溜了回去。 庄子的守卫实在是松懈,大概仆人们也想不到,府上的三小姐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吧…… 恩人鬼出现,熟悉的安心感包裹着苏菱,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裹,苏菱很快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她小小的可爱脸蛋上面很快就挂上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屏幕外的萧衡看到这一幕,顺手将黑色小方块(手机)放到了织造府特意设计出来的木制支架上面,自己则低头处理起了剩余的政务。 一旁的郑贤欲言又止。 不是吧陛下,批折子的时候都不忘开着游戏么?话说孩童睡觉的画面有什么可看的…… 一夜无梦,苏菱第二天晨起刚洗漱完,就被恩人鬼不由分说的拉到了院子里。 苏菱自然不会反抗,即便是恩人鬼现在叫她从旁边的井里面跳下去,她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萧衡当然不会让她那么做,萧衡只是指导着苏菱,让苏菱学着扎马步。 随后萧衡就发现,尽管小东西的体力不是很好,但好在身体的柔韧度还不错。 若说她的体力值是30的话,小东西身体的柔韧度怎么也有个50了,比其他所有初始属性高了不知道多少。 想到这里,萧衡不由得夸了一句:“不错。” 跟着圣上一道见识过不少天赋异禀的人物、却从来未曾见到圣上对谁另眼相待的郑贤噎住。 苏菱乖乖照做。 只是苏菱虽然听恩人鬼的话,但毕竟年龄和体力摆在那里,她此前从未运动过,尽管已经拼命咬牙努力了,却也只维持了半刻钟不到,就双腿发软,踉跄着倒地了。 萧衡下意识的抬手点了下屏幕。 熟悉的托举感传来,苏菱又一次毫发无伤。 萧衡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若是换做旁人,萧衡早就不耐烦的移开目光了。 但苏菱的话…只能说这小东西本身就是个蠢蛋,蠢蛋笨一些不是很正常? 习惯了的萧衡伸手点了点她。 苏菱顿时明白过来,于是这一早晨,她都是在练习扎马步中度过的。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恩人鬼失望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菱的脚再次一歪,很快,她眼也不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在她正准备继续的时候,接着就被恩人鬼给阻止了。 苏菱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跟着一滞。 就在苏菱感到不解的时候,很快地面上出现的字就给了她答案。 “已经够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确认恩人鬼不是在嫌弃自己后,苏菱这才放下心来。 从开始到结束,总共也就半个时辰不到,想当初陛下习武的时候,那可是每天两个时辰打底,光扎马步都要扎一个来时辰,更别提后头陛下与人鏖战,经常弄的遍体鳞伤也从不在意,如此陛下方才成就一身高绝的武艺。 旁人不知道,郑贤却是清楚的很,陛下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也就只有见识过陛下出手的人才知道。 可惜除了自己之外,有幸见识到那一幕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否则当年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在没有暗卫保护的情况下,又如何能顺风顺水的躲过其余皇子们的明枪暗箭呢? 曾经的皇子们都还以为是圣上麾下招揽到了高人,却不曾想那个高人就是圣上自己,等他们明白过来,却为时已晚。 自打圣上登基后,周遭被暗卫和金吾卫团团保护着,圣上会武功的事便就彻底成为了一个秘密。 能得圣上手把手教导,若非这只是个游戏,饶是郑贤只怕是也难忍心中嫉妒。 游戏内,苏菱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为之后习武打基础,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恩人鬼失望。 庄子不比苏府那般有规矩,这里的仆人多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佃农,田间劳作时闲话惯了,即使是苏府那边来人了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收敛。 于是之后又过了两天,苏菱在自己院子里练习扎马步的事情就被许多仆人看了去。 而另一边,跟袁氏一道终于查完账目跟田产后,苏老爷可算是想起来自己的三女儿了。 苏老爷呷了口茶,随口问道:“三小姐这两日如何了,她可知错了?” 熟知庄内各项事宜的庄头闻言登时顿住。 第26章 皇帝陛下的坏心眼 这叫他怎么说呢…… 见庄头迟疑,苏老爷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庄头只得将实情说出。 得知三女儿非但没有好好反思自己,反而又闹出了动静,苏老爷的第一反应跟曾经的袁氏一般无二:“哪个胆大包天的偷偷送东西给她吃了?” 半点不担心饿上两天人会不会有事,苏老爷只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 然而庄头的回答却叫苏老爷愣住。 “你说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 庄头苦着一张脸:“小的不敢有半点隐瞒,但…但除了日常洒扫,确实就再没人去过三小姐的院子了。” 苏老爷有些不相信,遂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彼时苏菱还在扎马步,经过两天的练习,她倒是有些长进,但并不多。 临近中午,日头有些烈,苏菱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汗,平白就添了几分狼狈,脸色也有些白。 若不仔细看,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就会混认成是饿的。 苏老爷也就参加科举的那几年多走了些路,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了。 隔着老远,看到这一幕的苏老爷顿时黑下脸来:“快些叫停,青天白日的,行为举止如此粗鲁,简直不成体统!” 那边苏菱正为自己马上要能坚持到半刻钟而感到高兴呢,结果就这样被人打断了。 苏菱同样十分不满。 早些年的时候,苏菱还对自己的父亲有所期待,毕竟在苏府的时候,所有的坏事都是袁氏做下的,她其实难得见到父亲一面,有的时候一两个月都不见得能见父亲。 这种情况下,苏菱便理所当然的觉得父亲对她并不差,即使偶尔言语呵斥两句,但却从未如袁氏那般折磨她。 然而如今苏菱的智商从30点,一跃到了80,之前看不明白的事,现在慢慢也都懂了。 父亲哪儿是对她好,不过是压根懒得理会罢了。但凡父亲对她稍微有些感情,便都不会放任袁氏那般对她。 比起眼前的苏老爷,若恩人鬼是男鬼的话,反倒更像是她父亲呢! 注意到苏菱的脸上没有半点恭敬,甚至隐隐透露出了不满,苏老爷心底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就在一大一小两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听到动静的袁氏终于姗姗来迟。 余光中看到袁氏的那一刻,瞬息过后,苏菱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跟着就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尖锐。 这当然不是认为袁氏来了就会为她出头,袁氏只会看她笑话,压根也不会为她说情。 只是既然袁氏出现,那指定是她心里有别的谋算。 否则以袁氏身上那股子聪明劲儿,她会先假装不知,等到冲突结束之后才仿佛刚听说此事般施施然出现。 等到那个时候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袁氏再说几句软话,这件事便就再与她无关了。 想不到如今的苏菱能将这些事记得这么清楚,袁氏之后果然如苏菱所想的那样,对着苏老爷小声劝道:“老爷休怒,你可还记得菱儿生来体弱,当年差点没能养活,若是这般强身健体,也是件好事。” 袁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这个继女多练一练多蹲一蹲呢,最好把胳膊腿都练粗,把 一张脸也给练坏就更好了。 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女子的肌肤本就娇嫩,没见在田间劳作几年,纵使再娇贵的小娘子也要变成黄脸婆了。 哪怕是孩童,晒多了脸上也会爬满各种斑点。 初时不显,后面长出来就来不及了,故而袁氏从不叫苏琬多晒太阳。 袁氏犹记得宋氏那贱人那张勾人的脸,苏菱本就与自己的母亲有三分相似,得知此事后,本已经不再将苏菱放在心上的袁氏也没禁得住,匆匆就赶来了。 袁氏并不介意多跑这一趟,若是有机会,她巴不得所有与宋氏相关的人或物都销毁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与宋氏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之后,她所作的一切就都是对的了一样。 “练一练,练一练,练成忠顺那般样子就好看了?” 苏老爷口中的忠顺不是别人,正是苏府担任护院责任的仆人,手上有些拳脚功夫,时常练武,吃的便多,整个人都膀大腰圆的。 ‘真练成那样才好呢!’ 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回过神来袁氏则只是嗔怪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老爷多虑了,菱儿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活泼好动些也正常,我们做父母的何必连这也要拘着他们?” 随后她贴在苏老爷耳边小声说道:“反正也练不出什么名堂,小孩子家家不过就只是心血来潮,过几天就好了,老爷大人大量,是做大事的人,何苦为家中些许小事计较。” 苏老爷想起来,经过两日的调整,再有两日他便要跟同僚们到下面巡视去了。 苏老爷一下子就顾不上跟苏菱置气了。 但也不能让她太不像话了。 于是苏老爷最终还是叮嘱了一句:“看着她,别叫庄子里的人传闲话。” “是是是,都听老爷的。”反正苏老爷走后庄子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这般想着,袁氏自然无有不应。 很快,两人说笑着离开,而被留在原地的苏菱内心毫无波动,很快就又自顾自的锻炼了起来。 至于会不会如袁氏期待的那般变的膀大腰圆……有什么关系,只要恩人鬼觉得喜欢就好。 然而傍晚的时候,刚上线就听闻此事的萧衡却是哭笑不得。 “谁与你说练功夫会让人变丑的?” “只有学习外家功夫的时间长了,才会影响一个人的身量。” 寻常外家功夫根本就入不得萧衡的眼,萧衡练的功夫自然是整个大煜都独一份的内家武学,待修出内力,内力时常在体内运转,打通体内各个穴位关节之后,反而能让人的体态变得更加修长匀称。 若是修习小有所成,炁体源流环绕周身,内里不提,反应在外最直观的便是滋润肌肤。 以苏老爷的身份自然是接触不到这些,理所当然的就以为练习功夫会让人变糙变丑。 萧衡刚准备解释小东西马上要学的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但很快,萧衡又改了主意。 要不,还是等小东西自己发现吧…… 到时候或许会很有趣也说不定呢? 第27章 闹剧 恩人鬼一向很可靠,以至于苏菱完全没有发现他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苏菱这边还在刻苦的打着基础,同庄子的苏锦韬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由于苏老爷跟袁氏以及一大家子人如今都对苏锦韬寄予厚望,故而哪怕是好不容易出了苏府,到了庄子上,苏锦韬也还是得卯时不到就得早起背书。 更甚至在没有先生的情况下,苏老爷对他的看管反而更加严格了,生怕他有一丝丝的懈怠。 毕竟苏老爷是读书人,对于类似伤仲永之事可以说是知之甚详,甚至苏老爷自己刚到学堂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碰到过脑子比他还要灵活的人,可那人如今早已不知道在哪里了,是死是活都是未知。 再好的天赋,若是不勤加练习,最终也不过是如水东流。 只是苏老爷设想的很美好,却忘记了苏锦韬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六岁多,不到七岁的孩童罢了。 孩童爱玩乃是天性,更遑论苏锦韬的玩性比一般孩童都还要大,哪儿可能真如提线木偶一般,苏老爷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第三天的时候,看着两个姐姐都能在庄子里自由行走,甚至还能跟母亲一道外出游玩,哪怕是他一直看不上眼的三姐,父亲母亲都不对其加以限制,苏锦韬越想越气,最终烦不胜烦,彻底撂挑子不干了。 苏锦韬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最近几个月在察觉到府上之人态度的变化后更是肆无忌惮,故而这次闹起来,他连苏老爷的面子都不给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去爬山,我也要去骑马!” 隔着老远,苏菱都能听到主屋那里传来的吵闹声。 在苏府的时候,丫鬟仆人都被管家调教的相当懂规矩,但在庄子这里可没多少人懂那些,压根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回避。 大家伙都喜欢看热闹,没一会儿主屋外头就围了一圈的人。 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嫡子,苏老爷好悬没气晕过去。 要知道此刻县衙的一干同僚可都在呢! 旁边的同僚是一帮大老粗,县令老爷不在,这次管事的就只有苏老爷这个县丞,几人见状,纷纷笑了出来。 小儿撒泼打滚罢了,实在常见,只是没想到县丞家的小公子也是这般。 要知道平日里县丞大人可是整个县衙里最讲究的一个人了,就连县令大人也比不得。 然而几人打趣的笑声,落在苏老爷耳里却不亚于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苏老爷下意识的就想要抬脚去踹地上那个没出息的东西。 一旁的袁氏见势不妙,赶忙上前阻拦。 “韬儿年幼,撑不住这一下的啊老爷!” 袁氏身旁的素秋赶忙上前去拉自家少爷,然而苏锦韬却半点也不给她面子,非但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双腿到处乱蹬,素秋一时不慎被他连踹了好几脚。 苏锦韬平日里好吃好喝,被袁氏养的白白胖胖,力气自然也比寻常孩童大上许多。 “唉哟。”素秋以一种极不雅的姿势摔倒在地,可把袁氏给气坏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 苏锦韬还在那边吵,旁边一个跟县令老爷沾亲带故的衙役忍不住道:“小少爷既然想骑马,想出去玩,就让他出去呗,县丞大人又何必阻拦?” 县丞老爷家的小姐们不准见外人也就罢了,怎的小少爷也养的这般金贵? 袁氏闻言,忍不住瞪了开口的衙役一眼。 然而她自诩身份,再加上苏老爷也在呢,自然不能当众同那人吵嚷起来。 听听对方说的这是什么话,又是骑马又是到外头去的,这里山多水多,时常有野兽出没,万一韬儿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骑马多危险呐,韬儿如今不过六七岁年纪,万一被脾气不好的马儿甩下来……越想越害怕,袁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烂了,脸上的笑容也险些维持不住。 “外头那般危险,怎可……” 然而她话未说完,就被那衙役笑着摆手打断了:“夫人久在内宅,有所不知,男孩就该到外头多闯闯,这样才长的结实,不容易生病。” 呸! 他家孩子命贱,自己的韬儿命贵,两者如何能比? 一旁的苏老爷却跟衙差想的差不多,在他眼里儿子是该到外头多闯闯长长见识。 只是相比于长见识,苏老爷还是更希望自己这个嫡子多读书,身子骨差些就差些,只要能把书读好就成。 这么想着,苏老爷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锦韬身上。 “你这次若是出去了,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准吃酥黄独、水粉汤圆和稣蜜了。” 苏老爷本以为自己的威胁能够奏效,却不成想听到这话的苏锦韬却半点也不担心。 “不吃就不吃,孩儿宁愿不吃也要出去玩!”苏锦韬嘴上说的硬气,心里想的却是反正这些东西就算父亲不允许他吃,母亲也会偷偷派丫鬟往他房里塞。 苏老爷眉头紧皱。 暗暗观察父亲脸色的苏锦韬此时见状立马作势就要重新躺回去,苏老爷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 不想再被其他同僚看笑话,苏老爷只得点头,同意带他出庄。 苏菱站在人群里看了好大一场戏,心里开始犹豫这回去之后要不要扎个小人咒一咒对方,万一有用呢? 恩人鬼没出现之前,由于苏菱经常被袁氏叫到主院去学女红,因此她没少跟苏锦韬打照面,以苏锦韬小霸王似的脾气,苏菱自然没少被他欺负。 想起从前,苏菱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苏菱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苏锦韬的眼神似乎更好。 欢喜过后,苏锦韬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苏菱,看到自己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两个月的三姐姐,苏锦韬眼里闪过不屑。 跟蠢笨如猪的大姐不同,苏锦韬是隐约能够感觉到母亲并非如她表现的那般喜欢三姐的,在他更小的时候,跟家里的仆人玩捉迷藏的时候曾无意间听到过母亲在跟素秋说自己这位三姐的坏话。 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就没将这个三姐放在眼里的苏锦韬就更看不上她了。 如今见对方还敢特意跑来看自己笑话,苏锦韬自然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恶狠狠道:“有你什么事,你看什么看?” 第28章 萧衡:难道朕真的把她宠坏了? 在苏锦韬预想当中,自己这个姐姐一定会吓的瑟瑟发抖。 岂料对方非但没有丝毫的瑟缩,反而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有病。’ 苏锦韬下意识的分辨着她的口型,反应过来她是在骂后,苏锦韬登时大怒。 平日里在家嚣张惯了,苏锦韬完全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处何方,想也不想就要跟苏菱动手。 才扎了三天马步的苏菱目前还不是苏锦韬的对手,但她就不信早已回过神来的袁氏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韬儿住手!” 他是觉得刚刚那顿打自己没挨上,非得吃顿家法才安心吗? 身为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姊妹动手,纵使苏锦韬还只是个孩童,那也有够不像话的。 好在两人年纪相仿,可以推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 原本袁氏是这么想的,毕竟一帮大老粗能看出什么? 然而袁氏没想到的是,大老粗却不意味着那帮衙役就真的没脑子了。 苏小公子刚刚的动作太过自然流畅,甚至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看来这位袁夫人也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般贤良淑德啊…… 也是,哪儿有继母会真的对继子女好到超过自己的儿女呢?袁夫人这样才正常嘛。 眼见原本几个衙役之间轻松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怪异,袁夫人恼恨的同时,不得不大声呵斥道:“还不跟你三姐姐赔礼!” 大约是从未见过母亲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一时之间苏锦韬还真被唬住了,连带着自己小时躲在母亲房里听到的那些话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错觉,他都有些拿不准了。 苏锦韬浑身气焰一滞,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刚刚究竟都说了什么。 “…对不起,三姐姐。” “没关系。” 苏菱笑了笑,接着在苏锦韬几欲喷火的视线里朝众人行了一礼后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牢牢盯着自己这个继女的背影,是错觉吗,总觉得她似乎是变了许多…… 袁氏的目光明明灭灭,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不过很快她就没功夫操心这个了,因为苏锦韬换好衣服后就准备跟着苏老爷一道出府了。 自家老爷照看没照看过孩子袁氏还不知道吗? 恐怕孩子都掉水里了,自家老爷还觉着孩子刚学会了游泳呢! 想到这里,袁氏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连一贯的柔顺都顾不得了,她甚至担心到连“我和你们一起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简直胡闹!”苏老爷只觉得匪夷所思。 “外头那么多外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苏老爷之前还寻思韬儿撒泼打滚的招数是哪儿学来的,如今看来,原来是随他娘了。 苏锦韬同样不领情,他不仅不领情,反而觉得自己母亲管太多。 “娘,外头的事情你也不懂,你还是在庄子里头歇着吧,别老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苏锦韬老气横秋的教训道,旁边的苏老爷虽然有些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可见他心里面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父子两个很快离开,留下袁氏呆若木鸡。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刚回到自己院里,苏菱就注意到了芽春那担忧的眼神。 “小姐……”芽春虽然没有很聪明,但她却也注意到了刚刚夫人那充满审视的眼神。 本能让芽春感觉到了危机。 “你刚刚那般动作,只怕是又要被夫人惦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起从前的日子,芽春愁到不行。 然而苏菱并未正面回答,她冷不丁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这庄子如何?” 芽春不解其意,却还是道:“还、还可以吧?” 此处农田众多,且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虽不似城中那般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见她并不排斥,尽管苏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心情不可避免还是变得越发放松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想办法留在此处,可好?” “啊??” 震惊过后,芽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似乎好像大概…确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尤其是夫人跟老爷都离开后,偌大的庄子,小姐的身份最大,到时候还不是小姐说了算? 芽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奴婢都一切都听小姐的。” 苏菱见她脸上不带半分愁容,就知道她肯定没想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没关系,反正有恩人鬼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刚一上线就在小东西头顶的气泡里明晃晃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萧衡的动作顿住。 旁边的郑贤则是替屏幕里头的小人儿捏了把冷汗。 这是在指使圣上做事,对吧对吧? 郑贤几乎本能的呵斥:“大胆!” 猛地回神的萧衡抬眸看了他一眼,萧衡虽未说话,但他要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 ‘跟一个游戏角色一般见识,真有你的。’ 郑贤表情讪讪:“圣上……” “罢了,游戏而已。”萧衡摆摆手,不以为意,同时心里嘀咕,小东西别不是真把自己当爹了。 这样的念头只出现一瞬,便被萧衡抛到了脑后。 当爹就当爹,有什么关系。 感受到恩人鬼出现,苏菱忙不迭的询问对方的意见。 得知小东西想要留在这里,萧衡无可无不可的伸手戳了戳她。 毕竟他玩游戏又不是为了看苏府的布景,小小苏府,巴掌之地,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见恩人鬼果然只在意自己,苏菱还来不及高兴,就见熟悉的触感再次传来。 “解释。” 短短两个字,苏菱仿佛能够感觉到恩人鬼懒洋洋的语气。 也不知道恩人鬼生前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 眨眨眼,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后,苏菱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但她嘴上却格外的理直气壮:“难、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会留在我身边?” 若是从前,小东西定会因为那两个字而感到惶恐不安,现在却是张牙舞爪。 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难不成,真是朕把她给宠坏了?” 旁边的郑贤闻言,眼前一亮,当即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第29章 沉浸式赏赐 岂料圣上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没下文了。 郑贤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那句“下不为例”。 郑贤后知后觉,突然就悟了。 游戏内,苏菱见恩人鬼既不赞同也没反对,果断就当他是默认了。 眼见小东西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萧衡不由得冷哼一声,唇角却微微勾起。 郑贤大着胆子飞快的看了一眼,随后就沉默了。 得知小东西的弟弟被苏老爷带着出庄子去了,对方不仅能随意进出庄子,还要跟着苏老爷等人学骑马,萧衡心道,骑马而已。 “你若是也想学,朕…我教你便是。” 萧衡想了想,顺手将自称给抹去了。 苏菱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恩人鬼写错了字。 见他这么说,苏菱原本就黑白分明的双眼越发明亮。完全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顺口一提,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啊好啊。” “…小东西,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面对圣上的轻嗤声,已经有经验的郑贤此刻嘴巴闭的紧紧的。 果然圣上也只是嘴上嫌弃,之后就又没下文了。 郑贤若有所思,难不成圣上居然是吃这一套?怪不得大臣们对圣上战战兢兢,反倒是惹圣上不喜。 若是有人能在跟圣上面对面的时候尝试一番便好了。 郑贤暗暗其记在心中。 并不知道恩人鬼都在背后说了自己什么,一回生二回熟,苏菱心里很快就有了计划:“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咱们一起,去把看守马厩的仆人打晕,再偷偷摸摸牵一匹马儿出来……” 有恩人鬼在,弄晕一个人轻轻松松。 看着屏幕里张口就要把人打晕的小人儿,郑贤不由得落下了一滴冷汗。 再看萧衡,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 郑贤欲言又止,话说按照圣上的这个教法,绝对会把人给教坏的吧…… 想到屏幕里的小人将来会变成翻版的陛下,郑贤就觉得一阵窒息。 郑贤就只能庆幸这只是个游戏。 就在苏菱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见恩人鬼及时打断了她。 “不必。” 刚刚萧衡在听完她说的话后,抽空将画面拉拽到了庄子后门那里。 如萧衡所料,那边的确有两匹马儿不假,但不论是品种还是品相,都看得他直皱眉头。 两匹劣等马,跑也跑不快,且无半点灵性,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萧衡就收回了视线。 萧衡转头,问一旁的郑贤:“对了,朕记得今岁北境那边送了不少马儿过来,如今那些马儿都在何处?” 两年多前,萧衡刚刚登基,当时的他不过弱冠之年,加之先皇后期那几年沉迷修道,整个大煜一片乌烟瘴气,北境见此,自认为有机会,便试图趁虚而入。 结果显而易见,萧衡花费数月的功夫调兵遣将,不仅将北境打退了数百里,还一连夺了北境两座城池。 眼见马上要入冬了,这场战争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对于北境而言,一旦入冬,草木凋零,马儿的口粮减少,届时他们赖以征伐的骑兵战斗力也会大幅度下降、 北境不得已,只能同大煜求和,萧衡便借此逼迫对方,使得对方为大煜缴纳了不少岁贡。 那年光从北境运来的牛羊加起来都有十数万头,绵延百里而不绝,从牛羊身上剥下的皮毛更是让不少百姓免于被冻死的命运。 至于马匹,萧衡连北境大单于的坐骑都没放过。 虽说涂耶大单于的坐骑足足有十多匹,并不在意那一匹两匹,但萧衡此举无疑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与涂耶大单于那匹马儿一道送入大煜的,还有足足两千匹马,这些马儿随便挑一匹出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千里良驹。 萧衡记得自己当初下旨将其中一千五百匹充入了军中,另三百匹则拿去赏赐此次征战有功之人了。 至于剩下那两百匹,则被他收入了囊中,至于养在哪儿,萧衡还真没过问过。 郑贤闻言只是略一沉吟,便如数家珍般答道:“回圣上的话,其中一百匹在上林苑,另一百匹在西苑围场,中间因疾病或抑郁死了一十三匹,共出生小马二十二匹,总计还有二百零九匹马,其中大宛驹有一十二匹,乌珠穆沁马六十三匹,百岔铁蹄马七十二匹,乌审马……” 郑贤语气平缓,半点磕绊也无。 对于他而言这种事情简直信手拈来。 萧衡听罢,忽然问道:“涂耶大单于的那匹金昙呢?朕记得朕并未将它赏赐给别人。” 郑贤以为自己会惊讶的,但是没有,此刻的他平静的可怕。 郑贤非但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然而还不等郑贤回答,萧衡就率先将自己的提议给否了:“罢了,金昙是重型马,更适合战场,不适合现在的她。” 说起来,别说是重型马了,就连骑马都不适合如今的苏菱。 小东西今年才六岁,还不到七岁,才扎了几天的马步,下盘不稳,加之名马大多都有脾气,只怕是她才刚爬到马背上,很快就会被马儿给甩下去了。 马儿是需要降伏,需要训的,如今的苏菱显然还没有这个本事。 但话又说回来了,有他在旁边看着,应当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就算她一时不慎从马上跌下来了,自己也能及时将她捞起来。 心里这么想着,但为了保险起见,萧衡还是说:“朕记得,前些年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曾养过一匹母马,名叫照月,此马通体雪白,浑身没一根杂毛,性子极其温顺,足力惊人,可夜奔千里,倒是适合她。” 一开始还是北境进贡的千里良驹,之后变成涂耶大单于的坐骑,最后更是连自己亲自喂养过的马都拿出来了。 眼见圣上越说越离谱了,郑贤不由分说,赶忙死死低下了头。 萧衡犹觉得不过瘾,遂问道:“你觉得如何?” 郑贤:“……” 片刻后,郑贤毫不犹豫扬起个笑脸:“圣上英明,安排的如此得当,想来苏小姐得知此事,定然十分欢喜。” 第30章 熊孩子苏锦韬 完全没有注意到郑贤眼底此刻隐隐裂开了一道口子,萧衡同样十分满意。 “那便这么说定了。” 语罢,萧衡便命人将照月牵来。 半个时辰不到,一匹通体雪白,宛若银炼的马儿就这么被侍卫牵到了殿前。 马儿长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即使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也丝毫不显得慌乱,更不觉焦躁,脾气是肉眼可见的好。 然而当萧衡示意黑色小方块(手机)动作时,手机却跟死了一样,动也不动。 萧衡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被系统给限制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面前之人的不悦,系统商城适时开始更新。 结果萧衡低头一看,上新的几匹马没一匹比得上眼前的照月。 “…破游戏。”收回黑色小方块(手机),萧衡语气淡淡,眼中不乏鄙夷,好似在说‘你们不许我直接送,结果你们自己提供的东西就这?’ 旁边的郑贤闻言抬手擦了擦额边落下的冷汗。 有一说一,郑贤觉得这事怪不得游戏。 到底不是第一次了,萧衡如今也算是习惯了系统的抠门,遂没再说什么。 等到小东西骑马的技术精湛了,想必就又可以了。 游戏内,自己的提议被恩人鬼否了后,苏菱也不失望,总之恩人鬼有别的想法,那就按照恩人鬼说的办就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锦韬才刚一出庄子,就将袁氏的叮嘱彻底抛到了脑后。 如今的苏锦韬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没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苏老爷见苏锦韬身边有仆人跟着,便没有多分注意力给他。 除了苏锦韬之外,苏老爷还有另外两个妾室所出的儿子,苏锦韬聪明归聪明,却也不是说就真的无可取代。 对于苏老爷而言,不管是正室还是妾室所出,那都是他的血脉,所以其实压根没什么差别。 大约是孩子来的的确轻松,苏老爷便不似袁氏那般小心翼翼。 苏老爷只觉得袁氏不过是妇人之仁罢了,如那般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最终养就只能养出来个废物。 而苏锦韬似乎也没叫苏老爷失望,等到苏老爷一行即将出发时,苏锦韬便又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 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苏锦韬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渴望。 见他想也不想就上前,苏老爷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唉哟。”苏锦韬吃痛,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不会骑马还凑那么近,你不要命了?” 被苏老爷教训过后,苏锦韬哪怕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明显收敛了许多。 苏老爷的骑术并不算多好,当年到州府考试的时候也是乘牛车马车居多,让他带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实在是难为他了。 苏老爷只得对旁边的同僚拱手:“麻烦二郎了。” 龚二郎作为所有人中武艺最好的一个,更是眼前这位苏县丞的亲信,虽说对上峰要带一小儿到底下巡视的举动颇有微词,但他却没有拒绝的权力。 队伍里其他人要么跟县令大人沾亲带故,要么自己背后的家族本身就是县里豪强,再不然就是背后有个强而有力的大宗族,就只有他,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全靠苏县丞一手提拔。 这么想着,在心里面叹口气,龚二郎面上则赶忙应道:“县丞大人哪里的话,小公子活泼讨喜,小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麻烦?” 随后龚二郎当着苏老爷的面,十分轻松的就将苏锦韬举起来,放到了自己身前。 龚二郎这般动作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苏锦韬的眼珠子一顿乱转。 显然以苏锦韬的聪慧,立马就发现了龚二郎对自己父亲的讨好。 又是个可以供自己差使的家伙。 苏锦韬心下鄙夷,动作间就越发肆无忌惮。 很快,龚二郎就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别看眼前的小公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十分斯文懂礼的样子,但调皮捣蛋更胜自己家的那两个十倍有余。 最让龚二郎难受的是,对方偏偏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忍着。 龚二郎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忍让,即便是再厚的脸皮也该觉得羞愧了。但是没有,眼前的苏小公子非但不羞愧,反而变本加厉。 对方偷摸拉拽马儿脖颈的鬃毛也就罢了,还试图去揪马儿的耳朵。 县衙的这几匹马跟人可不一样,本身就不够聪明,它受了委屈可不会像龚二郎那样忍着。 马儿觉得不舒服了,就开始摇头晃脑,然后尥蹶子,若非龚二郎骑马技术不错,两人早被甩下去了。 再看最前头的县丞大人,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同行的几个人见状不由得目露同情,龚二郎口中更是微微泛起了苦意。 然而苏锦韬非但不体谅,屡次试探过后,他更觉安全,于是不再执着于马儿的鬃毛跟耳朵了。 还不等龚二郎喘口气,龚二郎都还来不及放松,就见这位小祖宗居然开始跟自己争夺起了缰绳! 霎时间,龚二郎头皮一炸。 “你做什么!” 下意识的将缰绳夺回,龚二郎不受控制的吼出声,声音之大,惹得最前头的苏老爷终于回过了头。 龚二郎是习武之人,力气自然比寻常人大上许多。 看着手心因为缰绳骤然被抽出而被划破的地方逐渐渗出的血珠,苏锦韬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苏锦韬从小到大除了苏老爷之外何曾看过其他人脸色?更没受过这种委屈,当即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老爷见儿子受伤,原本微蹙起的眉头顿时更添不悦。 龚二郎僵住,心里那个气啊! 尤其是之后苏锦韬之后跟苏老爷一道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老实的跟什么似的,龚二郎只觉得百口莫辩。 县里的人都说苏小公子聪慧过人,再加上六七岁差不多也都懂事了,龚二郎心里清楚,这小崽子绝对是故意的。 但龚二郎拿他没办法,只是暗下决心,以后绕着这小崽子走。 然而与龚二郎的想法截然相反的是,感受着自己掌心的疼痛,苏锦韬却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31章 吵架 晚上苏锦韬回来的时候,见对方依旧是完好无损的样子,苏菱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缠着恩人鬼叫他教自己骑马了,完全忘记了要扎小人诅咒苏锦韬这件事。 苏菱忍不住有些懊恼。 见小东西气鼓鼓的样子,萧衡不由得失笑。 一旁的郑贤张张嘴,心想这个时候不应该跟对方说,施展厌胜之术是不对的吗? 另一边,在看到苏锦韬手上的伤口时,袁氏简直心疼坏了。 在袁氏身边的时候,苏锦韬从未磕着碰着过。 “怎么这么不小心?是谁弄的?” 忙不迭的上前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袁氏就连今日的不愉快都给忘记了。 坐在那里吃着甜果子的苏琬见状,不禁撇了撇嘴,心里面酸酸的,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不就是破了点皮嘛,当初她膝盖磕破的时候娘可没这么紧张。 然而让苏琬没想到的是,苏锦韬非但不领情,反而有些不耐烦。 “不用你管。” 苏锦韬本来就因龚二郎不给他面子耿耿于怀,当下烦躁的很,自然没那个心情跟从前一样对着袁氏撒娇。 话音刚落,袁氏还没说什么,苏琬就先不乐意了。 “你怎么跟娘说话的?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同为袁氏所出,苏锦韬对待苏琬这个姐姐自然不像对苏菱她们那样,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我再无法无天那也比你强。” 苏锦韬先是上下打量了苏琬一眼,随即嗤笑:“我不像你,整天就知道打扮,不知道有什么用,听说你书读的还没二姐好,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被戳到痛处,苏琬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 只是还不等苏琬再说什么,很快就被袁氏给打断了:“好了琬儿,不许再说了。” 尽管两人年纪还小,但袁氏自打两人记事起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培养。 韬儿毕竟是男子,若是琬儿养成了对他呼来喝去的习惯就不好了。 袁氏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苏琬登时就炸了:“娘,我这可是在帮你说话,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叫我闭嘴。” 似乎是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一旁的苏锦韬得意的笑了。 苏琬见状更气,“还有之前也是,那两件衣裳可是我新做的,特意选了时下最时兴的花样,你说送给苏菱就送给苏菱了。” “苏菱也就罢了,在家里的时候,就连苏静都能压我一头,娘你也不管,在你心里,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 说着说着,苏琬的眼都红了。 苏琬不知道的是,对于袁氏来说,苏老爷的其他女儿并不值得她多么在意。跟庶子不同,庶女非但不会分薄韬儿的家产,将来嫁出去反而会为韬儿平添许多助力。 这种情况下,袁氏当然不会特意帮着苏琬打压二小姐苏静。 如今见苏琬提起这件事,袁氏非但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苏琬不识大体。 “静儿也是你妹妹,都是一家人,将来你们姐妹守望相助,苏家才能长久,你才能继续过你的安稳日子,你何须斤斤计较这一时的得失?” 袁氏几乎是在明示了。 苏琬看不透,年纪尚小的她只知道自己亲娘处处袒护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对于她却是不闻不问。 而她同母弟弟此刻更是火上浇油:“就是,分明是你技不如人,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非得拉着娘给你撑腰,真不害臊。” 被所有人夸书读的好的苏锦韬站着说话不腰疼。 袁氏忍不住皱眉,这话说的就连她也觉得过了。 只是等袁氏终于想起来,要开始端水了,接连被刺激的苏琬却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出了主屋。 脑海里闪过女儿伤心欲绝的一张脸,袁氏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没好气道:“把你姐姐气走了,这下你满意了?” 袁氏的语气里隐忍着怒气。 苏锦韬见势不妙,朝着袁氏做了个鬼脸,同样一溜烟跑没影了。 留下袁氏坐在那里捂着心口,只觉得肝痛。 时间很快来到了深夜,晚上才刚跟儿女吵完一架的袁氏缓口气还来不及,自然无暇想起苏菱。 至于苏老爷,他今天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回来之后稍作换洗就睡下了,就更不会突然心血来潮把苏菱叫过去了。 于是苏菱就在芽春的掩护下,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又出了庄子。 苏菱才刚感觉到自己的衣裳似乎是被人给扯了一下,抬眼一看,才猛地看到足足有她两个那么高的……马? 马儿通体乌黑,浑身没有一根杂毛,就连四个蹄子都是黑的。 再加上一双乌黑的眼睛,若非马儿此刻正对着月光,油亮的皮毛反射着微光,苏菱甚至都不一定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苏菱一点也不怀疑,晚上当它走入阴影处的时候,便会如同一滴水融入湖泊那样轻易的就能融入进去了。 就在苏菱愣神的功夫,她面前的地面上很快就多出了一行字。 “此乃乌珠穆沁黑马,体型略大于普通黑马,面清秀,额宽广,眼大而有神。” 苏菱将这些特点一一对照,发现面前的马儿果然风神俊朗,神采奕奕,同自家后门养的那几匹马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仿佛是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小两脚兽的惊叹与赞美,面前的黑马颇通人性的跟着长嘶了一声,接着拿同样好奇的眼神打量面前这只小两脚兽。 见随便一匹黑色的马儿就将小东西的全部心神给吸引走了,萧衡无语的同时适时的给苏菱递过去了一块加了糖的豆饼。 苏菱会意,明白过来这豆饼是要喂给面前的马儿吃的。 此时距离苏菱吃晚膳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苏菱也有些饿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越闻手里的这块豆饼越香,甚至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在萧衡难以言喻的目光中,苏菱几番挣扎,最终放弃了想要尝一尝的念头,忍痛伸手将手里的豆饼递了过去。 只见黑马先是嗅闻,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大力一拽。 苏菱一时不察,就这样一头跟着撞了过去。 正在吃豆饼的马儿好巧不巧,正好张开了嘴巴。 第32章 大不了咱就换 “唉……” 萧衡伸手,之后目光才跟着转了过去。 苏菱仿佛能够听到男子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不过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面前帅气逼人的马儿。 苏菱站稳后,试探性的伸手。 许是吃人嘴软,哪怕是马儿也不例外,面前的这匹黑马在苏菱靠近时候并未反抗,甚至还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苏菱只感觉到手心一阵刺痒,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等她笑够了,萧衡才示意她上前。 苏菱顺着恩人鬼的指引,她先是感觉到一阵拉扯感,等苏菱再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背上面了。 马儿很高很大,但凡被它踹上一脚,苏菱不立马归西也得重伤。 苏菱本应该觉得害怕的,但因为知道恩人鬼此刻就在自己身旁,苏菱只觉得胆气十足,当下别说是马了,就连老虎跟她脸贴脸,她都不带怕的。 看着小东西头顶冒出的气泡,萧衡嘴角微微抽动。 老虎的话……还是算了吧。 倒也不必对他如此有信心。 游戏之外,萧衡外出狩猎的时候倒是猎到过几只,但过程不是一般的凶险,在只能隔着屏幕操控的情况下,小东西被老虎一口咬断脖子、系统当场宣告游戏结束的可能性比两人合力将老虎杀死的几率大多了。 萧衡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示意她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眨巴眨巴眼,苏菱赶忙端正姿态。 黑马不愧是系统精心挑选的天价名马,脾气好归好,却自有一股傲气。 在面对那种无形之力时黑马本能的想要臣服,但在面对苏菱这个弱小的小两脚兽时,黑马不自觉就想要反抗。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它的主人。 若非苏菱扎了好几天马步,只怕是当场就要被不断摆头的马儿给甩下去了。 虽然没第一时间被甩下去,但苏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菱整个人贴在马身上,死死搂着马儿的脖子,一副打死也不松手的架势,再加上萧衡时不时捞她一把,还真叫苏菱立住了。 见甩不掉她,马儿很快就撒足狂奔起来。 苏菱只感觉到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马蹄声震动,苏菱的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 好好好快!!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苏菱就被马儿带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此时秋收刚过,田野里一片空旷,马儿因此越发肆无忌惮,远远的,就只能看到如闪电般飞逝的黑影。 马儿越跑越兴奋,苏菱搂着马脖子的胳膊也越勒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的速度终于开始变慢。 苏菱只觉得两条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呜呜呜呜呜……” 看着发出不知名呜咽的小东西,再看不知不觉间重新变得温顺的马儿,萧衡头疼的戳了戳她,示意她别傻愣着了,正事要紧。 苏菱小心翼翼的抬头,见马儿果然安静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苏菱赶忙再次递张豆饼过去。 马儿用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静静看了她许久,这才在打了个响鼻后再次叼住苏菱手里的豆饼。 初步获得了马儿的认同后,苏菱想了想,果断给它取名黑旋风。 无他,眼前的这匹马儿跑的就像是旋风一样快,再加上它本身就是黑色的,取名黑旋风再合适不过了。 并无跟人类相处经验的马儿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倒是恩人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菱总觉得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很快,地上跟着冒出了一行字。 “太难听了,换一个。” 苏菱深受打击。 不过她也不会拒绝恩人鬼就是了。 于是苏菱开始绞尽脑汁,抓耳挠腮的重新思考。 “墨云?小白?小黑?追风?” 萧衡:“……” “…罢了,你爱叫它什么便叫它什么吧。” 大抵是懒得管这种小事,萧衡决定随她去了。 苏菱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将【黑旋风】更名为【小白】。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角色为坐骑更名成功。】 屏幕外的萧衡心想,这还不如黑旋风了。 早知道就不提改名的事了。 游戏内,苏菱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小白的……大腿(没办法以她的身高摸这里最顺手),惹的小白烦不胜烦,连退了好几步。 萧衡:“……” 忍不住伸手点开新出现的坐骑那一栏,见上面显示小白忠心值只有38,萧衡开始召唤系统。 “把忠诚药水再给朕来两份。”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时的皇帝陛下显然不认为系统会拒绝。 而系统也的确如萧衡所料,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游戏背包里面凭空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小瓶子。 一匹马儿罢了,着实没有影响。 只是眼前的皇帝陛下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然而萧衡富有四海,压根不在乎区区两个。 担心再晚一步小东西就要被逐渐不耐烦的小白给踢出个好歹,萧衡立马点击使用。 游戏内,苏菱意犹未尽,正准备收手,然而下一瞬,她就感觉到刚刚还十分不耐烦甩尾巴的马儿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面对苏菱无礼的抚摸,小白从开始的躲避,变成了现在强忍屈辱站在原地,微微仰头,一副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任君采撷的柔顺模样。 苏菱:“……” 不知道为什么,良心突然有点痛。 苏菱讪讪收回手。 之后小脑袋瓜逐渐冷却下来的苏菱终于开始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小白要养在哪里。 庄子上肯定是不行的,若是被父亲跟袁氏发现,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 可若是不养在庄子上,又能养在哪里呢? 就在苏菱忧愁不已的时候,恩人鬼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恩人鬼叫她直接将小白放生就好,小白会到山里自己找草吃。 “可是这样的话,小白不会被山里的狼还有其他野兽给吃掉吗?”苏菱立马就想起了那只袭击过她的老狼。 然而恩人鬼却在地上写道:“放心罢,它没那么笨。” 仿佛是附和一般,旁边的黑马打了个响鼻。 苏菱刚准备松口气,就见恩人鬼继续写道:“若是它真的不小心被吃了,那便表示它没资格留在你身边,届时朕…我再给你换匹新的就好。” 苏菱:“!” 第33章 救命,好耳熟的形容 对于萧衡而言,如小白这样的名种千里驹不说一抓一大把,也差不离了,自然不觉得有多珍贵。 但对苏菱而言,小白长得俊,性格好还聪明,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 “不要不要,我只要小白。”苏菱紧张兮兮一把抱住马儿的腿,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萧衡心道孩童就是这般,等她长大就好了,于是就没多说什么。 最终,小白还是在苏菱担忧的目光下,哒哒哒的跑走了。 按照恩人鬼的说法,只要自己有需要,打声呼哨,小白就会回到她身边。 苏菱暗暗将这件事记下。 寅时,苏菱回到庄子里,正在熟睡的芽春惊醒,见是自家小姐,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骑马的滋味如何?”芽春揉着眼睛,忍不住问。 回想起那与风嬉戏的感觉,苏菱重重点头,两只手跟着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感觉特别——特别好。” 注意到小姐那犹带兴奋的表情,芽春差不多也能感觉到自家小姐究竟有多喜欢了。 见芽春似乎是有些好奇,苏菱不由道:“你想学吗?你若是想学,等我学会了可以教你。” 芽春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再结合小的时候险些被牛踹到肚子的惊吓,芽春吓得赶忙摇头:“小、小姐,奴婢还是算了吧……” 小姐若是摔了自有神明庇佑,她有什么? 至于小姐说亲自教她,芽春自然是感动的,只是…芽春并非是瞧不起自家小姐,只是小姐如今的这副小身板,芽春再怎么忠心,也不能直接视而不见呀! 教芽春学骑马的提议是苏菱自己提出来的,这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自然不会转头去麻烦恩人鬼。 更何况私心使然,苏菱也希望恩人鬼能够只喜欢她一个,也只看向她一个。 当然,若是恩人鬼需要香火供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一切当以恩人鬼修行为先。 就算是会觉得难过,她…她也会忍耐的! 光是想象,苏菱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屏幕外,看的一清二楚的萧衡忍不住单手支起下巴,心里想的却是只要是对他好,旁的什么都无所谓,即使会伤害自己也没关系么…… 大约是因为自己不是这种人,从前萧衡理所当然的便觉得这样的人很蠢,如今自己成了被袒护的对象,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眸中闪过丝丝异样,萧衡轻咳了一声,道:“朕也算是没白疼她。” 原来这就是养公主的感觉么?的确不一般。 一旁的郑贤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被游戏的那个角色三言两语就给哄住了,心里暗暗吃惊,虽然但是,陛下居然是会吃甜言蜜语这一套的吗? 那为什么他平日里拍那么多马屁都没用?? 游戏内,苏菱很快就有了决定:“那就等我长大了,再教你吧!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叫你受伤的。” 知道自家小姐心里面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芽春同样开心道:“那奴婢就在此先行谢过小姐了。”说着,芽春还玩笑般浅浅的朝着苏菱行了一礼。 笑闹过后,一大一小很快再次睡下。 如此又过了两日,苏菱白天睡觉,晚上偷偷溜出去练习骑马,日子过的别提有多快活了。 直到这日,苏菱被袁氏叫到前厅吃饭。 苏菱毕竟是苏府嫡出的小姐,没道理一直在自己房里待着,时间长了也容易惹人怀疑。 众人用完午食,统一坐在那里,袁氏询问苏静这位二小姐这几日过的如何,底下的人可有怠慢。 苏静自然不会多生事端,细声细气的表示一切都好,全赖母亲照拂云云。 一旁的苏琬见不得她这般装模作样,时不时便忍不住刺她一句:“二妹声音怎么这般小,可是刚刚没吃饱饭?” 一旁的苏菱捧着茶盏百无聊赖的听着,她的表情看似认真,仔细分辨便能分辨的出此刻她的眼神空无一物,一看就知道是在发呆。 “还有三妹妹,最近几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总见你在打瞌睡?” 见苏静不接茬,苏琬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了苏菱身上。 苏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随口道:“我也不清楚,许是秋乏吧。” 自己这个妹妹行为举止不是一般的怪异,性格似乎也变了许多。 这般不走心的解释自然是不能让苏琬满意,正待苏琬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庄头这时恰好从外头走了进来。 大概是没想到袁氏今日会留几位小姐在此,待看清楚里头的情形后,庄头的脚步猛地顿住。 袁氏适时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这……”庄头犹豫,他原本只是想来跟袁氏提一提,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在。 袁氏蹙眉,难不成是什么大事? 随后袁氏看向苏菱等人。 正待袁氏打算开口赶人的时候,庄头见状,忙道:“回夫人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苏菱她们,庄头将腰弯的更低,笑着开口:“只是几位小姐听了若是觉得怕,便只当是小人讲了个笑话给几位小姐听了。” 苏琬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你且说来听听。” 苏静目光同样带着好奇,饶是苏菱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结果…… “回夫人小姐的话,是这样的,庄子外的一些佃农,今日来跟小的说附近似乎是……闹鬼。” “小的原本是不信的,只是那些佃户说的有鼻子有眼,小心些总是没错,小的便想来此告知夫人跟几位小姐一声,最近几日天黑之后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闹鬼”两个字一出,苏琬不由得惊呼一声。只是这惊呼声里并无多少惧怕,反而兴味居多。 毕竟庄子里头这么多人,她房间更是有丫鬟跟奶嬷嬷守夜,苏琬满心满眼便只剩下好奇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苏琬迫不及待道。 庄头见状,也不藏着掖着,将那佃户跟他说的一五一十都复述了出来:“那人说是晚上起夜的时候瞧见一道一人多高的黑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起先的时候那人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后来一连几日皆是如此,不只是他,还有旁人也都看到了,还说那黑影没长腿,是飘在半空之中的,所到之处甚至隐隐还能听到阵阵雷鸣之声。” 一人多高,还没腿,速度还这般快,不止如此对方似乎还会法术,是个人见了都得害怕。 此言一出,刚刚还兴致盎然的苏琬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脖子,小脸也有些白。 而一旁的苏菱听着听着,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等等,这个形容,好像有点耳熟啊…… 第34章 坠马 这不就是她跟小白吗? 只是小白那么大一匹马,虽然长得黑了些,但也不至于被错认成鬼才是。 苏菱不解。 苏菱不知道的是,佃户们长期缺乏营养,视力本就不佳,加之小白在晚上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就像是一团黑影。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马儿来往频繁,但没有一匹马儿是黑色的。 马儿本就罕见,能像小白那样跑的那么快的更是闻所未闻,再加上佃户们各自的口径各不相同,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小白的形象就跟着变得越发的恐怖起来。 见大小姐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庄头越发绘声绘色。 当听到那句“还有人说大鬼身上还背着一个小鬼”后,苏菱一个没绷住,拼命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对、对不住,你们继续。”苏菱伸手,及时用帕子捂住了嘴。 苏静蹙眉,犹豫问:“三妹妹可是知道些什么?” 猝不及防被打断,苏琬听闻此言,不由得冷哼一声:“她连庄子都没出去过,她能知道什么?” 苏菱顿了顿,跟着解释道:“我只是被吓到了。” 苏菱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自然,没有丝毫心虚。 刚刚心中还泛起异常感觉的苏静不动声色悄摸看了她许久,也没瞧出什么不对,片刻后苏静只得说:“三妹妹若是害怕,晚上还是多留盏灯吧。” “多谢儿姐姐提点,我知道的。”苏菱回以一笑。 袁氏见此,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只将此事当成是遗闻轶事听。 苏菱等人很快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苏菱这才泄露出来几分担忧。 好在之后几天庄子里都只是把这件事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趣事,相互之间讲着听,并没有人真的去探究些什么,苏菱这才安心。 之后苏菱更是跟小白说,叫它最近几日都不要再出来,到山里面去躲一躲。 等一切处理妥当之后,苏菱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连着三天都没见到讨人厌的苏锦韬了。 其中固然有苏菱白日里也在休息的缘故,更多的还是苏锦韬越发的不着家了。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学会了骑马没有。 苏锦韬书读的好,骑马什么的应当也不在话下。 幸好自己同样也已经学会了,不只是普通的骑马,她甚至还能在马背上面摆出各种姿势,想到这里,苏菱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只是安心归安心,扎小人什么的也不能停。 见自家小姐有模有样的找出了几块碎布条,旁边的芽春欲言又止,心里跟着怀疑,小姐压根跟不知道锦韬少爷的生辰八字,做出来的小人儿能有用吗? 与此同时另一边。 跟苏菱想象的完全不同,苏锦韬压根没学会骑马。 主要是其他人可是亲眼看到过对方是如何折腾龚家二郎的,故而都对县丞家的这位小少爷敬而远之。 除龚二郎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即使是苏老爷也不好因为这种小事,硬逼着他们教。 苏锦韬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不给他爹面子,只得回过头来去找爹。 若是自己儿子跟自己请教学问也就罢了,一听说是教骑马,苏老爷便想也不想就给否了。 苏锦韬实在没法子,就只能捏着鼻子转过头来又找到那位龚二郎,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 龚二郎起初当然十分抗拒,如今的他只想绕着这位小少爷走。 然而形势比人强,县丞老爷一发话,他不同意都不成。 龚二郎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就在龚二郎心中暗自戒备时,却见眼前这位小少爷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懂礼了,也不像之前那般蛮横了,对他更是一口一个“师父”叫着。 龚二郎简直受宠若惊,压根想不到那么多,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他就将之前的事忘到了脑后。 在龚二郎看来,小子顽劣些也正常,正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嘛。 因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其余的衙役们对苏锦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苏锦韬面上好言好语,心里面却越发的记恨上了眼前的这位龚家二郎。 无他,对方居然胆敢叫他去喂马! 苏锦韬生来便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养着马儿的马厩那里不仅又臭又闷,一不留神还会被那几匹畜生给咬上一口,苏锦韬就只在第一次觉得好奇,然后亲手喂了一次,之后都是身边的书童代劳。 苏锦韬远远的站着,看着毛色混杂的几匹马,眼中闪过深深地不耐。 一直等到书童喂完马回来,嗅闻着对方身上沾染的牲畜的气息,苏锦韬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身上太难闻了,不准靠近我!” 书童忙不迭的后退两步。 过了一会儿,书童才犹豫着开口:“少爷,您真的不打算再过去看看么?龚二爷不是说了,得让您先跟马儿们亲近起来,到时候才更好骑上去。” “什么龚二爷,他也配叫一声爷?” 苏锦韬撇嘴,随即嗤笑:“你听他说罢!他不过就是想了个由头报复我而已。” 书童听到这话,心道,龚二爷瞧着挺光明磊落一个人,哪儿像自家少爷说的那般。 别不是少爷自己心里这么想,就觉得龚二爷也这么想。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但凡那些马敢对我尥蹶子,我定叫我爹杀了它们吃肉。” 不等书童再说什么,就被苏锦韬不耐烦的打断。 并不知道县丞家的这位小公子一直在阳奉阴违,龚二郎凭经验觉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午,忙完了县衙的事,龚二郎便将苏锦韬叫了过来。 龚二郎让苏锦韬先练习上马。 由于苏锦韬身高太矮,龚二郎几乎是半推着才将他推了上去。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面前的马儿应当已经熟悉了这位小少爷的气味才是,然而让龚二郎没想到的是,苏锦韬才刚爬上马背,马儿就像是见到陌生人那般,开始时不时挣扎一下,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去。 龚二郎下意识抓紧缰绳的同时,由于底盘不稳,苏锦韬一头就杵在了马脖子上。 这也就罢了,慌乱之下,苏锦韬更是死死抓着马鬃不放。 “松手,快松手!”龚二郎大声喊道。 然而此刻苏锦韬压根听不进去,更不会按照他说的做。 马儿吃痛,两个前蹄高高抬起,苏锦韬顺着力道不受控制的向下栽去。 第35章 被马踢 苏锦韬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恐。 龚二郎不愧是衙役里头身手最好的人,在苏锦韬即将坠地前,险之又险的捞住了他。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龚二郎就地一滚,两人成功的避免了被马儿踩踏的命运。 感觉到身体一轻,马儿很快安静下来。 龚二郎松了口气,赶忙去查看怀里的小少爷:“苏少爷,你没……” 然而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苏锦韬一把推开:“滚开!” 惊魂未定过后,苏锦韬整个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它敢摔我,我要让我爹杀了它!”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眼前的这匹枣红马。 龚二郎大惊失色,要知道马儿可是珍贵的很,别看眼前的枣红马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放在市集上一匹怎么也得要二十贯钱。 二十两银子,放在寻常百姓家中都够娶个媳妇了,整个衙门里也没养多少。 龚二郎自然不可能答应。 苏锦韬不依不饶,喊打喊杀只差没亲自动手了,最终这件事还是闹到了苏老爷那里。 苏老爷听说这件事,上下打量自己的儿子,见他并未受伤,苏老爷忍不住骂道:“简直胡闹!衙门里的东西,岂容你说杀就杀?” 倒不是苏老爷有多公正严明,只是因为这点小事着实犯不上。 苏锦韬非但没能如愿,反而被教训了一顿,眼中的怨恨一闪而逝。 深吸了口气,苏锦韬很快就变了张脸。 等从屋内出来之后,他仿佛是想通了一般,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师父对不住,刚刚是我冲动了,不该那样跟你说话的。” 龚二郎本还有些不高兴,如今见面前的小少爷一脸愧疚,他明显一愣。 龚二郎张了张嘴,半晌后才憋出一句:“…小少爷受了惊吓,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龚二郎没注意到的是,苏锦韬背对着他离开,才刚转身,一张小脸霎时间就阴沉了下来。 龚二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好好的马,怎么见到苏家那位小少爷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大。 见他一直被这件事困惑的不行,最后还是旁边的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偷偷将实话告诉了他。 “那小子贼着呢,你说叫他去喂马,他就刚开始听了你的话,之后都是他身边的书童替他喂的,马儿能认得他才怪了。” 苏县丞的这个嫡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和善人。 那人心里面这么想着,嘴巴却闭的很紧。 龚二郎闻言,眉头拧起,有些不太相信,毕竟骑马那般危险,怎么有人敢阳奉阴违啊? 然而龚二郎毕竟是做衙役的,平时没少给县衙办差,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他稍微一查就查出来了,还真是像同僚说的那样,那小子根本就没按照他的嘱托去做,一直在偷懒。 龚二郎简直都要气笑了。 实在是没忍住,多少有些直脾气的龚二郎去找了苏锦韬对质。 龚二郎已经做好了这位小少爷会大发雷霆的准备,岂料对方也不争辩,当场就对他行了一礼,表情更是诚恳:“是我的错,今后再也不敢了,从今日起,我一定要好好听师父的话。” 龚二郎:“……” 龚二郎还能说什么? 龚二郎将信将疑:“当真?” 苏锦韬示意身后的书童上前。 只见书童手里捧着木匣,原来是苏锦韬觉得光口头上认错还不够,他甚至还让书童提前准备了礼物。 龚二郎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丝丝戒备彻底烟消云散。 几番推辞不过,龚二郎心情很是复杂的接受了苏锦韬的赔礼。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等回去的时候,面对同僚们的追问,龚二郎叹了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难不成那小子真的知错了? 这又是行礼又是送礼的,就连一干经验老道的衙役们也都开始拿不准主意了。 至于苏锦韬是不是真的反省过了,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 苏锦韬只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暂时忍耐罢了。 说来也巧,就在苏锦韬心烦意乱的想着报复的办法时,路过一户农家,刚好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童丢了一把什么东西出来。 看模样似乎是野草,但若只是寻常野草,对方应该留着喂家里的牲畜才对。 这几日苏锦韬也不是白跟在苏老爷身后来回跑的,很多东西他看着看着,也差不多都有所了解了。 心烦意乱之下,苏锦韬随口就问了出来。 之后从小童口中得到的答案,则是让苏锦韬精神一振。 “这是陆商,虽说长得跟跟其他野草类似,但是不能给家禽和牲畜们吃。” 至于为什么不能吃,答案显而易见。 苏锦韬不动声色,回去之后就找来了自己的书童:“你去找人,帮我寻几样野草过来。” 他就不信了,自己还治不了一匹马还有那个龚二郎了。 书童想劝,但他不敢。 此处山林众多,想寻些不宜牲畜食用的野草野果轻而易举。 根本不给书童插嘴的机会,苏锦韬见那帮衙役果然对自己放松了警惕,得到那些野草后,趁着书童帮他吸引看守注意力的功夫,苏锦韬悄摸摸进了马厩。 苏锦韬本想着将这些野草掺到马槽里面就走,只是让苏锦韬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匹枣红马只是低头嗅了嗅就撇开了头,压根没有要吃的迹象。 “你倒是张嘴啊!” 苏锦韬急了,抬腿从围栏那里跨了进去。 再然后……正跟眼前的看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书童,眼见这都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自家少爷还没出来,不由有些焦急。 恰在此时,书童先是听到马厩那里传来一阵骚动,仿佛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再然后便是一声惨叫。 “啊——” 书童心里一咯噔。 看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飞快上前。 当他看到神情烦躁的踢着腿的马儿身后倒着的小小身影时,心头一片冰凉,脑海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第36章 苏菱:等等,诅咒小人这么有用吗? 几个衙役很快闻讯赶到。 看着马槽里头散落的各种毒草,几人还来不及吃惊,再看不停抽动的苏锦韬手里还攥着一把,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其是龚二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龚二郎自小在乡野长大,自然认得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这些野草不仅有毒,其中一两样甚至还有致幻的作用,如此便不难想到若是马儿吃了这些东西,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骑上去会发生什么。 纵使再好的骑术,到时候只怕也得落得个坠马的下场。 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明面上对你恭恭敬敬,待你放松警惕后,背地里对你下狠手,别说是六七岁的孩童了,放在成年男子身上都极为罕见。 龚二郎只觉得不寒而栗。 此刻他甚至怀疑起了对方送自己的那份赔礼是不是也被动了手脚。 然而现在却不是计较的时候,再怎么说这毕竟也是苏县丞看重的嫡子。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龚二郎率先打破沉寂,咬了咬牙,走上前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大夫过来!还有苏老爷和袁夫人,将二位一并请来。” 在不知道伤到哪里的情况下,最保险的就是不要轻易移动伤患。 到底是陪伴了自己几年的伙伴,更何况罪不在它。 这般想着,龚二郎趁着请大夫的空当,偷摸解开了拴在马儿身上的绳索,叹口气,小声叮嘱道:“去吧,别被人捉住了。” 对于龚二郎的这般并不算多隐蔽的举动,其余几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视而不见。 马儿似乎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闯祸了,一路狂奔而去,险些撞上晚来一步的苏老爷。 “……混账东西!” 苏老爷险险躲过,顾不得生气,他疾步走向倒地不起的苏锦韬身边,看清楚自己儿子如今的惨状,苏老爷又惊又怒,同时感到了一阵心慌:“发生了何事?我儿为何会躺在马厩里?” 大约半个时辰后,正在摆弄着手里布条的苏菱正发愁呢。 她也才多久没到袁氏那里学绣花了,竟然连基本的针法都快忘了。 就在苏菱准备硬着头皮继续的时候,忽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由远及近的疾呼。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少爷他,少爷他出事了!” “嘶——”苏菱一个不小心,针头直接扎到了指头上。 红艳艳的血珠飞快的冒了出来,但此刻的苏菱显然顾不得这些。 她抬眸,正正好对上一脸震惊的芽春。 芽春怎么也没想到,小姐的小人都还没做出来呢,小少爷就出事了。话说在八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诅咒人也能应验的吗? 但是想到自家小姐可是被神明眷顾的人,芽春又觉得正常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苏菱匆匆解释了一句。 苏菱正准备出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折回,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芽春拦下,苏菱将那片拼接好的布条飞快塞进芽春怀里,一字一顿的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将这些东西恢复原状。” 虽然这诅咒小人连个雏形都没有,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些好。 芽春醒悟过来,忙不迭的点头:“放心吧小姐,包在我身上。” 说着,芽春就手脚麻利的开始剪布条上面的线。 苏菱放下心来,推开门,像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一样,急匆匆的朝着主屋方向走去。 报信人来的时候,袁氏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悠闲的喝茶。 喧闹声传来的时候,袁氏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道庄子果然不及苏府,不知道这又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 “你出去瞧瞧,这是又怎么了。” 片刻后,素秋从外面回来,惨白着一张脸噗通一声跪在袁氏面前时,袁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发生了什么?” 素秋还未开口,注意到她眼神的袁氏就已经感觉到了心慌。 “回夫人的话,是…是小少爷!” 得知自己宝贝儿子被马儿踢到了肚子,袁氏登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夫人!您振作一些啊夫人!”眼见袁氏腿一软就要倒,素秋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搀扶。 不出意外,被袁氏一把推开。 苏琬一路狂奔,恰在此时进门,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急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备车!” 平日里苏琬跟苏锦韬吵归吵,但苏琬心里头明白,若是这个弟弟真没了,自己将来在苏府的地位定然会一落千丈。 车夫很快牵了马来。 等袁氏跟苏琬急匆匆的离开后,被留在原地的苏菱跟苏静对视了一眼,默默等待起了另外一辆马车。 苏菱还从未见过袁氏这般模样,就好像心肝都被人割了去,那么自诩高贵的一个人,此刻却连站都站不稳,发钗凌乱也顾不得整理,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心神跟着马车一起摇曳,不过仅有短短一瞬,随后苏菱心里就只剩下了看热闹这一个念头。 乘着马车,苏菱很快来到事发地,彼时苏锦韬已经在大夫的指挥下被几个下人合力抬往马车上面。 “慢一些慢一些,若是伤到了我儿,我定叫你们赔命!” 袁氏的全部心神都在苏锦韬身上了,口中则下意识的威胁着。 苏菱注意到苏锦韬的腹部明显有一处污痕,想来马儿踹的就是这个地方了。 苏菱默默合计了一下,见似乎不是什么要命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失望。 对于苏锦韬这种坏东西,苏菱巴不得他出事呢! 就算死不了,让他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也算是让他长长教训。 就是可惜了,不知道苏锦韬这次出事,要连累多少人,最起码负责教他骑马的人应当是逃不掉了。 袁夫人似乎是同样想到了这茬,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龚二郎:“你给我等着!” 苏锦韬一口一个师父叫着,以至于袁夫人都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刹那,龚二郎就攥紧了拳头,脸色难看。 苏菱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苏老爷此刻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7章 痛斥袁氏 父亲面上虽也有愤怒,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未发,似乎是有所顾忌的样子。 苏菱隐约有预感,接下来只怕是要有乐子看了。 “好了!先将韬儿送回去再说!”苏老爷呵斥。 随后苏老爷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的龚二郎,表情略显僵硬道:“内子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请二郎不要介怀。” 龚二郎顿了顿,脸色稍缓,朝苏老爷拱了拱手:“县丞大人客气,说来也是我等不小心,没照看好小公子。” 见罪魁祸首非但没被惩罚,自家丈夫还对他客客气气的,原本就怒意难消的袁夫人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袁夫人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苏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 袁夫人险些喘不上气,最终却不得不咬着牙忍耐下来。 她倒要看看,亲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老爷究竟有什么理由来替这人说情! 一行人匆匆来,却慢吞吞的往回走。 没办法,如今的苏锦韬可禁不住半点波折。 这回总共来了两辆马车,前头一辆被苏锦韬还有大夫以及大夫身边的小药童给占领了,袁夫人想守着自家的儿子,但由于车内空间不够,担心人多手杂反而伤了苏锦韬,最后只得作罢。 回去的时候,苏菱不得不跟自己父亲、袁氏还有苏静苏琬四人挤在一起。 这大概是苏菱唯一一次跟父亲还有袁氏身处同一狭小空间而没感觉到难受了。 苏菱学着苏静一样埋着头,假装自己是只鹌鹑,耳朵却高高竖起,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若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就好了。苏菱不无遗憾的想。 抽空登录游戏,结果就看到这一幕的萧衡失笑。 待小东西头顶的气泡消失后,萧衡想了想,在录制功能那里点了一下。 苏琬坐在那里干着急,除了不停的安抚袁氏,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此刻的袁氏却是无暇顾及大女儿苏琬,更遑论苏菱和苏静两人,膝下唯一的嫡子重伤的消息让她再也不复平日理智,几乎是苏老爷刚上马车,袁氏便迫不及待地质问:“老爷应当知道韬儿因何受伤,老爷为何不处罚那龚姓之人?” 同样心烦意乱的苏老爷也不再避讳两个女儿,没好气道:“你当我不想吗?韬儿受伤,我这个做爹的又能有多好受?” 袁氏刚又想张嘴,便被苏老爷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那不过是我手下一小卒,罚便也就罚了,对不对?”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别看我如今是县丞,可衙门里大半的衙役都只听县令一个人的,龚家二郎是没什么根基不假,可他性格爽朗,武艺高强,在一众衙役里头颇得人缘,旁人也愿意信服他。” “我之所以当初会放下身段收拢他,为的就是将来县令任期一到,等我当上县令的时候,手上能有人可用,不然若是届时的下达的指令都实行不了,那我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袁氏不是不能理解,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只要皇帝不刻意关注某个地方,这个地方私底下是什么样,便就看当地的情形如何了。 栗州县不算大,势力却错综复杂,县内有不少乡绅豪强,这些人未必会服朝廷指派的官员。 有朝廷这座大山压着,乡绅豪强并不明面上跟你作对,但偷奸耍滑、阳奉阴违却是少不了,你手里得有人可用,有刀枪可以驱使,那些人才会乖乖听话。 其他地方被架空的县令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更狠一些,有的县令在调任途中就没了,理由是倒霉碰上了强盗猛虎,至于是真猛虎还是假猛虎,那便不得而知了。 苏老爷有这样的担心也无可厚非。 但袁氏明白归明白,她显然不能接受:“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苏老爷烦躁的叩击桌面。 “这件事要说起来本就跟他没多大关系,全是韬儿自己,好好的书不读,非得闹着要学骑马。” 袁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韬儿都那样了,老爷你居然还说这样的话。反正我不管,若是韬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我…那我也不活了!” 说着,袁氏举起手来,作势就要打自己的丈夫。 苏老爷躲闪不及,胸口那里猝不及防挨了两下。 见袁氏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苏老爷很快也不再忍耐。他一把将扑到自己身上的妻子推开,结果一时不慎,用的力气有些大,竟将袁氏推倒在地。 “不要啊爹!”苏琬顾不得害怕,带着满脸惶然飞快扑了上去。 苏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动作。 唯一被留在原地的苏菱此刻很是尴尬。 苏菱心里是想装装样子的,但是一想到那可是袁氏……算了,装不了一点。 没当场笑出来已经是苏菱竭力忍耐的结果了。 好在此情此景,只剩她一人坐着也不怎么显眼。 伴随着袁氏越发克制不住的哭声,苏老爷下意识伸出手又收回,脸色异常难看的骂道:“你还有脸跟我闹?我都还没说你呢!” “之前我让你多管一管韬儿,多管一管韬儿,不能一味的纵着他,你可倒好,半点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你瞧瞧这次韬儿都做了什么,给龚家二郎的马下毒,这是想害死他啊!出了这么一遭事,还被那么多人看了去,我的脸都要被你们母子两个给丢尽了!” 一旁的苏菱心道,爹他心里面不是清楚的很么?既然爹这么清楚,他自己怎么不管? 但凡爹能早点插手,苏锦韬那个混蛋东西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 但苏菱只是在心里想想,她才不会这么好心的说出来。 袁氏大概是没想到这件事最终又怪上了自己,彻底承受不住,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苏琬看得心头一酸,眼泪珠子也跟着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娘,娘。” 被这一马车的妻子女儿哭的头疼,连带着更有些心疼,苏老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等马车一停,一甩袖,头也不回的下去了。 很快袁氏顾不得其他,将眼泪一擦,也跟着下马车去看自己宝贝儿子的情况。 第38章 零花钱 经过大夫一番简单的治疗,苏锦韬的状况似乎是稳定了下来,口鼻处终于不再有鲜血渗出,只是脸色依旧青白,不似活人。 隔着帘子远远的朝着屋里榻上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瘆人,苏菱赶忙收回了目光。 很显然到目前为止,大夫对于苏锦韬的治疗还远远不够。 “我先隔两个时辰给小少爷施一次针,之后再给他开个方子,等过上几日,再瞧瞧情况如何。”大夫摸着胡子说道,心里面全然没有袁氏等人那般焦急。 大夫这些年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十里八乡哪一年没几个被家里牲畜伤到的倒霉鬼?面前这个小少爷也就瞧着凶险,刚刚路上的时候大夫已经检查过了,并未伤到脏腑及要害处,治疗得当,养上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缓过来了。 至于口鼻渗血,经由大夫检查,发现是这位小少爷情急之下咬到了舌头。 大夫语气平常,本意是想要安抚眼前的县丞以及县丞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一幕落在苏老爷和袁氏眼中,就成了医术不精的证明。 没办法,那种危急关头请来的乡下郎中,又能有几分本事? 为今之计,还是得赶紧派人到城中去请城中的名医为好。 这般想着,苏老爷客气的拱手:“那就麻烦大夫了,所需什么药材你尽管用便是,无须在意其他,小儿就劳你费心了。” 大约是没想到堂堂县丞大人对自己一介乡野郎中也这么看重,大夫简直受宠若惊,当即连连摆手,表示不敢:“蒙大人看重,老朽必当尽力而为。” 旁边的苏菱见状,心道这大夫还是太单纯了些,竟然这么轻易就信了她爹的鬼话。 等跟她爹多打几次交道,大夫估计就老实了。 之后袁氏一直待在苏锦韬房中,半步也不肯离开,苏锦韬每一次痛呼,都叫她揪心不已。 眼见没热闹可看了,苏菱很快离开。 等回到自己院中,芽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芽春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好奇,苏菱没怎么犹豫,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讲了一遍。 芽春听完之后,同样满脸惋惜:“小少爷未免也太好运了些。” 语罢,她才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赶忙伸手去捂自己的嘴,再看向苏菱时,眼中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忐忑。 在芽春看来,虽说自家小姐跟小少爷关系不好,但毕竟小少爷是主,自己是仆,仆人诅咒主子实属大逆不道,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难免就会多想。 但苏菱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苏锦韬对她尚且没多少顾忌,更别提家中的仆人了,可以说苏锦韬压根没将芽春他们当成是人看。 恩人鬼曾教过她,作为主子虽不能让底下的人生出叛逆之心,但也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做的太过火。 当时恩人鬼还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苏菱将恩人鬼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 苏锦韬都不把下人当人看了,下人在背后诅咒他早死,没真的动手已是格外宽容。 想到这里,苏菱摆摆手,不在意道:“苏锦韬对你们不好,我早就知道,这次也是他自己活该,你想说便说,想骂便骂,无须顾忌我。” 芽春心头一松,当即便笑了起来。 “小姐你瞧,这些线头我都已经拆完了。”芽春邀功似的举起了手里的一把布条。 这本是做贼心虚为了防止袁氏查到什么才让她做的,但显然苏菱高估了对方,如今的袁氏可想不了那么多。 苏菱没说出口,仍旧夸道:“做的很好。” 大约是从未被人肯定过,芽春狠狠的满足了。 等她美完,苏菱才又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想要留在这里的事么?我打算从今天开始就不出屋子了。” 至于理由,那自然生病。 苏菱原本想从苏琬那边想想办法的,毕竟她之前“抢”的苏琬的新衣裳,想必苏琬应当很乐意见她被留在这里。 只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计划不如变化,苏菱也跟着适当的做出了改变。 听完苏菱的解释,芽春脸上笑意一收,随后认真点头:“奴婢知道了。” 担心装病会被大夫检查出来,苏菱打算之后洗个冷水澡,把假的变成真的。 为了今后的清净跟自由,病一场也值得。 岂料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接着半空中就掉下来了……一个钱袋? 下意识的伸手抚摸过上面精致的莲花纹样,苏菱还来不及惊讶绣工的精湛,手稍微一用力,就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响声。 苏菱正疑惑着恩人鬼这是又送了什么给她,结果打开袋子,入目的便是码放的整整齐齐,金灿灿、仿佛要晃瞎人眼的金锭子。 一旁的芽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里的布条都掉了。 苏菱反应过来,赶忙将钱袋重新拉上,一颗小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狂跳。 自打出生以来,苏菱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再掂一掂重量,即使苏菱没什么经验,但凭借本能,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些金锭子加起来起码有一斤多重,多到几乎要从钱袋里头冒出来了。 真的很压手…… 换算成银子,得是多少来着?想着想着,苏菱眼前开始冒星星。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游戏外看到这句话,萧衡轻轻挑起眉头,心想小东西只怕是还不知道,他此前送的那些书跟大家之作,随便挑出来一样,其价值远远不是这一小袋金锭所能比拟的。 甚至就连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食都要超过眼前这些。 这一小袋子黄金看起来贵重,实则甚至都不如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莲纹花样的钱袋子值钱。 这大概是萧衡送过最寒酸的礼物了。 结果却反而把她给吓到了。 一旁的郑贤额头落下一滴冷汗,虽然知道圣上是好意,游戏内的那位小公主若是有钱贿赂大夫,自然就不必假戏真做。 但是啊但是,小公主真的拿出那些金子的话,以游戏的背景设定,那大夫肯定是会被吓到的吧! 百姓之间多以铜钱交往,白银都甚为少见,更遑论纯度如此之高的金锭子了。 郑贤忍不住小声提醒:“陛下……” 萧衡看了他一眼,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难得好心情的随口解释了一句:“朕并非不识五谷之人,这是给她的平日里花销用的。” 萧衡也是在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其他各方面都想到了,却独独忘记了单独给她些银两,使得她想贿赂个小小的乡野郎中都做不到,还得另外想办法。 萧衡作为皇帝平日里也用不到这些,实在是情有可原。 随后萧衡才伸手,另外拎了个钱袋过来:“这才是朕真正要给她的银子。” 说完,萧衡顺手一丢,钱袋子仿佛遇到了黑洞一般,十分顺利的便被黑色小方块(手机)给吞了进去。 倏尔攥紧手中的拂尘,郑贤的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不是,圣上居然这么体贴入微的吗??给钱都得分情况给。 就这样,游戏里的苏菱非但没有将之前的钱袋退还回去,恩人鬼反倒又多给了她一个,比之前的还要大还要重。 这次倒不是金子了,而是满满一钱袋的碎银,其中多是一两,中间还夹杂着零星的五两小银锭,拿出去半点也不会惹人怀疑。 当然前提是苏菱一点一点往外拿,因为苏菱很快发现,这一袋子比刚刚的那一袋子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若说刚刚的金锭有一斤多重,那么这袋碎银加起来起码得有三斤,一口气全拿出来的话,就算里头的银子再碎,也足够叫人吃上一惊了。 然而等苏菱再次呼唤恩人鬼的时候,发现恩人鬼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消失了,留下坐在床上的苏菱与床前的芽春面面相觑。 第39章 接连受挫的袁氏 最后苏菱只能让芽春将这两袋金银好生收起。 与此同时,主屋那里,待苏锦韬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后,袁氏终于擦干了眼泪。 既然那龚家二郎碰不得,那她想要找另外一个罪魁祸首总可以吧? 若是不狠狠的将这股子恐惧发泄出去,袁氏即便是晚上睡觉都合不上眼。 至于她口中的另一个罪魁祸首,自然是胆敢伤到她宝贝儿子的那匹孽畜。 一匹畜生,总不会还有人护着了吧? 岂料没过多久,袁氏派出去的人就带回来了一个令她愤怒不已的消息—— “你说什么?那匹畜生早就跑走了?其他人呢,那么多衙役没有一个人去拦吗?” 对面跪着的小厮战战兢兢,完全不敢抬头:“梁大爷他们说、说是当时只顾查看小少爷的情况了,一时不查,所以就……” 伴随着小厮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袁氏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就连喉咙口也感觉到了隐隐的腥甜。 半晌后,袁氏用几乎将牙咬碎的力道挤出了一句:“……让人去找!” “找到了我定要将那畜生大卸八块,以消我心头之恨!” 但马儿既然已经跑出去,钻到了山林里面了,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 只是随后袁氏的话,让小厮以及旁听的其余仆从登时眼前一亮。 感觉到周围传来的骚动,此刻已经“病了”的苏菱根据恩人鬼所教的那般收势,片刻后,待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她才探出脑袋,好奇的问:“外头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大动静?” 芽春刚刚偷摸从门缝里面看了好久,见自家小姐问起,她赶忙答道:“是夫人,夫人刚刚把庄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说是谁能捉到那匹伤了小少爷的马,就赏银三十两,现在庄子里的那些人都可卖力了呢!” 那可是整整三十两银子,足够一户人家吃喝两三年了,如此大手笔,若非芽春才刚见过了那么多金子,加上她早已跟家里面断绝了关系,否则只怕是她也要心动。 苏菱却是忍不住皱眉:“这跟那匹马又没什么关系。” 若是马儿无故伤人,袁氏这么做无可厚非。但苏锦韬都要那马喂穿肠烂肚的毒草了,马儿踹他一脚实在是合情合理。 但是想到袁氏却不会这么想,苏菱叹气:“但愿马儿能顺利躲过这一劫吧……” 不知道是不是苏菱真诚的祈祷起了作用,几个时辰过去,天都黑了,几十个人也没有找到那匹枣红马的半点踪迹。 苏菱听芽春复述,说是明明有人看到马蹄印了,结果却连马的影子也没瞧见,说那马似乎是往更深的深山里面去了。 再往深走去便会有猛兽出没,指不定银子没拿到,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去,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苏菱心想,不愧是能把苏锦韬踹翻在地的马儿,居然跟自己的小白一样聪明胆大。 短时间内袁氏没能找到那匹枣红马,苏菱本以为这下子袁氏总该消停了,岂料此时的袁氏仿佛疯魔了般,逮谁咬谁。 咬不了这个,那就咬下一个,但凡是与此事有关的,一个也逃不掉。 当苏锦韬身边的书童被袁氏下令乱棍打死的消息传来时,原本只想着看热闹的苏菱不禁沉默了。 或许在袁氏看来,没看护好主子,以至于主子受伤,便就是书童的错。 可苏锦韬那性格,书童又怎么敢多嘴呢? 苏菱隐约记得,那还是个比苏锦韬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之后等到了夜里,苏菱这个装病的人没怎么样,苏锦韬却是实打实的发起了高热。 听着自己儿子接连不断的梦呓与不受控制的呼喊与啜泣,刚杀过人的袁氏心都要碎了。 “娘…娘救我啊娘……爹…爹……” 袁氏赶忙上前,一把握住了自己儿子的手,“娘在呢,娘在呢。” 随后袁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夫,焦急道:“胡郎中,这可如何是好,你快想想办法啊!” 短短半天时间过去,此时的胡郎中人都麻了。 无他,实在是这位袁夫人太能折腾人了。 胡郎中不是不能理解袁氏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只是能做的该做的他都做了,难道他就不想挣苏家的这笔银子吗? 至于剩下的,这位苏小少爷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且又是孩童,夜间起热发烧很正常,只要不超过某个度便无须太过紧张。 自己已经提前说了许多次了,但这位袁夫人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仍旧不停的问。 心力交瘁之下,胡郎中只得叹气道:“夫人且放宽心,待老夫拿些药酒来,给小公子再擦一遍身即可。” 误认为胡郎中医术不精的袁氏甚至都来不及等他走,就看向了一旁强打精神的苏老爷。 苏老爷冲她微微颔首。 袁氏顿时就放下了心来,想必城中的大夫马上就要到了。 从前韬儿起高热的时候从来没说用药酒就能擦好的,不给开方不给吃药,孩子的身体如何能熬得住? 不过是面前这个乡野郎中无能的托词罢了。 并不知道面前的两人此刻正打着要将他换掉的主意,若是知道了胡郎中只怕是要当场气死。 此时的胡郎中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药酒取回,仔仔细细的分别在面前小少爷的头部、颈部、腋下、腹股沟等处一一擦拭。 而趁着这空当,袁氏终于有机会看向门口。 如今自己唯一的弟弟在生死关头徘徊,苏琬这个做姐姐的自然睡不着,干脆就在一旁等着了。 苏静的话,不知道此刻她的真实想法如何,总之她人是在这里了。 唯有苏琬,人影都没见着,她甚至都没派身边的丫鬟来问候一声,可见是半点也不关心这个兄弟。 就知道这死丫头不安好心,她指不定还会在背地里咒韬儿早点死呢! 袁氏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愤怒。 苏老爷顺着视线看过去,脸色同样有些不好。 这次理智几近于无的袁氏无论如何都不准备再姑息她,伸手招来了素秋,袁氏冷冷开口:“你去瞧瞧,咱们的这位三小姐那边生了怎样的‘大事’,自己兄弟都躺在床上了,她却都还舍不得来。” 第40章 被狠狠羞辱的大夫 感受到夫人毫不掩饰的怒意,素秋半点也不敢怠慢。 等退出去后,素秋忍不住心下叹气,觉得这次三小姐未免也太没有眼色了…… 暗道一声自求多福,素秋随即板着一张脸,朝苏菱所在的院落走去。 主屋内,胡郎中忙活了好一通,起身时,只觉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断了。 但想到面前县丞老爷跟夫人对自己的礼遇,胡郎中硬生生的忍住了。 就在胡郎中已经做好了迎接县丞老爷和袁夫人的新一轮的好言好语时,却见一直等在庄子口的小厮一脸欣喜的跑了进来,张口便道:“老爷夫人,岑大夫,岑大夫到了!” 被蒙在鼓里、此时甚至连酒坛都没来得及收的胡郎中猛地愣住。 苏老爷见状轻咳了一声,这才朝着胡郎中拱了拱手,歉声道:“实在是对不住,之前一时情急,我夫妻二人心系犬子,忘记将此事告知,还请先生勿要责怪。” 胡郎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夫妻两个不放心自己,在自己来后又另请了城里的大夫。 至于苏老爷口口声声说的忘记,胡郎中在心里稍微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能信他才有鬼了。 好哇! 原来这两个人居然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实则心里还有另外一副算盘。 胡郎中本不至于因为苏老爷和袁夫人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就生气,毕竟胡郎中同样心里有数,自己只不过是个乡野郎中,又如何能与真正的名医相比? 胡郎中真正生气的是两人一开始的时候明明心里面是这么打算的,却不直接告诉自己。 胡郎中行医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很快就明白了两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无他,不过是担心他一怒之下就不肯给苏小公子医治了,或者会不尽心给苏小公子医治。 这不仅是对他医术的侮辱,更是对他整个人的看低! 又或许…眼前的苏老爷压根不觉得自己这种一抓一大把的乡野郎中也会有医德这种东西。 胡郎中之前见眼前的这位县丞老爷知礼客气,对待他时也不似其他乡绅豪强一般居高临下,还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呢,结果…… 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些有钱的老爷们都是一个德行! 胡郎中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气愤,一张老脸上霎时间精彩纷呈。 但此刻的苏老爷跟袁氏却已然无暇顾及。 不一会儿,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与胡郎中差不多年纪的人缓步朝这边走来,对方头发花白,宽衣博带,自带一股沉定自如的味道。 再看胡郎中呢?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毛躁,手脚枯黄。 除了年龄相仿外,两人再无一处相似,站在一起时,胡郎中更是直接被比进了泥里。 而自打这位岑大夫进门之后,苏老爷跟袁夫人就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胡郎中鼻子都要气歪了。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被如此羞辱,即便是泥捏的人也该发作了。 正待胡郎中沉着一张脸打算甩袖离开此地时,就见刚刚匆匆而去的素秋又脚步匆匆的回来了,随后更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得知苏菱是因为生病了才没来时,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那小丫头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 定是借口罢了。 面对自家夫人的质疑,素秋却觉得未必,毕竟她刚刚可是突然到的,若只是避免责罚的借口,旁边应当不会那么巧合的备着一盆降温用的冷水。 听完解释,袁氏将信将疑,这个时候她突然又想起来了胡郎中。 多了岑大夫这么一根定海神针,袁氏终于冷静了几分,如此她终于发觉到了自己与自家老爷所作之事的不妥之处。 本来两人想着胡郎中一介乡野郎中,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但现在既然那死丫头也病了,倒不如让胡郎中去一探究竟,也算是给了胡郎中一个台阶下。 袁夫人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体贴,毕竟以她县丞夫人的身份,能够考虑到一介野郎中的心情已然是十分难得。 但之后走在那位三小姐所住院落路上的胡郎中显然不这么认为。 一天之内被羞辱两次,直接把胡郎中的脑子都给烧坏了,以至于袁夫人开口的时候,他都没能回神,导致来不及拒绝。 等到了苏菱所在的院子时,胡郎中才勉强冷静下来。 狗屁的苏府,狗屁的县丞跟县丞夫人! 并不知道面前的郎中心里面此刻正在骂骂咧咧,连带着才会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弄的苏菱一头雾水。 说起来,自己似乎并未得罪过他吧? 一旁的芽春有些看不过眼,正待她准备开口时,苏菱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朝她摆了摆手。 “可是爹跟母亲又请了别的大夫来?”苏菱问。 胡郎中的表情顿时就僵了。 随后他纳闷:“你怎么知道?” 他自打来到庄子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三小姐,难不成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可这图什么啊? 好在苏菱下一瞬就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猜的。” 胡郎中刚要皱眉,就听她又道:“若是没有别的郎中在弟弟身边,爹跟母亲多半也不会舍得让你来给我瞧病。” 若说刚刚胡郎中的到来叫她有些猝不及防,那现在的苏菱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对方。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阴私却实在惊人。 胡郎中当即就瞪大了眼。 苏菱不等他回神,很快又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小银锭递了过去:“还请郎中怜我孤苦无依,帮我这一把。” 胡郎中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又有些纠结会被人发现,毕竟那位岑大夫,看起来不像是好惹的。 到时候被人发现了,那他头上那顶医术不精的帽子就真的要坐实了。 见对方似乎是想要拒绝,芽春一下子就急了。 正待她想要说些好听话,求一求对方的时候,却听见自家小姐先开了口:“我知道今夜郎中定然受了许多委屈。” 胡郎中都没等她说完,就冷哼了一声:“在说好听话这方面,跟你爹还有你那位继母相比,你还是嫩了些。” 苏菱不以为意,话锋一转,仿佛随口一般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胡郎中常在乡野,不知每年要处理多少如我兄弟那般的伤势。” 胡郎中想也不想就答道:“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各个村中调皮捣蛋的孩童太多,尤其是等到牛羊驴这些家畜发情的季节,胡郎中光是想想都觉得焦头烂额。 苏菱笑了一下:“可在栗州城中却少见牛羊,能够养得起马的人家多半都有仆人,这些养马的人家金贵,加上仆人小心,一年到头也没几人受伤。” 胡郎中起初还不解其意,但是听着听着,他就琢磨出了味道。 “也就是说比起外伤,那姓岑的更擅长内科?” 苏菱没有继续回答,但胡郎中此刻显然也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回答了。 胡郎中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突然觉得留下来也不是不行。 伸手将那两个小银锭揽入怀中,热血上头的胡郎中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第41章 体质变好的苏菱 “你说菱儿病了,你确定?” 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袁氏刚准备抿口茶,润一润嘶哑干裂的嗓子,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袁氏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 胡郎中面不改色心不跳:“以脉象来看,三小姐多汗恶风,时咳短气,确有风邪入体之症。” ……看样子是真的了。 袁氏收回目光,心气却是顺了许多。 自己儿子现在不好,袁氏自然见不得别人好,她巴不得苏菱也病的下不来床呢! 袁氏面上不显,嘴上却不得不关心几句:“那就劳烦胡郎中了,还望胡郎中多多尽心才是。” 对方嘴上说的好听,却连看都不打算去看那位三小姐一眼,全由身边的丫鬟代劳。 苏老爷更是早早的就休息去了,胡郎中对苏菱的话已然是信了九分。 屋子里,苏菱等到素秋走后,几乎是对方前脚刚走,苏菱后脚就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薄被掀开。 如今明明已经入秋,苏菱此刻却是脸蛋红红,浑身冒汗,无怪乎素秋那样精明一人,却全程都未发现什么不对。 之前胡郎中信誓旦旦,说之后给她开个方子,保准就算岑大夫来了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苏菱表示不用,若单纯想让她出汗的话,只需加条薄被即可。 这还是苏菱最近这两天才发现的,按照恩人鬼的要求扎了这么些日子的马步,搭配一段玄之又玄的口诀,苏菱别的暂时还没感觉出来,但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晚上的时候她哪怕不小心踢了被子,早起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冷了。 就连一贯冰凉的手脚也在慢慢回暖。 起初胡郎中还不相信,苏菱便将手腕伸过去任由他查探。 查验过后,胡郎中便无话可说了。 “女子多有体虚之症,你倒是不同。”当时的胡郎中啧啧称奇。 想到胡郎中脸上的惊讶,苏菱忍不住在心里面说了一句,因为她有恩人鬼呀…… 素秋走后,彻底放下心来的苏菱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由于昨晚一口气忙到后半夜才歇下,临睡之前胡郎中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县丞老爷跟其夫人前后不一的嘴脸。 若非那位三小姐的劝告,他怕是好长时间都过不去这个槛了。 胡郎中第二天的时候,罕见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他装模作样的来到厨房这里,准备给三小姐煎药,结果好巧不巧,正好跟岑大夫撞到了一起。 胡郎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真是晦气! 然而岑大夫却不似胡郎中那般,对他横眉冷对,相反,岑大夫甚至十分淡定的朝着他微微颔首,丝毫不担心胡郎中会突然对他动手。 胡郎中到底也是郎中,平日里修身养性,过了没多久,他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直到胡郎中看到了灶台前摆放着的足足七八个方子。 胡郎中敢对天发誓,他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身为同道中人,他大眼一扫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每一张方子都没有多复杂,但每一张方子所用的药材都贵的让人咂舌。 更有甚者,就连人参这样吊命用的大补之物都出现了。 胡郎中到底还是没忍住,指着那些方子问道:“这、这是什么?” 岑大夫闻言,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十分自然的回答:“给那位苏家小少爷开的方子。” 尽管已经隐约有所猜测,胡郎中还是忍不住微微倒抽了一口气。 倒不是说这些方子不对症,只是…只是这也太浪费了吧! 好似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一般,岑大夫几乎是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没办法,城中的老爷们就信这个。” 岑大夫既然要接手,自然仔细研究过苏锦韬之前都吃了什么药。胡郎中昨天一整天,统共就开了两张方子,用的还都是些普通的药材。 该说不说对方方子开的不错,只是没什么用。 不像他,一口气开了整整八个方子,看起来要多忙活就有多忙活,县丞大人和其夫人自然而然就更相信他。 “……”胡郎中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 许久后,他忍不住道:“你就这么说给我听了?不怕我去告诉苏老爷?” 想到从前的自己刚到栗州城的时候也是这般,为了能给病人省钱,就尽量开些廉价管用的方子。 岑大夫看向他,仿佛在看傻子一般:“你尽管说好了,你可以看看苏老爷更相信我还是更相信你。” 这些乡绅豪强们的德行他还能不了解? “好了,你让开些,挡到路了,若是耽误了苏小少爷的药,你怕是担待不起。” 胡郎中强忍着骂人的冲动,不得不后退一步。 岑大夫施施然离开。 与此同时,屋子内,看着支出去的银钱,苏老爷不禁有些头疼。 岑大夫的医术好是好,但花销未免也太大了些。短短一夜的功夫,一百两就这么花出去了。 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这还只是开始,后头还不知道要多少呢。 对比起苏老爷,旁边的袁氏却不以为意,莫说是一百两了,就算是一千两又能如何?只要能救回韬儿,她统统都不在乎。 反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宋氏从前的陪嫁。 “大不了兑个铺子出去。”袁氏这般说道。 好巧不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岑大夫刚好走到门前。 然而岑大夫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示意旁边的丫鬟替他掀开帘子。 苏老爷正为袁氏的大手大脚而皱眉,见岑大夫出现,两人顿时就闭上了嘴巴,袁氏重新变得温声细语,苏老爷也起身迎了上去。 大约是受了些刺激,胡郎中的神情有些恍惚。 苏菱见状,不免多问了几句。 胡郎中起初是不想说的,但他越不说,苏菱就越想知道。 或许胡郎中本就有一吐为快的心思,过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胡郎中原本想的是,自己说完,面前的这位三小姐定然会同自己一样,对着那姓岑的露出鄙夷之色。 岂料面前的小女娃却忽然眼前一亮,张口便道:“既如此,他能做得,我们为何就做不得?” 随即,苏菱又伸出了五根手指:“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胡郎中:“?” 第42章 风水轮流转 “朕究竟是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喝?”萧衡指着屏幕,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苏菱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一沉,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 苏菱低头,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是钱袋,至于里头装的是金还是银,眼下还不得而知。 苏菱有一瞬的卡壳。 好在旁边的胡郎中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 “这…不太好吧?”胡郎中迟疑。 虽然知道恩人鬼是好意,但这压根不是银子的事! 将钱袋往袖子里一塞,苏菱一本正经的在心里解释。 而看到她解释的萧衡忍不住扶额,罢了,随她去吧。 在苏菱不懈的劝说下,铁骨铮铮的胡郎中最终勉为其难,同意了这个提议。 苏老爷跟袁夫人看到胡郎中给的方子后,自然是不高兴。 虽然苏菱的方子也就二十来两,远不如苏锦韬花的多,但这两人怎么能比? 然而他们给苏锦韬花一百两,却舍不得给苏菱花二十几两,这实在是说不过去,最终苏老爷跟袁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岑大夫没想到这野郎中居然学的这么快,不过他也就是微微愣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如今也算是心照不宣,岑大夫自然不会去拆穿他。 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十几两银子后,苏菱看向芽春,郑重其事的让她把这十几两银子单独放起来,她要留作纪念。 芽春捂嘴偷笑。 而岑大夫这又是人参,又是当归的,五日后,苏锦韬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袁氏几乎是喜极而泣,“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苏锦韬被噩梦缠身了整整五日,此时本就敏感,袁氏的动静不小,苏锦韬下意识的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袁氏这才注意到韬儿似乎是认不出自己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岑大夫,这……” “夫人无需担忧,过些日子,小公子神魂回归之后便会逐渐好起来了。”岑大夫抚了抚胡子。 袁氏这才放下心来。 旁边的苏老爷则皱着眉问:“可会对他的脑袋有什么影响?” 袁氏闻言,同样迫不及待的看过来。 岑大夫动作一顿,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嘴上却道:“自然不会。” 苏老爷这才松了口气。 依岑大夫所言,庄子上毕竟条件不好,牛羊又多,身处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引起苏锦韬新一轮的惊惧,最好还是能赶紧回到城中。 然而嘴上这么说,岑大夫心里面却有些忧虑。 无他,岑大夫发现这位苏小少爷伤的虽然不重,但却难免要留下病根,身子骨定然不会如从前那般康健了。 岑大夫担心到时候苏老爷会找自己算账,寻思赶在小少爷彻底康复之前等回到城中,去找其他大夫探讨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调养。 苏老爷跟袁氏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自己儿子现在是否可以长时间移动。 但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那应当是可以的吧? 衡量片刻,苏老爷还是凭借着信任道:“全凭大夫做主。” 而得知苏老爷等人即将启程回府的消息时,胡郎中同样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当年从乡下淘来的方子交给苏老爷。 那方子不是普通方子,而是个苗方,奇诡奇毒,但在治疗此类型伤势时却有奇效。 苏菱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皱起了眉。 恰在此时,庄子外头又生了事端。 听着外头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苏菱眼下不能出门,便只能让芽春出去代为查看。 芽春很快回来,脸上带了唏嘘和些许的不忍。 原来是那被打死的书童爹娘找上门来了。 书童当初是被卖进苏府的,因着实在是生的玉雪可爱,才有幸在那么多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苏锦韬的书童。 对于这个儿子,书童的父母自然是极为喜爱的,但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没办法只能如此。 夫妻两人之后也一直没生下一子半女,故而对这唯一的孩子便寄予了厚望。 两人还等着跟了苏小少爷的儿子将来飞黄腾达呢,结果飞黄没有,腾达也没有,自己儿子都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没了。 按照本朝律法,即便是卖身进入的大户人家,这户人家也不能在奴仆没犯错的情况下就处死对方。 夫妻两个只觉得天都塌了,收到消息后,两人徒步走了整整三天,这才来到了这处庄子外。 因为只有草鞋可穿,两人的脚都磨破了。 “好可怜。”芽春不由得小声说了一句。 听完之后,苏菱同样有些沉默。 片刻后,她对芽春道:“你去将这件事,想办法说给胡郎中听一听吧。” 芽春飞快点头。 结果就是胡大夫身边的童子正带着从医庐那里拿来的各类药草,正准备进入到庄子的时候,恰巧撞见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芽春。 芽春拉着他好一通叙话,渐渐的,童子的目光便不自觉的被门口的热闹给吸引了。 “我今日刚回来,春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 芽春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夫妻俩,仿佛随口一般道:“他们啊……之前小少爷身边不是有个书童么,这两人便是那书童的爹娘了。” 书童的事,跟着师父一起来的药童还是知道的。 回想起跟自己一般年纪的书童被棍棒活活打死时发出的惨叫声,药童不禁打了个哆嗦。 幸好师父仁慈,不会像袁夫人那般对他。 而在药童这般想着的时候,庄头终于得了袁氏的命令,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佃农就来到了门口这里,不由分说举起手中棍棒就打。 “当初你们二人将那书童卖进苏府,他便就是我苏府的人了,你们如今还想讹诈老爷夫人,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打!” 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眼瞧着三两下,那两个本就枯瘦的夫妻身上就出了血,疼的满地乱爬,嘴上也不受控制的跟着求饶,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药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可苏老爷跟袁氏就是这样的。 芽春心中一叹。 药童没注意到的是自己在这里已经不知不觉间磨蹭了小半个时辰,芽春真正要等的人也终于姗姗来迟。 “臭小子,说好的巳时就回来,眼下已经快午时了,你怎么才——嗯?” 胡郎中说着说着,就愣住了。 如今的夫妻两个在几个佃农的围堵下,已然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对于这种需要卖儿度日的贱民,袁氏跟苏老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事情到了这里,剩下的自然不需要她多说。 芽春朝两人行了一礼,很快抱着洗衣盆离开。 而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过程以后,胡郎中果然迟疑了。 第43章 下毒 对于夫妻两个的同情还在其次,胡郎中最主要的还是担心会引火上身。 那苗方里可全是毒虫毒草,苏老爷和袁夫人接不接受倒还在其次,万一觉得自己是想要谋害那位小少爷可如何是好? 看着前车之鉴的夫妻俩,胡郎中咬咬牙,跺跺脚,重新将方子又塞回到了袖子里。 自己这回赚了拢共有二十几两,远比不得那黑心的岑大夫,但胡郎中已经很知足了。 一直等到苏老爷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胡郎中都未再有动作。 苏菱这下总算是安心了。 看着睚眦必报的小东西,萧衡小东西的变化还真大,不过他并不讨厌就是了。 并不知道由于自己的一念之差究竟断送了什么,一直等到车队即将出发时,苏菱这个三小姐都没出现。 就在苏老爷恼怒,以为这个女儿老毛病又犯了时,就见三女儿身边的那个叫芽春的小丫鬟匆匆赶来,神情焦急道:“老爷夫人,可否再等上一两日,等三小姐能起身后再一块走?” 如今的苏菱对苏老爷跟袁夫人也算是有些了解了,故而她叫芽春不要直接说不走,只让她说晚些走。 果不其然,芽春话音落下后,苏老爷一张脸顿时就拉的老长。 在苏老爷看来,哪儿有当爹的迁就子女的道理? 袁氏见此,心念一动,随即不动声色的看了芽春一眼,心想她这继女和她身边的这个丫鬟还真是蠢。 连好听话都没一句,张口就要老爷等,老爷可不是那等好性子的人。 果不其然,苏老爷紧接着就不冷不热道:“既然起不来身,那便就叫她在庄子里住下吧,等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芽春心头跟着一松,心道按照小姐所说,这事儿果然就这么成了。 怕被人看出来,芽春赶忙低下头。 然而她这般表现,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另外一副光景。 袁氏还想着那小贱人最近变化这般大,还以为对方是有了什么依仗呢。 结果原来只是脾气上来了,脑子却一点没跟上。 在袁氏看来,虽然自家老爷说的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回苏府,但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既然出去了,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回去的? 袁氏倒不觉得苏菱是在谋划什么,毕竟苏府之中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其他,都远不是庄子可以比的。 就拿读书这一点来说,到了庄子上连本书都没有,老爷也不可能把先生请到庄子上来教。 即使那小贱人真的谋划了什么,那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袁氏假做焦急的唤了一声:“老爷,韬儿他还在等着呢。” 想到马车里的儿子,苏老爷越发没了跟面前这个小丫鬟纠缠的心思,一甩袖就上了马车。 车队毫不留情的缓缓前进,留下芽春带着哭腔的喊声被烟尘卷起,很快就随着风儿一起泯灭了。 苏琬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这一幕,心里头的那口气总算是消了。 之前苏菱先是被爹爹罚不许吃饭,之后自己弟弟又出了事,苏琬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气,苏琬正觉不甘呢,结果老天有眼,苏菱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看,爹这不就干脆把她留这儿了? 苏琬放下帘子,得意一笑。 马车里,袁氏犹觉得不够放心,袁氏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召来了自己的婢女。 “你等没人的时候,跟刘大说一声,叫他再回庄子一趟,就说叫那里的庄头好生‘招待’三小姐,莫要怠慢了。”语气意味深长。 比起整日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倒不如干脆斩草除根。 一个连床都下不来的病人,死了不也很正常? 素秋的心狠狠颤了颤,却还是点头,很快离开了。 袁氏下意识的想要喝口茶,结果后头马车里紧跟着就传来了苏锦韬的痛呼声。 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袁氏的心再次揪起,她双手合十,开始不住的祈求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早些好起来…… 另一边。 一直等到车队消失,芽春眼泪一收,刚准备离开,就注意到了一旁神色凄惶、满身伤痕的夫妻两人。 刚刚的时候,夫妻两个虽然见到了苏老爷与袁夫人,但在那么多家丁的注视下,他们动也不敢动,就只能哀求的看着,看着……直到车队越走越远。 想到小姐的嘱托,芽春心头叹了一声,手上一松,脚步却未停。 只是等她走后,地上却莫名多出了一样东西。 夫妻两个沉默着,正准备相互搀扶着离开,就看到了这一幕。 妻子强忍着疼痛上前,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个荷包。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还有银子! “一二三四……”整整十块碎银,也就是十两银子。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去还——” 然而还不等妻子说完,就被丈夫恶声恶气的打断:“还什么还,那是他们苏府欠咱们的!” 妻子沉默的看着他。 丈夫抹了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嘶哑道:“最起码,要让冬儿入土为安吧。” 妻子闻言便不再说话了。 庄子内,胡郎中忍不住问:“杀了他们儿子的又不是你,你这又是图什么呢?” 苏菱其实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毕竟这件事的确如胡郎中所说,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想做就做咯,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苏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后她又想到了什么,跟着加了一句:“万一这两人因为那十两银子能继续活下去,来日机缘巧合又翻了身,有本事给我爹还有袁氏一人一刀呢?” 胡郎中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屏幕外的萧衡也沉默了。 “朕似乎……没给她看过画本子吧?” 并不知道自己异想天开的模样统统被恩人鬼看了去。 庄子另一头,接到袁氏命令的廖庄头却是犯了难。 夫人叫他想办法除掉那位三小姐,这…… 想到自己当初是夫人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才顶替了原来宋夫人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夫人的话他不得不听。 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许久后,廖庄头叫手底下的人想办法把煎药的童子支开,自己一个闪身便进了厨房。 廖庄头从腰间摸出了刘大特意交给他的小瓷瓶,抖了抖手,小瓷瓶里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落下,全都进了面前这碗汤药里面。 好巧不巧,刚一切画面就切到了这里的萧衡忍不住皱眉。 第44章 难道毒药过期了??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做完这一切的廖庄头赶忙一个闪身,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那瓷瓶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萧衡冷眼看着,看到那药童回来之后并未察觉出异常,见药熬的差不多了,药童将药壶取下,将药汁倒入碗中,便朝着苏菱所在的屋里走去。 萧衡不免存了些试探的心思。 要知道小东西如今的智力值已经有足足八十点了,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未必有这么聪明。 萧衡觉得小东西应当能发现些端倪才对。 直到萧衡眼睁睁的看着苏菱端起碗来,眼也不眨就要往下灌。 自打爹跟袁氏走后,胡郎中就将方子换了,一些养生的汤药罢了,苏菱自然不会在意。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啊。” 萧衡单手支腮,叹气,心道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当真是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衡手上动作却不停。 就在苏菱的嘴巴即将碰到碗沿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肚子被人点了点。 熟悉的触感传来,或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次的恩人鬼有些过于用力了。 苏菱这么想着,下意识的将端起的碗又重新放了回去。 正在苏菱有些不解的时候,却见药碗里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药汁再次轻轻晃了晃。 除了苏菱外,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 苏菱终于反应过来:“这碗药有问题。” 从来不会怀疑恩人鬼的她语气十分笃定,然而一旁听了这话的胡郎中却不高兴了:“胡说八道,老朽亲手开的方子,怎么会有问题?” 苏菱当然不会觉得是胡郎中动的手脚,若他真想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去袁氏那里揭发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搞这一出。 于是苏菱就说:“那就是熬药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 苏菱的目光顺势转移到了还未来得及离开的药童身上。 反应过来的芽春当即跟着怒目而视:“好哇,你居然敢下毒毒害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说着也不管对方之前还一口一个春姐姐的叫着,上去就打他。 药童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后大感冤枉:“冤枉啊三小姐!平白无故的,我害你做什么?” 药童第一反应就是面前的苏菱故意找茬。 “你不要血口喷人!”药童急急忙忙的躲开,赶忙看向自己的师父,想要求师父做主。 胡郎中当然不会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会做出这样的事,但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他也知道面前的这位三小姐并非是喜欢无的放矢的人。 胡郎中挽起袖子,将药碗端到自己跟前,闭着眼睛闻了闻。 没过多久胡郎中的脸色就变了。 药童还在那里嚷嚷,结果下一瞬,就听自己的师父说道:“药里面的确被人放了东西。” “这味道虽然被药味遮盖了几分,却瞒不过老朽的鼻子,又烈又辣,应当是砒霜没错了。” 砒霜,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胡郎中看向自己徒弟的目光登时一厉:“究竟发生了什么,混账东西,你还不从实招来!” 不过十一二岁的药童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的药童整个人一颤,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师父!”到了后面,甚至带上了哭腔。 拉了越发愤怒的芽春一把,苏菱坐在那里,将药童进门之后的全部表现都给回忆了一遍。 在没被她喊出药不对之前,药童的表现都相当正常。 按照他的年龄跟经历来说,对方性格单纯,按理来说若真是他下的药,他必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才对。 苏菱忽而问道:“你熬药的时候,中途可有离开过?” “没有。”药童下意识的回答,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 “当时有个姐姐来找我帮点小忙,我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就跟着她出去了一趟……” 显然药童也明白过来了,声音越说越小。 胡郎中简直恨铁不成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熬药的时候要专心,不要到处乱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从前的时候在家里也是这样,也没见有事……”药童欲哭无泪,他也没想到有钱人家弯弯绕绕会这么多啊! “还敢狡辩!” 胡郎中瞪了他一眼,药童立马闭嘴。 “去去去,先赏自己几个嘴巴子,我什么时候叫停你再停!” 一想到自己的徒弟险些因为一时疏忽而害了条人命,胡郎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同时他心里也暗暗有些心惊,这位三小姐那么轻易就分辨出来了,再加上这位三小姐的种种行为,胡郎心道,这个才七岁的小女娃果然不简单…… 药童自知犯错,自然不敢反抗,老老实实按照师父的要求开始扇自己嘴巴子。 要说他还真是个实诚人,几巴掌下去,一张还算秀气的脸就肿了。 见他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饶是刚刚还气愤不已的芽春见状也有些哑火了。 等他打到第十下的时候,苏菱终于开口了:“行了,住手吧,此事就此作罢,你日后须得谨记教训才是。” 药童手停在半空,悄摸摸看向自己的师父。 见胡郎中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这次的教训足够深刻,只怕是今后他都不敢再偷懒了。 胡郎中忍不住想,这位三小姐进退有度,不盛气凌人,但也绝不心慈手软,怎么看也不像是口蜜腹剑的苏老爷跟袁氏能教得出来的啊…… 胡郎中没有继续深想,只是朝着苏菱拱了拱手:“三小姐大人大量,老朽感激不已,此事毕竟是我徒儿的疏忽,但凡老朽在这庄子一日,便必然不会叫三小姐受灾。” 为了弥补,胡郎中当即便给出了承诺。 显然不只是一直没追问下去的苏菱,就连胡郎中也猜出了幕后黑手是谁。 即便是庄头也只是苏府高级一点的仆从罢了,仆从哪儿有那个胆子敢害主子,除非背后有人指使。 苏菱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袁氏都还想着斩草除根。 一时间苏菱都不知道该不该夸袁氏一句谨慎了。 见胡大夫这般说,苏菱也不推辞,顺口就应承了下来:“那就麻烦胡郎中了。” “不敢不敢。” 对比起苏菱屋内一片轻松,廖庄头那边却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关于三小姐的噩耗。 廖庄头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做的那么隐蔽还会被人发现,他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夫人托人交给他的毒药失效了? 第45章 萧衡:汗流浃背了 若是知道下药之人是谁就好了,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可以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要是不做点什么,苏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苏菱猜最可能的就是这里的庄头,袁氏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也就跟庄头打交道比较多,其他佃户袁氏压根也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正好,反正自己目前也搞不来要人命的毒药。 胡郎中虽然想赚些银钱,但也不至于为了银钱就谋财害命,苏菱只是稍一思索,就把他给否了。 至于恩人鬼,苏菱就更舍不得了,担心他一不留神承担了什么因果。 不过一些泻药啊吃了会让人浑身痒痒的药什么的,应当就没问题了。 不管是不是廖庄头做的,大可以拿廖庄头试试水,哪怕自己猜错了,不是他干的,对方手底下那么多人呢,借他的手查起来也方便。 苏菱觉得仅仅只是一个御下不严的名头,让他吃点苦头都不过分,自然没什么心理负担。 屏幕外,见小东西一直未能确定真凶,萧衡才刚抬起手来,想要直接告诉她答案,就看到后头她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对的,办法嘛……软是软和了点,但也不算错。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将输入的“庄头”两个字删除,萧衡对她这般反应,勉强还算满意。 并不知道恩人鬼在背后是怎么说自己的,苏菱不由得看向胡郎中:“既然胡郎中开口,那我便也就不客气,正好我想跟郎中讨些药,还请胡郎中不要吝啬的卖我一些。” 苏菱不觉得自己能瞒得过去,索性直言道:“那人既然都想害我性命了,我总要做点什么才是。” 听到“药”这个字,胡郎中先是愣怔,苏菱紧随其后的那句话则让他瞬间警铃大作。 “老朽只说不叫别人用药害你,老朽可没说会帮你用药害别人。”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苏菱还是有那一丢丢遗憾。 而屏幕外恰巧看到这一句话的郑贤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像是才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一般,苏菱这才将自己的打算解释了一遍。 得知她只是想要些折磨人,但不伤人的药粉后,胡郎中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这样同样有些不地道,但对于这位孤立无援的三小姐来说,自然是越早找到凶手就越安全,倒也情有可原。 纠结许久,胡郎中最终让自己的药童拿来了两个小药瓶。 “这一瓶里头加了巴豆,混入饭食后会使人腹泻。”胡郎中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这一瓶里头装的是晒干的漆树叶磨成的粉,只要皮肤沾上一点便会刺痒难忍,严重时还会起疹子,取用时需得小心,切记不可多用。” 想了想觉得不放心,胡郎中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苏菱点头,保证道:“那是自然,放心好了,我定然不会将这些东西滥用在无辜之人身上。” 胡郎中人老成精,自然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小女娃言语里的小花招。 不过若真是用在下毒之人身上,那下手重一些也无妨。 等胡郎中离开后,苏菱让芽春守在房里,免得被人发现,自己则趁夜偷偷摸摸出了屋子。 苏菱现在的下盘没之前那么虚浮了,脚步声也跟着轻了不少,然而即使这样,她一路走来也有好几次险些被人发现。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真的发现,那自然是萧衡的功劳了。 眼见小东西马上要跟守夜的佃户撞个正着,萧衡再也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 苏菱浑身一震,突然就来了底气。 “恩人恩人,是你吗?” 眼睁睁的看着小东西从刚刚的猫腰,在自己动作后腰板突然一挺,活像只小螃蟹,只差没横着走了,萧衡差点被她前倨后恭的姿态给逗乐了。 “你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 这般说着,萧衡却也还是帮她提前规避了守夜的人,引领着她来到了庄头所在的屋子。 苏菱几乎是大摇大摆的横跨了大半庄子,顺利的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恩人鬼的这般举动,几乎是在明示她,她所想的果然就是对的。 苏菱放弃原本的打算,决定加大剂量。 注意到屋子里摇曳的烛火,里头似乎是有人,苏菱悄声靠近,准备听听里头的人都在说什么。 廖庄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窥伺着这里,他正搂着一个身段婀娜,看起来妖妖娆娆的女子躺在炕上。 “今天我交代你的事,你做的不错。” 若是此刻小药童在,定然一眼便能认出这就是当时借口找她帮忙的姐姐。 “廖大爷有事吩咐,妾身哪儿敢怠慢。”女子嗔道,一只手不老实的顺着廖庄头的胸膛往下摸。 屏幕外的萧衡眉头不由自主拧起,心道这游戏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小孩子看这个?丝毫不提是苏菱主动要来的。 还有那一男一女,男子猥琐,女子轻浮,简直丑陋不堪,污人眼睛。 苏菱年纪小,尚且不明白两人此刻在做什么,只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的好奇。 看到这一幕,萧衡脸都黑了。 于是还不等她继续听下去,苏菱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搭上来了一只大手,大手一用力,不由分说的将她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眼见恩人鬼似乎是想将自己推出院子,苏菱忙不迭的小声喊道:“药粉药粉,药粉还没用!” 下一瞬,就见两个小瓷瓶不受控制的飞向了半空。 也就这几个眨眼的功夫,屋里的那对男女衣服都已经脱了大半。 堂堂皇帝,有朝一日竟然还要做这样的事。 萧衡看也不看已经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眼,他伸手飞快点了点屏幕,其中一个小瓷瓶里的漆树粉尽数落到了地上散落的衣服上面。 至于剩下掺了巴豆的药粉,等明日两人早起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尽管萧衡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但一只脚即将踏出小院的苏菱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咦等等,屋子里是什么声音?恩人恩人,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第46章 胡郎中:要变天了,赶紧跑 那叫声似乎是有些奇怪,听起来似乎是十分痛苦,但又似乎掺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总之很是复杂,尽管苏菱什么都还不懂,但还是本能的感觉到耳根麻麻的。 就在苏菱寻思两人是不是闹崩了,原因又是什么,结果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探出的小脑袋就被人重重按了回去。 见小东西还想张嘴,萧衡果断打断。 “住口。” “不许打听,也不准问!” 苏菱很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写的急,恩人鬼的笔迹看起来明显要比平时要凌乱一些。 苏菱眨眨眼,尽管心底的疑惑并未解开,但既然恩人鬼都这么要求了,苏菱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 默默将恩人鬼十分讨厌男女之间相互碰触这件事记下,苏菱在恩人鬼的保驾护航下,很顺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廖庄头睡醒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三小姐呢,三小姐现在如何了?” 女子,也就是璎红要比他早起一些,作为廖庄头选择的帮手,她显然也知道此刻廖庄头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然而璎红的回答注定是要让廖庄头失望了。 见三小姐那般仍旧是无事发生,廖庄头一边把衣服捡起来往身上套,一边皱眉。 砒霜发作再怎么慢,也不至于说一晚上了都没动静,果然是药出了问题吧! 廖庄头出了院子,转头就让人牵了条狗过来。 将剩下的药粉喂给狗,结果没过多久,那只黄狗就七窍流血,惨叫着倒下,过了一会儿更是彻底没了声息。 廖庄头愣住,不对啊,这药粉没问题啊! 廖庄头隐约嗅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但他并不敢相信自己做的那么隐蔽,会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发现。 难不成是那个姓胡的野郎中? 廖庄头胡乱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身上的异常。 感觉到浑身有些刺挠,廖庄头烦躁的伸出手挠了挠。结果这一伸手不要紧,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越痒越挠,越挠越痒,廖庄头后知后觉的一扯领口,低头一看,却见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竟然起了一大片疹子,又红又痒,看起来分外骇人。 廖庄头吓了一跳。 而就在这时,漆树粉同样开始在身上起作用的璎红就这么哭着跑了过来,对比起廖庄头,此刻璎红的脸都被她用手给抓烂了。 但是没用,依旧痒的要命。 “廖大爷,妾身、妾身怎么了这是?” 此刻璎红哭哭啼啼的声音非但没有让廖庄头像从前那样心里充满了怜惜,不知为何,看到这副模样的璎红他竟觉得有些恶心。 察觉到自己的脸同样开始发痒,廖庄头强自忍耐抓挠的冲动,胡乱说道:“估计是昨夜被什么东西给叮了。” 这里有河有山,蛇虫众多,睡觉的时候即使被蜈蚣蝎子爬到身上也不是件稀奇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廖庄头话锋一转:“罢了,正好庄子里刚好有郎中在,我去找他瞧瞧什么情况。” 说完也不等璎红反应,廖庄头丢下她就走了。 留下璎红恨跺脚,但由于她如今的面容实在是见不得人,只能忍耐着,一边情不自禁的伸手一顿乱挠,一边期盼廖庄头能够早点回来。 等廖庄头找到胡郎中的时候,胡郎中正闲来无事,在读医书呢。 看到对方的惨状时,胡郎中想起今早自己照例去诊脉时候那位三小姐说过的话。 虽说的确是这人放的砒霜不假,但三小姐下手也是真的不轻,只怕是一瓶子漆树粉全倒这人身上才能有这效果。 轻咳一声,胡郎中压下那一抹心虚,转而假装关心道:“廖庄头,你这是……” 胡郎中伸出手来,刚想假模假样替对方把把脉,结果下一瞬,手腕就被对方死死捏住了。 胡郎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旁边正在整理药草的药童见状赶忙上前,不住的踢打面前高壮的男人:“你做什么?放开我师父!” 廖庄头充耳不闻,只问:“砒霜的事,你可知道?” 廖庄头一直盯着两人瞧,药童和胡郎中的呆滞根本逃不开他的眼睛。 “果然是你。” 得到了答案之后,廖庄头冷笑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胡郎中呼吸一滞,简直百口莫辩。 不是,为什么这口大锅会扣到他头上啊! “……老朽、老朽冤枉!”叫胡郎中直接拆穿说是那七岁的小女娃做的,他良心实在过不去。故而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一句。 廖庄头冷笑,果然没有相信,之后他又问:“昨夜你可去过什么地方?” 胡郎中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廖庄头见状,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他和璎红身上的异状,果然是睡觉时候被毒物爬过所致,并非人为,料这老头跟这随随便便就能够哄走的小童没那样的本事。 至于其他人,庄子里的佃农们哪儿有那胆子? 廖庄头压根没考虑过苏菱动手的可能。 在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异状的情况下动手脚,岂不是说明对方割断他喉咙也如探囊取物般简单?这又岂会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能够做到的? 廖庄头万万不能相信。 将这件事抛到一边,廖庄头朝着胡郎中下了最后的通牒,“既然三小姐已经好转了,郎中也不必赖在这里,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只要将面前这个老头赶走,他看还有谁能帮那位三小姐。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赖在这里不走!?”药童的肺都要气炸了。 “分明是你们先请我师父来救人的!” 然而胡郎中却不像药童那样觉得被冒犯,他看向面前的庄头,眼中并无愤怒,反而奇异的带上了震惊和怜悯。 那位三小姐今早也就只是随口交代说她知道凶手是谁了,并且给两人都下了药。 对方说的简单,胡郎中便没有细想,如今见庄头这样的反应,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若非那位三小姐将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廖庄头只怕是早就开始各种逼问了,哪儿可能就这么轻轻的放过了他跟他这徒儿? 将事情做的就像是廖庄头本身不小心才弄成这样的,胡郎中都不敢想这得是多高明的手段。 再加上昨天那小女娃只是看了药碗一眼就知道里面被下了药…… 眼前这家伙,大祸临头了都还浑然未觉。 胡郎中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跳脚的徒儿,果断道:“廖庄头息怒,我与徒儿这就离开。” 第47章 苏菱:有被蠢到 得到胡郎中被赶出庄子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胡郎中招他惹他了?”苏菱拨弄荷包流苏的手一停,语气疑惑。 芽春摇头:“奴婢不知。” 随后芽春语气迟疑:“胡郎中的话,应当是没有的吧?” 过了一会儿,苏菱后知后觉,“该不会那庄头以为又是发现砒霜,又是给他下药,全是胡郎中做的吧?” 虽说全是恩人鬼在背后帮忙,但旁人在不知道恩人鬼存在的情况下,自己才是那个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才是。 除非那廖庄头压根没将她当作是威胁,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给忽略了。 苏菱扶额:“坏了,这下子麻烦了。” 屏幕外的萧衡心情格外舒畅,心道小东西也有今天。 芽春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是这般反应。 苏菱耐心的同她解释:“若那廖庄头发现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便会心生忌惮,日后再也不敢难为我们两个了。” 想想看,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给你的贴身衣物上面洒满了漆树粉,焉知对方来日不会故技重施,改往你身上洒见血封喉的毒药。 或者更干脆些,一刀抹了你的脖子你也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试问得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忍住不心生怯意? “只可惜,咱们这次似乎是碰到了个傻子。”苏菱开始怀疑,廖庄头究竟是怎么坐上庄头这个位置的,难道这些不是最基本的么? 芽春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同样有些忧愁:“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菱只好另外想辙:“事到如今,我只好‘病愈’了。” “希望这次暗示的这么直白,那庄头能明白过来。” 并不知道自己的智商被深深地鄙视了,廖庄头还在寻思,自己把郎中弄走了,那位连床都下不来的三小姐指不定就直接病死了。 如此倒也算是省事了。 结果廖庄头等啊等,等啊等,都还没等到下午,几乎是他前脚刚把胡郎中轰走,那位三小姐后脚就病愈了。 看着不远处带着丫鬟,面色红润、毫无顾忌在庄内行走的小姑娘,廖庄头脑海里缓缓冒出了一个“?”。 随后廖庄头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好哇! 原来对方一直在装病,怪不得夫人那边会托人带话,叫自己想办法杀掉她呢! 廖庄头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对夫人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注意到廖庄头脸上缓缓浮起的狞笑,苏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底线已经足够放宽时,他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底线。 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他那一身的疹子是因她而起吗?? 但偏偏越是这样的人,苏菱越对他没办法。 无论怎么暗示都看不懂,自己被动了手脚也察觉不到,对付这种人,唯有以暴制暴,才能让他感受到恐惧。 但偏偏现在才扎了十几天马步的苏菱还不是廖庄头的对手。 可恶,如果自己能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随后果然不出苏菱预料,苏菱几乎是被廖庄头毫不遮掩的“请”回了院子,看样子廖庄头连饭也不准备给她吃,这是要活活饿死她啊! 苏菱深吸了一口气,在芽春惊诧的目光下猛地抽出了那把一直被她藏在枕下,寒光湛湛的匕首。 这把匕首还是当时处理野狼尸体的时候,恩人鬼所赠。 苏菱寻思,到时候自己一匕首捅进他的身体里,廖庄头这下总该反应过来了吧? 可是那样做的话,自己不一定能逃得出庄子,就算是自己能逃掉,芽春呢?芽春又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要不还是再等上个一年半载的,恩人鬼曾经说过,搭配口诀,半年时间足够她打好基础了。 届时摸黑把廖庄头做掉,应当就万无一失了。 嗐,反正她也不会真的被饿死,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忍耐这种事了。 然而屏幕外,看到小东西如此打算的萧衡却是冷下了脸。 有律法保护,苏老爷跟袁氏两人也就算了,这小小的庄头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小东西忍? 小东西忍得,萧衡可忍不得。 萧衡放下黑色小方块(手机),扬声道:“来人,将朕的天玑弩取来!” 郑贤一脸果然如此的平静感,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苏菱重新将匕首收入鞘中,结果一转头,半空中就又有东西掉下来。 苏菱手忙脚乱的去接,等东西落入手中之后,她发现这东西比想象当中的要重一些,但也还能接受。 此物有她前臂那么长,上头还有一把横着的小弓,再搭配上头的箭槽,苏菱很快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是弩啊。 对比起需要大力气才能拉动的弓,果然还是这种可以节省力气的弩更加适合她。 等她再长大一些再教她拉弓也不迟,萧衡如是想。 苏菱同样知道恩人鬼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当天晚上,苏菱跟芽春就从庄子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没办法,就算是操作更为简单一些的弩,也需要几天时间来练练准头。 第二天一早,骤然得知这个消息的廖庄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两个大活人,一个是才七岁的小女娃,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就这样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伴随着廖庄头的声音越喊越高,廖庄头面前的两人负责看守的人脸上的冷汗也越冒越多。 下一瞬,廖庄头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跟着震了震。 “你们当我是傻子,在这儿糊弄我呢!” “该不会是你们两个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把人偷运出去卖了吧?” 面对廖庄头的质疑,两人却是大惊失色。 “廖庄头,冤枉啊廖庄头!” 另一边,对比起庄子里的兵荒马乱,带着芽春一道跑出来的苏菱则畅快的打了个呼哨。 本以为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小白会对这声呼哨感到陌生,岂料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苏菱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哒哒马蹄声。 只是除了小白之外,还有另外一道身影,正亦步亦趋的跟在它身后。 第48章 苏菱:嘿嘿嘿 待小白走近,苏菱才看清它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匹枣红马。 听说当时踹了苏锦韬一脚的就是匹枣红马。 “该不会就是你吧……”苏菱尝试性的伸出手来。 枣红马原地踏步,看起来很是踌躇。 直到小白长嘶了声,枣红马才试探性的上前。 苏菱替它顺了顺凌乱的马鬃,感受到枣红马逐渐放松下来,苏菱转头看向旁边的小白,夸赞道:“做的不错!” 小白得意的扬了扬脑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菱示意芽春先上马,等芽春上去后,苏菱才在恩人鬼的帮助下上了马。 看来不止是射术,就连骑术也要抓紧练习一番才是。 看着系统面板上骑术后面跟着的数字47,萧衡眉头隆起又松开。 并不知道即将迎来怎样命令的苏菱控制着缰绳,示意小白赶紧离开这里。 对于背后突然多出的陌生人,小白隐约有些排斥,但它似乎能够感受到主人急切的心情,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在芽春心惊胆战之下,苏菱到底还是带着她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山中。 “这里是哪里?难不成你们两个最近一直在这里藏着?”在月光的映照下,注意到地面上有马儿活动的痕迹,苏菱忍不住问道。 接着苏菱才想起来,马儿不会说话来着。 幸好唯一能听得懂她说话的芽春没注意到这边。 苏菱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苏菱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小溪边,潺潺的流水放在白天充满了诗情画意,放在晚上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毛。 就在苏菱取下匕首,准备割点藤蔓编割吊床凑合先过一晚的时候,却见眨眼之间,原地登时出现了一个大小刚好合适的小木屋。 苏菱和芽春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 尽管苏菱知道恩人鬼道行深厚,可以凭空变出许多东西出来,但连屋子也能变出来,实在是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好、好厉害。”苏菱结结巴巴。 “恩人恩人,我想学这个!” 什么弓弩,什么匕首,哪儿有法术好使? 萧衡被夸后刚准备挑眉,就听到后头那句话,顿时满头黑线。 “想学?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看了一眼最上头的余额,果然又少了许多,萧衡伸手点了点小东西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她的幻想。 感觉自己又被敲了脑袋,苏菱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弃了自己美好的愿望。 不愧是恩人鬼亲自出手,木屋里头不仅有床,还有桌椅板凳等等一系列的东西,简直比在苏府的条件都还要好。 苏菱眼前一亮。 本以为自己多少要辛苦几日,但因为有恩人鬼在,自己连这点苦也不必吃。 “我好爱你哦……” 苏菱说完,也不等恩人鬼回答,害羞的用被子蒙住头,捂着酸酸软软的心口睡着了。 屏幕外的萧衡愣了愣,随即失笑,并未将这直白露骨的爱意放在心上。 唯有上扬的嘴角久久未能压下去。 大约是太过于放松,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苏菱便醒的晚了些。 看着在深山老林里也能睡的香甜的小东西,萧衡简直无语极了。 又等了一会儿,处理了一会儿政务,见小东西还在呼呼大睡,萧衡没奈何,只能伸手点了点她。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身上传来的触感,苏菱扭了扭身子,含糊道:“唔…春……让我再睡一会儿……”说完她还翻了个身。 萧衡:“……” “太松懈了。”萧衡蹙眉点评。 一旁的郑贤简直要急死了,陛下您别光说,您倒是动手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游戏外的呐喊,又过了一会儿,苏菱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糟糕!忘记了还得早起练习呢!” 感受到外头的太阳已经隐隐升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苏菱抓着桌子上放着的弩就往外跑。 萧衡有意精进她的骑术,这次便没有动作。 苏菱察觉到了,尝试着往小白背上爬。 好在小白忠诚度高,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苏菱手脚并用,终于顺利爬上了马背。 【恭喜玩家,角色骑术+1,当前骑术48】 等上了马背,骑马什么的倒是不在话下。 苏菱提着弩离开,临走的时候不忘对早就已经起了的芽春交代道:“匕首给你留下了,你先在这里等着,小心些,我晚上回来。” 语罢,苏菱打马离开。 等踏入林子,苏菱才发现林子里下到野兔,上到野狼和鹿,什么野兽都有,不止是野兽,还有猎人捕猎设置的陷阱。 苏菱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陷阱,从野兔开始,她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弩…… 整个上午,黑色小方块(手机)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看着面不改色在奏折上面批注着什么的陛下,郑贤不由得咂舌。 郑贤不知道的是,萧衡批折子之余,一直在关注着游戏的动向。 “太慢了。”看着几个时辰过去,总共才涨了20点的射术,不等郑贤反应,萧衡将笔往笔搁一搁,开口道。 过了一会儿,系统商城适时上新。 【灵活的木鸟,可以迅速增加属性值,售价199。】 萧衡毫不犹豫的买了一百只。 【人形移动靶,可以锻炼瞄准技巧,售价299。】 看着无论是个头,还是大小,乃至于神态都与庄头一模一样的靶子,萧衡顿了顿,将输入进去的五十,改成了二百。 游戏内,苏菱眼见自己射出的箭再次落空,皱眉之际,忽然感觉周遭场景一变。 在苏菱的注视下,廖庄头突然从草丛里头冒了出来。 苏菱还以为是廖庄头找过来了,惊骇之余,飞快地举起了手中的弩。 最后几乎是将手里的箭矢全部射空,直接把廖庄头扎成了刺猬,等到廖庄头彻底不动了,苏菱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 接着苏菱发现,这哪儿是什么廖庄头,分明是个草人。 怎么之前自己会发现不了? 等等。 这该不会也是恩人鬼施的法术吧? 几乎是苏菱话音落下的瞬间,好似回应她一般,方圆一里内,到处都是“廖庄头”的身影。 苏菱愣住。 苏菱震惊。 反应过来这一幕意味着什么的,苏菱双眼猛的爆发出神采。 【恭喜玩家,角色射术+2,当前射术22。】 【恭喜玩家……】 【恭喜……】 …… 【恭喜玩家,角色射术+3,当前射术77。】 【ps:如果目标与移动靶形象一致,则射术额外+15。】 第49章 乐不思蜀的苏菱 庄子里,廖庄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底下的人一顿,才继续道:“禀庄头,我们兄弟按照您的吩咐到山里面去找了,但…并没有找到三小姐的踪迹。” 说到后面,那人的声音逐渐变小,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廖庄头听完果然大怒:“两个小丫头都能把你们耍的团团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骂完廖庄头仍觉不解气,干脆狠狠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吃痛,趴在地上却半点也不敢动作。 距离三小姐跟她那丫鬟失踪已经整整四天过去了,经过再三审问,确定三小姐跟她那丫鬟的确不是被这两兄弟给卖了后,廖庄头追查了半天,才隐约有所预感,那两个小丫头应当是逃到山上去了。 廖庄头当机立断让这两兄弟抓紧时间去找人。 本来以为这两兄弟跟这山打了二三十年交道了,想要抓两个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岂料三天时间过去了,那位三小姐跟她那丫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想到这里,廖庄头越发的烦躁:“滚滚滚,赶紧滚!” 那人闻言,生怕廖庄头再动手,赶紧麻溜的滚了。 留下廖庄头坐在那里发愁,自己该怎么跟夫人交代。 另一边。 对比起愁眉苦脸的廖庄头,最近几日苏菱可谓是鱼儿入了水,快活地不得了。 得益于骑术同样进步神速,恩人鬼不在的时候,她也能轻轻松松、独自一人骑着小白到林子里面打打猎,并且经过苏菱的观察,她现在甚至能够似模似样的做出来一些捕猎用的陷阱了。 虽说她做出的陷阱不如经验老道的猎人所做杀伤力强,但猎一些体型较小的小兽还是没问题的。 这般想着,苏菱忽然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 苏菱的耳朵跟着动了动,接着她动作娴熟的一抬手,一支利箭“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精铁打造的箭矢正中目标,草丛里很快就没了动静。 苏菱骑在马背上,操控着缰绳来到这处草丛。 有过一次提前下马,结果差点被未成年野猪一头撞翻的凶险经历,如今的苏菱可谓是要多谨慎就有多谨慎,只见她一手将弩对准猎物,另一只手则折过一根树枝,将阻碍视线的草丛拨开。 这样的话,哪怕没有射中猎物要害,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再补上两箭。 待看清这次的猎物是什么的时候,苏菱不受控制的咧了咧嘴。 居然是一条蛇! 并且看模样,似乎还是条毒蛇。 尽管这条毒蛇已经被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苏菱的胳膊还是立马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捡还是不捡,这是个问题。 本着不浪费的基本原则,苏菱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用树枝将这条蛇挑起来,又在空中甩了几下,等蛇像绳子那样缠紧,才举着树枝,操控着小白往回走。 除了苏菱收获的猎物外,守在溪边的芽春也捞上来了一条鱼并虾螺若干。 这点东西看起来不显眼,但足够苏菱这个七岁小孩跟胃口同样没有很大的芽春吃饱了。 芽春动作娴熟的将蛇毒取出装瓶,接着用匕首将眼前的这条毒蛇处理干净。 见苏菱一眼不错的盯着这边瞧,芽春不由得笑着解释道:“从前奴婢在家中的时候,若是遇到这种蛇,便会将取出来的蛇毒还有蛇皮卖给附近的郎中,能得至少半贯钱呢!” 看着剖出来的完整的蛇胆,芽春又有些惋惜:“可惜了这蛇胆,做不成药就只能扔了。” 跟其他人不一样,芽春可是亲眼见过有人生吞下蛇胆之后就发病了,以至于之后芽春便再也不敢让这东西入口。 想到自己见到过的发病之人的惨状,芽春忙不迭的将取下的蛇胆丢的远远的。 一旁的苏菱津津有味的听着。 之后处理好的蛇肉跟鱼虾分别下锅,说起来恩人鬼简直是世间最好的鬼了,居然连陶翁铁锅碗碟都提前准备了。 除了洁白如雪的细盐外,还有滋味鲜美的清酱(酱油),以及一种名似乎是从胡人那里得来、此前苏菱从未听说过的名为昧履支(胡椒)的东西。 喝着加了昧履支(胡椒),从而变得格外鲜美的蛇羹与鱼汤,苏菱忍不住想,其实一直住在小木屋里,似乎也挺好的,倒也没必要一定要—— “哎呦!”苏菱都还没想完,就感觉到脑袋上挨了重重一记。 苏菱霎时间变得眼泪汪汪。 “好痛……” “活该。”尽管知道她听不到,但屏幕外的萧衡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刚上线就看到这样一幕,萧衡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 亏这小东西还是自己一手养起来的,怎么能这么没志气? “朕给你这么多方便,是叫你偷懒来的吗?”萧衡隔着屏幕骂道。 一旁的郑贤心想,陛下您心里面这不是清楚的很吗? 既然那么清楚,做什么还要将东西准备的那么齐全?饿两天又不会死。 郑贤不懂。 屏幕里,苏菱一个激灵,怕自己还会挨揍,赶忙抱住了脑袋:“呜呜,恩人恩人,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 芽春低下头,生怕小姐看到自己正在憋笑。 看着小东西可怜兮兮的模样,萧衡犹豫几犹豫,最终还是把手给放下了。 见恩人鬼似乎是还在生气,苏菱忙不迭拍着小胸脯道:“今天晚上我就骑着小白,拿着弩,把那庄头射成刺猬!绝不会辱没恩人你的名声!” 经过这几天的苦训,射穿了二百来个靶子的苏菱十分有信心,只要廖庄头出现,保证指哪打哪。 “……” 看着就差没有指天发誓的小东西,萧衡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许久后,萧衡不由得叹了口气。 “…罢了,你先别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看到这句话,尽管苏菱觉得自己没问题,但她还是选择乖乖听恩人鬼的话。 之后萧衡一边留心小东西这边的境况,一边将画面切换到庄子那边,无须过多费心,萧衡很快就抓住了机会。 而接到恩人鬼通知的苏菱握紧了半臂长的弩,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第50章 动手 “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是错觉吗,总觉得恩人鬼越来越唠叨了。 眨巴眨巴眼睛,苏菱小声应道:“好。” 萧衡的手顿住,心想待会儿可千万别出意外才是。 与此同时,廖庄头掀开面前的骰盅,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面色难看的将面前的铜板推倒。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第不知道多少次数钱了,可以说他今天晚上压根就没赢过。 “真是晦气!”廖庄头唾了一声,兴致全无的他干脆直接站起身来。 “不来了不来了。” “别啊庄头,再玩几把呗。” 无视身后人嬉笑的呼喊,廖庄头来到另一侧,看着模样与自己有个三四分相似,同样满脸横肉的少年此刻已经赌红了眼,廖庄头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廖庄头用的力气不小,少年吃痛,当即对动手之人怒目而视,那模样仿佛要生吃了对方一般。 “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跟小爷动手——” 结果狠话还未说完,等看清来人模样后,少年周身气势登时一泄:“……爹、爹?” “你怎么来这边了?” 瞬间换上讨好的笑容,只是搭配那张脸却是有些辣眼睛。 廖庄头没说什么,只是道:“走了,回去了。” 平常的时候自己爹一般都是等到后半夜,玩尽兴了才肯回的,要不就是干脆第二天一早才回,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注意到来时盘在自己爹腰间的十几贯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廖武不由得咂舌:“乖乖,全输了啊……”怪不得他爹不继续玩了呢。 不等廖武说完,廖庄头冷冰冰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廖武吞了吞唾沫,赶忙从腰间取下一贯钱,表情谄媚,:“爹爹勿恼,孩儿这边还有剩余。” 然而今晚的廖庄头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致了。 廖武没办法,只得依依不舍的跟自己的那只斗鸡告别。 等出了赌场的门,廖庄头的心情仍旧没有好转,不仅仅是输钱,还有那个三小姐。 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走了什么背运。 越想越恼,加之晚上吃了些酒,廖庄头越发的暴躁。 旁边的廖武简直心惊胆战,无缘无故被踹了两脚后,他捂着肿了的屁股,实在是忍不住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一个没二两肉的小丫鬟,两个人指不定早就被山里的大虫给吃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倒是肯这么说,夫人那边如何肯信?”说着说着,廖庄头的手又痒了。 廖武见状,赶忙躲闪,一边躲一边乱出馊主意:“大不了、大不了就弄具跟那小丫头差不多年纪的尸首,到时候把尸首的脸划花,就说是让狼抓的,不就没人能认出来了么?” “之后就算是真的三小姐找上门,咱们也大可以说对方是冒充的。” 廖庄头愣了愣,心想有道理啊:“只是七八岁的女童尸首,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然而廖武听了,却只是嘿嘿一笑:“爹爹只管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只要银钱给够,哪怕一开始没有,很快也就会有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只叫听到的人毛骨悚然。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廖庄头。 “你能行?”廖庄头看他,目光狐疑,怎么也不觉得不学无术、天天只知道摆弄那几只破鸡的儿子能有这样的本事。 “当然!”廖武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最终,廖庄头将信将疑的点头。 “那爹,回去之后你得给我这个数。”廖武眼睛一亮,适时的比划了一个数字。 廖庄头瞧了一眼,大怒:“一个女童的尸首你管我要三十两银子,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爹实在不行咱再商量,再商量!” 两人一个打,一个躲,距离庄子越来越近。 大约一炷香后,距离庄子还有一段路程,晚上同样吃了不少酒的廖武开始内急,实在是撑不到回庄了,打算随便找个背人的地方解决一下。 等苏菱骑着小白从林子里面钻出来,看到的就是廖庄头独自一人,东倒西歪往前走的画面。 苏菱二话不说,抬起弩对准廖庄头的腿就来了一箭。 不愧是有幸能被皇帝收入库中的天玑弩,这一箭射的可谓是相当扎实。 精铁所制的箭头深深扎入右腿的皮肉里,剧痛袭来,廖庄头顿时惨叫出声:“啊——” 仍觉得不够保险,苏菱想了想,又给他左腿同样的位置来了一箭。 这下子,廖庄头彻底站不起来了。 “噗通”一声闷响,廖庄头的膝盖狠狠撞击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整件事发生在眨眼之间,廖庄头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暗算,哀嚎着开始拼命往两侧野草堆里爬,两条腿也跟着拖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而就在他即将成功滚入到草丛里时,一道身影好巧不巧,就这样轻轻巧巧的挡在了他与草丛之间,恰到好处的阻拦了他的逃生之路。 顺着四只乌黑的马蹄,大汗淋漓的廖庄头近乎本能的向上看去。 待看清马背上坐着的究竟是何人时,廖庄头瞳孔猛地放大,几乎是尖叫出声:“是你!” 面前的不是那位悄无声息消失许久的三小姐,又能是谁? 对方不过七八岁年纪,一如之前那样弱小可欺,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廖庄头浑身的冷汗却冒的更加厉害了。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他的后背就全部被打湿了。 廖庄头浑身汗毛竖起,只觉得毛骨悚然。 再加上那直挺挺对准他脑袋的箭矢,苏菱仍旧清澈的双眼此时在廖庄头看来简直与鬼神无异。 伴随着苏菱的手指再一次轻叩上扳机,廖庄头再也忍不住,裆部一股热流涌出,竟是当场吓尿了裤子。 “三小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三小姐放小的一马……” 廖庄头顾不上其他,开始拼命磕头。 眼见面前的小女童似乎是犹豫了,举起的弩也隐隐下垂。 好机会! 就是现在!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一道隐藏许久的黑影闪电般从苏菱后背窜出,如猛虎一般扑上来。 “敢杀我爹,老子弄死你!” 听到震耳欲聋的怒吼,原本已经几近绝望的廖庄头双眼随之亮起。 屏幕外,萧衡身体猛地前倾。 第51章 回庄 哼,他这动作还没有山里的那头野猪灵活呢! 在身后草丛传来响动的那一刻,苏菱甚至没有回头,全凭这几日训练出来的本能拉动缰绳。 小白险之又险避开了廖武的袭击。 廖武心头一惊,表情瞬间变得扭曲,看起来不像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廖武狞笑着,刚准备再次动作,然而苏菱却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个时候弩跟匕首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苏菱控制着小白迅速同对方拉开距离,任由廖武动作再快,也不可能跑的过四条腿的黑马。 确认安全后,苏菱飞快的抬手,将弩对准了他的脑袋。 但是就这么杀掉他的话,那就得把廖庄头也给干掉,到时候袁氏那边肯定会知道,这么大的庄子,不可能没有庄头,爹或者袁氏那边大概率会指派另一个人成为新的庄头,麻烦。 犹豫了一下,苏菱最终还是将弩稍微调转了一下方向。 廖武起初惊了一瞬,眼中闪过退缩和畏惧,显然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自然是抵御不了利箭。 廖武的脚步有一霎的停滞,随后他反应过来,自己怕她做什么!? 别说是在马背上面瞄准了,即使是平地,许多经验丰富的猎人在面对快速移动的猎物也时常失手,更遑论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娃。 刚刚对方也是全靠背后偷袭,这才将自己爹射伤。 廖武咬了咬牙,眼中凶光愈盛。 然而让他心里一咯噔的是,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小女娃却丝毫不慌。 苏菱那二百来个移动靶可不是白打的。 虽说她原本的目标廖庄头只一个照面就被她给撂倒了,如今对她有威胁的反而是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人,但看对方与廖庄头相似的长相,想来应该……没太大的区别? 苏菱抿着唇,迅速动作。 廖武只看到小女娃的手指似乎是勾了勾,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右腿血肉被撕裂开来,紧接着难以抵御的剧痛袭来。 廖武如廖庄头一般惨叫一声,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 廖庄头几乎是惊恐的嘶吼:“武儿!” 然而苏菱却没有丝毫的动容,这人给她下砒霜的时候可一点也没含糊。 如果不是恩人鬼提醒,现在归西的就是她了。 苏菱自知今夜一定要给他们来个狠的,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害怕,于是深吸了口气,再次抬手。 廖武强忍着,飞快的在地上翻滚,试图躲避接下来的箭矢。 然而苏菱射出的箭矢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论廖武如何动作,另外一支箭矢还是牢牢的钉在了他的左腿上。 “啊——”再也忍不住,廖武抱着两条腿惨叫。 看到这一幕的廖庄头几乎是肝胆欲裂,再看向苏菱的目光不似刚刚那般惧怕,里面充满了怨恨,好似下一瞬就要扑上来生吞了他。 “混账,小贱蹄子,你找死!” 对于对方的停不下来的咒骂,苏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看来自己还是下手轻了。 眼见廖庄头仍旧没有停止的趋势,苏菱一抬手,对着少年的肩膀又是一箭。 “你再骂,继续骂,我听着呢。” 苏菱的声音不大,却让廖庄头一口鲜血涌向喉头:“狗娘养的小杂——” “嗖”的一声,不等对方将最后一个种字说完,苏菱的这支箭矢硬生生射掉了廖武的半只耳朵。 只差那么一指不到的距离,被射穿的就是廖武的脑袋了。 叫骂不休的廖庄头没声了,惨叫的廖武也不叫了,霎时间周围彻底安静了,唯余三两虫鸣点缀着夜空。 廖武浑身被冷汗浸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浑身僵硬仿佛一块石头,却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廖庄头则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喉咙里只能挤出“喀拉”、“喀拉”的声响。 苏菱只觉得神清气爽。 “两个时辰后我回庄子,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在那等我,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们耍什么花招,到时候受伤的可就不止是你们的手脚了。” 苏菱轻描淡写、意味深长。 原本七岁的小女娃说出这样警告的话,场面应当极为滑稽才对。 但不论是廖庄头还是廖武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廖庄头哆嗦着,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回了庄子。 庄子里的佃农看到这一幕先是惊讶,随后廖庄头暴躁的声音响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我儿抬回来!” “郎中,把郎中给我请过来!” 等所有人离开后,拖着两条血淋淋的腿坐在椅子上的廖庄头才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 另一边。 等四周无人后,苏菱忍不住仰头,双眼也变得亮晶晶的:“恩人恩人,怎么样,我没有给你丢脸吧?” 丢脸倒是没有,吓他一跳倒是真的。 虽说萧衡提前看到是有两个人,并且有意磨练她,但苏菱半点也不设防的模样还是让当时的萧衡提起了心,手也不自觉抚上了屏幕,随时准备出手。 就算他不能直接对那两人造成伤害,但控制两人,让两人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还是能做到的。 之后看小东西表现,才知道她是故意的。 想到刚刚提心吊胆的自己,萧衡抬起手就习惯性敲向她的脑袋。 “哎呦!” 苏菱正打算要夸奖呢,谁知道下一瞬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苏菱困惑。 苏菱委屈。 “我难道做的不好么…为什么要打我!”苏菱抗议。 萧衡冷笑,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意思很明显,‘我为什么打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之后他这么写道。 苏菱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叫恩人鬼担心了。 苏菱老老实实认错:“…好、好的嘛。” 萧衡收回手,心想,小东西这次这么骁勇,自己该赏她点什么好呢? 小半个时辰后,看到毫发无伤,唯有衣裙微微有些凌乱的苏菱,自打她离开时就担忧不已的芽春总算是松口气。 木屋萧衡既然已经买下了,自然就不会收回,来日若是苏菱想要到山里来玩,也能有个地方住。 苏菱跟芽春合力将木屋门锁好,芽春带着激动又期待的心情跟着自家小姐下山。 小白跟碧穹,哦,忘了说,碧穹是苏菱给那匹枣红马起的名字。 明明是红马,名字却叫碧,明明是黑马,名字却叫小白,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毛病。 萧衡稍感无言,却也没有说什么。 小白跟碧穹两匹马如今也算是骑凭主贵了,无须躲藏,苏菱带着芽春跟这两匹马,在佃户们或好奇或惊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个在几天前跃跃欲试想要她小命的庄子。 第52章 查账 这次廖庄头似乎是终于学乖了。 苏菱到的时候,他强忍着疼痛下地迎接,待苏菱看过来时,脸上更是强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三小姐,您的院子,我已经让人重新给您收拾好了。” 然而苏菱却摇头:“我不住那里。” 廖庄头心头一紧,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廖庄头就听她又说道:“你让人给我把主屋收拾了,之前我爹还有袁氏的东西一个不准留,全给我换成新的,新换的东西不能比之前的差,今后我就住那儿。” 有大院子大房间,谁还愿意住小院子啊! 然而听完了苏菱的要求,廖庄头的脸色却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说的倒是轻松,重新布置一个院子,还必须得用好东西,这一套下来没个一二百两可下不来。 廖庄头强挤出一个笑容:“三小姐,小的一个月月钱也才三两银子,二百两…小的得攒到什么时候去啊,您、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 苏菱闻言却是笑了,“月钱不够,拿你的私房钱填不就是了。” 苏菱就不信面前这个廖庄头真就这么老实,守着这么大个庄子,宁愿自己饿着也不拿苏府的富补他自己的私。 话音落下,苏菱随后很明显看到廖庄头的脸皮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三小姐这么说,实在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哪儿有那么大胆子啊。小的敢对天发誓,小的对苏府跟老爷忠心耿耿,小的若有二心,定叫小的不得好死!” 廖庄头赌咒发誓的时候,好歹还记得没在苏菱面前提起袁氏。 看样子的确是长记性了。 就是仍然不太老实。 巧了,苏菱现在底气十足,有的是法子对付这种不老实的人。 她假装惊讶道:“不应当啊,庄子里头这么多人,家中又有那么多地归你管着,每年的收成也都是你在看着。还有城中的几个铺子,听说庄子上的佃户农忙之余还要织布绣花,这些东西也是你帮忙卖给布庄的,庄子里再怎么样也不该没银钱用才是。” 这些都是苏菱之前留意到的,如今娓娓道来,倒把廖庄头吓了一跳。 该死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廖庄头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尽量自然道:“三小姐,您有所不知,前几日老爷跟夫人来时第二天就查了账,庄子里就算是有银钱,也都被老爷跟夫人带走了。”竟是将事情推到了苏老爷跟袁氏身上。 苏菱半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这个我倒是知道,只是难道你就只做了这一套帐?没另外再做一套?” 仿佛是生母宋氏的馈赠,唯有这个不需要恩人鬼教,苏菱仿佛无师自通般说起了做假账的事。 说完之后就连苏菱自己都愣了一下,好在廖庄头只顾着自己着急,并没有注意到苏菱一霎的走神。 苏菱很快反应过来,抬眼看向面前的庄头。 听到“另外一套帐”这几个字,廖庄头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哪儿能啊,三小姐不知是何处听说了这种事,如此可笑,三小姐怎能当真?” 接着廖庄头又飞快补充:“若是三小姐实在不信,大可以问问其他掌柜,到时候自然就见分晓了。” 然而苏菱心里已经逐渐有了答案,不论他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 “你口中的几位掌柜与你只怕是一丘之貉,他们的话更不可信。” 随即苏菱冷冷一笑:“既然你说的这般笃定,不妨将账本取出,与我一观。” “这如何使得!”廖庄头终于忍不住,开始辩驳。 “账本历来只有老爷跟夫人才能看,如是老爷跟夫人知道了……” 说着说着,廖庄头渐渐发现不对。 夫人都打算要三小姐的命了,三小姐这边也动手了,难道她还会顾忌这些? 苏菱似笑非笑的表情很直白的给了廖庄头答案:“拿我爹跟袁氏压我?你该不会以为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吧?” 廖庄头彻底没话说了。 害怕她又要动手,拖着两条伤腿、行动都困难的廖庄头可不敢再跟面前这个七岁的小女娃对着干。 随即廖庄头忍不住安慰自己,不过是让她看一看账本而已,又有什么的? 夫人跟老爷当时不也看了,不照样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般想着,廖庄头顿时就不紧张了,才刚刚升起的那点反抗念头霎时间又被摁了回去。 “…三小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让人去取。” “慢着。” 看着大汗淋漓、没有办法站立,几乎是爬着出去的庄头,再看他身上脸上浅浅的血痂,苏菱心想,差点忘了这茬。 眼中闪过丝丝兴味,苏菱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你身上的疹子好的倒是快。” 疹子,什么疹子? 一开始廖庄头只是因为苏菱突然开口叫她而紧张,过了好半天,廖庄头终于反应过来了。 见他眼中惊恐更胜之前,苏菱舒坦了。 另一边。 再次被请到庄子上的胡郎中起初是不想来的,但听说是廖庄头的儿子廖武受了伤,胡郎中想也不想就把准备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连庄头的儿子都没能幸免于难。 直到胡郎中来到庄子,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被扎了好几个血窟窿的廖武时,饶是早有准备的胡郎中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对方这伤势,可比当初那位苏家小少爷严重多了。 视线上移,落到少年仅剩半只的耳朵,胡郎中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见自己再不出手,这人就要一命呜呼了,胡郎中赶忙施针给这小子止血。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就这样冲了进来,看到自己儿子如今的惨状,魏大娘子不愧是廖武的亲娘,骂的跟廖武一样难听。 “天杀的,究竟是哪个狗杂种做的,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 “别叫老娘知道是谁,否则老娘非得捣烂你娘的骚口!” 胡郎中受不了般的飞快的捂住了耳朵。 厅堂里,正在把玩恩人鬼所赠之物苏菱愣了愣,里头什么动静? 而恰在这时,不过短短半炷香功夫,廖庄头就已经将账本取来。 态度之谄媚,比之对苏老爷跟袁氏更甚。 苏菱不动声色把东西往袖口一塞,将账本接过来后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第53章 撕咬 翻了几页后苏菱发现,看不懂。 似乎是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连旁边的廖庄头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三小姐,您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廖庄头试探性的问道。 苏菱神色如常的将账本合上,廖庄头眼中闪过喜色,伸手就想要去拿。 然而苏菱的手却突然调转了个方向。 廖庄头表情一滞。 “账本就先放我这里吧。”苏菱这么说着,半点也没有要同对方商量的意思,顺手将账本递给了旁边的芽春。 芽春会意,接过后忙不迭将其收入怀中。 廖庄头眼巴巴的看着,几番欲言又止,终究不敢反对。 反正三小姐也看不懂,放她那里就放她那里好了……想到这里,廖庄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在从椅子上站起身时,一道身影恰好从后头冲了出来。 “小贱人,就是你伤了我儿子,看老娘不弄死你!” 旋风一般,一个头簪金钗,耳戴金环,年约三十出头,虎背熊腰的妇人眨眼之间就到了苏菱面前。 对方身着斜纹织锻的衣裙,不论是样式还是料子竟也不比袁氏所用差上多少了。 看到瘦瘦小小的苏菱,妇人也不管她是何身份,肥厚的巴掌一扬,眼见就要狠狠扇在苏菱脸上。 若是这巴掌落实了,苏菱的一侧耳朵只怕是保不住了。 “住手!你敢!”旁边的廖庄头看清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顿时大惊失色。 只是他喊的声音虽大,似乎是极为愤怒的样子,脚底下却动也没动一下。 “小姐!” 苏菱也没想到恩人鬼送她的东西,竟然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愧是恩人鬼,当真是料事如神。 将扑到自己面前的芽春拉到一边,苏菱仅仅只是抖了抖衣袖,三枚钢钉飞快射出,正正好一个不落的扎在来人的胸口位置。 眨眼之间鲜血就渗透了衣衫。 “哎哟!”鲁三娘吃痛。 芽春见状,再也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儿来的力气,芽春右肩膀发力,将几乎是她三倍大的鲁三娘狠狠撞翻在地,想到刚刚那凶险无比的画面,眼中蹭蹭冒火的芽春撸起袖子,对着面前的鲁三娘的脸就是一顿狂抽。 “叫你偷袭我家小姐,叫你嘴里不干净!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芽春力气不够,便干脆左右开弓。 一时间厅内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 狼狈如狗的鲁三娘中间试图反抗,却被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苏菱抬手就是一箭射了过去。 这下好了,一家三口也算是整整齐齐了。 屏幕外的萧衡看的津津有味,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鲁三娘发丝散乱,苏菱寻思自己也不能白白挨了这惊吓,随即一伸手,将鲁三娘头顶的金钗统统都给拔了下来,就连她那两个金耳环苏菱也没放过。 “住手,住手,我的钗子!” 鲁三娘分明已经被打的满脸血了,却仍旧不忘嘶喊。 “三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三小姐大人有大量,求三小姐饶过奴婢吧!” 苏菱掂了掂手里的几根钗子,这才发现这几根钗子居然全是实心的。 这得多少金子才能打出这几样东西啊…… 怪不得她舍不得呢。 苏菱没怎么犹豫,顺手就塞到了自己怀里。 看到这一幕的萧衡真的开始怀疑起自己了。 并不知道恩人鬼内心的纠结,苏菱看向一旁已然呆住了的廖庄头。 刚刚的距离压根不够这位三小姐用弩瞄准,廖庄头心头可谓是一片火热。 岂料除了那把弩外,这位三小姐还藏了别的东西。 这位三小姐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伤人的东西? 廖庄头堪堪回过神来,注意到苏菱的目光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廖庄头猛地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跟着跪下了。 但这次的苏菱可不打算让他们轻易过关了。 只是若是再动手,这三个人只怕是真的就被她给打死了。 苏菱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廖庄头和鲁三娘惊恐的表情下,苏菱将手中的弩对准了鲁三娘。 “这样吧,你给我二百两,我就饶她一命,如何?”苏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然后报出来一个数字。 “否则,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二百两这个数字一出,廖庄头整个人都绷紧了。 说实话,二百两他还是能拿的出来的,只是二百两换一个婆娘,廖庄头觉得亏得慌。 再娶一个媳妇才多少钱了? 鲁三娘毕竟跟廖庄头成亲这么多年了,见他迟疑,哪儿能不知道这混账东西是打算将自己交给这三小姐处置,保全他自己那二百两银子。 “丧了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这些年辛辛苦苦给你操持家里,还给你廖家生了个大胖儿子,你就是这么对老娘的!”不顾自己还被芽春压在身下,鲁三娘当场就嚎叫起来。 心思被拆穿,廖庄头有些恼了,同样大声反驳:“如果不是你说动手就动手,能有这事?说到底还不是怪你自己!” “你怪我?你这个老贱货有什么资格怪我?归根结底是你鬼迷心窍要替袁氏办事,才惹来杀身之祸,连带着把武儿也给赔进去了,呸!丧了良心的狗奴才!老贱货!” 芽春听了一耳朵的污言秽语,当真是强忍着才没一巴掌拍过去。 事情虽然如苏菱设想那般发展,两人果然起了争执。 只是争执归争执,苏菱却也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于是她手里的弩又往鲁三娘的太阳穴处抵了抵。 鲁三娘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了,自然顾不上再咒骂廖庄头。 “奴婢说,奴婢这就说,三小姐千万莫动手!” 廖庄头不赎鲁三娘,鲁三娘自己会赎自己。 毕竟是多年夫妻,廖庄头的银子藏在哪里,鲁三娘一清二楚。 生怕苏菱觉得不够,生死关头,鲁三娘几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将家中的钱财藏在何处统统都交代了一遍。 等鲁三娘说完,廖庄头已经是面如土色了。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死婆娘,贱婆娘,老子要杀了你个贱人!!” 再也忍不住,廖庄头双目赤红,拖着两条伤腿,恶狠狠的扑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掐鲁三娘的脖子。 芽春见势不妙,赶忙躲开。 重获自由的鲁三娘不甘示弱,瞪着眼睛也回掐了过去。 第54章 萧衡:被乡土审美震惊到了 两人一个瘸子,另一个也不遑多让,打的可以说的有来有回。 不再关注已经掐起来的两个人,苏菱走出去后,环顾四周,问道:“刚刚前厅的动静,你们应该都听清楚了吧?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带人去搜廖庄头的屋子?” 前厅的动静闹的这么大,这些佃户们不可能听不到。 只是苏菱问完后,就只得到了死一样的沉默。 廖庄头在庄子里头积威甚深,尽管平日里对方的作为叫许多人不忿,如今廖庄头更是莫名其妙就得罪了眼前的这位三小姐,但一时之间佃户们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心中的顾虑,苏菱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让佃户们沸腾了起来—— “带头者赏银二十两,参与者无论老幼,每人一吊钱。” 一吊钱也就是一两银子,单看数目并不多,但架不住庄里人多,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不过反正不是苏菱的银子,她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反倒是旁边的芽春,才刚因为小姐的私房钱马上要进账四百多两银子而兴奋不已,如今见小姐一张嘴就是一百多两花出去,顿时便有些心疼。 不过小姐这么做应当是有她的道理,这么一想,芽春又冷静了。 而在银子的诱惑下,佃户们很快就蠢蠢欲动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有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 第一个人站出来,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最后几乎是庄子大半的人都参与了进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将庄头所在的院子里里外外统统搜了一遍。 佃户们不通文墨,举止粗鲁,整个过程打碎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人手脚不干净,企图给自己捞一些好处,大的值钱的东西他们不敢碰,但拿几个花瓶碗碟什么的还不是轻轻松松? 就连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廖武也未能幸免。 若非有胡郎中拦着,终于勉强睁开眼睛的廖武险些被这帮人一把掀飞。 “你们做什么?!咳咳咳,住手,快住手!” “你们这帮王八蛋!” 然而无论廖武怎么喊,除了一开始有人犹豫了一下外,很快就没人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们奉的是三小姐的令,廖庄头再厉害也只是苏府的仆人,三小姐也姓苏,廖庄头便也是三小姐的仆人,这廖武能拿他们如何? 而正在经历这一切的胡郎中除了咂舌,就只剩下惊叹了。 经此一事廖庄头就算是再想用这些佃户们,心里面有了疙瘩,也难以再有什么信任可言了。 短短一晚上苏菱就将整个庄子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等廖庄头跟鲁三娘打完架,拖着越发严重的伤势出来,不多久知道这一切后,他的天可以说是彻底塌了。 廖庄头一个没绷住,当场吐出了一口血。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为答应给袁氏办事而感到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招惹这么一个煞星! 只可惜如今他后悔也晚了。 不止如此,廖庄头还要想方设法为这位三小姐保守秘密,毕竟若是告诉夫人他非但没能如愿把这位三小姐解决掉,反而被三小姐狠狠收拾了一顿,就连管理庄子的权力也被她夺了去,夫人可不会心疼他,更不会为他报仇。 夫人只会觉得自己这个庄头实在废物,没用,到时候若是夫人一怒之下换个新庄头上来,自己那才是真的没活路了。 越想越难受,廖庄头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另一边。 苏菱看着面前这些被查抄上来的东西,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除了觉得自己爹跟袁氏实在眼瞎之外,苏菱同时也非常的好奇。 以两人的术数水平,究竟是怎么能将那么多铺子经营的风生水起的?这么些年这庄头偷了这么多钱,两人竟没一个发现。 很快,苏菱就将目光转移到了面前的银子上面。 除了将近一百两的现银,其余全是银票,倒是方便苏菱保存了。 这么想着,苏菱伸手取了两枚十两的银锭。 正在芽春感到不解时,就见自家小姐朝自己一笑,随后就将银锭放到了自己手中。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苏菱说的自然是指鲁三娘冲出来时,芽春第一时间就挡在自己身前的举动。 居然!是给自己的! 芽春回过神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结巴:“小、小姐不必如此,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天呐,这可是整整二十两! 自己的月钱也才每月一两,二十两相当于她一年多的月钱了。 仔细算来,她压根也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要不是自家小姐及时拉了她一把,说不定她反而会不小心给小姐添乱。 这么想着,芽春越发难安。 然而苏菱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应不应该我说了算,我既然愿意给,你拿着就是。”苏菱现在有银子花了,便也就不会亏待了她。 自从自己跟了三小姐之后就再也没饿过肚子了,吃的比府上的老爷夫人都要好,睡觉时候也有暖和的被子盖,即使是遇到危险,小姐也不会弃她于不顾,逃跑的时候也不忘带上她。 最关键的是,小姐从来都不会打她骂她,若非她自己不大情愿,就连读书习字小姐也不会拘着她。 而自己每天要做的,也就只有帮小姐洗洗衣服梳梳头,在小姐外出时跟在她身后装装样子罢了。 与在家中时、还有苏府其他丫鬟相比,自己现在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越想,芽春的鼻头就越酸。 苏菱几乎是将银子硬塞到了她手中。 芽春哭的越发厉害了。 苏菱被她哭的头疼,见芽春的眼睛没一会儿就肿的跟核桃似的,苏菱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打发她出去洗脸。 芽春走后,苏菱这才松了口气。 闲来无事,苏菱开始研究她最感兴趣的那几枚金簪。 说起来,恩人鬼送自己的暗器小匣,里头的钉子是不是可以抹点毒药什么的? 今天若非她射得准,直接射到了鲁三娘的胸口,若是射到别的位置,只怕是对方仍有余力反击。 正好胡郎中也在,明天问问他要在钉子上面加点什么东西比较好好了。 这么想着,苏菱不知不觉就将一根根金簪全部插入了自己的发间。 金器做好了同样精美,但显然鲁三娘更偏爱能让人一眼看到的富贵。 牡丹、芍药、玫瑰……不小心点进来的萧衡看到小东西头顶顶着一个金灿灿的小花园,顿时眼前一黑。 第55章 萧衡:哼,不过如此! “…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头上戴。” 看到这句话,苏菱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后知后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脑袋。 苏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无意识之间都做了些什么。 “咦,这样不好看吗?”苏菱还挺喜欢这几根金簪的,亮晶晶的感觉很好看啊。 随手拔了一根下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苏菱也没看出来究竟有哪里不好了。 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屏幕外的萧衡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一应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皇帝陛下,就连身上的龙袍也从来没穿过第二次,又岂能容忍眼前这个小东西拉低自己的审美? 自己养出来的人,最后可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哪怕是游戏里也不行。 萧衡的目光顺势转移到身侧随时侍候着的郑贤身上。 然而这次郑贤却是犯了难。 陛下的意思十分明显,让自己从私库里头挑些珍宝首饰送给游戏里的那位小公主。 可是圣上的私库里头什么都有,独独女子的首饰罕有。 当今圣上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家世并不如何煊赫,自然没有什么珍稀之物留给陛下。 先皇生前极爱美色又挥金如土,今天赏这个美人几支宝钗,明日又赐那位昭仪珍珠玉石,送来送去,同样也没留下多少首饰给陛下。 再加上圣上后宫一直形同虚设,各地进贡的适合女子用的东西本就少,为数不多的那些也都被圣上转手就送给了太后娘娘。 那些东西给都给了,总不能再管太后娘娘要回来吧? “这……”郑贤语气为难,神情紧张:“禀圣上,私库里头如今除了德慈皇后留下的几套凤冠、凤钗、手镯、耳饰等物外,便再无其他了。” 德慈皇后乃是大煜开国皇帝陛下的原配皇后,身份极为尊贵,饶是荒唐如先皇,也不敢动德慈皇后,也就是自己亲祖母的遗物分毫。 更何况,那可是凤冠…… 等等,圣上不至于连凤冠也要送出去吧!? 郑贤握着拂尘的手骤然收紧。 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萧衡随后就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了。 “朕竟不知,在你眼中,朕竟是这么没分寸的人。”萧衡表情似笑非笑。 这还真说不准…… 反应过来自己都想了什么,郑贤顿时面如金纸,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圣上息怒。” 自打圣上接触了那个黑色小方块(手机)后,脾气明显好了许多,以至于自己竟然跟着变得大意了。 脑袋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郑贤浑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着。 许久后,郑贤才听到淡淡的声音传来:“起来吧。” 郑贤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的分给底下的人,萧衡点了点手中的屏幕,微叹了口气,吩咐道:“通知织造府,做几样适合她这个年纪的首饰出来。” “…是。” 与此同时,游戏内,见恩人鬼不理自己了,苏菱吐了吐舌头,这才终于将几支金簪取下。 话说这簪子真有那么难看吗?都把恩人鬼给丑跑了。 不过不提美丑,这簪子对她而言也确实大了些。这么想着,苏菱也只能无奈的将几支金钗锁进木匣里。 芽春也终于收拾好了自己,从外头回到了屋子里。 趁着芽春点灯的功夫,苏菱又重新掏出了那本账本。没了廖庄头的干扰,她总算是可以仔细研究一番了。 然而可惜的是苏菱的天赋再好,没认真学习之前,她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这个时候就得求助于万能的恩人鬼了。 苏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做祈祷状:“恩人恩人,求求你,帮帮我吧。” 【叮,恭喜玩家,角色向您许愿,请问您是否接受?】 屏幕外的萧衡:“……” 萧衡怎么也想不明白,角色向他许愿这种事究竟有什么好恭喜的。 怎么现在小东西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要来找他? “户部送上来的册子朕都还看不完呢,你竟然拿一个小小庄子的账本来烦朕,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萧衡没好气的点了点小东西的脑袋。 感觉到自己又被教训了,明白过来恩人鬼这是拒绝的意思,苏菱一愣,忍不住可怜巴巴的追问:“真的不可以么?” 大概是恩人鬼底气给的足,若是从前,苏菱被拒绝后哪儿敢纠缠? 萧衡眯了眯眼,心绪莫名开始飘远。 见恩人鬼仍旧不理会自己,苏菱终于不再纠缠。 “…那好吧。”苏菱深吸了口气,很快就振作起了精神,自己也的确不该总是给恩人鬼添麻烦。 “明天我去问问胡郎中,感觉胡郎中应当认得靠得住的账房先生,到时候看看其他账房先生能不能瞧出来问题。” “对了,恩人你也应该累了,记得早点歇息。” 明明小东西遇到问题学着自己解决,他应当觉得高兴才是,但等她真的不继续问下去了,萧衡心里反而莫名有些不舒坦。 若是小东西什么都能自己做,那这游戏玩起来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想通了这点,萧衡的指节随之敲了敲屏幕。 “…拿来给我瞧瞧。” 苏菱说完,正准备放下账本睡觉呢,就见刚刚还一副爱搭不理模样的恩人鬼突然就改了口。 对比起不认识的账房,当然还是恩人鬼最为可信。 尽管不知道祂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苏菱还是没怎么犹豫就将账本递了过去。 很快,苏菱眼睁睁的看着账本在一股无形之力的控制下,一页页的翻动着。 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苏菱的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变得亮晶晶的。 随手一翻就找到问题所在的萧衡一转头就对上了她弯弯的杏眼,里面满是依赖与信任,不受控制的轻笑了一声,萧衡用一旁的毛笔将账本的一些地方圈了起来。 “这里同一批粮食却有整整七条入库记录,之后却无粮食出库的记录,等到了这里,这些粮食又被分三次卖了出去,这一来一去,数额便有些对不上了,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那庄头糊弄了过去。” “还有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伴随着纸上的字越写越多,苏菱也越听越入迷。 第56章 苏菱:好多娘! “有来必有去,来去必相等。” 萧衡总结,随后写字问道:“可听懂了?” 苏菱忙不迭的点头:“懂了懂了!” 不是玩笑,也不是敷衍,苏菱是真的听懂了。 分明是第一次学,但她却很容易就能理解。 萧衡倒是没想到她术数天赋居然会这么好,不由有些惊奇。 心中涌出莫名的情绪,萧衡颇为欣慰的开口:“既如此,赶明儿我送你些书。” 眼见时间不早了,萧衡及时收住话头,催促苏菱赶紧上床睡觉。 苏菱自然不会反抗。 恩人鬼很快消失,苏菱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许久后,她对着空气轻声问:“是你么…娘。” 尽管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但娘亲商贾之女的身份苏菱却从小听到大。 尤其是提起这事时旁人那轻蔑的眼神,苏菱哪怕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下意识的一直一直记到现在。 苏菱本以为她娘死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如今看来,娘她分明是有给她留下了东西的。 越想鼻头越酸,尤其是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苏菱心里的悲伤就像是水波一样层层漾起,很快就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了起来。 苏菱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苏菱飞快的用手抹去,但似乎并不管用,眼泪非但没能停止,反而掉的更多了。 索性四下无人,芽春也早已离开,苏菱干脆缩在被子里放任自己小声哭了起来。 游戏外,才刚退出游戏的萧衡正准备用午膳呢,忽然就感觉到手边的黑色小方块(手机)抽风似的,疯狂的震动了起来。 熟悉的动静,让萧衡不由得想到了小东西生病那次。 萧衡放下碗筷,蹙着眉,按下解锁键。 郑公公不在,旁边侍奉的小太监半点好奇也不敢有,赶忙低头。 点进去一看,内容还没加载完全,萧衡就先听到了类似小兽的呜咽。 伴随着呜呜呜的悲伤哭泣声,只叫听到的人心头也跟着微微泛酸。 旁边的小太监耳朵动了动,随即开始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并未理会其他,萧衡低头看向屏幕底下小东西的血条,见还是满的,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这才离开多久,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萧衡手指轻轻一点,就见屏幕里盖在小东西身上的被子紧接着就被掀开了,露出身形来的她此刻正缩成一团。 万万没想到恩人鬼竟然去而复返,苏菱明显愣住了,她的睫毛上还有泪珠将落未落,看起来好不可怜。 看着小东西通红的眼睛,以及因为喘不匀气而憋的通红的脸蛋,萧衡落笔时,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你了?” 写字的同时,萧衡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难不成是被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 虽说小东西看起来并无异样,但毕竟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面对那一次次凶险,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也正常。 萧衡生来便不是个软弱的人,自然不能理解软弱之人的想法,但经历过危险之事后,稍微哭上一哭,倒也无妨。 这么想着,萧衡控制着屏幕里的手,略显僵硬的拍了拍小东西的后背。 并没有注意到恩人鬼的不自然,听恩人鬼这么问,苏菱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抽抽噎噎,但因为哭了太久,她说话的时候难免时不时要哽咽那么一下。 “没、没有人欺负我,嗝我只是…只是有些想我娘了……” 苏菱试图去握恩人鬼的手,最终也只是无力的穿过。 “我好想我娘……”苏菱再也憋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看到这一幕的萧衡只觉得头皮一麻。 但偏偏他又不是真正的鬼,对于死去的人就连他也无能为力。 下一瞬,萧衡清醒过来。 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萧衡扶额,虽然他不是鬼,但面前的小东西她也不是真人啊!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萧衡轻车熟路的敲开跟【客服】的对话框。 早已明白游戏是怎么一回事的萧衡想也不想就开始输入:【你们设计的游戏,别告诉朕小东西的母亲只有一个设定,连个具体形象都没有。】 系统:【……】 不会真的没有吧? 萧衡气笑了,正在萧衡想好就算没有也要叫系统这边硬画一个女子出来时,系统仿佛有所预料一般,飞快的吐了个卷轴出来。 萧衡展开一看,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子顿时跃入眼帘。 女子与小东西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杏眼简直与小东西如出一辙。 萧衡清楚这便是游戏里小东西的母亲了,松了口气,萧衡想也不想就将卷轴送进了游戏里。 只这一张,怕是不够。 萧衡看了呆楞住的小东西一眼,接着收回目光,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开口:“还有呢?再送个三五十幅过来。” 系统:【……】 系统:【……】 “嗯?”萧衡眯起眼。 尽管苏菱并未见过自己娘亲的真容,但本能告诉她,面前这个女子就是她娘。 梦中的身影终于有了脸。 正在苏菱欣喜不已,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抚摸画中女子面庞的时候,却见半空之中噼里啪啦就开始往下掉卷轴。 没一会儿功夫,苏菱就被眼前的上百幅卷轴给淹没了。 上头的女子除了静坐,还有拈花,喜笑怒嗔,各种姿态各种神情,甚至各种年龄都应有尽有。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在苏菱的注视下,这些画像竟然不约而同,纷纷动起来了。 动起来了…… 起来了…… 来了…… 了…… 猝不及防被这么多娘包围,此时此刻的苏菱幸福的简直要昏过去了,再也没有之前的悲伤。 萧衡见状,总算是满意了,心想这下子小东西总该好好睡觉了吧。 另一边,织造府的大总管在听到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郑贤郑公公传达的命令后,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深知郑贤断然不敢假传圣旨,织造府的大总管赶忙追问,语气讨好:“敢问大公公此女子年岁几何,可有喜欢的花样?” 见大总管背后犹擅此道的匠人跃跃欲试,眼中难掩热切,就知道会这样的郑贤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不喜奢靡,这些匠人许久无工可做,一年到头上头发下来的赏银屈指可数。 知道对方心里面在想什么,但很可惜,自己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第57章 安王殿下 “此女子今年年芳七岁。”严格来说七岁都还不到,虚岁七岁罢了。 想到对方面对廖庄头一家时候一连串的动作,郑贤不禁咂舌,只能说不愧是圣上调教出来的人。 再看面前织造府的大总管听自己说完后眼中果然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郑贤不禁摇头,觉得对方忒没眼色,一听说是七岁的孩童就这般表现,也不想想圣上金口玉言,亲口交代的,别说是七岁了,就算是七个月那也金贵无比。 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织造府的大总管心里抱怨为什么是七岁而不是十七岁,这样他们若是将差事给办好了,圣上龙颜大悦,上头的赏赐只怕是少不了。 只是想归想,大总管面上依旧恭敬:“多谢公公告知,小的定会让匠人们注意的。” 织造府这边的花样好看归好看,但大多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以至于宫中的一应器具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见对方仍旧有些不开窍,担心最后的成品会让圣上觉得不满意,到时候再连累到自己,郑贤不得不多提醒一句:“别看这位年纪小,说不等,以后圣上要用你们的时候还多着呢。” “杂家这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郑贤手中拂尘一甩,转身便离开了。 留下织造府的大总管站在原地呆怔一瞬,顿时反应过来,郑公公口中的小女童并不简单,只是…只是他从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萧衡本就没想过遮掩。 以至于几天后,这件事终于传到了萧衡的胞弟萧瑾耳朵里。 萧瑾从小到大怕他这位皇兄怕的跟什么似的,尽管萧衡其实鲜少搭理他,但一对上萧衡那张脸,萧瑾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尤其是在萧衡干脆利落的处理了靖王之后,萧瑾就更担心了。 大家都是兄弟,他跟靖王相比也就多出了同母所出这一个优点,但萧瑾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尤其是他娘想当初对他最爱不释手的那几年,甚至还异想天开动过让他当太子的念头。 光是想到这一茬,萧瑾就觉得不寒而栗,故而皇兄登基后,他可不得躲远点么…… 但若是不问吧,萧瑾心里又痒痒的厉害。 谁都知道皇兄的后宫比他家后院都冷清,如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红颜知己,竟叫皇兄痴迷至此,连女儿家的首饰都是皇兄亲口吩咐织造府打造的。 然而萧瑾才刚一走到宫门口就开始后悔了。 为了这点小事特意跑宫里一趟,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 然而萧瑾还来不及后悔,就撞见了取簪子回来的郑贤。 郑贤见到萧瑾,先是一愣,继而行礼道:“奴婢见过安王殿下,给安王殿下请安。” 知晓面前这个可是皇兄身边的大红人,萧瑾硬受了他一礼后,在他话音落下时赶忙叫起:“起来吧,郑公公这是?”目光不自觉的移向郑贤手里捧着的几个锦匣上。 这长度,这大小,应当就是那几枚发簪没错了。 织造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速度了? 郑贤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取了些东西回来呈给陛下,安王爷这事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事到如今,萧瑾自然不能说不是。 等萧瑾离开后,郑贤凝视这位安王的背影片刻,随后就脚步匆匆的回清凉殿去了。 大约半炷香后,萧衡示意郑贤将面前的这几个锦匣打开。 很快一枚镶嵌着宝石,由纯金打造的蝴蝶啄针就这样映入萧衡眼帘。 金子本是极软之物,但在匠人的手下却由腐朽变作了神奇,伴随着盒子的晃动,啄针上面的蝴蝶也跟着颤巍巍的扇动着翅膀。 萧衡很容易就能想到小东西戴上后,在阳光底下稍微动一动,头上镶嵌着宝石的金蝴蝶就会随之翩芊起舞,闪烁生光的模样。 倒是颇有意趣。 再看第二个锦匣,里头装的是蜻蜓,与那枚蝴蝶有异曲同工之妙,倒是正适合小东西这种活泼好动的孩童。 萧衡满意的点头:“织造府这次差事办的不错,来人,赏。” 简短的一个字,只怕是能让织造府的大总管乐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郑贤同样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将安王进宫的消息告诉圣上。 萧衡算了算时间,发现今日并非是自己这个弟弟惯例入宫的日子。 想到靖王谋反的事情发生后,自己这个弟弟越发躲着他走了,如今两人也已经许久未见,说不得对方这次进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指腹摩挲着手边的锦匣,萧衡眉头微扬:“正巧,朕刚好闲着没事做,便陪安王一道去看看母后。” 说罢,萧衡便站起身来。 安王殿下只怕是要遭殃了…… 郑贤想到自己碰到安王时,对方那略显心虚的眼神,不由得暗暗摇头。 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皇兄逮个正着,直到来到母后所在的安沁殿,萧瑾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抬步入内,才刚没走几步,萧瑾就听到了咿咿呀呀戏曲声。 萧瑾脚步一停,如同冠玉一般的俊脸登时一垮,嘴角也不受控制的狠狠一抽。 照理说先皇驾崩,曾为先皇妃子的母后久居深宫,闲来无事听个戏,听点曲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若真的只是单纯听曲儿也就罢了,关键是这戏这曲儿一点也不单纯啊! 好在守在外头的掌事太监及时发现了他,看到安王的那一刻,掌事太监明显一愣,随即便忙不迭的堆起笑来。 “奴婢给安王殿下请安,许久不见,安王殿下风姿依旧。” 无视对方的马屁,萧瑾轻咳了一声,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要探望母妃,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一般而言萧瑾对宫人没这么客气,但这毕竟是母妃身边的人,更何况若不提前通知,他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殿下折煞奴婢了,还请殿下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等掌事太监进到里头后,没一会儿功夫,院中的戏曲声就停了。 “瑾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不是一贯逢初一十五才肯进宫的么?” 隐约听到母后的声音,语气实在称不上有多欣喜,反而有种兴致被打断的不悦,萧瑾不禁沉默了。 第58章 萧衡:游戏,区区消遣之物罢了 遥想当初,母妃可是最疼他的了,恨不得继承皇位的人是他。然而自打皇兄登基,从皇兄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个模样俊俏的小太监后,也就半年功夫,一切就都变了…… 要不说皇兄看人准呢,随便想了个法子就让母后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掺和朝堂之事了。 萧瑾抿了口茶,神情怅然。 很快,戏服打扮、一脸艳彩的男男女女自院中戏楼里鱼贯而出。 在看到端坐在那里的安王爷时,这些人不约而同,十分守规矩的低下了头。 然而萧瑾握着杯盏的手却僵住了。 等等,女子? 难不成现在单单是男子已经无法满足母后了吗??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过,去而复返的掌事太监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能将安王唤回神,萧瑾依旧是呆愣愣的望着已经走远的几个女戏子的背影。 “殿下,殿下?” 萧瑾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问道:“刚刚那的确是女子,不是男扮女装的男子,对吧?” 当即明白过来眼前的安王误会了什么,掌事太监张了张嘴,下意识的便想要解释那几个虽是女子不假,但并非是安王殿下想的那样。 太后娘娘刚刚真的只是在单纯的听戏。 然而私自议论太后娘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掌事太监便只能假做不知。 “回殿下的话,太后娘娘已经在殿里头等着了,还请殿下快些移步,莫要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萧瑾恍惚着来到殿内。 在看到母后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才骤然清醒过来。 太后娘娘如今不过刚满四十,发如堆云,乌发如墨,身着一袭烫金凤纹宫装,正懒懒半倚靠在贵妃椅上,眼角虽不似从前光滑,隐隐仍见当年容光。 见到萧瑾时,太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问:“你今日找哀家,是有什么事?”和萧衡一样,太后也相当的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 萧瑾突然觉得,皇兄的那位红颜知己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来都来了,萧瑾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皇兄有了心仪的女子,此事母后可曾听闻?” 太后明显愣住了,就连坐姿也不自觉端正了许多。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萧瑾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宫里宫外到处都传开了,您还不知道呢?” 太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确实许久没有关注外头的事了…… 表情闪过那么一抹不自然,太后忍不住追问:“还有呢?” 萧瑾道:“就今天,儿子看的真真的,皇兄身边的郑公公抱着好几个锦匣,估摸着都是要送给那位姑娘的,若非皇兄宝贝的紧,织造府那边哪儿会这么快就把东西给做好了。” 萧衡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得皇兄马上就要有皇后了。”看这架势,最不济也得是个贵妃。 等萧衡驾辇落到安沁宫时,正正好赶上这一刻。 对这一幕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挥退准备通报太监宫女,在太监宫女紧张的表情下,萧衡冷着脸走了进去。 萧瑾浑然不知,还在那里比划。 倒是太后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 太后忍不住呛咳了起来,一边捂着帕子咳嗽,一边悄无声息的调整坐姿,顿时从一开始的随性变得端肃。 就在太后犹豫要不要开口提醒一句的时候,萧衡就已经先开了口:“私自揣度帝王心思,背后妄议当今圣上,安王爷,你好大的胆子。” “圣上乃是我亲兄长,这怎么能叫——” 话说到一半,萧瑾才察觉到不对。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萧瑾僵着脖子回头,若是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咔咔的声响。 下一瞬,他便对上了萧衡那似笑非笑的双眼。 “啊——”萧瑾惨叫一声,腿一软,顿时跌倒在地。 身后站着的郑贤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同情。 顾不得其他,萧瑾开始满地乱爬。 “皇皇皇兄!” “恕恕恕罪!” “殿前失仪,罪加一等。”就像是没看到萧瑾骤然惨白的脸色一样,萧衡缓步上前。 “给母后请安。” 太后心里其实也挺怵自己这个儿子的,不自在的动了动,她看似平静的抬手:“免礼。” 萧衡顺势坐在太后手边靠下的位置上面。 太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从前的教训,最终太后决定等一等再说。 萧衡的目光这才终于落到瑟瑟发抖的萧瑾身上。 自己这个弟弟,胆子小的可怜,脑子也少的可怜,但那张嘴却是无遮无拦,长到如今都马上及冠了,也不长一点教训。 “谁与你说朕有心仪的女子了?又是谁与你说朕要有皇后了?” 萧衡语气没有起伏,表情更是不辨喜怒。 萧瑾越发慌张,“外头的人都这么说,还、还有簪子的事……” 萧衡凝视他许久,确定他只怕是又被人当枪使了。 懒得去猜背后想要试探自己口风的人究竟是谁,左右不过是那么几个人,也可能是他们都想知道。 有的时候,宫中的暗卫们抓探子抓的太狠也不是一件好事。 萧衡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要送给一个七岁的小女童的?” 萧瑾愣住。 “女童,什么女童?”没听说皇兄有公主了啊! 萧衡懒得理他,随后看向旁边的太后:“母后近些日子以来,身体可还安好?” “劳皇帝惦记,一切都好。” 太后跟萧衡一道住在宫里,消息较安王相比要更为灵通一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太后不由得问道:“此事可是与那名叫游戏的事物有关?” 萧衡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算是承认了。 太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多劝了句:“皇帝还是要当心身体,切莫太过沉迷这些身外之物。” “儿子知道。” 萧衡微不可见的哂笑一声,随口说了一句:“不过是闲暇时候拿来排遣无聊的消遣之物罢了,母后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郑贤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第59章 胡郎中:馋哭了 最终,看在安王是自己亲兄弟的份上,萧衡就只下令赏了他三鞭。 此言一出不仅是太后,就连安王本人也松了口气,不再像刚刚那样颤抖的厉害。 行刑的太监也算是有经验了,道了声:“安王爷,恕奴婢得罪了。” 接着啪啪啪就是几鞭子抽下去。 眨眼的功夫,萧瑾身上昂贵的丝帛就变成了破布条,看起来凄惨无比。 萧衡懒得理会趴在地上装死狗的弟弟,又与太后闲话两句后,萧衡就借口政事处理,乘着御辇离开了。 整个安沁殿气氛为之一松。 一直到萧衡走远,确定皇兄不会再突然折返回来后,刚刚还一副出气多进气少萧瑾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生龙活虎的模样,竟是半点也没伤到筋骨。 不过皮肉伤嘛,却是在所难免。 “嘶,疼死我了。” 在心中狠狠将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那几人挨个记上一笔,萧瑾猛灌了两口茶水,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痛感消失了一些,他才忙不迭的追问:“刚刚母后说的游戏,那是什么?” 太后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真跟大儿子说的一样,一点也不长记性,这才刚挨过罚,就又问上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小心你皇兄还抽你。” “母后,你就告诉儿子吧,求您了!” 萧瑾拉着太后的手摇啊摇,最后太后实在是抵不住他的缠磨,只得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其实哀家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先前靖王叛乱的时候,你皇兄偶然从靖王那里得了样东西,此物颇为神奇,似是神仙所用的天外之物。” “噗,哈哈哈。”听到神仙这两个字,萧瑾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神仙,若真是神仙,只怕也只是微末小仙,否则皇兄也不能那么快就把靖王给收拾了。” 两个时辰不到,靖王勾结的那帮乌合之众就被皇兄的人杀了个干净,光是想想萧瑾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对于那个天外来物,萧瑾却是越发的好奇。 若是有机会,自己也能瞧瞧就好了。 一旁的太后懒得理他,自打成了太后,过上了这种与做妃子时截然不同的醉生梦死的生活后,她越发的不爱管事了。 “你还有事没事?没事便早些离开吧,哀家有些乏了。”说着,太后甚至还掩唇打了个呵欠。 萧瑾哽了一下。 另一边,游戏内。 面对这一百多幅不同的画,苏菱这儿摸摸那摸摸,对每一幅都爱不释手。 但这么多幅,她也总不能全部都挂在墙上,不然不小心被人看到,不得把人吓死? 于是苏菱决定一天挂一幅。 今天就选这个好了。 苏菱闭着眼睛随意抽了一卷出来,再睁开眼时,发现那是幅簪花图。 察觉到苏菱的视线,图中的女子不受控制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里头的人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太过真实,使得苏菱恍惚以为娘亲就陪在自己身边。 苏菱脸上带着笑,心满意足的将画卷搂在怀里,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苏菱是被物品落地声和尖叫声吵醒的。 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芽春哆嗦着手指,指着地上的画,一副说不出话的惊恐模样。 芽春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本来想到房间里来看看自家小姐有没有踢被子。 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即使小姐身上的火力一天比一天旺盛,芽春也担心她会着凉。 岂料她才刚一走近,就发现小姐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卷轴,担心硌到自家小姐,芽春正准备伸手将小姐手边画轴拿走的时候,就见上头原本还闭着眼的女子突然动了。 动了! 芽春一边挥手驱赶,一边发出惨烈的尖叫。 昨晚恩人鬼出现的时候,芽春并不在旁边,苏菱清醒过来,忙不迭将地上的画捡起,见画并未被损坏,这才松了口气。 苏菱转过头来,无奈道:“这些都是恩人昨夜送的。” 芽春这才反应过来,小姐旁边时刻跟着个神仙来着。 “那画中人是……?”芽春冷静下来后,不免有些好奇。 “这些都是我娘的画像。”苏菱将手里的这幅打开,忍不住炫耀道:“看,我娘好看不!” 原来这就是先夫人。 眼中闪过惊艳,芽春忙不迭点头:“好看!” 不愧是神仙,使的也是神仙手段。 芽春个子高,很快替苏菱将画挂起。 苏菱清醒以后,也不再继续睡觉,干脆又扎起了马步。扎完马步,她又背了会儿书,这才开始用早膳。 对此,苏菱早已养成了习惯,便不觉得有什么。 想到苏锦韬头顶着神童的称号,苏菱浑身就充满了动力。 用完早膳,苏菱开始在庄子里头闲逛,这回再也没有人敢阻拦她了。 整个庄子,她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 路过小厨房,碰见正在煎药的胡郎中,想到自家腕间的暗器匣子,苏菱适时的叫住对方:“胡郎中且慢。” 得知这位三小姐管自己要毒药,想到自己几乎忙活了一宿,才将鲁二娘胸口的钉子取下,胡郎中就忍不住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不过才到自己腰间的小人儿。 也不知道她射出的钉子究竟是怎么制作的,上头不仅有血槽,还有倒刺,一旦命中须得剜下好大一块肉才能将钉子取出,胡郎中便有些不寒而栗。 但是不给吧,胡郎中又担心这小女娃记仇。 最终,胡郎中想到了一个既不得罪人,又能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办法:“我这有几个制毒的方子,你若是感兴趣,或可拿去一观。” 制毒与炮制药材一样,都不是轻易能够学会的东西,须得不停的积累经验才行。 然而胡郎中不知道的是,苏菱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学习了。 有恩人鬼在一旁保护她,即使是毒药她也敢积极尝试。 接过方子,示意芽春给银子,回到房中后,苏菱迫不及待看了起来。 萧衡见她突然又对用毒感兴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宫中的太医自然是不敢研究这个的,故而水平着实一般,但是没关系,暗卫们大多都精于此道。 本着只要小东西愿意学就让她学的原则,萧衡命人手抄了本《毒经》,又担心只会制毒不会解毒,到时候万一自己把自己弄伤了不好处理,萧衡干脆连《解毒经》也一道给了她。 既然下毒的跟解毒的都有了,再加本《药经》亦是理所当然。 至于最基础的原版《黄帝内经》、《难经》、《神农百草经》、《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脉经》、《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等等更是不在话下。 想了想,萧衡顺手把仵作验尸所用的《洗冤集录》也给加上了。 第60章 胡郎中:救命,是天堂!! 这、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摞书,饶是苏菱也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但是为了不让恩人鬼失望,她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索性苏菱如今的空余时间很多,早起扎马步,上午读四书跟五经,下午的话,就读这些医书好了。 哦对了还有骑术跟射术也需要时不时巩固一下,那就等到傍晚再去找小白跟碧穹。 见小东西将自己一整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简直比他这个皇帝都还要忙,萧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朕…我给你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让你祸害自己身体的。”最重要的是,小东西健康值下降的太厉害,最终还不是要他来解决? 萧衡可不想再在大半夜叫太医过来了。 一旁的郑贤面无表情的心想,当年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夙兴夜寐、闻鸡起舞都是常有的事,那个时候圣上可没在意过自己的身体。 苏菱还想辩驳,接着就被恩人鬼敲了脑袋。 苏菱一下子就老实了。 “那…那好吧。” “叫你轻松些,你还不乐意了。”萧衡也只是嘴上说了一句,并未真的生气。 对比安王爷,倒不知究竟哪个才是与圣上血脉相连的了。 萧衡很快离开,苏菱将账本整理好,按照恩人鬼昨天教的那样,将里头不对劲的地方统统找了出来。 廖庄头昨个刚被抄了家,腿上的箭也才刚被拔出,紧接着又骤闻如此噩耗,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廖庄头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夫人! 苏菱可不会同情他,借由此事,干脆利落的把庄子的账目也给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换了个人管家,对底下的佃户而言可谓是毫无影响,总归不会比廖庄头更差了。 更何况廖庄头管账期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三小姐想要换掉他简直是理所应当。 好在苏菱也并未辜负这些佃户们,虽然其余诸事一切照旧,但佃户们的生活却是好上了许多。 尤其是苏菱接管庄子账目那日,佃户们惊异的发现,午食的时候,他们居然在饭食里头看到了肉! 空中隐隐的肉汤香味,光是闻一闻,就叫人食指大动。 “三小姐说了,每天要从你们当中选出做活最多最好的二十个人,只要被选中,当天就都能有肉吃。” “不仅如此,若是谁能连续三个月都在榜上,这一年三小姐还会给你们大房子住。” “另,若有特殊贡献者,还有赏银可拿。” 芽春环顾四周:“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底下原本还只顾着看那一锅肉汤的佃户们反应过来面前丫鬟说了什么,顿时就骚动了起来。 佃户们住在庄子里,虽然饿不着,但过的也没多好,住的都是大通铺,男的跟男的一起,女的跟女的一起,中间若是谁跟谁好上了,情到浓时幕天席地就这么一滚,完事后各自回各自的住处,跟奴隶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有自己的房间,那岂不是跟外头那些普通人家一样了? 至于三个月内每天都在榜才能管一年,其实也不少了,起码一年时间已经足够妻子从怀孕直至生产了。 而每天二十个名额,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六个人里抽一个,除却找不到女人只想混口饭吃的光棍汉,再除去上了年纪的老人跟没什么力气的孩童,再再除去体力不好的女子,剩下的也就只有几十个人而已,四抽一,乃至于三抽一,咬咬牙,努努力,其实也不难达到。 对比起眼神发亮的壮年男子,不少女人脸上则闪过隐忧,毕竟她们体力不如这些人好,很难在与他们的比较做农活多少当中取胜。 但是她们同样也想要大房子。 似乎是看出了她们的想法,芽春再次清了清嗓子:“除却农活外,还有绣活,不只是绣活,还有上山打猎物啊,下河捞鱼啊,寻找药草什么的,只要能派的上用场的,都算在内。” 从前这些佃户就只管种地,剩下的时间他们宁愿躺着也不愿意折腾。 毕竟就算他们做的再多,最终的成果也落不到他们手里,都被庄头收走了,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折腾呢? 而今三小姐掌家之后却是不同了。 见这些佃户,不拘男女老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意动,芽春满意的点点头,之后便离开了,留下佃户们一边吃饭一边思考。 该说不说,这肉汤就是香,谁又不想每天都能吃到呢? 等芽春宣布完消息回来,苏菱见到她,不由得问道:“效果如何?” 从芽春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苏菱简直满意极了。 至于一听说她要给那些佃户们大房子住就跳脚的廖庄头,苏菱压根没将他的反对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庄子里头那么多空院子,院子里头又有那么多空房间,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拿来利用。 至于之后怎么跟她爹还有袁氏交代,廖庄头那么擅长做假账,叫他继续做下去不就是了?不仅要做,她还要想方设法让她爹跟袁氏再也没办法从庄子里拿到哪怕一两银子。 想到廖庄头交代的,这庄子原本竟是她娘陪嫁过来的,苏菱忍不住哼了哼。 眼见账本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自己未来也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苏菱终于开始研究起了那几张毒方。 反正是毒药,目的就是为了吃死人的,加上刚没收了廖庄头好几百两银子,苏菱管胡郎中买药材跟所需的工具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像是带点小毒的丁公藤跟小叶莲等等这些药材也就罢了,白附子、半夏这种吃了伤人,但在那几张毒方上头的药材,胡郎中勉强也能忍。 但等苏菱点到川乌、马钱子这些沾上一点就能要人命的东西时,胡郎中忍无可忍,遂决定去找苏菱一探究竟。 她张口管自己要的药量,把整个庄子的人毒翻都绰绰有余了,也不知道她究竟要炼多少毒药,无怪乎胡郎中心慌的厉害。 只是不巧的是,苏菱似乎不在房内。 唯有院中石桌上头胡乱摆放的几本书,证明其主人之前的确是坐在这里的。 胡郎中本无意探究,只是和之前碰到岑大夫一样,胡郎中下意识朝石桌上看了一眼,紧接着便愣住了。 第61章 拜师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很快,不远处有隐隐的说笑声传来。 “小姐,你看这个柿子,又大又红,指定好吃。”往院子的方向走着,手里举着一个红澄澄的柿子,芽春兴高采烈道。 苏菱怀里同样抱着一个小篮子,闻言不禁也跟着舔了舔嘴唇。 柿子树是庄子里头种的,原本苏菱正在院子里看书,听到底下的佃农过来询问她的意思,说柿子再不摘,就要在枝头被晒成柿饼了。 说来也是神奇,如今已经是秋天了,柿子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但上头的柿子依旧高高挂在枝头。 后来问过芽春才知道,柿子便是这样,只要不上树去摘,果子就可以一直在上面待着,直到被太阳晒干,被风吹干。 出于好奇,苏菱也跟着去凑热闹。 在苏菱的指挥下,树上的柿饼被摘了个干净,这东西一旦落地就不能久放,苏菱自己留了一些,分给庄子里的佃户们一些,剩下的则让有手艺的佃户做成柿饼,到时候可以留着过年吃。 与芽春一道回了院子,苏菱正准备剥一个柿子尝尝味道,一抬眼,就见胡郎中一脸纠结的在石桌前踱步,一副热切但又顾忌着什么不敢上前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苏菱忍不住问。 听到声音,胡郎中嚯然抬头,对方灼灼的目光险些吓苏菱一跳。 正待苏菱想要询问时,就见胡郎中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这些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内容的话,主人家没回来胡郎中没敢看,但是封皮胡郎中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本草纲目》、《神农百草经》、《黄帝内经》,三本书胡郎中就只知道《黄帝内经》,并且他就只有幸看过其中一部分,更甚至他就是凭借这小小的的一部分,才成为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郎中。 而从面前这本《黄帝内经》的厚度来看,显然不仅仅只是一部分。 想到面前这个极有可能是一整本的《黄帝内经》,胡郎中的心头顿时一片火热。 苏菱却不能理解他的激动,面对他的问题,苏菱也只是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胡郎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属于是探究别人的私事了。 尤其是在面前这个小女娃明显有秘密的情况下。 “是老朽僭越了。”胡郎中老脸一红。 苏菱将芽春替她剥好的柿子放进嘴里,见胡郎中仍旧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六十岁的小老头,看起来又干又瘦,浑身加起来也没二两肉,再搭配对方干枯的手脚和脸上的皱纹,苏菱将口中的柿子肉咽下,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你就那么想看?” 见心思被拆穿,胡郎中是个要脸的人,本想忸怩一番,但最终架不住心中的向往之情,只得诚实道:“想。” “老朽这辈子若是能得宝书一观,死而无憾。” 这大概是所有医者共同的愿望吧。 倒是苏菱被他这般态度弄愣了一瞬。 几本书而已,何至于此? “你想看,那便看吧。”恩人鬼送她书的时候特意交代过,《毒经》跟《解毒经》还有《医经》是不传之秘,只准她一个人看,剩下的都是些烂大街的东西,随她怎么处置。 让人看一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苏菱心里这么想,便也就这么说了出来:“烂大街的东西,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不得的宝贝了。” 《黄帝内经》??烂大街?? 胡郎中还未来得及因她那句“想看便看”而感到惊喜,随即听到这样一句话,只觉得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喉咙里,噎的他好不难受。 看着一无所觉的小女娃,照理说顺着她的话说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但胡郎中到底还是没憋住,涨红着脸替心目中的圣书辩驳:“此乃我医道圣书,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这般气运的!” 苏菱想到类似的东西恩人鬼一口气送了她上百本,还说若是有哪本损坏了就再找他要,横看竖看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宝贵在哪儿。 不过她会如从前那般好好珍藏就是了。 “你到底还看不看了,不看我还要看呢。” “看看看!马上看!”霎时间,胡郎中的气势矮了不止一截。 就这样,两人一人一本,轮换着看了起来。 尽管胡郎中早有准备,但等真正看到里头的内容后,仍旧是被惊到了。 无他,实在是太过详尽了。 对比起眼前的这本,自己曾经接触到的那本《黄帝内经》甚至连残篇都算不上。 真正的《黄帝内经》原版也不过如此。 胡郎中看的太过痴迷,压根没注意到这本《黄帝内经》四个大字下边还另外有个小标注,写的是《素问篇·卷一》。 越看越心惊,本以为这也就罢了,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胡郎中又拿起石桌上仅剩的那本《本草纲目》。 胡郎中本以为这本闻所未闻的《本草纲目》是锦上添花,然而他才看了七八页,一双手就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奇书,此乃奇书也!” 苏菱被他的动静惊醒,不由得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本草纲目》总计二百来万字,一本书也就四万多字,他才看了几页,也就一千来字,便开始口呼奇书。 苏菱心想,这胡郎中的脑袋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菱耐下性子,一直等将手中的这本《神农百草经》中的玉石部上品记的七七八八,这才终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胡郎中几乎是迫不及待又将这本《神农百草经》拿了过去。 许久后,正待苏菱这次对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时,就见胡郎中手捧着书,一副陷入思考的痴呆模样。 自己行医几十年,全靠一双脚,一张嘴,日日四处行走才知道一些常见草药的作用及用法,治的也不过是些小病小伤,一辈子没走出过栗州县。 与这几本书相比,就像是是萤火之于皓月,渺小好似尘埃。 没想到临了临了了,竟有幸得以窥见这般广阔的天地。 想到这里,胡郎中便再也忍不住,在苏菱难言的目光下,深深的弯下了腰:“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年方七岁的苏菱:“…………” 第62章 无法触碰 师父两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的。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师父只在父母之后,如今胡郎中喊苏菱这一声,将来苏菱若是走在他前头,胡郎中须得在家中供奉牌位,逢年过节还得拿贡品香烛祭拜。 虽然以两人的年龄,苏菱不大可能走他前头就是了。 待胡郎中走后,苏菱没憋住,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恩人鬼。 屏幕外的萧衡不由得冷嗤一声,心道这老小子倒是会占人便宜。 “啊?居然是他占便宜吗?”苏菱张了张嘴:“他那么大年纪,我才多大……” 小东西这个时候倒谦虚起来了。 萧衡抬了抬手,写道:“无须在意,留着便是。” 想了想,萧衡又补充:“将来你若是遇到什么事,不方便出面,或可交给他去办。” 苏菱愣了愣,随后点头:“我知道了。” 苏菱原本还寻思,或许胡郎中只是在同她玩笑。结果第二天一早,对方连拜礼跟敬师茶都准备了。 旁边的药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整个过程都是一脸的恍惚。 见对方这么正式,苏菱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不好小气,便带着他来到房间里头。 看着书架上头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近百本医药典籍,幸而胡郎中的身子骨还算是硬朗,否则指不定直接就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看到这些典籍开始,胡郎中的笑声就没停过,抚摸书籍的动作更是堪比抚摸刚出生的娇嫩婴孩。 留下状若疯癫的胡郎中,苏菱摇摇头,懒得理他,转头就出了房间。 在苏菱的命令下,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庄子的主院很快就被收拾好了。 换到大院子大房间后,苏菱的日子过的越发的惬意了。 而在胡郎中的指点,啊不,现在叫孝敬下,苏菱之后对于医术的学习堪称一日千里。 胡郎中的水平之所以不高,只因为从前没人教,也没机会学,更没医书可看,现在好了,守着这么大一座宝库,胡郎中就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将这些书全部拆吞入腹,生怕晚了哪怕一刻钟,这些书就会长翅膀飞走了。 苏菱劝了几次,胡郎中每回都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转过头来就去挑灯夜战,知道的他这是在学医,不知道的还以为胡郎中要以六十岁高龄去考科举呢! 久而久之,苏菱也就随他去了。 胡郎中本身的天赋似乎还挺不错,一边看书一边自己摸索,竟也叫他摸索出了几分名堂。 苏菱见状,干脆叫他外出行医的时候,把自己也给带上。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苏菱想着,自己光知道书里写了什么但不会用,这跟没学有什么区别? 当然还有就是,苏菱也想到外面看一看。 总归现在没有人敢管她,这庄子的大门还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尤其是再也不必因此而被她爹教训,苏菱便觉得自己当初留在庄子的决定简直无比正确。 廖庄头见了,也只能假做不知,每每给苏府去信,还得拼命帮苏菱遮掩。 而对于苏菱这点小小的要求,胡郎中自然是无有不应。 如今的苏菱在胡郎中堪称再生父母,别说是要跟他一道外出行医了,就连苏菱所需的毒药也被胡郎中一手包办了。 搞得苏菱成功错过了一次练手的机会。 将毒药均匀涂抹在每一颗钉子上,苏菱顿时觉得安心许多,心想就算路上碰到了一二强人,她也不带怕的。 好在苏菱准备周全,但不论是藏在包裹里的弩,还是手腕处的暗器匣子都没有派上用场。 十里八乡的百姓尽管疑惑胡郎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而且还是年纪这么小的师父,但也都只是笑谈过后,便不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仅仅只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气力,他们又哪儿有多少闲心去操心这些呢? 苏菱跟在胡郎中身边,一边看一边学,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在胡郎中的看顾下治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了。 起初病患们并不信任她,但苏菱有个好处就是治病不要钱,一些贪便宜的人家就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找上了苏菱。 若是真是一不小心把人给治坏了,他们也可以借机讹上这小娘子一笔。 苏菱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在栗州城的夫人小姐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村子里头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所以其实盯上苏菱,想要抓她把柄的人还挺多的。 然而胡郎中行医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真治错也就算了,自然应该负责,可要是有人故意讹人,胡郎中只要把这个村子的村正找来,再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也得怂。 不然若是胡郎中一怒之下不再来这个村子,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得跟着倒霉。 这种情形下,苏菱倒是没碰到过什么糟心事。 眼见小东西当郎中当的不亦乐乎,屏幕外的萧衡忍不住点开她的人物面板。 姓名:苏菱 性别:女 年龄:六岁七个月零二十一天。 智力:83 体力:42 魅力:48 琴:0 棋:0 书:25 画:0 骑术:67 射术:78 武功:30 医术:22 …… 看着小东西那“高达”22的医术,萧衡不禁笑出了声。 游戏内,正有模有样给病患瞧病的苏菱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 过了一会儿,趁病患不注意,苏菱这个做师父的才悄声问旁边的徒弟:“我这方子开的如何?可有什么错处?”别真给人治坏咯。 见胡郎中点头,苏菱这才放心。 越是给人看病,苏菱就越能发现自己的不足,回去后翻医书翻的也越发勤快。 见小东西如此刻苦,萧衡顺势便将刚到手的几枚啄针给了她。 看着面前栩栩如生的金蝶,苏菱自然是惊喜万分。 “好漂亮!”说着苏菱就要将啄针插入发间。 然而她哪儿会这个?一连尝试几次,啄针不是从头发上滑落,就是不小心将头发缠到了蝴蝶翅膀上。 偏她自己还觉得挺美,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萧衡实在是看不过眼,不由分说从她手中取过啄针,端详片刻,最终借着游戏之中无形的手将啄针插进了她花骨朵似的小发包下面。 这回总算是不往下掉了。 苏菱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她发间的金蝴蝶的翅膀也跟着颤了颤。 萧衡愣了愣,随即轻笑了声。 第63章 苏菱:hi,听说你叫我?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冷。 已经跟着恩人鬼似模似样学起招式的苏菱不觉得有什么,每天骑着小白,跟着胡郎中跑来跑去更是满身热汗。 每每回到庄子,苏菱都得过上好一会儿才能将浑身的热气散去。 故而当苏菱看到庄子里的佃农穿着一身单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时,一下子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菱随后立马就想起来自己从前没衣服穿,冬天就只能缩在草窝里取暖的那些日子。 苏菱忍不住皱眉:“廖庄头之前没给你们准备冬衣?” 然而听到这话的佃农却是苦笑:“我等卑贱之人,又怎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别说冬衣了,冬天缺少粮食,廖庄头每天能给他们一碗热汤就不错了。 有的地方甚至连热汤都没有,每到冬天庄头直接将庄子里头的佃户们赶出去,等来年开春需要种地了,再把人叫回来。 至于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就此消失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外头吃不起饭的人那么多,总会有新的佃农找上门来。 苏菱当时没说什么,回去之后掰着手指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合计了大半宿。 没办法,她就只看了两三本术数相关的书,如今运用起来还不是很灵活。 等到天快亮时,苏菱才勉强计算出来,若是要给庄子里的一百多个佃户每个人都安排上一件冬衣,基本上就要把从廖庄头那里搜刮来的银子给用光了。 苏菱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 否则这次把银子花光了,下次遇到什么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早,苏菱罕见的没有跟胡郎中一道出门,只是将所有的佃户们都集中起来。 佃户们不明所以,很是忐忑的看着上首的人。 苏菱也没有过多耽搁,直接了当的问:“你们之中,有谁会盘火炕吗?” 这还是昨晚苏菱从主屋那里得来的灵感。 尽管她爹跟袁氏冬天压根不往这边跑,但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又或者说主屋的火炕其实是曾经她娘家里那边留下的? 苏菱不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庄子里那么多屋子,随便腾出来五六间,全部弄成火炕,到时候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虽说条件差了点,但好歹不至于冻死人。 苏菱心里面这么想着,便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庄子里的人不少,苏菱这么一问,还真有那么两三个人站了出来。 “回、回小姐的话,小的早些年的时候,在村子里见过有人弄过这个东西。” 苏菱的目光又落向另外两人,另外两人同样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同样的答案。 也就是说这三人都见过,但都没亲自弄过。 好在盘火炕所需要的青砖一类的东西并不多么昂贵,叫他们试一试,倒也无妨。 于是苏菱便道:“你们尽管去弄,若是能做出来,谁做出来我就赏谁五两银子。” 这三人都还未来得及露出喜色,苏菱望向其余的一百多人,“你们也是一样,大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一百多个人里,站出来的有三个,没敢站出来的估摸着还有不少。 三人心头顿时一紧,莫名就有了危机感。 随后趁着这几人研究火炕的时候,苏菱又安排人进山砍柴捡柴。 火炕若是能弄出来,到时候少不了柴禾,就算没弄出来,冬天能有柴禾烧也是好的。 总共一百人,每二十人一组,共分五组,由有经验的人带队,这样即使是遇到狼啊,野猪啊之类的野兽也不怕,到时候二十人合力,说不定还能加餐呢! 除了柴火之外,若是在山里见到别的山货,只要有用,也都可以捡回来。 事关自己,加上最近吃的也的确不错,令苏菱意外的是,这些佃户们的成果竟然相当喜人。 第一天时候的两组佃户甚至有些用力过猛,又砍又捡,柴禾最后多到甚至需要庄子里的其他人帮忙才能弄回去。 好在庄子里有小白跟碧穹在,给两匹马套上板车,足以抵得上十几个人使力了。 碧穹对此倒是适应良好,毕竟它在衙门的时候也没少帮忙运东西。 倒是小白,一副被羞辱的气愤模样,若非苏菱亲自给它牵绳,小白只怕是要当场尥蹶子。 千金难寻的千里驹,竟然被她用来做这种事,当真是应了那句“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了。 屏幕外的郑贤忍不住这般想着,再看陛下的表情,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能派上用场,是它的福气”。 于是郑贤就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等苏菱带着小白跟碧穹赶到时,登时就被山脚下这一垛垛柴禾给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你们一趟趟上山下山,不累么?” 总共五组人,一天只有两组人需要干活,有的时候干脆只有一组,上一次山休息两天,比起廖庄头管家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他们又岂会觉得累? 最重要的是,自打面前的这位三小姐做主后,即使是在缺少粮食的现在,他们回去之后仍有香喷喷的肉汤可以喝。 想到这里,眼前的这帮人浑身就充满了动力。 领头的佃农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三小姐说笑了,才这么点路,还累不着我们。” 见他们的确不把这当成是一回事,苏菱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短短几天时间过去,苏菱很快就又开始为这满地的柴火发愁。 太多了,只拿来烧炕烧饭只怕是用不完。 苏菱干脆又让佃户们取其中最好的柴火拿来炼炭,至于炼好的炭拿来卖给谁,苏菱相信终于能下地行走的廖武会有办法的。 听庄子里的佃农们说,廖武从前交友十分广泛,狐朋狗友一大群,简直是最好的人选了。 可怜廖武一身伤这才刚好的七七八八,转头就听说自己家被抄了,想到从前斗鸡斗蛐蛐的轻松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还没享受够的廖武只觉得天都塌了。 廖武实在是气不过,便想着报复回来。 岂料一听到他这话,旁边他那对时不时就打上一架的爹娘顿时就换上了一副惊恐表情。 猛地回头,廖武好巧不巧,正好对上苏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第64章 野猪 廖武:“……” 苏菱举起手,廖武的身体快过脑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三小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三小姐恕罪!”廖武几乎是吼出来的,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腿。 苏菱特意将手掌翻转过来,示意他看:“我什么都没拿,你怕什么?” 旁边同样不敢吱声的鲁三娘心想,骗谁呢?信你才有鬼。 见廖武仍旧直挺挺的跪着,直到苏菱踹了他一脚,他这才试探性的站起身来,只是仍旧弯着腰,连头也不敢抬。 懒得同对方废话,苏菱干脆道明来意:“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等苏菱说完,廖武的舌根不禁泛起了微微的苦意。 让他去管从前的狐朋狗友们卖过冬用的炭火,这…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像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般,苏菱又道:“届时卖来的银钱,分你两成。” 并非苏菱不想用强,只是这事若是无利可图,对方只怕也不会会尽心。 话音落下,刚刚还一脸为难的廖武当即改口:“三小姐放心,此事就包在小的身上。” 嘴脸变化之快,真叫人咂舌。 从前的廖武不将这二成利放在眼里,如今却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 苏菱撇撇嘴,很快离开。 廖武认识的人都还算是出手阔绰,冬日家中也用得起炭火,不论是想看廖武笑话,还是故意恶心他,亦或者是真的想要帮他一把,总之第一批炭很快就卖光了。 苏菱从中抽了三成利,加上许诺给廖武的两成,剩下的五成利苏菱则按照贡献多少分给了那些佃户。 “一帮子破落户,给他们口饭吃,让他们饿不死就得了,给他们银子不是白白浪费了么?”眼见佃户们分的比自己还多,廖武忍不住在一旁不满的嘀咕。 苏菱却是看也不看他,只叫芽春将面前的这些铜板一一分发下去。 没想到只是上山砍个柴也有银子拿,佃户们简直难以置信。 随后众人又开始扼腕,早知如此,他们就该多卖力! 好在现在开始卖力也不晚。 但苏菱却不允许他们胡乱砍伐,“今年你们将山上的树砍光了,卖出去了倒是痛快了,明年没有树木供你们砍伐了,便只能拿今年得来的银钱去别的地方买柴禾用了,兜兜转转,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廖武听了,不以为意,心道这帮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佃户们哪儿会在意这个?自然是先爽了再说。 然而让廖武没想到的是,佃户们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无他,就在昨天,在那三人的合力之下,火炕还真就被他们弄出来了。 二十几个人站在上头,火炕也没塌,昨夜更是用柴禾烧了一宿,也没见有地方开裂,这就证明等到了冬日,这火炕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 今年的冬天不再有人冻死,佃农们自然而然会期待起来日。 苏菱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等到春日,你们再上山的时候,若是有空闲,不妨顺手挖些坑,找些树苗埋进去,来日树苗长成大树,即便你们用不上,你们的子孙后代迟早也能用得上,你们的子孙后代不再缺少柴禾,在冬日里便无须再忍受寒冷。” 子孙后代啊…… 他们从前从未想过这些。 “多谢小姐指点。”心中一阵心驰神往,回过神来,佃农之中便有人忍不住喊道。 旁边的廖武简直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从前那些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懒蛋吗? 然而苏菱仍旧不知足,她觉得光有火炕跟柴禾还不够,最好还要有御寒的衣物和被子,才能让这些佃户不仅仅只停留在冻不死的阶段,才能让这些佃农们真正暖和起来。 于是苏菱又让鲁三娘到外头买了些时兴的绣样,将绣样一一分发下去,苏菱道:“一幅绣品能换六尺布,十幅绣品便能换一件冬衣,有了冬衣,你们就不会觉得冷了。” 佃农当中的女子们做惯了绣活,不觉得有什么,拿到绣样的男子还有老头一下子就傻眼了。 “这、这……小姐,我们没做过这些啊!” 女子忍不住发出窃笑声。 苏菱不受影响,理所当然的开口:“不会便去学,你们总不能指望冬衣从天上掉下来吧?” 想到有些人因为常年劳作指节变形,的确是做不了这些细活,苏菱又道:“实在是手笨的学不会的,织布,织布你们总能学会吧?” 普通的布匹,除了费眼睛外,其实还是挺好上手的。 这下子佃农里头的男子们没话说了。 对比起莫须有的脸面,还是能穿到身上的衣裳比较实在。 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是给主人家干活的佃农了,能活着就不错了,又哪儿还有什么脸面? “实在不行,野兽的皮毛,肉跟骨头也能到我这儿换衣裳穿。” 苏菱绞尽脑汁给他们想法子。 而有了动力的佃农们的行动力更是超乎寻常的高。 短短几日功夫,苏菱面前就摆满了各种绣品、药草、活鱼,更甚至还有好几张完整的狐狸皮。 将这些东西转手一卖,除却答应好的第一批冬衣,剩下苏菱单单是抽成,就拿了小十两。 别看十两银子不多,还不及恩人鬼现在隔三岔五给她的荷包的十分之一,但要知道这才几天的功夫? 苏菱不明白,廖庄头从前守着这么大的一个宝库,怎么就不知道利用呢? 巧了,廖庄头同样想不明白,怎么在他这里需要各种威逼利诱才肯干活的佃农们,到那位三小姐手里就变得这么听话,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从前的懒汉们不仅踏实肯干了,甚至不在苏菱命令里的活他们也愿意干,简直匪夷所思。 而时间就在廖庄头百思不得其解当中度过了,眨眼之间就到了年关。 不出意外,即使得知她并没有死掉,苏府那边也仍旧没人来接她回去。 苏菱不仅不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转过头来,苏菱几乎是双眼放光的看着面前的这头黑毛大野猪。 仿佛是察觉到了苏菱垂涎的视线,四肢都被绳子牢牢捆住的野猪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第65章 娇弱的苏锦韬 也不知道这头大野猪跟她之前碰到的那只小野猪有没有什么关系。 苏菱拿着匕首在旁边比比划划。 长着尖锐獠牙的黑毛野猪肉眼可见的比苏菱大了不止一圈,狰狞的面目更衬得苏菱细皮嫩肉,白嫩可人。 屏幕外的萧衡额头青筋直冒。 游戏内旁边的佃农额边同样落下一滴冷汗。 “小姐,您身子金贵,还是叫小的来吧……” 佃农真担心别到时候她没把皮糙肉厚的野猪杀死,野猪吃痛挣扎之下再给面前这位顶出个好歹。 好在苏菱也不是个听不进去劝的人,估计了一下,感觉以自己现在的力气最多也就能刮下点皮,苏菱只得失望的将手中的匕首交给对方:“好吧,那你来吧。” 屏幕内外的萧衡跟佃农纷纷松了口气。 很快,苏菱就开始庆幸幸好自己没不自量力。 接过匕首后,拿着匕首的佃农先是在野猪脖颈处一阵比划,接着他瞄准了一个点,狠狠的捅了下去。 匕首极为锋利,很快没入野猪的后颈,匕首的刀身不算太短,尽管如此,仍旧不能让野猪一击毙命。 野猪剧烈挣扎之下,捆绑着它四肢的绳子竟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苏菱一个激灵,迅速起跳,动作灵活的就要往旁边的树上爬。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萧衡当初可是亲眼看着她把《孟子·尽心篇》给读了的。 然而仍旧不影响她遇到热闹就喜欢往跟前凑。 萧衡没办法,只好托了她两把。 熟悉的感觉传来,等苏菱回过神来时,她整个人就已经在树杈上头坐着了。 眼见匕首脱手,刚刚动手的佃农赶忙喊道:“快来帮忙!” 整整十几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按那头野猪,过了大概小半盏茶的功夫,野猪这才渐渐没了动静。 将匕首拔出,清洗干净后交还给苏菱,其中一个女人拿着碗去接不停往外流的野猪的血,她接满一碗,马上就有下一个女人端着碗上前。 苏菱不解,忍不住问道:“这血是做什么用的?” “小姐你没事吧?” 经过姗姗来迟的芽春的解答,苏菱才知道原来猪血经过加工,竟然也能成为一道美食。 苏菱只知道豆子可以磨成豆浆制成豆腐,没想到猪血也能做成血豆腐。 就在苏菱愣神的功夫,佃户们已经将野猪剥皮剖腹了,猪肚子里的内脏被他们装了满满一大盆,为首的人正目光热切的看着苏菱这边。 芽春适时凑到苏菱耳边,小声开口:“他们这是想让小姐您将这些东西赏给他们呢。” 对于富庶人家而言,猪下水味道极为难闻,是污物是秽物,故而家中杀猪时,都会选择将猪下水丢掉或者喂狗。 但丢掉或者喂狗这多浪费啊,对于吃不起饭的穷苦人家而言,猪下水也不失为难得的美味,味道大是大了些,但放水里一煮,再加些酱,仍旧十分下饭。 马上要过年了,苏菱的本意就是想将这只野猪取一半分给他们,当下自然不会吝啬再加上一副猪下水。 要知道这短短两个月里,她光是依靠抽成就赚了一百多两,这样算下来一年起码也有个八九百两。 这些都还只是额外的收入,还不算耕种买卖粮食的银子呢! 若是加上那些,一年到头到手怎么也有个两三千两。 面前的这些人可都是她的宝贝疙瘩,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苏菱自然要对他们好一些。 得知自己不仅有猪下水,还能分到不少肉,佃农们纷纷沸腾了。 面前的这头野猪大概三百多斤,剥了皮去完内脏也还有三百斤,苏菱自留了有八十斤,准备到时候让芽春拿去用盐腌了给她做火骽(火腿)吃,剩下分到每个佃农头上,差不多能分个小两斤肉呢。 这还没完,苏菱之后更是又从外头买了五头羊跟一百多只鸡回来杀,自留了些羊肉羊腿跟几只鸡后,剩下的苏菱也都给他们分了。 这些东西共计花费了苏菱二十多两银子,加上那头大野猪,也才三十两银子,跟佃户们给她创造的价值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苏菱只当是过节,大家一起高兴高兴罢了。 然而对于从前连荤腥都见不着的佃农们而言,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几天功夫下来,从前一直被敲骨吸髓的他们只觉得是如在梦中。 而同样提着猪肉、羊肉跟鸡肉回去的廖庄头却不大高兴。 “我们家做了那么多事,过年了,才只得了这么点东西。”让廖庄头更加不满的是,凭什么那些佃农跟他是一个待遇? 旁边的鲁三娘没有理会他,自己的金首饰统统都被收走了,她还忙着攒钱买新的呢。 哪怕买不起金的,买几个银簪戴戴也是好的啊! 廖武则数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银子,数来数去,数出了二三十两,这才没那么难受了。 一边一把将面前的碎银子搂进怀里,廖武一边道:“爹你就知足吧,三小姐好歹还肯分咱们二成利,没叫咱们白干活,已经相当不错了。” 来日只要自己跟爹娘好好努力,未必就不能过上如从前那般的潇洒日子。 已经在外奔波许久,推销各种东西以至于嘴皮子都要磨烂了的廖武可是好久都没进赌场了,只是如今又有了银子,叫他再拿去赌,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廖庄头气结:“你是不是忘了,咱家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拜那三小姐所赐?” 鲁三娘终于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有种你就别干,三小姐说什么你也别听,就这么一直穷着好了。” 等母子两人走后,廖庄头心头不禁漫上淡淡的凄凉,原来因为吃不饱饭缺银子被人拿捏的滋味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苏府。 年关将至,等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终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地面上就堆积了半尺多高的雪。 苏锦韬即使是在屋子里,整个人也裹的跟个球似的。 无他,自打那次被马踢到肚子后,苏锦韬就落下了病根,不能受寒,不能劳累,否则腰腹处,尤其是后腰的位置便疼痛难忍,连带着两腿膝盖也一片麻木,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路都走不成,只能在床上躺着方能缓解一二。 苏锦韬坐在那里,心烦意乱的捧着书,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男童咿咿呀呀的嬉笑声。 这使得原本就烦乱的苏锦韬心情越发暴躁了。 第66章 内斗 “外头是谁在说话,吵死了!” 到底没忍住,苏锦韬“啪”的一声将书一摔。 旁边一直侍候左右的书童心头猛地一紧,却不敢不回苏锦韬的话,只能尽可能的缩着脖子:“回、回少爷的话,是…是刚学会走路的二少爷……” 原来在苏锦韬养病期间,原本还牙牙学语的苏锦瑞终于学会走路了。 小孩子一旦学会走,便就再也管不住了,再加上不知道是否是李姨娘的刻意放纵,二少爷最近几乎是满府乱跑。 见自家少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书童不由立马噤了声。 从最低等的仆人被选做大少爷的书童时,寥玉可谓是十分欣喜,然而等他伺候大少爷满两日,寥玉就高兴不起来了。 不似从前圆润的大少爷十分喜欢发脾气,一发脾气动辄就要打骂下人。 寥玉首当其冲,没少挨打,尤其是大少爷病痛发作的时候,当真是手边有什么就扔什么,几个月下来,寥玉身上全是各种伤痕,就连额头都落了疤。 但寥玉不敢反抗,尤其是在得知自家前头还有个叫冬儿的书童,已经被夫人乱棍打死之后,寥玉就更是如鹌鹑一般。 除了默默忍耐,他别无他法。 “二少爷?”苏锦韬恍惚记起来,自己似乎的确有个弟弟。 苏锦韬曾经见过对方几次,当时的他只觉得对方吃手指的动作愚蠢极了。 苏锦韬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烦死人了,我去瞧瞧。” 寥玉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抱住面前苏锦韬的腿:“不成啊大少爷,外头天冷,夫人特意交代过,不准您外出。” 得罪苏锦韬也就挨顿打,得罪夫人那可是要命的事,孰轻孰重寥玉自然分得清。 然而苏锦韬想做的事,又岂是一个小小书童可以阻拦的? 二话不说猛地一脚将书童踹翻在地,苏锦韬用力不小,寥玉咳嗽了好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苏锦韬却是看也不看他,径直出了屋子。 另一边,望着在雪地里无比招摇的苏锦瑞,听到动静走出院子的袁氏脸色同样十分难看。 尤其是对方红扑扑的健康小脸,更是让袁氏觉得刺眼。 想到被病痛折磨到瘦削的儿子,袁氏不禁咬牙:“大白天的就这样招摇,还有没有点规矩?” “来人,去将二少爷赶回到屋子里去!” 若是从前,袁氏的话就跟圣旨似的,苏老爷不在,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被袁氏打压的喘不过来气的李姨娘看着健康活泼的儿子,顿时就来了底气:“夫人这番话好没道理,瑞儿才多大,不过是小孩子贪玩,怎的就让夫人不高兴了,竟还要让人将我们关起来不成?” 袁氏绷着一张脸:“我不过是担心老爷的子嗣罢了,这冰天雪地的,将老爷的孩子冻坏了,你担待的起吗?”到了后面,袁氏几乎是厉声喝问。 从前她就是这般,喜欢拿身份啊老爷啊压人。 但如今的李姨娘可不吃这一套:“说起来,这个月夫人似乎还没请大夫来府上给大少爷瞧病吧?” “要我说啊,大少爷年纪小,却也不能讳疾忌医不是?有毛病便该早些看,万一当真伤了子孙根,岂不是耽误了大少爷一辈子?到时候连带着咱们老爷也抬不起头来。” 除了岑大夫,袁氏几乎把整个栗州城有名的大夫都给请遍了,更是斥重金请来了金陵那边的名医。 但是没用,错过了最佳医治时间,再好的名医也只能缓解,做不到除根。 扎了那么多针,吃了那么多药也没见有效,恼怒之下,苏锦韬便不许大夫再上门。 对此袁氏可谓是又气又恨,气自己信错了人,又恨岑大夫没那本事,却又隐而不报。 但偏偏袁氏又拿岑大夫没办法,连县令老爷都指着岑大夫瞧病呢,岑大夫又岂是她想动就能动的? 男子的腰本就关乎子嗣一事,加之苏锦韬伤的又是腹部偏下的位置,久而久之,就被有心人传的不像样子。 但当着袁氏的面说这话还是头一回。 “混账东西,你混说什么!”袁氏又惊又怒,恨不得生撕了她。 李姨娘又一瞬间的瑟缩,但想到苏锦韬如今的模样,再加上这么多年了,袁氏的肚子也没再有动静,李姨娘立马又挺直了腰杆:“夫人息怒,妾身也只是担心大少爷的身体,还请夫人勿怪。” 袁氏被她看似软和,实则恶心人的语气气了个半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一脚就重重踹在了李姨娘的肚子上。 定睛一看,原来是苏锦韬。 苏锦韬早就已经过来了,刚刚竟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苏锦韬尽管年少,却也知道李姨娘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就按捺不住动了手。 孩童本就瘦削的脸上如今满是戾气,乍一看去,竟是如鬼童一般。 “韬儿!”袁氏大惊。 一旁刚刚还在玩耍的苏锦瑞见自己娘被欺负,将手中的梅花一丢,立马跑了过来。 “不许打我娘!” 说着苏锦瑞就举起小拳头朝苏锦韬冲了过去。 李姨娘可是知道这位大少爷的厉害的,对方被袁氏宠的无法无天,可不会顾忌什么兄弟不兄弟的。顾不得腹部传来的阵阵抽痛,李姨娘赶紧就要追上去。 “瑞儿快回来!” 然而为时已晚,苏锦韬一个用力,苏锦瑞就飞出去了两丈远。 后知后觉,趴在地上的苏锦瑞开始嚎啕大哭:“呜哇哇哇哇——” 李姨娘捂着肚子,飞快的朝着自己儿子的方向跑去。 早知苏锦韬会来,她定然早早的就带着瑞儿避开了! 看着这一幕,苏锦韬的心里总算是痛快了,然而他转身,脸上都还带着得意呢,紧接着就对上了苏老爷那含怒的双眼。 原来苏老爷同样听到了动静,刚好看文书有些累了,想到院子里头跟二儿子玩耍一会儿。 岂料他才刚一走近,还没来得及露出笑,紧接着便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苏锦韬一愣,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力同样落到了他身上。 “混账东西!简直无法无天!” 伴随着苏老爷的怒喝,在苏锦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苏老爷这含怒的一脚重重的踹在了他唯一完好的肩膀上。 苏锦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翻了出去。 第67章 宋家 伴随着袁氏的惊声尖叫,苏锦韬一头栽进了雪里。 好半天才挣扎着坐起来,苏锦韬的衣服头发全都乱了,看起来分外狼狈。 但比起外表,苏锦韬的内心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从前不管爹再生气,都从未碰过他一根手指。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苏锦韬忍不住仰头,喃喃:“为什么……” 见大儿子目光有些呆滞,苏老爷先是一愣,目光在触及他瘦削的脸时,苏老爷难免有些心软。 到底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多年的嫡子,哪儿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而就在这时,旁边李姨娘的贴身丫鬟似是发现了什么,忽然尖叫一声:“血!是血!” 袁氏的一颗心陡然一沉。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却见洁白的雪地上不知何时落下了点点红梅。 定睛一看,那哪儿是红梅?分明就是人血。 红白相称,更显得触目惊心。 再看捂着小腹,脸色苍白的李姨娘,众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刚大少爷那一脚,只怕是好巧不巧正好送走了一个弟弟\/妹妹。 众人霎时间噤若寒蝉。 李姨娘肚子疼的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强忍着泪喊道:“老爷,妾身肚子好痛,求求老爷,救救妾身……” 苏老爷猛地回神,脸色重新变得冰冷。 一把推开袁氏还有肩膀不自然吹落的苏锦韬,苏老爷咬着牙,抱起雪地里的李姨娘转身就走。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期间竟是一次头也未回。 人群呼啦啦跟着苏老爷离开,只留下素秋寥玉等寥寥几人,冬日的寒风呼啸,袁氏的一颗心仿佛被寒风刮过,刺骨的冷意瞬时席卷全身。 但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眼见事态变得严重,袁氏只得咬着牙跟上去。 袁氏原本想要训斥自己儿子几句,但看到儿子脸上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时,袁氏到底是不忍心。 “今时不同往日,韬儿你…罢了,先跟娘去李姨娘那里走一趟吧,有娘在,不会有事的。” 袁氏怀着难言的忐忑,牵着苏锦韬的手来到李姨娘所在的院落。 大夫很快赶来,查看完面前痛苦不已的女子的状态后,赶忙对其施针,然而过了许久,李姨娘身上仍旧出血不止,大夫也只得无奈摇头:“这位李夫人伤的有些重,加之又跌了一跤,孩子应当是保不住了,待我先开些药来,将这位夫人的胎先落下来再说其他吧。” 旁边苏老爷的手蓦然收紧。 待回头时,一双眼睛登时盛满了怒火:“看看你做的好事!”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这下你满意了!?” 苏老爷这话实在严重,袁氏忍不住将苏锦韬护在身后,辩驳道:“若非李姨娘故意挑衅,韬儿又怎会如此?” 若是从前,苏老爷定然会被满脸凄惶的袁氏所打动。 但这几个月来,许是苏锦韬越发乖戾的脾气让苏老爷也有些难以忍耐,这次苏老爷却只觉得烦躁。 故而苏老爷看也不看他,冷着脸对自己身边的仆人吩咐道:“去将大少爷带到祠堂里面冷静冷静,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老爷,如今可是冬天,韬儿的身子又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要妾身的命吗?!” 袁氏苦苦哀求。 苏老爷闻言却是冷笑一声:“身子不好?我看他打人的时候身子可好的很!” 随后苏老爷锐利的目光又落在旁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仆从们身上,见他们仍旧一动不动,语气越发的愤怒:“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仆从们不敢违抗自家老爷的命令,只能眼一闭心一横,跟试图反抗的苏锦韬动起手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啊——” “好疼,我的肩膀好疼!” 袁氏一听,顿时就急了:“老爷,你听到了么,韬儿说自己的肩膀疼啊老爷!” 苏老爷却半点也不相信,见苏锦韬仍旧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便只以为他是装的。 “刚刚的时候不见喊疼,要去祠堂罚跪了,倒是喊起来了。” 见老爷没有松口的意思,仆从们也只能不顾大少爷的意愿,将他丢进了祠堂。 待祠堂门关闭,将里头的哀嚎声彻底隔绝之后,仆人们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骤然听闻此事的苏琬大惊失色,顿时按捺不住,提起裙摆就要去给弟弟求情。 而隔壁院子的苏静则半是无奈半是痛苦的闭了闭眼。 苏静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事已至此,为何苏锦韬仍旧不懂得收敛。 府上传言他伤了根本一事虽然是假,可自己这个弟弟身子骨不如从前好这件事却是真,爹爹哪怕是为了苏府的延续,也不可能再只宠他一人。 更何况对于爹爹来说,不仅仅是嫡子,其他儿子同样是他的血脉,二弟眼见着很快就能跑能跳了,嘴巴也利索,不比当初的苏锦韬差,还在襁褓中的三弟瞧着也是虎头虎脑的分外可爱,还有即将临盆的王姨娘,那边的丫鬟不经意间说漏了嘴,似乎也是个男丁。 苏锦韬从前有健康的身体,还有个会读书的脑子,现在身体不好了,书也不肯认真读了,他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苏静只觉得头痛欲裂,可她没办法,除了依附于夫人,她别无他法。 最终,苏静也只能对着自己的丫鬟冷静的说一句:“替我更衣,我们去趟爹爹那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 栗州城外,临近年关,在这个本应阖家欢乐的日子,一个满脸风霜的壮年男子却只能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子父母以及妹妹的牌位离开栗州城,离开这个他们土生土长的家乡。 想到自家最后一个铺子也被迫关门了,年逾五旬,拼搏了大半辈子才攒下偌大家业的宋致远不禁悲从中来。 没了,全没了。 “老天无眼啊,竟教那苏姓贼子欺我们至此!咳咳咳……” 语罢,太过激动的宋致远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一旁宋致远的老妻陆氏赶忙上前替他拍背,只是陆氏的目光同样难掩哀戚。 只不过与丈夫不同,陆氏不仅忧心暗无天日的前路,更让她挂心的还有那个至今未曾谋面的外孙女。 也不知道那个名叫菱儿的孩子如今如何了…… 第68章 苏菱:啊?死了,我吗? 陆氏这么想,便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想到自己惨死的女儿,宋致远更是老泪纵横:“我悔啊,悔我当初有眼无珠,到头来竟是引狼入室。” 宋致远是想更进一步不假,可并未一味将女儿当成是攀附权贵的筹码。 当初苏齐晟二十多岁便考中了举人,对方父母早亡,家中无公婆需要侍奉,长得更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宋致远可谓是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这个女婿,还曾让女儿隔着帘子亲自相看过,见女儿点头,这才终于敲定了这门亲事。 岂料却是亲手将女儿推进了万丈深渊。 自己不过是一介商贾,从身份来讲自己女儿的确与其不甚匹配,素来讲究有来有回方为经营之道的宋致远便又是送宅子,又是送铺子,田产庄子更是不在话下。 宋致远本以为是各取所需,岂料在苏齐晟眼里却只是个笑话。 短短几年功夫,自己女儿就只堪堪留下了个孩子,随后便撒手人寰了。 想到自家小姐,也就是宋凝香,牛车当中搂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的美妇眼中闪过痛苦之色,眼泪也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若是当初我没有听小姐的话,贸然逃出苏府,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或许小姐便不会死了。” 美妇,也就是从小陪在宋凝香身边长大的丫鬟玲珑,当时听到小姐吩咐叫她回家,只以为是小姐终于找到了机会,让自己回宋家搬救兵救她出去。 岂料玲珑逃是逃出去了,也将小姐被那对狗男女囚禁的消息带回了宋家,可是之后她再想回去小姐身边,却再也进不了苏府的大门。 再然后便是小姐有孕的消息。 本以为这是苏齐晟良心发现,回心转意了,玲珑还来不及为此感到欣喜,然而几个月后,就是苏齐晟说的,小姐生产时血崩而亡了。 血崩?哈,鬼才相信! 无须费心打听,玲珑都能肯定真相绝非这般。 或许是玲珑的痛苦和恨意感染了怀中两个至多两岁的孩童,两个孩童见娘亲哭了,顿时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壮年男子,也就是宋凝香的兄长宋奇文见状不由伸手将其中哭的最厉害的女童抱起,一边哄,一边抿唇道:“此事怪不得你。”当时只怕是妹妹感觉到了情况不妙,才想着先将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送出去。 能跑一个是一个,总比全都死在苏府强。 宋奇文知道已经是自己妻子的玲珑跟妹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怕她难过,便将自己的猜测咽了回去。 然而玲珑又不傻,岂能猜不到? 但她最终也只能将这份恨意死死压在心底。 之后经过玲珑多番打听,发现小姐留下的孩子在苏府过的同样也不好,住的是草窝,吃的是泔水,平常过的日子就连苏府最低等的下人也不如。 得知此事的宋家人再也坐不住了,无数次捏着鼻子管苏齐晟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狗东西求情,想要将自己的外孙女\/外甥女接到宋家抚养。 既然苏府不好好养,那便由他们宋家养。 他们宋家虽说因为想攀附举人老爷而大出血过一次,但还不至于养不起个孩子。 然而苏齐晟哪怕连口饱饭也不给同样是自己血脉的那孩子吃,却仍旧将那孩子紧抓在手里不放,口口声声都是她是苏家的人,自然应该待在苏家,没有养在外祖家的道理。 故而别说是接到宋家养育了,对方更是连面都不肯让他们见一见。 玲珑花了好大一通功夫,才终于买通了当初跟她关系颇好,如今正在厨房做工的一个嬷嬷,对方冒着风险,时不时给小姐留下的小小姐几块肉,这才没让小小姐早早跟着小姐一道去了。 宋致远从小小的货郎,到栗州城数一数二的商人,还从未栽过这样大的跟头。 整个栗州城,能够压制苏齐晟这个县丞的,就只有县令老爷。 好在从前的时候县令老爷与自己关系不错,宋致远便转头又开始加倍给对方送金银,送美人,无论如何也想报了这杀女之仇。 可惜让宋致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县令老爷礼也收了,嘴上也应承了,最后却死活不办事。 若非这次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宋家查抄,宋致远都还不知道,原来县令与苏齐晟实乃一丘之貉,两人早就商量好,要将宋家瓜分。 宋致远花出去的那些金银,完完全全是打了水漂。 时至今日,宋致远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年逾五旬的老妻和尚且年幼的一对孙子孙女远走他乡。 若是再不赶紧离开这栗州城,下次只怕不只是家产那么简单了,说不得他们一家的命都要填进去。 从这点来看,县令老爷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原本他们是想带着菱儿那孩子一起走的,自己的儿媳玲珑甚至都联系上了府上的烧火的嬷嬷,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就算是偷也要把孩子偷出来! 跟着他们一起颠沛流离,也总比继续待在狼窝好。 可惜造化弄人,玲珑找上嬷嬷时,嬷嬷却说菱儿早已不在府上。 原来在他们争相奔走想要填补铺子亏空的时候,菱儿已经被那对狗男女丢到了郊外的庄子里,彼时菱儿还生着重病,床都起不来了,那对狗男女竟也忍心! 如今几月过去,菱儿更是生死不知。 嬷嬷说的委婉,但宋家一家人却知道,菱儿只怕是凶多吉少。 宋家人有心去郊外的庄子一趟,孩子即便是死了,能找回尸首也是好的。 可无奈那庄子住着足足一百多号身强力壮的佃农,庄头听说更是袁氏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强人,他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妇人,唯有正值壮年的宋奇文有些力气,可也双拳难敌四手,若是敢去庄子,只怕是有去无回。 想到这里,宋致远不禁闭了闭眼。 等再睁开时,宋致远有些浑浊丧气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恨意:“杀我亲女,夺我家产,若有来日,我定杀尔等为菱儿她们报仇!” 一旁的宋奇文闻言死死攥紧了拳头。 玲珑抱着孩子,与陆氏一道,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栗州城。 随后帘子放下,牛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与此同时,在庄子里头好吃好喝,旁边还有鲁三娘一家伺候的苏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第69章 闲暇时光 因为苏老爷的有意为之,苏菱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以及一对可爱的龙凤胎表弟妹。 并且他们还都一致认为自己已经被苏老爷跟袁氏一道联起手来折磨死了。 如今舅舅一家仓惶逃离栗州城,以期来日卷土重来,替她跟她娘报仇。 苏菱当下正在跟面前摊开的红纸做斗争。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按照习俗来说是贴对联的日子,但苏菱想着买对联多没意思啊,刚好她已经练了快一年书法了,索性让廖庄头出门置办年货的时候,顺手买了不少红纸。 苏菱准备自己写对联。 但等真提起笔的时候,苏菱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这一年当中她书倒是读了不少,但是距离作诗做文章还差的远呢。 最终苏菱郑重写下: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 横批:万象更新。 屏幕外跟着期待不已的萧衡:“……” 怎么说呢,上下联跟横批倒是没什么问题,简单却脍炙人口,寓意也好。 只是她当真要将这样的字挂出去? 小东西的字虽然终于不再歪歪扭扭,但仍旧十分稚嫩。 好在佃农们不识字也不嫌弃,苏菱强忍着心虚,大大方方的将第一幅成品递给了早就等在一旁的一个佃农。 佃农欢天喜地的接过,嘴里不住的道谢。 在佃农看来,面前的这位三小姐是个有本事有福气的人,她若是也能跟着沾沾这种福气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个佃农离开后,很快其他佃农一拥而上。 “慢些慢些,排好队,一个个来!”芽春大声命令道。 大约半个时辰后,将最后一人送走,苏菱心里面正得意呢,就见桌子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幅字。 萧衡心想,那帮佃农们门前挂这个便也就罢了,主人家门前若还是如此,未免失了面子和身份。 再等上几年吧。 苏菱将洒金的对联打开,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是恩人鬼的字。 上联:体道鱼游进活泼。 下联:消闲墨舞呈天真。 苏菱当即明白过来,恩人鬼将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都看了去,如今这是在调侃自己呢! 苏菱不仅不生气,反而礼尚往来,提笔也回了恩人鬼一副对联。 上联:门迎晓日财源广。 下联:户纳春风吉庆多。 横批:年逢大有! 大约是苏菱最近对赚银子感兴趣,所以写出来的对联也是满满的银钱的味道。 苏菱最后一笔落下,这张普通的红纸便从眼前消失了。 与此同时,游戏外的萧衡手边却多出了一样东西。 看着小东西写的对联,萧衡无言的同时,随手就递给了一旁的郑贤。 就在郑贤寻思该怎么处理的时候,便听陛下说:“先收起来吧,正好等过年的时候贴清凉殿门前。” 郑贤沉默,心想刚刚陛下觉得那位小公主将自己的字贴到自己门前有失身份,如今将小公主的字贴到自己门前就不丢面子了是吧? 很快郑贤就明白过来,圣上这是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天不送点出去就浑身难受。 “…是。”低下头来,郑贤恭恭敬敬的将这副墨宝接过。 游戏内。 苏菱正准备收摊,却见鲁三娘期期艾艾的走了过来。 要说这家人真有意思,明明心里面恨她恨的要死,但她但凡说点什么,最听话干活最卖力的也是他们。 不过看在对方这几个月还算老实的份上,苏菱同样也写了一副对联赏给了他们。 等鲁三娘带着对联离开,坐在院中石凳上的苏菱这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苏菱仰面时,不经意感觉到脸上多出了些许的冰凉,睁眼一看,才发现天空当中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 起初雪花只有丁点儿大小,渐渐的便犹如鹅毛一般,轻易就覆盖了整个院子。 苏菱赶忙跟芽春一道将剩下的笔墨等物收拾完拿回房间。 回到房间后,趁着芽春忙碌的功夫,苏菱实在是没忍住,悄悄将窗子撑起了一角。 看着外头的雪越下越大,苏菱不由得咂舌:“幸好今年提前让佃户们砌了火炕。”否则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芽春倒是没想那么多,“看来明年又是个丰年呢。”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此时雪下的越大,来年粮食的收成就越好。 苏菱想想,觉得也是。 随即她就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了一本书,也不拘这是个什么书,斜倚在榻上,就着外头的雪景就这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芽春见状,忍不住道:“若是让胡郎中瞧见了小姐您这副样子,他只怕是又要大惊小怪了。” 芽春还清楚的记得,胡郎中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姐将屋子里的书随意摆放的时候,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光是回想,芽春便有些忍俊不禁。 苏菱翻页的手一顿,抬起头来,表情一言难尽:“幸好我是他师父,不是他是我师父,否则我都不敢想他会如何。” 苏菱对能够传授自己知识的书也十分爱惜,每次读书也会先净手,更是从不在读书的时候吃东西。 但对比起胡郎中近乎病态的追求,苏菱做的这些显然不够看。 然而苏菱清楚的记得,恩人鬼说了,纵使再怎么珍贵的书籍,也都是服务于人的,作为人没必要反过来被这些死物所奴役。 可惜她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胡郎中听时,胡郎中压根就是半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对于这些书籍的日常维护,胡郎中也坚决不许芽春插手,全都由他一手包办了。 苏菱也乐得芽春能轻松些,便随他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两人背后偷偷说胡郎中闲话的时候,胡郎中好巧不巧,正好带着药童过来了。 苏菱假装无事发生,掀开盖在腿上的狐皮小毯,几乎是从榻上跳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郑贤忍不住悄悄偷睨自家陛下的神色。 要知道陛下最讨厌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人了。 刚刚那位小公主窝在榻上的时候郑贤就想说了,这要是搁宫里头,被陛下瞧见了有人坐没坐相,将那人拖出去打十个八个板子都是轻的。 然而心里面这么想的时候,郑贤很快注意到自家陛下的注意力压根没在小公主过于活泼的举动上面。 看着胡郎中手里提着的两样东西,萧衡不由轻蹙起了眉头。 第70章 火锅 他原本也想送这个当作年礼的,没想到竟是被人抢了先。 虽说只是东西相同,其价值天差地别,但萧衡仍旧不屑与人相争。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狠狠记上了一笔,胡郎中在门前停下,脱下蓑衣,掸开身上沾上的雪,待身上暖和了些,这才提着东西走了进去。 苏菱绕过屏风,迎面就看到了一团带血的肉跟一个小臂长的木匣。 “这是?”苏菱指着那块肉,一脸好奇。 胡郎中伸手晃了晃,笑着道:“此乃鹿肉,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一个猎户手中买到的。” 山中的鹿机敏灵巧,往往在看到人的身影时就飞快的逃走了,根本不给猎人张弓搭箭的机会,想要猎到一只实在是相当的困难。 也就是胡郎中给那猎户瞧过病,猎户感激他,这才给他留了几斤。 “师父你瞧,这肉可鲜嫩着呢。”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苏菱早已适应了一个六旬老翁对着自己叫师父这件事。 苏菱不由道:“怪不得这几天都没见你。”原来对方是做这个去了。 “师父此言差矣,区区鹿肉算得了什么,这才是我想送师父你的东西。”胡郎中笑着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胡子,神情当中满是得意。 苏菱这才终于看向那个不起眼的小木匣。 在胡郎中期待的目光中,苏菱将其打开,紧接着里头便露出了……一根人参? 人参经过处理,看起来干巴巴的,上头的根须却格外发达,隐约还能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苦味道。 “这人参虽不足百年,但亦不远矣,实乃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还请师父笑纳。” 胡郎中借着苏菱的光,这几个月来看了她那么多本医书,自觉无以为报,特意花了大功夫才寻来的这株人参。 人参此物,不论是平常补身入药还是吊命,都极为管用,可以说是保命之物了。 哪怕是受了极重的外伤,切开含上几片,说不得便能撑到大夫赶到了。 胡郎中此举,不可谓不诚心。 然而屏幕外的萧衡却是嗤笑一声。 区区百年人参算得了什么?他私库里的千年人参都有二三十支,年份更久远的也不是没有,也没像他似的这般炫耀。 然而跟胡郎中面对面的苏菱显然感受到了这份诚心。 想了想,她并未推拒,示意芽春仔细收好后,苏菱开口邀请道:“正好你来了,今儿个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还有两日就过年了,庄子里新修了火炕,柴火也够,你不妨跟空青一道住下。” 空青是小药童的名字,取自空青这个可以入药,且凉肝清热、明目去翳的好矿石。 直到现在,空青仍旧无法理解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三小姐,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成了自己师父的师父。 空青不由得望向胡郎中。 胡郎中只犹豫了一瞬,便果断答应了。 说起来这几个月,由于经常要带苏菱一道外出,胡郎中基本上都在庄子上住,庄子如今甚至都已经有了他跟空青单独的院落跟房间。 胡郎中本身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就只有个小徒弟,去哪儿住不是住呢?也不差这一回了。 “那就劳烦师父费心了。” 胡郎中乐呵呵道。 尽管没有爹也没有娘,更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但有恩人鬼,有芽春,有会动的娘亲的画像,还有六旬老徒跟老徒的小徒,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团圆呢? 胡郎中带来的鹿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苏菱打算取最嫩的一部分拿来炙烤,再分一份用来涮锅,最后剩下的,那就拿来包饺饵(饺子)吃好了。 苏菱既是小姐又是师父\/师祖,自然轮不到她动手。 苏菱不服气,她也想帮忙。 然而在她将饺饵皮擀的有棱有角之后,芽春就十分“温柔”的重新帮她净了手。 “小姐的手还是更适合拿书拿笔,这些微末小事,由奴婢代劳便好。” 苏菱只得悻悻作罢。 倒是胡郎中不好意思看着跟自己徒弟一般大的小姑娘忙活,自己吃现成的,便顺势挽起了袖子。 空青未懂事前胡郎中是做惯了这些事的,故而很容易便能上手。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胡郎中总是忍不住往里头加一些“小东西”。 “羊肉性热,当佐以红枣桂圆当归黄芪等物,方能最大程度发挥其功效。” 饺饵里头放红枣桂圆,那还能吃吗? 芽春不懂医术,好在她懂做饭。 “若是郎中喜欢,剩下的羊骨可以按照郎中所言炖汤喝。” 胡郎中一噎。 苏菱在一旁默默的翻了一页书。 好在胡郎中很快闭嘴了,在三人的努力下,一个个饺饵完美成型,此时羊肉野猪肉跟鹿肉分别去了两三斤左右。 再加上配菜,冬日里的天气本就寒冷,今天又下了雪,将这些饺饵放在院中冻上,足够他们吃到元宵节了。 年三十这晚又下了雪,房间里头不方便,苏菱干脆让人在主人用的厨房里头摆了张桌子。 灶台里头烧着火,身侧还点着炭火,即使是白雪皑皑的当下,厨房里头仍旧十分暖和。 芽春往手上哈了几口气,感觉暖和了,这才将早已腌制好的鹿肉羊肉鱼肉等端上了桌。 说起鱼肉,这就不得不提自打佃农当中有人猎到了一头野猪,得了苏菱十两银子的赏钱后,其余人更是卯足了劲。 眼前这条足足有二十来斤重的鲢鱼便是成果之一。 若是拿到城里去卖,临近年关,怎么也得值个好几两银子,但想到毕竟是过年,苏菱便自己留着吃了。 桌上由羊骨、猪骨、鸡骨的做底、之后又加了酱熬成的锅子很快沸腾起来,苏菱忙不迭将片好的鱼肉下锅。 鲢鱼刺少,味道鲜美,蘸上一口由蒜泥跟芝麻磨成的酱汁,更是滋味十足。 游戏外的萧衡突然也动了吃锅子的念头。 既然萧衡想到了,便开口吩咐了下去。 只是司膳房准备的锅子,比苏菱吃的丰富了不知道多少。 说起来这里头的许多东西,尤其是辣椒,还是他那个“好兄弟”靖王寻到的。 此前花椒多做香料使用,少有吃进嘴里的时候,岂料搭配上辣椒,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看着屏幕里热热闹闹的场景,不知为何,萧衡却突然没了胃口。 第71章 萧衡:逐渐沉迷 “都撤了吧。” 浅尝辄止,萧衡放下筷子,吩咐道。 郑贤一愣,回过神来后就见陛下早已转过身去。 随后萧衡坐回到御案前,低头开始处理起了政务。 郑贤赶忙挥挥手,示意旁边的宫人太监赶紧收拾,自己则来到萧衡身侧,忐忑的问道:“陛下,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与司膳房无关,只是朕今日不大有胃口罢了。” 见萧衡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郑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自家陛下的身体。 郑贤实在是猜不透,刚刚还好好的,陛下的心情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 总不至于是因为那个游戏吧? 郑贤回想起之前那一幕,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陛下,龙体要……” 萧衡不耐烦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郑贤当即噤声,不敢多言。 并不知道游戏外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庄子内除了这处主人用的厨房,其余地方同样也分别有炊烟升起,想来庄子里的其他佃农们也都有好好庆祝新年。 苏菱只觉得碗中的鱼肉越发的香甜,就着窗外的袅袅炊烟,她饱饱的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这时已经很晚了,在雪地的映衬下,深邃的天空泛着微微的红,月色不显,却有无边温柔。 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看着足有一尺深的落雪,苏菱突然心动。 胡郎中年纪大了,有些熬不动,早早就回屋睡觉去了,留下芽春还有空青一起在厨房里收拾剩下的残羹冷炙。 “锅子里的汤汁不要丢,明天加点水下面吃,吸饱了肉汁的汤底可香着呢!” 正在收拾灶台的芽春随口嘱咐了一句,空青立马就将有些冷却的锅子放下了,改去拾掇脏了的碗碟。 透过半开的窗户,芽春看见自家小姐在院子里面团雪球,不禁一笑。 苏菱浑然未觉,还在跟手里的雪团做斗争。 刚落的新雪太过蓬松柔软,苏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用扫把和铁锹勉强将半院子的雪聚拢起来,堆紧实。 一番动作之下,饶是苏菱一双小手也冻得通红。 苏菱时不时往手上哈几口气,待手指没那么僵硬了,这才继续。 大约是小孩子心性,她竟也不觉得痛。 在苏菱心中恩人鬼就像是山岳一样高大,简直无所不能,若她有本事,定然会给恩人鬼塑一座像山岳那么大的金身,叫恩人鬼顶天立地,再也不必仰视其他神明。 处理完扬州那边递来的折子,饮茶的间隙看到这么一句话,萧衡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山岳那么大的人像,那还能看吗?更何况小东西几斤几两他还能不清楚?说大话罢了。 只是萧衡的心情却不可避免的变好了一些。 一旁的郑贤见状,心想坏了,刚刚陛下不高兴还真是因为这个啊! 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全被恩人鬼窥探了去,苏菱正认认真真的堆着雪人。 没办法,她现在还太小,实在是没那个本事,只能尽可能的收集院子里的雪,尽量堆个大一点的雪人罢了。 萧衡心知不能对小东西有过多的期待,却依旧情不自禁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直到—— 看着锥形的雪堆上面顶着一个圆圆的大脑袋,萧衡先是沉默,随后难以置信的问:“朕的耳朵没出差错吧?她说这丑东西是朕?!” 郑贤不知如何作答,额角迅速滴下了冷汗。 苏菱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仍旧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摆弄着眼前的雪人。 将多余的雪用手刮去,雪人很快多出来了两条贴着身体的胳膊,苏菱蹲下来伸手掏了掏雪人的底座,雪人顿时又有了两条短短的腿……还是脚来着? 屏幕外的萧衡忍不住低头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 郑贤赶紧低头,生怕陛下看到自己的表情。 等到了那一颗圆圆的大脑袋时,苏菱却犯了难。 无他,苏菱压根不知道恩人鬼长什么样,就连是男是女她都不清楚。 最终,苏菱将抬起的手又放下,心想这样也挺好的,不管恩人鬼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祂都是她的恩人鬼呀! “可惜,今天只有你不在。” 苏菱小声嘟喃。 萧衡的手指动了动。 下一瞬,就见苏菱扑上去拥抱住了面前这个相当滑稽的雪人。 雪人没有脸也没有眼,苏菱却隐约觉得对方正沉默的注视着她。 雪人很凉,跟恩人鬼的手一样,苏菱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十分安心。 就是不知道恩人鬼怀中是否也是这般。 口中呼出的白白的雾气忽隐忽现,好一会儿,苏菱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将雪人身上压出的痕迹清理干净,苏菱吐了吐舌头,这才仿佛做贼心虚般,假装无事发生的离开。 谁也不知道她把雪人当成是恩人鬼,在大年三十这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窝在雪人怀里撒了个娇。 屏幕外郑贤看得目瞪口呆。 他似乎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何陛下会对一个不存在的小女童这么牵肠挂肚了。 瞧瞧这动作,这真情流露,谁看了不心软? 旁边的萧衡面色如常,谁也猜不透他心里面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郑贤也没见自家陛下有多余的动作。 就在郑贤以为自家陛下并未将此当成一回事的时候,却见萧衡将最后一本折子批阅完后站起身来。 “奴婢这就安排人来给陛下松松筋骨……” 往常萧衡若是久坐,之后便会宣人进来给他按揉一番,否则长此以往,只怕是与身体有碍。 只是郑贤这次才刚开口,便被萧衡摆手制止了:“今天无须旁人进殿,你们也都出去。” 郑贤一愣,不敢细问,弓着身急忙跟其余宫人一道走出御书房。 殿内很快安静下来,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萧衡犹豫了一下,随后才径直朝着身后的书架走去。 萧衡按下书架的某处机关,一个暗格登时出现。 萧衡一伸手,眼也不眨的就将暗格当中一个足有两臂长的木盒取出。 打开木盒,两只手略微抖了抖,里面一张羊皮徐徐展开。 羊皮并非他物,而是一张极为详尽的、记录了整个大煜全部疆土的舆图。 这舆图莫说是宫人了,即便是太后王爷也无权查看,唯有萧衡一人有这个权力。 将舆图展开铺在御案上面,萧衡低头仔细看去。 第72章 稍不注意,她就学坏了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数遍了舆图,也没有一个叫栗州的地方。 许久后,萧衡揉了揉鬓角,重新将舆图收起,心想自己还真是魔怔了,有那么一瞬竟真以为小东西是活人,并且想将她带到身边。 怪只怪这游戏做的实在逼真。 萧衡到底不是一般人,很快恢复如初。 见陛下又跟从前一样了,知道陛下应该是想通了,人也冷静了,郑贤很快也跟着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游戏内—— 大年初一,廖庄头坐着牛车,带着年礼跟儿子一道去到栗州城给苏老爷和袁氏拜年。 说实话廖庄头是真不想去,到时候万一自家老爷跟夫人察觉到了什么,三小姐会不会完蛋他不知道,但廖庄头敢保证,三小姐指定会让自己先完蛋。 故而廖庄头强忍着腿疼,对儿子叮嘱道:“待会儿到了苏府,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知道了爹。”廖武语气不耐烦:“您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这种事你不交代我也清楚。” “嘿,你小子,还嫌弃上你爹我了是吧!” 廖庄头没忍住,狠狠给了廖武一巴掌。 廖武吃痛,却到底没敢再顶嘴。 别看他爹现在这样,照样厉害的很。 大约一个来时辰后,两人提着年礼,在管家的指引下进入到苏府。 看着一瘸一拐的廖庄头,又看了看缺了半只耳朵的廖武,管家不免有些纳闷:“二位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年不见,二位一个成了天残,一个成了地缺?” 顺着管家的话,廖庄头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现在一冷就开始发疼的腿,廖武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残耳。 廖庄头僵硬了一瞬,接着笑道:“庄子那边您也是知道的,野兽多,豺狼也多,这不是倒霉碰上了么?” ‘敢说三小姐是豺狼,爹你好大的胆子’。 在儿子眼中读出了这样的意味,廖庄头趁管家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老实点!’ 廖武赶忙也跟着露出了笑,为那张凶恶的脸平添了几分憨厚。 “原来如此。”管家摇摇头,并没有深究。 随着廖庄头父子越往里走,周围的气氛就越古怪。 廖庄头没直接问管家,寻思等到了地方再打听。 走进前厅,廖庄头发现不少掌柜已经到了,此时正窃窃私语着什么,目光还时不时往后院的方向瞟去。 若是从前,这个点了,苏老爷跟袁氏早该到了才对。 心中一动,廖庄头拖着泛疼的腿不动声色的同相熟识的粮铺掌柜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粮铺掌柜见他伤了腿,同样有些吃惊,不过对方同样没放在心上。 看在廖庄头每年都要给他提供粮食的份上,粮铺老板凑到廖庄头耳边,小声同他说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原来就在前几天,也就腊月二十八那日,苏府见了血,听说是后院一个姨娘的孩子没了,甚至今后也不大能生了。 因为这事,苏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将大少爷关到了祠堂里头去罚跪。 然而以大少爷如今的身子骨,哪儿承受的了这个?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大小姐奉夫人的命令,偷摸去给闯了祸的弟弟送吃食的时候,就见大少爷整个人就已经躺地上了。 “本来身子就不好了,现在连握笔的那条胳膊也伤了,我看这大少爷,只怕是废咯。” 想到这位大少爷从前神童的名号,粮铺掌柜忍不住一阵唏嘘。 廖庄头听了却是眼前一亮,寻思这下好了,等回去之后便能以此来跟三小姐邀功了。 相信三小姐会喜欢听的。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只听见管家咳嗽了两声,紧接着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往年的时候苏老爷跟袁夫人都是一副亲昵姿态,今年却一反常态,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些僵硬。 尤其是袁氏眼下青黑,连脂粉都遮盖不住。 众掌柜假做不知,恭恭敬敬的给主家行礼。 廖庄头跟廖武掺杂其中,半点也不显眼。 因为自己宝贝儿子的事,袁氏也没心情去质问廖庄头办事不力,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也没将苏菱除掉。 这使得准备了诸多借口的廖庄头很是松了口气。 不管是苏老爷还是袁氏,都没心思多训话,待众人挨个上前磕完头后就放他们走了。 廖庄头父子登上牛车,总算是松了口气。 回到庄子已经是下午了,彼时苏菱又堆了个小一点的雪人,将其放在了那个大雪人旁边。 或许是有了经验,这次的小雪人明显精致了许多。 远远看去,就仿佛大雪人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 随后苏菱顺便又给芽春还有空青各做了一个,至于胡郎中,苏菱倒是好心,但被胡郎中坚决拒绝了。 “徒儿年纪大了,师父还是不要打趣徒儿了。” 知道对方这是嫌弃自己,苏菱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不想要,我还嫌手冷呢。 结果转头就看到了旁边翘首以盼的廖庄头。 新鲜劲儿过后,苏菱发现过年实在无聊,佃户们除了扫雪便是休息,庄子外头更是冷冷清清。 山上几乎被厚厚的雪所覆盖,上都上不去,河面更是结了冰,冷的吓人。 故而当廖庄头说起苏府连年都没过好时,苏菱也只是略微兴奋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就又失去了兴趣。 “就没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事么?”苏菱忍不住问。 “这……” 这还真把其他人给为难住了。 不过很快,似是想到了什么,廖武忽地眼前一亮:“小的倒是知道一些好玩的游戏。” 自己儿子从前整日混迹赌场,他能知道什么好玩的游戏? 廖庄头很快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然而还不等廖庄头阻止,便听他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叶子戏、斗蛐蛐、斗鸡……都挺有趣。” 廖庄头一哽,即便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这些游戏不适合孩童玩。 然而苏菱明显提起了兴趣。 现在既没有蛐蛐也没有斗鸡,苏菱便问:“叶子戏是什么?” 刚好廖武房里有收藏,他很快将一副叶子牌拿了出来。 于是就只是一错眼的功夫,等萧衡又一次抽出空来看向屏幕时,就见小东西居然玩起了叶子戏。 看着桌子上堆放的铜板,萧衡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第73章 萧衡:不是吧,她赌钱还要我帮忙作弊?? 郑贤心想,这下子陛下总该生气了吧? 郑贤想的也确实没错,萧衡的确非常生气,就连脸色也沉了下来。 此刻若是那个叫廖武的在他跟前,他定要让人砍了他。 一旁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的郑贤:“?” 不是,这个时候不应该狠狠教训小公主吗?叫小公主不许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厮混。 仿佛是从郑贤略微怔愣了表情里头看出了什么,萧衡嗤笑:“她才多大,她懂什么?” 若非有人蓄意引诱,小东西能接触到这些吗? 廖武没提叶子戏之前,小东西不就好好的。 “…圣上英明,是奴婢想岔了。”沉默了一瞬,郑贤迅速改口,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公主自然不会有错,此贼人居心叵测,着实该死!” 懒得理会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郑贤,萧衡冷笑一声,打算给这个叫廖武的一个教训。 游戏内,廖武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廖武抖了抖肩膀,见苏菱看过来,这才满脸堆笑的洗牌。 廖武动作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看我这次不狠狠赢你! 廖武幻想着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扬眉吐气一把,一旁的芽春忍不住,飞快的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或许是直觉,芽春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尤其是看着小姐面前堆放的铜板……芽春有些担心自家小姐学坏了。 “这廖武,一看就不怀好意,小姐你可千万别上当。”芽春凑到苏菱耳边,神态焦急的说道。 屏幕外的萧衡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觉得小东西这丫鬟还不错,察觉到不对劲还知道劝一劝主子。 苏菱转头,同样压低声音:“没关系,反正输了我也不打算给银子。” 芽春:“?” 芽春愣住。 苏菱见状,不由得同她解释了一句:“我只跟有道义的人讲道义,你看这人有这东西么?” “跟不讲道义的人,我只会比他更不讲道义。” 所以谁给谁上一课,还不一定呢! 屏幕外,一片沉默。 郑贤觉得,这位小公主的路指定是走歪了,陛下做事虽不至于有多么的光明正大,但也没这么……无赖? 郑贤面上却是笑道:“小公主当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呢。” 听他这么说,萧衡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许是从前受过太多苦的缘故,之前也没人好好教过她。那个苏老爷,实在是不堪为父。” 想到苏老爷,萧衡不由得冷哼一声。 一旁的郑贤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不是陛下,您这心也太偏了吧? 怎么小公主不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您都要赖在别人头上? 至于圣上说的小公主从前受了太多的苦,是,这点郑贤承认。 但是五岁以后这位小祖宗就没再受过什么罪了吧?认真思考起来,这小祖宗吃的苦都还没他从前吃的多呢! 并未注意到身边人含泪的双眼,萧衡继续盯着屏幕看。 芽春听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既然是小姐说的,那应该没问题。 “小姐英明!”芽春放心了。 屏幕外的郑贤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 廖武浑然不觉,开始发叶子牌。 苏菱之前大致听了遍规则,基本能搞得懂这东西怎么玩,只是却没有实践过。 正当她准备亲自动手玩一玩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苏菱的动作一顿,眼中漫上惊喜。 好在除了在场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芽春之外,谁也不知道苏菱的身上正发生着什么。 将小东西选中的叶子牌重新塞回去,萧衡选了另外一张。 “出这个。” 尽管并不能听到恩人鬼说什么,但苏菱还是下意识的照做。 结果就是一局叶子牌打下来,一败涂地的廖武整个人都傻了。 一旁寻思待会儿该怎样描补的廖庄头也傻了。 “赢、赢了?” 苏菱顺势抬了抬下巴:“给钱给钱!” 萧衡没忍住,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只有一旁的郑贤想叹气,就算陛下不打算惩罚这位小祖宗,但也不要助纣为虐啊! 廖武几乎是憋着一股气,将面前的一摞铜板推到苏菱面前。 “再来!” 廖庄头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跟兴致勃勃的三小姐赌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胡郎中在一旁看热闹,空青不由道:“师父,您不去阻止一下吗?” 胡郎中看了自己徒弟一眼,悠悠开口:“我是徒弟她是师父,自古只有徒弟听师父的,哪儿有师父听徒弟的?” 空青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更何况胡郎中也并不觉得这位三小姐是会沉迷赌博的人,且看着就是了。 没过多久,胡郎中的预感就得到了应验。 萧衡深谙廖武这种赌徒的心思,故而并不一味的赢他,偶尔放放水,叫他以为自己可以翻盘。 其最终结果就是,廖武越陷越深。 眼见自己儿子跟前的铜板很快消失一空,自己儿子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还准备继续回屋里拿银子,廖庄头再也忍不住了,赶忙喝道:“够了!” 随即他一脸谄媚的朝苏菱作揖:“三小姐赌术高超,还请三小姐高抬贵手,放犬子一马。” 说这话的时候,廖庄头心中十分忐忑。 廖武被自己亲爹一声吼,总算是回了神。 自己辛辛苦苦给这位三小姐跑了几个月的腿,总共也才赚了二十几两银子,如今一个时辰不到,便去了十几贯钱,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见廖武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苏菱想了想,寻思以后这人还要给自己干活呢,到底没有赶尽杀绝。 “好好努力,以后争取把输的银子再赢回来。” 这么说着的时候,苏菱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每当过年的时候,能把对方这一年里头赚来的银子统统再拿回来,似乎也不错。 不,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去赌了! 因着输掉了自己凭本事得来的银子,再加上苏菱的态度,廖武仿佛受了刺激一样,呆滞过后,整个人眼中突然一片清明。 并不理会好像是突然升华了一样的廖武,苏菱提着这十几贯钱,美滋滋的就回自己院子了。 苏菱刚进入到房间,紧随其后的芽春正准备动作,却听到眼前的门无风自动,“啪”的一声就重重关上了。 被狠狠关在门外的芽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那位神仙的手笔。 屋子内,苏菱兴致勃勃,正准备跟恩人鬼邀功呢,就看到桌子上凭空多了几个字。 “嗯,喜欢玩?” 第74章 师父与弟子 苏菱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 笑容逐渐消失,苏菱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她,此刻的恩人鬼似乎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但苏菱又确实不想欺骗祂。 “喜、喜欢的吧?”苏菱揉捏着衣角,期期艾艾、犹犹豫豫。 见小东西一脸忐忑,看着可怜兮兮的,萧衡差一点就心软了。 但好在萧衡忍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芽春到底是不放心,忍不住喊了几声:“小姐,小姐?” 苏菱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副叶子牌,愣了愣,心里蓦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让芽春冲进来救救她。 然而苏菱才刚张开嘴,恩人鬼就仿佛是有所预料一般,警告性的敲了敲桌子。 苏菱顿时又把嘴巴闭上了。 “我、我没事。” 想了想,苏菱又哭丧着脸补充了一句:“你先去做你的事吧。” 小东西最后的颤音实在是有趣极了。 萧衡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隔着一道门,声音变得有些模糊,芽春并未听出自家小姐话里头的紧张,但她还说了一句:“奴婢就在偏房里头,小姐有事吩咐奴婢一声便是。” 眼睁睁的看着芽春的身影消失,苏菱只能硬着头皮,扭头乖乖在凳子上坐好。 就在苏菱思考自家究竟又怎么惹了恩人鬼生气时,就见眼前的这副叶子牌开始在空中翻飞,紧接着叶子牌就依次落到了自己手中。 “来吧,跟我赌几场。” 萧衡的语气轻描淡写。 旁边的郑贤闻言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这? 以小东西如今的智力值,一个时辰过去,不可能还没看明白。 可是如今初出茅庐的苏菱,又如何会是萧衡的对手呢? 苏菱颤颤巍巍的举起属于自己的叶子牌,兢兢业业的开始与恩人鬼“搏斗”。 …… 两个时辰后,一把没赢的苏菱哭唧唧:“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萧衡轻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输入道:“下次还敢不敢赌钱了?” 苏菱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整整两个时辰,无论她怎么挣扎也赢不了,真的好痛苦好折磨,苏菱都快对叶子牌有心理阴影了。 见小东西的确是吃足了教训,萧衡这才总算是放过了她。 恩人鬼走后,房间门终于可以打开了,苏菱想也不想就跑了出去,然后在芽春惊讶的目光中,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呜呜呜……” 这一幕若是被廖庄头看到了,只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偏偏芽春浑然不觉,并且十分心疼:“怎么了这是?是谁欺负小姐了?” 苏菱便将刚刚发生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芽春不禁有些为难:“这…小姐,神仙祂老人家也是为你着想……” 苏菱当然也知道,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并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蛐蛐人,结果被被蛐蛐的那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萧衡单手支腮,点开好感度一栏,显示角色对玩家好感度仍旧是100,无奈的摇摇头。 说起来,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发出点动静,她又会如何。 想做便做,萧衡在小东西一张小嘴嘚啵嘚说个不停的时候飞快的点了点她。 注意到小东西整个人瞬间僵硬成了一团,萧衡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郑贤同样没忍住,嘴角跟着微微抽搐。 之后几天,廖武几乎是绕着苏菱走的。 苏菱赚了他那么多银子,自然不介意他这小小的冒犯。 一直等到初七,一大早,胡郎中就来跟苏菱请辞。 原来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苦读,再加上从前的基础,胡郎中自觉自己学有小成,便想着南下,到更为繁华的城镇去。 “趁着老朽身子骨还硬朗,若是能去看一看外头的名山大川,老朽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说这话的时候,胡郎中抚摸着胡须,干瘦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此刻的他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精气神反倒是比寻常少年还要足。 苏菱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倒是胡郎中,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师父可要与我一同上路?” 在胡郎中看来,眼前的庄子还是太小了些。 苏菱想了想,虽然十分心动,但很快便摇头:“我还是算了。” 接着她掰着手指开始细数起来:“我现在才刚读完了四书,五经也才只读了一小半,医书也只读了没几本,还有武功骑术跟射术,都还算不得精通。” 越数苏菱就叹气的越厉害:“外头不安全,还是等我再长大些再说吧。” 听到她说骑术跟射术不精通,觉得外面危险的时候,一旁的廖庄头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想到当初这位小祖宗骑在那匹名叫小白的黑马背上,对着黑马如指臂使,操控黑马灵活闪躲,身形没有丝毫摇摆的模样,廖庄头心想,您未免也太谦逊了些…… 还有您那指哪打哪的射术,以及神出鬼没的暗器,放外头危险的指不定是谁呢! 胡郎中并未亲眼见识过,听她这么说,想了想觉得也是。 不到八岁的确过于稚嫩了些。 就在胡郎中想着这些的时候,就见苏菱朝着芽春招了招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等芽春再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袋子。 “这里面是三十两银子,给你做盘缠用。”苏菱心想老头年纪这么大了,又在自己这里挂着一个徒弟的名号,何必让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被银钱所苦呢? 苏菱看得出来,常年奔走在乡间田野的他并不怎么富裕,穿着的衣衫上甚至还打着补丁。 然而苏菱的这般举动,却是让胡郎中一愣。 在胡郎中看来,自己看了苏菱那么多本医书,已经承了她天大的恩情,如今又怎么好意思要她的银子呢? “给你拿你就拿着,你到底叫我一声师父,师父给弟子银子花不是天经地义?” 苏菱不由分说将袋子塞进了他怀中。 胡郎中的手里沉甸甸的,心里面也沉甸甸的。 想到那姓苏的混账跟袁氏都对她做过什么,忽地,胡郎中脑海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既然师父给弟子银子是天经地义,那弟子为师父分忧,岂不更是如此? 第75章 玲珑:开始撸铁。 不过这目前只是个想法,胡郎中笑着摸了摸胡子,并未直接说出口。 一老一少很快乘着牛车离开,留下苏菱长叹口气后,略显忧伤的开始看起了书。 没了胡郎中带她到处乱跑,苏菱的乐趣直接少了一大半。 然而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苏菱不满归不满,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栗州城,苏府。 好不容易等家中的乱象稍微平息了些,苏老爷这才有功夫转过头去探听宋家一家如今的近况。 对此苏老爷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没想到派出去探查的小厮回来禀报,宋家一家早已不见了踪影,疑似铺子被查封那日便举家逃离了这里。 听闻此言,苏老爷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阴沉。 对苏老爷而言,宋家一家人实在是太过碍眼,他原本打算斩草除根的,防止日后宋家一家再次卷土重来。 但无奈,县令大人实在是太过优柔寡断,既想要宋家的钱财,又因昔日旧情不忍对其赶尽杀绝。 以至于苏老爷一人实在是独木难支。 现在好了,宋家一家人全跑光了。 宋致远虽已年过半百,雄风不再,但从他毫不留恋,果断舍弃全部基业的举动来看,此人仍旧不可小觑。 再加上他那正值壮年的儿子和一对刚满两岁的龙凤胎中的孙子…… 光是想想,苏老爷就觉头痛不已。 可惜苏老爷头疼也没用,一旦出了栗州城,还只是小小县丞的苏老爷实在是鞭长莫及。 好在还有一个有着宋家一半血脉的三女儿握在手里,想到苏菱,苏老爷紧皱的眉头总算是放松了些。 有那小丫头在,即使宋家来日复起,真打算报复,他也有筹码可以用。 这般想着,苏老爷渐渐的,也就不把宋家的事当回事了。 另一边。 宋致远与宋奇文等人顶着风雪,星夜兼程,一路南下,终于在元宵节前一日抵达了扬州。 进入到扬州城的那一刻,不仅是宋致远和宋奇文,就连陆氏跟玲珑也不约而同的感到松快了些许。 任是苏齐晟再怎么手眼通天,只怕手也伸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们总算是安全了。 故而纵使是一身疲惫,几人也强打起精神,找来了牙人,用仅剩的银钱租了间小院,一家人就这么支起了摊子。 眼见付了房租后,家里要没米下锅了,正值壮年的宋奇文便自告奋勇的到码头那里去给人搬运货物。 这样每天虽然赚的不多,但也有个几十文,节省一些,足够一家老小吃喝了。 至于儿子女儿将来读书的笔墨跟束修……唉,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看着眼神懵懂,浑然不知家中发生了怎样变故的一双儿女,宋奇文一人一只手,忍不住分别摸了摸他们的头。 两个小萝卜头可理解不了大人的离愁别绪,头上的小揪揪被扯的难受,两人实在挣扎不动,便不约而同的喊了起来。 “爹爹坏,坏爹爹!” 宋奇文失笑,总算是松开了手。 至于陆氏跟玲珑,两人也没闲着,在家看孩子之余,两人也会接一些绣活。 只是扬州丝帛出名,这里的绣娘也多,两人的手艺算不得多好,便只能找一些简单的绣样,赚些辛苦钱罢了。 陆氏跟玲珑也不嫌弃,尤其是陆氏,甚至忍不住笑着打趣:“从前还是姑娘的时候学的这些东西,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陆氏养尊处优多年,也就刚进门那会儿,自己的丈夫还未发迹之前给他缝补过几件衣裳,之后都是由丫鬟仆人伺候着,她便再没动过针线。 至于玲珑,自打记事起便被人牙子卖到了宋家,按理说如此出身,她应当极为擅长绣活才对。 但她只做了半年的低等丫鬟,便被同龄的宋凝香一眼相中,直接调到了身边。 从前小姐待她极好,在小姐身边时,玲珑没受过什么苦,对于绣花一事,便就也算不得精通。 想到自家小姐,玲珑低下头来,眼中划过黯然。 一家人里头,除了两个刚断奶的,唯有宋致远一人无所事事。 大半生心血付诸东流,许是打击过大,宋致远实在是提不起劲头。 离开了栗州城,宋致远便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一般,尽管心中仇恨依旧昭然,但他却不可避免的感到心灰意懒。 有的时候宋致远甚至会想,自己已经是半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又何苦继续折腾呢? 当初自己花了整整十年才盘下第一间铺子做了掌柜,又花了十年才成为了栗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但现在以自己的年纪,可未必还会有下一个十年了,他要拿什么去跟风华正盛的苏齐晟斗呢? 不如放下仇恨,在这最后几年享受享受天伦之乐,闭上眼,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见丈夫一天天就这么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干,像是看出了丈夫心中所想一般,陆氏虽然失望,却也并不强迫他如何。 反倒是宋致远先忍不住,在陆氏又一次将饭食送到他跟前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宋致远睁开眼,望着她:“你不怪我?” 陆氏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老爷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若是觉得累了,歇一歇便是。” 玲珑同样也没什么怨言。 自己这个公爹当初得势的时候,在家也从不吆五喝六,虽然不满唯一的儿子要娶从前女儿身边的小丫鬟,但在跟狠罚了儿子一顿,又与儿子冷战半月日后,到底也还是同意了。 两人成亲以后,自己这个公爹心里头憋着气,却也不故意难为人,最多也就只是在见到她时不理会她。等她生下一对龙凤胎后,这位公爹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没了,高兴之下甚至当场拨了两个铺子给她。 虽说那两间铺子如今也不知道落谁手中了,但玲珑对自己这位公爹便也没什么恶感。 如今不过是多双碗筷的事,一个人吃饭又能吃多少呢? 玲珑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眼见公爹是指望不上了,玲珑便只能自己想办法替自家小姐报仇了。 在宋老爷与陆氏说完话的第二天,玲珑便开始默默的锻炼起了身体。 第76章 正轨 眼见以势压人的做法是办不到了,最好的办法便只有攒上个几十两银子,找个身手利落的亡命之徒,趁苏齐晟那厮外出时给他一刀。 但几十两银子也没有的话,便只能自己亲自上场了。 当然,这得等一对儿女长大以后,玲珑同样舍不下他们。 待自己了无牵挂,又何惧放手一搏? 虽说那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了,但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玲珑心中就像是藏着一团火,浇不熄,扑不灭,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 于是等宋奇文带着满身酸痛回来,就见自己的妻子正在院中不停的搬动着一块石头。 说来也奇,玲珑的力气自小便比一般女子要大上许多,区区一块石头,玲珑的动作很快就由生疏变得流畅。 一旁两个小的看着看着,便忍不住鼓起掌来。 “娘,娘!” 大冬天的,宋奇文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一边用巾子擦着汗,一边纳罕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玲珑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她只是道:“稍微练一练,待来日跟你一道去码头,也好帮家里些忙。” 码头那边大多都是男子,但也有零星几个手脚麻利的女工,一天下来,的确是比在家中织布绣花赚的多一些。 然而宋奇文却不同意:“那边风吹日晒,着实辛苦,你——”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玲珑笑着打断了,“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好了,饭都已经做好了,当家的快来吃吧。” 宋奇文盯着她看了许久,尽管什么也没看出来,但心里头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宋奇文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许胡来。” 宋奇文生的高大,足有八尺,如今离的又这般近,就仿佛将玲珑整个人都揽入了怀中一般,浑身淡淡的汗味与皮肤滚烫的温度熏的玲珑脸一红。 回过神来,玲珑忍不住抬手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做什么呢。” “芸儿跟弘儿还在一旁看着呢!” 宋奇文后知后觉的扭头,却见两只小的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们瞧,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见爹爹回头,宋芸儿甚至还眨巴了下眼睛。 宋奇文下意识后退两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收回视线,屋子里的宋老爷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一旁的陆氏见状,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儿子儿媳小两口打情骂俏你也看,真是个老不羞。” 同样年过五旬的陆氏早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娇嫩,因着家中突逢变故,鬓边更是添了些许的白发。 宋老爷一边嘟囔着“又不是我乐意看的”,一边同样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妻子空空如也的鬓角。 从前这里从不缺金银玉石。 如今那些东西也不知道都到哪儿去了。 宋老爷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在陆氏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 饭桌前,在看到宋老爷的身影时,玲珑不免觉得有些意外,宋奇文更是眼睛一亮。 但两个大人都没说什么,倒是两个小孩,许久没见祖父,一手拉着一个,忍不住绕着祖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宋老爷看着宋芸儿,就仿佛看到了从前在膝前环绕的女儿。 尽管芸儿跟凝香并不相似,芸儿跟弘儿像他们娘更多一些,但这并不妨碍宋老爷想起从前。 又过了几日,待天气稍微暖和了些,某天一早,陆氏晨起时,却见身边的床铺不知何时竟已经空了。 陆氏洗漱完,穿戴整齐,就见自家老爷不知道从哪儿淘来了一个货箱子。 宋老爷已经想好了,不过是从头再当一次货郎,一回生二回熟,就算发不了家,能叫家里头的人日子过的好一些也是好的。 尽管陆氏觉得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再去做这个实在是辛苦,但见自家老爷坚持,便也就随他去了。 扬州城中,宋家一家的日子逐渐步入正轨,另一边,胡郎中走后第二天,庄子里头的苏菱则在庄子里同龄孩童的带领下来到了河边。 “你们确定,这河面撑得住我们?” 看着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河面,苏菱伸出脚去试探,语气将信将疑。 旁边的几个孩童重重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当然!” “昨天我们几个就尝试过了。” 过年期间并非农忙时节,山上暂时上不去,绣花织布也不急于一时,几个小孩同样觉得无所事事。 于是他们结伴在外出闲逛时,竟意外发现了这样一块风水宝地。 说着,其中一个孩童便献宝似的掏出了一个由木板、竹片外加绳索绑成的鞋子。 “此乃冰鞋,穿上它便可以在冰面上自由行走,这是专门献给三小姐的。”当然也是他们做出来的最好的一双。 苏菱低头去看,就见鞋底的竹片上头一片粗糙,一看就是在石头上面一点点磨出来的。 真难为他们了。 苏菱接过做工粗糙的冰鞋,眼也不眨,从腰间的荷包里面抓了一把铜板出来,给了参与进来的人每人三个铜板。 三枚铜板不多,也就只够买几个肉包子,但这些孩童却相当兴奋。 然而还不等他们欢呼,紧接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女童硬是就这么挤了进来:“他们那个算不得什么,三小姐,你看看我们这个!” 说着,小女童竟从身后拽出了……三条狗?! 也不知道这小女童哪儿来的力气,这三只足有腰高的狗竟然半点也不反抗。 犹觉不够,小女童又掏出来一个加了木片的小板凳:“小姐你坐这个,都不用你自己用力,比他们那个可省事多了!” 苏菱刚刚还寻思她带狗出来是为什么,还以为是防野兽的,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一听这话,刚刚那几人便不乐意了。 “省事有什么用?被狗牵着跑又能有什么乐趣?” 而在他们争吵的功夫,苏菱已经绑好了冰鞋。 想了想,她又顺势牵起了那三条狗。 比起自己滑跟坐在小板凳上由狗狗带着滑,她选择两个都要。 感觉这样会更刺激一点。 【叮,恭喜玩家,角色体力值+1】 萧衡放下手里的折子,正纳闷呢,点进去一看,就见屏幕里的小东西“嗖”的一下,飞快的在自己眼前闪过。 “?” 第77章 怎么可能呢? 苏菱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稳住了。 因为高速移动带来的刺激,她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萧衡在屏幕外看着,心想小东西可真是没有一天不在给自己找麻烦。 得益于扎了好几个月的马步,如今苏菱的下盘极稳,对四肢的掌控力也强,没一会儿功夫就学会了如何在冰面上自由行走。 小半个时辰后,苏菱松开牵着狗的手,开始尝试做各种动作。 看着如同蝴蝶一样在冰面上翩翩起舞的小东西,萧衡心想,既然她玩的这么开心,要不还是不要教训她了吧。 然而就在下一秒,就见苏菱脚下的冰刀似乎是磕到了什么东西,她整个人就这么飞了出去。 萧衡罕见的来不及动作,眼睁睁的看着苏菱摔倒后滑出去老远。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几个孩童惊呼,纷纷上前。 苏菱忙不迭的低头查看,见只有手掌心有些擦伤,立马浑不在意的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事没事,无需在意,你们也去玩吧。” 萧衡忍不住扶额。 等几个孩童终于疯够了,几条狗也跟着累的直吐舌头,几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 回到庄子里,热的满头是汗的苏菱才刚换完干净衣服,正准备处理手上擦伤呢,就见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瓶子。 苏菱拿起来一闻:“丹参、川穹……” 还有其他的药材,她暂时还闻不出来。 不过只这两样便让她明白过来瓶子里的药膏是做什么用的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么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然而她才刚说完,萧衡就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 苏菱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嘴挖了一坨在自己手心涂抹开来。 看着她粗鲁的动作,萧衡只想叹气。 一旁的郑贤沉默,心想太医院的不传之秘,专门给宫妃们用的、花费无数珍贵药材,千金难求的祛疤膏,就这么被糟蹋了。 纯纯的牛嚼牡丹。 最后萧衡也只能将瓶子从她手中接过,将动来动去的小东西一把按在椅子上,不由分手伸手将她手上残余的药膏涂抹均匀。 “好痒……”感觉手心处传来一阵阵痒意,苏菱忍不住扭了扭身体,试图挣扎。 结果就是脑门上面又挨了一下。 被教训的苏菱这下子总算是老实了。 一旁的芽春的肩膀不受控制的疯狂抖动,得来的却是自家小姐怨念的目光。 隔着屏幕,萧衡替她处理完了伤口,见小东西这副表情,没好气的开口:“朕亲自动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还嫌弃上了。” 郑贤心道,陛下您说的这么大声有什么用,那位小公主又听不见。 屏幕里的苏菱的确听不见,但好在她有小动物般的直觉。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高兴嘛。” 萧衡压根不信她的话,类似的话他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茧子了。 顿了顿,萧衡到底还是没忍住,写下一句:“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滑冰而已,哪里危险了? 苏菱苦着一张脸,却不敢辩驳。 叶子牌不许玩也就算了,现在滑冰也不可以了。 一直到元宵节,苏菱都还是闷闷不乐的。 看着面板上面角色仅剩85点的心情值,萧衡只得转头对郑贤道:“去找些孩童会喜欢的东西来。” 郑贤明白,陛下这是又要哄人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郑贤一脸恭谨:“是。” 傍晚,苏菱吃了满满一大碗芽春手工做的元宵,看着自家小姐越发圆润白皙的小脸蛋,芽春忍不住满意的笑了起来。 吃饱了的苏菱也很高兴,胸腔当中的郁气也跟着一扫而空。 就在她喜滋滋打算换一个新发现的游戏——点爆竹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盏花灯? 眨了两下眼睛,苏菱才分辨出来,无他,她见过的那些花灯没有哪怕一个如眼前这个一般灵巧、逼真。 伸手提起上面的木杆,木杆触手温润,上头仿佛涂了油脂一般细腻,隐隐的还带了一点点香。 只是还不等苏菱仔细分辨,她的注意力就全被这盏花灯吸引过去了。 花灯是莲花的样式,随着苏菱伸手提起,莲花花瓣也一层层绽开,其中烛火摇曳,仿若风吹碧波。 苏菱都还来不及惊叹,紧接着又是一盏、两盏、三盏……足足十多盏花灯凭空出现。 其中有花有鸟,有虾有蟹还有鱼,总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见屏幕里的小公主总算是重新绽开了笑容,郑贤擦了擦头上的汗,总算是松了口气。 并不知道游戏外的人究竟是如何的紧张,一直等到深夜,花灯之中烛火染尽,苏菱也不舍得将它们丢弃,干脆让芽春将门口的灯笼统统取下来换掉。 之后风一吹,便能看到在空中张牙舞爪的虾蟹鱼鸟。 同样为这样的技艺感到惊叹,负责掌灯的佃农动作都放轻了不少,生怕一不小心就给碰坏了。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可金贵着呢,碰坏了她无论如何都赔不起。 廖庄头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眉头不自觉皱起,眼中也跟着闪过惊疑之色。 想当年廖庄头也算是走南闯北,吃过见过的主,他自然知道一盏好的花灯究竟价值几何。 毫不夸张的说,一些人的人命甚至都没有一盏花灯值钱。 当初在金陵的时候,第一次得知小小的一盏灯居然要卖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时,廖庄头整个人都是不可置信的。 上百两银子一盏的破花灯,只怕是八百年也卖不出去。 然而让廖庄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花灯不仅能卖得出去,甚至还供不应求。 若非实在是没有那个慧根,廖庄头都不一定会离开金陵来到这里,更不会有此一劫。 自那之后,廖庄头就深深地记住了这样东西。 如今再次见到,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灯比他从前见过的那些还要灵活,还要栩栩如生。 但这怎么可能呢…… 眼前的花灯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廖庄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第78章 珍珠如土,金如铁 鲁三娘一来,便见自己丈夫站在那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别又是被哪个小娘皮勾了魂。” 想到自打三小姐掌家就跟变得鹌鹑似的、头都不敢冒的璎红,鲁三娘似笑非笑。 若是从前,廖庄头早跟她吵起来了,但现在廖庄头完全没那个心情。 将花灯的事说与对方听,岂料鲁三娘脸色变都未变:“再多的富贵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探究这些又有何用?你还能在三小姐手里翻了天不成?”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廖庄头听了这话,琢磨了一下,顿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对方说的一点没错,探究这些没有意义,一不小心说不得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被三小姐妥帖收起来的弩,廖庄头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撇下他,鲁三娘径直来到苏菱院中。 等见了苏菱,鲁三娘顿时就换了副面孔:“这是奴婢碰巧淘来的,小姐您瞧,可还喜欢?” 说着,鲁三娘从怀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点缀着珍珠的钗子。 鲁三娘寻思之前这位三小姐拔自己簪子,指定是喜欢首饰的,到城里头拿绣花样子顺便买银簪的时候,她顺便便将这枚珍珠发钗买了下来。 “此钗虽不及那金蝴蝶跟蜻蜓万一,但也别有一番意趣。” 苏菱探头去看,就见果然如她所说,眼前的珍珠发钗十分小巧精致。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这钗子并非全新,看起来有使用过的痕迹,若非仔细观察,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一旁的芽春忍不住皱眉:“旁人用过的东西你也敢拿来给小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哎呦春儿小姐,你说这话可就冤枉奴婢了。” 鲁三娘连连摆手,慌乱的解释道:“三娘绝无冒犯之意,只是珍珠不易得,奴婢、奴婢也只是在看到之后,觉得小姐会喜欢,下意识便买下了。” 全新的珍珠发钗,哪儿是她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这种当铺里头的货,比起全新的便宜了不知道多少,鲁三娘已经想好了,即便三小姐不喜欢,她自己拿去戴都不亏。 珍珠此物素是素了点,但样式好看啊! 芽春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苏菱那边已经伸手将珍珠发钗拿了出来。 抚摸着发钗上面的珍珠许久,苏菱伸手往腰间的荷包里面抓了二两银子,丢给了面前的人:“银子给你,这发钗我要了。” 随后苏菱又道:“我很喜欢。” 虽说买来的价格不止这么多,但能得这位三小姐一句喜欢,这才是鲁三娘的目的。 鲁三娘没有半点不快,欢天喜地的接过,千恩万谢的就走了。 苏菱虽然懂得如何去做,却仍旧搞不明白,上赶着送礼的人为何会这么高兴。 若是她将银钱给足了,对方反而不高兴。 摇摇头不再去想,苏菱仔细端详起了手里的东西。 萧衡刚一上线,就见小东西又拿了根钗子。 这回总算不是金子了,而是珍珠。 刚好这两天底下人新进贡了一些珍珠上来,他还没来得及给太后那边送去。萧衡没仔细看屏幕,下意识就又让郑贤拿珍珠来。 很快,萧衡面前就摆放了整整两盘珍珠。 萧衡想也不想就往珠子更漂亮的那一盘伸出手去。 郑贤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陛下直奔东珠而去,额头上立马开始冒冷汗。 要知道东珠此物,唯有皇上太后还有皇后可用,陛下连这个都要给那位小公主,这…不太好吧…… 好在最后关头,萧衡改变了主意。 并非是萧衡吝啬,只是看小东西以及小东西周遭人的衣着打扮,似乎与大煜一朝类似,说不得游戏背景设定里头也有个皇帝。 若是被人发现家中私藏东珠,小东西只怕是脑袋不保。 萧衡可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导致游戏失败。 故而萧衡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旁边的大品铛珠。 所谓大品,便是五分至一寸又五分,也就是1.6cm到5cm以下的珍珠,方能被称为大品。 至于铛珠,则是呈镀金光泽的珍珠,更是珍珠中的极品。 二者结合,不可谓不珍贵,比之东珠亦不逊色。 然而郑贤却见自家陛下眼也不眨,就要将一整盘珍珠送过去。 此时系统终于开口:【抱歉,物品价值过高,无法赠送。】 郑贤松了口气。 萧衡见怪不怪,随意拈起一粒出来。 系统似乎是卡了一下,之后那颗珍珠到底还是消失不见了。 萧衡脸色不变,冷笑一声后开始一颗一颗的往未知的黑洞里头塞。 郑贤:“……” 陛下未免也太执着了吧! 游戏内,苏菱只觉得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抬头去看,什么也没看着,低头去摸,在桌椅底下找了半天,发现居然是枚珠子。 苏菱伸手去捡,结果珠子越捡越多,没一会儿功夫便堆满了整个茶盘。 一炷香过去,苏菱蹲的脚都开始麻了。 郑贤也麻了。 津津有味的盯着屏幕瞧,萧衡再次伸手,发现摸了个空,皱了皱眉,到底没再继续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衡这才发现,小东西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枚珠钗,居然并非他想的那般粗陋,仔细一看,竟然还有些好看。 萧衡愣了愣,想着,反正送都已经送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并不知道恩人鬼此刻在想什么,见天上终于不再往下掉珍珠了,苏菱对着这一盘子珍珠开始发愁。 这些珠子都太大了,随便拿三四颗出来打首饰都觉得压手,但要是只用一颗的话,估计得用到猴年马月去。 这么多珍珠,拿来当弹珠打果子用都够了! 镶嵌在衣服上头又太过招摇,很难不惹人惦记。 良久后,苏菱忧愁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之前还在拿自家师父给的盘缠租牛车坐的胡郎中,此刻正悠哉悠哉的坐在马车上面。 这马车极为宽敞,里头即便是坐上五六个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胡郎中眼中不禁闪过唏嘘。 他是有打算帮助自家师父报仇的,却没想到机会居然来的这样快。 第79章 匪患 胡郎中初七出门,一路走走停停,路过城镇,便到当地的药堂坐诊几日。 等到将当地的风土人情同医书上所言一一对上后,胡郎中才会启程前往下一个城镇。 这一路胡郎中实在是增长了不少见识,加上手里有银子,吃住的好,日子过的那是相当的惬意。 转眼两个月过去,胡郎中这次来的是个名叫沽陵的地方。 才刚一踏入城中,胡郎中就发现比起之前经过的那些城池,此地的气氛相当之紧张,房屋建筑也有不少都被破坏了,就连坚固无比的城墙也略有破损,被人凿开了许多口子。 来到客栈,客栈的老板表情更是相当不自然。 胡郎中觉得不对,赶紧派空青出去,稍微一打听才知道,此地匪患严重,就在上个月,一帮匪人才刚来大肆劫掠过,听说当时可是死了许多少人,就连县尉麾下的兵卒也未能幸免。 如今冬天才刚刚过去,初春时节,万物复苏,距离粮食收割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那些匪徒若不是饿急眼了,只怕也没这个胆子敢入城来。 只来劫掠一次,只怕是不够。 想到这里,胡郎中再顾不得其他,赶紧招呼自己的徒弟,马不停,啊不,牛不停蹄就要离开。 毕竟自己老胳膊老腿,怀里揣着再多的毒药粉,也禁不住匪人们一刀砍的。 平常人一般都对大夫客气礼遇三分,轻易不会得罪大夫,但匪人们可不一定有这种讲究。 这么想着,胡郎中的动作越发的快了。 一老一小连带一个赶车的车夫,三人饭都顾不上吃,揣了水跟一些干饼就重新上路了。 然而倒霉的是,胡郎中才出城没多久,就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蹄声。 还以为是山匪们又来了,胡郎中跟空青吓得脸都白了,年纪尚小的空青更是哭丧着脸喊道:“怎么办啊师父,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这种时候,胡郎中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车夫鞭子都要抽断了,但笨重的牛的速度又如何能及得上马儿呢?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马蹄声就已经近在耳边了。 好在来人似乎并非是他们想象当中的山匪,只是胡郎中等人太过紧张,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 “吁——”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注意到前头有人,为首的百夫长勒紧缰绳,喝问道,目中满是警惕。 三人不敢怠慢,战战兢兢的下了牛车。 见其余两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胡郎中也只能硬着头开口:“回这位爷的话,小的姓胡,乃一介医者,游历之时经过此处,并非有意惊扰,还请各位爷见、见谅。” 说罢,他更是给他们每人都见了礼。 胡郎中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听说他是大夫的时候,为首的百夫长双眼猛地一亮。 随即又担心这般巧合,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那群狡猾的山匪派出的探子比想象当中更具迷惑性。 但想到什么,为首的百夫长最终还是谨慎上前,举起手中长刀轻轻挑起牛车的帘子。 似是砍杀的多了,长刀有些卷刃,上头还沾着点点凝固的血渍跟丝丝血肉。 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胡郎中等人大气也不敢喘。 见牛车当中,药箱、针灸包、一些常见的药材等物一应俱全,为首的百夫长终于不再似刚刚那般谨慎。 但转过头来,他还是问道:“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胡郎中脑子飞快转动,一张嘴就是最近温习过的《黄帝内经》当中的内容:“心之合脉也,其荣色也,其主肾也。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其主心也……” 胡郎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为首大字不识的百夫长就仿佛是听天书一般。 好在这并不妨碍他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胡郎中越背越流畅,越背越起劲,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而就在他想要一直这么背下去的时候,下一瞬,就感到一只大手朝他抓来。 下一瞬,干瘦干瘦的胡郎中就像是小鸡仔似的,被面前的百夫长提到了马上。 “师父!” 空青大惊失色。 胡郎中心中同样惊骇。 面前之人却顾不得解释那么许多,只留下一句:“得罪了,事态紧急,还请先生同我走一趟!” 胡郎中……胡郎中哪儿有拒绝的机会? 片刻后,勉强回神的胡郎中忍不住喊道:“药箱,老朽的药箱!” 百夫长一门心思就只有受伤的将军,加上耳边呼啸的风声,压根没注意到这老头究竟喊了些什么。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看到不远处高高飘着的魏字旗,尽管仍旧是两眼一抹黑,但看着那整齐的队伍,胡郎中总算是明白过来,自己碰到的不是什么山匪,而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剿匪的军队。 尽管有时候朝廷当中某些军队的做派未必就比山匪好到哪里去,但……总归不会像山匪那般,随便就杀人吧? 胡郎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提起了心。 胡郎中隐约有所预感,眼前这人这么着急,应当是军队当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果不其然,眼前的这人几乎是半拎着他,直奔中间的帐子去了。 走近帐子的一瞬间,胡郎中迎面就嗅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定睛一看,中间简易的床铺上头如今正躺着一个年约五旬,头发花白的年轻人。 对于年过六旬的胡郎中而言,五十岁,可不就是年轻人嘛。 大约因着这百夫长是魏将军之子,魏小将军的亲兵之一,故而即使他带着外人来营帐,竟也无人阻拦。 听到动静,魏小将军这才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来人。 不等他开口,面前的百夫长便主动介绍道:“此人姓胡,是个大夫,是刚刚小的外出探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隐约感觉到了面前之人身份不凡,胡郎中心头一震,当即拱手行礼道:“见过小将军。” 大概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眼前的这位姓魏的小将军愣住,随后他不由得打量起了面前之人。 第80章 将军与栗州的渊源 眼前之人身量干瘦,衣服上头还打着补丁,举止局促拘谨,半点高人风范也无。 说他是寻常农人也有人信。 魏小将军心中才刚刚涌起的一丝丝激动,顿时就化作了失望。 也对,名医又哪是说遇见就遇见的? 只是事已至此,不妨死马当成活马医。 魏小将军很快起身,拱手道:“适才事态紧急,我等冒犯先生了,还请先生不计前嫌,施予援手。” “若是先生能救得我父性命,事成之后,澜定以千金相赠,绝不食言!” 比起千金,还是父亲活着更为重要。 原来面前这个小将军名叫魏澜。 只是话虽如此,胡郎中心里头也拿不准主意,眼前这件事一看就相当棘手,一旦失败,自己可未必能走出这帐子。 故而好不容易将气喘匀的胡郎中只是谨慎道:“不知两位可否让老朽近距离一观?” “先生,请。”魏澜顿了顿,见胡郎中看过来,赶忙让开了一个身位。 当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郎中上前之后,不由分说扯开了自己父亲的衣襟,魏澜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仿佛只要面前这人有半点异动,他就会在对方动手之前眼也不眨的就削下对方的脑袋。 果然能带兵打仗的都是煞神。 胡郎中动作滞了滞,随后他假装无事发生般,急忙低下头去查看眼前这位将军胸前的伤口。 只见一支由精铁打造的箭矢直直刺入这位魏将军的胸口,胡郎中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发现伤口并不深,按理说不该一直昏迷不醒才是。 再见此人青白之中带着黑气的面色,以及泛着淡淡紫意的嘴唇,胡郎中顿时明白过来,造成对方人事不省的原因不在于箭矢,而是箭矢上头的毒。 若是从前,胡郎中对于毒药一流可以说是毫无办法。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跟着苏菱这个小师父身边这么久,胡郎中对毒之一道如今也算是有所涉猎。 这么想着,他紧皱的眉头不自觉松开,表情也跟着带上了几分轻松:“此乃斑蝥之毒,老朽有法子可解,还请小将军命人为老朽准备几样东西。” 说着,胡郎中飞快的吐露出了自己所需的一应药材跟工具。 一旁的魏澜听的一愣一愣的。 难不成自己父亲此番当真是撞了大运? 心中将信将疑,但不可否认魏澜的精神却是一震,不敢再耽搁,魏澜赶紧吩咐下去让手底下的人去准备。 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胡郎中开口要的那些东西统统摆在了他面前。 这个时候空青跟车夫终于姗姗来迟。 接过锋利的小刀,胡郎中在魏澜紧张的注视下,飞快的在魏将军中箭的位置切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 霎时间,原本就如潺潺溪流不停往外渗血的位置,血流的更凶了。 魏澜看了旁边的空青一眼,到底还是忍住了出声打断的冲动。 胡郎中额头冒汗,避开旁边的血管,小心翼翼将箭头拔出。 箭头拔出的一瞬间,胡郎中看了空青一眼,空青会意,赶忙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小瓶子,取了两粒药丸塞到这位姓魏的将军嘴里。 这药丸还是在庄子里头的时候,胡郎中一颗颗捏的。 里头掺了人参以及其他药材,本身就有补气解毒的功效,是胡郎中专门做出来防身用的。 又将魏将军胸口处大部分毒血挤出,胡郎中飞快的给出血的部位施针,等血终于流的不那么欢快了,他又提笔,刷刷刷写下了一个方子。 “先去按照这个方子煎药。” 空青接过方子,转头就出了帐子。 整个过程其他人都只是紧张的看着,无人上前阻拦。 伴随着一碗药灌下去,魏将军胸口的血终于不再流了,连带着脸色也缓和了许多,魏澜激动之下,更是直接一把握住了胡郎中的手:“先生大恩,魏澜无以为报!” “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但凡澜能为先生办到,若有推辞,万劫不复!” …… 想到两天前发生的事,胡郎中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摸着胡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尽管他仍旧不知道这姓魏的将军是个什么来头,但看对方手里这两万兵卒,比那苏老爷不知道强哪儿去了。 然而可惜的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总不能让这位魏小将军带兵冲进远在千里之外的栗州县,去把身为县丞的苏老爷给宰了吧? 用脚趾头想,这位魏小将军都不可能同意。 故而在听闻两人是金陵人士时,胡郎中便适时提出,自己不要千金,只想要在金陵开一个小小的药堂。 金陵繁华,胡郎中本就想见识一番,再加上金陵机会也多,胡郎中就不信了,自己就真的一个合适的机会也碰不到! 就在胡郎中胡乱想着的时候,旁边与他并排的马车车帘同样被掀开。 “先生何故叹息?”在亲兵的搀扶下坐起,于昨夜终于清醒过来的魏将军忍不住问。 只是他才刚开口,便因为伤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胡郎中见状,开口叮嘱道:“将军重伤未愈,还是多歇着的好。” “唉,老了老了。”倚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魏将军叹息。 若是在从前,他行军途中,何时用过马车? 胡郎中闻言小声嘀咕,才五十岁就说老了,叫他这个六十的怎么办? 但想到对方身上因为常年征战留下的暗伤,胡郎中不由得宽慰道:“之前老朽给将军把脉,观将军身体还算康健,可见之前的那些伤并未伤及根本,来日若调养得当,于寿数上面并无太大妨碍。” 没想到他还懂得养生之法,魏将军不免感到惊奇:“不知先生此前在何处高就?又为何会千里迢迢去往金陵?” “老朽乃栗州人士,此行不为别的,老朽虚活一世,只是想要见见栗州城外是何模样罢了。”胡郎中的话半真半假。 岂料眼前的魏将军听到栗州二字便愣住了。 “栗州啊……” 想到自己走失的女儿或许也在栗州,魏将军的语气当中不免带上了些微的怅然。 第81章 谁是魏将军的女儿 听出了眼前魏将军话语里的不对,胡郎中问:“栗州如何?” 随后胡郎中就见对面之人面上闪过纠结,就在胡郎中刚准备开口表示,若是不方便,也可以不必告知他时,就听对方说。 “我曾经有个女儿,在她五岁那年的上元节,被她兄长带着去外头看花灯,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后来经过探查,说应当是被拐子卖到了栗州、丰川、亓梁等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前,魏将军还是个无名小卒,没有今日这般力量。 面对这样的事,即使是他也是束手无策。 之后魏将军跻身行伍,投入到还只是广威将军的镇国公帐下,侥幸成了国公爷身边的亲兵,随后因着国公爷的身份水涨船高,他也跟着一路扶摇直上,直至今日。 等魏将军终于变成了同样手握重兵的将军时,再回头去找女儿的踪迹,却因为时间间隔的太久,至多只能查到自己女儿大概被卖到了哪个地方,更具体的,却是没有了。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当初不小心弄丢了妹妹的大儿子几年前就已经战死了,跟大儿子是双胞胎兄妹的大女儿也早已嫁作他人妇,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惬意。 再然后就是二儿子魏澜,以及庶出的几个子女了。 大概是因为长子早逝的缘故,此次剿匪,魏将军特意来给自己二儿子压阵。 岂料压阵不成,反而险些阴沟里翻船,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魏将军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提起走失的二女儿,魏将军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早已遗忘了此事一般。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将军膝下又不止一个子女,自然不会对自己的第二个女儿有多么的执着。 只是每每提起,却仍不免怅然。 夜深的时候,魏将军也会忍不住去想,也不知道自己流落在外的二女儿如今究竟过的如何了。 按照她的年龄来讲,应当是早已嫁人生子了。 只是落在拐子手中,为奴为婢便也就罢了,怕只怕被人拐去当了童养媳,或者被卖到青楼楚馆那种腌臜地,更怕二女儿早已没了性命…… 胡郎中听完,尽管他并没有进过几次城,但还是问道:“令千金身上,可有什么特征可以辨认?” 魏将军摇头:“当初小女走失时,穿着的是她阿姊穿不下的寻常的素色细布衣裳,头上因为染了虱子,前一天才被她娘拿剃刀剃过,亦是寻常,唯一可以辨认的,便只有腰间戴的块鱼形的玉佩了。” 玉佩乃寻常青玉所制,并不怎么名贵,可即使不名贵,拐子却也不会放过。 几年前那块玉佩就已经重新回到魏将军手上了。 可也只剩下那块残破的玉佩了。 胡郎中听着听着,忍不住心想,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么?感觉也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啊! 突然,魏将军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道:“哦对了,我记得她娘说过,那孩子头顶有颗小痣。” 胡郎中更无奈了。 二十多年前走失的孩童,如今早已长大成人,成人之后轻易不会剪发剃头,这特征有与没有也无甚区别。 面对魏将军的目光,胡郎中只得摇头:“将军所说,老朽并未见过。” 魏将军本也只是随口一提,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他也不指望能从对方嘴里问出什么。 很快,魏将军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先生此去金陵,可有看中的地方?” 胡郎中连金陵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金陵城中哪里的位置好? 故而胡郎中只是道:“全凭将军和小将军做主。” 魏将军不免开始思考起来送对方哪个铺子合适了。 而就在魏将军的伤势逐渐恢复的过程中,魏澜也带着手底下的兵卒开始剿匪。 魏澜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七岁,带兵的经验并没有多丰富,但这并非是魏澜刻意避战。 而是当初兄长是为了保护镇国公战死的,镇国公心存愧疚之下,担心自己心腹仅剩的嫡子也没了,便不怎么给他安排危险的活计。 魏澜是纯靠镇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战场都没上过几次,就连父亲都不放心他,区区剿匪也要亲自前来替他压阵。 魏澜简直哭笑不得。 但实际上,魏澜压根没将区区山匪放在眼中。 事情也的确如魏澜所说的那样,不过短短数日功夫,附近的几窝山匪便被他带兵连根拔除了。 别说是不服魏澜依靠兄长余荫上位的兵卒了,就连魏将军这个做爹的也没想到,自己二儿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面对周围人的夸赞,被迫喝了不少酒的魏澜回到自己帐中,欢笑声恭维声被彻底隔绝开来,他眼中不经意划过隐忧。 如今的匪患,当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宋家一家人来到扬州之后,起初还有些新鲜,但时间长了,他们便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清淡口味。 栗州身处北方,加上宋老爷年轻时候没见过多少油水,口味自然而然就有些重。 玲珑以前跟着丈夫还有公婆一起吃饭,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来到扬州,她惊讶的发现,比起重油重盐,她竟觉得这边的清淡菜式反而更适合她的口味。 玲珑大概是唯一一个适应良好的人了。 只是玲珑如今只以为是自己适应能力强,并未想过其他。 见玲珑面对如此寡淡的莼菜羹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倒是陆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我记得当初买你进府的时候,你的口音似乎便是南方口音。”更准确来说,是江南口音。 陆氏目露怀念,又说:“当时香儿可是好奇的厉害,一个劲儿问我你说的是什么,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玲珑闻言愣住,她下意识跟着陆氏的话回忆起从前。 但她什么也没想起来。 玲珑不由摇头:“我不记得了。” 第82章 出妻 “说不得珑儿你从前就是生活在这里呢。” 陆氏忍不住打趣:“若是能因此找到你的亲生父母,怎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在陆氏看来,父母之于子女,子女之于父母,就像是风筝与风筝线,永远也抛不开,斩不断。 从前的时候玲珑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爹娘是何种模样,会不会也如自家小姐那样,玩累了,便可以随意窝在爹娘怀中撒娇。 但时间久了,玲珑渐渐也就不想了。 玲珑并非妄自菲薄,只是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觉得,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丫鬟命。 她这般的已经是极好的了,小时候跟在小姐身边,吃得饱穿得暖,也有漂亮衣裳跟首饰戴。 等跟着小姐入了苏府,苏齐晟开头两年对自家小姐也还算体贴,后来苏齐晟不体贴了,小姐便叫她逃回了宋家,总共也没吃过多少苦。 之后她更是跟原本的大少爷成了亲,大少爷这人没什么不良嗜好,模样也算周正,虽不及公爹那般精明强干,但为人踏实,最重要的是大少爷喜欢她,从很久之前就喜欢她了。 在宋家还未开始末落的时候,大少爷就向夫人跟老爷表明心意,想要求娶她。 成亲之后婆母因她从前是小姐身边的丫鬟,爱屋及乌,对着她也难免多了几分睹物思人的移情与怜惜。 至于公爹,不满归不满,也从不拿她这个儿媳撒气,最多阴阳怪气几句,玲珑已经没什么好不满的了。 如今宋家家道中落,即使穷一点,日子辛苦一点,玲珑也甘愿。 爹娘什么的,或许是她命里没有这个缘分吧。 玲珑如今看的很开,面对陆氏的话,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娘别拿我打趣了,若是能碰上早碰上了,何至于到如今?” 玲珑已经记得不自己究竟是怎么到的宋府,但既然是被负责采买之人买下的,总归也就那几个原因。 这世道,既然已经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只怕那家人也撑不了几年。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自己爹娘是死是活还犹未可知。 晃晃脑袋不再去想,见底下两个小的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玲珑分别往他们嘴里塞了一小块枣糕。 两个小娃娃生怕掉了似的,急忙捂住嘴巴。 见自己女儿儿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玲珑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与婆母谈笑间,玲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丈夫的心不在焉,在看到她这般举动时,眼神更是复杂。 一直到了晚上,听到房间另一侧的竹筐里头传来孩童的哭闹声,玲珑正准备起身,就见躺在外侧的宋奇文按住了她。 “你别动,我去哄。” 伴随着男人的低语,孩童的哭声渐渐停止。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上的薄被又一次被掀开,熟悉的气息传来,就在宋奇文准备闭眼时,就听旁边的人支起身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怎么今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玲珑即使一开始没察觉,但到底同床共枕多年,很快也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比如今天他的话似乎格外的少。 猝不及防,宋奇文愣了愣,黑暗当中,妻子的脸就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宋奇文还是能够感受到她投在身上的那种关切与担忧的眼神。 “是码头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宋奇文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他也只是憋出一句:“…没什么。” 随后他又补充:“你别多想。” 见丈夫似乎并不愿意告诉自己,玲珑蹙了蹙眉,最终也没有追问。 他若是不想说,自己问也没用,他若是想说,自己早晚也会知道。 玲珑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别累着自己了,若是码头那边有什么变故,你回到家里来,家里还有爹娘还有我,一时半会儿天塌不下来。” 玲珑以为是他的身体或者是码头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玲珑闭上眼睛,很快入睡,留下宋奇文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宋奇文脑子里满是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本老老实实在码头搬货,就只是休息的空当,跟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兄弟多说了几句,怎么突然就被船老大叫走,说是自己的女儿看上他了,想要招他做上门女婿。 当听到船老大这么说的时候,宋奇文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与令千金素不相识,不知黄公何出此言?” 船老大当时只是笑笑不说话,很快他身后便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碧色衣裙的清丽少女。 清丽少女看向他时,不禁嫣然一笑,花一样的年纪,当真是娇俏非常,对方不是之前与他相谈甚欢的那位小兄弟,又是谁? 原来小兄弟并非真兄弟,而是女娇娥。 宋奇文下意识想要后退,岂料船老大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仿佛十分看好他一般说道:“我知你有妻有子,但此事无妨,身为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 只是船老大的女儿,自是不能嫁与脚夫做妾的。 既如此,那就只能先出妻了,然后另娶了。 听到这话,宋奇文当即就恼了:“我与玲珑乃是结发夫妻,自当休戚与共,她为我生下一对儿女,对内操持家务,我岂能忘恩负义?!” “莫着急,莫着急。”船老大被顶撞之后也不生气,只是抓着他肩膀的手越发用力。 “我黄大在这扬州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做不出逼迫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事,只要你答应与妻子和离,我自然会补给她一大笔银子,叫她以后也不必再操劳。” “若是她有意改嫁,我亦会让人给她相看夫婿,至于你的那一双儿女,若是你想留着,那便留在身边,若是不愿……莫说是一双儿女了,等你来日与我女儿成亲,保准让她给你生他个十个八个!” 船老大大手一挥,可谓是十分豪气。 宋奇文脸色涨红,脑袋瓜子更是嗡嗡作响。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前一刻,船老大仿佛看穿了一般,意味深长:“毕竟,你应当也不想你爹娘一把年纪了,还要走街串巷,当一个人人轻贱、人人看低的小小货郎吧?” 话音落下,几乎是瞬间,宋奇文仿佛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第83章 宋奇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给你两天时间,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 蓦然从梦中惊醒,宋奇文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旁边玲珑还在熟睡,宋奇文小心翼翼的抽回手,穿上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宋奇文正准备打水洗漱,就见自己爹竟比自己醒的还早,如今正在院子里头,敲敲打打着什么。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用来装货的箱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成了一块一块的。 昨日宋奇文回来的晚,一进家门正好赶在饭点,竟没注意到。 宋奇文忍不住皱眉:“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 宋老爷顿了顿,然后摆手:“没什么,不小心摔地上了,现在修一修,今天还能赶得上出门。” 说罢放下箱子,宋老爷指了指厨房:“时辰不早了,你赶紧上工去吧,别迟到了,灶台上头有你娘还有你媳妇给你准备的饼子,我刚刚已经吃过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拿了吃。” 宋奇文胡乱点头。 揣着冷硬的白面饼子出门,许久后,租来的小院被远远抛在身后,宋奇文再也忍不住,死死攥紧了手掌。 那破碎的货箱瞒得过没有行商经验的娘跟玲珑,却瞒不过他。 什么不小心摔地上了,那箱子分明是被人故意砸碎的! 宋老爷当初到底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眼光自然要比寻常货郎敏锐许多。 几乎他每走到一个村子,很快便能弄明白这个村子里的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购买力如何,下次便会带来相应的货物,很容易就能售卖一空。 加上宋老爷价格给的也公道,时间长了,竟然也有了一批相当固定的客人。 最近家里的状况因此改善了不少,家里的糙面也渐渐换成了白面,就连芸儿头上也多了根红头绳。 然而粥多僧少,扬州城附近的村落就那么多,宋老爷的货卖出去了,别人的货自然就卖不出去了。 俗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其他货郎眼见吃不饱饭了,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今日摔碎宋老爷的货箱,抢了他的货,这也只是个小小的警告罢了,若是宋老爷继续这般,只怕是小命不保。 想到自己爹已经五十岁了,又哪儿禁得住这个?宋奇文便忍不住闭了闭眼。 但若是他入赘成了船老大的女婿,事情便不一样了。 船老大是扬州城地界有名的地头蛇,手底下强人众多,听说对方还跟江上湖中的水匪关系匪浅,否则船老大这一天天来回在水上运货送货,又岂能那么顺利? 到时候别说是几个货郎了,即便是扬州城中其他有名望的商人,只怕也要敬自己爹几分。 自己爹也更是无须再上街,一天走个几十里路来回奔波卖货,只为了那一二百文钱。 自己娘也能放下手中的针线继续在家中享清福,有丫鬟仆人伺候着,更无须亲自动手做饭洗衣。 至于芸儿跟弘儿,那船老大不是说了么,只要自己愿意,他也可以出银子帮忙养着。 两个孩童的吃饭穿衣的花销,对于船老大而言也只是随随便便一顿饭的银钱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即使地位定然比不得他与那位黄小姐之后生下的孩子,但也可保衣食无忧。 越想,宋奇文的脸色反而越难看。 至于玲珑……反正玲珑如今跟着自己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不如早早拿了银钱,另外找个好人家嫁了去。 还有妹妹与外甥女的仇,船老大结识了那么多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想来就更是不值一提。 不知不觉间,宋奇文回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码头。 宋奇文怀里的饼子还一口没吃,但此刻的他心里装着事,早已没了胃口。 宋奇文沉默的上船,沉默的将船上的麻袋扛在肩上,沉默的如往常一般,跟着其他人一道开始卸货。 很快,终于有人看不惯他,趁着搬货的功夫,借机狠狠撞了他一下。 “哟,这不是咱们小姐一眼相中的准女婿么?怎么不跟小姐一道去享福,在这儿吭哧吭哧搬货给谁看呢?” 码头这里的脚夫大多沉默寡言,靠着一身力气过活,没那么多心眼。 但这么多人里头总有意外,毕竟如今的宋奇文实在是太惹人眼红了。 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穷到吃不起饭的脚夫,他就能那么好命,靠着脸蛋跟身材,轻易就吸引了好不容易女扮男装来码头一趟的黄小姐的注意? 众人从不曾想过,与他们相比,宋奇文此人就像是夏日夜里的流萤一般醒目。 在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脚夫当中,唯有宋奇文读过书,会背文章,还有一手不算差的字。 宋奇文言谈举止更是谨守礼仪跟本分,从不偷奸耍滑,在其他脚夫议论哪家寡妇屁股大、更容易生儿子的时候,他也从不搭腔。 宋奇文从前也算是吃过见过,但他从不再这些脚夫面前提及,更不曾炫耀,不像他们里头的极个别人,跟着黄公一道去了一趟大酒楼,就能跟余下的人说上三天三夜。 除此之外他还懂术数、记账、查账、验货、盈亏……所以那位黄小姐来码头那么多次,就只单单跟他聊过那么久,当真是情有可原。 但是以上这些,他们统统都看不见。 宋奇文被撞的脚下踉跄了两步,好在他从前还是大少爷的时候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很快便站稳了脚,肩上扛着的麻袋更是一动未动。 撞人之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嫉妒的厉害。 其余人顾不得手头的活计,纷纷看了过来。 宋奇文皱起眉,抿了抿唇,正准备说什么,就见一个老者脚步匆匆的走来。 看到他时,老者的眼神几乎是瞬间一亮。 “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日一大早,黄公就已经在船上等着你了,你且放下手里的麻包,随老朽来吧。” 语罢,老者便朝一旁摆手,不由分说让人卸了他肩膀上的货。 宋奇文只觉得肩上一空,心里面也跟着一空。 老者浑然不觉般,上前就要拽他胳膊。 宋奇文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沉默的跟了上去。 第84章 答案 掀开帘子,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宋奇文面不改色的来到船老大面前,抱拳行礼:“小的见过黄公。” “坐吧。”黄公指了指身侧的椅子,此时的他不像是凶名赫赫的船老大,倒更像是街边一个普通的小商小贩。 “你瞧瞧,这茶如何。” 宋奇文犹豫了一下,这才依言动作。 黄公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的动作。 只见宋奇文先是低头嗅闻片刻,这才像是确定了什么般,轻啜一口。 宋奇文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时之间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想到自己调查到的那些东西,黄公冷不丁问:“听说你家从前经商,你父更是北边一个相当出名的商人。” “…黄公谬赞了。” 宋奇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毕竟他家里发生的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宋奇文放下茶杯,心里乱糟糟一团,他口中却还是下意识的说着:“此茶嗅之如兰,口感醇厚,回味清远,乃上好的黄山毛峰,黄公当真是好眼光。” 大约是商人之子做久了,宋奇文身上也有些属于商人的八面玲珑,最后也不忘恭维一句。 黄公闻言也只是笑笑,就在宋奇文有些拿不准对方什么意思时,就见黄公忽然抚掌,紧接着听到动静,几个手上捧着盒子的丫鬟鱼贯而出。 “你再瞧瞧这些呢?” 摆在宋奇文面前的有女子所用的珍宝首饰、胭脂水粉,也有富贵人家所用的绫罗绸缎,还有粮食、药材等等等等。 以上这些统统一式两份,这两份当中更是有好有坏,只是从外表来看,却是大差不离。 “你觉得这里边哪个更好呢?” 宋奇文顿了顿,片刻后才依言上前查看。 只见他先是拿起女子的发簪仔细端详,又将那几盒胭脂水粉以此用指腹沾了些,然后在手背上抹开…… 过了一会儿,宋奇文拱手:“回黄公的话,女子钗环左边更佳,胭脂水粉右边更佳,粮食左边更好,绸缎两者皆为上品,药材的话……” 宋奇文顿了顿:“都是次等品,其中右侧的黄芪,乃是桑枝冒充的。” 黄公:“……” 那该死的货商,居然敢拿假货骗他! 黄公的笑容先是一滞,随后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宋奇文身上。 这小子倒是不傻,还知道展现自己的价值。 只是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吗? 黄公前倾的身体再次靠回了椅子上,语气悠悠,吐露出的话语内容却直接了当:“我有意到更远的地方做生意,如今刚好缺一个帮忙管事的人。” 守着这么一条可以畅通无阻的航道,仅仅只是停留在扬州,已经满足不了黄公了。 直到此刻,宋奇文才算是隐约摸到了一点真相。 宋奇文按捺下心思听着。 黄公很快继续道:“只是交给外人,我又实在不放心,正好我女儿看上了你,更巧的是你也有这样的本事。” 黄公转头,一眼不错的盯着面前的面容俊毅的男子:“两日之期已过,之前我说的事,你也是时候该给我一个答案了。” 来了! 此时此刻,宋奇文心头一颤。 黄公的意思很明显,他信不过外人,但对方若是自己的女婿,肉要烂也烂在自家锅里,却是另当别论。 而若是能够接手黄公外地的生意,只怕用不了几年,宋家便可恢复从前的荣光。 外面水声涛涛,震耳欲聋。 许久后,老神在在、仿佛胜券在握的黄公见面前之人先是朝他行了一礼,随后对方似是有些艰难的张口:“…多谢黄公厚爱,恕我难以从命。” 纵有千万种理由,迈不过去那道坎就是迈不过去那道坎。 话音落下,宋奇文只感到心头蓦的一松,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非君子,却亦有自己的坚持。” “我与玲珑夫妻伉俪,无论如何,我绝不出妻!” 家贫又如何?他可以继续扛大包,扛不了大包他还可以去做账房,也可以像爹那样走街串巷,一辈子当个小货郎。 此举虽有愧于爹娘,但宋奇文不后悔。 仿佛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一样,黄公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以黄公的力量,只要他一声令下,外头的那些脚夫立马会将宋奇文团团围住,当场将他丢到江里都不算什么奇事。 还有他的爹娘妻子跟孩子…… 宋奇文有些后悔,但他后悔的不是拒绝了黄公,而是没早早下定决心带着一家老小逃离扬州。 宋奇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黄公息怒,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要杀要刮,小人绝无怨言。” 宋奇文心里想的是,别连累到家里人才好。 宋奇文没有抬头,也就看不到刚刚还满脸怒容的黄公此刻一扫怒意,正略显诧异的看着他。 说实话黄公也没想到,此人家道中落,都已经沦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这么死脑筋,放着泼天的富贵不要,也要守着他那妻子过日子。 ‘愚蠢。’ 不过正合他意,有底线的人总比为了富贵什么都能舍弃的人来的好些。 良久的沉默,就在宋奇文心中忐忑不已的时候,就见面前的黄公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宋奇文简直难以置信,对方就这么放自己离开了?居然没把自己沉江。 一直到宋奇文回到家里,他整个人仍旧有些恍惚。 此时宋老爷才刚把破碎的货箱修好,正准备出门呢,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去而复返的儿子。 正在用早膳的陆氏跟玲珑听到动静,也纷纷探出头来。 “…快跑!” 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那船老大会事后报复,宋奇文再也憋不住,喊道。 另一边,游船上,宋奇文走后不久,一个姿容清丽的少女从船尾处走出。 少女不是那位黄小姐,又是谁? 黄小姐走近,看着如往常一般悠哉悠哉品茗的亲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宋奇文刚刚坐过的位置,劈手夺过亲爹手中的茶杯,不顾亲爹黑下来的脸色,黄小姐迫不及待的问:“如何?经此一遭,爹爹对此人可还满意?” 第85章 是馅饼?不,是陷阱 “本事还可以。” 想到地方那一手辨货的本事,连自己都远远不如,黄公勉为其难夸了一句。 但又想到对方就那么直言拒绝了自己,一点余地也不留,当真不怕自己当时就叫人结果了他,黄公又摇头:“就是性子轴了些,缺乏变通。” 黄小姐闻言,忍不住撇嘴:“若是太过圆滑,爹你可还敢用他?” “倒也是。”黄公失笑。 黄公与黄小姐其实到处物色去外地发展生意的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无奈的是,黄公认识的人虽多,手底下的脚夫们也多,可其中要不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要不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再不然就是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 将银钱跟货交到这帮人手上,亏的血本无归也就罢了,怕只怕他们拿了银子跟东西直接就跑了。 想找一个人品好有担当,最重要的是有本事有学识的人,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这个时候,宋奇文就这么走入了黄小姐眼中。 “当时爹爹是怎么说的?还骂我色令智昏。”一想到这里,黄小姐就生气。 黄公同样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当时自己女儿兴冲冲跑进来,张嘴就说自己看中了一个好人选,问她是怎么发现的,结果她说,因为所有人里头,就这人长的最俊,身材也最好,一看就跟其他脚夫不一样,所以她才会特意上前同这人搭话。 而就是这么一搭话,她才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瞧瞧瞧瞧,这谁听了谁不觉得自己女儿这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直到黄公半是无奈半是妥协的找人探查那人的底细,才知道自己女儿所言不假,那人从前确实有那么一些背景。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但对于黄公而言却是刚刚好。 有家学,有能力,没背景,关键是对方一家当初是得罪了人,举家逃难才来的扬州,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踩到黄公心坎里去了。 唯一让黄公有所顾虑的,便只有对方的人品脾性如何了。 不过哪怕对方人品跟脾性不好,黄公和黄小姐也没打算放过他。 黄公说好听点是船老大,但本质比真正的水匪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过年的时候,他都还要跟几个水匪头子把酒言欢呢。 而黄公最为宠爱与信重的女儿,自然而然就是小水匪了。 跟贼匪讲道理讲仁义,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黄公跟黄小姐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若是两日后,宋奇文严词拒绝,则证明此人讲道义重情意,还算可信。 若宋奇文犹犹豫豫,给不出个答案,则说明此人优柔寡断,不堪大用,即使本身再有能力,对黄公与黄小姐而言也是个废物。 对于废物,自然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至于最后一种,宋奇文选择出妻,黄小姐也不在意,依然会按照约定选他入赘。 只是对于这种为了荣华富贵,连为他生了一双儿女的发妻也可以轻易舍弃之人,黄小姐难免要戒备几分。 自己想要掌握偌大的船运本就不易,所以黄小姐会选择在他在外的生意做的足够大的时候,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他,然后将他所有的成果尽数收入囊中。 不过是区区一个夫婿的位置,她还是给得起的。 好在,那个叫宋奇文的男人,选了一个对他而言最好的一个答案。 黄小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无遗憾的这么想着。 对于女儿的心思,手段要比她更为狠辣的黄公压根就是不以为意,黄公只是问道:“你当真打算放弃他了?不再争取一下?” “要为父说,先选了他,之后等他做大之后再杀了他,也不错,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吞了他死后留下的那些东西。” 区区一条人命,对于黄公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 想到那日烈阳下,对方赤裸着上半身,那坚实的胸膛与宽阔的脊背,以及麦色皮肤上一滴滴滚落的汗珠,黄小姐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最终,黄小姐还是摇摇头:“犯不着,如他一般俊毅的男子世上多的是,能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又何必徒造杀业?” 黄公想想也是,遂也不再提及此事。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大约是宋奇文的表现实在怪异,宋老爷觉得不对劲,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货箱。 陆氏跟玲珑也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筷子。 在三人的逼迫下,宋奇文眼见无法再隐瞒下去,便吞吞吐吐的将事情的经过统统讲了一遍。 没想到自己差点被休,玲珑面上闪过愕然,随即她就怒了:“你居然还敢考虑这么久?!亏我当初还那么担心你!” 说着,玲珑上去就要揪他的耳朵。 宋奇文倒是想躲,但如今的玲珑手脚灵活,宋奇文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躲不过。 恍惚间,宋奇文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前站在自己妹妹身边,叉着腰替妹妹骂人的那个小辣椒。 宋奇文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然而下一瞬,耳朵那里传来的疼痛让宋奇文瞬间回神。 “疼疼疼!” 宋奇文委屈:“我也不想的啊,可他们说到时候可以给你这个数。” 一边说着,宋奇文一边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他比划的是五,以船老大的身价,总不至于只给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把她这个发妻给打发了,对方也丢不起这个人。 也就是说对方应当是打算给她五百两的…… 五百两啊…能干好多好多事了。 玲珑揪着他耳朵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松。 宋奇文语气幽幽:“你在迟疑什么?” 玲珑猛地回神,恼羞成怒:“我才没乱想,你别血口喷人!” 两人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许久后,才注意到宋老爷自打听闻此事开始便皱着眉,一言不发。 夫妻两个后知后觉的站直了身体,玲珑寻思,公爹他不至于也心动了吧? 宋奇文则是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爹你说句话啊,那黄小姐之后若是不肯善罢甘休可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又得搬家了?” 宋老爷:“……” 宋老爷实在是没忍住,黑着脸说了句:“多大脸呐你!” 第86章 人家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人小姑娘十六七,你今年多大?满三十了吧我记得?” 宋老爷都不知道他这结论怎么来的。 “年纪轻轻风华正茂一小姑娘,生的又貌美,只见了你一面,就哭着喊着要嫁给已经是两个孩子爹的你,还要给你银子给你货,让你去外地发展生意……你难道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吗?” 宋奇文…宋奇文还真想过。 只是那位黄小姐,宋奇文看得分明,对方盯着他的时候眼中的喜爱之意全然不似作假。 想到这里,宋奇文忍不住弱弱的辩驳了一句:“儿子应该也…也没那么差吧?” 说到后面,宋奇文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一旁的玲珑闻言冷哼了一声。 宋奇文瞬间闭嘴。 “是不差。”对于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儿子,宋老爷还是相当自信的。 “只是如今的我们与那位黄小姐,实在是不匹配。” “人家黄公是船老大,又不是开善堂的,即便他女儿当真是色令智昏了,他那一关你也过不去。” “但偏偏最后是由黄公亲自开的口,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想到自己儿子刚刚说的那船老大考验他眼力一事,宋老爷摸了摸胡子,很快就下了结论:“只怕看上你这个人是假,看上你这一身本事是真。” 说着,宋老爷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幸好你没点头,不然咱们家只怕是又要大祸临头了。” “啊。”宋奇文意义不明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有这么严重么……”宋奇文挠了挠头,忍不住问:“何出此言啊爹?” 他只知道拒绝了说不定会被报复,没想过不拒绝反而会更惨。 从前宋老爷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宋奇文跟着他,还真没太接触过这些东西。 宋老爷其实也没有,不然也不能那么轻易就栽在了县令跟苏齐晟手里,只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你当船老大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人家是背靠江上横行无忌的水匪发家的,这种人手段狠毒的很,别听这父女俩说的好听,说什么只要你一入赘,就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真当这父女俩这么好心,还白给你养孩子,到时候别说是孩子了,只怕我跟你娘我们两个都得跟着倒霉,他们父女两个只要将我们几个捏在手里,还不是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你若是没将生意做大,那位黄小姐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弄死一个默默无闻的入赘夫婿还不轻轻松松?你若是最后将生意做大了,那就更好了。” 说着,宋老爷一拍手掌:“到时候找个真正的水匪把你杀了,你人一死,人家随便掉两滴眼泪,之后你辛辛苦苦经营的生意、产业,不都是他们的了么?” 听完以后,宋奇文脸都白了。 宋老爷犹觉不够般,又看向一旁的儿媳:“还有你。” “我?”玲珑指了指自己,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你也别想着独善其身,你以为拿了银子离开扬州就万事大吉了?” 听到离开扬州这几个字,玲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这回终于轮到宋奇文露出谴责的目光了。 宋老爷深吸了口气,好半天才继续:“你以为贼匪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到时候奇文但凡做出什么事惹他们不高兴了,想要杀鸡儆猴,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这个前妻。” 儿子女儿碰不得,一旦碰了说不得就是鱼死网破,同理爹娘就更碰不得了,唯有被休的妻子,简直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玲珑听着听着就沉默了。 片刻后,玲珑叹口气:“看样子芸儿跟弘儿确实是没有小姐跟少爷的命。” 撇开自己的心情不谈,黄小姐家大业大,若那位黄小姐真心待自己一双儿女好,玲珑其实还真不怎么介意他们管别人叫娘。 宋奇文则是越发的焦虑:“爹娘,那既然那父女俩当真如此狠毒,那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 区区苏齐晟就已经叫他们这般狼狈,面对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更是抵挡不住。 “怕什么?”宋老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真没出息,那黄公不是已经全须全尾的把你放回来了吗?既然把你放回来了,你就不必担心他还会杀你。” 见自己儿子仍旧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宋老爷恨铁不成钢,刚准备彻底解释清楚,那位黄公非但不会杀他,反而大概率会准备重用他。 随后宋老爷很快反应过来,或许自己儿子这样,有能力,但又没有特别多心眼,才能真正让那个黄公放心。 若是自己把他教的太懂了,说不得反而要弄巧成拙。 故而宋老爷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仿佛不在意般叮嘱道:“你不必管那么多,这几日你该上工上工,该做什么做什么,只当跟从前一样,压根没发生过这事就行了。” 自己亲爹都发话了,宋奇文也只得应下。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黄公就再次将正在搬货的宋奇文叫到船上,这次黄公没再提入赘的事,而是将整整五千两银子跟十几船的货物交到他手上。 “你拿着这些东西到金陵去,先置办几间铺子试试深浅,再上下打点打点关系,这些事你从前应该都做过,不用我提醒了吧?” 宋奇文原本还有些发愣,听到这话,却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我都懂的。” 之后黄公便没再多交代什么,只是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跟着,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一直到宋奇文乘船离开扬州之后,黄公才想起来,对方的那个爹喜欢每天到城外的几个村子去卖货,也得派人盯着一些才是。 “不必麻烦了爹,我派出去的人方才已经跟我汇报过了。”黄小姐走进来,面色古怪。 “那老头今天压根没出门,还有他那两个孩子,今天也都在家里头老老实实待着呢。” 父女两个对视了一眼,心想,这是碰到高手了啊! 黄公失笑:“怪不得这几天,这人这么沉得住气呢,原来是背后有人指点。” 黄小姐先是皱眉,后来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同样抚掌笑道:“买一赠一,妙极妙极。” 对于宋家一家人的识趣,黄公跟黄小姐可谓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胡郎中也终于从魏将军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第87章 苏菱:嗯,怎么个事? 经过几日的休养,魏将军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正在随大军在城外休整。 胡郎中则是先一步来到了城内。 胡郎中的脚才刚落地,紧接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便迎了上来。 “敢问可是胡大夫?” 见胡郎中点头,管家恭敬又不失礼数的开口:“胡大夫跟这位小兄弟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了,且随我来吧。” 说着,管家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眼中丝毫不见对于胡郎中这个从小地方来的外乡人的轻视。 空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声小兄弟是在叫自己。 至于旁边的车夫就更不必说了,当初他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从栗州城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对方许诺给他的车费,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胡郎中不动声色的挺了挺腰杆,然后在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了金陵最大的酒楼如意楼。 期间,胡郎中忍不住回想起了刚刚马车经过时,那无数叫卖的商贩,走过秦淮河畔,见到了平整的石板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马、遍身绮罗的男男女女,微扬的夏风吹拂岸边绿柳,胡郎中久久难以回神。 金陵之繁华,可见一斑。 栗州与之相比,不过尔尔。 旁边的管家见胡郎中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不远处的河面,适时的说道:“等到了晚上,花船游行之时,秦淮河两岸更是别有一番意趣,胡大夫若是感兴趣,不妨等到酉时,太阳落山之后再来此地登船一游。” 胡郎中不免有些心动,决定过几天就去看看。 等进了如意楼,管家先是给胡郎中安排了最上等的一间客房,还给胡郎中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 等胡郎中洗去一身风尘,再次出来以后,管家便带着他来到了最顶楼的一个包间。 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红木桌子上此刻正满满登登摆着各种美味佳肴,想必如意楼的招牌全部都在这里了。 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河面,只需一转头,就能看到完整的秦淮河,以及秦淮河畔来来往往的行人。 胡郎中这边才刚一坐下,缈缈的琴音随之响起。 管家举起酒杯,歉声道:“如今老爷跟少爷都不在家,只有夫人跟少夫人,实在不方便出面,无奈只能在这如意楼中招待贵客,还望贵客海涵。” 说着,管家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胡郎中欲言又止,寻思倒也不必如此,这已经很隆重了。 起码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胡郎中清了清嗓子,干巴巴道:“…不必如此。” 对于救了自家老爷性命之人,那位未曾谋面的将军夫人实在是感激不已,魏将军的家信一到,短暂的惊吓过后,短短两天的功夫,她立马就安排妥当了。 吃过酒,管家带着他又来到了一个距离如意楼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那是一家足有三间铺面的大药堂,胡郎中心中隐隐有所预感,不、不会吧…… 只是还不等胡郎中说什么,管家便已经不由分说的对着药堂里的伙计开始介绍:“这位胡大夫,日后便是你们的新掌柜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当中胆敢有人偷奸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威胁似的扫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伙计们纷纷低下了头。 随后管家又指着为首之人说:“有关药堂进货之事,还有其他事情,胡大夫尽管问此人便是。” 被指到的人不由得朝胡郎中行了一礼:“小的见过新掌柜。” 一旁的空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管家满意点头,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卖身契,“还有这些,怕胡大夫你住的不习惯,这是夫人特意给您安排的丫鬟还有小厮。” 看着那份起码有十几张之多的卖身契,胡郎中额间不由得落下了一滴冷汗。 “这些也太贵重了,老朽万万不能收!” 金陵地贵,胡郎中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只要了一个可供自己看诊的铺面而已。 但眼前的这些是什么? 居然连进货的渠道都不必自己操心,这、这不就是直接捡了现成的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 但那位将军夫人的好意,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推拒的? 在胡郎中严词拒绝下,管家只能勉为其难的收回了其中十张卖身契,只留了两个丫鬟跟三个小厮。 至于余下的,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杏春堂后头便有住的地方,两日前夫人便已经命人打扫干净了,若是没别的事,恕在下先告辞了。” “……你这人,倒是听人说话啊!” 管家仿佛耳聋了一般,示意余下那五人好生伺候着,接着便带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胡郎中:“……” 胡郎中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紧接着便对上了眼前一双双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 救、救命! 栗州城,庄子内。 苏菱沉住气,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这棵树。 屏幕外萧衡同样屏住呼吸。 随后下一瞬,苏菱高高跃起,足下轻点,没一会儿功夫就像是猴子一样,手脚并用的窜了上去。 萧衡:“……” 这轻功,太丑陋了,不敢想象居然是自己教出来的。 萧衡不忍直视般的关掉了手机。 游戏内,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眨眼的功夫就跃出了三丈高,看着稳稳站在树冠上的小姐,芽春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飞、飞起来了! 芽春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没一会儿功夫手都拍红了。 苏菱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的风景,一股豪气顿时自胸中涌出。 之前恩人鬼说将功夫练好了,跑的能比兔子还快,起初苏菱还有些不相信,现在她信了。 只是苏菱还没美多久呢,就见廖庄头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在看到站在树杈上头的三小姐时,廖庄头同样有些吃惊,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是道:“小姐,有您的信。” 苏菱认识的人本来也没几个,关系好到外出会给她寄信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自己的老徒了。 在廖庄头呆滞的目光中,苏菱毫不犹豫的从树冠上跳了下来。 “三小——”廖庄头才刚喊出来,紧接着手里的信就被人夺走了。 看着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却毫发无伤的三小姐,廖庄头的眼睛瞪的滚圆。 无视对方震惊的表情,苏菱拆开信封,大致浏览了一遍后,苏菱愣住。 “嗯?” 怎么回事,自己的便宜徒弟怎么突然就成了金陵最大的药堂,杏春堂的掌柜了? 第88章 魏将军已死 “小姐?” 芽春不解,“信中可是写了什么?” 苏菱晃了晃手里的信,随后将信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起初芽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自家小姐读书习字了? 之前在苏府,芽春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只想着能混过一天是一天,如今跟小姐住在庄子上,日子一天好过过一天,芽春渐渐长大,逐渐也明白了读书写字的重要性。 而听完了信的内容后,芽春更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如今就连姓胡的那个老头都当上了大掌柜,自己却连看封书信都得小姐帮她念,来日若是走出门去,岂不是丢了自家小姐的脸? 并不知道这一刻芽春心里面都想了些什么,放下手里的信,苏菱心里面还在为胡郎中这一系列的经历而啧啧称奇。 苏菱既觉得胡郎中幸运,随便在路上碰到一个人,居然就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最关键的是他还成功的救下了那姓魏的大将军的性命。 同时又觉得胡郎中不幸,想必当时听说附近有山匪的时候,胡郎中只怕是吓坏了吧。 “幸好人没事,也没伤着,挺好的。” 这个时候,苏菱压根没想那么多。 屏幕外,正好跟金吾卫统领薛平议完事的萧衡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冷不丁开口叫住准备离开的人:“等一下。” 薛平身子僵了僵,脑中飞快思索最近上京跟禁内发生的事。 期间薛平转过身,表情恭敬的行礼:“陛下?” 可怜的大统领,冷汗都吓出来了吧? 后面站着的郑贤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萧衡的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问道:“我朝正四品以上,可有一个姓魏的武官?” 胡郎中跟苏菱都不知道那位大将军是几品官,不过萧衡凭借经验推断,能在金陵这种富庶之地都称得上手握重兵,起码也得是正四品往上。 而四品以上的官员,无论文臣武将都有资格往上面递折子。 萧衡记忆当中没收到过姓魏的将军的折子,便想着问一问同为武将的薛平,想必薛平知道的要更为清楚一些。 郑贤听完,心想陛下居然还没死心吗? 萧衡同样反应过来,只是说出去的话却不能收回。 萧衡原本没抱有什么希望,岂料薛平绞尽脑汁,还真让他在犄角旮旯里面扒拉出来了一个人。 “陛下说的,可是镇南将军魏定远?” “镇南将军?”萧衡稍一思索,从三品的武官,倒是跟游戏当中的那个魏将军颇为吻合。 “你且仔细说说。” 萧衡坐在那里,语气意味不明。 就连郑贤也愣住了,怎么回事,怎么真有这人啊! 薛平弄不懂此刻陛下的心思,便也只能将自己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此人乃天元年间生人,具体是天元几年,臣着实不大清楚,只知道祖籍金陵,乃金陵人士。” 薛平又算了一下,方才说道:“大约……有个五十来岁的样子。” 天元年间,也就是太宗皇帝时期,五十来岁,祖籍金陵,这这这,都对上了啊! 薛平的话宛若一道惊雷一般,郑贤眼中闪过惊骇,下意识的看向自家陛下。 在此之前,萧衡只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游戏。 能将物品吸入进去又如何?不过是一些毫无威胁的零零碎碎,稍微好一些的东西都要被判定失效。 比起可化作人形、祸乱朝纲的妖魔,可腾空而起、翻云覆雨的飞龙,以及不周仙山、海外蓬莱和长生不老,这巴掌大小,长明不灭的小东西实在是不够看。 除了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娱乐外,此物并无他用。 但今日,薛平的话一出口,却是截然不同了。 得知小东西极有可能是个活生生的人,萧衡分不清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敛去思绪,萧衡微眯起眼睛,问道:“你可有此人画像?” 这话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若非陛下询问,薛平甚至想不起来这人,又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见薛平摇头,萧衡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玉佩,片刻后,他开口:“既如此,那就宣此人来上京觐见。”萧衡倒要看看,这个魏定远是不是真的就是游戏里的那个魏将军。 郑贤实在是摸不准自家陛下的心思,更不知道此刻的陛下究竟是高兴还是疑心。 好在郑贤很快就不必为此烦恼了。 因为薛平又一次开口了。 “这……” 薛平一脸为难:“此人只怕是来不了了。” 郑贤都还没来得及呵斥薛平的大胆,居然连陛下的旨意也敢推拒,就见他又道:“四年前,先皇病重,陛下不喜镇国公已久,觉得镇国公恃宠而骄,且有拥兵自重之嫌,便想办法将其处死了。” “那魏定远乃是镇国公麾下,陛下便连他也一道处死了。” 察觉到圣上的脸色有些不太对,薛平语气越发小心翼翼:“当时此事还颇费了陛下您一番功夫,甚至因此与先皇起了龃龉,您、您不记得了么?” 以萧衡的过目不忘的本事,经过薛平这般提醒,几乎是瞬间就回想起了自己处决完镇国公一家后,随意勾选的一份名单。 名单上头全是萧衡命人探查到的镇国公的心腹。 萧衡此前甚至见都没见过这些人,但却并不妨碍他在这些人的名字后面打勾。 或许当时魏定远便赫然在列。 不,不能说或许,是一定。 从三品的武将,即便是镇国公麾下,也是最顶尖的那批人了,镇国公都都倒下了,区区魏定远不可能逃得过。 ……罢了。 就算真有这个人又如何,小东西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死了也就死了。 镇国公乃先皇的心腹,先皇当初并不多么属意他继位,连带着镇国公也不属意他,当时的镇国公更倾向于居长的大皇子萧夙。 萧衡要想当皇帝,势必要先除掉镇国公。 故而萧衡心中半点愧疚也无,怪只怪镇国公站错了队,那姓魏的将军也跟错了人。 这么想着,等到薛平离开后,萧衡重新将视线投入到了屏幕当中。 第89章 萧衡:不,朕就要叛逆! 怪不得上回没找到栗州,原来是时间不对。 “朕倒要看看,小东西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萧衡越发的好奇。 郑贤忍不住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不应该早早远离吗? 如果是他,面对这样的神异之事,自当是能不招惹就尽量不去招惹。 郑贤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劝道:“陛下还是当心些,仔细有异,不若先命人将此物严加看管,之后再另做打算。” 听出了郑贤语气当中的担忧,萧衡挑眉:“你觉得朕会怕这个?” “陛下乃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自是不怕的。” 郑贤张了张嘴:“只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便叫她来找朕好了。” 萧衡嗤笑:“若此物有真本事,无须阴谋诡计也能对付朕,若没有真本事,即便是用阴谋诡计亦是无用。” 就好比靖王,当初这东西一直在靖王手中,靖王最后下场如何已无须多言。 比起将这未知之物丢的远远的,他更想将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再者说了,你看小东西这小胳膊小腿,她能做得了什么?她的一切都是朕教的,她还能翻了天不成?”萧衡指着屏幕当中的苏菱说道。 郑贤:“……” 虽然但是,陛下,人家对付你也未必拿真刀真枪跟你干啊! 自家陛下不惧万事的气魄的确令人敬佩,但郑贤同时也知道了之前那么朝那么多皇帝为何明知事不可为而非要为之了。 皇帝…除非自己想,否则就没有个听劝的时候……不管明君昏君还是暴君,皆是如此。 郑贤在心里面忧愁的叹了口气。 事情这般发展,萧衡少不得要稍微打听一番小东西如今的踪迹。 只是结果与栗州那次一样,仍旧是一无所获,就仿佛世间不曾有过这么个人一样。 若非薛平提到了魏定远,清楚记得有魏定远这么个人,萧衡只怕是又要被蒙蔽过去了。 他倒要看看,后面这游戏还有什么花样在等着他。 这般想着,萧衡便也没有那么着急与小东西见面了。 游戏内,苏菱可不知道屏幕外都发生了些什么,最近她在忙着教芽春读书习字呢。 从外头办事回来的廖武正好听到芽春的请求,不由得嗤笑一声:“一个小丫鬟,读什么书,还嫌不够浪费主子的银钱吗?” 随后廖武又拿出一个账本,捧到苏菱面前,谄媚道:“这是此次卖货得来的银钱,每一笔都记录在上面了,还请小姐过目。” 马上九岁的苏菱如今也算是饱读医书了,给人看病什么的或许还有些勉强,但是采药炮制药材已经没问题了。 只不过她一个人精力实在有限,苏菱索性将这门手艺教给了庄子里的其他佃农。 采药炮制药材需要专心、细心还有耐心,故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一百多个人里头,也就只有十几人能掌握这门技术。 野生的药材太过珍贵也太过稀缺,很难稳定供应,苏菱见他们学的还行,便干脆让廖庄头想办法开辟了一个药园子。 药园子里一些稍微珍贵一些的药材如今时间尚短还看不出成效,不过像是板蓝根、金银花还有麦冬一类的普通药材,已经采收过一两茬了,收入也还算是不错。 苏菱懒得理他,自顾自的看起了账本。 “要你管?”芽春瞪了对面人一眼,心想她不光要读书,还要跟自家小姐学些拳脚功夫,到时候打死面前这个狗东西! 廖武同样也在想,若非她背后有小姐撑腰,这小丫鬟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刻钟后,苏菱放下账本,说了句:“做的不错。”顺便将属于他的银子拨给了他。 等廖武离开后,芽春奋发图强,在自家小姐的指点下,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 苏菱则捧着账本,时不时叹口气,面上无比忧愁。 如今她的银子是越赚越多了,短短一年功夫,撇开恩人鬼时不时给她的金银以外,她已经靠自己赚了有一千六百多两银子了。 如今距离庄子不远的地方不仅新开了好几十亩药园,还挖了个不大不小的鱼塘,庄子里也养起了鸡鸭和鹅,甚至还新盖了棚子,里面养了鹿跟狼。 在苏菱的安排下,这些东西都有专人照顾,一切都井然有序,等到了采收的时候,估摸着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针对庄子里越攒越多的绣品,苏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几次高价聘请外地、乃至于南边有名的绣娘,专门来同庄子里的佃农们授课。 随便一次都要大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起初廖庄头还十分的不理解,觉得她这么做纯粹就是浪费银子。 一帮从前饭都吃不起的粗鄙之人罢了,再培养又能有多大本事? 但因为小姐说一不二,廖庄头满腹的牢骚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直到经过这些绣娘的悉心指点,佃农们的技艺拔高了不止一筹,如今随便一副绣品,都能抵得上从前十幅绣品了,卖出的价格也翻了十倍不止,其中两三个天赋异禀的,就连双面绣都搞出来了,廖庄头果断闭嘴了。 苏菱见状更是放出话去,若是遇到因为年轻时候伤了眼睛,如今年纪大动不了针线而被赶出家门的老绣娘,她这边不仅免费提供吃住,每个月还给发银子,只需要在佃农们做绣活的时候稍微指点一番即可。 这些话原本是说给专门聘来的绣娘们说的,这些绣娘们回去之后散播开来,还真给苏菱捡来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绣娘。 如此,种地的人便有些不够用,苏菱打算让廖庄头再招进来一批佃农,到时候苏菱赚到的银两只会更多。 可她要这么多银子又有什么用? 感觉花不出去呀! 就在苏菱为此感到烦恼时,没过多久,也就两个月左右吧,替她解决烦恼的人便出现了。 看着特意从金陵跑回来的空青,接过他手中的信,读完后,苏菱不禁坐直了身体,“你师父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空青与她对视,重重点头。 苏菱怎么也没想到,才到金陵半年不到的老徒,居然会给她这样大一个惊喜。 第90章 苏菱:糟糕,忘记自己是个小孩了 胡郎中在信中说他在金陵结识了一个准备到北边做生意的商人。 看到这句话,苏菱的第一反应就是或许她可以同对方联手,把她爹和袁氏名下的铺子统统挤兑死。 不给她爹还有袁氏点添堵,她就浑身难受。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苏菱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此人当真可靠?” 想到师父临行前的交代,空青十分笃定的应声:“那当然,此人可是我师父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 出于对胡郎中的信任,苏菱忍不住开始期待起了信中之人的到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相同的问话也在上演着。 出城以后,眼前的小路越发崎岖,由于前几日才刚下过雨的缘故,道路还有些泥泞,一个不留神,马车的车辙就又陷了进去。 等待车夫清理期间,少年人略显担忧的看向旁边做寻常百姓打扮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自己的父亲。 趁着这个空档,他忍不住问道:“那胡大夫说的,当真可信?” 几个月前,杏春堂突然换了个新掌柜的事很快不胫而走。 杏春堂乃是金陵位置最好也是最大的药堂,换掌柜不是件小事,故而此番变故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是没人上门打探消息,只是都被人挡了回去。 仔细一探听才知道,这新掌柜背后站着的竟是将军府。 整个金陵,提起将军,所有人不约而同脑子里便会冒出来一个字——魏。 那可是从三品的镇南将军,手握十万兵马,即使是上头任命的知州大人见了对方也要礼让三分,在金陵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也不为过。 既如此,自然而然连带着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郎中也变得神秘起来。 因为对方来历不明,且之前压根没什么名气,以至于原本杏春堂的病人都不免心里面犯嘀咕。 可是病还是要看的,好在杏春堂从前坐堂的大夫都还在,只是换掌柜的话,应当是没什么影响…… 直到有人看到那姓胡的掌柜同样会坐在那里给人把脉抓药。 毕竟是背靠将军府的人,众人也不好太不给对方面子,谁知这一来二去,众人惊奇的发现,这胡掌柜虽然从前名声不显,但一手医术却并不逊色。 尤其是治跌打损伤这块,当真是一绝! 久而久之,众人便对他的身份跟来历越发好奇。 少年的爹,也就是范光便就是其中之一。 “胡掌柜的师父,定然也非泛泛之辈,应是可信。” 虽然但是,说出这话的范光心里也没底。 这栗州城,比起金陵而言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背后的靠山因在官场上面一步走错而被贬到北边后,跟随而来的范光本想着到稍微繁华一些的丰川寻找复起的机会,岂料那胡掌柜无意间听到他的打算,随即表示若是不嫌弃,可以到他的家乡栗州去。 胡掌柜说是栗州这边他比较熟,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也可以帮忙搭把手。 几乎是散尽家财才将大狱之中的靠山捞出来的范光听到这话,内心感动的几乎无以复加。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那么多落井下石的人当中,居然会是仅有泛泛之交的胡掌柜在这种危难关头拉了他一把。 只是坐着马车来到胡掌柜口中的栗州不过短短两天,范光便有些后悔了。 无他,这里实在是太穷了,别说跟金陵比了,就算是跟隔壁的丰川相比,那也差了一大截呢。 范光严重怀疑这里的百姓还有没有余钱用来花销。 如今支撑着范光继续寻找下去的唯一动力,便就只有胡掌柜口中的那个师父了。 见车夫行动实在艰难,少年撸起袖子,也帮着一起推。 等终于将现今泥里的车辙拯救出来以后,重新回到马车上的少年再也憋不住了,“爹,实在不行,咱们要不还是放弃吧……” 因为自家原本的靠山得罪了人一事,他爹为了把人从大狱里头捞出来,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了。 在少年看来自己爹已是仁至义尽了,又何必把家中仅剩的一点银钱也统统都给搭进去呢?如今更是得不辞劳苦,到这种地方寻求机会。 然而少年话还未说完,后脑勺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你懂个屁!” 要说范光对自己的那位靠山有多死心塌地还真不至于,商人逐利,他也不例外。 哪怕当初靠山对他确有恩情,但在该放弃时,范光仍旧能够毫不犹豫果断放弃。 只是若是靠山彻底倒下了,自己在金陵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与其被人鲸吞蚕食,不如早些变卖,将人捞出来,或许还有回寰的余地。 事实证明范光的选择并未出错,因为靠山本身没犯什么大事,又拖了一个多月后,范光便接到了靠山被贬为知州的消息。 从正四品的刺史到从五品的知州,从繁华的金陵到贫苦的北方,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没关系,哪怕只是知州,在其管辖范围内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只要靠山还在,自己早晚能够东山再起,之前花出去的银子算得了什么?努努力就很快又能赚回来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得先继续往外拿银子,帮助靠山在新地界站稳脚跟才行。 “以后若是叫为父再见你如此短视,小心我抽死你!”说罢,范光便作势要打。 少年赶忙抱住了脑袋,“爹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哼,这还差不多。” 而就在父子两人争执期间,马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看着眼前占地极广的庄子,和庄子外的田地里,衣着还算干净整齐的佃农们,历经波折才赶到这里的范光总算是稍微提起了那么一点点信心。 听到底下的人进来通报,说是有客人上门。 苏菱精神登时一震,毫不犹豫选择亲自到门口去迎。 然后她就见到年长的那位客人,也就是胡郎中特意在信中叮嘱她千万不要错过的对象,在看到她后,先是往她身后看了看,又往她四周看了看,接着才半蹲下身,语气和蔼的问:“小娘子,怎么是你来开门,你家长辈呢?” 哦,苏菱突然想起来,自己目前还是个孩童来着。 第91章 苏菱:庄子的主人是我哦 “不知小娘子可认得金陵杏春堂胡掌柜?光由胡掌柜介绍,携子前来拜访老前辈,还请小娘子代为通传。” 范光稍稍作揖,彬彬有礼,身上没有半分商人的铜臭气。 苏菱明白过来,胡郎中压根没说他那师父只是个九岁的孩童。 也对,若是直接说了,对方只怕压根也不会来。 如今既然来了,苏菱当然不会轻易放跑他们。 于是苏菱只是眨眨眼,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打算先把人骗进来再说:“先生跟小郎君,且随我来吧。” 范光浑然不知苏菱的打算,略作犹豫后,便带着儿子走进了庄内。 进去之后,范光很快便发现,与外头简陋的村落相比,坐落于此庄子里头竟是别有洞天。 范光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去,才发现就连地上铺设的都是一块又一块从山上开凿的青石。 庄子很大,但一百多个佃农,每人每天动手填上两三块,两三个月的功夫也能将偌大的庄子修理整齐了。 苏菱特意带人在庄子里面绕了一大圈。范光很快又发现,除了脚下的石板路外,庄子里还有专门为鸡鸭还有鹅围起来的一个水塘,里头鸡鸭鹅不计其数,粗略估计少说也得有个几百只。 与之相对的一处院落里则养着明显是由野兔繁衍得来的一百多只兔子,其中有的兔子还在喝奶,有的兔子的肚子则圆滚滚的,一看就是又揣了崽。 顺着范光的视线看过去,苏菱心中闪过难得的窘意,只是面上仍旧淡定的说道:“这是我之前上山打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两窝兔子。” 当时苏菱见这两窝小兔子都还小,再加上她也不缺这一口肉,一时心软,便随手指了个佃农,让对方先帮她养着。 之后苏菱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结果等她半年后再想起这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时候苏菱才知道兔子繁殖力极强,一年能生七、八窝,每窝至少能生六只,多则十几只。 苏菱不得已,只能将长大的兔子拿来给佃农们偶尔打打牙祭,然而尽管如此,这些兔子仍旧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苏菱攒下来的兔子皮都已经能做好多身衣裳了。 说起衣裳,苏菱又带着范光来到了一处专门存放布料的仓库。 这间仓库里头放着的都是佃农们织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卖的布匹,里头虽说没有昂贵的丝绸锦帛,但细棉、苎麻、粗麻、粗棉等等寻常布料却是应有尽有,只这点没卖出去的东西,支撑两三个布庄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范光下意识的盘算起来,结果他才刚沉浸进去,还没得到结果呢,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似乎是被人扯了扯。 范光有些不耐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做什么?” 少年顾不得其他,伸手指了指,示意自己爹看那边。 范光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去,就在他心想若是自己儿子故意打岔,等回去之后就竹板伺候时,却见不远处正摆着几把扇子。 扇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下一瞬,察觉不对,范光下意识伸出手去。 等将扇子拿在手里,来回翻转,范光目光凝住,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居然还是双面绣! “你们这里,居然有懂得双面绣的绣娘?”范光再也憋不住了,忍不住问道。 苏菱想到整个庄子里也就两人学会了这样的技艺,不由得惋惜道:“有是有,不过能绣出这种花样的,只有两人而已。” 苏菱觉得人太少,但范光却不这么想。 “够了够了,已经足够了。”双面绣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有那么一两个绣品放在布庄里头撑场面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像是屏风一类的大件,本身也不至于到外头的布庄里头买。 将这几把扇子放回原处,范光不由得开始主动同苏菱搭话:“除此之外,庄子里头还有什么?” 苏菱想了想,又领着他来到了隔壁。 这里的仓库更多更大,林林总总有三四十间房,范光下意识的看向垒起仓库所用的石头,排布的格外紧实、细密,一看就是防老鼠跟其他会钻洞的小兽的。 果不其然,苏菱随手挑了一间示意旁边看守的佃农打开,里面一麻袋一麻袋,全是整齐堆叠起来粮食。 “你若是有意开粮铺,我这里的粮食价格绝对公道。” 鸡鸭鱼还有兔子可以拿来开酒楼,布匹跟刺绣可以拿来开布庄,再加上眼前这些粮食,范光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了。 然而事情到现在甚至都还没完。 当范光看到庄子最偏僻处饲养的鹿还有狼时,他彻底无法冷静了。 范光今天来的还挺巧,今天正好是佃农们割鹿茸的日子。 新鲜的鹿茸被割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点鹿血,本就野性未驯的公鹿下意识的挣扎,而在被蹄子踹到之前,已经有经验的佃农飞快的把苏菱调配好的止血的药粉往公鹿是伤口上面一洒,之后伸手这么一推,再拿一把新鲜的嫩草往它嘴里一塞。 没一会儿功夫,暴躁不已的公鹿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庄子里竟然还养了鹿?居然还养活了?”鹿茸有多昂贵,范光还是知道的。 随后苏菱又带着他参观了已经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药园子。 范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心中再无半点疑虑。 “胡公诚不欺我,实乃礼仪人也!”对方这哪儿是什么大夫,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饶是范光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此刻也难掩激动,当场把胡掌柜升级成了胡公。 范光对着苏菱的态度,更是柔和的让一旁的少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恕在下失礼,还请这位小娘子带我见一见此地的主人。” 苏菱见时机差不多了,遂在一大一小两人有些呆滞的目光中,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不必找了,之前未曾言明,我便是此地的主人。” “二位觉得如何?” 第92章 少年看向苏菱,脸慢慢变红 苏菱今年九岁,也就范光腰部往上那么高。 丁点儿大的小人儿说自己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苏菱静静等着对方的下文,却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继而像是绷不住般,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 苏菱:“……” 苏菱暗暗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许是笑够了,范光抹了抹眼泪,顺便伸手揉了揉面前这个小女娃的脑袋。 猝不及防,苏菱整个人都惊呆了。 屏幕外的萧衡眼睛倏尔眯起。 莫名感到背后一凉,范光并未想那么多,只是笑着道:“小娘子莫要打趣在下了,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实在是耽误不得。” 说着,范光还似模似样的朝苏菱作了一揖,态度可以说是十分良好了。 但苏菱从哪儿给他变出一个主人来? 苏菱只得指着路过的佃农道:“若是不信,你可问问她,这里做主的究竟是谁。” 被指着的佃农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自然是三小姐。” 范光愣住。 苏菱哼笑一声,带着他往佃农扎堆的地方逛了一圈。 在看到她时,原本还懒洋洋瘫在那里休息的佃农纷纷起身,自发朝着苏菱行礼:“小姐。” “给小姐请安。” 自打苏菱成了庄子的主人之后,他们的待遇好了不知道多少,口袋里也逐渐充盈了起来。 这样安定又稳定的日子,使得已经有资格可以自赎脱籍的佃农们打死也不愿意离开。 若只是一个两个这么做,说不得是这位小娘子提前交代好的,但所有人都这么做,便由不得范光不信了。 范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旁边的少年更是张大了嘴巴:“可、可胡掌柜不是说,庄子的主人是他师父吗?” 已经带人来到主院正厅的苏菱一屁股坐在主人椅上:“怎么,做人师父还要看年龄么?” 倒的确没有这种规矩。 只是、只是大家都默认了长者为师,更何况,这么大的庄子,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只靠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童,这、这怎么可能!? 少年不由得求助性的看向自己爹。 而范光正盯着自己的手,就在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摸了这位庄头的小脑袋…… 过了一会儿,范光轻咳了一声,拱手:“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 “无碍,坐吧。”想到对方此行的目的,苏菱果断忍了。 范光与少年略显局促的落座,很快,芽春示意鲁三娘奉茶。 茶盏被端到范光与少年跟前,袅袅的茶香充斥鼻端。 范光无暇品茗,此刻他心中正一刻不停的组织着语言。 来之前范光想的很好,自己背靠新上任的知州,真的想要管人要笔银子用于疏通关系,只怕大把的人愿意,试问哪个商人会拒绝搭上知州这层关系呢? 故而范光可谓是信心十足。 直到来到这里,参观完庄子,范光心里头一下子就没底了。 庄子被打理的实在是太好了,里头要什么有什么,只要面前这个小庄头想,她完全可以自己开铺子,也能赚的盆满钵满,又何必跟他合伙呢? 最重要的是,对方从头到尾都游刃有余的,绝对不缺这点能耐。 范光踟蹰许久,最终还是在苏菱催促的目光下,一咬牙,开口道:“我也不瞒你,想必胡掌柜信上已经说过了,我们一家其实是逃难而来。” 苏菱点点头,心想你们在金陵活不下去了,但来北边却是刚刚好,刚好能压的她爹跟袁氏翻不了身。 见这小庄头并未有半点不耐,范光这才继续,只是语气明显要弱气一些:“我等初来乍到,知州大人上任之后,只怕是还要些银钱开路……” 哪儿有做生意先管供货的人要银子的道理? 但是范光实在是没辙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庄头这边,不知可否容我先赊——” 赊账二字还未说完,就听对面的小女娃道:“需要多少?” 见范光似乎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苏菱自顾自的就算了起来:“我自己这边还有一千多两,将近两千两的余钱。” “若是不够,还有去年外加今年两年的收成,加起来也有个三四千两银子了。” 这么一算,苏菱就算出来了六千两。 见范光仍旧不说话,苏菱不由得蹙眉。 若六千两还不够,那就只能动用恩人鬼给她的金银跟银票了。 想到这里,苏菱语气当中也染上了些许的不情愿:“我最多能给你凑一万两,多了我也没有了。” 苏菱其实撒谎了,她其实还剩下一两千两左右的金子。 但尽管苏菱实在是想给她爹还有袁氏添堵,也不至于把全部的身家都填进去。 范光久久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已经听傻了。 一万两! 那可是整整一万两! 他之前把靠山从牢狱里头捞出来,总共也才花了三千两,一万两,几乎可以抵得上他全部的身家了,且还是没有落魄之前的身家。 范光咽了咽口水。 而在他开口之前,苏菱飞快的伸出了一根手指:“银子我可以直接借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范光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尊敬:“你说。” “我要你到时候把这册子上头的铺子,统统都给挤兑死。” 说起来,这些铺子跟掌柜的名字,还是廖庄头提供的。 廖庄头一家如今是越发的贴心了。 范光接过册子,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只是些寻常粮铺、布庄之类的。 这种地方,这么普通的铺子,背后至多站着个县令老爷就算是顶天了。 范光二话不说,半点不觉得为难的点头:“自然,城中的铺子就那么多,若是我们的生意做起来了,这些铺面自然而然就黄了。” 苏菱心里面一下就舒坦了。 她朝芽春摆手,示意芽春取银子来。 范光到底也没敢把那一万两银子全拿走,他最终只取了其中的四千两。 苏菱不由道:“咱们这也算是商议好了,只是口说无凭,不知范掌柜可有什么抵头?”她这银子也不能白借给对方,虽说写了欠条不假,但没法去衙门公证,这欠条实际也只与废纸无异。 不让对方留下点什么东西,万一对方拿了银子以后跑了怎么办? 因为面前这位小庄头过于大方,范光心里面难免会有点小九九。 如今见她这么问,范光顿时把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给掐灭了。 “苏庄头是个痛快人,我自然也不能小气。”说着,范光就把身边的少年给推了出去。 “这是犬子,暂时先留苏庄头这里做客如何?” 少年一早就知道自己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如今骤然被当成是人质,自然也不觉得无措。 面前的小女娃虽说还不满十岁,但生的玉雪可爱,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又大又漂亮。 再加上对方刚刚一掷千金的举动,当真是豪气万千……想着想着,少年的脸开始慢慢变红。 苏菱:“?” 屏幕外正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叩击膝盖的萧衡动作顿住。 第93章 皇帝陛下震怒 过了一会儿,萧衡皱着眉开口:“只是做人质罢了,他脸红什么?” 察觉到陛下语气当中的不喜,郑贤大着胆子探头往屏幕那里看了一眼。 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少年脸皮薄,骤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脸红不是很正常? “许是天太热了……” 对于郑贤找的借口,萧衡嗤之以鼻。 游戏内,少年浑然不觉,学着自己爹之前那般,朝着苏菱作揖:“在下范维,还未取字,小姐唤我维便是。” “装模作样。”屏幕外的萧衡点评。 “商人之子罢了,竟还学上勋贵人家的清贵公子做派了。” 郑贤:“……” 不是陛下,人家总共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吧? 屏幕外的苏菱同样不知道此刻恩人鬼的不悦,尝试喊道:“范维?” 小女童的声音甜丝丝的,带着孩童的天真可爱。 范维应了声,莫名有些不自在。 苏菱年纪小不懂得,满十二周岁的范维可是知道的,七八岁、八九岁就定下亲事的人家比比皆是。 男女七岁不同席,娘亲教的男女大防范维更是铭记于心。 范光见状,神色古怪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心道自己儿子不愧是从小耳濡目染,小小年纪见到银子就两眼放光。 就是总感觉他这表达的方式有些不对…… 范光还有事要办,便没再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很快向苏菱告辞离开。 …… 屏幕外,郑贤此刻压根不敢看自家陛下的脸色。 这回不等萧衡开口,郑贤就抢先道:“小小年纪便见钱眼开,见到小公主手里有银子就上赶着往上贴,可见不是个好的。” 巧了,萧衡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今日,萧衡才发现自己的教导还有不小的漏洞。 只顾着教她读书跟本事了,忘记教她这些了。 游戏里,由于苏菱还挺看好这位范大商人的,故而对待他留下的人质也相当客气。 回到庄内,苏菱二话不说,就让鲁三娘指挥人,去给对方腾出来一个光线好、位置好的院子出来。 “人质罢了,她这么热心做什么?”萧衡转头问旁边的郑贤。 郑贤明显卡了一瞬,随后昧着良心道:“小公主天真善良,长此以往,只怕会被有心人骗。” 说着,郑贤甚至还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于是苏菱才刚将人安排妥当,正准备说什么,就感觉后背被人戳了戳。 感觉到是恩人鬼来了,苏菱眼前一亮。 原本就漂亮的杏眼霎时间流光溢彩,如繁花绽开,范维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范维很快回神,就听面前的苏小姐道:“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说罢,苏菱也不等范维的反应,便带着芽春径直走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萧衡总算是满意了。 “算朕没白疼她。” 郑贤闻言,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回到自己屋内,芽春很懂得帮她关上房门,顺便在外面守着,防止有意外发生。 等周围没人了,苏菱这才仰起头来,看着半空,眼眸里满是期待,好像在说‘恩人恩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萧衡仿佛能听到她甜甜的嗓音,不由得笑了一下。 一旁郑贤见自家陛下对着屏幕无缘无故的就笑起来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萧衡才轻咳一声,在屏幕上写道:“你如今已经逐渐长大,不再是三岁孩童,记得心中要对这世间的男子多存一分警惕。” 在萧衡看来,小东西又能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外头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萧衡自然不会说,叫她不许如何如何。 大概是没想到恩人鬼会说起这个,苏菱愣了愣,后知后觉的问道:“这里面……也包括恩人你么?” 郑贤默默低下了头。 萧衡准备输入的手顿住,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写道:“自然,这里头自然包括朕……我。” 苏菱撇撇嘴才不信呢,在她看来,恩人鬼就是端坐在庙堂之上的神明,神明又能有什么恶意呢?祂只会慈悲的降下垂怜。 不,现在不能叫祂,而是他了。 苏菱之前就隐约有所预感,如今见恩人鬼亲口承认了,苏菱也没多少意外。 不管恩人鬼是男是女,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 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看着屏幕内的小东西言不由衷的样子,萧衡深吸了口气。 尽管很高兴小东西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但见她一点都没往那姓范的少年身上想,萧衡又忍不住皱眉。 小东西的智商不是已经有85点了吗?怎么在这方面还是这么的迟钝? 一旁的郑贤看出了陛下眼中隐隐的苦恼,心想,智力值又不包含感情,再者说了,陛下您看那小子不顺眼,就不能直接说吗?只要陛下您一句话,小公主将那小子轰出去还不是眨眨眼的事? 但显然,身为堂堂皇帝,萧衡绝对不可能直接开口的,不然那像什么样子? 于是游戏里的两天过去,萧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东西跟那姓范的很快热络起来,今天下午更是同他一道玩起了蹴鞠。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童,年龄也只差个三四岁,四目相对,脸上眉梢全是热烈的欢喜,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金童玉女那味了。 虽然作为太监的郑贤完全没感觉,就觉得这只是孩童与孩童间普通的玩耍罢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刚刚就不该放自己徒弟出去,应该叫徒弟接自己今天的班的。 “才十二岁便懂得如何勾搭人了,勾搭的还是个只有九岁的孩童,他难道不觉得羞耻吗?”萧衡冷笑,再也忍不住,点开了游戏的投诉两个字。 将自己的不满输入进去,片刻后,客服的回复就到了。 【抱歉亲,我们这是养成游戏,不是恋爱游戏哈。】 萧衡皱眉:【什么意思?】 客服:【意思就是麻烦您不要对您所操控的角色占有欲那么强,角色有交友行为是正常的。】 “……” “…………” “嘭”的一声闷响。 郑贤惊恐的看着自家陛下面无表情的一掌将面前的桌案拍了个粉碎。 第94章 郑贤:救命,要鼠掉了! 萧衡简直要被气笑了。 “简直岂有此理!” 对方说他占有欲强,他占有欲哪里强了?眼睁睁看着小东西被心机深沉的人拐走,才叫占有欲不强是吧? 郑贤张了张嘴,在陛下看过来的时候疯狂点头:“陛下说的是极。” 随后郑贤对着那黑色的小方块(手机)怒目而视:“你这游戏,好生无礼!” 察觉到这次的客服与之前十分不同,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僵硬死板,萧衡冷笑:“游戏的事,你们是不是还没给朕一个解释?” 此前萧衡只把此物当成是消遣,无意间得知真有魏定远这个人,才发现这游戏远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萧衡无所谓小东西是捏造的还是真人,反正对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但并不影响萧衡此时质问手中的游戏。 而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那个所谓的客服果然一下子就又没声音了。 就在萧衡逐渐感到不耐烦之际,客服的语气一扫之前的嚣张,变得分外诚恳起来:【很抱歉影响了您的游戏体验,系统会以邮件的形式为您发放补偿,请注意查收。】 萧衡点开右上角那个冒红点的小信封。 【魅力卡x1,武力卡x1,金币x9999。】 区区9999个金币,也就只有他从前随手从系统那里买来的忠诚药水的十分之一。 就这点东西,就想把他给打发了? 萧衡蹙眉,还未冷笑出声,就看到了魅力卡跟武力卡下面的备注。 【注:使用后角色魅力+8】 再看那张武力卡,则是+5。 这两者增加的数值虽然都不高,但也抵得上小东西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的努力了。 其中武力值还好说,日日练习之下如今正在匀速的增长着,已经有36点之多了。 但小东西的魅力值,从他开始玩这个游戏到现在,总共也就自然增长了5点,堪堪迈过了50 的大关。 目前而言萧衡还没找到能够提升小东西魅力值的办法,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有了这张魅力卡,他就能把小东西的魅力一下子拉到58点。 虽说总数值仍旧不高,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反正看这游戏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衡量片刻后,萧衡哼笑一声,然后把这些奖励全给领了。 不着急,来日方长,他总会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萧衡内心当中的想法,客服随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衡懒得理会它,眼也不眨直接将这两张卡喂给了屏幕里玩的正欢快的小东西。 郑贤不懂,这些补偿都补偿在那位小公主身上了,这算哪门子补偿啊! 但偏偏陛下还真就不继续追究了。 还有就是,陛下您一面担心小公主被那小少年给拐跑,又一面毫不犹豫的给小公主堆数值…… 郑贤看不懂,但郑贤大为震撼。 然而在萧衡看来,不管小东西魅力值有多少,只要那小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是那小子的错。 就像不论花开的再好,也不是旁人随意攀折的理由。 与此同时游戏内,气喘吁吁的范维有些讶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同样跑了半天,却只有脸蛋微微泛红的小姑娘。 见少年停下,苏菱脚尖一勾,就见原本还在地面滚动的蹴球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高高跃起,然后稳稳落在了苏菱手上。 这一番动作,当真是轻松写意、潇洒不羁,直叫对面的少年看直了眼。 苏菱见对方明显有些呆愣,又瞥见对方汗湿的衣衫,不由道:“要不要歇一歇?” 从头顶的太阳来看,他们几个的确是玩了好一会儿了。 范维还未说话,就见同样是其中一员的芽春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累的直喘气。 马上要及冠的廖武虽然还有余力,却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表现自己,干脆也一屁股坐下了。 至于剩下的庄子里那些小佃农们,自然是自家小姐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 范维见状,终于不再强撑。 “那就多谢苏小姐了。” 廖武听到这般文绉绉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苏菱同样抱着竹编的蹴球来到阴凉处,早已等候多时的廖武适时的奉上凉茶。 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红晕逐渐消退,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范维忍不住有些结巴:“你、你都不觉得累的吗?” 芽春闻言,终于找到时机插话了:“区区一个时辰而已,我家小姐可是习武之人!” 苏菱练武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自打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学会“飞”后,芽春一提起这事就十分激动。 范维当初还在金陵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武师,其中还有不少懂得轻身功夫的镖师,故而并未将芽春的话放在心上。 “真好……我之前也跟我爹说起过此事,可惜我爹一直不肯应允。”谁人没点侠客梦呢?范维的语气当中不乏失落。 苏菱寻思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正好芽春最近也在跟着学,于是开口:“你若实在感兴趣,也当真有心,每日卯时来我院中找我便是。” “旁的我或许不成,但教你扎扎马步,打打基础还是可以的。” 屏幕外的萧衡脸黑了。 “她居然拿朕教她的东西去教别人!?” 郑贤:“……” 倒也没有吧陛下,小公主都没打算把口诀传授给对方,可见是有分寸的。 “可能是因为,小公主最近刚好在教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吧……” “这能一样吗?”萧衡充耳不闻,语气也变得冷飕飕的。 郑贤…郑贤觉得以小公主现在这个年纪,对她而言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但郑贤不敢说。 屏幕内的范维闻言则一脸惊喜:“当真?” 苏菱点头:“自然。” “那就麻烦苏小姐日后多多指教了……” 苏菱正准备应声,忽然感到一股热意从内而外席卷全身,就好像是冬日沐浴在阳光下一般,很快她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洋洋的,就连骨子里也由内而外渗透出了淡淡的暖意,仅有的那一丝丝疲乏更是眨眼间消失无踪。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苏菱飞快的眨了眨眼。 她不明白刚刚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屏幕外的萧衡却看得分明,想来是那两张卡终于发挥作用了。 树荫下,小姑娘本就白皙的脸蛋越发白净透亮,健康的粉意几乎要从薄薄的皮肤下透出来,隐隐带着着暖玉一样的光泽。 对方那双漂亮的杏眼就这么清凌凌的望着自己,嘴上还软软的说着:“天色还早,还要不要继续玩蹴球?” “…要!” 没想那么多,苏菱朝地上的少年伸手,想要去拉他起来。 飞快的将有些汗湿的手往身上抹了一把,将手搭在她手上,范维清秀的脸一点一点涨得通红。 屏幕外的萧衡一言不发。 骤然被窒息感包围的郑贤:救、救命! 第95章 质问 范维跟苏菱在庄子里头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栗州城中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起初是几家新开的铺子。 当时苏老爷并未在意,毕竟即使是苏老爷,也不能说不许外地的商人来栗州做生意不是? 直到三个月过去,袁氏趁着他休沐,抱着一摞各个铺子的掌柜递上来的账本,到书房来找他。 因为苏锦韬如今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袁氏这两年时间里也迅速变得憔悴。 如今纵使袁氏脸上施了厚厚的粉黛,依旧遮盖不住她眼角唇边长出的细小纹路,这是吃多少补品跟燕窝也补不回来的。 苏老爷下意识的蹙眉,不悦道:“不是说没什么要紧事,不许你轻易到这边来吗?” 袁氏看了一眼自家老爷身旁侍候着的美貌小丫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见自家老爷压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袁氏的指甲几乎刺入了掌心,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账本放到他面前:“老爷还是先看看这些再说吧。” 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账本。 要知道家中的田产铺子都是袁氏在打理的,苏老爷平日里就只管在外跟同僚们一道喝酒饮茶。 只有手里没有银子可用的时候,他才会回家管家里要。 虽然这种时候并不多就是了,因为袁氏压根也不会等到那个时候。 袁氏时不时就会检查一下,故而苏老爷腰间的荷包永远都是满的。 苏老爷也就只在过年各个掌柜来家里磕头的时候才会露一下面,给些赏钱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苏老爷这才开口:“我与夫人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旁边侍候笔墨的美貌丫鬟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但她不敢忤逆苏老爷,只是幽怨的看了眼苏老爷,见苏老爷并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路过袁氏的时候,她还不忘愤愤的瞪了袁氏一眼。 若是从前,这些莺莺燕燕哪儿敢在她面前放肆? 袁氏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待小丫鬟走后,苏老爷一边看账本,一边粗略的解释了一句:“她年纪还小,没读过几本书,不懂事,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是啊,年纪小,十六七岁,多鲜嫩的年纪。 一如她当年一般。 袁氏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苏老爷很快就没功夫在意女子之间的这些琐碎小事了,他眉头紧皱,指着那一摞账本,语气不悦:“怎么回事?这些铺子,这几个月的盈余怎么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 苏老爷不善经商,但于术数一道他还是略懂一二的,自然能看得懂复杂的账本。 袁氏深吸了口气:“老爷可知道城中新开的那几间铺子?如今客人统统都跑他们那里去了。” 苏老爷自打跟县令一道联手将宋老爷子一家赶出栗州城后,整个栗州城几乎是苏家一家独大。 为什么只有苏家呢?那自然是因为县令无须沾手,苏老爷自动就会把银子巴巴的捧到县令跟前,县令老爷自然也不需要再操这份心。 从明面上看,查封的宋家的那些铺子,最终都被划到苏老爷头上来了。 苏老爷并非什么善人,在近乎垄断的前提下,他跟袁氏一合计,短短两年时间里,城中粮铺里的粮食、布庄里的布匹等等价格都疯涨。 其余小铺子见状也有样学样,也跟着涨了起来,以至于城中的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 如今突然冒出来几个平价铺子,铺子里头的东西不仅价格低,质量还好,这种情况下百姓怎么可能还会买苏家名下的那些铺子的账? 听到这里,苏老爷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没人跟他们说,在栗州城做生意,不许压价吗?” 苏老爷跟袁氏行如此之举的时候,并非所有掌柜都选择同流合污。 其中也有不愿意与苏老爷为伍的,但那些掌柜都被苏老爷想办法给收拾了,时间长了,便没有人敢再不遵守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袁氏摇头:“虽是外地来的商人,但如今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他们不可能还不知道。” 也就是说,对方是故意的。 苏老爷眯起眼:“看来他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苏老爷看向袁氏:“我记得你兄长这些年三教九流,似乎认识不少朋友吧?” 见丈夫提及自己的娘家人,袁氏有片刻的踌躇,但最终,她还是点头道:“我且让兄长先是试探一二。” 两日后,栗州城中,看着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的几个铺子,范光可谓是心情复杂。 南来北往做生意这么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开铺子开的这么顺利。 这哪儿是赚银子,这分明就是捡银子啊! 自己当初听从胡掌柜的建议,来栗州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范光甚至都不用卷品质、卷质量、卷稀有度,只要按照正常价卖东西,便能有这种万人空巷的效果。 时不时按照那位苏小庄头的说法,再搭百姓们日常都能用得上的一些赠品进去,就更是不得了了。 就在范光唏嘘不已的时候,余光中瞥见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明白过来来者不善,早已等候多时的范光不慌不忙的一招手,紧接着二三十个护院就牢牢地挡在了范光身前。 因为苏菱的鼎力相助,如今的范光早已缓过劲来,从前认识的人也都重新聚拢到了他身边。 商人嘛,利字当先,范光也不在意背叛不背叛的,这种情形下,想找几个个中好手还不简单? 于是袁氏的兄长袁风才刚招呼人动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连同他身边的几个人就被打倒在地了。 捂着断掉的胳膊,袁风惨叫出声。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范光寻思,差不多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十几个身着差服的衙役才匆匆赶到。 “胆敢在城中肆意伤人,来人,将这一帮匪徒统统都给我抓起来!”想到苏县丞许诺自己的东西,龚二郎一咬牙,一狠心,当即带人上前。 对方问都不问,自己突然就变成匪人了。 对于这种情况,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的范光甚至觉得俗套。 同时这也是当年他一定要找个靠山的原因。 见这外地来的商人干脆利落的束手就擒,龚二郎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想只要将人带到衙门里关起来,自己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 “……对不住了。” 隐隐的,范光听到了这么一道略显歉意的声音。 范光一点反应也没有,若说面前这衙役对自己有善意,也不过是伪善罢了。 龚二郎见此,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之后便再也没同他说过话了,态度也冷了几分。 府衙内,收到消息,见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苏老爷才刚露出了个笑容,正待举起杯盏,悠哉悠哉的饮茶时,却见平日里几乎不见人影的县令老爷气急败坏的疾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周身的怒火几乎凝为实质。 第96章 嚣张 不等县令走到跟前,苏老爷下意识的起身行礼。 “大人。” 岂料平日里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县令此刻却不买他的帐,只见县令不顾形象,近乎气急败坏的吼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猝不及防,苏老爷愣住:“…发生了何事?” 见他一脸迷茫,县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他今年都已经六十多快七十了,至多再有半年就要退下了,结果临了临了出了这档子事,万一上头怪罪下来,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只怕不保。 若是不能在县令的位置退下,那他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他一没背景二无人脉,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一辈子战战兢兢,不就是图这个吗? 越想,县令看苏老爷的眼神就越怪异,其中甚至隐隐带上了阴狠。 苏老爷忍不住猛地打了个激灵:“大人?” “就在刚刚,你是不是叫人把那外地来的商人抓了?”苏老爷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 苏老爷心里一咯噔,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龚二郎的确是自己指示的,但自己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承认。 “大人何出此言呐?” 若是其他人,指不定还真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但县令老爷可是相当了解他,故而只是冷笑一声:“你跟本官装有什么用?若是到时候新上任的知州大人问你你也这么说,那才是真本事。”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到知州,苏老爷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再顾不得遮掩,苏老爷忙问道:“此人和赵知州是何关系,竟能有本事让堂堂知州给他撑腰?” 之后赔礼道歉的事还得他出面,县令不论心里面再恼恨,也还是得把事情同对方说清楚:“在金陵的时候,此人只不过是知州身边的众多附庸之一罢了。” 听县令这么说,苏老爷都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县令冷笑着,话锋陡然一转:“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知州因在金陵得罪人而被贬,全家查抄的时候就只有此人站了出来,不仅使了银子将知州从狱中捞了出来,之后知州上任,更是此人一路护送,才没叫赵知州死在路上,之后也是此人,替人生地不熟的知州打点好了各方关系。” 县令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个县丞,问道:“若你是知州,你会对此人如何?” “……纵然洪石尽,不敢忘君恩。”半晌后,苏老爷脸色苍白的挤出了这么一句。 就连苏老爷都明白的事,本就刚直的赵知州就更是如此。 若非为官之人不宜与商人交往过密,赵知州此时只怕是早已与范光结为异姓兄弟了。 若是范光真犯了事也就罢了,如今他明显是被冤枉的,赵知州收到消息后能不来兴师问罪才怪了。 想到知州大人所在的隆州府距离栗州不过一两日路程,苏老爷登时就坐不住了。 “我这就去牢中亲自向此人请罪,之后我会让人在醉春楼设宴,届时还请大人从中周旋一二。” 实话实说,县令是真不想管这事,但事情就发生在并非他休沐日的白天,他也不可能逃得过被责问。 想到这里,县令也只能咬着牙,捏着鼻子认了。 县衙大牢内,范光盘腿坐在铺了稻草的地上,正在闭目养神。 或许是因为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范维就使人到隆州府通风报信去了,故而此刻哪怕身处牢狱之中,他也并不如何惊慌。 龚二郎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在龚二郎心头疑惑之际,就听到门口那里传来了动静。 看到苏老爷的一瞬间,龚二郎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对方是特意来找这位姓犯的商人出气来了。 毕竟这三个月里,苏府可谓是损失惨重,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谁又能忍得住呢? “苏大——” 岂料龚二郎都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苏老爷呵道:“还愣着做什么,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将牢门打开!” 龚二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 被门外的呵斥声吵醒,范光缓缓睁开眼睛。 范光有想过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捞出去,却没想到对方来的居然会这么快。 伴随着锁链的窸窣声,牢门很快被打开。 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不过三十来岁年纪,蓄着短须,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就是为人未免也太不地道了。 “一个多时辰前,就是你使人抓的我?” “之前来找茬的那帮人,也是你安排的吧。” 范光慧眼如炬,全然不给苏老爷辩驳的机会。 苏老爷无法,只得放低姿态:“都是误会,是在下有眼无珠,得罪了范先生,还请范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老爷自诩读书人,何曾对一介低贱的商人如此低三下四过? 只是形势比人强,苏老爷暂时也只能忍了。 随后苏老爷又在龚二郎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将他推了出来:“只是在下当时也是被小人所蒙蔽,若是范先生觉得不解气,在下就将此人交给先生处置,如何?” 苏老爷是需要人替他办事、离不得龚二郎不假,可这也得分情况不是? 眼见自己的县丞之位马上就要保不住了,苏老爷又如何能顾及得了那许多?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是一般人,此刻见面前这位苏县丞又是接人又是道歉,软和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多少要给他些面子。 然而这套却对范光没用。 范光想要在栗州城做生意,势必要将面前这位苏县丞彻底给得罪死。 与其现在顺着对方的意同对方修复关系,导致将来做事束手束脚,不如现在就翻脸,省得对方有一丝一毫打感情牌的机会。 至于栗州城的县令,半年以后就卸任了,就更构不成威胁。 想到这里,范光顿时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苏县丞这般说,在下实在是担待不起。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万万担不起县丞大人这一句先生。” 苏老爷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明显的恼意。 范光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朝对方敷衍的拱了拱手:“既然误会解开了,想必在下身上贼匪的污水也洗清了,在下不便叨扰,先行离开了。” 语罢,范光当着众人的面,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牢房。 范光态度极其嚣张,但此刻却无一人敢阻拦。 苏老爷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第97章 夫妻 半晌后,苏老爷无可奈何,只能无力的垂下手。 半个时辰后,醉春楼中等候多时的县令见到苏老爷的,当即就起身迎了上去,眼含期待的问:“如何?” 苏老爷摇头。 恰在此时,刚刚听楼下的龟公说苏县丞到了,老鸨跟着喜气盈盈的走了进来,看着眼前这两位常客,老鸨脸上习惯性的挂上了笑容:“两位爷,可要传歌舞?” 然而这个时候,苏老爷跟县令哪儿还有欣赏歌舞的心情? 县令不耐烦的摆摆手。 尽管不知道两人今日是怎么了,但老鸨也只是愣了愣,压根不敢纠缠,很快就出去了。 出去后,她还不忘吩咐人,别打扰屋里这两人。 屋内很快安静了下来,苏老爷彻底不再掩饰自己的焦躁。 县令同样没了好脸色:“你说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他是个商人,又不是愣头青,既然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铺子,哪儿能没有两把刷子?” 县令此番着实是有些马后炮了。 之前那么长时间,他怎么不说? 不过是事情发生了,对方这才摆出一副睿智的模样借口发泄怒火罢了。 苏老爷没吱声,也没开口辩驳。 县令深吸口气,深知对方这是在栗州城作威作福惯了,尤其是将宋家一家赶出栗州后,对方就更是无法无天。 既然那姓范的商人没有要买账的意思,看样子,自己也该适当的做些打算了。 并不知道县令短短一瞬间就有了决定,苏老爷暂时忍耐下心头的火气,眼含期待的看着他:“县令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能救我一救?” 县令没怎么犹豫,跟着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为官多年,倒是认识一些人,说不得能在知州大人面前说上话,只是做这些之前,你得先把人约出来,先让人消了气,我才好帮你说和啊。” 县令看似好说话,实则把责任统统推到了苏老爷头上,自己是一点麻烦也不想沾。 听懂了的苏老爷脸都黑了。 然而这还没完,县令随后话锋一转,接着道:“衙门里的茶叶早些日子已经没有了,你作为县丞,还是早些添置起来比较好。” “突然想起来,衙门里还有些事,本官就先行一步了。” 语罢,也不管苏老爷反应,县令如同刚刚的范光一样径直离开。 所谓茶叶,自然并非真正的茶叶,而是此前县丞出于谨慎,同苏老爷商量好的暗号,整句话的意思便是苏老爷自打铺子出了问题之后,许久没有上供了。 在县令看来,这本就是约定好的事,铺子经营不善没了生意,那是苏县丞自己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对方现在得罪了人,自己若是不赶紧把银子要过来,谁知道再拖下去苏县丞还有没有银子能拿出来给他。 尤其是自己还有半年时间就要卸任了,自己养老的银子可都还没攒够呢。 怎么也没想到,县令老爷说翻脸就翻脸,自己都这样了,对方非但不同情,反而不忘对着他狠狠踩上一脚。 苏老爷在县令走后,气的直接把杯子给摔了。 “……混账混账,都是一群混账!” 听着屋内噼里啪啦摔碟砸碗的动静,老鸨心有余悸,心道幸好刚刚没叫姑娘们进去。 这要是赶在这位苏县丞气头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片刻后,望着这一地狼藉,苏老爷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然而不管苏老爷再怎么愤怒,事情也还是要解决的。 县令老爷那边虽然马上要卸任了,没什么威胁了不假,但那是对别人而言,做了这么几年同僚,县令那里可捏着他不少把柄。 就冲这个,苏老爷就不太敢得罪对方。 只这么一点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 最终,苏老爷还是捏着鼻子把银子给了。 至于范光那边,人家就正儿八经的做着生意,压根也不触碰律法,纵使苏老爷一刻不停派人盯着又如何?照样也不能拿他怎样。 眼见自家的铺子一日比一日冷清,甚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苏老爷无法,只能想方设法央人给范光带话。 带的话不是别的,正是跟范光商量,要他将布匹跟粮食这些东西的价格调高。 只要对方肯调高,他就愿意将自家铺子的利润让出两成给他。 “这姓苏的,心肠着实黑了些。”范光自认为自己偶尔也做一回奸商,但跟这位苏县丞相比,自己竟是个难得的实诚人了。 范光将纸条直接烧了,理都没理对方。 最终苏老爷迫于无奈,只能选择降价,终于开始按照正常价格进行售卖。 让百姓得到实惠,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苏老爷以为这样就会好起来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这么做,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铺子的口碑早就被他给折腾没了,更何况苏家铺子里卖的东西质量又差,一看就是糊弄人的,有同等价格质量更好的货可供选择,百姓们除非是磕到脑袋了才会回头。 苏老爷这一番屈尊降贵非但没能挽回颓势,反而将铺子的最后一点生气也给折腾没了。 终于想起来看一眼家里账目的苏老爷脸都青了。 “怎么家中只剩下这么点银子了?”语气当中不乏质问。 袁氏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却不得不一点点解释给他听:“家中本就养着几十号仆人,还有那么多房姨娘,琬儿静儿韬儿瑞儿,还有景儿,以及刚出生的穗儿跟洪儿……满府上下人吃马嚼的,哪个不需要银子?” “更何况老爷你又时常出入醉春楼那种地方,随手打赏便是十几二十两……” “你这是在怪我?”听出了袁氏语气当中的怨意,苏老爷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 “我都还没有说你拿银子接济自己兄弟呢,你倒是先怪上我了!” 听到这里,袁氏再也憋不住了:“因为老爷的事,我兄长断了条腿,难道我不该拿些银子贴补一下吗?” “只这一次?我看未必吧。”苏老爷冷笑。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当真不知道你背着我都做过些什么。” 她做过什么呢?就连平日里吃些燕窝,她都是拿的自己的私房钱。 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俊朗的男人,袁氏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一颗心突然就一点点冷了下去。 第98章 重罪 这几个月来,全部铺子加起来亏了三千多两,又给了县令三千两,随着苏琬苏锦韬还有几个庶子女逐渐长大,府上每个月的开销也逐渐变大,现在大概是二百多两将近三百两。 如今府上的账目上总共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两。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少,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十两银子,三千两足够普通人家几辈子都吃用不尽了。 但对于苏府来说却远远不够。 尤其是县令即将卸任的节骨眼上,苏老爷需要一大笔银子用于打点。 “实在不行,只能将那些铺子出兑出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袁氏的表情变化,苏老爷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放,很快就有了决定。 二十几间铺子,一间二百两,加起来也能有个五千两了。 袁氏闻言,顿时顾不得伤心。 要知道在她眼里,这些铺子将来可都是要交到自己儿子手里的,若是现在出兑了,将来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可以继承的? “老爷不成啊!若是铺子没了,将来咱们一大家子又该如何过活!”袁氏慌慌张张的辩驳。 苏老爷却充耳不闻,如何过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县令之位一定要拿到! 至于家中的其他人,包括子嗣跟妻妾在内,之前安逸日子过了那么久,如今苦一苦又怎么了。 “不是还有个庄子么?我记得今年的收成,那边的庄头还没送上来吧?那边一年也有个两千多两,怎么就不能活了?” 袁氏还想再劝,然而苏老爷心意已决,又哪里是她能劝得动的? 从前的时候袁氏之所以说话算话,无怪乎是因为苏老爷心里本身也是那么想的。 苏老爷若是当真不愿意,十个袁氏也是白搭。 另一边。 百无聊赖在院中看书的苏菱得知自己爹放出消息来,要将名下的二十八间铺子统统出兑出去,每间二百两,苏菱忍不住撇撇嘴。 “他想的倒挺美的。” 拿她跟范光合伙买的那些铺子举例,在栗州城这种地方,位置好的铺子一间也才一百五十两左右了,剩下的大多都只要一百两,便宜些的八十两就能拿下。 二百两,他只怕是在做梦。 面前的三小姐提起自己亲爹的时候,语气当中没有半点恭敬,反而满满都是看热闹的意味。 带来这个消息的廖庄头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垂手在旁边站着。 如今的三小姐,越来越了不得了…… 苏菱心想,有范光异军突起,突然在栗州城横插一脚,估摸着那些铺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接手。 先晾一晾自己爹,到时候才更好压价。 苏菱本来就不着急,眼下就更不急了。 随后苏菱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看向面前的廖庄头:“今天庄子里又来了多少人?” “回三小姐的话,大概有个十来个人吧。” 随着范光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庄子里的人手便有些不够用。 苏菱索性又让廖庄头招收了一批吃不上饭、无家可归的佃农。 只是这样的话,庄子便有些不太够住了,倒不是房间不够,其实挤一挤也还是能住下的,只是苏菱不太喜欢庄子里闹哄哄的罢了。 之前的那一百来个佃农廖庄头老早就调教好了,如今他们手里有银子了,更是苏菱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新来的佃农不一样,这帮人什么都不懂,简直与野兽无异。 苏菱本以为自己不算是多么讲究的人,直到她眼睁睁的看到不少新来的佃农随地大小解,把干净整洁的青石路搞的又脏又臭,苏菱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挑剔的。 苏菱痛定思痛,决定再另外建个新庄子,把这些新来的统统安置到另外的庄子上去。 这点小事如今已然难不倒苏菱了,她把这件事同范光这么一说,不出几日的功夫,范光就将这事办妥了。 新庄子的选址距离旧庄没多远,占地也不比旧庄小。 拿到地契,苏菱很快就安排了人指挥那新来的一百来人干活。 这一百来人起初跟原本的佃农们一样麻木,人倒是到了,但是效率却不高,非常喜欢偷懒,时不时就偷摸往阴凉处一钻,但凡没人看着,他们敢睡上一整天。 直到苏菱每天一碗肉汤外加两片肉给他们灌下去,新来的佃农立马就老实了,干活都有劲了。 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偌大的新庄子就已经有了雏形。 想到莫名较起劲来的两拨人,苏菱忍不住轻笑一声。 真是可怜、可恨、又可爱的一群人啊…… 想到这里,苏菱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不准苛扣他们的饭食,若是被我发现了,你就等着吧!” “……”沉默了一瞬,廖庄头语气诚恳:“小姐,您高看我了。” 有眼前的三小姐撑腰,那帮佃农现在才是真正的爷。 苏菱懒得理他,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就可以走了。 下午的时候,书看的也差不多了。 苏菱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提着恩人鬼前几天才送给她的小弓、腰间配着剑,后背还背着弩,兴高采烈的就带着范维并一众小伙伴上山打猎去了。 短短几个月,范光赚的盆满钵满,苏菱这个合作者兼供货商也跟着赚了好几千两。 苏菱十分大方的买了七八匹马在庄子里头养着,虽说这些马儿的品相远不如小白,但也相当的高大威风了。 经常跟在苏菱屁股后面的几个满十三岁的小佃农哪儿禁得住这种诱惑? 得知主子允许他们骑马之后,小佃农日夜苦练,没几天就能娴熟的骑在马背上了。 至于年纪小一些的小佃农就只能红着眼睛看着,没办法,谁叫小姐觉得他们年纪小,力气也小,不许他们跟着上山呢? 如今苏菱上一次山,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起码七八个人。 这些人里有人负责驱赶猎物,有人负责观察四周、观察动物活动的痕迹,有人则负责牵猎狗,比苏菱一个人碰运气实在是强了太多。 每次上山几乎都有收获,苏菱喜欢这种有收获的感觉。 “要是有只鹰就好了。” 正所谓“左牵黄,右擎苍”,猎狗她倒是有了,猎鹰的话,改天问一问范光有没有路子给她弄来一只。 屏幕外的萧衡看到这一幕,都还没说话,郑贤就会意,暗搓搓的提前让人准备猎鹰去了。 看着小东西自由自在的模样,萧衡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 随后目光落到旁边的范维身上,萧衡的唇角倏尔又落了下去。 小东西该不会真的看上对方了吧?怎么到哪儿都带着他? 游戏内,范维则又一次将目光落到了苏菱后背背着的那把弩上面,眼中闪过隐忧。 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私藏弩可是重罪。 第99章 惊怒 就在范维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负责探查野兽踪迹的小佃农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兴奋的朝众人招了招手。 “这边这边!有野兽活动的痕迹!” 苏菱控制着小白上前。 看到地面上的脚印,苏菱仔细回忆了一下,脸色微变。 “是熊!” 苏菱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路,以她现在的本领,咦,好像也不是搞不了? 苏菱摸了摸身后的箭,来之前她特意在这些箭矢上面涂了毒,即使是熊来了也扛不住。 只是其他人未必就有这个本事了。 “……算了,换条路走。” 听自家小姐这么说,其中一个小佃农憋不住了:“小姐,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就凭你手里的那两把砍刀?” 说是砍刀,不如说是柴刀,劈劈柴割割麦子还行,对付熊这种皮糙肉厚的生物,七八个人里少说得搭进去一两个。 就为了头熊,苏菱觉得没必要。 她要真想要,直接到猎户那里买就是了。 但在几个小佃农看来,小姐尽兴最重要。 其他少爷小姐们不都是这么干的? 大约是没人把这群佃农当人看,久而久之,他们也不再把自己当人了。 见对方还想说什么,苏菱已经牵起了缰绳:“走了。” 几个小佃农便只能跟上。 屏幕外的萧衡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年少时候到郊外游猎,每回少不得要死上一两人。 有时候这一两人是死于野兽的利爪,有的时候是因为别的原因,不止是他,旁的兄弟,上京的勋贵子弟皆是如此。 萧衡心想,小东西哪儿跟自己学坏了,这不挺心善的吗? 郑贤就是少见多怪。 并不知道恩人鬼心里面都在腹诽些什么,换了条路后,苏菱很快碰上了一只野山羊。 苏菱打了个呼哨,几个小佃农分别从几个方向开始驱赶,再加上有猎犬的帮助,没一会儿功夫这只野山羊就被逼到了一处空旷地方。 苏菱飞快的张弓搭箭。 只听“嗖”的一声,野山羊应声而倒。 【恭喜玩家,角色射术+0.5,当前射术86.5】 看到那个零点五,萧衡的嘴角抽了抽。 尽管这小半年里不止一次看到这一幕了,但范维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叹。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苏小姐的射术竟然会如此精湛。 趁着其他人上前收拾猎物的时候,范维再也忍不住了,驱使碧穹来到苏菱面前,压低声音问:“你背后的那把弩是怎么回事?” 苏菱当然不可能说出恩人鬼的存在,故而她只是疑惑的问:“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私藏弩箭可是重罪。” 正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虽说弩不及甲胄,但也不是随便说笑的。 苏菱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律法存在。 只是恩人鬼是怎么弄来这东西的? 苏菱深思片刻,后面突然想到,恩人鬼法力高强,什么做不到?一个法诀的事罢了。 苏菱屁股底下的小白适时的甩了甩尾巴。 见面前的小姑娘表情,范维不由得蹙眉:“之前从来没有人提醒过你么?” 苏菱摇头。 “他们不敢。” 一把弩而已,即使是苏菱舍不得将恩人鬼送的东销毁,但想要藏到一个旁人找不到的地方还不是轻轻松松? 苏菱面上没有半点担忧害怕,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范维这才想起来,整个庄子现在如同铁桶一般,谁闲的没事干去告密,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是我多虑了。”范维拍了拍脑袋,失笑。 “没关系,你也是一片好心。”苏菱还是十分领情的。 屏幕外,萧衡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头对头凑近,莫名感觉刺眼的很,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把那个碍眼的少年有多远扔多远。 于是等晚上苏菱美美的吃了顿山羊肉,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亵衣,准备睡觉的时候,只见屋子里先是凭空多出来了一窝蛋,再然后桌子上又凭空多出了一行带着水痕的字。 “那个姓范的小子,什么时候走?” 萧衡原本想用滚的,但在发出去的前一瞬,到底还是改了口。 苏菱愣了愣:“不知道,应该还要住上一段时间吧?” 之前是为了当人质,如今是因为范光实在是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压根顾不上范维,于是范维就一直在庄子里头住着了。 反正苏菱这里又不缺地方住。 萧衡蹙眉。 旁边的郑贤看得已经开始着急了。 由于恩人鬼许久没说话,苏菱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面前的这窝蛋给吸引走了,伸手戳了戳,发现居然是温温的,她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呀?” “……蛇蛋。” 萧衡没好气的写道。 最怕蛇类的苏菱一个激灵,瞌睡立马就被吓没了,整个人一蹦三尺高。 看着恨不得当场跳到房梁上的小东西,萧衡的心里面总算是舒坦了。 郑贤:“……” 恩人鬼是什么意思?是为了让自己克服恐惧吗? 不要哇…… 终于欣赏够小东西明明害怕紧张的不行,小脸惨白,还要强作镇定的模样,萧衡这才慢悠悠的写道:“骗你的,是猎鹰的蛋。” 苏菱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恩人恩人,你是不是听到我下午的时候说的话了?” 萧衡没有回答,只是说:“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就要孵出来了,到时候你记得不要叫它们见到外人。” 萧衡原本是想直接送一只成年猎鹰给她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成年猎鹰野性难驯,熬鹰的过程更是熬人,若是没有忠诚药水,只怕是会伤到她。 索性拿刚出壳的小鹰先试一试。 果不其然,小东西十分的喜欢。 苏菱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了。” 见小东西小心翼翼的将一窝鹰蛋都抱进了自己被窝里,时不时还要看一眼,过了一会儿,萧衡忍不住,上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看了,快睡觉。” 苏菱乖乖闭上眼睛。 直到第二天一早,苏菱从床上爬起来,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忘了问,恩人鬼是不是讨厌范维。 不然以恩人鬼的脾气,应当没那个闲心主动提起他,还问他什么时候走才对。 只是这个时候苏菱再喊,恩人鬼已经不见了。 又过了一个月,见时机差不多了,苏菱终于不急不徐的找来了范光。 另一边。 看着自己开价二百两,对面的人张嘴就还价还到七十两,特意屈尊降贵亲自出面的苏老爷可谓是又惊又怒。 第100章 救命,小公主她造反了!! “这…一间铺子70两,是不是太低了些?”苏老爷扯了扯嘴角,强忍怒意问道。 对面的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却并不畏惧他的身份,软中带硬道:“苏老爷手里的铺子实在不少,我家主人交代了,只能给这么多,再多我们也吃不下了。” 即使只要70两一间铺子,29间也得两千多两,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 但苏老爷才不会管这个。 苏老爷对这个连面都不肯露、只肯派个小喽啰来跟自己谈的主人相当不满,再加上价格也不合理,这一回双方自然是没谈拢。 甩开跟在身后的人,中年男子出了城后,就一头扎进了苏菱所在的庄子。 得知事情并未办妥,苏菱仿佛早有预料般开口:“等着吧,等认清现实后,他迟早还会上门的。” 如今栗州城中范光一家独大,其他乡绅豪富即使想卖她爹这个面子,也不至于拿真金白银往里面填。 更何况,她爹这县令的位置还未必能拿得到呢。 中年男子闻言犹豫了一下:“咱们真的不加价么?”70两……相当于对半砍还多,若不是自家小姐的决定,中年男子少不得要说一句黑心。 “你说的对,确实不能一口咬死。”苏菱估摸了一下,接着道:“适当的加个十两八两的,权当是全了我们父女一场的情分了。” 中年男子闻言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己小姐也是真够损的。 十两八两,打发叫花子呢? 但想到这些年这位苏县丞做过的事,中年男子又不免狠狠出了口恶气。 另一边,苏老爷再也憋不住,终于主动将栗州城几个颇有闲财的乡绅豪富邀请到了醉春楼中。 苏县丞设宴,这可真不常见。 几个乡绅在醉春楼门口碰面时,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大概有了底。 看样子这位县丞有事情要找他们谈呐,并且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办法,那姓范的后台硬,敢跟这位县丞说翻脸就翻脸,他们可没有这样的资本。 这么想着,几人相互谦让着入内。 几人走进房间之前,苏老爷还在想,你不买,有的人要买,他还就不信了,这么好的铺子,难道就没人心动吗? “今日我请诸位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同你们商量。”苏老爷开门见山。 得知此次设宴的目的后,几个乡绅面色各异。 说实话,这些铺子可都是从那个号称“半城”的宋致远那里硬生生夺来的,位置环境都是一等一的好,简直无可挑剔,二百两贵是贵了点,但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还是那句话,铺子是从宋家手里夺过来的,在苏老爷跟县令眼中可能不算什么,但在一干有自己营生的乡绅豪富眼中,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谁知道他们今天买下了这些铺子,经营的差不多了,来日会不会又被眼红的苏县丞以莫须有的罪名给夺走了。 想到这里,几人瞬间清醒了过来,跟苏老爷打起了哈哈。 “这……我们也不是不能体谅县丞大人您如今的难处,只是、只是马上我这手头着实有些紧张啊。” 其余人纷纷应声,表示自家也不宽裕。 苏老爷又不傻,哪儿能不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罢了。 又一次被甩脸子的苏老爷在这些人走后,少不得又发了好大一通火。 回到府上,得知铺子没有被成功卖出去,袁氏既欣喜又担忧,欣喜于属于自己儿子的家产保住了,担忧于苏老爷面临的难关又该如何度过。 随后袁氏很快反应过来,她之前发过誓,不会再为姓苏的操心…… 又过了一个月,就在中年男子开始怀疑自家小姐这次是不是判断有误,事情出了什么岔子时,苏老爷再也按捺不住,又一次找上了门。 只不过这次跟中年男子对话的不再是苏老爷本人,而是苏府的管家。 中年男子面色怪异,有些忍俊不禁,心想这姓苏的,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扳回一城吧? 对对方挽回颜面的举动感到好笑,中年男子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看着耿直无比,从头到尾只按照那个连面都不露的主人的话做事的汉子,管家简直被气了个倒仰。 可他完全没办法,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就连“我们苏府愿意另外给先生一笔银子”这种话管家都说出口了,对方仍旧不为所动。 想到临出门时候自家老爷特意交代的事,管家也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捏着鼻子,按照80两每间的价格,将29间铺子统统打包卖给了面前之人背后的主人。 也行吧,总比70两要稍微好一些。管家忍不住苦中作乐的想。 拿到房子的房契还有地契的时候,汉子佯装好心问了一句:“你们苏府当真不考虑留上几间?若是没了这些铺子,你们苏府上下日子只怕是不好过吧?” 管家没想那么多,只当对方是落井下石。 “这就不劳你和你背后的主人操心了。”管家忍不住想,等自家老爷成了县令,早晚要让你们把吃进去的这29间铺子统统都给吐出来! 管家的心情顿时就舒坦多了,语气当中也带上了轻蔑:“我家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个县丞,除了铺子,我家老爷有功名在身,名下还有庄子跟田产,只靠这些那也是旁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听到庄子跟田产,真实身份其实是佃农的中年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 管家着急回府交差,自然没注意到这些微的变化。 验完银子跟银票,管家着急忙慌就带人走了。 中年男子更是不敢多留,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庄子里,在等待外出的苏菱归来期间,他忍不住同周围的人说了这事。 若是苏老爷真的惦记上了庄子,岂不是说明他们又要过上之前那种吃不饱饭、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想到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一点点银钱,想到这些银钱可能会被收走,他们的棉衣、火炕、肉汤、过冬用的柴火也要被收走,极度的恐慌跟恨意使得所有的佃农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只有真正苦过的人才知道,这样美好的生活究竟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尝过了甜头,再想让他们回到从前,那还不如叫他们去死。 死有什么可怕的? 对啊,他们还能去死! “……杀了他!” “杀了他们!杀了狗官!” 不知道是谁,突然嘶吼出声,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等苏菱跟廖庄头巡视完田地回来,刚走进庄子,就听到了一二百号佃农震耳欲聋的吼声。 “暴、暴动了!?” 苏菱身旁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廖庄头伸出去的脚猛的缩回,狠狠打了个哆嗦,眼中满是惊惧。 屏幕外的郑贤同样窒息,救命,陛下亲手养大的小公主她她她,造反了! 第101章 苏老爷吐血 喊口号、举镰、杀狗官……要素齐全。 就在郑贤险些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却听到自家陛下毫不遮掩,朗声大笑了起来,凌厉的双眸此刻更是异彩连连。 “好好好!” 郑贤:“……” 陛下,您清醒一点啊陛下!小公主说不定造的就是您的反呢? 游戏内,院中的范维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异动,同样心头一紧,他下意识的就将手头的书放下了,打算去瞧瞧外头究竟个什么情况。 见苏菱即将踏进庄子大门,廖庄头赶忙上前阻拦:“小姐,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这动静,还有这吼声,真叫人心慌意乱。 苏菱却不觉得有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自认待这些佃农不薄,总不至于是冲她来的吧? 苏菱不做亏心事,她没什么可担忧的。 见三小姐压根就不听自己的劝告,廖庄头最终也只得咬咬牙,跟了上去。 苏菱回到庄内,却见如今庄子里的佃农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不论男女脸上皆是激动的潮红,不由得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女童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冬日里的一捧雪,很快就掩盖了佃农们心中的一腔躁意。 佃农们纷纷回过神来,只是语气之中却仍旧带着愤恨:“是苏老爷,虎子说他要重新把庄子要回去!” 或许是苏老爷从未出现过,苏府那边也一句慰问也没有,说完这句话后,开口的佃农才反应过来,苏老爷其实是面前苏小姐的亲爹。 佃农们不由得纷纷屏住了呼吸,其中几个刚刚放下手头绣活,匆匆赶来的女子眼睛都红了,不少汉子也都虎目含泪。 “……”苏菱心想,他们是不是忘记了,这庄子严格来讲其实并不是她的东西,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要回去。 见苏菱不说话,许多佃农顿时就急了,感觉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样:“小姐,小姐你不能弃我们而去啊!” “只要您一声令下,就算是冲进苏府,杀了那姓苏的,我们也——” “停停停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苏菱不等对方说完,赶忙打断。 “我爹可是县丞,杀了他就算是造反,你们这是嫌命长了吗?” 苏菱心想,自己其实应该庆幸的,他们好歹只是说冲进苏府,而不是直接冲进衙门,不然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苏菱以为自己这么说,他们总该感到害怕了。 但是没有。 面前一两百号佃农脸上全都是一片执着与坦然。 区区造反罢了,大不了就是一刀抹了脖子的事,他们这种小喽啰可轮不到什么严刑拷打,眼睛一闭一切就都过去了,比受饿受冻可强上太多了。 苏菱没想到,自己麾下竟不知不觉间竟多了这么多悍不畏死之人。 苏菱心中非但没有得意与喜悦,反而有些沉重,他们只想吃饱饭罢了,他们有什么错呢? 只是现实是残酷的,她爹手里虽然没有兵,但县尉手里有,州府那里更多,别说这一二百号人,就算是把新庄子那里建房子的百来号人也叫上,让他们带上镰刀锄头,也不是几十个上过战场剿过匪的兵卒的对手。 甚至十几个弓箭手就能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想到这里,苏菱不由道:“放心好了,我爹他不会如愿的。” 听小姐这么说,尽管佃农们心中仍旧有些犹疑,但也还是暂时按捺了下来。 苏菱不得不再补上一句:“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之中谁胆敢私自行动,我立马就会将此人逐出庄子,听到了没有?” 话音落下,佃农们心中顿时一凛。 随后苏菱示意他们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干活,自己则准备联系一下范光。 结果苏菱一转头,就看到角落里,范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瞧。 范维将刚刚的那一幕全部都看在了眼里,看着短短片刻的功夫,就重新变得老实的佃农,范维不由道夸赞道:“你真厉害。”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藏了星星。 苏菱心头一动,只是她才下意识的露出了个笑容,紧接着就感觉到无形的力量将她调转了个方向。 苏菱顺势开口:“我有事要找你爹商量,我得去城里一趟。” 看着突然就将肩膀转过去的小姑娘,范维一头雾水。 听到她的话,范维赶忙道:“我也去!” 两人一人骑着一匹马,就这样出了庄子。 屏幕外的萧衡深吸了一口气。 又半个月过去,苏老爷终于凑够了银子,打点好了关系。 知道范光跟知州有旧,苏老爷特意找了自己曾经的老师。 要知道苏老爷可是二十多岁就中了举人,堪称前途无量,放榜没多久,自然而然就有人上赶着将他收入门下。 之后尽管苏老爷没考上进士,老师也已经不记得他这号人了,但如今苏老爷带着银子跟大礼上门,想着毕竟是自己的门生,对方所求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令罢了,那人自然顺手就把这事给办了。 重新回到栗州,看着府中的账目上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两银子,苏老爷转头,问旁边的袁氏:“庄子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袁氏同样蹙眉:“老爷出发当日,我就已经传消息给廖庄头了,按理说昨日他便该上门了才是。” 话音落下,苏老爷心中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 而很快,苏老爷的预感就成了真。 “你说什么?!”次日下午,看着浑身是伤,明显挨过打的管家,苏老爷嚯然站起了身,旁边的袁氏脸上也满是惊容。 得知那群佃农死活不肯叫管家进庄子,还对管家动了手,苏老爷霎时间怒火高涨:“混账,他们不要命了吗!” 要知道佃农们的卖身契都还在苏府,可以说苏老爷想如何处置他们,就如何处置他们。 当然,前提是苏老爷手里得有人可用才行。 想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要知道县衙里的衙役加起来总共也才二三十号人,又如何能是一百来号佃农的对手? 而接到县丞命令的龚二郎,却是迟迟不肯应声。 一来是因为他就算是豁出命去,也拿那一百来个身强力壮的庄稼汉没办法,二来则是因为苏老爷之前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他身上,更是打算把他丢给那姓范的商人处置。 尽管知道这是逼不得已的选择,但龚二郎心中到底还是有了疙瘩。 给苏老爷继续办事没问题,卖命的话,还是算了吧。 “这……小的跟小的手底下的人实在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哇。”龚二郎一脸为难的推辞。 硬逼的话,只怕眼前的这十几个人也要反了。 苏老爷只好火急火燎的转头去找手里有兵的县尉。 县尉一听居然有佃农敢不遵律法,岂不是与造反无异?当即带了百来兵卒上门。 只是等县尉再回来时,却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我看他们挺老实的,县丞怕不是看错了吧?” 这和稀泥的态度,使得苏老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随后苏老爷又想找上州府那边,但……州府那边有更多的兵卒不假,但这些兵卒可都是牢牢掌握在知州手中的。 州府如今的知州是谁,早已无需多言。 也就是说,苏老爷的庄子、田产在还是在那里的,仍旧在苏老爷名下,只是出产的银钱,他再也拿不到毫厘。 苏府的日子恐怕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苏老爷眼前一黑,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102章 范光:我似乎是要有儿媳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菱正在院子里同范维下棋。 苏菱自然是不懂棋的,之前恩人鬼也没教过这个,是范维见她好奇,主动提出来教她的。 少年一袭白衣坐在树下,斑驳阴翳的光影照在他如玉的脸上,端似诗中那句“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若不是萧衡切屏幕看到他是特意换上的这身白衣,萧衡真就相信这只是对方一时兴起了。 “呵。”年纪轻轻,心机就如此深沉,实在是令人不齿。 萧衡冷笑一声。 随后萧衡又将视线落到小东西身上,见小东西此刻正举着棋子,一副抓耳挠腮不知落在何处,注意力全然不在对面之人身上的模样,萧衡心里顿时又舒坦了。 见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自己穿了什么,范维有一瞬间的失落。 不过她鼓着腮帮的烦恼模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少年的心思不加掩饰,萧衡见状,刚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又没了。 一旁的小太监见陛下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顿时忐忑不已,心里面则忍不住叫苦不迭,师父啊师父,您怎么偏偏选今天休息啊! 下这里,还是下这里呢? 就在苏菱纠结不已的时候,就感觉熟悉的冰冷感觉覆盖住了她的手。 只听“吧嗒”一声,黑子落下,原本呈一面倒趋势的白子,优势顿时被化解了一些。 再顾不上其他,范维赶紧认真起来。 但范维这个小小的商人之子,又如何能是萧衡的对手?没一会儿功夫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萧衡单手支腮,一点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只感觉自己狠狠出了口恶气。 就这点水平,也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怎、怎么可能!”看着面前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的棋局,范维一脸的不可置信。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看向苏菱的眼神充满了幽怨:“你骗我。” 说好的从来没有下过棋呢?这像是没有下过棋的样子吗? 毕竟是相处了半年多的玩伴,苏菱罕见的有些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今日一早,芙儿他们在河里抓了一条五斤多重的大鱼,晚上叫厨房给你做鱼羹如何?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对方毕竟是一片好心,自己又是靠作弊才赢的她,饶是苏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范维立马就高兴了。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如今智力值89点的苏菱记忆力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那当然!” 小东西斩钉截铁的回答,屏幕外的萧衡彻底笑不出来了。 鲁三娘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见有范维这个外人在,鲁三娘表情有一瞬的迟疑。 范维看出了对方的为难,于是识趣的离开:“我有些渴了,先去屋子里喝口茶。” “等会继续。” 苏菱朝他摆摆手,等对方走后,苏菱才好奇的问:“是什么事?” “自然是苏府,苏老爷他…”想到苏老爷毕竟是三小姐亲爹,鲁三娘犹豫了一下,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听说苏老爷因为要不到银子,被气到吐血了,苏府那边请了好几个大夫呢。” “还有呢?” “还有就是苏府那边这次似乎是发卖了不少人,像是粗使丫头、烧火嬷嬷,还有不少家丁,都被人牙子上门牵走了,如今苏府上下,只剩下管家,还有夫人少爷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了。” 特意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的鲁三娘滔滔不绝:“奴婢听说,府上的几个姨娘现在都开始接绣活了呢,就连夫人也把嫁妆跟私房拿出来了。” “您是不知道,人牙子来的时候,那些家丁丫鬟们哭的哟……啧啧。”想到自己每次上门,那些丫鬟下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个个仗着自己是苏府的家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鲁三娘语气当中满是幸灾乐祸。 听到亲爹吐血的消息,苏菱以为自己会觉得很痛快,但是很快,她发现比起痛快,复杂的心绪才占据大多数。 血缘这个东西果然奇妙。 不过没关系,她会想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的。 于是苏菱问:“苏府那边,可有派人过来问候我?” “这……” 鲁三娘小心翼翼的摇头:“好、好像没有。” 好的,本就是罪魁祸首的苏菱这下子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 鲁三娘心想,苏府明知佃农们不服管,对三小姐仍旧不闻不问,三小姐非但不伤心,反而高兴起来,这可真是…… 不过三小姐这般,想必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对了,那些被发卖的丫鬟婆子里面,可有一个之前在厨房烧火,姓刘的嬷嬷?”时至今日,苏菱仍旧不忘恩人鬼出现之前,唯一对自己好过的嬷嬷。 这鲁三娘怎么可能知道? 好在苏菱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道:“你找人想办法打听一下,若是找到了,她家中要是还有其他人,看看这些人性情如何,是否孝顺,若是孝顺,就将嬷嬷赎身,然后赠一笔银子送归家中,若是不孝顺,便接到庄子里头来吧。” 鲁三娘赶忙应是。 “对了,还有我之前的那个院子,那里头还留着我不少东西,小心别让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了去。” 苏菱在时,她那院子都没人去,更别说她不在了。 之前苏菱倒是放心的很,只是如今苏府一片乱象,说不得就有人穷疯了,连她院子里的东西也要呢? 苏府从前在袁氏的打理下犹如铁桶一块,饶是苏菱也插不进去手,今时不同往日,袁氏跟他爹估摸着也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若不是她留下的东西还挺多的,足足两大箱子,除非是瞎子,否则袁氏即便是再忙也不可能看不到,苏菱就让人想办法搬到庄子里了。 果不其然,鲁三娘同样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 等她走后,又过了一会儿,见院子里头没动静了,范维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两人重新坐下,只是这回两人都还没开始下,就又被人叫停了。 这次是范光。 苏菱跟范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棋子,一道往主院前厅的方向走。 远远的就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从时间来看,两人刚刚绝对是在一起的。 说起来之前也是,自己来庄子好几次,回回也都是两个人。 就连前几天苏小姐到栗州城找他,自家的小子也一直在这位苏小姐身后跟着…… 第103章 定情信物 两人只差了三岁,年纪上倒也般配。 想到这里,范光眸光一闪。 随即他感觉后背蓦然一寒。 自己身后无人,范光并未在意,待苏菱走近,笑眯眯的拱手行礼:“见过苏小姐。” 苏菱想了想,发现今日并非是半月一次的交货的日子,不由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范光也不遮掩,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苏小姐交代的事,在下都已经帮你办妥了,半年之期已过,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要接我儿离开的。” “半年多未见,他娘可是想他的紧呐。” 范光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 话音落下,范维明显一愣,但听爹爹提起娘亲,少年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倒是苏菱有些舍不得这个小伙伴。 她也不忸怩,直接问道:“可以不走么?” 不是庄子里的其他小佃农们不好,只是一起玩耍的时候,碍于身份,他们不敢太放肆,苏菱也跟着玩不太尽兴。 只有范维不会天天对她行礼,说话交谈什么的也没那么麻烦,更懂得不少栗州城没有的新奇玩意。 满脑子只有疯玩的苏菱如是想。 “若是夫人实在想念儿子,不妨也来庄子上做客,我这里旁的不多,住的地方管够。” 她舍不得自己呢!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范维的脸上就闪过惊喜,耳尖也微微泛起了红。 范光没想到苏小姐对自己儿子居然也有那么点意思,既然这样那就……那就更得把两人分开了。 范光轻咳一声,委婉表示:“我夫人身子骨不大好,需要静养,只怕要辜负苏小姐的美意了。” 这么说着,范光心里想的却是距离产生美,若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麻木了。 偶尔见一次,一直保持新鲜感才好。 最主要的还是维儿他马上也要到议亲的年纪了,若是经常与这苏小姐待在一处,说出去于两人的名声也不好。 “…那好吧。”见对方都这么说了,苏菱也不好再过多纠缠。 倒是一旁的范维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爹的袖子。 ‘娘她什么时候身子骨不好了?’ 范维记得清清楚楚,半年多前,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娘都还好好的呢。 注意到自己儿子投来的目光有些急切,范光没有理会他,只是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没那么轻松了。 范光寻思,少年人总是如此,藏不住心事,再长大几岁就好了。 这么想着,范光安心了许多。 这小子终于要滚蛋了。 正在批折子的萧衡如是想,下笔时也多了几分耐心,终于不再是毫不留情的痛斥了。 直到伺候范维的小厮收拾完东西,父子两个临上马车的时候,看着不远处满脸不舍的小姑娘,范维脑海里闪过她踢蹴球时候兴高采烈的样子,红扑扑的脸蛋、红扑扑的鼻尖。 打猎时沉着冷静,一击必杀的样子,围炉吃炙羊肉时被辣到眼眶红红的的模样…… 范维心头莫名一热,脑子也跟着发热。 不知今日一别,何日才能相见。 想到这里,范维再也忍不住,从即将行驶的马车上跳下来,直奔苏菱而去。 “吁——”猝不及防,马夫赶忙勒紧缰绳。 刚刚还老神在在的范光更是坐直了身体,朝着苏菱所在的方向看去。 随后,范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似是从腰间取下了什么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塞到了小姑娘手里。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他之前交代要他好好保存的羊脂玉佩吧? 羊脂玉不易得,这可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才弄到手的。 范光见别的人家都有个蓝田玉啊羊脂玉啊什么的做传家宝,他也想弄一个,当初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笔银子呢! 想到这里,范光胡子都揪掉了两根。 十几丈外,苏菱原本正想着自己之后要到哪儿在找个这么可心的玩伴时,就见少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从还在行驶当中的马车上往下跳。 苏菱吓了一跳,隔了这么老远,她也接不住哇。 好在最后少年只是踉跄了两步之后就站稳了。 射箭锻炼出来的眼力使得苏菱甚至能够看到他奔跑时鼻尖上冒出的细密的汗珠。 眨眼之间,对方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就在苏菱还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这里的时候,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手里似乎是被塞进来了一样东西。 起初还有些凉,片刻后就便暖了。 苏菱低头去看,才发现是羊脂一样的白玉,上面雕着白鹤,丛丛云纹飘逸洒脱,一看就寓意极好。 “你这是……”苏菱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而看到她这副样子,范维更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要记得我!” “咔嚓”一声,萧衡手中的玉笔被折断了。 旁边的小太监瑟瑟发抖。 师父,救命! 游戏内的场景还在继续。 “我当然会记得你。”苏菱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但范维却并不解释。 范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等下次来的时候,我教你玩射覆、斗草,如何?” 一听说有好玩的,苏菱忙不迭点头。 随后她才想起来:“这玉佩——” 苏菱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送自己这个,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然而范维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留下一句“送你玩了”之后,转头就上了马车。 马蹄声响起,留下苏菱站在原地,神情当中隐约带着苦恼。 算了,待会儿还是问问芽春好了。 另一边,放下帘子,许久后,感觉到自己噗通噗通直跳的心口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范维才刚情不自禁露出了个笑容,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 “一千多两银子的白鹤归寿,随便玩玩?” 范维笑容猛地一僵。 与此同时,庄子内,回到自己院子的苏菱一脸好奇的把玩着手里小半个巴掌那么大的玉佩。 大约是因为玉质太过细腻,苏菱忍不住摸了又摸。 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一块人头那么大的石头突然就砸了下来。 刹时间,由于冲击力过大,就连脚下坚硬的青石都被砸了个坑。 苏菱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感觉手里一轻。 第104章 萧衡:她的教育方式不对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骨碌碌掉到草丛里不见了。 不等苏菱去看,就感到自己的脑袋被熟悉的力道不由分说给掰了回来。 恩人鬼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我收了别人的东西?”苏菱试探性的问。 由于细嫩的脸蛋受到挤压,此刻的小东西撅着嘴,像个小金鱼,就连口齿也有些含糊不清。 萧衡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又绷起脸来,写道:“你觉得呢?” 看样子是了。 想到平日里自己要什么恩人鬼给什么,自己不要他也会给,如今见自己这么轻易就收别人的东西,显得她多没见识似的,不高兴也正常。 “对不起,给你丢脸了。”苏菱忍不住低下了头。 小东西明显误会了,萧衡微蹙起眉头。 但他又不想挑明说那小子不怀好意,这仙鹤玉佩是那小子偷偷摸摸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小东西还这么小,萧衡可不想污了她的耳朵。 ……罢了,就叫她这么想好了。 见恩人鬼许久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的苏菱飞快举手:“下次,等下次见到范维的时候,我会把东西还给他的!” 还想有下次? 萧衡心中冷笑。 很快,苏菱将飞出去老远的玉佩重新捡回来,只不过这次她没再继续放在手中把玩,而是交给了芽春,示意她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菱才将目光落在自己脚边不远的石头上。 这块石头硬度相当之高,即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也没有有半点损坏。 整个石头外面包裹着一层比绛红色更暗的雾层,唯一露出本色的一角,咦居然也是跟羊脂一样的白色。 该不会,这块大石头跟那玉佩是一种东西吧? 苏菱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捞它。 才刚动作,苏菱就被这沉甸甸的感觉惊了一下,若非这几年里她一直有按照恩人鬼的叮嘱,每天雷打不动的练习武功,只怕她还未必能这么轻松的单手将石头从地上拎起来。 仔细端详了它好一会儿,苏菱想到自己也不认得什么可靠的匠人,只这么放着也是暴殄天物,挠挠头,她最终在这块石头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了芽春。 “我记得厨房那边,好像还缺个压坛子的石头。”马上天又要冷了,又到了一年一度做腌菜的季节,苏菱之前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芽春念叨。 “正好,这块石头的形状跟重量刚好合适。” 芽春从来都是自家小姐说什么就听什么,闻言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把石头带走了。 屏幕外的萧衡:“……” 罢了,也的确只是块石头而已。 一瞬间的梗住之后,萧衡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旁边的小太监则久久不能平静,难道说,自己师父每天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怪不得十几年如一日,生怕失了圣宠的师父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休息呢…… 短短一天,他已经有些承受不来了。 并不知道游戏外都发生什么,恩人鬼送苏菱的六枚鹰蛋,被苏菱顺利的孵出了四只小鹰。 如今庄子里根本不缺新鲜的肉,苏菱每天都把嗷嗷待哺的小鹰们喂的饱饱的。 被雌鹰带大的小鹰尚且难以存活,更别说人喂出来的了。 苏菱原本已经做好了,在四只小鹰能够独立飞翔前起码会死一半的准备,岂料整个过程竟意外的顺利。 即使中间偶有意外,小鹰们很快就又恢复了精神。 不愧是恩人鬼送的鹰蛋! 屏幕外接连看了好几个长达1分30秒广告,才把小鹰从死亡线上轮番拉回来的萧衡没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这次原本是不想管的,让小东西知道知道正常应该是怎么回事也好,但对上小东西那焦急的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的可怜表情…… 算了,没必要惹她哭。 苏菱亲手喂出来的小鹰似乎是将她当成了母亲,对她格外的亲密。 等小鹰的羽毛逐渐丰满起来,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苏菱又开始亲自教它们怎么飞。 只不过跟大自然当中的雌鹰教小鹰不一样,苏菱虽然也是将它们从高高的树杈上面往下推,但苏菱一早就提前在下面用四根竹竿支起了一块布。 有这块布的缓冲,小鹰就算没学会飞也不会受伤。 屏幕外的萧衡实在是没眼看,心道这两雌两雄四只鹰只怕是要被她给养废了,自己还是先看看商店里头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应对这种情况比较好。 有忠诚药水,想必也应该有勇气药水、飞行药水之类的吧? 早做准备,感觉早晚能用上。 而就在苏菱孜孜不倦教小鹰们一次次从高处往下跳的时候,鲁三娘很快又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刘嬷嬷找到了,的确是被苏府当成是低等的杂役卖给了人牙子。 鲁三娘特意托人打听了,说刘嬷嬷的儿子跟儿媳,在村中的名声还算不错,这次苏府出了这样的事,两人正准备凑些银子,去把刘嬷嬷赎回来。 “小姐,你看这……” 苏菱闻言,想了想,然后说:“就按之前说的那么办吧。” 赎人,给银子,然后再给刘嬷嬷找份差事。 不管她那儿子跟儿媳实际如何,有了份差事在身,刘嬷嬷即使回到家里也不至于被欺负。 鲁三娘犹豫着问:“之后可要带她来给小姐磕个头?” 在鲁三娘看来,如此大恩,让一个老婆子磕头道谢一点不为过。 苏菱却是摇头,“不必。” “不用带刘嬷嬷来见我,也不用告诉她是我。” 鲁三娘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既然自家小姐这么说了,她照着做就是了。 另一边。 人牙子那里,苏府其他年轻力壮的丫鬟跟小厮们都被人挑走了,只留下如刘嬷嬷这般年老体衰的,价格一降再降,仍旧是无人问津。 人牙子见这几个老帮菜似乎是要砸自家手里了,对她们的态度自然越发不好。 除了每天叫几人干活洗衣之外,更是对几人动辄打骂。 就在刘嬷嬷逐渐感到绝望之际,只见一男一女神色匆匆的朝着这边走来,身上带着风尘,面容却是十分的眼熟。 这两个,不正是自己的儿子跟儿媳又是谁? 刘嬷嬷眼中闪过激动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死死按捺了下去。 她朝着两人使眼色,然而这一男一女明显慌了神,压根没注意到老娘的表情变化,尤其是其中的男子,张口就是:“这位小兄弟,这、这个婆子怎么卖?” 老早就躲在一旁观望的鲁三娘听到这话,已经忍不住开始摇头了。 第105章 苏菱:赚翻啦 这么着急,这不是上赶着被人坑吗? 果不其然,人牙子听到这话,眼珠子顿时一转,“这婆子啊,这婆子我们不卖!” “什么?!” 夫妻两个大约是没碰到过这种事,顿时就急了。 “怎么能不卖呢?” 看着两人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人牙子随即话锋一转:“你们先说说,你们同这婆子是什么关系,我这人心善,说不得就又肯卖了。” 这下子,夫妻两个终于察觉到不对了,死死闭紧了嘴巴。 人牙子倒也不怕他们不开口,见状直接举起鞭子就要抽过去。 “娘!”夫妻二人脱口而出,想也不想就要往刘嬷嬷身上扑。 鞭子虽然没有落在刘嬷嬷身上,但此刻的她却是忍不住苦笑出声。 这下子完了…… 对比起脸色大变的夫妻二人,人牙子的眼神却是倏的亮起。 是母子好啊,是母子的话,一个孝字压头上,还不是自己要多少,对方就得给他多少? “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你们今天就别想把人带走。” 人牙子掂着手里的鞭子,阴恻恻道。 刘嬷嬷之前是在苏府做工不假,但她也只是最低等的杂役,一年到头也拿不到多少银子,十两银子,他们家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似乎是有人不屑的啐了口唾沫,再然后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妇人就这么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喝,呸!没心肝的东西!” 鲁三娘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指着脸色发白的刘嬷嬷一家,道:“一两银子,人我要了。” 苏菱其实总共给了鲁三娘十两银子的预算,十两银子,买个好生养的小丫头都够了,更别提一个粗使嬷嬷。 但鲁三娘不是苏菱,这银子她还想赚呢,能都给这人牙子才怪了。 万万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人牙子面皮抽了抽,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她道:“今儿个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鲁三娘遇到苏菱之前,本就在庄子一带嚣张跋扈至极,遇到苏菱之后,也只是在面对苏菱时才会伏地做小。 此刻她满头金钗,衣服料子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再加上鲁三娘身后同样身强体壮的几个汉子,人牙子立马就怂了。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 鲁三娘理都不理他,挥挥手,示意几个汉子把刘嬷嬷身上的草绳砍断,直接就打算把人带走了。 临走时,鲁三娘施舍一般,丢给了人牙子一角碎银,人牙子咬牙切齿,这回却连屁都没敢放一个。 一直走了老远,刘嬷嬷一家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等出了城,刘嬷嬷寻思自己的新主家是个什么情况时,却见鲁三娘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 苏菱给的不多,只有二十两,再多只怕是会引起旁人的贪念,未必是件好事。 随后鲁三娘看向面前年迈的嬷嬷,不由得啧啧称奇,要不说万般皆是命呢,瞧瞧这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如今却是撞了大运了。 “你曾对我家主人有恩,我家主人今日特意命我来赎你,我家主人还说了,要给你安排件差事,十日后,你到这处别庄来报到吧。” 语罢,鲁三娘转身就要走。 刘嬷嬷堪堪反应过来,急忙追问了一句:“你家主人是谁?” 这一刻,刘嬷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究竟救过谁。 然而鲁三娘却没有回答,连带着乘坐的牛车也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刘嬷嬷一转头,就对上了儿子儿媳发亮的双眼:“娘,你是不是救了什么贵人,咱们家是不是要发了?” 刘嬷嬷顿时明白过来,刚刚那位娘子为何不肯开口告知自家主人姓名了…… 庄子内,得知刘嬷嬷已经被顺利赎回,且没什么大碍之后,苏菱顿时放下心来,彻底不再关注此事了。 而在苏菱的悉心教导下,如今的芽春已经能够独立看书习字了,拳脚功夫也学的有模有样,最起码在廖武大意之下,芽春已经能够凭借技巧把他给撂倒了。 倒是四只小鹰,大约是苏菱提供的环境太过安逸,四只小鹰险些没飞起来。 最后苏菱前前后后,一口气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教会它们扑棱翅膀。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宠物,一样的蠢兮兮。 屏幕外的萧衡摇头叹息,看得津津有味。 自此之后,几只小鹰便一发不可收拾,到底是翱翔于天空的飞禽,从骨子里就向往着天空。 苏菱也不拘着它们,更是拒绝了廖庄头要拿链子锁住它们的提议。 苏菱一开始是想用它们打猎的,但见它们这么自由这么快活,便也就随它们去了。 最久的一次,其中一只被苏菱取名叫做小花的雌鹰足足消失了二十多天没有回来,苏菱当时都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死在外头了,或者是被哪个老猎人给从天上射下来了。 直到二十多天后,对方回来时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口气吃掉了苏菱准备好的一大碗肉,苏菱这才明白过来,它只是单纯的飞的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大约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外头的日子不好过,自己捕猎根本捕不到这一悲惨的事实,自打那次之后,小花就老实了,如今就只在庄子附近徘徊。 至于其他三只猎鹰,很快也学会了听口哨,只要苏菱一吹哨子,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从高空俯冲下来,简直…简直就像是狗一样! 眼见范光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苏菱适时的把从她爹那里买来的铺子统统租给了他。 知根知底的,更何况这位苏小姐的价格给的向来公道,范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又多了笔收入,苏菱的日子可谓是越过越滋润,手里的余钱也越来越多。 倒是苏老爷,见最后是范光用了那些铺子,误会了是范光特意设的套,又狠狠病了一场这件事,苏菱听完之后又笑了一场,便不特意提起了。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转眼两年过去,金陵城中,同样是另外一番光景。 第106章 道观 清晨,太阳初升,天朗气清,金陵城中一片热闹景象。 沿街的铺子跟商贩如往常一般奔走叫卖,不久后,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待看到马车上面的“魏”字时,众人纷纷恍然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夫人每逢初一都会到紫元观一趟。 有的时候魏夫人是想要给自己早逝的儿子跟走失的女儿上炷香,有的时候只是单纯觉得府上闷得慌,想要到外出散散心罢了。 久而久之,就连附近的小贩们都已经习惯了。 马车渐近,众人纷纷避让开来。 许久后,人群逐渐散去,一只年轻的、保养得宜的素白的手蓦地从帘子那里探出来,紧接着将帘子掀开。 这般动作的,不是众人所想的魏夫人,竟是一个面容姣美的少女。 少女一袭素色衣衫,上有锦绣花团,下着水绿裙子,点点游鱼飘忽其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眉眼明媚,如初初绽开的花儿一般。 马车驶过闹市,驶过秦淮河畔,驶过高耸的城墙,看着看着,少女便开始觉得无聊。 伴随着马车颠簸,少女的身子也随之一晃一晃的,恰在这时,马车最深处的人唤了一声:“兰儿。” 听到祖母的声音,少女忙不迭回头去看:“祖母。” 有些上了年纪的魏夫人见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无奈的叮嘱道:“小心些,别栽下去了。” 少女虽未放在心上,嘴上却还是应道:“放心吧祖母,我有分寸。” 魏夫人摇头叹息,心想谁家姑娘如她这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了,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哟。 都怪死去的大儿子在孙女小时候把她给带坏了! 想到早死的大儿子,想着想着,魏夫人又有些怅然。 从前魏夫人怨大儿子当年偷摸把才五岁的小女儿带出去,带出门去也就罢了,还没将人看紧,以至于被人贩子拐了去。她虽嘴上不提,但心里难免难受。 大儿子似乎也看出了这点,所以很少在她面前打转,母子两个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后来大儿子年纪轻轻就战死了,纵有天大的错处,时间长了,渐渐的,魏夫人心里也只剩下了他的好。 撇开几个庶出的孙子孙女不提,对于大儿子留下与嫡妻所生的一双儿女,或许是下意识的想要弥补,魏夫人对他们可谓是极尽疼爱之情。 所以尽管魏夫人心里面觉得拂兰这样不好,但也只是口头说她两句,并未真的惩罚过。 魏拂兰则仗着祖母的宠爱,经常性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她看来自己堂堂三品大将军的嫡亲孙女,父亲又是为了保护镇国公才战死的,自己还愁将来嫁不出去? 金陵这个地界,谁娶了她都算烧高香。 而就在魏拂兰这般想着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 “夫人,小小姐,紫元观到了。” 魏拂兰几乎是在马车才刚刚停稳的时候就跳下了车,不等祖母蹙眉,魏拂兰赶忙上前搀扶对方。 “祖母,当心台阶。” 魏夫人不得不止住话头,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你。” 由于魏夫人不习惯坐轿子,两人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山腰处的紫云观。 大约是魏夫人来的频繁,是观中的常客了,故而道长们在见到她们后,略略朝两人行礼后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魏拂兰先是跟魏夫人一道上了香,又在观内用了素斋。 魏夫人午后在观内小憩,魏拂兰则带着丫鬟到处逛。 一连三天,两人都住在观中,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魏夫人如从前一般打算离开。 只是离开前,魏夫人得知四处云游的吴道长于昨日里回来了,魏夫人便习惯性的找上了他。 吴道长本以为对方这回也像从前一样,想要管自己打听女儿的事。 推拒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等看清魏夫人如今的面容后,他不由得轻咦了声。 怎的许久未见,这魏夫人的面相竟是隐隐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魏夫人眼下的子女宫处,凹陷竟不似从前那般明显。 以魏夫人如今的年纪,属实不应该才是,难不成是有高人插手此事? 并不知道吴道长心中所想,年年问,年年失望的魏夫人对于能找回女儿这件事早已不抱希望,今日她来,是想要问起另一件事。 “前些日子,我总是做梦梦到我儿在梦里冲我说什么,但我却听不到声音,可是我儿在地府当中过的不好?若是不好,我又该如何做呢?” 面前的道长很有些本事,当年便隐约透露过大儿子命中的这一劫,只是千防万防,到底是没能防住大儿子的一意孤行。 毕竟镇国公的令,金陵之中谁人能够拒绝? 之后的道长再说起大儿子在地府当中过的还算不错时,魏夫人一下子就相信了。 如今遇到活人不能及的事,自然是要找他的。 “可是要烧些金银纸钱给他,还是给他烧几个护卫下去?” 吴道长失笑:“夫人无须紧张,去世之人来到亲人梦中,本就不能说话,少将军也只是想念爹娘了而已。” 一旁的魏拂兰心想,怎么她爹不想她,更不来梦里找她?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吴道长也不好将话说的那么直白,只是道:“今日夫人若是赶在辰时三刻下山,不妨到玄武湖湖心亭中小坐片刻,或许夫人所愁之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玄武湖中风景秀丽,这么些年魏夫人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就连魏拂兰与小姐妹外出游玩时也没少去。 魏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到亭子里坐坐,怎么能跟亡故的儿子扯上关系的。 不过吴道长这么说,想必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魏夫人便也没细问,带着人就走了。 与此同时,秦淮河,码头处。 刚过卯时,就站在岸边焦急张望的宋奇文在看到熟悉的船只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终于等到了! 第107章 逛街 河水涛涛,许是感受到了宋奇文内心的呼唤,船只很快靠了岸。 宋奇文抬脚就要上船,紧接着就跟同样从船舱里面走出来的、手里还牵着两个孩子的玲珑撞了个正着。 看到许久未见的妻子,宋奇文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拥抱住了她。 “可算是叫我盼到这一天了!” 玲珑同样有些激动,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了他。 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慢了一步才从船舱里面走出来的宋老爷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 “咳咳!” 旁边这么多人呢,更何况还有孩子在旁边看着呢,两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像什么样子? 宋奇文这才惊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爹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边。” 看着面前神俊的马儿,见微知着,宋老爷忍不住叹道:“看样子,这几年你在金陵这边过的不错。” “还成吧,全靠爹你在背后指点,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就站稳脚跟。” 中间宋奇文偶尔也会回扬州,只是诸事繁忙,宋奇文在家里压根待不了几天。 这期间他会将最近遇到的麻烦事说给爹听,宋老爷便抽空指点,几年时间过去,宋老爷早已教无可教。 如今的宋奇文已经是个合格的商人了,再加上船老大在航运上面的门路,金陵城不知不觉间竟也有了宋奇文一席之地。 或许是终于对此人感到放心了,再加上不能再对此人一味的进行打压,前些日子,船老大还有黄小姐终于松了口,表示他可以把妻子孩子还有爹娘一道接到金陵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宋奇文高兴的三天三夜都没睡着觉,立马就给爹娘还有妻子去了信。 船老大跟黄小姐更是亲自安排了船只。 对于中间所受的苦和遇到的危险,宋奇文绝口不提,最后还是陆氏红着眼眶说了句:“黑了,也瘦了。” 感受着母亲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脸颊,宋奇文心头微颤,面上却只是笑笑。 负责此次船只安全的船夫见状,不由得感慨,这老夫妻两个,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若是自己儿子将来也能有这样的本事,也能让自己跟着享福就好了。 “宋大掌柜,幸不辱命,人我已经安全送到,是时候要回去跟黄公复命了。”船夫抱拳。 无须宋奇文提醒,跟在他身边两三年的就已经主动掏出了一锭银子:“辛苦王公了,我家掌柜请你喝茶。” 接过银子,船夫表情彻底不见凶悍。 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宋奇文同样拱手道:“麻烦代我向黄公与黄小姐道谢,二位大恩大德,宋某永世难忘。” “宋掌柜客气。”船夫越发满意。 寒暄两句后,宋奇文便准备带着爹娘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上马车。 岂料才刚走到马车边上,都还没往上上呢,就遇到了难题。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紧紧抓着玲珑的裙摆,脸上满是被欺骗的委屈,玲珑反应过来,忍不住猛地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只顾高兴了,忘记了在船上答应过芸儿跟弘儿的事。” 大人还好,若是有个什么不舒服,忍一忍便过去了。 两个五六岁的孩童实在是忍不得,加上晕船,玲珑便答应吐了一地,哭闹不休的兄妹两个,等到了金陵城后就带着他们出去玩,给他们买糖葫芦还有糖人,这才使得两个孩子咬牙坚持到现在。 听完了整件事,宋奇文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如爹娘你们两人先回府,正好马上早市就要开了,我带着玲珑还有芸儿和弘儿一道先四处逛一逛。” 宋家没那么多规矩,宋奇文便不觉得这提议有什么。 宋老爷跟陆氏坐了这么久的船,不仅头晕,身体也乏的很,自然不打算掺和进去,于是陆氏当即便点了头:“不要只给芸儿和弘儿买,记得也给玲珑买些新衣裳新首饰,这几年她可没少受苦。” 玲珑心道这算什么苦,几年前丈夫走后没多久,船老大那边就送来了两个粗使的下人过来。 虽说这也是种监视,但两人活可没少干。 玲珑自那之后就没烧过火做过饭了,听娘如此说,饶是玲珑也觉得汗颜:“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苦。” 然而宋奇文却笑着应声:“放心吧娘,儿子知道的,这些东西,我已经命人提前准备好了。” 宋老爷跟陆氏很快坐着马车离开,留下夫妻两个带着两个孩子慢慢走在秦淮河畔。 耳边是细细的风声,眼前是粼粼的河水,不论是宋奇文还是玲珑,都很快放松了下来。 要不说孩童精力旺盛呢,明明之前在船上时,两个小的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才下船多久,就已经是活蹦乱跳了。 好在有几个家丁跟着,不需要宋奇文跟玲珑操心,不然还真是拿兄妹两个没办法。 两个孩童跑他们的,宋奇文则带着玲珑来到馎饦(面片汤)摊前,准备先跟妻子一道吃个早饭再说。 大约是经常来同一家馎饦摊,做馎饦的小贩远远的就已经认出了他:“宋大掌柜,可还是老样子?” 随后他才注意到与之前不同,这位宋大掌柜今日身后还跟着个身姿曼妙的美妇人。 小贩微微一愣。 “和之前一样,这次上两碗便是。” 注意到小贩的表情,都不等对方发问,宋奇文就已经满脸笑容的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夫人,那两个是我与夫人所生的儿子跟女儿。” 宋奇文又指了指不远处卖糖人的摊子。 小贩望去,见果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小贩心中不由一动,之前只是听说这位扬州来的大掌柜有妻子,但从未有人见过,更没人放在心上。 妻子而已,摆在家中供着就是了。 小贩可是听说了,这几年其他掌柜可没少给这位宋大掌柜送女人,不过对方似乎都拒绝了,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夫人知不知道此事。 这位扬州来的夫人的确很美,令人望之欲醉,但并不如十几岁的少女鲜嫩。 反正如果是他,在赚了那么多银子的情况下,指定是不能只守着一个人的。 这么想着,小贩手上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笑眯眯的端来了两碗馎饦:“两位的馎饦,请慢用。” 注意到小贩的目光落在自己妻子身上的时间有些久了,宋奇文忍不住皱起了眉。 第108章 问你了吗你就回 宋奇文正准备开口,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按住了。 ‘算了吧。’ 玲珑朝他摇头,并非她怕事,只是今天第一天来金陵,尤其是两个孩子还在,玲珑不想要惹事。 宋奇文呼出一口气,到底还是按捺了下来。 两人用过馎饦,很快便离开。 宋芸儿与宋弘两个孩童也总算是消停了,此刻正左手拿着糖人,右手举着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 宋奇文跟玲珑跟在身后含笑望着一双儿女,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玄武湖边。 “我叫人去套辆马车,咱们回府。” 岂料宋奇文话才刚说完,只听的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竟也暗了下来。 伴随着雨水哗啦啦的往下落,再顾不得其他,宋奇文跟玲珑一手抄起一个孩子,开始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地方可以避雨。 很快,玲珑发现了什么:“那里,那里有个亭子!” 只是看样子亭子里早就有人在了,旁边还停了辆马车,马车的主人约莫是专门来这玄武湖看风景。 只是这个时候玲珑跟宋奇文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叫上家丁,抱着孩子就往亭子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 魏夫人同样也没想到,自己听吴道长的话,来这湖心的亭子里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天空就下起了雨。 雨幕当中玄武湖别有一番风情,迷蒙之间犹如泼墨的山水画。 几个仆人着急忙慌的询问要不要立刻打道回府,如今虽是初夏,但也要当心厚重的水汽会伤了身体。 魏夫人当下的心情格外平静,于是摆摆手:“无妨,这点小雨伤不了我。”再怎么说二十几年前她也是身强力壮的农女,不至于淋不起一场雨。 “待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话音落下,魏夫人隐约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原本半倚在栏杆处魏拂兰同样转头望了过去,却见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直奔这边而来。 宋奇文与玲珑才刚靠近亭子,紧接着就被人高马大,明显身手不凡的家丁给拦住了。 那人身上隐隐透露着血腥气,看起来很不好惹。 “我家夫人与小小姐在此,还请二位速速离去!” 丰五是跟着镇南将军上过战场的,周身的气势一般人可扛不住。 宋奇文这几年虽然在金陵城中混的风生水起,但他毕竟只是个商人,跟金陵城中的官宦人家仍是不能比。 玲珑与宋奇文很快稳住心神,就在两人咬咬牙,打算知难而退时,只听到不算年轻,但十分温和的声音响起。 “外面的雨势这么大,相见既是有缘,正好亭中还有空位,就叫他们进来一道躲躲雨吧。” 丰五犹豫了一下,上下打量几人一番,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片刻后这才放开了手。 “多谢这位夫人。” 玲珑跟宋奇文不敢耽搁,待感觉不到有雨落在头顶之后,两人赶忙接过家丁递来的干净的帕子,蹲下身来给两个孩子擦拭已经湿了的头发。 大人淋了雨不要紧,小孩子若是淋了雨再吹些风,之后指定是要发热的。 只是刚刚家丁也没少淋雨,干净的帕子就只剩下一两条,很快就用光了。 就在玲珑担忧之际,突然一只素白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我手上的这个帕子没沾过雨水,若是不嫌弃,夫人可以先拿去用。” 抬眼一看,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玲珑虽对绫罗绸缎不甚了解,但也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眼前的这方帕子价值不菲。 “多谢小姐美意,只是小儿身上全是泥污,当心弄脏了您的帕子。” 玲珑下意识的就想要婉拒。 魏拂兰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一方帕子而已,有什么打紧。”说着便直接塞到了玲珑手中。 起初魏夫人并未在意,二十多年过去,玲珑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 直到玲珑怀中的芸儿转过身来,一样的五六岁年纪,跟自己走失的女儿几乎如出一辙的长相…… 记忆当中早已模糊的脸,此刻竟变得格外的清晰。 原本端坐在那里的魏夫人近乎失态的站起了身,走上前来,死死抓住了芸儿的肩膀。 “月儿……”魏夫人紧盯着面前的孩童,失声唤道。 芸儿整日与兄长一起玩耍,胆子并不小,只是大约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一时被吓到,近乎是一脸空白的看着这个突然冲上来的夫人。 惊慌之下,芸儿小嘴一瘪,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娘!娘!” 芸儿下意识的就要去寻找自己亲娘。 玲珑跟宋奇文心头不约而同一紧,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个明显不是一般人的夫人为何会突然发狂,宋奇文赶忙上前,将妻子跟两个孩子挡在身后,看着已经围过来的腰间带刀的几个汉子,宋奇文强压下心头的骇然,赶忙解释道:“不知小女何事得罪了夫人,只是不论如何,还请夫人念在小女无知的份上,饶恕小女。”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的商人,总之先认错。 旁边的魏拂兰同样也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 要知道祖母可是家中最慈爱、最好说话的人了,自打记事开始,魏拂兰就没见过祖母这般模样。 魏夫人充耳不闻,看着大小差不多的一对孩童,又想起小女童刚刚管这美妇人叫娘,算算年龄,似乎也能对的上…… 再加上吴道长特意叮嘱,叫她今日下山之后,务必要来玄武湖湖心亭一趟……。 想着想着,年过五旬的魏夫人一颗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你可是这两个孩子的生母?这两个孩童,可是龙凤胎?” 魏夫人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美妇人,不敢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玲珑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最后是冲着自己来的,弄不清她究竟要做什么,玲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并且开始在心里面盘算,自己带着孩子逃跑能有几分胜算。 宋奇文额间冒汗:“这位夫人——” 岂料才刚说了这几个字,就被魏夫人不耐烦的打断:“滚开,老娘又没问你!” 第109章 魏夫人:要不换个女婿? 魏拂兰默默收回了想要上前的脚。 当下的魏夫人彻底听不进旁人的话。 “我要听你说。” 望着面前这位浑身绫罗、保养得宜的贵妇人执着的双眼,玲珑衡量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是,是龙凤胎,也是妾身亲自所生。” “你今年…有多大?可有父母?”问到最后的那个问题,魏夫人拢在袖中的暗自攥紧。 玲珑只觉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妾身今年二十有八,自小被卖到如今的公爹府上,从未见过爹娘。” 年纪对上了,经历也对上了,尤其是那一双儿女,除却自己一家,魏夫人还从未见过有哪户人家代代出双胎的。 越想越觉得她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儿,魏夫人抚上对面美妇人头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否,让老身看一看你的头顶?” 玲珑终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捏了捏手心,顺从的低下了头。 …… 半个时辰后,看着妻子跟到现在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的夫人一道抱头痛哭,宋奇文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合。 自己妻子才来金陵不过小半日,躲雨的功夫,居然就找到了自己的亲娘。 想到刚刚这位夫人在自己妻子头顶上看到那个连自己都不曾知道的小痣时,顿时不顾形象的抱着自己妻子就哭了起来,嘴里一叠声的喊着“月儿月儿,你果真是我的月儿”这样的话,宋奇文简直惊呆了。 宋奇文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碰到骗子了。 但看这位夫人跟小小姐的穿着打扮,还有虎视眈眈的几个守卫,宋奇文又觉得不像。 过了一会儿,雨终于停了,魏夫人也后知后觉的擦干了眼泪,她一把抓住玲珑的手,激动道:“走,娘这就带你回家!” 得知自己当年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并非是被卖进宋府的,这么些年,她娘也从未放弃寻找她,更甚至几个时辰前,她娘才刚在距离金陵三十里开外的紫元观中给自己上过香,玲珑心中的芥蒂渐渐便也就散了。 同样有些高兴过头的玲珑才刚准备动作,就见旁边的丈夫重重咳了一声,神情当中似有幽怨。 糟糕,把他们三个给忘记了。 眼中闪过心虚,玲珑将两个孩子推到身前,飞快的介绍道:“这是芸儿,这是弘儿,快,快叫外祖母。” “这是女儿的夫君,姓宋,名奇文。” 魏夫人本就对与自己二女儿颇为相似的芸儿十分喜欢,弘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看到他魏夫人不免想起与二女儿同胎所生的二儿子。 随后魏夫人的视线又落在刚刚被自己喝退的男子身上。 只见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肩背笔挺,即使年过三十,也仍旧能称得上一句俊朗。 长得倒是不错,身板看着也结实。 看清楚两人的穿着打扮,跟着他,自己女儿这些年应当是没怎么受苦,魏夫人总算是微微放下了心。 被这股打量的视线看的浑身僵硬,宋奇文下意识的抱拳:“女婿见过岳、岳母大人。” 魏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应了声:“不错,不知亲家公与亲家母可在?不如请二老一起到府上用膳,正好让我与老爷见上一面,我与老爷可得好好感谢二老这么些年对我家月儿的照顾。” 宋奇文当然不会这么不懂事,不提前备礼就到岳父岳母家中去。 见宋奇文推辞,表示自己三日后到,魏夫人果然没说什么,只是心中不免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随后魏夫人的视线又落在玲珑身上,都不等玲珑说什么,魏夫人便先开了口:“他不来,你跟两个孩子可不能不来。” 魏夫人都这么说了,加上玲珑本就有些意动,自然不会拒绝。 “你且等上两日,先将爹娘安顿好,我去去就来。” 留下这句话,玲珑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拉了拉自己丈夫的手,接着就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华贵的马车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留下宋奇文的背影形单影只,格外的萧瑟。 他忽然有点担心,真的还会回来吗? 宋奇文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几个家丁:“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 是骗子跟匪人的可能性虽小,但也不是没有,他总得看着点才安心。 还有就是,他也得知道知道自己这位岳母究竟是何身份,才好提前做准备。 另一边,在刚刚雨停了之后,魏夫人就提前使了人到城外的军营当中将这天降的大喜事告知魏将军。 彼时魏将军正躺在那里,任由胡郎中给他施针。 凭借着越发精湛的医术,胡郎中如今已经是魏将军的专用大夫了。 在胡郎中精心调理之下,魏将军满身的病痛总算是没那么严重了。 “此话当真!” 听完家丁的传话,魏将军忍不住直起了身。 由于他突然动作,胡郎中这一针险些扎歪。 眼见魏将军心绪不稳,强行施针也是无益,胡郎中很快收针,一边收针一边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走丢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还能找回,也真是奇了。 “哈哈,郎中客气。” 见对方动作实在是有些慢,魏将军干脆帮他一起拔,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魏将军就将剩下的针统统拔了出来。 胡郎中目瞪口呆。 “不是,您——” 然而还不等胡郎中尖叫出声,魏将军丢下一句话,人就不见了。 “郎中请自便,诊金之后奉上,我先先行一步。” 胡郎中深吸一口气,心想,拔都已经拔了,他还能说什么? 话说也不知道这找回来的小姐是什么人,究竟是不是栗州老乡。 但是想想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胡郎中很快就将其抛到了脑后。 与此同时,回府的路上,魏夫人终于打听清楚了,原来自己女儿的丈夫,竟然就是最近几年,金陵城中名声鹊起的那位宋掌柜。 竟是个商人么…… 魏夫人下意识的蹙眉,心道等将军回来了,自己定要寻个机会,把这事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第110章 龃龉 几个家丁按照吩咐,一路鬼鬼祟祟跟着马车。 丰五余光瞥了一眼,心道这水平还不如小毛贼。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几个家丁眼睁睁看着马车缓缓驶到了一处宅邸门口。 抬眼一看,一个大大的魏字赫然映入眼帘。 魏府。 他们家夫人,竟是魏家的小姐!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飞快的回去禀报自家老爷了。 另一边。 见只有自己儿子一个人回来了,陆氏不由得纳罕:“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玲珑和两个小的呢?” 宋奇文没怎么犹豫,就将刚刚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直到现在宋奇文还有些没回过神,宋老爷跟陆氏也听的一愣一愣的。 “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陆氏当初说玲珑或许能在这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实际只是句玩笑话,如今这玩笑话,竟是成了真。 宋老爷同样眉头紧皱:“别是遇到了骗子吧?” “是与不是,之后便知道。” 在三人殷切的期盼当中,几个家丁终于姗姗来迟。 顶着三位主子灼灼的目光,几个家丁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开口:“恭喜老爷,老太爷,老夫人,我们几个亲眼看着夫人带着少爷跟小姐进了魏将军府!” 那贵妇人,竟是魏夫人! 堂堂镇南将军,竟然是自己妻子的亲爹! 眼见自己儿子霎时间就陷入了呆滞之中,不明所以的宋老爷跟陆氏忍不住问:“这魏将军又是何许人也?” 宋奇文回神:“从三品的镇南将军,除镇国公外,整个金陵无人能出其右的大人物。” 以宋奇文如今的身家,对方伸伸手指都能捏死他。 而听到三品这两个字,宋老爷心头亦是跟着一颤。 要知道当初将他们一家折磨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也仅仅只是个小小的县令罢了。 三品的镇南将军,不敢想手中究竟握着多么大的力量。 对比起一派坦然的陆氏,宋老爷跟宋奇文情不自禁开始冒冷汗,要知道他们两个可都做过对不起玲珑的事。 想到自己儿子最初向自己表明心意时,自己对玲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宋老爷捧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 至于宋奇文则是想到了最近这一两年,跟他合作的那些商人时不时就往自己身边送女人这件事……真要命! 宋奇文由衷开始庆幸,幸好自己把持住了。 他可是听说了,镇南将军的大女儿,因为跟夫家闹了不愉快,镇南将军虽未出面,可他那如今已经是从四品广威将军的二儿子,二话不说就打上了门去,将自己姐夫从小妾肚皮上拖出来,好一顿打,差点把人都给打废了。 之后大女儿的夫家来管镇南将军讨要说法,亦被镇南将军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摊上如此护短的爹自然是幸事,可若是摊上这么个岳父……宋奇文只能暗自祈祷,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哪一点惹了泰山大人的眼。 “……来人,备礼!” 趁着还有三天时间,他得赶紧准备才是。 另一边。 如今的玲珑还不懂魏府为何物,她只是带着两个孩子,略显惊叹的看着面前这个异常奢华的大宅子。 “这处奇石,是你爹当年征战百越的时候,从百越王的王宫里头抢来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你爹从海上的流寇手里面劫来的。” 魏将军征战无数,府邸里自然堆满了他的战利品。 魏夫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勾起了玲珑心中的憧憬。 饶是玲珑也开始好奇,自己未曾谋面的亲爹究竟是何许人也。 魏夫人见状,顿时安心了不少。 她虽惦念女儿,但魏夫人也知道,二十多年的光阴早已冲淡了父母与子女之间那份天然的感情。 错过的那段时光,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 不想同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变成陌生人那般,魏夫人少不得要从中使些力气。 而就在魏夫人给玲珑介绍府上的各种景致时,刚一进门,魏拂兰就跑的没了影。 或许是习惯了这个孙女的冒失,魏夫人余光中注意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只随她去了。 为了第一时间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魏拂兰几乎是一路狂奔来到了后院的佛堂。 “娘!娘!你在吗娘!” 片刻后,只听到“吱呀”一声,门扉被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个美貌的妇人。 与玲珑不同的是,妇人身量纤细,眉间带着点点轻愁,犹如病弱西子,显得异常单薄惹人怜惜。 看着冒冒失失的女儿,李夫人不知道第多少次训斥道:“都说了不准大声喧哗,万一吵到你爹了可如何是好?” 李夫人的声音跟她这个人一样也是柔柔弱弱的,听起来不像是骂人,反正魏拂兰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放心吧娘,我爹他不会介意的。”魏拂兰浑不在意的摆手。 不等李夫人继续,魏拂兰飞快道:“我来找娘,是有件喜事要告诉娘。” “什么喜事?”自打丈夫走后,府上又有什么喜事可言呢?李夫人怅然的想着。 并不知道娘亲心中所想,魏拂兰便将今天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娘,你神奇不神奇,那吴道长说叫祖母若是无事就到亭子里坐一坐,这一坐,还真坐出来了个二姑姑!” 然而兴致勃勃的魏拂兰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娘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 似怨似恨,似哭似怒。 为什么,这吴道长说起旁人的事就这般准,对自己丈夫命中的劫数,却就这么不上心呢? 若是当初他更上心一些,自己丈夫是不是就不必死了? “娘?娘?”见自己娘久久未有回应,表情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魏拂兰下意识的唤道。 李夫人骤然回神。 “还有什么事?” “娘你不高兴吗?”魏拂兰试探性的问。 李夫人摇摇头。 就在这时,主院那里的丫鬟过来传消息,说是为了庆祝二小姐平安归来,主院那边今晚设宴。 “你先去吧,我去换身喜庆些的衣裳。” 随意将女儿打发走,回到房间里,关起门来,李夫人却在贴身丫鬟担忧的目光下紧紧捂住了心口。 第111章 女儿有一事相求 丈夫死了,儿子的继承人位置没了。 小叔子靠着丈夫的余荫步步高升,默默无闻的弟妹一跃成为了铁板钉钉的未来将军夫人,如今就连让丈夫到死都在愧疚的二小姐也回来了。 李夫人惨然一笑,为自己的夫君觉得不值。 可即使再不值,她眼下也得换上新衣,高高兴兴的去迎接那位不知是真是假的将军府二小姐。 另一边。 随着各房庶出子女以及小辈们到来,魏夫人端坐在那里,挨个同玲珑介绍起来。 “你的二哥哥如今还在外头带兵,一时半会只怕是回不来,这是你二哥哥的妻子冯氏,你叫她冯嫂子便是。” 玲珑起身,跟着唤了声:“冯嫂子。” 将军府的大公子几年前不幸战死,继承人的位置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同样嫡出的二公子头上。 身份骤然发生了变化,但在冯氏看来,将军府虽然富贵,但并没有爵位可以承袭,继不继承人的也就只有名头上好听。 当初她与夫君成亲的时候,也就只做了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的准备。 故而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冯氏的态度绝对称得上是热情。 “妹妹快快请起,以后都是一家人,何须这么客气?” 感觉到手被人握住,玲珑顺势起身。 魏夫人含笑点头,之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其他人身上:“这是你三弟弟,还有他的一双儿女,这是你四弟弟、五弟弟、五妹妹……” 对比起冯氏,魏夫人介绍起其余庶出的子女就只是一语带过,意思是无须过多在意。 别说是自己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就算是两个儿子全死光了,她还有孙子,将军府的财富、人脉、田产、铺子,怎么也轮不到这群庶子继承。 玲珑似是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笑着同这些人一一见礼,心中则不受控制的开始咂舌。 不愧是将军府,里头竟然住着这么多人。 或许是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宋老爷的后院就没这么复杂。 这些庶出的子女们不管心里面怎么想,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还礼。 气氛一时间竟是相当的热烈。 门口处,听到消息匆匆从学堂里头出来的魏安明忍不住偷偷同自己的妹妹咬耳朵:“母亲怎么还没来?” 魏拂兰摇头:“我也不知。” 眼见祖母已经开始找人了,再顾不得其他,两人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在看到孙子孙女的那一刻,无须多言,魏夫人便已经笑了起来:“正说你俩呢,来来来,尤其是你安明,快来见过二姑姑。” 魏拂兰是自己大哥的女儿这件事玲珑已经知道了,与魏拂兰一母同胞的魏安明玲珑却是头一回见。 同样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少年人面容白净、身姿笔挺,如松如竹,眉如剑目如星,年纪虽然不大,但已有玉树临风之感。 少年无论是从长相,还是举止,都没有官宦人家二世祖的纨绔之气。 魏拂兰与他站在一处,真真是花与竹伴美,竹与花相映。 这兄妹俩,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玲珑愣神的功夫,魏安明就已上前:“见过二姑姑。” 玲珑正待伸手将他扶起,恰在此时,李氏终于姗姗来迟。 “儿媳来晚了,还请娘跟妹妹见谅。” 见大儿媳一身百蝶穿花的喜庆衣裳,脸上薄施粉黛,唇上也点了胭脂,只是若是仔细看,仍旧是能看出她姣好面容下的点点憔悴。 要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媳对儿子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自打大儿子死后,她几乎是日日住在了后院的佛堂。 若非一双儿女还未成年,大儿媳直接撒手跟着大儿子一道去了也犹未可知。 想到这里,魏夫人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对大儿媳的怜意更盛。 “你身子骨不好,就别站着了,先落座吧。” 即使是冯氏,在家中也不及李氏的体面。 但在李氏看来,婆母在丈夫在世的时候对他不冷不热的,人如今走了,再做这副样子又给谁看? 并未察觉到其中的暗潮,开席之后,玲珑再一次为将军府的奢华感到震惊。 眼前的菜品无一不精致,一时间玲珑竟有种无从下筷的感觉。 至于两个孩子,平日里虽然被玲珑跟陆氏教的不错,但面对这样大的场面,难免有些畏手畏脚。 平日里看不太出来,但对比之下就不行了。 好在玲珑不是个薄脸皮,她毕竟也当了那么多年丫鬟,早锻炼出来了。 玲珑非但不尴尬,更不生怒,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神情自若的拿起帕子给两个小的时不时擦一下嘴角和衣服上的油渍。 两个小的似乎是渐渐有了底气,后知后觉的学会模仿其他人的动作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位二小姐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不过想来当初既然是被人牙子拐卖的,想必也体面不了。 就在众人神情各异的时候,魏将军终于姗姗来迟。 几乎是在魏将军迈步进入正厅的那一刻,众人就纷纷站起了身。 来人身形高大威猛,尽管脸上发间已经染上了些许的风霜,但丝毫不掩其威严。 这人……就是自己父亲了么? 再多的想象、再多的幻想,也不及此刻的真实。 玲珑表情怔怔。 魏将军好似浑然未觉般,朝她点点头,接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身子骨不错,的确像我女儿”之后,就如往常一般落座了。 一时间,玲珑心里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魏夫人以帕掩唇,心道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威严? 魏夫人实在是没忍住,伸手狠狠掐了一把魏将军的大腿。 魏将军身子猛地一绷,反手抓住妻子的手,面上依旧是四平八稳,“都别愣着了,都吃饭吧。”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魏将军异常认真的吃起了饭。 用过晚膳,其余人三三两两的散去,魏夫人硬拖着魏将军一道,带着玲珑来到早已收拾妥当的一处院子。 一路上,魏将军时不时整理一下衣裳,摸摸胡子,再不然就是扶一扶腰间的绅带,魏夫人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好不容易熬到母女两个寒暄完,只是还不等魏将军松口气,就见玲珑忽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朝两人盈盈拜下。 “爹娘,女儿有一事相求。” 第112章 不是第一次了 另一边,栗州城,庄子内。 蹴球落地,周围一片欢呼之声。 路过的佃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 三年时间,在几百个人的共同努力下,两处庄子的收成日益增加,如今已经不仅仅只仅限于栗州,丰川等地的商人偶尔也会来此。 苏菱如今的积蓄,没有十万两,也得有个七八万两了,并且还有日趋增长的趋势。 手握如此巨款没处花,苏菱干脆请了几个教书先生,闲暇之余也教一教这些小佃农们念书。 有肉吃,有书读,有被子盖,有衣服穿……对于佃农们而言,如今的苏菱早已不再是苏家的小姐,而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他们的仙女。 尤其是苏菱满十二岁之后,出落的越发美丽,佃农们心中就更是认定了这点。 见苏菱满身的热汗,一旁的芽春适时的端来了一盆刚打上来的井水。 如今的芽春可谓是充满了危机感,庄子里这群小崽子们,早就眼巴巴的盯着小姐身边丫鬟的位置了。 好在小姐压根不缺人手用,一直到现在,小姐身边也只有自己一个贴身丫鬟。 并不知道芽春的警惕,以及自己弯下腰后几个女童望向芽春那敌视的目光,苏菱伸手拘了捧凉水,毫无顾忌的扑在自己的脸上。 阳光底下,苏菱的皮肤就像是雪缎一样,晶莹的水珠自她脸颊滑落,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上头的水珠也跟着一颤一颤,水珠赖在上面,眷恋着、拥抱着,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缓缓吐出一口气,苏菱转过头,就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都在太阳底下站着不动了,你们不累么?” 苏菱不解。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枝头的黄鹂鸟儿,令人闻之欲醉。 伴随着苏菱一句话落下,十个人里头脸红了八个。 不敢多留,小佃农们一哄而散。 “……” 苏菱只得将询问的目光落到芽春身上。 芽春用干净的汗巾一点点将苏菱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就连鬓角处都没放过,一边擦,一边面不改色的开口:“可能是饿了吧。” 反正也没人敢直接当着小姐的面说,还不是芽春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自己偶尔会跟自家小姐躺在一张床上,夜间梦醒时分小姐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还有如同冰雪一般吹弹可破肌肤。 尤其是小姐的睡相算不得多好,时不时就要缠到她身上来,脸颊跟身子一整个贴上来,柔似无骨的那种滋味,她一个女子都觉得脸红心跳,睁着眼睛瞪着床幔,根本控制不住,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偏偏自家小姐仍旧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明明在经营庄子、看账、识别真假、甚至是识人方面都无比老练,但在男女之事方面就是不开窍。 或许是这些年来自家小姐被那个神仙保护的太好的缘故。 想到这里,芽春既忧且喜。 芽春既希望自家小姐一辈子都这样单纯无忧,又忧心小姐这般将来会被人骗。 与此同时,游戏外,郑贤敏锐的注意到自家陛下似乎是有些走神,只是不等他细看,就见萧衡已经伸手点上了屏幕。 “不是说一天能抽一百抽的么?今天的呢?”萧衡指尖轻点,神情略显不耐。 自打小东西满十二岁后,这个破游戏就上线了一个抽卡的功能。 萧衡起初觉得抽卡什么的,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不过毕竟只是打发时间,萧衡便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玩了几把。 结果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破游戏就又开始限制他了。 萧衡实在是搞不懂,既然这游戏这么玩不起,当初做什么又要玩。 一旁的郑贤看得直冒冷汗,虽然但是,陛下您第一天就抽了两千六百多抽,第二天抽了四千多抽,第三天第四天就更不必提了……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得害怕吧? 虽然游戏未必是人,但游戏毕竟也挺人性化的。 至于抽出来的那些东西,不必说,自然都用到了小公主身上。 什么香体丸、雪肤丸、冰肌玉骨散……郑贤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往小公主身上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公主本就极盛的容颜越发不可直视。 郑贤隐约有些担心,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说不得会出事…… 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而在萧衡不耐烦的催促下,游戏终于不情不愿的推出来了一个抽卡的界面。 萧衡大眼一扫,发现卡池里头还是那些东西。 【金·香风明华丸】 【紫·琥珀安神丹】 【紫·沉香补气丸】 【……】 所谓香风明华丸,其实就是香体丸,吃了之后能叫人肌体生香。 这种在萧衡眼中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身体香与不香,压根无关痛痒。 比起这些鸡肋之物,萧衡更想要续命的、解毒的丹药,这样小东西也能安全些。 这般想着,萧衡便也就这么说了。 系统:【……】 系统:【抱歉,我们是生活类的养成游戏,不是战斗类的竞技游戏。】 不待萧衡蹙眉,系统就又消失不见了。 萧衡已经懒得理它了,见系统死活不肯安排,便也只能有什么就抽什么,反正就只有一百抽,权当是消遣了。 【叮,恭喜玩家,获得琥珀安神丹x1】 【沉香补气丸x1】 【……】 看也没看都出了些什么东西,萧衡一股脑全存背包里了,准备等小东西有需要的时候再喂给她吃。 就在萧衡抽卡的时候,一个皮肤略黑,但是身体倍棒,朗眉星目的英俊少年一脸紧张的拦在苏菱面前。 芽春刚刚还说没人敢当着自家小姐的面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这人转头就出现了。 “小、小姐,可以让小的伺候您睡觉吗?”少年攥着手,额头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冒出了一层汗。 芽春:“!” “你这人,胡说什么呢!” “竟敢调戏小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对比起大惊失色,抄起棍子就要打的芽春,苏菱可谓是适应良好,她甚至还能礼貌的摆手表示拒绝:“不用了谢谢。” 少年闻言肉眼可见的失落。 芽春毫不留情的将人轰走。 屏幕外的萧衡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甚至比以往加起来都要难看。 等回到院子,芽春仍觉不解气,咬牙切齿道:“轰出去,赶明我就叫鲁三娘把这人给轰出去!” 之后芽春又按捺下脾气,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在苏菱看来这实在算什么。 虽说如今佃农们努努力就能住上自己的房间了,但他们有很多习惯仍旧保留了下来。 比如说喜欢谁,只要对方同意,两人往草地里面一滚,完事之后若是觉得好就在一起,若是觉得不满意,就一拍两散。 “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了。”自打她满十三岁后,这种事情就屡见不鲜。 苏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仅是芽春,屏幕外的萧衡也坐不住了。 第113章 苏菱的震撼发言 “什么时候的事,奴婢怎么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芽春心里恨不得将那些人大卸八块。 且不说那些人有没有坏心思,她家小姐才十三岁,十三岁! 光是想想,芽春就要窒息了。 “光这个月都有四五回吧。”十三四岁的少年,什么也不要,就想跟她睡觉,仿佛跟她睡一觉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般。 苏菱不太懂,不过次数多了,苏菱难免会对这种事感到好奇。 她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去给廖庄头下药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动静。 不过那个时候她什么也没看到,就被恩人鬼捂着耳朵拎走了。 还有就是苏菱现在因为习武的关系,越发的耳聪目明,时不时就能在河道边、草丛里、山脚下某些偏僻的角落里听到不太正常的叫声跟喘息声。 这些要不就是附近村子的人,要不就干脆就是两个庄子里头的佃农,苏菱也不太好意思偷看,遇到了也一般都会选择绕开走。 想到这里,苏菱忍不住开口,语气当中难掩好奇:“芽春,你说跟人睡觉是种什么滋味呢?是不是真像她们说的那样舒服?” 反正周围也没别人,苏菱说起话来可以说是毫无顾忌。 芽春此刻才是真的觉得天塌了。 屏幕外的萧衡也不遑多让,只听得“咔吧”一声,他手里的毛笔顿时就断成了两节。 感受着陛下浑身散发的低气压,郑贤开始瑟瑟发抖。 芽春当场裂开,险些尖叫出声:“她们?她们又是哪个啊!” “就是芙儿她们啊。”苏菱不以为意,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璎珞,一边道:“芙儿她们说所有人里,阿明是最厉害的,阿明的哥哥中看但是不中用,叫我千万不要被阿明哥哥的那张脸给迷惑了,说我若是实在对这事感兴趣,可以最先考虑阿明。” 这还真不是芙儿她们刻意羞辱苏菱,专门挑自己用过的给苏菱。 实际上芙儿她们刚脱离野兽状态也不过才短短几年,她们没什么贞操观念,只是单纯的想要把最好的留给苏菱。 然而萧衡却不这么想。 现在的他只想把那个叫芙儿的给砍了,还有那个叫阿明的,哦,以及刚刚那个黑的跟炭似的小子。 下一瞬,萧衡就被警告了。 【叮,本游戏禁止血腥暴力。】 萧衡冷笑一声。 芽春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苏菱这才想起,芽春也没尝试过,自然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 暗道自己的失职,苏菱仰起头,认真的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需要我帮你安排一个吗?” 芽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另一边,将军府上。 听到女儿的恳求,魏将军沉声道:“说来听听。” 玲珑不由分说,将在栗州遇到的事娓娓道来,尤其是自家小姐那段,听的魏夫人直皱眉头。 “简直岂有此理!” 魏夫人忍不住拍桌:“明明一开始都说好的,岂有反悔的道理?” 答应同人结亲,结亲后又嫌弃人是商贾之女出身低,这也就罢了,吞了人家的嫁妆以后倒是把女儿还给人家啊,竟是活生生给折磨死了,连唯一留下的孩子也不给看一眼。 魏夫人也是有女儿的人,实在是听不得这个。 若是她,她定然也要同那姓苏的拼命! 对比起义愤填膺的魏夫人,魏将军要想的更多些,若那姓苏的县丞是在金陵附近的地方,甚至是整个南方,看在那位宋小姐自小对自己女儿不错的份上,又是女儿的小姑子,魏将军也不介意替她报了这个仇,动动手指的事情罢了。 只是那姓苏的毕竟在北边,又是文官,自己若是将手伸到那边去,实在是有些敏感,很容易就会被看他不顺眼的那帮人给抓了把柄。 但见女儿眼中的祈求,魏将军最终也只是在心里面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我想办法同那边的人打声招呼,再给你拨几个人,你且去一趟便是。” 既然她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那便叫她亲自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玲珑没想那么多,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是大喜过望。 “唉,也是个可怜人。” 魏夫人叹了一声,只是一码归一码,见眼下时机正好,她也少不得问起另一件事:“宋家待你不错,宋小姐更是一早就将你带在身边,助你脱离了苦海,照理来说娘是不该开这个口的,可若是不开这个口,娘这心里又不安生。” 玲珑不解,但还是道:“娘你直说便是。” 魏夫人闻言,彻底不再遮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娘且问你,你当初嫁给你如今的夫君可是自愿的?如今回到将军府,又是否仍旧不悔?” 在魏夫人看来,说一千道一万,从前自己女儿是宋家的丫鬟,宋奇文则是宋家的少爷,一个主一个奴,只要宋奇文开了口,自己女儿不愿也得愿,根本没得选。 所以如今即使有忘恩负义之嫌,魏夫人也少不得要多问一嘴,总不能让女儿前半生身不由己,后半生还得继续委曲求全吧? 这样的话要他们这些个做爹娘的又有什么用?自家老爷身上那些刀剑更是白挨了。 对比起魏夫人,魏将军的话则要更直白一些:“若你不愿,趁着还年轻,爹立马帮你安排你看得上的,军营里头有官位在身的好人家的儿郎,咱改嫁就是。至于宋家,爹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 宋家一介商贾,将军府随随便便给宋奇文牵个线搭个桥就足够他们受用不尽了。 饶是一向心大的玲珑也被两人的霸气发言给镇住了。 原来这就是有爹娘撑腰的感觉。 时至今日,玲珑终于也体会到了。 这般言语,使得玲珑有片刻的心动,许久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捂脸道:“爹娘,你们这番话,若是能说的再早些就好了。” 从栗州到扬州,从扬州到金陵,如今她已经与丈夫还有公婆一道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此刻叫她改嫁,这、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啊! 第114章 小刘备 起初玲珑嫁给宋奇文的理由的确不单纯。 就像是她娘说的那样,自己一个丫鬟,一旦拒绝少爷的求爱,后果如何实在是无法预料。 哪怕老爷跟夫人大度,不与她计较,玲珑也少不得要遭受其他人的白眼。 离了宋家,玲珑实在无处可去。 再者说了,少爷的相貌跟身材着实不差,玲珑便也就稀里糊涂,半推半就的嫁给对方了。 之后宋家败落,低处时,不论是公婆也好,还是丈夫也好,消沉是消沉了些,但并未有谁性情大变过,更不曾互相指责。 就冲这个,玲珑原本还有些飘忽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可以自由选择一次固然是好,但已经得到的东西更加不能失去。 “从前在扬州的时候有个船老大想要招我夫君为婿,我夫君落魄至此到底也没松口。” “爹娘,女儿心意已决,不曾后悔。” 注意到女儿眼中的坚定,魏夫人忍不住蹙了蹙眉。 旁边的魏将军冷不丁道:“为父可是听说这几年,外头的人可没少给你那夫君送女人。” 她爹没必要拿这种事同她玩笑,玲珑毕竟今天头一天到金陵,还没回府,自然不知道自家府上是个什么情况。 玲珑想也不想,立马改口:“既如此,那女儿还是再考虑考虑。” 魏夫人紧皱的眉头忽然就松开了。 这孩子似乎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傻。 这又是给自家小姐报仇,又是死活不肯改嫁的,还以为是被那宋家给驯化了呢。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总算是放下心来。 “说起来,那个船老大又是怎么回事?”魏夫人很快抓住了重点。 得知船老大曾言明要宋奇文出妻,丝毫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魏将军不由得冷哼一声:“那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仗着与匪寇有几分关系,便在扬州横行霸道,却不知若是朝廷有心要管,不需半月便能将其剿灭了。 只是匪寇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很快就会冒出一茬,这才是匪寇让人头疼的地方。 “正好最近那帮子水寇有些不消停,等你兄长带兵归来,叫他顺便出手整治一番便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上千水寇便跟着遭了殃。 玲珑从前从不知,这样大的一件事,其实也只是手握大权之人随口一句话的事。 镇南将军尚且如此,镇国公,乃至于皇帝又该如何? 并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魏夫人见此刻天色也不早了,两个小的也已经睡下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经过女儿身边时,魏将军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如当年那般。 只是当年的小萝卜头如今已经长大,但总归人找回来了就好。 玲珑来不及感伤,魏将军说到做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四五十号人,全是军营当中以一当十甚至是二十的好手。 魏将军并非是不想派更多的人前去,只是毕竟是打着探望亲戚的名义,若是人数再多些,便就有些说不清了。 再怎么样,那也是朝廷承认的县丞。 不过这几十号人也足够用了,攻陷一个没见过血的小小苏府还不是轻而易举? 玲珑临行时,犹觉不够,干脆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柄剑。 她的那些石头到底也不是白举的,将近十斤重的剑握在她手中,不说是如指臂使了,却也能挥的虎虎生风。 一旁的魏将军见了,当即表示:“不愧是我女儿。” 而拼命拦着两个小的不许他们上前的宋奇文额头上则是忍不住落下了冷汗。 话说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就自己妻子如今的表情,宋奇文就算是看到她一剑把那姓苏的捅死了也不觉得奇怪。 “放心吧,我有分寸。”坐在马车上,玲珑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宝贝似的抚摸着手里的剑。 “我爹说了,姓苏的是朝廷命官,不能真的把人捅死了,不过捅两剑出出气还是没问题的。” 宋奇文看着自己妻子眼中满满的遗憾,更不放心了好吗!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宋老爷跟陆氏却是沉默不语。 他们等这天已经等的太久了,没想到居然是儿媳替女儿出了这个头。 想想他们这两个做父母的,还真是无能啊…… 不过能将女儿与外孙女的尸骨找回来,总归是件好事。 至于芸儿跟弘儿,则被玲珑干脆留在了将军府,正好她娘稀罕的厉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叫她娘再稀罕稀罕。 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外祖外婆舅舅舅母,并且一行四人已经在路上了。 庄子内,鲁三娘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自家小姐最近的喜好,作为资深狗腿子,她才不管主人喜欢的东西究竟合不合礼数,她只知道主人喜欢,自己想办法替主人弄来便是。 也就两天的功夫,鲁三娘联合丈夫跟儿子寻来了十好几本避火图。 在拿给自家小姐欣赏之前,鲁三娘自然要先上手检验一番。 只是没翻两页,鲁三娘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画的这么丑,你们也好意思拿来污小姐的眼?” 廖庄头跟廖武探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啊。 “这不挺好的么?”大开大合的,多有感觉啊。 “你们这眼光,啧啧,真低俗!”鲁三娘一人啐了一口,接着拿出自己准备的。 “看看我这个,这才叫美!” 看着图中面容清秀的男男女女,还有无比含蓄的动作,更甚至动作间还有纱帘遮盖,朦朦胧胧根本看不真切,廖庄头跟廖武异口同声:“跟逗乐似的,这能学到什么?” “女子要的就是含蓄,还有故事也不能少……算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 鲁三娘摇头,最终只拿了自己寻来的几本。 由于已经是大丫鬟的芽春是个正经人,若是这些东西叫她瞧见了,少不得要被她骂。 于是鲁三娘只悄摸摸的将东西往苏菱枕头下面一塞,之后若无其事般就离开了。 这两年间,鲁三娘偶尔也会来小姐房中洒扫,故而芽春并未怀疑。 苏菱从外头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用完晚膳洗过澡,苏菱回到房间,刚准备睡下,就感觉到自己的枕头似乎是被人动过。 再加上床头挂着的她娘的画像,画像里的她娘此时也在指着枕头的方向,苏菱后知后觉的把枕头拿开。 底下居然压着几本书,书上还画着人像,苏菱伸手就要去拿。 第115章 皇帝陛下裂开了 只是还不等她把这些书拿到手里,紧接着就被人夺去了。 自打小东西说庄子里头经常有人给她自荐枕席,这两日萧衡就格外关注游戏。 这不一下子就被他给逮到了? 看着出现在手头边的几本书,萧衡不由得冷笑一声。 整个庄子里有胆子做这种事的也数不出几个。 心中暗暗给姓廖的那一家子记上一笔,萧衡随手翻开看了两页。 简直…不堪入目! 萧衡二话不说,就将其交给了旁边的郑贤:“拿去烧了。” 将书抱出去,郑贤忍不住偷摸看了一眼,还别说,画风还挺精致的,淫而不俗,的确是有几分眼光。 只可惜给错了人。 拿这种东西玷污小公主的眼睛,得亏送书的人不在跟前,不然圣上非得把她砍了不可。 郑贤摇头,亲眼看着几本书在火盆当中化作飞灰,这才重新回到清凉殿。 游戏内,苏菱在几本书消失的那一刻就知道是谁动的手了。 除了恩人鬼,谁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然而恩人鬼越不叫她看,她就越好奇。 看着仰着小脸,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小东西,萧衡罕见的有些头疼。 这种事该怎么跟她说呢? 饶是平日里不论做什么都没迟疑过的萧衡此时也有些张不开这个嘴。 “恩人恩人,你就跟我说说嘛。”在苏菱眼里,都是鬼了,又哪儿还有男女之分? 就算是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他说。 “…胡闹。” 萧衡斥了一声。 “这种事,日后自然会有人教你。” 萧衡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只是写着写着,他莫名就皱起了眉头。 一想到将来会有个男子对她做那种事,萧衡心中就忍不住涌起一股浓浓的不悦甚至是杀意。 什么东西,也配碰她? 最终萧衡只是含混道:“等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尽管没人对苏菱说过这样的话,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敷衍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撇撇嘴,随后苏菱像是想到了什么,潋滟的漂亮杏眼猛地一亮。 不知为何,萧衡心中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还不等他阻止,小东西那边就已经飞快的开了口:“我听人说,妖鬼吸食人精气可以增长修为,不知是否是真的?” 别的不说,苏菱觉得自己如今身上的阳气绝对相当充足。 不提她自己给自己把脉的结果,就说冬天的时候,即使是烧了炕,芽春身上都没不烧炕的她身上暖和。 这些年恩人鬼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苏菱也想回报他些什么。 “若是能让恩人你更进一步,就算是双修我也——唔唔唔。” 苏菱话还没说完,就无形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郑贤惊的手中的拂尘都险些掉了。 对上陛下锐利的视线,郑贤猛地低下头,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公主居然这么大胆!连这种话都敢直接说出口。 还有就是,陛下的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话说自己以后真的还要唤对方小公主么? 尽管隔着屏幕,萧衡仍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滚烫。 就好像此刻的他真的伸手捂住了她的唇舌。 过了一会儿,萧衡才咬牙切齿道:“谁教你说的这种话?” 问出口后萧衡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是昏了头了,小东西这分明就是自学成才。 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一点就通? 半晌后,萧衡深吸了一口气,警告道:“总之,之后不许这么说了。” 萧衡用的力气有些大,连带着桌子上也跟着出现了深深的凹痕。 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苏菱眨眨眼,不明白恩人鬼为何反应这么大。 虽然双修似乎的确是什么相当难以启齿的隐秘事,但这里总共也就他们两个人,又没有外人,不愿意拒绝一声便是,她又不会觉得难为情。 总不会是恩人鬼觉得难为情了吧? 感觉恩人鬼懂得那么多东西,已经活过很多年的样子了,定然不会是这个原因。 搞不明白,但并不妨碍苏菱乖巧的点头。 见她点头,萧衡顿了顿,这才放开了落在屏幕上的手。 像是无事发生般,苏菱很快上床睡觉,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留下屏幕外的萧衡,迟迟未能再次落笔。 看着睡的分外香甜的小东西,目光落到她毫无防备的眉眼,萧衡心想,真是个蠢货。 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萧衡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干脆把笔一扔,拿起黑色小方块(手机)起身就要往外走。 郑贤等人赶忙跟上。 行至校场,看着里头互相搏斗的宗室还有几个重臣家的子嗣,郑贤心道,这下子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陛下伸手便拨开了有些碍事的外袍。 另一边。 苏菱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几天恩人鬼都没有出现,不也不能说没出现,只是苏菱唤他的时候没人应罢了,但她隐约还是能够感受到一道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和周围。 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哪里惹恩人鬼生气了,苏菱只得略显烦恼的将这件事说给芽春听,试图从芽春这里寻得解决办法。 然而芽春听完之后,下巴好半天都合不上。 芽春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在心里面嘀咕,有点倒霉啊这神仙…… 不过芽春不会同自家小姐说就是了。 之后几日,鲁三娘又分别送来了好几本话本子。 这些可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什么高门小姐嫁放牛郎之类的东西,而是她特意找人现写的,保准符合女子的口味。 苏菱对她的贴心倒是很受用,只可惜这些话本子同样没能到她手上。 就在苏菱以为日子还会像从前那样过下去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舅母一行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栗州城外。 站在苏府门前,从外面自然看不到里头的凋零,想到那姓苏的如今竟然已经成了此地的县令,玲珑暗道一声苍天无眼。 随即玲珑不由分说,伸手便开始砸门。 第116章 佃农占领了庄子,你糊弄谁呢? “咚咚咚。” “咚咚咚。” 过了好一会儿,玲珑才听到里头传来动静。 从前苏府的门童不知何时不见了,竟是管家亲自开的门。 几年不见,管家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 玲珑并未过多在意,只是看着面前这张并不陌生的脸,她毫不客气,张口便道:“姓苏的那个畜生呢?还有袁氏,叫他们夫妻二人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同样想开口的宋奇文听到老娘两个字,默默闭上了嘴巴。 管家看着面前一袭红衣、腰间别剑的美妇人,下意识的皱眉,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是你们?你们竟然还敢回来?” 管家原本有些佝偻的背顿时就挺直了。 这几年虽说老爷当上了县令,但由于大家伙都看出了苏府的外强中干,乡绅们便有些不太买自家老爷的帐,故而一直到现在家中也未有太大的改善,全靠老爷微薄的俸禄和偶尔底下的供奉生活。 只是管家在旁人面前硬气不起来,在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出栗州的宋家一家人面前还硬气不起来吗? “竟敢对县令大人大不敬,来人,将他们统统都给我打出去!” 玲珑闻言冷笑一声,当即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几十好手。 一股带着血腥的腥煞之气扑面而来,看着腰间配着刀剑的这几十壮汉,管家心中登时一个咯噔,浑浊的双眼也情不自禁的瞪大。 玲珑许久不见对方反应,想到自己今天本就是来找茬的,干脆直接带着人闯了进去。 管家阻止不及,险些被推的一个趔趄。 “你们做什么?!” “大胆,这可是县令老爷的宅子!难道你们想造反吗!” 管家声嘶力竭。 面对这一顶接着一顶的大帽子,玲珑却只是冷笑一声:“县令罢了,何德何能称得上是谋反?” 玲珑是故意这么说的。 果不其然,管家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连县令都不放在眼中,难不成这宋家人当真飞黄腾达了不成? 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斩草除根才是! 一直闯进主院的正厅,听到动静的袁氏这才姗姗来迟。 看到袁氏头上戴着的绒花,耳朵上戴的银耳坠,身上衣着更是无比朴素,玲珑心道不应该啊。 拿了宋家那么多铺子,按照她的设想,苏府上下应当过的极为奢靡才是。 难不成这是什么流行不成? 但不管是什么流行,总归正事要紧。 想到这里,玲珑目光越发冰冷:“我家小姐和菱儿的尸骨呢?如今在何处,还不快些还来!” “原来是你们啊。”袁氏假装不在意般将因为匆匆赶来而略显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心中同样不轻松。 余光中瞥见那群带着刀剑的兵卒,不欲逞口舌之利使自己真的吃亏,袁氏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这样重要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晓?待老爷回来,你们同老爷说便是。” 当下的袁氏,哪儿还有从前的嚣张样子? 想到从前的时候,对方因为早于小姐先怀孕,时常到小姐的院中耀武扬威,玲珑就恨的牙痒痒。 真想一剑宰了她。 但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会以为拖延时间,拖到那姓苏的回来就万事大吉了吧?” 注意到袁氏表情微变,玲珑突然就不着急了:“既如此,那我等一等他也无妨。” 已经察觉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对方此次前来绝对是有备而来。 尽管如此,袁氏面上依旧不曾露怯:“那妾身便拭目以待好了。” 小半个时辰后,苏老爷带着二十来个衙役匆匆赶到。 一进门,就看到端坐在首位的玲珑还有宋老爷和陆氏,苏老爷可谓是又惊又怒。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闯民宅,来人,给我拿下!” “苏老爷此言差矣。”从进来后就没有出声的宋老爷此时缓缓开口:“这宅子当初可是我亲自监督建造,拿来给我女儿傍身所用,其中一砖一瓦一石一景都记录在册,怎的就成了你的宅子?” 苏老爷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他当年吃软饭这件事。 住了这么多年,苏老爷便真以为宅子是自己的了。 如今骤然被宋老爷点破,苏老爷恼羞成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示意衙役们赶紧动手。 在苏老爷眼里,衙役可是官府的人,但在这有军功在身的几十兵卒眼中,苏老爷是朝廷命官他们碰不得,区区几个衙役却属实算不得什么。 几乎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二十来个衙役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而玲珑带来的几十人却连衣角都没破。 苏老爷之前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早就让人给县尉去了信。 如今县尉迟迟未至,想必此事又一次有了变故。 苏老爷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但玲珑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伸手就把人给抓了回来。 玲珑现在的力气可不小,再加上有宋奇文帮忙,苏老爷试图挣扎,却发现根本挣扎不脱。 “现在你总该老实交代了吧?否则,哼,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玲珑似乎是来真的,连剑都举起来了,苏老爷养尊处优多年,哪儿见过这阵仗?脸色惨白一片,当即就服了软。 “我说,我说便是了。” 苏老爷如今只庆幸,自己当初就只是随手打发了人将死去的宋氏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并没有再继续折磨对方,否则自己今天定然是要交代在这了。 宋氏的尸首好说,倒是自己那个女儿的尸首,怕是不好找了。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老爷巴不得这群人跟那帮刁蛮无理的佃农们对上呢。 这般想着,苏老爷便将佃农暴动,侵吞庄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玲珑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苏老爷的嘴角很快就渗出血来。 “老爷!” 对袁氏凄厉的叫声充耳不闻,玲珑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这些。 “那些佃农的卖身契都还在你手里呢,你不杀他们就算是好的了,他们还敢反你?你糊弄谁呢?” 说了半辈子谎话,好不容易说句真话的苏老爷这一刻是真的有点想死了。 第117章 打虎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脸上火烧火燎的,强忍着屈辱,苏老爷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后,便撇过头去,不再言语。 见他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硬气,尽管事情实在是荒谬,玲珑也不由得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玲珑来的急,对于栗州城这几年发生的事只是粗略打听了一番,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与宋奇文对视一眼,玲珑丢下一句“待会儿再找你算账”之后,就赶紧叫人去打听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被派出去的汉子神色古怪的回来了。 之后他便将这几年苏府都经历了什么统统说了一遍。 堂堂县令,在任上过的这样凄惨也算是独一份了。 在得知苏老爷先是踢上了铁板,得罪了一个姓范的商人,家中这才开始一落千丈后,玲珑毫不遮掩,当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 玲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苏老爷一早就是这般做派,对付宋家时便是如此,故而玲珑和宋奇文他们并未怀疑背后是有人在设套。 至于庄子那边,估摸着那群佃农也是实在是不堪受辱,这才趁着苏府势弱,趁机脱离了苏府的掌控。 对于佃农们不再继续把一年的收成上交给苏府这件事,玲珑他们其实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只是这样的话,身为苏老爷的女儿,在庄子里头养病的菱儿只怕是凶多吉少。 尽管本来就有所猜测,但等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四人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都怪你,平日里作恶多端,连累了菱儿!” 悲痛之下,玲珑忍不住又反手给了苏老爷一巴掌。 这下子苏老爷脸上的两个巴掌印总算是对称了。 只是宋奇文几人却是笑不出来。 很快,玲珑便有了决定。 “我们去庄子一趟。” 她爹拨给她的人不多,但若是对付一百多佃农也是绰绰有余。 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逃跑总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捂着脸的苏老爷心里面却是怨毒的想,去吧去吧,最好打的两败俱伤才好! 一直等到几十个兵卒用过午膳,略作休整后,玲珑一行终于按捺不住,重新坐上马车,直奔郊外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菱蛰伏在草丛里,她浑身上下涂满了特制的药膏,整个人都跟这片森林融为了一体。 苏菱屏住呼吸,不泄露丝毫情绪的盯着不远处正在饮水的大虫。 屏幕外的萧衡同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头疼的想,小东西这一天天的,真是不叫人省心。 并不知道恩人鬼心中的烦恼,苏菱悄无声息的将手中的弓拉到最满,弓弦犹如满月一般,精铁打造的箭头上更是掠过一丝不祥的蓝光。 就是现在! “嗖”的一声,箭矢闪电般刺入大虫的皮肉。 大虫吃痛,怒吼一声。 虎啸声如同惊雷,震得整片山林都跟着抖了一抖。 苏菱二话不说,更无暇去看大虫的反应,足尖狠狠一点,整个人顿时跃起了一丈高,接着在树枝上飞快借力,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树冠的位置。 大虫的动作同样灵活无比,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来到了苏菱刚刚所在的位置。 只差一点,大虫就能在苏菱跃起前把她给拦下了。 因为刚刚的动作,插在大虫腹部的箭矢被周围的枯枝与石头狠狠撞断,只留下巴掌那么长断木还留在外面。 点点血滴洒落,更加激发了大虫的凶性。 大虫的动作比起苏菱而言更迅猛也更暴躁,如同钢刀一样的爪子狠狠抓进树干里,三两下便逼近了苏菱如今所在的位置。 伴随着虎啸,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电光火石之间,旁边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几只猎鹰。 猎鹰举起尖锐的爪子,狠狠朝着大虫的脑袋、身上抓去。 趁着这一瞬的迟滞,苏菱将早已探入怀中的左手拿出,飞快的一洒,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药粉,趁着老虎的视线被阻隔的这一瞬,苏菱飞快的扑向离的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冠。 树冠因为承载了她的体重而剧烈晃动着,树叶簌簌落下,飘扬如同似锦的繁花。 苏菱无暇欣赏这美景,脚腕钩住粗糙的树冠稳住身形,几乎是同时,一支箭矢在树叶的遮掩下再次急射而出,这次对准的是大虫的眼睛。 大虫原本扑向这边的动作被打断,将近六百斤的庞大身躯从高处摔下,狠狠撞在坚硬的石头上。 以这些年锻炼出来的视力,苏菱看到那块石头被大虫硬生生撞断了。 趁着大虫不能动弹的这几个呼吸,苏菱又是几箭射去。 这几箭分别刺入了大虫的另一只眼睛、腹部、前肢还有后腿。 失去了一双眼睛的大虫仍旧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苏菱不仅在箭矢上淬了毒,刚刚大虫不慎吸入的那把药粉同样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伴随着不甘与愤怒的虎啸,大虫渐渐的没了生息。 【叮,恭喜玩家,角色射术+3,当前射术100。】 萧衡心头一动,接着点开屏幕上面的属性栏—— 姓名:苏菱 性别:女 年龄:13岁 智力:93 体力:70 魅力:76 琴:0 棋:20 书:65 画:5 骑术:88 射术:100 武功:70 医术:42 …… 经过三年的努力,小东西的各项数值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看着第一个达到100满值的射术,萧衡满意的点点头。 一旁的郑贤回想起刚刚小公…啊不,苏小姐毫无迟滞的动作,眼中不由得闪过惊艳。 簌簌落叶下时隐时现的身影,灵巧的犹如山中神出鬼没的精魅一般。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陛下点了录制键没错吧…… 并不知道屏幕外都发生了些什么,苏菱在树上待了许久,差不多一刻钟过去,见那大虫仍旧没有动作,腹部也没有丝毫的起伏,这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任由自己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 今日苏菱穿的是窄袖猎服,腰间的绅带更衬得她身姿轻盈柔软,搭配脸上乱七八糟的药膏,简直像只矜贵的小狸奴。 萧衡顿了顿,移开了视线。 查探过大虫,确认这大虫的确是死透了之后,苏菱当即松了口气,不顾身上的脏乱,她哼着小曲,心情颇好的下了山。 第118章 老天保佑 若非这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虫一个月前吃了她两个佃农,之后又陆陆续续伤了好几个人,今日苏菱也不会冒险去跟这只大虫对上。 正在苏菱打算回到庄子,招呼佃农将大虫的尸体从山上拖下来时,就见庄子外此刻似乎是来了外人。 大眼一扫,竟是好几十个生面孔。 从身量到身材,以及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明摆着不是一般人。 发生了什么? 苏菱混在人群当中,忍不住凑近去听。 旁边同样凑热闹的佃农感觉自己被挤了一下,原本刚想要发怒,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只有巴掌大的小花脸。 挺翘的鼻尖跟明亮的杏眼使得佃农当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小声惊呼:“小姐!” “嘘。”将食指抵在唇边,苏菱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先看看情况再说。” 佃农会意,当即噤声。 那边玲珑一行来到庄子门口时,玲珑与宋奇文他们没上过战场,看不出来,旁边一直紧紧跟在玲珑身边的丰五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他们距离庄子还有两里多地时,他们就被人给发现了。 田边躺着的那些闲汉看似是在打盹,实则一直在关注这条通向庄子的小路周遭的情况,时不时还要给不远处的人传递一下眼神。 这哪儿是在休息,分明是在放哨! 丰五忍不住暗暗感到心惊。 果不其然,他们一行才刚靠近,庄子的大门就已经开了,里头的人很快就迎了出来。 出来相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菱之前派去低价收购那些铺子的中年汉子。 如今汉子也算是庄子里的小管事了,廖庄头一家之下便就是他了。 在看到宋老爷的那一刻,中年汉子几乎是脱口而出:“老爷!” 中年汉子可是最早一批来到庄子的佃农,之前庄子还属于宋家的时候,他就曾见过宋老爷几面。 只是他之前只是个只管干活的佃农,对于主家的事情一概不知,更不知苏府从前都发生过什么。 跟中年汉子差不多时间来的佃农,在廖庄头跟苏老爷的压榨跟磋磨下,差不多都已经死光了。 中年汉子之所以能认出宋老爷,全靠庄子还属于宋家的时候,宋家对他们这帮佃农还算不错,中年汉子这才对宋老爷有那么几分印象。 见对方一张嘴就叫破了自己的身份,宋老爷不免有些迟疑:“你是……” 宋老爷当然记不住一个小小的佃农。 中年汉子挠了挠脑袋,将自己的身份解释了一遍。 “想当初,小的最初便就是在老爷家做的工。”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是怎么从宋家的佃农,成为宋小姐的佃农,之后又是怎么落到了苏老爷手里,中年汉子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事情只有廖庄头这个庄头知道。 苏府这个小姐那个小姐,底下的佃农压根无心分辩。 反正都是干活,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有在自家小姐手里才是不一样的,中年汉子只认苏菱这一个小姐。 见有熟人,宋老爷才不管那么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赶忙问道:“我外孙女可在这里?” 外孙女? “宋老爷的外孙女怎会在这庄子上?”中年汉子一头雾水。 先入为主,以为中年汉子什么都知道的宋老爷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片刻后,宋老爷还是说道:“就是苏府的三小姐,苏菱。” 听到三小姐这几个字,中年汉子才终于将自家小姐同宋老爷的外孙女对上号。 而旁边自打这些人来就暗自警惕的其他佃农们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丰五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寻思该不会都这样了,这位三小姐居然还没死吗?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便见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对准了不远处的某处角落。 原本正在偷听的苏菱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件事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外祖父?她居然还有外祖父的吗? 苏菱愣了愣,随后才后知后觉的从人群当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苏菱因为修习的是内家功法,故而身量并不如何健硕,甚至有些纤细。 落在玲珑等人眼中,便只见一个满身脏污、脸上手上也全是泥巴(药泥)的单薄身影出现。 在周围数十庄稼汉的对比下,这道身影更显得娇弱可怜。 苏菱后知后觉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就在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玲珑跟陆氏三两步上前,一把将苏菱搂入了怀中。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感受着怀中之人的纤弱,腰腹处更是不盈一握般,好似一只手便能尽数掌握,陆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才刚跟大虫搏斗过的苏菱眼下还有些未回过神来,骤然间被人靠近,她的腰腹下意识的紧了紧。 然而这般举动落在玲珑与陆氏眼中,则更加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若非这些年过的不好,她又怎么会刚被人靠近,下意识的就瑟缩起来呢? 简直像只受惊的小鸟,好像只要察觉不对,随时都会逃跑一般。 玲珑跟陆氏赶忙松手。 “吓到你了吧,我是你外祖母,这是你舅母,我们此次前来,便是要接你离开的。”陆氏擦了擦眼泪,略显急切道。 “你舅舅如今在金陵也算是小有薄产,还有你舅母,她现在可是大将军的女儿,有我们在,日后定然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至于外孙女\/外甥女为何还会活着,很快宋奇文他们便就想通了。 佃农们反抗苏老爷是一回事,杀掉他的女儿又是另外一回事,把人养起来,不过是多了一张嘴,日后若是生了什么变故,还有回寰的余地,再不济也能当做是谈判的人质。 还有就是,并非人人都是姓苏的那种黑心肝的东西,菱儿与他们无冤无仇,当年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童罢了。 宋老爷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中年汉子比较好。 若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必定对佃农们好一些,更好一些。 “幸得你们怜惜,我这外孙女才能平平安安长大。” 激动之下,宋老爷完全忘记了中年汉子压根不知道三小姐就是自己外孙女的事。 一旁的陆氏则双手合十,不停念叨:“真是老天保佑。” 几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苏菱的欲言又止。 唯有丰五,望着这位苏三小姐脚上、腿边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印记,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凭他的眼力跟经验,这印记,似乎是血…… 第119章 这些佃农还怪客气的嘞 不可否认,苏菱对突然冒出来的外祖一家十分好奇。 但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苏菱在面对他们时难免有些生疏跟不自然。 注意到四人泛红的眼眶,苏菱心中隐隐有些预感,他们跟他爹还有袁氏,是不一样的…… “…先进来坐吧。” 同样察觉了小姑娘的生疏与紧张,玲珑与陆氏心道来日方长。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实在是不急于一时。 四人甚至因为苏菱毫无排斥的态度而大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浑然未觉般,四人跟着苏菱来到了主院。 一路上,想到那姓苏的毕竟是菱儿的亲爹,世上没有对子骂父的道理,并非是袒护姓苏的,而是出于对菱儿的爱护,陆氏与玲珑便撇开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说了如今家中的近况,以及这么多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 宋奇文跟宋老爷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听着。 “栗州的铺子开不下去之后,我与你外祖和你舅舅舅母便一道先去了扬州,之后你舅舅又幸得一个船老大看重,我们一家这才又来到了金陵。” “如今咱们家的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 说到这里,陆氏忍不住满脸欣慰的拍了拍苏菱的手。 尽管外祖母说的十分轻巧,但苏菱还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宋家之前的铺子开的好好的,祖父甚至还有“宋半城”这样的称呼,怎的那么些铺子说开不下去忽然就开不下去了? 再结合她从她爹手里低价拿到的那些明显多到异常的铺子,苏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多半是她爹从中做了手脚。 还有外祖母口中所说,自己舅舅幸得船老大看重,船老大家又不是开善堂的,难道还能对自舅舅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不成? 之前苏菱悄摸打量过了,横竖也不觉得自己舅舅是什么绝世大妖魅。 只是既然外祖母没有细说,苏菱便也不打算问。 并不知道只这三言两语便已经被外孙女\/外甥女猜到了真相,十三岁的小女娘,在陆氏跟玲珑四人心中,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 “我们这次来,便是想要带着你和你娘一道离开的。”这栗州城,因为有姓苏的在,他们是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你可愿意同我们一起走?” 感受到外祖母抓着自己的手略微有些收紧,目光当中也带上了点紧张跟忐忑,好像生怕她会拒绝一般。 随着苏菱逐渐长大,她那老徒的来信也越发频繁,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能够早日外出闯荡。 胡郎中在金陵当了三年的掌柜,银子赚了不老少,达官显贵差不多也见了个遍,起初胡郎中还颇觉得新鲜,自己如今这般,比当年那个姓岑的强了不知道多少。 然而日子久了,他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加上本身不是个多么贪财的人,享受也享受过了,胡郎中便又有了外出云游的心思。 只停留在一个地方,终究也只是一叶障目,他想要趁着腿脚还能走动,到外面更为广阔的天去看一看。 但胡郎中又实在舍不得自己经营了好几年的药堂,交给别人吧,他又不放心,自己的徒弟空青又没有那样的本事,数来数去,他唯一能够信任跟托付的,也只有他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师父。 苏菱原本就有些意动,只是之前苏菱总觉得自己本事不够,这才迟迟没有应下。 想到自己今日还算轻松的解决了一只成年大虫,再加上有祖母他们在,自己到了外头,应当不会被欺负吧……? 苏菱在认真思考。 话说事情也实在是巧,她那老徒同样也在金陵,也不知道对方认不认识自己舅舅这个大掌柜。 见苏菱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她是不想跟他们走,尽管有些失望,但陆氏很快又想到了别的办法:“若你实在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外祖母留下陪你可好?” 陆氏想的很明白,自家老爷身边有儿子跟儿媳,儿子跟儿媳身边也有丫鬟仆人伺候,至于两个小的,陆氏不舍归不舍,但也没有特别放不开手。 唯有外孙女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当年没本事救下女儿,如今总不能再留下外孙女孤苦伶仃一个人。 而听到陆氏的这句话,包括玲珑在内的三人都愣住了。 “娘!” 苏菱同样有片刻的呆怔,心里面蓦然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滋味。 苏菱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去,谁说我不去的?我当然是跟着外祖母你们一道去金陵!” 反应过来她都说了什么之后,陆氏顿时喜笑颜开。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这个时候,陆氏的目光才终于转移到苏菱的身上,也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口:“你这身……怎么弄的?可是谁欺负你了?” 陆氏的语气当中不乏担忧,苏菱尽管没照镜子,但也知道当下的自己肯定特别的狼狈。 否则也不至于之前外祖母他们几番欲言又止也没敢问出口。 苏菱赶忙解释:“刚刚进了趟山,怕被野兽闻到气味,特意在身上抹的药泥。” 凑近仔细嗅闻,果然闻到了淡淡的苦涩的药草味。 见她不是被人欺负了,陆氏等人总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一旁的丰五同样恍然,怪不得,怪不得她身上会溅上血迹。 这年头长在乡野的孩童若不上山采挖山货下河捉鱼摸鳖才是件稀奇事,因此受伤或者是沾染上野兽的血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估摸着野兔野鸡之类的小东西吧,且她两手空空就回来了,一看就是白跑了一趟,什么也没捉到。 很快丰五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而在不知不觉间,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主院的位置。 将这五十来兵卒安排在前厅休憩,陆氏等人与苏菱一道进入到后头的院子。 看着布置的分外精细的小院,宋老爷跟宋奇文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佃农还怪客气的嘞。 第120章 幸好她们这个时候来了 佃农们又是给她吃饭,又是给她住漂亮的大房子…… 宋老爷跟宋奇文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苏菱如今不过十三岁,当年事情发生时她也只有九岁。 很快两人便又说服了自己,院子再大再漂亮也带不走,只是抵抗又不是豁出命去反叛,菱儿再怎么说也是苏家的三小姐,明面上当然是要把最好的给她。 正在院中读书的芽春听到动静,急忙迎了上来。 不是说要去山上找大虫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到几个陌生人,芽春原本还有些踌躇,苏菱见状,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了一遍。 竟然是小姐的外祖一家! 芽春惊讶的捂住嘴巴,随即连忙给宋老爷等人行礼。 玲珑看到她与自家外甥女亲密的样子,莫名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与小姐,眼中闪过些许的追忆,伸手将她扶起,玲珑少不得要说上一句:“幸好菱儿身边还有个你。” 这语气,怎么显得她家小姐多可怜似的? 芽春眼中闪过些许的狐疑,但芽春并未细想。 见自家小姐脸上身上满是脏污,芽春习惯性的去打水。 “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舅母先坐,我去去就来。” 苏菱示意四人坐下便是,芽春也适时的上了四盏香茶,陆氏含笑点点头,苏菱很快进入房内整理自己。 药泥糊在脸上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尤其是药泥干了之后留在皮肤上面的感觉更是不爽,加之苏菱的衣服也有些脏乱,耽搁的时间便有些久。 随意的扫了一眼石桌上头的书,见只是寻常的《诗经》,宋奇文便没有在意。 虽说给一个丫鬟看这些难免有些新鲜,但想到自己妹妹当年也是如此,宋奇文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片刻后,赶了这么久的路,觉得有些口干,宋奇文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小口。 比起从前,宋奇文在金陵城中见识的更多,但直到一口气把杯中的茶盏都喝完了,他愣是没品出来这究竟是什么茶叶。 只知道此茶入口绵柔,回味甘甜,许久之后唇齿留香,滋味实在是惊艳,宋奇文便不免有些新奇的开口:“这是什么茶叶,怎的从未见过?” 芽春在一旁侍候着,听闻此言,心道这可是神仙所赐,又岂是他们这等凡人能够知晓的? 但神仙的事情是个秘密,想到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芽春当即道:“只是山中的粗茶罢了,舅老爷若是喜欢,奴婢给您取些带上便是。” 说着芽春就要动作,然而宋奇文哪儿好意思占自家小外甥女的便宜? 忙不迭摆手:“不必不必,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一旁的宋老爷见状,心道真没出息,一杯茶而已,看把他给馋的。 宋老爷没忍住,抬眼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宋奇文简直要冤枉死了。 “爹你若是不信,自己尝尝便是。” 玲珑跟陆氏对茶水等物没什么研究,也不太喜爱这些,故而也只是觉得这茶不似寻常茶叶那般苦涩,淡淡的甘甜确实好喝而已。 宋老爷不信邪,以为自己儿子是在故意装怪,同样抿了一口,随后他就愣住了。 宋老爷之后果然就没再说什么了。 若非今天是跟小外甥女的第一次见面,宋奇文好悬没控制住自己商人的本能。 好在此时换好衣服的苏菱终于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抬头看去,宋奇文很快就顾不得其他了。 陆氏等人几乎是怔愣的望着不远处的小女郎。 恍惚间,陆氏仿佛梦回十几年前,在宋家的时候,自己女儿也是这般,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笑语盈盈的飞扑到她身前。 洗去了脸上的药泥之后,陆氏才发现外孙女跟女儿眉宇间竟有三分相似,只是跟女儿比起来,外孙女的长相还要更加惊艳。 浓郁的长发蜿蜒而下,小女郎的嘴唇如同熟透的樱桃,鲜艳、饱满、柔软,唇角微微翘起,仿佛天然带着笑一般,眉眼弯弯,如同细柳,杏眼清澈明亮,如含一汪秋水,望着你时就像是蝴蝶在轻轻啄吻,羽翅颤颤,看的久了,心神也跟着摇曳。 玉瓷一样晃眼的肌肤,搭配两颊零星的水痕,更似细雨微风打湿的海棠。 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便是这般,若再等两年,又会是何种光景? 许久后,陆氏不免有些庆幸,幸好她们这个时候来了。 第121章 丰五: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苏菱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不小心将头发也给打湿了,过了一会儿,待院中的风将头发吹的微干,她这才将及腰的长发编成辫子随意放在身后。 动作间细白的脖颈也跟着微微晃动,屏幕外的萧衡静静地看着,神色不辨喜怒。 郑贤猜不透陛下此刻的心思,索性不去想这事。 玲珑则是手捧着茶,待苏菱放下双手,玲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手中的杯盏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空了…… 恍惚间四人回过神来,宋奇文轻咳了一声,目光很快落在母亲跟妻子身上,示意两人说点什么。 陆氏震惊于佃农的淳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车马已经备好,菱儿咱们早些出发可好?” 外孙女这般相貌,一直住在庄子里还好,若是叫外人瞧见了,只怕是要多生事端。 幸好幸好,菱儿是在庄子里长大的,而非在苏府,否则只怕是是更加等不到她们的到来。 对于姓苏的那混账的人品,为了自己的前程,一早便将菱儿送人了也犹未可知。 此时此刻,陆氏等人竟反而有些庆幸。 玲珑当下更是恨不得马上回到金陵,一日得不到将军府的庇佑,她便一日睡不踏实。 五十来个好手,应付一般山贼都绰绰有余了,但如今玲珑却有些没有底气。 苏菱浑然不知气氛的紧张,见外祖母催促,她便也不再耽搁。 “我这就唤三娘来。” 她房中有不少东西都不适合拿出来给人看,故而这些年,一直都是芽春跟鲁三娘在房中打扫。 并不知道苏菱的房间只是单纯的不准外人进,还以为是她身边没有伺候的人。 毕竟是小女娘的闺房,宋老爷跟宋奇文也不好伸手,玲珑跟陆氏倒是想帮忙打个下手,但是想到她娘那些画像可是会动的,又想到恩人鬼的存在……苏菱不打算同芽春之外的人提起此事,想了想,终究还是婉拒了舅母跟外祖母。 被拒绝后,玲珑跟陆氏也不失望,即使是芸儿跟弘儿,小小年纪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更何况是菱儿了。 而骤然得知自家小姐要离开庄子,鲁三娘非但不觉得松了口气,反而忧心忡忡。 毕竟也只有小姐能看到他们身上的价值,那群佃农,那群佃农不把他们一家抓起来打死泄愤都算是好的了! “既然知道自己招人恨,那便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看在这几年鲁三娘一家的确好用的份上,苏菱勉为其难提醒了这么一句。 但也只有这么一句,毕竟几人从前可是做了不少恶事,之后若是故态复萌,那谁也救不了他们。 想到即使小姐走了,佃农们也不会再听他们的话,鲁三娘只得苦哈哈的点头:“奴婢知道了,会老老实实的。” 无所谓她的答复,趁着两人收拾东西的功夫,苏菱来到角落,仰着头看着虚空处。 她没有张嘴,但萧衡却仍旧能够看出她心中所想。 她这是在问自己。 想到也不是第一次了,萧衡无可无不可的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示意自己对她要离开栗州去往金陵的事已然知晓了。 这态度,便是默认自己也会跟去。 苏菱杏眼一亮,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那只手便又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贤隐约听到陛下似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竟还有能让陛下挂心的事…… 但想到陛下一直以来对待那位苏小姐的态度,郑贤又觉得没什么了。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之后萧衡微不可闻的蹙了蹙眉,到底还是吩咐了一句:“叫人留心一下她的踪迹。” 郑贤敏锐的察觉到,陛下对待苏小姐的态度,似乎是有些变了…… 也不知道陛下自己觉察出来了没有。 郑贤没敢多问,只是应道:“是。” 彻底放下心来,在芽春跟鲁三娘麻利的动作下,苏菱的行李很快被收拾了出来。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竟然有这么多东西! 除却已经兑换成银票的金银,以及早就被恩人鬼勒令丢掉的花灯,这些年来恩人鬼送她的啄针、珍珠,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加起来足有满满六个大箱。 加上那些医书,差不多得有十箱了,需得多加三辆马车才能将这些东西全部运走。 见她连自己送她的玉枕啊、被褥啊这些都带上了,萧衡实在是看不过眼,干脆将这些东西统统收进了游戏背包,打算等她到了金陵之后,再将这些东西还给他。 眼睁睁的看着十个大箱子凭空消失,鲁三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也变得呆滞。 “这这这——” 鲁三娘哆哆嗦嗦,苏菱也跟着头皮发麻。 要知道她才刚说过,只打算让芽春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然而萧衡压根没将鲁三娘放在眼中。 见恩人鬼如此这般毫无顾忌,苏菱也只能强作镇定,不去看鲁三娘的表情。 此情此景,即使鲁三娘知道了又如何,她敢说出去吗?说出去又会有人相信吗? 想到这里,苏菱渐渐的又放松了下来。 于是等苏菱再推门出来时,陆氏和玲珑他们就只看见芽春手里面只提了两个小包袱,里头装着她与小姐路上换洗的衣物与几万两银票,这便是她与小姐此次去金陵的全部家当了。 并不知道小小的包袱里头装着怎样的财富,看到这一幕,陆氏跟玲珑当即又是怜心大起,只是他们怕戳中外孙女\/外甥女心中的伤心事,只是暂时压在心底,并不提起。 四人皆是没有注意到旁边鲁三娘恍惚的神情。 对了还有小白跟碧穹,以及之前留在苏府的那些东西,苏菱也是要带走的,至于小花它们几只猎鹰,无须苏菱特意叮嘱,它们自然而然便会跟上来的。 对于苏菱打算回苏家一趟这件事,玲珑他们自然没有异议。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有舅母在,定不会叫他们伤到你。” 听着舅母的保证,苏菱心中蓦地一暖。 而丰五,则在看到面前这匹风神俊朗、颇通人性的大黑马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122章 深藏功与名 胸膛宽阔,四肢强健,筋腱发达,活脱脱的千里驹。 这种品相的马儿即便是军中也不多见,如今居然会在这么偏僻的庄子里出现。 丰五伸手就要去掰开马儿的嘴巴去看它的牙口。 然而下一瞬,就见马儿似乎是白了他一眼,接着就要去咬他的胳膊。 若非丰五躲的快,只怕真的要被它给咬到了。 待丰五站稳身形,马儿已经哒哒哒的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这样通人性的马儿简直前所未见,丰五一个没忍住目露惊奇,开口问道:“敢问阁下,这马儿苏小姐是从何处得来?” 旁边将马牵出来,如今正恋恋不舍的佃农听闻此言,当即回答道:“我家小姐可是仙女,这马儿自然是从天上来的。” 丰五:“……” 虽说这苏小姐的确美丽非凡,刚刚走出来时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但若说是仙女,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嗐,自己跟这帮没见识的佃农计较这些做什么。 丰五失笑摇头,掠过了这个话题。 一旁的苏菱则在跟中年汉子交代着什么。 毕竟她离开的决定太过仓促,若只同鲁三娘说,佃农们只怕是接受不了。 但苏菱又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故而只挑了一两个人交代一番。 “我离开后,你与芙儿一起,你负责这处庄子,芙儿负责新庄子,若是范光那边的人来,一切照旧便是。” 苏菱如今已经不担心他们会被人欺负了,反倒是担心他们会仗着人多势众,去欺负别人。 “记住你们的初心,不要偷奸耍滑,行事勿要张狂,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 苏菱才刚说完,就见面前的中年汉子眼眶都红了,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小姐……” 苏菱不由得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人虽暂时不在栗州,但仍会时刻关注这里,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也能更安心些。” 中年汉子袖子狠狠一抹,重重点头:“小的会将小姐的话转告给其他人的。” 随后中年汉子又补充了一句:“小的也会跟芙儿一道替小姐看着其他人的!” 苏菱彻底放下心来,踏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早已等候多时的陆氏跟玲珑见自己外孙女\/外甥女与庄子里的管事相处的如此和谐,也不禁露出了个笑容。 担心外孙女离开庄子会觉得伤感,陆氏干脆将她揽入了怀中。 只一刹,陆氏便愣住了,无他,怀中的人实在太过柔软,仿若无骨一般。 如兰似麝的幽幽暖香直往鼻子里钻,晃的人心头也跟着热热的,陆氏回神,轻拍怀中人的背,安抚道:“菱儿不要伤心,若是日后想念他们,咱们再回来便是。” 早就打算外出闯荡的苏菱其实并不怎么伤怀,但见外祖母这么担心,苏菱也不好辜负她老人家一番好意,轻轻“嗯”了声,便将脸颊乖乖贴外祖母的肩膀上,双手也试探性的环住了外祖母的脖颈。 小女娘的应答声细细软软,这一刻陆氏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其他人会搂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心肝心肝的叫。 从前的陆氏唾弃不已,如今的陆氏感同身受。 一旁的玲珑原本其实并不在意,只是见婆母这般享受,勾得她心里头也痒痒的。 “你外祖母年纪大了,马车颠簸,菱儿不若来舅母这边休息。” 苏菱愣了愣,才刚挪到舅母身边,就被舅母不由分说搂进了怀里。 嗅闻着怀中人身上传来的甜香气,眨眼间,玲珑便有些醉了。 屏幕外的萧衡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并不知道马车里头都发生了些什么,宋老爷则是忍不住略带感激的开口:“这些年多谢你们对菱儿的照拂,后会有期了。” 他们?照拂谁? 什么东西? 中年汉子堪堪想明白,刚想开口解释事实并非如此,然而这个时候,宋老爷同样也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使得汉子想要解释的话统统又给憋了回去。 过了许久,苏菱好不容易从舅母怀里逃出来,一张小脸因为刚刚舅母的动作而有些微微泛红。 就像是春日的桃花,灼而不妖,加上杏眼里的不解与委屈,看得人心头直往外冒邪火,想要继续狠狠欺负她。 屏幕外的郑贤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苏菱缓过神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叫人把山里面那只死掉老虎拖回来了。 不过想必之后再有人上山,应该很快就能发现才对,便又不再纠结。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菱绝佳的耳力听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过了一会儿,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丰五暗自戒备之际,就见被牢牢护在中间的那辆马车车帘被一只细白纤细的手猛地掀开。 探出头来,苏菱回头张望。 骑在马背上的无一不是熟面孔,全都是陪伴苏菱多年的小伙伴,更甚至还有之前那个叫不出名字的皮肤黑黑的少年。 苏菱朝他们挥了挥手。 不知道是谁,竟没忍住低低的抽泣出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震天的哭声使得宋奇文忍不住感慨:“菱儿她还真是受欢迎啊。” 宋老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稳稳的停在苏府门口。 管家试图给大门再加把门栓,但还不等他动作,大门就又一次被撞开了。 这还是苏菱头一回大摇大摆的进入到苏府里面,从前厅穿过,看着异常萧瑟的后院各处以及花园,饶是廖庄头一家时不时给她带点苏府的消息,苏菱一时之间也难以将其同当年花团锦簇的苏府对上号。 苏菱尚且如此,更别提陆氏他们了。 “……活该!”到底没忍住,玲珑狠狠唾了一声。 推开自己曾经所住的香梨院的院门,伴随着吱呀的刺耳响声,里头的荒芜与破败当即映入眼帘。 推开房门,看到里头熟悉的草堆,苏菱不禁愣住。 咦,她的床呢? 而就在刚刚,萧衡将之前自己从商城里面买来的小床给收了回去,顺便将房间一键还原成了它原本的样子。 至于苏菱从前的那些东西,早被鲁三娘收买的丫鬟收进了箱子里,如今那箱子正好好的摆放在角落里。 对比起怔愣的苏菱,看到这一幕的玲珑等人则是气的浑身发抖。 第123章 失窃 房间里头别说是床了,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唯一能够称得上是摆设的,大概也只有那个摇摇欲坠的桌子还有旁边的那两把椅子了。 早就听刘嬷嬷说菱儿在苏府过的十分不好,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究竟有多么不好。 养条狗还知道搭个棚子呢! 这一刻,玲珑当真是宰了那姓苏的跟袁氏的心都有了。 大约是没想到这帮人居然会去而复返,袁氏才稍稍平复的心再次提起。 尽管心里面十分担忧跟害怕,但想到那帮土匪们的作风,袁氏也只得打起精神,硬着头皮面对。 自打宋氏死后,不知是心虚害怕,还是憎恨,这还是袁氏头一回踏进这香梨院。 然而此时袁氏却压根顾不得那些忌讳。 在看到房间当中的布置时,袁氏心道要糟。 袁氏不傻,当然能够知道宋家一家人看到这一幕会是个什么心情。 早知今日……凭什么,凭什么宋家还能复起! 只想了个开头,袁氏便及时打住了,毕竟就算早知今日,她也不会好好对待宋氏的女儿。 袁氏只恨当初自家老爷没能对姓宋的一家赶尽杀绝。 指尖刺破掌心,袁氏强笑着,刚想说几句软话,岂料玲珑却似再也无法忍耐般骤然发难。 看着对方二话不说,提剑就朝着自己刺了过来,袁氏尖叫一声,下意识便将身边的贴身丫鬟素秋推了出去。 感受着腰间猛地传来的推力,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光,素秋大骇,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竟是连叫也没能叫出声。 玲珑可不觉得袁氏这般待菱儿,她身边的人会不跟着推波助澜。 玲珑也当过丫鬟,自然知道丫鬟对待主子憎恨之人是个什么态度。 玲珑也不管素秋是不是自愿的,刺出的剑半点也没收势,只一瞬,素秋的肩膀就被割出了一个大口子。 “啊——” 身后传来素秋的惨叫声,袁氏见玲珑居然是来真的,心下骇然的同时,脚下跑的越发的快了。 然而袁氏一个后宅妇人,又如何能是玲珑的对手?没一会儿便被玲珑砍翻在地。 袁氏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玲珑的剑尖抵在她喉间,冷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玲珑原本已经起了杀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香梨院偏僻,其他院的人也该听到动静了才是。 但一直到袁氏被她追上,接着被她手里的剑刺伤,仍旧没有一个人胆敢上来阻拦。 唯有不远处被拦下的那道焦急的身影,只是还不等那身影开口呼喊,就被身边的人死死捂住了嘴巴。 看年纪跟身形,应当是袁氏的女儿。 玲珑收回视线,讽刺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不惜除掉我家小姐也要得到的良人。” 玲珑就不信,今日家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那姓苏的还会有心情到衙门里头去。 明明人在府中,却被吓的不敢露面,只叫袁氏一人来应付他们这么多人。 “还以为你们两个当年是情投意合,如今看来他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袁氏捂着伤口没有说话,只是玲珑每说一句,她的脸就白上一分。 苏琬再也按捺不住,挣脱开嬷嬷的束缚,咬着牙冲了过来:“不准你伤我娘!” 只是她到底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想用大喊大叫来吸引行凶之人的注意力。 看着她,玲珑不免又想起了当年对方出生时,袁氏的失望与歇斯底里。 更甚至因为不喜,袁氏曾一度拒绝给她喂奶,即使后头找了奶娘来,袁氏也能做到一口气两三个月都不去看她一眼。 玲珑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琬不明所以,目光却仍是紧紧的盯着她。 玲珑懒得同苏琬一般见识,提着剑就朝着其他方向去了。 她倒要看看,那姓苏的能躲到哪里去! 待她走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边动静的苏静才与苏琬一道扑到了袁氏身边。 另一边,见舅母提着剑就冲出去了,苏菱担心她会受伤,下意识的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舅母我无事”。 然而不出意外,被玲珑华丽丽的给无视掉了。 苏菱正准备去追,却被舅舅给拦住了。 “叫她去吧,若是不把这口气出完,你舅母只怕是永远也安宁不了。” 作为枕边人,宋奇文可太知道自己妻子的心结在何处了。 当年她信了凝香的话逃出来,所以她活了,而凝香顾及着家里,顾忌着姓苏的县丞的身份不敢跑,所以她死了。 自那之后,自己妻子便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感。 宋奇文清楚的很,却也无能为力。 苏菱闻言,又见整个苏府没有一人是自己舅母的对手,这才放下心来。 “……我知道了。” 重新回到房间,苏菱打开面前的箱子。 见的确如鲁三娘所说,里头的东西都被保护的很好,即使她不在苏府,这些东西也无一损毁。 苏菱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箱子里的东西的确是完好无损,但……似乎是少了两样? 恩人鬼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以苏菱如今的智力值,也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确实是少了两样。 《寒秋帖》跟《秋月图》。 苏菱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当初《寒秋帖》在她床头挂着,《秋月图》则是因为上头的寒月十分漂亮,被她挂在了房间的正中央。 自己该不会是被鲁三娘给骗了吧?还是说这两样东西果然是被出逃的丫鬟还有小厮给偷走了。 苏菱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见苏菱望来,非但不躲,反而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 苏菱心头一动,上前两步,问道:“你可是小荷?” 鲁三娘跟她说,她收买的那个丫鬟便就叫小荷。 小荷强压下心头的紧张,重重点头。 苏菱遂又问道:“我之前命你收拾的东西不见了,你可知是被何人给拿去了?” 听到前头半句,小荷明显十分紧张,她拼命回想,没一会儿功夫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怎么会呢,自己明明就有好好整理的! 若她真的知道什么,估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 正在苏菱有些失望之际,却见小荷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眼猛地一亮:“是少爷跟大小姐!” “少爷跟大小姐之前来过香梨院!” 那还是她被收买之前的事了,当时小荷还以为两人只是路过,尽管好奇他们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但因为之后还要做活,小荷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止如此。 苏锦韬跟苏琬么? 苏菱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听涛院—— 听着外头越发惨烈的动静,寥玉实在是坐不住了,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少爷,咱们真的不去看一眼么?” 应当不是错觉,刚刚的惨叫声分明就是从夫人口中喊出来的。 然而苏锦韬就像恍若未觉般,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些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是他爹还有他娘害死了之前那个姓宋的夫人,那个叫玲珑的丫鬟才会来找自己爹娘报仇。 等他们出完气,估计就会走了。 话虽如此,但自家少爷的态度实在是叫人心寒。 起码寥玉听的心中发寒。 而就在苏锦韬这么想着的时候,过了没一会儿,院子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声音戛然而止,顾不得其他,苏锦韬猛地抬头。 第124章 报复 “你要做什么!?” 眼尖的瞧见有人朝着自己儿子的院子去了,袁氏忍不住尖叫着爬起身。 都这个时候了,娘还惦记着弟弟。 苏琬既气又心酸。 袁氏刚刚才刚走进院子,只来得及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自然是没注意到站在角落里头背对着她的那个窈窕身影。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了这个一袭鹅黄衣裙的陌生小女娘。 袁氏起初没想那么多,直到小女娘转过身来。 在看到对方那与宋氏有三分相似的脸,杏眼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搭配胜雪的肌肤,分明是极惊艳的一幅画面,但袁氏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宋…宋凝香……” 她回来了,她比从前更美了。 飘然若仙,不似凡尘中人。 苏琬没见过宋氏,只是呆怔的看着不远处、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苏菱。 苏菱无视两人,正准备推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逆女!你做什么!” 竟是被逼的不得不从书房里头逃出来的苏老爷。 与自我欺骗的袁氏不同,想到宋家人刚刚去了庄子一趟,苏老爷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就认出了苏菱的身份。 苏老爷眨眼之间就想到可以用苏菱来威胁那个疯女人。 在苏老爷印象当中,自己这个三女儿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懦弱形象。 尽管同样因苏菱出色的外貌给惊了一下,但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老爷趁着玲珑还在别处,大步流星的朝苏菱这边走来。 对于这个好几年没见过的爹,苏菱心中毫无触动,此时的她只想要找回自己的东西。 故而苏菱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一脚将面前紧闭的院门给踹开了。 门闩破碎的同时,苏老爷的脚步猛地一停,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青青绿绿,好不精彩。 苏菱见状没忍住,轻笑一声。 轻笑声如同昆山玉碎、香兰泣露,当真是十分悦耳动听,只是如果不是对准自己的就更好了。 似是察觉到了三女儿心中的轻蔑,苏老爷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好巧不巧,宋奇文与宋老爷三人到时,便看到苏老爷一副气势汹汹、表情狰狞,似乎是准备朝外孙女\/外甥女动手的样子。 尽管对姓苏的人品不抱希望,但见他这般举动,宋奇文跟宋老爷心中仍是一股无名火起。 “混账东西!” 保持了一路的宋奇文再也忍不住,举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苏菱:“……” 不是,怎么又打起来了。 苏菱的脚步再一次被迫停下。 刚刚陆氏便隐隐听闻外孙女丢了东西,见她此刻纠结的模样,陆氏开口安抚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里有我们。” 苏菱心中默默叹口气,重新转过身来,抬步朝着苏锦韬的院子走去。 “贱人!你敢!” 无视袁氏的喊叫,苏菱很快推门走了进去。 苏锦韬在看到苏菱的那一刻,原本想要往外逃的动作顿时就停下了。 不愧是苏老爷的儿子,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控制住苏菱。 刚刚苏老爷的喊声他也听到了,自然明白面前的人是谁。 苏锦韬更加不觉得自己从前拳脚相加的对象能威胁到自己,哪怕自己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你来做什么?”苏锦韬扬起下巴,眼中满是阴鸷。 苏菱突然发现,从前被自己视作最大威胁的苏锦韬,似乎也不过如此。 亏自己当初还将他当成是无法逾越的高山。 懒得同对方废话,苏菱直接了当道:“把你从我院子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 “哈,你的那些破烂,我怎么可能看——”话说到一半,苏锦韬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来,几年前,自己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心烦意乱之下便来到了家中最偏僻的地方躲闲。 苏府还有比香梨院更偏僻的地方吗?自然是没有的。 想到香梨院闹鬼的传闻,苏锦韬心道在这里总不会有人找来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也不知自己那个所谓的三姐姐到底是哪里得来的两幅字画,苏锦韬尽管看不太懂上头的内容,但隐约感觉有些喜欢,便顺手就给拿走了。 之后苏琬生辰,苏锦韬懒得费心思,便将其中的《秋月图》转赠给了她。 再然后,苏锦韬没几天就看腻了那幅《寒秋帖》,顺手又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如今叫苏锦韬去找,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知道东西在哪儿。 故而苏锦韬只是不屑的开口:“破烂而已,已经被我烧掉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使得苏菱瞬间就冷了脸。 偏偏苏锦韬好似未觉般,仍旧在那里喋喋不休。 “你若是觉得不满,我这里有的是字帖,大不了赔你十幅就是。” “说起来,你又不识得几个字,那东西给你也是浪费。” 寥玉在一旁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事易时移,自家少爷只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寥玉想的是这位三小姐定然会叫外头的那帮人动手,谁成想,她竟是亲自动了手。 当苏菱的拳头挥来时,看着她细白的手腕跟软绵绵的力道,苏锦韬险些按捺不住胸中涌起的暴戾情绪。 就连她也敢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然而等拳头落在身上时,苏锦韬才明白过来这一拳究竟有多重。 “别打了别打了!” 担心最后连累到自己,寥玉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三小姐别打了,您的东西在这里!” 苏菱充耳不闻,实际上除了恩人鬼送的字帖外,她本人也想狠狠将当初被欺负的仇统统报复回来。 眼见苏菱的拳头再次高高举起,寥玉只得双手捧着那卷完好无损的《寒秋帖》膝行至她面前。 宋老爷担心会波及到外孙女的宝贝,不由分说将其夺了过来。 结果展开一看,嗯,《寒秋帖》? 好像有些耳熟,谁写的来着? 下意识的看向落款那里,卢鼎之?书圣? 是他想的那个卢鼎之吗? 而在宋老爷怔愣之际,袁氏好似也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失声叫道:“是你!”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第125章 唯一看透真相的袁氏 旁人不知道,袁氏心里面可是清楚的很。 当初她可是真真切切命人给廖庄头带过话,要廖庄头用她给的毒药直接解决了宋氏留下的这个女儿。 之后廖庄头是怎么给她的答复呢? 廖庄头说,毒药的药量不够,没把人彻底弄死,只是伤了身子,日后就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罢了。 当时的袁氏不疑有他,想到自己儿子身上的伤,见宋氏的女儿跟自己儿子落得个一样的下场,甚至还要更加惨,袁氏心头畅快之下,便叮嘱廖庄头务必要“好好招待”她。 如今再次见到苏菱,十二三岁的小女郎,脸颊红润,薄透的肌肤甚至还泛着淡淡的粉,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哪儿有一点缠绵病榻的模样? 袁氏若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骗了,那她就是个傻子。 好端端的,廖庄头可不会轻易背叛自己这个女主人,袁氏认识的廖庄头也不是个有恻隐之心的人。 绝对是这小贱种使了什么手段。 可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六岁?七岁? 尽管难以置信,尽管不可思议,但袁氏心里面还是转瞬间就有了答案,看向苏菱的目光当中有憎恨也有惊惧。 再想到之后庄子里的佃农霸占庄子一事,偏偏那么凑巧,身处其中的她又一次平安无事。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除非,原本就是她搞的鬼。 那姓范的商人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但总之袁氏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恐怕也少不了对方的手笔。 “……妖怪!”袁氏先是喃喃,随后更是直接放大声音喊了出来。 “你是妖怪!” “讨债鬼,你是投胎到苏府的讨债鬼!” 因为袁氏突如其来的喊声,其余人都惊了一瞬,随后又觉得莫名其妙,怀疑她是不是因为今日之事刺激过大,把人给刺激疯癫了。 折返回来的玲珑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胡乱攀咬什么呢!” 宋老爷也顾不得什么卢鼎之不卢鼎之了,将手中的字帖重新卷起,眼中同样染上了怒色。 心中认定了苏菱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袁氏浑然未觉般,死死抓住了苏老爷的手:“老爷,快想办法杀了她,杀了她一切就会变好了!” 同样满身是伤、感觉骨头都断了几根的苏老爷听到这话,非但不领情,反而心中暗恨。 也不看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就乱喊,只怕是不等他们动手,对方就先把他们给打死了。 “我看你真是疯了!” “来人,将夫人带回院子里关起来!” 苏老爷只盼自己这么做,眼前宋家的几个人能稍微消消气。 “老爷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这小贱人搞的鬼,老爷你相信我啊!” 然而不论袁氏如何呼喊,仍旧是被两个小厮死死按住了。 所有人都害怕发疯的袁氏会连累到自己,连袁氏身上的伤口重新崩开也顾不得了。 至于袁氏口中所说苏府之所以会过的这般落魄,全都是三小姐动的手脚,别开玩笑了!那个时候三小姐才多大? 若三小姐真是个妖孽,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又怎么会被夫人跟少爷欺负的那么惨? 夫人只怕是心中过于记恨从前的宋夫人,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将如今的重重境遇都怪罪到与宋夫人相关的人和事上。 伴随着袁氏的声音渐渐远去,唯有手里握着那卷字帖的宋老爷眼中闪过深思。 但是应该……不太可能吧? 不会的不会的,自己怎么会真的把袁氏的鬼话当回事了。 宋老爷很快失笑着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挥散。 苏菱倒是没想到整个苏府,最聪明的居然不是苏锦韬,也不是她爹,竟然会是袁氏。 但想到袁氏曾经叫廖庄头下毒暗害过自己,对方能想通,似乎也并不奇怪。 至于外祖母外祖父舅母舅舅他们,苏菱并非不想直接说明,只是若是要将这些事说出口,势必要将恩人鬼牵扯进来,否则她的那些本事压根没法交代。 苏菱不愿意将恩人鬼暴露出来,也不想撒谎欺骗舅母他们,索性顺其自然。 若是有朝一日舅母他们发现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心里面实在是矛盾,饶是苏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干脆什么也不干,打算先同舅母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再看。 这般想着,苏菱又重重的落下了一拳头。 苏锦韬嘴角瞬间便溢出血来。 总算是将自己之前挨过的欺负统统还了回去,小腿都给他打断了一根,这下子苏锦韬起码得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的,出过气后,苏菱这才慢吞吞的收回手。 无视躺在地上的苏锦韬怨毒的目光,苏菱随后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苏琬。 苏琬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妹妹究竟是怎么敢对弟弟动手的。 余光中看见一直紧紧在三妹妹身边的几个人,苏琬心中既有愤怒憎恨,又莫名有些复杂。 娘她就从来不会这样…… 旁边的苏静更是叹气,当真是时也,命也,谁能想到当初人人可欺的三妹,如今摇身一变,竟也有了连爹都得罪不起的靠山。 而就在两人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苏菱径直来到苏琬面前。 “之前苏锦韬送你的那个生辰礼物,那幅《秋月图》是我的东西,你赶紧还给我。” 从前苏琬虽然跟她也不怎么对付,但也只是带着丫鬟,抱臂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对她冷嘲热讽罢了,故而苏菱面对她的时候,语气同样不太好,但到底没有动手。 苏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居然会拿他眼中的破烂来当作生辰礼物来送给自己。 尤其是她当初是因为担心他会想不开,才特意到香梨院寻的他。 亏她还以为是弟弟转了性,甚至特意将那幅《秋月图》挂在了自己房间的正中央。 苏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更多的却是伤心。 “……我这就去给你拿。” 苏琬本想说一句“什么破画,我才不稀罕”,但到底没敢,她甚至不敢对上苏菱的视线,灰溜溜的就跑走了。 第126章 路途 将字帖跟画全部拿到手,看到上头并无破损后,苏菱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个笑容。 她这一笑,使得周遭的一切都有些黯然失色,就连花园当中零星的几株盛开正浓的花也成了陪衬。 这一笑,同样也使得玲珑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还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苏锦韬。 眼见最后的目的也达到了,玲珑心满意足,二话不说就要带着苏菱离开。 这样污糟的一个地方,只是靠近便觉得臭不可闻,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而看着一地的狼藉、残破的院落,跟自己儿子一样瘸了条腿苏老爷身形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眼一闭就倒了下去。 “宋奇文,我与你势不两立!” 并不知道苏老爷记恨上了自己,就算知道了宋奇文也毫不在意。 毕竟他们宋家,早已与姓苏的势不两立了。 出了苏府,苏菱跟着玲珑舅母等人一道来到了一处荒地。 看着那个小小的坟包,陆氏与玲珑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就连宋老爷跟宋奇文两人也红了眼眶。 苏菱后知后觉,这应该就是她娘埋尸的地方了。 以她爹性子,自然是不会允许她娘埋到苏家的祖坟里的。 大约是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娘,之后恩人鬼又送了她那么多她娘的画像,上头各种年龄各种形态都有,甚至每天都还会跟她互动,在面对真实的娘的坟包时,苏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实感。 唯有一颗心也飘飘悠悠,总也落不到实处。 直到玲珑舅母罕见的轻柔的开口:“菱儿莫哭。” 说着便举着帕子,伸手摸上她的脸颊。 苏菱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脸上竟已是冰凉一片。 伸手一抹,一手的眼泪珠子。 发现自己也哭了的时候,苏菱自己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心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眼中的潮意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功夫一双眼睛就变得跟兔子似的,红通通的。 屏幕外的萧衡蹙眉看着,刚想要开口叫她不准哭了。 才张开口,才反应过来她不可能听得到。 一旁的郑贤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陛下刚刚还好好的,眨眼的功夫就变得烦躁了起来。 萧衡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感受着落在自己头顶的冰凉的大掌,苏菱的哭意果然一顿。 萧衡没奈何,只能一边看奏折,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脑袋,一直摸到她不哭为止。 玲珑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坟包上面,自然没有注意到外孙女\/外甥女的发顶一晃一晃。 一个时辰后,一副还算完整的白骨被完整取出,然后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棺木之中。 宋家既然已经举家搬到了金陵,自然也打算把祖坟迁到那边,到时候就将女儿埋入他们宋家的祖坟里头,来日也好跟宋家的祖宗一道享受香火供奉。 次日一早,在城中酒楼休整一晚的车队准时出发。 苏菱坐在马车里,没多久,充其量也就半天的功夫,就被颠的有些受不了。 从前还不觉得,自打苏菱的弓马越发娴熟后,就有些忍耐不得这种感觉了,正好小白就在前头溜溜达达的跑着,苏菱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舅母。 “舅母,我想骑马。” 若是苏老爷,别说是骑马了,听到这话就得黑了脸。 但宋家却没这么多规矩,女子行商的他们也没少见,更遑论是骑个马了。 玲珑二话不说就点了头,顺便叮嘱道:“小心些,别跑的太远。” “知道了!” 话音未落,就见苏菱已经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见她这么活泼,身体也健康,玲珑跟陆氏不由一笑。 前头的马车里,宋老爷原本正在跟宋奇文一道喝茶下棋。 说起来,苏菱听芽春说舅舅喜欢,到底是将剩下的茶叶统统拿了出来。 宋老爷跟宋奇文正你来我往的下着象棋,就听到外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将帘子掀开一角,就看到坐在马背上的苏菱。 稍微看了一会儿,宋奇文忍不住道:“骑术不错。” 看得他都有些手痒了。 “我出去一趟。” 说着,宋奇文就要走。 看着棋盘上被杀的丢盔弃甲的红子,宋老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是这样,从小到大自己儿子每次一输就找借口跑路。 宋老爷已经习惯了,便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苏菱正惬意的吹着山间的微风,隐约感觉到旁边有人在靠近。 一早就察觉到了是谁,故而苏菱并未有过多的警惕。 “要不要来比比?” 隔着车壁听到这么一句话,玲珑忍不住扶额,虽然理解丈夫想要跟外甥女亲近,但这借口未免也太…… 玲珑形容不上来,但不妨碍她叹气。 苏菱没想那么多,当即便点了头:“好啊。” 随后她看了一眼舅舅骑着的马儿,就只是一匹普通的马,不由得开口道:“我去找碧穹来。” 说着苏菱便将食指含在口中,准备吹口哨。 “不必不必。”宋奇文不以为意,他在外行商多年,对自己的骑术还是相当自信的。 “这样就行。” 苏菱同样也在想,舅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是庄子里的那些小伙伴们能比的。 两人都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清楚的认知,想法更是南辕北辙,竟也凑在了一起。 直到马儿跑起来之后,宋奇文才发现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苏菱的骑术是恩人鬼教的,本着不想给恩人鬼丢脸的原则,苏菱自然是全力以赴。 眨眼的功夫,骑在小白背上的苏菱就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宋奇文奋起直追,鞭子都要抽断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甥女的身影越跑越远,越跑越快…… “吁——” 半晌后,宋奇文不得不气喘吁吁的勒紧了缰绳。 看着空无一人的前路,宋奇文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苏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距离车队已经很远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舅舅追上来,正待苏菱有些疑惑之际,她敏锐的直觉提醒着她,似乎有人正在窥视着这里。 第127章 山贼 只是等苏菱回头之后,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苏菱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脖颈。 远处,飞快收回视线,山林之中一胖一瘦两个男子只觉得心头火热。 “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个小女娘。”胖子像是难以置信般,忍不住朝着旁边的人又确认了一遍。 瘦子一边回味,一边忍不住重重点头。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山贼,劫掠无数,还从未见过这么水灵的小娘子,一开始还以为是山中的精怪呢。 就是小娘子看起来年岁不大,也就十二三岁模样。 不过没关系,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 再说了,这样的姿色,不论什么年纪都各有妙处。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尤其是胖子,二话不说就要去拿旁边的弓。 “你要做什么?”瘦子急忙阻拦。 胖子想也不想:“我去先把人捉回来。” 到时候先射马腿,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下一瞬,瘦子一巴掌就把他给打醒了。 “别忘了大当家交待的事!” 胖子这才想起来,他们之所以会蹲守在这里,是因为提前得到消息,说是有一支商队昨日在城中休整,今日午后便会路过此处。 他们是被寨子派出来做探子的,等到商队经过时,放出信号,整个寨子的人便会倾巢而出,将商队洗劫一空。 若是因为轻举妄动耽误了寨主的事,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大当家砍的。 只是…… “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娘罢了,先将人擒住,再等商队来也不迟。”胖子仍旧不死心。 在他看来,只这样姿色的小女娘,等大当家他们玩腻了之后送到金陵或者京城一卖,怎么也能卖到千两的高价,足够寨子大赚一笔了。 若是未破身,或许还能把价格再往上抬一抬,卖个三四千两都不成问题。 越想,胖子心里头越急切,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恨不得直接握在手中不可。 瘦子却不这么想。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突然冒出来个小女娘,小女娘身上也没带行囊,指定是跟其他人一道出门的。 说不得这小女娘便就来自那支商队,既如此,何不等到商队也到时再动手? 彼时人数多,也更不容易被人逃脱。 苏菱就只是露了个脸,就让刚刚还配合无间的两人吵了起来。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浅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两人几步远的位置。 借着树木的遮挡,苏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囫囵。 确定是山贼,并且打算对他们动手之后,苏菱眉头轻蹙,无声的叹了口气。 比起小时候的危机四伏,闲适日子过多了,苏菱现在其实更加心慈手软。 当年年纪小,不懂得生命为何物,放在手中随意摆弄也不觉得如何。 如今年岁渐长,知晓一草一木都来之不易,不忍轻易践踏。 苏菱习惯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若是威胁到了她和她身边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菱这次出门没带刀剑,,故而只能捡起地上一指粗的树枝。 苏菱鬼魅般从草丛中掠出,压根不给两人辩解的机会,就直接给了农人打扮的两个山贼一个痛快。 在看到她的那一刹,胖子跟瘦子先是一喜。 没想到他们盯上的猎物居然送上门来了! 随后便是一惊,因为他们压根没有察觉到对方究竟是怎么靠近的。 繁复的浅青色衣裙动作间如湖水泛起波澜,素手微扬,露出皓白的手腕,美的令人心惊。 只是两人再也无暇欣赏。 不等两人摸到背篓里的信号弹,将消息传递出去,便觉得脖颈一痛。 刺目的鲜血似泉水般喷出,两人死死捂着脖子,不受控制的倒地,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们甚至还能看到小女娘眼中的不忍跟怜惜。 等等。 不忍?怜惜? 两人在心中破口大骂,但听在苏菱耳中,就只剩下破风箱似的嚯啦嚯啦声。 等两人彻底咽气后,苏菱这才起身折返。 屏幕外,看到这一幕的郑贤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什么来着! 陛下手把手教出来的,能是什么良善人! 对比起郑贤,萧衡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她的性子还是太软了。” 这两人说出那些话,尤其是玩弄侮辱小东西那段,在萧衡眼中拖出去凌迟也不为过,小东西却给了他们一个痛快,这怎么不是一种仁慈呢? 郑贤:“……” 郑贤磕磕巴巴半天,罕见的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游戏内。 苏菱才刚重新上马,就见舅舅终于姗姗来迟。 “太好了。”看到外甥女安然无恙,宋奇文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你都不知道,刚刚一直找不见你,可把我吓了一跳。” 追了半天,影子也没见到,宋奇文心都凉了半截,片刻的功夫,他连回去后怎么跟爹娘以死谢罪都想到了。 苏菱算了算时间,发现这么点路,舅舅却起码晚了她半盏茶的时间。 苏菱不禁沉默了,心道小白不愧是恩人鬼所赠,外头的那些马儿同它比起来未免也差的太多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回去的路上,宋奇文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跟苏菱比了,只刚刚那一下,他就彻底服气了。 “…那好吧。” 尽管有些失望,但苏菱想到等到了金陵有的是机会同人比赛跑马,便也就没有再纠结。 重新回到车队里,不出意外,宋奇文被陆氏揪着耳朵好一顿骂。 “看看你做的好事!” 跑马而已,结果一个时辰都没回来,陆氏都不敢想两人究竟跑了多远。 “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吗?”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躁,陆氏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苏菱没怎么被人管过,即使是做一些危险的事,恩人鬼也从未阻拦过。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会让外祖母她们担心,赶忙开口解释:“不怪舅舅,是我习惯了到处跑,一时之间忘记了这里不是栗州。” 就在苏菱着急忙慌解释的时候,不远处队伍最前头的丰五却是有些发愁。 就在刚刚,车队停下休整的时候,一个樵夫路过讨水喝。 丰五从对方口中得知,这条路似乎是有山贼经常出没,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第128章 坏了,这将军竟然姓魏 只是这个时候想要再掉头明显已经不可能了,更何况换条路也未必就会更好。 想到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姑爷跟小姐,还有上了年纪的宋老爷跟陆氏,丰五不由得暗自摇头。 越想越不踏实,趁着宋奇文落单之际,丰五隐晦的询问:“刚刚姑爷到前头去,可有发现什么?” 宋奇文只顾追外甥女了,自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异常,闻言摇头:“没有。” 随后他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就算告诉对方,对方也帮不上什么忙,想到这里,丰五随即摇头:“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宋奇文放下心来。 丰五暗自戒备着,顺便让周遭的其他人也提高警惕。 然而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山贼的踪影,丰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有些好笑。 看样子,自己是被那樵夫给骗了。 殊不知山林当中,眼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距离他们之前预估的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察觉到事情恐怕是生了变故。 大当家带着一众人小心翼翼来到胖子跟瘦子放哨的地方,却见此刻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许是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山中的野兽还未嗅闻到味道,故而苏菱离开的时候胖子跟瘦子是什么模样,当下还是什么模样。 山贼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生意,更加残忍的场景见的多了,便不觉得死上个把人有什么。 然而这次,待看清楚两人喉间的血窟窿时,包括大当家在内,眼中齐齐露出了骇然之色。 无他,动手之人实在是太干脆利落了。 尤其是这伤口……目光落在旁边带血的树枝上时,大当家的瞳孔更是猛地收缩。 树枝似乎是从树冠上头落下不久,并未彻底风干,其坚硬程度十分有限。 这种东西别说是杀人了,伤人都十分困难,不难想象,动手之人绝对是个高手。 不论此人是不是商队的人,总之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到大当家身上,似乎是在等他拿主意。 这个时候距离商队离开并没有多长时间,若是此时去追,大概率还能追得上。 大当家的脸色青青白白,许久后,他一咬牙,果断道:“撤!” 商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支,但小命却只有一条,实在是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显然是也默认了大当家的这个决定。 很快,众人离开,只留下两具尸体,很快便被山中的野兽吞噬干净了…… …… 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给人造成了怎样的误会,伴随着夜幕的降落,苏菱坐在火堆旁,任由带着寒意的夜风吹拂着自己的脸颊。 苏菱在庄子的时候也经常夜不归宿,时不时就要去山中的小木屋里小住几天,对于夜宿野外的事早已习以为常。 倒是玲珑有些担心她会受凉,特意从马车上下来,替她披了件披风。 结果无意间碰触到苏菱的手,惊奇的发现仍旧是一片温热。 再看苏菱的衣裙,确实十分单薄没错。 随后玲珑又笑起来,不管如何,健康才是最大的福气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倒是苏菱,发现舅母的手有些冷,停顿片刻后,伸手替她捂了起来。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玲珑只感觉到一股细如游丝的热流钻入身体内,没一会儿功夫她有些凉的手脚便慢慢热了起来。 玲珑并未在意,只是担忧的摸了摸她的脸:“晚上怎的吃的那么少,可是饭食不合口味?” 这些年,苏菱的确是被恩人鬼养刁了口味,加上路上只能吃些饼子之类的,于是就吃的有些少。 没想到舅母连这都注意到了。 苏菱想了想,十分诚实的轻轻点头。 玲珑想也不想就开口:“等到了金陵,我叫你舅舅带你去如意楼,那里的酒菜可是全金陵最好的,保准不叫你失望。”最好能一口气把路上这几日掉的肉统统补回来。 虽说金陵的女子大多都流行弱柳扶风的西子姿态,但玲珑可不想菱儿也变成那样。 苏菱闻言,同样忍不住期待起来。 全金陵最好?只从味道出发,不知道与恩人鬼所给的那些相比如何。 屏幕外的郑贤看到这一幕欲言又止,心道想什么呢,这两者压根没有可比性。 小殿下注定是要失望了。 并不知道郑贤心中所想,苏菱不禁露出了个笑容:“好啊!” 不过…… “不需要舅舅请客,我也可以请你们。” 玲珑并不觉得外甥女能攒下多少银两,如意楼随便一道酒菜都得要一两银子往上。 但为了不扫孩子的兴,玲珑还是含笑应下了,心道大不了到时候叫丈夫先去结账,之后跟她说一桌酒菜只要三五两就好。 两人谈笑间,夜幕愈深,玲珑最先顶不住,去马车当中休息了。 苏菱正准备起身,就见一道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苏菱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便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荷叶包着的满满一捧的野果。 每一个野果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饱满而鲜艳。 一旁的闭目养神的丰五见了,不由得暗骂,虫儿这个混账东西! 苏菱不认得,丰五还能不认得? 屏幕外郑贤见状,忍不住偷睨了自家陛下一眼。 却见陛下面无表情,顺手就将刚刚抽出来的金品金玉寒素丸喂给了小殿下。 眨眼间,小殿下身上因赶路而产生的疲态一扫而空,就连皮肤好像也更清透了一分。 【叮,恭喜玩家,角色魅力值+2,当前魅力值78。】 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苏菱又一次注意到了远处细细簌簌的动静。 苏菱并未过多关注。 正在狼群跃跃欲试想要袭击最外围的人类时,几只原本正在树冠处休憩的猎鹰从天而降,利爪狠狠刺进野狼的背部。 没一会儿功夫,狼群便四散奔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一路顺利的过头了,连野兽都没碰上几只……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人平安送到了。 看到远处熟悉的城墙,熟悉的络绎不绝的人群,紧绷了一路的丰五狠狠松了口气。 马车平缓驶过金陵城中干净平整的街巷,在看到宅邸前,那端正凛然的“魏”字时,屏幕外的萧衡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 第129章 萧衡:区区姻亲! 因为之前跟小东西对话,她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讲给他听了,萧衡倒是知道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仗的是金陵一个将军的势。 但萧衡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在意除了游戏角色之外的人和事。 金陵的将军那么多,萧衡也无所谓这将军究竟是谁,故而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将军居然姓魏。 想到姓魏的将军三年多前就已经被自己给处死了,萧衡难免觉得有些烦躁,怀疑系统是故意的。 萧衡伸手敲了敲系统:“解释。” 然而系统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萧衡看着手中的黑色小方块(手机),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冰冷。 与此同时,游戏内。 苏菱可不知道恩人鬼因为自己的事在操心,一路上她一眼不眨的打量着金陵的种种景象。 尽管胡郎中在信中没少同她提起这边的一切,但亲眼看到的时候,却仍是不同的。 作为一个第一次走出栗州那种小地方的土包子,苏菱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瞧什么都觉得新鲜。 尤其是秦淮河中那一艘艘花船,以及两岸风光,实在是漂亮的紧。 大约是恩人鬼从未限制过她什么,毕竟在萧衡看来,上位者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上位者本身就是规矩,岂容底下的人置喙? 苏菱倒是没有恩人鬼那么霸道跟不讲理,但她也在耳濡目染下,不太习惯克制自己的情绪。 对比起有些拘谨的芽春,苏菱毫不掩饰的好奇落在玲珑眼中就成了率真可爱。 芽春倒是有心想要提醒,担心旁人会看轻了自家小姐,但见小姐这么高兴,想了想,芽春到底还是放弃了。 小姐在庄子的时候便是如此,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迎合他人委屈自己。 由于苏菱母亲的尸骨还需要抓紧安置,到了城中之后,陆氏跟宋老爷便先行离开了。 苏菱则是跟舅母舅舅一道来将军府谢恩,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玲珑想要让苏菱在将军府众人面前露个脸。 毕竟金陵城中勋贵子弟众多,菱儿生了这副好相貌,日后少不得要让将军府照拂一二。 要是平时,恩人鬼早就冷笑两声表示不屑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一直没有动静。 心里头有些好奇恩人鬼的反常,但想到恩人鬼答应过自己,也会跟着过来,苏菱倒也没有多紧张。 这边马车刚一停下,那边便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 尽管挂心女儿这一趟的行程,但魏夫人毕竟是长辈,自然没有亲自出门相迎的道理。 来人是魏府的管家,看到那道并不算熟悉的身影时,脸上下意识便挂起了笑:“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随小人来吧。” 随后管家的目光又落到之后才掀帘子的小女娘身上,心道这应该就是二小姐的外甥女了。 自两日前二小姐提前给将军府传了信开始,管家便知道了这件事。 没想到这位苏三小姐命居然这么大,那种情形之下也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正在管家脑海里想着这些的时候,最先迎入他眼帘的便是玉一样细致白皙的手,十指纤纤,指甲饱满而圆润,半点也没有受过虐待的痕迹。 不等管家反应,随后车帘后更是露出了一张如花的容颜,微风拂过她垂在耳边的长发,似乱花欲迷人眼,恍若临风玉砌的神女一般。 片刻后,管家才从惊讶当中回神。 “……想必这位便是苏三小姐了,当真是不同凡响。” 乖乖,不是说出身乡野吗?这模样像是乡野之中能养出来的? 玲珑见管家的夸赞不似作伪,便也如被夸了自家孩子一般高兴了起来。 “菱儿年岁还小,吴管家实在是谬赞了。” 就在舅母同管家说话的空当,苏菱的心思则落在了那块写着“魏”字的牌匾上。 若是她记得没错,当初胡郎中给她来信时,清清楚楚的写着自己无意间救下了一个姓魏的将军。 该不会,事情居然这么凑巧吧? 不过就算真的是这个魏,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胡郎中虽说救了对方一命,但对方之后也将金陵最大的药堂送给了他,算是两清了。 更何况苏菱并没有占徒弟便宜的习惯,徒弟的功劳只是徒弟的功劳,不是师父的功劳,这么一想,这件事就更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于是苏菱压根没打算提。 感受到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苏菱回过神来,看向舅母。 不管多少次,玲珑都仍是惊叹于这双手的柔软与细腻。 佯装不经意把外甥女的小手往自己怀里一揣,无视旁边夫君一言难尽的目光,玲珑开口:“走吧,进去拜见拜见你另一位外祖母。” 另一位外祖母什么的…… 苏菱并不怎么抗拒的轻轻点头。 一直等进到将军府,在跨进门的那一刻,跟玲珑还有苏菱一道并排走着的宋奇文就浑身不自在。 倒不是说妻子与自己的身份调转过来的那种不适应,而是怎么说呢……可能是官宦人家跟商人的差距吧,尽管这处大宅子里所有人都十分客气讲规矩,但宋奇文就是能够感觉出来,除了魏夫人和已故大哥的一双嫡出的儿女,以及那位冯夫人,剩下的人里在看他的时候,骨子里便透露出一股轻视的味道来。 至于魏将军本人,哦,那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看他不顺眼。 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苏菱跟着舅母一道,穿过长长的回廊,目光也依次滑过庭中的怪石和古松。 距离前厅远远的,苏菱便已经听到了里头的谈话声与笑闹声。 伴随着珠帘的清脆碰撞声,淡淡的好闻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 厅中的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 在看到苏菱的时候,魏夫人明显一怔,整个前厅也跟着一寂静。 下一瞬,魏夫人就毫不吝惜的夸赞道:“这便是菱儿了吧,长得真标志,快来这里,给老身瞧瞧。” 之前魏夫人并不相信女儿口中所说,自家小姐堪称绝色,只以为是女儿与宋氏感情深厚,所以才会这么觉得。 再好看,还能有大儿媳好看? 如今见到宋氏的女儿,魏夫人终于信了。 说着,魏夫人不由得朝着苏菱招了招手。 见舅母的母亲的确如舅母所说,如外祖母一般亲切,苏菱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随着那小女郎越走越近,魏夫人眼中的讶色更甚,凑近一看,更不得了了,这十二三岁的小女郎眉眼精致的如画一般。 若拿她与明珠相比,明珠亦要蒙尘。 屏幕外的萧衡看着这一幕,许久不曾言语。 就算自己早已下令将姓魏的处死又如何?不过是姻亲罢了…… 第130章 被绿茶的苏菱 小东西总不至于因为这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姻亲就记恨上自己。 一旁的郑贤不知道陛下此刻都在想些什么,只看到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游戏里,坐在魏夫人下首的李氏看着近在咫尺的苏菱,表情怔怔,桌子底下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 李氏早已过了跟小姑娘争锋的年纪,更不是不能接受世上有比自己更加美丽的女子。 只是这小女娘是玲珑带进来的,她瞧着就莫名有些不得劲。 但终究,李氏还是适时露出了个笑容。 愣怔过后,厅中很快恢复了从前的欢声笑语。 “妹妹这外甥女,刚刚可真是把我给看呆了呢。”冯氏捏着帕子,由衷的赞叹道。 “瞧瞧这模样,真是惹人怜,若是再过上两年,妹妹家里的门槛只怕是都要被媒人给踏破了。” 苏菱就仿佛是个摆件,任由魏夫人等几个长辈这儿捏捏那看看,稀罕的不行。 被淡淡的脂粉气包围着,她眨眨眼,却并不觉得厌烦,便也没有抗拒。 冯二嫂子的这句话实在是说进了玲珑的心里,玲珑心头一动,顺势接口道:“谁说不是呢,我刚见到菱儿的时候,可是把我给吓着了呢。” 说着玲珑还拍了拍心口。 “只是我们夫妻二人初来乍到的,公婆之前也不是金陵人,日后若是给菱儿相看,只怕是还要仰仗母亲跟各位嫂嫂了,到时候冯嫂嫂可千万不能叫人欺负了我家菱儿去。” 苏菱听到媒人啊、相看啊这些,从未考虑过这种事的她只觉得遥远。 好在玲珑舅母的本意似乎并不是真的要找人来跟她成亲。 听出了女儿的言外之意,魏夫人心下了然,心道这小女郎这般模样,无怪乎女儿会觉得忧心。 “正好兰儿还缺个玩伴,两人年纪又相仿,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便时常带着菱儿来府上小住便是。” 将军府占地广阔,只比镇国公府小上一些,匀出来个院子给这苏家的小女郎,并不是件难事。 若不是女儿的公婆还在,更甚至将军府直接把人接进府来养都不成问题。 而能与将军府有这么一段香火情,来日不论是相看也好,还是嫁娶也好,只要将军府不倒,便没人敢小瞧了她去。 再加上这副好相貌,即使是官宦人家、乃至于勋贵子弟的正妻之位,也未必就不能搏上一搏。 到时候找个人品好,家底厚实的,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当然,前提是菱儿得愿意才行。 受限于时局,这已经是玲珑能为苏菱做的最好的打算了。 然而这些话落在李氏眼里,李氏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真是个厚脸皮。 把婆家的女儿往娘家家里塞,世界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尤其是玲珑最后半句只提了冯氏,李氏听在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心道果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就连刚回家的妹妹也知道讨好冯氏而非她这个长房嫡妻了。 但真正令李氏在意的还是婆母说的,叫这姓苏的小女郎来府上给自己女儿作伴这件事。 将一个容貌如此之盛的同龄小女郎放在女儿身边,岂不是要将女儿身上的光辉全给夺了去?这样一来,只怕是要影响女儿将来的婚事。 旁的都能忍,唯有这件事,她绝对不允许! 然而与李氏不同,一旁原本就对新来的妹妹格外好奇的魏拂兰则是完全没有感觉,甚至十分友好的同苏菱见礼。 “菱妹妹若是觉得无聊,只管来风兰院找我便是。” 苏菱赶忙回礼:“既如此,日后兰姐姐可千万不要嫌我烦才是。” 两人差不多年纪,搭上话后,魏拂兰便再也忍不住了,偷摸对着苏菱耳语:“刚刚我就想问了,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粉,也太好闻了吧?” 刚刚苏菱经过她身边,魏拂兰只觉得一阵幽香拂过,纵使厅中的熏香也无法遮掩,甚至反被衬的有些俗气。 要知道府上的香料可都是专门请城中的大师傅特意调制的,不可谓不金贵,如今竟也落了下乘。 十几岁正是爱美的年纪,魏拂兰如何还能坐的住? 苏菱跟着俯下身来,紧接着便对上了新认识的姐姐期盼的目光。 “香粉?”苏菱举起袖子嗅了嗅,又嗅了嗅,压根没嗅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我从未用过香粉,兰姐姐是不是闻错了?” “怎么可能!”饶是大方如魏拂兰,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开始怀疑,她其实是不愿意告诉自己,才这么说的。 魏拂兰心中的热情消退了些。 想着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魏拂兰原本是假装无事发生的,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算了,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心直口快道:“你不想说就说不想说,何必骗我?” 苏菱是真的冤枉,因为她是真的闻不见。 “从前也没人说过我身上有味道。”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魏拂兰愣了愣,随后惊讶道:“他们的鼻子是聋了吗??” 一旁听完全程的李氏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第131章 比试 装模作样。 偏偏自己女儿似乎还真信了。 李氏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 苏菱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恶意,下意识的抬眸望去,正正好对上李氏含着怒气的双眼。 只一瞬便消失了,但苏菱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没想到这小女郎会突然抬头,猝不及防间,李氏表情一僵,近乎本能的露出了一个笑来。 这下子不仅苏菱愣住了,李氏也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苏菱只觉得有些好笑。 尽管不知道这位李夫人为何会在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讨厌自己,但…对方这种明明讨厌却还不能直说的表现,在苏菱看来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这种深宅大院里头的人居然是这样含蓄的么?苏菱苦思冥想,实在是想不到这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对比起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苏菱,李氏的表情却是一阵青一阵白。 其中既有被抓包的羞耻,又有被小辈看轻的恼怒。 就在李氏疯狂内耗之际,闲话完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苏菱之前就注意到,许是前厅里都是女子的缘故,自己舅舅才刚到门口就被人叫走了。 眼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就在丫鬟跟小厮们捧着碗碟来来去去之际,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的身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钻了出来,两人原本是直奔桌子上的糕点去的,但在看到玲珑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调转了方向,朝着玲珑冲了过来。 一边冲还一边喊:“娘!娘!” 紧接着一头扎进玲珑怀里。 苏菱眼疾手快的在舅母的背后扶了一把,这才避免了玲珑摔跤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玲珑才从这巨大的冲击当中缓过劲来。 伸手去拧两人的耳朵,在两个小的的呼痛声中,玲珑微笑着同苏菱道:“这便是我生的那两个孽障了。” “芸儿弘儿,快来,这便是你们的菱姐姐了,快叫姐姐。” 两个孩童的耳朵眨眼之间就红透了,光是看着苏菱就感觉到了疼。 注意到苏菱的目光,玲珑轻咳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好疼好疼。” 许是被揪习惯了,两个小的不哭也不闹,只是呲牙咧嘴的捂着耳朵。 过了一会儿,待耳朵上的痛意稍缓,两人这才满脸好奇的仰头打量起了这个陌生的阿姊。 这一个月时间里,芸儿与弘儿的日常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跟着娘还有祖父祖母一道从扬州来了金陵,结果来金陵第一天就被带到了异常气派的大宅子里,还多出来了一个外祖父跟外祖母,以及一大堆兄弟姐妹姨母舅舅。 尽管已经记事了,但芸儿跟弘儿仍旧有些分不太清楚状况。 月余的功夫,宅子里的兄弟姐妹还没认全,如今又多出了一个新的阿姊,光是想想,芸儿跟弘儿的眼睛里都要冒星星了。 直到芸儿跟弘儿看清楚了这个新阿姊的脸。 怎么说呢,比起学会了伪装的大人,孩童对美丑的感观更加直观。 “菱姐姐!” 只是顺着娘的话喊了一声罢了,芸儿跟弘儿的小脸却莫名变得红扑扑的,似乎是有些羞涩,两人的小手紧紧揪着衣衫下摆,看起来分外可爱。 反正苏菱是被可爱到了。 看着小东西头顶气泡里的小红心,萧衡忍不住嗤笑一声。 知道这便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表妹跟表弟,苏菱下意识的就要送他们一些见面礼,随即才想起来,她的那些东西都还在恩人鬼那里收着呢。 没关系,来日方—— 苏菱才想了一半,就发现自己手里突然多了两样东西。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两把长命锁…… 屏幕外的萧衡单手支腮,无视【支付成功】这几个字,继续百无聊赖的看着屏幕当中小东西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郑贤心想,比起这位小殿下,陛下对待其他人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给小殿下的就是织造府的出来的东西,给旁人的就是系统那里随便买的。 郑贤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游戏内,握着这两把长命锁,苏菱忍不住想,恩人鬼那边怎么会刚好就有这种东西? 苏菱不解,但也还是将两把长命锁拿出来送给了芸儿跟弘儿。 系统出品的东西虽不如织造府,但也极为珍贵。 尤其是萧衡一点也不吝啬,买的是系统商城最贵的那种。 芸儿跟弘儿两个小的自然是不识货的,只是金锁金灿灿的十分漂亮,故而两个小的一时间竟也爱不释手。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玲珑脸上不免闪过愕然。 这一路上玲珑都同苏菱在一起,实在是不知道这金锁是她何时准备的。 “这、这未免也太贵重了。” 更何况都是同辈,哪儿有表姐送见面礼的道理? 至于魏家的其他人,见只是把金锁而已,便也就没有细看。 想着毕竟是恩人鬼一片心意,苏菱不由道:“芸儿跟弘儿这般讨人喜欢,金锁又如何能跟芸儿跟弘儿相比。”想必恩人鬼也是这么想的吧。 比起从前,如今的苏菱总算是大度了那么一丢丢,也只有这么一丢丢! 屏幕外的郑贤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说这可跟那两个小娃娃套不讨人喜欢一点关系也没有,小殿下实在是多虑了。 陛下估摸着都没记住这两个小的的脸。 玲珑脸上则是闪过讶异,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菱儿的确如她所说的那般,积累了一些积蓄。 尽管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又存了多少,但玲珑心里面难免还是松快了些。 旁边的李氏见状,却是不以为意,想着小打小闹罢了。 见过了一对龙凤胎表弟表妹,晚膳也终于摆好了。 入席后,苏菱不禁疑惑,舅舅怎么还没回来? 玲珑更是直接问出声来,“娘,不叫奇文他们一声么?”对于自己的丈夫,玲珑还是很关心的。 老太太闻言却是摆手:“那群小子估摸着又是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要不就是在别处饮酒去了,不必理会,咱们先吃就是。” 毕竟是新姑爷,魏夫人还是很了解府上那些男丁们的。 只是魏夫人没想到的是,说好的数日后才会归家的二儿子,没打一声招呼,竟然提前回来了。 将军府演武台上,看着跃跃欲试想要跟自己比试比试的妻子的胞兄,魏澜魏小将军,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宋奇文此刻只觉得欲哭无泪。 第132章 输了 前厅之中,看着面前的菜肴,苏菱陷入沉思。 是错觉么,总觉得不如恩人鬼给她的那些精致…… 一旁的李氏用帕子擦了下唇角,余光中却一刻不停的注意着那个姓苏的小女郎。 时至今日,李氏仍旧忘不了玲珑那一双儿女的粗鄙模样。 不知是不是觉得亏欠女儿的缘故,娘竟然也不阻止。 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氏眼睁睁看着那姓苏的小女郎在尝过一口面前的野鸡瓜后,就这么硬生生的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始动作。 李氏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十分隐蔽,却不知早已被苏菱给察觉到了。 苏菱想不明白,为何从刚刚开始,这位李夫人便以各种姿态关注着自己。 若非对方目光之中散发的并非善意,苏菱甚至都以为对方心悦自己了。 毕竟在庄子里的时候,不少人便是如此,走路时看她,玩耍时看她,甚至她读书的时候都要趴着窗子偷偷摸摸探头进来看她,与如今的李夫人一般无二。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苏菱将面前的菜肴全试了一遍。 随即她失望的发现,不仅仅是卖相,就连味道也差强人意。 苏菱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于恩人鬼的猜测,年少无知时,她甚至觉得恩人鬼生前是个厨子…… 所以恩人鬼真的不是厨子吗? 屏幕外的萧衡看到这句话,到底是没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又在背后编排朕。” 感受到了恩人鬼的不满,苏菱以手掩饰,做了个讨饶的表情,希望恩人鬼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自己。 苏菱小的时候一双杏眼就极为漂亮,如今更是明亮动人。 不知怎得,萧衡就想到了冬日里,自己猎到的那只小狐狸,被追上时也是这般狡黠又急切的望着自己。 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自然是毫不犹豫,一箭射穿了那狐狸的心脏。 萧衡哼笑一声,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出于礼节,苏菱还是将丫鬟给她布的菜统统吃完了。 人美,用起膳来也是美的。 魏夫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水灵的人了,不由自主就对女儿的这个外甥女多关注了些。 魏夫人见状,不由得笑问:“饭菜如何,可还合你口味。” 苏菱不想扰了大家的雅兴,想了想,才道:“野鸡瓜酱味十足,里头的野鸡味道也香浓,瓜盅松茸汤之中的松茸更是鲜美……都是极难得的美味。” 然而此话一出,包括李氏在内,其余人纷纷愣住了。 没想到这栗州来的小女郎,竟一口就报出了这些菜的菜名。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纷纷落在了玲珑身上,怀疑在两人来之前,玲珑提前教了她这些。 但天地良心,玲珑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些菜的名字! 不过玲珑并未表露出来,众人见状,心下了然,纷纷又移开了目光。 直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走了,玲珑这才凑近苏菱耳边询问:“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些?” “小的时候吃过,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苏菱同样小声回答。 没有特别故意的误导人,只是没将话说全,落在玲珑耳中就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没想到那姓苏的还有这般风光的时候。 玲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而等到饭后,魏夫人才刚漱完口,底下的人就来传话,说是二公子回来了,并且跟二姑爷在演武场上打起来了。 听到“打起来”这几个字,原本还不以为意的玲珑立马就有点着急了。 毕竟是自己的夫君,玲珑可是知道他有多少能耐的。 跟寻常人比起来自然是厉害,但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自己二哥如今可是大将军了,不至于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万一把人打坏了,两个小的可就没爹了。 玲珑不是那等要脸皮的人,当即就要站起身来。 一旁的魏夫人见状只觉得头疼。 见旁边二儿媳已经在偷笑了,魏夫人只得无奈开口:“正好闲来无事,大家伙儿不若一起去瞧瞧?” 李氏可是知道那些男子们在演武场是何做派的。 兴头上来了直接脱衣服,赤着上半身肉搏,大家闺秀出身的李氏可受不了这个,当即表示:“儿媳还要去佛堂,便不跟着了。” 说着,李氏顺手就要去拉自己的女儿。 虽说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亲叔侄,但也要避嫌。 然而魏拂兰却是早有预料般把手背到了身后,实不相瞒,她想去看。 李氏的动作落了空,恼怒的瞪了女儿一眼。 魏夫人同样也是知道大儿媳面皮薄,便也没有阻拦。 美人含怒,如盛开的牡丹。 苏菱一面觉得这位李夫人性子古怪,一面又觉得对方还真是好看。 路上的时候,玲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大嫂子可不喜欢咱们。” 故而之前的时候,玲珑才避开李氏,只提冯氏。 看在爹娘的份上,玲珑不欲与对方起冲突,便道:“来日在将军府上,你还是避着她些好。” 玲珑担心苏菱会吃亏,更担心她会多想。 毕竟她这年纪,加上之前的经历,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 然而苏菱压根没放在心上:“我倒觉得这位夫人十分有趣。” 比起真的会下黑手的袁氏,李夫人这种只会把事情装在心里跟自己怄气的实在是不够看。 玲珑:“……” 玲珑没忍住,露出了个相当古怪的表情。 就在两人在魏夫人身后偷摸闲话期间,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演武场中。 苏菱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台子边缘处,被打的节节败退的舅舅身上。 即便如此,对面那人仍旧满脸杀气、紧追不舍。 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月多一点,但毕竟是自己舅舅,若是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之后苏菱看自己的亲人总归是比旁人更亲切些。 尤其是舅母他们一直不曾放弃过自己。 眼见对面那人的拳风马上要落在舅舅身上了,苏菱没怎么犹豫,悄无声息将一块石子丢了出去。 “嗖”的一声,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魏澜只觉得腿弯处一痛,动作当即一滞。 尽管不知道对面的二舅哥为何会突然停下,但宋奇文还是抓紧机会,抓着二舅兄的衣领,毫不犹豫将他丢了出去。 “你输了!” 等魏老将军走近,好巧不巧,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第133章 找石子 魏澜只感觉到衣领处一股大力袭来。 他试图反手,无奈刚刚他将宋奇文逼到了演武台最边缘的位置,稍微一动作,整个人就这么掉了下去。 魏澜及时稳住身形,但这个时候明显已经太晚了。 此时胜负已分,谁也想不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宋奇文这个商人。 魏夫人略微讶异过后,看向宋奇文的眼神不免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或许从前是自己小瞧了他。 而一旁都已经准备好安慰妹妹的冯氏则拿帕子捂着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明白,常年在外征战的夫君为何会输。 就连玲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整个演武场霎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 过了一会儿后,随着一道浑厚严肃的声音响起,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魏老将军从军营里头回来了。 输了比试的魏澜本就觉得丢脸,如今见刚刚那一幕好巧不巧还被亲爹看到了,这一刻的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完蛋了…… 果不其然,魏老将军在路过自己儿子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使得魏澜下意识的就挺直了脊背。 “从明日起,你就跟着风儿他们一道训练。” 风儿不是别人,正是魏澜的大儿子,今年也才十岁。 魏澜老大一个人了,且有官职在身,却要跟一个十岁的稚童一道练功夫,光是想想就足够令人发笑了。 魏澜张了张嘴,想说自己都已经官居四品了,跟亲爹相比也就只差了一级,想叫他爹给他留点面子。 但魏澜终究没敢吱声。 苏菱见状,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对这位魏小将军说句对不住了。 但是没办法,谁叫她就是这种帮亲不帮理的人。 与这位魏小将军相比,那还是舅舅比较亲。 那边魏老将军的全部目光则是落到了大气也不敢喘的宋奇文身上。 上次宋奇文带着好几辆马车的礼品登门的时候,由于时间太过匆忙,魏老将军压根没怎么注意他。 今日才算是沉下心来,认真打量起了对方。 “不错,的确是一表人才。” 半晌后,魏老将军伸手拍了拍宋奇文的肩膀,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功夫不错,身板也结实。” 苏菱隐约可以看到,魏老将军动作的时候,自己舅舅整个人似乎是摇晃了两下。 下一瞬,就又重新站定,垂在两侧的手也不受控制的暴出青筋。 苏菱:“……” 苏菱不敢想,老将军刚刚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一直等到魏老将军转过身来,宋奇文才敢露出个吃痛的表情。 对上外甥女同情的目光,宋奇文脸上不由得闪过尴尬之色。 “对了,听说你还会下棋,正好那边就有个亭子,你与老夫手谈两局如何?” 此话一出,轮到宋奇文头皮发麻了。 苏菱在路上的时候是见过自己舅舅下棋的水平的,用外祖父的话说就是臭棋篓子。 关键是他只要一输,就开始耍赖,因为这个,舅舅可没少被外祖父骂。 但面对岳丈的时候,总不能还跟在亲爹面前似的耍赖吧? 好在像是看出了女婿的紧张一般,魏夫人适时的开口解围:“瞧你这兴致上来了,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眼下天都黑透了,奇文可还没用晚膳呢,总得叫人先吃饭吧?” 听到岳母这话,宋奇文心里别提有多感激了。 然而…… “这有什么。”魏老将军大手一挥,浑不在意:“时辰还早,大不了吃了饭再比。” 他主要是想见识见识,这个女婿的本事究竟如何,又是个什么性子。 魏老将军这般不依不饶,可见是真将宋奇文看在了眼里,除了大女儿跟二女儿,其他女婿别说是主动提起要同他们下棋了,他们求上门来也未必能得魏老将军一见。 这下子,就连魏夫人也没话说了。 而就在众人闲谈的空当,看了好大一场戏的魏拂兰原本还在笑呢,结果一转头,就见自己兄长眼神怔怔,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魏拂兰连唤了两声兄长,也不见对方回神,没奈何,只好叉着腰直接喊他的名字。 “魏安明!” 魏安明猛地回神,像是掩饰什么一般,问道:“怎么了?” 原来就在刚刚,魏安明也在演武场上,身为魏家的公子,他自然也是要习武的。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忙着看姑爷跟二公子的热闹,没人注意他罢了。 甚至就连魏拂兰都是刚刚才发现的他。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跟丢了魂似的?”魏拂兰不解。 伴随着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魏安明下意识的就想要看向不远处那道身影。但视线移了一半,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魏安明脑海里满是刚刚的画面。 之前许是那身影站在了阴影处,魏安明起初并未注意,一直等到朦胧的烛光落在对方身上,照在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上,惊鸿一瞥之下,便已失了心神。 魏安明言不由衷道:“没什么。” 随后,他又像是不在意般问道:“今日不是说二姑母要带着那位姓苏的小姐来府上谢恩,如今人在何处,怎么没瞧见?” 拿着答案问问题,魏安明不自在的手心都出了汗。 好在此处灯火暗,魏拂兰并未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提起那个叫菱儿的妹妹,魏拂兰当即就来了精神。 “就是那边那个,穿绿裙的那个,你朝右边转头,便就能瞧见了。”魏拂兰兴致勃勃的跟兄长咬耳朵。 魏安明此时才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绿裙小女娘的身上。 入眼便是窈窕的身姿,以及浓郁蜿蜒的长发。 “是不是很美?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美的人……” 魏拂兰还在喋喋不休的,魏安明耳边却早已听不见旁的声音。 紧接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小女娘回眸望来,如星辉般绚烂眼眸就这么直直的望了进来。 与此同时,冷静下来后,怎么寻思怎么觉得不对劲的魏澜想到之前腿弯那一刹的痛意,若有所思拿过旁边小厮手里的灯笼,弯腰开始四下搜寻了起来。 第134章 怀疑 魏安明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苏菱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头看去,发现竟是个少年。 加上对方与魏拂兰肖似的脸,苏菱了然,心想这应该就是魏拂兰那个龙凤胎里的兄长了。 妹妹长得好看,哥哥自然也不逊色。 小小年纪便已有芝兰玉树之姿,唇红齿白,活脱脱便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苏菱回以一笑,随后才重新移开目光。 苏菱一边跟在舅母舅舅身后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想,感觉将军府上对她好奇的人还挺多的,打量她的人也多,之后可不能这么敏感了。 他们若是想看,便就叫他们去看,自己若是次次都回头去查找视线的来源,实在是累人。 殊不知她不笑的时候在旁人看来就已经十分惑人,笑起来更是不必提。 莲华仙妃之姿,不外如是。 魏拂兰再也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自己的兄长:“你也觉得她好看,是不是?” 若是平常,好脾气如魏安明定然会笑着附和自己的妹妹。 如今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好听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担心一开口便会将那种莫名的心绪暴露出来,魏安明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问题,只说:“看样子,我这是又多了个妹妹。” 魏拂兰没想到兄长这次居然出离的冷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只以为他是对外人不感兴趣,魏拂兰暗骂一声山猪吃不了细糠,随后轻哼了一声后,便不再理会他了。 魏安明不由得松了口气。 另一边。 看到魏澜的动作,魏澜最小的庶弟不由得探出头来:“兄长这是在找什么呢?” 魏澜也不瞒着,一边找,一边随口答道:“刚刚为兄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到我了,我索性来找找看。” 之前同妹夫拳脚相加,难免有所磕碰,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疼也正常。 如今再回味,才觉得不对。 然而魏澜这话一出,几个庶子跟侄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忽然就不说话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魏澜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笑骂:“想什么呢,为兄是那等输不起的人吗?” 看得出来魏澜脾气不错,对其他兄弟姐妹也十分友善,故而几个庶子跟小辈也敢明目张胆的同他玩笑。 “这谁知道呢?”毕竟对面只是个商人。 换成是他们,也未必输得起。 “滚滚滚,都滚!” 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魏澜开始赶人。 待其余人一哄而散后,魏澜示意下人将灯笼举的再高些。 片刻后,魏澜终于从角落里摸出了……一颗石子? 掂了掂手里的东西,魏澜下意识的蹙眉。 要知道演武场这里可是最容不得马虎的,平日里仆人洒扫的时候更是精细,怎么会有石子呢? 但若真的是这颗石子,又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天色原本就暗,其他人距离演武台又不算近,那样的角度,那样的力道,府上包括他亲爹在内,可没有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总不会是府外的人吧? 要知道今日府上唯一的外人,便也就只有妹妹带来的那个小丫头了,也就只有那个小丫头有理由暗地里给自己这位妹夫帮忙。 可,小丫头今年才多大? 实在是想不明白,最终魏澜也只是下意识的将这颗石子揣进了怀里。 前厅之中,趁着用晚膳的空当,宋奇文不由得朝着自己的妻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玲珑…玲珑倒是想帮忙,只可惜她也不会下棋,实在是无能为力。 宋奇文的脸色当即就是一白。 许是病急乱投医,宋奇文又看向自己的嫡亲外甥女。 苏菱之前就只跟范光学过一点围棋,只有一点点而已,现学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见舅舅当下的模样实在是可怜,苏菱思考着怎么才能帮到他。 但是没有,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就算是去偷棋谱都来不及。 苏菱叹了口气,就在她打算如实告诉舅舅的时候,恩人鬼再一次如同及时雨般冒了头。 萧衡才刚处理完一本折子,原本只是随意往黑色小方块(手机)那里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便也无所谓帮小东西一把。 感受到自己的手似乎是被人捏了一下,苏菱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了底气。 于是等一行人都颇感兴趣的跟着一道来到亭子里时,苏菱赶在所有人之前,搬了把凳子坐在了自己舅舅身边。 这一举动,可把宋奇文给感动坏了。 小外甥女未免也太贴心了,怕他紧张还专门贴近了陪着他。 魏老将军见状,也忍不住看了对面的小丫头一眼。 魏老将军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但也不得不承认小丫头的好颜色。 约莫是经常上战场的缘故,魏老将军即便是不说话不开口,只是坐在那里,便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由于浑身的凶煞之气遮都遮不住,有的时候就连府上的小辈们都怕他,其中甚至还包括魏拂兰魏安明两兄妹,二儿子的那一双儿女就更不必说了。 吓一吓女婿便也就罢了,魏老将军并不想吓到这小丫头,把人吓哭了他面子上挂不住,妻子跟女儿只怕也不乐意。 然而魏老将军刚想收回目光,却见对面的小丫头面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似乎是有些好奇的在打量他。 苏菱当然也想知道舅母的父亲是何许人也,再加上胡郎中,她就更是对这位老将军感到好奇。 尤其是她能够感觉到,面前的这位老将军是个高手。 这还是她头一回碰到让她觉得有威胁的人。 不消一刻,便有仆人捧着棋盘跟象棋来了。 苏菱只知道恩人鬼会下围棋,象棋的话,也不知道恩人鬼行不行。 苏菱只是匆匆那么一想,不料却被屏幕外的萧衡看了个一清二楚。 萧衡好悬没被她给气笑了。 “这世上还没人胆敢明目张胆的瞧不起朕。” 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似乎是被人拧了一下,担心会被人看到,苏菱赶忙伸手去捂。 “怎么了?”宋奇文低头。 苏菱忙不迭的摇头,瓮声瓮气道:“没、没什么。” 摆棋的时候,看着宋奇文磕磕绊绊的动作,魏老将军忍不住摇头。 宋奇文心道,死就死吧。 谁知就在他鼓足勇气,刚想动作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处似乎是被人写下了什么。 于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被杀的丢盔弃甲、己方只剩下一二小卒的魏老将军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135章 菱儿懂得的东西,会不会太多了些 常言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可惜的是苏菱并非君子,也不打算做君子。 至于屏幕外的萧衡,只能说当皇帝的就没有几个讲良心的。 宋奇文一心想要在岳丈面前好好表现自己,自然是卯足了劲。 只有魏老将军,看着面前的棋盘开始怀疑人生,原本不怒自威的表情,当下越发的凝重。 正所谓下棋如打仗,魏老将军打了那么多场胜仗,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分沉得住气的人,但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着实是有些坐不住了。 屏幕外,郑贤欲言又止,寻思陛下别真把老将军给惹急眼了…… 老将军急眼了尚且不要紧,到时候牵连到小殿下的舅舅,小殿下指定是不能快活,最后还不是得要陛下帮着出主意想办法? 好在萧衡并不是为了同这姓魏的一争高下来的。 姓魏的还不配他认真对待。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萧衡便没有再继续动作了。 察觉到恩人鬼没动静了,苏菱尽管有些奇怪,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悄无声息的将搭在舅舅胳膊上的手挪开了。 就像是察觉到舅舅即将胜利,终于放心了一样。 倒是宋奇文久久没能等到新的提醒,有些着急。 要知道就在刚刚,感觉到外甥女似乎是在指点他下棋时,宋奇文原本还有些怀疑。 但他的棋艺实在是不行,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谁知道外甥女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眼见棋局过半,马上就要取得胜利了,这个时候外甥女偏偏不吱声了,宋奇文担心自己表现的不够,会给妻子丢人,急的汗都冒出来了。 偏偏他不能说话,连给外甥女眼神都做不到。 半晌后,魏老将军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又十分谨慎的落下一子。 宋奇文没奈何,只好拿出自己真正的水平跟上。 之后魏老将军硬是靠着这两三小卒一点点反败为胜。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跟人对弈过了。” 宋奇文正想着完蛋了的时候,就见魏老将军这般说道,语气之中竟是异常的满意。 在魏老将军看来,以二女婿一开始展现出来的水平,早该结束了才对。 但偏偏在某一刻,他的水平突然开始急转直下。 魏老将军起初不解,但渐渐的,他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 若是其他时候,魏老将军定然会觉得此人谄媚,但自家女婿的话,对方如此小心,就连下个棋也处处迁就,不正是看重自己女儿的表现吗? 宋奇文正一脸懵,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落下了一个大掌。 魏老将军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日后闲来无事,常来府中做客。” 宋奇文毕竟是个商人,尽管他并非是靠着八面玲珑的心肝才能当上大掌柜的,但眨眼也想明白了。 还好外甥女及时停手了,不然自己真是险些坏了事。 不论是谁,这时都能看出来魏老将军的亲近欣赏之意,旁人包括旁边侍候的丫鬟跟小厮在内,看向宋奇文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能文能武,长相模样也不差,最关键的是与女儿感情深厚,除了是个商人外,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了。 魏老将军看二女婿越看越顺眼,兴致一起,干脆叫宋奇文一道住了下来。 整个将军府,这还是头一个被邀请小住的姑爷,就连有官职在身的大姑爷都未有如此殊荣。 “你们想必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语罢,魏夫人又在玲珑耳边小声说了句:“做的不错。” 这话是在夸谁,不言而喻。 玲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丈夫怎么突然就行了。 之前跟公爹在一起的时候,他别不是故意装出来的那副样子吧?但是……他图什么呢? 路上的时候,玲珑再也忍不住,用一种十分惊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样。 玲珑无须开口,宋奇文便知道她想问什么,赶忙摆手:“你是知道我的本事的,这可不是我做的。” 随后不等苏菱躲避,宋奇文毫不犹豫的就用指了过去:“你问菱儿便是。” “菱儿?” 见舅母望来,避无可避的苏菱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我只是见舅舅实在为难,就——”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舅母一把给揽进了怀里。 “做的好菱儿!” 苏菱身体先是一僵,注意到舅母语气当中的欣喜,随后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由于苏菱被魏夫人安排到了与舅母相邻的院子,等到了门口的时候,苏菱与两人分别。 等带着芽春一道进了临水阁,苏菱发现此刻里面竟是灯火通明。 见到她,一早就等在门口的丫鬟喜春笑着迎了上来:“苏小姐稍等片刻,丫鬟跟婆子们马上便收拾好了。” 尽管临水阁平日里也有人打扫,但毕竟是长久没有住人,少不得要布置一番。 眼下时间还早,苏菱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随后见院中树下绑着一个秋千,苏菱顺势便坐了上去,刚坐上去,两条腿便不老实的开始乱晃。 伴随着她的动作,秋千也越荡越高。 借着月光,喜春忍不住打量这位娇客。 在月光与星辉的映衬下,苏菱的面容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细纱,尤其是她仰面看向天空的那一刻,月光顺着她的下颚滑下,落入她脖颈处那一点点锁骨之上,与白皙的肌肤相融,好似正与明月争辉。 屏幕外,萧衡下意识的按下了截屏键。 游戏内,喜春同样也看呆了。 过了一会儿,喜春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开口:“屋、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还请小姐早些歇息吧。” 苏菱闻言,这才从秋千上面下来。 秋千晃晃悠悠,好似不舍一般。 “多谢。” “小姐言重了。” 待众人走后,苏菱走进房内,见里头花瓶桌椅等物一应俱全,就连被褥都是全新的,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原本她还十分精神,看着看着,居然也有些困倦了。 “明天见,恩人……” 意识朦胧间,苏菱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屏幕外的萧衡顿了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恩人鬼回应的苏菱慢慢的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颜,半晌后,萧衡缓缓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隔壁的院中,玲珑思来想去,到底是没忍住开了口:“你觉不觉得,菱儿懂的东西太多了些?” 第136章 心仪的对象 “还好吧,认菜跟下棋而已。” 一旁的宋奇文不以为意。 看起来是这样,但玲珑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玲珑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也不懂,每天就知道跟在小姐身边吃喝玩乐,看到老爷不说是跟耗子见了猫,但也差不多了。 明明老爷从未责罚过她跟小姐,但她心里就是莫名的发怵。等年长些了,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 自己爹可比当初的公爹威严多了,也有气势多了,菱儿非但不怵,反而还敢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帮自己丈夫作弊……胆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是在栗州的时候,她在庄子里似乎也是行走自如。 “……算了。”可能是菱儿天生胆大吧。 见丈夫不觉得有什么,玲珑渐渐的也不再细想。 与此同时,李氏院中,见女儿跟儿子终于回来了,从佛堂当中走出来的李氏又忍不住问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魏拂兰想也不想,绘声绘色的将二姑丈怎么勇斗二叔,二叔又是怎么不幸落败,以及祖父他老人家与二姑丈下棋,险些大败的事统统讲了一遍。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李氏听的一愣一愣的。 女儿说的,还是那个小小商人吗? 旁的也就罢了,商人的功夫竟也会比二叔厉害? 李氏有些不信,不由得看向同样在场的儿子,却见儿子此刻似乎是在走神。 “明儿,明儿?”李氏唤了两声。 魏拂兰撇嘴,刚想开口,便被魏安明及时打断了。 对于自己的妹妹,魏安明可太了解了。 魏安明只得赶在她将自己卖了之前出声:“确实如此。” 李氏心里立马就又不是滋味了。 并不知道自己娘心中是如何想的,魏拂兰正盘算着过几日去找苏菱玩耍。 这府上的人说多也多,但与她同龄的却没几个,女儿家的就更少了,好不容易来个同龄的玩伴,无怪乎魏拂兰下意识便觉得亲近。 府上连个能一块说话的人都没有,简直要憋死人了! 恰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李氏心烦意乱之下,忍不住开口:“你们兄妹日后少去凑热闹,尤其是你兰儿,离那位苏家小姐远一些。” 魏安明一怔,张嘴便想询问缘由。 “为什么啊娘?” 魏拂兰却是撅着嘴,先兄长一步问了出来。 李氏见状,可谓是恨铁不成钢,也顾不得儿子还在,直接言明了:“你若与她整日厮混在一起,来日相看人家的时候难免要被影响。” 魏拂兰愣住,没想到娘居然会想到这一层。 她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而听到相看人家的魏安明,不知为何心里面突然一动,不受控制的接话道:“妹妹年纪还小,怎的这么早便要相看人家?” “十四岁了还小?”李氏瞪了儿子一眼。 “也就是你祖父跟祖母喜欢留女儿到十七八才出嫁,外头的人家别说是十四岁了,十一二就定下的比比皆是。” 除了战死的丈夫,李氏也没少替一双儿女操心。 丈夫不在了,一双儿女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虽说丈夫跟二叔是亲兄弟,但再亲的叔叔又如何能跟亲爹相比?人家有自己的儿女要操心。 光是想到两人的将来,李氏就焦虑的睡不着觉。 十一二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魏安明下意识的抿了口茶水遮掩下自己的情绪。 而说完了女儿的李氏,很快又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儿子。 “不只是你妹妹,还有你,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噗。” “咳咳咳。” 猝不及防,魏安明被茶水呛到,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第137章 暴殄天物 反应这么大,不会是真的有喜欢的女子了吧? 本来对这种老生常谈已经习惯了的魏拂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擦干净唇边的茶水,警告性的瞪了妹妹一眼,魏安明转过头来,如往常一般,无奈的唤了声:“娘。” 李氏不疑有他,仍旧不死心般的叮嘱道:“若是有喜欢的小女娘,定要同娘说,娘去着人上门给你提亲,否则耽误的久了,好人家的小女娘都被人给挑走了。” 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魏拂兰跟魏安明都清楚的很,不是清贵人家,一般的小门小户娘可看不上。 在娘眼中,她要配勋贵人家的公子,且这公子最好还得能承袭爵位,她兄长的话,配国公府的小姐也是绰绰有余。 魏拂兰倒是不觉得她跟她兄长配不起这些人,只是这样身份的人家又不是大白菜,哪儿能是他们说挑就能挑的。 大姑姑倒是许了个母亲眼中的好人家,可结果如何?不照样是一地鸡毛? 饶是魏拂兰,每每想起都觉得无奈。 魏安明不期然想到了今晚见到的那个小女娘,对方商户之女的身份,在他娘眼中只怕更是不入流…… 魏安明不自觉抿起唇:“娘,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氏打断了。 “我不操心怎么行?我不操心还有谁能替你们操心?” 又来了…… 魏拂兰跟魏安明无奈,却也只能坐在那里听着,此时若是打断,娘定然又要哭了。 不管娘说的话他们兄妹爱不爱听,但娘总归是为了他们好,就冲这个,魏拂兰跟魏安明就不忍叫娘伤心。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魏拂兰的眼神转瞬间就放空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氏终于念完了。 寻思终于可以回院子睡觉了,魏拂兰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岂料就在兄妹两人起身之际,就听李氏最后道:“明儿你当下还是要以读书为重,将来去考科举考功名,演武场那等地方,日后便不要再去了。” 自打夫君战死后,李氏便再也见不得与战场相关的字眼,如今看着唯一的儿子跟看眼珠子似的,生怕一不留神,他就要步他爹的后尘。 上战场做将军有什么好?一不留神就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运气好了还能将尸首捡回来,运气不好连尸首都找不见,更别提入土为安了。 最后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会如爹那样,落得一身的伤病,须得靠大夫时时看顾,方能缓解一二。 若说李氏从前还有些犹豫,如今却是彻底硬下了心肠。 将来安明恨她也罢,怨她也罢,只要他还活着,李氏便就知足了。 而听到这话的魏安明身体却是一僵。 别看他玉面郎君一般,看起来文弱,实则身手并不差。 有的时候,娘的所言所思,又确实让人觉得喘不上气来。 最终魏安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攥紧手掌,低声应了声:“…知道了,娘。” 一旁的魏拂兰不禁朝兄长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回到了自己的院落,看着满地寂寥的月光,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魏安明许久无言。 半晌后,他才喃喃开口:“若是你还在就好了。” “爹……”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苏菱才刚起床,脑子还不怎么清醒的时候,昨晚那个叫喜春的大丫鬟便走了进来。 “给小姐请安。” 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喜春,芽春下意识便停下了挽纱幔的动作。 只穿着里衣,坐在床边的苏菱不解的看她:“可是夫人跟几位舅母有事找我?” “哪儿能,咱们将军府可没那么多规矩。”喜春不愧是名字里带了个喜字,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圆圆的脸蛋更是讨人喜欢。 “只是昨个的时候夫人便吩咐了,担心小姐初来乍到的不习惯,特意命奴婢来伺候。” 原来魏夫人竟是注意到了,苏菱来时身边就只跟着一个丫鬟伺候。 且这丫鬟又是栗州那种小地方来的,担心对方不懂规矩,才特意遣人过来在旁看着。 对自己这个外人尚且如此,足见魏夫人对舅母的看重。 苏菱见状,自然不会拒绝。 眼见旁边的芽春许久未动,喜春便十分自然的取过了一旁的干净衣裙替苏菱换上。 衣裙的料子不错,只是样式并不怎么出彩,喜春一边取过妆匣里的梳子,一边问:“正好最近几日府上的小姐小小姐们也该裁剪新衣裳了,到时候可要叫裁缝来临水阁一趟?” 喜春不说苏菱的衣裳跟不上金陵的流行,只说府上统一要裁制新衣,省得叫苏菱难堪。 虽然苏菱一点也不会觉得难堪,但她也算是领喜春这份情。 只是还不等苏菱回答,便听到又一道声音传来。 “叫裁缝上门有什么意思,不若同我一道去外面的铺子亲自去挑。” 定睛一看,竟是魏拂兰。 一面是祖母说要叫她多多亲近这个栗州来的妹妹,一面是母亲耳提面命叫她离这个姓苏的小女娘远一些,魏拂兰思来想去,觉得既然势必要得罪一个,那干脆就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好了。 故而一大早,她就上了门。 魏拂兰刚一进门,便被屋内的场景给惊艳了一把。 只见苏菱如锦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搭配她此时眉眼间的点点懒怠,魏拂兰不期然想起了之前家中那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儿,也是这般,让人想要伸手摸上一把。 好在清醒后,魏拂兰立马就把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对方的头发又多又密还不打结,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魏拂兰真的很想知道,但由于跟苏菱并不算熟悉,她又实在是问不出口。 喜春见两人待会似乎是要出门去,便问道:“姑娘可要梳什么样式的发髻?” 从前在庄子的时候,恩人鬼作为男鬼从未提过这些,似乎是不擅长不感兴趣的样子。芽春一个半路提拔上来的就更不知道了,鲁三娘就更不必说了,她只管插各种各样的首饰,哪儿管什么头发不头发的。 苏菱要么就是梳着普通的双平髻、双丫髻,要么就干脆编个辫子放在身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懂就问,苏菱不由得开口:“都有什么样的发髻?” 谁知她话刚一出口,就对上了喜春跟魏拂兰惊讶过后,有些惋惜的目光。 一直默不作声的芽春则是垂下了头。 第138章 出府 这么漂亮的头发,不梳些好看的发髻实在是暴殄天物。 喜春卖力的数着手指:“垂挂髻、回心髻、双螺髻、随云髻、百合髻、堕马髻……” 一口气数出了十来种发髻,喜春表情得意洋洋。 苏菱毫不怀疑这些发髻她统统都会梳。 这就是将军府的丫鬟么? 看着自己的双手,芽春眼神有一瞬的黯然。 “那就双螺髻如何?”苏菱也不知道这些发髻究竟是怎样的,便随口指了一个。 伴随着喜春的手接触到面前的头发,只感到一种别样的顺滑冰凉。 在铜镜的映照下,苏菱的身影朦朦胧胧,如镜中花,水中月,更如池中摇曳的芙蕖。 魏拂兰津津有味的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苏菱挽发甚至都不需要发包,只凭借着自己本身的头发便已足够…… 魏拂兰承认,这一刻她是真的嫉妒了。 屏幕外,郑贤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陛下一边饮茶,一边津津有味的看小殿下挽发。 郑贤:“……” 待苏菱一头长发被全部挽起,一扭头就对上了魏拂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怎么了?” “…没什么。” 实在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魏拂兰很快转移话题道:“快些用早膳,用完早膳咱们就出门。” 见她不说,苏菱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等到喜春出去张罗饭食后,苏菱对魏拂兰说了声:“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要到里头去拿些东西。” 毕竟是要外出,她要提前做些准备也正常。 魏拂兰点点头。 苏菱这才绕过屏风,向床那边走去。 见此处没人,苏菱先是装了几张银票,随后才看向自打进到将军府后,就变得异常沉默的芽春。 “怎的一直不说话?”明明在路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十分期待跟兴奋的样子。 没想到小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注意到自己,芽春一愣,下意识的否认道:“没、没什么。” 苏菱当即板起脸来。 两人对视,过了好一会儿,芽春才避开她的目光,小小声说:“只是觉得来了将军府后,奴婢便没有什么能帮得到小姐的了。” 当迈入将军府正厅的那一刻,里头衣香鬓影,几位夫人小姐更是如神仙妃子一般,就连她们身边的丫鬟也个个俏丽,一口官话说的分外流利好听,头一次走出栗州,连正经行礼都不会的芽春只觉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眼下自己就连给小姐梳发都做不到,更是将芽春打击的体无完肤。 以芽春的忠心,自然不会将这一切怪罪到自家小姐身上,她只会觉得是自己没用。 注意到芽春面上的卑怯,再想到她在庄子时候的张扬模样,苏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没跟芽春说这样就很好,自己不嫌弃她云云,只是道:“觉得羡慕的话,便就去学吧。” 什么礼仪啊,官话啊,不都是人学出来的吗? 芽春不由得愣住。 刚好喜春已经提着食盒从外头进来了,苏菱索性将芽春拉到她跟前,道:“不知这位姐姐可有空,可否教一教我这丫鬟?她喜欢姐姐的手艺,可是喜欢的紧。” 见这外头来的小丫鬟满脸拘谨,喜春后知后觉,眼中闪过了然。 “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喜春哪儿会拂了府上贵客的面子,当即便笑道:“小姐唤奴婢姐姐,实在是折煞奴婢了,正好我与春儿妹妹名字里都有个春字,说来也是缘分,春儿妹妹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奴婢便是。” 虽说魏夫人未必就没有要将自己直接送给这位苏小姐做丫鬟的意思,但不管最后是个什么结果,自己同这位名叫芽春的丫鬟搞好关系总归是没错的。 这般想着,喜春自然也不会吝啬。 见事情解决,苏菱这才坐到桌子边。 一旁的魏拂兰毫不避讳的开口道:“你倒是心疼你身边这个丫鬟。” “芽春自幼时起便跟在我身边,情谊自然是不一般。” 苏菱这话一出,魏拂兰明显注意到不远处的小丫鬟挺直了腰杆。 有了这句话,旁人自然也不敢欺负她。 魏拂兰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直到出将军府的大门,整个过程苏菱都没擦过香粉胭脂之类的东西,凑近之后身上的幽香却丝毫不减,魏拂兰才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没有擦香粉。 而主院里的魏夫人也很快得知了两人一道出府的消息,魏夫人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女儿:“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至于女婿,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玲珑赧然一笑,“女儿这不也是担心菱儿会不适应嘛。” “你啊。” 魏夫人摇头,半晌后才迟疑着问道:“你的名字……” 见娘似乎满是踌躇,玲珑浑不在意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若是娘喜欢,那就改回来便是,正好我也挺喜欢魏灵月这个名字。” 魏夫人原本已经做好了会被拒绝的打算,却没想到女儿这么轻易就点头了。 不是说对原本的宋小姐感情极深么…… 注意到娘眼中的不解,玲珑一派坦然:“我至始至终无愧于心,若是小姐还在,小姐也必然不会在意。” 为奴为婢这么些年还有这样的底气,看样子那位宋小姐对女儿的确是好。 魏夫人彻底无话可说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来到金陵最富盛名的布庄前,在看到魏拂兰的那一刻,布庄的掌柜便迎了上来。 岂料今日这位魏小姐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女娘。 待看清来人的长相后,不只是布庄掌柜愣住了,就连布庄里头的客人也愣住了。 什么时候,魏府多了这样一位小美人? 第139章 冲突 许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吧。 与将军家的小姐一道出门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掌柜的又看了两眼才收回了目光,心里面忍不住盘算起了待会儿要怎么办。 天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两位不对付的官家小姐居然撞到一块了。 好在掌柜很快就不必烦恼了,因为魏拂兰明显已经注意到了在她之前就在布庄里的那道身影了。 随后苏菱明显注意到,在看到那道身影时,魏拂兰的表情明显垮了一下。 总不会是不喜欢的人吧? 同样带着两个丫鬟的小女娘一袭桃粉色衣裙,一张鹅蛋脸分外娇俏,只是在看到魏拂兰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无趣与厌烦。 “怎么是你啊。”桃粉衣裙的小女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的扇子,任由谁都能听得出她语气当中的不喜。 “真是晦气。” 如此举动如此言语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给她平添了一份娇蛮。 桃粉衣裙的小女娘见魏拂兰身边似乎还跟了个人,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待看清楚那张从未见过的漂亮脸庞后,当即便愣住了。 随即她思来想去,勉强将即将出口的恶语咽下,只继续用那种不善的目光盯着魏拂兰瞧。 魏拂兰闻言同样不甘示弱:“你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 好端端的出趟门,结果遇到这种事,魏拂兰的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妙了。 “总之,看在我今天有客人要招待的份上,你最好别来招惹我们。” 说罢,魏拂兰也不理会桃粉衣裙小女娘黑下来的脸色,径直就拉着苏菱来到了布庄的另一端。 见两位小祖宗只是拌了两句嘴,并没有真的起冲突之后,掌柜明显松了口气。 随后掌柜用眼神示意还傻呆呆看着伙计,无声的喊他赶紧将布庄里头最贵的几件成衣跟布匹都拿出来。 这几位小姐虽说不大对付,但出手却是相当大方。 伺候好了她们,今天自己算是有的赚了。 掌柜的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另一边,将苏菱拉到一边后,魏拂兰不等她开口询问,便主动介绍了起来:“刚刚那姑娘,名叫于仙果,是知府家的小姐,今日她见到你跟我在一块,来日你单独见到她时,可千万记得离她远一些。” 魏拂兰担心苏菱会吃亏,毕竟以她的家世,实在是……唉。 “不过如无意外,她应当也不会这么无聊。” 想了想,魏拂兰又安慰了一句。 苏菱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魏拂兰这究竟是讨厌那小女娘,还是怎么了。 若说她讨厌吧,她又说对方不会牵连无辜,若说不讨厌吧,刚刚两人的针锋相对又不似作伪。 苏菱干脆直接问了出来:“你们两个因何结了怨?” 苏菱跟魏拂兰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看得出来,这是个极为爽朗的姑娘。 这般大方的性子,应当不太会有人讨厌她才对。 “嗐别提了。”魏拂兰叹了口气,随后凑到苏菱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还不是家里事闹的,一文一武,怎么好和平相处。” 魏拂兰说的含糊,甚至都没说究竟是谁跟谁。 但苏菱眨眼之间便想明白了。 知府是文官,魏老将军是武官,可不就是一文一武嘛。 金陵之地富庶,极为要紧,说是上面的人的钱袋子也不为过,但这里离上京却并不算相近,如此情况下,若是这里的手里有银子的文官跟手里有兵的武将一片和谐,这叫上头的人如何还能放得下心? 还有就是文官天然就瞧不上武将,觉得他们五大三粗、只懂打打杀杀,内务一事上可谓是一窍不通,实在是太过粗俗。 两两相加,魏拂兰跟于仙果等人的关系能好才是怪事。 一开始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但时间长了,倒也斗出真火来了。 想通了这些之后,苏菱不禁觉得,金陵这边的情况还真是错综复杂复杂,不像她们栗州,一言不合都是直接杀人的…… 苏菱还记得之前那个跟她爹一道鱼肉百姓的老县令,听说卸任不久,回乡的路上就被人给杀了。 纵使攒下了万贯家财又如何?还不是有命拿没命花。 想到这些,苏菱忍不住摇头。 魏拂兰见苏菱没再追问下去了,没想过她能想明白,只是觉得她未免也太乖巧了些。 跟自己完全就是两个性子,但相处起来却没有多少不适感,真是奇怪。 并不知道苏菱其实的蔫坏的魏拂兰很快就挑起了料子。 苏菱虽说对穿衣打扮不大感兴趣,但受她的影响,也不自觉的拿起各种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渐渐的,竟也叫她尝出了一点乐趣。 屏幕外的萧衡见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东西也到了这个年纪。 这个年纪的小女娘,已经开始爱美了。 眼中闪过莫名的复杂之色,萧衡一边想着今晚便将背包里攒了这么久的丹丸喂给她吃,一边看向旁边的郑贤。 郑贤当即领命:“奴才这就去织造府命人准备。” 萧衡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而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游戏系统也适时的上新。 【叮,恭喜玩家,解锁新卡池——美少女的新装】 萧衡:“…………” 游戏内,接到了掌柜的暗示后,伙计立马将布庄最好的几匹料子统统抱了出来。 当看到最上面那匹宛若银炼一般的锦缎时,魏拂兰眼眸一亮,下意识的就抚了上去。 而好巧不巧,旁边的于仙果不知何时也走到了这边,她同样伸手。 两只手在半空中相撞,空气当中仿佛都有噼里啪啦的响声,两人的目光此刻更是电闪雷鸣。 “我先看中的!”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苏菱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半点没有犹豫的就站在了魏拂兰身边。 然而两人压根无暇顾及她,纷纷看向旁边的掌柜。 “开个价,料子我要了。” “给我。” 掌柜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半晌后,他搓搓手,小心翼翼道:“要不,您两位先出个价?” 一眼便看穿了这掌柜的小心思,苏菱忍不住蹙眉。 第140章 男默女泪 魏拂兰跟于仙果未必就不知道,只是这块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下一次再想碰到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尤其是死对头就在面前,衬得本就漂亮的料子更是耀眼。 魏拂兰二话不说,率先开口:“三十两,我要了。” 魏拂兰一口气就叫了个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三年的价格,实在大方极了。 然而一旁的于仙果闻言,却是噗嗤一笑:“三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于仙果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五十两,料子归我了。” 对于布庄掌柜而言,平常只能卖二十两的东西,如今一口气叫到了五十两,眨眼间平白就多赚了二十两,叫他兴奋的直打摆子。 “五十两,魏小姐可还要加价?”强忍住大笑的冲动,掌柜眼含期盼的望着这位将军府的小姐。 魏拂兰抿了抿唇,假装不在意道:“七十两。” 只是苏菱分明看到魏拂兰似乎是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荷包。 将军府虽然富贵,但家里的人也多,魏老将军的儿子儿媳,未成婚的庶子庶女,还有几个孙辈。 魏拂兰身为大房嫡出的小姐,除却母亲跟祖母偶尔的补贴,大部分时候还是要靠着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花销。 而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就十二两。 像苏菱她爹那样的县令一个月的俸禄也才四、五两银子,从这点来看,魏拂兰可谓是十分富裕了。 只是此刻,她今年攒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对比起魏拂兰的相形见绌,于仙果却是眼也不眨:“九十两。” 她爹最近可是刚跟几个盐商搭上了线,她倒要看看,这魏拂兰拿什么跟她斗! 魏拂兰深吸了一口气:“一百两。”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色厉内荏,于仙果以扇掩唇,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一直等到魏拂兰被她笑的恨不得当场跳起来撕烂她这张嘴,于仙果这才悄悄后退了两步,慢悠悠道:“我出一百二十两。” “你!”这下子,魏拂兰彻底忍不住了。 魏拂兰自小习武,于仙果可不敢真跟她对上。 赶在她上前之前,于仙果赶忙开口:“我警告你,你若敢动手,就别怪我喊人了。” 于仙果最讨厌的就是她这样。 不愧是武将家的女儿,如爹爹说的一样粗鲁。 到时候自己要是喊出那句“将军家的小小姐打人了”,看她又该怎么办。于仙果这般想着。 魏拂兰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半晌后,也只能咬咬牙,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不出意外,此言一出,于仙果笑的更厉害了。 “掌柜,麻烦帮我包起——”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极动听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出一百三十两。”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苏菱。 有一说一,苏菱实在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面前这块料子虽然好看,但价格未免被抬的太高了些。 苏菱犹豫许久,原本是打算放弃的,岂料她心中才刚升起这个念头,紧接着额头就被人敲了一下。 隔着屏幕,萧衡分明看到了小东西眼中的心动。 在萧衡看来,既然喜欢,便就要得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至于多花的那些银钱,自己这些年给她的那些零花,加起来怎么也有个三万多两了吧?怎的连区区一百多两都舍不得? 堂堂皇帝,居然养出了个守财奴,说出去真是丢了他的脸。 萧衡叹气的同时,顺手又丢了一包金子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郑贤没忍住,狠狠的闭了闭眼。 别问,问就是心口疼。 放在袖中的手突然多出来了不属于她的重量,苏菱真的很想说,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 然而都还不等苏菱同恩人鬼交流,一旁的魏拂兰就已经开始拼命去扯她的衣角了。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魏拂兰也想明白了,花一百多两买块布,实在是不划算。 尤其是苏菱的出身又不是很好…… 一旁的于仙果同样一怔,忍不住打量起了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稍小一些的小女娘。 对上那双如星子般耀眼的眼眸时,于仙果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偏移了一瞬。 刚刚随意一瞥已经很美了,没想到仔细端详后更美。 但现在明显不是看美丑的时候,对方的衣裙看起来并不如何华贵,她更是没在金陵见过这号人物。 总不至于是上京来的哪位郡主公主吧? 若真是天潢贵胄,也该是镇国公府接见才是,又怎会跟着镇国公随从家的小姐一道出门? 想到这里,于仙果再次抬起了下巴:“一百四十两。” “一百五十两。” 既然已经叫价了,便也就没有中途停下的道理。 苏菱不开口则以,但既然已经开始了,自然没有中途反悔的道理。 这下子,轮到于仙果绷紧神经了。 “一百六两。” “一百七。” “…一百八十两。” “二百两。” “……” “……” 霎时间,别说是掌柜了,就连旁边的魏拂兰也惊呆了。 于仙果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跺脚:“混账混账混帐!” “你,你给我等着!” 魏拂兰佯装好奇似的掏了掏耳朵:“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刚刚是谁还在叫来着?” 面对魏拂兰的阴阳怪气,不想再留下受气,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尤其是横插一脚的苏菱,于仙果不复刚刚的得意,一口牙险些咬碎。 “翠儿,咱们走!” 知府千金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魏拂兰的目光才“唰”的一下,炯炯的落到苏菱身上。 苏菱不情不愿的从荷包里拿出出门时候特意带上的银票。 个十百千…一千两…… 待看清银票上面的数额后,魏拂兰沉默了。 第141章 记恨 假、假的吧…… 魏拂兰张了张嘴,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一旁的掌柜也是不受控制的瞪大了眼睛。 当掌柜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见过一千两的银票,但是像这样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的,却是少见。 如果这里不是金陵,如果不是考虑到舅舅舅母他们的名声,苏菱真想赖账。 脸面算什么?二十两的东西卖到二百两,亏这人想的出来! 并不知道面前小女娘心中所想,掌柜欢天喜地的接过银票,之后东拼西凑,才找出八百两银票找给苏菱。 “小姐这边请,小的这就叫裁缝来为您量身。” 见银子已经彻底花出去了,苏菱索性便不再多想。 略微估摸了一下,一匹布差不多能做两件衣裳,更何况魏拂兰似乎是十分喜欢,苏菱便也不小气,拉了拉她的衣袖:“一起?” 苏菱作为足足花了二百两银子的大主顾,布庄这边完全不介意不要银子再多做一件衣裳。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魏拂兰愣了愣,赶忙摆手:“我就不用了。” 足足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就算是大大咧咧如她也不太好意思占人便宜。 看出了她顾虑之下的不舍,苏菱不由分说将她一道拉到了裁缝跟前。 明明说好的,是自己请她,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她请自己…… 一直等到出了布庄,魏拂兰还有些回不过神,搞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话说姑丈家,竟这般富裕吗? 就算再富裕,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拿一千两银子出来给这位菱儿妹妹花销吧? 苏菱本以为魏拂兰定然会追问,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魏拂兰有好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了,但等啊等,等啊等,也没等到魏拂兰问出口。 不愧是大家闺秀,即使是不拘小节如魏拂兰,也过于有教养了…… 担心冒犯别人,所以宁可自己猜,也不会轻易问出口。 苏菱这个栗州小地方出身的可以说是相当不适应了。 苏菱默默将找好的借口咽下,假装无事发生般继续同魏拂兰一道又走进了隔壁的珍玉阁。 这回总算是没碰到什么讨厌的人了。 魏拂兰是个不喜欢欠人的性子,逛了一圈,看了一圈各珠宝首饰后,最终咬了咬牙,挑了一根足有七十两银子那么贵的宝石珠钗。 尽管魏拂兰的动作十分隐晦,但还是被明察秋毫的苏菱看了个囫囵。 苏菱有些无奈,心想这是何必呢? 只是若不让她送,想必她也不会安心。 按照那匹布的实际价值也才十两,这个宝石钗子却是实打实的七十两,说起来是她赚了。 苏菱假装不知。 等上了马车,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魏拂兰便从袖中掏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匣。 “这个送你。” 强忍着肉痛,魏拂兰一把将小木匣塞到了苏菱手中。 打开一看,果然是刚刚那支宝石钗子。 苏菱没说什么,笑着道了声谢。 果不其然,魏拂兰明显松了口气。 这也就是刚开始比较生疏,再过些日子,想必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于仙果出了布庄之后,越想越生气,就算是在魏拂兰面前,她都没丢过这么大脸。 但于仙果又担心会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到底是知府家的千金,这点分寸于仙果还是有的。 思来想去,于仙果决定先去打听一番这小女娘的身份。 苏菱当初来的时候坐的是魏府的马车,期间也并未遮掩身份,故而于仙果使出去的人稍微一打听,便打听出了她的底细。 “可是上京那边来的?”于仙果看着底下的人,身体前倾,迫不及待的问。 前来汇报的人闻言,明显卡壳了一瞬。 他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会这么想。 但随即,来人还是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此人乃是栗州人士,父亲是栗州县令,因为在家中过的不好,这才被刚被将军府认回的舅母给接了回来。” 随随便便能拿出来二百两,就为了买一匹布的人,这叫过的不好?? 再加上那小女娘的长相以及通身的气度,于仙果打死也不相信她的父亲就只是个小小的县令。 “…再去查。” 于仙果怀疑她的身份是被人隐藏了,脑海里也跟着闪过无数念头。 该不会是上京的贵女,来金陵避难的吧? 然而这么简单明了的事,再探查也是浪费时间。 并未见到苏菱真人的家丁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忤逆自家小姐的命令,只得转头又出去了。 于仙果花了好久,费了老大劲,才终于不得不相信,原来真相当真就如那家丁说的那样。 对方的爹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母家更是不堪,不入流的商户女罢了。 想到自己折腾了这么一大通,就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于仙果便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这种出身的小女娘,也敢帮着魏拂兰给她没脸! 哼,她非得把场子找回来不可! 这般想着,于仙果很快就想到了个好主意。 随后于仙果朝旁边的侍女招手,“你去,把温姐姐之前给我的帖子拿两张给我。”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记恨上了,等重新回到将军府时,苏菱才刚下马车,便听管家说,今日有贵客临门。 能叫将军府都称做是贵人的,想必身份定然不一般。 苏菱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将军府的私事,苏菱就算好奇,也没有多打听。 与魏拂兰一道穿过长长的游廊,还不等两人回各自的小院,便被魏夫人身边的侍女给拦住了。 “夫人请小小姐跟苏小姐到前厅一趟。” 苏菱不解,但也还是跟着魏拂兰一道往前厅的方向走。 “无须紧张,只是些许小事罢了。”魏拂兰像是猜到了什么般,随口安慰道。 只是还不等她细说,两人就抵达了前厅。 贵客什么的,苏菱倒是没见到,不过熟悉的人,她倒是见到了一个。 居然是胡郎中…… 看到那道与从前干瘦枯槁截然不同的仙风道骨的身影,饶是苏菱也险些没认出来。 “怎么是你?” 原本苏菱只是随口一问,岂料她话才刚说出口,旁边的侍女便赶忙阻止道:“苏小姐,不可无礼。” 苏菱:“……?” 第142章 胡郎中:好熟悉! 侍女随后歉意的看向胡郎中,替苏菱解释道:“苏小姐初来乍到,唐突了先生,还请先生不要介怀。” 胡郎中顺着声音,看向亭亭站着的小女娘。 苏菱以为对方会如自己认出他一般认出自己,岂料自己这个老徒就只是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讶异之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留下苏菱只觉得一头雾水,心想对方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便与自己相认。 苏菱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胡郎中压根没认出自己来。 胡郎中离家的时候,苏菱也才九岁,如今四年时间过去,她在萧衡的精心喂养下早已大变了模样。 而胡郎中印象当中,自己的师父可爱归可爱,却远没有这般耀眼。 苏菱思考了片刻,到底没有叫破胡郎中的身份。 一旁的魏拂兰却是误会了,见苏菱沉默,不由得凑到她耳边解释:“此人乃是杏春堂的掌柜,也是我祖父的救命恩人,所以家中之人才会这般客气。” “雯姐姐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苏菱:“……” 整个正厅,除了端坐在那里的胡郎中,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该不会,那个所谓的贵客,便就是他吧?” 注意到苏菱语气当中的难以言喻,魏拂兰以为她瞧不上对方大夫的身份,顿时便有些急了:“你可别小瞧他,整个金陵,就算是国公府那边,也经常去找胡大夫瞧病呢!” 苏菱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但总觉得解释不清,苏菱干脆闭嘴了。 “…我知道了。” 见苏菱总算是听进去了,魏拂兰这才松了口气。 她毕竟是刚来将军府,若是得罪了这位胡大夫,就算是自己,也不好替她说情。 很快,魏夫人跟冯氏,还有其他几个人也依次走进了前厅。 原来胡郎中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将军府上的夫人小姐还有公子们请脉来的。 “这还是看在当初的情分上,胡大夫才会亲自前来,其他人家,就像是于仙果家都没这个待遇。” 魏拂兰一边坐在那里等待,一边小声道,生怕打扰了那边的胡郎中。 她的这个老徒,如今也真是好起来了,替人把个脉都得排队了。 苏菱替对方高兴的同时,又难免觉得无语。 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苏菱只能微微扯了扯嘴角,当作回应。 殊不知这一幕刚好落在了魏夫人身旁的李氏眼中。 前头的李氏见自己女儿把自己昨晚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不仅与那姓苏的小女郎同进同出,哪怕是当着自己的面也还跟那小女郎说个不停,李氏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恰在这时,胡郎中好巧不巧抬起了头。 由于一早便知道他要来,府上的夫人跟小姐们今日特意没敷粉,免得胡大夫看不清楚她们的面色。 向来爱美的李氏亦是如此。 却没想到正是这般,李氏的心思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暴露在了胡郎中眼前。 “李夫人凡事还是看开些好。” 胡郎中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忍住,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低声提醒了这么一句。 要说这位夫人也真是奇了,书香门第的出身,成亲后更是夫妻恩爱,生下的一双儿女聪慧过人,唯一遗憾的就只有对方的丈夫几年前战死一事,可仔细想来,对方的日子却一点没受影响。 胡郎中死活就是想不通,这种情况下,对方到底是怎么将自己搞到郁结于心的。 胡郎中的声音压的很低,并没有其他人听见,但李氏却仍旧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衣服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胡、胡大夫莫要胡言。” 胡郎中:“……” 见她连这个都在意,胡郎中顿时就闭嘴了。 只能给她开一副疏肝解郁的方子,希望她喝了药后能想开一点。 而在胡郎中诊脉期间,玲珑也坐在了苏菱跟魏拂兰身边。 “听说你们今日一早便去了布庄,可有看上的料子?” 实际上玲珑想问的是苏菱手中可有银钱,两人走的太过匆忙,玲珑都来不及给苏菱拿银钱。 魏拂兰不好意思说她们岂止是看上了布庄的料子,更是险些跟人打起来,只道:“回二姑母的话,确实是看上了一匹名叫月影纱的料子。” 月影纱是近几月才流行起来的一种料子,因如月光般轻柔飘逸的特色而闻名,一匹料子怎么也得二三十两。 玲珑不由得蹙眉,心道未免菱儿被人看轻了去,自己之后可得将这笔银子给她补上。 只是还不等玲珑开口,魏夫人便开口唤她跟苏菱还有魏拂兰过去。 “闲话待会儿再说,先叫胡大夫替你们看看脉,尤其是你和菱儿,可得仔细着些。”实际上,魏夫人这次之所以会请胡大夫到府上来,也是因为二女儿。 在魏夫人看来,两人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身体难免有所亏空。 但她又不好厚此薄彼,便干脆把其他人也叫上了。 本就纤细敏感的李氏听到这话,哪儿还能不明白自己就只是顺带的? 注意到这位李夫人神色的变化,胡郎中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随后胡郎中才注意到魏夫人口中的“菱儿”二字,说起来,他师父名字里也带个菱字,再看长相,此人居然就连长相也与师父颇为相似。 “令千金面色红润,身体康健,除了脾胃有些不好外,并无其他病症。” 更甚至,这已经是府上女子当中病症最轻的一个了。 胡郎中略微沉吟,很快便又开了张方子。 美妇人之后,一条犹如玉髓般的手臂伸到他面前,起初胡郎中并未在意,直到胡郎中将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处。 这下子,不只是名字跟长相熟悉了,就连这脉象也相当的眼熟了。 胡郎中猛地回头看向旁边笑吟吟的小女郎。 然而他这般举动,却是叫玲珑等人误会了。 “胡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玲珑眉宇间不可控的染上了焦急。 第143章 苏菱:坏了,被舅母的哥哥盯上了 胡郎中很快回神:“没什么。” “令千金的身体十分康健。”甚至康健的过头了,这么多年了,这种脉象胡郎中也就见自己师父这么一个。 胡郎中唯一想不明白的是,自己邀请了这么多次,师父都不肯来,如今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倒是旁边的魏夫人,似是看出了什么,问道:“你们…可是认识?” 苏菱:“认识。” 胡郎中:“不认识。” 话音落下,苏菱脑袋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大大的“?”号。 她是什么很拿不出手的人吗? 还是说胡郎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同她相认。苏菱蹙眉。 胡郎中则是没想到师父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看样子是自己想岔了。 于是两人又异口同声的改口。 苏菱:“不认识。” 胡郎中:“认识。” “……” “……” 这下子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两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担心自己再说错,胡郎中干脆闭上了嘴巴,交由师父安排。 苏菱沉默了一瞬,只得选择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解释:“之前我在栗州的时候,与胡大夫有过几面之缘。” 见过几面,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不熟悉,刚好能解释刚刚两人的反应。 魏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夫君的这位救命恩人,也是栗州人。 “这可真是巧了。” 随着魏夫人开口,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不在苏菱身上了。 眼下不仅魏老将军在府上,就连魏澜也在,待胡郎中忙活完,在魏夫人的热情邀请下,胡郎中只得留下用晚膳。 如果是平常,胡郎中定然会竭力推拒,他自由惯了,实在是受不了深宅大院里的各种规矩。只是如今苏菱也在将军府,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直等到席间,胡郎中假装不胜酒力,这才抽空走出了前厅。 之后才来前厅的魏澜同样听说了中间发生的事,正在饮酒的他隔着屏风,随意朝着女席那边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刚刚还坐在那里的那道小小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魏澜突然想到了那一颗离奇出现在演武台上的石子。 魏澜索性放下酒杯:“我去方便一下。” 魏老将军不疑有他,摆摆手就放他走了。 一直等出了前厅门,魏澜随意指了个丫鬟问道:“你可知苏小姐去了何处?” 丫鬟尽管心下奇怪,但也还是替他指明了方向:“回二公子的话,苏小姐觉得有些闷,管奴婢们问了花园的方向,如今应当是去了那边。” 回忆起胡郎中的背影,却是往截然相反的左边去了。 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 尽管心里面这么想着,魏澜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顺着指引寻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去看一眼总归是没错的。 另一边。 胡郎中走到无人的地方后,这才绕了一大圈,来到了花园的位置。 苏菱见他这般小心,不敢想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在见到苏菱的时候,胡郎中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苏菱随后便将一个月之前发生了什么讲了一遍。 “因为当初走的匆忙,没时间给你传消息。” 今天才是她刚来将军府第二天,苏菱还没来得及去找他。 听到师父的舅母居然就是魏老将军当初所说的,那个走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胡郎中简直目瞪口呆。 “这也太巧了吧……”想他当初还完完整整的听完了全程,压根没往自己身边的人身上联想。 “谁说不是呢。” 苏菱这般说着,又忍不住感叹:“还好当初魏老将军遇到的是你。”否则舅母她岂不是就没爹了? “可若非是师父你的那些医书,我恐怕也没有那样的能耐。” 这一啄一饮,仿佛天定一般,实在是巧妙极了。 但只有苏菱知道,最终还是因为恩人鬼的存在,否则自己舅母的爹恐怕是难逃一死。 隔着屏幕看到这句话,萧衡沉默不语。 谁能想到机缘巧合救下魏老将军的人,会在将来又杀了他呢? 小东西高兴的太早了。 并不知道恩人鬼心中所想,苏菱跟胡郎中见之前的两人的互相遮掩,纯粹是想太多,不免都有些无言。 胡郎中的语气顿时就变得干巴巴的:“……幸好只是误会一场。” 苏菱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起来,师父你也是时候接手杏春堂了吧?”胡郎中已经迫不及待了。 没想到他又提起了这一茬,话音落下,苏菱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以她如今的本事,还是算了吧。 让她瞧一瞧头疼脑热这样的小病没问题,若是疑难杂症,她实在是束手无策。 胡郎中见状,顿时失望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杏春堂是什么烫手山芋呢。 “那我再等师父一年半载便是。” 胡郎中话都还未说完,苏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蹙眉打断道:“有人来了。” 听脚步是个练家子,步伐又稳又轻,隐隐有些熟悉,明显不是舅母,也不是路过洒扫的丫鬟跟小厮。 既然不是舅母,苏菱便也没有同旁人解释的爱好,撒谎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跟我来。” 苏菱早在来时,就将周遭的路线都给记下了。 胡郎中自然不会拒绝,下意识的就跟上了苏菱的脚步。 过了好一会儿,等魏澜转过弯,跨过通往花园的洞门,目光环顾了一圈,却发现此处早已空空如也。 “?” 半晌后,一无所获的魏澜只能折返回前厅。 只见苏菱已经先他一步,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神情自若的在与兰儿说笑,好似真的只是恰巧与他错过一般。 过了一会儿,胡郎中则从另外一个方向进来。 除了魏澜之外,甚至压根没人注意到这些,就连魏澜也忍不住想,难不成他们两个真的不是偷摸出去说话去了? 魏澜不知道的是,苏菱同样也在想,刚刚那样的脚步声,再加上她回来的时候总共也就三人离席,其中一个还是冯夫人,也就是说刚刚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其实是舅母的同胞兄长魏澜。 为什么?难不成自己暴露了什么? 该不会……是因为上次自己拿石子丢他,被他给发现了吧?? 第144章 李氏:惊了 除了这个,苏菱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苏菱觉得自己那一扔还挺平常的,也不知道舅母的兄长究竟是怎么锁定自己的。 尽管不解,但苏菱还是仍旧不曾怀疑这一点。 可既然没被当场抓住,那就没关系,对方总不至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质问自己。 别说舅母不会同意了,这事儿放在哪儿都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苏菱心里面并不怎么紧张,注意到舅母的兄长此刻仍旧在盯着自己瞧,苏菱甚至还十分自然的朝他笑了一下。 这小女娘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常了,若这是演出来的,那未免就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或许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暗自失笑,魏澜终于收回了目光。 晚宴过后,胡郎中很快就被空青给接走了。 整个过程苏菱都在人群当中,却见空青只是惊艳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去搀扶已经有些醉意的师父了。 很显然,就算是空青也没认出她来。 苏菱无语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的变化当真有这么大? 回到临水阁后,苏菱才刚将今天恩人鬼给她的一包金子交给芽春,玲珑舅母后一步便走了进来。 就在苏菱好奇舅母有什么事找自己时,就见舅母塞到她手里一样东西。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重量,苏菱立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低头一看,果然是一包银子,差不多有个五十两左右的样子。 “也怪我疏忽,忘了给你这个。”在玲珑的想象当中,没有银子花着实是件十分窘迫的事。 尤其是今天她还是跟兰儿一道出的门。 “等你回宋府,便无须再为这些小事费神了,到时候兰儿如何,你便如何,可好?” 虽说宋家没有将军府富裕,但一个月十二两银子的月例还是给的起的。 见舅母不止要给自己银子,还要给自己发月例,银子多到根本没地方花的苏菱赶忙推拒:“不必,我有银子花。” 玲珑却不相信。 苏菱没办法,只好让芽春将刚刚才收起来的那包金子给舅母看。 荷包打开,看到里头金灿灿的金子时,玲珑的眼睛都瞪圆了。 玲珑不是没想过苏菱这些年或许真的攒下了一点私房,但在她的设想当中,最多也就几十两银子,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 但仅仅是面前这包金子,就已经远远不止几十两了。 霎时间,玲珑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却怎么也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攒的这么多金子。 玲珑想问,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 菱儿这般信任自己,自己又怎么好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还是赶紧放起来吧。”这包金子不仅看起来格外耀眼,就连形状也似乎是与一般金锭不同,玲珑不是没见过,只是仍旧觉得耀眼。 一旁的芽春心道,不过是区区一包金子罢了,若是叫玲珑舅母知道自家小姐还有好几万两的银票,此刻就藏在她们出栗州时所带的那个小包袱里,只怕是当场就得吓晕过去。 说实话,就算是芽春,每次整理自家小姐这些年攒下的银票时,也有种如坠梦中的荒谬感。 芽春身为苏菱的贴身丫鬟,即使没有参与进庄子的经营当中去,苏菱也没有亏待过她。 这些年,苏菱逢年过节给的打赏再加上芽春的月例,芽春起码攒下了将近五百两的身家。 那可是整整五百两啊!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银子。 只要芽春想,她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银子给自己赎身,然后买地买买宅子买丫鬟买仆人,摇身一变成为小地主。 只是芽春不愿意,她只愿意伺候在自家小姐身侧。 别说是将军府上的丫鬟了,就算是国公府上的丫鬟,估计都没她这般富裕跟自在。 似是看出了舅母心中的担忧,苏菱适时的说了句:“放心吧舅母,这些金子都是从正经渠道得来的。” 恩人鬼给的,嗯,怎么不算是正经渠道呢…… 玲珑闻言,果然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玲珑既担心这金子来路不正,又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见苏菱的日子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苦,玲珑觉得恍惚的同时,又不免觉得欣慰。 与此同时另一边,魏拂兰才刚回院子,紧接着就被李氏身边的丫鬟给叫走了。 魏拂兰心里当即就是一个咯噔。 坏了,把娘给忘了。 尽管已经知道自己讨不了好,魏拂兰却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母亲院中。 果不其然,魏拂兰才刚一进门,紧接着就见坐在那里的李氏狠狠一拍桌子:“跪下!” 魏拂兰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氏愤愤的看她:“我昨晚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去跟她纠缠在一起,你偏要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娘我知道错了。” 魏拂兰先认错,随即膝行到李氏面前,可怜巴巴的仰着头看李氏:“娘女儿也不想的,可女儿真的好孤单,都没人陪女儿玩,出去了还要被人说野蛮。” “娘你都不知道,今天我们出门都遇到了什么。” 魏拂兰态度实在太好,李氏胸口的怒气像是被戳了一针似的,一点点开始漏气。 女儿说的没错,这偌大的将军府,与她同龄的女郎确实没有几个。 孙辈当中二叔家的一对龙凤胎比她小了四岁,实在是说不上话,至于她庶出的几个姑姑,倒是有两个年纪相近的,然而这两人如今都在准备出嫁,实在是顾不上她。 半晌后,李氏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起来吧。” 成了! 魏拂兰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 等她坐下后,李氏才又问:“你刚刚说的,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转移注意成功了,魏拂兰忙不迭将遇到于仙果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李氏听的直皱眉。 “然后呢,然后你就把银子付了?” 见娘大有一副她敢点头,就要找她算账的架势,魏拂兰当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哪儿能啊娘。” “实际上,其实是…是菱妹妹给的银子……” 说到后面,魏拂兰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李氏闻言,一下子愣住。 “她不是孤女吗?” 第145章 帖子 “娘你说什么呢,人家爹还没死呢,怎么就孤女了。”魏拂兰忍不住小小的抗议了一句。 李氏却是一脸不屑:“那种爹,活着还不如死了。” 随后李氏又忍不住蹙眉:“她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这个问题魏拂兰也想过。 “许是二姑母给的吧……” 一千两多是多了些,但毕竟是十几年没见的外甥女,想想,还是很合理的吧…… “你二姑母跟二姑父也是真舍得,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豪掷千金也要哄那小女娘高兴,别不是真把她当成是自己生的了。” 想到今日的时候,那姓苏的小女娘竟是压了自己女儿这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一头,李氏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面对亲娘的阴阳怪气,魏拂兰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干笑着在一旁听着。 不出意料,片刻后,李氏觉得没劲,自然就收了声。 “她匀给了你一件衣裳,你后来可有还她?”李氏酸归酸,却也不愿占这点便宜,不然成什么样子? 她可不想平白在玲珑面前失了脸面。 魏拂兰当即表示:“自然是还了。” “那就好。”李氏满意的点点头。 没敢说自己还了根足有七十两银子那么贵的宝石簪子,若是叫娘知道了,娘又该不高兴了。 之后没什么话要说了,舒泰许多的李氏终于放魏拂兰回了自己院子。 魏拂兰出了李氏的院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结果一扭头,就见魏安明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看到妹妹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魏安明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你没事。” 一下子反应过来兄长是来救场的,魏拂兰忍不住得意道:“你当我是你啊!” “娘可一直都拿我没办法。” 论如何应付亲娘,魏拂兰可谓是再没那么熟练了。 “是是是,我妹妹最机灵了。”见魏拂兰高兴,魏安明好笑的附和了一句。 随后他才问起:“听说你今天出门去了?” 魏拂兰今天已经解释了不下三遍了,倒也不在意再解释一遍。 分明已经提前从随从那里了解过了,但魏安明还是认认真真又听了一遍。 半晌后,魏安明忍不住蹙眉:“那知府家的千金,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妹妹也就罢了,可菱妹妹那样的出身,于仙果一旦查清,很难不去找她麻烦。 魏拂兰听到这话,心底里蓦然滑过一丝古怪的感觉。 总觉得兄长他…… 只是还不等魏拂兰想清楚,就见自己院里的丫鬟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是门房那边下午的时候送来的,还请姑娘过目。” 看模样,似乎是张帖子。 魏拂兰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妙了。 打开一看,果然是于仙果送来的,过几日赛诗会的帖子。 “真是要命了。”猛地将帖子拍上额头,魏拂兰再不复刚刚的轻松。 要知道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了。 而正是知道这一点,于仙果每次一在别的地方吃了亏,就要在这上面找补回来。 偏偏还不能总是推脱,否则旁人都会说她怂。 魏安明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一旁的丫鬟:“这帖子除了给兰儿,可还往临水阁那边送了?” 没想到兄长会这么问,魏拂兰愣了一下后,才同样转过头去。 丫鬟忙不迭道:“自然,听门房那边说也给菱小姐送了。” 起初她想着没想到那位苏小姐才刚到金陵便有人邀请,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魏拂兰顿时就明白过来,于仙果的反击来了。 “是我连累了她……”若不是自己,于仙果也未必会那么执着于那匹月影纱,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不必担心。” 魏安明安抚道:“诗会何日举行?届时我与你们一道去便是。” 妹妹一个人未必能护得住她,再加上自己,便应当没有意外了。 魏安明说完,却见魏拂兰正拿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他。 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端倪了。 魏拂兰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很快就激动了起来:“我就说,我就说哪里不对劲!” 魏拂兰还当是他眼瞎,可若是真瞎,才不会这般平静。 “哥你是不是——” 然而还不等魏拂兰把话说完,魏安明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妹妹反应,魏安明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 留下魏拂兰站在原地,啧啧出声。 这下子,可算是有好戏看咯。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苏菱洗漱完坐在梳妆镜前,仍有些迷蒙的等着芽春来给自己梳头。 经过一整日的学习,芽春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喜春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拿起一看,居然是一张帖子。 “姑娘,这是昨个知府府上送来的。”但由于苏菱晚上回来后二小姐便来了,之后二小姐走后苏小姐就睡下了,喜春今日一早才找到机会送来。 听到“知府”二字,苏菱就明白过来是于仙果的手笔。 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苏菱随手将帖子放到了一旁。 “知道了。”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平静,丝毫不觉得担心,喜春不由得愣了愣。 随即,喜春忍不住隐晦的提醒:“按照往常的惯例,届时不只是知府家的千金,还有其他小姐也会到,或许还有金陵城里的公子们,姑娘不若早些做准备?” 诗会诗会,自然是要比赛背诗作诗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能艳压群芳也就罢了,但坚决不能出丑,否则想也知道该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 若是不通文墨的名声传出去,就更是不得了,跟被挂城墙示众也没什么区别了。 故而每次看到知府千金等人的帖子,小小姐那边就要头疼好几天,直到诗会结束才会好一些。 苏菱自然知道喜春是一片好意,只是她读了这么多书,作诗一事虽不算擅长,但也不至于丢脸。 实在是没什么好紧张的。 “放心吧,我也算是粗读过两本书,不会有事的。” 见眼前之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苦劝不得,喜春只能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146章 恋与将军府 姑娘未免将此事想的过于简单了。 尽管不知姑娘在栗州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可是于姑娘等人可是自小便饱读诗书,有些书跟文章,外头见都不一定见得到。 只是做奴婢的略微提醒两句也就罢了,再继续便就是不懂规矩了。 喜春也就只能将心中所想统统咽下。 距离诗会还有好几日,苏菱很快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所谓诗会只是小事罢了,苏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参与,她娘的坟马上就要修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魏夫人打算先带着玲珑舅母一道去一趟紫元观。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魏夫人不去叫吴道长看一眼,实在是不安心。 顺便再叫月儿去给观内给她大兄供奉上一盏长明灯,以安她故去兄长的心。 不过月儿若是不愿,便也就罢了。魏夫人想的很明白,死去的人固然重要,可活着的人更重要。 故而魏夫人只是提了一嘴,没等玲珑回答,便就说起了别的事。 玲珑则是听母亲说那紫元观竟这么灵验,连兄长遇劫跟她到金陵一事都能算的这么清楚,第一反应就是要把一双儿女全都带上,当然,外甥女也是不能忘的。 不说避劫了,就算是求几张平安符也是好的。 冯氏同样也在家里面待腻了。 自打府上的重担落在自己夫君身上后,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忙碌了起来,家里的账如今都是她在管。 数数日子,自己已经好久没出门散心了,就连采买衣裳,也都是叫裁缝上门。 这般想着,冯氏不等魏夫人邀请,就主动找了上去。 “你啊你,真是个脸皮厚的。”魏夫人笑着打趣,却并未拒绝。 冯氏被说了,却也不将婆母随口调侃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都已经这么多人了,魏夫人便也不介意再多带上几个,干脆一大家子,包括庶出的子女,她都遣人通知了。 只是几个庶出的子女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好硬往上凑,故而最后也只有马上成亲的两个庶出的女儿应下了。 她们也想最后问问即将去到的人家是否可靠。 另一边,玲珑则是来到了临水阁。 “菱儿可愿与舅母还有外祖母一道同去?” 苏菱没怎么犹豫便点头。 将出行一事交代给管家后,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管家那边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次日便出发,与在苏府截然不同的是,一大早苏菱就被喜春叫起。 等苏菱收拾利索,才刚踏出门,紧接着就看到两道小小的身影直直的朝她扑了过来。 苏菱下意识的便想要躲,但等反应过来后,她硬生生的停下了反击的动作,任由两个小往她身上扑。 “菱姐姐!” 低头一看,不是两日未见的芸儿跟弘儿又能是谁? 看着小花猫似的两人,苏菱忍不住看了看天色,说起来,这还不到辰时吧,才刚起床就已经搞成了这副样子…… 好在两人只有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苏菱干脆用帕子蘸了水,给两人擦脸。 芸儿跟弘儿在苏菱怀里毛毛虫似的挣扎,但目光在触及苏菱那双水一样的眼眸时,不自觉的就慢慢停下了动作。 一旁的丫鬟别提有多心塞了。 芸小姐跟弘少爷来将军府这么久了,除了最开始认生那几天,还是头一回这么老实。 苏菱本身不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只是面对孩童,尤其还是自己的亲表妹亲表弟,她手上的动作也不免柔和了几分。 屏幕外,郑贤注意到陛下看到这一幕后先是一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是抿起了唇,神情颇有些苦恼,随后紧皱的眉头松开,看起来又莫名其妙高兴了起来。 只是不过片刻,最后又化作了面无表情。 郑贤:“?” 什么意思? 饶是他,此刻也看不明白陛下心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游戏内,不远处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小少年看到这一幕,狠狠松了口气。 这两个烦人精总算是安静了。 见两人有了新的纠缠对象,不堪其扰的魏少宣脚底抹油,当即就要溜。 岂料他才刚动作,就被眼尖的芸儿给发现了。 “少宣哥哥!” 完蛋! 魏少宣心头一紧,却也不得不垮着一张脸,僵硬的转过身来。 “哈、哈哈,你们在这里啊。” 小少年身量还未长成,看起来比苏菱还要矮上一些,无怪乎芸儿跟弘儿会缠着他不放。 想到这大半个月来被两人缠着一道玩耍的日子,魏少宣便觉得苦不堪言。 天知道他压根就不缺玩伴,在府上的时候有大哥,出了府还有学堂里面那么多同窗,就算是练武,也有祖父同僚和属下的同龄人。 但没办法,谁叫娘要他好好看顾弟弟妹妹,不许他欺负两人。 魏少宣躲了几次后,见实在是躲不开,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罢了,就当陪傻子玩了。 而就在魏少宣想着这些的时候,只见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也站了起来。 魏少宣是知道府上来了客人的,只是他年纪小,且客人又跟他没多大关系,自然是不需要应付这个的, 故而直到今日,他才真正见到苏菱。 那道身影转过来,魏少宣不免一愣,心想这位姐姐可真好看…… 比他娘还要好看。 巧了,苏菱同样也在想,这看起来一脸桀骜的小小少年长得可真漂亮。 眉宇间还有几分冯夫人的影子,想必这就是冯夫人口中的逆子了。 见对方脸上同样沾了灰,再一想对方的年纪,苏菱就如同刚刚对待芸儿跟弘儿一般,用湿帕子去擦他鼻尖的灰。 魏少宣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几根极柔软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脸。 魏少宣顿时一蹦三尺高。 第147章 萧衡:删了,统统给朕删了! “你你你做什么!” 只见小少年退开两步后恶狠狠的瞪着她,耳尖却不受控制的染上了薄红。 “做什么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苏菱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小少年。 这个年纪就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苏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但见对方这么抗拒,便也没有坚持,只是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擦吧。” 声音轻柔和缓,柔婉动听,像是春日的风,拂过魏少宣的耳畔,惹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魏少宣心里想着这没什么,耳尖却更红了。 他看着帕子,像是在看着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一般。 苏菱正不解呢,却见他一把将帕子夺了过去。 避开面前人的目光,魏少宣拿着帕子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起来。 但是很快,魏少宣便有些后悔了。 无他,面前的这方帕子实在是…实在是太香了,并非寻常脂粉的香味,而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冷幽的香。 并不刺鼻,相反十分好闻,但停留的久了,却莫名叫人面红耳赤。 此前魏少宣并非没有接触过带香味的东西,像是他平日里穿的衣裳啊,母亲给他绣的荷包啊,其实穿戴之前都有特意熏过香。 但这次似乎是有些不一样,魏少宣只觉得不自在极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魏少宣脑子一抽,等回过神来时,他就发现自己竟是逃也似的跑了。 一直等到跑到没人的地方,他手里还握着那方帕子没放。 魏少宣:“……” 不是,这下该怎么办? 屏幕外,萧衡将魏少宣一系列的动作都尽收眼底,不由得蹙起了眉。 之前范光的种种做作姿态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走了一个范光,又来了一个魏家小公子,这游戏真的就不能把这些男角色们都删掉吗?! 萧衡这么想了,便也就这么问了。 一旁的郑贤看着,额角不由落下一滴冷汗。 话说陛下您不是已经知道这并非只是游戏这么简单了吗? 系统或许是跟郑贤想到一处去了,忍不住回了一排【……】。 【抱歉呢亲,系统暂未开启屏蔽功能,敬请谅解。】 好在萧衡已经极为了解系统的德性,只是冷嗤一声,便将投诉窗口给关上了。 “毛都没长齐的孩童而已,也配和朕——” 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 和朕什么,萧衡没说,郑贤也假装不知道。 游戏内,苏菱却是没想到,刚刚的小少年一言不合就跑路了。 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半晌后,见对方似乎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苏菱只得作罢。 ……罢了,区区一条手帕罢了。 上面既没有绣她的名字,也不是恩人鬼所赠,纹样也极为普通,想到这里,苏菱很快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可能他真的是有什么急事吧。 余光中瞥见舅母身边的丫鬟似是有些焦急的寻来,顿时就明白对方在急什么的苏菱赶忙招手:“这里!” 丫鬟在见到芸儿跟弘儿后,明显松了口气。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苏菱便带着芸儿跟弘儿,还有芽春来到隔壁舅母院前,与舅母一道往府外走。 彼时府外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找到属于自己的那辆,玲珑带着三个孩子一道上了马车。 与苏府的马车相比,将军府的马车自是稳当舒适了很多。 见两个小的上了马车也仍旧不怎么安分,苏菱很快带着他们翻起了花绳。 苏菱的指节灵巧的上下翻飞,手中的绳子也跟着变化出不同的花样,没一会儿功夫,芸儿跟弘儿就被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见马车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玲珑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 而马车外,魏少宣骑在马背上,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关注起了其他马车那边的动静。 只见一抹淡青色从余光中滑过,等魏少宣回头望时,就见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早已钻入车厢里,伴随着车帘落下,那道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魏少宣下意识的抚了抚偷偷藏在怀中的帕子,神情颇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明就只要把帕子往她怀里一丢就完事了…… 时辰一到,车队缓缓向前走着。 等冯氏注意到一向耐不住性子的儿子,今日竟一直默不作声的跟着马车一道慢悠悠的走着的时候,路程已经行至一半了。 冯氏到底是没忍住,将帘子掀开了一角:“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若是从前,上了马背的儿子早跑没影了。 魏少宣一愣,下意识开口:“没什么。” 冯氏毕竟是魏少宣亲娘,尽管他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冯氏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头一次见这不服那不也不服的儿子居然也有了心事,冯氏只觉得稀奇。 “时间过的可真快,你竟也到了这个年纪……”冯氏一个没忍住,无意识的感叹了一句。 明明冯氏的话并没有特别指代什么,魏少宣却仍觉得浑身不自在。 “娘你说什么呢?” 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魏少宣丢下一句“我去找大哥”之后,两腿一夹,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注意到身后来人了,魏安明瞬间回神。 “别跑那么快,当心摔了。” “吁——!” 停下后,魏少宣却满脸的不以为意,他自小练习骑射,三岁便能上马了,如今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怎会这么容易就摔了? 大哥哪儿都好,就是太啰嗦。 好在魏少宣早已习惯了,自动忽略了他的提醒,不想被娘叫回去,魏少宣便随意找了个话题。 “大哥最近是怎么了,怎的总是心不在焉的?” 这下子轮到魏安明不自在了。 虽说早就知道这个弟弟看似不服管教,实则心细如发,但魏安明仍旧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偶尔的失神,居然都被他给注意到了。 “……没什么。” 魏安明像是没事人一样自然的否认,目光在落到魏少宣身前时,却是一凝。 “你怀里那是什么?” 如雾般的烟紫色,似乎是……一方小帕? 第148章 脚滑?不,是狡猾 低头一看,没想到帕子会从怀里跑出来,魏少宣飞快将其塞了回去。 不等魏安明细看,那一抹烟紫便消失了。 “大哥看错了。”魏少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只是强作镇定道。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这么一弄,突然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只是这个时候想要再反悔,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魏少宣眼中飞快的闪过懊恼之色。 魏安明此刻却是一脸了然,“没想到少宣你也到了这个年纪。” 十一岁也不算小了,就像他娘说的那样,十一二岁便定下人家的比比皆是。 魏安明十一二岁的时候也曾收到过类似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加,这种现象有增无减。 虽说魏安明都一一还回去了,却并不妨碍他此刻的打趣。 “二婶可知道此事?”想必是不知的,若是知道,不出半日,只怕满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魏少宣眼中闪过恼色:“大哥!” 见他真急了,魏安明最终还是举起手讨饶,“好了好了,我不跟二婶说便是。” 想到弟弟特意将帕子藏到怀中,明显对那小女娘有意,随后魏安明正经下神色,提醒道:“你还小,切勿沉迷女色……” 啊啊啊,开始了开始了。 魏少宣想说压根不是他想的那样,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魏少宣咽下。 最终,魏少宣也只是头皮发麻的听着,没一会儿他的思绪就跑偏了。 好在车队很快就到了紫元山的山脚下,魏少宣的耳根子这才总算是消停。 魏安明跟魏少宣在看到苏菱从马车里走下来的时候,纷纷停下了动作,余光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瞟,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看到这一幕的萧衡简直要气笑了。 哈,瞧瞧他又发现了什么? 一个还不够,又来了一个。 郑贤不动声色的拭去了额头的那抹冷汗,心道两人皆是跟小殿下只差了那么两三岁,怪不得圣上要着急呢。 尤其是两人都能近距离接触到小殿下,只有圣上,隔着屏幕,看似碰到了,实际触及的却只是一片冰冷与虚无…… 游戏内,短短几日,苏菱差不多已经习惯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然也就没有去理会。 魏夫人倒是并未限制旁人也不准坐轿子,只是魏夫人自己都是用脚走上山的,旁人自然也有样学样。 幸好李氏没来,否则她那身子骨,只怕还真撑不住。 在丫鬟的搀扶下、累的气喘吁吁的冯氏忍不住想。 苏菱原本还担心芸儿跟弘儿会觉得累,没想到两个小的跑的比谁都快,一副精力满满的样子。 只是孩童的体力终究有限,爬了小半个时辰,芸儿跟弘儿的速度就逐渐慢了下来,一副精力耗尽却仍要强撑的可怜模样。 苏菱忍不住笑出了声。 “叫你们刚刚不听话,非要跑那么快。” 她的声音动人,笑声也动人。 就连芸儿跟弘儿听了也不禁羞红了一张脸。 旁边一直照料他们的丫鬟见状便准备抱起两人,苏菱却看到了丫鬟额头上遍布的汗珠,忍不住道:“我来吧。”说着便要伸手。 岂料苏菱才刚动作,就有人先她一步将芸儿抱了起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魏少宣。 只见小小的少年比苏菱还要稍矮一些,怀中多出了个五六岁的孩童,竟也不觉得吃力。 苏菱这才注意到他的下盘,竟然超乎寻常的稳,想来是自小便开始练武的缘故。 见魏少宣动作,魏安明才跟着走过来。 “将芸儿跟弘儿交给我们吧,我们抱他们上山便是。” 这下子,就算是还不懂得多少人情世故的芸儿跟弘儿都不免感到一阵受宠若惊。 别以为他们年纪小就看不出来,宣哥哥其实是不太乐意跟他们一起玩的,每次都得缠他好久,他才会勉为其难点头。 安明哥哥就更不必说了,好几天甚至都见不了一面,就算是见了面,对方也只是温和的朝他们点点头,随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像是今天这般,实在是前所未有。 很快,芸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眼珠猛地一转,随后举着手臂,兴奋的喊:“骑大马骑大马!” 魏少宣:“……” “…够了,别太过分!” 魏少宣的低吼声引来了苏菱的瞩目。 不知道一大一小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了,苏菱的眉头才刚有想要蹙起的苗头,便见魏少宣二话不说,两手一举,就将芸儿举过了头顶,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下总可以了吧?” 视线陡然拔高,芸儿当即就兴奋的咯咯笑了起来。 弘儿见状,也有样学样的扯了扯魏安明的衣袖,一脸渴望的看着他。 对上表弟那一无所觉的傻乎乎的双眼,魏安明忍不住沉默了。 苏菱望着芸儿跟魏少宣,不由得感慨一句:“感情真好啊。”尤其是魏少宣看起来凶巴巴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她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魏安明没奈何,只得跟着动作。 但是对比起只是有些圆润的芸儿而言,小肉敦似的弘儿实在是要重上太多了。 分明是芝兰玉树般的小公子,没一会儿功夫就变得狼狈了起来,尤其是弘儿的脚时不时蹭过他干净的衣衫,不免会将他的衣衫给弄脏。 真是造孽,这两个小魔头为什么偏偏会是跟她血脉相连的表姐弟\/妹。 还有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抢在她之前出手啊! 想不明白,魏少宣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变得愤愤。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魏安明似是踩到了什么,脚下不慎一滑,当即便要朝着旁边栽倒。 苏菱自然是不放心表妹跟表弟,一直在四人身后跟着,故而她可以说距离魏安明最近的那个人了。 苏菱见状,没怎么犹豫便伸出了手,从他臂下穿过,紧紧的挽住了他,及时用身体撑住了他,这才避免了魏安明连同表弟一起摔跤的命运。 完蛋…… 屏幕外的郑贤忍不住想。 而听到动静的魏少宣同样回头,却见身后两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 第149章 那就,如你所愿 魏安明只觉得一股冷幽的香直往鼻子里钻。 注意到她手与肩膀都贴了上来,魏安明一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魏安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的力气简直大的惊人。 似乎是很轻易的,她就将他还有他肩膀上的弘儿撑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魏安明细看,见他站稳后,苏菱便松开了手。 “没事吧。”苏菱看了看魏安明,目光最终落在似乎是惊了一跳的弘儿身上。 原本还说说笑笑的玲珑跟冯氏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 待看到呆怔的弘儿时,玲珑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叫你欺负你安明哥哥。”说着还象征性的拍了弘儿两巴掌。 弘儿本就受了惊吓,如今被教训了一顿,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苏菱也不开口安慰,只是轻拍着他的背,果然过了一会儿,弘儿就逐渐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也老实了。 一旁静静看着的芸儿吞了吞口水,默默的从魏少宣肩膀上退了下来,老实的让魏少宣改驼为背。 若是从前,魏少宣少不得要开口玩笑几句,只是此刻的他实在是没这个心情。 与自己一样,大哥他可是自小便习武,别看他瞧着风光霁月的,实则对敌的时候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 怎的刚刚会忽然崴了脚? 魏少宣想不明白,但潜意识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可他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看着低声询问他是否伤到了的苏菱,魏少宣不由得拧眉。 “可是崴到了脚?”见对方久久不语,毕竟是因为表弟受了伤,苏菱刚好懂如何处理这些外伤,便想要伸手查看。 见她伸手就要掀自己的衣摆,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大胆的魏安明明显一呆,随后猛地后退。 “不不不不用了!” 同样在队伍当中的魏拂兰刚刚便看出了自家兄长的险恶用心,原本还满是鄙夷,如今见了这场景,一个没忍住便笑了出来。 叫他装,活该! 苏菱见他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愣了一下后,便就没有再继续关注他了。 魏安明见状一僵,却也无可奈何。 屏幕外的郑贤狠狠松了口气。 暗骂一声真有心机后,郑贤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家陛下。 萧衡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屏幕的眼眸沉了又沉。 许久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半山腰,看着近在咫尺的紫元观,魏夫人面上总算是展露了笑容。 对于吴道长并未亲自相迎一事,魏夫人并不意外,甚至早就有些习惯了。 此次魏府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好在紫元观客房不少,苏菱这才有惊无险的被分到了相对而言比较靠近魏夫人的房间。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时辰已然来到了下午,对比起困顿不已的其他人,苏菱可以说是半点不受影响,但既然别人都休息了,苏菱也不好打扰她们,便跟着一起进了房间。 看到同样受影响不大的芽春,苏菱不由笑道:“看来你这几日并未懈怠。” “那当然!”芽春一脸得意:“也不看是谁教的。” 对比起寻常人,同样练过的芽春只觉得区区爬山罢了,有什么难的。 一主一仆就这样在房间里又是品茗又是说笑的,硬是这样极清闲的过了一个下午。 笑着笑着,芽春忍不住道:“跟在将军府比起来,小姐可是活泼了不少呢。” “这是自然。”斜倚在榻上,苏菱伸了个懒腰。 “毕竟是在旁人家里,又是将军府邸,总要收敛着些。” 舅母一片好心才将想方设法将她接进来,老将军那些庶出的子女嘴上不提,背地里未必不会编排玲珑舅母,且看李氏便知道了。 苏菱不在意这个,可不意味着玲珑舅母会不在意,苏菱可不想给舅母丢脸。 就算是背地里没人说闲话,苏菱也想给舅母长长面子。 更何况将军府众人,尤其是魏夫人的确待她极好,苏菱的日子过的轻松又悠闲,实在是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人心情一好,脾气自然也就好了。 不过…… 苏菱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脸,后知后觉的问:“有这么明显吗?” 芽春猛猛点头。 “小姐本就生的极美,是像宋夫人一般偏温柔的长相,不吵不闹的时候跟仕女图上的仕女似的。”就算是她,也险些恍惚了。 “温柔?”苏菱还从未想过这个词竟也能拿来形容自己,看向芽春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古怪。 “旁人也就罢了,芽春你……” 苏菱话语未尽,芽春就跟着想起了在庄子的时候自家小姐骑马打猎、下河摸鱼的场景。 芽春不禁沉默了。 “幸好没人知道……”芽春喃喃,毕竟金陵这里,似乎是更偏好娴静的淑女一些。 再者就是她老早就想说了,小姐顶着这样一张脸,做那些事情,光是想想芽春就觉得痛心疾首。 万一一不小心伤了怎么办,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厚爱? 然而下一瞬,苏菱便毫不留情的击碎了芽春的幻想。 “这时不知,早晚也会知道的。” “还有就是若当真是老天厚爱,祂便该一直偏爱于我!”若是中途收回了她这张脸,又算得上哪门子偏爱? 而若是天不佑她,就算是她日日待在家中,也是无用,一块石子,一根树枝,也能轻易将她的容貌毁去。 每次这么一想,苏菱就一点也不在意了。 更何况苏菱也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惊艳,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区别,但区别不大。 不得不承认,芽春被自家小姐的发言给震撼到了。 不管是哪个发言。 虽然想反驳,但仔细想想,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至于小姐说的感觉自己跟其他人长得也没什么区别这句话……听听就好,芽春已经懒得纠正了。 屏幕外的萧衡看着理直气壮要求上天永远钟爱于自己的小东西,看着她脸上的理所当然,半晌后,萧衡没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永远钟爱么?未免太过贪心了。” 不过…… “那就,如你所愿。” 第150章 玩什么? 一旁的郑贤几乎是一脸麻木的听着自家陛下对着屏幕絮絮低语,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这时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只怕是要吓死掉了。 好在过了一会儿,待萧衡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然与不耐。 对比太过明显,使得郑贤都忍不住梗了一下。 不过这样熟悉的陛下,另一方面而言又实在是让人安心……郑贤有些心酸的想。 游戏内,并不知道恩人鬼都许下了怎样的诺言,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苏菱便带着芽春一道出了房间。 果不其然,观中已经备好了晚膳。 清一色的素斋,再看一旁道士们的伙食,居然是酱汁肥厚的豚肉,真就一点也不遮掩。 注意到了苏菱的目光,小道士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便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给你吃。” 苏菱哪儿好意思抢孩童的饭?赶紧摇头:“不必。” 在将军府好吃好喝,吃上两天素食对身体有好处。想必观中的道士们知道此事,方才会如此安排的。 待素斋入口,苏菱惊讶的发现,这味道虽不如恩人鬼给她吃的那些,但也极为美味了,单论味道,甚至比将军府上的饭食还要更胜一筹。 “紫元观的素斋可是金陵一绝”似是看出了苏菱的惊讶,魏夫人乐呵呵的解释。 苏菱连连点头:“的确美味。” 苏菱声音不大,便显得有些柔声细语的。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意,因为在外头,所以并未分开坐的魏安明跟魏少宣握着筷子的手不约而同的停了停。 直到苏菱不再言语,两人才后知后觉的继续,只是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她动过的菜肴上面。 之后尝了尝,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美味。 用过晚膳,魏夫人等人照例找师父们诵课去了,期间玲珑舅母问她要不要一起。 若真要修道,苏菱也只跟恩人鬼修,自然是婉拒了。 玲珑也不勉强,只是将活泼好动的芸儿跟弘儿一道交给旁边的丫鬟们看着,自己很快就离开。 正好苏菱无事,干脆也在旁边看着两人玩耍,心里面则在想,也不知道恩人鬼如今在何处,道观这种地方,恩人鬼应当是进不来的吧…… 岂料她才刚这么想完,头上就挨了一记。 霎时间,苏菱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说鬼怪之类的存在,最怕的就是寺庙道观一类的地方吗? 怎么恩人鬼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仅肃立的神像毫无反应,再看旁边时不时经过的道士们,皆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使得苏菱忍不住开始怀疑紫元观的道士们是否如魏夫人说的那般有本事了…… 随后苏菱转念一想,或许是恩人鬼道行高深呢?就连神像跟道士也奈何他不得。 苏菱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隔着屏幕看着,萧衡也不由得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随后萧衡目光落在不远处,笑容很快又落了下来。 并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魏少宣来到苏菱面前,手中抓着那块帕子,一时间竟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年,最后还是苏菱最先按捺不住,好奇的问道:“有事?” “我……”然而只是这一瞬的迟疑,紧接着魏少宣便被闻讯而来的芸儿跟弘儿逮了个正着。 “宣哥哥宣哥哥,一起玩一起玩!” 两人一人扯着他一边衣袖,魏少宣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谁要跟他们一起玩啊! 就在魏少宣试图挣扎的时候,就见芸儿同样来到苏菱面前,一脸期待的望着她:“菱姐姐,一起玩。” 苏菱闲着也是闲着,也不嫌两人年纪小,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好啊。” 目光触及到她如玉般的侧脸,魏少宣回神时,话已然出口:“玩什么?” 第151章 小花! 芸儿跟弘儿从丫鬟那里要来了沙包。 四个人的话似乎是有些少了,见几个小道童正好奇的看着这边,苏菱干脆也将他们给叫了过来。 等玲珑等人诵课结束,刚走出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只见大殿外一群孩童正神情紧张的盯着最前头的苏菱,随着沙包被丢出,一群孩童顿时一哄而散,生怕被砸到。 魏少宣原本还犹豫要不要主动去接,可若是接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很笨? 不过很快他就无须烦恼这个问题了,因为沙包就是冲着他来的。 苏菱实在是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子,就只能瞄准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个了。 魏少宣刚准备躲,就感觉到肚子一沉,不等他反应,沙包就这样砸在了他身上。 看着衣服上面多出来的白印子,魏少宣摸了摸鼻子,只得捡起沙包,接过苏菱的位置。 而看着这一幕,冯氏不禁笑了起来:“很少见宣儿这么活泼呢。”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自己儿子已经好几年不玩这种在他看来无聊的游戏了吧? 魏安明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幕,同样刚从大殿里走出来的魏拂兰见状,不由得用手肘顶了顶他:“你不去?” “…别闹。”魏安明有些无奈的躲过她的碰触。 他都多大了,哪儿好意思。 “你就装吧。” 魏拂兰可没那么多讲究,提着裙摆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十分完美的就融入进了一群孩童当中。 芸儿跟弘儿见了,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推拒。 与苏菱擦身而过的时候,好胜心起的魏少宣忍不住道:“你等着吧。” “你来就是了。”苏菱浑不在意的摆手,甚至在魏少宣看过来的时候朝他眨了眨眼睛。 然而苏菱自以为的挑衅,落在魏少宣的眼中就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盈盈的杏眼里盛满了笑意,看起来仿佛要叫人跌入这如水的眼眸中,顷刻便要溺毙。 魏少宣飞快的错开目光,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她好看。 只是苏菱哪儿是他轻易就能对付的? 只是稍微一侧身,魏少宣丢出去的沙包就狠狠的落在了苏菱身后的小道童身上。 小道童反应过来,猛地开始反击。 一场混战在所难免,看着像只灵巧的蝴蝶一样在其中穿梭的苏菱,魏安明站在台阶上,唇角不自觉勾起。 但在其他人看过来之前,他又飞快的收敛了笑意。 半个时辰后,魏少宣气喘吁吁的停下,一脸狐疑的看着比起之前,面色只是稍微红润了些的苏菱。 “你、你怎么不出汗?” 面对小少年的质问,苏菱只是回了对方一个“你猜咯”的笑容。 苏菱已经做好了小少年会炸毛的准备,岂料在她的注视下,对方非但没生气,一张脸反而慢慢红了。 “?” 不等苏菱细看,对方就已经撇过脸去。 “你等着吧,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瓮声瓮气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自以为凶恶至极的魏少宣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留下苏菱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 ……不愧是将军府的公子,好胜心就是强。 这般想着,苏菱很快将他抛到了脑后。 晚上的时候,万籁俱寂,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后,苏菱独自一人出了房间门。 她已经有七八天没见到小花它们了,苏菱打算去看看它们最近过的怎么样了。 芽春尽管十分担心,但想到在庄子的时候自家小姐也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到底没有开口阻拦。 轻而易举绕开几个丰五等几个守卫,苏菱一路直奔后山而去了。 无视暗沉的天色,与时不时响起的野兽嚎叫声,苏菱飞快的打了几个呼哨。 过了没多久,原本还空无一物的天空之上便飞快聚集起了几个小黑点。 黑点由远及近,眨眼之间就落到了苏菱的胳膊上面。 幸而苏菱提前在胳膊上裹了张垫子,否则即使是她,几只猎鹰的爪子也能顷刻将她的皮肉刺穿。 挨个摸过去,借着月光又检查了一下它们的翅膀等处,见它们身上并无伤痕,喙跟爪子也完好无损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 “咦,小花呢?” 尽管这几只由她亲手养大的猎鹰轮番跳到她胳膊上,放下一只,另外一只就会补上,看起来很多的样子,但以苏菱如今的智力值,想要分辨清楚它们谁是谁,简直轻而易举。 又数了一遍后,苏菱十分肯定,小花就是不见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自从那一次找不到家后,小花就再也没有乱跑过了。 总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不管怎么说,先找一找再说吧。 苏菱将事情交代下去之后,就见剩下三只猎鹰就跟听懂了似的,再次朝着天空飞去。 对于这样神奇的场景,苏菱却早已习以为常。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跟小花最为要好的小红飞了回来,看样子是找到小花的踪迹了。 见小红如今表现的极为焦急,时不时还要叫两声,苏菱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小花受伤了?” 话音落下,小红张了张翅膀就飞了出去。 苏菱只犹豫了一瞬,就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深山之中,原本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此刻却有一伙人马正如蝗虫一般,飞快朝着目标靠近。 “公子小心!” 伴随着一声惊呼,只见青衣公子就地往地上一滚,紧接着一支箭矢就这样直直的刺进了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仅仅只差一瞬,这支箭险些就要刺穿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青衣公子不免有些后怕。 早知道那人会狗急跳墙,自己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这般想着,青衣公子却也只能抿抿唇,朝着更深处的丛林逃去。 其余黑衣人下意识便想要去追,却见为首的黑衣人冷声警告:“不要着急,小心他狗急跳墙。” 对于这位大公子的能耐,为首的黑衣人还是知道的,别看他们人多,但对方若是借助树丛的遮掩,他们未必能讨得到好。 “反正咱们已经切断了他对外的联系,慢慢来便是。” 其余人闻言,渐渐也就不那么心急了。 而百丈外的苏菱,在看到翅膀被射穿的小花时,如花的面容霎时间便沉了下来。 第152章 救人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小花就哀哀的叫了起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菱心中的怒气瞬间上涌。 深吸口气,苏菱的动作却半点也不慢,小心翼翼将箭矢拔出,注意到箭头那一抹幽蓝时,苏菱目光猛地一凝。 箭上有毒! 察觉到这一点时,苏菱飞快在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倒了好几粒解毒的丹药,隐约能够感觉到她是在救自己,无须苏菱亲自动手,小花脖子一仰,就将那几粒丹药吞了进去。 将伤口周遭的毒血挤出,苏菱扯开裙摆,替小花包扎伤口。 小花再不复之前的狂傲,乖乖任由她动作。 待全部处理好后,苏菱毫不犹豫,当即抱起它,顺着草木被踩踏的痕迹追了上去。 她倒要问一问听一听看一看,小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会遭如此毒手! 因服下解毒丹恢复了些精神的小花同样愤愤,它就只是和往常一样在树枝上面睡觉,岂料一群人类突然闯进来,一阵刀光剑雨之后,其中一人似乎是发现了它的存在,对着其余同伴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之后,这些人当即就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小花东躲西藏,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其中一人的箭矢,左边翅膀立马被射了个对穿。 若非小花跑的快,如今只怕是早成那群人的盘中餐了。 在庄子里的时候,来来往往那么多佃农,都没有一个人敢对它小花大王动手,不仅如此,他们时不时还要给小花大王上供,如今到了外面,这才几天呐? 想到这里,小花忍不住哇哇大叫了起来。 啼叫声不止,刺的人耳朵疼。 苏菱:“……”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会给你报仇的。” 苏菱赶紧抚摸它的羽毛安抚它,心里面到底是因为小花的活泼而安心了许多。 而得到了安抚的小花也总算是稍微消停了。 大约半刻钟后,浑身是血的青衣公子急促的喘息,衣衫上几乎被鲜血浸染,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异常的狼狈,哪儿还有之前贵公子的模样? 比青衣公子更加凄惨的,当属他面前倒地的几人。 对比起还在喘气的青衣公子,地上的几人早已没了呼吸。 尽管为首的黑衣人已经提醒过了,但还是被青衣公子借着树丛的遮掩杀掉了几个。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越发的谨慎,握剑的手也跟着收紧:“公子还是莫要抵抗了,如此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回答他的,却是青衣公子的一声冷笑。 为首的黑衣人见此,终于不再拖延。 青衣公子身边的两个随从在刚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眼见自己今日也要命丧当场,青衣公子绷紧了面容,准备与面前剩余的几人拼死一搏的时候,恰在此时,寂静的深林当中,竟传来了急促的啼叫声。 起初几人并未将这啼叫声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那只受惊的鸟儿,直到啼叫声越来越近,几人才纷纷警觉了起来。 “是谁?!滚出来!” 话音落下,只见一只手拨开了遮蔽的树叶,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只手五指纤纤,犹如白玉一般完美无瑕。 随后一人影缓缓自树丛中走出,乌发如瀑,虽以纱遮面,但隐隐的轮廓仍旧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惊艳。 遮住面容尚且如此,不知掀开那道面纱又该如何。 愣神过后,见是个女子,青衣公子跟几个黑衣人心头皆是一紧。 青衣公子没想到这个时辰,这种地方竟然还会有别人。 在推对方为自己拖延时间与提醒之间,青衣公子很快做出了选择。 “快逃!” 黑衣人则是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也给解决掉。 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误入此处,但她既然看到了这一幕,那便也就留不得了。 而在黑衣人动手之前,小花却是率先认出了害它受伤的那个人,忍不住扑棱着翅膀,尖利的叫喊起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女子怀中竟还抱着……一只鹰? “好了好了别叫了。”被它叫的有些烦了,苏菱伸手赶忙捏住小花不断开合的喙,随后转头,蹙眉看向眼前的这群穿着黑衣的人。 “刚刚是你们之中的谁伤了我的鹰?” 女子的声音清凌凌的,如同山涧飞溅的流水,分外动听,以至于众人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她手上的动作。 一群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只一看就是家养的鹰,居然不是属于青衣公子的,而是属于她的。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算她倒霉了。 转瞬之间便硬起了心肠,黑衣人二话不说,纷纷举剑。 青衣公子心中一凛,但此刻早已重伤的他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黑衣人朝她冲去。 “小心!” 为首的黑衣人倒是隐约感觉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目光在触及到苏菱那双清澈的杏眼时,顿时放下了心。 对方似乎极为年少,怎么可能—— 伴随着“铮”的一声响,苏菱随意从死去的几人身上抽出一柄剑来。 没想到他们一言不合就要杀自己灭口,苏菱先是蹙眉,随即也不再客气。 剑风激荡,漫天的落叶中,女子的衣裙翻飞,月光下遗世独立,如蟾宫仙子一般。 意识最后一刻,青衣公子脑海里唯余这一抹身影。 待苏菱一手抱着小花,一手提剑将全部歹人都解决干净之后,一转头的功夫,就见浑身是血的青衣公子就这样当着她的面直直的倒了下去。 苏菱沉默了一瞬,在管与不管之间,想到对方之前好歹提醒过她两句,感觉应该是个好人,轻叹了口气后,到底还是俯身蹲了下去。 不出意外,这人也中了跟小花一样的毒。 苏菱干脆将小花吃剩下的解毒丹又掏出了几颗给他喂了下去。 眼见对方的伤口处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原本还觉得麻烦的苏菱突然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她伸手,当即便要去扯对方的衣服。 第153章 误会 郑贤以为陛下会阻止的。 但是没有。 萧衡思考了一瞬后,便放任了苏菱的动作,拢起袖子,表情却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郑贤毫不怀疑,只要小殿下有多余的动作,陛下定然会先将那公子掐死,然后再把小殿下也给掐死。 “……” 所以,图什么呢? 苏菱浑然未觉,很顺利的将面前这位青衣公子的衣服给扒了下来,只见青衣公子的上半身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箭伤,也有剑伤,如今正不停的往外渗血,看起来分外可怖。 苏菱将随身携带的伤药一点点洒在青衣公子的伤口上,许是觉得痛了,即使是昏迷之中,青衣公子也时不时的抽动两下,神情也越发的痛苦。 苏菱并未心软,将对方上半身的伤口处理完,苏菱一整条裙子也只剩下半条了。 这也就罢了,见小东西还要去扒青衣公子的裤子,男子的裤子是这么随便就能扒的吗?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岂不是污了她的眼? 萧衡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见他动作,郑贤心道,陛下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啊…… 苏菱只差一点就要摸到青衣公子的绅带了,却冷不丁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给攥住了。 ‘这样就行了。’ 看到这几个字,苏菱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那青衣公子的大腿上。 对方浑身上下都是伤,大腿那里自然也不例外,被割的到处都是口子,也不知道伤到筋脉了没有。 只处理上半身的话,他未必能活。 不过既然恩人鬼都开口了,苏菱也就乖乖放手了。 萧衡心里顿时就舒坦了,看向那青衣公子时也就不再在意了。 【交给你们处理了。】 萧衡这话是对着游戏系统说的,至于游戏系统接不接茬,不接茬的话就叫这人去死好了。 系统:【……】 不再理会系统,萧衡看了一眼游戏时间,道:“时辰差不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苏菱这才惊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起码两个多时辰过去了,眼见天马上就要亮了,她赶紧抱着小花原路返回。 等重新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时,芽春已经醒来,再看到自家小姐当下的打扮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苏菱这才反应过来,她撕去裙摆的一角做成的面纱到现在还没摘。 能将向来聪明的小花轻易射伤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担心给舅母还有将军府惹麻烦,苏菱这才顺手为之。 如今回到了紫元观,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了。 苏菱飞快将面纱摘下,一边将撕的破破烂烂的衣裙换下,一边将今晚发生的事给解释了一遍。 芽春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最终,她也只是说:“小姐没事就好。” 至于那青衣公子的身份,算了那不重要。 苏菱看着被团成一团的裙子,觉得交由芽春去销毁风险太大,便干脆招来了小红,借着天色的遮掩,苏菱示意小红将这身衣裙丢的越远越好。 至于小花,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暂时要在她身边养上一段时间。 到时候就说是自己睡觉的时候感觉到屋顶有动静,无意间捡到的就好了。 苏菱销毁证据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犯了,芽春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让人丝毫不怀疑,就算苏菱要去杀人,她若是在旁边,只怕递刀子比谁递的都快。 苏菱堪堪睡了一个时辰,便被人叫起吃早膳了,即使是苏菱也感觉到了痛苦。 睡眠严重不足,她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担心舅母见了会担心,苏菱还得强撑精神坐在席间。 单手支腮,苏菱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粥,神色当中带着淡淡的倦怠,魏安明看到这一幕,注意到她今日似乎是换了一件新衣裙。 与淡青色对比,今日她所穿的藕粉色更衬得她面容粉嫩,淡淡的红晕似乎是要从她白皙的皮肉里透出来一般。 魏拂兰也经常换新衣服穿,魏安明并未怀疑其他,只是在其他人察觉之前,迅速收回了目光。 对比起魏安明,魏少宣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等其他人陆续去到正殿听师父诵课后,魏少宣来到苏菱面前,一脸狐疑的问:“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说完这句,魏少宣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事实上魏少宣没想这么凶的,只是他这么说话说习惯了,一时之间改不掉。 魏少宣懊恼之际,苏菱却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最初见到他时,他就是这般模样,想来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 苏菱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敏锐。 要知道就算是熬夜,她的眼下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昨晚没睡好的。 然而苏菱的迟疑,却是让魏少宣误会了,魏少宣赶紧开口解释:“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小少年故作镇定,实则慌张的样子实在有趣。 苏菱欣赏了两息,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昨晚睡到一半,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房顶,出门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受伤的鸟儿。” “为了照顾那只鸟儿,我几乎一宿没睡。” 跟面对舅母时不同,面对小少年时,苏菱的谎话张口就来,甚至说着说着,还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漂亮的杏眼霎时间蒙上了一层水汽,看了好一会儿,魏少宣才后知后觉的问道:“鸟儿?什么样的鸟儿?” 苏菱原本是想实话实说的,但又觉得若是让他亲眼看到她口中的鸟儿实际上是只凶悍无比的猎鹰,那场面肯定十分有趣。 想到这里,苏菱假装担忧的问:“我也不知,只是那鸟儿的翅膀被箭射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你可要同我一道去看一眼?” 去去去她的房间? 不知为何,苏菱看到这小少年的脸又红了。 “?” 就在苏菱纳闷之际,小少年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有些磕绊的开口:“没、没问题。” “正好我爹教过我如何处理外伤。” 看着小大人似的小少年,苏菱忍笑,朝他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 魏少宣没想那么多,顺着苏菱的动作,闷头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青衣公子在疼痛中缓缓睁开眼。 似是没想到自己还活着,他眼中先是闪过怔然,随即便回忆起了昨晚的事。 是当时那个女子救了自己么…… 此刻的山林一片寂静,唯有二三飞鸟啼鸣,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似乎是被人处理过了,青衣公子下意识想要扶着树站起,然而他才刚动作,紧接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上半身也就罢了,怎么下半身也—— 上半身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撕破了,破烂的青色衣衫被人随意的丢弃在一边,下半身的衣裳也被人换过了,就连亵裤也不翼而飞…… 青衣公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僵硬的站在那里,气血不受控制的上涌,最终化作了一片红。 第154章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没有血缘姐姐 ……罢了,能活着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半晌后,青衣公子也就是黎青玄这么安慰着自己,只是脸上的红晕却一直未能消下去,整个人也咬牙切齿的。 直到黎青玄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窸窣声,整个人顿时一凛。 就在黎青玄暗自警觉之际,几道身影冲了过来,在看到他后,几人不由得单膝跪地:“世子爷。” “我等来迟,还请世子恕罪。” 黎青玄待看清楚几人面容,这才松了口气。 “是那些贼人太过狡猾,与你们无关,都先起来吧。” 就连他也想不到自己那个弟弟究竟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好手,更别提这些人了,黎青玄便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直到几人站起身,黎青玄才略显不自在的解开死去多时的黑衣人的外衫,披到了自己身上。 这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世子裸露的上半身似乎是被人包扎过了,只是用来包扎的料子,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且世子原本的衣衫也被人给撕碎了,被人胡乱丢弃在了那里。 若非场合不对,世子又的确受了伤,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 还不等几人细想,黎青玄就已经将精壮的上半身遮了起来,几人的目光也跟着移开。 “这里不方便说话,咳咳咳,有什么事,等下山再说。” 因伤势过重,只是多说了两句,黎青玄便不受控制的猛烈咳嗽了起来。 注意到世子的脸色十分苍白,顾不得其他,黎青玄便在几人的搀扶下下了山。 与此同时,另一边。 眼见距离苏菱的房间越来越近,魏少宣的手心也不受控制的冒了汗。 去女子的闺房什么的,除了他娘跟妹妹的房间之外,这还是头一次。 魏少宣强装镇定,实则心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话说她难道都不觉得害羞的吗? 还是说她太没有警戒心了,自己跟她可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又是外男,实在是不该。 事实证明苏菱的确不觉得害羞,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且不说这小少年压根打不过她,就单说他的年纪,苏菱完全是把他当成是芸儿与弘儿一般的孩童看待的。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待看清楚篮子里面睡的正香的鸟儿时,魏少宣当即就顾不得想七想八了。 “你管这叫鸟儿??” 在魏少宣的想象当中,她口中所谓的鸟儿应该像是麻雀、黄鹂这种,再不济也应该是杜鹃或者是乌鸦。 总之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抬抬爪子就仿佛能把她活吞了的猛禽。 看着足有一尺多长,展翼绝对超过三尺的猎鹰,魏少宣先是后退两步,摆出防御姿态,右手更是不自觉握紧了用来防身的匕首。 见猎鹰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并未有攻击的动作后,魏少宣这才猛地回头看向一脸无辜的苏菱,语气当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菱眨眼,半点不见心虚:“有翅膀,能飞,怎么就不是鸟儿了?” 魏少宣猛地一噎,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连鸟跟鹰都分不清吗?” 只是话即将出口的那一刻,就被魏少宣狠狠的咽了回去。 ……或许,她是真的不知道呢? 目光落在苏菱柔弱的眉眼,魏少宣忍不住在心里面这么想着。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的样子,之前更是说过亲自照顾了这只“鸟儿”一宿,连眼都没合。 “这不是鸟,这是鹰,吃肉的,不只吃兔子跟羊,饿极了连人都吃,你没被它伤到真是算你命大!” 魏少宣到底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苏菱见自己果然把他给吓了一跳,心里面正偷乐呢,却见小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后,就这样径直走了进去。 “?” 苏菱赶忙去拦他:“你做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去看一眼它的伤势啊。”魏少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你在担心它会死掉吗?” 没想到这种离谱的谎言他都信了,这下子轮到苏菱沉默了。 第155章 道长 并不知道苏菱心中所想,魏少宣小心翼翼的接近那只猎鹰。 见猎鹰并没有攻击的意图,他这才试探性的伸手去触摸猎鹰的羽毛。 骤然被陌生人接近,小花下意识的一撇头,把魏少宣吓了一跳。 只是想到苏菱,魏少宣咬咬牙,强忍着攻击的冲动,一点一点接近猎鹰伤口的位置。 就算是苏菱,在看到这一幕时,也感觉到了不存在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要不…还是算了吧……” 魏少宣抿了抿唇。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回答,甚至还能抽空安慰苏菱一句。 “你站远些,当心它伤到你。” 苏菱眼睁睁的看着小少年一脸紧张的检查完小花的伤口,确认小花没有大碍后,才猛地松了口气。 “你做的很好,伤口处理的也很及时,估计用不了多久它就能恢复了。” 对于苏菱的包扎水平,魏少宣可谓是大加赞扬。 苏菱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看着魏少宣额头因为刚刚的紧绷冒出了一层汗,苏菱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后,从怀中掏出了帕子。 “快擦一擦吧,辛苦你了。” 岂料在看到她动作的时候,面前的小少年竟是猛地后退。 “不、不用了。” 强作镇定,魏少宣飞快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小少年几乎是同手同脚的离开,望着他的背影,苏菱一扫之前对他的印象,心道没想到看起来脾气有点不好的小少年,竟还是个热心肠。 并不知道苏菱在想些什么,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无人的角落,魏少宣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心脏。 ……好烦! 魏少宣脸上闪过窘迫还有懊恼。 或许是无形中欺负了小孩,苏菱觉得良心过不去,之后苏菱对待魏少宣明显亲近了许多。 芸儿跟弘儿自是不必提,亲表妹亲表弟,自然是跟旁人不同。 除了两人,小一辈当中也就魏拂兰跟苏菱的关系亲近些,如今又多了个魏少宣。 令魏少宣手足无措的是,苏菱居然主动邀请他一起去玩,没有芸儿跟弘儿,只有他们两个。 魏少宣完全忽略了芸儿跟弘儿玩累了已经睡下了,至于魏拂兰,则是要跟魏夫人一道去诵课,可不就剩下他自己了么? 苏菱见他站在那里,久久不曾言语,以为他不乐意。 苏菱也是听小道童说后山种了一片山茶园,如今正赶上开花的季节,才想去看看。 像他的话,这个年纪应当不会对花啊草啊一类的感兴趣。 苏菱刚准备说不愿意就算了,就见魏少宣已经先她一步,顶着娘亲诧异的目光,如往常一般状似随性的开口:“行啊。” 魏少宣说的随意,但也还是让冯氏颇为惊讶。 什么时候自己儿子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冯氏并未多想,只是玩笑般的嘱咐道:“那你待会儿在外面可要多照顾一下你菱姐姐,别叫山里的野兽将她叼了去。” 若是从前,魏少宣最不乐意的就是照顾别人,尤其是苏菱比他还大两岁呢!但是这回他却没吱声。 他也觉得像是她这般的,很容易就会遇到危险。 看她随便什么鸟都往房间里捡就知道了,还是看着点比较好。 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他面前究竟是个什么形象,苏菱不仅让芽春带了张油布,还亲自提了一盒点心并水壶茶杯茶叶等物,足有四层的食盒装了满满一食盒。 合着旁人都在诵课上香,就她来踏青的是吧? 偏魏夫人也不觉得不高兴,只是颇为好笑的看着。 最终魏少宣也没按捺得住,主动伸手:“给我吧。” 苏菱哪儿好意思叫一个小孩帮自己提这么重的东西?刚想拒绝,就被魏少宣不由分说给夺了过去。 他未免也太好强了些。 苏菱只得退而求其次,伸手握住了提手的另一头,与他一起分担了食盒的重量。 两人的双手不过只有咫尺的距离,与他带着薄茧的手相比,她的手白皙纤长,魏少宣看着看着,脸就又红了。 魏拂兰心里咯噔了一下,坏了,早知道刚刚的时候自己答应她就好了。 只是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 尽管堂弟的年纪还小,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拂兰总觉得微妙。 她不由得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兄长。 ‘怎么回事?’ 怎么堂弟小小年纪,比自己兄长还要更快一步? 魏安明无声的摇摇头,没说话。 屏幕外,萧衡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过了一会儿,才悠悠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说的便是这般场景吧。” 明明是夸人的话,但郑贤听了浑身的冷汗却是一口气全冒出来了。 他读的书虽不多,但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十四…为君妇……小殿下今年可都满十三了…… 游戏内,完全不知道恩人鬼轻飘飘一句话就叫人大气也不敢喘,来到后山后,入目便是遍地的粉与白,零星还夹杂了炽烈的红。 坐在花丛当中,嗅闻着满山的花香,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 身下垫着隔水的油布,倒也不担心地上的湿气会钻到身体里。 见魏少宣双脚跟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苏菱不由得问:“愣着做什么,坐啊。” 苏菱指了指另一边。 魏少宣几乎是铁砧油布的边沿坐了下来。 苏菱:“……” 搞不懂这个年纪的少年究竟在想什么。 苏菱也不打算细究,一一将食盒里的东西摆放在上面,伴随着两杯茶水下肚,魏少宣总算没那么僵硬了。 到底年少,两人很快头对头凑在一起玩起了斗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吴道长从山顶的金顶闭关出来。 提着软剑路经此处,听到花丛当中的嬉闹声,无意间朝声源处看了一眼,待看清楚其中那个小女娘的面相后,吴道长不由得愣住了。 只一瞬,小女娘便重新低下了头。 吴道长正准备细看,才刚抬脚,便见小道童急匆匆的赶来,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师祖,您可算是出关了,魏夫人已经等您足有两日了。” 第156章 区别对待 …罢了,先去找魏夫人便是。 吴道长只犹豫了一瞬,很快就有了决定。 花丛中,看着那道身着道袍的背影,苏菱同样蹙眉:“那是谁?” 魏少宣头也不抬:“此人便是祖母口中所说的吴道长了。” 魏少宣年纪小,经历的事也不多,自然不相信什么鬼神啊命运啊,故而提起吴道长时,语气并没有多少恭敬。 苏菱倒是相信这个,只是她已经有了恩人鬼,旁人也就入不了她的眼了。 没过多久苏菱就玩累了。 昨晚毕竟做贼去了,一宿没睡,再加上午后的阳光实在是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菱很快就又有了困意。 而既然困了,苏菱便也就不会忍着。 “不来了不来了,我好困,想要睡一会儿。”说着,苏菱将手中的草一丢,直接就躺下了。 旁边的芽春见怪不怪,十分自然的将一直抱着的披风盖在了自家小姐身上。 苏菱的动作行云流水,直叫魏少宣看的目瞪口呆。 “喂!你不要在这里睡啊!” 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大胆,魏少宣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苏菱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快睡着了,压根听不清楚他都说了什么,只感觉到耳朵边嗡嗡的,像是有蚊子在叫。 “别吵……”苏菱忍不住咕哝了一声。 魏少宣下意识的闭上嘴巴,随即才反应过来,不是,他凭什么要闭嘴啊! 魏少宣心中愤愤,瞪了苏菱半天,瞪的眼睛都酸了,面前的人仍旧是不为所动。 许久后,魏少宣泄气。 “怎么会有这么任性的人啊!”魏少宣只觉得一开始觉得她温柔娴静的自己实在眼瞎。 但他又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招来府上的下人,示意对方取张狐皮毯子过来。 如今虽说天气渐热,但在山里还是有些凉。 芽春闻言,下意识便要阻止:“不必——”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见魏少宣的转过头来看向她时,语气当中很明显带上了不满:“你也是,身为丫鬟,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睡在这里,也不想想她的身子骨能不能受的住这山里的风。” “……”自家小姐的身体怎么样,她这个做丫鬟的还不了解吗? 别说是这个季节了,就算是冬天,她家小姐睡觉不盖被子也不会有事。 此时此刻,芽春只觉得百口莫辩! 另一边。 吴道长在仔细观察过面前美妇人的面相后,在魏夫人紧张期待的目光中,抚摸着胡须,但笑不语。 此刻他虽未开口,已经知道答案的魏夫人却已然放下了心。 接着便是芸儿跟弘儿。 仔细端详过后,吴道长很快下了批语:“平安顺遂,富贵一生。” 短短八个字,险些听的玲珑眼泪都要出来了。 身为母亲,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吗?大约是没有了。 玲珑只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能原谅了,包括战死的兄长在内,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很快玲珑清醒过来,飞快的擦了擦眼泪,刚想说自己还有一个外甥女,也想要找他看看。 不料玲珑都还未开口,吴道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我刚刚下山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一个粉衣小女郎,敢问此女可是与夫人一道前来的?” ……是错觉么?吴道长如今这般表现,未免同刚刚惜字如金的模样相差太多了吧! 原本玲珑还以为他那样才是正常的。 第157章 你可愿随贫道一起修仙? 后山那里,再加上粉衣,除了菱儿,似乎别无他人了。 似乎同样被镇住了,过了一会儿,魏夫人才开口:“道长说的可是菱儿?” 然而吴道长才不管什么菱儿兰儿的,只道:“可能将人叫来,容我一观?” 随后吴道长又像是想到什么,改口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即使是面对经常给道观大笔香火钱的魏夫人,他也从未这般模样过,说是热情也不为过了。 魏夫人跟玲珑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站起。 沉默了一瞬后,魏夫人跟玲珑才赶忙跟上。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吴道长,再加上对方的表现,路上的时候玲珑难免有些嘀咕:“此人当真这般有本事?” “不得无礼!”魏夫人压低了声音,罕见的训斥了玲珑一句。 过了一会儿,魏夫人才迟疑着道:“许是菱儿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又或许是对方的命格实在是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饶是魏夫人也忍不住跟着期待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后山的山茶园。 彼时苏菱还在睡觉,零星有几只蜜蜂跟蝴蝶放着满山遍野的山茶花不要,时不时往她脸上身上扑。 “……一群蠢货。”魏少宣无语极了,在又一只蜜蜂试图接近她的时候,不耐烦的用裹着衣袖的手将其拍开。 蜜蜂哪儿能受的住这么一拳头,掉地上后立马就不动弹了。 恰在这时,魏少宣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喂醒醒,有人来了!”远远就看到了几个道士的身影,魏少宣赶忙去推她。 自己家的人也就罢了,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见苏菱仍旧是迷迷糊糊的,魏少宣看向旁边的芽春:“赶紧叫你家小姐起来,我去拦一拦他们。” 这安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年长的那个。 十一二岁的年纪,感觉比躺在那里呼呼大睡的苏菱还要成熟了。 而在魏少宣走后,苏菱这才悠悠醒来。 隐隐的,她还能听到不远处魏少宣询问他们为何而来的声音。 苏菱慢吞吞的坐直身体,任由芽春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待芽春帮她打理好,吴道长等人也刚刚好出现在苏菱面前。 苏菱稍微清醒了些,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位被魏夫人推崇备至的道长究竟有什么事情找她。 总该不会是发现恩人鬼的存在了吧? 想到这里,苏菱一颗心猛地提起,开始思考起待会该怎么在他说出不该说的话之前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他。 早知道随身带包毒药了! 摸向怀中,结果摸了个空的,苏菱忍不住有些懊恼。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袖钉。 然而与苏菱所想完全不同,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然命悬一线的吴道长盯着她看的时间越长,脸上的怪异之色就越深。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面相。 分明是早夭之相,但周身又萦绕着一股极贵之气,这般矛盾,简直闻所未闻。 吴道长下意识的伸手,只是他手才刚伸出一半,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少宣。 “你做什么?”哪儿有一上来就摸人脸的? 本就不信命运一说的魏少宣肉眼可见的将他当成是借着掐算的名号,行不轨之事的登徒子了。 饶是魏夫人看到这一幕也有一瞬的迟疑。 吴道长若是想将面前的小少年打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开玩笑,他可是有传承的道士好吧,祖传的内功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道长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皮。 吴道长收回手,深吸了口气,问道:“敢问这位小女郎,可否告知贫道你的生辰八字?” 见对方不是冲着恩人鬼来的,苏菱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而这个问题却是难倒了苏菱,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究竟如何。 倒是玲珑,闻言迟疑着开口:“关于菱儿的八字,我倒是知道一些。” 此话一出,就连苏菱也感到了诧异。 没想到舅母连这个都知道…… 屏幕外的萧衡嗤笑一声,这就感动了?小东西未免也太好骗了。 论生辰八字,谁有他知道的清楚? 想到这里,萧衡随手将苏菱的生辰八字写下,然后通过系统传递了过去。 下一瞬,苏菱便感觉到手心里突然多出来了一张纸。 不用多想,苏菱就明白过来了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恩人鬼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苏菱迅速改口:“等等,我突然又想起来了。” 面对苏菱的突然改口,其他人只是奇怪了一瞬,并未多想。 苏菱佯装去拿纸笔,实则是偷摸将恩人鬼递过来的纸条抄了一遍。 拿到写着小女郎生辰八字的纸张后,吴道长下意识的便掐指算了起来。 算着算着,他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会……”这种命格,她不应该还活着才对啊! 饶是修道这么多年,吴道长也感觉到了恐怖。 只是这话一出,屏幕外的萧衡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话不只是不吉利,其中包含的含义更是让萧衡在意。 所谓的不在世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从他下令到如今已经过了两月有余,却仍旧没有小东西的半点踪迹…… 而比萧衡更加按捺不住的,则是魏少宣跟站在人群当中的魏安明。 魏安明下意识的上前,但只是才踏出半步,便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魏少宣则没那么多顾忌,开口便道:“你这道士,胡说八道什么呢,菱、菱姐姐活的好好的,又怎么会是早夭之相?” 关于菱姐姐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叫不出口,魏少宣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在当下情形,并没人在意这个细节。 “宣儿!”冯氏是知道婆母对这道士的推崇的,当即便呵斥出声。 魏少宣却浑然不惧。 许是没想到竟是这般的不同,魏夫人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玲珑顾不得其他,忙不迭的询问:“吴道长,可有破解的法子?” 吴道长充耳不闻,看着苏菱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许久后,他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你命格奇诡,与寻常人大有不同,百万人难得一遇,不知你可愿拜贫道为师,随贫道一道在山上修道?” 吴道长想的很美好,既然搞不明白,不如先收做弟子慢慢研究。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吴道长就感觉到后背一寒。 吴道长乃修道之人,对于旁的事物的感知自是非比寻常。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个不可名状之物,站在了自己身后…… 第158章 魏夫人沉默了 萧衡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看着,直到吴道长说出这句话、 萧衡没忍住冷笑出声。 游戏内,并没有人注意到吴道长一瞬的僵硬,魏少宣跟魏安明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 若是苏菱真修道去了,那、那…… 魏少宣在心里面那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一脸紧张的盯着苏菱看。 苏菱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好在苏菱本人没有想要出家做道士的想法,当即摇头拒绝道:“不,我不想留在山上。” 苏菱本以为被拒绝后吴道长定然会十分生气,不料见她开口,对方反而松了口气。 “?” 这下子,苏菱是真的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倒是吴道长,很明显误会了,以至于他眼神格外复杂的看了苏菱一眼。 吴道长总算是明白过来,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自己只是提了一句想要叫她到山上来,那东西便迫不及待的显露了真身,被这样的东西缠上,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吴道长更关心的是,她究竟知不知道这回事。 “……你若不愿,此事便就此作罢。” 玲珑自然是不愿意正值年华的外甥女被留在紫元观这种地方的,偏不偏僻暂且不谈,辛苦是一定的。 只是都还不等她开口婉拒,吴道长就已经改了主意,跟之前迫切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玲珑的思绪一下子就不连贯了。 魏夫人之前想好的说词,现在也都用不上了。 对比起众人的莫名其妙,吴道长看向她们的眼神同样充满了同情。 这姓苏的小女娘知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他不确定,但想必魏夫人等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见那东西只出现了一瞬便悄无声息的重新隐没进了虚空当中,吴道长担心被秋后算账,急忙补充道:“即便你不愿到山上来,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也可以托人上山来找贫道,贫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要知道这老道士,对待魏夫人的时候都从未如此尽心过。 若当初吴道长对待将军府大公子如现在这般,大公子都未必会死。 魏夫人看着苏菱,心情蓦然变得复杂起来。 苏菱却不以为意,即便是遇到了困难,她有恩人鬼,又何须求助于旁人? 就如同恩人鬼对别人好,她会觉得不高兴一样,想必自己若是另投他人了,恩人鬼也会觉得不开心的吧…… 这般想着,苏菱几乎是不留余地的拒绝:“不必。” 隔着屏幕看到这一幕,萧衡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朕才没这般小气。”但不得不说,小东西的处处在意还是让他颇为受用的。 小东西心里有他。 一旁的郑贤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扯。 而游戏里,旁边的魏夫人却是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敲了一下,又见魏夫人表情的变化,苏菱醒悟过来,瞬间改口:“如今我住在将军府上,道长若是有心,便多多为将军府尽心就是。”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被这么轻慢,以吴道长的本事,定是要翻脸的。 即使是修道之人也是有脾气的,且越有本事的人脾气越大。 但……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嘛。 想到这小女娘身后站着的不可名状的生物,修行了大半辈子的吴道长没怎么犹豫,便慎之又慎的应下了:“这是自然。” 为表诚意,吴道长转头就找上了魏夫人。 “夫人之前同贫道说想要迁祖坟,正好贫道发现了一处风水宝地,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跟对方提了好几次这事,但都被对方以各种各样理由拒绝了的魏夫人不禁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