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疯批厂公的亲闺女》 第1章 厂公独女 “太医,萱姑娘怎么还不醒。”李公公颤抖着身子。 “萱姑娘在寒冷刺骨的湖水中呛了导致高热,高热不退姑娘怕是难以苏醒。”太医摇头,说完便起身去外间与其他太医商量如何用药。 李公公和宁嬷嬷守在床榻边,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 “萱姑娘若还是不醒,这宫中怕是不安宁了。” 宁嬷嬷叹气,“萱姑娘是厂公唯一的血脉,她在宫里出了事厂公岂会善罢甘休。” 得知凌萱落水后本在宫外办事的东厂大太监凌谦立即赶回宫。 来不及歇息直接到女儿房间查看她的情况,等他从凌萱房间出来后,当即派手下将当时在现场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拉来问话。 一时间宫内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扯上关系,毕竟东厂办事素来心狠手辣,在他们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出事的还是厂公的独女。 凌谦推门进入,他眸光冷厉地扫向聚在一起的太医。 “萱儿情况如何。”声音平静却透着寒意。 为首的太医颤颤巍巍走到他面前,“厂公,现下得先将萱姑娘的高热控制住才能继续后面的诊疗。” 凌谦目光落在太医身上,“既然如此便劳烦太医了,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 “只是如果我女儿今天无法醒来,太医这个位置也不便再坐了。” 话语没有任何波澜,但太医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浸湿。 他走到内间,坐在凌萱床榻边,屋内的人识趣地纷纷退出房间。 凌谦用手背轻轻挨上女儿的额头,思绪回到凌萱母亲去世不久后。 那时他还是宫中最低等的太监,与女儿在宫中艰难求生,他又要当差又要照顾孩子难免会有疏忽,又因女儿思母心切最终生了场大病,险些夭折。 他抱着女儿去求太医救命,谁知当天公主身体抱恙,所有太医都只顾着去给公主诊脉,没有人理会他,他只能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在太医院门口放声大哭。 明明是艳阳天,他却有种即刻就要死去的刻骨寒意。 他抱着女儿祈求上天不要收走他最后的希望,他愿将余生的命都续给她。 最后还是正在太医院学习的药童看不下去,冒着得罪公主的风险,用尽所学才将凌萱从鬼门关拉回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凌谦下定决心,这些年他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在陛下有意的扶持下一步步坐上东厂厂公的位置。 外界都说他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厂公,安华公主那边派人来请太医。”下属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凌谦收回思绪,冷笑道:“告诉公主太医需要救治萱儿,没空前去给公主诊治,等会我亲自去向公主请罪。” 太医站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是。” 昭华殿,公主卧在贵妃榻上听着宫人的禀报,气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下,恰好落向跪在地上的太监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凌谦这老东西欺人太甚。” “公主,慎言。”身旁嬷嬷警惕着出言提醒。 李令仪虽不愿还是闭上了嘴,她想起了凌谦阴狠的手段,后怕地环顾左右,确定没有外人心才放了下来。 “他可还说了些什么?”嬷嬷问着回话的太监。 “厂公还说,他会亲自前来向公主请罪。” 嬷嬷让屋内伺候的人出去。 李令仪眼中升起恐惧,在屋内来回踱步。 “怎么办,他是不是知道凌萱落水和我有关,要来找我算账。” 李令仪咬着精心养护的指甲,此时竟是忘了身为公主应有的仪态。 她想到了偶然瞥见的凌谦浑身血污犹如恶鬼般的模样,身体轻轻颤栗。 嬷嬷赶忙安抚她,“不会的,公主别担心,这和你没关系,你只是恰巧在那附近。” 李令仪咽了咽口水,“对对对,我只是恰巧出现而已。” 话是这样说,她仍旧提心吊胆,凌谦在宫中势力太大,她虽贵为公主,却是个不得宠的公主。 凭现在凌谦在父皇面前得宠的模样,她不确定父皇会不会罚她来消减凌谦的怒火。 本想借着生病将太医叫来自己宫中,这样就算凌萱真的出什么事也是太医没有救治就是,她便能让自己摘出。 可凌谦竟然公然将太医扣押,让她的计划落空。 “没根的死阉狗,我不信他能一直猖狂下去!” 凌萱能感觉额头上传来的凉意,让她滚烫的身体舒服了些。 奈何始终无法睁开眼睛,回想到今日落水的事,凌萱只觉得李令仪那个女人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待醒来,自己定会报今日之仇,只是又让父亲担心了。 凌萱很想快点醒来告诉凌谦自己没事,奈何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凌谦取下女儿额头上已经变热的帕子,将浸满凉水的帕子拧干换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开床上小人皱起的眉头。 太医已经给出药方,宫人煎好药端到凌谦面前。 “厂公,药熬好了。”太医低着头恭敬说着。 凌谦把女儿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接过药亲自喂她。 或许是药太苦让凌萱难以下咽,凌谦如幼时那般哄着她。 “萱儿乖乖喝药,喝完后爹爹给你买好吃的。” 凌萱张开嘴,一碗药很快见底,凌谦小心翼翼把女儿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褥。 “服下药后什么时辰会醒。”褪去温情,他冷冷地看向太医。 “不出意外,约莫两个时辰内便会醒。” “好,你先回去吧。” 凌谦搬来一把圆凳坐在凌萱床头旁边,吩咐今日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 自从凌萱幼时那场大病后,凌谦对她的身子看得异常紧张,只要凌萱生病他就会放下所有守在她身边。 外院,新来的洒扫宫女提溜着眼睛不停往内院看。 “好好扫地,做什么呢。”管事嬷嬷敲打她的脑袋。 小宫女嘴甜,嬷嬷素日里也喜欢她。 她悄悄问嬷嬷,“嬷嬷,姑娘是厂公的亲生女儿吗?可厂公不是...” 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私下看了看确定没其他人。 “你不要命了,竟敢编排起厂公了。” “人家好奇嘛。”小宫女吐舌说道。 嬷嬷无奈,“厂公是西南人,十五岁那年因西南叛乱和许多其他西南人一起被俘入宫中,姑娘母亲那时不知自己已怀身孕,也被抓了进来。” “可我听说厂公并未成过亲啊。”小宫女打岔。 “那时无人知晓厂公和姑娘母亲之间的关系,直到这件事出现后,所有人这才知道厂公与她曾遵循西南风俗有了夫妻之实,几个月后姑娘便在掖廷出生。” 第2章 旧仇 凌萱是被热醒了,全身被汗液弄得黏黏糊糊甚是难受,嗓子像在冒烟,又干又痛。 她微微转头看到父亲扶额靠在床边闭目假寐。 “爹。”她嘶哑着轻唤出口。 凌谦立即睁开双目,看见女儿醒来眼中满是慈爱。 “萱儿,你醒来就好。” 经太医检查,凌萱高热已退,之后每日按时服药就行了。 “萱儿可有想吃的?”凌谦笑着问她。 凌萱身体酸软无力,只能靠着枕头半卧在床上。 她思考片刻,“我想吃爹你亲手熬的白粥。” 凌谦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啊,等着,爹这就去给你做。” 屋内照顾凌萱的嬷嬷替她换着干净的衣服。 “能让厂公如此的就只有姑娘了。”嬷嬷调笑着,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很快凌谦就把煮好的清粥端来,用勺子舀起一勺在嘴边轻轻吹着,等温度合适后再喂进凌萱口中。 她才醒来胃口不是特别好,喝了小半碗便喝不下了。 凌谦把粥放在一边,“你落水这事可知是谁做的。” 这半日他将出现在花园处的宫女和太监全都审问一番,从他们的供词中隐约猜出可能是李令仪有关。 果不其然,凌萱的话证实是他的猜想。 “是李令仪指使的,落水前我看见她的贴身嬷嬷在花园假山处与推我入水的宫女有过片刻的交流。” 她私下从来都是直呼李令仪大名,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 一则是因为旧仇,二则是她蠢笨又不受宠。 凌谦眯着眼睛,微微点头,“爹知道了。” 凌萱看向父亲,面色阴沉,“爹,我要李令仪死。” 除了要惩罚她推自己入水的事情,更是因为母亲的死。 当年她与母亲在掖庭生活,母亲刺绣功夫极佳,常常用绣品换些吃食给自己补充营养,不知怎么被李令仪的母妃知道母亲有这门手艺,从那之后母亲便前往对方寝宫当差。 起初母亲偶尔还会托人将娘娘赏赐的小玩意儿带回给她,渐渐的母亲的消息越来越少。 某日在掖庭的凌萱心中不知怎么非常不安,才不到三岁的孩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姑姑,我阿娘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了。”她问着身边的宫女。 对方身形一滞,今日传来凌萱母亲的死讯,说是她偷盗贵人的首饰而被杖毙。 “过几天你阿娘就回来了。”她抹了把眼泪,并没有将母亲不在人世的事情告诉凌萱。 姑姑的话没有话凌萱心中的不安减少,可她也没有再追着继续问。 凌萱很聪明,她隐约发觉了什么,可却没有往母亲身死的方向想。 “爹,娘去哪里了,我找不到她。”幼年凌萱睁着懵懂的双眼天真地问着父亲,她期盼从父亲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女儿的话让凌谦心中一疼,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心里何尝不恨。 “萱儿不是一直想吃家乡的糕点吗,你娘亲回家乡给萱儿找去了。” 听到父亲的话,凌萱乖巧地应着,满心欢喜等着母亲带着糕点回来。 某天,凌谦发现一向乖巧的女儿哭闹不止,怎么都哄不好,奈何他又有事无法守在身边。 委托给他人后便匆忙离开,再得到消息便是女儿趁人不注意出门想找娘亲导致失足落水。 幸得太医院的药童相救,才保住女儿一条命。 醒来后她再次问到母亲,此时的她多少有些猜测,纵使所有人都瞒着她,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凌谦见无法再瞒,斟酌再三将真相告诉给她。 “爹爹,你不要离开我。”凌萱紧紧揽住父亲的手。 感受到女儿是害怕自己会和妻子一样消失不见,凌谦抱住女儿。 “爹爹不会离开萱儿,萱儿也不要离开爹爹,好不好?” 只是从那以后凌萱夜夜睡不安稳,脑海里总是浮现些奇怪的景象,整个人开始沉默不语。 性情也由此大变,童真在她身上逐渐离去,她再也无法安心当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后来,凌萱亲眼看着父亲是如何在后宫散播流言,将私通的罪名安在李令仪母妃的身上,陛下震怒将她打入冷宫。 这时她爹便开始在对方每日的吃食中多加了点东西,一月之后李令仪母妃暴毙身亡。凌萱同时也明白了,只要手中有绝对的权力,高高在上的妃子也会被他们这种人拉下神坛。 她也得知母亲根本不是偷盗被抓,而是李令仪母亲为了泄愤活生生将母亲打死,原因只是因为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气。 李令仪也因她母妃的事从受尽宠爱的公主沦为无人问知般的存在,她把自己母妃的死算在凌家父女的头上。 幼时不会收敛情绪,每每看到凌萱便拿出公主的架势逞威风,欺负她,甚至还会耍些漏洞百出的小心机陷害凌萱。 最初凌萱还会和她幼稚的争辩,直到十来岁时,那些零散的记忆终于汇聚成一条完整的记忆链,被封闭的另个时空记忆疯狂涌入,她才惊觉自己穿越的事情。 来自现代的灵魂原本没有对权力的渴望,她最初始的想法是和父母安居一生便好。 可她没想到他们的命在这个皇宫里会这么下贱,所以凌萱需要权力,需要变成那些皇族都不敢碰的一根刺。 凌萱念及她只是个孩子,而且她母妃做的事她并不知晓,没有母亲庇护的,又失去父亲宠爱的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不见得能有多好。 对于李令仪态的行为她多是忍耐,可这次她要自己的命那就不能忍了。 “萱儿,你在想什么。” 凌萱从失神状态反应过来,“没事,想到曾经的事情了。” 凌谦拍了拍她的肩膀,“李令仪始终是公主,爹虽得陛下信任,但伤害皇嗣总是会惹得陛下不快的。” “那爹就让女儿白白受这一遭罪吗。”凌萱有些气恼。 面对女儿的胡搅蛮缠,凌谦也不恼怒,“爹怎么可能让你吃亏,她敢对你下手,自然就得承受她该受的罪。” 父亲眼中的算计让凌萱觉得事情或许会比直接报复李令仪更有趣,她问父亲是不是有别的法子,可父亲只让她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去想其他的。 凌萱压着心里的好奇,在嬷嬷的照顾下安心休养。 几天后,父亲来到她的校园,屏退众人。 凌萱乖巧的给父亲倒了杯茶,然后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 “爹,舒服吗。” 凌谦很受用,只有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他才能彻底放松自己。 “只要是萱儿做的,爹都喜欢。” 凌萱捏了几下就坐在旁边,“爹今日来我这里,是不是李令仪的事有什么结果了?” 这几天她可是不得劲得很,没有听到任何李令仪被罚的消息,爹也不出现。 凌谦喝了口茶,“近日边境战乱不断,夏国已经打下两座边城,陛下有意想和对方签订停战条约。” “所以爹的意思是?” “陛下有意派位公主前去和亲,爹向陛下推举了安华公主,夏国人粗鄙凶残,想必公主嫁过去的日子不会好过。” 除了让女儿泄愤,凌谦还有其他的考量。两国交战百姓遭殃,现下国力衰弱,不管从哪方面看,让公主和亲都是最有利的选择,也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凌萱并不满意父亲这样的处理方式,她更喜欢亲手报复,可父亲做下的决定她也改变不了。 “爹既然已经有了决策,那女儿也没有任何旁的意见。” “过两日,你去看看公主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和她一起回忆回忆过往。”凌谦看出了女儿的不高兴,笑着提点了她一句。 凌萱眼里一亮,“女儿知道了。” 第3章 李令仪 李令仪这几日在昭华殿内惶惶不安,生怕凌谦知道凌萱落水的事是自己指使的,可这几日凌谦并没有来找她。 “公主,凌尚食求见。”小宫女慌忙跑到李令仪面前禀报。 李令仪神色一紧,“她来做什么。”莫不是秋后算账来了。 “凌尚食说近日宫中研制出新的糕点,她特意带些来给公主品尝。” 李令仪不想见她,正准备差人去回了凌萱,可凌萱已经走到她寝殿门口。 “怎么,公主不想见我吗?”凌萱皮笑肉不笑说着。 李令仪被她吓了一跳,“凌尚食怎么直接就进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凌萱玩味看着她,“通报了,公主不是让人回了我吗?我怕宫人传达有误,索性就亲自和公主说说。” 说罢,她挥手示意让殿中的人都出去,没一会整个寝殿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不顾李令仪铁青的脸色,凌萱倒是悠然坐下,将提篮中的吃食摆放在桌上。 “公主要不要尝尝新研制的甜品。” 李令仪双手拢在袖中紧紧握在一起,“不用了。” 凌萱倒是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听闻公主即将与夏国联姻,想必心里高兴得很吧。” “你说什么?”李令仪大惊失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和亲的事情。 “原来公主还不知晓啊。”凌萱故作惊讶。 其实这件事除了陛下和他父女二人外,前朝后宫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就是故意想让李令仪惊慌失措。 果不其然,李令仪的反应也和她预期的一样,“是你们父女二人在父皇面前妖言惑众是不是,否则父皇绝对不会要让本宫去联姻的,一定是你,你要报复落水的事!” 说完李令仪捂住了嘴,她一个激动就把自己做的事说了出来。 凌萱挑眉,嗤笑道,“不止落水,公主这些年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妃那件事的真相吗?” “你知道什么?”李令仪紧张地看着凌萱。 “宫中为何无端传出私通流言,陛下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你母妃直呼冤枉陛下也没有着人彻查。” 凌萱一字一句将李令仪心底的疑问都说出来。 “难不成这一切...”李令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凌萱。 “没错,一切都是我爹做的。”凌萱也不绕关子,直接承认。 “当年有个侍卫,在我爹的安排下救了你母妃,借着那次机会与你母亲走得近了些,你知道的,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腌臜手段,也是从那时候传出你母妃和侍卫有染的流言。” “本宫母妃当年明明只是想让那侍卫替自己做事而已。”李令仪辩驳着,事实完全不是那样的。 凌萱耸耸肩,“人只会将自己看到的当做真相。” “流言还是传到陛下耳中,那日陛下未让人传话径直往你母妃寝宫去,结果就看到与侍卫拉扯不清的娘娘,侍卫见到陛下仪仗慌忙逃离只看到个背影,再加上在寝宫内搜到了旁的男子的贴身之物,你母妃只能在那百口莫辩。” 李令仪得知真相,哪里能接受得了,自己原本是最受宠的公主,现在成这样原来真的都是凌谦这不男不女之人搞的鬼。 那她这些年对付凌萱这个贱人就没错,她就该死!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母妃和你们无冤无仇!”李令仪激动怒问着,眼中含泪,连本宫都不称了。 凌萱不气反笑,“无冤无仇?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当年你母妃宫中有一宫女叫凌音。” 李令仪满脸疑惑,她哪里会记得宫女的名字。 “那我便告诉你吧。”凌萱站起身走到李令仪面前,眸中满是恨意。 “她是我娘,被你母妃从掖庭要去她宫里当差。那日我娘去尚服局取你母妃的新衣,回去的路上被当时正得宠的宫妃拦住,她把衣服据为己有。” “我娘回宫无法交差,被你母妃责罚跪在殿外。可你母妃当日又在皇后那里受了气,便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我母亲身上,命人拿来带刺的荆条狠狠抽打,最后将她活活打死!” 这一字一句是在告诉李令仪她们之间的恩怨,可对往事的回忆亦是在鞭笞凌萱的心。 李令仪好歹是见了她母妃最后一面,可她却没有这个机会,让她怎能不恨? “我要去告诉父皇真相,让他把你们都赐死!”李令仪咬着后槽牙狠狠说着。 凌萱换上不屑的表情,她今天敢说出来就不怕自己会有什么后果,最多也就是陛下被清算加上一条罪名罢了,况且她爹现在正受重用,陛下怎么可能为了个死去多年的宫妃而迁怒自己父亲呢。 这么多年李令仪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当年陛下明知此事有蹊跷,为何没有深究,那是陛下明白和给帮他扫清前朝异端,平衡朝中局势的臣子比一个靠着自己宠爱而生的宫妃重要多了。 “不会的,父皇不会这么做的。”李令仪拒绝相信这个事实,状若疯癫般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可凌萱不打算放过她,她捏住李令仪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 “当年你母妃被打入冷宫,日日吃下掺了剧毒的食物,那毒不会让她即刻死亡,而是会时刻腐蚀她的内脏,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不断挠破自己的皮肤来缓解,等到一月之后内脏被腐蚀得差不得,面目全非,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李令仪脑子里浮现出母妃惨死的模样,脸色苍白地挣脱凌萱的桎梏,捂着耳朵不想听。 凌萱脸上笑容有些扭曲。 她就是要一步步击溃李令仪的心理防线,让她知道自己的一生有多么可笑,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况且一切若不是陛下授意,你以为我爹真的敢私自在宫中毒杀嫔妃吗。” 父亲也告诉过她,李令仪母妃素日里为人嚣张跋扈,还会用些漏洞百出的伎俩害其他嫔妃。陛下早已厌弃她,只是不想自己落得个凉薄的名声,也算是施恩,默许他做的这一切。 “你们这些贱民,打死又如何,一个残缺的阉人,一个低贱的罪奴,连条狗都不如!”李令仪彻底疯了,不管不顾大吼着。 “既如此,那便让公主看看,你眼中下贱之人是如何决断你的生死的。” 去领月银的嬷嬷刚走到昭华殿门口便见到里面弥漫着火光。 “公主,公主。”嬷嬷大喊着。 凌萱走后,不知何时,昭华殿走水,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第4章 吓唬吓唬 李令仪没有死,被侍卫救了下来,凌萱得知也不意外。 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从李令仪贴身嬷嬷回来的时间,到她发现起火呼救,这个时候巡逻的侍卫也正好走到附近。 火势虽然大,但李令仪寝宫中木质物品不算多,不会真的将她困住无法脱离火海。 她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经此一遭李令仪精神已经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整日像个疯妇。 这样的人就算跑到御前把真相告知陛下,谁确信陛下就会相信她的话呢,毕竟李令仪和自己不对付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况且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凌萱所为,谁又能保证她不是故意将污水往她身上泼呢。 同时凌萱借着失火的由头,认定是昭华殿内的宫人值守不当,出事当时公主独自在寝殿中,身边一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既然无法保护好公主的安危,那便不能再留在公主身边。 就这样,李令仪身边陪伴她长大的嬷嬷和她母妃宫中的旧人全部被凌萱换成自己的人,李令仪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情况。 原本她作为尚食是没权力替换后宫宫人的,可谁让她有个权势滔天的父亲呢。 凌萱心情很好,特意做了点心送到东厂父亲那里。 东厂的人见到她很是恭敬,走到门口敲了几下门。 “进来。”父亲严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凌萱推门而入,在见到是女儿的时候凌谦脸上的狠厉散去,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今日怎么想起来东厂这里了?” 凌萱今日把点心盒子放在桌上,“近日新研制些点心,拿来孝敬孝敬您。” 凌谦拿起一块吃了吃,“手艺越发好了。” 听到父亲的赞赏,凌萱面色得意,“当然,这可是我研制好久的,第一份就拿来给您了。” 她对吃食还算有点天赋,从前常常弄些新奇玩意给周围人吃,后来进了尚食局后能用的食材多了许多,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研制出精致又好吃的东西,宫中贵人都极其喜欢。 “心里舒坦些了么。”父亲喝了口茶问道。 她知道父亲问的是昭华殿失火的事情,他定然知道是自己所为。 凌萱吐舌,“没把她弄死总归还是不甘心的。” “她毕竟是公主,明面上也不能太过分,现在她宫中不都是你的人吗,想来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宫中的一切都瞒不过凌谦,凌萱现在做的事情也是在他默许下进行的,只要没破坏他的计划,她怎样都可以。 似乎是看出凌萱心中的不快,凌谦拍拍她的肩。 “陛下现在对于和亲一事还在犹豫,况且失火这么大的事你以为瞒得过陛下吗。” “萱儿,凡事不要操之过急,你我身为人臣,更不要随意挑衅天家权威。” “女儿知道了。”凌萱垂眸乖巧说着。 离开东厂后,凌谦属下来到他身边。 “派人盯着昭华殿。”凌谦冷冷说着。 昭华殿,那日失火使得李令仪所住的主殿成为废墟,她只得暂居损毁不太严重的偏殿。 她看着屋内陌生的宫女气不打一处来。 “嬷嬷呢,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她冲宫女吼着。 宫女面无表情欠了欠身子,“嬷嬷照顾不周,让公主受了惊吓,现已被惩至掖庭。” 李凌仪怒极,嬷嬷是从她出生开始就照顾她的奶嬷嬷,尤其是母妃出事之后便只有嬷嬷护着她,在她心中嬷嬷就像另一个母亲一样。 “大胆,谁让你们在本公主昏迷期间动本公主的人。” 她醒来时就看到一屋陌生的宫人,她问什么他们都当没听见一般。 每日只负责一日三餐,其余时间都像个傀儡守在门口。 见对方又不说话,李令仪火气更甚,“你们听不见本公主的话吗。” 宫女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回公主的话,是凌尚食下的命令。” 李令仪眼神凶狠,“又是她。” 想到之前她们两人说的那些话,李令仪急忙想要出门找父皇说明真相。 走到门口时被宫女拦住,“公主,尚食说您不能踏出房门。” 李令仪一巴掌扇在宫女脸上,“你是什么东西,敢用你的脏手碰本公主的衣服。” 说罢她又要往外闯,宫女给了外面值守太监一个眼神,太监忙上前与宫女一同将李令仪推进屋内。 李令仪气得咬牙切齿,“来人,快来人,将这些狗奴才拖下去斩了。” 可任凭她如何喊叫,根本没有人出现在这里。 宫女冷眼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公主殿下,奴婢劝你最好安静些,如果再这样疯癫,小心被陛下彻底厌弃。” “凌萱在哪里,我要见她。”李令仪抓住宫女的手。 宫女吃痛,一把挥开,李令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尚食事务繁忙,没有时间来见公主。”宫女嘲讽开口。 李令仪呆坐在地上,“父皇,我要见父皇,父皇不会不管我的。” 说着她又激动的开始喊叫起来,宫女和太监就静静地看着她。 昭华殿虽然偏僻却不至于偏僻得荒无人烟,李令仪也是算准时机,知道这个时辰差不多会有一队值守的侍卫巡逻至此。 只要她在宫中喊叫必然会引起侍卫的注意,等侍卫进来后她再趁机让侍卫带自己离开昭华殿前往父皇所在之地。 届时她便可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父皇。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她在屋内喊叫多时,除了眼前的宫女和太监,哪里有值守侍卫的身影。 宫女反应过来,知道李令仪的目的,不禁冷笑。 “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凌尚食担忧公主的身体,知晓公主情绪不稳定,已经安排了人特意值守昭华殿,保证公主能安心在这里休养生息直到出嫁那天。” 李令仪绝望了,她周围全是凌萱的人。 宫女退出屋子关上门将李令仪独留在房中。 第5章 甜品铺 得知李令仪在宫女那里吃了瘪,凌萱甚是满意,随手赏了对方一些金银。 “你做得不错,后面的日子也要好好照顾公主,知道吗。” 宫女连连称是,领了赏钱后很快就离开了。 今日凌萱休息,不用去尚食局值守,换了件宽大的月白色袍子,只用一根簪子将长发挽在脑后。 刚在书桌前坐下准备取纸笔就有宫人求见,凌萱让她进来。 来人是凌萱宫外铺子的掌事,她因身份特殊不便露面,更不想让有心人知道自己在宫外有营生。 于是便在宫中寻了个信得过又机灵的宫女让她替自己坐镇店面,每月只需在她沐休这天来见她便是。 “姑娘,这是这个月所赚的银钱。”宫人恭敬的将一叠银票整整齐齐摆放在凌萱面前。 她扫了眼厚度很满意,可她并没全部放进抽屉中,而是取出几张递给宫人。 “你留一张,剩下的分给店里的师傅和伙计们。” 宫人惶恐,“姑娘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这万万不能收。” 凌萱强势的放在她手里,用她的话说这是额外的奖金,只要店里生意好,每个月都有的。 “蛋糕销量如何?” “奴婢按照姑娘的要求限量售卖,尽管价钱高,但依旧每日都是供不应售的状态,更有甚者为了尝鲜给出原本价钱的数倍。” 当初姑娘提出限量销售的时候她是不赞同的,她觉得这东西必定能大卖,如果限量了肯定会少赚很多银钱的。 只是凌萱仍旧坚持己见,她作为下人只能照做,然而最终的结果竟出乎她的意料,赚的银钱非但不少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从那以后她对凌萱的话深信不疑,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听着宫人的禀报,凌萱轻勾嘴角。 当初她借着父亲得势的便利出了趟宫,发现这个朝代食物虽然多样化,但甜点这方面却比较匮乏,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 正好自己对这方面还算有些研究,回宫之后便有想开铺子卖甜品的念头。 她那段时间四处寻找店面,最终在人流量不错的地段找了家两层的店铺,一楼摆放甜点样品供挑选,同时也放了几张桌子供普通百姓消费。 二楼便布置了几间单独的包房雅间,且还会提供一楼没有展示的新品让客人挑选,针对的主要就是达官贵人,富商这类。 都城多的有权有势之人,她做的甜品在这个时代来说都是新鲜玩意儿,加上饥饿营销的策略,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达官贵人当然愿意买单。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个店面的知名度越高,许多朝中官员或者他们的家眷也时常来此。 拉开抽屉,她取出几张满是文字的图样的纸张。 “这是我前段时间研制出来的新品,你拿回去让铺子里的师傅按照上面的比例照作,蛋糕半月后也可在大堂销售。” 这就是她另一个策略,那些贵人打心底是有优越感的,并不想看到普通百姓能和自己有任何形式上平等的权利。 所以凌萱便想出这个方法,一款甜品会优先且限量针对贵人们销售,等之后出了新的甜点后再面对普通百姓。 这样既赚了钱,又能让那些人心里高兴,花起银子来也不会手软。 宫人将纸张收好揣进怀中。 “对了,今年科举结果出来了吗。”凌萱突然想到这几日也是三年一度的科举。 “回姑娘的话,昨天已经放榜了。”宫人说着。 凌萱手指敲打着桌面,“可知状元是谁?” “是个叫穆安的人。” 穆安?凌萱脑海中迅速搜寻着朝廷姓穆的官员。 “这次的状元郎可是极负盛名。”宫人小心翼翼说着。 果然引起凌萱的兴趣,“你给我说说怎么个极负盛名。” “他可是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连中五元的状元。”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都是羡慕。 凌萱的兴趣更大了,还想继续问关于状元的事情,奈何宫人也只了解这么点。 “可知他住在何处?” “暮云居。”这个宫人是知道的。 暮云居不在贡院周围,是许多赶考的考生根本不会选择的地方,通常他们第一选择离贡院近且环境清幽的金风客栈,其次会是不远的文人墨客常去的听雨楼。 暮云居名字虽然好听,但却是坐落在离贡院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市井中,周边多是贩夫走卒,一晚也只需要几十文的价格。 想来这个新科状元荷包算不上丰盈啊。 “你回去后帮我查查这个穆安的底细背景。” 宫人离开后她靠着椅子坐着,手不停的转动着羊毫笔。 “连中五元。”她嘴里默默念着。 她本以为这一届的状元又是首辅的亲戚,不过据她所知那人乡试时也只是个举人,既然是举人那自然不可能连中五元,况且首辅可不姓穆。 “看来首辅这次要失望了。” 一旦这次状元是首辅亲戚,那势必会为以首辅为首的文官集团再添新的势力,原本相互制衡的东厂和文官一派就会出现失衡,东厂势力必然减弱。 科举一事陛下看得很重,任何人都难以将手伸得太长,自然无法运作什么,只是考官或多或少与首辅扯得上关系,加上首辅的族人还算有点真本事的。 近日父亲也正为此烦恼,谁知原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突然蹦出个不知名的穆安考上状元,把首辅的计划破坏了,凌萱甚至能想象出首辅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转念一想,穆安既然不是首辅的人,那便可以拉拢他让他成为东厂的朋友,这样在朝中也可以制衡首辅一派,说不定首辅那边也是这样的想法。 第6章 状元郎 宫人很快便把查到的消息传递给凌萱,凌萱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穆安,二十一岁,农家出身,祖上世代务农,偏偏他是个异类。 自小便展现出过人的聪慧,但家中长辈目光短浅没想过送他去学堂,他便想尽各种方法,终于念上了书。 本以为他开蒙较晚,学也学不出个什么名堂,谁知他竟次次夺得第一。 十五岁第一次县试下场科考便一举夺得榜首童生。 十七岁院试又是榜首秀才,名声大噪。 三年后满参加秋闱,以解元身份脱颖而出,家中也因他生活环境得到巨大改善。 次年春闱,拿下会元,成为天下文人墨客争相拜访的对象。 一月后的殿试,陛下出题,他以独特的视角写出的那篇文章被钦点为天下第一文。 以状元的身份成为天子门生。 三元及第,至此穆安彻底成为一个传奇。 他进京所住的暮云居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大家都称之为状元楼。 凌萱看着越发想将这人纳入麾下,这样的天才不管他去哪一方势必如虎添翼。 不过除了他的过往,宫人还把他这段时间的事情也详细描述。 凌萱拿起第二页看了起来。 自从官员将他中状元的消息带到暮云居后,路过西市都觉得脏了自己脚的达官贵人们纷纷都涌入那里。 西市的百姓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贵人。 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去堵穆安。 包括但不限于城中首富,带着家丁财大气粗的拿着地契金银抓他。 在文人学士中地位极高的国子监祭酒亲自前往暮云居,以交流学识为由与他见面。 就连首辅都派人去请他入府一叙。 “有趣,首辅家可是有好几个正当年的女儿啊。”凌萱自顾自说着。 这些人身份不同,但目的可是一致的,都是想当这位新科状元的岳丈。 俗人俗人,果然人都是很世俗,如果穆安现在只是乡下耕种的农夫,恐怕这些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凌萱心里想着,鄙夷的摇摇头,接着继续看起来。 穆安被这些人烦得不行,又不敢得罪他们,便躲了起来。 恰好遇到个姑娘,那姑娘玉骨冰肌,婉约动人,言辞举止中学识满满,穆安与她相谈甚欢。 几杯酒下肚,姑娘提议换个地方再继续,穆安摇着脑袋眼神迷离就应下了。 酒意上头,到了目的地之后他只觉周围纸醉金迷,像是进了温柔乡。 那晚他诗兴大发,大手一挥留下许多墨宝。 第二日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身处酒楼,原来昨日与他一见如故的姑娘竟是城中最大青楼的头牌花魁,和他的见面也是精心策划,幸运的是他保住了清白。 不过他在青楼留下的那些墨宝以极快的速度在城中传播开来。 “真是个傻子,稀里糊涂就被人这么容易骗进那烟花之地。” 凌萱下着结论,这人连这么低级的陷阱都察觉不了,莫不是念书把脑子都念傻了吧。 不过他对穆安的兴趣依旧浓厚,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不能完全了解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决定出宫亲自打探 。 很快凌萱装作食客出现在自己的甜品铺子中,掌事看到她有些意外,很快便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位客官,想要买点什么。”掌事热情的招呼着她。 凌萱带着帷帽,并未露出样貌,她掏出一锭银钱摆在柜面上。 “给我寻个雅间。” 她定下的规矩,只要钱够便能上雅间,做戏做全套。 上了雅间后,掌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关上门。 “姑娘怎么来了?” “穆安现下如何?” 掌事摇头,“状元郎自从闹出青楼那事后便闭门谢客,现在谁都见不到他。” 同时掌事告诉她现在穆安住所周围似乎还有人在暗中保护。 心里大致有了猜想,想不到除了他们和首辅,陛下也对穆安看得重得很啊。 “我知道了。”她让掌事给自己准备一份糕点,就当视察视察吧。 她从二楼窗口往下看,车水马龙繁华依旧,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其中一个拿着风筝在街市上奔跑的垂髫小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孩子边跑嘴里还边念着诗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原本嘴角还挂着笑的凌萱在听到这句诗的时候猛的一怔。 刚好掌事端着糕点进来了。 “刚才你听到那小儿念的诗词了吗。”一向沉稳的凌萱情绪难得有些激动。 掌事被她这反应弄懵了,不过还是点头。 “听到了,那是当日状元郎在青楼所做的其中一首诗里面的。” 她不明白姑娘为何听到这诗会失态,状元郎虽然才华横溢,可姑娘见过的有才之人多不其数。 “难怪。”凌萱喃喃着,这穆安怕是和她一样也是穿越的。 凌萱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独自在这个时代生存十几年,差点都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姑娘,您怎么了?”掌事小心翼翼问着。 凌萱恢复平静,“无事,我先走了。” 回去后,凌萱想着,既然穆安与自己同样都是穿越的,那拉拢他的机会又更大了一分。 而且相较于这个时代的人,穆安肯定更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以后的路上他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不过凌萱还是没有被这些念头冲昏自己的理智,过几天的鹿鸣宴由她负责,穆安也会出席。 她要借着这次宴会探一探穆安是否真的是穿越的,一句诗词还是不能证明什么。 万一他投靠了首辅,那她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个隐患。 就在凌萱想着鹿鸣宴那天的事情时,宫女来报柳萍儿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凌萱揉着太阳穴只感觉一阵头疼。 第7章 恶作剧 凌萱刚走出书房,就看到怒气冲冲走来的柳萍儿。 “凌萱,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柳萍儿不满地说着。 这里的宫人对柳萍儿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偌大的皇宫也只有她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凌萱说话。 凌萱也不生气,站在那里任由她发火。 两人同是因那次西南叛乱在掖庭长大的罪奴,原本凌萱没出生前柳萍儿是掖庭中最小的孩子,同是来自西南的大人们都宠着她。 可凌萱出生后这宠爱就少了许多,因此她对比她小三岁的凌萱很看不顺眼,不过凌萱面对柳萍儿各种挑衅她总是能怼得对方哑口无言。 随着两人当差的地方不同,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不过只要见面依然会掐架。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凌萱掏了掏耳朵说着。 “你明知安华公主最厌恶绿色,为什么这次送去昭华殿的布料全是绿色的。” 她在淑妃那里做事,这次淑妃让她给宫中女眷送做新衣的布料。 看到李令仪那几匹绿色的布料时她就知道是凌萱在搞鬼。 但她只是个小小女史,人微言轻哪敢违背这个决定,只能硬着头皮送过去。 果然,李令仪看到布料的时候冲她发了好大的火,把对凌萱的不满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你知道她骂得多难听吗,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挨这顿骂。” 她回去后越想越气,索性来找凌萱发泄。 凌萱讥笑,“但凡你用对我的态度去对她,难道她还敢继续骂你吗。” 柳萍儿哑然,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有几个头能这么大胆。 凌萱不怕公主是因为她有个东厂厂公的爹,她呢? 活着都已经够费劲了,能去淑妃身边当差也是因为凌萱说了句两人曾有情分才去成的。 不过她可不会感激凌萱,“早知道当日就不救你了。” 那日凌萱落水,正巧她送完衣料往回走,瞥见凌萱被人推入水中,是她当机立断扔下托盘跳入湖中将她捞上来。 虽然她也是怕万一凌萱真的出什么事,她作为在场的人肯定会被抓去问话,所以还不如出手救下她,也幸好因为她这个行为才没有被审问。 谁知道这人恩将仇报,让自己被李令仪如此辱骂。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凌萱不禁想笑。 李令仪辱骂柳萍儿除了是因为自己安排的布料问题,落水那天柳萍儿多管闲事其实才是最大的原因。 如果当时没有柳萍儿救自己上岸,也许她真的就死了,李令仪这是杀鸡儆猴啊。 “好了, 淑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要年满离宫了,到时候你去顶上。”凌萱懒懒开口。 柳萍儿咬唇压住上扬的嘴角,傲娇地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凌萱瞧见她这样子,心里未必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来找自己发泄是一回事,淑妃身边大宫女的位置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左右也是个小小宫女,凌萱便如了她的意。 “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凌萱下了逐客令,柳萍儿目的达成也不多留。 凌萱来到司膳房查看着今日给各宫准备的吃食。 “安华公主的膳食准备得怎么样?”凌萱问着身边的司膳房管事。 “都是当日最新鲜的食材。”管事回话。 “嗯。”凌萱点头,“公主爱红色,做的菜记得多放些辣椒。” 管事了然,这段时间他们都是按照凌萱要求的给公主准备吃食。 所有食材都是按照公主应有的规格准备的,旁人看了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凌萱在司膳房待了几个时辰,先将这段时间食材消耗的用量对下账。 司膳房是个油水多的地方,里面的宫人有时会偷偷中饱私囊,只要不是太过凌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太清也不是件好事,只有适当的给予他们一定的好处,同时也握着他们的把柄,那些人才会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再就是和下面的人核对一下鹿鸣宴的菜单和食材,有的食材需要提前购置准备,有的则又要当天新鲜的食材,所有流程都必须环环相扣,一旦出了问题司膳房难辞其咎。 “这道佛跳墙必须让人守在灶台前盯着,容不得一点闪失。”凌萱说着,这道菜做工比较复杂,需要小火连续不断炖煮几日,中途要随时翻动避免糊底。 “已安排好看守的人。” “改良的温锅怎么样了?”前段日子凌萱给了掌事一张图纸,让他找人按照上面的样式来做。 “第一批约莫这几天便可以做完。” 一阵忙碌下来天已经酉时了,她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准备回自己住所。 夕阳的余光洒在青石板上,凌萱手拢在袖中独自走在红墙绿瓦围住的宫道中。 走了半盏茶左右,她遇上正从陛下那里刚述完职出来的父亲。 父女俩对视一眼,并肩走着。 “萱儿,公主那边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凌谦目视前方,看不清表情。 “公主衣食住行女儿都按照她应该有的规格置办的,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公主口味清淡,你让司膳房顿顿准备辣菜。她向来厌恶绿色,可今日送去的布料都是绿色。本该送银丝炭,结果送去的都是红罗炭火。” 他顿了一下,“为父可有说错。” 凌萱抿唇不语,父亲说的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她就是不想让李令仪舒坦。 “我对你说过,她毕竟是公主,就算陛下对此不在意,可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 李令仪虽然因她母妃那件事失宠,可从前她是太后最喜爱的孙辈,尽管太后现在顾忌陛下对她不再亲近,可总归也有牵挂。 如果被太后知道李令仪现在的处境,凌萱必然会被定个失职的罪名。而且宫中人多口杂,凌萱再这样继续苛刻李令仪,太后知晓也是早晚的事。 凌谦派去昭华殿的人将那里每日的情况都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他,不然他还不知晓这些。 “这段时间也把她折磨得也差不多了” “女儿知道了。”凌萱老实回答。 父亲说得不无道理,陛下对太后很是尊敬,如果太后要罚她陛下肯定不会阻拦。 暂且放李令仪一马,现在最重要的是不久后的鹿鸣宴,她的重心都放在那上面。 第8章 鹿鸣宴(一) 鹿鸣宴当天,宫中四处一片热闹之景,高悬的宫灯流光溢彩,斑驳的光影如梦似幻,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尽显皇家气派。 每次科举后都会举办,是特意为三甲及中榜进士而办的,陛下爱才格外看重这些士子。 今年也是凌萱第一次独挑大梁操办这么重要的宴会,她看得格外重要,每个步骤都事无巨细吩咐下去。 因为中途还会有歌舞表演,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淑妃特意让柳萍儿与凌萱两人在一起,随时应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宴席上,官员身着官服三五成群交流着什么,那些学子穿着自己最得体的服饰,他们是第一次入宫,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陛下还未来,他们也不那么拘谨,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与身旁临近的同窗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享受着这难得的盛宴。 陛下很快就来到宴席上,他坐在最高处正中的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太后与淑妃,再往下就是首辅和凌谦。 随着陛下举起酒杯示意众人,宴会正式开始。 宫女和太监有条不紊的为众人斟酒布菜,乐人在旁奏乐助兴,让宴会增添无限风雅。 凌萱站在那里,一眼就被其中一张陌生面孔吸引住。 那人虽是坐着,但身姿却挺拔如松柏,眉宇间透着一丝凌冽,眼眸深邃像是能洞悉万物,鼻梁高挺,轮廓分明。 脸上虽挂着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有种若有似无的戏谑之意。 不用人告诉,她就知道那人定是新科状元穆安。 “怎么,看上人家了。柳萍儿顺着凌萱的视线看过去,玩味说着。 凌萱白了她一眼,“你不好好盯着宫人做事,还有闲心看这些。” “啧,被我说中心思了吧。”柳萍儿阴阳说着。 陛下看见下方学子,突然来了兴致要行酒令。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是想借着行酒令看看他们的文采如何,眼中全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们行的是雅令,由陛下拿起盘中用作装饰的梅花,便以此为题开始。 在座的都是苦读十几年圣贤书,腹中文采翩翩,出口成章,根据陛下的要求很快创作出关于梅花的诗词,陛下眼中笑意渐浓。 凌萱听着也点点头,这些人都是有点真才实学在身上的,不过他们所做之词却仅限于表面,更深层次的寓意并没有。 最后一个是穆安,只见他不慌不忙从座位上起身,拿起梅花细细看了看。 “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清冷低沉的念着。 凌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句句不提梅,句句都是梅,不错,确定穿越无疑了。 陛下神色一亮,随后大笑着拍手。 “不愧是朕亲自选中的状元郎。”满意之心溢于言表。 朝中那些勋贵见状,也纷纷举杯恭贺陛下。 因行酒令,晚宴气氛空前高涨,文人墨客争先恐后展露自己的文采。 舞姬即将上场,凌萱安排上菜的宫人在舞姬上场前将佛跳墙送到众人的桌上。 舞乐响起,全场目光被舞台中央吸引。 只见舞姬薄纱覆面,身着以流云纱制成的舞衣,月色洒在她身上散发出朦胧的光线,犹如仙子般动人。 她赤脚在台中起舞,纤细白嫩的指尖和轻盈的脚步翩跹舞动,脚腕上的铃铛清脆响动。 如此美人美景美酒,无数士子眼中流露出爱慕之意。 “这次的舞姬选得不错。”凌萱对柳萍儿肯定说着,柳萍儿得意的扬着嘴角。 然而那舞姬解下面纱,露出她倾国倾城的模样。 不知谁说了句安华公主,在场本来流露出爱慕之情的那些人瞬间变了脸色。 李令仪舞姿未停,她将面纱拿在手中,踮着脚尖开始转圈,面纱在好手中好似活了一般,她甩着面纱从勋贵和穆平安面前拂过却不停留。 凌萱和柳萍儿对视一眼,“她怎么在那?” 面对凌萱的质问,柳萍儿也一脸茫然,“我怎么知道,下午检查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凌萱面色阴沉思索着,李令仪没有能力在她和柳萍儿掌控下偷梁换柱,能瞒着她们两个成功登台献舞必然是有人相助。 柳萍儿是淑妃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淑妃出手,她则代表的是陛下,也不可能是陛下受益。 凌萱微微抬头,正好看见太后面带微笑冲李令仪点头。 “是太后。”她低声对柳萍儿说着。 因为突然的变故,柳萍儿匆匆离开去安排后面的事情。 李令仪母族没有什么背景,她又是罪妃之女,根本不得陛下宠爱。 朝中有点势力的勋贵都瞧不上她,只是碍于她帝女的身份情面上过得去罢了。 这样的情势下李令仪就算是公主也寻不到个好人家,故此太后才特意安排这一出,借着鹿鸣宴让李令仪出风头,试图在新科士子中给她寻个有前途的夫婿。 “我刚去偷听,底下坐着的那些人,竟没一个愿意做陛下的乘龙快婿,安华公主在他们眼中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回来后的柳萍儿地嘲讽说着。 想着刚才听到那些勋贵之间的悄悄话就觉得讽刺,在场的都是人精,谁都明白此举是何意。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总是要试一试的。” 李令仪有太后庇护,虽不得宠但吃穿用度从不克扣。 她今日的举动怕是真的担心陛下会让她去和亲,所以必须趁着鹿鸣宴选中目标,然后想办法让陛下赐婚。 凌萱目光落在穆安身上,想来他就是李令仪第一目标人选了吧。 穆安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的瞬间凌萱的身影进入他的眼眸。 他突然朝着凌萱粲然一笑,凌萱站在原地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失措。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穆安又如没事人般与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坐在上方的凌谦将一切看在眼中,对穆安多了几分不喜。 凌萱来不及细想穆安那笑是什么意思,有宫人来报后面要送上来的食材出了岔子 第9章 鹿鸣宴(二) “尚食大人,炖汤锅内被人洒了大量的海盐。”掌事害怕的向凌萱禀报着,时不时还观察着她的脸色。 凌萱舀起一勺尝了口,只有一个齁嗓子的咸味。 这炖汤是最后要上的食材,现在已经完全用不了了。 凌萱眉头紧锁,“可有抓到人。” “还没有,不过已经让人去查了。” 目前她暂时没空处理这件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做出能替代炖汤的食物。 呼吸有些急促,视线集中在炖汤上,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微微发白。 看着仍在沸腾的炖汤,凌萱灵机一闪。 “改良后的那批温锅可送来了?”她急促问着掌事。 “已经送到了。”掌事头点得如捣蒜般。 凌萱松了口气,勾起嘴角。 “你派人去多烧些炭火,然后按照我给你的配方准备底料。”凌萱吩咐着。 掌事听完脸上都是喜色,忙吩咐人去准备。 然而他们又发现剩余的食材不够,又犯难了。 “这个我去处理,你先将这些准备好,务必不能耽误上菜的时间。” 凌萱说完急匆匆离开,她找到还在宴席上的柳萍儿,将她拉到一边。 “你是不是替淑妃囤积了些食材。”她开门见山。 柳萍儿面色一沉,这些可都是淑妃让她私下悄悄做的,凌萱是如何得知的。 “我可没有,你别乱说。”柳萍儿拒不承认。 事情从急,凌萱不想和她废话,“最后一道菜出了问题,现在必须换新的菜品,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和淑妃都逃不过惩罚,你作为淑妃派下协助办理宫宴之人你认为你逃得过?” 柳萍儿被她的话吓到,面上犹豫,可私囤食材也是犯了宫规,一时左右为难。 凌萱看出她的顾虑,“我不会告诉陛下这件事,只当是送去各宫小厨房的食材还没来得及分发。” “陛下会信吗。”柳萍儿自己都不信这个借口,陛下怎会信。 “这你就不用担心,如果今日宴席出了问题,大家都难辞其咎,可只要平安渡过,我保你无虞。” 她相信凌萱有这个能力,犹豫再三还是带着她往淑妃宫中,将库房里囤积的食材取出。 凌萱看着这堆食材,与需要的相比还是不够,但聊胜于无。 每人少分配些,再加上司膳房剩下的那些食材应该也能应付过去。 离上菜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司膳房众人全部开始忙活起来,凌萱都挽起袖子开始切菜,终于在上菜前一刻把食材都摆放好。 顾不得满头大汗,凌萱囫囵整理几下便嘱咐太监宫女端着锅和食材往宴席走去。 场上众人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食材,眼中都是好奇。 除了穆安,他盯着面前的火锅瞳孔颤动。 “敢问这是何物?”他问着身边坐着的勋贵。 勋贵摇头,“在下从未见过,约莫又是凌尚食研发的新食物吧,她总是会做些新鲜玩意儿。” 他们都没见过,穆安怀疑这位凌尚食可能也是穿越而来的。 坐在上方的陛下显然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凌尚食,朕看这东西与温锅颇为相似。”他指着面前的火锅说着。 凌萱恭敬的站在下方,“回陛下,这正是奴婢将温锅改良而成,叫作火锅。温锅烟道与锅边齐平,只能用作保温,奴婢在那个基础上将烟道加长,可使内部温度加高,待温度将锅内的底汤烧沸便可在里面涮菜。” “奴婢想着天虽以回暖,但晚上仍有凉意,便准备火锅,陛下和各位大人吃着也可暖暖身子。” 听着她的讲解,皇帝兴趣更浓,太监机灵的夹起一片肉在锅中涮了起来。 “哼,这锅温度如此之高,父皇又离得这么近,万一被烫伤怎么办。”李令仪坐在太后身边不屑说着。 刚才那支舞成功让陛下想起这个女儿,便赐了座。 “安华,不得无礼。”陛下训斥着李令仪,她只能讪讪闭嘴。 所幸陛下对这火锅很满意,当即便给了赏赐。 穆安由始至终目光都在凌萱身上,从她回答陛下的话中他能确定她也是穿越而来。 摸了摸下巴,神色不明的想着什么。 鹿鸣宴也总算顺利举办完成。 第二日,凌萱便求见陛下。 大殿内,凌萱跪在地上,“陛下,昨日鹿鸣宴上的火锅其实并不是原定的菜品。” 陛下坐在龙椅上看着她,“虽不是,但也不错。” 凌萱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放心了。 “奴婢今日来是向陛下告罪的。” “哦?”陛下意味不明的答了句,示意她继续。 “昨天原本准备的是炖汤,因奴婢看管不当被人潜进司膳房,在炖汤中洒下大量的海盐。” 陛下手指轻敲了两下扶手,“那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新的菜呢。” 凌萱便将昨日准备火锅的经过禀告给陛下,不过隐去了柳萍儿囤积食材的事情。 “奴婢自知私自改食谱有违宫中规矩,但事情从急当下只能这么做,还请陛下责罚。”凌萱身子伏在地上,态度低顺。 陛下笑了两声,“如此有魄力的决断,朕为何要惩你。” “不仅不罚,朕还要赏你,若不是你当机立断,昨天朕可要在朕的臣子面前失了面子。” 陛下让她起身,凌萱刚站起来,就听见父亲求见陛下。 父亲进来后她退到一旁,父女俩眼神短暂交汇一瞬,凌萱便垂下头。 “陛下,微臣特来请罪。”昨天他看到火锅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后面知道了原定食材被破坏的事情。 他担心凌萱会因这件事受到陛下责罚,特意前来探探陛下的态度,谁知凌萱倒是比自己先来找陛下了。 陛下失笑,“你们父女今日争着来向朕请罪吗。” “凌萱作为尚食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她失职。”凌谦铁面无私说着。 陛下不以为意,“这件事凌尚食已经和朕解释清楚了,朕不会怪罪她的,你也别在揪着不放了。” 父亲和陛下还有其他事商议,凌萱不便多留。 不过在离开前她向陛下请求让她处理司膳房潜入贼人一事,陛下同意。 第10章 容嬷嬷 鹿鸣宴落下帷幕后,凌萱开始着手食材被人破坏一事。 将昨日在司膳房当值的所有宫人都叫到跟前,一个个审问他们当时在做什么。 若答不上来,或者有迟疑的,便留下再审,一时间司膳房宫人人心惶惶。 一番审查下来,倒是有那么一两个看着像有问题的,细审得知他们只是昧了些食材想要偷偷卖到宫外。 凌萱将他们丢去慎行司,自会有人惩治。 “昨日你们可遇到什么陌生面孔。”凌萱坐在椅上,扫视众人。 有个小宫女懦懦举手,“回尚食,奴婢昨日去恭房时瞧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膳房出现过。” “你可还记得那人长相如何?”凌萱再问。 宫女点头,那时刚好宫里放了烟花,对方面貌她看得清楚。 “记得,好像是在月贵人那边的丫鬟。” 凌萱立马来到月贵人寝宫,月贵人并不得宠,她也想不出她做这事的理由。 月贵人看见凌萱来此惊恐不已,“凌...凌尚食怎么来了。” “贵人不必惊慌,我只是来寻你宫中一个宫女罢了。” 月贵人一向怯懦胆小,连忙让人将宫中所有下人叫来跟前。 在膳房宫女的指认下,昨天偷摸出现的宫女无处遁形。 “凌尚食,她可是做了什么事?”月贵人小心问着。 凌萱回了她个笑,“这件事还在调查中,只要不是贵人指使的,那便无事。” 她要将人带走审问,月贵人没有拒绝,生怕牵连自己,赶忙答应。 那宫女没有被带回司膳房,而是在常有太监宫女会走到宫道上。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凌萱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奴婢听不懂尚食的意思。”宫女颤抖说着。 凌萱脚步停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将她下巴钳住,宫女被迫与凌萱对视。 “我本来也没想明白为何你一个贵人宫中的洒扫宫女会如此大胆,不过看见你这张脸我倒是明白了。” 她用力一甩,宫女身子不稳倒向一旁。 凌萱嫌弃的拍拍手,“你曾在林妃宫中当过差对吧,林妃获罪后你被分配到月贵人宫中做事,这一次的事是李令仪让你做的。” 林妃就是李令仪的母妃,当年林妃获罪后她曾与父亲一同去处置过她宫中的人,也亏她记忆一向不错,见过的人基本不会忘记。 听到李令仪的名字,宫女身子抖如筛糠,“没有,不是,公主并不知奴婢是谁,奴婢也没有去过司膳房。” 动作太剧烈,宫女身上落下一物,她想捡回却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按下,太监将地上的金钗递给凌萱。 她认出这金钗是李令仪的,只是这宫人抵死不认自己破坏食材一事,那便再寻个由头吧。 凌萱歪着头,两指并拢在太阳穴点了两下。 “这可是安华公主的东西,你既说她不认识你,那便是你盗窃公主之物,理应受罚。” “今日我便当众惩治,也让那些心思不干净的人警惕警惕。” 随手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牵起宫女的手,然后将簪子对准她的指尖。 在场的宫人噤若寒蝉。 “不要!”宫女发出哭喊。 这声响惊动了正路过这里的穆平安。 昨天他在鹿鸣宴上大放异彩,陛下对他很是赏识,给了他留宿宫中的殊荣。 离宫的路正好要经过这条宫道,他便瞧见了这一幕。 凌萱拔下扎在宫女手掌上的簪子,紧紧抓着那宫女的手:“再不说,我可就要用这根簪子,钻你的指甲了。” “容嬷嬷。”穆安脱口而出,凌萱此刻的样子在他脑海中和容嬷嬷扎人的样子高度重合。 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求情。 而且这宫女也是罪有应得,如果明天尚食没有想到办法,那他们都会被惩治,这样想来那微末的同情心也没有了。 可穆安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事情真相,在他看来凌萱就是在以权压人,恃强凌弱。 心中那莫名的英雄主义作祟,看着凌萱那凶狠的眼神,穆安抬脚往前方走去。 “住手。”他呵斥着。 所有人顿住朝着穆安方向看来。 凌萱眉头轻皱,暗想他莫不是怜香惜玉吧。 穆安走到凌萱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凌尚食,不知这宫人所犯何罪?” 凌萱敛去狠厉,简短回答,“偷盗公主首饰。” “大人,求您救救我。”穆安现在是唯一能救她出这里的人,否则她今日是绝计没有命走出去的。 “若真是这样,尚食理应将她送去慎行司,而不是在这里行私刑。”穆安义正辞严说着。 凌萱低头轻笑一声,果然是穿越来的,竟然在自己面前玩起英雄救美这招。 “我自会送她去慎行司,不过这是后宫之事,状元郎是否管得太宽了。” 穆安怔愣,似乎也发觉自己越界了。 “是在下冒昧了,不过尚食此举确有不妥,不知尚食是否听过一句话叫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凌萱定定看着他,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做事不要做得太绝吗。 不过穆安毕竟是新科状元,圣眷正浓,自己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便卖他个面子。 “你们将人送去慎刑司,将此人做的事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她吩咐着。 宫女最终被送出去了,穆平安松了口气,在慎行司横竖应该能保住命吧。 “状元可还满意。”凌萱戏谑问着。 “尚食,叫我穆安便可。” 第11章 你也是穿越的吧 自那日后一切恢复正常,穆安自鹿鸣宴一鸣惊人后邀约不断,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两人自然无法单独相见。 凌萱本以为会遥遥无期,谁知陛下实在喜爱穆安,竟又举办了次小型的宫宴,只有前朝出席。 想来也可以是怕李令仪那日的事情再重演,虽然她出了风头,但风言风语陛下多少有听到,关系皇家声誉,陛下虽未明说,聪明人都知他心有不快。 故此次宴会虽在御花园举办,后宫众人却并未参与。 规模相比鹿鸣宴随意不少,不过凌萱依旧忙碌,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每道膳食她都亲自盯着。 等所有菜品都确保没问题后她最后交代掌事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准备回自己的院中休息。 回去的路上途经离御花园不远处的连廊走道,因此处离后宫不远,外男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凌萱虽想借此机会与穆安相见,始终人多眼杂,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独自回去的路上,凌萱抬头望着悬挂于空的明月,未发现前方出现了其他人。 直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钻入她的鼻内,凌萱不悦的皱眉。 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卫偷偷饮酒,正欲开口斥责,却发现眼前人居然是首辅独子孟怀。 掩却厌恶的神色,“孟大人,这里似乎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孟怀一袭青色镶边刺绣长,面如冠玉,气度温润,然而那双染上醉意的眸子却透出阴鸷。 “凌尚食?”他认出来人。 见他认出自己,凌萱朝他拂身行礼。 “我还可惜今日宫宴未能见到凌尚食,想不到竟在此相见。”孟怀轻勾嘴角。 两人父亲在朝堂上水火不容,凌萱对他自然也没有好感。 “孟大人,你醉了。” 她冷冷说完便准备绕过孟怀离开,对方站在原地怎么都不让。 他拉住凌萱的手臂,“我曾听闻西南异族民风奔放,对男女大防一事亦不如中原这边恪守,还有试婚这样的习俗。” 试婚是西南地区独有习俗,男女可于婚期前便行夫妻之礼,就如同现代的婚前同居。 凌萱狐疑看向醉酒的孟怀,他突然扯到这事,心中感觉不妙。 “孟大人还是早些回到席面上,免得首辅大人寻不到你。” 不安感越发强烈,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和他独处。 谁知孟怀安拉着她的手非但没松,反而更紧几分。 借着酒劲,孟怀安微微低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凌萱耳畔。 “良辰美景之下,凌尚食又如此娇俏可人,不如与我一同探讨下你族的习俗。” 听到他口中说出这样孟浪的话,纵是凌萱也不免生气。 她对男女之事虽不如中原古人看得重要,但总也要讲个情投意合不是。 且不说两人父亲是政敌,光是孟怀借着家中权势,玩弄凌辱女子的事情就足以让她对他嫌恶。 凌萱眸子彻底冷下来,“孟大人,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对上她的视线,孟怀清醒一瞬,不过很快又被醉意淹没。 凌萱容貌甚佳,他一直想将她据为己有,只要凌萱成了自己的人,和父亲作对的凌谦也无可奈何。 他手一用力便将凌萱拉进自己怀中。 力道太大凌萱只能不断挣扎,然而根本无法摆脱。 温香软玉在怀,孟怀嗅着凌萱发间清香,眼神逐渐缭乱。 “今日我便要看看异族女子和中原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便准备去解凌萱的衣襟。 就是这时,趁他注意力全在自己衣襟上,凌萱拔下头上发簪,朝着孟怀颈部扎去。 可孟怀从小跟随师傅学习武艺,即便在醉酒状态下也有几分警惕。 他一个闪身,簪子没有刺中他脖子,但也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一把甩开凌萱,摸了摸脖子,感觉到温热的湿意。 眼神忽然狠厉,“一个蛮夷罪奴,装什么贞洁烈女,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你何必故作清高。” 孟怀自诩人上人,即便凌萱父女手握实权,他打心底是看不起他们的,凌萱于他也不过玩物一般。 “可你却不敢公然得罪我这异族,只能在这黑天瞎地中这般不堪之举,中原人以君子自称,而你此举此动连蛮夷都不如。” 孟怀被她的话激怒,此刻像个发怒的狮子,上前直接掐住凌萱的脖子。 凌萱被掐得喘不过气,脸色迅速涨红。 “能被本公子看上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看在你尚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你以为就凭你这低贱的身份能让我看上?”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下被自己掐住的凌萱。 嘴角露出阴冷的笑,“不过既然你这般作死,那我也乐于成全你。” 说着加重手上力气,孟怀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今日附近的侍卫已被他支走,凌谦在陛下身边根本无法赶过来。 就算他杀掉凌萱,也不会有人发现。 凌萱胸口剧烈起伏,感觉到死亡临近,可她无法挣脱,最后只能不甘心的闭上双眼。 这时,一声闷哼传来,掐住她的手松了力气,她睁眼就看见孟怀直愣愣倒在面前。 凌萱死里逃生,捂住脖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还好赶上了。”穆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抬眼就看见一脸快意的穆安,对方将她扶起。 “凌尚食,你没事吧。” 凌萱调整呼吸摇头,“这次多谢你了。” 看了看倒在脚下的孟怀,凌萱很想一刀结果了他,不过他始终是首辅之子,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你先离开这里吧,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和穆安交谈,草草说了句便准备处理孟怀。 “你也是穿越的吧。” 穆安淡淡一句却让凌萱身子一僵。 第12章 坦白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穆安像是看透她的想法般。 “你不用急着反驳,我既然敢问,自然有充足的把握。” 上次鹿鸣宴火锅一事,后他又去过甜品铺,加上凌萱偶然蹦出来不属于这个朝代的词汇,他再不明白真真就是蠢货了。 见他笃定的模样,凌萱轻笑出声。 “就这么向我坦白你的身份,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面对她玩笑式的威胁,穆安没有畏惧,嘴角反而上扬。 “你不会,且不说我暂且对你够不上威胁,同为穿越者的我或许更能去理解你想做的事情。” 凌萱挑眉,明白他这是在向自己示好,穆安作为农家出身毫无背景,如果想要向上爬只能选择首辅或者她父亲。 “想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穆安微微颔首。 “行,现下给你个机会。”凌萱开口,她可不会因为两人都是穿越的老乡就昏了头脑。 朝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孟怀方向努努嘴,“替我解决他。” 穆安咂舌,难怪外人都说凌家父女目无王法,首辅独子在她眼中犹如草芥。 这算是凌萱对他投诚的考验,可他却并不是很想沾上人命。 脑中飞速运转,穆平安眸中灵光一闪,对上凌萱玩味的眼神。 “首辅在朝中毕竟势大,与其你我动手,不如借刀杀人。” 他的话正中凌萱的下怀,毕竟想要和她合作,没有足够的计谋可不行。 她心中已有计策,孟怀出现在这里未必是偶然。 脖子处传来痛意,想到刚才孟怀对自己的做法,凌萱火气上来。 对着孟怀一顿猛打,翩翩公子很快肿成猪头。 凌萱这才气定神闲从怀中掏出骨笛吹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出来太久难免惹人猜忌。”她朝穆安说着,两人的关系她暂时还不想让旁人得知。 穆安看见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心中暗叹幸好没选择和她作对,也更加坚定自己要向上爬的决心。 他走后没一会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出现在凌萱身边,他们是父亲特意在宫中给她安排的暗卫。 “属下失职,请小姐恕罪。”为首的暗卫头子见到地上的孟怀顿感不妙,他们居然在小姐出现危险的时候未曾发现。 凌萱并未怪罪几人,“带上他去冷宫。” 片刻后凌萱出现在冷宫,这里杂草丛生,常年不见阳光导致四处阴暗潮湿。 她让几人在门口等候,自己则走到一处破败的宫门前,值守的太监见凌萱来此有些意外。 上前想要谄媚的和她说上话,他们这种在冷宫当值的人,终其一生甚至都见不到高位者。 “里面的人现下如何?”凌萱缓缓开口。 “回尚食的话,除了每日依旧疯疯癫癫直呼冤枉,其他一切尚可。” 被送入冷宫的妃嫔谁不说自己无辜,他们都见怪不怪了,既然进了这里,又有谁会真的在乎真假呢。 凌萱径直走入,最里面的房间能看出有微弱的烛光。 窗户残破不堪,抵挡不住这冻人的寒意,她伸手将虚掩的门推开。 年久失修的房门传来的嘎吱声惊动屋内的女人。 “谁。”她警觉的问着。 凌萱踏进屋内,借着烛火看清老旧床榻上坐着的人。 “颜妃娘娘,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称呼,颜妃身形微微一颤,已经忘了多久没被人这么叫过了。 昔日颜妃凭借她出色的容貌多得陛下恩宠,一时风头无两,后因得罪慎妃被陷害至此。 凌萱打量着她,只着陈旧中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虽不再雍容华贵,可面容却依旧勾人心魂。 “你是谁。”颜妃被打入冷宫时凌萱还未成为尚食,她对她并无什么印象。 “尚食局尚食,凌萱。”她自报家门,旋即坐下。 凌萱?颜妃眼睛不停转着,脑中思索着这个名字。 “凌谦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你来此处做什么。”她与凌家无冤无仇,且自己现在身在冷宫,颜妃想不出凌萱来这里的目的。 “来这自然是想帮娘娘走出这冷宫。” 颜妃自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我这里可没有能给你的筹码。”深宫之中的人谁会真心帮谁。 她的反应凌萱并不意外,如果颜妃真的不管不顾和她合作那才是真的浪费她的时间。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个人。” 颜妃没有回话,凌萱也不急,只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 “行,我答应你。”没有谁会想一直在这种地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凌萱在颜妃耳边说着计划,然后她便叫人将孟怀带进颜妃的屋内,随后朝他嘴中喂下一粒药丸。 “我会派人随时看着,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会醒来,你找准时机。” 她最后叮嘱着颜妃,对方点头,这是她唯一出冷宫的机会,定然不会出纰漏。 凌萱离开前扔了几颗金瓜子给值守的太监,“若有人问起,怎么说你知道吧。” 太监是个人精,又得了凌萱的好处,忙点头哈腰。 “今日奴才腹中绞痛,方便回来后就看见孟公子独自闯入颜妃娘娘屋内欲行不轨之事。” 凌萱满意点头,趁着夜色离开冷宫。 第二日起床后便听到东厂巡逻太监刚巡到冷宫附近时便听到女子惊恐的尖叫和男子荒淫的笑声。 等他们闯入里面时正看见孟怀衣衫不整想要强迫颜妃,所幸颜妃摔破茶杯,用碎片拼死保住清白。 他们当下便控制住孟怀,把他带到御前。 陛下得知来龙去脉发出雷霆之怒,当下将孟怀打入天牢。 第13章 不能动的人别动 御书房内,凌谦站在陛下身边,孟礼跪在地上。 “陛下,此事定有蹊跷,还望陛下容臣详查。” 昨晚孟怀从宴席离开后他就没再见到儿子,原以为他又如曾经那样与哪个宫女行荒唐之事。 不料今日一早收到消息儿子被陛下打入天牢的消息,大致了解经过后他匆忙赶到宫中。 “哦?依爱卿所言这事另有隐情?”陛下玩味开口。 这话让孟礼心惊肉跳,可想到还在天牢的儿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 “孟怀素日行事虽然欠妥,可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昨日定然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他。” 他的儿子他了解,以他们的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会去触陛下的霉头染指宫妃。 况且御花园与冷宫相隔甚远,过去的路上不可能无人撞见。 当下他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凌谦用余光观察着陛下的神色,孟礼的话似乎让陛下有了迟疑。 这件事他已从凌萱身边的暗卫那里得知真相,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让孟礼去彻查此事。 “昨天宴席之上,孟怀饮酒许多,之后便独自离席许久未归,看上去可不像是被人设计。” 凌谦幽幽开口,果然原本还有些犹豫的陛下眉头瞬间染上怒意。 随手将桌上的茶杯扔向孟礼,被砸中的首辅忍着痛意不敢妄动。 “你说他是被陷害,那你给朕解释解释昨天是谁让他离席的?” 孟礼无法回答,他曾怀疑过是凌家父女搞的鬼,然而当时凌谦全程都在席间没有离开,凌萱那时也在尚食局安排宴席事宜,孟怀确实是自行离开。 凌谦心中冷笑,“孟怀后宅中的妻妾多不胜数,民间关于他欺辱女子的传闻可不在少数,醉酒之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不足为奇。” “你胡说。”孟礼抬头不善的看着凌谦。 凌谦没理会他,转而看向陛下,恭敬行礼。 “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议,因此特意去寻了昨日宴席上伺候孟怀的太监询问,还望陛下宣他觐见。” 天子微微点头,小太监被人带了进来。 他颤抖着身子跪地匍匐,凌谦让他把当时的情况说出。 “昨日孟大人饮了不少酒,醉态尽显,他离席后奴才怕他出事便跟了上去,到了连廊走道处孟公子不断让奴才滚,其间还一脚踹向奴才胸口。” 那一脚力道之大,小太监当下吐了些血,他不敢再停留,只得强撑着身子离开。 孟礼揪住小太监的领口,目露凶光,“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小太监脸色惨白,“首辅大人,奴才说的都是实话,” “孟首辅,陛下面前岂容你这般造次。”凌谦呵斥。 孟礼回过神,松开自己的手,惶恐开口。 “臣一时失了分寸,还请陛下恕罪。” 上座之人没有言语,凌谦察觉他对孟礼御前失仪不满,于是便趁热打铁。 “陛下,宫中守卫森严,孟怀却犹入无人之地来去自如,更对内监拳脚相向。” 他斜眼睨了孟礼一眼,孟礼心道不妙,可他现在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凌谦将污水泼向自己。 “孟怀在宫中都能如此放肆,在外说不定跋扈到什么程度,难怪相传民间百姓只知孟首辅,不知天子。” 陛下眸光微眯,听不出情绪,“朕居于宫中,竟不知还有这样的说法。” 此刻孟礼冷汗不断从额头流下,官服都被打湿。 陛下虽对朝堂党派之争不放在心上,可一旦他们之中有人触碰到陛下逆鳞,后果不堪设想。 而皇权就是陛下最看中的东西,凌谦的话直指他正挑衅天家。 “臣冤枉。”孟礼连连磕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孟礼现下也没有给儿子求情的心思。 陛下转而看向身旁的凌谦。 “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凌谦恭敬抱拳,他一时也弄不清陛下现在怎么想的,眼珠一转,很快便明白过来。 “臣愚钝,这传言真假未知,臣会派人细查,不过孟怀失德却是证据确凿,按律理应当斩。” 孟礼于陛下而言还有用途,所以就算传言为真陛下也不会轻易对他动手,询问自己也不过是需要知道自己的态度是什么。 “斩了吗。”陛下像是自言自语般。 孟礼听到这顾不得其他,“求陛下开恩,臣膝下唯有此子,望陛下留他一条贱命,让他余生在家中安分守己。” 孟礼说得涕泗横流,这话相当于断了孟怀的仕途。 “那便依爱卿所言吧。” 陛下没有拒绝,不过孟怀始终是犯了忌讳,天子下令罚他杖责加禁足,由凌谦监督,行刑完毕后背已经血肉模糊。 孟礼带着趴在担架上的孟怀安准备离开,凌谦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看着他们。 “首辅大人,这次教训希望能让令公子明白,不能动的人别动,若再有下次便不会如此简单了。” 孟礼恨得咬牙切齿,“凌大人真是好手段。” 凌谦眯了眯眼,动他的女儿,也要看他们孟家有没有承受后果的本事了。 与此同时,凌萱来到司膳房准备检查今日送去各宫的食物。 看到李令仪的吃食时微微吃惊,果然经过鹿鸣宴后她的待遇提高不少。 她随手从盐罐里舀了勺盐放在李令仪的食物中。 那日如果她没有找到可替代的食物,自己就会被李令仪陷害得惹陛下厌烦。 “以后安华公主的吃食就按照这样的计量放盐,免得她一天天无事做找些晦气。”凌萱轻描淡写说着。 掌事也对那日一事不爽,现下有了凌萱的命令他自然乐于去做。 李令仪在吃了几顿加了盐的食物后气得不行,将送吃食的宫女骂了个狗血淋头。 凌萱得知后让人做了份鹿鸣宴同款炖汤送去给她,李令仪见状后立即哑火。 不过她也没有多的心思和她去斗,眼下自己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第14章 尚宫(一) 孟府,府中女眷看到忍着怒火的孟礼和血肉模糊的孟怀皆吓了一跳。 “怀儿!”孟夫人泪眼朦胧,想要伸手触碰儿子却不知从何放下。 “老爷,怀儿怎么会这样。” 她虽知道怀儿在宫中出事,本以为有身为首辅的夫君在不会有什么大事,谁料想儿子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一群年轻女子在孟夫人身后哭哭啼啼,这些人正是孟怀的妻妾。 孟礼见状心中更是恼火,连带看妻子的眼神都不满起来。 “他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样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这些年他所有心力都放在朝堂之上,对孟怀的管教很少,再加上他又是独子,已故的母亲和妻子都将孟怀当做心肝般宠爱。 孟夫人心中委屈,可又不敢在孟礼面前发泄,只能朝着身后那群女子呵斥。 “哭什么哭,全部给我回后院去。” 众人离开后,昏迷中的孟怀也幽幽转醒。 剧烈的疼痛让他目眦欲裂,让他顾不得这疼痛。 “父亲,是凌萱那贱人陷害我的。” “啪”,孟礼猛地一个巴掌扇向孟怀,左脸顿时红肿起来。 他盯了管家一眼,对方立即让屋内下人悉数离开,只剩孟家三口在此。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孟夫人语气急促,心疼的摸着儿子的脸。 “她为何要陷害你。”孟礼提高音量。 虽然孟凌两家立场不同,但他不信对方会在宫中无缘无故陷害儿子。 听到父亲的话,孟怀眼神闪躲。 “昨日我喝了太多酒身子有些不适,便想着去长廊那边透透气,谁知遇到凌萱。”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孟礼已经猜了个大概。 又是一巴掌扇在孟怀的右脸,“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不要对凌家那丫头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院子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孟怀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可心中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等我养好伤后定要去陛下面前澄清真相。” 这不知悔改的样子让孟礼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想去陛下面前告状,你可谁就因为你色欲上头,你往后的仕途已经彻底断了。” “什么?”母子声音同时响起,均带着不可置信。 “父亲,您是骗我的对吧。”孟怀还抱着一丝侥幸。 可孟礼神色严肃,哪里像是唬人。 孟怀面色如灰,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两眼一翻又再度昏厥。 “老爷,你可得为怀儿报仇啊。”孟夫人哭着说。 孟礼拂袖将手背在身后,这个仇他一定会报,凌萱敢害他儿子,那他就不会容她留在这世上。 另一边,穆安已经从其他同袍那里得知宫中发生的事情,对凌萱的心狠手辣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非但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对方,反而很欣赏她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确定凌萱肯定能让自己得到想要的一切,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念头在心中蔓延。 只是他身为外臣,除非陛下特许,轻易是无法进入后宫,而凌萱又长期身处后宫。 就在他想方设法寻找能与对方见面的机会时,同袍邀他前往城中甜品铺品尝新出的名为蛋糕的甜点。 到了这里穆安目光落在面前的蛋糕上。 “这店铺是谁开了?” “老板就是楼下那掌柜。”同袍吃了口蛋糕回答他。 穆安有了猜测,在离开前特意走到掌柜面前。 “麻烦告诉凌姑娘,穆安想与她一见。” 掌柜一惊,她和凌萱的关系并无人知晓,穆安居然能猜出。 目送对方离开,掌柜匆匆回到后院写了书信传回宫中,害怕对方是敌非友,她必须将这个情况告诉凌萱。 凌萱收到书信后眉头微蹙,不知穆安想见自己是为何事。 不过当下可不是见面的好时机,孟礼现在肯定从孟怀口中得知真相,说不定他宫中的眼线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且上任尚宫任期已满,新任尚宫考核在即。 如今的尚宫还是先帝在世时任命的。 凌萱身为尚食,负责的是每日众人入口的东西,责任重大,却也危机四伏。 她深知若不是有父亲及其身后的东厂做自己的靠山,后宫那些主子早就把手伸到这里来了,说不定自己早死了八百回。 在他们眼中自己始终只是个小小尚食,没有足够的体面和权势,这次尚宫之争也许就是她扩展自己权势的转折点。 然而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前朝后宫,所有人都想将这个肥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尽管凌家权势日渐上升,但也无法直接让她不经过考核便成为尚宫,所以目前自己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考核。 想要掌握后宫的权力,这个考核容不得一点差池。 从这天开始凌萱卯时起,亥时睡,书不离手,甚至连吃饭都是囫囵几口下肚。 尚食局那边也基本交给他人管理,每日会来凌萱住所向她汇报。 她开始深居简出,整日除去睡觉之后所有时间都用来备战尚宫考核。 高强度的状态下,身子肉眼可见的消瘦许多。 这天她刚结束完礼仪的训练,准备回到书房再看几卷书,就看见父亲坐在书桌前。 “爹,您怎么来了。”凌萱诧异,这个点父亲应该还在东厂那边。 凌谦看着女儿微微凹陷的脸颊有些心疼。 “爹知道你为了这次考核异常刻苦,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凌谦已经从宫人口中知道她这段时间近乎自虐的用功方式,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女儿。 父亲的话让她心里暖暖的,“女儿心里有数,爹您就不要担心了。” “这次考核是由陛下出题,会在当天由宫人交给你。” 为了避免有人走捷径,也是确保考核的公正性。 “女儿明白。” 这件事父亲插不上手,只能靠她自己。 “不过届时我会监考,你不用担心。” 凌萱了然,只要考核当天不出任何问题,这个问题她是十拿九稳。 现在就只需等待那天到来便是。 第15章 尚宫(二) 尚宫考核如约而至,凌萱及一众参考者在殿外等候,考官正在里面做着最后的检查。 确定笔墨纸砚都没问题后,再由两位陛下钦定的考官将密封的试题摆放在参考者的桌上。 “回厂公,一切无误。”考官之一恭敬的对凌谦说着。 凌谦点头,径直走到主考位置坐下,不过他没有立即让参考者进入。 这时陛下的贴身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就麻烦两位公公再复查一遍。”凌谦说着。 两位公公拂身,便将考卷放在鼻下仔细嗅起来。 “厂公,这是何意?”其中有人不解问着。 凌谦斜睨了他们一眼,“这是陛下这次新出的规定,也是确保此次考核的绝对公正。” 在外的凌萱也看到这幕,猜想或许因为这次考官是自己父亲,为了避免偏私,也避免有心人随意做文章才这样做吧。 不过她不担心,这段时间自己已经将历届尚宫考核的题目以及礼仪都背得滚瓜烂熟。 两人检查得异常仔细,考官之一的李大人紧张得擦了下额头的冷汗。 凌谦自然没有漏过他的动作,“李大人是热了吗?” 被点名的李大人抖了一下,“没...没有。” 很快两位公公在凌萱的位置上停了下来,看着他的试卷小声嘀咕着什么。 最后他们交换眼神将试卷递给凌谦。 “厂公,这份试卷有问题。” 凌萱的试卷正是李大人发放的,凌谦把玩着手的试卷。 目光盯着李大人,“李大人,你如何解释?” 李大人强撑身体,“试卷的发放是按照规矩来的,我并没有做什么不妥之处,试卷的内容也是经过严格审核的,不知厂公为何非要我给个解释。” 凌谦揉了揉眉头,似笑非笑,“那劳烦两位公公给李大人解释解释,免得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公得令,便开始对李大人解释起来,“昨日考卷是我二人在陛下面前亲自密封,使用的是带着特殊味道的浆糊粘连,只是这味道很浅,寻常人不易察觉出来。” 听着公公的解释李大人汗如雨下,但他仍想做着最后的辩驳。 凌谦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你想说你没有调换试卷的时间对吧,我记得你二人在取考卷到来这里的路上有那么一小会的时间是旁人无法见到的,我说得可对?” 他看向另一位考官,那位考官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李大人瘫坐在地,凌谦眼神带着几分凌厉。 “来人,将他带到去东厂。” 随后公公将备用的考题放在凌萱桌上,考核这才顺利进行。 尚宫属于在后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负责协助后宫之主打理繁杂的宫廷事务。不仅要有出众的文采,能够起草文书、传达旨意,还需要精通算学,管理宫廷的财政收支和物资分配。 同时,尚宫还需具备敏锐的洞察力、严谨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高超的协调沟通技巧,以应对后宫中复杂多变的人际关系和宫廷政治。 看着考卷上的题目,凌萱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自信,这次笔试一共分了两个部分,第一项是针对尚宫职能及其如何运用的问题,第二部分则是算学。 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舞动,将自己对于尚宫的理解写在上面,得益于她常年生活在宫中,相交场上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官家小姐只会纸上谈兵不同。 这些都是她每天真实的生活,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来体验过的经历,面对主子们的游刃有余,加上在尚宫身边学习的优势。 她对这些题目轻松应对,甚至还能在回答出中规中矩的答案后提出自己的见解。 第一部分写完后她看着上面的算学,这部分是需要看出考生的严谨和缜密,宫中各部虽有管理者,但她们提交的账目尚宫也需要复核找出有问题的地方。 数量庞大很是需要考验尚宫的能力,一旦没有察觉其中的问题或者账目出了差错,就是尚宫的失职。 凌萱抽空看了眼周围的贵女,有几人已经露出愁容,倒是有一个从容作答,看上去云淡风轻,这让凌萱不免多看了几眼。 算学看上去复杂,但是凌萱可是学过九九乘法表的现代人,而且尚食局不同于其他部分,每天都有大量的食物采购,她对这方面异常敏感。 没多久就将算学题答完,检查一遍没问题后直接交卷。 凌谦与女儿对视一眼,看着她眼中的胸有成竹,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最后一人交完卷后除了考官和两位公公,其余人都退至殿外。 尚宫之位最后的归属需要陛下看过她们的答卷后再做定夺。 凌谦回到东厂,李大人已经受了一轮刑罚,不过他始终不曾开口指使他的人是谁。 就在侍卫准备进行下一轮刑罚时,李大人咬舌而尽,这件事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几日后,皇帝来到太后寝宫陪她用膳,到了后才发现李令仪也在这里,她乖巧的向自己父皇请安。 中途,太后想到前几日的尚宫考核。 “新任尚宫人选皇帝可有定夺?” “朕看了她们笔试的答卷,凌萱和安青瑶倒是不错。” 安青瑶正是那日凌萱多看几眼的女子,安国公府家的,也是太后的侄孙女。 皇帝话锋一转,“不过相较之下,凌萱更合朕意思。” 安青瑶想法虽好,但大多中庸,凌萱那种剑走偏锋的点子在皇帝眼中更加新奇。 “可她始终也曾是罪奴,又是异族,恐怕难以服众,安姑娘就不同了,身为京城第一才女,德行兼备,如果她成为尚宫倒是好的。” 李令仪看出太后所想,替她说出内心的想法。 太后赞赏的看了眼她,如果她开口未免会认为是偏心自家人,只是这尚宫之位代表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更代表整个后宫的权势,她自然也不想落在旁人手里。 皇帝意味深长看了眼李令仪,她感觉到一股压迫,不敢再开口。 “母后也是这样想的吗?” 第16章 尚宫(三) 皇帝这不知其意的反问让太后心里咯噔一下,然而她毕竟在这宫中浸染几十年,心思比李令仪深了不知多少。 只见她表面不动声色,“令仪和青瑶那丫头自小交好,因而她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皇帝嘴角微扬,“原来是这样,朕就说母后不会这般糊涂。” 这次考核虽然只是后宫职位的选拔,但与前朝也息息相关,皇帝岂会让人插手其中。 看似玩笑,实则敲打,太后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再说什么。 尚宫之位由自家人坐固然最好,即便凌萱做了,她依旧是在这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没必要为了这个失了自己的体面和皇帝的母子情分。 “一切按规矩做就行,之后不是还有实际操作吗,姑且看凌萱届时的表现吧。” 皇帝点头,“半月后是母后寿辰,朕决定让她负责。” 如果凌萱能完美办好太后的寿辰宴,便可成为新一任的尚宫。 “就依皇帝的意思好了。”太后没有异议。 皇帝转而看向李令仪,“令仪倒是个孝顺的孩子,以后只需多陪陪你皇祖母就行了。” 意思很明确,让她不要有事没事想着去搅乱后宫的事。 李令仪懦懦称是,她不敢忤逆父皇的话。 她回到昭华殿,气得将屋内的东西一通乱扔,宫女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凌萱算是什么东西,居然让父皇对她另眼相看。” 她着实想不明白,就算她父亲是东厂厂公,可安国公府也是朝中重臣,家族长盛不衰,更是出了好几位皇后。 况且那还是皇祖母的母族,让安青瑶来做尚宫远比凌萱更可靠,至少他们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尚宫如果是与自己关系更亲近的安青瑶,那凌萱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目光瞥到旁边的宫女,李令仪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把,宫女疼得冷汗涔涔。 “滚出去。”她气愤说着。 以往这个时候嬷嬷总会及时安抚她,可如今她却被凌萱罚到掖庭,想到这她恨得牙痒痒。 冷静下来后她坐在榻上思考,这次太后寿宴她绝对不会让凌萱轻易完成。 而凌萱这边关于今日太后寝宫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告诉了她,按她对李令仪的了解,对方肯定会向太后吹耳边风,企图让自己受到责罚。 她向来不喜欢被动挨打,不管李令仪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她都必须让太后对她产生龃龉。 几天后太后身边的苏嬷嬷前来司膳房领取今日的补品。 “苏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凌萱出现在她身边。 苏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来到僻静处,“尚食找老奴是有何事?” 凌萱不着急切入主题,“嬷嬷的儿子今年快十八了吧。” 苏嬷嬷自小跟在太后身后,后来嫁人离宫,但丈夫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不得已她只能再入宫服侍太后,儿子也放在兄嫂家抚养。 “你在宫中胆颤心惊,送回去的银钱却被你兄嫂霸占,用在你儿子身上的不足十分之一。” 凌萱转动着手上中的珠串,漫不经心说着。 儿子是苏嬷嬷的软肋,虽知道兄嫂对他不好,可也没有其他人可托付。 “你想怎么样。”苏嬷嬷情绪有些激动,她也恨如吸血鬼般的兄长。 “苏嬷嬷别害怕,我可以帮你,那些属于你儿子的东西我会帮你讨回来。” “你怎么帮我?”她曾想过求太后,可太后并不会为这种事伤身,久而久之她也放弃了,凌萱的话说到她的心窝。 “这个嬷嬷就不用管了,我保证以后你儿子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你要我做什么,如果对太后有害我是不可能做的。” 凌萱笑笑,附耳在苏嬷嬷身边说着。 “行,我答应你。”苏嬷嬷说完端着补品就离开司膳房。 回去后苏嬷嬷将补品摆放好,又扶着太后坐下。 然后她看见有宫女正把太后年轻时的墨宝从库房中拿出来。 “娘娘怎么突然想到拿这些出来了?”苏嬷嬷好奇问着。 太后弯着眉眼,“教导令仪那丫头丹青的师傅说她的风格与我年少时颇为相像,我便让人找出来让她去临摹临摹。” 太后年少时也是京中才女,一手丹青尤其出众。 太后唯一的遗憾就是众多孙辈中没有一人的丹青像她,说不高兴也不是假的。 苏嬷嬷了然,“这倒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林妃娘娘,她的丹青也是出神入化,公主这点倒是和林妃很像。” 原本嘴角挂着笑的太后听到这番话笑意渐失。 林妃那个贱人,与人私通祸乱宫闱,太后本就不喜,那件事后更是恨她太骨。 苏嬷嬷自觉失言,惶恐跪下,“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太后没有责罚她,反而问起问题,“你觉得令仪和林妃很像?” “公主偶然提出的那些新奇的想法,老奴有时恍惚间就像看见当年的林妃。”知道太后没有怪罪,苏嬷嬷才大胆说出。 太后沉思许久,这段时间和李令仪的相处之中仔细想来,她那爱折腾的性子完全就是林妃的翻版,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起来吧。”太后缓缓开口。 这时,宫人来报安华公主觐见,太后本不想宣,但李令仪自身没有过错,她不该将林妃的不喜转移到她身上。 李令仪进入内殿向太后请安,聊了会丹青便将话题扯到太后寿辰上。 “皇祖母,这次是您的八十大寿,孙儿觉得规格必须比以往的要高。” 耄耋之年在这个人均五六十的年代已属高寿,李令仪的想法确实没错。 “当下边关战事频生,不宜大肆挥霍。”太后想到这里开口拒绝。 李令仪眨眼,“规格提高,但花费的银钱必须比往常少一半不就好了。” 她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然而她又继续说着。 “反正这不也是对于凌萱的考核吗,如果她能完美办好,那她尚宫之位不会再有谁质疑。” 太后不悦的皱眉,“胡闹。” 她怎会不知道李令仪是想用自己寿辰做筏子刁难凌萱。 “这几日你就待在安华殿中将女戒抄上一百遍。” 说罢,让人将李令仪送出祥和宫。 第17章 尚宫(四) 凌萱从苏嬷嬷那里得知李令仪被罚一事。 “不过太后似乎对安华公主的话上了心。”苏嬷嬷还是提醒她。 凌萱并不意外,太后明面上虽然主张节俭,但内心还是希望这次寿宴尽可能的奢华与新奇。 而且这次关系到自己的考核,如果做不到让太后真正的满意,恐怕她的晋升之路也不会顺利。 “我晓得了,嬷嬷有心了。” 苏嬷嬷离开后,凌萱回到房中,思考着如何能在费用减半的情况下办出独树一帜的寿宴。 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出好的法子,凌萱心中有些烦闷。 “姑娘,这是厂公送来的新鲜玩意。” 宫女将东西放下,凌萱掀开盖在上面的绸布,一支用玉石雕刻的紫薇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紫薇花是故乡随处可见的花卉,父亲最是喜爱。 这枝玉雕的格外精致,枝干通体雪白,花朵部分则为紫色。 凌萱拿在手中把玩,爱不胜收。 “真漂亮啊。”宫女不由得发出感叹。 “你也喜欢?” “对啊,没有女子能抵挡住这些东西的。” 凌萱看着她,脑中突然想到什么。 宫女被她看得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连认错。 “没事,你帮了我大忙。”凌萱语气温和,赏了她几颗金瓜子。 关于寿宴她已经知道怎么去布置,既不用太多的银钱,又能不同以往那些一成不变的风格。 接下来半个月,凌萱尤其忙碌,自己手中的人手不够她甚至还向东厂要来了许多侍卫。 那段时间,宫人看见东厂的侍卫个个灰头土脸很是稀奇。 太后寿辰这天,凌萱一大早带领着宫人到章华台布置。 这次她决定利用冰块和火,创造出一种冬日鲜花盛放的景象,为太后的寿宴增添一抹亮色。 凌萱没有选择昂贵珍惜的花卉,而是挑选了一些耐寒性强、价格适中的花卉,如梅花、水仙等。 用特制的透明冰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每一片花瓣和枝叶。这些被冰块包裹的花朵, 她命人将这些花卉种植在特制的冰雕花盆中,花盆上雕刻出吉祥的图案。 这些冰雕花盆在她几日前便让人用现成的冰块制作,大大节约了成本。 然后凌萱又嘱咐在大厅的四角点燃了特制的香薰火盆,香薰能有效的模拟出花香。 这些火盆不仅散发出宜人的香气,还能模拟出冬日的暖阳,让整个大厅充满了温暖而舒适的气氛。 同时她还命人在宴会厅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彩色的琉璃,当灯笼光线投射在冰雕花盆上时,花瓣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如同真的鲜花在冬日暖阳下绽放一般 夜幕降临,众大臣携家眷入宫为太后贺寿,所有人都被这新奇的景象吸引。 陛下搀扶着太后出现,所有人起身恭敬地行礼道:“太后万福金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陛下伸手示意,众人起身回到位子上。 看着殿内的布置,他也感觉有趣,不过单单只是这样还算不上与众不同。 “凌尚食,这便是你精心半月准备的吗?”陛下挑眉问着。 凌萱从容不迫从一旁走到殿中,行了跪礼。 “回陛下的话,自然不止于此,只需最后一物体便可。” “那便快让人呈上来。” 凌萱让宫女们端上一盆盆看似冰块的物体,将这些东西放入冰雕花盆中。 两者接触的瞬间,一缕缕带着凉意的雾气从花盆中缓缓升起,萦绕在大殿之中。 这些雾气在光影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朦胧而神秘,仿佛将整个大殿都带入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仙境。 众人被眼前景象震惊,太后嘴角更是合都合不拢。 待烟雾全部散去,陛下率先拍手称好,其余人也跟着称赞。 “如此巧妙的方法你是如何想到?”陛下不禁发问。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念及边关展示不愿浪费国库为自己寿宴添彩,奴婢便想到用库房中积攒的冰块和花卉为题。如果既能在欣赏百花争艳又无需耗费过多银两。” “最后的干冰是奴婢无意中发现的,太后娘娘此举犹如在世菩萨,奴婢便斗胆用此造出一个天上仙境。” 太后这些年信佛,凌萱的话说到她的心坎上。 “这次寿宴哀家甚是喜爱。”太后满意说着,相当间接认可凌萱的能力。 那晚陛下的赏赐如流水般送进凌萱的院中。 第二日陛下身边的贴身公公请凌萱前往御书房,陛下要见她。 到御书房后,陛下赐座,凌萱有些惶恐。 “凌谦倒是好福气,有你这般聪慧的女儿。”陛下笑着开口。 “奴婢不管是谁的女儿,都是陛下的臣子。”凌萱谦卑回答。 陛下笑着摆手,“朕有这么多位公主,可是有时候还会想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女儿。” 凌萱后背一凉,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奴婢惶恐。” 陛下扶起她,眼神微眯,“你觉得皇太孙怎么样?” 皇太孙是已故太子唯一的嫡子,出生身统,陛下甚至在太子薨逝后直接立他为储君。 “皇太孙天资聪慧,品性端正,朝臣与百姓对其都赞不绝口。” 陛下微微点头,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那如果朕将你许配给皇太孙为侧妃如何?” 这几次宴席凌萱表现出来的才智和应变让他相信,如果太孙有她的辅佐,皇朝未来定然会更加坚固。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凌萱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迅速冷静下来想着应对之策。 她知道一旦答应以后只能居于深宫之中,同其他妃嫔争宠,而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她深吸一口气,婉言拒绝道:“陛下,您的厚爱让奴婢感激不尽,但奴婢现下只想为陛下分忧解难。” “你知道抗旨的后果吗。”陛下语气夹着一丝怒意。 “奴婢甘愿受罚。” 凌萱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愿嫁给太孙。 许久,皇帝缓缓开口,“罢了,是朕糊涂了,但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凌萱想也没想就同意,陛下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话毕,凌萱郑重承诺绝不违背誓言。 “从今以后,你便是新任尚宫。” 第18章 尚宫(五) 升任尚宫的第一天,凌萱端坐在象征尚宫的座位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方的各部主事。 现在的尚食是以前一样跟在她身边的掌事,是凌萱一手扶持培养起来的。 除了新尚食对凌萱毕恭毕敬外,其余几人眼中纷纷带着一丝不服。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多的我也不想说,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收起来,若被我发现严惩不贷。” 凌萱还是尚食的时候就听过其他人借着权势敛财的事情,不过那时影响不了她的尚食局,她并不关心在意。 可如今她成为尚宫,那就不会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尚宫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中饱私囊吗。” 说话的是于司制,她家里与首辅是一派的,向来看不惯凌萱,现在被她压了一头心里更是不服。 凌萱抬眸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于司制非要我把话挑明了说吗。” 她已经是给她们足够的颜面,给她们时间去处理自己部门的问题,可这人却不懂见好就收。 于司制还想争辩,其他几人急急将她拉住。 “于司制心直口快,尚宫大人别和她计较。” 方司珍忙打圆场,眼中哪里还有先前的桀骜。 凌萱不想和她们计较,现在她需要的是建立自己的威信,而不是和他们成为对立面。 “你们先回去吧。” 主事们离开后,凌萱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天后柳萍儿来到尚宫局,她进来后环顾四周,凌萱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柳萍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凌萱刚才坐的位置上直接坐下。 双手在椅背上来回摩挲,目光看着下方空荡荡的正殿。 “这位置果然不错。”她发出感叹。 凌萱微微白了她一眼,“不说我就走了,你自己慢慢坐吧。” 柳萍儿啧啧两声,“当了尚宫连脾气都大了许多。” 凌萱不想和她再说,作势就要走。 柳萍儿这才慢吞吞起身,“这几天其他五尚似乎都在整理账簿,我劝你还是查查的好。” “我知道了。”凌萱似乎并不意外。 见她了然于胸的模样,柳萍儿感觉自己这趟白来了。 “我走了。”她没好气说着。 “多谢。” 凌萱让人将六尚账簿以及各宫用度整理呈给自己。 她看着这上面一条条的记录,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后宫的妃嫔们为了争宠,用无数珠宝打扮自己,而这些往往都来自进贡或是百姓的赋税。 国库本就不富裕,她们竟还这般奢靡成性,花费大大超出后妃品阶的标准。 与此同时,后宫的流行趋势也会迅速传播到民间,比如某种珍稀的布料、某种精致的饰品,一旦后宫的妃嫔们开始使用或佩戴,民间的女子就会纷纷效仿,抢购一空。 再这样下去,受苦的终归是百姓,如要遏制这股风头,还需从后宫中下手。 就在凌萱苦恼该如何下手时,贴身女史说了个想法。 她原先是跟着上任尚宫身边的,对这些事物算是比较清楚的,今日也是她陪着凌萱查看账簿以及后宫用度。 “大人,奴婢发现其实后宫主子们每顿的膳食吃到肚子里的不过十之二三,算下来宫中一日浪费的食物足够至少够数百人一天的用量。” 凌萱哑然,这仅仅只是一顿的剩余。 “你有何好法子?” “既然每日吃不了这么多,可以减少规格或者数量,减少的部分可以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折现给他们,这样一来每日费用非但没少,还有效的减少支出。” 凌萱觉得她的提议很好,便吩咐由她全权负责这件事情。 效果也很显着,每日的支出大大减少。 近来她多半时间都在尚宫局,很少到后宫中走,这天手中事物不多,凌萱便独自来到御花园假山后面偷偷懒。 就在她闭目养神时,两个宫女闯入这里,因为凌萱所处的位置比较隐蔽,他们没有发现。 “这是我偷偷攒下的银钱,你快让人送到宫外给你家人治病。” 其中年长的将一袋子银钱递给年轻的。 年轻的宫女声音哽咽,“杏枝姐,我不能收,这是你给自己攒的出宫钱呢。” “别说这些,你先拿去用。”杏枝闷闷说着。 “本来每月的例钱加上主子偶尔的赏赐是够的,谁知道凌尚宫突然让人减少咱们的例钱,也不会这样了。” 原本悠闲听八卦的凌轩陡然睁开眼睛,她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把你们的话再说一遍。” 宫女看清来人吓得不行,“尚宫饶命。” “刚刚你们说例银减少是怎么回事?” 杏枝磕磕巴巴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因为后宫需要开源节流,主事们称尚宫要求,他们这些宫人都被减少一半的例银。 凌萱冷笑,原来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今日见过我的事,谁也别告诉。” 回到尚宫局,凌萱不动声色,既然有人想整她,那她必然会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私下派人调查后得知除了司膳房没有克扣宫人例银外,其余都存在这个现象,其中司制房最为严重。 这天,凌萱让众人及未当值的宫人来到尚宫局。 “最近宫中开源节流一事效果甚好。”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女使和主事们,几人心中发毛。 “不过我听说有人借着我的由头反其道而行,克扣宫人例银用度来达成开源节流的目的。” 她身边的女使得知事情败露,面上血色全无。 宫人疑惑的看着凌萱,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之前的事并不尚宫的主意? “为免再有人乱传达我的意思,现在我将新的规定告诉你们。” “根据宫人品阶不同会定下固定的底薪,两次发例钱之间如果你们没有犯错便可获得额外的银钱,若得主子夸赞也会有奖金,反之如果有请假、犯错、或若主子厌弃便会扣钱。” “具体的规则后面我会让人详细讲解,总之只要你们做得好,那例钱便多。” 最后她还表示自己会自掏腰包,前三个月每位宫人都会有笔福利。 这一举动不仅解除了自身的流言,也成功收获了那些宫人的心。 奖赏有度的制度下,也能够有效的提升他们的工作效率,那些想偷懒的人也无处遁形。 第19章 药童 凌萱自从在尚宫局颁布新规后,这个消息很快席卷宫中上下。 后她又根据不同的性质定下每个部门单独的规则,这样便能更针对性的处理,至于主子们奖罚的部分,不排除会有主观性强的奖罚,所以这部分凌萱也会斟酌考虑。 总之后宫众人对这个规则觉得新奇又有效,再加上陛下知晓后对此的赞赏,不待凌萱再做什么动作,各宫主子自然而然开始缩减用度。 至于背叛自己的女史,凌萱也没有放过,将她扔去掖庭,自然有人会处置。 “看来朕让你这女儿做尚宫没有选错。”御书房内,陛下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含笑说道。 凌萱大刀阔斧改革的事情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 “这一切能顺利做到,全都是陛下的赏识。”凌谦微微低头,话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凌谦话里话外意思都是陛下英明,这很大程度的将皇帝取悦到了。 “你啊,就会哄朕。”皇帝指了指凌谦,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这想法倒是新奇,可是你教的?” 凌谦不敢居功,“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常想出些异于常人的想法。”间接表明这是凌萱自己的想法。 “朕倒是觉得这法子或许可用了前朝,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皇帝若有所思说着,他虽说不出这法子具体好在哪里,可总觉得如果用在前朝,那省出的银钱岂是区区后宫妃嫔能比拟的。 心里有了将凌萱协助六部着手推行这个新规的想法。 在尚宫局中的凌萱还不知道皇帝此刻心中所想,这段时间新规的推行很大程度从根源上遏制了奢靡的风起。 贴补的福利落实到宫人手中,而且她还提议每月例钱宫人可选择每月固定存入部分在自己这里,根据存入的银钱数量每年会有一定份额的利息,等到出宫年纪后可一次性领取。 这相当于现代的养老保险,主要是宫内许多太监宫女私下不当值的时候会聚集在一起赌些小钱,日积月累许多人到出宫时身上没有几个钱,导致在外生活落魄。 不过凌萱还是觉得制度有不完善的地方,现在只是解决了他们银钱方面的困扰,可人终其一生也就生老病死几字,其中最折磨人的便是这个病。 太监宫女身份低微,遇上伤风感冒什么的只能硬扛,严重些如被主子惩治,伤口得不到及时救治发炎溃烂而亡的比比皆是,太医院的太医只会为主子们诊治。 念及至此,勾起凌萱遥远的回忆,那时她还是掖庭罪奴时生了场病,父亲恳求太医救治自己被拒绝,最后还是那个叫苏卓的药童看不下去救了自己,否则她恐怕早就没命了。 太医院的药童是从各地选拔上来,主要负责按照太医开具的药方抓药熬药,医术方面天赋上佳但也只能做些打杂的事情。 凌萱想要让患病的宫人能得到救治,这群药童便是自己要合作的目标。 不过这件事她不打算明面上做,毕竟让宫人的命在宫中还不如蝼蚁,让他们得到救治相当于和主子们一样的待遇,这是无法容忍的。 至于找哪些药童作为合作对象,凌萱倒是费了些心思,如果苏卓还在宫中她倒是可以直接找他,以前他还在宫里的时候就经常私下里救助那些受伤生病的宫人们。 而他早已离宫,她对太医院那些药童了解不深,不能贸然行事。 正巧这时,司膳来到尚宫局向她汇报近日来各宫主子膳食事宜。 凌萱从她这里得知颜妃自冷宫出来后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最近膳食都以滋补类的药膳为主,故这块费用相较于其他宫来说多些。 想来也是,在那种地方磋磨这么多年没死已是大幸,纵使现在锦衣玉食里子到底还是亏空了。 “颜妃的药膳是太医院谁负责的?” “陆行。” 这个名字凌萱有点印象,以前苏卓还在宫里的时候曾和她提过,是和他一起在太医院学习的药童。 “好,明日我会去司膳房。” 次日,凌萱出现在司膳房,看见一方帽青衫药童打扮的男子正蹲在炭炉前。 “陆行?”凌萱目光落在他身上,试探开口。 陆行回头,起身整理衣衫恭敬行礼,“凌尚宫安好。” 他进入太医院已经十几年,按理说早就可以从药童晋升为太医。 凌萱又想起苏卓说过穷人家的孩子在太医院难有出头之日。 “我想和你谈笔交易。”她单刀直入。 陆行狐疑看向她,语气淡然,“凌尚宫想要合作太医院的人多了去,为何找上我这小小药童。” “找你自然是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 陆行没有接话,看向她的眼神依旧疑惑。 “你也知道太医只会为宫中主子们诊治,然而宫中数量最多,最需要诊治的却不是他们。” 陆行很快明白凌萱的话,双眸微微颤动,“你想让我去替宫人诊治?” 凌萱点头,眼中露出坚定,“他们因为身份低微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小病硬生生拖成不治之症,宫人的命也是命,我希望在他们生病时也有为他们诊治。” 她边说边观察陆行的表情,看出他面上闪过犹豫。 凌萱抿唇,继而开口,“如果你愿意同我合作,每月我会给你二十两银子作为酬劳,你为他们诊治的时候也可有时机操作,比你每日钻研医书来得有效。” 药童每月例银不过五两银子,这笔钱实在诱惑,而且他还有可以直接诊断开药的机会。 陆行最后的犹豫也没有了,他深呼一口气。 “行,这交易我同你做了。” 凌萱嘴角微扬,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因宫人数量庞大,单单陆行一人根本应对不了,凌萱便让他在太医院的药童中找些家境清贫,为人老实可靠的一起加入,开出的条件和陆行一样。 很快陆行就找齐十人,为避免被有人心发现,凌萱特意找父亲要了一处东厂附近的房屋,这里宫中其他势力无法渗透。 医疗所初具雏形,若有伤寒感冒的宫人,凌萱会先让人记录下他们的症状,再由药童选择优先治疗谁,每日每人最多诊治十人。 宫人知晓这个事情后,明白也是对自己有利的,便默契的将这件作为秘密埋在心中。 第20章 急功近利 上书房内,穆安结束今日对皇子们的授课。 “各位殿下,明日需将今日布置的作业完成,若有没完成的会有相应的处罚。” 他笑眯眯的对皇子们说着,他们见穆安这样集体打了个寒颤。 穆安才来教他们的时候,以为他和以前那些老师一样只会恭维,谁知第一天他就向课上未听讲的皇子狠狠处罚一番。 陛下得知后非但没有责罚他,反而支持他的做法,自那以后,不管上书房谁犯错,穆安一视同仁。 而他每次就如现在这样一副笑眯眯的神色。 皇子们离开后,穆安开始收拾桌上自己的东西,当下他已经进入翰林院,负责教导皇子功课学识,官阶不算高。 之前陛下的态度似乎是有意让他专门做这个,这与他预期的想法差太远,他得想办法摆脱这个局面。 凌萱在后宫颁布新规一事已经传到前朝,陛下借着这件事在朝堂上也敲打过前朝的官员。 暗示这些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干不出一件对朝廷有利的事情,多年来就墨守成规,毫无新意。 他与凌萱同为穿越者,对方用的法子他都知晓原理,甚至他还有更好的法子,只是缺一个机会。 从御书房离开往宫门走的路上,他遇上正往回赶的凌萱。 心中暗叹天也助他,虽然两人同在宫中,但他想见凌萱却是不易,尤其是对方现在身居高位。 穆安率先打招呼,他双手抱拳眼带笑意,“恭喜凌尚宫得偿所愿。” 凌萱眸光微缩,面上没有波澜,“也恭喜穆大人入职翰林。” 说完她抬脚准备离开,被穆安叫住。 “凌尚宫,现下前朝都在讨论你在后宫颁布的新规,陛下有意想让前朝也效仿你的办法。” 这件事凌萱也有耳闻,只是陛下从未在她面前提及。 穆安现在突然扯到这上面,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说。 “穆大人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穆安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陛下有意向做,但没有对你说过?” 凌萱不屑一笑,“左右不过是前朝那些老古董嫌恶我女子身份,加上我出身蛮夷,父亲又是他们政敌。” 她早就想到这件事不会顺利进行,陛下心里未必没有这些想法。 穆平安点头,“确实如此,但你我知道,这新规始终会被推到前朝,与其替别人做嫁衣,何不你我二人合作,我在前朝推行你的新规。” “届时我们还可以用在现代学到的东西再改革。” 面对穆平安的提议,凌萱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他神色间露出的欲望太强。 “我不会去插手前朝的事情,现在也不是和你合作的时候,等你靠本事将官职升上去后再说合作的事。” 凌萱直接拒绝,前朝不似后宫,官员之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新规固然不错,但会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穆安功利心太急,但凡他在前朝做了这个出头鸟,那些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只要细想就会猜到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现在还没有把握可以对付前朝那些老古董,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穆安先是露出不解的表情,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是我太心急,考虑不周,一切听凌尚宫。” 两人分道扬镳,殊不知一切被远处的凌谦看在眼中。 穆安走到宫门处,就见凌谦站在自己的马车旁。 “凌厂公。”他脸上挂笑。 凌谦负手而立,板着个脸,“宫中人多口杂,穆大人以后还是不要与萱儿走得太近。” 穆安是文官,凌谦怕女儿被人利用。 而且他对穆安没有什么好感,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他身上藏了太多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我只是和凌尚宫交谈几句罢了,厂公想多了。”穆安不卑不亢说着。 凌谦不想和他扯这些弯弯绕绕,长年杀戮让他身上自带一股慑人的压力。 “宫中规矩甚多,不是穆大人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还希望大人以后谨言慎行,毕竟穆大人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也不想最后回乡种地吧。” 穆安知道这是对方在敲打自己。 “厂公的话下官知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见他识相,凌谦不再多说,转身往东厂方向离开。 凌谦有句话说对了,宫中人多口杂,两人见面交谈的事情在第二日便传到李令仪这里。 她才解除禁足到御花园赏花,就从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她身为公主,尊贵无比。 尽管如此,但凌萱却处处压她一头,从容貌到才华再到才能。 父皇器重她,皇祖母信任她,就连自己看中的驸马人选都主动亲近她。 这次被皇祖母训斥,她想了许多才想明白又是凌萱在后面使了手段。 想到这里,李令仪气得将手中花枝折断,根茎上的小刺划破她的手指,指尖顿时冒出血珠。 “公主,您受伤了。”掌事宫女看着她的手指,惊慌说道。 李令仪后知后觉感到痛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掌事宫女连忙让人去找太医,公主受伤是他们做奴才的失职。 太医很快赶来,看见公主手上的伤口脸都黑了,他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伤势。 但还是给她上了些药,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 李令仪赏花的兴致败了,回寝宫的路上正好看到远处御书房放下刚下学的穆安。 对方微微弯身,一脸温和的与皇子说着什么。 李令仪目光被他吸引,穆安现在深得父皇赏识喜爱,又是本朝到现下唯一五元及第的状元,前途一片光明。 在鹿鸣宴上李令仪就已对他上心,除了出身低些,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举朝上下青年才俊中,他是自己驸马的首选,若能成功与他订下婚约,李令仪未来的身份只高不低。 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穆安只能是她的驸马。 第21章 借刀杀人 上次与凌萱简短交谈后,穆安虽然表面没有得到凌萱的支持,不过凌萱不反对的态度也让他下了搅动前朝的决心。 朝堂上穆安当众上了奏章,他倡议内阁制度进行改革。他的奏折果然引起前朝震荡,以首辅马首是瞻的众臣先一步发难。 “简直荒谬,历朝历代都遵循的制度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一个老臣出声刁难。 “我等臣子致力于为君分忧,若制度利国利民有何改不得!”穆安悠闲反驳。 “呵,你这制度说什么建立三省六部,还建立什么监查院?你要监查谁?你是对皇上管理不满还是对首辅治理不满?”朱大人作为孟礼的左膀右臂,段位要比之前的老臣高明不少。 “朱大人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监查院为皇上办事自然以皇上马首是瞻,但是监查院只听命于皇上。监查院负责监察三省六部的工作,这能保证皇上的命令得以彻底执行。”穆安不惧黑脸的孟礼不卑不亢的怼了回去。 在孟礼眼神的示意下,又有几个大臣表示不满,穆安依旧毫不畏惧的回怼。令穆安奇怪的是此事孟礼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皇上皱了皱眉头。“兹事体大,容朕考虑一下再议。”皇上惯用的拖延战术让朝堂上的争执暂时告一段落。 穆安提出新政之事短时间内便惊动了前朝后宫,孟礼因为此事求见皇上。 “皇上,此事你需三思。穆安提出的三省六部制度依我看就是哗众取宠,还有组建监查院,他想监察谁?监查院的权利在六部之上,到时候若被不轨之人控制,恐怕会动摇国本啊!”孟礼跪在皇上脚下。 “爱卿快起来,此事朕定会深思熟虑。”皇上扶起孟礼,他与孟礼话了些家常,他未再提新政之事,皇上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孟礼内心更加不安。 对比孟礼的态度,提出新政的穆安倒像没事人似的。他得了皇上的诏令才入宫。 “穆安,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把茶碗重重的拍在桌上。 “皇上息怒,臣知错了。”穆安匆忙跪下,态度虔诚。 “你错在何处?”皇上拧眉看向他。 “臣惹皇上动怒就是最大的错处。”穆安兀自耍嘴。 “起来吧!”皇上被穆安气笑。“你可知此举引得前朝动荡?就你今日行为一个不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穆安心知皇上朝堂之上没有驳斥他,便是对新制有些心思,此刻他憨直开口。“皇上,臣别无他意。那孟怀不过是首辅之子,便敢有如此非分之想。再加之有传言孟大人富可敌国,孟怀后院女眷堪比后宫,身边绝色更是数不胜数。臣以为君为君,臣为臣,皇上久居深宫,总该有些眼线替您看着这些臣子。” “今日朝堂之上你也见了,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这新政要如何执行?”皇上看向穆安,他有思想有抱负,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些。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今日之事我知道凭我个人之力走之艰难,但若我今日不走,那永远不会有一条新的大路。”穆安神情坚定。 对比之前与孟礼拉家常,皇上问了穆安很多关于新政执行细节的问题。穆安知道这是皇上内心有了偏移,不过他为了不暴露自己只是讲了一些浅显的东西。他讲完以后皇上脸上闪过迟疑,这些表面的东西在皇上看来总不免有些冒险,但是就现在朝堂上的局势,不管穆安如何操控,总归是要冒险的。 “你年轻有为,首辅是朕的左膀右臂。新政之事朕会考虑,不过朝堂上的事朕不会出手帮你,你可懂?”皇上拍了拍穆安的肩膀,无非是看他为新政去争,争赢了坐收渔翁之利,若输了与他无关。 “臣谢皇上信任。”穆安故作不知,跪地谢恩。 此事皇上一方面考察他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侧面表明了皇上对孟礼的忌惮。 自穆安在早朝提出新政之后,皇上说改日再议。那日之后穆安未再提新政,朝堂之上众人也像集体失忆一样未再说起新政之事。 虽然此事略过,但从孟礼一党嚣张的气焰便知此役是孟礼赢了。对比孟礼一党的优越感,孟礼内心似有隐隐不安。 皇上虽没有明面支持新政,但是他并未斥责穆安,穆安依旧负责各位皇子的课业。众皇子也曾想对穆安进行小惩大诫,不过穆安非但没有低头,反而是众皇子此时更像听话的学生。 自古能成为帝师者皆为有才之士,换而言之不是帝王信任者不能成为帝师。孟礼能做到如今的首辅之位,自然是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帝王之心。 “不能为我所用,杀了便是。”酒桌上,朱大人一杯酒下肚,事情便如此简短的决定了。 “犬子之事,皇上已不似当初般信任我。此事万不可打草惊蛇,穆安要死,但是不能死在你我之手。”孟礼发号施令。 “您的意思是......我这就安排人去做。”朱大人朝下人挥手,片刻的功夫下人领令而去。 穆安辱骂阉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他在醉酒后说如今朝堂阉人当道,东厂之人手段狠辣,有不臣之心。此话传到东厂,手下众人扬言若抓到穆安把柄定置他于死地。 穆安未想到竟会有如此传言,就算不是他与凌萱的关系,碍于凌谦的权势他也无意与他为敌。 出宫之时穆安与凌谦偶遇,“厂公,近日传言并非我的意思,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穆安借机欲向凌谦解释。 “穆大人说笑了,您是皇上面前红人,我等阉人何以在大人面前造次。”凌谦不逊地与穆安错身,穆安内心有几分焦急,如今他与孟礼为敌已经摆在明面,若再得罪凌谦,那自己真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古代了。 穆安脸上闪过急色,不过错身的功夫他听到一个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皇上向来猜忌,与我为友于你不利。” “我想解释一二,你不听便算了。” 穆安声音有几分冷冽。这次的事是他考虑欠周了,凌谦在皇上身边,独自撑起东厂,凌萱凭一己之力搅动内院,他又岂会看不透孟礼的心思。 第22章 出洋相 穆安受到几伙势力的追杀,当然除了追杀的势力还另有两伙势力暗中保护他。 他知道这一伙保护他的人可能来自于皇上,至于追杀他的那些人来自于东厂还是孟礼他无从得知。 早朝之上穆安礼帽被削掉一半,衣服也因他躲避追杀变得脏乱不堪。 见他衣冠不正,朱大人趁机落井下石,“穆大人你如此着装上朝,就不怕皇上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朱大人,自古天妒英才。我之才干天妒不妒不知,但定是有人嫉妒。至于嫉妒之人我定会揪出来。毕竟谋杀朝廷命官乃是抄家灭门的罪名。”穆安也不恼,倒是一言把遇到的刺杀说的云淡风轻。 孟礼瞪了朱大人一眼,他早就警告过朱大人杀穆安之事定要神不知鬼不觉。他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这穆安更是胆大,他干脆穿着不整的衣衫来上朝。 “穆爱卿这是怎么了?”皇上看到衣衫凌乱的穆安明知故问。 穆安听到皇上询问,他跪倒在地,身体哆嗦着诉说:“回皇上,这天子脚下,臣上朝途中遇到宵小刺杀。臣恐耽误庶务,未正衣冠便来上朝,还请皇上恕罪!” “竟有此事?”皇上一声怒喝“孟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皇上点名,孟礼匆忙跪下。“皇上,是臣失查,臣这就派人彻查此事。” “穆爱卿起来吧,来人带他下去换套衣服。把那双新的龙靴赐给他。”皇上在朝堂之上安排人为穆安更衣,他赐靴的行为看似没什么,实际是表明自己的立场。经过他赐靴,若再有人在明面上刺杀穆安,那就是挑衅皇权,与谋逆无异。 凌谦安排一个小太监带穆安去更换衣服,小太监挺直腰板,看都不看穆安一眼。之前穆安的言论几乎得罪了所有太监,此刻小太监暗骂这些刺客能力太差,怎么没有一刀结果了他。 小太监把穆安带到一处偏宅,另一个太监送了一套衣服便离开了。穆安换上衣物之后,整个人眉头深深的皱起。 未等他说话,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穆大人穿这套衣服,还......”凌萱仔细想着措辞,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穆安长得高大,样貌英气,如今换上太监的衣衫颇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宫里男子的衣物都是皇上或皇子的着装,你穿不合适。他们便拿了自己的衣物给你。”当然凌萱没有说其实他们有寻常衣物,给穆安拿太监的衣服,他们就是故意的。 “凌尚宫与其在此嘲笑在下,不如想法帮在下寻套合体的衣物。”穆安未动怒,之前他辱骂阉人之事本就是谣传,他未有贬低阉人之意,自然不会在意身上这套衣服。只是眼下他还要上朝,穿这套衣服上朝传出去又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笑话。 “你辱他们为阉人,他们如今以己衣服回报于你,并无不妥。我为何要帮你找合体衣物,还是说你觉得比起这套,那些宫女的衣服你更喜欢?”凌萱不由调笑。 “你知那些只是传言,从现代来我哪里会贬低他们,你就说如何才能帮我?”穆安戳穿凌萱。 “你上朝路上遭遇刺杀?如此之巧人无大碍,偏偏脏了衣帽。”凌萱反问。 “何必明知故问呢?孟礼想借刀杀人,不过又有谁愿意做他的刀呢?所以我也不过是略施小计如了他的意罢了。”穆安本就有意与凌萱合作,所以此事他并没有隐瞒她。 “去给他找套能穿的衣服。”穆安小声回答后,凌萱也未扭捏,直接安排小太监去拿了合体的衣物,穆安穿着有些挤脚的明黄色朝靴重新上朝。 孟礼狠狠摔碎手里的茶杯,“蠢货,一群蠢货,谁让你们打草惊蛇的?穆安如今安然无恙,你让我怎么向皇上交代。” 首辅府里,孟礼大发雷霆。 “此事不如干脆嫁祸给东厂!”朱大人边擦汗边想着计策,此事他着实无辜,不过这抓人的事落到他们头上终究要交几个人出去。 “东厂?你当凌谦是好惹的?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坐上今天位置的。”孟礼不满的瞪向朱大人,这事他们本想借东厂的手杀人,只是没想到凌谦与穆安针锋相对,但是凌谦并没有在东厂内下达诛杀令。 “那此事?”朱大人不停的抹汗,他知道这会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此事栽赃给那些江湖人吧,就让他们说是私怨,随便给穆安定个夺妻霸女的罪名。记住人招供后就畏罪自杀,避免夜长梦多。这事就算不能给穆安定罪,也要毁了他的名声。”孟礼吩咐道。朱大人得了孟礼的吩咐赶紧下去办了。 宫内小太监跟凌谦说了今日之事,凌谦眉头一皱,他让小太监将凌萱招至身前。“你与穆安相识?今日怎会帮他?” 凌萱看向父亲,她自然不能与父亲说两人皆为穿越而来。 她给凌谦倒了杯茶撒娇,半真半假的答,“之前那孟怀欲对我不轨,还是穆大人救了我。此次我帮他,也算还了当初那份人情。” “萱儿,那穆安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他不是良配。”凌谦认真的说。 “啊?”凌萱眨眨眼,没想到父亲竟是想歪了,她吐吐舌解释,“父亲,现在前朝之上是孟礼的天下,我们总需要一个人为我们在前朝铺路,女儿觉得这穆安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凌谦听了凌萱的话默默点头,他也是有这样的想法,此事才暗中指点了穆安一二。 第23章 流言 “这穆状元表面看上去忠厚耿直,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种货色!”翰林院里一个同僚与另一个咬耳朵。 “怎么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另一个凑过去好奇地问。 “刑部已经抓到刺杀他的江湖人,你猜怎么着?”那个说嘴的关键时刻一顿。 “怎么着?可是那穆状元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那个凑热闹的眯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可不是,说那穆状元得了状元之后便夺人妻子,还奸污了那人的母亲,导致他母亲含恨上吊,妻子投河,他这才在穆状元上朝的路上截杀于他。”那人愤恨地握紧拳头,一副恨不得替那人手刃仇人的样子。 “有这等事那人怎得不状告他?”另外一人不免有些疑问。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传闻这穆状元得了安华公主青睐,这穆状元说不定哪天便是驸马,哪一个民敢与官斗。”那个眯眼看热闹的官员似乎颇有心得。 “难怪他一个翰林院的敢在朝堂之上与当今首辅大人叫板,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另一人啧啧出声,似乎此刻才想通事情的关键。 “这首辅大人一直兢兢业业辅佐皇上,他一个毛头小子讲设立什么监查院,他想干什么?还不是想走捷径。”那个率先提起此事的官员为大家说明事件的本质。 “哼,这众多官员里有世家子弟,有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凭什么他就能跃居你我之上,想都不要想!”一个官员狠狠啐一口,内心似乎已经下了某种决定。 穆安入翰林院未拜谒孟礼,翰林院关系本就复杂交错,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后台的。上次在朝堂上提出监查院之事,原本有意拉拢他的也远离他,这次之后他彻底被翰林院各处孤立。 “这是我朝一些旧闻,你负责整理出来。”一个与穆安官职相同,先一步入翰林院的官员丢给他一堆资料。 穆安看了一眼那些资料,不出他所料,又是一些皇上的日常,吃了几碗饭,有没有喝汤,招幸了哪位宠妃的事情。 以往这些资料在翰林院只是留档备查,如今他们把这些不疼不痒的东西交给穆安,就是为了让他边缘化,不能接触朝廷上核心的事务。 穆安未恼,他接了资料认真整理。近些时日他都在整理资料,介于整理资料的便利,他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翰林院的人以为把穆安绑在整理旧务中便能限制他晋升的渠道,这穆安倒也不急。翰林院的工作好就好在这里有历年皇上下达的旨意,他通过整理这些旧物便能知道哪一年哪里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皇上又是如何处理这些事务的。 他通过整理发现,其中很多的事情孟礼都是幕后的推手。换句话说,很多的旨意其实是孟礼的意思,皇上只是孟礼的发言人。 穆安内心狠狠一震,翰林院不只负责帮皇上拟旨,对于一些事件他们自然也起到一定的提醒作用。 现在大部分旨意都倾向于孟礼,那换句话说长此下去孟礼便有可能成为那个指鹿为马的人,这也是这次为何皇帝有变革之心,最终没有盲目变革的原因。 穆安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整理,他基本捋清楚这翰林院里大概有哪些人是孟礼的爪牙。如果不是因为整理旧物发现的端倪, 穆安甚至都不敢置信这些人与孟礼有关。 他们有的人在朝堂上与孟礼政见不合,甚至见面都冷眼相对。有些人表面与孟礼并不熟识,也并未有往来。那孟礼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向这些人发号施令的呢? 穆安苦思冥想,好在他来自现代,现代谍战剧那些传递消息的套路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作为翰林院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奏折,他们联系的途径会不会就藏在这些奏折中? 穆安想通这点他便翻出孟礼一派的奏折,对比皇上下诏的圣旨,穆平安内心狠狠一震。不过这些东西太过隐秘,他知道这些根本不足以成为给孟礼定罪的证据。 让穆安头疼的除了如何给孟礼定罪,另一件事就是关于他的谣言。刑部对外说抓到了刺杀他的人,那人刺杀他因为私怨。 虽然人被抓后就自杀身亡,现在外面关于他霸占别人妻子,强迫他人母亲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更是有多位大臣上奏要求对他革职查办。 穆安一笑,所谓的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在古代这似乎并不适用。人们往往更希望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如果一个谣言便能杀了自己的政敌,那为何不为? 在众大臣再次递出奏折的时候,皇上下令革去穆安皇子老师一职。穆安被革职他没有辩解,也没因此记恨皇上,他上书要求进宫谢过隆恩。 皇上本以为穆安会像其他人一样大喊冤枉,穆安只是跪地叩头谢恩。“你不为自己辩解一二?”皇上看向下首跪着的男人。 “本就没有的事我何从辩解,皇上如今革我职位是为平众怒,我无惧受罚,但若让皇上烦心肯定是臣子最大的罪过。”穆安真诚地抬头看向皇上。 “好了下去吧!”皇上摆手,未表现出喜怒。不过穆安知道皇上是有些失望的。本来他以为穆安能与孟礼切磋一二,这件事来讲若穆安不出奇招,他以后在前朝便再无出头之日。 不过今日穆安进宫叩谢皇恩是假,他来找凌萱是真。穆安出宫的时候果然偶遇小太监装扮的凌萱,凌萱将他引入僻静处。 “这次的事你有何打算?”时间紧迫,凌萱直入正题。 “我已经拿到孟礼勾结翰林院官员的证据,只是他们行事过于隐秘,这些证据恐怕难以让人信服。”穆安说出自己的为难之处。 “你可信我?”凌萱扬头问。 “如今我也只能信你,不是吗?”穆安并未隐藏自己对凌萱的忌惮。 “证据交给我便是,他们用莫须有的罪名给你定罪?我们又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凌萱拍拍胸脯,似乎脑中已经有了想法。 第24章 栽赃陷害 “历代帝王最怕什么?”凌萱问穆安。 “帝位不保。”穆安毫不迟疑,作为现代人两人还是了解历史的,历代君王最看重的往往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对,你在翰林院或许也知道西南王的只字片语。身为陛下弟弟的他当年带领西南各族谋反,皇上亲自带兵剿灭匪患,后来那些匪患诛杀的诛杀,流放的流放。你以为西南王一个藩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胆量?” 凌萱语气中隐忍着恨意,只是她没说她对此事之所以如此了解,是因为这件事无形中改变了他们父女的命运,一家入宫为奴也是由此牵起。 西南王为了自己的野心,扩充自己的实力,将当时作为集州宣慰使的自家设计陷害,导致家破人亡。 只不过最后他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而凌家和一众因此获罪的西南人也得以平反 “翰林院都没有记录的历史你怎会如此清楚?”穆安下意识的问,他知道西南王,正如凌萱所讲那段历史在翰林院中只有只字片语记录极少。 “此事你不必知晓,你只要知道这段历史的虽然过去,但那些插在皇上心中的刺没有剔除就行了。”凌萱神色凌冽。 “所以你想利用这个事情铲除异己?”穆平安没想到凌萱竟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又如何?”凌萱放肆一笑。 穆安自与凌萱分别后便回了自己的府邸,他被削了皇子老师一职后,他在翰林院更受排挤,如今他只需去翰林院点个名,别人皆当他不存在般。 一场腥风血雨终是落下,事件起因是一个宫女私自誊抄了一首诗句。诗句乍看没有不妥,不过是寻常追忆词句而已。 问题就出在这词句追忆正是西南王造反那年,而且追忆之词赫然写着西南王所建政权的年号。 “这,这是谋逆之罪啊!这些文臣怎可追忆叛王,他们安的什么心思?据内臣所知那些文臣当年都是极力拥护那叛逆登基的。”一个太监的无心之语落入皇帝耳中,他把那首诗撕个粉碎。 “查,给朕查。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皇上震怒,由于涉及前朝众臣,所以皇上直接下旨事情由东厂查办。 凌谦在事情还未发酵前便先一步带着东厂众人抄了做诗文臣的家,为了避免其他人预先提防,他又带领东厂的人查抄当年支持西南王的文臣的家。 当然除了财物,他们查的更多的是那些文臣写的诗及往来书信。这些诗句及书信里但凡涉及叛王登基年号的一律被抓到东厂。 “说!”东厂一个公公一鞭子打在文臣身上,这鞭子不是普通鞭子,上面都带了倒刺,那些文臣皮肉细嫩,一鞭子下来身上鲜血横流。 文臣不知自己何罪之有,只是咬牙呼疼。 “厂公,您看?”公公转身低下身对坐在上首的凌谦询问。 凌谦只一个眼神,他立即明白其中意思。 “嘴还挺硬!这血真是碍眼,拿水帮他洗洗!”打人的公公轻蔑一说,另一人麻利地端上一盆盐水浇在那文臣身上。 那文臣如何经历得起如此折腾,他未来得及呼疼便直接昏厥过去。 “真是经不起折腾,走,咱们去审另一个。” 整个过程凌谦全程观看,冲天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他却置若罔闻。 前朝众臣只知道东厂在不断抄家抓人,没有人知道这次东厂如此大动静原因是什么?前朝人人自危,有聪明的连忙托了关系给凌谦送大把的金银。 不过凌谦岂是等闲之辈,对于愿意结交的他自然不会婉拒,并主动示好。对于不愿意结交的,他便闭门谢客。 “发生了什么?”孟礼问身边跪着的暗卫。 “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说这事因一首诗而起。”暗卫跪在地上,这次被抓的文臣中不少是孟礼的人,事情发生之快他们在皇上身边安插的人都没来得及传出消息。 “诗?什么诗让东厂如此大动干戈?”孟礼再次催问。 “此事或许与当年叛乱有关。”他们安插的人不在东厂核心,所知有限。不过能在宫中安稳这么久,自然也有自己的求生本领。 “难怪,传消息出去,不管是文臣武将身边那些书信诗词全部烧掉!”孟礼慌张地吩咐下去,自己则踉跄地跑向书房。 前朝一阵腥风血雨,翰林院众人都是文臣,这次被波及者众多。事情发生后原本被边缘化的穆安在人手缺乏的情况下,只得被任命到了有实质工作的岗位。 “遗台何处是黄金?空阔已无千里志,驰驱枉抱百年心。此诗何意?可是你留恋旧朝遍地黄金,却惜今朝空有壮志,无处施展?”一个公公把诗集甩在翰林院讲学的脸上。 “我没……”那讲学刚一张嘴,一口鲜血先一步喷涌而出,若穆安在他就会发现这便是那个在翰林院传他谣言之人。 “还敢嘴硬,来人拿钢针!”公公未等讲学说完,便把钢针狠狠扎进他指甲中。正所谓十指连心,那钻心的疼痛让讲学疼晕过去。 “这点疼都受不住,把他扎醒。”公公吩咐完,早有人上前用银针把讲学扎醒。 “这次可想清楚了?谋逆是抄家灭族的罪名。这次你若聪明,供出幕后之人或许能免你家眷死罪,若你依旧冥顽不灵,那罪行一定,不止你上路,你全家老小都会先你一步离去。”公公随意地修着指甲,就像刚才残暴用刑的不是他一样。 “如果我如你们愿招认了,你们当真会放过我全家老小?”讲学知道但凡入东厂者,必死无疑。如今若能保全一家老小性命也是好的。 “我东厂之人不是你们这些不讲规矩的文臣,嘴上说得满口仁义道德,做出来的事却不仁不义。我今日即应了你,只要你做得让我满意,我自然会保你全家无虞。” 公公轻轻一笑,这些文臣不是那些武将,骨头软得很,都不用动用大刑,他们便会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好,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出来。”讲学银牙一咬,为了全家老小的安危,不管东厂可不可信自己只得按对方的意思行事。 公公拿着讲学的手在供词上按上一个血手印,他拿着供词朝门外走去。东厂门内阴暗腥臭,东厂门外腥风血雨,电闪雷急。 在东厂一轮腥风血雨的清洗下,以首辅为首的文官集团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时间朝堂上下竟空了大半。 而首辅位高权重暂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牵连,只是如今的局面对他来说太过被动。 因此他不得不兵行险招,为了不让以凌谦为首的东厂宦官独大,他联合余下暂未卷入文字狱的文官开始无声反抗。 第25章 农具图 这日穆安如往常般上朝,远远就看见殿前黑压压跪了一片官员。 见些情形他不明所以,还是与他同在翰林任职的同僚在他耳边悄声说着。 “这些大人正为前些日子被文字狱的官员求情呢。” 穆安双眼微微一瞪,故作惊讶,“他们莫不是疯了,敢在这时候求情。” 眼下陛下正因为这件事大为恼火,风口浪尖之时求情并不是什么好苗头。 同僚摇头,左右环顾一圈才再次开口。 “这是没办法的,你没发现这次出现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有首辅大人一派有些关系吗。” 他和穆安一样同是寒门出身,身后没有可攀附的权势,在翰林也是个小小的编修,这才躲过一劫。 穆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啊,才进官场,很多事还有得学。” 那人好意提醒,殊不知一切都在穆安的意料之中。 两人越过跪地的官员进入殿内,殿内情况更是离谱,首辅及其下面几位有实权的官员统统称病没有上朝。 殿中稀稀拉拉站了不足以往三分之一的官员。 龙椅上,天子看着下方景象,嘴角微咧露出一抹冷笑。 门外,求情的官员还在高呼求陛下明鉴,莫受奸人蒙蔽。 他们说的奸人正是站在殿中最前方,一脸漠然的凌谦。 天子一记眼神递给凌谦,他立即明白,转身来到殿外。 随后,一位大臣凄厉的叫声传到殿内,此起彼伏的求情声在那刻戛然而止。 凌谦回到殿内,身上没沾染分毫灰尘,可浅浅的血腥味还是被风吹进了众人的鼻腔内。 天子露出满意的神情,旋即便开始早朝,似乎刚才的事不曾发生。 “陛下,边关这季的粮草还未补充过去。”兵部侍郎禀报着。 “还未补充?这是为何?”天子挑眉反问,眼神落在吏部的位置。 然而那里空无一人,吏部侍郎受文字狱牵连已被下放多牢,而吏部尚书则称病没来上朝。 兵部侍郎是个头硬的,“臣不日前曾去往吏部询问,得到的结果是年末核算的账目良多,需等一切都核算完毕后才再拨发新的粮草。” 吏部做事向来拖拉,若是平日闲事边关将士可以自种粮食缓解,可现在处于战时阶段,再加上严冬,若粮草不能及时运达,边关将士必然会缺衣短食。 若这时候外敌来犯,后果无法设想。 显然皇帝也明白粮草的重要性,想必首辅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才在这紧要关头上干出这样的事情。 天子眉间染上薄怒,重重往扶手上一拍。 下首的穆安见状,从列队中站出来,恭敬向着陛下开口。 “陛下,臣有办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核算出账目。” 皇帝打量着他,“穆爱卿有何办法?” “以往吏部计算账目记录方式过于冗杂,且每每核算需要大量人力,臣认为可以使用表格法记录,每日支出与收入记录在同一张表格中,结尾处可记上当日的总金额,如此一目了然,即便之后总计或者单独查看某天的账目都清晰明了。” 说着,他请公公拿来纸笔,直接画出个基本雏形呈给陛下查阅。 皇帝一看不禁连连点头,“若按这样的方式来记录每日用度,果然清楚许多。” 他让公公将纸张拿给下方众官员查看,官员对穆平安的法子也很是赞赏。 穆安乘胜追击,又将怀中揣着的农具图和农水一并呈给陛下。 “臣认为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时候粮食都是硬通货,然当下可种植的食物种类不多,且农户使用的农具单一效果不佳,这大大减少了产量,因此臣寻来了不同的种子以及根据种植所需设计出一系列的农具,希望能有所帮助。” 皇帝看着手中穆安撰写的农书及农具图,心中大喜。 “好好好。”他难得情绪如此激动。 “既然这是爱卿提议的,那便让爱卿督促办理。” 皇帝对着穆安笑着开口,众人明白这是要让他升官。 穆安跪在地上,无人看见他嘴角那抹势在必得的笑,“一切都听陛下的。” 当天早朝结束,朝堂传来两个消息,吏部尚书被陛下下旨安心休养,空缺的吏部侍郎一职由穆安接任。 一时时间,穆安从小小的翰林撰修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也让寒门学子看到了希望。 穆安的升迁让他原本沉寂的名声再度在京城中传开,无数权贵文臣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希望他能站队自己的阵营。 就连在家称病的首辅都递了帖子让他不日前往府中赴宴。 他看着这些帖子一个未回,转而拿起笔墨写了封信让甜品店的掌事交给凌萱。 唯一没有动作的便只有凌萱父女,他们就如局外人般看着首辅一派上窜下跳。 “我发现穆侍郎的想法和你有异曲同工之妙。” 凌谦想着穆安在朝堂上的表现,不由得说着。 那些东西凌萱自然也知道是什么,她只是垂眸不语,毕竟两人都是自现代穿越而来,许多这个时代觉得新奇的东西在现代都是随处可见的平常事罢了。 凌谦没有多留,在他走后不久凌萱就收到穆安的来信,得知首辅邀他前往一聚的事情,心里很快有了个想法,回信告诉穆安可以一去,并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对方。 “你转告他,一切按计划来做,不要因小失大。”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穆安行事风格让她捉摸不透。 只是穆安又是这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凌萱只好暂时相信他。 等掌事离开后,凌萱急匆匆的又往东厂方向赶。 第26章 集体称病 穆安提供的方案让已经岌岌可危的朝政有了新的转折 ,天子因此心情大好。 首辅那一派想要借着不出席朝堂的计划也被破解。 这日天子正在御花园中与嫔妃一同赏梅,贴身太监看到远处来人。 “陛下,凌厂公来了。”他弯身恭敬说着。 天子斜睥了眼身旁的妃嫔,对方很有眼力见,知道凌谦来见陛下定然是有事相报。 “陛下,臣妾先回去给你炖甜汤。”她悠然起身行礼离开。 凌谦走到陛下面前,这几日天子派他私下探查那些告假官员在家做何事。 “吏部、礼部、工部几位尚书这几日均在家未出门,太常少卿和翰林学士倒是出了次门,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 他低头禀告着这几日探查的结果。 天子轻抿口茶,“首辅这几日可好?” 这些人都是为孟礼马首是瞻,对于他们的情况他并不在意。 在陛下看不见的地方,凌谦眸色一转,“首辅前几日闭门见客,整个首辅府都深居简出。” 他顿了下,继续开口,“不过昨日臣手下的人发现首辅府中下人在街市大肆采办,看那情形像是办宴所需。” “办宴?”天子微微提高音量,语气带着丝狐疑。 “臣派人深入探查,应该是前些时日穆侍郎在朝堂上获得陛下青睐的事情被他们知晓,现下京中宴请他出席宴会的比比皆是,想来首辅也是一样。” 凌谦用余光观察着陛下的脸色,前几日萱儿急匆匆来东厂找自己让他找个恰当的时机让陛下知道孟礼宴请穆平安一事。 正好陛下对那些称病的朝臣不满,派他私下监视,这才寻到这合适的机会,既能让陛下知道又不会把自己扯到其中。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首辅一派集体称病不上朝陛下不会在意,可一旦他们去触碰到以穆安为首的新兴势力,势必会引起陛下的忌惮。 毕竟,一派独大的场面是陛下最不愿见到的,凌谦深知这个道理。 果然,陛下眼中闪过阴鸷,露出的笑容夹着寒意。 “真是朕的好爱卿,首辅即便称病也不忘记替朕关心朝臣,既然如此,朕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随后,皇帝准备了一份大礼,让凌谦在宴会之时送至首辅家中。 宴会当天,穆安姗姗来迟,一进入首辅府邸,就受到自己的直属上司,吏部尚书的斥责。 “首辅大人邀你做客,你怎能来得如此晚。” 穆安没将这人放在眼中,目光扫了一圈,发现那些称病的朝臣一个不落全部都在其中。 “属下不似尚书大人这般悠闲,吏部现下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来得晚些。” “你...”吏部尚书被他的话哽住,心下恼火。 这几日他就听说穆安在吏部的一系列操作,说不担心是假的。 要不是首辅大人告知这次宴会的目的,估计他早就按捺不住。 只是大庭广众下,当着这么多人被拂了面子,吏部尚书脸上过不去。 “吏部如此忙碌不都是因为你提的劳什子表格计算吗,你若不提便不会有这么多事。” 穆安冷笑,正欲会怼,首辅出现打圆场。 “穆侍郎这么做也是一片好意,陈尚书切莫这样说,你们以后总归要一同共事的。” 因着首辅的开口,这件事就此揭过。 按照穆安的身份官职,根本无法坐到主桌的,可这次宴会是首辅特意为了拉拢他举办的,破天荒让他坐到自己身侧。 “穆侍郎可有想过再往上走走?”首辅笑着举杯。 穆安回敬一杯,“首辅大人此意,穆安不太明白。” 看着眼前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首辅也不急。 “以你的出身,侍郎已经是极限,若你愿意与我一同辅佐陛下,想必以你的才华定能有更高的出路。” 这橄榄枝相当于递在穆安手下了,只要他轻轻一握,大好前途便会接踵而来。 他犹豫又带着丝贪婪的模样让首辅的心彻底放下,在他看来穆安这样的人如果只用权势便可拉拢那最简单不过。 就在穆安眼中的犹豫褪去,准备开口应下这话时,门外传来凌谦的声音。 “首辅大人真是好兴致,病中都不忘享乐。” 他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出现在首辅面前,看见穆安时两人快速对了个眼神。 首辅见状心下大惊,可久居高位的他仍镇定起身。 “凌厂公怎么来了。” 宴会一事他是私下进行,并没有大肆铺张,出席的人都是他一派的官员,他无法得知陛下是怎么知道今日一事的。 凌谦瞥了眼在场的人,此时众人哪还有刚才推杯换盏的悠闲,纷纷绷直了身子,神色恐慌的看着他。 “陛下听闻首辅大人今日举办宴会,特意让我带来赏赐。”随后两位太医从凌谦身后走出。 “念及出席的各位大人前段时间称病无法上朝,陛下让两位太医为首辅大人诊脉,若身体还未痊愈,陛下特许在家调理好再回朝堂。” 说着不忘提醒其余出席官员,他们家中也有陛下派去的太医等着诊断。 以首辅为首的众人心凉了大半,原本他们计划不日便会回到朝堂,谁知今日来这一遭。 太医走到首辅身边,拿出脉案准备诊断,首辅若拒绝便如同抗旨,无奈只能伸出手任由对方诊断。 “首辅大人忧思过度,心脾两虚,不易操劳,最好在家多休息些时日。”太医严肃说着。 “既然如此,那首辅大人好生休养,我还需回宫禀告陛下。”凌谦得到结果没有多留,直接离开。 首辅无力坐下,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陛下这一招是生生断了他回朝堂的路。 这一休养不知要休养到什么时候,到时朝堂的天都变得差不多了。 与众人不同的是,穆安自开始到现在,悠然坐在席间自顾自的喝着酒。 首辅反应过来,今日之事唯有他没受到牵连。 “是你告密的是不是?”他忍着怒火看向穆安。 穆安喝完杯中的酒,起身掸了掸衣衫。 “首辅大人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太晚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首辅睁着眼睛怒气冲冲。 穆安嘴角不经意一勾,“我身为天子门生,自然忠诚于陛下,这很难理解吗?” 说完,他不理会首辅一行人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对着他们行了个礼便施施然离开。 第27章 初尝权力 穆安借着核算账目之机,悄悄来到尚宫局找到凌萱。 “眼下首辅那群人彻底在陛下面前失了信任,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他负手而立站在凌萱面前,兴奋之意藏都藏不住。 凌萱专注盯着手中的书卷,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你高兴得太早了。” 惹得穆安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终于在批注完最后一笔后,凌萱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揉了几下肩膀。 “不要以为现在受到陛下器重便可高枕无忧,首辅一派根基深厚,最多半月他们便会再度回到朝堂。这期间若你无法为陛下带来新的利益,到时他们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凌萱不是危言耸听,孟礼这么多年能在朝廷中占据一席之地,自有他的手段和方法,绝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就被扳倒。 穆安这类官员左右不过是他和陛下之间博弈的棋子,如果他认不清现状,最后会死得很惨。 “那要怎么办?”穆安内心觉得凌萱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只是她毕竟在宫中许久,对这些人比自己了解多了,想来听听她的意见总是没错的。 “目前朝中多半大臣还称病没来上朝,许多事情总是缺乏人手顾及不到,你趁这个机会去把那些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让陛下看到你的能力,让他觉得即便那些人不来上朝也影响不了大局。” 穆安了然点头,凌萱的办法确实不错。 只是很快他露出犯难的表情,“我现在手下人手就那么几个,你说的办法好是好,可实施起来还是有难度。” 关于这点凌萱自然早就考虑到了,“人手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协助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就行。” 随后她带拿出自己这几日做的计划表,上面列出哪些事情找谁做,如何做,以及怎么将利益最大化。 穆安如获至宝,将计划表仔细收好揣进怀中。 “你如此帮我,是不是说明我有和你合作和资格了?” 凌萱眸子浅抬瞥了他眼,“等你能真正独自应对这些后才有资格和我合作,显然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她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穆安听着虽然不忿,可却也是实话。 “好,那我等着你主动找我合作那天。” 他走后,凌萱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沉思,在她看来穆安今下似乎被权力冲昏头脑,再这样下去是个隐患。 如果他不能早日认清形势,出事那天她绝不会伸出援手。 杯盏中的茶水溢出杯口,如同现在的穆安,自以为能玩转这个朝代,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托大。 而穆安在有了凌萱给他的计划表后,借着上朝的机会向陛下提出自己的意见,陛下竟大手一挥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有了陛下的特许,穆安放开袖子大刀阔斧的开始他的表演。 在凌萱安排的人协助下,穆安一路畅通无阻,以往需要几个部门人手联手办理的事情他一人轻松办好,所需时间也缩短大半。 重要的是他不仅将这些事情办得妥善,效果也出奇的好。 人力物力加上时间的减少,从而使得银钱方面的预算也相应减少,这一举动无疑是为陛下省钱了。 陛下高兴之余对穆安的赏赐不断,惹得旁人眼红不已。 穆安却不满足,这些方面节省的预算相对兵器制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陛下,这段时间咱们的新政初具成效,百姓都称赞陛下您是个明君。”御书房内,穆安话中全是恭维。 听到这样的话皇帝龙心大悦,然而他瞥见穆安满脸愁容的模样不解。 “爱卿为何这副神情?” 穆安欲言又止,思虑许久缓缓开口。 “虽然银钱省了许多,可近日兵部支取的次数太多,现下边境虽然动荡,可微臣翻看以往账目,最近他们索要的银两已经远超于制造兵器的金额。” 陛下当即沉下脸,“你的意思是兵部有人在中饱私囊?” 穆安扑通跪下,“微臣不敢妄言,只是来往账目实属蹊跷,具体还需要核算才知。” “那你立即去查,若有人敢阻拦,便让他来找朕。” 得到陛下的许可,穆安回到吏部直接开始查起兵部这段时间的支出,果然查到不对劲的地方。 国库充盈,拨给兵部的粮草银钱每年都在百万两上下,然而近几个月他们索要的金额已经快赶上整年的,其中最大的支出就是兵器,这其中必有蹊跷。 穆安瞒着众人,找凌谦要来几个东厂的生面孔,几人私下乔装悄悄前往制造兵器的工厂。 到了这里才发现,他们制造的兵器根本就是豆腐渣,稍差些的佩刀竟连块坚硬的石头都无法劈开,难怪兵器的损耗这么大。 同时派去叮着兵部尚书的人回报,兵部尚书私下与工厂主走得很近,按本朝规定朝中官员不得与皇商私下接触相交,就是避免出现私相授受的情况,而兵部尚书明显内有猫腻。 他悄悄带了几把兵器回到宫中呈给陛下,又将兵部尚书的行径告知。 皇帝果然怒不可遏,派人将兵部尚书捉拿下狱,革职查办。 穆安私下到天牢见了兵部尚书。 “罗大人,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他居高临下对着牢中之人问着。 兵部尚书身着囚衣,上面已经血迹斑斑。 “哼,我无话可说。”他只恨自己行事太过大意,被人抓住纰漏。 “这么多的银两,翻遍你府中上下竟一丝一毫都没有发现。”穆安说这话时异常悠闲。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兵部尚书将头一扭,不再与他多言。 穆安不禁拍手,“你那几个儿子前段时间被送到江南不知所踪,这次满门抄斩也算是逃过一劫。” 这也是为什么兵部尚书即便身处大牢也毫不惊慌的原因。 “呵呵。”穆安不由来发出笑声,“想来做这一切都是首辅在背后相助吧。” 兵部尚书双眼瞪得溜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众人皆知兵部尚书与首辅不是一派,向来扯不上什么关系。 穆安却不想和他继续解释,“你以为你是首辅的人这件事瞒得很严吗?那些贪污的银钱多半都在首辅家中对吧,剩下的部分则送去了江南给你那几个儿子了。” 他点了点脑袋,“东厂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江南,想必不日后你那几个儿子便会来陪你了。” 说完穆安转身离开,全然听不见身后大牢中兵部尚书撕心裂肺的喊叫。 第28章 蚍蜉撼树 首辅一派这下彻底偃旗息鼓,哪里还敢再称病不上朝,现下一个个自顾不暇,试图证明没病想要重返朝堂。 按照设想,朝堂大半中流砥柱告假称病,朝中会陷入无人可用的情况,届时陛下迫于无奈只能释放那些受文字狱牵连的朝臣。 然而穆安的崛起导致事情出了偏差,那些被搁置的朝政因他提出的计策开始活络起来,更多和穆安一样的寒门出身的官员得到重用。 相对身处权利中心奉行中庸之道的老臣,明显皇帝更加器重这批能新生血液,而那帮称兵的目的没有达成,头顶上的乌纱帽随时掉下的情况。 再加上兵部尚书的事情,恐慌在这些官员的心中蔓延,无法上朝的他们得不到一手信息,只能处于被动局面。 他们中没有一人是干净的,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便相约在某处民宅见面。 “首辅大人,如今陛下宠信凌谦和穆安,咱们在朝中的人已经被边缘化了。” 礼部尚书握紧拳头,神色焦灼说着。 最近的风波,孟礼早已听闻,只见他坐在上面双眼微阖。 “明日一早你们便都去上朝,尽量不要与他们产生龃龉,先摸清朝堂如今的情势再说。” 孟礼幽幽开口,眼中满是算计。 “可这样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户部尚书不解。 这段时间他们称病不就是为了抗议东厂的暴行以及打压穆安这类官员吗,首辅大人现下的说辞分明就是将这段时间的作为全盘推翻。 余下几人纷纷附和,言辞间都不甚赞同孟礼的话。 孟礼一言不发看着他们说不出一二的样子,最后才摆摆手。 “陛下如今对我们的信任减少许多,如果行事还如往常那般定然惹得陛下厌弃,当下咱们需要做的便是向陛下表示忠心 ,至于其他往后会有机会讨回来的。” 他眼中全是算计,这次被凌谦和穆安摆了一道,他不可能平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现在最重要的避免手中的权利被彻底分化,就算得得陛下重用,可位置始终还在自己人手上,他也不信陛下会真的放弃他这一派。 次日一早,几位大人在宫门聚首,准备入宫上朝。 首辅因为陛下让他好生在家休养无法前去,只得在家中静观其变。 就在他们刚迈出几步时,东厂的人突然出现拦在他们面前。 “几位大人,不知入宫所为何事?”为首的侍卫冷漠开口。 “你好大的胆子,敢拦朝廷命官。”大理寺少卿是个脾气爆的,当下开口怒斥。 对方没有被他吓到,面无表情继续开口。 “若在下没记错,几位大人仍在告假期间,非陛下传召不得入宫。”他一板一眼说着。 吏部尚书站了出来,官员告假销假都是由吏部安排,“诸位大人的销假本官已经批准了。” 说着几人便径直往宫门里面走,然而东厂的侍卫挡在前面,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吏部尚书也怒了。 “大人莫不是忘了您也是告假期间,是不能随意处理公务的。” 吏部尚书被他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指着对方你你你个不停。 侍卫不在意,握着佩刀的手紧了紧。 “还请诸位大人按照流程销假,陛下批准后再来上朝。” 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他们没预料到的,想不到短短时日天都变了。 然而他们也不能在宫门处公然违抗,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直到官员的马车远离,侍卫才转身往宫内走。 城门上,凌萱站在柱子后将发生的情景尽收眼底,侍卫长来到她身边。 “姑娘,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凌萱盯着宫外的方向,“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 这件事她没瞒着父亲和陛下,御书房内凌萱跪在地上。 “凌尚宫的手伸得似乎太长了些。”陛下坐在上首,面色不虞说着。 凌萱没有惧怕,将头深深埋在下方。 “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着想。” “哦?”陛下意味不明回了句,“你说说是怎么个意思。” 凌萱不慌不忙直起身子,“首辅一派势力逐渐壮大,甚至企图以抱团不上朝来威胁陛下,而今又集体‘病好’而来上朝,这一举动属实越矩。” 她说得委婉,但只要细想便能品出她话中的意思。 这些举动若换在从前,对比他们带来的利益,陛下不会当回事。 可如今朝堂了穆安这些能干事的官员,再加上凌谦东厂那些只忠于皇权的宦官。 以往的小事便可无限放大,再经凌萱这样一说,皇帝不得不多想。 “既然这样,那便让他们好好休养吧。”皇帝缓缓开口。 然而他又瞄了眼凌萱,“不过凌尚宫,下不为例。” “是。”凌萱恭敬开口。 那群大臣刚到家便接到陛下的旨意,高位官员被勒令休养半月,低位的直接派出京城,明升暗降。 而朝中原本属于他们管辖的事情,被陛下安排东厂的宦官集团来接手办理。 首辅得知后,气得砸碎几个名贵的杯盏,这一番操作已经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元气大伤,至少需要好几年才能养回来。 所有的事情最大的得益者除了东厂便是穆安,东厂他们动不了,便将所有怨气都对准穆平安。 穆平安这段时间政绩突出,越发得到陛下的赏识,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使得他有些飘飘然。 半月之后,那些告假的官员终于回到朝堂,首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也在陛下的点头下回到朝堂。 穆安的日子开始不好过,重新掌握权力的首辅派系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起他。 每月文官集团会有宴会,无人通知他去参加,他推行的政策总是被部门的人有意无意的阻拦。 导致他在其位,却无法再做出之前那样卓然的成绩,借着这个由头他的俸禄也被克扣。 凌萱将一切看在眼中,她曾隐晦的提醒过他,做事不要太绝,然而当时穆安初尝权利的味道,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一意孤行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想到,这次却不想出手相助,总是要让他认清现状,知道蚍蜉撼树的后果是什么。 第29章 丑态尽出 被暗中狠狠收拾的穆安认清形势,明白之前自己有多自大。 但他不准备就此认输,几日后的宴会他会还这些人一份大礼。 自陛下登基以来,宫中隔三差五便会举办各种宴会。 凌萱虽然已是尚宫,不用亲自督办,但总还是有不放心的地方,尤其是有了上次食材出现问题的事情,这次她事事把关,所幸没有异常发生。 宴会这日,所有大臣悉数到场,整个场地座无虚席。 这段时间的新政实施效果很好,加上文官集团的集体回归,皇帝心情大好。 这一切的最大的功臣就是穆安,皇帝有意想要在今日抬举他。 “穆侍郎。” 听到陛下叫自己的名字,穆平安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中央位置。 “这次新政你居首功,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笑眯眯问着。 下方的穆安扑通跪在地上,原本庄重的跪拜礼,在他这里却变成了五体投地的滑稽模样。 “都是陛下治理有方,再加上诸位大人配合得当,臣不敢妄自邀功。”他身子紧贴在地上,随后说出一堆阿谀奉承的话来。 然而这些并没有引起皇帝的欢喜,反倒他这般失礼的模样显得尤为刺眼,引来了一片哗然。 皇帝脸色铁青,原本打算在这场宴会上抬举穆安,让他在众多朝臣面前露露脸,提升一下地位。 可谁曾想,他却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出了个大洋相,引得皇帝都面上无光。 “你且抬起头来好声说话。”皇帝话语中隐隐透出怒意。 而以首辅为首的文官一派,均对他这副谄媚的模样指指点点。 但穆安对周遭明里暗里的嘲讽置若罔闻,面不改色的坦然抬起头。 对着天子的方向缓缓开口,“陛下,臣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臣自幼便受到教导,要时刻以陛下为中心,把陛下的喜怒哀乐放在首位。” 他顿了顿,用余光扫了一圈刚才还嘲笑自己的众人,只见他们脸色黑如锅底。 “臣以为,五体投地最能表达臣对陛下的忠诚与敬意,而那些马屁话,也是臣对陛下英明神武的由衷赞美。”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皇帝充满了威严与怒气。 穆安却毫无惧色,他微微一笑,“陛下息怒,臣这么做,实在是遵循了各位大人们的教导。他们告诉臣,要想在朝中立足,就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臣本以为这是在为陛下分忧,却没想到会惹得陛下如此生气。” “你意思是诸位爱卿是这样教导你的?”皇帝提高音量。 那些官员此刻如坐针毡,若是认岂不是变成承认自己也是那阿谀谄媚之人,可若是不认,便是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穆安这一手牌打得好啊,把他们一个个架在火上烤。 反观穆安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难道微臣做错了?” 皇帝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他觉得这群官员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完全把他当玩物在戏弄。 或许是自己对穆安的赏识让他们不满,所以故意恶心自己,既然他们要这样,那自己偏不如他们的意。 “你说得没错,能有这般忠心的臣下是朕的运气,区区侍郎一职倒是委屈你了。”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很快听出陛下想要给穆安升官的意思,一时间众人纷纷站出来希望陛下三思。 皇帝见状,心里更是窝火,本来给穆安升职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帮文臣的反应倒是让他起了认真的心思。 空气中都夹杂着紧张的味道,坐在位置上的李令仪见状连忙坐位置上起身来到皇帝身边。 “诸位大人,父皇只是与你们开了个玩笑而已。” 她弯着眉眼,不经意间对首辅使了个眼色。 首辅立即会意她是在打圆场,刚才那番也实在是他们越矩了。 他顺着李令仪给的台阶接过话头,“是臣等鲁莽了,未能陛下的玩笑之意。” 随着首辅的示弱,其余官员纷纷附和。 话都说到这里,皇帝再就这不放倒显得他昏庸无理了,只能挥挥衣袖。 “这件事以后再议。” 李令仪看着僵局被自己化解不禁沾沾自喜,没有注意到皇帝眼中升起的厌恶。 身为天子被朝臣当众下了面子,心里那口气始终憋在那里。 而身旁的李令仪此刻显然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你怎么在这儿。” 被突然一吼,李令仪身子绷得笔直,“皇祖母身子疲乏,便让女儿代她出席这次宴会。”她细声细语说着。 皇帝胸口微微起伏,“既然如此,你不好好待在身边侍奉,反倒穿得这般打眼来参加宴会,还不滚回你的昭华殿去。” 当着这么多前朝官员被狠狠责骂,里子面子这次是丢了个彻底。 李令仪双眼泛红,可她又不敢违抗皇命,只能忍着委屈行礼离开。 歌舞继续,但皇帝已然没了兴致,早早便提前离席,留下皇太孙与这些官员周旋。 第3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安算是和文官集团撕破了最后的脸面,原本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不敢再做,只能暗暗疏离孤立他。 他倒无所谓,甚至觉得乐得清闲,没事就查看查看吏部里那些文献记录,竟还让他发现了有问题的地方。 第二日早朝,穆安一改连日来的低调,在朝堂上禀明陛下自己近日所获。 “陛下,臣查阅吏部以往记录,发现冗官过多,明明一人便可完成的事情,却偏生安排了好几个人,他们领着俸禄却不干实事,反倒导致国库财政多余支出,长此以往只会加重朝廷的负担。”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臣以为应削减多余的官员,再出具一套尚宫局那样的考察制度,列出该做的事以及他们完成的情况,由陛下进行最终的考核。” 将权力交给陛下,就算那些朝臣私下想做什么也没有办法。 这些多出来的官员多半是这些朝臣族中子弟,随意安排着闲职,拿着朝廷的俸禄又不需要担责。 眼看有人又要反对,皇帝直接准了他的提议,吩咐下月开始实施。 一来是为了给那些官员体面,让他们主动清理人手;二来则是制定的规定需要详细斟酌。 文官集团心中慌乱不已,一下朝便纷纷回到家中开始想着对策。 皇帝的决定如同一道雷霆,独断而无可置疑。为了整肃朝纲,他严抓考勤,派遣御史巡街,让每一名官员都处在严密的监督之下。 那些原本逍遥自在的官员们,抱着一丝侥幸之心,以为这只是陛下震慑他们的手段。 可如今的情形超出他们的意料,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每个人都被要求写出详尽的日报、月报、周报,不论大事小事,无一遗漏。 为防止这些人在其中偷奸耍滑,每一个等级的官员都有对应的御史进行巡查,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任何一丝疏忽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就在这么严苛的政策实施下,仍有不怕死的,长庆侯家的小儿子本在礼部领了个闲散职位。 他仗着家中势大,没将这道旨意放在心上,做事说话一如往常那般张狂。 当陛下从下面人的口中得知他的言行举止后,决定杀鸡儆猴。 就在次日长庆侯家的小公子被逮住错处,当值时间公然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随即被带走审查,期间他还叫嚷着会让这些狗奴才吃不了兜着,谁料当天下午整个礼部连同长庆候府这事牵连追究。 最后礼部尚书被罚三月俸禄,长庆侯府夺去世袭爵位。 那些隔岸观火的人才明白陛下这次并不是危言耸听,有这么个例子摆在面前,他们哪里还敢动其他的心思。 一时间,举朝上下各个官员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干着,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凌萱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这个引起朝臣惶恐不安的罪魁祸首,此刻他正悠闲的端着茶盏。 得知她今日沐休,穆安早早便约她在这城外的茶肆相见。 “你现在可是朝中那些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没有一点担心的?”凌萱抿了口茶。 甚至那些官员中涌出传言,说穆安就像灾星降世,故意来恶心他们的。 穆安放下茶盏,单手撑着下巴,不以为意。 “这么雅致的景色你不去欣赏,反而说提及这些倒胃口的事情。” “确实雅致。”凌萱看了眼四周,竹林流水,曲径通幽,坐在其间,如果只是单纯饮茶作乐,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过穆安今日约她出来显然不是想与她饮茶作乐,她自然也关注不到周围的环境。 “你今日找我出来所为何事?” 见她如此不解风情,穆安无奈,“就不能单纯想见你吗?” 面对他的撩拨,凌萱面无表情,“不说我就走了。” 说罢起身作势要走,穆安一把拉住她的手。 凌萱目光不善地落在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穆安察觉不妥连忙松开。 “我有个惊喜想要给你。”他语气神秘,目光炯炯说着。 也许是内心好奇心驱使,再加上凌萱知道现下穆安不会害自己。 最后还是跟着他的步伐向着茶肆后院走去,刚踏进来凌萱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天气虽还有些寒意,但阳光洒落在精致的小院中,暖洋洋的,仿佛给每一处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院落四周此刻正盛开着各式花卉,它们竞相绽放,宛如一幅绚烂的画卷。 两人脚下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深处,盛开的花丛中蝴蝶翩翩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凌萱见状神色有片刻的错愕,想不到北方的冬日,竟还藏着这样的春光。 她缓缓步入后院,今日她穿着一袭素净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在繁花丛中倒如同仙子下凡。 “这个景色不枉你走这一遭吧。”穆平安站在她身边邀功似的开口。 凌萱没有回他,目光落在这些鲜花上,偶尔伸手轻轻触碰着花瓣。 这时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飘落,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 凌萱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放在鼻尖处嗅了嗅,闻不出任何花香。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穆安再度开口。 凌萱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不同于之前见过她那些虚伪的笑,穆安看傻了。 “难得你搜罗到这么多。” 院中这些花并不是北方常见的品种,多产自于气候温和的南方,这种天气运输移植再加上养护,非朝夕之间就能做到的。 “能博凌尚宫一笑,倒也是值得。” 凌萱嘴角笑意渐浓,就在穆安以为凌萱信了自己的话时。 她神色一变,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哪里还有刚才那笑盈盈的样子。 “你大费周章将我产自我故乡的花卉弄到这里,又邀我前来观看,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虽然没见过实物,可幼时父亲曾给她画下过故乡的景象,从一进门开始她就认出这些都是产自故乡的花卉。 若她是寻常官家的深闺女子,定然被眼前这一切迷了眼,可惜她是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的。 见自己的计谋被拆穿,穆安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 “你就不能再多装一会吗,真是煞风景。”他无奈扶额,这些东西可是费了他不少心思呢。 凌萱白他一眼,“又想让我帮你什么。” “西南前段时间又出现叛乱了。”他倒是不客气直接开口。 听到西南叛乱,凌萱身形有刹那恍惚,险些没有站稳。 “我准备向陛下请奏前往西南镇乱,不过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前往。” “你想都别想。”凌萱不经多想脱口而出。 他们父女好不容易在京城建立起现在的地位,只是异族的身份始终摆在那里,陛下不计前嫌给了他们这些权势。 如果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贸然请旨前往,万一惹得陛下猜忌得不偿失。 穆安敛去笑意,眼神坚定而深邃,他望着凌萱,声音低沉而有力。 “出现叛乱的是集州蓠族管辖一带,似乎与多年前的事情有关系。” 他的话让凌萱的神色出现一丝龟裂,她喉头微微滚动,紧张的看着他。 “我不逼你,只是我觉得或许有你一起事情会顺利些,还有些时日,你可慢慢考虑。” 回到宫中,凌萱想着穆安的话犹豫不决,脑中不断浮现父亲在她面前回忆的那些曾经。 第31章 往事(一) 西南自古为异族百姓生活之地,虽归顺朝廷已有数百年,但中原儒家思想并未改变他们传承千百年的民俗。 相较于朝廷,他们更熟悉自古以来的羁縻制度,因此朝廷在沿袭旧制的基础上,根据各部族首领手中势力大小赐予对应的官职,这些官职统一被称为土司。 而凌家作为西南集州蓠族地区的绝对掌权者,自然获得了最高的官衔--宣慰使,等同三品武职,更重要的是宣慰使一职为世袭制。 也就是说,只要凌家不犯大错,这片土地就会一直由他们管理下去。 然而西南王的出现改变了整个西南地区的局面,由于文化差异、资源争夺或政策执行不当等原因,当地土司根本不将朝廷派来的官员放在眼中,行事做法依旧按照自己的规定来。 以至于当地百姓只认土司,不认朝廷,这一情况让朝廷大为恼火,却又没有实质性的办法。 西南王身为皇帝的弟弟,手中又握有兵权,他便主动请缨来到这片地方。 自他来后一改先前官员作风,积极地在集州各土司间游走拉拢,不出两月的时间,他就获得绝大部分土司的簇拥。 而凌家自然是他最想拉拢的势力,当西南王找上凌家的时候,他们虽迎合但还是长了个心眼。 对方如此积极的活跃于集州各部之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那些人对他的口风转变,背后绝不是他说的搞好关系方便管理这样简单。 集州各部之间盘根错节,彼此牵制,若没有绝对的利益驱使,不可能出现这种集体归顺一人的情况。 况且西南王身份特殊,与他走得太近难保不准会被陛下猜忌。 事情果然如所想那般,西南王主动上门希望凌家与他合作,被果断拒绝,只能铩羽而归。 随后便开始传出凌家藐视天威,在当地如同土皇帝,更有传言当地百姓只知凌家,不知天家这样的传闻。 凌家知道这是有人设局陷害他们,朝廷的大军很快抵达集州开外十里地。 在西南王的配合下,朝廷很快便将凌家给剿灭,而本属于凌家的势力管辖范围自然而然落在了西南王的手中,也为他此后起兵谋反奠定了基础。 凌家几乎被灭门,凌萱的父母因年岁皆不满十六,又未婚配,才被俘入宫为奴。 同行的还有一干土司子女和其他被俘之人,这场叛乱,让凌家父女的人生自此堕入黑暗。 思绪回拢,凌萱拢了拢耳边的垂下的碎发。 自十多年前叛乱之后朝廷为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每两年就派出官员前往集州,两地之间来往的信函也不在少数。 为何现在又突然出现叛乱,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穆安邀她前往或许也是因为可以借着她的身份,能更好的暗中调查这事。 当年凌家一事,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西南王会突然被派遣到西南地区,他大张旗鼓与各部土司联系朝廷派去的人真的就不知道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凌萱脑海中闪烁,她神色越来越沉,看来这趟她是非去不可。 凌萱借着汇报宫务来到陛下面前,看见父亲也在。 “奴婢参见陛下。” 获准起身后她手中账本递到陛下桌案上,这是按照新的方式记录的账本,皇帝看后赞赏果然比以往的简约清晰多了。 汇报完毕后凌萱却没有离开,站在皇帝身边的凌谦有种不妙的感觉。 “凌尚宫还有何事要启奏的吗?” “西南土民暴乱,奴婢想求陛下准许让奴婢前往调查。” 听到女儿的话,凌谦满脸诧异,她没来之前自己正与陛下商讨这个事情。 现在边境不稳,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那里,陛下的意思是想趁着现在暴乱的事情还没有大规模的扩散,派人私下去调查,若是寻常暴乱便直接联合当地势力平息,也能及时止损。 皇帝看着凌萱没有说话,凌谦却知他是动了心思了,连忙走到面前跪下。 “凌萱年纪尚轻,不知事情轻重,说话口无遮拦,请陛下恕罪。” 这事生得突然,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凌谦自然不想女儿去冒险。 面对父亲委婉的拒绝,凌萱罕见的反驳开口。 “奴婢身为西南人,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那些人的怀疑,若陛下派其他官员前往,定然会打草惊蛇。” 中原人与少数民族容貌多少有差异,凌萱可以说是有天然的优势。 陛下显然心动,不过他还是顾及到凌谦的想法,而自己也有其他的考虑。 “凌尚宫的忠心朕已知晓,不过后宫之后需要凌尚宫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件事朕有其他安排。” 凌萱还想再说,却被父亲甩来的眼刀给制止。 傍晚,父亲带着薄怒来到凌萱的小院。 “为什么非要去集州。” 凌萱头稍稍低下,“女儿觉得这件事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想去调查清楚。” “我已离开那里十几年之久,你更是从未去过,那里现在的局势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凌谦眉头紧皱,放轻语气说着。 凌萱见父亲没有这么生气,才将心中的目的说出来。 “女儿此去最重要的便是摸清集州现下的势力,看看是否有可造之材。”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凌谦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趁着这次机会,说不定可以让凌家在朝中的势力更大一分。 而凌萱的欲望更大,她想借此成为自己进入朝堂的敲门砖,所以西南之行她必须要去。 眼下首要的就是找到可以说服陛下松口的人,且前朝官员会适得其反,这个人必须是后宫中人才行。 第32章 往事(二) 凌萱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去找文妃来替自己说情。 文妃出身清流世家,素来以贤良着称,不争不抢的性子让她在后宫中颇有人缘。 加上她入宫时间久,是为数不多还在陛下身边的老人,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想到这凌萱一刻都不敢耽误,起身前往文妃宫中。 “奴婢有一事希望娘娘出手相助。” 文妃诧异看向跪在地上的凌萱,两人平日里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本宫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后宫之中掌权的是淑妃和太后,若说要帮忙凌萱不该来找自己。 “奴婢所求并不是为了后宫之事。” 这话让文妃神色带上戒备,不禁后退两步。 “那本宫更帮不了你了。”不为后宫那便是前朝,文妃自然不会惹火烧身,她出身不高,在宫中谨言慎行明哲保身。 后宫干涉前朝被陛下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她怎会将自己拖入这趟浑水。 她的反应在凌萱意料之中,可她既然来了自然有足够的筹码让文妃答应自己的请求。 “十三皇子已到弱冠之年,不久之后陛下就会替他选择封地,颍州是个好地方。” 朝中皇子年及弱冠便会由陛下划分封地,去到封地后非召不得入京,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留在京中笼络朝臣,为继承人带来阻挠。 颍州离京城不过三百余里,土地富庶肥沃,若是能成为十三皇子的封地,想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文妃作为五皇子的生母,儿子是她唯一的软肋,联想到其余几位年长皇子的封地,显然颍州是最好的选择。 凌萱这招蛇打七寸果然好用,只见文妃垂眸片刻缓缓开口。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娘娘只需要在今夜陛下前来时吹吹枕头风便行。”凌萱勾着嘴角。 左右不过几句话便能换来儿子未来的好时日,这笔生意文妃不亏。 “好,我答应你,不过最后的决定本宫也无法左右。” 凌萱明白她的意思,成不成是她控制不了的。 “奴婢先谢过娘娘,十三皇子的封地定然会是颍州。”她给出自己的诚意。 每月初九这天,陛下会来到文妃宫中,今日正是初九,所以她才这般急迫找到文妃相助。 傍晚,皇帝出现在文妃宫中,刚踏进门口就闻到浓郁的药膳味道。 文妃盛起一碗递给皇帝,“臣妾熬了好几个时辰,陛下喝喝看味道如何?” 皇帝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滋补的药材加上香浓的食材,味道极好。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文妃闻言羞涩一笑,“陛下喜欢就好。” 晚膳过后,两人又对弈一把,只是过程中皇帝明显心不在焉。 “陛下可是遇到什么难题?”文妃放下手中棋子,关切问道。 “无碍,只是头有点痛。” “那臣妾为陛下揉揉。”文妃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食指按在皇帝头上轻轻揉着。 很快皇帝露出舒服的神情,“文妃,十三皇子马上要划分封地了,你可有想让他前往的地方?” 知道皇帝是在试探自己,文妃手中动作未停,“不管去哪都是陛下的恩赐,臣妾深宫妇人不懂这些。” 文妃这善解人意的性子的最得他心,不像其他宫妃,变着法打听着前朝的事。 “西南又出现叛乱,依你所见派谁前往最好?”皇帝幽幽开口。 “陛下这可是为难臣妾了,若是问药膳汤臣妾倒是能说个一二。”文妃娇嗔回着。 皇帝摇头一笑,“今早凌尚宫倒是来自荐想前往。” “凌尚宫吗?臣妾记得她与凌厂公似乎就是西南集州一带出身。” “正是,不过凌家在那里还有族人在,若是派她去朕始终不放心。” 天高皇帝远,万一放任凌萱前去,她联合族人再做些什么皇帝根本无法知晓。 文妃了解皇帝多疑的性格,她缓缓开口。 “臣妾觉得倒不如让凌尚宫前往,她毕竟是西南人,有着天然的优势,私下调查不会引起他人怀疑,若是被人发现也可说是回乡走亲戚。” 这点倒是戳中了皇帝的心思,毕竟他不想大费周章去处理这件事。 “但凌家始终是获罪入宫,难保不是放虎归山。” 文妃似乎猜到皇帝的话,她很快继续开口。 “凌厂公不是还在京中吗,想必凌尚宫不会不顾她父亲的安危,再者这件事若是她顺利完成陛下赏赐之时不必担心她功高震主,若是办不好,凌厂公势必会向陛下求情,陛下也可借此机会牢牢握住凌厂公的命脉。” 文妃一通分析将每个地方都考虑周到,皇帝不免深深看了她一眼。 “臣妾越矩,请陛下恕罪。”文妃扑通跪地,神色惧怕。 皇帝伸手虚扶,让文妃起身,“爱妃今日解了朕心中之惑,何罪之有。” “不过凌谦似乎不愿让她女儿前往西南,朕也不好再提。” 文妃眼珠一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份内之事。” 她的话很好的取悦了皇帝,此刻他心中已有决断。 第二日早朝,皇帝便提出派朝臣前往西南调查叛乱,他得找个人与凌萱相互监督。 然而此话一出,朝中众臣纷纷禀奏手中事务繁多,无法前往。 就在陛下即将发怒之时,吏部尚书称穆平安现下闲暇,前往西南一事他是最好的人选。 “穆侍郎,你可愿去?”皇帝坐在龙椅上问道。 穆安怎会不愿,眼下自己受朝臣排挤,在吏部也是边缘人员。 若想再握有实权,就必须在首辅一派手伸不到的地方做出实事政绩。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他眼神坚定说着。 皇帝满意的笑了,穆安此前的赫赫功绩让他不用怀疑他的能力,对他的信任也比旁人多了几分。 “好,朕命你为钦差大臣,替朕前往西南拨乱反正。” 事后,皇帝告诉穆安,此行凌萱也会与他一同前往,但是外界并不知晓她也在其中。 “臣,定然不负皇命。” 第33章 往事(三) 经过半月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蜀州,再往前走十来里便是集州管辖范围,凌萱让保护他们的侍卫离开。 为了确保行程不被泄露,这些侍卫都是东厂派来的,自然对凌萱的话言听计从。 他们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穆安满脸不解地看着凌萱。 “集州现在的情况我们不得而知,身边若无人保护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到集州内城至少还需几天。”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纵使便衣出行,也不确定身份是否被旁人泄露。 一旦被发现,身边又没人保护,后果不堪设想。 凌萱定定看向集州的方向,“集州正值多事之秋,前方未必没有看守的人,我们这么一群生人突然出现太过显眼,倒是怕是还没进入集州就被人盯上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我们两个手无寸铁之人单独行动终归还是不安全。” 她皱眉用奇怪的神色打量了下对方,“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惜命还胆小。” 穆安舔了舔嘴唇,憨厚一笑,“那不是在京城有你和陛下撑腰嘛。” 这油腔滑调的样子看得凌萱头痛,“放心吧,咱俩先进去,他们后面会分散乔装进去。” 闻言穆安才长长呼了口气,对凌萱伸出大拇指,“我就说你做事靠谱。” 凌萱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有柔弱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 次日一早,穆安换上凌萱昨日给他的蓠族服饰,深蓝色打底的对襟短衣和露出脚腕的阔腿长裤,领口衣摆处绣着花鸟图案。 他敲响凌萱的房门,对方同样身着民族服饰,绣花衣配上百褶裙,耳朵、颈部和手腕上佩戴各种银饰,如瀑的青丝用一根银簪挽起盘在脑后。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吗?”穆安贱兮兮地凑上前说着。 凌萱都不用想,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没几句好的。 她径直往外走去,穆安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你这身打扮,我总觉得你马上就要给我下蛊了。”他倒是个脸皮厚的,凌萱没理他,他也说得起劲。 实在怪不得他,谁让电视小说里那些下蛊的情节多与苗族有关,蓠族的服饰又与印象中苗族服饰很像,脑子中不知不觉就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凌萱无语冷哼出声,“你要再不闭嘴,说不定我真的要给你下蛊了。” 穆安耸耸肩,将手放在嘴巴前做出闭嘴的动作。 两人没有走官道,而是选了条捷径,脚程上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不过这条捷径人烟稀少,多是山林,危险程度比官道多了不少。 山路难走,但凌萱像是走过无数遍般轻车熟路,憋了一路的穆安可算是找到聊天的点了。 “你从未离开过京城,怎会对这条小路如此熟悉?” “我爹告诉我的。”她没好气回了句。 “凌厂公人还怪好的勒。” 这傻里傻气的回答,凌萱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完全不想理他。 可他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了,反正这条路上也没有旁人。 穆安凑到她身边,“咱这一路走来这么顺利,不太正常。” 来的路上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些关于这次叛乱的事情,似乎与朝廷有关。 如果与朝廷有关,那必然其中会牵扯到某些官员,穆安奉命前往西南不算什么秘密。 由此他们推断出路上可能会出现阻拦,然而一路风平浪静确实不太对劲。 “你猜猜,会是哪方势力先下手?” 见凌萱没说话,穆安忍不住又开口问着。 “不好说。”关于这个凌萱也想不出来,西南叛乱若真要细究,关联的人太多,一时还真不猜不准谁会先下手。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时候,几个黑衣人出现,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他们手持兵器,没有过多动作,直直朝着两人冲过来。 凌萱临危不惧,从腰间抽出软剑与几人缠斗。 “你会武功啊。”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穆安惊掉下巴。 没等到凌萱的回应,倒是引来黑衣人的注意,他们其中一个举着利剑向着穆安刺来。 他吓得摔倒在地,就在剑即将刺中他身体时,另一侧的凌萱飞身过来,一脚踹向穆安,刺客的剑落了空。 “快去找他们。”她冲他大喊着,让他去回驿站去寻附近的侍卫。 穆安深知自己留下会是她的拖累,从地上爬起后毫不犹豫便往外跑。 看着他敏捷的样子凌萱扯着嘴角,这人逃跑倒是把好手。 没功夫多想,凌萱转头目露寒光再次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即便她已经解决了大半的刺客,但仍还有两人未倒下。 凌萱到最后还是落了下风。 “凌尚宫,这趟浑水你就不该淌进来,不然也不会连命都丢在这荒山野岭中。” 兴许是认为成竹在胸,刺客竟然开口嘲讽起来。 凌萱跌坐在树下捂着不断流出鲜血的手臂,“你们是谁的人?” 面对她的询问,对方不再开口,挥剑对准凌萱直接挥下。 她眼神中没有慌乱,神色狠厉的看着两人。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暗器击中刺客握剑的手,使得原本应刺中凌萱的剑竟刺到树干上。 就在两人分神之际,凌萱眼疾手快把握住这个空档,抓起地面上的泥土扬向两人。 刺客眼中进了泥沙,看不清面前的东西,慌乱揉着双眼,而身后的暗器还在不断朝着他们袭来。 凌萱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捡起地上的软剑,成功将两人反杀。 看见所有刺客没有声息后穆安才小心翼翼从后面走出。 他拍了拍胸脯,“真是吓死我了。” 凌萱看着他手中握着的弹弓,“我还以为你真的跑了呢。” “那哪能啊,我好歹是个男子汉,怎么会真的扔下你一个女孩子跑路。”他大言不惭说着。 凌萱懒得和他废话,今日要不是他用这弹弓协助,自己未必能活下来。 “知道是谁的人吗?” 凌萱翻动着刺客的尸体,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对方太过谨慎,什么都未留下。 “不出意外就是你猜想中的那人,具体的我会传信回去让我爹细查。” 行踪已经暴露,后面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人,简单包扎后果两人加快脚程赶路。 第34章 往事(四) 远在京城的凌谦收到女儿传回的密信,知晓她被刺杀一事勃然大怒。 “这些人真当我死了不成。”他愤怒拍向桌面。 手下被他的举动惊到,双手抱拳,“厂公,是否要派人前去支援姑娘?” “暂时不用。”现下凌萱他们已经进入集州地界,再派人手去反倒误事。 那些人既然敢对自己女儿下手,那就休怪他做事不留情面了。 “你立即带人去将这些抓起来。”他写了几个名字,手下会意。 不出半日,纸上的那些官员均被抓入大牢,审问他们的狱卒下了狠手,借着调查的由头对他们严刑拷打。 养尊处优的众人哪里受得了,身上很快皮开肉绽。 心知刺杀的事情败露,首辅找到凌谦,对方早在等候多时。 他不满地看向凌谦,“凌厂公这样做是否过分了些。” 那些官员都是他的人,凌谦却毫不留情,用如此狠辣恶毒的手段对付他们,明晃晃的就是在打他的脸。 凌谦全然不在意他的质问,“孟礼,如果我女儿少一根汗毛,我不介意让你看看更狠毒的手段。” 首辅被他阴鸷的眼神骇到,不禁后退两步。 他怒甩衣袖,“你女儿不是因病在休养吗,怎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凌萱这次出行前朝除了陛下和父亲,并无他人知晓,对外只是宣称患上急症需要休养。 “呵。”凌谦漠然冷笑,“什么意思你自然知道,不必在我面前演戏,这次只是小小的警告,若有下次我与你不死不休。” 首辅气急离开,心里却盘算着让手下那些人收手,凌谦就是个疯子,要是凌萱真的出事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凌谦取出纸笔飞快写着,唤来训好的传信鸽。 另一边凌萱两人自上次合力击杀刺客后,这几天再没遇上截杀,一路倒也算安稳。 穆安考虑到她负伤的情况,并没有着急赶路,凌萱也需要时间调养便同意他的提议。 恍一看去,两人悠闲的模样不像是调查叛乱,更像是游山玩水。 穆安看着眼前山清水秀的风光,联想到现代四处的高楼大厦,不禁感叹。 “这古代除了生存环境比不了现代,光是这空气质量就比咱们那时候强上不少,随便都是如画的自然风光,吃的也健康。” 对比现代动不动的预制菜、地沟油、科技和狠活什么的,吃的方面确实没得比。 凌萱冷眼斜睨,语带讽刺,“你若是在宫中生活过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时候父亲还没得势那时,掖庭出身的她可谓是奴才中的奴才,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去做,即便是这样,只要上面的人一个不乐意就非打即骂。 尤其是后来正值李令仪得宠,但凡她有一点不如意,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会遭殃,不准吃饭还算好的,离谱的是总会无辜挨打。 对于这些,他们这样底层的人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唯有被动默默承受主子的不快。 看着凌萱越来越沉的脸色,猜想她或许是想到幼时的经历,穆安的话梗在喉头。 “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按说你穿越过来不应该这么晚才得势啊。” 那些小说里不都将穿越的人写得怎么逆天吗,怎么凌萱还要事事筹谋,费劲心思。 “那种东西少看。”凌萱无语。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穿越的,等我觉醒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我总不能突然像开了挂一样吧,那我不得被陛下直接砍头。” 她没好气说着,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又有着过命的交情,又同是穿越者,凌萱在穆安面前逐渐放下防备,说话也随意许多。 穆安悻悻摸了下鼻子,“嘿嘿,我还以为你跟书里写的那种穿越者一样呢。” 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初见凌萱的时候就被她狠辣的做法给震慑到。 “那你呢,你不也是穿越过来的,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凌萱不甘示弱反问,穆安怕是比她更惨的穿越者吧。 “其实我和你一样。”他故作玄机说着。 凌萱狐疑的看着他,和她一样?也是中途觉醒的意思吗? “要说就说,不要吊胃口。” 穆安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我出生在一户农家,家中兄弟众多,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可也没有多余的银钱支付两个孩子念书,那时我又表现得有些蠢笨,这念书的机会便给了我堂兄。” “我长到八九岁时就被家中长辈要求下地耕种,整日都在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纵使现在,穆安想到那时的经历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后来我脑中不时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片段,起初我没有在意,直到一次意外我知晓了穿越的事情,那种生活肯定满足不了我了。” 凌萱认真听着,原来他也是因为偶然的契机才知晓一切缘由。 “为了不再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我想尽一切办法偷听夫子讲课。” 穆安深信,不管什么时代,靠着学识出人头地是对于普通人跨越阶层最好的办法。 他开始不分昼夜的学习,堂兄拿回家中那些破损的书籍,他如获至宝般小心翻阅。 某次偷听课时被夫子发现,对方正准备赶他走时,他一篇文章脱口而出,夫子神色惊愕,认为他天资不错。 夫子力排众议将他留下,不过也告知他若是他无法达到自己的期望,便不能留下来。 自那以后,穆安拿出十二分努力开始学习,次次考试第一,总算没有辜负夫子的期望。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穆安没有隐瞒,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说出来。 凌萱也才知道他是受了太多不公正的对待,所以对权利才如此渴望。 身为现代人的他们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中根本不像书中所写那样如鱼得水,两个极端的思想在脑海中碰撞。 每一步都要走得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第35章 往事(五) 从京城出发至今一月有余,穆安看着眼前城门上大大的集州两字,不由来感叹。 “可算是到了。” 凌萱百感交集,对于这个从未踏足又异常熟悉的故乡,竟生出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城门下,官兵对排队入城的人检查异常严格,若说不出正当理由一律不允许进入。 “一会你跟在我身后一句话都不要说。”凌萱嘱咐着。 穆安也知道自己开口就会露馅,老实点头。 凌萱敛去身上凌冽的气息,转眼间换上一副怯懦妇人的模样。 守城的官兵拦住他们,神色不耐烦地用当地话开口问着。 穆安心提到嗓子眼了,他是一句都听不懂。 只见凌萱看似害怕实则有条不紊的用当地话回答着官兵的问题。 见她对答如流,官兵没再追问,朝身边的人摆摆手,两人就这样进入集州城内。 “你居然会当地蓠话?”穆安惊奇说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凌萱不以为意。 “小时候在掖庭又没有娱乐项目,我阿娘就喜欢抱着我给我唱家乡的童谣哄我睡觉。” 这算是启蒙了,想到那里她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晦涩的家乡童谣配合着她天籁般的音色,配上满天的繁星。 “唱童谣就能学会一门语言?”穆安瞪大双眼,她莫非是个天才? 凌萱像看傻子般瞥了他眼,“怎么可能,后来我爹担心我在中原长大,没有对故乡的羁绊,他便开始教我当地的语言、文字、规矩礼节这些。” 穆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幸好你会,不然咱们估计连城门都进不来。” “不过为什么会检查得这么严格啊。” “估计与叛乱脱不了干系。” 为了弄清虚实,两人决定先在城中随意逛逛,看能不能摸到些蛛丝马迹。 他们发现集州的百姓行色匆匆,低头不语,就连最繁华的闹市区都有些萧条,零零散散只有几家摊贩营业。 两人对视一眼,这情形实在过于蹊跷。 “先去吃点东西吧。”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索性吃点东西再想对策。 选了家卖蓠族特色酸汤的店家,两碗酸汤面上桌后两人胃口大开。 店家是个热情的,见他们眼生便开始和他们聊天。 最开始他话中还带着警惕,直到凌萱用土话和他聊时,他那丝警惕才放下。 凌萱谎称她早年与家人去了外地经商,突闻家乡出事,担心还留在这边的亲人安危,这才携丈夫归来探亲。 店家笑眯眯用眼神打量着穆安,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的穆安一头雾水,只能冲着对方傻愣愣笑着。 随后店家像打开话匣子般对着凌萱手舞足蹈说了许多,期间时不时还摇头叹息。 凌萱则是在他的讲述中眉头越来越紧,后来不知店家说了什么,穆安发现凌萱握着筷子的手指尖泛白。 两大碗酸汤面下肚,穆安心满意足。 凌萱掏出远超出面钱的银两递给店家,店家慌忙摆手拒绝,她和气地说着什么,最后店家带着感激将银两收下。 “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走出小段距离后,穆安小声询问着。 “叛乱的原因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哦?”他眉毛一挑,“是什么?” “回去说。” 找了家客栈,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只订了一间房。 幸好两人都是穿越过来的,对同住一间房没什么在意,反正又不睡在一起。 “我睡床,你睡地上。”屋子不大,凌萱也不可能委屈自己。 穆安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默默抱了床被褥放在一边,等晚上就寝的时候再铺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 凌萱这才将今日与那店家的对话内容告诉他。 这叛乱的起因是因为当地州官突然增加了赋税,以前百姓缴纳了相应的赋税,剩余的收入尚能满足一家人的日常开销,好时还能有些盈余。 但几月前新上任的州官没有任何缘由便颁布增加赋税的公告,这引起了当地百姓的不满。 州官并没有将他们的不满放在眼中,而是将那些带头闹事的人抓了一批关进大牢,企图用这方式让百姓妥协。 见这些手段没有让百姓屈服,他又想出其他法子。 蓠族年轻男女在特殊的日子里会有对歌择偶这样的风俗,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意,遇上爱慕之人也可用对歌的方式表达。 但是这沿袭千年的风俗却被州官以有伤风化为由明令禁止,甚至将那些聚在一起对歌的年轻男女抓了起来。 然而他的行为最终引起了当地土司凌雁的不满,她被朝廷任命为安抚使,以同为朝廷官员为由与州官对峙。 他们全部拒绝缴纳税收,这一举动引起惹怒州官,若论官职州官高于土司安抚使的职位。 他便以此为由,指出增加税收是因蓠族人亡故后火葬会导致土地无法再耕种,若他们坚持不缴纳税收,日后蓠族便不能再为亡者行火葬仪式。 这番言论彻底惹恼了蓠族百姓,火葬于他们而言是亡魂能通往极乐的桥梁,若无法火葬,死后灵魂则会堕入无间地狱受尽苦楚。 至此,被激怒的蓠族人彻底和州官撕破脸,开始小规模的抵抗,最后形成两股对峙的势力。 等传到京城皇帝耳朵里时,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 “果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过这土司倒是有个性。”穆安撇嘴说着。 凌萱神色古怪没有说话,穆安也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他回想着凌萱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这个土司也姓凌啊,难不成你们蓠族统一汉姓都是凌?” 良久,凌萱才缓缓开口,“她是我姨母。” 也这正是为什么她从店家口中听到土司名字时有片刻的愣神。 “而且蓠族不是所有人都有汉姓的,只有那些上层在归顺本朝时才被太祖皇帝特赐了几个汉姓供选,不过是巧合地选了同一姓氏罢了,至于普通百姓大多有名无姓。” “还是个女土司?” “西南大多数民族都没那么讲究牝鸡司晨的忌讳,所以自设立土司以来,便秉持胥从其俗的原则,规定土司家族的女子,其身份不论是妻妾,女儿,姐妹,皆有一定权利袭职。” “先休息吧,明天带你去买东好西。” 凌萱说完也不顾穆安的反应,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第36章 往事(六) 翌日天蒙蒙亮时,凌萱叫醒还沉浸在美梦中的穆安。 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市集恐怕都还没开,起这么早做什么。” “咱们要买的东西可不在市集上,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凌萱也不多做解释,只一味的催促他快点。 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人来到某个村寨。 “这又是哪里?” “青岩蓠寨,现下为数不多只有蓠族人的村子。” 也是凌萱家祖上发源的地方。 现在的集州在归属越朝后,为了让这里的百姓能融入中原习惯,先后数年间不断有汉人定居集州。 虽还是保持了许多蓠族的习俗,但明显能感觉出许多蓠族人已经逐渐汉化。 而青岩寨还是沿袭传统蓠族习俗生活,拒绝被汉化,也不与汉人通婚。 凌萱领着他很快找到村子中售卖蓠族特色的店铺,她用蓠话和店家说着,店家按照她的要求将她所需之物一一找出摆在桌上。 穆安看着桌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兽骨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对上周围那些蓠族人不善的眼神时他识趣地闭口不言。 奇怪的是他们只对自己这样,面对凌萱的时候倒是笑眯眯的。 从铺子离开后,穆安身后发寒,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身体高度紧绷,直到彻底远离存在他才松了口气。 “这里的人好可怕。”他后怕般拍拍胸脯。 “怎么就被吓到了?那你怎么还敢单枪匹马向陛下讨来这个差事?”凌萱阴阳他道。 这话穆安就不认可了,“所谓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若摆平这次的事情,让陛下看到我的潜能,何愁日后再受制于人。” 不过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两大包兽骨,“话说回来,你买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莫不是真的要下蛊吧?” 他话里话外那股兴奋的劲,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害怕的。 “我要是会下蛊,第一个给你下个哑巴蛊。”凌萱怼回去。 穆安撇撇嘴,“这一路要不是有我在你身边叽叽喳喳,你会多寂寞,现在还这般嫌弃我。” 这绿茶的劲让凌萱话憋在嘴里说不出来。 “你快告诉我,买这些要做什么嘛。”穆安又像苍蝇般凑在她耳边不停问着。 凌萱被他磨烦了,“晚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就这样,在一整个磨皮擦痒的煎熬下终于来到晚上。 穆安时不时就往窗外看一眼,生怕错过什么,反观凌萱倒是悠然自得的翻着杂记。 不多时,有人敲响房门,穆安蹭蹭跑去开门,只见两名身着蓠族服饰的男子站在门外。 “今日是你们前往青岩寨买了兽骨?”对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正是。”凌萱放下手中杂记神色不变回道。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大人有请,二位请随我来。” 趁着夜色,两人来到土司住所。 站在门口时,凌萱抬头望着大门上的匾额。 他们被带到大厅,许久后现任土司凌雁姗姗来迟。 姣好的面容看不出她已是三十多的年纪,身着土司制服,举手投足间都是威严,不苟言笑的打量着两人。 她坐在主位上,“说吧,是谁告诉你们去青曼寨购买兽骨的。” 凌萱今日行为并不是单纯购买兽骨,蓠族许多仪式都要用到动物骨头,蓠族寨子售卖兽骨也不稀奇。 但凌萱今日购买的这几种兽骨却是用在不同的仪式上,也是他们凌家独有的联络方式,一旦有人同时购买,那必然是有事需要会见家主。 凌萱也是借着这样的方式,成功见到如今深居简出的凌雁。 “不知土司可还记得凌谦凌音夫妇?”凌萱对上她的眼,一字一句问着。 听到熟悉的名字,凌雁一下从座椅上起身,戒备的看着凌萱。 “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语气都变得有些颤抖。 眼前一身蓠服的少女,眉眼间和表妹那么像,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蓠话,真实身份她离得八九不离十,但仍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 凌萱叹气,“他们是我爹娘,按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姨母。” 纵使从未见过面,凌雁却不怀疑凌萱的身份,她实在和自己那苦命的表妹长得太像。 “你怎么会来集州?” “陛下听闻西南叛乱一事,特命我与穆大人来此调查平息。”她没有隐瞒,全盘托出。 穆安抱拳向凌雁拱手行礼,“凌土司,事情经过我们大致已经清楚,若需彻底解决恐还需土司相助。” 这件事非武力可解决,想要彻底根除还得谋略,与凌雁合作是最好的方法。 凌雁后退一步,她虽欢喜看到素未谋面的外甥女,但心里始终保持一份清明。 “我又如何确保你们与那州官不是沆瀣一气故意接近我试图让我屈服?” 她背负无数蓠族百姓的期望,不能感情用事。 这个道理凌萱也明白,“姨母的怀疑我明白,我也会拿出诚意,以后定少不了对您多加照拂,我们会提议先让朝廷设立集州宣抚使一职,等将来有机会再恢复宣慰使,皆由姨母您出任。” 宣慰使与州官权利相等,某些程度上甚至略高于州官,西南地区共有4个宣慰司,分别为集州凌氏、隆州杨氏,邬州秦氏以及宁州佘氏,前两者同为蓠族,后两者则分别为米族和棉族。 只是凌家先前因叛乱之事被褫夺了这个职位,势力也被瓜分不少,隆州杨氏趁着凌家示弱,以同为蓠族为由强势占据了集州部分地区。 纵使后来陛下皇恩浩荡让凌雁升任安抚使一职。 可那里杨氏已在集州站稳脚跟,又加上与州官私交甚笃,已然成为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势力,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凌雁苦苦支撑到今也是不易,所以她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即便那人是她的亲人。 不过若是凌萱真能让朝廷设立集州宣慰使与宣抚使的职位,她便有足够的实力和州官及杨家抗衡。 “你们先住下,这事我要考虑考虑。” 事关重大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吩咐下人带两人去往客房休息。 偌大的正厅只剩下凌雁自己,望着悬挂的皓月。 留下凌萱,若她所言不假便再好不过,但也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是在迷惑自己。 第37章 往事(七) 经过几天的观察,凌雁发觉二人与州官不像一伙的,对他们的防备松了些,但仍旧未完全信任。 午膳时,穆安盯着眼前这满满当当一桌蓠族特色食物,握着的筷子迟迟伸不出去。 蓠族喜辣,他却饮食偏清淡,一顿两顿尝尝鲜还行,多吃几顿感觉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凌萱倒是喜欢得很,在京中时父亲得空总是会给她做些家乡菜。 “我每每看到你便想起我和你母亲少时在集州的时光。”凌雁嘴角勾起。 她的母亲与凌萱的外祖母是亲姐妹,她与凌萱母亲自幼便一起长大,后来又加进个凌谦,她比他们二人都年长一岁。 西南对于女子没有这么多的约束,凌姓又属于地区高层,几人过得倒也自在,唯一让她伤神的便是另外两人谁也不服谁的孩子气。 谁曾想后来这两人竟然暗生情愫,订下婚约,当地没有同姓不婚的规矩,她虽感意外倒也真心祝福。 要是没有那次叛乱,说不定几人现在还会坐在月下树梢上畅聊。 “父亲说我与母亲并不相似。” 凌雁一楞,随即大笑出声,“确实不像,你母亲少时整日调皮捣蛋,你性子倒是像你父亲多些。” 可她笑着笑着眼中升起雾气,当年凌谦出事时,身为宣慰司副使的表妹一家被一并缉拿,而她家因官职不高免于一劫,留在了集州。 只是族中青壮年也因后来的西南王之乱死伤大半,如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威胁不到什么,她才能顺利坐上土司这个位置,又因立过功升任安抚使一职,然而她也不过是独自撑着整个家,甚至为此多年来不曾有心婚配。 看着她哭哭笑笑的样子,凌萱和穆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州官现在府邸门外宣称要见土司。 “他来做什么。”凌雁顿时警惕的看向两人,以为是他们通知的对方。 凌萱与穆安也是满脸疑惑茫然。 “姨母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二人一同前往听听他要说些什么,也好将此记录下来,日后呈给陛下。” 凌雁沉思片刻,同意她的要求,但只让他们在幕后旁听,以免正面接触。 州官进来时只见凌雁一人坐在正厅中央,对方冷眼看向他。 “大人来找我是同意减免税收的事吗。” 明知对方不会这样做,凌雁还是故意说着。 州官拂袖,怒气冲冲指着凌雁,“我劝你不要再继续和我们对着干,再这样下去,难保你这安抚使的位置保不住。” 面对他的危险,凌雁不屑一笑,“你若有本事直接撤了便是,何必言语威胁。” 州官被她这态度气得不行,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随他而来的官员扯了扯他的袖子,随后笑眯眯的对上凌雁。 “凌土司误会了,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增加税收也是为了集州的大局着想,只要凌土司愿意与我们合作,到时收上来的税收大人愿分一成给您。” 威胁不成又开始利诱,奈何凌雁油盐不进,她用余光看了眼幕后的方向,心中有了主意。 “分我税收?为了隐瞒增加税收的真相,你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州官与下属面面相觑,看向凌雁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州官还在装傻。 凌雁却不想与他周旋,“食盐市场由各地官员掌握,价格也根据当地实际情况而定,朝廷派下的食盐经过层层关卡,每到一地价格便上涨一些,可分量却不变,那这余下的食盐又去了哪里了呢?” 她的话不仅让厅中的两人汗流浃背,更是让幕后记录的凌萱和穆安惊愕不已。 食盐是所有人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虽然官员贪墨的行为不可避免,但若是在这种事上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届时影响的就是整个民生。 而集州本地不具备产盐的条件,都是依托朝廷派发,越发上调的价格已经让普通百姓无力负担,又加上突增的税收更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你不要胡说,食盐定价乃是上报朝廷经陛下批准的事,岂是你一张嘴就可以随意污蔑的。” 看着气急败坏的州官,凌雁很是淡定。 “增加税收也是为了掩盖食盐量少价高的真相,即便朝廷真的查起来,顶多也是卸官,总比砍头划算。” 看似说给州官,实则她是说给幕后两人听的,今日冒险做这个决定,凌雁便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腰上。 见自己竭力隐瞒的真相被揭露,州官也不再委以虚蛇,一声令下让门外的官兵进入内堂。 他下令让官兵捉拿凌雁,就在动手之际,穆安与凌萱从后方走出。 “谁给你的胆子,竟不问原由便闯入安抚使家中捉拿朝廷官员。”穆安大声呵斥,特意言明凌雁官员的身份。 州官未见过他们,不知两人身份,“你又是谁,敢在本官面前大声喧哗。” “我是谁?”穆安冷笑,拿出随身携带的令牌,上面赫然是巡抚钦差的字样。 “刚才你所说的我都一一记录,到时会呈达天听,你就自求多福吧。” 州官见状腿脚一软,哪里还有最初嚣张的模样。 “大人您误会了,刚才我与凌土司不过说笑罢了。”这时他还在狡辩。 凌萱看不下去,“真假与否,百姓自然最清楚。” 见他们一副要查到底的模样,州官明白今日若是让他们全身而退,明天便会是自己的死期。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就别怪他以下犯上。 “给你将他们都杀了。”他对身后的官兵说着,今日这土司府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反正两人的身份未在人前表明,就算是陛下亲点的钦差又如何,就算朝廷查起来他大可以找个借口蒙混过去。 可如果他们将自己隐瞒的事情告诉朝廷,那自己九族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看着逐渐逼近的官兵,穆安慌了,凌雁同样紧张,唯有凌萱气定神闲。 州官得意看着几人,然而下一秒他周围的官兵纷纷倒下,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周围,手中的剑身上还滴着温热的血液。 这反转看得穆安目瞪口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 但凡这州官多些心眼,知道自己的身份估计就不敢这么莽撞闯入土司府。 自己出远门,又是这么危险的事情,父亲怎么可能不给她安排足够的人手呢。 第38章 往事(八) 穆安没料到这狗官如此胆大包天,在自己亮明申明后果还敢公然指使下属对自己动手。 穆安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此时州官已经被拿下,他反手抽出黑衣人鞘中的利剑,却被凌萱制止。 “你拦我做什么?”不管是食盐之事还是罔顾王法,州官都难一死,凌萱的举动让他很是不解。 凌萱眸子一沉,“此人罪该万死,但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利用他来震慑那些心思不正的人。” 州官敢这样大胆绝非个例,官官相护才是导致一切的起源。 西南叛乱之事其他地方未必不知,但为直到瞒不住才传进京中。 “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让陛下重设宣抚使,刚好能借由这件事达成目的。”如此短的时间,凌萱便想好让陛下能同意的法子。 凌雁看着这个外甥女,深感她小小年纪心思却这样缜密。 听了她的话,穆安放下手中的剑,闷闷开口。 “那便听你的,但这人实在可恨,我打他一顿不过分吧。” 如此孩子气的话让凌萱哭笑不得,想必他刚才被那样威胁心里不爽,便由着他去了。 对着州官一顿拳打脚踢,穆安总算解了些气,随后让人把他带回官衙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姨母,你可否寻些普通蓠族百姓去官府门口,我需要他们做一件事。” 然后她在凌雁耳边小声说着百姓所要做的事情。 经过刚才的事,凌雁对凌萱已经彻底放下防备。 现在凌萱说的这个法子虽然阴损但却有效,她两眼放光,“这有何难,我这就让人去找。” “带上你的剑和我去砍狗官。”她霸气的对穆安说着。 两人来到官府门口时,正看见一群百姓甩着麻绳准备上吊。 他们亮明身份询问原由,被安排好的百姓便开始演起戏来痛诉州官的罪状,余下不知情的百姓也纷纷附和。 除去食盐和税收的事,这州官还官商勾结,只要给他上供了的商户便可垄断某个行当。 官府中上至他本人,下至官差,吃饭享乐全部赊账,有的店家多次要账未果反被威胁,最后只得关门歇业。 穆安是越听越气,在州官被押到官府门口时,他拔出手中的尚方宝剑直接砍向州官。 这血腥的场面非但没吓到百姓,反而赢得一片喝彩声。 这里发生的一切,凌萱写在密奏上传回京中,有的事情她适当的写得夸张了些。 只是信中却没提及重设宣抚使一事,前些时日父亲传来的信中告诫她万不可向陛下直言,自己在京中会找时机促成。 所以当陛下看到这封密奏时,脸色黑的骇人,尤其是看到信中所写百姓易子而食时。 他不敢相信,大越朝竟能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早朝时皇帝让太监将这密奏传递给众官员,他们看着这上面描述的罪状脸色也难看起来。 “集州一事,众爱卿有何看法?”皇帝手摩挲着下巴,怒气未减。 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先开口,生怕被陛下认为自己有私心。 凌谦看着众人的反应,心知时机到来。 “陛下,臣倒是有个想法。” 见凌谦开口,皇帝双眼一眯,“你说说看。” “依臣所见,可以设立宣抚使一职,使其与往后出任的官员相互约束,像这次的事情便可有效避免。” “设立宣抚使吗?”皇帝喃喃道,上下打量着凌谦。 然而凌谦一脸坦荡的模样让他有些恍惚,莫非真是的他想多了? “若朕记得不错,西南目前还有三位宣慰使,何不让他们兼并管理集州。” “邬州秦氏和宁州佘氏管辖之地离集州甚远,且他们不是蓠族,恐难服众。唯有同是蓠族的杨氏可兼顾,只是信中有说杨氏与这次叛乱或有牵连,加上他们在西南地区的势力已是一家独大,秦佘两家联手都不是其对手,也与州官有所勾结,再赋予权利恐怕不妥。” 凌谦深信,皇帝绝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他趁热打铁,“不如让凌雁升任集州宣抚使一职,不仅能获取百姓信任,也能牵制杨家。” 皇帝没有说话,手指不断敲打着椅背,凌谦的提议让他犹豫不决。 与此同时,大理寺卿从队列中走出。 “陛下,臣认为朝廷可设左右二使派往集州,两者分管不同事项,限制其管理民政,再加上宣抚使,三方可相互监察。官府内人员可各出一半,若需制定规则或做什么决定需三方一致通过才可。” 这主意解决了皇帝的犹豫,当下宣旨让凌雁出任集州宣抚使,圣旨与左右二使一并前往集州。 回到东厂,凌谦心情颇好。 “厂公,大理寺卿求见。” “让他进来。” 大理寺卿进来后眼露鄙夷,“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东西该交给我了吧。” 前几日凌谦找上他寻求合作,他是首辅的人,和东厂形同水火,怎么可能答应。 谁知凌谦甩出他这些年贪墨的银两的账簿,直言如果他不与自己合作,下次这账簿便会出现在陛下的御书房中。 他无奈只得答应,今日朝堂向陛下进言便是如此。 凌谦还未说话,身边的属下先开口讥讽。 “想不到对外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私下竟如此贪得无厌。” “不可无礼。”见大理寺卿被怼,凌谦无关痛痒的斥责了属下一句。 他如约将账本交给了对方,收到账簿后的大理寺卿一刻没有多待离开东厂。 “厂公,他不会出卖我们吧。”属下有些不放心。 “他若是敢,我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凌谦冷冷说着。 心中却在想若是陛下得知他与首辅那边的人合作会如何,怕是不会像现在这样高枕无忧吧 第39章 往事(九) 圣旨到达之前,穆安和凌萱就钦差身份暂时接管集州,不仅恢复了从前的税收占比,关于食盐的价格下调到比之前的价格还少上两文。 那些与州官有勾结的商户也被处罚,集州慢慢恢复到往日的繁荣,凋零的闹市再度变得喧嚣。 针对蓠族的限制也被解除,街头巷尾也能听到年轻男女肆意张扬的歌声。 凌萱回到土司府找到姨母,“姨母,任命你为新任宣抚使的圣旨再过几日便会到达集州。” 父亲提前传信告诉了她,她一收到消息便来通知姨母。 凌雁笑意渐浓,想不到这事还真让她办成了。 只是很快她又眉头紧锁,“可杨家怎么处理?” 州官在地区的权利低于土司,但集州这位州官却凌驾在土司之上,除了历史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杨氏为他撑腰。 他提供让杨氏瓜分集州权力的便利,杨家做他在集州横行霸道的靠山,两人狼狈为奸,弄得凌雁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即使现在凌雁成了宣抚使,但杨家已经在集州有了一定势力,怕是不好对付。 凌萱端起茶盏在鼻尖处嗅了嗅,眼神变得玩味。 “秦氏和佘氏被杨氏压制多年,心中怕早就不满,如今您掌集州,想必他们也会恭喜姨母,杨家独大多年总是会有些错处,四州宣慰使的设立不正是因为这个吗?” 凌萱话到即止,凌雁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朝廷不想浪费兵力来处理西南的事,但也不想看到西南地区谁家独大,他们是土司更是朝廷命官,若有土司叛乱,其他土司自然有义务去平叛。 凌家衰败,秦佘两家势弱,这才让杨氏钻了空子。 现下有了陛下的圣旨,再加上凌氏多年来在集州及西南地区的影响力,三家联合对付杨氏,只怕杨氏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凌萱丝毫不怀疑姨母的才能,当年她能在凌氏如此劣势的情况下顺利当上土司,不仅是因为凌氏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她在平定西南王之乱时展现出来的能力。 “这事不急于一时,需徐徐图之。” “我晓得的。” 左右二使顺利抵达集州,姨母身着最隆重的礼服跪迎圣旨。 看着上面用朱砂批注宣她为宣抚使的字样,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当夜,为庆祝这个喜事,姨母召开了盛大的晚宴。 凌萱与穆安自然会出席,蓠族的晚宴很是随意自由,大家围坐一圈随意吃喝,中间是燃烧着的巨大火堆。 少男少女在火堆四周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凌萱也被感染,弯着眉眼跟着歌声轻打着节拍。 姨母喝得有点多,双颊绯红的揽着凌萱的脖子。 “你爹娘有没有教过你对歌。” 凌萱摇头,这个确实没怎么教过。 “以后姨母教你。”凌雁笑着说,随后她又指着场中的男子。 “这些小伙子都是咱们蓠族里数一数二的,你有没有看上的。” 蓠族人说话从不遮掩,她一开口周围一圈的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这边。 凌萱被他们盯得有些害羞,“姨母,你喝醉了。” 一抹嫣红爬上她的脸颊,穆安第一次见凌萱这般娇羞的模样,有些看呆了。 “你在娇羞什么?”他傻不愣登的问向凌萱。 下一秒,他只觉得背部隐隐作痛,而始作俑者还保持那羞涩的神情活动着手腕。 侍女端上一盘折耳根放在几人面前,凌雁看见此物大口吃了起来。 “萱儿,你快吃这个。”她热情邀请着。 凌萱看着盘中的折耳根,对上姨母期盼的神情,拒绝的话临到口中说不出口。 硬着头皮夹了根送进嘴里,但那味实在太冲,她连忙吐出口。 姨母见状拍着腿大笑,“果然是在中原生活久了,连咱们家乡的美味都吃不了。” 凌萱黑线,这东西她实在无福消受,那满嘴的鱼腥味过于彪悍了些。 “你这让我想到你爹,他也是打小就吃不惯这个,你娘和他试婚的时候,但凡他惹你娘不高兴了,你娘就变着法给他弄折耳根吃,搞得每次他都气鼓鼓的。” 想到一向沉稳的父亲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凌萱也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穆安听到试婚这个词来了兴趣,便询问凌雁试婚的习俗。 凌雁开始给他科普,蓠族男女双方订了亲以后到正式结亲之前会有一段时间可以同居,双方认为恋情已经达到可同居的程度后经过寨老和族人的见证即可开始,寨老会送一个竹筒到同居的屋内,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或者一但发现怀孕就正式成婚,通常期限不会超过一年,婚前婚后既可以男从女居也可以女从男居,都是商量着来,但如果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或者独苗,不论男女,都会被终身留在父母身边,当然这也并非是结婚前的必经阶段,也看个人选择。 蓠族虽说和离也自由,但经过试婚后结合的夫妻却鲜少有和离者。 “那和现代婚前同居也差不多嘛。”穆安小声对凌萱说着。 “不过这只是针对下层百姓的试婚,上层又不同了。”凌雁又接着说了关于上层的试婚情况。 上层蓠族的婚约多半与利益有关,不似下层那般可以自由选择和分离,通常会由长辈选定人选,期限不超过三个月。 凌萱父母当初结合也是这般。 “那要是试婚觉得不合适怎么办?”穆安问着。 “不合适就分开,在寨老和族人见证下,寨老把竹筒劈开,两个人各执一半就象征分手,再过五个月就可以各寻新欢。” “那若是分开期间发现怀孕了呢。”他瞥了眼凌萱继续问。 凌萱觉得穆安此时像十万个为什么。 “那就带着孩子留在娘家便是,总归是自己的血脉,也不影响以后的婚配,更无人会加以歧视,这样出生的孩子通常都会由姥姥姥爷或者其他娘家人帮着照顾长大,至于孩子父亲想不想负责都随意,我们蓠族人又崇尚坦诚,只要够坦诚,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穆安暗叹,蓠族果然民风彪悍,思想和这个封建的时代格格不入。 凌萱想到父亲曾和自己说过,当年他与母亲在试婚快满三个月的时候拌嘴,母亲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他负气没追,想着过几天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去道歉将人接回来,谁知凌家突然被指控叛乱。 因两家是集州上层官员,他与凌音同时被抓,又因男女分开押送,两人无法相见。 等到再见时已在掖庭,他也是那时候得知,凌音押送中途昏迷,一同被押送会医术的女子诊出她有已有两月左右的身孕。 正好是他们试婚的第二个月里的事。 第40章 往事(十) 听完凌雁的解释,穆安算是对蓠族试婚习俗有了具体的了解。 不等他们继续聊下去,他便被几个正在场上唱歌跳舞的姑娘拉去。 凌萱坐在位置上,看着穆安笨拙的跟在他们身边做着动作。 自己酿的果酒,上去没一会他便彻底放开。 他热情的和场上每个人互动,毫不扭捏作态,好几个姑娘看向他的眼神炽热得很。 几人同时给穆安送自己的帕子,他还以为这是当地人欢迎他的礼仪,一一微笑回应。 这幕被凌家两人看到眼中,她们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有出言阻止。 “看来穆大人很得咱们这些姑娘的青睐啊。”姨母用手肘碰了碰凌萱。 凌萱笑而不语,双眸直愣愣的盯着穆安,要是让穆安知道这些女子是什么意思,恐怕他跑都跑不了。 然而她的表情在姨母眼中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萱儿,若是你对穆大人有意思,那姨母便做主让你和他定亲。”这么好的公子,凌雁自然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姨母,你说什么?”凌萱诧异的看向姨母,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才让姨母有了这样的误会。 “我和他只是同僚关系,最多也就是普通朋友。” 姨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使得凌萱有种说错话的感觉。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便再说什么。” “我身边这群姑娘个顶个都是好的,如果她们想要和穆大人试婚没问题吧。” “只要他自己觉得无碍就行啊。”她怎么可能有意见。 而且她看的出来,那些女子是存了想和穆安试婚的念头的,估计全场唯一不知道让只有穆安那个二货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穆安身边的女子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一会一只手抹上他的脸,一会又有姑娘投怀送抱,更大胆的直接的他脸上留下红唇印。 虽然知道蓠族彪悍,但这也是在让他瞠目结舌。 “几位姑娘,你们这欢迎仪式是不是太热情了些。”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些姑娘都是跟在凌雁身边许久的,身手了得。 其中一个用蹩脚的汉话说着,“我们几人都想和你试婚,刚刚我们向你传递爱意完全没有拒绝,现在你选择谁?” “你们什么时候对我传递爱意了?”穆安欲哭无泪,他以为只是给他擦擦汗而已。 “送你帕子的时候就是。在我们蓠族,男子若是不拒绝女子递来的帕子,就说明同意试婚了。”蓠族少女说着。 “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抵死不认,连意思都听不懂,怎么可能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们这边看来,穆安借口头晕从这里逃离,回到凌萱身边。 那群姑娘顾及凌萱,没有上前。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刚才左右逢源不是很开心吗。”她揶揄道。 “你还说这个。”穆安心里委屈得紧,“她们说送我帕子的时候我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和她们试婚,现在一个个的要我给个说法。” 凌萱不以为意,甚至带着些嘲笑,“自己没有防备怪谁,不过我们蓠族的姑娘也不差,或许你可以试试,万一找到真爱了呢。” “你还说。”穆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凌萱不帮他就算了,还故意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远处那几个少女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还瞥向这边。 后来,她们好像谈拢了,几人整齐来到他们面前,穆安心里警钟响起。 “穆大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蓠族的姑娘,所以才不答应。” 穆安尴尬笑了两声,“怎么可能呢,蓠族姑娘热情奔放,美丽大方,实在是我配不上。” “无妨,到时候你只需在家中好好操持,余下的事情都不需要你担心。”少女霸气说着。 “对啊,我们蓠族民间都是女主外男主内,女人下地干活,赚钱养家,你以后就好好带孩子做饭,当个家庭主夫就行吧。”凌萱在一旁拱火。 她这一下让穆安气急败坏,死死盯着凌萱。 突然,他两眼一动,嘴角微微勾起,这让凌萱有种不妙的感觉。 看着穆安被这群姑娘逼问,她也觉得不能再继续,可还不等她开口。 穆安一把揽过她肩膀,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宠溺。 “各位姑娘,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实在是我与凌姑娘早已互许终身,此生非她不可,你们的心意恕我无法回应。” 吃瓜把自己吃进去,凌萱蓦的睁大双眼瞪向穆安,仿佛在问他你在搞什么。 穆安冲她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她如果不帮自己解围,那后面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管了。 两人眼神变化在旁人眼中就是在调情,很是不高兴。 其中一人不服气的问着,“你喜欢她什么?” “她功夫好,能保护我。”穆安脑海中自动浮现那日遇刺时凌萱救他的画面。 凌萱汗颜,这人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夸赞的话听着怎么让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蓠族少女闻言一笑,“意思就是谁功夫高你就喜欢谁咯。” 这群少女都是以武力为尊,能留在土司身边的自然都是佼佼者。 “凌姑娘,我想向你挑战,若我赢了你便将穆公子让给我。”少女扬着头向凌萱宣战。 他们蓠族人不屑勾心斗角,即便是争取心爱的人,也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争取。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剩余的姑娘们也争抢着开口,都想和凌萱一较高下。 凌萱心中暗叹这都是些什么事,然而对上穆平安乞求的眼神时,无奈叹气。 “时间不早了,一个个来太麻烦,你们一起上吧。” 凌萱的自信让这群少女倒吸一口冷气,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上来了,这已经不是抢男人的事了。 旁人很快给她们腾出场地,所有人目光集聚在她们身上。 双方各自站定,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蓠族少女齐齐向凌萱发起攻势。 凌萱伤势才痊愈不久,不能打持久战,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她将长发挽成发髻束在脑后,眼神变得凌冽。 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三招之内便解决一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所有对手均被打趴。 凌萱风轻云淡站在她们之中,所有人发出起伏不断的喝彩。 “我赢了,以后你们可就不许再打他的主意了。”凌萱对地上的人说着。 第41章 往事(十一)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几日后婢女匆匆跑来凌萱房间,让她暂时待在房里不要出去。 她听着前厅传来的吵闹声,以为又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来闹事,婢女这才告诉她缘由。 原来前几日在宴会上被她打败的那些姑娘家人正在找姨母讨要说法,姨母正在和他们周旋,担心凌萱出现被那些人寻麻烦。 “都是些混不吝,非要让土司给个说法。”婢女不忿说着。 凌萱自知无形中给姨母带来了麻烦,内心有些愧疚。 正好这时罪魁祸首春风得意的朝她走来,看见他凌萱气不打一处来。 穆安不用被缠着自然如沐春风,不过他看着凌萱气鼓鼓的样子不明所以。 “谁又惹到你了?” “你猜。”凌萱阴阳怪气。 他挠头思索,自己没得罪她吧,怎么火气这般大。 转而又问向婢女,婢女倒是老实,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穆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心虚,“要不咱们悄悄去前厅看看,万一真的动起手了,总不能让你姨母吃亏是不。” 凌萱白她一眼,随后与他一起悄悄走到上次州官来时他们躲避的幕后。 刚在幕后找好位置就听见一粗犷的声音传来。 “土司,那穆大人与你外甥女有情为何一直不说,弄得我们几家的女儿丢了这么大的脸,可不厚道啊。” “就是,那穆大人也是个不靠谱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受了孩子们的示爱,转头一句不懂规矩就过去了?” “您那外甥女也是,下手这么重,搞得我家女儿还被嘲笑,这几日连门都不愿意出。”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凌雁耳边说着,弄得她头都大了,偏生又不能斥责。 他们都是从跟在她身边许久的,独守集州时他们也给了她许多支持,更是不惜将自家子女送到她身边。 这件事总的来说谁也没错,他们这么闹不过是爱女情深,凌萱那几下着实让那些妙龄少女失了面子。 “你们想我如何处理?”凌雁反问。 那些人先是一愣,旋即开口,“既然您外甥女和穆大人情投意合,我们也不可能非要从中插一脚,但宴会上那件事,还需要你外甥女道歉。” 穆安不知道他们用土话说了什么,只是凌萱恶狠狠剜他那眼,不用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凌萱看着姑母的背影,这件事算下来她是有不对,蓠族几人看上同一男子的情况并不少见,也会用比武这种方式来决个胜败。 只是大家都是点到为止,她当时只想到速战速决,没考虑到这方面。 那几个姑娘联手都打不过她,倒还让自己败得彻底,面子上确实过不去。 她不想姨母为难,想了会准备出去道歉,左右她也待不了多久,损失不了什么。 这时,姨母缓缓开口,凌萱抬出的脚收了回去。 “道歉倒是小事,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萱儿真的向你们的女儿道歉,传出去未必对她们是好事。” 在场的人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到时百姓只会觉得她们输不起,这种事本就常见,因为这个便非要讨说法,未免太过小气。她们日后总还要再寻人家,你们可想过要是男方知道这次事情,会怎么样?” 那些人迟疑了,要是自家女儿被打上这样的标签,往后在集州确实难寻人家,毕竟谁也不想找个蛮横无理的妻子。 见他们态度有所松动,凌雁继续开口,“这次的事情我会给予补偿的,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咱们做长辈的还是要拎得清。” 凌雁已经退了一步,那些人不好再得寸进尺,这次来闹本就是头脑一热,得了好便行了。 等他们走后凌萱和穆安从幕后走出,她对着姨母行了个礼。 “这次多谢姨母相助。”若是自己被这些人缠上,确实很麻烦。 凌雁摆手,“小事罢了,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个什么说法,不过想借此得些好处。”因此她才能这么容易就解决。 不过凌雁看着穆安,忍不住调笑,“想不到穆大人魅力还挺大。” 刚才的事凌萱已大致解释了便,所以凌雁的话让他面上一红。 “凌土司就不要再取笑在下了。” “不是因为你,怎么会有今日这件事。”凌萱责备说道。 两人拌嘴的模样让凌雁不禁想起了从前。 “你父亲这些年如何?” 凌萱有些微愣,她总觉得姨母对父亲的感情不一般同,“挺好的,替陛下做事,那些人对他也恭敬。” 斟酌再三,凌萱忍不住开口询问,“姨母您对我父亲?” “对,我少时曾倾慕于他。”凌雁直接承认,让两人措手不及。 然后她自顾自开口,“那时我们三人一同长大,你母亲性子跳脱,我相对文静,你父亲更是内敛。” “你母亲看不惯他那文弱的样子,常常作弄他,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抱怨你母亲没有边界感,谁娶她谁倒霉。” “相处的时日多了,我对你父亲的感情有了变化,我以为他也一样。” 看着姨母嘴角的笑,凌萱心想她肯定会怀念那段时光吧。 “后来呢?”穆安急切问着,他太八卦了。 “后来?后来他家中为他定下亲事,便是你母亲,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对于这个决定他好像并没有多抗拒,隐隐还有些高兴,我便知道他对你母亲也是喜欢的。” 她想到每每凌谦和凌音争吵后,又想办法去哄她,两人就这样一会好一会坏的,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她就知晓如果他真的讨厌她,怎么会不厌其烦地去哄呢。 “感情向来是不受控制的,不过是缘分不够罢了。”她宽慰着姨母,有感而发。 “你这么懂,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情伤?”他嘴上没个把门调侃着。 他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凌萱自然明白。 “你想知道?”她故意问着。 穆安点头如捣蒜,他可太想知道了。 凌萱走到池边朝他招招手,他以为她是怕凌雁听见,屁颠屁颠跑过去。 谁知道凌萱对着他就是一脚,整个人直接掉下池中,狼狈不已。 罪魁祸首站在那里,得意地向他挑眉。 第42章 往事(十二) 被凌萱戏弄搞得全身湿透,穆安回到房间换干净衣裳。 见他走后,凌雁才缓缓问出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你们在宫中这些年过得也很辛苦吧。” 那时情况太过危急,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等她去寻他们时,却得知两人已经被押解上京。 再次听到凌谦的消息便是他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执掌东厂。 想来这其中也是艰辛不止。 凌萱没有否认,“起初确实很难,因为罪奴的身份,爹娘被安排在掖庭做着最底下的活计,后来加上我出生,更是雪上加霜。” 掖庭罪奴工钱微薄,每日吃食也不多,为了能让母女俩吃多些,凌谦常常将属于他的那份给她们,自己饿着肚子饮水充饥。 “你母亲被抓时我们没有一人得知她怀有身孕。” 这也是初见凌萱时她眼中的震惊大过欣喜。 “连我娘那时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得知她存在的时候还是在捉拿进京的路上。 “你们在宫中的事情,可否同我说说?” 凌萱点头,便开始讲述那些年的不易。 三岁前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父亲口述给她的,毕竟那时年纪太小,记忆力有限。 “母亲是在途中发现已经怀上我的。” 凌萱开始缓缓讲述,进宫后母亲直接被安排进入掖庭,要是被人发现她有孕,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凌音从进宫后便失去了凌谦的消息,只知道他被净了身,当下她被这个消息打击得险些流产,幸好有人开导劝解她,又给她带来凌谦的消息。 而父亲因为被净身的缘故,休养了许久才能下地。 等两人终于有相见的机会时,凌音肚子都五个多月了,隆起的腹部已经无法遮掩。 尽管两人想方设法隐瞒,怀孕的消息还是被掖庭管事的嬷嬷得知,他们跪在嬷嬷面前求她不要上报。 嬷嬷虽然气愤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可她也是个良善之人,刀子嘴豆腐心。 将两人狠狠斥责后终是同意暂时不报,等孩子生下来后她会找人把孩子送出宫去。 嬷嬷的办法或许是唯一能保住孩子的命的,两人含泪点头。 自那以后凌谦放下心中的高傲,拼命地讨好上面的人,那些人见他机灵听话,也乐得给他脸面。 凌音则是被嬷嬷安排在掖庭后院做事,不让宫中那些人发现她的异常,又得到其他西南地区同胞的照顾,就这样终于熬到孩子出生。 嬷嬷按照原本计划,让人带走孩子,两人心中虽万般不舍可也明白只有出宫才有活路。 谁知这么巧,刚出掖庭便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发现,尽管他们再三祈求,嬷嬷还是告诉了皇后。 原以为逃不过这劫,但皇后心慈,又信佛不愿杀生,便允许他们将孩子留在身边抚养。 见孩子可以留在身边,他们半喜半忧,也庆幸是个女孩,深夜两人会趁孩子睡着坐于廊下相互鼓励。 两个半大的孩子突然成了父母,即便少时常闹不愉快,也因为孩子的到来和家中的变故开始体谅对方,感情也随之越发浓烈。 “在我为数不多的印象中,爹娘总是相互扶持,是彼此的依靠,虽生在掖庭,但他们也给予我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 凌萱回忆着一家三口短暂的共同时光,快乐大于痛苦,那时爹娘的愿望很简单,兢兢业业做着分内的事情,希望能早日脱离奴籍,然后攒够离宫的银钱回到家乡。 可是天不遂人愿,后面发生的事情离最初的愿望越来越远。 听完凌萱的话,凌雁感叹一声,曾经那么骄傲的两人,一个身体残缺,一个被磋磨。 “都过去了。”凌萱淡淡说着,然而泛红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她。 夜晚吃饭时,凌萱红肿的眼引起了穆安的好奇,可他却不好问什么。 “余下的人都捉拿了?”凌萱看向穆安,这段时间都是他这个钦差在处理,自己也没有再插手。 “差不多了,审问后与州官有勾结的官员罪行都确定得七七八八了,就等明日最后定罪。” 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但还是要按照流程来,不能像对付州官那样,否则说不定又要引起一次叛乱。 次日凌萱与姨母出现在闹市口,穆安特意将地点定在这里,以便百姓能看到。 这些官员靠着州官与杨家狐假虎威,鱼肉百姓,当时从这些人家中搜出的银钱数目令人瞠目结舌,更别论还有那些隐形资产。 穆安坐于堂上,身着钦差官服,罗列着这些人的罪状及处置,赢得百姓纷纷喝彩。 完事后,凌萱与凌雁走在街道上,看着百姓恢复了笑意,心中甚是高兴。 “姨母,过几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 “不能多待些时日吗?”凌雁有些舍不得这个外甥女。 “眼下事情已经解决,左右二使也基本接手这边的事务,陛下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禀奏。” 凌雁也不再挽留,只是在他们离开时给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 穆安看着满满两大车的集州特产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目瞪口呆。 “你还真像回家省亲。” 凌萱没理他 第43章 宫规 回到宫中,两人片刻不停便向陛下禀明这段时间在西南的事情,以及后续对那些官员的处罚。 大致情况皇帝从两人先前传回来的密报中已经了解得差不多,至于穆安对那些犯事之人的处罚并无不妥。 “你们做得很好。”皇帝不吝夸赞,西南叛乱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以解决,属实是上上乘的办法。 从御书房出来后,两人分道扬镳,穆安前往吏部,凌萱则直奔尚宫局。 离开京城两个多月,她刚踏进宫门就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 “尚宫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掌事女官见到她高兴中掺杂一丝委屈。 “宫中近期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官神色一顿,自己还没开口尚宫大人就察觉出什么了吗。 她也不隐瞒,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告知给凌萱。 对方离京前一月宫中都风平浪静,所有人按照凌萱协助定下的宫规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中的事。 可自慎妃一月前从皇家寺庙祈福归来后就变了。 “慎妃回来了?”这个消息倒是让凌萱颇感意外。 奈何慎妃性子太蛮横,仗着陛下宠爱行事多有不妥,直到半年前在陛下面前公然谈论前朝政事,惹恼陛下被罚。 虽对外宣称她是去皇家寺庙祈福,实则都知道她是被软禁。 不过她居然又回到宫中,凌萱不免好奇,她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倒是发生些有趣的事,慎妃竟然能让陛下解了她的软禁,回到宫中还能作威作福。 “慎妃回来后对您协助制定的宫规很是不屑,依旧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做,半月前她与陛下前往御花园,就因为陛下多看了当时值日的宫女,她便记恨在心。” 慎妃肚量极小,对后宫嫔妃多不友善,常常出言讥讽,只是碍于那些宫妃的身份没有下死手。 但他们这些太监宫女就不同在,在她眼中贱如蝼蚁,但凡惹她不爽,下场非死即伤。 “那宫女怎么样了?”凌萱眉头紧拧。 女官叹息一声,“慎妃说她穿得太过鲜艳,分明是想勾引陛下,说她心思不正、秽乱宫帷,将人带到庆熙殿直接乱棍打死。” 女官回想当时那宫女的惨状唏嘘不已。 “我走之前将尚宫腰牌给了你,为何没作为。” 女官扑通跪下,“不是奴婢不作为,实在是没办法,奴婢与各部主事也曾多次去与贵妃交涉,但她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中,还说奴婢们是下贱之人,不配和她说话。” 凌萱此刻怒及全身,强压情绪深呼口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处理。” 她垂眸沉思,慎妃此举分明就是借着惩治宫女来警告她们尚宫局,试图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后宫中的主人。 一旦这件事她不去追究,便是失去那些宫人对她的信任,好不容易制定遵行的新规就跟场笑话般。 “慎妃。”凌萱阴恻恻说着 余下几日,凌萱先让女官给那枉死宫女在外的家人送上一笔不菲的补偿金,又找来各部主事梳理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凌萱回宫她们就像有了靠山,那些被慎妃故意刁难的经历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 随后凌萱找到陛下,将慎妃私自杖毙宫女一事呈报给陛下,她想看看陛下对这件事是何看法。 “区区一个宫女罢了,慎妃也不是那种无事找事的人。”陛下轻描淡写说着。 凌萱很是失望,陛下偏爱慎妃,明摆着在为她开脱。 她垂着头无声冷笑,果然宫人的命在上位者眼中这么卑贱,抬头的瞬间她还是换上一副诚恳的模样。 “若是按照以前的宫规,嫔妃只需将宫人犯错禀报皇上之后便有处置权,可现在宫中正是推行新规的关键时节,宫人若是犯错,自有慎刑司对他们仔细调查后再禀报皇上作出处置,即使是按从前,慎妃先斩后奏也是不合规矩的,岂不是让人觉得陛下亲批的规矩就是个儿戏?” “大胆。”皇帝怒斥凌萱,她这番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你别以为平叛西南有功便可在朕面前口无遮拦。” 在场所有宫人纷纷跪下,生怕天子一怒牵连到他们。 凌萱跪在原地,不卑不亢,“陛下,奴婢并非有意顶撞,只是这新规是您准许的,因后宫新规的关系你甚至也让前朝照行,这几月下来的成果想必您也是看在眼中的。” 她提及前朝,皇帝的怒火消了些,确实这段时间因新规前朝后宫许多东西都明了不少,甚至陈年烂账都解决了些。 “您作为天子,你的话一言九鼎,慎妃这行为往小说是骄纵跋扈,往大了说就是蔑视皇权。若这次高举轻放,日后旁人有样学样,您今年准许设立的慎刑司岂非成了空设,如此一来,皇家的威信何在?陛下的威信何在?” 凌萱要皇帝明白,但凡开了这个先例,便是助长了那些人的威风,从而让他们手中的权力不断增加,又再度回到以前那种情况。 她这话让皇帝怔愣,想来是这段时间前朝后宫太过顺遂,让他有些松懈。 现今凌萱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前朝后宫一向息息相关,慎妃的行事前朝势必会知晓。 那么自己的态度对他们来说事关重大,可以说慎妃杖毙宫女这件事,算是新老规矩的碰撞,往后如何做全凭自己的处理方式。 然而这件事总归是属于后宫内的,他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这件事朕不便插手。” 皇帝明面上拒绝,但凌萱看出他态度已不似刚才那般强硬。 “这等小事自然不需陛下出手,奴婢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也不行。”皇帝直接拒绝。 凌萱不解,仍等待着皇帝接下来的话。 “慎妃总归是主子,你虽为尚宫却无法越过规矩去惩治妃嫔,要想这件事能公平处理,便去找能压制慎妃的人吧。” 他话说得很明白了,凌萱也不是傻子当下就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让她去找太后。 这宫中若有比慎妃位阶还高的人,那便只有太后 第44章 慎妃疯癫 有了陛下的准许,凌萱马不停蹄的来到太后的寝宫,将慎妃的行为以及希望太后出手对她进行惩治。 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这件事哀家也有所耳闻,慎妃确实做得不对。” 就在凌萱以为太后会出手时,对方话锋一转。 “不过她始终是嫔妃,如果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便对她处罚,说出去总是不大好的。” 太后顾及慎妃身后的势力,再加上对方在宫中多年。 于情于理公然处置慎妃脸面上都过不去,万一因这件事生了嫌隙,反而得不偿失。 她注意到凌萱越发难看的脸色,“哀家会让嬷嬷给那个宫女家人补偿,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太后下了逐客令,凌萱没再多说起身离开太后寝宫。 天下起蒙蒙细雨,她独自走在宫道上,任由雨水肆意的拍打在她身上。 多日的连轴转本就没有休息好,今日又淋了雨,太后置之度外的态度,回去后凌萱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可把女官吓坏了,连忙叫来太医诊断,生怕凌萱出个好歹。 “尚宫寒气入体,加之忧思操劳过度引发高热。” 太医诊脉后说着,旋即开了贴方子,叮嘱用量的同时明确告知凌萱这情况需要充足的休息,万不可再像现在这般高强度劳累。 送走太医后,女官吩咐宫女去后厨熬药。 等凌萱醒来时已近深夜,额头上还敷着降温的帕子,女官疲惫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取下头上的帕子,口干得紧,准备起身去倒水,不料惊动了女官。 “大人做什么叫奴婢去做就是了。” 凌萱朝水杯处努努嘴,女官立马倒好递给她。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凌萱诧异,居然睡了这么久,看来自己有空还是得多锻炼锻炼身体。 不过现在精神倒是充沛不少,凌萱这才注意到女官脸颊上高高的肿起。 “你脸是怎么回事?” 女官捂住自己的脸,忙说是不小心撞的。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这么明显的巴掌印是摔的?”凌萱语气重了几分。 见女官噙着泪眼委屈的模样,她放轻语气,“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打你就如同打我。” 女官这才开口,“您睡着期间慎妃曾来过,她寻不到您便扇了奴婢一巴掌,还当着尚宫局上下所有人说让您老实些,别妄想能对付她。” 凌萱嘴角抽搐,慎妃真是欺人太甚,想必当时她是想直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女官怕是为了拦她闯入后院才承受了她的怒气。 本以为太后能公正处理,谁料想她也是个权衡利弊的人。 现下满宫的太监宫女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指不定如何看待自己当初对他们承诺的事情。 凌萱摸上女官的脸,柔和问道,“还疼吗?” 女官瘪嘴摇头,“敷了药已经不痛了。” 身体的痛轻易可以散去,但压在心上的痛怕不是这么好抹掉的。 “放心,我一定会让慎妃受到她应有的惩罚。”凌萱眼神变得清明果断。 既然没有愿意在这件事上出头,那自己便做这出头的人,至于后果如何,等那时再说。 父亲这段时间被陛下派出做其他事情,不在京城,凌萱只能自己开始策划对付慎妃的方法。 她主动来到庆熙殿向慎妃赔罪。 “前几日娘娘来尚宫局找奴婢,那里奴婢正因风寒卧病在床,未能拜见,今日特来向娘娘请罪。” 慎妃自内而外散发出贵气,凤眼微微上挑,艳红的华服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俗气,反而衬得她肤若凝脂,腰间更是盈盈一握的大小。 也难怪陛下对她长宠不衰,即便被罚去皇家寺庙也会寻由头将她接回来。 慎妃慵懒的靠在榻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转头和身边的掌事宫女说着闲话。 凌萱被她晾了一盏茶的时间,直到双膝传来麻木的刺痛感,对方才在宫女‘好心’提醒下看到凌萱。 “呀,凌尚宫什么时候来的。” 凌萱笑意不达眼底,“奴婢来了好些会了。” 慎妃抬手碰了碰头顶的金簪,“凌尚宫果然是个懂规矩的,不像那些低贱的宫女。” “娘娘说得是,是奴婢没管好他们,只是若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还望娘娘知会奴婢一声,奴婢定当对他们做出惩治。”凌萱低微说着。 慎妃闻言顺手将茶盏扔向凌萱额头,血流如注。 “你算什么东西,敢吩咐我做事,这后宫中本宫想怎么做便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慎妃身边的宫女被她的行为吓到,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娘娘,她是东厂厂公之女,又是尚宫,有代陛下督促后妃谨遵宫规之责,不要做得太过。” 慎妃虽然跋扈,也不算无脑,当下便让凌萱滚出去。 从庆熙殿出来的凌萱刚好与前来慎妃宫中的陛下撞见。 刚才他远远就听到慎妃宫中的动静。 “凌尚宫,若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不妨顺水推舟。” 私下里如果他管不着,但明面上这样做确实狂妄 皇帝看向慎妃寝宫的宫门,眼中露出厌烦的神色。 慎妃属实不知天高地厚,是该让她吃吃苦头了。 得了陛下的首肯,凌萱的计划便可放心去做,慎妃自己作死惹得陛下不快,怪得了谁呢。 当夜所有人都听见从慎妃宫中传来凄惨的惊呼声,等侍卫前去时发现贵妃那头长发散落满地,头顶光秃秃晃眼得很。 虽然事后陛下下令严查,但始终查不出是谁下的手,慎妃自那后又疯疯癫癫,语无伦次。 陛下不可能允许这么个疯妇占据一宫主位,便以慎妃疯癫为由,将她打入冷宫。 所有人都知道是谁的手笔,然而陛下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同时也是告诉他们,宫中的规定不是空文,若谁想步慎妃的后尘,这便是下场。 慎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迅速传遍宫中上下,而凌萱开始着手处理这段时间攀附慎妃助纣为虐的宫人。 她手段狠厉果断,不仅有效的挽回了宫人们对新规的质疑,更是震慑了那些想要效仿慎妃的人。 其中就有李令仪,原本在得知慎妃回宫后她起了想要讨好对方的心思,慎妃无子,若是她能取得慎妃的宠爱,日后无论在宫中生活还是择婿上她都有好处。 谁知道凌萱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慎妃扳倒,就连父皇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厌弃慎妃把她打入冷宫。 凌萱也因这个事情在宫中威信更上一层楼。 李令仪心中惶恐不安,同时也害怕凌萱知晓自己曾私下找过慎妃这件事情。 尤其在得知慎妃半夜被人削掉头发一事,恐慌之情达到巅峰。 对方敢在宫中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无所顾忌地对高位嫔妃出手,其在宫中的势力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这让李令仪对凌萱愈加忌惮,这几日只待在自己的安华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寝食难安。 第45章 公主要离宫 “公主,今日皇太孙邀请太学学子入宫交流,您要去看看吗?”宫女试探问着。 “本宫哪里都不去。”李令仪烦躁说着,这些天她提心吊胆,哪有什么心情去那劳什子的交流。 宫女丝毫没因她的责骂害怕,“公主,能入太学的都是各家勋贵子弟,其中有几位正值婚配之龄。” 李令仪刚才还烦躁的模样,在听到宫女的话后开始若有所思。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与其在宫中受担惊受怕,忌惮凌萱对自己出手,为何不远离宫外。 最好的办法便是寻个稳妥的夫家,早日成亲便可顺理成章离开这里。 再不受宠她也是皇室血脉,公主下嫁对于他们来说是无上光荣,她也不担心受气什么的。 本来她属意穆安,家世是差了些,可父皇极其信任他,前途大好。 但无论她如何明说暗示,对方对她毫无兴趣,后来还同凌萱前往西南平乱。 两人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原以为择婿这事不知何时才有眉目,想不到今日就来了。 李令仪嘴角上扬,吩咐宫女,“给我梳妆打扮。” 交流会在望月台举办,皇太孙坐在正好,两者分别是京中世家子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 他们对诗对得兴起时李令仪一身淡雅素白宫装出现在面前,众男子被她给吸引住了。 扫眼望去,她在这群男子中瞧见其中一人风姿清朗, 周身儒雅之气。 “小姑姑,你怎么来了?”皇太孙惊讶问道,神色不太自然。 李令仪始终是未出嫁的公主,加之此地男子众多,始终是不妥。 李令仪对皇太孙的神色恍若未闻,反而露出一丝局促。 “我不知今日殿下与众位公子在此,本想着来透透气。” 她解释着,不过这些伎俩在皇太孙眼中实属拙劣。 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姑姑他向来不喜,而今又做出这般不合规矩一事。 “今日属实不巧,小姑姑还是先回昭华殿,明日我再向小姑姑赔罪。”皇太孙好言说着。 李令仪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会再留下来惹这位侄子的不快。 她向众人拂了拂身子,得体回道,“我便先告退了,诸位公子玩得尽兴。” 回去后她立马让宫女去查今日她看中的那位公子是谁。 宫女很快查到对方身份,“那位是容侍郎家的嫡长子容渊,在京中颇有才气。” 李令仪坐在榻上,葱白的指尖轻点着额头,“侍郎家吗,门第有些低了。” 区区侍郎,在京中根本不够看,李令仪有些犹豫。 宫女一脸神秘,“咱们宫中有位娘娘出自容家。” “容家?容妃?”她猛然睁大双眼,想要从宫女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测。 宫女点头,“正是容妃娘娘。” 容妃入宫二十多年,恪守宫规不争不抢,虽说宠爱不多但父皇很是敬重她。 最近父皇已经暗示会册封容妃为贵妃,容家绝对水涨船高。 如此嫁给容渊也不算委屈,只是她与容渊先前并未见过面,这件事若想成还得从容妃处下手。 她派人打听关于容家的事情,得知容家娶妻条件。 贤惠体贴是基本,还有能执掌中馈、操持家中事物、协助夫君人情往来,方方面面都要做得最好。 这些都是京中贵女在闺中都会学习的,如何从其中脱颖而出,便是她要做的。 李令仪早早便前往承福宫向她祝贺。 只是容妃对所有人都一副淡淡的神色,李令仪不敢表露得太热情。 皇帝恰好也在,李令仪趁机开口,“几日后便是为容妃娘娘举办的宴会,可否让儿臣来操持。” “你?”皇帝不信的笑了下,“这可不是小孩子玩闹,办砸了可得受惩治的。” 面对父皇的嘲讽,李令仪咬唇,“儿臣保证一定会办出个让父皇和容妃都满意的宴会,若是不满意,随便父皇和容妃怎么处置。” 她像下军令状般的态度倒是让皇帝颇为意外。 “那便让安华公主操持吧,公主也到适婚之龄,总不能一直困在后宫之中。”容妃语气平淡说着。 见宴会主角都同意,皇帝自然没有意见,便允了李令仪的请求。 消息传回尚宫局时凌萱正头疼该让谁去负责,近日她得了个消息,需要立马去确认。 若是被宴会绊住,等弄完宴会已经失了先机。 想不到李令仪在无形中解决了她这个难题。 她索性大方放权,让众人配合李令仪的要求去做。 自己则趁这个时间换上便服出宫见穆安,两人自上次在宫中分别后便没再见面。 这次出宫便是为他的事而去。 一路上凌萱万分小心,先在甜品铺子待了会,确定没人尾随后才换了身行头,从铺子后门离开来到穆安府上。 府中有她安排给穆安的下人,对方见到凌萱恭敬的将她带到穆平安的房间。 她进去后看见穆安趴在床上,手中正拿着一本札记津津有味看着。 “看来你的情况没有说的那般严重,还有闲情看这些东西。” 穆安倏的抬头,瞧见乔装的凌萱出现在面前。 “你怎么来了,为何没人通报。” 此刻他只着里衣,披头散发也没个正经模样。 隐约能看见他肩膀那缠绕的纱布,凌萱故意调侃,“是我让他们不要通传达的,万一你说的事是假的呢。” 前两日她从东厂那边得到消息,穆安被人刺杀,肩部中刀,要不是有东厂的人相救,只怕现下他早成了具僵硬的尸体。 “假受伤?我可是被东厂的人救的,真假你不知道?”他一时气急,动作大了些,扯到肩上被纱布包裹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凌萱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都受伤了还这么大气性,可不利于恢复哦。” 穆安被气得要死,自己本就够倒霉了,她不关心就算了还开这种玩笑。 见他真的生气,凌萱收起玩笑的神色,“好了,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穆安轻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这傲娇的样子让凌萱不自觉摇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再说。”她可不会去哄他 第46章 欺男霸女 开门声传来,穆安急忙转过头,生怕凌萱真的走了。 然而当他转过头来时只瞧见门是大开了,凌萱双手抱胸站在那里似笑非笑。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穆安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好了,说正事吧。”凌萱收起玩笑的眼神,出宫一趟不容易,可不是为了专程来和他斗嘴的。 “行刺你的人是谁派来的?” 她很好奇,天子脚下公然行刺朝廷命官,是谁狗急跳墙,如此胆大包天。 “除了首辅还有谁敢这么嚣张。”穆安咬牙说着。 近日她心思都在后宫上面,前朝的事还真没去关注太多,不过能让首辅一再冒险针对的,怕也只有穆平安了。 “你又做了什么惹到他了?” “不就是前几日我向陛下提议设立监察处的事情吗。” 那日早朝他提了这么个事情,陛下没有当庭表态,只在散朝后将他和首辅叫到御书房。 他的初衷是认为现在朝廷存在上官随意处理下官的情况,如果上官做不到公正,或者存在一定的私心,难保冤假错案的出现。 因此他提议设立监察处由专人来处理,上官不能再私自处置下官,也避免了官员相互勾结的可能。 “倒是个好主意。”陛下沉思片刻后喃喃开口。 然而首辅却不同意,他以当下朝廷正大肆减员,若再设立新的部门,新的职位空缺又会招来大批官员。 这样下来,朝廷依旧处于冗员过多的情况。 皇帝认为首辅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表示这件事他还需要再想想。 结果没两天他就遇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手。 从他的话中凌萱很快明白首辅冒险对穆安下手的原因。 只要陛下点头同意设立监察处,朝中官员格局势必会打乱,首辅一派这段时间本就损失不小,短时间内不能再受重创。 穆安的话无异于在他雷区上蹦跶,事情逐渐失控,也难怪首辅会派人暗杀。 “你触及他的利益,对你下手算是预料之中。” 她言简意赅的指出了重点,如她所想,穆平安虽然聪明,但过于急功近利了些。 事后穆安反应过来也懂了这个道理,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要不你让东厂的人替我教训教训他们。” “你想都不要想,东厂出手对方就知道咱们关系了。”凌萱想也不想拒绝。 穆安没说话,凌萱怕他又想些什么歪点子,便提点了他几句。 “孙悟空本领再大不也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吗。” 穆平安双眼放光,伸手指了指天,“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凌萱拒不承认。 第二日她便听说穆安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早朝上向陛下请求外放,直言自己在这京中如履薄冰,那些歹人胆敢明目张胆行刺朝廷命官。 自己不知道挡了谁的道,若再留在京中,说不定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神时不时瞥向首辅方向,害怕又无助。 他连哭带喊,如同市井妇人般,全然不顾陛下和首辅越来越黑的脸色。 而从外归来的凌谦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让首辅吃瘪的机会,他将近期收集到的消息禀奏陛下。 “臣近日前往青州调查当地民生时,听到些传闻。” 因西南一事,皇帝对各地民生有了重视,便派凌谦暗中调查。 青州是首辅故土,前段时间孟怀轻薄宫妃之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他便让他去青州待了两月,直至近日事情淡化才接他回京。 凌谦突然提及青州,他心里隐约有不妙的感觉。 “什么传闻?”皇帝担心又出现百姓暴乱的事情。 凌谦将收集好的资料整理成册呈给陛下,上面全是当地百姓口述,落款处大小不一上百个以血为墨的指印。 “臣从青州百姓口中得知,首辅公子孟怀几月前出现在青州,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不说,他竟然还强抢民女。” 凌谦瞥了眼首辅,对方额头满布密汗。 “那位姑娘原本已有婚约,孟怀不仅将她强行抢入府中,面对前来要人的男方他还让府中小厮将对方打得口吐鲜血,卧床不起。甚至还扬言不要企图报官,他父亲是当朝首辅,谁都奈何不了他。” 孟怀自从官途无望后彻底放飞了自我,在青州更是称王称霸。 皇帝看完这些,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孟礼,孟礼连忙跪地。 “谁都奈何不了他是吗?”皇帝气极反笑。 “陛下息怒。”孟礼连连磕头。 震怒的帝王哪里会息怒,“既然你不会管教儿子,朕来替你管。” “凌谦,你立即派人前往首辅府,将孟怀双腿给朕打断,让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地,朕倒要看看朕能不能奈何他。” 第47章 鱼死网破 为免孟礼中途找人通风报信,凌谦的人跟着他一起回到首辅府,径直冲到孟怀安的院落将还在与美妾调情的他架到正院中。 孟怀一路呵斥着这些人,奈何人家根本不给他一个眼神,全程面无表情。 他看到父亲的那刻提起的心才算落了地,“父亲,你快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杀了。” 孟礼此刻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恨不能掐死这个孽障。 见父亲对自己的要求没有回应,孟怀安又唤了声。 “首辅大人,既然令公子已经带到,卑职便要做事了,陛下那里还等着回复呢。”东厂侍卫手放在佩刀上轻蔑说着。 陛下特意让东厂的人来执行,就是怕其他人忌惮孟礼的身份阳奉阴违。 孟礼瞪了他们一眼,最终也无可奈何的转身挥手。 见状东厂的人迅速将孟怀绑在凳上,让他双腿悬空。 “父亲,救我。”孟怀害怕了,不断念叨着让父亲救自己。 然而这声声呼唤丝毫没用,孟礼连头都没有回。 “孟公子,您还是省省力气吧,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东厂侍卫冷笑。 随即侍卫挥着手臂粗的棒子狠狠打向他的双腿,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内,孟怀惨叫一声被痛晕过去。 孟礼猛然转身,瞧见儿子双腿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陛下只让打断我儿的腿,你们未免太过分了些。”他愤怒说着,这哪是断腿,分明是想让孟怀安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东厂侍卫斜了他眼,“首辅放心,令公子只要好生休养,别再惹些事端,这腿总有站起来的那天。” 他们用刑都是专业的,分寸什么的掌握得极好,刚才那下力道虽大但不至于让他日后站不起来,不过是让他多吃些苦头罢了。 “在下便先回这宫向陛下复命了。” 管家连忙让人去请大夫,孟礼看着昏厥的孟怀安虽然心疼,更多的是生气。 当即下令日后没他命令孟怀不得离开他所住院落,除了他的妻子,其余妾室通房一律遣散。 糟心事接踵而来,原礼部尚书因先前文字狱的牵连被贬了官职,这个位置空缺许久。 孟礼本来已经有了人选,只等合适的机会就让他上任。 谁知道突然发生这件事,他好不容易在陛下面前挽回的信任又变得岌岌可危。 几日后的早朝,陛下竟当堂宣布由穆安出任礼部尚书一职,这一决策震惊了所有人。 穆安进入朝堂满打满算不过半年光景,这样的升迁速度实在太过猛烈。 六部升迁向来是由本部门一步步往上走的,穆安空降成为吏部侍郎已然越矩,现又跨部分升任礼部尚书,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下方朝臣神色各异的样子落入皇帝的眼中。 礼部掌管礼仪、祭祀、科举、书院等事务,其中科举是最为重要的一项。 这就意味着,穆安借着这个身份日后便能在各大书院和科举中大力发展自己的人脉,一旦让他形成自己的关系网,对以首辅为主的老臣一派是不小的冲击。 “陛下,臣以为此举于理不合,朝中比穆侍郎资历深能力强的不少,这样做未免寒了他们的心。”首辅硬着头皮说道。 皇帝不满的看了他眼,从鼻腔传出冷哼,“什么时候任命官员是靠着资历作为升迁的理由,至于能力,他们为官多年,干出的功绩还不如入朝几月的人多,若你是朕你会如何选择。” 这话一出,谁还敢再参言,到时升官不成反倒贬官就得不偿失了。 穆安成为礼部尚书的公文很快便下来,他再次成为街头巷尾百姓的谈资,话里话外都是夸赞,一时风头无两。 想邀他出席的帖子源源不断的送到府,这次他学乖了。 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他索性全都推了出去,只出席了当日在翰林院与他交好同袍的邀请。 对方是国公府的公子,进入翰林也是混个闲差,不过做事倒是勤恳,因此上次减员行动中没有见到他。 穆安愿意和他交际也是看中这人心思单纯,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没有那种争权斗利的心。 两人在京中最大的酒楼吃饭,晋元恭喜他升官,还调侃让他不要忘了自己这个好兄弟。 穆安自然了解他这话不过是玩笑,也混笑着随口答应。 “我真搞不明白那些老东西,让我们将陈年老书都拿出来核对。”他边嚼菜边说,近日可是把他忙坏了,好些时间都没休息了。 穆安便告诉他那些老臣是忌惮前段时间减员的影响,若他们不忙碌起来,被御史发现就惨了。 同时也提醒晋元这段时间好好做事,减员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晋元了然,两人闲聊一会便离开。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上楼的首辅,两人礼貌的向他行礼。 孟礼本就对穆安成为礼部尚书很是不满,现下见到他这般意气风发更是心烦。 “不要以为做了尚书便万事大吉,总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穆安听懂孟礼话中的威胁,笑着怼了回去,“首辅有时间关心我错不错的,不如好生管管你家中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吧。” “你--”孟礼被他哽到。 穆安不理会,与晋元分别后他瞧见不远处首辅的马车,此时马车周围并无旁人。 他悄悄走到车旁,蹲下身子将车轱辘弄松。 等首辅坐上马车行驶一段距离后,车轱辘突然滚落致使马车失控。 尽管车夫极力控制平衡,可少了个轱辘的马车最后还是侧翻在地,木质的车厢四散分离。 首辅重重摔倒在地,狼狈不已,若非车厢内部有软垫缓冲,这条命险些就没了。 这时一双长靴出现在他眼前,顺着长靴向上看去,穆安的脸赫然出现。 他居高临下看着首辅,满是不屑。 “再大的权势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想必首辅大人今日切身体会过该明白是什么道理吧。” 若首辅执意要针对他,他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常言道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他就是那不要命的,就不知道首辅敢不敢和他拼了。 第48章 商户(一) 凌萱在后宫中算是彻底树立起威名,至少没有人敢明面上与她作对,私底下如何议论她并不在意。 “大人,众皇商已在偏殿等候。”女官毕恭毕敬的说着, 她现在对凌萱信服得很。 “好,我马上过去。” 今日是选拔皇商的时间,为了防止宫中所需被谁垄断,所以规定每年会重新选拔一次皇商。 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商户便会带上自家的产品和价格入宫面见尚宫,然后由尚宫及六司商讨定下最后的选择。 凌萱看向坐在下方的众人,“诸位百忙之中前来,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话音一落,各部主事起身到对应商户面前仔细查验他们所带来的物品。 今日之前她们与这些商户未见过面,亲族中也无关系,选择全凭商品。 经过挑选,她们最终各自选中几家,将商家名字呈成凌萱只待她做最后定夺。 她先是看了商品的品质,然后再与那些商户在旁边的小房间内分别单独交谈。 女官站在门外,她发现有的商户出来愁眉苦脸,有的满心欢喜。 待所有商户都离开后,她忍不住好奇问了凌萱。 凌萱也没藏着掖着,将刚才她与商户间的谈话内容告知给女官。 原来是她发现以往商户报的价格过高,大量的购入也便宜不了多少,每年后宫中耗费的银两不是个小数目。 她便想出竞价这个法子,看谁出的价格低。 “那您和他们单独交谈便是为了不让旁人知晓他们给出的价格是吗?” 凌萱点头,“不全是,你说对了一部分。” 她可不是单纯的想知道对方的价格是多少,而是看谁能接受她给的价格,愿意以成本价给宫中提供物资。 能答应的才有机会听到她给出的回报。 这也是为什么女官看到那些商人从屋内出来后有不同的神情。 最终凌萱选中了几家商户成为新一任皇商。 她也履行对他们的承诺,对外放出风声,将各宫主子衣食住行使用的是哪里商户的产品说了出去。 皇宫所用向来是权贵和百姓间的风向标,他们对此趋之若鹜纷纷效仿,一时间这些商户家的产品被疯抢,有的还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在宫中的损失早已成倍的赚了回来,他们自然对她感激不已,那些拒绝凌萱合作的商户肠子都悔青了。 宫中支出因为凌萱这一举动直接省下不少的钱。 皇帝在看到账本时对凌萱称赞有加。 继而想到最近户部支出过大的事情,便想着让凌萱协助户部节省些银两。 就这样凌萱来到户部,与户部官员一起去见那些商户。 她扮作男子跟在官员身后,听他和商人的交谈,全程未说一句话。 这些商户或许是合作许久,提供的又都是涉及到民生相关的东西,价格自然没那么好说话。 他们交谈了会,那商人突然提及想要自家儿子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若是能成什么都好说。 官员惊恐的瞥了眼凌萱的方向,后背湿意一片。 “陈老板莫要说笑,朝中官员都是经过科举的,令公子若想入朝为官,届时参加科举就行。”官员苦哈哈说着。 陈老板长叹口气,“我倒是想,可是本朝有规定,商人之子不得参与科举,我这不是没法才找大人你走个后门吗。” 他的话让官员都快哭了,他头顶的乌纱怕是今日便到头了。 陈老板的话倒是引起凌萱注意,士农工商,商户最是低贱,本朝规定商贾之家的男子是无法参与科举的。 她不动声色,回去后也什么都没说,继续跟着官员拜访了几家富商。 已经有了主意,面见陛下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奴婢观察发现,那些富户虽有偌大家产,但因为商人身份受到许多限制,服饰只能穿规定的那几种布料,家族男子纵然学富五车也无法进入朝廷替陛下解忧。” 皇帝知道她还有后话,“你有什么好点子但说无妨。” “奴婢是这样想的,开放他们穿衣自由,但是需要缴纳‘奢侈税’才行,每款面料缴纳的费用不同。” 奢侈税,皇帝感觉有些新奇,确实是个好办法。 凌萱紧接着又继续开口,“同时陛下也可下道指令,允许商户之子参与科举,同样也是需要缴纳税费的。” 皇帝皱起眉头,“让他们参与科举怕是不合适。” 凌萱知道他顾虑的是什么,不允许商户之子参与科举是害怕官商勾结。 “陛下不要担忧,可说明若是他们中举必须前往异地就职,且如果被发现借着家中钱财行不义之事则会重罚,没收身家流放千里。” 如此一来,那些富户即便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皇帝果然被说动,这样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不担心他们会以权谋私。 翌日早朝皇帝就将这个事情在朝堂上宣布。 谁知御史大夫当场跳出来反对,直言祖宗规定不能违背,读书人的清誉万不可被这些满身铜臭之人玷污,还让皇帝不要听信女子之言。 陛下双眸微眯,周身散发寒意,“既然如此,那众爱卿倒是给朕出个主意,如何才能让国库充盈。” 有人提议可增加赋税,这样便能达到目的。 “看来爱卿是希望多来几次西南暴乱对吗。”皇帝似笑非笑问着。 那官员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接话。 御史大夫见皇帝没有动摇心意,当即做出激烈的行为,一头撞向柱子,直呼奸人当道、祸乱朝纲,当场没有生息。 朝中文官因御史大夫之死齐齐跪下让陛下惩治凌萱。 一直没说话的凌谦叫来侍卫将人拖了下去,粗暴的行为激怒了文官群体。 他们言辞凌冽的指责凌谦未能管教好其女儿,才让她敢染指前朝。 凌谦反讽他们还不如一个女子有用,双方矛盾激化。 眼看文官们情绪逐渐上头,一声呵斥打断了他们。 “陛下面前,成何体统。” 第49章 商户(二) 说话的郑将军,他不久前才从边关回到京中。 这次也是为了向陛下讨要军饷,他们武官替陛下征战沙场,以血肉换取军功待遇。 但相对这些在朝堂上用嘴皮子说话的文官,还是望尘莫及。 所以当陛下说出凌萱的提议后,他是一万个赞同。 只是文官集团势力庞大,他们武官一派长年被压制,就连陛下都得顾及几分,他纵使想为将士谋取福利也无可奈何。 他先是扫了眼文官,在和穆安视线对上的片刻,对方微微眨眼向他示意。 郑将军有了底气,“你们如此拒绝这个提议,到底是真的为陛下着想,还是因为私心呢。” 他直言不讳,打得那些文官措手不及。 上首陛下不动声色,玩味的看着他们,那神色仿佛对一切了然于胸。 “你一介武夫岂可无故污蔑朝廷命官。”文官中有人愤声说着。 “商人多富庶,朝廷给他们便利,他们缴纳税收,一举两得的事,那你们为什么非不同意。”郑将军早就看不惯这些咬文嚼字的酸腐文人。 昨天穆安找到他,告知他今日陛下会在朝上提出征收商人税收的事情,希望他在文官反对时务必要站出来与他们争论。 郑将军本是个粗人,不想参与这些东西,奈何穆安提到这笔税银收上来后能用于边关将士身上,这才答应他的合作。 文官还想和他争辩,被首辅拦住,他印象中郑将军就是个莽夫,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口才。 文官明显正往对方设下的圈套里钻,他不再加以阻止便真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将军可否想过,一旦给商户开了这个便后,若他们借着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私下做些什么又该如何,即便有严厉的律法,谁又能保证桩桩件件都能顾及得到?”首辅询问,与其自证不如将问题抛向对方。 首辅的话倒是难到了郑将军,眼看他快招架不住对方的逼问,穆安及时接过话头。 “首辅大人此话在理,可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现下边境战事频生,需要大笔银两去维持将士们的需要,除了这个办法外,试问还有什么办法能短时间内筹集到这么多的银两?” 穆安突然走到文官集团面前,露出狡黠的神色,“莫非诸位大人有旁的办法?还是说身家足够丰厚,能抵得上?” 文官们脸上全是惊慌,穆安这话和说他们贪污有什么区别。 皇帝见状,忍住想笑出声的冲动,加以严厉,“穆爱卿,注意言辞。” 穆安耸肩退到自己的位置上,首辅的逼问被他就这样化解。 郑将军则乘胜追击,“首辅大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提高收税的金额,限制商籍子弟的官职,这样既全了商户的面子又对朝堂没有影响,何乐而不为?” “凌谦,你怎么看。”皇帝突然开口。 凌谦惶恐,这事与他无关,他也打定主意不想掺和,奈何主意是自己女儿出的,他想躲也躲不了。 “臣以为几位大人的话都有各自的衡量,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依照目前的形势而言,陛下提出征收商户税收更加明智。” 皇帝斜了眼凌谦,不愧是老狐狸,在谁都不得罪的情况下又拍了他的马屁。 众人等着皇帝给出最后的决断,他面上为难。 “陛下,您得为边关将士想想,他们远赴千里保家卫国,难道连吃饱穿暖的资格都没有吗。”郑将军激动说着。 这话引起武官这边的共鸣,他们绝大多数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与将士们一同吃住。 他们紧跟着也跪下求陛下增设商户税收,这可把文官集团气坏了,然而他们还不敢去说,万一落个不顾将士生死呢。 皇帝手按着太阳穴,像是在经历巨大的思想斗争。 “那便就先按照朕说的去做吧。” 争论一番,最后还是按照凌萱向皇帝提议的法子进行。 可皇帝也知晓文官集团多有不服,不忘顺便安慰他们几句。 “这件事朕也有疏忽的地方,推进的方案便由六部商议着来吧。” 闻言凌谦神色一滞,这事看上去是文官集团输了,但是陛下又让他们参与其中。 他知道这是陛下暗暗在敲打他们父女。 下朝后他立即让凌萱来见自己。 “爹,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凌萱暂未得知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只见父亲神色凝重,她有些不明所以。 “陛下今日已按照你的提议下令去做。” 凌萱嘴角掩不住地上扬,她就知道这件事能成。 “不过陛下也让六部一同参与其中。” “为什么?”她很诧异,按理说这个举动就是为了削弱六部的势力,陛下怎么可能让他们插手其中。 “萱儿,这件事你做过了。”凌谦敲打女儿。 “你身为尚宫插手前朝政事本就不对,是陛下给了你脸面你才有这个机会,可你不该将陛下也算计在里面。” 商户这事关联到的背后势力太多,凌萱想要拔除那些敌对势力便设计了这次的事件,甚至连皇帝都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陛下不是表面上那般和善,他是天子,掌握天下生杀大权,你以为你计划天衣无缝?有没有想过这是陛下借你手去做的呢?” 凌谦在陛下身边待得久了,看得也透彻,陛下岂是那种三言两语就会被动摇的人。 父亲的话让凌萱惊出一身冷汗,她犯了和穆安一样的错误,把这些古代人想得太简单了。 皇帝的权势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今日就是个警示,看似凌萱赢了,实则这场博弈中没有赢家,他们在陛下眼中都是自己棋盘上的棋子。 黑白棋子只能势均力敌,绝不会让哪方占据绝对优势。 这次是她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意,才让对方同意,若是哪次她与陛下背道而驰,结果又会怎样?凌萱不敢去想。 “以后不要再擅自做主,有什么先和爹商议后再决断。” 凌萱垂眸点头,答应父亲的要求。 第50章 商户(三)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那些商户耳中,他们想不到有朝一日还有机会可以脱离商籍这个身份,自是高兴得不行。 朝廷收取的税收于百姓而言是天文数字,在他们眼中倒算不得什么,能让身份跨越阶层,便是更多的税收他们也是乐于缴纳的。 虽然与他们接洽的人是六部中的官员,但推动这一政策的幕后推手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对凌萱自然是感激不尽,京中有几家商户便商议着想设宴款待她,当面向她感谢。 凌萱收到他们的请帖时并没第一时间回复,她牢记父亲之前给她说的话,找到父亲询问。 “倒是可以去,反正陛下在朝堂上也表明这是你的主意,若你现在特意避嫌,倒还会引起怀疑。” “那女儿便可放心出席了。”有了父亲的首肯,凌萱也不担心了。 凌谦若有所思的看着请帖,似是想到什么。 “虽然他们有机会能通过科举入朝,但限制太多难保不会有旁的意见,到时你可以将这一切都往首辅他们那边引。” 既然首辅一派参与进来,总不是只拿甜头不承担风险吧。 “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凌萱了然道。 她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吃闷亏这样的事可不是她的性子。 宴席订在春风楼,为了表示对凌萱的尊重,几家人特意将此包了下来。 凌萱到时只到几人已经穿上以往没资格享用的服制,压着上扬的嘴角,看来他们很是在意这些虚无的东西。 桌上摆满山珍海味,就算最便宜的一道菜都能抵得上普通三口之家一月的用度。 张老板代表众人向凌萱敬酒,他家世代经商,所开的绸缎庄遍及大越各州郡。 “凌尚宫,咱们都知道这次陛下能颁布这个政策您是最大的功劳,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他一饮而尽,凌萱则是轻抿小口,倒不是看不起这些商家,确实是她对酒没多大兴趣。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用不着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闲聊几句,张老板几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让人将准备好的 一沓地契与银票放在凌萱面前。 凌萱一惊,忙将这些推开,“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她神色并无欢喜,几人心里打起鼓,王老板讪讪开口。 “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知道您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是我们小小的心意,还望凌尚宫收下。” 凌萱面色一沉,“今日我只当是诸位老板与我叙旧,你们这样做岂不是让我有了受贿的嫌疑,若是被御史知晓状告到陛下面前,我们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几位老板被吓到,他们只想感谢凌萱,全然没考虑旁的问题。 “你别生气,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况且今日春风楼被我们包下,并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张老板忙解释,生怕惹得凌萱不快。 凌萱还是没收,“诸位与其赠与我,倒不如多去施粥行善,不是更好?” 众人神色讪讪,一时猜不透凌萱的意思。 看着变得拘谨的众人,凌萱微微一笑。 “以后也别再这样做了,咱们都是替陛下分忧,总不能让旁人以为是为自己谋私。” 张老板擦擦额头的汗水,顺着台阶往下走,“您说得是,是我们狭隘了。” 又是一轮推杯换盏,凌萱瞧见王老板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老板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她故作关切问着,今日他们宴请自己怕不是只是想感谢这么简单。 王老板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手掌不断在腿上摩挲。 挣扎过后下了决定,他对凌萱讨好笑着。 “是这样的,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原本陛下对商籍子弟官职本没有限制,可后来颁布出来的政策上面又了明确的限制,想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官职大小于他们而言不是那么重要,可是若能更上一步岂不更好。 凌萱放下手中杯盏,神色难为的看向在座众人。 “陛下之前确实是没有限制官职的想法。” “那为何后来又有了?”李老板有些激动。 张老板瞪了他一眼,他惊觉自己失礼,悻悻坐下。 所幸凌萱对些根本不在意,“原本我不该在此谈论朝堂之事,不过诸位与我总算有些交情,我也不想你们记恨朝廷,但这事今天出了春风楼便对谁都不能提及。” 众人郑重答应绝不外泄,谁不怕凌萱身后的东厂呢。 凌萱这才告诉他们,陛下提及这事时受到文官们强烈抗议,为了能顺利推动,不得不做出退步,限制官职、提高税收,这才让那些文官勉为齐难点头答应。 她看着众人愤愤不平的模样,那些文官怕是被他们记恨下了。 商户气的是,平日私下里,他们给那些官员送了不少东西,万万没想到最后还被他们捅了一刀,怎能接受。 “他们又有多清高。”又是莽撞的李老板愤怒指责。 这下张老板没拦了,凌萱知道他们都很生气,适时又开口。 “李老板说得是,不过找不到他们奢侈的证据,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张老板脑筋转得快,听懂凌萱话中的暗示。 “不知我们可有能帮到尚宫的地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凌萱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不收银钱那定然有旁的需要他们出力的地方。 他也不会真的傻到以为凌萱出席也是单纯和他们叙旧。 见他上道,凌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只需各位在平日里多留意下那些官眷前往诸位铺子里消费的情况,然后告知给我就行。”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也没什么风险,铺子每日迎来送往,谁能保证是谁收集了他们消费的用度呢。 屋人的达成一致,凌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半月后,凌谦将一本记录众官员用度的册子摆放在皇帝御书房的案头上。 皇帝翻开一页页仔细看着,这才知道自己那些好臣子一个个奢靡成风,阔气程度不亚于京中富户。 而他们的俸禄根本支撑不起这样挥霍的生活,银钱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第51章 献田(一) 皇帝愤怒将桌上物品一扫,地面顷刻狼藉一片。 底下这些人过得竟然比他这个天子还奢侈。 “陛下息怒,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凌谦在旁说着。 皇帝冷静下来后开始思索对策,这件事必须追究,但是他现在暂时还不想和首辅他们撕破脸。 良久他才开口吩咐凌谦,“你让手下的人去查这些所有官员家中银钱的来路,能查到具体数额最好。” 除了册子上记录的这些,京中无论官职大小,所有官员他都要查一遍,免得出现漏网之鱼。 对于官员贪墨他其实是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但现下他们贪墨的数量已经远超出自己预期,再不出手恐怕整个大越都会被他们蚕食干净。 凌谦得令立即回到东厂安排手下暗中去查探各官员。 此事做的极为隐蔽,那些官员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出五日,东厂已经将这些官员的身家底细查得干干净净。 凌谦看着这些惊人的数字,即便是他也不免咂舌。 世人都说东厂血腥残暴,殊不知真正残暴的另有其人。 他带着这些东西来见陛下,恰好碰到皇太孙也在。 “既然凌厂公求见,那孙儿便先退下了。”皇太孙很有眼力见,知道凌谦肯定有绝密的事向皇帝禀告。 皇帝却摆摆手,眉宇间带着丝疲惫,“无妨,你以后总是要知道这些的。” 作为他选定的继承人,皇帝并不想让太孙过于直来直去,也该让他亲眼看看帝国背后的阴暗,这样才能助他更加快速成长起来。 看着凌谦呈上来的记录,皇帝经过上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反应倒还算平静。 然而皇太孙却不淡定了,看着上面那些官员及其家眷名下田产的数量勃然大怒。 “简直岂有此理,为何以前没有发现。”太孙额头青筋凸起,愤怒的质问凌谦。 “这些事都是私下进行,瞒得极深,若不是上次机缘巧合发现官员用度与俸禄不符,也扯不出这些来。” 凌谦如实说着,其实‘献田’这种事并不稀罕,甚至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农户每年需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若想少缴纳些便可‘献田’,将自家的农田充公,往后产生的所有粮食归公家所有,而且还能免赋税。 因此许多农户便会这样做,只是以往私下有规定,每户农户献田数量不得超过自家三分之一,确保他们能正常产出。 然而这上面的数量显然已经远超于此,若是仔细探究甚至能发现有的农户献田的数量已经超过自己原本的田地,那其中多出来的部分又是哪里来的呢。 皇帝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越往下挖才知道那些人背着自己做了多少缺德事。 “皇祖父,这些人借着献田大肆收敛钱财进入自己的荷包内,孙儿觉得应该立即制止献田之举,再惩治这些官员。” 看着太孙义愤填膺的模样皇帝颇为苦恼,这孩子正直得过分了,为君之道可不能这样。 “不行。”他否决太孙的提议。 太孙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陛下,事情如此清晰了,为何还不能出手。 “陛下,东厂还有事要处理,臣先告退。” 凌谦识趣离开,皇帝这才耐心的教导孙子为君之道。 “许多事你不能一味的硬碰硬,即便是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你要能审时度势,必要时也可装疯卖傻。” 太孙一点即通,虽然有的地方他并不赞同,但权衡之下也觉得应当如此。 当日傍晚,皇帝身边的公公来找到凌萱,称需要司膳所那边在明白早朝前准备好一些食物,又在凌萱耳边轻言说了些话。 “公公放心,明日这些食物定会准时出现的。” 次日早朝,皇帝没有直接开始早朝,反而是让门外的太监将司膳所送来的食物端给众臣。 他们看着碗中似粥非粥的东西,大半碗的米汤上面漂浮着数十粒米,掺杂着不知名的野菜。 这样的食物甚至连他们家中奴仆的都比不上,更别提这些官员了。 “北方的齐州遇上百年不遇的暴雪,庄稼田地颗粒无收,你们手中这碗难以下咽的野菜粥于他们而言都是奢侈之物。”皇帝缓缓开口,旋即喝了一大口。 见陛下都喝了,即便内心再抗拒,那些大臣也仰头将粥送入口中, 很快有几人受不了这味道干呕起来。 皇帝恍若未见,“这几日想到百姓受苦朕寝食难安,虽拨了赈灾银两,可杯水车薪,还希众卿想个齐全的法子。” “臣与东厂众人愿捐出半年俸禄替陛下分忧。”凌谦第一个回答。 皇帝欣慰的点头,转而看向其余人。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他们若不出点血怎么能让陛下满意,于是在同样表示愿意捐出半年俸禄。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留在殿中的众人突然感觉头晕脑胀,不消片刻齐齐倒地不起。 等醒来时发现他们其中一部分被绑住关冷宫某处宫殿,凌萱悠闲坐在他们面前。 “凌尚宫,你在宫中绑架官员,被陛下知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有人气急败坏说着。 “工部侍郎家中良田三百顷,户部尚书家中良田七百顷,宗人府丞家中良田四百顷,翰林院掌事家中良田九百顷。” 她慢悠悠说了几个官员的情况,“诸位大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那些官员脸色惨白,明白献田的事被发现。 “你想怎样?”翰林院掌事问着。 “我不想怎样,只不过你们捐献的银两是否诚意太少?你们也知道陛下体恤百姓,若是知道你们吃人血馒头,会如何处置呢?” 她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出够钱便可离开,起初官员没有松口。 可耐不住凌萱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下去,“也不知道众位大人能不能熬过毒发的痛苦。” 他们终于怕了,答应捐出大笔钱财,凌萱这才满意的让人解绑送他们回家,顺便取钱。 事后她捧着装满银票的盒子放在陛下桌案面前,这一切都是陛下的计谋,她不过就是陛下不便出面的执行者罢了。 “这事恐没这么简单,你借着出宫采购再探查探查,务必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出现。” 第52章 献田(二) 凌萱领了陛下的旨意,回到尚宫局。 “你让人去给那些商户传话,让他们近期不要再关注官员家眷购置物品一事。”她轻声对女官说着。 女官谨慎点头,“奴婢这就去安排。” 女官走后,凌萱坐在书案前,单手撑着脑袋思索着什么,就连穆安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察觉。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看见来人,她有些意外,“为何没人通传。” “刚才我进来时遇到秦女官,是我让她不要通传的。” 女官知晓她与穆安的关系,对他没有太多的防备。 只是他大咧咧出现在尚宫局,总归是不妥。 “放心,我这次来是因为礼部有些祭祀的安排需要与你商议。”穆安解释道,总之他来尚宫局是为了公务,被人知道也无妨。 至于两人交谈的内容是否与公务有关,除了屋内的二人再无第三人知晓。 “今日这批官员中并没有首辅。”穆安直奔主题,今日朝堂上所有大臣的野菜粥中都被下了药。 只是他们这些和献田一事没大关系的在醒后喝了太医开的解毒方子便离开了。 “你是怎么和太医他们都勾结上的,硬生生陪着你做戏?”穆安眨巴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凌萱高深莫测的看了他眼,“在宫中下毒,你以为我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不过是些许迷药罢了,而且太医也不是我串通的。” “你是说?”穆安惊掉下巴,想不到陛下也这么胡来。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凌萱说话的同时,还在面前的纸上写着什么。 穆安凑近一看,大大一个‘孟’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她指着纸上的字,“这位才是最大的祸患。” 今日被逼着捐献的那群官员中并没有首辅,如此大的事他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 那些人敢肆无忌惮的这么做,必定是有了他的首肯。 只是东厂调查中却没有发现孟家田地有任何问题,倒是有些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穆安不以为意说着,“这东西始终是个隐患,万一东窗事发,他身居高位又不牵扯其中,自然还有能力在朝中周旋,若是他蠢到将这些都归拢于自己名下,届时才是真的翻不了身。” 这番话倒是让凌萱思路打开,“原来是这样。” “不过今日的做法也是治标不治本,献田一事在民间已然形成一股歪风邪气,必须让献田这个行为彻底熄火才行。” 从陛下那里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想有什么好的法子能达成这个目的。 “我倒是有个法子。” 凌萱抬头看向穆安,“什么法子?” “那些农户献田不就是为了避免赋税吗。” 凌萱点头,长年来各种赋税是压在百姓身上的重担,所以他们宁愿亏了田地也要换来免税的机会。 “那直接让他们缴纳银钱抵扣赋税,统一上缴,做好记录,还可以适当的给出一点优惠。” “比如一性次缴纳多少银钱的,但可给他们打个九折或者减去总税收的%。” 农田年年都会有产出,养一块肥沃高产的农田耗费的精力是非常大的。 这样一来不但少了损耗,百姓这边支出的部分也会大大减少。 对于后面调查那些多出来的田地也更便捷。 凌萱认真思考着他的提议,“这个法子是可以有效的遏制住百姓投田的几率,可若要做到彻底杜绝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穆安反问。 “集州宣抚使是怎样促成的还记得吗。”她扬眉道。 穆安难得正色,他望向凌萱的眼中充满探究。 “你想闹大?” 凌萱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不闹大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陛下也不会只盯着这一件事,待到时间一久献田又会大肆出现,那时他们只会更加谨慎小心,想再一网打尽就完了。” “可是如果闹大最后不见得百姓就讨得了好。”穆安农家子出身,当然知晓农田于农户的重要性。 也明白无权无势的农户如何能去与那些地主官员相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达成目的,就不能仁慈,你在思索如何顾全所有的时候,你的对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了。” 她想让他明白个道理,仁慈帮不了别人也只会害了自己。 穆安脸色难看,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竟挫败的垂下头。 他自嘲般的笑了声,“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想必你也有衡量了,我就不帮倒忙了。” 凌萱看着他的背影心有不忍,希望他早日明白想要当棋手,就不要对手中的棋子怜悯。 来不及感慨,凌萱便安排人前往青州,京中众人估计已经有了防备,自己的计划不能在这里实施。 青州离京城不远,一路上也可安排人手暗中观察。 她派人伪装成富户出现在青州,向外透露自己在朝中的关系,不久后朝廷就会颁布增加税收的条令。 农户若想逃避税收,尽快趁条令下来前投田。 那些农户果然害怕了,他们带上自家的田契找到大户,爽快的签订了投田的契约。 本以为能躲过这次的税收,谁料想几日后官府上门收取税钱,农户这才得知朝廷根本没有这样的条令。 自家的农田现已在大户手中,农户愤怒找上对方,谁知大户竟不承认有这样的事,他一介商人怎么可能认识朝廷的人。 农户讨要说法不成,反倒损失了自家赖以生存的土地,这件事在当地闹得很大。 当地官员知道近日京中关于献田一事的热度,哪里敢让农户的事传出去,他索性将农户一家关押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谁知道,当夜官府大牢便被人潜入,将农户一家救了出去。 不过他们还是迟了步,农户已经死了,农户儿子告诉他们,官员想让父亲吃下这个苦果,不要再继续追究。 父亲抵死不从,他们便对父亲用刑,最后竟被生生痛死。 “想要为你父亲伸冤吗。”黑衣人的声音从面罩下幽幽传出。 第53章 献田(三) 宫门前封存数十年的登闻鼓再度被敲响,沉闷的鼓声响彻整个京城上空。 “这是有多大的冤屈,才敢来敲登闻鼓啊。”城中百姓纷纷猜测。 “这鼓上次被敲响还是先帝爷在的时候。”老者捋着苍白的长须说着,那时他还是个孩童,有幸曾听过一次。 凌萱停下手上的笔,双眸望向门口的方向,她的计划成功了。 在手下人的护送下,青州的农户抵达京城,直接向陛下伸冤。 宫门处的登闻鼓是大越开国皇帝所设,且有专人管理,一旦被敲响,皇帝便会亲自处理,官员如果阻拦,一律重判。 然而百年间这鼓也没响过几次,若要敲响登闻鼓,则需先受二十大板,能受下还坚持告御状的,那才是真有的莫大的冤屈。 勤政殿神色匆忙,小跑着来传达陛下让凌萱前往勤政殿的旨意。 凌萱不紧不慢的收好临帖,整理了衣衫,然后才跟着太监往勤政殿走去。 “喜公公,诸位大人都到了吗?”路上,凌萱随意问着。 “师傅已经让人去宫外请他们了,约莫也快到了。”小喜子师傅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听到登闻鼓一响便立马派他们去各处寻人。 农户被侍卫带入殿内,见两旁站定的官员及最上方一身明黄龙袍的天子,他腿一软直愣愣跪倒在地。 “是你敲响登闻鼓的?”陛下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农户以往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便是他们村里的里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身子就不住的颤抖。 见他害怕得说不出话,穆安上前好心提醒,“陛下问你话呢,有什么冤屈都可告诉陛下。” 农户这才反应过来,涕泗横流开口,“求陛下为小民做主,让他们将田地还给我家。” 田地两个字现在极其敏感,在场的人不由得竖起耳朵,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想从身边人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自野菜粥事件后他们都勒令下面的人这段时间收敛收敛,不要再去涉及献田的事情。 一个个怀着看好戏的想法,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顶风作案。 农户颤颤巍巍将事情讲述出来,不断哭诉自己父亲被迫害致死。 就是他讲述完毕后,青州知州与那个大户也被人押到殿上,两人也直呼冤枉。 断案自然不可能听信一面之词,陛下便让两人也说说。 “陛下,这农户一家胡搅蛮缠,臣已经告诉他们会查清原因,可他们日日集结在官府门前闹事,还说臣迟迟将田地还给他们便是与林老板有勾结,臣也是没办法也将他们关进大牢。” 知州也是冤枉,查案总得有个时间,又涉及到敏感的事情,他哪里敢轻易下决断。 “可我爹确实是你们用刑后才死的。”农户直起身子说着。 “你胡说,他本来就有病,在狱中整天不消停,明明就是自己气死的。” “够了。”眼见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起来,陛下怒喝一声。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林老板,“农户投田是给你的,为何事没办成还侵吞他的田地。” “陛下,小民冤枉啊,这投田一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按照大越律法行事,字据都是他们核对后签字画押的。” 他从怀中拿出田契,确实有农户按压的指纹,内容也并无不妥。 “吞没田地又是怎么回事。” “这更是子虚乌有,买卖已定自然是没有反悔的道理,况且我当时还给了些补偿给他们的,是后来他们闹着要让我把田地还给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几方各执一词,陛下很快有了决断。 “依证据来看献田一事是属自愿,但你发心不正,以谎言诓骗农户,行为不端,朕便罚你将那些田地全部上缴,不得存留。” 处决完林老板,皇帝又看向农户,“这件虽你家是受害一方,但你们的行为属实不妥,念及你父亲因这件离世,家中田地又没了,便让这富户补偿你白银一百两。” 最后便是知州,皇帝认为他执法过于粗暴,但总归是按照律法行事,罚了半年俸禄,再派人监管。 农户对这样的处罚很失望,在殿中放声大哭,凌谦示意侍卫将几人带下去,陛下看着众臣。 “这便是投田所带来的其中一个后果,朕以后不想再看到有百姓因为这样的事家破人亡,希望诸位爱卿能明白。” “臣谨遵陛下旨意。”众人齐齐朝着陛下行礼。 离开时穆安故意放慢步子,跟凌萱走在后方。 “这便是你的办法?用人命来换取陛下的旨意?”他低声愤慨问着。 凌萱歪头不解的看着他这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有何不可?” 这不痛不痒的回答让穆安攥紧拳头,“他们本就是底层苦苦挣扎,你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反倒设局让他们往里钻。” 凌萱讥笑,“他们投田也是为了偷税漏税,若没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我为何要怜悯?” “你有怜悯之心,可你的怜悯能帮到他们多少?齐州吃野菜的百姓、边关被敌军俘虏的百姓、成州被瘟疫肆虐的百姓,哪个不比这些投机取巧的需要你的怜悯。” 她字字珠玑让穆安节节败退。 “世间多有不公,不是怜悯便能改变一切,这家农户至少有银两补偿,不至于没有活路。” 虽然农户父亲之死是凌萱意料外的事情,但她不会后悔,若能用一条命换来无数人不再因投田而受尽苦楚,就不算无谓的牺牲。 穆安缓缓抬头,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凌萱。 和她相处这么久,他发现自己丝毫不了解眼前这个女子。 “你有点可怕。” 他的话凌萱坦然受之,人命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可怕总是比可怜好,可怕证明至少有人畏惧,不敢轻易踩在你的头上。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可怕比怜悯有用多了。”凌萱不屑说着。 她与穆安之间第一次出现了观念上的嫌隙。 第54章 献田(四) 陛下借由农户敲响登闻鼓一事,顺理成章下令要求举国上下禁止再出现投田的情况,若再发生,投田收田双方都要受到重罚,赋税在原本的基础上会再增加。 对于那些之前投了的田是没有办法收回来,不过也会派朝廷的人去核对,争取最大可能给出相应的补偿。 这一举动也算有效有遏制未来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既往不咎之前的事变相是对那些文官留了体面。 皇太孙这才明白皇帝的用意,只是他还有不解之处。 “孙儿愚钝,既然朝廷已经掌握了那些官员受贿之事,为何不对他们严加处理?” 皇帝耐心开口,“他们毕竟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若是做得太过倒是得不偿失。” “可万一日后他们再重蹈覆辙又当如何处理?” 皇帝看着这个孙子,长叹口气,“能坐到他们那个位置的哪个不人精,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心里门清。” 他郑重的拍拍太孙的肩,“为君之道便是要学会松弛有度,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甭管他们如何蹦跶,只要那根线在你手上便行。” “任何一个王朝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你要学会用最小的损失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太孙似懂非懂,“孙儿总觉得这些文臣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 皇帝露出赞赏的表情,这孩子还挺敏锐。 “无妨,想当出头鸟,那朕便给他们搭个台子,看谁会先唱响这一曲。” 皇太孙的预感很快成真,詹事府府丞与几位大人相约吃酒。 酒过三巡,他逐渐上头,开始谈论起陛下禁止投田一事。 作为既得利者,他对此非常愤愤不平。 “我不明白,献田一事你情我愿,那些农户都没意见,为何非要禁止。”他涨红着脸,含糊不清说着。 取消献田对他们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员来说损失极重,没有灰色收入,光靠那微薄的俸禄如何能继续维持这风光无限的生活。 其余几人也是苦不堪言,前段时间被凌萱逼着捐的银两已经让他们荷包缩水大半,本来还指望着靠农户投田创收的事也被绝了。 “想必也是那凌家父女在陛下面前进谗言。”翰林院侍读恨恨说着。 “凌氏罪奴,仗着陛下宠信便日日与咱们作对,天生的贱种。”詹事府府丞轻蔑说着。 在他们文官的眼中,凌家父女靠着讨好谄媚陛下才坐上如今的位置,根本不配和他们相提并论。 “可陛下就是信他们的话,你看看最近弄出的事,有几件和凌家父女没关系?”大理寺少卿正摇头晃脑喝尽杯中的酒。 “阉人当道,国之将衰。”有人笑嘻嘻说了句。 詹事府府丞打了个酒嗝,“也不知陛下是不是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糊涂了。” 他这话让其余几人瞬间清醒,私下议论陛下罪可不小。 “钱府丞,慎言。”翰林院侍读告诫他。 “怕什么,今日就咱们几人在此,除非你们去告发我,否则谁会知道咱们说了什么。”他双眼迷离,大声说着。 谁也不知,在屋内的房檐上,东厂的暗探已经将他们今日说的每个字记录下来,趁着夜色交到凌谦手中。 看着上面那些官员的对话,凌谦双眸平静得如幽深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凌谦最恨自己是阉人这个身份,他这是发怒了。 即便天下人都知东厂厂公是阉人,可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曾经那些在他面前提过的人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明日一早,将詹事府府丞抓来东厂。”他闭上双眼,淡淡说着。 第二日詹事府府丞还在睡梦中就被闯入府中的东厂侍卫五花大绑抓走。 刑室里,凌谦手握满是倒刺的长鞭,双腿交叠坐在正中。 钱府丞知道被绑上架子上时都还没有醒酒。 “泼些水让他清醒清醒。”凌谦说着,身边的小太监端起一桶水泼向对方。 “这是哪里?”他害怕问着。 “东厂刑室。”凌谦好心地为他解释。 他看向凌谦,双眼猛然瞪大,“凌谦?” 双手挣扎下,奈何被绑得死死的,根本挣扎不了。 “你将我绑来这里做什么,信不信我上报陛下告你动用私刑。” 这话非但没有震慑住凌谦,反而引来一室的嘲笑。 凌谦对身边太监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绘声绘色的将昨日他在酒楼与其他几位大人的对话说了出来。 听到这些的钱府丞哪里还有刚才的模样,双腿不住发软,脸色惨白。 “私下妄议陛下,钱府丞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钱府丞失神的摇头,然而在事实面前是那么无力。 凌谦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你看不起阉人,最后却栽在阉人手上,真是讽刺。”手中一挥,长鞭直直甩到钱府丞身上,鞭上的倒刺深深扎进他的肉中。 随着鞭子的抽回,倒刺便挂上了血肉,痛得钱府丞浑身不自觉的颤抖。 “剩下的你们来吧。”凌谦将鞭子随意扔给身边的太监,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东厂的太监。 杀人诛心,他便要让这些对方最看不上的阉人狠狠羞辱他。 当钱府丞剩下最后口气时,皇帝传召凌谦。 他到时只见首辅站在皇帝身边,勾着唇盯着他,詹事府府丞被公然带走,他得知后第一时间进宫,发现陛下对此并不知情。 “东厂今日抓了詹事府府丞?”陛下问着。 “是。” 陛下皱眉不悦道,“你可知私自捉拿朝廷命官可是什么罪。” 凌谦没有解释,而是将昨日东厂暗探记录的东西放在陛下面前。 “事从急迫,臣没有第一时间禀奏陛下是臣的疏忽,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着上面的内容,勃然大怒。 “朕不知原来朕取消投田的事让他们这么不满,还说朕老糊涂了。”皇帝狠狠看向首辅。 首辅心中一凉,陛下莫不会以为是自己授意的吧。 “既然他有这么大的意见,那朕就糊涂一回。”被臣子公然指责,皇帝怒不可遏。 当即下令将詹事府府丞抄家。 第55章 献田(五) 献田的人少了许多,穆安趁机向陛下说出那日他与凌萱交谈时说到的提议。 陛下只是目光深沉的看了他眼,便放他去做。 原本以为陛下同意,这件事做起来事半功倍,然而事实却与他预期的大相径庭。 光是京中那些农户对他推行的政策便持怀疑态度,他们被之前献田的事影响太大,觉得朝廷只是换了个方式敛财。 尽管穆安的人如何解释,他们宁愿按照之前的方式交税,也不愿意为了减免些许一次性缴纳。 根本不相信这些官员会真的站在他们的角度着想。 这重重困难让穆安不禁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他推行的方式有问题? 陛下那日的反应现在再回想,摆明就是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成功,可偏还让自己来做,是为了让自己认清现实吗? 他独自坐在院中,不知不觉又想到关于与凌萱在集州的事情。 天下多不公,被投田迫害的百姓又不只有京城才有,为何非要所有心思放在京中呢。 他茅塞顿开猛拍大腿,何不再复刻一次集州之行呢。 他立即让人备车入宫,向陛下提出自己愿意前往各地督促教导百姓投田的后果及新的政策。 皇帝感叹他的魄力,已经坐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还能毫不留恋手中的权利,甘愿辗转下放。 “行,朕应了你的请求,这礼部尚书的位置朕也会为你留着,希望你此行不要让朕失望。” “臣定不负使命。”穆安只觉现在心中有股激昂的冲劲。 京中推行遇阻是因为这里有太多权贵会在私下给他使绊子,但其他州郡官员职权有限,他钦差的身份是凌驾在这些官员之上的。 只要这些州郡能实施税收新策,届时京城也不可能特立独行,陛下也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围魏救赵方是当前上策。 “朕会让东厂的人保护你,你放手去干便是。”皇帝也明白现下的情况。 即便是他要做什么也不得不考虑京中这帮老臣的想法,多有掣肘。 穆安动作很快,在凌谦派来的侍卫刚找到他时,他便已经收好行囊,没多做停留直接离京。 凌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离京五日后,还是女官奉命送食物去东厂给凌谦时无意从东厂太监口中得知。 “倒不妨是个好办法。”凌萱目光盯着棋盘,将手中白子轻轻落下。 “好办法?穆大人远离京城中心,这一去怎么也得一两年,等回来的时候京中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女官不解。 凌萱没回答她的疑问,然而让她看这盘棋局。 “你看,这盘残局我想许久,今日终于找到破局之路了。” 女官挠头,她棋艺有限,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是还是知道凌萱这颗白子落下,原本处于优势的黑子瞬间被吃掉大片。 “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若是你会将白子落在什么位置。” 女官想了想,指了下黑子周围的地方,“约莫是这里吧。” 凌萱笑了笑,“白子原本已经被逼至绝境,按你的想法走怎么都是死局,但若将它放在这里,便有了生机。” “奴婢还是不明白,这和穆大人有什么关系?” 凌萱把棋子放进棋罐中,“穆安就像这白子,若他强行留在京中早晚被那些老匹夫吃干抹净,倒不如远离京城,在外闯出一番作为,不破不立。” “噢--”女官面上一喜,“奴婢懂了。” 看着女官的模样,凌萱摇头一笑,“咱们也帮他一把吧。” 虽然两人之间意见有碰撞,但他总归是为百姓着想,这一路未必顺畅,索性她做次好事罢了。 “让商会的人将穆安会前往各地宣扬新政的事传出去。” 商会众人生意遍及大越各地,大街小巷的货郎也与隶属各地商会,只要借由他们的嘴将这个事情传播出去,效果都是极好的。 再则他们身份不高,可作为探子的存在,穆安身份摆在那里,难免在他离开后当地官府阳奉阴违。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货郎便可知会商会,商会再告诉她。 至于之后的结果如何,就看穆安如何去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凌萱发现秦女官似乎特别喜欢向她汇报穆安在外的情况。 尽管她已经说过自己并不关心,但对方还是乐此不疲的说着,她便由着她去了。 “大人,你知道穆大人遇到什么事了吗?”秦女官兴冲冲的跑到她身边。 凌萱低头看着书卷,连眼皮都懒得抬,“要说便说。” 秦盈撇撇嘴,对大人的反应有些挫败,“穆大人前几日微服到达云州时,发现有个小吏故意多收取百姓的税钱。” “然后呢。” “尽管百姓极力争辩那税钱是他们一家攒了许久,翻来覆去数了数次无误才来缴纳的,可那人非说少了。然后穆大人出现揭穿了他的伎俩,小吏气急败坏当场便要对穆大人动手。” 她说得绘声绘色,凌萱都不好打断。 秦盈继续开口,“这个时候,咱们东厂的侍卫出现把那小吏揍得落花流水,穆大人亮明自己的身份,当即让人将他拿下。后又教百姓官府是如何收税以及具体的金额,还将人讲这些写出来张贴在官府的公示栏上。” 想到那些坏人得到惩罚,秦盈只想拍手称快。 见她高兴的样子,凌萱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终归是十来岁的小女孩,情绪难免流露。 不过这倒是符合穆安的性子,毕竟在集州的时候他是敢拿着尚方宝剑怒斩狗官的人。 远在云州的穆安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 “阿七,你冷吗?”他问着身边的东厂侍卫,两人一路走来也算熟稔了些。 阿七神色怪异的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大人,恐怕是您太虚了。” 穆安被无语到了,东厂的侍卫都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不过他来云州这么久,发现此地对新政的接受程度比他预期的高很多,几乎算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推动成功。 对此,他将这一切归于那日他当街惩治小吏欺压百姓的事上。 第56章 献田(六) 陛下寿诞将至,特意将离京半年的穆安召回京城。 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繁华的景象让他竟生出丝陌生的感觉。 迎接他的人早早在城门口等着,见到穆安的身影脸上露出欢喜。 “穆大人,陛下知晓你长途跋涉疲累,特命奴才在此等候。” 此时穆安身上多了几分沉稳,他翻身下马,“有劳公公了。” 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朝宫中驶去。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穆安,“黑了许多。” “这半年你做得不错。”他接着说道。 新政在各州郡推行得很好,百姓已经接受了禁止投田的事情。 “都是陛下治理有方。”穆安不敢邀功。 “后面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去继续推行,往后你就留在京中。” “臣遵旨。” 公事上的事情说清楚了,皇帝挥手屏退旁人。 “朕让你办的事做得如何了?” 这才是他让穆安抵京连家都没回直奔宫中的真正原因。 穆安看了圈周围,“陛下放心,一切都顺利进行。” 皇帝身子微微后倾,神色变得松弛,“如此甚好。” “你先回府休息几日,待朕寿诞后再上朝。” “是。” 穆安退出御书房,现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想立马回到家中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路过尚宫局方向的时候,他驻足朝那边望去。 那日与凌萱不欢而散后便再没见过,也不知道她这半年过得如何。 然而下一刻他又不由自主笑出声,以凌萱的性子,自己的担心怕是多余了。 不过那里凌萱与他讲的话,在他辗转各地,瞧见当地百姓真实生活后,他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起初他确实抱着怜悯的心态去对待百姓,只不过不是人人都给他善意的回馈。 不乏有人借着他的好意,脱离困境后反而当上了刽子手,从受害者变为施暴者。 他知道后劝说无果,对方变本加厉,等他用上手中权势时,他们又害怕不已。 正当他想得出神,一句穆大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女官,好久不见。”穆安微笑说着。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盈问着,此前可没收到穆安回京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才抵达京城。” “这样啊。”秦盈恍然,“您是来找尚宫大人的吗?她今日出宫了。”她颇有遗憾的说着。 穆安怔愣,“陛下宣召我进宫而已,凌尚宫为何出宫?” “是啊,陛下寿诞将近,要对接的事项太多,尚宫大人需要一一查看,确认无误后才能使用。”她解释着。 “好的。”穆安行礼告辞,秦盈在他身后说着凌萱应当会去东市的甜品铺。 穆安扶额苦笑,这姑娘在凌萱身边怎么性子会这么跳脱,都说了他不是来找凌萱的,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回府的路上,穆安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秦盈的话。 终于他掀开门帘,对驾车的马夫说道,“先不回府,去趟东市的甜品铺子。” 东市只有一家甜品铺子,马车默默调转车头。 掌柜认得穆安,凌萱曾带他来过一次,她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 “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穆安却东张西望,心思全不在这里,掌柜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神色有些尴尬,正准备随便指一眼时,目光就这样与刚进门的凌萱撞上。 两人皆是一怔,最后还是穆安先开口,“好久不见。” 凌萱微微点头,“好久不见。” 掌柜立马给他们安排了个厢房,两人对立而坐。 穆安双手在腿上不断摩擦,他想对凌萱说句抱歉,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从陛下那听到你这半年在各地的政绩,很厉害。”凌萱边斟茶边说。 穆安脸上一红,“算不上厉害,只能说运气好,我每到一地就发现当地的百姓似乎早就知道般,很是配合,就像是有人提前给我打点好一般。” 凌萱斟茶的手短暂顿住,余光看了眼穆安,抿唇笑而不语。 “一会你能和我去个地方吗?”他小心问着。 “去哪?” “暂时不能告诉你,等到了便知道。” 凌萱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早,走一趟也不碍事。 她跟着穆安从繁华的东市,越过鱼龙混杂的西市,随着恶臭味传来。 凌萱看见与京城格格不入的景象,凌乱肮脏、贫穷痛苦交杂的地方,无数男女老少拥挤的挤在一起,神色呆滞麻木。 马车没有停留,最后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没有惊动里面的人,穆安带着她悄悄在破庙被大雨冲垮的围墙后。 很快两人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走到抱着婴孩的女人身边,恶狠狠的让她给自己钱。 女人面前的锅里煮着什么东西,一股子的土腥味。 “这几枚铜板是我留给孩子看病的钱,你拿走了我拿什么给大夫。”女人头发散落,泣不成声,怀中的孩子脸色潮红同,哇哇大哭。 男人却根本不管这些,抢过那几枚铜板,眼中露出疯狂。 “这次我一定可以翻本的。”说着也不管这对母子如何,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还记得他们吗。”穆安语气低沉。 凌萱没有什么印象,“他们是谁?” “那家农户。”他没隐瞒,“那日拿到赔偿之后,若他们好生经营,也足够他们一家生活。可他们偏生得意炫耀自己手中突然多出的巨款,被赌场的人盯上,引诱他赌博,最后不仅赔偿的钱输光了,连家里祖宅也变卖了。” 他也是偶然得知的,除了愤怒,他也明白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凌萱虽也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意料之中,心思不正的人面对突然的巨款,怎么可能不被迷了心智。 孩子难受的哭声传来,穆安心有不忍,“我想替这女子找份工,至少能保证她与孩子的生活。” 男人做的错事,总不能让这母子俩去承担吧。 凌萱抬眼盯着他许久,“随你。” 第57章 装病 皇帝寿诞当天,普天同庆,文武百官纷纷献上寿礼。 穆安献上的则是数把万民伞,是他所到州郡的百姓感念陛爱民如子,治理有方。 即便那些官员送的寿礼均是名贵珍品,但在万民伞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皇帝笑得眼尾的周围都深了几分,仔细观摩后让人好生收起来。 “穆爱卿有心了。”他满意说着,顺势便说出让他重回朝堂的决定。 新政推行已经步入正轨,只要各州按照朝廷颁布的条令去执行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穆爱卿这半年来政绩卓然,内阁现下似乎还有空缺。”皇帝不确定的问着凌谦。 “回陛下,岑大人半月前致仕后,文渊阁大学士便空悬至今。” 文官这边有好几个人侧头看向孟礼的方向,想看看他的态度。 孟礼虽然笑着,但握着酒杯的指尖泛白。 他好不容易趁着这半年时间稳固了文官一派的地位,与东厂和武官之间的关系回到微妙的位置。 穆安一回来保不准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内心是极度不希望他回来的。 只是陛下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提出来,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去反驳,怕是会惹得陛下厌烦。 这边武官倒是高兴,对他们而言穆安虽然是文官,可却不像那些老匹夫事事和他们对着来,在朝堂上甚至他还会站在武官这边。 尤其是这次边关能提早获得粮草全靠穆安。 孟礼又看了看凌谦,这人从头到尾都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便也不动声色,等回去后再想对策罢了。 当夜,孟礼书房的光亮了整整一夜,几位大臣同他彻夜商谈,终于找到能阻止穆安回到朝堂的方法。 早朝陛下正准备让人宣读穆安为文渊阁大学士的旨意时,孟礼抢先一步开口。 “陛下,穆尚书不具备入主内阁的要求。” 皇帝不悦的看着他,孟礼继续开口。 “大越自建国以后便有规定,但凡入主内阁的官员都需要外放两年,两年后再根据他执政的情况而定。” “穆安已经外放半年,这期间的政绩你们也是清楚的,难道还不足以支撑他进入内阁吗。”皇帝反问。 两年这个期限并不是定死的,曾经也有年限不够但政绩突出破例进入内阁的。 因此皇帝对穆安进入内阁这件事才这么笃定。 “陛下,太祖爷曾明确规定,外放期间必须在一地长期任职,穆尚书却是以钦差身份协助多地官府,根本不符合外方的要求。”孟礼步步紧逼,直言不讳。 皇帝眸光微闪,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知道今天孟礼是铁了心不想让穆安进入内阁。 孟礼也发觉陛下脸色不好看,便软了态度,“臣觉得可封穆尚书为总督,前往漳州任职。” 总督与大学士同为正二品,看上去穆安都是升职,然而漳州是出了名的穷,穆安去到那边没有几年是根本回不来的。 如此明显的明升暗降,即便是直脑筋的武官都看出来了。 皇帝被孟礼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情全无,匆匆下朝。 以孟礼为首的文官集团得意的看着穆安。 “首辅大人技高一筹,穆安甘拜下风。”穆安抱拳说着。 这第一个下马威就将陛下架得死死的。 就在文官这边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穆安的反击开始了。 他先是称病上不了朝,陛下也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前往漳州赴任。 孟礼起初不在意,左右不过拖延几天,病总有好的时候,那时候便是他离京之日。 只是事情和他设想的不同,穆安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陛下派了太医去诊治,然而得到的结果是穆安似乎是肺病。 肺病在这个时代几乎算是绝症,又会传染,整个穆府现在都是许进不许出的状态,太医前往都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严实。 消息传到孟礼的耳中,他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私下找到自己相熟的太医询问。 “不是说只是小小的伤风吗,怎么传出肺病。”孟礼压低声音问着。 “不是传言,是真的。”太医对他说着,“根据脉案和用药情况来看,确是肺病无疑。”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太医是他的人,自然不可能骗他。 自从穆安得了肺病后,陛下便派了其他人前往漳州。 不用上朝的日子里,穆安倒是过得清闲,日日睡到自然醒。 “穆大人,陛下让属下问你,那些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阿七的声音在房中响起,穆安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阿七,下次你可以推门进来,实在没必要这么吓人。” 阿七面无表情耸耸肩,他们做暗卫的学了各种悄无声息进房的技能,唯独没学怎么光明正大从门进。 穆安拍拍胸,缓和好情绪,“都已经在各地给他们安插好职务,一旦有什么变动,咱们第一时间就知道。” 出去这半年,明面上他是为了新政推行,暗地里却是在执行陛下私底下交代的任务。 培养出一批有能力的人,将他们投放在各地官府,将要做的事交代给他们实施,这样就算陛下在宫中,也能掌握各地的情况,不会再出现投田或者西南叛乱的情况。 在他说完之后,阿七又平地消失,转个头的功夫他就看不见人了。 陛下得知他与穆安的部署已经开始启动后,便在朝堂上开始提升武官的地位,文武官意见相左时他多是偏向于武官。 有陛下的扶持,武官集团在朝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再加上边关传回胜利的捷报,隐隐已经有和文官分庭抗礼的势头。 文官们也敏锐的发现陛下对他们不满的意味,若他们再不行动,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你还准备得多久的肺病。”凌萱站在穆安院中问道。 “我还想再看看热闹呢。”穆安说着,这几日朝廷因为武官的崛起异常热闹。 凌萱无语,“差不多得了。” 穆安这才无奈摆手,看着凌萱手中提着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称病了。 这次肺病本就是装的,西南素来制毒厉害,他这肺病便是凌萱特意研制的毒药,症状与真正肺病无二,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危害。 不管哪个太医来诊脉,结果都一样。 第58章 皇太孙 太子冥诞,皇帝携皇太孙前往太庙为太子祈福。 多年前,太子溘然长逝,作为皇帝与元后唯一的嫡子,他的辞世对皇帝打击不小。 太子之位空悬,成年的皇子已有多位,前朝后宫纷纷盯上了那个位置,皇子们私下斗争极其惨烈。 彼时皇太孙才八岁,太子妃母家单薄,无法在其中提供帮助。 虽有心立孙子为太孙,但他也顾忌几位皇子背后的势力,迟迟无法下旨。 是孟礼在那时站出来,拥护太子一脉,皇帝这才立下太子嫡子为皇太孙。 也正因为孟礼为首的一派支持和拥护,皇太孙在这个位置上才坐得这么牢固。 即便知道孟礼他们私下的事,皇帝也没有动他们。 只是最近太孙的行为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皇帝轻轻擦拭着太子的牌位,“最近东厂事事被寻错处,是你做的。”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问着他。 皇太孙垂着头跪在蒲团上,“东厂众人仗着有凌谦在后面,行事越发嚣张跋扈。孙儿见不得他们这般做法,便训斥了几句。” “训斥几句?”皇帝反问,“什么训斥需要将人拖到午门当着来往百姓行刑?又在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故意透露风声?” 皇帝每说一句,太孙的脸就白了一分,只是那挺直的腰杆未曾弯下分寸。 见他这样,皇帝生气却不忍呵责,“你先走吧,朕与你父亲说说话。” 回到东宫,太孙仍旧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他早看不惯东厂的行事作风,眼下又来个和他们如出一辙的穆安,自然让他不喜。 “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子少保见他不高兴的样子问道。 他便将刚才在太庙发生告诉对方,皇祖父虽然没有责罚他,可他看自己的眼神比骂他还难受。 “殿下,您确实操之过急了。”少保说着,太子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其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皇太孙疑惑,“老师也觉得孤错了吗?” “您没错,东厂那群人确实该惩治。只是穆安却不能这样对待,您需要将他拉拢到你的麾下,日后定会是一大助力。” “孤不想与这样的人为伍。”皇太孙眉间全是抗拒。 “他行事虽然高调,但实打实也是有能力的人,况且陛下如今又极其信任他,你和他对着干不是上策。” 太孙很是信任自己的老师,认真思考着他的话。 “那孤该如何做?” “殿下可借个由头办场宴会,邀请他出席,届时再向他抛出橄榄枝。”少保确信,只要穆安不是傻子都会出席,毕竟太孙可是陛下钦定的继承人。 皇太孙面露难色,他内心极其不情愿做这样的事。 不过老师总是不会害他的,最后勉为其难的点头,派人送了帖子到穆安的府上。 收到皇太孙帖子的穆安有些意外,他知道太孙一向不喜自己,突然宴请自己就怕别有目的。 “劳烦公公特意跑一趟,这些您留着随意吃些什么。”他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递给传话太监。 传话太监脸都快笑烂了,“穆大人客气了。” “只是在下这身子才恢复没多久,殿下的席面恐怕去不成了。”他说着还捂嘴咳嗽几声。 传话太监笑僵在嘴角,他不敢相信有人会拒绝皇太孙的宴请。 “咱家怕不是听错了?”他试探问着。 穆安也实诚,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传话太监离开时脸都是黑的。 皇太孙得知这事后虽气便也没法,穆安患病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若是他强行让人出席倒显得他小气了。 想着日后再宴请就是,谁知道几日后传来消息,穆安出席了宸王的喜宴。 这让太孙及其拥护者很是不满,完全没料到他竟乖张成这样。 上朝时穆安无视那些人恶狠狠的眼神,下朝后也溜得飞快,根本不与他们正面接触。 这日他来到尚宫局同凌萱核对物品。 “你倒是胆大,拒了皇太孙后,转身就去了宸王府。” 穆安随意拨弄着算盘,“倒也不是有意,只是两份帖子一天送上门了。” 凌萱侧头看着他,“那为何选择了宸王?” 宸王行二,仅次于太子,虽母族尊贵但有腿疾,没有继位的可能,否则也不会被允许留在京城。 “也不算选择吧,皇太孙性子太过正直,我若选他日后必定没有什么好日子。”正直的人眼中非黑即白,他这样喜欢在灰色地带蹦跶的人定然得不到重用。 凌萱对他的话不太赞同,“正因为他太过正直,眼中容不下沙子,日后才好掌控。” 于她而言,太孙这样的人可比那些老狐狸好掌握得多,只要顺好他的毛便行,根本不用费尽心思想太多。 “可是正直的人太固执,他们就认一个理,变通性太差。”穆安反驳。 “那你便引着他往你要的那个答案去便是。”凌萱不甘示弱。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穆安气鼓鼓离开了尚宫局。 晚上的时候父亲找到她。 “这么晚了,爹有什么事吗?”凌萱有些意外。 凌谦坐下后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最近和穆安一直都有往来吗?” 凌萱疑惑看着父亲,不懂他为什么明知故问,穆安这段时间常出入尚宫局,根本没有瞒着任何人,她不信父亲不知道。 “最近宫中要办的宫宴较多,所以他来得勤了些。” 凌谦点头,他看着凌萱欲言又止。 “爹,您要说什么便说吧,你这样倒让我有些犯怵。” 凌谦干笑两声,“萱儿你也是大姑娘了,你和穆安接触得这么频繁,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纵使礼部和尚宫局因宫宴往来多了些,可也不需要次次都由他这个礼部尚书来接洽。 凌萱一愣,立马明白父亲指的是什么。 “爹,我与他绝无您说的那种可能。” 听到女儿的回答,凌谦松了口气,“说来你毕竟也老大不小了,京中像你这般大的贵女不是嫁人便是已经议亲,你若有相中的公子,爹去帮你说。” 凌萱只觉头顶飞过数只乌鸦,“爹,女儿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这个世间对女子苛刻,纵然有不输男子的才能,最终也只能困在小小四方天中与其他女子争夺夫君的宠爱,女儿不想沦落到这般境地。” 凌谦惊讶女儿竟有这样的胸怀,顿时感觉自己想法有些狭隘了。 “你去做你想做的,爹无条件支持你。” 第59章 西瓜没捡着,还丢了芝麻 李令仪自见过容渊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往庆熙殿跑,容妃本不待见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奈何她得太后喜爱。 碍于太后的面子,容妃就算再讨厌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自己这贵妃之位还没个准确的着落,一切尚不稳定,万一李令仪在太后耳边说些什么就不好了。 而李令仪多次在她这里打探关于自家侄子的事情,那心思昭然若揭。 “容妃娘娘,前日听灵芝说您最近睡不安稳,这是我缝制的香囊,里面放了安神的花草,你将它挂在你床头,有助眠的功效。” 李令仪拿着香囊献宝似的说着。 容妃神色淡淡让灵芝收下,“有劳公主了。” 随后她看见容妃宫中的宫女正端着各种糕点摆放在桌上。 以为是容妃给自己准备的,李令仪当下便笑得像朵花般。 容妃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一会我要见家嫂,公主若没旁的事便先回去吧。” 赤裸裸的逐客令,李令仪脸上有些尴尬,容妃口中的家嫂正是容渊的母亲。 她还想趁这个机会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呢,只是容妃都开口了,她总不好再厚着脸皮装听不懂吧。 “那我就先告退了。”她乖巧说着。 李令仪一走,容妃便立马让人将她缝制的香囊扔出去。 “什么破烂玩意儿也往我这里送。”她嫌弃说着,毫无为妃时的和善模样。 很快她的客人就来了,容妃热络和他们打着招呼。 除了容渊母亲外,还有庆国公母女,今日组这个局也是为了商议容渊与庆国公家嫡出小姐婚事。 庆国公家世袭爵位,两个嫡子也有功名在身,唯一的嫡女柔顺乖巧,两家门当户对,是她早早便物色好的人选。 两方都有结亲的意思,加之她马上成为贵妃,这件事在谈笑间便定下了,容妃赏赐一对金流苏步摇给未来的侄媳妇。 庆国公小姐也是见过容渊的,那样风姿绰约的男子她自然是心悦的,娇羞低头听着几位长辈聊着。 回到昭华殿的李令仪还不知道这件事,将在容妃那里受的气通通发泄在宫女身上。 “那个老妖婆,若不是因为容渊谁会去讨好她。” “公主息怒,再难耐些时日就好了。”掌事宫女劝慰着。 李令仪猛灌口茶,“等我和容渊成亲后,谁还会理她。”这话说得就像容渊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一样。 几日后,容妃突然召见凌萱。 “容妃娘娘为何突然要见您?”秦盈紧张问着。 凌萱猜想或许是因为前几日庆国公家夫人小姐入宫觐见的事情。 “去了便知道,你一会别忘了去司膳房看下给主子们准备的补品。”走前她还不忘叮嘱秦盈。 凌萱到庆熙殿时得知容妃娘娘还在午睡,让她稍等片刻。 现下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凌萱就这样被晾在院中。 主子没旁的吩咐,她就只能老实站着,整整站了快一个时辰,容妃才让人宣她进屋。 看见凌萱被晒得泛红的脸颊,容妃假意责骂灵芝。 “你们也真是的,凌尚宫来了也不晓得叫醒我。” 灵芝一副体贴主子的样子,“奴婢见娘娘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便没有叫醒。” “狗奴才不懂事,凌尚宫莫要见怪。”容妃嘴上说着抱歉,眼中都是轻蔑。 凌萱冷漠看着这主仆俩唱双簧,被晒了这么久,不气是假的。 “娘娘说笑了,只要你睡得安稳,奴婢多站会又何妨。” 容妃眉毛微挑看着凌萱,“凌尚宫最近对安华公主似乎照顾得比较少了。”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一时疏忽,多谢娘娘提醒,奴婢定会让人多照顾公主。” “如此便好,总不能让人觉得你做了尚宫后便对公主不上心了。” 容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为难凌萱。 回到尚宫局,凌萱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痛,秦盈连忙拿出冰块给她冷敷。 “容妃娘娘为何要给您立规矩。”她气愤说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敷了冰块,凌萱感觉痛意少了些,“容家最近在和庆国公家议亲,李令仪对容渊有意思,容妃怕她破坏了两家好事,想让她这段时间都待在自己宫中不要离开。” “直说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您。”秦盈越说越气。 “她是想借此敲打我看管李令仪不周的事情。”凌萱冷然说着。 “可那毕竟是公主,又没犯错,正常出入宫中有什么问题。” 凌萱没再回答,心里倒是给出了答案,若有朝一日李令仪发现了,她可以将一切推到凌萱身上,自己则置身事外。 容妃的吩咐她自然会做,不过总得找个合理的由头才能让李令仪能老实待在昭华殿,怎么也需要时间去处理。 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可就说不准了。 第二次凌萱前往文妃宫中送料子,不巧遇上正好去容妃宫中的李令仪,她身后的宫女端着什么东西。 李令仪见到凌萱脸色瞬间垮下来,喃喃道,“冤家路窄。” 凌萱没和她计较,反而看着她身后宫女端着的东西。 若是没看错,那应该是番邦进贡的珍稀香料,数量不多。 李令仪因为之前容妃升迁宴办得出色,陛下特意赏了些给她。 “你倒是真大方,这么珍贵的香料也愿意送出去,就不知人家领不领你这份情了。”凌萱难得没有嘲笑奚落她。 “你什么意思。”李令仪警惕说着。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容府现下正与庆国公家议亲,你不要西瓜没捡着,还把为数不多的芝麻给丢了。” 李令仪根本不信凌萱的话,“你少在这里乱说,若真有此事为何容妃娘娘没有告诉我。” 凌萱不知是笑她傻还是蠢,“我是不是乱说你去太后那里问问便是,说不定还能见到两家请旨赐婚的折子呢。” 李令仪果然转头向太后宫中走去,虽然没看到折子,但间接从太后口中套出确有其事。 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第60章 香料 从太后寝宫出来后,李令仪没在回安阳殿,反而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让宫女带着皇帝赏赐的香料往庆熙殿走去。 “娘娘,安华公主来了。”灵芝在容妃耳边轻轻说着。 容妃半阖上的眼倏然睁开,“凌萱是怎么办事的。” 昨天她那么敲打她,凌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 竟然还敢让李令仪随意在宫中出入,看来自己做得还是温柔了些。 眼下李令仪已经在庆熙殿门口,她不见也不行。 懒洋洋从容妃榻上起身坐好,“让她进来吧。” 她进门后容妃一眼就闻到宫女手中端着的香料传出来的奇香,不由得感叹果然是西域珍品。 “这就是陛下赐给公主的西域香料?” 李令仪点头,她知道容妃素来就喜欢这些气味浓烈的香料,所以准备借佛献花。 不过那只是她之前的想法,在知道自己嫁入容家无望后便没了。 “确实是父皇赏赐给我的,我知道容妃娘娘珍藏许多名贵香料,对用法也甚是了解,便想让娘娘帮我看看,这香料应搭配什么样的场合。”李令仪故作天真问着。 听到不是送给自己的,容妃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公主青春洋溢,用了这些旁的东西倒显得多余。”容妃笑着说道。 “可是我听那西域进贡的人说,这香料是天然形成,气味虽浓但却会越闻越沉醉。” 李令仪说着打开了盛着香料的盒子,天然的香气竟还引来几只蝴蝶在屋中盘旋。 这让容妃更加想要据为己有,转动双眼想了个由头。 “这香料果然极好,公主倒是可以制成香囊随时佩戴在身上。”容妃一脸认真的说着。 然而下一秒她又换上副遗憾的表情,“渊儿那孩子从小就讨厌这些东西,公主日后若是与他相处可得注意。” “这样吗?那我便不用了。”李令仪说着就吩咐宫女回去的时候将香料封好放进库房。 容妃见状,身子都不免往前倾了几分,“这东西放进库房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一丝嘲讽在李令仪眼中转瞬即过,“可是容公子不喜这些,我自然是不可能用的。” “今日叨扰娘娘了。”她懂事说着。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容妃一把握住她的手。 “这香于公主无用,何不给有需要的人呢,渊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我这个姑母的话他总是会听上一二的。” 又是暗示又是画饼,若不是她知道真相,恐怕当真欢喜得不行。 李令仪装作面上一羞,将香料罐子放在桌上。 “这香在娘娘这里更能发挥出作用。” 见她如此上道,容妃满意笑笑。 李令仪离开后,身边宫女不解她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香料送给容妃。 “这可不是香料,是她的催命符。”李令仪冷笑着,她在里面加了些新东西,希望容妃用得舒心。 七日后,传来容妃被毁容的消息,皇帝得知后第一时间前去查看,只见贵妃满脸红肿,脸上还留有因瘙痒被指甲划过的血印。 陛下后退几步面露嫌恶,“容妃情况如何。” “回陛下,娘娘只是过敏并无大碍,只是这容貌恐难恢复。”太医如实说着。 床上的容妃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若是恢复不了,她早晚会被陛下厌弃。 “陛下,定是有人害我,求您给臣妾做主。” 容妃如果的模样让皇帝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马上让凌萱去查。” 凌萱得知后立马着手开始调查,庆熙殿的所有宫人以及近半月来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一一核查。 调查下来宫人没有任何问题,吃食也是与往常一样别无二致,查来查去唯一存疑的点便是李令仪送去的那罐香料。 她没有直接回禀皇帝,而是先来到容妃这里。 “凌尚宫可是查出什么了?”容妃靠在床上,脸上敷着消肿的药物。 凌萱拿出香料罐放在桌上,容妃一眼就认出。 “李令仪。”容妃咬牙切齿说着,“本宫定要将她生吞活剥。” 凌萱坐着未动,容妃歇斯底里,“你立刻去告知陛下,是李令仪那个丫头害得本宫这样。” “娘娘,这香料可是陛下赏赐给公主的,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自然是她送给本宫的。” 凌萱挑眉,“公主对于陛下赏赐之物向来珍视,能让她这般大方送给娘娘,实在难得。” 凌萱的话让容妃心中一惊,若是李令仪告诉陛下她送自己香料背后的真相,陛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令仪即便再不受宠也是公主,自己戏弄公主,陛下怎么放过她。 就是容妃准备不追究时,门外传来陛下与公主到的声音。 容妃惊恐的看着凌萱,“是你。” 凌萱早在来容妃这里前便派人去通知陛下了。 “陛下,奴婢已经查出导致容妃娘娘毁容的东西,正是公主送去的香料。”她指出里面有味原料,正是导致容妃过敏的原因。 “令仪,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沉声问着。 李令仪扑通跪下,“儿臣根本不知道娘娘对这个过敏。” 这个怪不得她,宫中妃嫔之间势同水火,从不会轻易将旁人知晓自己的软肋,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 “那你为何会将这香料送给容妃。” “女儿心意容渊公子,容妃娘娘是他姑母,送些东西无可厚非。况且娘娘曾告诉过女儿,容家公子近日正在议亲,暗示她可以帮女儿嫁去容家。” “女儿为自己日后打算,难道也是错的吗?”李令仪可怜巴巴看向皇帝。 皇帝眸色晦暗看着容妃,容家请旨赐婚的折子还放在御书房案头上呢,那里面可不是李令仪的名字。 “陛下,臣妾没有。”容妃从床上摔下来,顾不得疼痛抱住陛下的腿哭着。 “容妃,朕倒是小瞧你了。”皇帝冷冷说着,对容妃只剩下嫌恶。 “容妃德行有亏,褫夺妃位,降为贵人,容家与庆国公的婚事暂压。” 或许是心中对李令仪生出了许久未有的怜惜,自己女儿被容妃如此欺负,他自然会教训一二。 第61章 选秀 一年内两位嫔妃接连出事,恰逢宫中许久未进新人,皇帝便起了选秀的心思,他将这件事安排给礼部和尚宫局去操办。 消息一传出去便在京中引起轰动,官员家中只要有适龄未婚的女子便都要参加。 虽然是好事,可陛下已经年过六旬,那些疼爱女儿的谁愿意让正值妙龄的孩子入宫侍奉和自己祖父年纪差不多的皇帝呢。 一时间京中开始成堆的替自家闺女相看亲事的,就想趁旨意下达之前将女儿定下人家。 不过也有欢天喜地赶着替女儿登记的,多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总之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只是这一切与凌萱没有关系,她需要做的便是与礼部商议选秀前期甄选以及后期秀女安排的事情。 她出现在礼部找到正在核对秀女名单的穆安。 “这次参加选秀的都有哪些人?” 穆安让她看名单,多是那些小官小吏家的女儿,熟悉的官员家却没几个。 这倒也不意外,前段时间那些原本不着急议亲的官员家,突然集中在同个时间段内纷纷结亲。 有的甚至不惜下嫁,不就是为了躲过这次选秀吗。 “你说陛下为什么非要搞这次选秀。”穆安也是不解,如今陛下子嗣充盈,也不需要靠选秀来拉拢朝臣。 “现在后宫最高的便是妃位,几位娘娘和他们身后的党派可都盯着更高的位置呢,除了淑妃,其他人膝下可都是有皇子傍身的。” 穆安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如果他们其中一位登上那个位置,后宫平衡就会被打破,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前朝。” 凌萱没有否定他的话,“皇太孙虽然是陛下钦定的继承人,可只要他一日没登上那个位置,一切都有变数。” 穆安这才算明白陛下选秀的意思,宫中进了新人,后宫那些妃嫔必然会抽出精力来对付这边的情况。 毕竟她们年岁渐长,论容貌怎敌得过这些二八年华的少女,色衰而爱驰。 陛下的宠爱才是她们在后宫立足的根本。 “记得多选些容貌优秀的小官之女。”凌萱提醒他。 “我晓得了。”穆安回着。 这些家庭出身的女子容易掌控,就算得宠母家没有权势也不怕在宫中掀起多大的浪。 经过第一轮筛选,大约有十七八位脱颖而出,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她们需要住进宫中,由教习嬷嬷指导礼仪。 待宫中规矩学习完毕,就会正式开始进入选秀,能否鱼跃龙门就看那时她们的表现了。 进宫当日,由穆安带领的礼部官员将她们送到宫门处,再由作为尚宫的凌萱将她们接进去带到住所。 “奴婢尚宫局尚宫凌萱率尚宫局众人参见各位小主。”凌萱恭敬向这群秀女行礼。 说不定里面就有未来的娘娘,礼节上她还是要做全的。 这些秀女多是小家出身,脸上还带着初次入宫的胆怯。 凌萱的身份名字她们是知道了,今日见到真身,尤其是她自身携带的那种气势,果然慑人。 “接下来一月要劳烦尚宫了。”她们中有胆子大的对凌萱说着。 凌萱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容貌清秀,不卑不亢,乍一看倒有几分先皇后的影子。 “这是齐州下面杞县知县家的小姐叶游。”秦盈及时在她耳边说着。 凌萱了然,不动声色的将她们带到住所,又留下照看她们的宫女太监便离开了。 教习嬷嬷每日会来向凌萱禀告秀女们学习的进度,得知叶游表现中规中矩。 另一方面,李令仪对选秀的事也颇为关心,自容妃那事后她明白宫中这些妃嫔都不是好拿捏的。 与其一味讨好她们,倒不如培养自己的势力,新进宫的这批秀女便是她的目标。 她精挑细选选中几人,这些人家中父兄官职最大的也不过是个从六品,在家中不受宠爱,是家族的牺牲品。 她找准各种时机分别制造与几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知道许诺了这些女子什么。 总之她离开的时候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就在李令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时候,一切都被派去暗中监视她的太监汇报给凌萱。 听这太监的汇报,凌萱冷笑,“她倒是闲不住。” “需要把这些秀女刷下去吗?”秦盈问着。 “不用,既然她能收买人心,那咱们也可以。”这些人中有叶游,那可是凌萱看好的人,不得不说李令仪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来到秀女住所,先是与嬷嬷一同看这段时间宫规学得如何。 然后为了不引起怀疑,便提出与每位秀女单独聊聊,想知道她们这段时间的想法。 没和李令仪合作的都是寻常问题,和她有合作的凌萱却是直接说出她们在家中的情况。 在对方疑惑的神情中她又说出李令仪和她们合作的事情。 “公主允诺了你们什么?是帮你们安顿家人?还是夺得陛下恩宠?亦或者是让你憎恨的人生死无能?”凌萱漫不经心说着,那些秀女抖如筛糠。 就在她们以为凌萱要处置她们时,她话锋一转。 “公主能允诺的我也能,她不能允诺的我还是能,与谁合作你们自己选吧。” 那些秀女哪里有选择,凌萱比公主不知道厉害多少,良禽当然择木而栖。 凌萱很满意她们的识实务,她没要求其他,她们需要做的便是公主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得通知自己。 这几人解决了,就剩下叶游了,她可是唯一拒绝了李令仪合作的人。 “叶秀女,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呢。” 叶游身形一顿,维持着镇定,“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 凌萱掏了掏耳朵,“你有位兄长曾在边关军营,三年前两军交战,因粮草未能及时运达,导致大越那场战惨败,数万将士死在那个冬天,其中就有你的兄长。” “胜败是常事,我不懂尚宫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叶游咬唇说着。 “粮草为何为这么晚才到,想必你知道其中缘由,否则你不会参加选秀。” 叶游眼中升起恨意,她进宫就是来为兄长报仇的。 “你是要去揭发我吗。”她惨笑,兄长的仇还没报自己就要死了吗。 凌萱挑眉笑道,“不,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害死你兄长和那些将士的人,我给你机会。” 第62章 都赶出去 选秀过程极其繁琐,总共需要经过两关才能确定最后谁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第一关主要就是看秀女的容貌言行,礼部和尚宫局的初选只是根据画像来做大致的判断。 通过的秀女会与画像核对,无误后才能入宫学规矩。 学习的期间除了让她们了解宫中各种规矩外,也是为了防止她们用偏方在容貌上做手脚。 会让太医院的人每日替她们诊脉,如诊出有问题的连同其家族都会受到处罚。 凌萱自那日与叶游达成合作后,在嬷嬷汇报时无意提了嘴叶游的名字,嬷嬷回去后对叶游的态度便特别好。 这引起了其他秀女的嫉妒,她们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排挤她,对于她们的把戏叶游毫不在意,每日依旧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在入宫到陛下选秀这一月期间,秀女们会经过一次考核,由凌萱作为考官,主要是看她们的体态礼仪这些。 “今日有人即便做得再差,怕也是前几名。”叶游旁边的秀女阴阳怪气说着。 “没办法,谁让凌尚宫对她高眼呢。”另一人附和着。 叶游知道她们在嘲讽自己,没有理她们,闭上眼睛默默回忆着嬷嬷教导的东西。 凌萱到时,所有秀女站在两边,她们看见凌萱不是一人出席,她身边还跟着眼生的老嬷嬷。 凌萱与嬷嬷一起走到考官位上,路过叶游身边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凌萱面向她们,环顾一圈,“各位小主,我知道近期你们中传出莫须有的事情,以为我私下与哪位秀女有关系。”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斜了眼管教嬷嬷,对方害怕的低下头。 “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我与诸位第一次见面都是在那日入宫时,约莫是有人会错意才让你们有这样的错觉。” 她先是针对近期流言做出解释,管教嬷嬷此刻后悔不已,恨自己为何要对叶游另眼相待。 凌萱没理会她懊恼的模样,正了正神色,“为了避免无出现些误会,这次我请了太后身边的刘嬷嬷与我一同检验,总不会再传出我偏颇谁的话了吧。” 众人这才知道那位老嬷嬷竟是陪伴太后几十年的刘嬷嬷。 “凌尚宫言重了。”刘嬷嬷笑着说。 凌萱不再废话,直接让秀女们开始展示。 秀女们开始按顺序在殿外划出来的空地上行走。 宫中嫔妃行走时步子需平而稳,走路时上半身不能有大幅的摆动,珠钗耳饰不能有明显晃动。 几位大族出身的秀女这点做得很好,毕竟从小家族中便是按照宫中规矩来教养的。 至于小官家的这点便稍有欠妥,不过也算勉强合格。 所有秀女这项考核全员通过,凌萱让她们稍事休息后再开始书写方面的检验。 正当凌萱与刘嬷嬷商讨秀女们第一项排名时,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 两人从对方的眼中的看出疑惑,决定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就是你将我母亲给我做的胭脂摔碎的。”罗秀女拉着张秀女愤愤说着。 “你有什么证据,若拿不出那便是你在污蔑我。”张秀女用力将手抽出。 “刚才只有你没有这里。” “你真好笑,人不在这里便有嫌疑,那凌尚宫和刘嬷嬷还不在呢,你怎么不说是她们呢。” 两人争执不下,旁边的人纷纷劝着。 这时凌萱两人出现,“在宫中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刘嬷嬷不悦说着。 众人见状脸上神色各异,垂下头谁也不敢接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凌萱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罗秀女跪在地上,手中捧着盒已经破碎不堪的胭脂,让两人做主。 凌萱刚才也听了个大概,再看张秀女明显闪烁的眼神。 “你来审查吧。”她对管事嬷嬷说道。 嬷嬷在宫中几十年,这点小伎俩一眼就看穿,她让诸位秀女重新走一遍路。 众人乖巧照做,轮到张秀女时,所有人都看见她鞋底下被沾染的红印,颜色与罗秀女碎掉的胭脂如出一辙。 见事情败露,张秀女哭着称自己鬼迷心窍,求凌萱放过她。 “宫中可容不下你这等心思歹毒的人。”凌萱不留情面说着。 “将张秀女和罗秀女一同赶出宫去。” 所有秀女都懵了,不知道为什么罗秀女也要被赶出去。 “尚宫是记恨我说你与叶游有关系的事吗?”罗秀女柔弱问着,这事是她从管事嬷嬷那里得知然后传出来的。 凌萱不屑和她解释,“刘嬷嬷,我这么做可有问题?” 刘嬷嬷摇头,“尚宫做法没错,罗秀女,便让我来给你讲讲原由吧。” “这本是件小事,私下便可解决,可你偏偏要在我和凌尚宫都在这里的时候闹大,不就是想借着我们的手来让断绝张秀女入宫的路吗,你觉得这件事你做得很隐蔽吗?” 刘嬷嬷揭穿罗秀女的心思,同时也警告其他人,收起自己那些想法,不要做这般愚蠢的事情。 这很好的震慑了余下的秀女,她们这才明白宫中的人都是人精,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 这件事传到李令仪那里,她感叹凌萱果然雷厉风行,倒有些正牌娘子收拾小妾的模样。 她很好奇,这样的人嫁人后又会何如,什么样的人家可以驯服她。 “公主,太子妃回宫了。”宫女来报。 太子妃自太子离世后便搬到行宫居住,每年也只有这个时间会回宫小住,陪伴下皇太孙。 李令仪似乎有了想法,“本宫也好久没见过这位皇嫂了,便去看看吧。” 她来到东宫,太子妃正坐在庭院中,目光看向她与太子成婚那年种下的桃树。 “皇嫂。”李令仪甜甜叫了声。 “安华公主?”太子妃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 李令仪坐下没多久便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贤儿膝下单薄,他是储君,身边总还是要有几个贴心人的。” 太子妃淡淡瞥了她眼,“公主是有什么人选吗?” “我瞧着凌尚宫就不错,不管年纪能力都和贤儿般配,且她身后还有东厂,对贤儿日后有帮助,可以封个侧妃。” 太子妃出身文官清流世家,骨子里就不屑与官宦之流为伍,更不可能结姻亲。 “我确实有为贤儿纳侧妃的想法,不过凌尚宫还是算了。” 第63章 想做人上人 李令仪还想继续劝,但太子妃态度十分坚决,她不能得罪未来的太后,也就不再继续说了。 转而将话题引向旁的,太子妃脸色这才缓和些。 从东宫出来没多久,李令仪便被怒气冲冲的太孙给拦住去路。 “小姑姑,孤的事情你最好少插手。” 李令仪身子一紧,太孙怕是知道自己找太子妃的事情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李令仪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太孙看穿她的想法,“宫中谁人不知你与凌萱之间的血海深仇,你这般想让孤纳她为侧妃,不就是想将她困在东宫,无法再坐在这尚宫的位置上吗。” 李令仪双手在衣袍下紧紧捏在一起,“凌萱背靠东厂,你若纳她为侧妃,凌谦自然为你马首是瞻,这么大的势力,贤儿难道真的不心动吗?” 这番话对于谁来说都是诱惑,偏生皇太孙不这样以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东厂也好,旁的也罢,都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出鞘与否由都是陛下的恩赐,我为何要拉拢?莫非小姑姑觉得东厂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李令仪脸上出现慌张,皇太孙这番反问倒让她处在劣势。 她扯着嘴角,“天下自然没有能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势力,你若不想纳便不纳。”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令仪,皇太孙目露鄙夷。 只有无能的人才想着去拉拢臣子为自己所用,而他要的是让臣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无法逃出自己的掌控之中。 皇太孙有意要纳侧妃的消息被宫女传到了慎刑司这里。 柳萍儿翘着腿,嘴里还叼着头茬的蜜桃。 半年前在凌萱的帮助下她离开淑妃宫中,现为慎刑司主事。 “姑姑,太子妃此番回宫也是为了想看合适的人选作为太孙侧妃。”宫女谄媚地在柳萍儿身边说着。 柳萍儿若有所思,她现在虽不用在人前伺候,大小也算是个有权利的小官,可终日在这地方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想要的是更高的富贵,太孙侧妃倒是个好位置,一但皇太孙登基,那最差也是个妃位吧。 她也想成为人上人,做这宫中的主子。 “你做得很好。”她扔了两粒金瓜子给宫女,她向来奉行只要赏钱到位,下面的人便会对你唯命是从。 宫女接过金瓜子,对柳萍儿感恩戴德。 柳萍儿对自己的容貌是很自信,她和凌萱一样出自西南,虽说不上惊为天人,但也是一等一的好。 她要做的便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皇太孙面前,让他对自己生出兴趣。 设法从东宫伺候太孙的太监那里得知,皇太孙三日后会在掖庭查看俘虏的情况。 那个地方,若不是因为需要制造偶遇太孙的机会,柳萍儿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足的。 前段时间大越与北凉交战得胜,俘虏了大批北凉的王公贵族,罚入掖庭为奴。 柳萍儿先皇太孙一步来到掖庭,正巧看到掖庭管事太监在鞭笞那些北凉人。 “你们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北凉贵族吗,告诉你们,入了掖庭便是最低贱的宫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冲咱家大吼大叫。” 两名北凉女子正被宫人按着跪在他面前,隐约能从他们破掉的衣衫上看见里面翻出的血肉。 柳萍儿不免想到自己初入掖庭时的情形,与这两人没多大差别。 她当下眉头紧皱,不悦的语气从她嘴里发出。 “海公公脾气可真大呀。” 海公公转过身看见一席月白色装扮的柳萍儿,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旋即一脸谄媚的笑道。 “哎呦,是柳姑娘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可不敢得罪柳萍儿,虽说她是从掖庭出去的,可现在已经是他高攀不上的人物。 柳萍儿扫了眼跪着的两个北凉女子,“她们做了什么惹得你这般生气?” “这两个小贱人将云贵人的衣衫给弄坏了。”海公公气愤说着。 掖庭平日要负责给宫中贵人主子浆洗衣服,其中有许多珍贵面料的衣衫浆洗时需要注意单独浆洗。 偏这两个新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将云贵人那件缎面广袖与其他衣衫混合在一起,使得衣衫染上了旁的颜色,无法再穿。 “就因为这个你就将她们打得浑身是伤?”柳萍儿语气冷了几分。 海公公咽了口唾沫,他也是怕贵人怪罪到他身上,出手是狠了些。 “苛责宫人是什么责罚想必不用我说吧,海公公是自己云慎行司领罚还是我上报凌尚宫后由她亲自下令呢。” 海公公一个激灵,认命地选了自行去请惩。 柳萍儿弯身扶起地上的两个北凉人,她们眼中满是惊恐害怕。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缓语气,“这是治疗外伤的药,每日早晚擦一遍,伤口会好得快些。” 北凉女子颤颤巍巍接过这伤药,用不熟练的汉话向她表示感谢。 “浆洗衣物也是有很多学问的,例如这件镶金丝的外衣,就只能用温度适中的清水浆洗。”她随手从旁边待洗的里面拿出一件。 在众人的目光中,旁若无人的在盆中倒上水开始轻柔的洗起来。 “力道不能太大,否则会让衣衫变形。”她边洗边教,最后还让她们上手试了试。 就在衣衫洗好后,柳萍儿满意点头,然而余光却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明黄色衣摆。 太孙到掖庭时正好看见柳萍儿训斥海公公的场面,他一向对宫中这些随意欺辱人的奴才厌恶得紧。 原以为柳萍儿和那些人一样,可她后面做的事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不到宫中还有这般体恤又善良的姑娘,赏罚有度又有人情味,此番模样犹如仙女下凡,自己要的侧妃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皇太孙看了会便离开,没有出现在人前,回去的路上他让太监去查今日在掖庭的那位白衣女子是谁。 太监很快查到是慎刑司主事柳萍儿,皇太孙得知后便前去求见陛下。 直言自己心中也有侧妃的人选,希望陛下能为他赐婚。 第64章 太孙太天真 皇帝很是好奇能让太孙主动让自己赐婚的是哪家的姑娘。 “她叫柳萍儿。” 听到这个名字,皇帝在脑中思索朝中哪位官员是姓柳的。 安公公在他耳边提醒,“是慎行司的主事,出自西南蓠族。” 皇帝当下变了脸色,这样身份的人哪里够资格做侧妃。 “若你喜欢,做个侍妾就行。”毕竟是孙子主动来求自己,他也不好驳了太孙的脸面。 只是他的回答,太孙并不接受,“孙儿不想委屈柳姑娘。” 皇帝快被他气死,强压下发火的冲动,循循善诱。 “你的正妃和侧妃都是要记入玉碟的,她们嫁与你的同时也带着着她们背后的家族荣辱与你捆绑在一起,这些都是你往后立足的根本。”因此皇帝迟迟没有给太孙选定侧妃人选。 尽管他说得如此直白,但太孙却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 “若我要靠着女人的权势才能站稳脚步,我为何一定要坐那个位置。老师曾说过,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不求事事周全,但求问心无愧。” 太孙挺直背脊,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要做能立足于天地的男儿。 皇帝气得长叹口气,甚至开始后悔为何要让那些文官清流来教导太孙。 人正直是没错,但他正直过头,尤其在未来身处的位置光靠正直只会摔得很惨。 “你要真的喜欢异族女子,朕觉得凌尚宫就不错。” 太孙猛然抬头,“孙儿对她并无男女之情,更对东厂厌恶至极,难道皇祖父与小姑姑是一样的想法,想让孙儿纳了凌萱,顺势收了东厂?” 他这抵触的态度,皇帝只得收起想赐婚太孙与凌萱的想法。 “郑将军的嫡次女与你年纪相当,若不想纳凌萱,那她怎么样。” 皇帝退了一步,文官那边因为得太孙信任的关系,近日势头过大,必须有人制衡他们。 东厂本是首选,奈何太孙抵触得紧,他便退而求其次,选武官家的女儿。 然而太孙还是不愿,态度十分坚决,“孙儿只想纳柳萍儿为侧妃,皇祖父若是不允,便不要提这件事了。” 皇帝的怒气再也无法压制,他一脚踹向太孙身上。 “是不是朕对你太过宠溺,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太孙被发怒的帝王吓到,但仍不松口。 “这件事朕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让她给你做侍妾已经是抬举她了。” 皇帝猜测柳萍儿应当是当年西南叛乱被抓进宫的,西南有权势的家族拢共就那么几家,都不姓柳。 那她应该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或是哪个不起眼的小土司家的,无权无势,还是异族,怎么可能有资格入他大越皇室的门。 “皇祖父。”太孙恳求叫着,企图让皇帝改变想法。 “你若再多说一句,朕立刻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皇太孙不敢再说,整个人精气神像被抽离般,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御书房。 “陛下,您也别气,太孙性子纯良,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安公公安慰着皇帝。 皇帝无力的坐在椅上,“这孩子被教的太过单纯正直了,被人利用也不知道,若以后他登基,朕怕他镇不住朝中这帮老臣。” 认真一想便能发现,慎行司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掖庭,还恰好让太孙看到自己贤良宽和的一幕。 皇帝没有揭穿,他希望太孙能自己发现,他总不能一辈子站在前面替他铺路。 太孙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哪能一辈子天真行事。 “罢了,慢慢来吧。” 没多会穆安手中抱着一堆卷轴来到御书房,在门口撞见一样来找陛下的凌谦。 “陛下,我得知定州自两年前堤坝毁坏,多次治水无果,以至于大片的农田被淹没,粮食的产出量减少过半。” 定州作为大越产粮大州,水患一直是个大问题,这期间朝廷派了不少人力物力都无法彻底解决。 “你拿这个来找朕,是不是你有解决办法了。”皇帝指着那堆卷轴,下意识问着。 凌谦敏锐捕捉到这个讯息,惊觉陛下对穆安的信赖已经这般深了。 “原本还想给陛下个惊喜,结果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穆安故作懊恼说着。 “少贫嘴,快给朕说说。”皇帝笑道。 穆安这才将卷轴打开平铺在陛下的书案上,竟是一张水利工程图。 “原本的堤坝牢固度不够,又长年累月被河水冲刷,分流口过小,河底泥沙日积月累将河床提高不少,堤坝的作用便越来越小。” 穆安先是将之前的问题说出,然后手指着水利图,开始解释。 “臣在从前的基础上改良了些,扩宽分流口的同时在上流的地方建造个分水堤,这样可以减低下游处堰口的压力,倒是即便遇到暴雨也不会担心会出现洪灾。分水过后可引出部分直接流向农田。” 穆安滔滔不绝讲述,皇帝与凌谦相视一眼,这个办法简直妙哉。 一旦定州水患能解决,粮食的产量便会增加,这对于大越来说百利无一害。 “那就按你这个办法去做。”皇帝满意说着。 一大难题被解决,他心情很好,转而看着穆安。 “想要什么赏赐?” 穆安忙行礼,“为陛下分忧是我分内之事,哪能向陛下讨要赏赐。” “你啊。”皇帝无奈笑着,“赏赐是不能少的,朕瞧着与你一般大的男子都成家了,你还孤身一人,要不朕给你赐个婚?” 穆安和凌谦同时一愣,还好穆安反应快。 “陛下可别打趣臣了,臣现在一心只想为国效力,况且也没有心仪的姑娘,若有了还等陛下开口,臣早就舔着脸来向陛下求旨了。” 他插科打诨说着,陛下笑得直摇头,“那朕便等着你找朕赐婚的那天了。” 宫门口,凌谦盯着穆安,“穆尚书是真的没有心仪的姑娘,还是说心仪的姑娘娶不得?” “厂公的意思我不明白。”穆安装傻充愣。 凌谦抿嘴,“要是你看中哪家大人的千金,可以告知陛下的。” 穆安嘴角勾起,“我刚才在陛下面前说的没一句假话,我确实没有心仪的姑娘,厂公放心。” 第65章 赐给文人做夫人 陛下的话还是给穆安提了个醒,他现在身居高位又及得陛下宠信。 说不定早就有人盯上他还未成婚这个事实,最近都有好几位媒婆找上门了。 凌谦在宫门处的试探也让他有些头疼。 而且陛下既然说了要给他赐婚,那证明他已经有这个心思,穆安不想搞盲婚哑嫁那一套,也不想和其他势力扯上什么关系。 为今之计,只有想个不能成婚的理由,还是陛下都无法拒绝的那种。 他表面上对这些媒人热情相待,每每说到成婚这事也表现得积极,就在媒人说出想要为他保媒时,穆安便出现头疼咳嗽的模样。 随后在对方的关心下不经意透露出幼时他老是出现游魂症状,家人便请了道士来驱邪。 道士称他被女鬼缠身,若想活命,而立前不得成婚,否则短寿而亡。 媒人听了这消息推脱有事匆匆离开,之后那些想与他结亲的人家便熄了消息,毕竟谁也不想自家女儿成寡妇。 陛下也得知了这个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也不好再提给穆安赐婚的话。 穆安的危机解决了,凌萱那边又遇到问题了。 李令仪想让太孙纳她为侧妃的想法被太孙母子拒绝后又想出个招。 她趁着皇帝去太后宫中用膳时,旁敲侧击将话题提到太孙纳侧妃一事上。 太后对这个嫡重孙很是看重,不免问起了皇帝。 “贤儿纳侧妃的事怎么样了?” 皇帝放下玉筷,“本想将凌萱纳进东宫,可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纳侧妃这事以后再说吧。” 他没有明说,但太后了解太孙的性子,猜到是怎么个事。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样也好,不过贤儿与太孙妃成婚多年,膝下子嗣单薄,还是得抓紧些。” 听到两人提起凌萱的名字,李令仪露出一丝精明。 “凌尚宫年纪与女儿差不多大,既然贤儿没有想纳她的心思,父皇不如提早为凌尚宫定个人家。” 皇帝探究的目光落在李令仪身上,“给凌尚宫赐婚?” 李令仪点头,身子往太后这边靠了靠,“凌厂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子嗣,总不能让凌尚宫一辈子孤身一人吧。” 太后也赞同,“令仪说得没错,皇帝可以考虑考虑。” 皇帝顾及太后在场,没有当下发怒,李令仪和凌萱之间的恩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觉得赐婚给谁比较合适?” 李令仪没发现皇帝脸色已变,“女儿瞧着礼部侍郎和国子监祭酒都是不错的人选,身份也配得上凌尚宫,家中正妻过世多年,她嫁过去直接就是正头夫人。” 这两人身份不算低,文官出身,家中规矩繁多,又是首辅这派的人,凌萱嫁过去后被磋磨的日子她都能想象出来有多难过。 “简直胡闹。”皇帝重重拍了下桌子,“那两人年纪比凌尚宫大上十多岁,又是当填房,亏你想得出来。” 李令仪被呵斥,躲在太后身后,太后打着圆场也让皇帝没有追究。 事情传到凌萱这里让她心生不满,李令仪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婚事上面。 “就这么害怕我在宫中吗。”凌萱讥笑。 她懂李令仪的目的,想要让自己彻底离开宫中,这样她才能风生水起。 可她偏不如她的意,这么喜欢给人家拉郎配,那凌萱也做回红娘吧。 她叫来秦盈,“林家的人最近如何了?” 秦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林家?” 凌萱敲了敲她脑门,“林妃的母族,李令仪的舅父一家。” “他们啊。”秦盈恍然大悟,“还在蜀州呢。”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儿子没成亲。” 秦盈点头,“确实没有。 凌萱浅笑着 她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秦盈就知道又得有人遭殃。 正好最近大夏使团说过段时间便要进京。 凌萱来到御书房时,皇帝正好在看大夏国递来的折子,上面提到想求娶大越公主。 “陛下,新的宫女太监已经送到各位娘娘宫中。”凌萱说着,这些人算是皇帝安插在各宫监视的棋子。 皇帝颔首,凌萱看见他眼中的纠结。 “大夏想要同我朝联姻,凌尚宫觉得派谁和亲好。” 皇帝突然开口问他,凌萱惶恐,“前朝之事奴婢不敢妄论。” “无妨,就当与朕聊天。” 凌萱轻轻吐出口气,“大夏国可也算是有实力的国家,和亲人选身份必不能低,以免他们觉得我朝有怠慢之意。” “确实,他们想要让朕的公主去和亲。” 皇帝不愿让亲生女儿去和亲,大夏地处严寒之地,他舍不得女儿们去那里受苦。 凌萱看出皇帝的不愿,“陛下可在宗室中找个人选,赐对方公主封号,大夏并没有明说求娶的是宫中所出的公主。” “你说的朕不是没想过,但是宫中尚有适龄待嫁公主,大夏人也不是傻的。”皇帝叹息道。 宫中适龄待嫁的公主目前只有李令仪一人,陛下特意问她,就是想看看她是否会因私心让李令仪和亲大夏。 “陛下若不想将安华公主嫁过去,那便在大夏使团进京前将公主婚事定下。” 皇帝苦恼的正是这个,李令仪在京中风评并不好,根本没有权贵之家愿意娶她。 “你觉得定谁好。”他将这个难题抛给凌萱。 凌萱做出思考模样,“奴婢觉得蜀州林家不错,虽然离京中远了些,可毕竟是林妃娘娘的母族,在蜀州也有一定势力,公主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蜀州。”皇帝喃喃道,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使团还有些时日,这事暂时不急。”他也没有当下拍板,留了个转圜的余地。 李令仪得知自己被许配给林家表哥后,找到皇帝又哭又闹,皇帝烦不胜烦。 原本对她还有些怜惜也荡然无存,“蜀州和大夏你自己选一个。” 哭闹无果,李令仪权衡利弊下选了蜀州林家。 皇帝总归还是有些怜惜她的,提出选秀之后再考虑。 第66章 肿成猪头的秀女 选秀当日,就在所有秀女等待陛下召见的时候,人群里传出一阵惊呼。 这让还在与安公公核对最后流程的凌萱不得不先放下手中的事,来到秀女这边。 谁知道她才到就看见王秀女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此时她正捂着脸低声啜泣,旁边的秀女扶着她的肩安慰着她。 面圣前出现这样的事,凌萱恼火得不行。 “怎么回事。”她怒声问着照顾王秀女的宫女。 宫女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她跪在凌萱面前,“奴婢也不知,秀女在来的路上都还好好的。” 凌萱仔细看着王秀女的脸,明显就是过敏的症状。 可是尚宫局在她们入宫前便已详细询问过她们衣食住行,对什么东西过敏,以确保在入宫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王秀女对生姜过敏,所以司膳房在她的吃食中从不放生姜这类调味料。 凌萱千防万防,想不到在今天这最重要的日子出现了问题。 王秀女这个情况面圣肯定不可能了,这点她自己也知道,不免哭得更伤心了些。 安公公走到凌萱身边,瞧见王秀女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凌尚宫,面试的时辰快到了。”他提醒着凌萱。 秀女面圣的时辰都是有要求的,凌萱有些犯难。 若王秀女只是小官家的倒还好说,可她是户部侍郎的嫡女,这批秀女中她身份算是高的,且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都会被选中,可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落选,户部侍郎绝不会善罢甘休。 “安公公,劳烦您将情况如实告知陛下。”凌萱一咬牙决定不隐瞒。 安公公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微微颔首便朝殿中走去。 不多时,陛下直接来到殿外,除了凌萱,所有人低着头不敢抬起。 “朕听说有秀女突发过敏?” “回陛下的话,过敏的是王秀女。”凌萱说着。 陛下见过王秀女的画像,对她的容貌印象深刻。 他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众人,一个哭泣的女子进入他的眼中。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王秀女抽泣着抬头,皇帝见她这副模样有瞬间的怔愣。 委实丑陋了些,他将目光收回,见陛下的反应王秀女赶忙垂下头。 “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他看向凌萱。 “奴婢已经让人去查王秀女房中是否有让她过敏的东西了。” 过敏不是下毒,要许久才能发现,只要能找出导致过敏源,顺着查出是谁放置的便行。 陛下没了选秀的心思,可王秀女的模样实在渗人。 “陛下,你先回殿中稍等片刻,奴婢一定会查出原因。” 凌萱恭敬说着,皇帝这才点点头带着安公公回到殿内。 然而宫人回报的结果却是王秀女房中没有任何有问题的东西。 凌萱转动着眼珠,那便证明导致秀女过敏的东西应当是在来的这段中上。 “王秀女,你从住所出来后有接触什么东西吗。”她问着。 王秀女身子一抽一抽的,“我没有接触其他的,只是到了这里看到花开得漂亮便摸了几下。” 这个回答让凌萱猜测是否是因为花草,她让王秀女说出她触碰过的花草,然后一个个查看。 本来应该该全部带回去仔细调查,可陛下等着结果,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这样做。 凌萱看了一圈,花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旁边的叶子上倒叫她发现少许的粉状物质。 她凑上前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脂粉味道,并没有明显的生姜味。 可除了这片叶上,其余的叶片上又没有。 “秦盈。”她叫来秦盈,然后用手挡在嘴巴前小声说着什么。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秦盈牵了头羊出现在这里,她领着羊在王秀女碰过的花叶处停留。 小羊立即啃食着叶子,可当秦盈将它带到那撒了脂粉的叶子前却怎么都不肯吃,甚至还有些焦躁的踏着步子。 凌萱心里有了定夺,她让众秀女一人摘了把叶子放在手中,又示意秦盈把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羊牵过去。 结果羊在赵秀女面前又出现先前的情况,吓得赵秀女甩掉手中的叶子,拉过一旁的宫女挡在自己面前。 事情已经明朗了,“赵秀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秀女听到赵秀女可能是害自己的人,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月内她们两人可是最好的朋友。 “你为何要害我。”王秀女情绪激动说着,宫女怕再出事,连忙拦着她。 赵秀女嘲笑一声,“你不要冤枉人。” 随后她又看向凌萱,对上她视线的瞬间竟生出些心虚,“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因为一只羊便觉得是我陷害的王秀女吧。” “你手上的味道和这叶子上的脂粉味如出一辙,你如何解释?”凌萱故意没有生姜的话,想看看赵秀女要怎么辩解。 果然听到脂粉味的瞬间,赵秀女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梳妆打扮都要用上脂粉,我手上沾了些也不奇怪,今日面圣总要得体,我发现手上有脂粉便擦了擦,想必是这样才落在叶子上吧。” “凌尚宫凭这点东西就认定是我做的,怕是儿戏了些。”赵秀女扬着头睨着凌萱。 好一张利嘴,凌萱笑而不语,赵秀女父亲是指挥佥事,正四品武官,而她本人容貌仅次于王秀女,可学识上却比对方强上不少。 说句满腹经纶都不为过,难怪脑子好使。 考虑到两人父亲的官职,文武官不同的党派,或许陛下另有想法。 所以即便知道赵秀女就是真凶,凌萱也没有当面揭穿。 她做出为难懊恼的模样,“赵秀女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容奴婢先禀报陛下,让陛下来定夺。” 凌萱朝殿内走去,全然不顾身后传来两位秀女争执的声音。 她将调查出的结论告知陛下,皇帝对她的做法很赞赏。 “既然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事便就这样吧,稍后让太医先给王秀女诊治。”他吩咐着。 凌萱余光看了眼皇帝,不由得感叹陛下才是这后宫中最会玩弄人心的。 第67章 皇帝的恶趣味 陛下没有惩治赵秀女,反而将她封为嫔位,赐字惠。 同时为了安抚王秀女,破例将她赐了妃位,赐字丽,同住悦翔宫。 对于这个结果,两人心中虽不满却不敢说什么,不过以后在宫中怕就是针尖对麦芒了。 凌萱看中的叶游,和另两位秀女赐了才人的位分。 至于其余落选的,陛下倒也安排了些去处。 有位武官家的千金被赐给了太孙为侧妃,几个小官家的也被赐给近日在朝堂上风头正盛的文官为妾,也算是高嫁了。 “你认识柳萍儿吗?” 皇帝突然的问话,让正在书写记录的凌萱手上一顿,笔尖上的墨汁滴到白纸上,瞬间成了一团黑印。 “她与奴婢都是在掖庭长大的,又同出自西南,自然是认得的。”她知道陛下这样问肯定是已经知道两人认识,不过是试探自己罢了。 “那你可知,太孙动了想纳她为侧妃的事情。”皇帝继续开口,他想看凌萱的反应如何,这件事到底是柳萍儿自己想攀高枝还是有人授意她去接近太孙的。 凌萱蓦的抬头,眼中全是错愕,“奴婢未曾听过这样的事。” 柳萍儿自调到慎行司后,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想不到对方竟背着自己做出勾引太孙的事情。 皇帝见她的模样不像做戏,摩挲着指腹。 凌萱心里打着鼓,暗道柳萍儿胃口实在是大,居然肖想太孙侧妃的位置,还连带自己也被陛下猜忌。 “倒是个有想法的,刚好朕身边还缺个女使,便让她来吧。”皇帝悠悠开口。 凌萱立即会意,“奴婢立刻去办。” 柳萍儿接到调令的时候错愕不已,她目光不善的盯着凌萱。 “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凌萱冷笑,“若不是你自作聪明去勾引太孙殿下,怎么会被调到御前。” 柳萍儿愤愤不平,去御前侍奉在外人眼中是个肥差,可当今陛下喜爱美人,光是这点她就一万个不想去。 掖庭的事自己做得那么完美,这太孙殿下也太不中用了,连个女人都讨不到。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不去?”柳萍儿低下语气。 凌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现在知道害怕已经晚了,陛下钦点谁敢违抗?” 柳萍儿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之地,死死咬着唇,双眸泛红透出倔强。 “好,我去便是。” 她这副模样让凌萱心中百感交集,柳萍儿做出了勾引太孙的行径,陛下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子下面,她断然不会再有旁的想法。 选秀终于结束,凌萱总算能歇息会,傍晚她提着吃食来到父亲的院子。 今天是十五,圆月高悬,父女俩也不讲究,坐在连廊上就着月色吃着美食。 “悦翔宫这两日倒是热闹得很。”凌萱幸灾乐祸说着。 凌谦淡定饮了口茶,“只要不闹出人命便不用管。” “女儿让人盯着的。”凌萱说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想不到陛下也有这样的癖好,将丽妃和惠嫔安排在同一处,看她们为了恩宠斗得不可开交。” 见女儿编排陛下,凌谦无奈看了她眼,“陛下有陛下的考量。” 随后他放下茶杯,漫不经心道,“她们两人算是文武两派推出来的棋子,陛下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但又不想让他们太过舒心。” 凌萱露出狡黠的笑同,“所以就将这两人放在一块,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选秀那日的恩怨,势必如同水火。” 看着女儿这般俏皮的模样,凌谦宠溺点头。 “不过柳萍儿你倒是得看紧些,恐怕还是没绝了自己的心思。”凌谦提醒着女儿。 这几日他见陛下时,看见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柳萍儿,与印象中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不同。 现在倒是打扮得极其朴素,除了描眉外,几乎不施粉黛,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女。 “好,女儿会找时机和她说说。”凌萱收起笑意。 太孙算是陛下不能碰触的底线之一,柳萍儿要再来一次,怕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住她了。 就在父女俩享受温馨时刻时,东厂的探子有急事禀报凌萱。 “有什么急事非得这么晚来报。”凌萱不明所以看着父亲。 “想必是重要的,咱们先去听听。” 凌谦的院子除了他和凌萱,旁人是不能踏进半步的,有事要禀告也只得在门外等候。 两人从院中出来后,探子开始禀报。 “姑娘,穆大人出事了,他让属下来寻你。” 凌萱眉头一皱,“具体是什么情况。” 整个经过暗探没有全程目睹,只能根据穆安的口述和路人说的结合大致说着。 “穆大人傍晚去酒楼与朋友吃饭,恰好忠勇侯家公子与友人也在。他瞧见穆大人后就指桑骂槐,出言辱骂。穆大人见对方醉态萌生,不想与他计较,便准备离开。可他却拦住大人,指着他鼻子骂,穆大人实在忍不下去便与他发生了口角,谁知对方突然呕血,没多久便失了生息。” “然后呢。”凌萱眉头越皱越紧。 “大人想查看尸体,可被与忠勇侯家公子同行的人的拦住,他们说是穆大人害死了他。当下报了官,大人被京兆尹的人带走了,现下约莫已经在牢中了。” 凌萱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有蹊跷,“所以他便偷偷让来找我。” 暗探点头,他是负责保护监视穆安的,今日事发突然,穆安与忠勇侯家公子两方的座位靠里比较隐蔽,他只得远远盯着。 至于两人具体因为什么发生口角他确实没有听到。 “爹,你怎么看。”凌萱一时拿不定主意,转头问着父亲的意见。 凌谦双眸平静深邃,“ 先让人弄清楚对方具体的死因,忠勇侯家死了公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明日早朝肯定要让陛下做主惩治穆尚书,且先看看陛下明日是什么样的态度吧。” 这件事现在看来疑点重重,穆安让人来寻自己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被关在牢中,应该是想让自己帮他做什么事。 第68章 下狱 果然如凌谦所说那样,第二天早朝时忠勇侯便在朝堂上哭诉自己儿子被穆安殴打致死。 “陛下,我儿死得冤枉,求您替老臣做主。” 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首辅便将昨日的事转述了一遍。 皇帝震怒,“京兆尹何在。” 京兆尹站在殿中,紧张的行了跪拜礼。 “京中竟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怎么管的。” “是臣管理疏忽,求陛下责罚。”京兆尹只得背下这口锅。 皇帝的态度让首辅一派不满,孟礼站出来。 “陛下,穆安已经被关在牢中,可怜忠勇侯中年丧子,还请陛下严惩不贷,还忠勇侯家一个公正。” 孟礼身边的户部尚书也附言,“陛下,穆安这人仗着您的信任在外胡作非为,目中无人。忠勇侯一家忠心朝廷,陛下切莫伤了臣子的心啊。” “是啊,陛下,如这件事不严惩,日后其他官员有样学样又该如何?这件事不仅要重惩,还要将穆安的罪状宣告天下,给予世人警戒。”工部尚书说着。 三人说完后,此起彼伏的臣附议在勤政殿内响起。 这下即便皇帝有心偏袒穆安,在这堆老臣的反对声中也得掂量一二。 “你们这是在胁迫陛下吗。”这时,郑将军如上次般在殿中呵斥一声。 穆安是唯一倾向他们的文官,一旦穆安被判处有罪,武官好不容易在朝中争来的地位会被打回原型。 “你别乱泼脏水,自古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你想让陛下偏私穆安?传出去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御史反驳。 皇帝爱惜人才,可他更爱惜自己的名声,眼前忠勇侯哭得老泪纵横,他也于心不忍。 “要是此事属实,朕必定会秉公处理。”皇帝表态。 “那便请陛下立即下旨赐死穆安。”御史开口,他有监督百官的职责,官员有任何不法、失职的行为,他们知道后便会弹劾。 他们是皇帝最头疼的官员,只要自身没有犯错,便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存在。 “赐死是不是太草率了些,穆安毕竟是礼部尚书,而且此事尚还没调查清楚。”洛国公开口,他是老派武官,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的话刺激到了跪在地上的忠勇侯,他激动的指着对方。 “还不清楚?在场那么多证人都看到是那穆安亲手打得我儿呕血,我儿的尸身还躺在家中,难不成洛国公的意思是我儿用自己的性命故意陷害穆安吗?” 忠勇侯的话让武官们哑口无言,人确实是因为和穆安发生争执的过程中死的。 眼看朝中文武百官因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看了眼凌谦。 “陛下,穆安是大越第一位连中五元的状元,又深得民间百姓拥戴,立即赐死确实不妥。他已经关押,左右逃不出去,若真要赐死,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皇帝很是满意凌谦的话,“你说的不无道理,此事必须调查清楚,不能让人白死。” “陛下。”忠勇侯哽咽叫着。 “朕一定会给你交代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孟礼警告的眼神让他噤声。 事情在凌谦的周旋下,总算让穆安逃过今日被处决的决定,为保公正,陛下让东厂和大理寺共同调查。 凌萱一早便在东厂等着凌谦下朝,见父亲出现她急忙上前。 “爹,穆安的事怎么样了?” “不太好处理。”凌谦将朝堂的事告诉了她。 “虽然陛下没有当即判决,但朝中那群老臣逼得紧迫,陛下不可能为了穆安一人而让这群老臣吃亏。” 今天虽然他在陛下的授意下出言暂时保住穆安,可他知道若事情没有新的发现,穆安难逃一死。 “萱儿,这颗棋子已经没用了。” 凌萱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为他一人得罪这么多人是不值得的。”凌谦冷漠说着,穆安还不至于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女儿想救他。”凌萱轻轻说着,态度十分坚决。 凌谦知道自己女儿固执的性子,想办的事必须办到。 “今晚他会被押送到天牢。”他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深夜,凌萱换上东厂侍卫的服饰混在交接的人中偷偷潜入天牢。 东厂的人为了给她打掩护,故意在交接时与大理寺的人扯了许久。 凌萱趁人不注意来到关押穆安的牢房,此时穆安坐在稻草上,衣衫还是昨天那套。 “穆安。”凌萱小声叫着。 穆安睁开眼便看见站在围栏处神色紧张的凌萱。 “你怎么来了。” “没时间和你说这些,你昨天和忠勇侯公子发生争执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语气急迫,时不时还向门口处看几眼。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的手挨上他身体时他就吐血了。” 这话根本洗脱不了他的嫌疑,凌萱眉宇间都染上几分焦急。 “你再仔细想想,这可和你的命息息相关。” 穆安身形一滞,“我的命?陛下是要杀我了吗?” 看着他逐渐颓败的神色,凌萱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你难道就甘心这样认命了?”她呵斥着。 凌萱的话击中他的心,他屏退脑海中不好的情绪,闭上双眼聚精会神开始回忆。 突然,他猛然睁眼,“我想起来了,他在被我揍之前就有吐血的征兆,我当时太愤怒了,忽略了这点。” 如果穆安说的是真的,那对方就不可能是因为他动手的原因导致死亡。 “疑点归于被告,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翻案。”凌萱勾起一丝笑。 穆安没有怀疑她的话,他后退一步,向凌萱行了个大礼。 “我信你。” 凌萱不再停留,匆匆离开直奔太医院,她怀疑忠勇候公子或许是中毒。 现在必须赶紧入土验尸,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69章 不是首辅干的 由于忠勇侯正在办丧事,前来吊唁的官员也不少,凌萱便没有大张旗鼓进去。 她与太医在马车里面等候,然后让东厂的暗探打扮成官员身边的小厮混进去,趁着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打开棺材取出忠勇侯嫡子的指尖血。 马车停的位置刁钻,正好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太医变相做了证人。 “胡太医,一会血取出来后,就要劳烦你查查血液中是否有毒药的成分。” 胡太医不属于任何一派的人,凌萱让他来也不怕有人从中作梗,且他也出身微末之家,对穆安倒是有几分好感。 “凌尚宫放心。” 暗探很快出来,小心将取到血递向胡太医,后者用一张麻布方巾包裹放入随身背着的药箱中。 “回去后私下做,不要让旁人发现。”凌萱叮嘱着,害怕打草惊蛇,两人此番出行全程都没露面。 两日后胡太医告诉凌萱,那血中确实含有毒药的成分,具体是什么还要些时日才能查出。 “不急,这个可以慢慢查。”只要能证明有毒就行。 凌萱找到皇帝,将这个事情告诉他。 “你是说,人不是穆安打死的?” “奴婢查询了当日证人的口供,穆尚书使出的力道根本不足以使人呕血而亡,如今又查出死者生前有中毒迹象,其中疑点太多,穆尚书恐怕是做了替罪羊。” 听到替罪羊,皇帝眸子颤动几下,如果穆安真是被人陷害,那他出事后谁获益最大呢,又是谁将他看做自己的眼中钉处处针对算计。 这个答案不难猜想,皇帝鼻翼扩张,胸口起伏得厉害。 “安德全,马上让孟礼来见朕。” 在等待首辅来的时候,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旋即,凌萱发现皇帝停在自己面前,对方探究的看着她。 “你和穆安什么时候这般交好,竟费了这般大的心思替他伸冤。” 皇帝的话犹如来自深渊的声音,凌萱只觉全身汗毛瞬间竖起。 她与穆安对外展露的只是偶尔在宫宴、祭祀这方面的合作关系,私下没有太多的联系。 自己这次这般莽撞的做法,和素日中全然不同。 她咽了咽口水,眼珠疯狂转动,要是陛下认定她和穆安交情匪浅,那便是犯了前朝后宫勾结的大忌。 “奴婢这么做是为了陛下。”她垂着头回道。 “为朕?”皇帝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正是,穆尚书是难得的人才,陛下允许推出的那些政策在民间有很好的反馈,百姓纷纷赞扬陛下是难得的明君,且穆尚书只忠心陛下一人。”说完她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她确信陛下抗住那些文官勋贵的压力都没有立即杀了穆安,定是他自己本身就不愿意,难得有个忠心自己又能力出众的臣子,换做谁都舍不得。 “哼,你倒是会说。”他没再纠结两人的关系。 孟礼接到皇帝让他进宫的消息时一片茫然,询问传召的太监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宫,谁知陛下没有传他进入御书房内,反而将他晾在外面,头顶烈日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孟礼口干舌燥,被毒辣的日头晒得摇摇晃晃。 终于,安公公从里面出来,眯眼笑着,“首辅大人,陛下让您进去。” 他强撑着身子,艰难的走进御书房。 凌萱看见孟礼狼狈的模样压着心中的快意,向他行了个礼。 孟礼见她也在,有些涣散的意识立马警觉起来。 “不知陛下传臣入宫所为何事?”孟礼嗓子干哑开口。 “你可知忠勇侯之子死前曾中过毒。”皇帝冷冷说着,看着孟礼的眼神算不上和善。 孟礼一脸愕然,显然对这事不知情,“中毒?” 不过皇帝却不管这些,“你手底下那些人闲得慌了是吗,穆安就这么让你们容不下?” “陛下,这件事老臣委实不知啊。”孟礼将头重重磕向地面。 “你知不知情心情清楚,朕瞧着年轻官员拔尖的也不少,刚好最近许多人也到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皇帝这话让孟礼愣在原地,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他年老糊涂,该是时候致仕了。 “老臣冤枉,求陛下明鉴。”孟礼不断磕头。 他这样子倒是让凌萱有些不确定这事是否真是首辅这边的人所做的。 “行了,别磕了,免得那些御史又该说朕苛责老臣。”皇帝不耐烦说着。 孟礼颤颤巍巍起身,他瞥了眼凌萱,肯定是她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 凌萱感受到他的目光,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洗脱自己身上的脏水。 “老臣求陛下让臣来审理这桩案件,定将幕后真凶查出来。” 面对首辅的请求,皇帝没有答应。 这时凌萱主动请缨,“陛下,奴婢愿替陛下分忧。” “我大越朝又不是没有男子,怎么会让女子查案。” 孟礼当即驳斥凌萱,一个女子还想走到台前,简直荒谬。 若是之前,陛下自然会赞同孟礼的话,可现在孟礼成了可能陷害穆安的人。 想到这里皇帝心里就不痛快,连带着孟礼说的任何话他都不想如他的愿。 “好,朕就让你去查,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皇帝直接同意,看着孟礼的眼神带着轻蔑。 “你若有闲心在这训斥他人,不如回去好生反省反省。” 凌萱达成目的,首辅受了训斥,陛下让两人离开御书房。 “凌尚宫果然是洞察人心的高手,连陛下都被你哄骗了。” 凌萱停下脚步,“首辅大人说的话我听不太懂,替陛下分忧排难不是该做的吗。” 见她装傻充愣,孟礼冷笑两声,“这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穆安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孟礼说完甩袖离开,凌萱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 今日陛下发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陷害穆安的可能是孟礼这边的人,而是孟礼破坏了陛下定的游戏规则,无视陛下的警告。 不过他说这件与他无关,难道穆安还有别的仇人? 第70章 难不成是情杀 结果因为跪得太久,加上年迈的缘故,孟礼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也垂落几捋在额头两侧。 凌萱在后方看着极为狼狈的孟礼,比了个手势叫来两个太监将他从地上扶起。 “首辅若对陛下让我去查案有意见倒也不用折磨自己啊。”她冷嘲热讽道。 听到凌萱的话,孟礼恶狠狠瞪了他眼,“不要以为陛下让你查穆安的事,你就有机会走到前朝,大越从来没有女子当道的例子。” 他纵横官场数十载,凌萱的心思他只要多想想便能知晓。 言语上毫不掩饰的轻蔑,凌萱从鼻内传出一声冷哼。 “这便不劳您费心了,口口声声看不上女子,现在还要被女子出手相救,算起来怕是首辅更丢脸些吧。”凌萱嘲讽着。 孟礼被气得说不出话,将气撒在扶他的两个太监身上,对着他们几个耳光扇下去。 “首辅大人,年纪大了就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随后她当着首辅的面给这两个受了委屈的太监一人几粒金瓜子。 “这就当我替首辅大人给你们赔罪的,一会可得好好将首辅大人送到宫门口,老人家再磕了碰了说不定就起不来了。” 说完,她也不顾首辅铁青的脸色,转身往东厂方向走。 孟礼恨得咬牙切齿,偏偏现在他还当真需要两个太监搀扶才能行走。 走到宫门处,孟怀早早等在门口,看见父亲出来,他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连忙上前。 “爹,你这是?”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回去再说。”孟礼压着怒火说着。 孟怀不敢耽搁,叫来随行家丁将孟礼扶上马车。 回去的路上,孟怀从父亲口中得知事情经过。 “爹,以我看这件事你就别去理会。”孟怀劝着父亲。 他也在朝堂待过,加上自小便师从名师,看事情有自己的想法。 今日发生的种种孟礼都归咎到凌萱在陛下面前挑唆,他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孟怀察觉到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也心疼他今日受的折辱。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事父亲掺和进去不见得就能让凌家父女受到什么损失。 孟怀硬着头皮继续开口,“这事件本就不是咱们干的,你要是非要去插一脚,倒还会引火烧身。” “继续。”孟礼情绪平息了些。 “咱们不但不能阻挠,反而还得出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此事并不是父亲您所为。” 孟怀的话倒是提醒了孟礼,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自己授意做的。 可如果自己积极去协助处理,说不定也会引起怀疑。 “这件事最后调查如何,都不要去管。”孟礼缓缓开口。 孟怀的话虽有不足的地方,但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些。 凌萱来到东厂查看那日的卷宗,脑子里反复推敲孟礼在陛下面前说话时的神色。 “难不成真的和他没关系?”凌萱喃喃自语。 如果和孟礼没关系,那这件事就得从头开始梳理,每一处细微末节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暗五,你立马带人再去询问一下当时在场证人的话,看看是否与之前说的有出入。” “暗六,你去一趟太医院,看看胡太医有没有将毒药成分查出来。” 两个暗卫在得了吩咐后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 凌萱又仔细将卷宗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看了遍,试图从其中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暗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复命。 “姑娘,毒药的成分胡太医基本查出来了,只是其中有一味药物是产自西域,京城中极其罕见。” “西域?”凌萱重复道,想起卷宗上曾说过死者生前曾多次前往烟花之地。 若论京中哪里的番邦异族最多,莫过说青楼。 “难不成是情杀?”凌萱猜测。 她让暗六再去死者常出入的青楼查查他是否有相好的西域舞姬。 卷宗太多,凌萱从白天看到黑夜,怕漏过什么关键的地方,她看得十分严谨。 银烛的光越来越弱,她也舍得放下手中的卷宗,挑了挑烛心,火光再次跳动。 坐得太久,双眼又涩又干,凌萱伸手在鼻梁处捏了捏,伸了个懒腰。 休息片刻后她便又拿起看了起来,不知看了多久终于在掌柜的证词那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卷宗上掌柜曾说忠勇候公子去酒楼时他从他身上就闻到些酒味,而且与他同行的人中也有个生面孔。 凌萱直觉对方的死和这两个疑点有脱不了的关系,或许是他相好的青楼女子有了别的姘头,被他撞破起了杀心,姘头伪装身份接近死者,恰好遇到穆安,对方挑唆引起两人斗殴,顺势就他的死推到穆安身上? 暗五回报,所有人的证词与卷宗上的基本一致,可其中有人一怎么都找不到。 暗五的话让凌萱越发觉得自己猜测的或许是真的。 她找到正准备离宫的忠勇侯,“侯爷,我有话想要问你。” 忠勇侯对凌萱没有好脸色,要不是她非要调查,穆安早就为自己儿子偿命了。 凌萱不理会他的无礼,“令公子生前可有关系亲密的女子?” 忠勇侯嫡子前段时间才与另一位勋贵家的小姐定亲,她不想在人死后再议论什么。 “你什么意思。”忠勇侯爷怒目圆睁,“你是说我儿生前不检点,所以被女人杀了?” 凌萱无奈,她什么都没说,这忠勇侯自己倒是要认。 “令公子生前有中毒迹象,或许他的死另有隐情。” 她话音刚落,忠勇侯脸上出现一丝迟疑的神色,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匆匆朝宫外走去。 第二日忠勇侯求见陛下,声泪俱下的要让穆安偿命。 他唯一的嫡子被害,家中妻子日日以泪洗面。他家世代忠良,却不能为子伸冤。 陛下被他吵得不堪其扰。 这态度的转变倒是让凌萱起了疑,难不成这件事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忠勇侯这般要置穆安于死地到底是为什么。 看来她得亲自去一趟忠勇侯府才行了。 第71章 真假少爷 忠勇侯府白幡已经撤下,凌萱到时是一个青衫长袖的男子接待的她。 “家父还未回来,我已让人去寻,凌尚宫稍等片刻。”说话人正是忠勇侯的庶长子李遇。 婢女端上茶水,李遇脸上带笑脸,“这是今年刚得的新茶,凌尚宫试试。” 凌萱喝了口,确实不错,她借着余光打量了下李遇,谦和沉稳,八面玲珑。 与那位声色酒肉的嫡子比起来,眼前这人怕是更有风范。 “不知令弟在家中一般是什么样的?” 李遇微微一愣,随即微笑回道,“我二弟虽顽劣,但明辨是非,与家中兄弟姐妹关系亲厚。” “这样啊。”她不动声色说着。 忠勇侯回到家中,正看见与李遇交谈的凌萱。 “你来做什么。”自上次听凌萱说儿子死因有异后,他回来便寻出几个可疑的人,一番询问下来却什么都没发现。 “父亲,凌尚宫前来是为了查二弟的死因的。”李遇低声说着。 忠勇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凌萱的,不过他仍梗着脖子道,“还有什么查的,穆安就是凶手。” 凌萱露出不耐的神情,“侯爷如此害怕我查这个案子,是想隐瞒什么,要知道陛下让我彻查此案,若你非要阻拦,我只要上报陛下请他做主了。” 这话一出,他哪里还敢继续阻拦。 “你领着凌尚宫前去。”忠勇侯指使着李遇,他低头着小声加了句是。 凌萱站在他身侧,看见他眼中那隐隐露出的恨意。 “侯爷,除了二少爷的院子外,阖府上下也需要查一遍。”凌萱突然起来说着。 忠勇侯这时不敢再说任何拒绝的话,万一她禀告陛下自己故意阻拦怎么办,只能气愤甩袖背过身去。 李遇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李唯的院子坐落在整个忠勇府最好的位置,周围环绕着葱郁的树木花草,门前不远处就是一处人造湖泊。 “你这弟弟倒是会享受。”凌萱笑嗤笑一声。 “二弟是家中嫡子,未来是要承袭父亲的爵位。” “侯爷总共有几个孩子?” “三子五女,母亲所出只有二弟一人,不过母亲对我们这些孩子向来都是视如己出,凌尚宫所想的事并不会发生。”李遇直言不讳,提到侯夫时他眼中却是不同于对侯爷的那种恨意。 这倒让凌萱显得有些小人,她干笑两声,“我明白了。” 东厂的人在李遇的院落搜寻一番,并有特别异常的地方。 “先回去吧,看看其他院子有没有什么发现。”凌萱说着。 一路上李遇领着她经过了府中众人居住的院落,在这里的搜查的东厂侍卫也没有发现。 最后他们来到整个侯府最幽静的院落,还没进去就闻到股浓浓的中药味。 “凌尚宫,此处是我母亲的院子,自二弟离世后母亲接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他解释着。 “那便就是外院搜查便是,不会叨扰到候夫人的。” 李遇这才放心,两人进入院子,正好撞见一姑娘从里面出来。 “大哥哥,母亲刚还有念叨你呢。” 听见母亲找自己,李遇顾不得其他连忙进去。 小姑娘被凌萱的气势震慑到,身子瑟缩。 “你是府中哪位小姐?”凌萱看她粉嘟嘟的脸蛋同莫名有些喜欢。 “我在家中行四。”小姑娘糯糯说着。 “原来是四姑娘。”凌萱了然,随后又不经意开口,“刚才一路走来几位姨娘倒是见了见,你与朱姨娘倒是长得一般无二。” “朱姨娘是我生母。”四小姐没有这么害怕。 “不过我倒是没有见到大少爷的生母。” 小姑娘哪有什么戒备心,凌萱问几句就什么都说了。 “大哥生母不在家中,我们从来没见过。” 听到这里,凌萱给了侍卫个眼神,侍卫立即会意。 她从怀中取出个平安扣送给小姑娘,小女孩很快被这做工精美的东西吸引,挣扎一番还是收下。 “你二哥和你们关系如何?” “二哥哥可凶了,还好母亲对我们慈爱,二哥哥犯错也不偏袒。” 这时,李遇出来说候夫人想见凌萱。 凌萱进去便看见床榻上虚弱的妇人,她脸色微变,这候夫人眉宇间怎么与李遇如此相似。 脑中自动浮现真假少爷的戏码,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凌尚宫,可有查出害死我儿的凶手?”候夫人刚问完就剧烈咳嗽。 李遇立马端着水半跪在床前小心伺候对方喝下。 这一幕母慈子孝的情形让凌萱怀疑李遇不会才是候夫人的亲生儿子吧。 她回过神宽慰着对方,“放心,已有眉目,只要顺利这几日便能查出真凶,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那便麻烦你了。”候夫人精神太差,说了两句便要休息。 凌萱没有过多打扰,退出了房间。 “为何要骗我母亲。”李遇不解。 “她已经缠绵病榻,为何还要让她担心这些。” “多谢。” 回到忠勇候府正堂,忠勇侯不满看着她。 “凌尚宫可有查出什么证据。” “这个无可奉告。”凌萱说着。 “不过还需借侯爷的地方审问些人。” 东厂的人很快将李唯院中伺候的下人带到院中,让他们交代李唯出事前几日出入的地方以及每日的吃穿用度。 第72章 真相大白 一番审问下来,外院的下人没有什么问题,李唯的吃穿用度和家中其他人都是一起做的,若是因为吃食中毒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出事。 排除下来,那只有内院的人了,伺候他的有两个丫鬟,海棠和杏枝。 “你们少爷的卧房是谁负责的?”凌萱的鞋面停在两人的面前。 “少爷一向宠爱海棠,卧房都是她负责的。”怕自己被挂上疑凶的身份,杏枝急着开口。 海棠没有否认,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发抖。 “海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少爷卧房中不在的那张枕布去了哪里?”凌萱声音冷了几分。 “回...回尚宫的话,少爷房中枕布被染了墨渍,他出事那天就让奴婢拿去扔掉了。”海棠磕磕巴巴回答。 凌萱露出个看穿一切的表情,“你看看是不是这张?” 侍卫不知从哪变出一张枕布,海棠看到后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我明明就扔了。”她失神说着。 “这枕布面料上乘,倒还值些银钱,虽不多但足够换些米粮。”也算是巧合,东厂的人在去找证人问话时正好遇到在变卖这枕布的人,认出上面忠勇侯家的记号。 一般勋贵人家都会有专属的记号,这类东西都会集中由专人处理,根本不会随意丢弃。 凌萱收到后便让人带给胡太医查验,看上面是否有什么东西,果然查出来问题。 这次来侯府大张旗鼓搜查阖府上下,其实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这张枕布是否是李唯房中的。 凌萱确定就是他的,便可认定能接触到这种东西的必定是亲近或者贴身伺候的人,为了打消疑凶的警惕,将院中所有下人带来审问。 “我本来不确定是你还是杏枝,不过看你身上这珠钗首饰,凭你的工钱怕是买不起吧。”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两人所戴的首饰,杏枝只简单别了根银钗在发间,海棠头上的虽然瞧着不显眼,但识货的人一看便知价格不低。 海棠无法再自圆其说,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嘴角露出抹苦笑。 “我倾慕二少爷,但他嫌弃我是个低贱的丫鬟,可他却又酒后强要了我的身子。醒来后他露出嫌弃的神情,他说他是未来的侯爷,今日这事于他而言就是耻辱,威胁我不会说出去。” “我害怕被赶走,便开始给少爷下了少量的毒药,让他终日昏昏沉沉,性情也喜怒无常,这样便不会有人想来这里当值,我就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 忠勇侯气得想要杀了海棠,被东厂侍卫拦住。 “那你为何要杀了他?”凌萱面无表情问着,事情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只不过不是青楼女子。 “后来少爷和伯府小姐订亲了,若被伯府小姐发现我和少爷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找到少爷,想让他给我个身份,少爷不愿意,我便在那他日日要枕的枕布上撒了十足十的毒药。” 海棠说到这里,一会哭一会笑的,当时她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想要收手,可是为时已晚。 “你个贱婢,还我儿命来。”候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挣扎着病体疯狂厮打着海棠。 海棠没有还手,李遇担心候夫人身体,上前扶住她。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凌萱让东厂侍卫将人带走。 “侯爷,事情已经查清,令公子的死和穆尚书没有任何关系。” 忠勇侯哪有心思去理会凌萱,他此刻只想将海棠抽筋扒皮。 李遇让四小姐扶住候夫人,他抱拳向凌萱行了一礼。 “这次多亏凌尚宫,若海棠的罪定下来了,还望告知一声。” 凌萱微微点头,目光在李遇和候夫人身上扫了眼,什么也没说出了侯府。 海棠被关到东厂大牢,凌萱隔着围栏问她,“毒药你是怎么得来的。” “随意找了家药铺就能买到。” “寻常药铺可没有西域的东西,你说说是哪家,我让人去查查。”她气定神闲说着。 她的话让海棠噤了声,任由之后如何逼问拷打她都不再吐露一句。 见问不出什么,凌萱也不想和她浪费时间。 离开牢房,凌萱便让暗卫去查海棠的家人,海棠因爱生恨杀李唯的理由太过牵强。 然而海棠的家人就像人间蒸发了般,探子查遍京城都没有找到。 海棠并不是家生子,她入侯府是因为家中实在清贫,实在养不起三个孩子,才把她卖进侯府。 后来靠着她拿回家的工钱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但也就将将够生活。 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在京中消失,据说最后见到他们的人曾听他们说自家发财了。 清贫之家突然没有征兆的有了大笔银两,是不是家中有人做了什么才换取了这些钱呢。 “你去弄几个死囚,把尸体做成被大火烧死的迹象。” 海棠被带到审讯室,面前三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落进她眼中。 “这是什么。”她恐惧的问着,这场面实在渗人得很。 凌萱冷笑,“不认识?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父母兄弟。” 海棠不停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 “那你看看这东西你熟悉吗。”她把一个银镯子摆在海棠面前。 海棠自然认得,这是她前段时间给母亲买的,母亲爱不释手,戴上后就没摘下过。 “我的人找到他们时已经晚了,不过你的弟弟没有在其中,若你指出幕后的人,东厂能护住你弟弟,若你还是坚持不肯说,说不定你们一家五口倒是可以在下面得个团圆。” 海棠彻底崩溃,她不能再让弟弟出事,“是...是二老爷给我的。” 她也不是真的爱慕李唯,只是想攀上他得个姨娘的身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她口中的二老爷是忠勇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认为,李唯一死,忠勇侯这脉便没有袭爵的可能,忠勇侯的庶子都是在府中还经常待客的乐伎优伶所生,血统无法辨别,就会顺势落在他这一脉上面。 而且,这人府中乐伎优伶众多,不乏有西域胡姬,想要弄点西域毒药倒不是难事。 这事真是越查越有意思,不过她现在不急着去查。 穆安还在天牢,她得向告知陛下事情来龙去脉,把他从天牢捞出来。 第73章 沉冤昭雪 “事情经过便是这样,穆尚书碰巧做了这个冤大头。”凌萱向陛下说着。 一桩风流债引出的血案,海棠被流放,幕后真凶被判处死刑。 皇帝下令将穆安从天牢中释放出来。 “陛下,奴婢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些事情,不过需等调查后才能知道是否属实。”凌萱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皇帝。 忠勇侯家的那些腌臜事皇帝多少也听过,挥手让凌萱去查。 穆安在天牢关了些时日,虽然换了干净的衣裳,脸色却有些苍白。 许久不见阳光,踏出天牢的瞬间,刺眼的光让他忍不住将手挡在眼前。 回去沐浴后,他想着自己就算不是害死李唯的凶手,但如果那日他不冲动在酒后与他动手,或许他不会死得这么快。 他登门拜访忠勇侯,岂料见到和忠勇侯夫人站在一起的李遇,他和凌萱当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对于他的到来,忠勇侯一家并不欢迎,毕竟李唯的死间接也与他有关系。 穆安也不强求,没坐多会便离开了。 他在酒楼订了一桌子席面感谢凌萱替他翻案。 “区区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弄出这条命,真的值吗。”穆安感叹。 凌萱夹了口菜,“忠勇侯府纵使没落,也有底蕴在,又是世袭的爵位,只要不作妖,便是一直富贵下去。” 即便不在朝堂权力的中心,可累积的财富也足够了,谁不想将这些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谁想做个仰人鼻息的存在。 穆安不胜唏嘘,旋即他又继续道,“我昨天去忠勇侯府时发现他们家那个庶出长子看着怎么比李唯更像侯夫人啊。” 看着凌萱毫不意外的表情,他就明白她早已知晓。 “里面是不是有猫腻?查案的时候带上我呗。”穆安谄媚说着。 凌萱无语,“你怎么这么八卦,不好好想着怎么重回朝堂,倒对别人的家事这么感兴趣。” 穆安假意整理衣衫,“这个不急,陛下会有安排。” 最后凌萱实在拗不过他的纠缠,答应让他一同参与。 真相和他们两人想的差不多,李遇才是侯夫人的亲生子,至于怎么成为庶子又从小在侯夫人身边长大的,那就得找到这件事的关键人物。 “你们又来做什么。”忠勇侯精气神比之前弱了许多,可想而知这两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李唯的事已经告一段落,谁都不知道两人再度登门是为什么。 凌萱只带了两个侍卫,让他们站在门外看守。 “这次来是为了其他的事,需要告诉侯爷、夫人和大公子。” 除了这三人,下人都被屏退出去。 “凌尚宫,这下可以说了吧。”忠勇侯不爽说着。 “不急,还差个最关键的人。 凌萱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打开,周管家被侍卫带到这里。 侯府几人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侯爷,可还记得青嫣?”凌萱突然问道。 屋内几人听到这名字时脸色一变,忠勇侯到更是有抹难堪的愤怒。 凌萱没管他们的反应,目光落在周管家行动不便的那条腿上。 “当年侯爷在京城最红的青楼中与青嫣相遇,有了段露水情缘,本以为只是寻常的风流情事,谁知那青嫣有了身子。” “本想借着腹中的孩子进入忠勇侯府,谁知当时的正夫人也同样怀了身孕,得知后险些滑胎,青嫣在夫人的强烈拒绝下始终不能进入侯府。” 凌萱每说一句,候夫人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眼中流露出愧疚之色。 “周管家这条腿便是被当时盛怒的老夫人命人打断的,因为他没有拦住你去青楼。” 这件事被忠勇侯视作人生污点,青楼女子是他们这些权贵的玩物,怎可让她生下自己的血脉。 凌萱这时话锋一转,“可侯爷有没有想过,当时你府中姬妾众多,为何那日跟着了魔一样非要去青楼呢。” 忠勇候蓦的瞪大双眼,“是你,那日是你告诉我飘香楼有绝色美人,我才去的。”他指着周管家怒气冲冲说着。 “侯爷,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且我与青嫣姑娘那日也是第一次见面啊。”周管家辩驳道。 “青嫣姑娘在家时的名字似乎叫周明兰,这样说周管家应该就熟悉了吧。” 凌萱根本不给他争辩的机会,“你俩本是兄妹,幼时因家贫流落两方,再见面时你是侯府的小厮,她是青楼的红牌。” 他隐藏的秘密就这样被挑破,周管家满脸颓丧。 不等凌萱继续,他自己说了起来,“兰儿深陷囹圄,我不想她就这样蹉跎一生,便算计了侯爷让他去了青楼,想着等她怀上子嗣就能入侯府,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 “谁知夫人死活不同意,她只能被安置在外面等待孩子降生,谁知她临盆当日血崩而亡,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目光看向李遇,李遇手捏得紧紧的,他早得知亲母是娼妓。 凌萱冷笑,“你怕是忘了最后个环节,青嫣与夫人同天产子,你恨夫人,于是偷偷将两个孩子掉包,青嫣的儿子就这样成了嫡子。”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满是错愕,候夫人更是。 这些年周管家算是她的心腹,帮她处理了许多烂事。 “是的,我换了孩子。”周管家认了。 候夫人握着李遇的手紧了紧,痛心疾首,“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妹妹进府?” “侯爷贪花好色,府中被他折磨死的女子还少吗?青嫣的身份一旦进府是活不久的,所以我才拼命阻止。”她满怀恨意的盯了眼忠勇侯,对方羞愧不已。 “得知她离世,我知道按侯爷的性子绝对不会让孩子活下去,便先一步派人将孩子带回养在我膝下。”于她而言,稚子无辜,大人做的孽不该算在孩子身上。 谁知竟歪打正着救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周管家难掩愧疚,“知道。”所以后来他才会对夫人如此忠心。 事情到这才算真相大白,怎么处置便是忠勇侯府自己的事了。 忠勇侯看着这个自小便不得他喜爱,常常被他无故打骂的儿子心里后悔不已。 李遇从真相后内心就很激动,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母亲是自己的亲娘,如果愿望成真,母子俩紧紧拥在一起。 第74章 大忠臣 御书房内,皇帝看到桌上摆放着的忠勇侯府请旨册立世子的折子。 “想不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他说着。 站在旁边的凌谦微微低头,“只是忠勇侯为了名声,对外只称大公子是过到夫人名下。” 皇帝不语,在折子上轻轻批了个‘准’字。 即便真相摆在面前,为了整个家族的脸面,也绝无可能承认那孩子是忠勇候夫人亲子。 唯一想不到的就是这件陈年旧事误打误撞竟在朝中搞出这么大的波澜,险些还折了个尚书进去。 “这件事你女儿办得很好,若不她坚持要查,穆安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陛下可别抬举她了,要不是有您支持,她哪里敢放手去查案。”凌谦恭维着。 “你啊,就会哄朕开心。”皇帝笑道,很是受用这话。 穆安从天牢出来后,陛下并没召见他,他也不急,整日在京中四处游玩。 某日在东市碰上候夫人和李遇母子,他上前打着招呼。 “大公子。”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对,“现在应该叫世子了,恭喜。” 李遇是个懂事的人,“穆尚书客气了,不嫌弃叫我李遇就行。” “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陪母亲正准备去护国寺还愿。” 侯夫人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多年诵经念佛,所以佛祖才在冥冥中让亲生儿子在自己身边。 他见侯夫人现在双颊红润,与上次见面时病恹恹的模样全然不同。 “难怪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候夫人想必现在整天都乐呵呵的吧。” 侯夫人掩嘴一笑,“让大人见笑了。” 自从知道李遇才是自己亲儿后,候夫人很是高兴,在儿子的陪伴下身体也渐渐有了好转。 “这次多亏大人和凌尚宫才让我与母亲相认,改日定当登门感谢。”李遇对两人诚心的感激。 穆安摆摆手,“都是凌尚宫的功劳。” “大人日后重回朝堂,若有用得上忠勇侯府的地方,一定倾力相助。”李遇郑重说道。 穆安敛正笑意,双手抱拳,“多谢。” 看着忠勇侯府的马车越行越远,穆安想到那日从忠勇侯出来后对她说的话。 “忠勇侯夫人也算因祸,用的法子虽然蠢但胜在心善,把孩子养在身边,也没苛待,总归是个有福的。” 坐在马车内的李遇看向母亲,“母亲,孩儿刚才那样说可以吗?” 侯夫人知道他指的是站队穆安的事,轻笑着拍拍儿子的手。 “你是未来的忠勇侯,想做什么便去做,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父亲那里。”他有些犯难,只有忠勇侯一日是侯爷,他便一日执掌府中大权。 听到这里,侯夫人和善的脸上闪过丝狠厉,“你父亲年老,身子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 穆安并不知道母子俩的谈话,回去后便闭门不出,谁来探访都不见。 有人对他这样非常不爽,觉得陛下又没恢复他的官职,能不回到朝堂都是未知数,现在傲气个什么劲头。 就在所有人准备看他笑话的时候,流水的赏赐开始进入穆府,金银珠宝布匹短料都算不上什么。 宫中的御马、权贵聚集之处的官宅一样不漏。 最特殊的莫过于安公公宣读的圣旨内容。 安公公特意选在穆府门外人来人往的时候宣旨。 “穆尚书接旨。” 穆安及一众人纷纷跪下,安公公开始宣读圣旨。 里面内容不仅恢复了穆安的官职,还赐予了他驾马入宫的特权。 要知道百官入朝,代步工具最多只能行至宫门,入宫后只能步行。 穆安这个殊荣,自陛下登基至今唯有他一人才有,就连权势滔天的凌谦和孟礼都不曾有过。 在场听到旨意的百姓无一不震惊这个消息。 穆安双手恭敬接过圣旨,嘴角上扬,在抬头的瞬间露出副极其夸张的表情。 “臣谢主隆恩。” “穆尚书,恭喜了。”安公公笑眯眯说着。 穆安满眼感激,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握住安公公的手。 “都是陛下英明神武,明智果断,我才有机会沉冤得雪。”他激动说着。 随后又开口,“有陛下这样爱民如子的君主,何愁百姓不会安居乐业,我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向陛下学习,以百姓为主。” 他不停拍着皇帝马屁,谄媚的样子让安公公都有些尴尬。 穆安不仅嘴上这么说,转身还让下人将陛下赏赐的金银拿了部分出来,当场决定会在施粥感恩陛下。 这话一出,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这次倒自发的大声叫道陛下威武。 穆安跟着百姓情绪一直高居不下,最后竟晕了过去。 话传到了陛下那里的时候,陛下龙颜大悦。 古往今来被赏赐的臣子数不胜数,可像穆安这般愿意将得到的赏赐换做粮食派发给百姓,从而在百姓心中树立起自己爱民如子的具象化表现。 “朕有穆爱卿这样的忠心之人在身边,是朕之所幸。”皇帝开怀说着。 “取笔墨来。” 安公公会意,出去后立马让柳萍儿去取笔墨。 笔墨纸砚摆好后,陛下提笔龙飞凤舞,几笔结束,纸上落下大大的‘忠’字。 这个字被裱起来,第二日由宫人抬着从宫中一路走到穆府,来往行人悉数驻足停留观看。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传到文官那边,对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对穆安的宠信很是震惊。 穆安接旨那日的事情自然也知晓,现在城门处还支着他施粥的棚子。 “他这样讨好陛下,一点风骨都没有,真是把咱们文人的脸都丢尽了。”有人说着。 穆安此举虽然在民间得了好名声,可在这些官员眼中却是不耻的。 “就是,他这样简直在侮辱圣贤,若日后旁人有样学样,天下岂不都是谄媚小人。” “可不得不说他这样做确实得了好处,想必往后他在朝中的地位会更加稳固。”有人泼了冷水。 这些官员嘴上虽然不耻穆安的行为,可心里又羡慕。 “咱们先去找首辅吧,看看他怎么说。”有人提议。 众官员起身前往首辅府中。 第75章 放在架子上烤 孟府书房内,刚才那群义愤填膺的官员正聚集于此。 “首辅大人,您可不能由着陛下这般胡来啊。” “是啊,您在朝这么多年,为国鞠躬尽瘁,穆安那黄口小儿就凭几句谄媚之话便让陛下亲赐御笔。” “若咱们不打压他的威风,恐怕他早晚有一天会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孟礼看着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着。 “好了,先喝口茶润润喉。”等他们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这事是陛下的意思,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咱们也不必揪着这些虚名锱铢必较的。”他宽慰着这些为自己的人。 “大人,你是天下文人的代表,陛下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将您放在眼中了。”工部尚书说着。 孟礼抿嘴摇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不平,是非曲直自在陛下心中,看得太重反而显得小气了。” 他又劝说了他们几句,见首辅都不计较了,这些官员也不遍再说什么。 等他们离开后,孟怀来到书房。 “爹,真的放任不管吗?” 听到儿子的声音,孟礼刚才那副宽和的模样瞬间变化。 “穆安。”他透出狠辣,咬牙切齿说着。 怎能不气,他恨不得现在就去质问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可他却不能让那些人看出自己心中的怨气。 孟怀看到父亲的表情没再说话,想到自己不能再踏入朝堂也是拜穆安所赐。 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他孟怀必然要让穆安付出代价。 为孟家、为父亲、为自己。 穆安这边倒是一派祥和,陛下赐了新宅子,就在权贵云集的永安巷,凌谦宫外的宅子也在这里。 能住进这里不仅代表了帝王的恩宠,更是表明他已经彻底进入权力中心,风头无两。 穆安乔迁新居,请了些关系好的官员同僚来府中相聚。 凌萱也在邀请之列,只是她姗姗来迟,到时席上的人走的走,醉的醉。 “凌尚宫,你来得这么晚,不自罚三杯吗?”穆安出来迎她,笑嘻嘻说着。 凌萱看了他眼,虽身上满是酒气,双眼还算清明,没醉。 “宫中有些事情耽搁了,乔迁礼明日会让人送到你府上。” 穆安嘴角一咧,“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物啊。” 他邀凌萱来到后院,特意给她留的席面。 杯中斟满美酒,他端起敬凌萱,“我能有现在的一切,多亏了凌尚宫,千言万语全在酒里。” 说完他一饮而尽,凌萱陪了杯。 “嘴上说可算不得数,总得给些什么实质的吧。”凌萱开玩笑说着。 穆安放下酒杯看了圈周围,“陛下赐的那些我都给你,这宅子若你想要也拿去。” 见他神色认真不像说笑的模样,凌萱心里咯噔一下。 “我就开开玩笑,御赐的东西你还真敢送,不怕掉脑袋吧。”这些宫里赐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 “我可不是开玩笑。”穆安撇嘴宛若个孩子般。 “好了,不说这个了。”凌萱懒得和他扯。 “你可知因为陛下对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宠爱,已经让首辅那边的人很不爽了。” 穆安不以为意,“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没有想什么对策吗?” 其实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陛下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彰显自己对穆安的恩宠,另一方面就是给他拉仇恨。 极度的宠信下,穆安定然会被当成活靶子,接下来面对的明枪暗箭只多不少,摆明就是把他放在架子上烤。 若穆安选择与首辅他们站在一边倒也无所谓,可目前的情况是两方毫无和解的可能,故而陛下才会这样做。 文官集团把穆安排斥在外,东厂忠于陛下不会与他走得太近,唯一明面上向他示好的武官集团势力太单薄。 穆安把玩着酒杯,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一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太多也是无用功。” 他淡淡说着,随即凑到凌萱身边。 “我前几日见到忠勇侯夫人和世子,该说不说,李遇那气质是真的好。” 凌萱无语,什么时候了还去关心别人的家事。 穆安还在自顾自说着,“你说要是没发生这世子被调换的事情,又或者李唯没死,结果会怎样?” “我怎么知道,不过李唯这人生性狭隘,私下不少欺辱李遇,李遇却谁都不曾说过,这份隐忍就算事情没揭破他日后也能有作为的。” 李遇被李唯欺负她也是后来调查得知,不过无关紧要的事就没说。 “所以说还是天有眼,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去争抢都没用。”穆安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句。 “不过我听说那忠勇侯好像中风了?”他又贼兮兮的问着。 凌萱双眼眯了眯,“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他年轻时又玩得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忠勇侯中风的消息是穆安遇见那对母子后次日传出来的,对外称是侯爷受不了嫡子离世的打击,日日忧思,一时气急攻心导致中风。 不过到底是怎么中风是谁又会真的在意呢,总归现在忠勇侯府的大权是落在李遇手中了。 由于还要回宫,凌萱没待多久,回去时刚才赶在宫门落锁的前一刻。 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已洗漱完毕准备就寝,不过这个点也不会有人找她了。 刚到自己小院,凌萱就觉得气氛不对,原本应在门口值守的宫女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内院静得可怕,一丝响动都没有。 凌萱立马警惕起来,手悄悄摸上缠在腰间的软剑。 连廊上烛火跳动,凌萱看见内院中那些伺候自己的宫女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正前方,凌谦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他开口问着,看不清神色。 “爹。”凌萱愣愣叫了声。 这次她出宫前往穆家是私下去的,就是怕被父亲知晓。 “女儿去宫外查点东西。”她硬着头皮回答。 “是查东西还是去庆贺穆安乔迁?” 凌谦语气冷了下来,他得知女儿私下又与穆安接触已经不快,现在她还当着自己的面撒谎。 “我有话对你说。”凌谦扔下这句便往书房走去。 第76章 女儿叛逆了 “我告诫过你不止一次,不要和穆安走得太近,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凌谦生气说着。 凌萱自知理亏,垂着头没有回话。 “你知道他现在被陛下架在什么位置上吗。” 凌谦继续说着,穆安现在的情况就是盛极必衰,陛下给了他能给予的一切,甚至还给了许多超出礼制的赏赐。 若他没有能力妥善掌握利用这些,等着他的必然是粉身碎骨。 “女儿知道的。”凌萱弱弱说着。 她抬头的瞬间凌谦看见女儿微红的眼眶,刚硬起来的心就这样又软了。 “萱儿,你喜欢谁心悦谁爹都不会管你,唯独穆安万万不可,他这人心思太深,行事又诡异,你若与他在一起,说不定会被他给吞噬。” 凌萱皱眉,“爹你未免太看不起女儿了吧。” 面对女儿不服的表情,凌谦轻声笑了笑。 “爹知道你不输他,可爹也不会让你陷入任何一丝危险之中。” 在他看来,穆安的心机和上位的速度已经超出预料,当他再将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绝对会对东厂产生威胁。 若哪日东厂受到威胁,女儿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在凌萱回来的时候他想了许久,要是女儿真的非他不可,那就绝对不能让穆安有压在女儿头上的一天。 他也有老的一天,不可能会护着女儿一辈子,既然这样与其等穆安做大,倒不如他现在就将他废了。 一个废人,女儿喜欢就喜欢,左右不过养在家中的玩意儿,倒是不打紧。 凌萱丝毫不知父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除掉穆安的计划。 她噘噘嘴,“爹,你真的想多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她搞不明白,一向精明又洞彻人心的父亲,怎么一碰到自己的事就老是误会呢。 难道说这就是关心则乱? 不过凌谦显然不相信女儿的话,“你若没那个意思,为什么这么坚持替他翻案?还背着我去他的乔迁宴?” 这些在他眼中看来,就是女儿心悦穆安的证据。 凌萱扶额,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恋爱脑都这么让人讨厌。 “爹,女儿给他翻案是因为我还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而且这件事他也算欠了我个大人情,以后总归是还的。”她解释着。 凌谦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凌萱答得真诚。“朝堂上目前已经无法让我们再在其中寻找可合作之人,穆安出现就是个转机。东厂已经被许多人盯着,有的事情便需要旁人去做。” 怕父亲不相信,她解释着与穆安合作也是存了这个心,自己和父亲毕竟算不得正派出身,而穆安就不同了,他是正经读圣贤书,一路考上来的。 在天下文人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存在,要知道不管任何时代,文人墨客都是不容忽视的一群人。 “只要你对他没意思便好。”等凌萱口干舌燥说完一堆后,凌谦默默吐出一句。 凌萱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敢情自己说了这么多,她爹根本没在听,反而还在那里纠结自己喜不喜欢穆安。 “爹,我对他真的没有意思,他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凌萱无奈摆手道。 凌谦打量了下女儿,“你这样说爹便是真的信了,以前你每次带回家的男子无一不是风光霁月,乖巧顺从的。” 他想起好几次在宫外的宅子上撞见跟在女儿身边的男子,每个见到他都低眉顺眼,又识趣。 凌萱头顶一头黑线,那些男子本就是她在南风馆带回来解闷的清倌人,自小便学习各种琴棋书画、诗词茶酒这些,穆安虽说长得不错,可和这些人比起来那也是差了大截。 再说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见到恶名在外,杀人不眨眼的东厂厂公能不‘乖巧顺从’吗。 她扯了扯嘴角,“爹说得是,不过以后若女儿再带个来,您就别再去观察了。” 那些年遇到的人里面,不乏让她心动的,每当她想和人家更进一步,发展发展感情时,父亲便以观察为理由将他们带走,没几天这些男子就都被吓跑了,再也不敢和她接触。 “这些男子你玩玩便罢了,万不可和他们动真心,身份如此低下的人,怎么配得上你。”凌谦严肃着,他生怕女儿认真。 “选夫婿要找个能对你有帮助的人。”凌谦蹙眉说着。 他入宫多年,可毕竟也作为贵族在集州生活了这么久,再加上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他太明白权力的重要性。 自己的女儿当是配得上最好的,若不是女儿抵触,太孙正妃的位置她都是坐得的。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爹会替你相看的。”他强势地说。 凌萱知道拗不过父亲,也闭口不提这话题。 父亲走后,她屏退院中的宫女,独自坐在藤蔓下的秋千上。 她已经不小了,父亲还像小时候那样对待她,就如同这秋千,她明明说过自己想要个能荡得很高的,可父亲却说那样不安全,最后只能她做了个摆动幅度有限的。 还有陛下赐他们宫外宅子的时候,她想住那座湖心小筑,父亲又说湿气太重会伤身体,给她的院子最后成了离湖边不远的地方。 小时候夫子讲学,她偶尔会出神,晚上父亲考她时她答不上来,便会受到处罚。 一桩桩一件件太多太多,有时候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可她又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即便心里再不舒服她也不曾说过半分。 然而随着自己越长越大,父亲这样的行为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凌萱心中有股莫名的烦躁。 第77章 苏卓 自那天后,凌萱心底那股烦躁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对父亲多年来的管教和约束开始有了逆反的心理。 减少了去东厂的次数,避免和父亲见面,害怕自己见到他就想起那些令人窒息的关怀。 明明内心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成年人了,可她现在的状态就和现代十几岁小孩的那种叛逆期一样,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吧。 尤其是她发现自己和父亲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差异越来越大的时候。 她越想越感到厌烦,正好这时秦盈告诉她京中新来了个商人,他售卖的货物新奇又便宜,她准备去宫外看看有没有适合宫中所需的。 “我一点都不想去,宫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办呢。”秦盈嘟囔着。 凌萱查案的期间,尚宫局的大部分事情都落在她手上,现在都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完。 “我去吧。”凌萱也知道秦盈分身乏术,刚好自己也想散心,便揽过这个事情。 她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碰上东厂的副统领。 “姑娘是要去宫外采购吗?” 凌萱现在看见东厂的一切都觉得不顺心,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要去宫外找个男人玩玩。”凌萱随便说了个理由,说完也不管听到这话的人什么表情,上了马车就往东市去。 这般孟浪的话让副将石化在当场,回过神后他觉得以小姐的性子怕是真的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必须立即告诉厂公。 凌谦得知后并没有多强烈的反应,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籍。 “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叛逆了。” 女儿这几日的反应他不是不知道,也明白今日她这样说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他对此倒无所谓,她要叛逆便叛逆吧,反正自己还是会给她安排好一切的。 副将吐了口气,“幸亏姑娘是个女孩,若姑娘是个男子,这样行径,怕是早就被您打得找不着北了吧。” 这调侃的话让凌谦淡然一笑,副将话糙理不糙,说的也算是事实。 “穆安这几日怎么样?” 副将敛了笑意,“根据暗探回报他每日下朝回府后便不再出门,有想上门拜访他的也被穆府管家挡了回去。” “倒还不傻。”凌谦冷笑,这穆安倒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只是凌谦对他还是没有太多的好感,他在东厂的标记榜上都是最高危的级别,和孟礼一个等级。 一想到女儿和这样的人频频接触他就不免担心,陛下现在虽然没有起疑,可凌萱那日冒死替他翻案的事情始终在那。 就凭这份恩情,若以后两方的势力开始大起来,又走得这么近,威胁到皇权。以陛下的性子不可能不生疑,甚至可能出现些莫须有的东西。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来做这个坏人,将所有可能扼杀在摇篮中,凌谦目光望向东市的方向。 从宫中出来,凌萱来到春风楼,秦盈说与那个商户约好在这里相见。 掌柜知道她的身份,亲自将她迎到二楼的厢房。 半晌后,厢房的门从外面打开。 凌萱看到来人,平静的双眸露出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来人一袭淡雅的长衫,姿容秀美,轮廓分明,双眸明亮而清澈,身形修长却不单薄,犹如浊世中的清流。 他面容含笑,“好久不见,萱儿。” 凌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唇间轻颤,许久才说出话来。 “苏卓,是你吗?”她小心翼翼说着,目光无法从眼前人身上挪开一寸。 苏卓微微点头,“是我。” 听到他的回应,凌萱确信自己没有做梦。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人此时正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思绪回到两人初见的时候,在掖庭病重时父亲带她去太医院求医未果,最后是个小药童不忍心悄悄伸出援手救了自己。 那时她昏迷后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父亲,而是守在床边照顾自己的苏卓。 他每日会抽空来诊脉,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父亲忙得脚不沾地,与她相处最多的人便是苏卓。 那些年里,他会给她说太医院的趣事,还有被太医打骂的委屈。 每到这时候,凌萱就会将自己的甜点分给他吃,那是宫里娘娘赏赐给父亲,父亲带回来给她的。 其实苏卓那时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对这些东西同样没有什么抵抗力,两人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躲在屋子里偷偷吃着糕点。 后来父亲权力越来越大,念及苏卓的恩情,他会去太医院替他撑腰,苏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凌萱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手臂上已经不会再有青紫的伤痕。 原以为两人会这样在宫中相伴长大,几年后的某天,苏卓却告诉她自己要离宫了,他说在宫中没有出头之日,他也不好总仰仗着他们父女二人,所以想去外面闯闯。 那时凌萱穿越的记忆也在慢慢以碎片化的形式出现,尽管不舍但还是没有挽留。 这些年两人偶尔还有些书信交流,但苏卓一直以来漂泊不定,凌萱也很难得知他的情况,不知他有没有娶妻,更不知他会不会回到京城。 几年的相处,让苏卓在凌萱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替代的位置,以至于她后来找的那些男子,每一个身上都能找到苏卓的影子。 “这么久不见,你成大姑娘了。”苏卓还像小时候那般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也是。”凌萱笨拙的开口,她的身高只到苏卓的肩膀处,说话时还得稍稍仰着头才行。 “先坐吧。” 两人坐下后,谁也没有先开口,凌萱看着苏卓,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身影重合在一起。 她感觉喉咙胀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 鼻尖泛酸,一股温热的湿意氤氲了她的眼眶。 苏卓可以说是贯穿她迄今为止人生中的一抹温暖的太阳,他陪着她度过了在宫中最难过的几年时光。 她只要一哭,苏卓便想尽各种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逗笑她。 苏卓看到凌萱这样样子,心疼地叹口气,伸手将她滑落在脸上的泪抹去。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第78章 冤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成了商户?”待情绪平复下来,凌萱迫不及待问着。 苏卓无奈一笑,手中动作没停,“怎么还和小时候那般着急。” 凌萱面上一红,露出羞涩的神色,小时候她就喜欢黏着苏卓问东问西,活像个十万个为什么。 可苏卓对她天马行空的问题从不生气,反而耐心回答。 只是多年过去,她已经蜕变成沉稳冷静的凌尚宫,但一到苏卓面前却又变回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 苏卓将一盘拨好的松子放在她面前,“我记得你爱吃这个,不知现在口味有没有变。” “还是喜欢的。”凌萱看着松子感动说着。 “我也是最近才回到京中,当年从宫里离开后我就去边塞投靠了亲戚,他们一家在那边做着商贸生意,这些年我也就在那边跟着他们边学边自己做,现在也算小有所成。” 小有所成?凌萱目光落在他身上,衣着虽素雅却都是名贵的料子,而且她从秦盈那里听说这次想合作的商户产业遍及大越许多地方。 叙完旧两人才说起这次见面的主题,对于和苏卓的意外重逢凌萱是欢喜的。 可她并没有因此便什么都不顾就直接拍板让苏卓成为皇商。 除了商品需要符合要求,不能以次充好外,价格也需按照之前和那些商户商量的来。 苏卓挑眉笑道,“都听你的。”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凌萱险些接不住他的话。 两人大致商定得差不多,只等到时候验货,没问题就可以合作。 回去的时候,苏卓将凌萱送到宫门处。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凌萱咬唇轻声问着。 “暂时找了家客栈歇脚,等宅子找下来再通知你。” “宅子?你要常居京城吗?”她双眼露着期待。 苏卓轻笑出声,“嗯,不出意外应该是在京中安定下来了。” 回到尚宫局后,秦盈看着凌萱与出去时截然不同的神色,不禁好奇。 “今日那商户是不要钱免费送东西给宫中吗?” 凌萱斜她一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秦盈挠挠头,“那不然您为什么一副遇到天大喜事的表情啊。”她话刚说完,一记暴栗敲在她额头。 “事情忙完了,有闲心说这些了?” 秦盈立马苦着个脸,“哪有啊,最近宫中主子们的用度多了不少,库房那边一天到晚和我抱怨呢。” 凌萱拿来账本看了看,确实是多了不少,不过也还算正常范围之中,倒也不怎么碍事。 这些妃嫔入宫前在家中都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人。 进宫后吃穿用度自然不会太低调,再加上进来新入宫的妃嫔,百花斗艳自然是要耗费些的。 “倒也不打紧,左右不过就这么一段时间,你去告库房那边让他们斟酌着办就行。” 反正要来要去这些还是在宫里面,这些主子在深宫中的寄托除了陛下的宠爱便是这些身外物。 只要她们不故意来与她为敌,凌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苛刻一样犯了管理大忌。 这几日凌萱没有出宫,整天都在处理宫中事务。 秦盈匆匆进来告诉她有人求见,凌萱出去后发现是叶游身边的宫女。 “可是叶才人有什么事?”凌萱蹙眉,自己这段时间没空暇时间去管叶游。 小宫女气喘吁吁,神色焦急,“尚宫大人,我家才人让我来告诉你,各宫主子因被削减衣食用度,欲来寻您的麻烦。” 凌萱疑惑看向秦盈,“你有让人缩减用度吗?” 秦盈连忙摆手,“不是奴婢,奴婢是按您的吩咐告诉库房那边的。” 秦盈是她从掖庭一手带出来的,绝对不会背叛她。 她让报信的小宫女先离开,万一被旁人瞧见了,说不定叶游还会被连累。 小宫女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太监来请她前往悦翔宫。 凌萱趁人不注意向秦盈使了个眼神,对方会意悄悄退后。 一到悦翔宫正殿,凌萱便看见好几位妃嫔坐在两侧,正中的位置则是丽妃。 “奴婢见过各位主子。”凌萱说着。 “今日叫凌尚宫来,你可知是为何事?”丽妃朱唇轻启。 凌萱扫了眼这些妃嫔,除了叶游露出担忧的神色,其余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奴婢不知,还请丽妃娘娘告知一二。”凌萱装傻。 丽妃冷笑一声,“虽说你有统管后宫用度的职权,但你也不能以权谋私,连陛下都未曾说削减用度的话,你为何要这样做。” 凌萱看了眼丽妃,早已没有选秀时的那种青涩,这气度隐隐与那位被打入冷宫的慎妃挺像。 难过入宫后她颇得圣宠,现在已然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嫔。 凌萱不想和她正面交锋,“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吩咐。” 丽妃横眉冷竖,“你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了?” 随后她指了指自己下面坐着的妃嫔,“你看看身上穿的这些衣物和头上的钗饰,难不成还是我们自己苛待自己了。” 这些妃嫔穿得朴素,看上去还没有凌萱的华丽。 “是啊,凌尚宫,众人皆知库房的人可是听你的命令行事,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他们阳奉阴违吗?”惠嫔此时也阴阳怪气着。 惠嫔的话让凌萱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承认便代表她御下有问题,不承认则变相证明就是她下的命令。 “这件事是奴婢的疏忽,请娘娘给奴婢些时间,我一定查出来龙去脉。”凌萱示弱说着。 可丽妃哪会给她这个机会,“给你时间怕是让你去除掉对你不利的东西吧。” 凌萱双手紧紧捏住,指尖因强行压制的怒意泛白。 “既然凌尚宫与库房管事各执一词,这件事我看不如上报陛下,由陛下决断。” 坐在末尾的叶游缓缓开口,今日丽妃叫来凌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现下的情况凌萱已经处于劣势,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丽妃借势惩治。 “这等小事还需劳烦陛下,你是嫌陛下处理国事还不够累吗。”丽妃狠狠斥责叶游。 “陛下驾到。”就在这时,安公公的声音传来。 第79章 撤职 所有人赶紧起身向皇帝行礼,皇帝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爱妃这里今日这么热闹,连凌尚宫也在。”他扫了眼众人。 “回陛下,近日库房苛刻后宫众姐妹用度,臣妾便寻了凌尚宫前来问问。”丽妃没有刚才的嚣张跋扈。 皇帝扬眉,“削减用度?朕怎么没听说。” “陛下,您看看臣妾和诸位姐妹,穿着佩戴竟还比不上凌尚宫。” 丽妃知道凌家父女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想要让陛下相信自己所说,只能让他看到才行。 果然皇帝在看到众的穿着时,眉头不悦的皱起。 “凌尚宫,这是怎么回事。” 凌萱跪在地上,“陛下,此事奴婢也是才知道的,而且奴婢并没让库房的人削减诸位主子的用度。” 听到凌萱的辩解,皇帝眉头舒展些,“朕也觉得凌尚宫不会这样做。” 见皇帝偏向凌萱,丽妃咬唇。 “若是陛下认为臣妾在污蔑凌尚宫,不如叫来库房的人当面对质好了。”她娇嗔说着。 陛下最近宠爱她,也吃她这套,果然听了丽妃的话。 “爱妃说得也不无道理,安德全,让人将库房的人带来。” 安公公听到皇帝的吩咐立马让身边的小喜子去库房。 库房的管事太监很快被带过来。 “削减后宫用度是怎么回事。”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库房太监头顶响起,他跪在地上身体不断发抖。 “回...回陛下,奴才们都是...听命办事的。”他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 “听谁的命。” 库房太监颤巍巍抬头在人群中看了一圈。 “狗奴才,陛下问你话呢。”淑妃呵斥道。 最终,这太监眼神落在凌萱身上,“是...是凌尚宫。”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们库房削减后宫用度的。”凌萱冷冷地说。 库房太监一个激灵,“凌尚宫您不能这样啊,若没有您的吩咐,就是给奴才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做啊。” 凌萱恨恨看着他,这人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居然这样污蔑自己。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库房太监害怕开口,“不是您直接到库房告知奴才们,下达命令的是您身边的秦女官。” 宫中谁不知道秦盈是她的人,她不在后宫的时间都是秦盈处理宫务,秦盈的话就如果她本人的话。 看凌萱没有说话,丽妃冷笑一声,“怎么样,凌尚宫,没话说了吧。” “妹妹这么着急给凌尚宫定罪做什么,陛下还在这呢。”淑妃懒懒开口。 尽管丽妃圣宠正浓,可淑妃毕竟是入宫多年的老人,丽妃心里再不服也只能愤愤闭嘴。 “凌尚宫,你怎么说。”皇帝语气慵懒。 凌萱没有说话,这件事明摆着是冲她来的,当时她确实是让秦盈传话库房斟酌着来。 若把秦盈摆在台面上,她这种没背景的肯定逃不过。 对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把秦盈交代出来,所以这个亏她只能自己吃下。 “或许是奴婢当时表达错误,让库房的公公们误解了。”凌萱气势弱了下来。 “简直胡闹。”皇帝怒喝一声,“你身为尚宫,竟然连这样小小的事都搞得这般收不了场,朕如果再放心让你待在这个位置上。” 皇帝大发雷霆,屋内所有人纷纷跪下不敢再说话。 凌萱心中一凉,“是奴婢的错,请陛下责罚。” “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皇帝不欲与她多言。 后方的叶游作势想替凌萱说话,被凌萱看见,她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陛下,这件事凌尚宫固然有错,但库房的人未必就没问题。”淑妃小心说着。 “库房的人也是按照吩咐行事,有什么错?”丽妃反驳。 “在未能确认上级传达的意思下,库房的人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难道就是对的吗?”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皇帝头疼。 “够了。”他打断两人的争锋,“凌萱暂时撤去尚宫一职,库房众人一人杖责二十板。” 皇帝说完带着安公公和淑妃直接离开,一刻都不想多留。 凌萱现在被撤职已经不能回尚宫局,她孤身一人来到东厂,父亲没有在这里。 她到父亲的院子中,坐了许久才看见父亲满眼疲惫的回来。 “爹。”看见父亲的瞬间,委屈涌上心头。 凌谦叹口气看着女儿,“我刚从陛下那里回来,事情我都知道了。” “有人陷害女儿。” “爹知道,不过这事咱们暂时不能去做什么。” 父亲的话让凌萱有些诧异,按照父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忍耐呢。 “陛下收了东厂部分权利回去。”凌谦看出女儿的疑惑缓缓开口。 凌萱哑然,父亲怕是被自己这件给连累了。 “爹,对不起。”她懊恼说着。 “对不起什么,用一部分权利换取你的平安并不亏。” 父女俩都明白这是陛下对他们的敲打,凌家在前朝后宫的权势逐渐扩大,陛下肯定会有所动作,今日这事件便是个告诫。 只是凌萱心里很是不服,“咱们为陛下鞍前马后,他却在这里发疯,不但将我撤职,还收回您手中的东西。” “萱儿,不可胡说。”凌谦呵斥着。 凌萱自知失言,不情不愿闭上嘴。 “咱们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赏赐的,不要以为在我们手中就是咱们自己的东西。” 凌谦害怕女儿因这件事对陛下不满,“以后这样的话你万不可再说,陛下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看着父亲这么为陛下设想,凌萱只得将心中的想法压下去。 “秦盈怎么样了?” 先前她被带走的时候让秦盈偷偷去找淑妃身边的宫女,务必要让淑妃带着陛下前来。 本以为陛下来会为她说话,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她很好,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凌谦知道秦盈是女儿的心腹,如今凌萱被撤职,什么时候恢复也没有准信。 秦盈留在尚宫局,日子未必好过,他派了人在秦盈身边,至少能保她一条命。 第80章 胁迫 不用在尚宫局处理宫务,凌萱突然就闲了下来,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书房看看杂记。 本应由她负责的事情被陛下暂时交由淑妃和丽妃协助管理,倒是让凌萱有些意外。 淑妃一直有管理后宫的事,让她暂时接手无可厚非,可丽妃入宫不过短短一来月,陛下就将这么大的权力给到她。 这手段果然厉害,也难怪惠嫔这样聪明的人在她手上也没占什么上风。 丽妃不愧有个户部侍郎的父亲,她接手后大方赏赐宫人,这般拉拢人心的做法效果确实不错,至少许多宫人都对她感恩戴德。 “大人,您还这般悠闲,再让丽妃这样弄下去,您真的没有回去的希望的。”秦盈急得跺脚。 尚宫局现在由丽妃主要负责,她们这些尚宫局的人被她使唤得累死累活的。 凌萱摆弄着桌上的花束,“晨起去摘的,好看吗。” “大人。”秦盈焦头烂额,都快哭了。 凌萱拍拍她的脸颊,“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受委屈了。” 丽妃接手尚宫局后增加了她们不少的工作量,许多不必要的事情也让她们来做,那些宫人获得的隐形福利也是压榨尚宫局得来的。 “跳梁小丑罢了,再忍耐一段时间。” 成州瘟疫过后的重建需要大量银钱支撑,目前朝廷需要户部筹措银两。 户部侍郎又是首辅的心腹,现在这样情况就连父亲也不敢轻易去动他。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丽妃做的事凌萱根本不放在心上。 秦盈听到了凌萱的话像是吃了定心丸,“我明白了。” 送走秦盈,凌萱正准备坐下来继续翻看杂记,她还惦记着那崔家小姐到底选了哪家公子呢。 伺候的宫女来到门外,“姑娘,丽妃娘娘身边的林公公来了。” 凌萱无奈合上书,看来她今天是注定看不到哪家公子夺得崔小姐芳心了。 走到院外,林公公双手拢在身前,眼中露出丝不屑。 “凌姑娘,丽妃娘娘有请。” 凌萱轻蔑的看了他眼,林公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了。” 来到悦翔宫,还没进去凌萱就碰到正准备出去的惠嫔。 “我说丽妃为什么要支开我,原来是宣了凌尚宫来这里。” 凌萱向她行了个礼,“我已经不是尚宫了,惠嫔娘娘还是不要这样叫我。” 惠嫔不以为意,“一个称呼而已,只有丽妃那个蠢货才会以为自己能取而代之。” 凌萱笑而不语,这宫中还是有聪明人在的。 “不过丽妃屋里倒是有个你的熟人。”惠嫔说完便带着贴身宫女朝御花园方向走了。 熟悉的人?她看着惠嫔的背影想着,自己在这后宫中算得上熟悉的人似乎只有柳萍儿一人,难不成是她? 果不其然,凌萱进入到丽妃屋子的时候就看见柳萍儿在这里。 “丽妃娘娘找我来有何事?” “凌尚宫。”话刚出口丽妃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现在可不能叫你凌尚宫了,毕竟陛下都将你撤职了。” 说完还不忘轻笑两声,这话中的嘲笑之意再明显不过。 “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件好事想告诉你。” 凌萱挑眉,要是相信丽妃的话她才是个蠢货。 “不知娘娘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奴婢。”她装傻问着。 丽妃抬手摸了摸护甲,“这女子最后总归是要嫁人的,现下尚宫局有我在,你何不趁此机会出宫寻个好人家,陛下那边我会去说的。” “多谢娘娘的好意,奴婢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凌萱心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只要她嫁人就彻底不能留在宫中。 见她不领情,丽妃有些生气,“凌萱,现在是让你自寻夫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本宫让陛下将你许配给太监做对食。” 在一旁的柳萍儿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娘娘莫生气,奴婢与凌萱是同乡,让我劝劝她。” 丽妃冷冷点头,“正好让她将尚宫局的事务给你说说。” 柳萍儿恭敬点头,带着凌萱离开悦翔宫。 “前些日子库房的事对不住,都是我没管理好他们,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她向凌萱表示歉意,称那个时间她被派去做了其他事,没兼顾到这边,才让凌萱受了委屈。 “什么时候开始的。”凌萱兀自说了句。 柳萍儿一愣,扯了扯嘴角,“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你是什么时候投靠的丽妃。”凌萱语气疏离。 这几日她在书房中回想这事的经过,柳萍儿便是第一个猜测的对象。 库房由她直接管理,若是她的指使,库房的人势必照做。 可让她不能想到的是,柳萍儿与丽妃没有能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她为什么要帮她。 “难不成因为我今日在悦翔宫,你就认定是我吗。”柳萍儿胸口起伏,语气带着丝心虚。 凌萱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昏黄的天空,“你我自幼相识,迄今已经十几年了,咱们谁能瞒过谁。” “呵呵,丽妃以为自己能拿捏你,真是蠢。”柳萍儿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要帮她?”凌萱不解。 “我自有我的苦衷,这你就别问了。”柳萍儿不打算告诉凌萱。 凌萱垂眸,“和你姐姐有关?” 柳萍儿突然变了脸色,“我说了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走了。” 她的反应让凌萱断定这事和柳萍儿在云王府的姐姐有关。 柳萍儿与姐姐关系打小就亲密,只是后来姐妹两人被俘入京城后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但偶尔也会见上一面。 云王妃是丽妃的姐姐,若是丽妃用她姐姐来威胁柳萍儿替她对付自己便也说得通。 丽妃凌萱不放在眼中,可柳萍儿却不得不让她犯难。 只要柳萍儿姐姐一日在丽妃手中,那柳萍儿便一日都受她胁迫。 想到这里,凌萱叫来东厂暗卫,“暗三,你今晚去云王府看看柳萍儿姐姐的情况如何,若可以直接将她从王府带出来。” 如此的话,柳萍儿就不会再受威胁。 第81章 一箭双雕 丽妃开始有意无意故意找凌萱的麻烦,不想和她正面交锋,再加上被撤去了职位,凌萱回到了永安巷的凌府居住。 这日她正在给湖中的锦鲤喂食,穆安突然出现。 “凌府果然气派,以后我家也得按照这样风格来试试。” 凌府的宅子多是凌萱在居住,许多装饰和功能都有现代的风格。 “你怎么进来的?”凌萱转头看着他。 以父亲对穆安的态度,他想进凌府怕是比登天还难。 在她探究的目光中穆安赶紧解释,“你可别误会,这次来是你爹同意了的。” “我爹会同意?”凌萱并不相信。 “下次你自己问他就知道了。”穆安耸耸肩。 见他这么说,凌萱想应该是真的,不过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穆安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顺便往嘴里送了几粒爆米花。 “丽妃毁容了,陛下做的。”他漫不经心说着。 凌萱蓦然睁大双眼,这几日她在宫外,对宫中的消息知晓得不多。 “怎么回事。”她神色严肃问着,她实在想不出丽妃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能让陛下这样对她。 “你都不是尚宫了,这么关心做什么。”穆安嬉皮笑脸。 看着穆安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凌萱只想掐死他。 “你来这里不就是告诉我这个事,不说我自己去问别人。”凌萱作势就要离开。 穆安撇嘴,自己的心思这么快被揭穿,“没趣。” 他也不卖关子了,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凌萱。 皇太孙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瞧见正在被丽妃辱骂责罚的柳萍儿,他本就对没纳到柳萍儿耿耿于怀,现在看到心上人被责罚当即便挺身而出。 他斥责丽妃这样的行为违反了宫规,丽妃反驳现在她才是执掌尚宫局的人,宫人犯错她有权处罚,说完还当着皇太孙的面扇了柳萍儿两巴掌。 皇太孙气急,大声呵斥了丽妃几句。丽妃正得圣宠,被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口不择言,暗指皇太孙克父。 皇太孙当场被他气得破防,可念及丽妃毕竟是皇祖父的宠妃没有动她,而是拉着柳萍儿直接离开。 谁知皇太孙没去告状,丽妃倒受不了这个委屈哭哭啼啼找皇上诉苦,她偷换概念说皇太孙不尊重她这个长辈,为了个宫女对她恶言相向。 皇帝了解皇太孙是个怎样的人,没有听信丽妃的一面之词,安公公也给力,三下五除二便把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了解。 当他告诉皇帝后,皇帝怒不可遏,丽妃还不知自己死期将近,还娇滴滴地让皇帝给自己做主。 谁知道皇帝当下拿起砚台直直砸向丽妃,她躲闪不及,砚台锋利的一角在她脸上留下个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将白净的脸颊染红。 当时丽妃的尖叫声他至今忘不了,那种凄惨又尖锐的声音渗人得很。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凌萱不解问着。 穆安精明一笑,“我当时正在和陛下商议水利的事,所以我全程都看见了。” 凌萱轻笑,敢情还是第一现场的目击证人啊。 “自作自受,活该。”她发表自己的见解。 穆安好奇,“展开说说。” “已故太子是陛下的逆鳞,宫中没有人敢对他有任何不敬,若被陛下得知谁敢在私下非议故太子,那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可陛下并没有要杀丽妃啊。”穆安说着。 凌萱冷笑,“丽妃出事后可有太医前往查看?” 穆安摇头,“你说这是陛下故意为之?” “丽妃父亲身份特殊,陛下不会直接杀她,但也会温水煮青蛙,任其自生自灭。” 他们这位陛下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丽妃犯错在先,户部侍郎不仅不会为她求情反而恨不得撇清关系。 “不过我还有个地方很好奇,为什么宫中的人都帮着柳女官说话,连你都不能动摇分毫。” “柳萍儿虽然现在在陛下身边,可慎刑司还归她管,宫人身家性命都握在她手里,她要拿捏那些宫里的可怜人再容易不过。”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穆安调侃。 当夜,凌谦回到府中,得知今日白天穆安来过,鼻间发出冷哼。 “他倒是跑得快。” 随后,凌萱又从父亲这里得知了个炸裂的消息,陛下将柳萍儿赐给皇太孙为侧妃了。 “陛下不是不同意吗,怎么会?”凌萱愕然。 凌谦解下披风,“皇太孙当着这么多的面带走她,之后又不知是意乱情迷还是怎么的,总之柳萍儿已经是皇太孙的人了。” 凌萱不得不佩服柳萍儿这豁得出去的性格,原来她的目的从来没有变过,自己劝她的那些话看来她是一句没听进去。 “皇太孙向来甚少会去御花园,怎么这么巧今日一去就撞见这个了。” “你不是有了答案了吗。”凌谦看向女儿,“不过就是找了个人将皇太孙引到那边,又故意做错事激怒丽妃,随后便是人云亦云地诬陷了她一场。” 这样的事他们见过不少,招式虽不高明,但毕竟皇太孙没怎么经历过,自然入局。 几日后宫中传出消息,丽妃突患恶疾,药石无医,暴毙而亡。 这个结局并不意外,现在已经快入夏了,天气慢慢开始热起来,丽妃伤口得不到医治,感染是迟早的事情。 凌萱倒是听说户部侍郎家又准备了一个女儿准备入宫伺候陛下。 她感叹丽妃被家族抛弃,没人为她难过,甚至迅速找好新的替代者。 只是丽妃也算是咎由自取,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以为大权在握就高枕无忧,下面的人阿谀奉承便开始飘飘然。 柳萍儿记恨她抓走自己姐姐的事,怎么会不报复她。 这个局凌萱都不得不佩服,一箭双雕,既解决了丽妃,又成功入了东宫。 突然凌萱脸上笑意凝固,陛下特意将柳萍儿放在身边,现在又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松就成为太孙侧妃。 第82章 极品家人(一) 穆安下朝后,车才刚刚到永安巷口,便听见从里面传来喧哗吵闹之声。 这里居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规矩繁多,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与他一同下朝回家的官员同样困惑,“哪家的奴才如此不懂规矩。” 几位官员顺着吵闹声方向走去,只见一群乡野之人在穆府大门外对着府中门房管事撒泼打浑。 管家看到穆安如同看到救星,连忙跑到他马下。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还不等穆安问清楚情况,穆府门口的那群人中突然窜出个身形略微臃肿的老妪。 “安儿,祖母可算找着你了。”她这一嗓子嚎得周围的人都齐齐看向穆安。 穆安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自己家中那个偏心眼的祖母。 他脸上一黑,下马后走到祖母面前,“祖母,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手不停在穆安的官服上摸着,这般好的面料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孩子,在京中当了大官都不告诉我们,要不是有村里的人来京城办事,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老太太不满说着。 穆安朝着她身后看去,大伯一家,小叔一家,村里的村民,还有些不认识的,零零总总快二百来号人了。 这些人全都露出贪婪的眼神,笑嘻嘻地看着他。 穆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忍着心底的厌恶,“你们突然来京做什么?” 对于他的问话老太太很是不满,“你做了官,我们自然是来享福的。” “我爹娘呢?”人群里没有他的父母。 “家中牲口农田还要人照顾,我就让他们别来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当即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气势看向管家。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我都说了我是穆安的祖母,还敢拦我。” 管家求助的看向穆安,他被这群人缠了一个早上了,现下穆府怕是已经成为永安巷的笑话了。 “穆大人,你这就做得欠妥了,自己在京中高门大宅,却对家中不闻不问。”同行官员讽刺着。 他的话让老太太感觉自己找到同盟,一把推开穆安上前对那官员讨好笑着。 “这位大人可是明事理的,不知您是什么官呢?” 官员嫌恶后退几步,根本不想与这个村妇有过多触碰,叫上马夫连忙离开。 “呸,什么玩意儿。”等人走后,老太太啐了口痰。 周围邻居家纷纷有人从大门处探头朝穆府看着,穆安感觉出他们眼中表现出来的嘲笑,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先进来再说。”他黑脸说着。 本来还算宽敞的穆府突然挤进两百来人,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那些村民手中还带着各种野菜山货,都是些便宜货。 “安儿,他们都想在京中找些事做,你看看能不能在官衙安排个事,或者弄几个店面给他们做生意。”老太太命令式说着。 “祖母,孙儿办不到。”穆安直接回绝,这老虔婆还真当他是许愿池的王八吗。 “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必须得做。”老太太不依不饶。 穆安被弄得不厌其烦,“那是你的事,我是办不到的,如果非要这样,那你们就回去吧。” 老太太自然不肯,最后只得作罢,那些村民离开的时候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自己威严被挑衅,老太太还想像从前一样教训穆安。 “穆大人,我家小姐请你过府有事商议。”凌府管家突然出现。 看着凌府管家的眼色,穆安知道是凌萱特意让他来解围,连忙离开。 穆安走后,老太太叫来管家。 “哪位小姐是哪位大人的千金?若是小官家的可攀不上咱家。” 管家白了这群人一眼,“那可是凌厂公的千金,人家自己在宫中也是有官职的。” 听到这里老太太双眼冒光,拉过一旁的大孙子,“那敢情好,下次他要是再去那个什么凌府,平儿你就同他一起。这样好的媳妇可不能让穆安给抢了。” 管家都无语了,他看了眼老太太身边的男人,尖脸猴腮,三白眼,全然没有读书人的书卷气。 就这样的货色还敢肖想他家小姐,怕是活腻了。 这边穆安来到凌府,凌萱正坐在亭台那边。 “老家来亲戚了?”她幸灾乐祸说着,刚才的事府中看热闹的下人已经都告诉他了。 穆安有气无力坐下,“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凌萱给他倒了杯茶,“你穿越过来的生活我还不怎么知道,今日一看似乎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天崩开局,喝下茶水,穆安开始向她大吐苦水。 他出生在三兄弟一起生活的农家里,他出生前母亲多年未孕,常被骂不下蛋的鸡。 偏偏自己父亲是个愚孝的人,觉得老太太不会有错,导致母亲每日就被婆母妯娌欺负。 他出生后情况也没多大改变,家中大堂兄可以去学堂念书,他和二堂兄就只能在家帮着大人种田。 后来他开始觉醒了前世记忆,便想着法偷偷去学堂听墙角,却被夫子发现,夫子在考了他些学问后起了爱才之心,让他免费念书。 可他没念多久就被大伯母知道了,她来到学堂大闹,说这样不仅耽误了家中活计,又对他们这些交了束修的人家不公平。 经她这样一闹,穆安怕牵连夫子不得已退学,回到家中务农。 恰好几日后就是童生试,穆安想去,可家中的人都不同意。那日母亲找到他给了他变卖首饰的银钱,趁家里无人带着他找到夫子,夫子将他装入桶中运出去才赶上考试。 那是母亲逆来顺受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反抗。 他夺得头名,县令想让他在县学念书,他只得将家中情况告知。县令大怒,当下派人同他一起回去,又叫上里正。 穆家人得知后死活不愿意让他去念书,最后是穆安承诺日后学堂给予的补贴都交回家中。 加上里正对穆家人施压,穆家这才不情不愿同意。 从乡试开始他就躲着穆家的人,毕竟穆平连童生试都没考过,难保他们不会对自己下手。 他对穆家人几乎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第83章 极品家人(二) 等他讲完后凌萱唏嘘,“我以为我穿越的情况已经够惨了,没想到和你比起来,还是你更糟心点。” 偏心的祖母、愚孝的爹、懦弱的娘,和破碎的他。 穆安叹气,“是啊。” 凌萱抿了品茶,“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甚至还没从刚才的状况中缓过来。 “不过我当时明明写信给县令,特意嘱咐他和里正不要将我的情况告诉穆家那些人。”穆安纳闷。 后面他收到县令回信,上面也表示会严加看管穆家人,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穆家村。 再者说穆家村离京都单面脚程都要至少一月,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他才搬入永安巷,他们又怎么精准找到穆府的呢。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凌萱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孟’。 萦绕在穆安头上的迷雾被拨开,扯了扯嘴角,“我怎么没想到他。” 这时凌府管家来报,穆府下人称那位老太太正在家中大闹。 “她又在闹什么。”穆安扶额很是无奈。 “听说是有人对丫鬟动手动脚,被您府上管家训斥,老太太很不高兴。” 穆安气不打一处来,“我马上回去。” 凌萱拦住他,“她是你祖母,你回去又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反而还会被她以孝道威胁。”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她胡作非为吧。”穆安也明白她说的意思,可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凌萱起身,“正好我最近在家中闲来无事,我替你走一趟吧。” 她让穆安就待在这里,吩咐管家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到穆府时她发现刚才被穆安赶走的那两百来号村民又聚集在府里面,偌大的院子满满当当都是人。 她看见院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了个身穿大红大绿的老妇人,想必应该就是穆安的祖母。 穆府管家被几个粗衣麻木的泥腿子村民钳着手压跪在她面前,他旁边还跪着个头发凌乱低头哭泣的丫鬟。 凌萱的出现让这些人看直了眼,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她,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你是谁。”老太太瞥了眼凌萱。 凌萱只带了两个家丁来此,对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是谁不重要,听说家中丫鬟被人欺辱,我想知道是谁。”她语气轻描淡写,可其中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老太太根本没有将她与刚才管家口中说的那个凌小姐联系起来,毕竟人家在宫中当值,这个时候不可能出现在穆府。 她看凌萱这样子,猜想估计是穆安的小妾,底气便足上几分。 “穆安的小妾还敢对我无礼,看来我得替他教教你什么叫规矩。”老太太扯着嗓门吼道。 这话一出,在场知晓凌萱身份的人全都惊掉下巴,有人想告诉她凌萱的身份,被凌萱眼神制止。 她就是要让穆家的人误会,不然后面的戏还怎么演。 “哦?”凌萱讥笑,“不知道你准备怎么教我呢。” 老太太龇牙咧嘴盯着她,“穆平,你们去把她给我绑了,今日我就做主把她赐给你。” 穆平从凌萱进门开始黏糊的双眼就没离开过她身上,听了祖母的话立马作势就朝凌萱扑过去。 只是他还没靠近凌萱,就被她身边的家丁一脚踹开,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喊疼。 大孙子被欺负,老太太哪里还坐得住,赶忙起身查看。 “反了反了,你个贱胚子还敢以下犯上,都被穆安玩烂的玩意儿,我平儿愿意要你已是天大的恩德。”她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说完她看向那些村民,“你们谁能把她给我绑了,我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村民听到有钱也不管不顾,摩拳擦掌就往凌萱这边来。 凌萱冷笑摇头,下一秒穆府四周的墙上突然出现数十个东厂侍卫挡在这些人面前。 “姑娘,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暗二低头说着。 “无妨。” 老太太没反应过来,“你个小娼妇,从哪里勾搭的野男人,信不信我让我孙子砍了你们的头。” “聒噪。”凌萱冷冷开口,暗二一个瞬身重重扇了老太太两巴掌。 她脸颊立马肿得老高,连张嘴都费劲,其余人见状哪里还敢猖狂。 “管家,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挣脱压制他的人,“凌尚宫,这些人在大人离开后便肆意在府中乱闯,把陛下御赐的珍宝占为己有。” 他又指向穆平和另外两个年轻的村民,“他们三人趁人不注意,拦住环儿企图对她不轨,若不是我听到环儿的呼救声,这几人怕就要得逞了。” 这些人在听到管家对凌萱的称呼时,哪里还有刚才那股嚣张劲,此时腿都快站不稳了。 “盗窃御赐之物、随意凌辱民女、还有辱骂我。”凌萱轻轻说着。 “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你们呢?”凌萱歪头问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求饶,然而却没有任何用,凌萱让东厂侍卫将这些人都绑起来送往大牢。 这些人哪里能想到,明明是来京中享福的,怎么沦落到要进大牢,顿时哭天喊地的声音传遍整个永安巷,其中不乏还有咒骂穆家人的声音。 不明真相的人看见穆家老太太被绑,而穆安连影子都没个,也是指责他不孝。 不孝在大越可是重罪,首辅一派的官员见到这情形立刻回去准备上折子参他一本。 还在凌府后院欣赏名家画作的穆安也听到外面这吵闹的声音。 他左眼跳个不停,“应该不会和凌萱有关吧。” 他自我宽慰着,但那些声音还是让他心里感到不安,悄悄从凌府后门离开。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街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没发生过。 回去后管家告诉他那些人已经都被凌萱关进大牢了。 “她就是这么解决的?”穆安懵了,要知道是这样处理的还不如不处理,明日不知道会被御史参成什么样。 他来不及多想,立马出门往京兆府去。 第84章 极品家人(三) 穆安来到京兆府时瞧见府尹焦头烂额,满脸幽怨看着他。 “穆大人,你家人这闹的是什么事啊。”这两百来号人一下就把大牢给占得满满的,搞有别的犯人都快没地搁置了。 “周大人,实在是对不住。”穆安局促道歉,随后说出自己想将家里人接出去。 京兆府尹搓搓手,一脸为难,“穆大人,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他们得罪的不是我。” 穆安无功而返,回到穆府看见一片被打劫的情况,心里那丝愧疚荡然无存。 “关几日也好,免得到处惹祸。” 然而这事带来的风波并没有消除,第二日早朝时御史大夫就以穆安不孝为由狠狠参了他一本。 穆安百口莫辩,不过好在凌谦帮他说了几句,皇帝也有心要保他。 以事情还在调查中为由没在当庭对穆安作出惩治,文官一派的人对此非常不满。 下朝后,凌谦陪着皇帝在御花园散步。 “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凌谦心下一凛,“陛下,臣觉得这事也怨不得穆尚书。” 他将凌萱昨天告诉自己穆安的身世添油加醋地告诉皇帝,将对方的经历描述得极其凄惨。 “吃不饱穿不暖,寒冬腊月为了念书穿那么单薄窝在灶房借着柴火的光看书。一路北上更是风餐露宿,靠着打散工凑盘缠。” 皇帝显然没想到穆安求学之过程这般凄惨,“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家人?” 他实在想不到,都是自己的孙子,放着有天赋的不培养,反倒举全家之力去供养一个蠢货。 “是啊,要不是有那位县令强势干预,恐怕穆大人如今还在种田呢。” 皇帝赞同点头,“他倒是个有眼光的,大越要多有几个这样的人,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穆安。” “对了,那县令现在在哪里任职?” 凌谦扶皇帝坐下后才恭敬开口,“这些年一直在桃源县当县令,听说是性子太直,不得上头的人喜欢。” 他清楚皇帝有提拔的心,顺着他的话说了个能让对方升迁的理由。 “正好永州知州位置空缺,便派他去吧。” “臣这就让人去办。” 凌谦准备告退时被皇帝叫住,“不急于这一时。” 他余光扫了眼凌谦,听不出语气,“听说穆家那档子人里面有人公然辱骂凌萱,你准备怎么处理?” “一切听陛下的决断。”凌谦惶恐说着,这事他是绝不能插手的,免得落人口舌,可心中还是对女儿被辱骂一事耿耿于怀。 皇帝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玩味笑着,“再等等吧,穆安那小子约莫是要进宫来求情的。” 他双手拢在怀里,“朕也好奇这种情况穆安最后是选择愚孝还是不孝呢。” 凌谦只感觉一滴冷汗划过后背,陛下的心思他越发有些猜不透了。 这几日穆安原本还在安心等待京兆府那边调查,谁料他突然得知父母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京中,现在同样被关在牢中。 这下他坐不住了,立即进宫找到皇帝求情。 皇帝正欣赏新得的孤品画作,穆安一进御书房扑通跪下。 “求陛下将我家人和乡亲从牢中释放。” 他只想救母亲,可按照母亲的性子肯定会让他将家人乡亲都救出来。 皇帝让安公公收好画作,然后坐下,“可他们不是犯了盗窃和凌辱民女的罪名吗?” 穆安死死咬住后槽牙,违心说着,“他们是臣的家人,知道陛下赏赐臣的东西,出于想要近距离接触皇恩,算不上偷。” “哦!”皇帝眉头一挑,“那凌辱民女呢。” “乡下之人行为素来粗鄙,不懂京中规矩,本想与丫鬟嬉笑两句,谁知下手没个轻重。”穆安说这话的时候只想骂死自己。 皇帝手指敲打着桌面,久久没说话,穆安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就按你说的,那他们辱骂凌萱可作不得假,永安巷的人都听见了。” 当街毁灭女儿家的清誉,这是要毁了人家一生,于情于理都是穆家的错。 “确实是臣祖母的错,只是她已年迈,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这件事你求朕没有用,他们也确实犯了错,大越律法不是摆设,不可能不处置。” 皇帝淡淡说着,这种公然违反律法的行为怎么可能凭他穆安三言两句就作罢。 好在他还是给穆安指了条路,“或许你可以去求求凌萱,毕竟她才是当事人,若她能原谅,说不定最后能从轻发落。” 凌萱先是被撤职,后又被穆家老虔婆当街造谣,他总要安抚安抚才行。 顺水推舟让穆安去向凌萱求情也算给了凌家面子,毕竟自己还需要东厂办事,总不能因这点小事和忠臣生了嫌隙。 穆安来到凌府求见凌萱,在厅中等了半晌她才姗姗来迟。 见到凌萱,他满脸歉意,“前几日是我冲动了,不知道他们骂你骂得这么难听。” 这个时代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凌萱被那样骂,日后可怎么嫁人。 凌萱摆手无所谓道,“骂就骂吧,反正我又不少块肉,这不还把他们送进大牢了,横竖我还得了便宜呢。” 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名声这种东西也看得不那么重要。 “环儿怎么样了?”这几日她没问穆府的事。 “已经安置好了,放她自由身,又给了些银两。”穆安说着。 凌萱抿嘴点头,“如此便好。” 穆安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开口,“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把他们从牢中捞出来?” 凌萱歪头看着他,一副你没事吧的神色。 穆安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我母亲也在牢中,我其实只是想救她一人出来,可是她那性子定然不会同意,所以没办法...” 他倒是想让那些人就待在牢中好好改造改造。 这话让凌萱看他的眼神才正常了些,“这有何难,交给我来做就行。” 上次她这样说搞得穆家村的人都进了大牢,这次穆安可不敢再相信她了。 “你要怎么做?” “这你就别管,我自有我的办法,反正你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救人出来。”凌萱白他一眼。 穆安不敢再说,别无选择只能再信她一次。 第85章 极品家人(四) 由于这群人实在太多,京兆府的大牢人满为患,导致新抓的犯人都没有多余的位置。 无奈之下京兆府尹只得求助东厂,将这群人押送到东厂的牢狱中。 凌萱来到牢房中,两侧牢房被关押的穆家村的人见到她求她放他们出去。 “吵什么吵。”凌萱身后的狱卒大吼一声,村民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纷纷噤声。 她不理会这些人,直接走到关押穆安家人的那间牢房。 “穆许氏是谁。”她站在阴影中,穆家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贵人,求求你放我们出去,我们什么都没做啊。”穆家老太太把手从围栏空隙中穿出,试图抓住凌萱的衣衫。 狱卒重重拍向她的手,“再乱动剁了你的手,好好回答姑娘的话。” 老太太吃痛,哎哟连天叫着。 这时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走到老太太身边,担忧道,“娘,您怎么样。” 老太太剜了他一眼,“都怪你娶了那个丧门星,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听到她把一切都推到穆安母亲身上,凌萱不禁想笑。 穆三看到母亲的手背上的红肿,愤怒转身扯过后方的妇人,“都是你教的好儿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他抬手就要朝妻子打去,穆许氏害怕闭上眼睛,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 “住手。”凌萱冷冷叫道,穆三的手停在半空。 “我让你打她了吗。” 穆三局促的站在那,老太太倒是反应快,“贵人,是不是把她交给你,我们就可以走了?” 凌萱连一个字都不想同她说,只让狱卒把人带到外面正厅。 穆许氏双手捏着衣角不停揉搓,低头盯着脚背局促不安。 “我答应了穆安要放你出去,你走吧。” 凌萱转过身看着穆许氏说着,对方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您...您不杀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凌萱愣住。 穆许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您刚才说安儿让您来接我的?” 凌萱点头,这事与穆安的母亲没有关系,自然不用将她抓进大牢。 “那您能不能行行好,将他们都放了?”穆许氏用期望的神色看向凌萱。 她没想到穆安的娘竟然还是个圣母心,自己刚获救就想着救其他人。 “不行,我只答应他救你一人出去,其他人是罪有应得。” 穆许氏唯唯诺诺,不住回头往牢房方向看,“可是...” “别可是,你可知就因为他们,你儿子在朝上被御史参成什么样了,差点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凌萱故意夸大其词。 这话果然将穆许氏唬住,“那安儿现在有没有事?” “现在没事,不过你若非要坚持救他们就说不准了。” 穆许氏满脸为难,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一家,“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 凌萱看她这优柔寡断的样子不免来气,语气重上几分,“你要是想用你儿子的前途做赌注,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御前。” 对方就是个乡野农妇,眼泪瞬间流出,“我早就说过不要来不要来,可安儿偏要将他们接来说享什么福。” “你说什么?”凌萱愕然。 穆许氏不敢隐瞒,抽泣着把当时的事情告诉凌萱。 “安儿派人来接我们到京中,说这些年多亏家里人他才有今天的位置,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按照安儿的性子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可是家中的人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我说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他爹甚至...”穆许氏说不下去。 凌萱发现她脖子处有淤青,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 “所以他对你动手了?”她遏制着怒气。 穆许氏委屈点头,“这些年只要家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便会打我,有时婆母也会。”说着她挽开袖子,手臂上青红交加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就没想过逃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我的命,我不怨。”她惨笑说着,穆安在家里还好,自打他离开后丈夫对自己的打骂变本加厉。 可她只是个连穆家村都没出过的人,这样的情况在他们那里比比皆是,都是命里注定的。 她让人将穆许氏带去休息室,自己折返到牢房区域。 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狱卒说,“这些人一天只给一顿糙米粥,别的什么都不许给。” 里面的人听到她的话纷纷开始叫嚷起来,这牢狱中的糙米粥清可见底不说,里面还混杂着石子,就不是人吃的。 “你个歹毒的妖女,我可是礼部尚书的祖母,你敢这样对我。”老太太对着凌萱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忌她的身份。 “老虔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凌萱扯了扯嘴角,打开牢房大门抓着她的衣领粗暴地将她拉到刑室。 东厂的刑室闻名天下,各种说得上说不上的刑罚在这里都能看到。 此时侍卫正在对犯人施刑,凌萱让人按住老太太全程观看。 “老虔婆,我一再忍让你,你还是如此不知好歹,那便让我看看你之后的下场吧。”她凶神恶煞的对老太太说着。 老太太只是嘴上厉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尤其是在看到滚烫的烙铁直直压到犯人身体上时,滋滋作响的声音再加上肉被烤熟的那种味道。 这么强烈的视觉加嗅觉双向冲击,老太太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她身下还不断流出一股褐黄色的骚臭液体。 “姑娘,她吓尿了。”侍卫一本正经说着。 他这话让凌萱差点破功,好不容易维持住冷酷的表情。 “拖回去吧,谁要再瞎嚷嚷就带他们来这里看看吧。”她挥手让侍卫将人带回牢房。 侍卫满脸嫌恶地将人扔进牢房,老太太身上的骚臭味太重,牢房中竟没一人上前关心她的情况。 最后还穆三实在不忍母亲躺在冰冷的地上,忍着将她扶起,边掐人中边叫她。 第86章 极品家人(五) 凌萱不可能真的对穆家的人动手,虽然他们关在东厂,可有权处置他们的是京兆府那边,她自然不会让东厂惹上这个麻烦。 再者说这些人始终是穆安的家人,现下那些御史盯他盯得紧紧的,更不可能让穆家人有事影响到他的仕途。 刚才将老太婆拉出来只是吓唬吓唬她,谁让她这么可恶。 这招果然有效,老太太在牢房中幽幽转醒后身子还不受控制的发抖。 “那个女人简直是蛇蝎。”她惊魂未定说着。 穆家三个儿子见老娘被吓成这样反应各不相同,老大躲在一边满脸厌恶,老二漠视看着,只是穆安的爹咬牙切齿。 “那个女人是谁,敢这样对我母亲。”他冲着外面叫嚷,他没见过凌萱,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看守的狱卒走过来恶狠狠看着他,“你皮是不是痒了,想去刑室松松了。” 老太太拉着穆三,害怕说着,“儿啊,你别叫了。” 穆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看见身强力壮的狱卒顿时像个鹌鹑不敢说话。 穆平隔着围栏,故作不知道凌萱身份,讨好的问着狱卒,“敢问两位大哥,刚才那位姑娘是谁?” 狱卒不耐烦瞥了他眼,“那可是东厂厂公的独女凌萱姑娘。” 穆平眼睛转了转,东厂厂公可是个阉人,阉人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大吊铜钱塞给狱卒,试探问着,“厂公很厉害吗?” 把铜钱揣进兜里,狱卒小声对穆平说着,“这厂公可不一般,可以说是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手握重权。除了陛下外他谁都不放在眼中,有传闻说他连宫里的娘娘都敢杀。” 狱卒每说一句,穆家人的脸就白上一分。 狱卒却像没看见般继续说着,“刚才刑室的情况这老太太也是见过,烙铁之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这里还有更多你想不到的变态酷刑,总之这么多年进了东厂大牢的人,活着出去的一个没见着。” 这番话说完,穆家人只觉天旋地转,害怕的情绪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狱卒瞧着他们的表情,强压着想笑的心情,心想姑娘这招果然好使,杀人诛心还有钱收,搞得他都不想当暗卫了。 凌萱来到休息室,刚才和穆许氏的对话因为老太婆给打断。 她发现穆许氏长年被欺压,心理都有些不正常了,把穆家的行为当成理所应当。 现在她首先要做的便是把她这种想法给改变过来,让她知道她那副慈悲心肠不能用在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现下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回到牢房中继续被你婆家人欺辱,另一条就是将这些年你所受的痛苦还给他们。” 穆许氏茫然望向她,“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凌萱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简单些就是你选丈夫一家还是选你儿子。” “有什么区别,我们本身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凌萱无奈摇头,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你儿子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不要以为他现在是尚书就高枕无忧,朝中想让他去死的比比皆是,而你们穆家那群人便是能把他逼上死路的刽子手。” 穆许氏连忙摆手,“怎么可能。” “不可能?”凌萱冷笑,“不妨告诉你,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牢中,等出去后他们会去哪?只能是穆府,那家人的性子你比谁都清楚,你能保证他们出去后不会借着穆安的名声胡作非为吗?” 这话让穆许氏迟疑了,这群人确实做得出那样的事。 “可安儿不是尚书吗,帮衬家人怎么可能出事呢。” 凌萱现在只想朝她翻个大白眼,“那群蠢货只要略施小计便能利用得淋漓尽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你觉得穆安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有能力和京中这些根基深厚的勋贵斗?” 见穆许氏沉默,凌萱叹口气,“他告诉过我,这个家中唯有母亲他最是牵挂,没有你当了仅有的首饰供他念书他不会有今天,我想你应该也不是拎不清的人。” “就像我爹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拼命护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你对穆安应该也是如此。” 在凌萱说完这些话后,整个休息室陷入寂静,她目光落在穆许氏纠结痛苦的神色上,明白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 许久后,穆许氏缓缓抬头,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异常明亮。 “我会保护好我儿子,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凌萱嘴角上扬,欣慰她总算清醒过来。 她本想直接带穆许氏离开,却被对方拒绝。 “凌姑娘,我现在暂时不能和你走,我要回到牢房等待着合理的时机让安儿亲自救我出去。” 她的回答让凌萱有些意外,感叹她倒是个聪明人。 知道如果跟自己走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倒还会让人借此为难穆安。 “好,我知道了,狱卒是我的人,他会一直待在这里,若有什么事,你叫他便是。” 凌萱还是有些担心穆家那些人对她不利,特意告诉她。 穆许氏回到牢房,里面的人见她完好无损,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很是奇怪。 穆三刚才受了气,正愁没地发泄,“你个死婆娘,都是你让那臭小子念书,这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敢把他老子关进大牢。” 说完他又让穆许氏去伺候躺在地上的母亲,老太婆看儿媳妇回来,将心里怨气通通宣泄在她身上,不停辱骂,难听得有的人都捂住耳朵不想听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张牙舞爪的样子,以及婆母那恶毒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以前是怎么忍受这家人的。 “狱卒小哥,你能不能帮我打他们一顿,让他们老实些。” 穆许氏对狱卒说着,周围的人全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懦弱的受气包吗。 狱卒被凌萱打了招呼,自然听穆许氏的话,直接对着两人一顿拳打脚踢,表面看不出伤痕,却结结实实让他们痛得说不出话。 第87章 极品家人(六) 穆安得知母亲的决定后果断赞同,这样不会让人觉得他与凌萱的关系有多紧密。 虽然知道母亲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还是要做足表演,让人觉得他求凌萱未果,仍想尽办法想要救家人出狱。 他先是找到京兆府尹,求他卖自己个面子把家里人放出来,可对方哪里敢这样做。 这件事都闹到陛下面前了,就算是误会也得由陛下开口释放他才能放穆家人出来。 穆安没放弃,又找了京中那些官员,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办法。 然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均委婉拒绝。 穆安有些绝望,连日奔波都没找到好办法,正好这时有个同袍悄悄提醒他。 “你何不去求凌厂公呢,他若开口想必事情好处理许多。” 穆安为难,“凌厂公会帮我吗,之前我去求凌小姐被拒。” 同袍高深莫测说道,“凌小姐不同意没关系,凌厂公同意就行,她还能违背她爹的决定吗。” “真的?”穆安不确定的问。 直到对方肯定的点头,他故作犹豫的神色才慢慢变得坚定。 “而且你不能私下去找他,最好等他回去时在凌府门口向他求情,就算为着面子他也不会太难为你的。” 看着给自己出主意的同胞,穆安感激不已。 殊不知,在他走后那位同袍满眼不屑,“去求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凌谦刚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回凌府时被等待已久的穆安拦住去路。 他神色憔悴看着凌谦,“凌厂公,求您网开一面,救救我的家人。” 凌谦皱眉,“穆尚书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家人的案子归京兆府管,与我有何关系,你怕是求错人了。” 来往的人多是朝中各位大臣家的,穆安的行为引起他们注意。 穆安倒也是豁得出去,见凌谦没有丝毫松口的样子,立即下跪在凌谦面前。 “我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做得不对,冒犯了凌姑娘,我愿意赔偿,只求厂公帮我这一次。”穆安落寞说着。 周遭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凌谦有些生气地将他拉起。 “穆尚书这是做什么,你我同为陛下的臣子,你怎么能跪我。” 穆安垂着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沮丧,再加上他刻意没有梳洗,更显得他因这件事受到的煎熬。 “这事我可以在陛下面前说说情。”凌谦缓缓开口。 穆安欣喜抬头,可还不等他表示感谢,对方接下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不过我能力也有限,最多只能放一人出来,穆大人可想好要先让哪位家人出狱?”凌谦戏弄地看着他。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穆安不可置信地问着。 凌谦漫不经心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若穆大人不同意便算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是在故意刁难穆安,偏偏现下能帮他的除了凌谦就只有首辅。 首辅那人恨不得穆安死,求他还不如答应凌谦的要求。 穆安在原地纠结了许久也没说出想要救谁,“可否让我想想。”他神情颓丧说着。 “自然,只是穆大人可要尽快决定,说不准我明天又不想这么做了。”凌谦继续戏弄着他。 穆安在凌府面前跪求凌谦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到那些文官耳中。 那些文官聚在一起,所有人都对穆安的行为极为不耻。 堂堂大国重臣,不顾形象公然在大街上向宦官低头,简直有辱他们读书人的名声。 “放心,我明日上朝时定会向陛下狠狠参他一本。”新的御史大夫吴大人说着。 他身为御史监督百官言行举止,穆安这般做法他怎会放过。 “对,明日我们都向陛下施压,一定要让他对穆安做出处理。” 众人讨论着明日该如何做,孟礼则闭目静静听着。 等他们商讨出个所以然后才来询问孟礼的看法。 “首辅大人,你觉得还需怎么做。” “穆家这事够穆安喝一壶了,不过明日你们切不可去参他。” 众人不解,他解释着,“陛下明摆着是想保他,他跪求凌谦的事陛下早晚知道,与其咱们主动出击,不如静观其变,穆家那群人在狱中或者在穆府,穆安日子都不会太舒畅。” 他早已派人去穆家村打探过,穆家那一家人可没几个省油的。 早朝时果然陛下根本没有提及这个事情,那些官员暗暗庆幸还好听了孟礼的话没有冲动行事。 两日后,狱中传出消息,穆三不知为何突然将穆许氏打成重伤,同个牢房的竟无一人阻拦。 当时正值狱卒交值,这才疏忽了。 穆安急匆匆来到东厂大牢外,“我母亲怎么样了?” 狱卒面带愧色,“我们赶到的时候您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现在在休息,姑娘已经让御医来看了。” 穆安直奔休息室,御医已经给母亲包扎好伤口。 “幸好没伤及脏腑,好好养着就行,不过狱中环境太差,最好换个地方。”御医说着。 “你母亲可是为了你牺牲不小。”凌萱看到穆许氏时也吓了一跳。 两人都知道她是为了让穆安有合理将自己救出去的理由,不惜激怒穆三让他殴打自己。 “我要杀了他。”穆安双拳攥得青筋凸起,眼中的恨意藏也藏不住。 “冷静点。”凌萱轻声呵斥,“想要磋磨他们的办法有许多,你要真去杀了他,你母亲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他强压怒火,让思绪恢复,“你有什么办法。” “你想想以前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警察折磨犯人的法子,不给饱饭、不让睡觉、精神压力。” 反正这些又不触犯律法,只是缺德而已,就算他人知道又能如何。 “那就这样做。”穆安冷静下来说着。 他拜托凌萱照顾母亲,而自己往御书房方向走。 他见到皇帝把母亲的情况告诉对方,直言母亲与那些事没有关系,如果再把她放回牢房,她根本没有命活下去。 凌谦也顺势说出自己查过,穆许氏是在穆家村那群人被关进去后再入京的。 皇帝便同意让穆安将母亲带回家中好好照顾。 第88章 极品家人(七) 穆许氏被接回穆府后在穆安悉心的照料下,身子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动。 趁着天气好,穆安扶着她到院外晒太阳。 看着母亲身上的伤痕,他心疼得不行,“娘,您何必这样做呢。” “安儿,做戏要做足,不然别人会怀疑的。”穆许氏拍拍儿子的手背说着。 那日在牢狱中,穆家那家子人又开始对穆安口诛笔伐,老太婆时不时还狠狠掐她一把。 周围的人冷漠的看着她被责骂殴打,唯有和她一样被磋磨的二嫂眼中露出一丝同情,可她也不敢上前帮她。 穆许氏在那刻算是彻底心死,她挣扎着死死咬住老太婆的手臂,穆三见状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血顺着嘴角流出,她已经感觉不到痛,狰狞的笑着,心中只有畅快。 “娘,你以后都不用再委屈自己,凡事有儿子在。”穆安握紧母亲的手郑重说着。 穆许氏欣慰点头,穆家那群人她已经看透了,以后再见也定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 “不过那里面还有些乡亲是无辜的。”她提醒着儿子。 “儿子晓得的,母亲不必担心。” 穆安把母亲救出来,尽管心里不情愿,也不可能彻底放手不管其他人。 这场戏还需要继续唱下去,总不能让人一眼就看穿自己想救的只有母亲吧。 而这次有几分真情实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隔三差五便去京兆府那边询问案件进度,弄得京兆府尹头痛不已,不得不催促手下的人加快速度。 “孙大人,不急,您慢慢查。”穆安悠闲说着。 牢狱中环境始终不好,许多年老体弱的村民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再加上紧绷的神经,有的人很快就出现病症。 穆安得知后本是想进宫求陛下,但又觉得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当。 正当他在家中思考该如何做的时候,宫中来人传话陛下召见他。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穆安,“你这休息够久了,明日便上朝吧。” 他有些诧异,“可是陛下,那些御史是不会同意的。” 这段时间那些御史就跟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稍有风吹草动就要参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怕他们了?”皇帝不气反笑,穆安从入朝至今被参得还少了吗,哪次见他怵过。 “臣倒是不怕,臣是担心陛下名声被牵连。” 皇帝挑眼,“行了,你和凌谦把朕当筏子使的事朕都没与你们计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穆安尴尬笑了笑,他当时和凌谦演这出戏的时候已经猜到瞒不过陛下,正好也可以借此看看陛下的态度。 “臣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您是我唯一的靠山,臣只能让陛下帮臣了。”他说得委屈却又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忠心。 这话皇帝很受用,比起其他那些私下搞事的臣子,穆安这种无可厚非的小伎俩显然更得他心。 皇帝指着他,“你是料到朕不会对你生气是吧。” “陛下英明神武,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啊,您信任臣才没有戳破臣这拙劣的计谋。” 他逗得皇帝高兴不已,趁势提出狱中那些无辜的穆家村民的归属。 “此事你自己斟酌着办,能不能让那些御史闭嘴就看你处理得公不公平了。”皇帝根本不屑理会这样的小事。 这时安公公小声提醒着皇帝叶才人正在殿外等候,皇帝才想起今日传了叶游。 “明日你老实给朕滚来上朝。”他对穆安说着。 “臣一定第一个来。”穆安贫嘴着。 他出去时正好和叶游打了个照面,对方向他礼貌点头,丽妃出事后她不知何时就成了宫中最得宠的妃嫔。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穆安顺理成章管了穆家村的事,他来到东厂大牢,穆家人看见他激动得不行。 “我的乖孙,你是来救祖母的吗。”老太太大喊着。 “逆子,还不让人把我们放了。”穆三摆出父亲的姿态。 “堂弟,你快给他们说说,这牢里的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 穆安根本没在他们的牢房前停留,走到隔壁间,让狱卒打开牢门将一位老大爷扶出来。 “秋来叔,你可还好?”穆安关切问着。 老大爷不停咳嗽,脸色有些灰白,“我没事,不过看到你有出息了我很高兴。” 穆安看着眼前身子都有些佝偻的老人,小时候他常常吃不饱,便到河边饮溪水充饥,被秋来叔发现,此后他便成了秋来叔饭桌上的常客。 “我先带您出去看大夫。” “这样会不会连累你。”秋来叔第一时间关心的是穆安的前途。 “你放心,不会的。” “那你带你婶子走,我身体还撑得住。” “老头子,你听穆三小子的话吧,我没事。” 最后在秋来婶和穆安的劝说下,秋来叔终于点头。 穆家人见状又不淡定了,咒骂穆安不管自家人,偏救外人。 这些辱骂穆安从小不知听了多少,都已经免疫了,扶着秋来叔的脚步连停都没停。 此后的时间,穆安三不五时就派人去牢狱中放一个人出来,老的病的优先。 救出来后还给他们安置妥善,想回穆家村的就送回去,想留在京中的便给他们找事做。 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四五十人,这些都是在他儿时多多少少对他有帮助的人。 而穆家那边除了二堂兄母子外其他人皆在牢中,穆安一日不松口他们一日出不来。 早朝时,皇帝还特意夸赞穆安的实诚。 “朕以为你会优先将你家人放出来,想不到你还当真铁面无私啊。” 穆安恭敬回道,“陛下让臣处理这件事是对臣的信任,臣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臣在其位便代表的是大越的官员,绝不会滥用职权,不会因为其中有臣的亲人便不顾律法,以权谋私。” 他说得铿锵有力,这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让他们很是不屑。 “你说得好,若诸位爱卿都有这样的觉悟,朕估计也会少许多烦恼。” 这话皇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语气没有一丝暖意,众大臣低头不语,知道陛下是借穆安在敲打他们。 第89章 首辅退休 穆安在朝堂上重新找回位置,同时也知道穆家村这群来京城是孟礼派人冒充自己亲信传话所致,因此他在朝堂上便开始与孟礼针锋相对。 他提出增加税收充盈国库,穆安则称前段时间的赋税一事才平息不到一年,再增加保不准又有暴乱出现。 孟礼提议将勋贵与寒门分开教学,穆安说他故意区分阶级。 孟礼想让陛下允许官员家眷可行商,穆安说官商勾结后患无穷。 只要是他提的建议,穆安统统都会反驳,偏偏皇帝也站在穆安这边。 “穆大人,你为何非要这样做。”宫门处,孟礼叫住穆安。 穆安嘴角讥讽,“我只是刚好和首辅意见相左,难不成这也不行?” 孟礼被他的回答气极,“我劝你见好就收,和我为敌你会输得很惨。” “那我可要看看到底是谁输得惨了。”穆安根本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朝穆安果然憋了个大的,上来直接向皇帝参了孟礼一本。 “陛下,臣要状告首辅大人纵容家人圈田、夺地、强抢民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齐齐看向孟礼。 “穆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孟礼愤愤说着。 穆安不惧,将一摞厚厚的状纸交给安公公,由他递到陛下面前。 “陛下,这是那些苦主的证供,上面清楚写明事情的经过。” 皇帝拿过状纸,眉间的怒火越聚越盛。 “孟礼。”他怒喝一声,首辅当即跪下。 “你妻族借着你的名声在外做尽丧良之事,欺压百姓,好得很呐。”皇帝怒极,他最恨这样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孟礼暗道定然是自己那个贪心的大舅哥,他约束了孟家的子弟却忘记这群人。 他们瞒着自己做这些事,在外看来便是自己默许撑腰。 “陛下,臣实在不知他们所为,还请陛下容臣处理。” 皇帝失望的看着孟礼,这一年多他做了太多让自己愤怒的事情。 “身居高位连身边有这样的渣子都不知道,朕看你这个首辅的位置怕也是没能力再坐了。” 孟礼浑身僵住,反应过来不断磕头求饶,没一会光洁的额头便磕出了血。 朝中众人无一人敢为他说话,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还是穆安替他求情,“陛下,首辅毕竟是国之栋梁,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帝呵斥一声让孟礼停止他的行为。 “将那群人关进大理寺,立即去核查,若属实就地正法。”他朝大理寺卿说着。 “陛下,臣有个提议。” 皇帝狐疑看向穆安,本被孟礼气得不想继续早朝,听到他的话却想听听这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说来听听。”皇帝身体微微后靠。 “臣从这件上得出个结论,咱们大越官员致仕的年纪太高,甚至许多人都活不到那个时候,而其身后的族人便会借由官员的权势做出许多触犯律法的事情。” “臣以为可以设定退休年纪,退休后每月按时发放退休金额,同时如果官员能力实在突出,也可以施行返聘制度,让他们继续在这个替陛下分忧,每月也按照相对金额发放俸禄。” 皇帝和各大臣被他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你说的退休和返聘是何意思?” 穆安便向皇帝解释,“退休也就是致仕,与致仕不同的是本该一次性给的荣休金会变成每月发放一次用做养老。” “返聘则是不享受实权,但仍旧在这个职位上做事。” 他这样解释,皇帝懂了个大概。 穆安乘胜追击,“这样一来,不仅能保证官员日后的生活水平,也能减少那些借着他们的名声在外趋炎附势的人。” 也能变相减少贪官的出现,穆安在心中补充着。 “我觉得这个提议甚好。”皇帝考虑片刻,“孟礼,这事就由你来推进,尤其是退休年纪一定要考虑清楚。毕竟人一旦上了年纪许多事便力不从心,容易让人钻了漏子。” 孟礼明白这是陛下敲打他,暗示他可以离开这个朝堂。 他苦着脸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臣定当竭尽所能。” 穆安看着孟礼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他昨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觉可笑。 皇帝对穆安的提议很满意,想到他至今还未娶妻,起了想要将自己女儿嫁给他的想法。 至于穆安说的那个什么而立之前不得成婚的说辞,让护国寺的国师给他做场法事便行。 首辅在做好陛下吩咐的事后便告病在家,他向陛下表明自己年纪也到了退休规定的年纪,且身体越发不好,无法继续为陛下分忧,恳请皇帝让他在家颐养天年。 皇帝表面不舍,毕竟首辅退休多是被逼无奈。 “孟礼,你跟了朕几十年,朕最后再对你例外一次。” 皇帝亲自收回不许孟怀入朝的旨意,也算是他对孟礼的补偿。 孟礼听到这个消息老泪纵横跪谢皇帝。 首辅告病退出朝堂的消息传到穆安耳朵里时,当夜他就私下悄悄来到凌府告诉凌萱。 两人很是高兴,坐在院中举杯同庆。 “想不到孟礼就这么落幕了。”穆安感叹,他以为还需要些时日才行。 凌萱倒是比他淡定许多,“他的势力太大,陛下也有让他退出朝堂的心,你算是歪打正着了。” 穆安双手一瘫,“管他呢,反正他已经被扳倒,以他为首的那群官员日后也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了。” 看他有些得意忘形,凌萱淡淡开口,“你高兴得太早了,陛下已经允许孟怀入朝。” “陛下这又是搞什么东西。”穆安不理解。 “你知道什么形状最坚固吗。”凌萱反问他。 穆安有些懵,“三角形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朝中局势就像三角形,东厂、孟礼、还有以你为首的官员,你猜陛下会轻易让这样的平衡打破吗?” 她饮下一杯酒,警告般开口,“孟怀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的心思未必不如他的父亲,你还需谨慎提防。” 第90章 钱币 穆安本对凌萱的话半信半疑,他认为首辅才下台,陛下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就让孟怀入朝。 然而事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几日后上朝时,他在官员中发现站在其中的孟怀。 那群人中,除了孟怀外还多了几个生面孔的人。 他心中警铃大作,此前他没收到任何有新官员入职的风声。 原本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安插些自己的人进来,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不过好在他从孟怀身着的官服图样来看,他职位也就是个五品侍御史,与他这个正二品的尚书还差了一大截。 想到之前鹿鸣宴时这厮做的事情,穆安就不爽。 因此在孟怀说出有官员家中行事奢靡时,他出言嘲讽。 “说起奢靡,恐怕谁都不及曾经的孟家吧,怎么孟御史不参自家一本呢。” 孟怀被他这话哽得哑口无言,整张脸憋得通红。 最后还是其他官员出来打圆场才缓和过来。 穆安看着这个都快四十岁的人吃瘪,心里畅快得很。 只是很快孟怀回敬他一个难题。 “陛下,前段时间在各地补收赋税一事,因各州郡所用货币不同,钱币市场出现混乱,导致税收进展非常缓慢。” 户部这边的人也附和,“是啊陛下,户部大半的人力都用在这上面,可是收效甚微,不管人力还是财力损耗都非常大。” 皇帝咂舌,“这确实是个问题,穆安这是你推行的政策,你可有解决方法?” 孟怀冷笑看着穆安,若他不能给出好的解决方案,那这个政策便就是失败的。 只见穆安气定神闲,“陛下,臣早已想到解决办法。” “各州郡隶属不同藩王的管辖,所使用的货币并没有统一,可随着商贸来往互通越来越多,必然多有不便。” “臣认为可重新制造出新的钱币,正面印上对应的金额数字,背面可将陛下的肖像刻在上面。” “这样不仅能让百姓清晰知道银钱价值,更能时时刻刻牢记是英明的陛下给他们带来这样的便利。” 皇帝哈哈大笑,“把朕肖像印在上面?” “正是,许多百姓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陛下圣颜,可若铜钱上有陛下的肖像,不仅如今的百姓,就连后世也能从中感受到陛下的天威。” 这许很好的取悦了皇帝,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想千秋万代。 当即他便准了穆安这个提议,“但重铸钱币工程庞大, 你具体准备怎么做。” “陛下,这有何难。”穆安信誓旦旦,“咱们可以先放榜将这个情况公布出去,吸引各路钱庄来合作,然后再投放到那些商户的铺子中。” “货币金额臣初步规划是这样的,一文、五文、十文以铜为主要材质,到两以上便用黄金和白银铸造,各地的货币就按照这个为基础来计算兑换。” “那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尽快完成。”皇帝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印有自己头像的新版货币。 穆安接手新币推行后才发现事情比自己想的复杂,正规钱庄倒还好,毕竟都是真金白银进去,他们按照律法来做也亏不了什么。 不过那些暗地里的钱庄就有些棘手,由于各州郡度量衡不同,他们就钻了这个空子,以低价倒转各州郡的银钱牟利。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商人了,虽然他们不像地下钱庄那般过分,但也多多少少这样做过。 且这种大事他们谁也不敢做先行者,万一最后没成功,他们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凌萱约穆安在甜品店见面,一坐下来她直接开口告诉穆安她可以解决商业这块,但需要穆安给她开点方便之门。 “难不成靠你这个甜品铺子?”穆安笑着指了指。 “这你就别管了,我敢说这个话,自然有足够的实力。”凌萱成竹在胸。 穆安打量着她,正起神色,“那你要我开什么方便之门。” “我要在十三省府城来往商贸的经营权。” 穆安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那就是谈不拢是吧。”凌萱直直盯着他。 “不是不行,不过你让你爹办是不是要比我更有把握些?” 凌萱拒绝,“不行,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尤其是我爹。” 穆安从她的话里听出不同的意思,“你和你爹?” 凌萱一记眼刀让他的话哽在喉头,“不该打听的事别乱打听。” “不说就不说,这么凶作什么。”穆安嘀咕着,不过还是答应了凌萱的要求。 她拿出一张纸让在他面前,“新币出来后这上面的商铺会全力支持。” 穆安看着上面的店铺,多是京中销售量极好的铺子。 第二日他带着新铸的钱币样品呈到陛下面前,陛下拿起一枚铜钱,看着上面自己的头像爱不释手。 “陛下,新币一时半会不能置换完成,臣想着何不趁机建个官方钱庄,百姓将手中的当地银钱存入,咱们按照新的货币计算,以银票代替大额金银,这样也可减少损耗。” “可百姓未必会愿意。”皇帝考虑片刻后回答。 “百姓的顾虑就是怕吃亏,咱们在钱庄门口贴上置换的比例,保证官方钱庄兑换的金额是划算的,如果有任何问题则由朝廷背书。” “而且还可以推出奖励制度,置换银钱达到多少的可奖米面粮油或者布匹这些,金额越高奖励越多。” 这个主意不仅可以快速的将旧币置换,百姓也不会产生抵触情绪。 “只是这奖励的物品岂不是又要耗费一部分国库?”皇帝询问着。 穆安嘴角上扬,“陛下,咱们收上那些银钱后可以在其他地方投资,这样就可以钱生钱。” 皇帝捋了捋胡须,“是个好主意。” 商议后皇帝准许先在十三省府城推行使用官方钱庄,先看看反响如何再决定后续是否要继续。 新货出来的第一批使用者便是朝中各官员,发放俸禄时按照新的度量衡来发放。 但是京中却仍旧还有使用旧货,导致他们变相收入缩水了。 这些人对一边穆安恨得牙痒痒,一边又不得不帮着他推行新币流通的速度。 第91章 您的家人回来了 在两人一明一暗的操控下,新币替换进展有条不紊,加让官方钱庄的出现,在铸造货币上减少了许多压力。 这几日穆府可谓是热闹非凡,那些勋贵接踵而来。 “穆大人,官方钱庄的事您看能不能往后压压?”安国公次子讨好说着,边说还边拿出大摞银票放在他面前。 穆安脸色一变,推开银票,“您将我当作什么人了,公然让我受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小小心意而已。”对方解释。 官方钱庄的事对他们这些勋贵之家冲击很大,那些地下钱庄之所以能在大越肆无忌惮倒卖货币,背后的主家就是他们。 现在他们手上还持有大量的州郡货币,便想着让穆安将官方钱庄的事往后试试,趁州郡间还没有扩散开,打个时间差把货币给搞出去。 穆安不经意地笑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端了这个现象,怎可能给他们时间周转。 他不明所以故意问道,“您这是要我枉顾律法吗?” 安国公次子慌忙摆手,“怎么可能呢,只是希望您在时间上稍微延迟些就行。”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也是按照律法来做的,不可能为谁开偏门。若我是那样的人,我的家人不会现在还在牢狱中。” 他这话让对方臊得慌,不停擦拭着额头,“是在下唐突了。” 穆安长出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那些地下钱庄和朝廷中的人有关系,要是真的那可就了不得了。” 安国公次子哪里还敢继续说,首辅的下场他们可都是看在眼中的。 “地下钱庄害人不浅,无数百姓因为高额的利钱被逼得家破人亡,咱们为官自然是要为百姓谋福祉的,切不可趴在百姓身上饮血吃肉,想必这也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穆安感叹着。 “是是是,您说的是。”安国公次子也只能附和着。 穆安心满意足点头,“那就劳烦您替我带个句给那些大人,不要再来我这里了,官方钱庄的事会按照陛下的指令去做,切不可从中作梗。” “好...好的。” 为免有人在陛下面前陷害,穆安私下将这个事情告知了皇帝。 皇帝听后沉思许久,“你做得很好。” 他对穆安的做法很满意,原以为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他会像旁人那般有自己的心思,因此他才会特许孟怀入朝制衡穆安。 岂料他忠心得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从宫中出来刚到家门口,穆安就能发现不对劲,屋内吵吵闹闹。 “怎么回事。”他看向门口的管家。 管家苦不堪言,“您的家人乘坐安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了。” “什么!”穆安忽觉一道惊雷劈在自己身上。 他很无语,肯定是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暗示他们把自己家人从里面捞出来。 还不等他头痛,里面就传来母亲和祖母对骂的声音。 他进去就看到老太太插着个腰嘴里不断辱骂着母亲,“你个丧门星,婆母和夫君还有牢中受苦,你倒偷偷享起清福来了。” 穆许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她坐在太师椅上连屁股都不曾挪动半分。 “老太太,我劝你不要狗仗人势,这是我儿子的家,若我不高兴随时可以让你们滚蛋。” 穆家众人哪见过这般硬气的穆许氏,穆三气得当即挽上袖子作势就要动手。 谁知穆许氏身边的下人动作更快,将闹事这几人拿捏住。 “这么多年你们母子打我骂我,现在该是让你们尝尝这个味道了。”说着她开口让下人动手。 几人被打得连连求饶,穆安看着这一切却没上前阻止,母亲心里有气便让她发就行了,出了任何事他都能兜底。 只是他们毕竟是穆家的人,送回牢中也不现实,便让人收拾了两个偏僻的院子让他们去住。 然而穆家这对母子都不是省心的,三不五时就在家中闹事,下人始终有顾忌也不敢次次都动手。 穆许氏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也知道现在外面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儿子,就等他犯错,那群人就是最有可能让他犯错的。 内忧外患让她一下子就病倒,穆家二嫂照料着她。 穆安得知母亲被气病也是一筹莫展,让他去处理国事他得心应手,但是这些家长里短他确实头疼。 无奈之下求助凌萱,毕竟她是宫里出来的,那些调教人的手段多不胜数。 凌萱知道后特意从宫中请了几位老嬷嬷来穆府教规矩。 美其名曰日后穆安携家人入宫面圣,若没有规矩会惹陛下不快。 嬷嬷到穆府后穆安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他偷偷去看过老嬷嬷教规矩,那可是变着法的折磨人。 可偏偏人家又是宫里的人,穆家那群人敢怒不敢言。 皇帝得知凌萱让嬷嬷去穆家的事后特意传她入宫。 这是她自卸任后第一次进宫,面对皇帝她恭敬行礼。 “为什么要帮穆安?”皇帝淡淡问着。 凌萱不慌不忙从容回答,“臣女并不是帮穆大人,而是帮自己。” 皇帝不解,凌萱开口解释,“臣女自幼丧母,母亲的温暖,未能体会足够,在永安巷时曾见过穆大人母亲几次,她手中都是提着各种给穆大人的东西,兴许这就是母亲的爱吧。” “而且臣女也听说过穆大人救母一事,被他的孝心打动。此番穆夫人生病,臣女便顺手帮了个忙,若臣女母亲在世被旁人磋磨,臣女也会如此。” 她说得情真意切,几度哽咽。 凌萱的母亲皇帝也是知道的,当年就因为林妃一时怒气无辜枉死。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慨,“你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母亲在天之灵若看到你这般出息也会欣慰的。” 不知是为了安抚还是什么,皇帝竟下令追封凌萱的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穆安的母亲也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 消息传到凌谦耳中,他独自一人在房中呆坐许久,手中紧握着他曾经给妻子做的那支发钗。 第92章 生疑 尽管穆安与凌萱刻意避免在外过度交流,可还是引起了李令仪的怀疑。 她无意间发现凌萱派嬷嬷去穆府的事情,直觉告诉她肯定不像凌萱说的被穆安孝心所感动这么简单。 这些年她和凌萱之间多有争斗,她的性子或多或少自己还算知道些。 在她认知中凌萱是那种如果事情对她没有好处,她绝对不会出手,被感动这样的话她是万万不信的。 她怀疑凌萱和穆安之间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样疏远。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李令仪私下派人蹲守在永安巷附近,试图找出两人联系的证据。 直到十日后探子才传了消息回来,凌萱与穆安曾一前一后进入京中某家客栈,虽两人同时待在客栈的时间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可他们是在三楼,这家客栈的三楼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上去,探子无法得知他们是否同处一室。 “我知道了。”李令仪冷冷说着。 这下她可以确定,两人之间确实有来往,至于他们之间的合作有多深就不得而知。 本来一个凌萱就让她有些忌惮,好不容易她被父皇卸下尚宫一职,结果她还和穆安居然联手了。 一想到两人联手李令仪更觉头痛,对他们的忌惮更深几分。 以她现在的能力无法对上两人毫无胜算,她得想个办法先让两人关系破裂。 “公主,陛下召见。”喜公公来到昭华殿传旨。 李令仪有些疑惑,这些年父皇主动召见她的情况少之甚少,且训斥她的还占多数。 “喜公公,可知父皇叫我去是因为什么事?”李令仪对皇帝身边伺候的人还是比较有礼。 喜公公一脸喜色,“公主去了就知道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李令仪往御书房走去,路上的时候她开始思考。 若一会儿父皇心情好,她便见缝插针婉转说出凌萱与穆安私下联系紧密的事。 父皇最是忌惮手下的人勾结,尤其还是手握重权的两方。 “儿臣参见父皇。”李令仪乖巧叫道。 皇帝向她招手,“令仪,快过来。” 李令仪走到皇帝身边,皇帝微笑着打量这个女儿。 “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的男子。” 他的话让李令仪犯了嘀咕,害怕皇帝让她真的许给母家,更害怕让她去和亲。 “父皇,儿臣还不想嫁人,就在想在您身边孝顺您。”她可怜巴巴说着。 皇帝轻笑,“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再说你嫁人后随时都能回宫。” 李令仪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旁的意思,父皇说可以随时回宫,那必然就不是和亲。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这才弱弱开口,“婚姻大事一向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听父皇的。” 她的回答让皇帝很满意,“朕倒是有个人选,你瞧着穆安如何?” 这倒是李令仪没想到的,想要检举穆安和凌萱的话还好没说出口。 她脑海中迅速衡量着嫁给穆安后情况。 大越并没有尚公主不能继续留在朝中的规定,以穆安目前的权势和能力,以后肯定还会继续升迁,说不定还能坐到首辅的位置。 再加上她公主的身份,往后只会尊贵无比。 且现目前朝中这些臣子勋贵中,穆安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他手中的权势可不是自己这个宠爱有限的公主可比拟的。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也总比嫁给没落母家来得好。 权衡之下李令仪红着脸羞涩点头,“父皇的眼光一向是好的。” 看着女儿这副小女儿姿态皇帝开怀笑着。 “不过女儿倒还有个不情之请。”李令仪见皇帝心情甚好便开口说着。 “你说说是什么不情之请。”皇帝轻声问道。 “凌萱与女儿一般大,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倒不如让她和女儿一起嫁给穆安,在女儿不方便照顾驸马的时候她还能陪陪驸马。” 皇帝原本笑盈盈的脸瞬间变了模样,他压着嘴角眉头紧拧,明显已经不高兴了。 “让凌萱与你同嫁一人?那她以什么身份嫁进去呢?” “自然是妾了。”李令仪没发现气氛已然不对,一心只想着羞辱凌萱。 她是堂堂大越公主,凌萱若以平妻身份嫁过去岂不是打脸皇家。 既然穆安已经是父皇给她内定的驸马,她便容不得旁人惦记。 凌萱与他的关系到底是姘头还是什么她还不清楚,为了防止两人私下背着她做什么,干脆就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下。 “你身为公主,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皇室,为了一己之私竟让大臣独女做妾,若传出去你让皇家的颜面何存?” 倘若凌谦知道必然心中不满,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李令仪被皇帝这严肃的模样吓到,她轻轻咬住嘴唇,面带委屈,眼中含泪。 “是女儿糊涂了,不该说这样的话,女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小心行事的。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皇帝见她这般反应,心中的怒气稍减了几分,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 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这般任性,可知天下大事,岂能儿戏?” 李令仪可怜兮兮看着皇帝,如同幼时那般拉着他的衣摆撒娇。 “女儿以后都听父皇的教导,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动作让皇帝想起从前李令仪每每委屈便拉着他求他抱的模样,软软糯糯的小人儿在他怀中被逗得咯咯作笑。 眼下她娇憨的模样和那时重合在一起,皇帝心中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他知道女儿如今这般任性,与他近些年来的冷落不无关系。 但她心地单纯善良,并无恶意,皇帝心中不禁一软,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头。 “好了,朕不生气了,但你要记住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日后说话要再三思虑。”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着。 李令仪闻言,知道父皇已经不生气,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抱住皇帝的胳膊,甜甜地说道,“谢谢父皇,女儿一定谨记在心。” 第93章 太孙妃 东宫传出消息,已有一月身孕的太孙侧妃冯氏突然胎死腹中。 皇太孙知道后立刻赶回东宫,只看见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冯妃和站在一旁惊魂未定的太孙妃。 柳萍儿和另几位侧妃则站在太孙妃身后一言不发。 “殿下。”冯妃颤抖着嘴唇,委屈叫着太孙。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皇太孙目光冷冽地扫了眼屋内的人。 宫人被他的气势震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殿下,臣妾当时并不知冯妃怀有身孕,”此时太孙妃面带愧疚缓缓开口。 自两月前东宫中突然多了几位侧妃,她要忙碌的事情便增加不少。 幸好新进来的几个侧妃都算是老实的,除了柳萍儿和冯莹外都是文官家的女儿,知书达理。 柳萍儿虽出身异族,但她在宫中长大也知进退,又不作妖。 只有冯莹,自幼跟随武将父亲长在边城,性子粗俗刁蛮,仗着皇太孙的宠爱不将东宫其他妃嫔放在眼中。 言语间对她这个太孙正妻也多有不敬,今日她与另两位侧妃在花园中品茗赏花,正好遇到指使下人摘花的冯莹。 冯妃便开口制止,称花在那里开得好好的,何必非要为了自己一时之快摘下。 冯妃露出轻蔑之色,讽刺这花开在这里也没有人看,她摘回去,等殿下今日来她院中倒还能欣赏欣赏。 几人都明白她是在暗指她们这些人不得皇太孙宠爱。 太孙妃本不想与她太过计较,但看着其余几个侧妃被她气红了眼,又想到她来东宫后飞扬跋扈的举止。 终于忍不住呵斥了冯妃,谁知对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明里暗里嘲讽太孙妃人老珠黄不受殿下待见。 太孙妃气急,当下以冯妃没有规矩,言行粗俗为由让她在花园中罚跪。 本以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惩罚,可没有知道此时的冯妃已经怀有身孕,当她身下缓缓流出殷红的液体时,所有人惊慌失措。 等太医赶来的时候为时已晚,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 “求殿下责罚。”太孙妃解释完后缓缓跪下,身后一众侧妃也跟着跪下。 皇太孙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太孙妃的辩解,反手一巴掌扇过去,太孙妃未来得及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你身为太孙妃竟如此恶毒,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皇太孙咬牙切齿地斥责着太孙妃。 这段时间他是宠爱冯妃多了些,也知道其他妃嫔有不满。 可他实在没想到一向大度明理的太孙妃会这样做,实在让他失望。 太孙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了如此大的折辱,绝望地红着眼。 “臣妾在殿下眼中竟是这样的人。”她自嘲着。 下一刻,太孙妃猛然起身向柱子那边冲过去,所有人呆在原地,只有柳萍儿眼疾手快挡在前面,这才避免又一场悲剧发生。 皇太孙见太孙妃这般决绝的举动,心中懊恼自己刚才所言。 “太孙妃,您可别做傻事,想想小郡主和三殿下。”柳萍儿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想到孩子,太孙妃的眼神亮了一瞬。 “殿下,您要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啊。”冯侧妃泪眼朦胧说着,皇太孙的心又硬了起来。 “苏妃禁足,太孙妃...” “陛下驾到。”他话还没说完,安公公的声音便响起。 除了床上的冯妃,其余人全都出来跪迎皇帝。 “朕听说东宫有侧妃小产了?” 这是东宫时隔两年来的第一个新生命,皇帝看得也比较重,知道后特意过来。 “此等小事惊扰到皇祖父,是孙儿的错。” 皇帝扫了眼他们,指向柳萍儿,“你给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柳萍儿便将刚才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皇帝。 皇帝蹙眉,太孙妃身为东宫正妻,这样做无可厚非,下面的人不听话她当然要拿出正妻的姿态。 然而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孩子始终是因为她才没了的。 只是东宫子嗣凋零,这么多年也只有三子一女,大殿下和二殿下生母出身低贱,四个孩子有两个都是太孙妃所出,养在太孙妃这里的。 而太孙妃本身出自清流世家,家族虽没多少实权但颇富盛名,他对这个孙媳妇也很是满意。 “冯妃有孕在身,她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知道吗。”皇帝问道。 冯妃的贴身宫女浑身颤抖,“回...回陛下,冯妃葵水一向不准,以为这次也和之前情况一样。” “混账。”皇帝怒斥,“主子身体有异,你们伺候的人竟然不重视,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丢入掖庭。” “太孙妃的行为虽然没有错处,但那孩子确实也是因罚跪没的,那便罚你禁足半月吃斋念佛,当为那孩子祈福吧。” 众人明白皇帝这是准备将这事揭过去,纷纷低头没有说话。 事情解决后皇帝离开东宫,回御书房的路上,他坐在龙辇上问着身边的安公公。 “安德全,朕是不是该给太孙安排个人来治理东宫了?” 太孙妃做事不够圆滑,旁人三言两句就能挑起她的怒火。 东宫有两个孩子都在她膝下,未来继承人不出意外也是她所出的三殿下。 文官这边势力太大,她日后成为皇后必然会偏向母族,更会助长文官的气焰。 现在不找个人来制衡,恐怕会给皇太孙留下个巨大的隐患。 “想必陛下心中已有决定。”安公公躬着身子说道。 回到御书房皇帝便宣了凌谦过来。 “朕想让凌萱嫁去东宫为侧妃。” 凌谦闻言刚想开口推脱,却被皇帝伸手拦下。 “朕知道你心中不愿,可是现在文官的势力发展已经不是朕能轻易抗衡的了,倘若日后太孙登基,以他的能力必然无法对付这群人,所以朕希望你们父女俩能帮太孙。” 皇帝都这样说了,凌谦也无法再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臣今日回去便将此事告诉小女,让她尽快做好准备。” 他的识趣让皇帝很是满意,现在问他自然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也由不得他们,如果凌家父女拒绝他便直接下旨赐婚。 第94章 利诱 凌谦回去后就陛下的决定告诉凌萱。 “陛下是铁了心要让你嫁去东宫,没有转圜的余地。”凌谦叹气说着。 凌萱知道是冯妃流产的事促使陛下下定了决心。 “女儿知道了。”凌萱认命般回答,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是反应出她现下的烦闷。 凌谦看出女儿此刻的烦躁不安,纠结许久他还是对女儿说着。 “若你不愿,爹豁出这条命也会帮你离开这里。”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要她不想,即便是陛下的旨意,他也要争上一争。 父亲的话安抚了她内心的焦躁,她知道父亲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离开京都陛下依旧能找到她,等到那时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父女苦心经营这么久的事业毁于一旦不说,集州的家人同样会受到牵连。 凌氏不能再被安上罪名,这个局她不入不行。 “爹,您的心意女儿收到了,不过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她对父亲分析着,“女儿就算真的要嫁到东宫,起码还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倘若这期间内让陛下改变主意就行。” “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要做什么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呢。”凌谦问道。 凌萱摇头,“女儿也不知道。” “不过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皇太孙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牢固,否则陛下不会动这个念头的。” 凌谦也承认女儿的话有理,皇太孙最大的倚仗就是陛下,而现在陛下年迈,各地藩王正值壮年,不得不防。 “不出意外明日陛下应该会传你进宫。” 凌萱也猜到陛下会这样做,父女俩针对现下的情况彻夜长谈。 第二日陛下果然派人来宣凌萱入宫觐见。 宫人没有将她带往御书房,而是向着凌空阁方向走去。 凌空阁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建筑,共有七层,站在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京都风貌。 “凌姑娘,陛下在里面等你,老奴就不上去了。”安公公恭敬说着。 凌萱向他俯了俯身子,“有劳公公了。” 一路向上来到顶楼,皇帝正负手看着下方的京都。 “臣女参见陛下。”凌萱轻轻开口。 皇帝没有回头,“你过来陪朕看看这京都的风光。” 凌萱来到皇帝身后一步的位置,凌空阁的顶楼她也是第一次来,看着整个京都都在脚下,来往的人小得像蚂蚁那般。 “感觉如何?” “很奇妙,有种将天下踩在脚底的感觉。”凌萱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她立马跪下,“臣女失言,请陛下恕罪。” 皇帝并未怪罪她,“无妨,朕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缓缓转身,“你父亲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你了,朕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凌萱没有起身,低垂着头,“一切都听陛下的。” “先起来吧。”皇帝语气听不出好坏。 待凌萱起身后,他继续开口,“朕知道这样做对你不算公平,不过你是个有野心的,寻常官宦人家无法满足你想要的东西,但是若你能进入东宫,以你的聪明这些都不是难事。” 凌萱装傻充愣,“臣女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中宫已有太孙妃,臣女即便进入东宫也是要听太孙妃的吩咐的。” “你就别和朕耍心眼子了。”皇帝语气有些凌厉,“你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尚宫,没点手段怎么能做到。” 凌萱如此快速的升迁之路除了凌谦的因素外,更重要的便是她自身有足够的能力,这两年她做的那些事更是能体现出她的果断狠辣。 见她沉默,皇帝态度稍微缓和些,“若你进入东宫朕许你管理东宫之权,待太孙继位后你至少也是贵妃,享协助处理六宫的一众事务。” 这条件开得不可谓不诱惑人,后宫中许多女子终其一生可能都上不了个嫔位,皇帝直接许她贵妃的位置,足以证明其诚意。 只是凌萱却并不上当,她与太孙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且太孙一向厌恶东厂。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孙登基后等待她的未必就是大权在握。 “太孙妃身后是文官清流,且她膝下还有子嗣,在东宫一天,臣女怕是不会有出头之日。” 既然皇帝和她谈条件,那她肯定要尽可能的给自己讨些好。 皇帝冷笑,“只要你斗得过太孙妃,那你不就是皇后了吗,倘若你生下皇子,那他便是大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听到皇帝的话,凌萱咂舌,暗想难怪陛下要将见面的地方安排在这里。 “臣女定不负陛下所托。”凌萱匍匐在地跪言。 凌萱走后,皇帝独自又在这里待了许久,“梓潼,你说朕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然而现下东宫一众妃嫔大多数都是文官一派的,武官这边势力太弱,其他的又没根基。 要这样放任下去,他怕太孙日后会成为文官一派的傀儡。 选择凌萱的原因除了她身后的偌大的东厂做靠山外,还有就是凌氏势微,族中凋零,不会存在外戚干政的情况。 凌谦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必定全力助她,日后凌萱生下孩子,东厂自然也会回到皇家子孙手中。 同时凌萱进入东宫,以太孙妃为首的妃嫔自然会将大部分心思放在她身上,正好可以让其他妃嫔松口气。 一旦三角制衡的局面形成,前朝必定也会有所忌惮,至少不会将手再伸那么长。 当文官那边无法时刻掌握太孙时,太孙便有成长的空间。 他近来感觉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必须要尽早教会太孙正确的为君之道。 皇帝的用意凌萱自然也明白,她刚才那般狮子大开口也是为了试探皇帝的态度,看他能为了太孙退让到什么地步。 一席谈话下来她确定了,陛下心中已经对文官集团指手画脚的行为忍无可忍,连当初自己精心挑选的太孙妃也不想留。 她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心想这天难道真的要变了吗? 第95章 画饼 东市某家成衣铺子后院,凌萱与柳萍儿对坐于槐树之下。 “你不在东宫,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 昨晚她在家里品尝宫中新出的糕点时,竟从里面吃出柳萍儿约她相见的纸条。 “陛下是不是想让你嫁给太孙?”柳萍儿直奔主题。 凌萱挑眉,“传得这么快吗。” “那就是真的了。”柳萍儿喃喃道,随后她目光锁定凌萱。 “你不能答应。”如果凌萱进入东宫,那她想借太孙向上爬的机会便没有了,她自问是斗不过凌萱的。 凌萱歪头玩味地看着她,“陛下的旨意我如何能拒绝。” 柳萍儿深吸口气,抛出自己的橄榄枝,“或许你可以选择与我合作,咱们内外联手同样能制衡那些人。”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嫁给太孙也一样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 “你不会愿意的。”柳萍儿笃定说着,“若你有这样的心早就做了,你舍不得你手中已有的权势和自由,更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旁人身上。” “你要是愿意往后余生在那四方天地中与无数女人相斗,去争那个虚无的宠爱,就当我没说。只是你进了东宫我们便是敌人,到时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凌萱表情逐渐凝重,柳萍儿知道她许多事情,“你这么帮我是为了什么?” 看着她忌惮的神色,柳萍儿心情甚好。 “为的就是少一个你这样的劲敌。”柳萍儿也不隐瞒。 以为自己拿捏凌萱,殊不知她说的话正中对方下怀。 柳萍儿刚才的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中,她的人生绝对不可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件事我现在无法立即回答你,给我些时间我考虑下。”凌萱故作犹豫说着。 柳萍儿不疑有他,毕竟是陛下提议赐婚,是该好好想想。 “行,给你两日考虑。”说完柳萍儿匆匆离开,她不能出宫太久。 凌萱从后门离开,穿过小巷正巧碰上在街上闲逛的穆安。 “咦,这么巧。”穆安走到她身边,嬉皮笑脸说着。 见凌萱不像平时那般与他斗嘴,反倒一脸豫色。 “你不会真的要嫁给太孙吧。”穆安试探问着。 “你也知道了?”凌萱意外。 谁知穆安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无语,“何止我,朝堂上下都在传你要当太孙侧妃了。” 凌萱蹙眉,陛下为了逼她彻底就范竟做到这步。 “走走走,我请你喝酒。”此地并不是合适的交谈之地,穆安领着凌萱往酒肆去。 要了个独立厢房,穆安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 “陛下怎么会突然要你嫁给太孙?”他一本正经地问着。 凌萱把那日在凌空阁和陛下之间的谈话转述给他。 穆安脸色越发凝重,开始与她分析利弊。 “陛下显然就是在给你画大饼,别的先不论,光是你的出身便不可能让你有自己的孩子。” 大越后宫中也曾出现过许多异族妃嫔,生下子嗣的寥寥无几,陛下这一朝却无一人。 虽然宫中没有明令,但这种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就算没有自己的孩子,倘若我登上皇后的位置,宫中的孩子都要叫我母后。”凌萱反驳道。 穆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你还真信了陛下的话了?你觉得你能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吗,太孙第一个就不同意,况且那派人可不是吃素的,一旦你爹没了,你又陷于后宫之中,那时他们想对付你,你又有多少能力去反抗?” 他一条条给凌萱分析着利害关系,就怕她头脑发昏一时脑热。 凌萱也冷静下来,“或许你说得对,陛下看似是想让我去制衡后宫,实则却是慢慢蚕食东厂的势力。” “这才是你嘛。”穆安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松了口气。 “只是这件事已经满朝皆知,想要让陛下改变心意是不可能的,唯有从皇太孙这里下手才是。”凌萱垂眸思考着。 她突然盯着穆安,穆安被她看得发毛,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把皇太孙从宫中带出来。” 穆安目瞪口呆,“你不会想要刺杀储君吧。” “我只是不想让他娶我,不是想死。”凌萱没好气地说着,穆安这才同意。 两日后凌萱让人传话给柳萍儿,告诉她自己同意与她联手,同时她也提醒了柳萍儿最好注意自己饮食起居和日常用品,毕竟和她们一样来自西南的淑妃,入宫近三十年,盛宠不衰却也没诞下一男半女。 她回信柳萍儿没几日,穆安便借着视察京郊农田情况,成功让皇太孙出宫。 两人只作寻常打扮微服出巡,巡视完农田在回宫的路上遇到被流氓纠缠的妙龄女子。 皇太孙立刻让身边的侍卫赶走流氓,救下那位姑娘。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少女粗布麻衣却隐约透出股书香气息。 “不知姑娘住在何处,若顺路我们送你一程。”皇太孙关心问道。 少女指了指不远处冒着炊烟的人家,“我家就在那里。” 皇太孙与她并肩而行,穆安及侍卫跟在他们身后。 交谈间皇太孙得知这位姑娘出自书香门第,因祖父去世,父亲身体有缺陷,导致家道中落,最后只能栖身在这乡野之间。 今日她本是准备去为弟弟咨询入学之事,回来的路上却被流氓纠缠。 “若不是遇到公子你们,后果无法设想。” 来到她家门前,只有三间简陋的茅草屋,但屋内却收拾得很干净。 女子父亲行动不便可待人有度,家中弟妹也彬彬有礼,看得出来教养极好。 再加上这姑娘容貌清秀,皇太孙甚是满意。 他们在这农家逗留不多时便起身告辞,离开时皇太孙与女子间的眼波流转没有逃过穆安的眼睛。 “去查查这位姑娘家中之事可否属实。”皇太孙对穆安说着。 穆安会意,回去后立马差人去查,不出半日便将对方的所有情况都摆在太孙书房脉案前。 “你替我去问问这位姑娘,可愿到东宫。” 第96章 凌萱不干净 因为是侍妾,并没有大张旗鼓,一顶小轿便从王府后门抬了进来。 不过皇太孙对这位湘夫人倒是宠爱得很,没有世家千金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可又偏偏念了些书,多了丝清高傲气,不似一般小家女子。 皇太孙对她的宠爱东宫众人看在眼中,生怕她成为下一个冯妃,不禁对她生出防备。 然而湘夫人倒是识时务的,面对皇太孙妃及诸位侧妃恭敬有礼,甚至还规劝皇太孙要雨露均沾,倒是让皇太孙妃对她有股子好感在。 这日皇太孙刚踏进湘夫人的院子,被她拦了出来。 “怎么,今日不想孤陪你吗。”皇太孙刮了刮她的鼻尖。 湘夫人善解人意道,“殿下对妾的宠爱妾都是晓得的,只是妾身份卑微,日日霸占殿下于礼不合。” 她委屈的模样更惹皇太孙怜爱,“是孤的疏忽,让你受委屈了。” “妾能陪伴殿下身侧已经满足,哪有什么委屈。” 皇太孙最后还是没能留在她的院子,无奈下去了皇太孙妃那里。 “殿下要来怎么没人提前知会。”皇太孙妃满脸诧异。 皇太孙看着自己的发妻,这段时间她似乎憔悴不少。 “孤就是想来看看你。” 皇太孙妃连忙让人摆上吃食,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单独用过膳了。 “孤想要将湘儿提升为庶妃,你怎么看。”皇太孙试探问着。 “臣妾明日就去办。”区区一个庶妃的位置皇太孙妃根本不放在眼中。 况且凌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入东宫,她总要在她来之前给她培养个竞争对手吧。 皇太孙倒没预料到妻子这般爽快,想到近来自己对她的冷落,他眼中染了抹愧疚,“日后孤得空便多来你这坐坐。” 皇太孙妃夹了块点心给皇太孙,“殿下尝尝这个新出的点心。” “味道清新不腻。”皇太孙吃后作出评价,“司膳房那边又出新菜品了?” 皇太孙妃轻笑,“哪能啊,这是外头铺子的糕点,臣妾觉得倒像是凌姑娘的手艺。” “凌萱?”皇太孙看着糕点,确实像她的风格。 “说起来这凌姑娘倒也是个妙人,可惜就是私底下不太干净。”她惋惜说着。 皇太孙闻言神色一凛,“什么叫私底下不干净?”关于凌萱个人生活他完全不知道。 原本他不关心这些,可是未来她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侧妃,总得清楚她的过往才行。 皇太孙妃见他这模样,有些为难,“臣妾也是最近才听人说的,说是凌姑娘在宫外养过许多面首,也经常会与他们厮混在一起。” 她看着皇太孙脸色越来越黑,心中暗暗高兴,面上却是忧色。 “说不定是旁人乱嚼舌根呢。” 皇太孙愤而起身,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他叫来手下让人立刻去查这事真假。 对方走后,太孙妃目的达成,她吩咐心腹回到娘家,让娘家人马上去找那些曾与凌萱有过纠葛的男子。 当皇太孙看着面前这一排男子时,心中的愤怒压都压不住。 原来凌萱私养面首的事在京中早已不是秘密,随便一问都知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而且他听手下人回报这些人多是南风馆里的,有的甚至因为与凌萱之间的关系一夜成为头牌。 点他们名的人都说,她们也想试试凌尚宫看中的男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们与凌萱是什么关系。”他问着下方跪着的人。 其中一人唯唯诺诺开口,“草民们都是凌姑娘相好过的。” “混账,她一个女子和你们这么多男子纠缠,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吗。”太孙有种头顶充满绿色的耻辱。 “回...回殿下,凌姑娘说过他们蓠族没有中原这些规矩,女子...女子未成婚前亦能...亦能有选择男子的权利,无需恪守贞洁。” 皇太孙被这席话气得不行,让人将这些男子扔出东宫。 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入东宫的。 他立马来到御书房求皇帝收回赐婚的念头。 “为什么。”皇帝淡淡问着。 皇太孙便将凌萱与多名男子有染的事情告诉他。 “她已不是完璧,孙儿不可能让这样的人成为侧妃。”皇太孙说得坚决。 皇帝被他的话气得要死,“你可知你娶了凌萱意味着什么吗。” 凌萱养面首的事不论是否属实,他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毕竟她于皇帝来说只是枚棋子。 皇太子跪得板直,“不管是因为什么,孙儿也不可能娶她。” “啪。”重重的巴掌落在皇太孙脸上。 皇帝满脸失望盯着她,“她身后是东厂,你娶了她东厂便会倾力助你,况且她能将现在一团乱麻的东宫管理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尽管皇帝都说得这般清楚了,皇太孙仍固执己见,死活都不松口。 “不管是东厂还是什么,都是靠着皇家而存在的,孙儿不信他们能反了。” 看着这个犟种,皇帝只觉得有股气直冲天灵盖。 他大口呼吸,尽量让情绪保持平稳,“朕让你娶她是协助你管理东宫,不是为了和你那群妻妾争宠的。干不干净不重要,只要日后恪守妇道就行了。” 皇帝停顿片刻又继续说着,“倘若你不想与她有过多的接触,放在一边不理会便行。现下各地藩王蠢蠢欲动,你若没有强力的支撑,待朕不在后他们势必会向你动手。” 本以为这样说这个孙子就懂将凌萱嫁去东宫的用心。 “皇祖父,难道您就愿意日后百姓嘲笑孙儿娶了个不知道与几个男人纠缠的女子吗?” 寻常闺阁千金,在外被人无意碰到都觉得耻辱,更别说凌萱这样的行为。 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捂着心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安公公见状立马上前替皇帝顺气,“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太子也被吓到,连忙跪行到皇帝跟前。 “皇祖父,您怎么样了。” 皇帝现在一刻都不想见他。 “滚。”他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话。 第97章 立子不立孙 皇帝自那日见到皇太孙后就病倒了,凌谦得知后放下手中一切,仔细照顾着皇帝。 他端着温度正好的药来到皇帝床前,“陛下,该喝药了。” 安公公扶着皇帝起身,屋子里充斥着中药刺鼻的味道。 喝完后凌谦递上一盘蜜枣,皇帝吃了颗压下口中的苦涩。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文妃与宸王前来探望。 “文妃娘娘,宸王殿下。”凌谦恭敬叫道。 “陛下今日情况如何?”文妃担忧问道。 “刚吃了药,太医说陛下需要静养,情绪不宜太过剧烈。” 当日他们听到陛下被皇太孙气病紧张得不行,幸好御医诊断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好好调养就行。 “臣妾带了熬煮的汤药,希望陛下尽快好起来。”文妃说着便与宸王进入内殿。 两人进去后不久,皇太孙携太孙妃来到皇帝寝宫门口。 这几日他们日日来此,或许是因为那日皇帝被他气得太狠,醒来后便下令不再见这两人。 头顶烈日高照,皇太孙夫妇跪在青石砖上。 凌谦无奈摇头,“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陛下不会见你们的。” 皇太孙自知有愧,不肯起身,“孤只想见皇祖父一面。” 他冲着殿内大声说着,里面的人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出片刻,里面传来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叫他滚,朕不想看见他。” 皇帝的声音传进皇太孙耳内,他脸上满是失落。 “殿下,等陛下消气了您再来吧。”凌谦继续劝慰着。 太孙妃也在他耳边轻轻说着。 可皇太孙不动如山,他觉得是因为他的莽撞导致皇祖父这样。 只有求得皇祖父的原谅他的心才会稍微安慰些。 见他这般固执,凌谦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内殿。 文妃和宸王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宸王慢慢走到皇太孙面前。 “贤儿,可不要仗着你皇祖父宠爱便肆无忌惮啊。”他不怀好意说着。 皇太孙抬头看着自己这位叔父,“叔父的话侄子记下了,不过孤也有句话要提醒叔父。” 他眼中露出一丝不屑,“能留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已是大幸,可别走错了路,肖想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完皇太孙起身离开,长时间的跪着,让他的双腿行走时有些怪异。 宸王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这个侄子倒是长大了。 “凌谦,你说朕到底该如何才能让贤儿明白天家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皇帝询问凌谦。 凌谦还未来得及被告知女儿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愿进东宫了。 “陛下,皇太孙未必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一路走来太过顺遂罢了。” 皇帝听着凌谦的话陷入沉思,“难道是朕的错?” 凌谦赶忙跪下,“怎会是陛下的错,您也是为了皇太孙好。” “可结果却和朕预料的背道而驰。” 凌谦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臣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明白他是怕自己怪罪于他,“朕免你的罪,你放心说。” 凌谦这才缓缓开口,“臣的女儿行事特立独行,有时甚至完全不考虑后果如何,臣倒是想过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原因。” “为何?”皇帝来了兴趣。 “正是因为她知晓臣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不管她如何胡闹臣总是会给她善后,这才养成她这样的性子。倘若臣还有其他的孩子,她做事前便会有顾虑,一旦有了顾虑便不会一意孤行。” 皇帝听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对皇太孙也如凌谦对凌萱这般。 虽是天家,但皇太孙八岁便被立为储君,加上皇帝将对元后和故太子的爱延续到他身上,让皇太孙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遂。 从而忽略了那些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敌人,只有让他感觉到危机,他才会有警惕。 皇帝心里渐渐升起个想法,他必须要给皇太孙找个磨刀石。 宸王开始频繁进宫,有时皇帝与大臣谈论国事也不避讳他,甚至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他也争气,每每提出的意见都很有用,朝中那些臣子对宸王的风评都开始变化。 皇太孙起初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他觉得就算宸王再出色又怎样,大越是不可能让一个身有缺陷的人成为帝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开始变得不对劲,除了宸王外,皇帝甚至还召回了几个藩王。 这些藩王就藩前极得皇帝宠爱,加上他们的母妃在宫中也占据着一席之地。 皇帝这样的做法让朝中众臣看不明白,对此他也只是轻飘飘一句年纪大了想多看看孩子们敷衍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京中开始传出储君之位应立子不立孙。 皇太孙虽然是中宫嫡出血脉,可他在政绩上并不如他那些叔叔般突出,空占着储君的位置。 旁的没看见多少,东宫的妃嫔倒是一个接一个地抬进去。 这些消息传到皇太孙耳朵里时,他终于有了慌乱的反应。 他找到支持他的官员们,“诸位大人,这事你们怎么看。” 官员们自然也知道这个传闻,同样提心吊胆。 他们将身家性命都压在皇太孙身上,曾私下打压这些王爷。 若有朝一日易储,等待他们的只会是血流成河。 “殿下,现在您必须让陛下对你重拾信任,不可再违背陛下的旨意。”太子少保说着。 “孤该怎么做?” “过几日臣会以殿下的名义施粥布膳。” 同时他也提醒皇太孙,东宫那一众妃嫔也要好生处理,前段时间冯妃流产和他巡视途中那妾室的事对他的口碑也有影响。 民间百姓都说皇太孙终日沉醉于温柔乡,更有甚者还学起湘夫人的桥段,企图能遇上个世家公子一跃龙门。 回到东宫后皇太孙心里仍旧惶惶不安,皇帝此番动作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他想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皇祖父怎么突然这样。 湘夫人见状温柔上前揉着他的太阳穴,“殿下,妾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消息。”皇太孙闭目疲惫开口。 湘夫人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妾有孕了。” 皇太孙猛然睁开双眼,欣喜说道,“当真?” 湘夫人羞涩点头,皇太孙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就在这时,宫人传报太子妃回到东宫。 第98章 太子妃 当皇太孙带着湘夫人来到前院时,便瞧见太孙妃及一干侧妃妾室满满当当跪了一地。 太子妃坐在上首横眉冷目地看着她们。 虽说她也不喜东厂和凌萱,但如今陛下生气,也是不得不接受了。 皇太孙心里咯噔一下,“母妃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这东宫怕是要翻天了。”太子妃冷冷说着。 看见与皇太孙十指相扣的湘夫人时,她满腔的火气顿时上头。 “这便是你新纳的妾室?一点规矩都没有。”说完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立马上前将湘夫人压着跪下。 皇太孙立马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嬷嬷,“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伤到皇嗣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赔。” 这话一出,院中的人齐齐看向两人,嬷嬷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贤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妃询问。 “母妃,湘儿有孕了。”皇太孙急忙对母亲报喜。 太子妃并无几分高兴的神色,她用余光瞥向太孙妃的方向,见对方神色无异才放下心。 不过这妾室身份实在登不上台面,生下的孩子于东宫也没太多作用,再加上近来她听闻的一些事情。 心中的火气没有消散几分,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们。 “你们身为太孙妃嫔,不想着如何替皇家开枝散叶,整日只会勾心斗角,连累太孙被陛下责骂。” “太孙妃是个好相处的,镇不住你们,本宫今日回东宫便是来教教你们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罢指指使身边的嬷嬷对这些妾室一人扇了几巴掌,还不忘对太孙妃说教。 “你身为正妻就该拿出正妻的气势来,让妾室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可不是个好现象,本宫不希望再有下次。” 太孙妃脸色苍白懦懦点头,太子妃这是在点她。 湘夫人因怀孕,太子妃放了她一马,她跪在地上看着太子妃惩治这些妃嫔瑟瑟发抖。 嬷嬷的手劲大,没几下这些妃嫔脸颊就肿了起来,院中充斥着呜咽声。 皇太孙不敢为他们求情,只得眼睁睁看着。 巴掌打完后,太子妃从椅上起身,“这段时日你们全都在自己的院中好好闭门思过,抄上一百遍佛经,让心思安分些。” 太子妃这样做是不想让这些妃嫔缠着皇太孙。 “贤儿,你跟我来。”太子妃叫上太孙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两人来到母亲在宫中的佛堂,刚进来太子妃反手一巴掌扇在皇太孙脸上。 “跪下。”她呵斥道,皇太孙直直跪在地上。 “你可知错?” 皇太孙以为是他后院这些女子的事惹得母亲不快。 “她们并无越矩,母妃为何如此动怒。” “并无越矩?这几月来你东宫都闹了些什么事你不知道?侧妃流产、偏宠妾室、当着宫人的面折辱太孙妃,这些都不是越矩?” 皇太孙面上一红,这确实是他不占理。 “太孙妃和那些侧妃她们身后都有各自的阵营,你不能厚此薄彼,要学会雨露均沾。” 听到这话皇太孙眼中明显不服,可又不敢驳斥母亲。 “儿臣知道了。”他闷闷回答。 太子妃了解儿子的性子,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掰扯太多。 “还有件事,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做错。” “若是因儿臣不愿纳凌萱的事,儿臣没错。”皇太孙梗着脖子说着。 他这态度让太子妃更加怒火冲天,“你皇祖父费劲心思才让凌家父女点头,你可知娶了凌萱你能有多少好处?” “让儿臣靠女子来稳固权势,儿臣做不到。” 太子妃气得又是一巴掌乎在他脸上,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你父亲走得早,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在这深宫中过得举步维艰,要不是因为你皇祖父早早立你为皇太孙,你以为这世上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模样,皇太孙慌了。 “母妃,您别这样。”他伸手想要替母亲擦拭眼泪。 太子妃拂开他的手,“贤儿,你皇祖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那些叔父又虎视眈眈,若你稍微走错一步,咱们东宫上下都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难不成这是你想看到的?” 连着两位最亲的人都对他说这样的话,又想到皇祖父这段时间的举止,皇太孙终于认清现状。 “儿臣知道错了。”他认命般的说着。 太子妃扶起儿子,“你也不要去怨谁,凌萱未必就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皇太孙不解,“她与这么多男子有瓜葛,难不成还是谁逼着她去的?” 太子妃叹气,“古往今来,女子在哪个朝代不是被当做物品般相互交易?你以为男子娶她们有几个是因为爱意?” 眼看儿子又想反驳,太子妃先他一步继续开口,“就如你父亲娶我,你娶太孙妃,不都是因为看中我们身后清流世家在天下文人中的地位吗?” 太孙沉默,事实确实如母亲说的那般。 “又比如两国交战,皇室宗亲的公主前往和亲,以稳固两国的和平一个道理,你不能单单只看个人,更要看她身后的势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凌萱是凌谦独女,他们身后是西南凌氏,兴许她那样做是被逼无奈,说不准是凌谦想凌家后继有人强迫她这么做的呢。” 想到凌谦的性格,皇太孙觉得不无这种可能。 “可是若只是想有后代,并不需要与这么多男子牵扯,认准一个不就行了?”太孙态度虽然松动,但还是有些过不去。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正直,只认死理。” 太子妃都无奈了,“蛮夷习俗与中原不同,他们对男女之事看得不那么重要,也没有女子必须从一而终的观念,有的地区甚至还有抢婚、共妻之俗。” 这些习俗在中原人眼中就是罔顾人伦的事情,可在蛮夷却习以为常。 “那母妃的意思是凌萱也是身不由己?” 太子妃点头,“她也不过是个女子,即便再厉害也越不过这国法,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抗旨,往后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身为储君要以大局为主,你若纳了凌萱也算给天下做了表率,日后想要收服异族她说不定还能帮你。” 想到凌萱被强迫做这些事皇太孙竟对她生出一丝怜惜。 加上母妃说的这些利弊,他思索许久最终点头同意。 第99章 臣想求娶凌萱 皇帝得知皇太孙松口,久治未愈的病也好了。 这日他叫上凌谦陪自己在御花园散步。 “你那个法子果真不错。”不枉费他特意让藩王回京,在皇太孙面前上眼药。 凌谦不敢邀功,“听说皇太孙殿下现在对政事极其上心,常常处理到深夜,想必陛下也放心了。” 说到这里皇帝满意笑了笑,“贤儿这孩子最是听他母妃的话,现在太子妃坐镇东宫,朕确实是放心的。” 这次他能这么快就点头同意,太子妃功不可没。 皇帝拍了拍凌谦的肩膀,“看来咱们注定要做亲家啊。” 凌谦脸上带笑,“陛下说这话是折煞微臣了,萱儿能侍奉皇太孙殿下是她的福气。” “那就希望她日后能好生辅佐贤儿吧。”皇帝眯着眼说着,看上去如同千年老狐狸般。 这几日东厂事忙,凌谦暂时无法出宫,他写了张纸条让探子带回凌府。 当夜,探子将纸条交给凌萱,她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 只有短短一句,‘皇太孙松口,太子妃之计。’ 将纸条放在跳动的烛火上,瞬间被火光吞噬。 她为了不嫁去东宫做了这么多事,安排湘夫人出现在太子视察回京的路上,又安排之前与自己有过纠葛的男子。 本来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来,皇太孙得知自己过往后不惜冒着被陛下怪罪的风险都要拒婚。 板上钉钉的事随着太子妃突然回来就变了风向? 太子妃自先太子故去后便搬到行宫,多年来深居简出,凌萱上次见她还是在太孙大婚时。 彼时太孙妃成为东宫新的女主人,太子妃便将手中一切权力职务交给她。 也是导致她千算万算没将太子妃这个关键人物算计进去。 凌萱不知道太子妃到底和皇太孙说了些什么使得他轻易改变了决定。 眼下皇太孙这个最大的阻碍已经被策反,她必须重新想办法,否则她肯定得嫁到东宫。 目前唯一算得上好的消息便是陛下还没有正式下旨,她得赶在圣旨下达前让这门亲事告吹。 “暗七。”凌萱轻喊出声。 暗七从院中大树顶端悄无声息一跃而下。 “姑娘有何吩咐。” “你这两日替我去趟东宫,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湘夫人和柳妃,顺便让秦盈明面上打探下东宫的消息。” “是。”暗七再度隐匿于黑暗之中。 凌萱站在原地,双手交叠攥得发白。 现在她得弄清楚东宫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湘苓和柳萍儿处境如何,若可以自己就与她们里应外合离间皇太孙母子。 只要他们之间有了嫌隙,她便有法子让这件事做不成。 然而暗七带回来的消息却不乐观。 “属下无法联系上她们,现下东宫防守牢固得像个铁桶,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两人都联系不上,凌萱有种不好的感觉,看来太子妃是有备而来,估计只有等自己彻底嫁到东宫,这戒备才会解除。 “秦盈那边怎么说?”尚宫局难免会与东宫有接触,秦盈想必会知道些什么。 “秦姑娘说他们也无法接触到这两位,送东西也只是送到门口便有东宫里的人出来拿走。” 凌萱蹙眉,有些不明白太子妃这样做是为什么。 “不过秦姑娘倒是说了个事情,东宫新来了位庶妃,近来倒是很受皇太孙的宠爱。”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个节骨眼上,皇太孙纳了个庶妃,这又是因为什么。 凌萱想了许久都没想个所以然,心中烦闷至极,便想着出去走走让思绪不那么混乱。 刚走到巷口便和穆府的马车碰上。 “大人,前面好像是凌姑娘。”车夫对车内的人说着。 穆安掀开车帘,果然看见凌萱,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有瞧见他。 “凌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凌萱抬头看见穆安,“你怎么这般晚了才回家?” 穆安跳下马车,身上还带着酒气,“应酬去了。” “那你快回去吧。”凌萱没有心情与他闲话。 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穆安凑了过去,“想什么呢,这么苦恼。” 她正想让他别烦自己,可话到嘴边时她猛然想起或许这人知道些什么。 “你可知东宫新纳了位庶妃?” 知道啊。”穆安点头。 “那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望着凌萱急切的样子,穆安耸肩,“你就是烦这个?” 凌萱抿唇没说话,穆安也不逗她。 “这位庶妃不是太孙瞧上的,是太子妃安排的,据说是她远房侄女,学识博古通今,容貌平平却深得太孙专宠。” “专宠?太孙妃和其他嫔妃会同意?” “怎么可能,不过我听说太孙妃和其他妃嫔被禁足,根本见不到太孙。”穆安说着。 如果是这样,那凌萱便明白为什么无法联系上东宫的人了。 太子妃安插自己的人在太孙身边,一来可以缓和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二来太孙的动向她也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怎么,你现在就准备摸清敌人信息,到时候好精准打击吗?”穆安调侃着。 凌萱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东宫那个地方不是我的归属。” “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想嫁过去呢。” “哼,你想嫁你去嫁吧,我反正没那个想法。” “那怎么办?我可从安公公那得知,陛下不日就会下旨了。”穆安一脸幸灾乐祸。 凌萱嘴角死死向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抗拒。 “不和你说了,我先回去了。”她没有心情再继续交流,转身便向家中走去。 穆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月色下显得那么单薄孤独。 他双手环在胸前,“这么不想嫁,我就再帮你一次吧。” 第二日穆安便找到皇帝,直接向他表示自己想求娶凌萱。 皇帝愣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穆安像听不出他话中的警告,挺直身子字正腔圆说道,“臣说臣想求娶凌萱姑娘,请陛下赐婚。” “不行。”皇帝直接拒绝。 “臣与凌姑娘男未婚女未配,为何不行。” 穆安满脸无辜看着皇帝。 第100章 只有凌萱镇得住 他这模样倒是把皇帝的话都哽在喉头,虽然他想把凌萱赐给皇太孙作侧妃,但这毕竟没有过明面。 而穆安说得也在理,他总不能直接说这人是要留给自己孙子的吧。 皇帝清咳两声,“朕记得你不是说过大师给你算过,而立前不得成婚,否则短折而亡吗。” 穆安双眸飞快动了动,“其实那位大师后来为臣寻了些机缘,只要而立之前不生子嗣倒也无碍,所以臣才大胆求陛下赐婚。” 他说得真诚,但是明显皇帝不怎么信。 “是哪位大师本领这么大,朕倒是想见见。”他冷笑说着,认定了穆安在诓骗自己。 “是星云大师,当年他云游至穆家村,与臣有些小小的不解之缘,因此才出手相助。” 皇帝这下沉默了,星云大师他是知道的,先帝在时他便是国师,先帝驾崩后他便离开宫中云游四海。 这事真假存疑,暂且当真吧,可皇帝仍不想让穆安与凌萱在一起。 “京中多的是未嫁的女子,她们的出身比凌萱好上不少,若你真想成婚,朕可以帮你挑选挑选。” 皇帝心想他都这样说了,穆安也该见好就收。 “这些姑娘如天上星辰,臣生于乡野,怕是会耽误她们。” “那你为何非凌萱不可,她的名声可算不上好。”皇帝蔑了他眼。 穆安笑了笑,眼中带光,“臣心悦凌姑娘,自然不会在意她的过去。与她相处的这些时日,渐渐被她自身的魅力所吸引,等反应过来时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花痴的模样让皇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倒是和朕说说,她到底是哪里吸引你了。” 穆安一时凝噎,“具体是哪里?臣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见不到她便会想她,时时刻刻想要去了解她。”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胡编乱造。 见皇帝没有说话,穆安也不敢停,他把脑子里能想到的词都快说完了,嗓子也快冒烟了。 最后实在是编不出来,只得窘迫地看向皇帝。 “哼。”皇帝冷笑一声,“你猜朕信还是不信?” 见皇帝不上套,穆安只得说出实话,“陛下,臣也不是有意这样说的,臣想娶凌姑娘的原因其实是想让她去帮臣对付臣家中那群人。” “他们又怎么你了?”先前这些人被关在牢里难不成还没学乖。 穆安一脸苦瓜相开始倾诉委屈,“自打他们回到府后又开始作怪,联合起来欺负臣的母亲,臣又无法时时刻刻陪在母亲身边,便想着娶个厉害的夫人回去收拾他们,思来想去,只有凌萱镇得住。” “就因为这?”皇帝哑然。 穆安点头,“臣母亲已经被他们气得郁结于心,身为人子实在不忍她受委屈。” 如果是这样皇帝倒也理解他的孝心,“看来你那群家人确实不是省油的灯。” “那陛下的意思是同意赐婚了?”穆安试探问道。 谁知皇帝却叫来安公公,“安德全,你立刻派几个有资历的宫人去穆府,以穆家人言行无状,冒犯圣上为由将那些人一人掌嘴三十板。” “是。”安公公领命离开。 这个结果让穆安目瞪口呆,他傻傻看着皇帝。 “你家这个闲事朕管了,想必日后他们不敢再这般放肆。” 皇帝不按套路出牌,穆安欲哭无泪,只得跪谢圣恩。 “臣谢陛下。” “有朕给你撑腰,这个赐婚便作罢吧。” 穆安还想挣扎,“虽然这次有陛下为臣主持公道,但来日方长,总不能次次都劳烦陛下,被御史知道会出大事的。” 说到御史,皇帝就觉头疼,身为帝王本就不该多管臣子家中的事。 “如此说来,还是得给你找个厉害的夫人。”皇帝沉思道。 穆安见有戏,赶着接话,“陛下说得是,臣若日日陷于家长里短中,定然无法专心为陛下分忧,还是得有个夫人才行。” 皇帝双唇紧抿思索许久,“朕倒有个比凌萱更好的人选。” 有比凌萱还好的人?穆安在脑海中搜索许久都没想出来。 “朕将安华赐婚于你如何?她是公主,嫁去穆府你那些家人肯定不敢欺负她,有她在你也不必担心你母亲会受委屈。” 穆安心想,让李令仪嫁给他,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她这人太过自私,功利心太多,又心思歹毒,娶了她指不定会被她霍霍成什么呢。 “陛下,公主金枝玉叶,臣家中亲人皆是乡野之人,恐怕会委屈公主。” “无妨,安华这孩子确实是任性了些,但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再者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你家人总不能欺负公主吧,还是说你看不上安华?” 皇帝半玩笑半认真说着,穆安满脸无奈。 “臣万万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公主长在宫中,性子天真单纯,若是对上臣家中那群刁蛮无礼的家人,怕是公主对付不了,臣只是不想委屈了公主。” “那为何凌萱就行?”皇帝怒笑。 “凌姑娘这一路遇到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对付他们轻而易举,且臣家人之前见识过她的手段,心中天然对她有几分畏惧。” 皇帝不爽,“你意思是朕的公主还比不上小小一个凌萱。” 穆安见皇帝动怒,不敢再说。 “这件事先作罢,朕不会给你赐婚,你也别想着娶凌萱。” 他不想再与穆安纠缠这个话题,凌萱固然优秀,可他的女儿也没那么不堪。 穆安回到家中正好看到行刑完的宫人离开,他抱拳向他们表示感谢。 “安儿,刚刚宫中来了一群人说你祖母他们触犯天威,按着他们一人扇了好几十个巴掌。”穆许氏见儿子回来连忙拉着他四处查看。 “你有没有被陛下惩治,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快。” 穆安按住母亲忙乱的手,悄悄在她耳边说着,“娘,我没事,陛下只是随意找了个由头故意惩治他们的。” 穆许氏惊讶得捂住嘴巴,“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儿子告诉陛下他们日日气你,陛下帮儿子出气呢。” 她这才放心,“那他们真是该。” 第101章 这都能忍 穆安向皇帝求旨赐婚和再度拒绝自己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李令仪耳中,她气得将屋内的瓷器摔了一地。 “那个凌萱到底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个都向着她。”李令仪气急败坏说着。 贴身宫女让其余伺候的人出去,随后走到李令仪身边。 “公主消消气,这件事陛下不是还没同意吗。” “可是父皇也没下旨赐婚啊。”李令仪气不过。 心中对凌萱的嫉妒越来越强,她堂堂公主竟比不过阉人之女,说出去让她颜面何存。 贴身宫女轻轻给她捏着肩膀,“公主,您现在切不可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模样,越是这个时候您就越要沉住气,让穆大人了解您的好。” “我要怎么做?”李令仪被安抚下来,狐疑地问着宫女。 “穆大人现在最大的苦恼不就是他家里人吗,咱们派人暗中去穆府瞧瞧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李令仪眼中的疑惑逐渐变得清明,最后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说得对,先了解什么样的敌人,届时我才好对症下药,让穆安心甘情愿地娶我。” “你去安排人。” 此刻她对穆安是势在必得,先弄清楚那些人的性子,再向穆安投以柔情,最后先替他出手整治其中一两人。 她的人很快便找到个极其隐蔽的位置,正好可以将穆府后院看得一清二楚。 穆安回到府中后先是回房换了身常服,不过这衣服上去打满了补丁,连稍微富裕些的百姓都不会穿这般破烂的衣服,穆安倒是穿得挺自在。 他挽起袖子走到院中一角,与在那里的母亲交谈起来。 “娘,儿子瞧这菜的势头挺好,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吃了。” 穆许氏戳了戳他的额头,“还有一阵才行,估摸着再施两三次肥就可以了。” 说着穆安的二堂兄便挑着两桶气味刺鼻的秽物来到这里。 “婶娘,粪水挑来了。”穆凡一脸憨厚模样说着。 见母亲准备舀粪施肥,穆安赶忙抢过她手中的粪勺。 “娘,我和二哥来做就行,你同二伯母去那边摘些黄瓜,咱们晚上做个凉拌黄瓜吃。” 两人一人一边开始在菜园淋粪水,整个穆府瞬间充斥着让人反胃恶臭的味道。 躲在暗处的探子差点没忍住吐了,死死捂住嘴才没发出声音。 然后这边他们刚淋完粪水,那边穆家老太太在大儿子夫妇的搀扶下突然出现。 “天杀的,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她本在与大儿子一家吃着点心,被这味道熏得直打干呕。 穆安笑嘻嘻看着她,“淋粪啊,祖母难道看不出来。” 老太太被气得不行,“谁准你在这里做这些的。” 穆许氏看她又在发疯,上前护犊子说道。 “这里怎么了,这是我儿子的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太太指着穆许氏的鼻子骂道,“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大官家里还弄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你丢不丢脸。” “我吃自己种的菜不知道丢哪门子的脸,倒是有些人没脸没皮赖在人家家中不走那才是丢脸。”她叉着腰回怼,目光瞥向大哥一家。 大嫂心里不爽,面上笑着打圆场,“弟妹,母亲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安儿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让别人知道尚书府还需要自己种菜吃,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家呢。” “是啊,平儿现在在京中与那些公子哥们打交道,对他也不好。”老大也附和着。 穆许氏看着两人虚伪的模样朝地上啐了口水,“安儿俸禄是那么点,你们这几张嘴一天吃吃喝喝就去了不少,我们不种菜吃什么,西北风吗?” “是啊祖母,咱们在乡下不也是种地的吗,这味道天天闻,怎么到京城您就闻不惯了。”穆凡挠头不明所以问着。 老太太不能拿穆许氏如何是因为全家要依赖穆安,现在连老二一家都敢反驳她了。 一气之下她走到二儿媳面前对着她就拳打脚踢,穆凡赶忙护在母亲身前,任由这些拳头落在他身上没有回手。 穆许氏看一向与自己交好的嫂子被欺负,上前便与老太太扭打在一起,最后穆家其余的人全被这动静惊动。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树上的探子不禁打了个寒颤,悄悄离开。 穆安余光瞥到动静,脸上勾起一抹笑,幸好东厂那边提前说公主派人来查看,他才能及时演了这么出戏。 这边探子将亲眼所见的场景转述给公主时。 李令仪脸色青红交加,她没想到穆府居然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听到穆安舀着粪水时,她似乎已经闻到那个味道,胃里一阵翻涌。 她有在退却之意,可想到只要自己嫁人父皇便会另赐公主府,还有丰厚的陪嫁。 心里又有一丝侥幸,实在不行日后他们就住在公主府,那群人谁都别想进来。 穆安本以为那日在家中这么一闹,公主应当不会再对他有什么想法了。 谁知道对方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得住气,非但没有听到一丝她不愿的消息,反倒陛下已经准备要下旨赐婚了。 “宫里也好久没有喜事了,朕决定喜上加喜,太孙与凌萱,你和安华同天成婚。”皇帝愉悦说着。 穆安苦笑着,想不到这古代女人真的这么能忍吗? 当夜,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不知谁突然惊呼走水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御书房就被冲天的火光包围,外面的人慌乱地叫着救陛下。 灼热的气息让皇帝呼吸困难,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前,凌谦冲进屋内,解下身上沾满水的披风罩在陛下身上,然后背着皇帝迅速逃离。 为此他手臂还被落下的房梁狠狠砸中。 御书房被烧毁了大半。 皇帝勃然大怒,念及凌谦救驾有功,想到他不愿女儿嫁到东宫一事,便暂时搁置了赐婚的事。 第102章 修建行宫 御书房的修缮提上日程,皇帝想着既然要修整,索性便再修建个行宫。 以前的那座行宫多是太子妃在居住,皇帝为免皇室子弟去行宫叨扰到对方,这些年也不曾让旁人前往。 想来自己也许久未曾出宫,倒不如趁机修建座新的行宫,日后众人也能有个去处。 可当他在朝堂上宣布这个消息时,户部尚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陛下,现在国库紧张,修缮御书房已经是极限,若再修建行宫,入不敷出啊。” “朕记得不久前才春收了,国库这么快就没银子了?”皇帝好奇。 每年税收分春秋两季收取,就算用得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了。 户部尚书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说着。 “陛下,大越多地去年都经历了天灾人祸,现在正是需要投入大笔银两用于建设的时候,并且边境也是战事频发,国库总不能一分钱都没有啊。” 朝中官员也随之附和,让皇帝三思。 皇帝显然被气到,怒目圆睁看着这些臣子。 这些年他并未大肆挥霍,如今想修个行宫却被多方阻挠。 “好好好,你们好得很。”皇帝怒笑说着。 众人跪地,“陛下,现正值多事之秋,您若一意孤行非要修建行宫,恐怕会在民间引起众怒。”御史大夫开口劝谏。 “你们除了说这不能做那不能行还会什么,朕只是想修个行宫,难不成大越就要亡了吗。”皇帝越说越气。 这时凌谦开口,“陛下,臣愿意助陛下修建行宫。” 那些文官齐齐怒视着凌谦,他要是捐了银钱他们难道分文不掏吗。 此事户部尚书恨自己刚才自作聪明,为了不掏出国库的银钱,搞得自己要自掏腰包。 不等皇帝说话,孟怀像抓住了什么般先行开口。 “修建行宫花费至少需要上百万两,凌厂公哪来这么多的银两?” 他将矛头对准凌谦,他要是拿得出这么多钱就证明他私下做了旁的勾当或者受了贿。 总之不管哪一样他都犯了律法。 皇帝也好奇,想听听他怎么说。 凌谦应道:“陛下,臣大致估摸了下,国库留下必要的银两外,约还有五十万左右的银两,您历年赏赐给臣的那些东西凑在一起也有三十万两左右。” “那余下还有二十万两的空缺呢。”皇帝反问。 “臣的女儿先前承蒙陛下厚爱,您赏赐给她的那些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七八万两,至于剩余的那些。” 他说着看了眼这些大臣,“诸位大人一人再出一点不就凑上了吗。” 众人被他摆了道,偏偏又不能拒绝,除了凌家父女有四十万银两,他们这么多人加起来才十万两。 皇帝挑眉,冷笑道,“想不到只有凌爱卿设身处地为朕考虑。” 这些大臣哪里还敢再开口劝谏皇帝。 “臣愿意拿出一万两替陛下分忧。”吴将军缓缓开口。 “臣也愿意出两万两替陛下分忧。”郑将军表态。 这些文臣无话可说,只能附和说着捐献的银钱。 孟怀咬牙,他原本想趁机踩凌谦一脚,想不到反而给他做了嫁衣。 早朝结束后银钱也凑齐了,皇帝命工部着手去规划行宫的选址和修建。 他叫来凌谦,“你把全部身家拿出来替朕修建行宫,就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凌谦弯身行礼,“臣父女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只要陛下有需要,凌家定当鞠躬尽瘁。” 这些年他和凌萱私下经营了自己的生意,这三十多万两只是陛下赏赐的,对他们而言算不上什么。 “放心,以后朕不会亏待你。”皇帝满意说着。 不过他想到国库空虚的事有些头疼,“国库银钱消耗得过快,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面对皇帝的问题,凌谦垂眸沉思了许久。 “陛下,国库除了必要的支出外,剩余的大部分基本都用在后宫及皇室宗亲上,要是能在这上面削减些,一年至少可以省出几十万两的银钱。” “这么多?”皇帝被这个数字吓到。 凌谦点头,“皇室子弟成婚,修建府邸都是不小的支出,宗室每年都添了新丁,若不削减这个数字的话只怕会逐年递增。” “可若将他们享受的用度削减一半,这多出来的银两就能做许多事情。” 皇帝也觉得他说的在理,皇室人数逐年增多,若不加以遏制确实会是个拖累。 “那便这样做吧,先减少三分一的用度,往后逐年递减。”皇帝拍板,只是考虑到一下子减太多会引起皇室宗亲的不满,遂徐徐图之。 削减政策很快传遍了前朝后宫,李令仪原本还在昭华殿计算自己能有多少嫁妆及公主府该怎么修建。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让她久久无法接受。 本来她每月的例银就不多,本想着成亲后靠嫁妆能充场面,谁知道现在一道圣旨直接将规格减半。 她有些无法接受,急匆匆来到太后这里想让她帮帮自己。 “皇祖母,您能不能替孙儿向父皇说说,孙儿大婚时还按照从前的规格来办?” 太后叹气,她其实也不是很赞成皇帝这个做法,在她看来国库虽然紧张,但也不至于到需要削减皇子公主的用度来攒钱。 不过既然旨意已经下达,她身为太后自然也是要与皇帝站在同一战壕的,总归还是要以天下大局为重。 她怜爱地摸了摸李令仪,“你父皇既然下了决定,怎么能出尔反尔,若真到你出嫁那日,哀家会另外再给你添些嫁妆的。” 见太后也帮不了自己,李令仪心里失望。 她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因为削减用度的关系,出嫁的规格只比郡主高了些许。 皇祖母说给她添妆,但又有多少呢。 一时间她有些绝望,穆家本来就穷,她再少一半的嫁妆,以后不得成京城的笑话。 对于想要嫁给穆安的想法生起了迷茫,或许她该趁旨意还没下之前,另外找个身家丰厚的世家子弟。 第103章 去错公主府 穆安没想到自己那日都做成那样了,陛下和公主都丝毫没有想要退婚的意思。 他若是真的尚公主,说不定到时候家里就更加鸡犬不宁了,他不能接受。 找到凌萱想让她给自己出出主意。 “你比较了解公主,你帮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绝了要同我成亲的念头。” 风水轮流转,想到上次他搁那笑话自己要嫁皇太孙的事。 凌萱抿着嘴偷笑,“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尚公主吗?” 穆安满脸无奈没好气道,“你就别幸灾乐祸了。” “陛下和李令仪没表态是因为你做得还不够。” “那我还要怎么做。” 凌萱向他勾了勾手指,“上次那事说白就是关起门在家里丢脸,只要旁人不知便无所谓。” “天家最是顾及脸面的,你得把这件事闹大,闹得满城风雨没有转圜的地步,把你家里的嘴脸摆在明面上,这样即便陛下再想让你尚公主,也得掂量掂量皇室的脸面够不够你家里人丢的。” 经她这么一说,穆安恍然大悟,一旦涉及到皇室颜面,陛下定然会慎重考虑。 “可是陛下和安华公主又不会轻易出宫,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感同身受呢?” “陛下那里自会有人告知,你只需要将你可能会尚公主的消息让他们知道就行。” 凌萱勾唇轻笑,“安庆公主去年刚与罗将军成婚,婚后三月罗将军便随军前往边境,现在安庆公主独自居住在公主府中,她那座公主府可是整个京城最华贵的公主居所。” 安庆公主是陛下与文妃所生,与十三皇子一母同胞,自幼文采非凡,深得陛下宠爱。 光是罗将军与她成婚后一路平步青云便能看出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这事与安庆公主有什么关系? “安庆和安华一字之差,你猜他们会不会记混了?你想个办法让他们去公主府门前走上一走。”凌萱提醒着他。 穆安想了会很快就明白凌萱的用意。 “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没过几天凌萱便听到穆家人大闹公主府的事情。 家中管家将这事告诉她的时候眼中是止不住的轻蔑。 穆家老太太带着大儿子一家三口突然出现在安庆公主府门口,冲着门房便叫嚷说他们是公主未来的婆家,让公主出来接他们到府中居住。 门房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婆子,恶狠狠地让他们离开公主府门口。 谁知穆家大儿子上前对着门房就是一拳,嘴里一口一个狗奴才,俨然把自己当成公主府的主子。 公主府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撸起袖子就准备还手。 谁知那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泼,说陛下都已经说了要把公主嫁给他的孙子,那公主就是他们家板上钉钉的媳妇。 她府上的门房殴打她未来婆家长辈,她竟然还不出来。 这一通胡搅蛮缠引得路人指指点点,京中谁人不知安庆公主婆家是镇国将军府,这几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家人。 最后公主终于出来,老太太上前拉着人家不放,非要住进公主府。 公主怒火中烧,当下让家丁拿下几人,随后一问才知道他们是穆安的家人。 这可把公主气得不行,立刻进宫找皇帝。 凌萱听完慢悠悠品了口茶,“这下穆家有好果子吃了。” 宫中,安庆公主哭哭啼啼将事情告诉陛下。 “父皇,您得给儿臣做主,若是让夫君知道还以为儿臣背着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皇帝得知女儿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怒不可遏,“这群刁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只是透露出有这么个想法,穆家人便这般胡作非为。 “你先去你母妃那里,这件事父皇定然给你个交代。” 安庆公主前脚刚走,李令仪后脚急匆匆地来了。 听说穆家人大闹公主府后她就觉得穆安嫁不得,原本她就顾虑穆安薄弱的家底供养这么多人已然艰难,若他日后不暗中收敛钱财,那这家人肯定会依附上她。 今日闹了这么档子事,气得她两眼发黑,这群人简直就是刁民,日后指不定还要做些什么出格离谱的事情。 且他们与穆安又是血脉至亲,必然会连累穆安。 倘若她嫁过去也不能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错直接将其打杀。 比起穆安能带给她的荣耀,她更担心这家人会带来的灾祸,权衡之下这门亲事她不能让父皇赐下。 “父皇,求你不要将女儿赐给穆安。”她噙着眼泪委屈说着。 两个女儿都因穆家来找他,皇帝只觉太阳穴直突突。 “令仪,别耍孩子脾气,这件事是个意外。”他耐着性子说。 李令仪泪水滑落,“父皇,穆家人今日敢这样闹到皇姐府中,万一日后女儿真的与穆安成婚,穆家那些人不知道会怎样对女儿呢。” “你是公主,谁敢欺负你。”皇帝蹙眉说着。 他的话非但没让李令仪止住眼泪,反而越落越多。 “父皇,真的没人敢欺负女儿吗?”她反问着。 “自母妃离世后,父皇也许久不曾来见女儿,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女儿那时才不到六岁,独自一人在昭华殿受尽宫人的白眼和嫌弃。” “皇姐委屈还有文妃娘娘安慰,女儿却没有母妃可以依靠了。”她越说越难过,险些哭得背过气。 皇帝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当年因为林妃的事他确实迁怒到李令仪身上,宫中这些人都是看主子态度行事的。 若不是后来太后出手将这孩子护在身边,恐怕她甚至不能长到这般大。 说来说去还是他对不住这个女儿。 他态度软了下来,“你若不想嫁便不嫁吧。” 李令仪欣喜的抬起头,“父皇此话当真?” 皇帝轻笑一声,“自是不假。” 穆家那些人今日闹出这样的事,他要再将女儿嫁过去,皇家的颜面将置于何地。 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这样做。 不过那群人着实可恨,是该有个人去收拾收拾。 第104章 又双叒叕被赐婚了 凌萱刚吃完饭就看见父亲脸色不悦地回家。 “爹,是东厂出什么事了吗?” 她伸手替父亲取下披风放在一旁。 凌谦摇头,“不是东厂,是陛下。” 他示意女儿坐下,“陛下准备赐婚你与穆尚书。” “什么?”凌萱瞪大双眼,蓦地从位子上起身。 她帮穆安出主意不让他尚公主,可不是为了把自己推进旋涡啊。 这个结果也是凌谦没有想到的,当时为了不让女儿嫁去东宫,他甚至冒险暗地里在御书房放火。 谁成想陛下虽然不再提赐婚太孙,转而将女儿与穆安拉郎配了。 “这个红娘陛下是非当不可吗,朝廷中这么多事他不管,偏生爱揪着赐婚的事不放做什么。” 凌萱气急,她不明白皇帝非要让她嫁人是干什么,况且他不应该是很忌讳两个人走得太近吗? “先坐下。”凌谦说着,他知道女儿此刻心中不满。 “你和穆安一日不成婚,总会有人在这上面想指手画脚。”他解释着。 他们两人所代表的权力是许多人都眼红的,尽管两人在京城的风评都不好,可仍然挡不住那些想靠着他们向上爬的人会前赴后继地出现。 任何关系对他们来说都没有结亲来得坚固,只能成为一条线上的蚂蚱才能确保利益的最大化。 “陛下要是这么忌惮,女儿进宫去向陛下禀明愿意终身不嫁。”凌萱赌气般说着。 不过现在陛下要赐婚两人,这个计划显然是行不通的了。 “有没有办法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就像上次皇太孙那样?”凌萱试探地问着。 凌谦抿唇微微摇头,“按现在的情况来说很难,陛下赐婚你们也是有他的考虑的。” 他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穆安虽说是礼部尚书,可如今他在朝中却是被群臣排挤的对象,文官自不用说,武官这边,仔细观察下来也是因为他是唯一能为他们说话的文臣才会对他示好。” “可若他帮不到他们,武官一样不会对他加以支持,本质上他就是个孤臣,唯一能依靠的便是陛下的庇护。” 他简单讲述了穆安目前在朝中的境地。 “所以陛下是觉得这样的人与东厂联手反而对他是最没有威胁的?”凌萱反问。 她算是了解陛下为何会这样做了,父亲膝下只有她这么个女儿,她没有兄弟姐妹,凌家相当于就绝后了。 同穆安一样,凌家也是仰仗陛下才能立足于朝堂,陛下如今应当是想着,让这两个依附于他的势力相结合就有足够的底牌保证不会受到文官的掣肘。 倘若她和穆安与其他勋贵世家联姻,必然不会再真心为陛下行事。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陛下就想着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两人绑死在一条船上。 让那些觊觎他们的人打消想联姻的心思。 “这事穆安知道吗?”凌萱问着。 “最迟明日也会知道。”凌谦不瞒她。 凌萱当即让人悄悄去找穆安,约他在甜品铺见面。 “你莫不是想同他联手抗旨?”凌谦了解女儿的性子。 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反抗。 凌萱没说话,似是默认了父亲的话。 “你自己小心些,先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切不可轻举妄动。” 凌谦叹气道,他内心也不想让女儿嫁给穆安,那人在他眼里始终算不上个良人。 “女儿晓得了。”凌萱说完戴上帷帽从后门坐上马车往东市那边走。 她等了有一会穆安才姗姗来迟。 “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穆安疑惑,他刚回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叫来这里。 看凌家下人那焦急的神色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你知不知道陛下想给我俩赐婚?”凌萱盯着他的脸说着。 穆安满脸诧异,明显他还是不知道这回事的。 “真的假的?” “你觉得我有这么无聊?还是说你觉得你魅力很大?我故意编些这样的事情来诓你?”凌萱讥讽地说着。 穆安吃瘪,“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凌萱冷笑一声,他倒是实诚,“用咱们的话说就是,你不是我的菜。” “那你说说你的菜是什么样的?”穆安贱兮兮地问着。 她脑海中浮现出苏卓的模样,脸色微微一红。 “看来果然是有中意的人了。”穆安语气十分阴阳怪气。 凌萱脸色一变,“与你何干,我叫你出来是想与你商量商量,怎么拒了这门婚事。” 她以为穆安和她是同样的想法,毕竟他是一门心思想搞事业的,两人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关系。 然而穆安却不同意拒婚,“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凌萱满眼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穆安无所谓道,“你我的身份陛下是不可以容许我们自己选择另一半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咱俩强强联手,日后肯定能将前朝后宫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他野心勃勃说着,陛下有这个意思就代表他会全力扶持,那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了吗。 “你疯了吗?”凌萱气愤说着,“你我根本就不合适,而且我们之间也不需要靠这样的关系来达成同盟。” 看着她这般抗拒,穆安的反骨劲也上来了,“咱俩都是穿越过来的,无论从身份、思想还是别的方面来看,都是最合适不过的,我是有多差所以会让你这么抗拒?” 他的话让凌萱越听越气,她可以与无数男子有关系,但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婚姻中被交易的筹码。 “这么说你是准备接受陛下的赐婚了?”凌萱冷冷开口道。 “有何不可?”穆安沉着脸回答,总比让他尚公主强吧。 凌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他与自己是一样的想法,谁知道他竟会愿意。 “你真是为了权势连什么都可以出卖。”她讽刺说着。 穆安的火气也上来了,“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多么高尚,你为了权势不也把人命视为草芥吗,你又是什么好人吗?” “行,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凌萱重重拉开门离去。 第105章 当自己是爽文主角呢 两人谈崩后就这么冷战起来,穆安其实很后悔当日对凌萱那样说。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门去道个歉,他不应该这么小气。 来到凌府,管家告诉他凌萱现在有客人,让他稍等片刻。 可是他喝完两盏茶都没见人出来,不禁好奇是什么客人让她能谈这么久。 他来到凌萱居住的院子中,正想着一会该怎么向她道歉。 这时房门被打开,穆安就这样和屋里的人撞了个正着。 “你是谁。”他神色不善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苏卓被他质问的语气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在下苏卓。”他礼貌回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他嘲讽着。 凌萱听到他这话不禁皱眉,苏卓连忙摆手解释。 “这位兄台你误会了,我与凌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本是在谈近期京中商户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苏卓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谁知凌萱直接挡在他身前,她不满地看着穆安。 “这是凌府我的院子,我想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与你有什么关系?” “凌萱,你当真是一点不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心上啊。”穆安怒极反笑。 凌萱嗤笑一声,“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才知道。” 她与那些男子的事从来没想过遮掩,永安巷里的人家几乎都见过她将人带回家中。 “所以说这是你的新宠是吧。”穆安轻蔑地看了眼苏卓。 这话引起凌萱的愤怒,“你少将他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凌萱转身对苏卓开口,“你先回去吧,你说的那些事我会好好想想的。” 苏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最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离开了凌府。 “他就是你的心上人是吧。”只剩两人在此,穆安漠然询问。 凌萱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想到自己原本来的目的,穆安只觉自己是个傻逼。 “你玩得挺花啊,后宫都已经搞起来了。”他阴阳怪气,自己穿越以后都不曾想过,凌萱倒是比自己抢先一步干了。 凌萱变了脸色,“不要用你那龌龊的思想去揣测别人。” 他冷笑道,“虽然我们是穿越过来的,但不代表我能接受被戴绿帽子,你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在意,可以后你别想着再和这些男人做些什么。” 他这大度的模样让凌萱反感得不行,若是换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肯定会被他这番言论给洗脑。 她讥笑看向穆安,“你该不会把自己当成爽文主角了吧?以为穿越过来你就是天命所归,所有人和事都必须按着你想的来?” “你为什么会赞成陛下赐婚的事我心知肚明,什么想强强联手都是假的,你和那些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觊觎东厂的权势,想着与我成亲后再慢慢将这一切吞噬成为你自己的东西。” 她没再看穆安,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刚才那些违心的话说出来你不难受吗?若真不在意我的过去,为什么话里话外又一直提呢。” 其实凌萱早就看出来,穆安跟那些人一样打心底是看不起自己这种水性杨花的行为,不过他隐藏得极好罢了。 心底最深的不堪就这样被凌萱赤裸裸地说出来,穆安神情间满是羞愤。 “不管你怎么说,咱们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变不了的。”穆安面颊跳动,极力克制住愤怒说着。 “你若不介意日后头顶戴不完的绿帽子,我也无所谓。”她挑衅地开口。 “你...”穆安气极却什么都说不出。 凌萱毫不畏惧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这次交谈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因为之前穆家人将穆安要尚公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次皇帝三申五令不可将他要赐婚两人的事情传出去,所以现在京中知道这事的人寥寥无几。 十五这天,凌萱出门前往广业寺为父亲祈福。 结果不知谁突然放了串鞭炮,凌萱骑着的那匹马被惊吓到失控。 她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从马上摔倒,重重的响声扬起灰尘漫天。 凌萱当即昏迷,脸上血肉模糊,路人被她的模样吓到。 幸好广业寺的和尚及时将她抬进厢房救治才捡回一条命,可她的脸却因这次意外落了伤。 皇帝得知后马上让太医去凌府查看,他要确定凌萱是否真的毁容。 太医带回来的消息确实如外界传言那般,凌萱脸上伤太严重,极有可能会留下疤痕。 “没有办法恢复了?” 太医跪在地上摇头,“伤痕实在太深,想要彻底恢复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下皇帝犯了难,要真是这样他赐婚岂不是害了穆安吗。 他宣了穆安,询问他凌萱若是容貌不复,他可还愿意娶她。 “陛下,不管凌姑娘成什么样子了,臣都认定她了。”穆安深情说着。 皇帝这才放心,既然穆安都没有意见,凌萱一个伤了脸的姑娘更不可能拒绝。 正在这时,广业寺的方丈求见,他与国师师出同门,陛下对其也很是尊重。 “明智大师,您怎么来了?” 明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来是有事想告知陛下。” “什么事?” 大师讳莫如深的看了眼穆安,“几日前凌家小姐在我寺前坠马受伤,老衲便给她卜了一卦,发现这并不是意外。” 皇帝震惊,“不是意外?难不成是有人故意谋害?” 大师摇头,“也不是,老衲想问陛下这位大人与凌姑娘是什么关系?” “朕正准备给他们赐婚。” “这便是了。”大师叹气说道,“这位大人命犯孤煞,若强行婚配必然会克妻,凌姑娘坠马便是预兆。” 这话一出,皇帝迟疑了,忽略了穆安想解释的眼神。 “既然大师都这样说了,那朕再考虑考虑。” 穆安想不到几句话就让陛下改了主意,且因为克妻这个名头在,日后其他的高门贵女也不可能求娶成功。 他知道,这是凌萱对自己的报复。 第106章 分权 孟礼虽已致仕,但仍留在京中,私下那些官员有什么事还是会来询问他的意见。 “陛下越发器重穆安,再这样咱们的人估计会彻底被边缘化。”书房中,孟怀将近期朝堂的情况告知父亲。 孟礼放下手的笔,“你们若能干些,陛下怎么会如此。” 在家中这些日子他静下心想了许多,倒是比之前看得透彻些。 孟怀脸上一红,“依父亲的意思,我们当如何做?” “六部中需要做的事多了,你们不能让其止步于手中,该禀告陛下的就禀报陛下。” 孟怀顺着父亲的话往下尝试说着,“一旦陛下要处理的事多起来,他便分身乏术,然后将权利下放?” “差不多吧。”孟怀说着,按陛下的性子恐怕没这么顺利。 只是既然无法分权,那便反其道而行,把手中的权利分一部分出去,总归不会影响到目前的情况,手中事少些还乐得轻松。 况且陛下再信赖穆安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他又能揽下多少呢。 孟怀将父亲的意思传达给文官这边的人后,他们便开始三五不时地写折子上报皇帝。 一时间,皇帝书案前的奏折成倍的增长,弄得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整天不断地批阅折子。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皇帝很快累倒。 穆安前来面圣时被皇帝的模样吓了一跳。 “陛下,朝中这么多的官员,你何不让他们来处理这些,万一伤到龙体就不好了。”他劝慰着。 皇帝摆手,“他们就是想借此逼迫朕将权力下放,朕偏不让他们如意。” 如此固执的想法让穆安有些担忧,他怕皇帝身体因此彻底被累垮,要真这样他唯一的靠山就没了。 不管是为皇帝还是为自己,他必须得想个能改变现下局面的法子。 “陛下若信得过臣,给臣几日时间,臣定能想出法子解了如今的困局。”穆安如下军令状般说着。 “好,朕信你。”皇帝缓缓开口。 因着皇帝龙体抱恙,这几日都没有上朝,以孟家为首的官员还在不停递折子。 在他们看来孟礼的法子已经有了作用,只要他们加强力度,陛下肯定会松口放权。 然而当陛下回到朝堂时,众人看见他神采奕奕,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模样。 “这段时间朝中事务繁忙,朕才发现各位爱卿此前有多辛苦。”皇帝似笑非笑的说着。 “为了解决这个情况,朕决定设立北书房,来缓解诸位爱卿的压力。”皇帝缓缓开口。 文官这边全部哑然,陛下的决定与他们想的怎么不一样。 “臣斗胆,陛下说的北书房是什么?”孟怀出列行礼询问。 皇帝指了指穆安,“穆爱卿,你给他们讲讲吧。” “是。”穆安得令出列,开始解释北书房的用途。 “北书房其实不算独立的部门,挑选的条件不限出身和名声,只要有真本事,官员白厅都可胜任。” “若官员兼任北书房的职位,可享受一品待遇,但不会有实权和官职,主要就是协助陛下处理一些事情,不要鸡毛蒜皮的事都烦到陛下跟前。” 他解释着北书房的作用和条件,同时还不忘讽刺这几日那些不断上折子的官员。 “那要怎么能进入到北书房。”有人询问。 穆安笑道,“诸位若有兴趣可自荐,也可推荐你觉得有能力的人,当然这最终的选择权是在陛下手中的。” 同时他也强调入北书房后要接受调派,若其他州郡有需要处理的事情要作为钦差前往。 这一项说出来那些有想法的官员瞬间熄火,谁都知道一旦离开京城,想要再回来是难上加难,谁都不想放弃在京中的地位权势。 其中有人想反对这个提议,可皇帝却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拍板。 昨日穆安给他说这个事时他便觉得可行。 设立北书房不仅能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还能正大光明地将自己的心腹安排在里面。 最重要的一点是穆安并没有告诉这些大臣,北书房会设立明暗两部,明部的人便是出入宫廷帮自己过滤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的人。 而暗部才是重中之重,替他监视朝廷及各州郡的动向,除了他和穆安外无人知晓这些人的身份。 “有了北书房,再加上内阁与六部,想来朝廷中的事不会轻易难倒诸位爱卿了。”皇帝假意笑道。 那些臣子哪里还敢反对,分陛下的权没成,反而自己手中的权利倒分了不少出去。 北书房的事很快传出去,无数人跃跃欲试想要进入北书房。 凌萱知道后也帮了个人进去,皇商顾家的儿子,自幼饱读诗书,又懂人情世故。 这边北书房如火如荼地安排着,皇帝又下了道指令。 设置锦衣卫,作用与东厂相似,美其名曰是东厂案件太多处理不过来,锦衣卫便是协助东厂而存在的。 不过没人知道的是,锦衣卫的首领正是北书房暗部一员,只听陛下一人的命令。 因这两个大的举动朝堂上下沸腾不已,文官本以为陛下只是要分他们的权,想不到东厂也没逃过这次动荡。 然而凌谦闻言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平静地接受陛下的决定。 回去后凌萱担心父亲,端着茶水到他书房。 “爹,陛下这样做是何意?”陛下向来信任父亲,这一举动太不寻常了。 凌谦笑笑,“树大招风,东厂出现了蛀虫,被御史参了一本。” “因为什么?” “有自称东厂的人在其他州郡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挑衅世家,被联合状告。”他说得云淡风轻。 “怎么会?”凌萱有些不信。 “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楚呢,陛下不想动东厂便是假,陛下顺势设立锦衣卫便是真。” “是不是穆安从中作梗。”凌萱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个。 那日她算计穆安后,他心里肯定不服,指不定这次就是他故意在陛下面前妖言惑众。 凌谦拉住女儿,“大局已定,你不要再去胡闹,万一弄巧成拙倒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凌萱咬唇没有说话。 第107章 意乱情迷 “凌姑娘,又来找东家啊。”自在药铺中,掌柜笑着向凌萱打招呼。 铺子中的人听到他的话全都看向凌萱,让她有些局促。 慌忙伸手挽了挽耳边垂落的碎发,“我来找他谈谈合作的事。” 这段时间她借着谈合作的由头,隔三差五便往苏卓开的这家药铺跑,店里的掌柜和药童与她都熟悉了。 掌柜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东家今天去城西义诊去了,估摸着还有两三个时辰才会回来呢,您要不先回去还是在这里等等?” 药童热情地为凌萱端上茶水,“这是东家的珍藏,我悄悄拿了些,您尝尝。” 凌萱失笑,“小心你东家知道,你麻烦可就大了。” “给旁人东家肯定不愿意,可要是你东家恨不能自己给您泡呢。” 药铺的人被他的话逗笑,他们初见凌萱时,知道她的身份都畏畏缩缩的,随着接触机会多了,发现对方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 尤其是她和东家一起时,那画面就像画里画的那样。 “你们先忙,我去西市找他吧。”凌萱说着。 来到西市,远远就瞧见苏卓正忙碌的穿梭的人群中,手上还拿着几副药。 凌萱让车夫将刚才顺路买的米面粮油从马车上取下交给西市的市场管事。 “你怎么来了。”苏卓快步走到凌萱身边。 “去药铺找你,他们说你在这边。” 他看了看凌萱的脸,上面的伤疤淡了许多。 “再用两瓶养颜膏,你脸上的疤就彻底消失了。”他微笑说着。 凌萱下意识摸了摸,“多亏你的药,你忙完了吗。” 苏卓擦了擦额边的汗,“差不多了,你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凌萱笑了笑,“跟你学的啊,我不会看病,只能做些这样的小事。” 自从知道苏卓在西市支了个义诊摊后,她为表支持也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些东西于她不过九牛一毛,却能让西市的百姓生活得到改善,就当做好事吧。 苏卓对一位老人家叮嘱了用药的时间和剂量后便与凌萱寻了处茶肆休息。 “其实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凌萱轻轻开口。 苏卓侧头看着她,“什么问题?” “以你现在的身家和医术,就算进太医院都是绰绰有余,义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做?” 义诊费钱费力,除了能得到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名声外,再无实质性的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苏卓抿嘴笑道,“人在世上活一遭总不能时刻都执着于钱财权势,这些年我也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民间疾苦。” “这世界总归是普罗大众为主,我无法做到无视这些苦难,便尽绵薄之力做些有用的事。” 苏卓回头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幼童,“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不受约束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恰好还能帮到他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身家尽失该怎么办?” “我本就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就以天为盖地为庐,同样悠闲自在。” 凌萱了然,他果然还是从前那个医者仁心的苏卓。 他的那种洒脱与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也是自己这么多年对他念念不忘的原由之一。 “你给我说说这些年你的经历吧。”凌萱不再执着于刚才那个话题。 苏卓去过太多地方,一时也无法讲完,“我曾去过集州。” “集州?”凌萱惊讶,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心中暗想他去集州难道是因为自己幼时和他说出宫后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故乡? “是啊,当时不懂那里的规矩,差点被你们蓠族试婚的风俗弄得无法离开。” 现在回想那个场景,苏卓都觉得恐怖,一群女子对他东拉西扯的。 凌萱捂嘴轻笑,“那你岂不是差点就成了蓠族女婿了。”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苏卓声音变得轻柔深情。 “未尝不可。” 听到这话,凌萱整个人愣愣的望着苏卓,双颊蓦的染上红晕。 “晚上你有时间吗?”她问道。 “怎么了?” “想请你吃个便饭,感谢你的药。” 苏卓欣然同意,凌萱先回家准备,晚膳所有的菜都是她亲自做的。 整整十二道菜,就他们两人,苏卓看到时有些吃惊。 “都是你做的吗?” “嗯,你试试看怎么样。” 苏卓吃了几道,味道竟出奇的好。 凌萱又让下人将自己酿造的葡萄酒端了上来。 “这个是我自己研制的葡萄酒,入口回甜,也不易醉人。”她知道苏卓酒量不怎么好。 “既是你亲手做的,我怎么都得喝喝才行。”苏卓并没拒绝。 两人举杯而饮,这微甜的口感让苏卓啧啧称奇,一杯接一杯喝了许多。 也不知是月色撩人还是心中所愿,凌萱看着眼前的苏卓竟有些朦胧之意。 她不经意瞥见苏卓手腕上的彩绳,那是自己幼时赠与他的,在故乡代表平安顺遂的意思。 “你还戴着这绳子?” 苏卓双眼有些迷离,抬起手露出彩绳,因为长年佩戴颜色不如当初鲜艳,甚至还有了些毛边。 “这是你送我的,我当然要日日戴在身上。” 凌萱心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她定定看着苏卓。 “这么多年你可曾遇到过心悦的姑娘?” “有过。”苏卓嘴角含笑,柔声说着。 喉咙像被塞进异物般难受,她只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有空我得见见是什么人能得你的中意。”她强颜欢笑道。 苏卓看着她,“我这次回京便是为她而来,也不知她是否同我一样。” 凌萱心跳加速度,紧张的捏着衣角,“你说的那位姑娘我可认识?” “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答案呼之欲出,巨大的喜悦笼罩在凌萱身上。 她壮起胆子,“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等你回京。” 苏卓闻言轻轻牵起她的手,两人身子越靠越近。 酒香混合着屋内的熏香,气温急速上涨。 当唇触碰在一起时,所有理智焚烧殆尽。 第108章 浪女回头 第二日凌萱醒来只觉得头快炸了般难受,伸手揉了几下太阳穴。 外面天已大亮,可她实在没有精神,正准备翻身换个姿势再睡个回笼觉。 侧过身子的瞬间苏卓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凌萱猛然睁大双眼,咽了咽口水,轻轻拉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面前的一幕让她血脉喷张,两人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凌萱身子瞬间僵硬,生怕惊动身边还熟睡的人。 以她的酒量,昨日的葡萄酒是不至于让她醉得失态,不管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两人是最后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姑娘,您可是醒了?” 尽管对方压低了声音,但苏卓还是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很快浮现红晕,身体传来的酸痛感和凌萱皮肤上的红痕无一不是在提醒她昨夜的疯狂。 她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丫鬟又轻轻叩了几下门,凌萱回过神。 “醒了,有何事。”她尽量让声音保持一惯的平稳。 “老爷让奴婢...让奴婢将你和苏公子的...换洗衣服送过来。”丫鬟唯唯诺诺说着。 凌萱哑然,所以说父亲已经知道两人的事了。 她用眼神询问苏卓意见,只见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她这才让外面的进来,丫鬟得了令推开门畏手畏脚进门。 凌萱的床榻和外室隔着屏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丫鬟放下衣服后便弯身退出房间。 “你...你先换吧。”凌萱满脸窘迫将身子转过去对着墙壁。 两人换好衣服后,管家告知老爷有请。 “一会我爹说什么你都别管,我会处理。”凌萱害怕父亲会对苏卓不善。 来到大厅,凌谦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看着苏卓平静问着。 “爹,这件事与他无关,都是女儿自愿的。”凌萱护在苏卓身前对父亲说着。 凌谦皱眉,“我在问他。” 苏卓拍拍凌萱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他走上前恭敬行礼。 “昨日是苏某没能克制自己,做出这般事情,苏某无父无母,早年又家道中落,凌姑娘却是厂公掌上明珠。” 凌萱以为这是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找的借口,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就在凌谦发怒瞬间,苏卓再次开口。 “厂公若是不嫌弃苏某卑微,苏某愿意与萱儿相守。”苏卓认真说着。 凌家父女齐齐看向他,“这件事你情我愿,你不用这样。”凌萱轻声说着。 “可是我在京中那些传言,都不是假的。”凌萱闷闷说着,此刻她一副懊恼的样子,那些年因为太想念苏卓,又不知他心意如何,更不知他会不会回来,就总想着寻找与他相似的男子。 昨日他虽然喝醉,可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却没有忘记。 “我倒是觉得像你和许多蓠族姑娘那样活得自由洒脱些总比被磋磨一辈子来得强,即使他日,你又心悦他人,我也不会阻拦,彼此坦诚相待,好聚好散便是。就如你们蓠族人的观念,只要坦诚,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凌萱眼中带泪笑着看向苏卓。 凌谦心里对他的态度也很满意,只是面上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要做的事还有许多,咱们还是慢慢来吧。” “一切都听厂公和萱儿的。”苏卓没有意见。 等他离开后,凌谦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儿甚是欣慰。 “萱儿,昨日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凌萱敛去笑意,“女儿正准备查查是谁敢在家中设计我。” “不用了。”凌谦尴尬道,“在爹面前你还装什么,昨天是你自己拿的熏香。” 凌萱昨天是没做好区分,拿了那种有催情效果的熏香。 这也只能怪她自己马虎,导致弄巧成拙了。 “这段时间你总是找各种理由去见他,你那点心思我能不知?” 凌萱见被被父亲戳破有些不好意思,父亲被分权后他几乎都住在家中,父女俩也难得度过些悠闲温馨的时光。 对于她常常去找苏卓,父亲也是看破不说破。 “既然你与他两情相悦,不如就定下个日子成亲,正好爹现在事情没这么多,日后你们有了孩子我还能在家含饴弄孙。” 凌谦似乎已经看见这家中以后处处有孩子欢笑吵闹的声音。 “八字还没一撇呢。”凌萱苦笑。 “这孩子算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个有本事的,他虽没官职在身,可多年经商积累的身家也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你,总不会委屈你的。” 凌萱也知苏卓的好,可是她却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女儿暂时还不想嫁人。” 对于他的回答凌谦有些意外,“为何?你翻年就满二十了,还准备耽搁多久?” 遇上这样的事情,凌谦和大多数父母是一样的心情。 “女儿还有其他的打算,相信苏卓会懂的。” 凌谦面色沉了下来,“你说的另外的打算是指北书房的事吗?” 凌萱没有否认,她必须要在北书房中让自己的人有一席之地,否则日后北书房于他们父女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顾家的人是你安排进去的?” “是。” “这事穆安可知晓?” “女儿做得极其隐蔽,他猜不到的。” 顾家虽是皇商,可凌萱与他们面上交情不深,成为皇商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 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将她与顾家联系在一起。 “顾家的人安插进去就进去吧,之后你暂时别再安排人了。”凌谦淡淡说着。 凌萱不解,“现在正是北书房大肆招人的阶段,咱们趁这个时间安插些人才不会引起怀疑。” “暂且放一放吧。”凌谦劝她,“不要小瞧了陛下的手段,顾家的人未必瞒得过陛下,若你不懂收敛,陛下定然不会轻饶。” 北书房和锦衣卫的出现说白了就是陛下对凌家的信任出了问题。 若这个时候凌萱再搞这些动作,肯定会惹得陛下不满。 “女儿懂了,我会让他们暂时不要做任何事。” 第109章 无妄之灾 自从穆安家出了那档子事后,李令仪已经放弃想让他成为自己驸马的想法。 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宫中未出嫁的适龄公主目前就只有她一个了,大夏的使臣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到,也不想真的被许配给母家表哥,她必须要尽快找到新的驸马人选。 这日她正准备去奉华殿给皇帝送点心,刚到就看见几位年轻的官员从里面走出。 “公主,您怎么来了。”安公公惊讶问道。 “我瞧着这天热,今日一早便去御花园采了些新鲜的荷叶,给父皇做了些荷叶酥。” 李令仪说着,眼神却看向这群官员的其中一人。 “公主有心了。”安公公笑着说。 那几人向她行了个礼便径直离开。 “安公公,那位大人是谁?”她指着那最年轻的男子背影问道。 安公公虚眼看了下,“那位是顾子瑜顾大人,是大理寺评事,现在在兼任北书房的事情。” 李令仪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转身进入奉华殿。 乖巧的将荷叶酥放在桌上,“父皇,事务是处理不完的,你休息休息,吃些女儿给您做的点心。”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软榻边。 “今日怎么想到来这里。” “天气炎热,女儿猜想父皇定然没什么胃口,这荷叶酥口味清爽,配上龙井正好合适。” 皇帝笑了笑,“你有心了。” 李令仪贴心地替父皇揉着肩膀,“父皇刚才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笑得这般开心。” 她进来时正见对方看着什么东西一脸满意。 皇帝闭着眼睛享受女儿的按摩,“有趣的事没有,倒是有个让朕很满意的人。” 李令仪直觉告诉她父皇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顾子瑜。 回到昭华殿后她让人去查查这个顾子瑜的背景,想看看他有没有资格能成为自己的驸马。 打探到的消息让她满意,顾子瑜出身皇商顾氏,天资出众,学识卓然。 因商户子弟入朝为官的限制,他仅仅只是个七品小官,可未经科举便能入仕足以证明他的能力有多强。 虽不是权贵世家,但家中资产甚为丰厚,于她而言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顾子瑜已经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若想嫁过去还得先把这个未婚妻给解决了。 她以陪伴安庆公主为由,让皇帝允她出宫两日。 对于这个妹妹,安庆公主说不上多喜欢也不厌恶,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皇姐,我想去街上逛逛可以吗。”她撒娇问着。 “这怕是不妥当。”安庆公主犹豫,未嫁的公主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得体的。 “我从来没有出过宫,这次要是去不成,下次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她委屈说着。 安庆公主心软了,“那我叫几个侍卫保护你,玩会儿就回来知道吗。” 得了允许后李令仪直接来到东市的茶肆,她打听到今日顾子瑜会出现在这里辩论。 她等了一会后顾子瑜果然与几个男子出现在此,茶肆每月会有一次文人间的交流辩论会。 双方很快就题目开始输出自己的观点,前几位说得有来有回,轮到顾子瑜时他巧舌如簧,三五下便将对手说得连连败退。 李令仪让人请他上楼,顾子瑜本是拒绝,可当他看清是谁请他时眼中震惊不已。 他来到二楼李令仪的厢房,“下官见过公主。” 李令仪伸手扶他,“顾大人果然好文采,本宫最是喜爱读书人,不知日后是否可以与大人沟通交流。” 顾子瑜后退两步,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公主谬赞了,若论文采臣的未婚妻更胜一筹,公主若是不嫌弃,下次臣可带她一道同来。” 这避嫌的样子让她险些维持不住表情,“那自然是极好。” “本公主也出来许久了,就先告辞了。” 今日一见李令仪对顾子瑜势在必得,她叫来手下的人,让他们找个时机将顾子瑜的未婚妻给做掉。 几日后,顾子瑜突然收到封信,上面让他前往凌府一趟。 他有些愕然,为了不被人察觉,顾家与凌萱基本不会有什么接触,可信上却公然让他去凌府,他怕是旁人的阴谋。 可他又怕万一真是凌家那边的传信,一时间犹豫不已。 凌府,凌萱正与一位姑娘坐在花园中聊天,下人来报顾子瑜求见。 “走吧。”凌萱轻声对那位姑娘说。 两人来到前厅,顾子瑜看见她身边的女子很是吃惊。 “婉儿,你怎么在这。” 潘玉婉在看到顾子瑜的瞬间,眼眶蓄满眼泪。 “子瑜,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回青州去了吗?” 潘玉婉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我来说吧。”凌萱缓缓开口。 “我前两日出城办事,回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呼救,上前查看才发现是潘姑娘的马车被人给截下,除了她之外其余的人都被灭口。” 她赶到的时候歹人的刀已经举在潘玉婉的头上,再晚一步估计就只能替她收尸了。 顾子瑜听得心惊肉跳,“所以婉儿这几日都住在这里?” “是,这群人身份未知,贸然让潘小姐回去指不定还会有下次。”凌萱平静说着。 然而顾子瑜看向她的眼神全是怀疑,“怎么会这么巧,婉儿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截杀,而凌姑娘又正好出现在那里。” 由不得他不怀疑,婉儿从未与谁结仇,谁会来截杀她,又恰好被凌萱所救,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了。 凌萱讥笑出声,“你确实聪明,不过这样的事我根本不屑去做。” “是啊,凌姑娘不像是那样的人。”潘玉婉也说着。 顾子瑜看了眼未婚妻没有说话,对凌萱依旧保持怀疑。 “潘姑娘没与人结仇,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因为你才多了这桩无妄之灾。”凌萱提醒着。 “什么意思。”顾子瑜不解。 “潘姑娘一死,这顾家未来少夫人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想想最近有谁对你有意。”她已经提示得这般清楚了,顾子瑜再猜不出便是真的蠢。 “你是说安华公主?”顾子瑜脱口而出。 “还算不笨,接下来怎么做便是你的事了。” 第110章 都是装的 顾子瑜趁着陛下召见时将此事告知对方,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揭露是公主指使,而是把矛头推到京中治安上面。 天子脚下竟出现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皇帝自然不能容忍。 “安德全,你立即去东厂让凌谦调查此事。”皇帝吩咐着。 “你那未婚妻现在可还安好?”转而他又问顾子瑜。 “谢陛下关心,她现在已经安全回到家中,并无大碍。” 皇帝不再追问这件事,继续讨论着北书房的事情。 “顾大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从奉华殿出来后,穆安与顾子瑜一同往宫外走去。 顾子瑜处变不惊,“穆大人说笑了,我若知道早将歹人抓去京兆尹了。” 穆安笑了笑,“刚才在陛下面前我看你那神色,还以为你知道呢。” 顾子瑜不动声色瞥了眼穆安,只见对方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异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他看出什么内情。 “穆大人说笑了,我只是生性如此罢了。” 刚好走到宫门口,顾子瑜匆匆上马告别。 三日后,李令仪这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事成的消息,她不禁有些担心, 就在她准备再派人去探探情况时,喜公公突然出现。 “公主,陛下宣您去一趟奉华殿。”他面无表情说着。 李令仪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扯了扯嘴角看向对方。 “喜公公可知父皇叫我去是什么事?” 小喜子是安公公的徒弟,他来叫自己肯定是安公公吩咐的,想必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然而小喜子只是冷冷开口,“陛下的事奴才如何能知晓,公主您去了不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吗。” 李令仪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小喜子走,一路上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来到奉华殿,她瞧见父皇脸上有掩不住的怒意。 “父皇。”她小心翼翼叫着。 皇帝见到她,脸上怒意更甚,“李令仪,你胆子不小啊。” 被连名带姓叫到,李令仪浑身猛然一颤,直直跪下。 她声音带着颤抖,“女儿不知做了何事惹得父皇如此不快。” 皇帝失望地看着她,嘴里吐出一句,“潘玉婉你可熟悉。” 听到这个名字,李令仪暗道不妙,强装镇定回答,“女儿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哪家的千金?” “不知?不知你还派人去截杀她。”皇帝冷笑。 “女儿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 这死不认账的态度让皇帝很是不满,也不想再留情面。 “人现在就在东厂,你是想让他们当庭指认你吗。” 李令仪脸色骤变,她知道东厂号称没有秘密,只要进到那里面,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太多,求死是最奢侈的事情。 “你是不是看上顾子瑜了。”皇帝说得笃定,安德全曾告诉过他李令仪问自己顾子瑜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她派人截杀潘玉婉就想得通了。 “女儿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有错吗?”李令仪抬头反问。 皇帝一愣,其实他内心觉得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难不成你想以公主之身去做他顾家的妾?”皇帝问道,他虽然欣赏顾子瑜,可他商户之家的出身始终低微。 况且他与潘玉婉自幼订亲,没有德行有失的行为依照大越律法是不能轻易另行婚嫁。 原则上潘玉婉已经算是半个顾家媳妇,日后出现新人也只能是妾。 “只要潘玉婉不在这个世上女儿就不可能为妾。”她仰着头回答。 要不是因为这次事情失败,也许现在父皇已经赐婚她和顾子瑜了。 李令仪是皇家公主,绝不可能为妾,所以皇帝能理解她的做法。 只是她在自己面前一向表现得善良乖巧,根本无法把她和恶毒狠辣联想在一起。 “所以你那些温柔单纯都是装给朕看的?”这才是他发怒的原因。 宠爱的孩子突然被发现一直披着伪装的外衣来诓骗自己。 李令仪摇头,“女儿没有。”她不敢承认父皇这句话。 可皇帝已经不再相信她的话,这几日东厂从她派出去的那些人嘴里扒出的事情足以颠覆这些年他对这个女儿的看法。 “你既然对自己的婚事有这么多自己的想法,那朕就成全你,给你赐婚。” 李令仪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以为他要为自己和顾子瑜赐婚。 正当她准备谢恩时,皇帝伸手阻止。 他看穿她的想法,冷声开口,“顾子瑜你就别想了,他与潘家那姑娘的婚事已经订下来了。” “平妻女儿也是愿意了。”李令仪做着最后的挣扎。 皇帝冷冷看她一眼,“平妻也不过是妾的美称罢了。” “你母妃娘家兄长尚有一子没有婚配,你便嫁过去吧,也算亲上加亲。” 李令仪如五雷轰顶,母妃的娘家早已没落,又远在蜀州,根本不能在京中有任何建树。 她若嫁过去这辈子便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 “父皇,女儿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让我嫁给林家人。”她手脚并用爬到皇帝脚边,扯着他的衣摆哭诉。 可皇帝已经铁了心,任由她如何哭诉认错都没有改变心意。 “朕已派人前往蜀州将此事告知林家,一月后林家人便会抵达京城,届时你便与林家二郎成婚。”皇帝不容置疑说着。 他看了眼脚下的人,“这段时间你便禁足在昭华殿,别再想着搞什么事情,否则朕决不轻饶。” 李令仪双眼充满绝望,整个人毫无仪态地跪坐在地上。 “若是母妃还在,父皇还要这样对女儿吗。”她神色空洞说着。 想到林妃,皇帝才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涌出,“别和我提你的母妃,你同你母妃一样心肠歹毒。” 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皇帝当即下令李令仪出嫁的俸禄与封地通通只给原定的三分之一 。 李令仪震惊地看着他,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无情到这样的地步。 什么叫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她这次算是彻底明白了。 知道事情没有改变的可能,她也不再挣扎,默默对皇帝行了个跪礼后便起身离开。 第111章 公主出嫁 凌萱找到秦盈,让她在李令仪的宫里多安排些伺候的人。 “还给她安排人伺候?”秦盈疑惑,李令仪失了圣宠,为什么还要给她如此脸面。 “当然不是白给她安排的,这些宫人的例银都是需要她给的。” 秦盈这才反应过来,每个宫里安排的宫人有规定的人数,若有增加便由主子自己掏钱。 一般像公主出嫁前需要置办的事物繁多,因此便要调派宫人前往。 以往这些费用都会从国库中支取,可现在陛下下令削减用度,这部分的补贴已经没有。 “行,我回去就办。”秦盈点头也不含糊。 “ 嗯,淑妃那边你替我给她传个话,务必让她看管好李令仪。” 昭华殿,李令仪看到突然多出来的这些宫人感觉意外。 心存幻想以为是父皇于心不忍,嘴上虽说减少自己出嫁的规格用度,可实际还是按照皇姐们的规格来做的。 “珊瑚,你让他们将安华殿里里外外好生收拾收拾。”她端起公主的架子吩咐着。 “公主说的话你们听到了,还不快去做。”珊瑚对新来的宫人说着。 有宫人背着李令仪翻着白眼,这宫中谁不知道她已经被陛下厌弃。 “公主,咱们是尚宫局那边派来的,月例是需要您给的。”嬷嬷笑着开口。 “你什么意思。”李令仪不满地看着嬷嬷。 嬷嬷也不怕她,又重复了一遍,“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陛下。” 他们不算李令仪宫中的奴才,顶多就是借用,自然不会怕她做些什么。 李令仪腾一下坐软榻上坐直身子,“是谁说的你们的例银要本公主出,是不是凌萱?” 尚宫局是凌萱的地盘,肯定是她故意想刁难自己。 嬷嬷露出丝轻蔑的笑,“公主莫不是忘了,凌尚宫早就离开不在尚宫局了,现在尚宫局暂时由淑妃娘娘兼管。” “您要真不想给奴婢们这个银钱,可以去告诉淑妃娘娘,若娘娘同意奴婢们自然认了这个亏。” 她怎能听不出对方的阴阳怪气,让她去求淑妃岂不是告诉宫里上下自己这个公主连区区百十两银钱都拿不出来吗。 李令仪死死咬住下唇,她现在手中银钱也就一千多两,父皇和皇祖母赏赐的那些珠宝首饰不可能拿去变卖。 “你们先去做事,例钱本公主自会给你们的。”她压着怒火说着。 可这些宫人纹丝不动,他们得了吩咐必须要拿到钱才做事。 “公主您大婚在即,要忙碌的事有许多,万一忘了怎么办,要不您还是先拿给奴婢们吧。” 李令仪怒视着他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敢和自己讲条件。 抄起手边的茶杯扔向嬷嬷的方向,嬷嬷躲闪不及,额头上立马肿了起来。 “就这么点碎银,难不成你觉得本公主会不给?” 嬷嬷捂着头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宫女扶着她。 “虽然我们是奴才,但若犯错自有慎刑司惩治,公主您这样做难不成是没将宫规放在眼中?” “都给我滚去外面跪着。”李令仪大吼着。 宫人全都出去后李令仪失控地在屋内疯狂摔砸,顷刻间整间屋子如同废墟。 最后还是淑妃闻言前来,看着跪了一院子的宫人和满地的狼藉,她不悦地皱起眉头。 “公主这又是在闹什么。”她懒懒开口。 见到淑妃,李令仪气焰瞬间降了下来。 “小事而已,不想竟惊动了娘娘您。” “小事便闹成这样,公主气性可不小啊。” 淑妃指了指跪着的宫人,“你给本宫说说是怎么回事。” 宫人如实告知,李令仪神色紧张。 淑妃了解后不满地看了眼李令仪,“公主若没有这么多银钱告诉本宫一声便是,本宫替你出了就行,这规矩是陛下定的自然不能违背。” 李令仪赔笑道,“娘娘说笑了,这个银钱我自然是给的。” “既然如此,那这摔碎的东西也算进去吧,免得以后旁的人也有样学样。” 自知理亏,李令仪不敢反驳,只能认下。 淑妃离开昭华殿后便来到陛下这边,因为李令仪的事耽搁了些时间。 “怎么现在才来。”皇帝疑惑问道。 “刚刚安华公主那边出了些事,臣妾去看了看。”淑妃温柔说着。 “又出什么事了?”皇帝不耐说着。 淑妃莞尔一笑,“小事罢了,陛下不必烦心。” “臣妾最近翻看黄历,发现下月初八是个难得的吉日,陛下要不就让公主在那日成婚?” “下月初八是不是赶了些?”皇帝有些犹豫。 “可要再寻个这么好的日子最快也得三月之后了。”淑妃为难道。 “其实公主出嫁的规格降低后,置办的东西也少了许多,让尚宫局的人抓紧些也能准备好。”她贴心解释着。 “至于公主府,京中闲置的大宅这么多,陛下可挑选一处作为公主府,这样也可节省不少银两。” 淑妃的话皇帝听了很是心动,加上他确实不想再留李令仪在宫中,便同意了她的意见。 就这样,李令仪的大婚定在了下月初八。 这一个月内,宫中上下忙碌异常,公主出嫁总归是大事,条条款款都容不得闪失。 只是这个时间却耐人寻味,就算是平常百姓家从订亲到成亲至少也得好几个月来准备。 皇家嫁女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免让人心生猜疑。 再加上公主的夫家又是个蜀州的没落人家,若陛下真心宠爱她怎么会愿意女儿嫁到这样的家中。 百姓虽不知其中原由,但安华公主彻底失宠的消息传遍京都大街小巷。 李令仪一时成为众人饭桌上的谈资。 出嫁那日,满城庆贺,场面铺排得极大。 不过也有百姓私下评论,“这与一年前安庆公主出嫁的规格比起来简直就是寒酸。” 公主府的位置在永安巷,是前任兵部尚书的宅子。 朝中官员纷纷带着贺礼出席,驸马一家里外透露出局促,想与这些官员攀谈可人家根本不理会他们。 皇帝还是念着这个女儿,行礼时特意让安公公将自己准备的赏赐宣告给众人,婚礼顺利完成。 谁知第二日突然传出公主与驸马在新婚夜大打出手,驸马最后被公主打晕过去。 第112章 满城风雨 公主新婚之夜出了这样的事情震惊朝野上下,纷纷直言公主言行失德。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李令仪成婚后便会消停,谁料居然发生这般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 下朝后皇帝正准备下令处罚李令仪,公主府的人来报公主悬梁自尽,幸好被人发现救下。 皇帝震怒,“安德全,你马上去公主府将公主及驸马一家带进宫来。” 淑妃轻轻拍着皇帝胸口替他顺气,“陛下,您先别急,等人来后问问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林家这群人当朕是摆设吗,竟让朕的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可以对这个女儿处罚,可要是外人让女儿受了委屈,皇帝是绝不会轻饶的。 安德全速度很快,不出一个时辰李令仪及林家几口人便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刚想斥责李令仪,可看到她脖子上那一抹猩红的痕迹时终是没说什么。 “昨天是怎么回事。”他开口问着。 林二郎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李令仪嫌恶地看了他眼。 最后还是林和主动开口解释,“陛下,昨天都是二郎不懂事,得罪了公主,臣已经教训过他了。” 皇帝背着手没说话,淑妃明白他是不想自降身份,便替他开口。 “安华公主素来贤惠温柔,到底是何事能让公主在新婚之夜动手,而后又做出那般决绝的事情呢?” 淑妃软声说着,可林家人却听得胆战心惊。 “小夫妻吵闹,一时过了火。”林夫人讪笑说着。 “有胆子做还没胆子说吗。”李令仪冷笑嘲讽林家人。 “公主,你与二郎已是夫妻,他昨日是糊涂了些,那都是酒后的胡话罢了。” 林和看似劝说,实则暗戳戳是在威胁李令仪。 她与林钰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祸福都是连在一起的。 然而李令仪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昨天的事已经让她对林家彻底失望。 “父皇,求您为女儿做主。”她将头重重磕向地面,双眼泛红委屈说着。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们东扯西扯。 李令仪侧头看了看林家三人,只见他们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 “驸马与女儿成亲前便在蜀州有了若干妾室,此番来京为解寂寞甚至还带了两三个一同上路。” 皇帝皱眉,虽觉得这事驸马做得不地道,但也不至于让女儿在新婚夜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李令仪再度开口,“昨晚女儿与驸马洞房花烛时,他那外室在院外哭哭啼啼,引得驸马好一阵心疼。女儿好言相劝让他过两日再陪那外室,可他却提出让女儿同意给那外室一个名分。” 皇帝和淑妃听闻后皆是一惊,新婚当夜公然让正妻给外室名分,真是闻所未闻的事。 “陛下,那外室臣已经派人处理了,这件事二郎也是不知情的。”林和慌忙解释,生怕李令仪再说出什么来。 人已经被处理了,林家也算拿了个态度出来,皇帝也不好重罚。 他转而劝说女儿,和着稀泥,“这事你和驸马都不对,他不该纵容妾室,你也不该动手打他。” 李令仪苦笑,“父皇,若只是这样女儿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这时林钰拉了拉她的衣摆,李令仪狠狠甩开。 “让女儿失控的原因是他竟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大放厥词,要女儿和那外室一同伺候他,让他享受享受齐人之福。” “这般屈辱的事女儿怎会同意,他便仗着酒劲对女儿出手,女儿气不过才反击的,求父皇让女儿和离。” 这才是让她最崩溃的地方,她可以忍受夫君冷落,宠爱旁人,但绝不能允许他践踏自己的尊严。 若这事传出去她肯定名声尽毁,未来没有一丝光明可言,情绪激动下才做出自尽的傻事。 皇帝听到这里愤怒不已,“你们林家就是这样对朕的公主的?” 除了愤怒他心中还有丝愧疚,这个人是自己选的,却差点把自己的女儿逼死。 林家三口抖如糠筛,天子之怒不是他们承受得住的。 “陛下饶命。”几人哭求着。 林和更是懊恼不已,入京前他再三叮嘱,这次说不定是他们重振林家的机会,让林钰在拿捏公主前千万不要与那些女人牵扯。 “安德全,传朕旨意,林家狂妄自大,不敬皇家,流放塞外,林钰那些妾室通通处死。” 林家三口瘫软在地,此刻都无比后悔昨天的事情。 侍卫很快进来将林家夫妇二人带到大牢,只等几日后前往流放之地。 然而皇帝还是顾忌到李令仪才成婚的关系,特许林钰独自一人留在京中。 但日后不得入朝为官、不许纳妾、不许经商。 “令仪,你也不许说什么和离的话,才成婚不到一日便和离,传出去像什么话。”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李令仪也有错,不过念在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便就这样算了。 李令仪委屈点头,“女儿都听父皇的安排。” 她的反应让皇帝满意,看着她虚弱的样子让皇帝心里生出怜惜。 他叹口气,“朕会派几个宫里的老人去你的公主府好生替你管理,驸马若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自会替你教训。” 最后皇帝又赏了许多金银珠宝和名贵药材给她,同时明确表示日后想回宫便回宫,昭华殿永远给她留着。 李令仪回到公主府,珊瑚小心翼翼地替她脖颈处擦着药。 “公主,您以后可别做这样的傻事了。” 天知道当时她推门看到李令仪悬空挂在房梁下时,她有多害怕。 脖子上传来痛意,李令仪却丝毫不在意。 “你懂什么,只有这样做父皇看见才会对我有怜惜愧疚之意。” 她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演一场苦肉计给父皇看。 若没有这个伤,父皇未必会这样处置林家的人,兴许就是呵责一顿便过去了。 可当他看到自己身上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必然会愧疚。 她就是要借着父皇的愧疚之意重获宠爱。 第113章 流民 半月后,大越东部多地被洪流席卷,皇帝于朝堂上大发雷霆。 “如此大规模的灾情为什么此前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百官震惊,如果情况真如这般,那已经不是官员失职的问题了。 “陛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安置那些流民。”凌谦言辞恳切地说着。 洪流导致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家乡被灾害吞噬,他们只能一路北上。 然而那些州郡一旦有大批流民涌入,势必会引起恐慌,甚至再度发生暴乱。 这可不是集州那种小范围的暴乱,若是真的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同样深知其后果,“立即快马加鞭传令下去,让各州郡开仓赈灾,将流民安置在城外,确保不会对城内百姓造成影响。” 首先要将温饱的问题解决,只要这个解决好了,暴乱发生的情况就能大幅度下降。 “户部尽快将赈灾款下放到东部各地,工部和兵部派人前往支援。”皇帝迅速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几部的尚书与侍郎得令立马回去开始处理。 “凌谦,你去调查为什么这次的情况这么晚才报到朝廷。” 皇帝直道弄到这个地步才上报,定然是下面有人瞒下消息,必须揪出元凶。 前脚他刚交代好赈灾的办法,后脚京兆府那边就传来消息。 有大量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朝着京都的方向前来,不出一日他们便会抵达城门。 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想不到情况已经坏到这种地步。 “陛下,现下最重要的是将流民拦在城外,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入城中。”凌谦神情严肃说着。 京都里太多权贵富商,那些流民已经失了理智,要是让他们闯进城内,势必会对这些人家烧杀掠夺。 “你说得对,绝不能让他们进城,”皇帝赞同他的说法,随即让郑将军前往城门坐镇。 同时,朝中以顾子瑜为首的商人出身的官员纷纷表示愿提供食物衣料帐篷这些用于安置百姓。 皇帝此刻很是庆幸让这些商户子弟入朝为官。 朝中紧张的局势并没有传到凌萱这里,这几日她都在名下的庄子上休息。 在京中待久了有些无趣,寻了个时间到庄子上玩玩,放松放松自己。 “姑娘,我刚才出去发现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桃枝神经兮兮说着。 凌萱坐在摇椅上悠闲看着她,桃枝是庄子管事的女儿,刚满十二,是个活泼的姑娘。 这几日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凌萱倒是挺开心的。 她戳了戳桃枝的额头,“都说了让你少看些怪力乱神的话本子。” 桃枝最近迷上鬼神的话本子,前两日还说着庄子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对于她说的这番话,凌萱并不放在心上。 谁知桃枝急忙摆手辩解,“我说真的,刚才我发现咱们庄子周围出现了好几个生面孔,祥叔前几日回来时也说过青州和颍州出现了好多灾民。” 这事凌萱倒是不知道,不过出现生面孔还是得注意点。 “好,一会我让人好生检查下,你晚上早点歇息,关好房门。”凌萱叮嘱着。 管事娘子将桃枝拉走,“谁让你日日烦着姑娘。” “娘,您别老扯我耳朵,疼啊。”桃枝吃痛大喊。 凌萱失笑,两人走后她叫来暗五。 “一会你带两个人去庄子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桃枝说的是真是假,谨慎些始终是好的。 暗五很快查完,“回姑娘,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行,晚上警惕些。” 庄子的晚上很安静,可今晚养在庄子上的大黑狗半夜莫名开始狂吠不止。 然而它没叫几声便戛然而止,凌萱睁大双眼,手悄悄摸向枕下的匕首。 房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就是门闩不知被什么东西撬开。 ‘咯吱’,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借着月色凌萱看见两个身影蹑手蹑脚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们小心翼翼四处摸索,最后在凌萱梳妆桌前摸到她白日取下的首饰。 “找到了,走。”其中一人悄悄说着。 另一人微微点头,就在两人转身离开之际,其中一人突然感觉脖子一凉。 凌萱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手中的匕首寒光乍现。 “走去哪?”她冷冷问道。 见被发现,两人交换眼神准备反抗,打斗中凌萱费了些力气才将两人制服。 “你们是谁派来的。” “贵人饶命,我们只是想求些钱财而已。”其中一人双手不断作揖连连说着。 凌萱这才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衣衫,好几处肌肤都裸露在外,脚上的鞋子更是磨损严重。 联想到白日桃枝说的流民的事情,凌萱皱眉。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漳州那边逃难过来的。” “漳州出了什么事?”凌萱不解,最近倒是没听到风声。 另一个男子冷哼一声,“告诉你有什么用,你难道能帮我们,今日被你抓住,要杀要剐随便你。” 她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人,倒是个有骨气的,漳州离京城上千里路,途经多个州郡。 “或许我能呢。” 那人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阻止,“贵人,我这兄弟脾气臭,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随后那人将情况告诉凌萱,半月前漳州就陷入水患之中,然而当地官员却隐瞒不报。 硬生生将漳州一地的水患弄成整个东部都深陷其中。 漳州百姓想让官员开仓放粮,可对方却用暴力镇压,没办法他们只有离开漳州寻找其他活路。 漳州离京中上千里路,他们如此状态能在半月内赶到京中,甚至能缠住门外看守的东厂侍卫摸到自己的房间。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我将你们送到京兆府去,另一个是你们以后跟在我身边做事。” 两人对视一眼狐疑看着凌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们的身手不错,正是我需要的。”凌萱也不隐瞒,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 两人商量一番,最后同意了她的条件。 第114章 七皇子很危险 皇太孙主动请缨处理这次流民事件,皇帝也有意磨炼他,便允了他的请求。 他不仅将东宫里的金银钱财兑换成粮食救济流民,更是亲自去到安置流民的地方帮忙照顾。 安置地有流民闹事,抢夺其他妇孺的食物,更是强行将人赶出帐篷,自己独享。 皇太孙得知后带着手下来到那些人所在的地方,直接将其抓获。 “殿下,这可不是草民抢的,是他们见草民体虚,自愿让的。”被抓的流民还在胡搅蛮缠。 皇太孙看着他面前摆放的好几人的食物,再看看一旁抱着孩子面黄肌瘦的妇人,母子俩害怕的缩在角落,孩子眼馋的盯着这些吃食。 “还在这里强词夺理,朝廷派发的粮食每人都有,你不敢去欺负比你身强体壮的,便来欺负妇孺。” 皇太孙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若不狠狠处置这样的人,日后旁人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被官兵擒拿住的流民还不服气,“朝廷每日派发的粮食就这么点,连塞牙缝都不够。” 流民太多,为了确保每日都有供给,吃食上多就稀粥为主,加上面饼,也够饱腹。 “若你想顿顿吃肉,就应想着自己去做些什么活计,而不是在这里欺男霸女。” 皇太孙不再与他争辩,让手下的人将其带走。 同时他面向众多流民,“诸位,孤知道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但你们放心,有孤在一日便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也不会允许有人故意欺辱谁。” 话音未落,百姓中纷纷响起相信皇太孙,感谢皇太孙之类的话语。 加上这段时间皇太孙几乎日日都在安置地替百姓做事,他的好名声由此传开。 皇帝知晓后非常满意,他本意就是想让皇太孙在百姓中建立自己的威信和名望,好抵消之前带来的负面影响。 就在皇太孙逐渐树立威望时,其他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因之前陛下病重被召回京的七皇子便已蠢蠢欲动。 他将自己入京所携带的贵重物品都捐献出来,说是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这位七皇子在诸位皇子中并不出挑,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存在。 凌萱与他交际不多,这种没有什么能力和强大背景的皇子完全入不了她的眼。 可最近这位皇子倒是频繁在她面前刷存在,只要她受召进宫便能撞上七皇子。 “凌尚宫,这是要去找你父亲吧?” 凌萱有些吃惊,“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七皇子住所离这里有些距离,况且他不管去陛下那里还是他母妃的寝宫都不可能走到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特意在这里等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免警惕起来,最近她每每与这位皇子遇见,对方总人畜无害的模样,然而交谈中又时不时牵扯一些朝廷的事情。 七皇子笑了笑,“实不相瞒,我是有事想求凌尚宫。” 他对自己的称呼,尽管凌萱多次表明自己已经不是尚宫,可对方依旧不改口,索性她也懒得计较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殿下的?”凌萱惊讶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最近流民安置地那边物资紧缺,本王身在宫中也想做些什么帮助他们。” 凌萱不解的看着他,“殿下先前不是已经捐献了物资了吧?” 七皇子微微摇头,“杯水车薪罢了,我今日来找凌尚宫就是想请你替我向京中那些商户筹集些物资帮助百姓。” 凌萱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 “殿下若有这个心应该去找穆大人。”明面上这些商户都是支持穆安的,与她毫不相干。 可七皇子却直接来找她,凌萱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她与那些商户私下的关系。 七皇子对凌萱的反应也不恼,“是我唐突了,那我去找穆大人了。” 穆安刚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凌府的管家请了过去。 这是两人自上次误会后第一次相见,凌萱神色略不自然。 反倒是穆安拉过椅子随意坐下,“是因为七皇子是吧。” 他直入主题,凌萱没有否认。 想到今日七皇子与他说的那些话,穆安好奇地看着凌萱。 “这七皇子可是深藏不露啊,依我看他的能力不亚于皇太孙和宸王,你为何没有选择他?” “七皇子能藏拙这么多年,由此可见他心思多深。” 凌萱顿了下再继续开口,“但他眼界过于狭窄,又善于伪装自己,不是个好人选。” 从今日他那边明晃晃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凌萱就觉得此人不堪重任。 而且在她决绝后他看自己的神情,阴柔毒辣,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穆安今日和七皇子接触后也赞成凌萱的观点。 若想做权臣,就不能让这样的人成为君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刀子。 反而是皇太孙这种正直,不屑于玩手段的人更能让人走上这条路。 “那你准备怎么做,今日他可是向我抛橄榄枝了。” 凌萱突然定睛看着他,穆安总觉得她心里又憋着什么坏。 果不其然,她提出两人合作,直接废了七皇子上位的可能。 “现在他想拉拢你,必然与你之间的交流会多起来,你假意被他拉拢,取得他的信任。” 这种危险的人物,他们一定得在他羽翼丰满前将他折断,否则日后势必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行,那要怎么做?”穆安欣然同意。 “你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他引到宫外,我会在宫外安排好人。”凌萱说着。 七皇子不能在宫中出事,后宫之中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如果陛下彻查,定然会发现端倪。 要是查出与他们两人有关那就得不偿失,可一旦将人带出宫外,那可能性就多了去了。 穆安很快便按照他与凌萱商议好的来做。 在七皇子又一次故意接近他的时候,穆安笑着释放友好的讯息,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被他拉拢。 后穆安又以皇太孙日日在安置地取得百姓信任为由,挑起他的危机感。 为了不让皇太孙一枝独秀,七皇子上了两人设下的套,答应出宫。 第115章 绮梦楼 七皇子瞒着陛下与穆安出宫,为了不被人怀疑,把自己的亲信留在宫里,以免出什么岔子。 出宫后七皇子本想直接前往安置地,却被穆安阻止。 “殿下,现在安置地那边多是皇太孙的人,您贸然出现定会引起怀疑,若是被人捅到陛下面前就不好了。” 七皇子一想,穆安说得有理,“那以穆尚书所见,咱们该什么时候才去呢。” “过两日皇太孙殿下要前往颍州处理那边流民安置事宜,殿下可趁那个时候再去。” 七皇子现在对穆安的话深信不疑,“那便依你所言。” 然而他看了看这繁华的街市,转而又继续说道。 “本王许久没有回京,甚是想念京中的生活,要不穆大人陪我到处走走?” 好不容易宫,七皇子自然不想这么快回去。 “京中殿下比臣了解,那臣今天便跟着殿下了。”穆安笑着回答。 七皇子大笑,今日他便要带着穆安好好在京中号称销金窟的绮梦楼玩玩。 于他而言,穆安还算不上自己的人,只有拿捏他的把柄才能彻底控制他。 对于男人,尤其是官场上的男人,钱权声色便是最好的催化剂。 白日七皇子直接在春风楼订了一桌席面,各种珍馐摆满桌面。 “这都是春风楼隐藏菜式,穆大人尝尝。”七皇子热情说着。 穆安扫了眼桌上的菜品,随便一样摆在他那个年代都是几年起步的东西,心里暗道这古代的贵族果真会吃。 可能是这些食物给他的震撼还是有点大,他随意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穆大人可有想过有朝一日坐上首辅的位置?”七皇子突然来这么一句。 穆安惶恐,“ 殿下可别打趣臣了,首辅一职位高权重,任命谁陛下自会安排。” “唉,这是咱们私下说说罢了,穆大人不必担心。”七皇子说笑着。 穆安松了口气,“殿下还是别在外说这些,小心隔墙有耳。” 七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穆安,“好好好,今日我们只谈风月,不谈朝事。” 两人推杯换盏,待到华灯初上,七皇子带着穆安来到绮梦楼。 绮梦楼地处京中最为繁华的地段,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有精湛的技艺。 与其他青楼不同,这里的姑娘不论红倌清倌,身上都没有那种俗世之气,可偏偏又能引得男子一掷千金。 由于是偷偷出宫,两人没有从前门进入。 七皇子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来到后门,看守的下人早早便在此等着。 进去后绮梦楼的妈妈走到七皇子身边,“七殿下,若梦姑娘已经在房中等待。” 穆安吃惊,看样子这七皇子还是这里的常客,以前倒是没听说过啊。 七皇子微微点头,随后指了指身后的穆安,“这位是穆尚书,你找两个懂事的姑娘来伺候好他。” 妈妈一脸笑意,“殿下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七皇子离开前对穆安说道,“今晚你就好好享受享受什么叫人间乐园。” 穆安无奈只能进入房间,姑娘很快过来。 “大人,奴家若水。”若水一身薄纱,身姿曼妙。 “你...你好。”穆安有些局促。 若水轻笑一声,柔柔上前坐在穆安身边,双手攀上他的肩膀。 “奴家先给大人宽衣吧。” 眼看着外衣就要被她脱下,穆安双手死死抓着领口。 “姑娘,咱们还不熟悉,进展别这么快。” “大人既来了绮梦楼,讲究这些做什么。”若水手上力道重了几分。 整个人压在穆安身上,搞得他动弹不得。 他实在想不到这么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蛮力。 七皇子隔着墙听到穆安那边传来令人血脉喷张的声音,嘴角露出一抹深意的笑。 “殿下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若梦狐疑问道。 七皇子一把揽过她的细腰,“这你就不用管了。” 第二日上书房少傅将各皇子的功课呈到皇帝面前。 “陛下,近来诸位殿下课业上皆有进步,这是他们做的文章。” 皇帝闻言拿起看了看,与几月前他检查时确实进步不少。 “你教得不错。”皇帝龙心大悦,当即赏赐了少傅。 原本穆安是教导诸位皇子学业的,只是后来他升任尚书后无法兼任,便向陛下推荐了现在这位。 “臣不敢邀功,这其中七殿下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随即,少傅便告诉皇帝七皇子回宫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来上书房查看这些皇子皇孙的功课。 有时候会亲自告诉他们宫外的世界,在他的督促下这些皇子皇孙在课业上专注了许多。 “安德全,你去宣七皇子过来,朕倒想知道他是怎么让这些小猴子改变这么大的。” 然而安公公并没有找到七皇子,反而从七皇子亲信的话中听出不对劲。 他立马带着人来到御前,“陛下,七皇子没在宫中?” 皇帝震惊,皇子未经允许私自离宫已然触犯宫规。 “朕问你,人去哪了?”皇帝凝视着七皇子亲信。 “回陛下,殿下或许在宫中哪个角落。”对方还是掩饰。 这话显然瞒不过皇帝,“若你不说实话,你这条命留着也无用。” 说完给了安公公一个眼神,安公公会意,让外面的太监将人拖到殿外杖责。 很快,凄厉的求饶声音传来,最后人实在扛不住,交代了七皇子与穆尚书出宫了。 这时礼部侍郎求见陛下,进来后他告诉皇帝,礼部现在有许多事需要穆安定夺,可他却被七皇子带着在京中游玩。 “谁知道这个孽障现在何处?”皇帝勃然大怒。 礼部侍郎弱弱开口,“陛下,臣听到有消息说殿下此刻正在绮梦楼。” 皇帝气急败坏,自己前脚还在夸赞这个儿子,后脚他就带着朝中大臣去逛青楼。 他叫来禁卫军统领,“你即刻带人前往绮梦楼将那个孽障抓回来。” 皇帝按着头,另一只手狠狠捏住椅背,他这些个儿女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第116章 对自己够狠的 禁卫军在赶往绮梦楼的路上遇到慌忙逃窜的百姓,这些人与禁卫军反方向跑着,硬生生将他们给阻拦得无法动弹。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禁卫军统领揪住一百姓怒声问道。 “绮梦楼....绮梦楼失火了,好多人...好多人都在被困在里面。”那人说完推开禁卫军统领往外跑。 “快走。”统领想到七皇子此时还在绮梦楼,生怕他出什么事。 当禁卫军赶到时,绮梦楼红光冲天,黑烟弥漫,里面传来凄厉的叫声与呼救声。 “快救火。”统领不敢耽搁,一声令下。 而困在火场中的七皇子与穆安也在拼命自救。 “殿下,快走。”穆安冲到七皇子身边,捂着鼻子说着。 七皇子也明白情势危急,不多言语披上打湿的外衣就准备往外赶。 然而火势太大,两人尝试几次都未果,反而因为吸入大量浓烟引起呼吸不顺。 木头被烧裂的声音自两人头顶传来,二人同时抬头。 只见粗壮的横梁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穆安眼疾手快,在横梁落下的瞬间狠狠推了把七皇子,“殿下快走。” 如人般的横梁裂成两半,其中一半重重砸向穆安的左腿,而另一半与七皇子贴面落下,灼热的火焰将七皇子面部烧伤。 两人发出痛苦的嚎叫,这也给寻人的禁卫军找到方向。 外围火势稍微控制住后,统领立马让人进入火场将人救出来。 两人被痛晕过去,禁卫军统领不忍直视两人的伤口。 让底下的人找来辆马车迅速将两人抬进去,随后一路往宫里赶。 皇帝得知消息赶到时,正看到御医给七皇子的伤口做着清理。 “父皇。”七皇子见到皇帝,害怕地叫了声。 皇帝上前一巴掌打在他未受伤的另一边脸。 “逆子,你有什么好说的。” 七皇子嘴动了动,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身为皇子,违背宫规,带着重臣前往烟花之地,你让皇家的脸往哪里放。” “别以为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告诉你这个位置你永远都别去妄想。” 皇子私下与朝臣有往来,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心思。 七皇子冷笑一声,他现在毁了容,已经彻底失了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 “儿臣和穆安的接触真的瞒得过父皇吗,您放任儿臣这样做不过就是要坐实儿臣有那个心,借此将儿臣贬得远远的,确保儿臣不会对你那宝贝孙子有威胁吗。” 面对他大逆不道的发言,皇帝气得不行。 正好这时诊治穆安的太医传来消息,穆安左腿受损严重,日后好了恐怕也会不利于行。 “你意思是他会成瘸子?”皇帝不确信的问道。 太医不敢回答,只是沉默的样子代表了一切。 皇帝恶狠狠盯着七皇子,对方被他这眼神吓到。 “传朕旨意,七皇子德行有亏,现降为郡王,封地改为金州,没有宣召不得入京。” 七皇子一听,顾不得脸上的伤慌忙滚下床求皇帝开恩,金州偏僻又苦寒,这和流放没什么分别。 可盛怒的皇帝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因他一己之私将自己看中的朝臣毁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因就这样停摆,让他如何不气。 对于穆安左腿受伤导致残疾的事情,最高兴的莫过于文官一派的官员。 朝堂上,御史大夫率先上奏,“陛下,据臣所知,穆尚书左腿已废,请陛下贬去他尚书一职。” 皇帝皱眉,他就猜到这些文官一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朕已让人去寻名医来替他看腿,此事以后再说。” 可这些人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下定决心要把穆安赶出朝堂。 “陛下,祖制有规定,外表不正之人不得入朝为官,陛下难道要违背祖宗规定吗。”御史大夫直言不讳。 皇帝被他的话哽住,“朕说了这件容后再说。” 御史大夫像没听见一样,挺直腰板跪在当中,“请陛下贬去穆安尚书一职。” 随后以文官为首,绝大部分官员齐齐下跪重复,“请陛下贬去穆安尚书一职。” 皇帝被他们气得不行,当即发落了几个官员,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 可他们就像是与皇帝杠上一般,任凭他怎么处置都坚持要他撤了穆安的职。 最后皇帝忍无可忍,当下起身不管百官直接离开朝堂。 穆安醒后便回到穆府养伤,穆许氏看到儿子的腿忍不住落泪。 “母亲,别哭了,我没事。”穆安宽慰着。 “怎么会没事,那么粗的梁砸在腿上。”穆许氏哭着说。 穆安叹口气,他也不好直接跟母亲说自己是故意这样做的。 若是他完好无损,与七皇子私下勾结的事陛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为了麻痹对方他只能使出苦肉计。 管家来报凌萱来探望他,穆许氏立马起身说要去厨房看看给穆安熬的汤,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凌萱进来看到穆安包得跟粽子一样的腿挑眉。 “你还挺舍得对自己下狠手。”她调笑说着。 “你也挺厉害,我都不知道若水是你的人。”那日若水扑倒他后,在他耳边悄声说着是她是凌萱的人,随后两人故意做出那些动静麻痹七皇子。 凌萱白了他眼,“怎么,你想与她假戏真做?” “我又没说什么。”穆安小声说着,“那火也是你安排人放的?” 凌萱摇头,“我也正调查是谁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 她指了指穆安的腿,“你这腿的样子,日后你想回朝堂可就无望了。” 谁知穆安丝毫不慌,“这不有你在吗?” 凌萱特意来找他肯定有办法能让他的腿好起来。 “哼,你倒挺明白。”凌萱笑了笑。 “我已经让尚衣监的人赶制高低鞋,届时你穿上走路与常人无异。” 当穆安穿着高低鞋上朝时,众人见他这样很是吃惊。 穆安随后告诉皇帝这是尚衣监特制的鞋子,外有衣衫挡住不会被人看见,对形象不会有任何影响。 皇帝很是高兴,如此一来穆安顺理成章留在朝堂。 第117章 七皇子之死 越来越多的流民往京都的方向赶来,临时搭建的安置区已经超出了可以承受的范围,每个帐篷内都挤满了人。 尽管朝廷联合商户筹措食物,但面对每天不断增加的流民仍旧有着很大的缺口。 皇帝一筹莫展,国库已经见底,商户也捐献了许多,他也不能因为这些流民强迫要求商户再捐。 就在他犯难之际,顾子瑜携父亲求见。 顾家是京中大户,生意遍布整个大越各地,资产数一数二的丰厚。 “陛下,臣父知道您最近为流民之事伤神,便想着尽些微薄之力。”顾子瑜恭敬说着。 顾父取出一份名单呈给皇帝,随后缓缓开口。 “陛下,这份清单是顾家名下所有资产,草民愿将其全部捐献出来助陛下度过这个难关。” 皇帝闻言一惊,将名字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这上面的资产合计起来,此次流民事件便可解决。 但他也不是那狠心的人,面对顾家近乎倾家荡产的捐献他也有考虑。 “朝廷现在确实处于困难之中,但你们身后也有许多要靠你们吃饭的人,朕不可将你们的资产全部收下。”皇帝斟酌一番决定收取顾家七成银钱。 对比顾家近乎倾家荡产的捐献,朝中那些臣子一个个一毛不拔的模样就让皇帝寒心。 “你们这般忠君,朕不会白拿的。”皇帝对着顾家父子说着。 离开宫里后顾父蹙眉对儿子说道,“你说陛下真的会对顾家另眼相看吗?” 毕竟是用了大半身家去赌的,说不心疼是假的。 顾子瑜看着父亲,“既然凌姑娘让咱们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儿子相信她。” 前几日凌萱传来口信,上面告诉他们流民或许会越来越多,届时朝廷无法负荷,让顾家找准时机进宫面圣,提出这个主意,届时陛下定会给与他们意想不到的殊荣。 顾父本来还有些迟疑,但顾子瑜自从上次凌萱救了未婚妻后便彻底信服她。 他游说父亲按照凌萱说的去做,他们顾家最不缺的便是银钱,与其等到陛下撑不住强行来拿,倒不如现在主动奉上,还能在陛下面前落个好印象。 往后皇帝念及顾家,对顾家日后在商海中行走也有帮助。 听到儿子这样的分析,顾父一咬牙便同意了,不过今日陛下只是淡淡一句不会白拿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失望。 可谁都想不到的是,第二日安公公便领着宫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顾家。 他笑眯眯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商顾家忠君为国,宅心仁厚,现特封顾明宗为仁义侯,世袭三代。” 顾父被巨大的喜悦冲昏愣在原地,还是顾子瑜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让他谢恩。 “谢主隆恩。”他一介商户摇身一变成为吃公家粮的侯爷,顾父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听了儿子的话按照凌萱的吩咐来做。 “侯爷,陛下还特许顾家成为御赐皇商,可继续经营生意。”安公公说着。 顾父不断点头,御赐皇商,三代袭爵,虽无实权,但也是莫大的荣光。 与之相比,捐献的千万身家便算不得什么。 有了顾家捐献的银钱,朝廷又购置了许多粮食,现下正源源不断的分发给京中及各地的流民安置点。 凌萱看着顾家按照自己给的法子进行心里也很欣慰。 不过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关注这些,七皇子即将离宫,她还有件大礼要送给他呢。 顾家因捐献钱财被封爵的事在那些官员和商户中引起热议,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流民那边。 他们想复刻顾家的路子,就算不能捞个爵位,能在陛下那里得个恩典也是好的。 凌萱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派人一路跟着离京的七皇子,再趁夜晚他入睡后将其迷晕,然后吊在房梁上造成自杀的情况。 甚至她还让人模仿七皇子的笔迹写了封绝笔信。 她这样做倒不是她与七皇子有多大的仇怨,只是万一其余有希望夺取皇位的继承人都出事,七皇子未必没有可能再卷土重来。 凌萱不喜欢这种未知的风险,就算是微乎其微的可能都不能让其发生。 前朝宣宗皇帝就是这么个例子,他共有十子,其中九个接连出事,最后登上帝位的是最不起眼且身患喘症的儿子。 所以她得将这种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里,若真的让七皇子登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加上她与穆安的合作,她肯定会被清算。 她派去的几人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第二日七皇子的人才发现吊在房中早已没了生息的他。 这些人不敢隐瞒,快马加鞭回到京都将七皇子自缢而亡的消息和那封绝笔信交给陛下。 皇帝听到儿子离世,有瞬间的恍惚,他颤颤巍巍打开信。 上面七皇子直言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许多错事,加上毁了容,他自觉无颜活在这世上,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在末尾的地方还写着来生再报父母恩情。 皇帝看完将心贴在自己胸口,难掩悲痛地闭上双眼。 “朕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不是想你死。” 然而这悲痛的心情却没延续多久,流民安置地那边又传出新的岔子。 皇帝心力交瘁,却又不得不赶紧处理。 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流民中有人开始作乱,局势变得紧张。 他们集结出一批人与驻守的官兵对峙,话里话外都是朝廷不作为,将流民安置在此,除了每日的吃食外便不管不顾。 现在他们要求让流民进入城内,享受城内百姓应有的待遇。 这个要求自然不会有人同意,他们便借此为由,煽动其余流民的情绪,那些无知的百姓受了蛊惑也开始对朝廷生了怨言。 官府和流民由原本和睦的局面变成剑拔弩张的情况,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兵部甚至还增加驻守官兵与巡查力度。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有流民趁着巡逻的官兵交接之际做出不好的事情。 第118章 西南王旧部 部分流民趁夜先是偷摸蹲守在巡逻兵交接的地方附近,随后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窜出来将其杀害,夺下他们手里的武器,继而来到城门下,不断冲击企图将城门弄开。 在他们的起哄下,更多的流民也加入到这里面,虽然朝廷管吃管住,可待遇始终与城内百姓不同。 他们也是大越的子民,流落至此归根结底也是朝廷不作为,任由官员鱼肉百姓欺上瞒下。 挑起矛盾的那部分流民就是看中了他们心中的不满,故而煽动这些人的情绪。 但流民中也有人不断劝说这些失了理智的人,让他们别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只是他们的劝说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怒斥相信朝廷的人没有血性。 皇太孙从颍州回来,途经流民安置地,想着看看这边的情况如何。 谁知道刚下马车便被蜂拥而上的流民给围堵在中央。 “弟兄们,咱们把皇太孙抓了,就不信那些人不开城门。”带头闹事的流民说着。 皇太孙还没弄清状况,“发生了何事?” “皇太孙殿下,这些人想闯进城内。”有人无奈说着。 皇太孙愕然,“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段时间情况已经开始慢慢好转,这次他回来便是开始安排流民的去向问题。 “他们说朝廷不管咱们,只让咱们在这外面风餐露宿。” “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皇太孙在人群中大喊着。 可闹事的那群人完全不听他的解释,嚷嚷着要将他作为人质威胁朝廷。 可这次他的提议没有多少人附和,这里的百姓更多的只是想求个温饱和稳定的居所,并不是真的想去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况且皇太孙这些日子如何对他们的,他们都是看在眼里。 “你如果要对皇太孙下手,那我不干了。”有人带头扔下手中的武器。 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撂挑子不干,这群人慌了,连忙改变说辞。 “那也不能让他顺利回到城内,万一朝廷的人对我们出手,有他在他们也会三思而行的。” 然而就在此时,城墙上又赶来许多官兵,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皇太孙的手下趁机将他从人群里带离,躲进拥挤的窝棚区。 “殿下,您先在这里躲好,属下先将人引走。” 皇太孙也知情况危急,现在只能躲好祈求朝廷的人尽快找来。 那些闹事的流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条不紊地对城门发动着攻击。 尽管后面有官兵赶来支援,但却为时已晚,城门被这些流民给冲破,城内陷入恐慌。 暗卫向凌谦父女禀告目前的情况,“现下那些流民抢夺了许多百姓,可仍有一小拨人,他们没多做停留直接朝着宫里的方向走去。” 父女俩对视一眼,“我先去宫里,京中的情况你盯紧,不要失控。” 凌谦嘱咐女儿后穿上大氅便往宫里赶,父女俩都知道,这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民。 他们煽动出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让那些流民同他们一起闯城门,然后他们再顺势前往宫中。 “可知道皇太孙现在如何?”凌萱问着暗卫。 今日这一切算得上是她的一个试探,可皇太孙突然回京是她没算到的。 “在窝棚区那边,是否要属下让人将皇太孙救出来。” “你们别去。”凌萱想了想,“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穆安,让他带人去将皇太孙救出来。” 凌萱来到家中最高处的建筑这里,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哭喊声,还有那由远而近的火光,这永安巷怕也逃不过这个劫难。 当时在庄子上见到张龙他们几个流民时她就已经察觉不对劲,按理说这些流民为的就是想要有个安身之所,完全没必要一路北上。 询问之下才得知流民中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朝廷的意思,国库没有多余的银两,漳州水患对百姓造成的灾害只能放任不管,所以他们才会上京城想讨说法。 如今这些人既然已经为她效命,为了防止有人趁这个机会故意弄些其他事出来,凌萱让他们回到安置地那边随时观察这群人的动向。 前几日张龙传回消息,他偷偷听见这几个人在商量什么,他不敢离得太近,只听到王爷、集州、报仇的字样。 凌萱第一时间便想到十几年前西南王在集州的事情,当年西南王造反失败,他那些没死的家眷都被陛下关在宗人府。 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活着的也没几个,这些冒充流民的应该是他曾经的部下。 集州凌氏惨案就是因为西南王才出现的,父亲身体残缺,母亲惨死,这样的屈辱凌家父女一日都不曾忘记。 她本想立马将这些人诛杀,可在她告诉父亲后却被阻拦。 父亲告诉她如果现在击杀不过就是杀些喽啰,西南王仍旧有残余的势力存在。 可一旦让这些人闯进都城,甚至逼到宫内,皇帝定然不会放过。 而西南王的那些家眷不管是否知情,都活不了多久,为了救出他们的主子,那些残余势力一定会倾力而出。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着这些人将事情闹大,让他们放松防备,以为一切情况都按他们的预期进行。 如此那些躲在幕后的人才会舍得露出真容,他们也能趁机出手将其一网打尽,以报凌氏之仇。 对父女俩而言,斩草必须得除根,尤其是这种有血海深仇的。 穆安接到凌萱的消息时就马不停蹄往安置地那边赶,大多数流民已经闯进城内,安置地反倒没有多少。 他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处拥挤的窝棚处找到皇太孙。 “殿下,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穆安忙说着。 他打量了下皇太孙,除了受了些惊吓外并无明显的外伤。 皇太孙看着穆安,他想不到第一个来救自己的竟然是一向看不上的穆安,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已经不再安全,那些流民随时有可能折返,穆安不敢耽搁立马带着皇太孙极其小心地离开了这里。 第119章 为仇人卖命 天空泛起一道鱼肚白,凌萱在那站了整整一夜,这夜京中宛如人间炼狱。 永安巷的那些官邸被流民闯进,烧杀掠夺惨不忍睹,其中多少是真的流民就不得而知了。 凌府因为有诸多暗卫与府兵没被闯入,同时凌萱也安排了人去穆府和自在药铺那边,这两处地方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姑娘,厂公让您去宗人府一趟。”暗卫从宫中将凌谦的口信带来。 “好,我知道了,宫中情况如何?” “那些反贼人数众人,现下已经逼到宫门,东厂的人正与他们对峙。” 了解大概情况后,凌萱立马动身前往宗人府,街道上到处都是被打劫过的景象。 对此她丝毫没有害怕,反而为即将要做的事情隐隐兴奋。 皇宫内,凌谦守在皇帝身边,门外是禁卫军。 “城外的大军什么时候。”皇帝连外衣都来不及穿。 “陛下,现在整个京城都被这些反贼占领,大军最快也得需要两个时辰才行。” 凌谦无奈说着,离京都最近的军营是在颍州,单程路程就得四个时辰。 距离这些反贼闯进城内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还要坚持两个时辰才能等来援军。 “这些反贼潜伏在流民之中这么久就没有人发现吗?”皇帝大怒。 凌谦与禁卫军统领没有敢回他的话,皇帝片刻后也反应过来。 流民处置事宜一直是皇太孙在负责,这次横竖都算是他的失责,想到这皇帝火气更甚。 这些反贼人数越来越多,挡在宫门口的东厂侍卫与禁卫军已经快支撑不住。 就在有人进来向他们禀告时,宫门失守,部分反贼直接冲进宫内皇帝所在的地方。 “狗皇帝,今日我等就要取你性命,为王爷报仇。”这群反贼首领怒声说着。 皇帝被凌谦护在身后,“你们现在投降,朕留你们一个全尸。” 帝王的威严并没有让这些人害怕,反而发出狂傲的大笑。 “我等今日敢站在这里,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当年这么对我家王爷,今日也该让你尝尝死不瞑目的滋味。” 当年他们跟随西南王驻守西南,因为这狗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西南王无奈之下只得举起反兵大旗。 一朝功败垂成,不仅西南王印上反贼的头衔,他手下的这些士兵也被四处缉拿。 这些年他们隐姓埋名,受尽苦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杀入京中为自己讨个公道。 想到这里心中的愤怒彻底释放,所有人对着皇帝的方向举起兵器冲过来。 凌谦一边与敌人打斗,一边又要护住皇帝,根本无法施展全力。 他们边打边退,禁卫军统领被生擒,凌谦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 就在叛军以为胜利已经在手中时,凌萱突然带着西南王世子出现。 “爹,您有没有事。”看到父亲身上的伤口,凌萱担忧问着。 “我没事。”凌谦捂着伤口说道。 “世子。”这些西南王旧臣看到他的孩子,眼中满是激动。 然而西南王世子神色平淡,缓缓开口,“容将军,许久未见。” 快二十年没见,当年西南王世子还是个垂髫幼童,现已快近而立,多年的幽禁生活让他的面容苍白,身形消瘦。 “世子,属下马上就能杀了狗皇帝,到时您就可以登基了。”容将军有些疯魔地说,为了今天他们受了太多苦楚。 世子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容将军,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放下兵器吧。” 容将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世子,您在说什么,咱们只差一步就成功了。” 西南王世子摇头,若不是凌萱找到他,他根本不知道父王残存的手下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成功不了,你以为就凭这些残兵就能直逼到宫内?容将军,你好好看看吧。”世子见劝不动他,无奈说着。 容将军往外看了看,东厂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将这座宫殿包围,他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这是你们设的局?”他猛然看向凌家父女。 两人没有否认,故意放松宫中戒备,让西南王所有残存的势力全部进入宫中,然后再全盘歼灭。 带来世子也不过是为了确保陛下的安危,毕竟局势瞬息万变,他们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按照预期这样进行。 皇帝底气又上来了,“来人,将这些逆党就地诛杀。” 容将军狠狠盯着皇帝,“狗皇帝,算你命大。”说完他抽出手中的利剑朝脖子划去。 鲜血瞬间喷射而出,场上的人除了皇帝无一不为容将军的忠心动容。 “凌谦,你以为...以为自己多忠诚,殊..殊不知,为仇人...仇人卖命。”容将军挣扎着说着最后一句。 这句话除了离他近的几人听到外,皇帝并没有听到。 他被这些反贼逼得狼狈不已,将对他们的怒火转嫁到西南王世子身上。 有意想要赐死对方,西南王世子似乎也料到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慌乱的神色,只是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家父女一眼。 回去后凌萱与父亲对容将军那番话久久不能忘怀,为什么他说他们是为仇人卖命,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还有西南王世子离开前的眼神,太多太多的疑问在两人心底。 当凌家父女来到宗人府时,世子仿佛毫不意外。 “保我家人性命,我告诉你们真相。”世子说出自己的条件。 父女俩犹豫片刻便答应他的要求,世子才这缓缓开口。 原来当年西南王被派到集州根本就是皇帝的阴谋,皇帝不满蓠族人继续拥有集州的掌控权,便使计策让西南王前去管理。 西南王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对付凌家,对外就成了这是他的决定,与当时尚未登基的皇帝无关,让蓠族人有怨念也全部集中在西南王身上。 可他又不能解释什么,他的家人还被皇帝拿捏着,为保护家人他只能按照皇帝的话来做。 “你说是陛下逼着西南王造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凌谦问道。 世子讥笑,“当然是为了皇位了。” 第120章 陛下,该喝药了 “你什么意思?”凌谦有些激动问道。 “我父王当年就没有想反的心思,但当时先帝病重,朝中传言先帝留有一密旨,上面写着传位于我父皇。” “陛下害怕了,就先下手为强,让我父王去西南,随后又暗杀了我祖母,父王忍无可忍最后才起兵造反。” 西南王世子淡定说着,这些真相他原本是准备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 凌谦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无法相信自己忠心对待的君王才是迫害自己一家真正的幕后黑手。 凌萱倒是比他冷静些,她看向西南王世子,“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凭他一张嘴,怎能让人信服。 世子笑了笑,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怀疑,“当年的事最后得益者是谁?既能铲除对皇位有威胁的兄弟,又能轻而易举灭了西南凌家,将那片地区的实权握在手中。” 凌萱沉默了,而后世子的一番分析几乎是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让她不得不信。 她担心地看着父亲,深知这件事于他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想着为家人报仇,可偏偏仇人就在面前,他不但没有发现,反而为仇人尽心尽力。 从宗人府出来后,凌萱看着父亲,“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凌谦双唇紧抿,回望着宗人府的大门,眼神逐渐变得冷漠。 “既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仇人,那自然不能放过他。” 他的心境在这刻起了变化,原本计划是等陛下过些年驾崩后再操控新帝,可现在该提前了。 即便真相不是如此,暗中布置了这么多年的筹码,迟早也会摆在明面上。 皇帝因为这次叛贼闯宫受到惊吓,尽管太医开着补药,可他身体还是每况愈下,一度需要卧床才行。 然而朝政却耽误不得,尤其是京中经历了如此大的事情,几乎是百废待兴的状态。 无奈之下,皇帝只能让皇太孙监国,除非特别重大的事,其余的都由他处理。 皇太孙监国第一日便下令彻查叛乱之事,这些西南王旧臣能如此轻而易举就闯进宫内,光是靠着忽悠流民是做不到的,朝中肯定有官员与之勾结。 随后他又让穆安与顾子瑜去处理安置流民的事宜,一直让他们待在城外也不是个办法。 他们没有收入,每日等着朝廷放粮也不是长久之计。 在他雷厉风行的督促下,两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朝中与西南王旧部有勾结的官员大大小小竟有数十人,其中不乏重臣,皇太孙怒不可遏,当即对这些人严厉处罚。 贬去官职,打入大牢,没收家产,他们名下的这些田地正好可以分给当日没有闹事的流民。 不仅解决了流民的住所问题,他们有了田地可以自给自足,粮食的问题也得到了缓解。 皇太孙办的这两件事在朝中与民间得到了很高的赞赏,百姓纷纷夸赞他有明君之姿, 这话传到皇帝耳中却不是那么高兴,他不过只是身体暂时抱恙而已,并不是直接禅位。 尤其是他身体刚刚好转些时,以宸王和五皇子为首的诸多皇子借着探望皇帝的机会在他耳边故意挑拨。 “父皇,这是今日的药。”五皇子端着药半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喝了口不禁皱眉,“这两日的药怎么这般苦?” 五皇子心里咯噔一下,“良药苦口,越是有效的药越苦。” 面对儿子的解释皇帝没有怀疑一饮而尽,随后吃了颗蜜枣压下苦味。 “你说得有理,朕这几日确实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五皇子笑了笑,后背却浸湿了,刚刚他生怕父皇发现这药被加重了剂量。 “父皇,儿臣今日入宫的路上,听见百姓都在夸贤儿呢。”五皇子坐在小凳上,笑着和皇帝讲着。 听到皇太孙的名字,皇帝没有想象中开心,脸微微沉了沉。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五皇子像没有发现皇帝脸色不对劲般,开始回答他的话。 “贤儿不仅妥善安置了那些流民,对于京都内的百姓也给与了安抚政策,那些被流民破坏的东西朝廷会拨出一部分银两去贴补,百姓都夸他将来会是个好君主呢。” 皇帝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冷哼一声,“他倒是大方。” 屋内的人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齐齐跪下不敢说话。 恰好这时,皇太孙满脸欢喜地来到这里。 “孙儿给皇祖父请安。”他跪在下方向床上的皇帝行礼。 可床榻上的人迟迟没有开口让他起身,皇太孙就这样尴尬的跪在地上。 许久,皇帝缓缓开口,“谁准你动用国库去贴补百姓的损失?” 皇太孙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着头对上皇帝的双眼,“百姓无辜受难,于公于私朝廷也该如此做。” “国库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流民入京朕都没想着动用国库最后的银钱,你倒好,大手一挥就让国库少了这么多钱。” 皇帝疾言厉色训斥着皇太孙,他看着一手带大自己的祖父突然觉得好陌生。 这时,五皇子开口,“父皇,贤儿这样做也是为了百姓,现下百姓不都夸赞贤儿是个明君吗。” 看似劝说,实则拱火,他知道皇帝心里最是看中权力,皇太孙这做法就是赤裸裸的在挑衅皇帝。 果然皇帝大发雷霆,不仅狠狠训斥了皇太孙,更是收回他监国的权利。 “即日起皇太孙禁足东宫,东宫上下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外出。” 他神色冷漠地看着皇太孙,“朕还没死,这皇位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皇太孙连连摇头,“皇祖父,孙儿没有那个意思。” 可皇帝眼中流露出来的厌恶让他恍惚,他还想再争辩什么。 安公公连忙上前了拉住他,“殿下,老奴送您出去。” 他向皇太孙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惹陛下生气。 安公公将他送回东宫,皇太孙站在东宫门口看着宫门被慢慢关上。 整个人神色木然,今日皇祖父对他的举动令他大受打击。 他想不通自己只是为百姓着想,为什么皇祖父会认为他想夺权上位。 第121章 杀人诛心 接连半月,整个东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皇太孙从最开始的不断争辩到现在自暴自弃,以酒度日。 太孙妃也曾来劝过他,可他见识了皇祖父的无情,现下根本不抱任何希望,每日唯一想的便是废太孙的圣旨什么时候传到东宫。 这日东宫大门久违地被打开,五皇子带着圣旨前来。 皇太孙坐在榻上连头都懒得抬,下巴上全是青茬。 “五皇叔怎么有空来孤这里。”他嗤笑一声。 满室的酒气让五皇子眉头不禁皱了皱。 “今日我来是替你皇祖父送你一样东西。”说罢,便让宫人将端着的鸩酒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皇太孙瞳孔不自觉地微张,他想不到皇祖父竟然这般无情。 “这杯毒酒,想必五皇叔也出了不少力气吧。” 五皇子双手放在身前,“贤儿,这个结果于你是最好的,等我日后登上皇位,你的妻妾子嗣本王会妥善安置的。” 皇太孙嘴角露出抹讥笑,“成王败寇孤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五皇叔也别以为这个位置您能坐稳了。” 这些天他即便在东宫多多少少也听到这位皇叔有多得圣心。 “这便不是你该担心的了。”五皇子霸气说着。 皇太孙也不再与他说什么,歪歪扭扭地起身拿起那杯酒。 就在他准备饮下之时,一支利刃划破长空将他手中的杯盏打落在地。 五皇子猛然回头,只见凌萱带着东厂的黑甲卫出现在东宫门口。 “五殿下未免操之过急了。”凌萱淡淡说着,身边的黑甲卫早已将周边的侍卫给制服。 “凌萱,你这是要造反?”五皇子先声夺人斥责道。 凌萱看也不看他,走到皇太孙面前,“殿下,您现在还没看清情况吗,是争是认您该做决定了。” 皇太孙目光落在地上的酒杯,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皇祖父年迈,难免受奸人诓骗,请凌尚宫带领众将士随孤清君侧。” 凌萱轻笑,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五皇子见局势突然扭转,暗道不妙,“来人,将他们给本王拿下。” 皇太孙紧张的看了看凌萱,然而凌萱丝毫不慌,“若是让陛下得知这酒是你私自拿到东宫,五殿下猜猜你的结果会如何?” 五皇子死死盯着凌萱,这事他做得极其隐蔽,根本不可能有旁人知晓。 当时父皇并不是让他拿毒酒过来,而是让他拿一味能让皇太孙生不如死的东西给李贤吃下。 不过吃下那东西与死了没有太大的区别,反而活活受罪,说到狠辣他是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父皇的。 “五皇叔,你为何要这样做。”皇太孙震惊问道。 “为何?”五皇子嘲讽笑着,“你一日不死父皇就不会有易储的想法,就算废了你,他日也会寻个理由恢复你的位置。” 他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只能铤而走险,只要李贤一死,他才能放手去搏。 可眼看着到最后一步却功败垂成,五皇子眼中全是不甘愿。 他决绝地看了眼皇太孙,“贤儿,皇叔最后劝你一句,身在天家就不要讲情。” 话音刚落,他抽出一旁黑甲卫腰间的佩剑,当场自刎而亡。 凌萱不顾皇太孙眼中的震惊,带着他一路直奔皇帝寝宫。 当躺在龙床上的皇帝看到孙子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又得知儿子毙命的消息时。 一时怒火攻心,加上之前他服用的药物没按照太医嘱咐的剂量服用,从而导致中风,终日只能在床上度过,嘴角歪咧含糊不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权力再次落在皇太孙身上,经过这件事他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再如之前那般行事天真,眼中那抹正直的光暗暗熄灭,转而全是算计。 同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必须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建立只忠心于他的体系。 朝中仍有耿直的官员对他这次代理监国提出质疑,皇太孙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将这些官员狠狠收拾一顿。 而后又以流民冲突事件导致朝中官员伤亡惨重,许多职位处于空悬状态为由。 加开一场科举,选拔大越优秀学子为朝廷效力。 最后又赐下休养银钱,赏赐给那些政绩突出,有能力的年轻官员。 这些官员多是寒门出身,没有什么背景,是他主要想拉拢的对象。 恩威并施下这些官员是他日后坐稳这个位置的中流砥柱,只需给予时间让他们成长起来。 皇太孙这一系列雷霆手段被凌萱一字一句讲述给瘫在床上的皇帝。 “陛下,现在皇太孙殿下已经稳坐朝纲,您就安心养病好了。”她不咸不淡地说着。 皇帝双眼狠狠瞪着她,嘴里咿咿呀呀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凌姑娘,老奴先去外面候着了。”安公公恭敬说着。 凌萱点头,皇帝也才明白安公公早已投靠凌家父女。 她看出皇帝的愤怒,“陛下想知道安公公是什么时候背叛您的吗?” “说来也巧,十几年前您曾下令诛杀西南王时,他身边有个副将碰巧也姓安,正是安公公失散多年的嫡亲弟兄。” 安公公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知晓许多事情的真相,为了替兄弟报仇,在得知凌家父女去了宗人府后找上他们提出合作。 皇帝怒不可遏,然而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别急,我还有话没告诉您呢。” 凌萱拉过椅子坐下,缓缓开口,“皇太孙也是我怂恿反的,柳妃和湘夫人都是我安插到东宫的。” “您以为柳萍儿是您的人,殊不知您与她之间的事我一清二楚,借着她们的手东宫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甚至后宫里的所有我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皇帝愤怒得咿咿呀呀,努力伸手想要掐住凌萱。 可对方只是轻轻一挥,他的手便无力垂下。 “当年你为了一己私欲将西南王与凌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该想到会有报应,你错就错在自负地认为任何人都不会脱离您的掌控之中,日后您就好好躺在这里,瞧着我是如何将你们李氏天下握在手中。” 说完她起身离开,毫不在意身后皇帝虚弱的怒吼。 “安公公,好生照顾陛下。”她走到门口说着。 第122章 母妃最好安分守己 皇太孙待在东宫的时间越来越少,太子妃从行宫彻底搬回宫里,替儿子处理东宫一切事务。 自从她回来后,东宫妃嫔日子开始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尤其柳萍儿这样的异族侧妃,加上她又是陛下赏赐的,太子妃是怎么看她怎么讨厌。 不过碍于她暂时没做什么错事,太子妃也寻不到错处。 然而柳萍儿怀孕的消息还是走漏了风声,太子妃知晓后将她叫到自己院中。 “柳妃,为何你怀孕了却一直隐瞒不报?”太子妃坐在上方挑眉看着她。 柳萍儿做出伏小作低的样子,“儿臣也是这两日葵水一直没来,寻了太医诊脉才得知。” “怀孕四个月,现在才得知,你莫不是以为本宫是傻子吧。”太子妃冷笑说着。 柳萍儿低头不敢说话,凌萱曾与她说过,她们这些异族妃嫔,皇家是绝不允许生下孩子的。 只因在这些上位者的眼中,异族的血都是低下肮脏的,他们是不会让皇室的血脉被污染。 这个孩子也是她好不容易算计得来的,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儿臣葵水一向不准,先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还请娘娘恕罪。” 太子妃看穿她的狡辩,“嬷嬷,让人熬一碗落胎药给柳妃。” 柳萍儿抬头哭喊着,“娘娘,这可是太孙殿下的骨肉啊。” 可太子妃毫不在意,她已经有这么几个孙儿了,根本不在乎柳萍儿肚子里这块肉。 眼看嬷嬷离开,柳萍儿求助般看向太孙妃。 太孙妃想到当时她被太孙斥责时,只有柳萍儿帮了自己一把。 而且一个异族妃嫔所生的孩子未来顶多也就是个藩王,对她的孩子不会有任何威胁。 她起身跪在太子妃面前,“母妃,怎么说这个孩子都是殿下的亲生骨肉,是留是打应该告知殿下。” “贤儿每日处理国事都忙不过来,此等小事还要去烦他?”太子妃不耐烦地说着。 可太孙妃像是和她杠上般,“事关皇嗣,怎能是小事,还请母妃三思而后行。” 看着太孙妃下决心要护着柳萍儿,太子妃尽管生气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得让两人离开这里。 不过这次她是看在太孙妃的面子上作罢,柳萍儿肚子里的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 她在嬷嬷耳边悄悄说着什么,嬷嬷听完后立即离开。 前脚太孙妃刚将柳萍儿送回她的院子,后脚嬷嬷紧跟着就出现在这里。 “太子妃有令,柳妃需要静养,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 柳萍儿下意识抓紧太孙妃的手,然而太孙妃也无能为力,刚才顶撞太子妃已经是她越矩了。 而现在只是让柳萍儿留在院子里安胎,她纵使想做什么也没有理由。 柳萍儿被关在院子中,吃穿用度在太子妃的授意下被克扣许多。 只要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些她都能忍受,对每日送来的吃食她都是小心谨慎,用银针试过无毒才敢吃。 可百密终有一疏,柳萍儿因为怀孕变得嗜睡,脑子反应也有些迟缓,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任何意外,她便放松了戒备。 这日宫女端着安胎药给她服用,她一时疏忽忘记用银针试毒。 喝下安胎药半个时辰后柳萍儿腹痛难忍,她身边的宫女见状不断呼喊求救。 但却迟迟没有人前来,直到柳萍儿双腿之间流出温热的液体,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 在晕倒前她看见太医急匆匆赶来。 只是一切已成定局,柳萍儿肚子里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保住。 “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 太孙妃意味深长地盯了眼太子妃,最后化作长长一道叹息。 皇太孙得知消息后赶回东宫,象征性安慰了柳萍儿几句,随后怒气冲冲来到母亲的院中。 “母妃,你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孩子吗?” 太子妃看着儿子愤怒的模样,心中压抑许久的谨慎也彻底抛向一边。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现在你这位置坐得还不太稳,倘若让人知道你即将有流着异族血脉的皇子,你猜那些朝臣藩王会不会怎么非议,况且她还是你皇祖父赏给你的。” 皇太孙迟疑,“可那始终也是孤的血脉。” 太子妃不以为意,“等你坐稳这个位置,到时想要多少孩子都会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朝堂。” 母亲的话让他无法反驳,再者柳萍儿这个孩子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在意。 “母妃的意思儿子懂了。” 太子妃这才勉强点头,这件事算这么过去了,不过她心中还记挂着另一件事。 “贤儿,凌谦是你皇祖父的人,只要他在一日,东厂的势力便不会握在你的手中。” 皇太孙警戒地盯向母亲,“那依母妃的意思是?” 太子妃伸手比出个手起刀落的动作,“趁现在朝中大权掌握在你手中的时候,把凌谦赶出朝堂,再随便找个什么由头把他给处置了。” 她微眯着眼睛说着,很是享受这种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 然而皇太孙却没有同意母亲的提议,在他看来自己能再次夺权凌家父女功不可没。 况且凌谦作为皇祖父的旧臣,他要是这么快对其动手难免不会让人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圣上现在虽然中风瘫痪在床,可毕竟他还活着,凭借这点他也不可能对凌谦出手。 “这事孤自有决断,母妃就不要插手了。”他抿嘴对母亲说着。 他的回答让太子妃不悦地皱起眉头,“你做事不要如此优柔寡断,听母妃的去做就行了。” 这话引起皇太孙的反感,这段时间母妃行事作风越发张狂,以往的谨小慎微全然不见。 其他事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她却试图将手伸到前朝。 后宫干政于任何一个掌权者来说都是无法容忍的,就算这是自己的生母,皇太孙也觉得触及到自己的底线。 “孤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母妃教孤如何做事,若您待在东宫实在无聊,孤马上让人送您回行宫。” 太子妃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孝顺的儿子竟然忤逆自己。 皇太孙也不想再与母亲同处一室,扔下一句母妃最好安分守己便离开东宫。 第123章 退权,退休 皇太孙的警告并没有让太子妃偃旗息鼓,反而是背着皇太孙私下来到东厂找到凌谦。 “太子妃娘娘怎么来东厂了。”凌谦很是意外。 他与这位太子妃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她还主动到东厂这样的地方来。 “本宫有事想与凌厂公商议。”太子妃扫了眼周围的人。 凌谦挑眉,随即挥手让手下的人退出去。 “娘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待到屋内再无旁人,凌谦缓缓开口。 太子妃并没有立马说出自己的意图,而是在这屋内转了转。 她停在靠墙摆放的八宝柜前,轻轻触碰摆放在上面的一对天青色瓷瓶。 “若本宫没看错,这应该是前朝瓷器大家所烧制的净瓶,因其烧制条件极其苛刻,留存于世的便只有厂公这里的一对。” 凌谦有点搞不清楚她的来意,“娘娘来东厂总不能是特意点评这对瓷瓶的吧。” 太子妃嗤笑一声,“凌厂公可真会说笑。” 她敛去笑意,“本宫今日来是想与凌厂公结门亲事。” “娘娘的好意臣心领了,不过小女已有婚约在身,恐怕无法如娘娘所愿。”凌谦笑着回绝。 太子妃眉头一蹙,“怎么从来没听厂公提起这件事?” “朝中突然发生这么多的事,小女婚约这种小事不足挂齿。”凌谦解释着。 然而太子妃却从他的话中发觉不对的地方,“那可有在官媒处定下婚约?” 现行大越律法有规定,男女成婚前都需在官媒处订下婚约,算是走了明路,若要取消婚约也需要前往官媒那里解除才能另择良人。 这样的规定有效地保护了双方的权益,也杜绝了那些想要隐瞒的想法。 凌谦眸子一沉,“暂时还未前往官媒那里。” 太子妃嘴角一扬,“既没过官媒那便作不得数,本宫娘家侄子倒是与你女儿相配。” “这件事还是要看孩子的意见,臣不能替她做决定。”凌谦咬死不松口。 “凌厂公,本宫今日来与你谈这个是给你面子,你要知道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凌小姐的婚事便由不得你们自己做主。” 她也不再绕圈子,这个婚事凌谦想要拒绝便只能放弃手中的权力,否则她一定会促成。 太子妃的狠毒让凌谦有些吃惊,“娘娘可否给臣一些时间回去与女儿商议商议。” “本宫最多等你一天,明白若得不到答案,那本宫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送走太子妃后凌谦让人去将她娘家那位侄子的信息找来。 这才得知这人品行恶劣,脾气暴戾,曾娶过一任正妻,却被他活活打死,太子妃娘家兄嫂将消息瞒下谎称突然恶疾而亡。 他冷笑一声,太子妃这样做摆明是知道他舍不得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变着法地让他交出手中的权力。 凌谦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目光落在不远处跳动的烛火上。 “既然这么想要,那便如你的愿好了。” 第二日太子妃再度上门,凌谦将代表东厂厂公的印章双手奉上。 “臣女无福,无法与娘娘攀亲。” 太子妃看着托盘中的印章,按捺住激动的心。 “厂公可是想好了,宁可放弃手中的权力也不愿让你女儿嫁给本宫的侄子?” 凌谦低垂着头,“臣想好了,希望娘娘按照昨日说的那般。” 他交出权利,太子妃不再对凌萱的婚事指手画脚。 “那是自然。”太子妃趾高气扬说着,随后叫出一人。 她将印章拿起放在这人手中,“往后东厂便由你来管理。” “属下定不辜负娘娘所托。”陈双接过印章说着。 凌谦打量着他,才进入东厂没多久的新人,难怪太子妃这样急切想将他赶下这个位置,原来是准备扶持其他人。 “厂公日后就好好在家颐养天年就行了。”太子妃不忘冷嘲热讽。 凌谦什么都没说,独自一人离开东厂。 凌萱看到父亲回家,得知太子妃以自己婚事威胁父亲交出手中权力一事。 “爹,趁这段时间好生休息休息吧,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咱们去办呢。” “你说得对,你最好也将手中的事务甩开,回家待着。” 父女俩心中都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太子妃行事这般疯狂,皇太孙必然不会容忍,母子俩之间总有会剑拔弩张的那天。 “太子妃狂不了多久了。”凌谦意味深长说着。 他心里有个秘密,一旦这个秘密被皇太孙知晓,指不定又是血雨腥风。 凌萱看出父亲有事情瞒着自己,但他没说自己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父女俩吃完饭便回到各自的房中,等到深夜,凌萱悄悄出门来到甜品铺子。 此时陈双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看到凌萱出现的瞬间。 他起身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属下参见姑娘。” “不必多礼,太子妃那边可有对你起疑?” 陈双摇头,“属下按照姑娘指示所做,故意在太子妃常常出入的地方表现出对厂公的不满,引起她的注意再顺势被她开的条件诱惑。” 凌萱讥笑,太子妃这个人她早就发觉不如表面上那般风轻云淡,反而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 以往有皇帝坐镇朝纲她不能展露野心,怕有后宫干政的嫌疑。 可现在实际掌权者是她亲子,她的地位水涨船高,自然不再处处藏着自己。 凌萱知道对方早晚有一天会对东厂出手,便提前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好将计就计让她以为东厂已经是她掌中之物。 “暗二,这段时间你好好盯着太子妃,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我。”凌萱对暗二,也就是陈双说着。 “属下明白。” 凌萱有九名死士,是父亲特意为她挑选训练出来的,暗二正是其中之一。 东厂易主,凌家父女手中的权力均被收回,这消息震惊朝野上下,尤其是皇太孙震惊之余多了丝愤怒。 而凌家父女闭门谢客,无人知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一切都按照太子妃的预想进行着,她好不得意。 第12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凌谦的离开并没有让太子妃停下对东厂清洗的动作。 在她看来,凌谦虽然走了,可东厂仍旧还有许多他一手培植起来的势力,她需要将这些彻底铲除才行。 “爹,为什么太子妃非要抓着东厂不放?”凌萱不解地问着父亲。 按理说东厂与太子妃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利益冲突,她就算想对付东厂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她现在的做法不仅她不理解,甚至暗二那边传来消息,皇太孙因为这事与她都闹过好几次不愉快。 “你同我来。”凌谦看了眼女儿。 两人来到他的书房,他径直走到摆放花瓶处,随后在上面轻轻一转,摆放书籍的柜面缓缓移动,最后竟露出个暗格。 凌萱从来不知道父亲书房内还有这么个机关所在。 “你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她走到暗格前面,将摆放在里面一叠厚厚的纸张取了出来。 “你看了上面的内容就明白了。” 凌萱狐疑的看着纸张上面写的内容,越往后看她的瞳孔不断颤动。 最后她震惊地抬头看着父亲,“陛下可知?” “自然知道。” “那为何陛下还这般容忍?” 这上面的东西太过震撼,故太子死亡的真相,幕后主使竟然是太子妃。 凌谦走到女儿身边,将东西再度放回到暗格里。 “这便是太子妃一定要对爹赶尽杀绝的原因。” “可当年太子离世时您还在掖庭啊。” 父亲去陛下身边也是太子离世后一年的事情,太子妃总不能是重生的吧。 凌谦摇头,“当年我在陛下身边许久,从他对太子妃的态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而且太子妃的母族在太子离世后便暗暗驱离出京中权贵圈子。” 就算到现在,太子妃的母族在朝中也没有多少势力。 “所以您当年私下找到那些宫人,收集了这些证言?”凌萱指着刚才看的那张证词。 “嗯,或许太子妃便是这个时候感觉出爹已经知道,所以才会这样做。” 他不确定太子妃是不是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但他也不得不说太子妃这招宁肯错杀绝不放过用得不错。 “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凌萱迫不及待问着。 这上面的东西记录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当年太子极其宠爱一位侧妃,就连太子妃都不敢轻易得罪对方。可那侧妃仗着太子宠爱便恃宠而骄,甚至为了她肚子里未知男女的胎儿对不满十岁的皇太孙下手。” 凌谦慢慢开口,将隐瞒十几年的真相告知女儿。 “这侧妃这样大胆,太子当时是个什么态度?”直觉告诉他,太子的态度才是太子妃痛下杀手的关键。 “太子见皇太孙只是受到些惊吓,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只是象征性地责骂了那位侧妃几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凌萱了然。 太子妃看着丈夫如此偏心,再加上那位侧妃又有身孕,倘若她生下的是男婴,那他们母子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所以为了儿子的未来,她便在太子的吃食中下毒。 “这种毒是从花中提炼出来的,需要长时间服用才会造成暴毙而亡。”凌谦解释着,太子妃趁着每月太子固定来她房中的时间一点点将毒下在里面。 “女儿不明白,陛下如此看重太子,为什么太子死后,他明知道太子妃是凶手,为何却不发落她?” 凌谦叹了口气,“那时距离皇后离世也才不到一年,太子这事让陛下差点没缓过来。” 一年内嫡妻嫡子相继离世,对谁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况且太子妃是皇后生前亲自挑选,皇太孙也颇得陛下与皇后的宠爱。” 凌萱顺着父亲的话说下去,“如果当时要是揭发出太子是被太子妃毒害而亡,那势必会影响到皇太孙的地位,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机会在这个位子上坐着。” “不错。”凌谦点头认同女儿的说法,“当时太子妃曾主动找到陛下,自知犯下弥天大祸,便求陛下让她给太子殉葬,以自己的命来保全皇太孙。” “陛下为何不同意?”凌萱反问。 “太孙年幼,若太子妃也离世,他在宫中定然举步维艰,为了能让皇太孙好好长大,陛下斟酌一番才决定暂且饶过太子妃,不过却将她赶去行宫居住。” 凌谦还告诉女儿,皇帝本准备在自己大限将至时赐死太子妃,日后他若不在太子妃肯定会没了限制,强行插手朝政。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皇帝在这时候突然中风,却导致太子妃在此事中占尽先机。 太子妃也明白现在是她的机会,皇帝已经不足为惧,只要将凌谦除掉,那她毒杀太子的事情便不会再有人知晓。 凌萱算是彻底明白太子妃为什么像条疯狗一样咬着父亲不放了。 “原来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 她看着父亲,“这件事爹若是信得过,交给女儿来办吧。” “你准备怎么做?”凌谦饶有趣味地问着女儿。 “现在还不是时候,过几天您就知道了。” 凌谦无奈摇头,“那你做事时小心点,太子妃没有想得那么蠢。” 父女俩都知道,太子妃能以退为进,让皇帝留她一条命,并且还享受太子妃的殊荣,这人就不简单。 这段时间凌谦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凌萱回到自己的书房,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撑在下巴处。 太子妃掌权后第一个肯定是要将被排挤在外的娘家重新重用起来。 这些年因为她韬光养晦,她娘家的人在京中也极其低调。 不过人嘛,一旦掌握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权利便会飘飘然。 想要拉她下马就得从中间开始摧毁。 不过她现在的情况无法亲自去办这件事,凌萱想到穆安这个合作对象。 快速写了封信让下人在穆安必经的路上交给他。 弄完之后,凌萱看着外面落在树梢处的黄雀。 她嘴角露出自嘲的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我也有被当枪使的一天。” 第125章 母子离心 凌萱的信里并没有将太子之死告诉穆安,只是简单说太子妃要扶持母族,倘若让这些人入朝,绝对会是他们二人日后的阻碍。 现下皇太孙看似坐稳朝堂,实则危机重重,他们两人将赌注下在他身上,怎么能允许外戚干政的情况出现。 穆安在凌萱的授意下,开始对太子妃母家众人暗中调查。 结果不查不知道,文家的人这些年私下里倒是做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情。 文家现在当家人便是太子妃嫡亲的哥哥,自太子妃长居行宫,他们的父亲又离世后。 原本门庭若市的文家瞬间安静下来,整个家族开始逐渐成为京中的隐形人。 然而他们在太子尚未离世前积攒了不少的财富,即便退出朝堂生活上也不曾清贫过。 太子妃想要给自家侄子和凌萱赐婚的事穆安也略有耳闻,他着重调查了这个人。 “真是辱没了他家的门庭。”穆安看着手下人查到的信息不禁感叹。 “大人,那家人属下已经将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手下说着。 “嗯,一定要派人保护好,千万别让文家那些人找到他们。”穆安吩咐着。 随即他起身出门来到春风楼这里,看见正和其他几个纨绔一起吃酒的文楠。 “穆大人。”文楠这桌上有人认出穆安,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 穆安礼貌又疏离地向他们点头示意,这动作却让文楠有些不爽。 “一个小小的尚书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文兄,你喝多了。”同伴紧张地对文楠说着。 虽说文家现在因为太子妃的关系有不少人想去巴结,可他们内心还是瞧不上文家的。 可穆安却是实打实的重臣,不仅陛下对他非常信任,就连现在皇太孙监国,对穆安同样倚重。 两两相对,他们自然更害怕得罪穆安。 可文楠根本不顾及这些人的劝说,反而一派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可没喝多,你穆安现在不过就是看我表哥脸色的一条狗,摆什么架子。” 文楠借着酒意嘲讽穆安并不只是因为现在文家水涨船高的权势,还有就是因为之前穆安提出的清员政策。 让原本在朝中混了个闲职的他被革职在家,然而他的学识又无法通过科举入朝。 穆安瞥了他一眼,“文公子喝多了就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话算是点燃文楠的怒火,穆安当着来往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你最好一直这么硬气,待我将此事告诉我姑母,你这个尚书之位怕也是坐到头了。” 穆安冷冷看着他,暗道这人真是个蠢货,“到不到头不是你我说了算,也不是太子妃说了算,我有错自有天下人审判。” 文楠倒是不依不饶,“这朝中已经是我姑母与表兄的天下,你觉得你得罪我还有好果子吃?” 穆安嘴角勾起抹冷笑,“依文公子的意思是,你想做什么都有人给你撑腰是吧。” “那是自然,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与文楠一同出来的那些公子哥无一不懊恼今日是不是犯小人。 穆安这么明显的激将法文楠都看不出来吗,当真是没有脑子。 见几人想偷摸离开,穆安叫住他们,“诸位公子,若日后皇太孙追究此事,你们可得为我作证啊。” 几人尴尬笑了笑,“一定一定。” 两日后不知文家人在太子妃与皇太孙面前说了什么,宫里来寻穆安的公公满脸严肃。 穆安来到宫里,只见皇太孙坐在正中,太子妃坐在左侧,而文家父子则站在太子妃身边。 “穆安,孤听说你在春风楼故意刁难孤的表弟?” “回殿下,并无此事,倒是文公子话里话外都在骂臣是您的狗。” 文楠一听急了,“你胡说。” “是否胡说,当日这么多人,大可以寻来一问究竟。”穆安毫不畏惧。 可文楠哪里敢,当日他说的那些醉话若是让皇太孙知晓,自己肯定大难临头。 太子妃看着侄子的反应,又想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不过穆尚书,文氏始终是本宫的母族,你往后说话行事还是注意些分寸。” 穆安嗤笑一声,太子妃倒是挺会护短,他懒得与她计较这些。 今日他进宫来另有事情需要禀告,“殿下,臣要状告文楠欺辱民女,草菅人命。” 场上众人皆是一惊,“怎么回事。”皇太孙开口。 “京郊有户姓岳的人家,家中有一女容貌清丽,某日被外出踏青的文楠瞧见便强行霸占了她,岳家父母知晓后状告无人,岳老汉反而被文家派去的人给灭口。” 皇太孙震怒,转头狠狠盯着文楠,“他说的可是真的?” 文楠全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文父见状立马上前跪在地上,“殿下,穆安无凭无据,难保不是对我儿怀恨在心故意污蔑。” 谁知穆安不慌不忙,“文大人派出的杀手寻了这么久都没寻到的岳家母女,现正在宫门外,殿下若不信宣她们前来,一切便真相大白。” 文家人瞪大双眼看向穆安,随后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太子妃。 “贤儿,这事是你表弟做错了,不过他年纪小不懂事,对方只是区区农户,随便给些银子便行了。” 李贤不敢相信母亲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本就不喜舅父一家,现如今文楠做出这样令人不耻的事。 “传孤旨意,文楠枉顾律法,欺负百姓,杖责五十,流放塞外。” “贤儿!” “表哥!” 几人同时开口也没有挽回皇太孙的决定,他冷冷扫了母亲一眼。 “穆安,孤命你好好查查文家这些年还有没有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一旦发现严惩不怠。” 几人离去后,太子妃满脸怒容看着儿子。 “他们是你的家人,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皇太孙皮笑肉不笑,“母妃,他们是你的家人,孤姓李可不姓文,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太子妃不禁后退几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孤的意思想必母妃清楚,这些日子您都做了什么需要儿子一件件说出来吗?” “母妃,儿子劝您还是好好待在宫中,手不要伸得太长了。”李贤说完拂袖离开。 第126章 现实很残酷 因为文家的事太子妃与皇太孙生了嫌隙,皇太孙暂时收了太子妃手中的权利,让她待在自己的院子中。 东宫上下管理一事便落在了太孙妃的头上。 太孙妃同是清流世家出身,与文家不同的是她的母族没有这么多事,也从未借着皇太孙妻族的名头做些什么坏事。 而太孙妃自小就受家族教育影响,对蛮夷向来看不上。 当时替柳萍儿求情也是看到她曾对自己伸过一次援手,素日里根本不想与她有太多交集。 柳萍儿自打被太子妃禁足后,日子过得很是不好,连带着身边的宫女都有意见。 “娘娘,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柳萍儿目光茫然地盯着门口的地方,“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宫女冷冷笑道,“娘娘莫不是在和奴婢说笑吧。” “你看我这像是在与你说笑吗。”柳萍儿无神地看着宫女。 想当初她那么自信进入这东宫,觉得凭自己的容貌和计谋一定能在这里给自己博得一个前程。 可进来后才明白什么叫残酷,最初皇太孙确实对她很是宠爱,然而每天都是山珍海味也总有腻的一天。 随着新人的出现,皇太孙很快对她没了兴趣,为了能活下去,她不得不谨小慎微。 好不容易怀孕了又被太子妃设计给弄掉了。 皇太孙现在所有心思都在国事上,对于东宫这些女子完全不在意。 现在她困在这里出不去,柳萍儿心里无限凄凉,早知道便不选这条路了。 宫女在一旁看着她灰败的神色沉默不语。 夜晚柳萍儿熟睡之后,她的宫女偷偷来到门口,向守门的侍卫提出想要见太孙妃,她有要事要上报。 侍卫最开始没对她的话上心,可耐不住她递过来的银子,最终还是同意替她通传。 第二日柳萍儿醒来后没有见到宫女,以为她又躲到哪里去偷懒,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就在她刚来到院中时,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打开,太孙妃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柳萍儿看见她身后的正是自己的贴身宫女。 她向太孙妃行礼,“太孙妃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太孙妃上下打量着柳萍儿,“柳妃,想不到你还深藏不露啊。” “嫔妾不明白太孙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柳萍儿疑惑着。 太孙妃看了眼柳萍儿的宫女,“你将今日对本宫说的事对你主子再说一遍。” 宫女唯唯诺诺开口,“柳妃私下与凌萱有往来,东宫许多事情都是柳妃传出去的。” 柳萍儿猛然看向自己的宫女,“茉儿,你在说什么。” 茉儿瑟缩着身子扑通跪下,“娘娘,您别怪奴婢,您这样做本就是不对的。” “果然是蛮夷,骨子里就卑鄙阴险。”太孙妃冷冷说着。 “这件事你做得对,日后你便在本宫身边做事吧。”她对着茉儿说道。 茉儿满心欢喜,“谢太孙妃。” 随后太孙妃嫌恶地看着瘫坐在地的柳萍儿,“既然柳妃如此不懂规矩,那本宫便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从这日开始,柳萍儿每日寅时便要起身前往太孙妃的住处,伺候对方洗漱及用膳。 在其他妃嫔来向太孙妃请安时,唯独她不能坐,只能硬生生站着。 太孙妃每日午睡时她也不能离开,要待在她的床边替她打扇。 其余时间便待在太孙妃特意给她安排出来的房间抄经书。 一整天下来柳萍儿的双手如同灌铅般根本无法抬起。 偏偏太孙妃还吩咐宫人不许帮她。 日复一日,柳萍儿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生活,有时候就连宫人都看不下去。 可他们毫无办法,现在东宫就是太孙妃做主,主子处罚她谁能说她有错? 许多天过去,柳萍儿被磋磨得不成人样,加上先前小产没有好好调养落下病根,她终于是病倒了。 太孙妃怕她过了病气给自己,开恩般地让她这几日就待在自己的院里不要出来。 柳萍儿这才得了些缓和的时间,刚好太医今日要上门给东宫这些妃嫔请平安脉。 她再不济还是皇太孙的侧妃,即便太孙妃再厌恶她也不可能不让太医例行公事。 当太医看到柳萍儿的样子时着实吓了一跳。 “柳妃这是怎么了?”他诧异说道。 “估摸是患了风寒,您开几副药给柳妃就行。”太孙妃怕柳萍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特意让嬷嬷与太医一起。 太医似信非信,这种情况明显就不是太孙妃说的那样,只是主子们的吩咐他只能照做。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吵闹声,嬷嬷暂时离开前往查看。 柳萍儿死死抓住太医的手,“胡太医,求求您帮我找凌萱。” 胡太医扭头看了看外面,“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 柳萍儿艰难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把我的情况告诉凌萱,让她来救我。” 胡太医不知道她与凌萱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敢贸然答应。 门外嬷嬷将闹事的宫人处置后便转身往屋内走。 只要她进来,柳萍儿这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她目光落在手腕处的链子上,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链扯断。 慌忙塞进胡太医的手里,眼中带着祈求的泪光。 “胡太医,求求您救救我,你只要把这个给凌萱看她就明白了。” 看着她的样子,胡太医心中动了恻隐之心,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嬷嬷进来后,看见并无什么异常,便与胡太医一同离开。 “胡太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明白的吧。” “老夫明白。” 当凌萱看到柳萍儿的那条手链时,即刻便派人伪装身份混进东宫。 这条手链是幼时两人在掖庭一起玩的时候,她们分别剪下自己一缕头发与彩绳编制而成的手链。 就算日后两人关系再怎么不好,这条手链都不曾取下过,算是他们的信物。 如今柳萍儿这条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代表她肯定遇上什么大事了。 派出去的人很快传回消息,柳萍儿被折磨得快死了。 第127章 不如趁机拼一拼 得知柳萍儿现在的处境后,凌萱连忙让胡太医寻个由头将刘太医带到东宫替柳萍儿查看。 随后又让秦盈找到湘夫人,给了她些银钱让她私下打点打点照顾柳萍儿的宫女。 太孙妃看到两位太医来到东宫,脸色不虞,生怕柳萍儿的事被捅出去。 然而胡太医却告诉她,柳萍儿恐患有疫症,今日携刘太医一同前来正是为了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听到胡太医的话太孙妃赶忙捂住自己口鼻,“快去吧。” 刘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当他看到柳萍儿时立刻明白为何凌萱要费这么大的功夫让他前来诊治。 在两位太医熟练的配合下,柳萍儿这条命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宫女是湘夫人派来照顾她的,对方给了宫女不少的银钱,加上柳萍儿并不是疫症,宫女倒是用心伺候着。 秦盈将柳萍儿的情况转达给凌萱时,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心里对柳萍儿的遭遇恨铁不成钢,加上太孙妃对她的磋磨,凌萱心里的怒意被激起。 可现在皇太孙登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太孙妃的皇后之位暂时无人可以撼动。 柳萍儿被她折磨成这样,不让她付出点代价,凌萱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她找到秦盈,让她在下次尚宫局要前往东宫时将自己塞进里面。 “正好明日东宫要宴请各位大臣家眷。”秦盈说着。 凌萱咧嘴一笑,“明日给我准备套宫女的服饰。” 每当她出现这样的表情,秦盈就知道有人要吃亏了,不免摩拳擦掌想要参与进来。 下一秒她又结结实实受了个暴栗,“这事你可不能掺和,老实待着就行。” 次日,凌萱伪装一番,戴上人皮面具混进伺候的宫女中。 太孙妃为了彰显自己东宫主位的权力,特意办了个赏花宴会让命妇们前来观赏。 盛夏正是荷花开得极好的时候,众人跟着太孙妃在连廊处瞧着塘中盛放的荷花,纷纷夸赞东宫风水好。 “今日要不是娘娘相邀,臣妇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漂亮的荷花了。” “可不是,咱们都是沾了娘娘的光。” 这些人说着恭维之话,哄得太孙妃合不拢嘴。 “各位要是喜欢,待会儿让宫人摘些带回去。”她笑着说。 就在她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凌萱不知何时悄悄走到太孙妃的身后。 “娘娘,点心准备好了。” “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咱们先去吃些点心。”太孙妃发话,众人跟在她身后。 这时,凌萱从袖口取出一粒弹珠,放在指尖轻轻一弹便打中其中某位贵妇的膝窝处。 贵妇人身子一个趔趄没站稳,直直朝前扑过去,连带着将她前方的人一并拉下。 所有人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好几人都被连带摔倒。 太孙妃赶忙让宫人将这些人扶起,又让人去寻太医,场面很是混乱。 凌萱便是趁这个时候双手重重一推,太孙妃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倾,下一刻她整个人落入水中。 看着她在水中扑腾呼救的模样,凌萱心里畅快不已。 余光瞥到远处跑来的侍卫,她没有多做停留快速离开。 太孙妃昏迷的消息传来,皇太孙气愤不已。 凌萱倒是悠悠然与秦盈坐在尚宫局后院吃着茶。 “姑娘,您这招是不是过了些?”秦盈担忧说着,万一被查出来皇太孙肯定不会放过她。 “不必担心,太孙妃出事比咱们高兴的另有其人。” 面对凌萱神神秘秘的回答秦盈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然而对方也没解释,只让她好生等待几日便知。 太孙妃昏迷这几日,柳萍儿日子算好了些,有凌萱安排的宫女贴身照顾,每日按太医嘱咐按时喝药,凹陷的双颊渐渐长了些肉出来。 太子妃沉寂许久后又开始出来蹦跶,她以东宫不能一日无主为由,将自己那位远房亲戚提拔上来管理东宫。 她明白她与儿子之间的矛盾,若她插手东宫定然会引起对方不快。 索性她推出一人,借她的手来管理东宫。 皇太孙对这个侧妃相对来说算是喜欢,而且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刻后院不能失火的道理,所以也暗允了这个决定。 凌萱见太子妃终于出手,自己也要开始行动了。 她向东宫递了牌子,太孙妃昏迷,她身为朝臣之女自然要来探望。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太孙妃,凌萱这个幕后黑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嬷嬷,你要好生照料娘娘,小郡主和几位小殿下都年幼,娘娘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凌萱对嬷嬷说着。 “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娘娘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她与嬷嬷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时正好看见小郡主来到太孙妃的寝殿。 “参见小郡主。”凌萱弯身行礼。 小郡主不动声色打量着凌萱,最后什么也没说便进了屋。 对此凌萱毫不在意,她趁人不注意来到柳萍儿的院中,宫女见到她识相地到屋外等候。 “几个月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凌萱看到柳仙儿的模样,哪里会将她和一年前容貌艳丽的柳萍儿想到一起。 柳萍儿自嘲笑着,“怎么,你是特意来看我现在多凄惨,还是说想要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凌萱嗤笑一声,“都这样了还不忘和我斗嘴。” 她站在柳萍儿床边从上而下俯视着她,“今日我来是与你谈个合作的。” 柳萍儿狐疑看向她,“你确定我如今这样还能与你合作?” “我想要除掉太子妃,不过我需要有人在东宫与我里应外合。”她懒得和她斗嘴。 柳萍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如今这般模样就是因为太孙妃知道我与你之间有联系,故意磋磨的。” 凌萱抿嘴,“我知道,所以我让她暂时开不了口。” 柳萍儿盯着凌萱,知道她说的是太孙妃昏迷的事情。 心里那团熄灭的斗志好像又燃起了丝火苗,要不是太子妃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掉,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子。 “好,我答应你。”柳萍儿说着,现在她没有什么能失去的,那不如趁机拼一拼。 第128章 小郡主 太孙妃仍旧处于昏迷之中,韩妃见势开始对东宫上下拉拢。 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庶妃和侍妾有的已经站队在她身后,她有太子妃在背后给她撑腰。 只要太孙妃一日不醒,东宫上下就会牢牢被她握在手中。 这日,太子妃召见韩妃,她匆匆赶来。 “姨母。”韩妃恭敬叫了声。 按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称呼太子妃为母妃的,只是叫太子妃又太过生疏,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叫的姨母。 太子妃抬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待韩妃坐下后她缓缓开口。 “这些日子你管理东宫感觉如何?” 看着她有些严肃的样子,韩妃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姨母可是听了些什么?” 太子妃盯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眼中露出丝不满。 “我什么都没说,你这般慌张做什么。”她伸手将她扶起。 随后她又开口,“你现在管理东宫,就等于是半个正经主子,你就没有想过做名正言顺的主子吗?” 韩妃震惊抬头,对上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她迟疑了。 这段时间管理东宫已经让她尝到权力的滋味,可一旦太孙妃醒来,这一切便要拱手相让,她心里是不愿意的。 “妾身愚钝,还望姑母指点一二。” “你怕不是愚钝,是太过谨慎了。”太子妃点破她的心思。 韩妃没有说话,她知道有的话不该由她开口提及。 太子妃让嬷嬷将一瓷瓶放在她面前,“这里面是用曼陀罗花研磨而成的粉末,少量服用会让人的身体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久而久之便会昏迷而死。” 她有意想要换个媳妇,太孙妃太过聪明又不与她一条战线,如今她昏迷是个暗中除掉她的好机会。 她也看出韩妃对权力的渴望,但东宫正妻这个位置她要让她知道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只有她亲手染上太孙妃的血,才不会背叛出卖自己。 “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太子妃幽幽开口。 韩妃伸出手悬在半空,前后挣扎着。 谋害太孙妃是大罪,可这到手的权力确实吸引人。 她纠结的看了看太子妃,只见对方悠然自得地拨弄着护甲。 权衡之下,她心一横直接将瓷瓶拿在手中。 此事风险虽大,可成功后的回报也大,太孙妃若离世,下一个东宫之主就会是她,日后还能成为皇后。 太子妃很满意她的选择,“事成之后太孙妃的位置定会是你的。” 太孙妃昏迷好几天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按理说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宫女端着熬好的药来到太孙妃床榻前,另一位宫女将昏迷的太孙妃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就在宫女舀起汤药准备喂进她嘴里时。 “住手。”一道稚嫩的童声从门口传来。 “郡主,您怎么来了。”嬷嬷惊讶说着,这个时间郡主应该还在夫子那里学习才对。 她看向跟在郡主身后的宫人,“你们是怎么照顾郡主的。” 郡主拦住嬷嬷,“嬷嬷,与他们无关,今日夫子有事无法授课,我便想着提前来看看母妃。” 小郡主是皇太孙与太孙妃的长女,现年七岁,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 她走到母亲床榻边,打量着喂药的宫女。 “把药给我看看。”她面色如常说着。 宫女端药的手死死扣在碗边,“这药染到身上不容清洗,奴婢怕脏了郡主的衣衫。” 郡主眉头一蹙,“本郡主让你拿给我看看。” 她的性子随皇太孙,一言一行中都是不容小觑的威严。 嬷嬷此刻也看出了不对劲,她上前夺过宫女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 小郡主轻轻凑上去闻了闻,脸色大变。 “来人,去小厨房将药渣取来。”她怒喝道。 宫女想跑被郡主命人按住,现下她连通风报信的机会也没了。 药渣很快被取来,嬷嬷还押了两个小太监前来。 “郡主,奴婢赶到小厨房时正好看见这两人鬼鬼祟祟想将药渣处理。” 药渣被摆放在桌上,小郡主抓起放在鼻下闻了闻。 她看过医书,也和太医院的太医学习过几天,一下便闻出药渣中曼陀罗花的味道。 “嬷嬷,将他们押上随我一同去找父王。” 郡主来到御书房时,皇太孙刚处理完折子,正准备休息休息。 “父王。” “蕊儿,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他有些意外。 小郡主将药渣放在他面前的脉案上,“父王,这些是每日给母妃喝下那些药的药渣,女儿在里面发现了曼陀罗花与其余几味能使人长时间陷入昏迷的药物。” “什么?”皇太孙满脸诧异,他以为太孙妃没醒过来是因为体质原因,结果居然是中毒。 自己忙着处理朝政疏忽了东宫妃嫔,居然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 这时收到风声的韩妃也匆匆赶来。 “殿下,都怪臣妾管理不严,让人下毒毒害太孙妃娘娘。”她哽咽说着。 “这也怨不得你。”皇太孙安慰着,在他看来韩妃接管东宫时间不长,难免有疏忽。 然而小郡主看戏般的盯着韩妃,“韩娘娘怎么知晓我母妃是中毒?” 这一路上她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说母亲昏迷不醒的原因,这韩妃一来就直言中毒,内里没古怪就奇了。 听到女儿的说辞,皇太孙也一脸狐疑看向韩妃。 韩妃这才发现自己急中失算,慌忙想着借口想要糊弄过去。 “臣妾...臣妾猜的。” 皇太孙再蠢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孤想着让你暂管东宫,不成想养出个蛇蝎毒妇出来。” “来人,将韩妃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韩妃被侍卫押走后,皇太孙看着女儿满脸赞赏。 “蕊儿是怎么猜出是韩妃干的?” “女儿大张旗鼓将人带到父王面前,幕后凶手肯定坐不住,为了知道事态发展绝对会借机来找父王。谁是第一个出现的,那她便是凶手。” 看着女儿这么小便如此洞察人心,皇太孙直言她比东宫那些妃嫔聪慧多了。 随即他做了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将东宫管理大权交给自己的女儿。 第129章 孟依瑾 孟家这几日遇到些难事,孟怀的长女因不满家中要用她的婚事来巩固权势而离家出走。 全家上下派人四处找寻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又担心姑娘家的名誉,遂把消息瞒得死死的。 穆安从城外回来的时候途经一处破庙,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他有些诧异,这里地处偏僻,寻常根本没有人出没。 害怕里面有诈,万一是有人知道他今日会途经此地故意设下埋伏想对他不利呢。 穆安犹豫片刻便抬脚准备离开,可刚一迈出步子里面又传来求救声。 他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朝着破庙方向走去。 先是在外面观察了下,里面只有一位妙龄少女被绑在柱子那边,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穆安感觉有点奇怪,如果是绑架怎么可能没有绑匪呢。 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多等了会,确定没有旁人他才蹑手蹑脚走到庙里。 少女见到来人,满眼激动,“公子,求你救救我,我家里人必当重谢。” 穆安赶忙上前替她解开绳子,“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被人绑在这里。” 少女面上一红,“我与家人拌嘴,独自外出散心,岂料遇到两个歹人。” 说来也是倒霉,她本准备今日找辆马车回老家,谁知刚出城便撞上歹人。 “行了行了,我先送你回去。”穆安边说边看着外面。 就在两人从庙里出来时,正好碰上劫持少女的绑匪。 穆安看了看绑匪的块头,自己一个都打不过。 “姑娘,一会若在下有冒犯之处,还望谅解。”穆安小声在少女耳边说着。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穆安从怀中抓到什么往两人眼前一扔。 灼热感顿时从绑匪眼中传出,穆安则趁机一把拉住少女就往城内方向奔跑。 一路上他不敢停歇,少女被他抓着同样跑得气喘吁吁。 两人跑了许久,终于看到城门,穆安这才敢放缓些步子。 注意到两人还紧紧相握的手,穆安慌忙放开。 “失礼了。” “没...没事,今日多谢公子了。”少女脸颊爬上一抹嫣红。 “敢问公子贵姓,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穆安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少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穆安刚走没几步就撞上从甜品铺子出来的凌萱。 看着他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凌萱不禁皱眉。 “你做什么去了,这么埋汰?” “英雄救美去了。”穆安挑眉说道。 凌萱白他一眼,“你这肩不能提的身板,还英雄救美。” 就在两人斗嘴时,刚才那位少女追了上来,看到穆安身边的凌萱时她明显一愣,凌萱亦是如此。 “公子,你救了我,我一定要报答你的。”少女对穆安说着。 还不等穆安开口,凌萱先替他回答了,“他是穆安穆尚书,孟小姐到时直接去永安巷穆府就行了。” 孟依瑾眼中发出异样的光,羞涩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你认识她?”穆安有些吃惊问着凌萱。 “孟依瑾,孟怀的长女,看她刚才对这态度,你怕是不久 就要成为孟家的乘龙快婿了。” 穆安无语,“你别打趣我了。” 谁知凌萱没有开玩笑,“刚才她看你的眼神分明就不清白,孟怀膝下只有六个女儿,孟依瑾身为长女被寄予厚望,她未来的夫婿相当于孟家的继承人。” “而你,身居高位,又无背景,怎么看怎么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萱的话很快得到验证,退居幕后许久的孟礼带着自己孙女拜访穆家,穆安亲自接待他们。 “听瑾儿说,那日是穆大人救了她?”孟礼和气开口。 “顺手的事罢了,没什么的。”穆安冷笑道。 孟礼这样和颜悦色的模样让他很不适应。 “老夫想问问穆大人现下有无婚约在身?” 穆安不自觉咳嗽几声,心想还真给凌萱说中了。 “这事需要看缘分的,急是急不来的。” “那你看看我这孙女怎么样?”孟礼轻轻招手让孟依瑾上前几步。 “首辅大人别说笑了,孟小姐天之骄女,我哪里配得上。” 这话让孟依瑾觉得被羞辱了,“穆大人若是看不上我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穆安连忙解释,“情投意合总是要两人双向奔赴才行,在下对孟姑娘并无男女之情。” 他如此直白的拒绝让孟依瑾一刻也无法待下去,脸色难堪地离开穆府。 孟礼倒是没走,他看向穆安,“穆大人,今日我来算是与你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若娶了瑾儿,那么我会尽我一切人脉来助你平步青云,日后你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我要做什么?”穆安知道肯定有后话在等着他。 孟礼一笑,“你需保全孟家基业及族人平安。” 穆安手指在下巴不停摩挲,似乎被这个条件所吸引。 就在孟礼以为这件事基本敲定时,穆安嗤笑一声。 “首辅大人倒是做得一手好生意,依照我在朝中目前的地位,虽不说能一手遮天,也算是有实权的。” 他开始分析着,“可若我与您孙女成婚,接手您人脉的同时也会接手相对应的风险,一旦出了什么事我便是最前头的那个挡箭牌。” “我在前面承受,您便与孟怀在后面筹谋,只要给足你们时间,到时不仅能让孟家继续获得荣华富贵,你亦可全身而退。” 穆安冷笑说着,孟礼脸色却越来越黑,对方轻易地猜出自己所想,然后还表现得如此不屑。 他很是生气,收起伪善的嘴脸,“你猜中也无妨,我已经向陛下提了赐婚的请求,相信不日之后你与瑾儿的婚事便会敲定。” “您的意思是我答不答应都不影响事情的结果是吗?” 穆安似笑非笑问着,孟礼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您果然是远离朝堂许久,老得连风向都搞不清楚了,还以为是您的一言堂吗?” 这极度不善的话语让孟礼气愤不已。 “那咱们走着瞧。” 第130章 油盐不进 因为增开一场科举的原因,虽无法举办鹿鸣宴,可为突显朝廷对这批新科学子的重视,皇太孙还是特意批准举办一次宫宴。 朝中官员及其家眷均在受邀之列,孟依瑾自上次被穆安拒绝后就闷闷不乐。 孟礼看着孙女的样子也是心疼不已,他叫来孟依瑾。 “瑾儿,你当真这么想嫁给穆安?” 孟依瑾点头,最初她对穆安一见钟情,但那时候还没多少感情,若是当时放下也就放下了。 可后来穆安拒绝她,她又知晓了不少他的事迹,心中的执念便越来越深,以至于发展到现在非他不嫁的地步。 孟礼沉思片刻,“只要能让他娶你,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行?” “只要孙儿能嫁给他,什么法子都行。”孟依瑾坚定说着。 “那好,过两日的宫宴你同你父亲一道入宫。” 孟礼已不是朝廷命官,这次宫宴他并不在受邀之列。 宫宴当日,孟家父女一同出席,孟怀与其他官员寒暄,孟依瑾觉得无趣便自己到处闲逛。 她看见在人群中的穆安,对方同样看到她,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穆安正与这届科举探花交流着朝中一些事情的看法,待他再朝刚才的方向看去时孟依瑾已经不在了。 他也没在意,继续和旁人交流着,没一会有个小太监悄悄走到他身边,将一纸条递到他手中。 穆安打开一看,是孟依瑾约他在御花园东南角的连廊处相见。 想着上次他那般拒绝人家姑娘,穆安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揣好纸条便往孟依瑾说的地方去。 “孟姑娘。”穆安轻轻叫了声。 孟依瑾回头嘴角微微一笑,“我以为穆大人不会赴约呢。” 毕竟当时她对他态度那样不好,今日他来不来她心里也没底。 穆安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与孟姑娘也算是生死之交,你约我怎么能不来呢。” 孟依瑾向穆安行了个礼,“之前的事是我不懂事,给穆大人造成困扰了,我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希望大人不要计较,以后咱们就做个朋友吧。” 她这话穆安很爱听,“既然孟姑娘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举双手赞同。” 两人相视一笑,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先过去吧。” 面对穆安的话,孟依瑾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然而还没走两步,穆安听见身后传来‘扑通’落水的声音。 他立马回头,只见孟依瑾整个人掉入水中不断扑腾。 “救...救命。”她在水中浮浮沉沉,嘴里呛了不少的水。 这里比较偏僻,若等人来估计孟依瑾都没命了。 穆安想也不想,一头栽进水里,游到对方身边,将她救上岸。 这时其余人也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过来,穆安将孟依瑾平放在草地上,见她脸色苍白没有反应,当下便做起了心肺复苏。 半盏茶后她口鼻中呛出不少湖水,所有人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 不过这过程中两人难免会有肢体上的接触,大庭广众之下孟依瑾衣衫尽湿,紧紧贴在身上。 孟怀脸色极差,让人取来披风裹住孟依瑾。 “穆大人,小女如今这样,你说应当如何?” 穆安愕然看着孟怀,“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皇太孙姗姗来迟,见到此番情景不禁皱起眉头。 “来人,先带孟小姐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他吩咐着宫人。 随后又下令这件事稍后再议,今日宫宴是为了新科学子而举办的。 宴会上所有人都心不在焉,都在猜测孟依瑾落水一事是巧合还是意外,不过穆安倒是怎么都得对人家姑娘负责了。 不出意外这件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孟依瑾在贵女圈沦为笑柄。 自家孙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皇太孙又没任何行动,孟礼自然不肯咽下这口气。 当即递了折子入宫求个说法,穆安作为当事人也一同进了宫。 一见到皇太孙,孟礼老泪纵横,“殿下,老臣孙女因落水一事没了清白,日日在家以泪洗面,还求殿下赐她个痛快。” “老首辅言重了。”皇太孙连忙说道,“孤怎会因这个就赐她一死呢。” 穆安站在一旁也是无语,他就是救个人,怎么还成逼人求死了。 孟礼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京中流言四起,我家瑾儿日后再无良缘可寻。” 皇太孙很是为难,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让穆安娶了对方。 可他怎么会愿意让两个权臣家族结为姻亲,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殿下,臣的命格若是娶了孟姑娘就是害了她。”穆安也开始委屈巴巴地说。 他的命格两人也有所耳闻,皇太孙犹豫了。 “穆爱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孟姑娘嫁过去真出什么事了,那岂不是良缘成孽债了。” 孟礼看出皇太孙并没有想赐婚的想法,眸色沉了下来。 “殿下,女儿家名节为重,老臣舍不得孙女被流言蜚语所中伤,若当真如穆大人所说他命格克妻,那也是瑾儿的命了。” 看着孟礼这般强硬的态度,两人明白如果穆安不娶孟依瑾,这件事是不会完的。 “老首辅,您放心,这件事孤会好生考虑的。”皇太孙退了一步。 谁知孟礼现在竟是个油盐不进的,“殿下若是觉得为难,臣便去求陛下,就算拼尽这一身功劳也要为我瑾儿求个公道。” 他言之凿凿说着,皇太孙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怎么可能让孟礼去见皇祖父,以孟礼的聪明定然一眼就能看出皇祖父现在的情况。 毕竟现在他并没有将皇祖父中风的消息告诉朝臣,只称他是身体抱恙,需要静养。 “孤会亲自将这事禀告给皇祖父,想必一定会给老首辅满意的答复。” 孟礼这才露出笑容,朝着皇太孙恭敬行礼,“既然如此,那老臣就不打扰殿下了,相信殿下和陛下定不会让忠臣受委屈的。” 他离开后,皇太孙愤怒地将脉案上的东西扫向地面,随后看向穆安的眼神有无奈、有愧疚。 第131章 这下没办法了 安华公主府,李令仪自上次在御前狠狠状告了驸马一家后,林家算是彻底熄火,林钰也夹起尾巴做人,哪里敢再沾花惹草。 李令仪日子过得顺心点便又开始想搞点事出来,恰好听到孟依瑾和穆安的事情。 她深知若这样下去,穆安娶孟依瑾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自己沦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穆安和凌萱在背后作怪。 现在穆安居然攀上孟家这层关系,日后在朝中的势力势必独树一帜。 而如今她无法见到父皇,不知他情况如何,李贤又这般信任穆安。 李令仪越想越气,“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她恶狠狠说着。 孟穆两家的婚事她绝对不允许发生,不仅如此她还要让两家不死不休。 孟依瑾因为流言的关系这几日都关在家中,自祖父从宫中回来告诉她让她安心待嫁后她便放宽了心。 这日正好东市的成衣铺子进了批幻云纱制成的秋衣,她便想着去看看顺道添几件新装。 孟怀不同意她这时出门,却被孟礼拦住。 “让她去吧,她越是躲在家中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便一刻不消停。” 孟礼想得长远,赐婚的圣旨还未下,孟依瑾此刻出门说不定能遇上其他官眷。 她再有意无意透露些陛下有意赐婚的事,不但能很好地打消流言,也能顺势给皇太孙一些压力,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得到祖父允许的孟依瑾很快坐着自家的马车往东市方向走。 可到傍晚的时候孟依瑾都没有回家,孟怀只觉这个女儿被宠坏了,做事一点规矩都没有。 谁知孟依瑾的贴身丫鬟跌跌撞撞跑回府。 “老爷,少爷,小姐...小姐被贼人掳走了。” 屋中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俱是一惊,孟礼最先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眼中包着泪水将事情经过磕磕巴巴说了出来。 她与小姐坐着马车去东市的成衣铺子,刚进去时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挤进来一堆的人,整个铺子一下变得拥挤不堪。 两人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也没有逛街的心情,孟依瑾便说着要去城外玩玩,可还不等她们的马车走到城外,刚经过一条小巷时便被几个蒙面人拦下。 他们将马夫和自己打晕,等她醒来的时候马车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她家小姐,她惊觉事情不妙,慌忙跑回孟府。 “父亲,这会不会又是瑾儿在胡闹?”孟怀想到不久前女儿离家出走的事情。 孟礼却不这么认为,“瑾儿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她怎么可能在要成婚前做出这样的事。” 这个夫君是她自己挑选满意的,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成的。 这次恐怕是真的有人将她掳走。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做。”孟怀怒不可遏,他孟家在京中的分量,居然还有人如此狂妄。 孟礼一时半会也猜不出,“这个慢慢查,现在你带人出去寻找瑾儿,万不可让人知晓此事,明日一早我亲自去穆家问问。” 他其实有些怀疑穆安,当时赐婚时他那般抗拒,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孟家上下一夜搜寻未果,清晨天刚蒙蒙亮时,孟怀出门刚好与同要去上朝的穆安遇见。 “孟大人。”穆安在马上打着招呼。 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就在所有人还没搞清状况前,车内被扔出一人,由于惯性那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然而马车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抛下人后一溜烟驶出永安巷。 马上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地上的女子。 穆安先行下马,他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拨开覆在她脸上的发丝。 待她容貌全部露出后,在场人倒呼一口凉气。 地上的女子正是昨日被歹人掳走的孟依瑾。 “瑾儿。”孟怀惊呼。 穆安反应极快,取下披风盖在孟依瑾身上,随后将她抱起就往孟府中走。 孟依瑾失踪一夜又被抛在大街上的消息传了出去。 孟礼找上穆安,“穆大人若不想娶我孙女,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 穆安愕然,“您怕是太瞧不起在下了,我再不愿也不可能对姑娘家做出这般不耻的事情。” 他的样子不像撒谎,孟礼有些迟疑,“不是你又会是谁。” “您放心,就算您不追究我也要查个彻底。” 看着穆安,如果这事不是他做的,难不成会是皇太孙?他不想孟穆两家扯上关系,但又不能直接动穆安,便派人对瑾儿下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是对的,不过首先还是要找到掳走孙女的几人,到时看对方如何狡辩。 孟依瑾名声彻底坏了,被掳走后她就被对方迷晕,中途发生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没了清白。 孟礼气得不行,派出不少人去查到底是谁做的。 京中气氛突然变得紧张,李令仪也不由得慌乱起来。 她没想到孟穆两家反应竟然如此之大,非但没有因此生恨反而合力缉凶。 最终派出的人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孟礼,那些歹人正是安华公主府的下人。 这个结果让孟礼很是疑惑,自家与安华公主无冤无仇,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猜想这会不会是皇太孙的主意,他无法亲自动手便授意让安华公主来做。 就算自己发现也只能对公主出手,牵扯不到宫里。 而宫中皇太孙听闻这件事后也是头疼不已,本来他已经尽量在拖延赐婚的事情,现在看样子也没办法了。 最后穆安与孟依瑾的赐婚圣旨还是下来了,为了及时地安抚好孟家的情绪。 可穆安有些难受了,倒不是嫌弃孟依瑾,只是他不想与孟家有任何牵扯。 他必须想办法让这个婚约作废,思来想去他决定找凌萱帮忙。 然而他刚到凌府便被告知凌萱身体不适,现在不能见客。 穆安询问她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时,凌家下人三缄其口。 第132章 一次就中 苏卓接到凌萱的消息时以为她出什么事了,从凌谦被贬职后他就没再找到与凌家接触的机会。 似乎凌萱也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生怕有人知道他同她走得近便开始刁难他。 来到凌府苏卓没有瞧见凌萱,倒是看见凌谦严肃地坐在正中,手指在桌面上不断敲打着。 “伯父,萱儿呢?” 凌谦看向他,“大夫正在给她诊脉,她待会就来。” 苏卓闻言有些哑然,“她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怎么没人告诉我。” 他就是大夫,为何凌萱不找他。 凌谦假意咳嗽两声,“这件事还是等她自己告诉你吧。” 在等候的过程中,苏卓总感觉这位伯父时不时就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约莫一刻后,凌萱与大夫出现在正厅,大夫一脸笑意对凌谦点头。 凌谦长舒口气,让管家给了大夫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又送他离去。 苏卓见到凌萱,起身走到她身边,“你身子怎么了?” 凌萱难得脸颊染上红晕,低头迟迟没有说话。 她这个样子让苏卓更是着急,眉宇间都布满担心。 “我有孕快两月了。”凌萱声如细蚊,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怯。 这几日她月信一直推迟没来,再加上食欲增多又嗜睡,她最初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夏季炎热所致。 直到有天丫鬟将她最爱吃的点心放在面前,她胃里一阵恶心反胃。 丫鬟见状无意说了句当时她娘怀她弟弟时也是这种反应,这才引起了凌萱的重视。 当时她与苏卓那晚荒唐后,她由于那段时间事情太多,并没有喝下避子汤药,谁知一次就中,也不知该夸苏卓厉害还是她身体好呢。 苏卓愣在原地,两月前不正是他与凌萱醉酒后那晚吗。 这一刻他的心情说不出是怎样的,有激动、有慌张、还有不知所措。 他眼神落在凌萱平坦的小腹中,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有个小生命正在成长。 那是流着他血脉的生命,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苏卓眼眶逐渐泛红,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凌家父女见状也是百感交集,凌萱轻轻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 待他心情平复过来,这才发觉凌萱还陪自己站着。 连忙扶着她小心坐下,随后上前几步站在凌谦面前。 “伯父,我知道这很唐突,不过我是真心的想与萱儿在一起。” 凌谦没有立即回话,苏卓就这样站在那里,舔了舔因紧张而变得干燥的唇瓣。 “萱儿有了身孕,你有没有想过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未来也算是对他们母子有个保障?” 苏卓垂眸,他知道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凌谦肯定有办法给他在朝中安排个职位。 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伯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若我要仰仗您才能给他们母子未来,那我又算什么呢。” 父女俩同时看向苏卓,他便继续开口。 “我五年前离宫也有部分这方面的原因,您在朝中得势,我知道依照当初的情谊,只要我留在太医院,等到了合适的年纪,您一定会让我成为太医,说不定我和萱儿现在已经儿女成群。”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定然会有人在背后说我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也会说萱儿找了个没本事的夫君。” 凌萱打断他的话,“旁人如何说我与我爹从不在意。” 苏卓看向她,眼中有股若隐若现的自卑。 “可是我在意,这么多年我走南闯北,不曾主动联系你,就是不愿被接济,终于在有一点小小的积累后才回到京中,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凭着自己的努力能配得上你。” 凌萱焦急得还想再说什么,被父亲拦住。 他能够理解苏卓的心思,曾经他也是这般,想要拼个出人头地。 只是两人情况是不同的,不过他很是欣赏苏卓这份骨气。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过段时间太医院会向外界张榜招纳太医,我想去试试。”苏卓说着。 父女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凌萱便向他提议,“若你坚持不想被人说仰仗我父亲,那暂时就不对外公布你我之间的关系。” “可你的肚子。”苏卓犹豫,他不愿意凌萱被人指指点点。 凌萱淡然一笑,“我这荒唐的名声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旁人怎么说我自是不在意的。” 她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倒让苏卓有些心疼。 “既然你选择这样做,我也有个条件。”凌谦倒是理智得多。 “日后这个孩子不论男女,生下来后都要姓凌,也算是我凌家的血脉。” 其实今日叫苏卓过来,除了要看看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怎样的态度外,更重要的便是这个事情。 这个孩子苏卓认不认对他们来说都不打紧,只是他们对苏卓的印象不错,孩子父亲如果是他的话他们都还算满意。 但不代表他们对苏卓就完全信任,已经五年不见,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经历了皇家斗争,凌谦与凌萱对人性早就已经没有那么多善意的看法了。 苏卓听懂了凌谦话中的意思。 只是他倒看得开,“孩子随谁姓都是我的血脉,这点我并无旁的意见。” “我也知道伯父心里不是十分信任我,肯定有猜忌怀疑的地方,这我能理解。” 他说得坦荡,丝毫没有因为被质疑而愤怒。 “我爹不是那个意思。”凌萱还想解释。 苏卓笑着点头,“这段时日正好可以让伯父看看我的心意,倘若我同萱儿无法走到最后,做个朋友也未尝不可。” 他这般心境,让凌萱觉得现代许多男人都比不上。 刚才父亲的话她听得心惊胆战。 凌谦脸上扬起一抹笑,“你日后也会成为父亲,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而深远,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便好。” 今日与苏卓的这番谈话也算是他给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留的一条后路,万一他哪天真的出事了,女儿和她的孩子也兴许还有退路可走。 第133章 大婚 皇帝正式赐婚穆孟两家婚事,考虑到孟依瑾如今的名声,便选了个最近的吉日举办。 孟家从孟依瑾出生开始就替她置办着嫁妆,就算出嫁时间仓促也没有多大影响。 穆安这边知道退婚无望只得老实接受,不过穆安家底实在单薄,偌大的尚书府看上去还不如一个小官家富庶。 好歹也是自己的近臣,皇太孙随意找了个由头给了穆安许多赏赐,有了这些穆府至少明面上不会那么寒酸。 两人的婚事在定下,秋高气爽,是个好日子。 大婚当日,孟依瑾盛装打扮辞别家人,坐上花轿,身后跟着孟家为她准备的丰厚嫁妆。 从孟府出发,在京中游街一圈又回到永安巷的穆府,一路顺着一个方向行走,寓意着不走回头路。 正宴设立在戌时,穆安与孟依瑾牵着红绸两端拜着天地,期间他有些神不守舍,眼光不断地往大门方向瞥去。 然而直到整个流程都举行完毕,穆安都没从人群里看到凌萱。 新娘由喜婆搀扶回到两人的婚房中等待,穆安则留在正厅招待来客。 酒过三巡,凌府管家手中拿着什么出现在他眼前。 对方在登记的地方将手中的木盒放下就准备离开。 穆安抱歉地看向正准备向自己敬酒的同袍,“刘大人,我先失陪一下。” 他快步走到凌管家身边叫住他,“凌管家,你家小姐怎么没来?” 凌府的帖子可是他特意亲自去送的,不存在礼数没到位的情况。 凌府管家双手抱拳先是恭喜穆安一番,“穆大人今日大喜,按理说我家小姐理应出席,不过她现下身子不适,大夫告知需要静养,暂时无法出门。” 对于这套说辞穆安显然是不信的,他们都在永安巷住,他可从来没听说凌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穆安脑海中浮现,他试探着开口,“她不来难道是在气我没有抗旨拒婚?” 凌府管家微张着嘴,神色怪异地看着穆安,又想到出来时小姐嘱咐他的话。 若穆安误会什么,可将真相告知给他。 此时他不得不感叹小姐当真料事如神,也了解穆大人的心思。 “穆大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凌府管家顿了顿,随后小声在穆安耳边说着,“我家小姐有孕在身,实在不方便出现在人前。” 穆安双眸陡然一瞪,极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最终化作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确实该在府中好生休养。” 他目光望向凌府的方向,明白凌萱让他知道这事的用意,两人可以做朋友、合作对象、却唯独做不了伴侣。 心里在这一刻突然释怀了,强求的总归不是圆满的。 穆安回到宴席上与宾客们相谈甚欢,众人离去后他带着酒意回到婚房。 在这里,他的妻子正等着与他度过新婚夜。 次日一早,穆安还在睡梦中,孟依瑾早早醒来,昨晚于她而言就像梦一样。 丫鬟蹑手蹑脚进来伺候她起身梳妆,看着身上欢爱留下的痕迹,她脸上不自觉泛起了红晕。 穆安此时也已起身,孟依瑾亲自替他穿好衣物。 “怎么不多睡会儿?”穆安宠溺说着。 “哪有新媳妇进门第一天便睡懒觉的,一会儿我还要去给家里长辈请安。” 穆安看着她,“我要去上朝,不能陪你,我母亲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你不必担心。”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般,“殿下因我成婚特意将我家人从牢狱中放了出来,倘若他们刁难你,你不必客气,千万不要受委屈。” 孟依瑾见他如此为自己着想,脸上挂起一抹笑,“相公放心,我晓得的。” 她多少也听说过穆家那堆亲戚的奇葩事,心里做了准备。 穆安上朝后孟依瑾独自来到正厅向穆安父母敬茶,穆家众人她都准备了礼物。 给穆安母亲的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玉镯,通体没有瑕疵,穆安父亲的则是一枚翠绿玉佩,两样看着都是价值不菲。 其余穆家人虽不及他们的贵重,但也是不便宜的。 可穆家老太太不乐意了,她摆出长辈的谱就要开始教训孟依瑾。 “孙媳妇,你给你婆母准备这般贵重的东西,给祖母我却是区区一枚如意扣,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穆许氏顾及今日是新媳妇进门第一天,不好当场发作,“婆母,这如意扣也是孩子的心意,您何必说这些。” 老太太不依不饶,“怎么,你得了好就开始做好人了?要不你把你这个玉镯给我。” 穆家其余人也觉得这老太太有些过了,闹事也不分场合,况且新媳妇还是首辅家的闺女。 孟依瑾并没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反而轻笑两声。 “祖母说得对,是孙媳考虑不周了,稍后我让人重新送祖母一对玉镯。” 她的反应让穆许氏替她担心,婆母这样做明显就是想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 老太太很满意孟依瑾的反应,随意地将平安扣放入怀中。 然而孟依瑾却走到她面前,两手一伸,“新媳妇进门家中长辈都会有礼物,想必祖母一定早早给孙媳准备好了。” 众人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老太太更是,她哪里准备了礼物,不过又不好当面说。 “今早起得匆忙,礼物还在我屋里。”她尴尬说着。 “没事,祖母让下人去取便是,孙媳等得。”孟依瑾笑眯眯说着。 老太太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和大媳妇打着配合装晕离开。 穆安回来后听说今日孟依瑾整治老太婆,对她比着大拇指。 “相公,其实我知道你不是自愿想与我成亲的。”夜晚,两人躺在床上,孟依瑾落寞说着。 穆安一怔,随即握住她的手,“那是之前的想法,不过既然我们已是夫妻,那日后我必将全心待你,绝不纳妾。” 孟家父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他的妻子却是个善良又没什么心机的。 若是就这样与她一辈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134章 凌萱翻版 穆安新婚皇太孙本欲让他在府上休息几日,可谁知他直接拒绝,说现下正是关键时期,不能掉以轻心。 皇太孙觉得他言之有理,只是心中对他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孤赐婚你与孟家小姐实属无奈,倘若日后你遇到心仪的姑娘大可向孤禀明,孤定会下旨赐婚。” “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与依瑾相处这几日臣觉得或许能与她白头偕老。” 皇太孙看了看穆安,见他满面春风,想来与孟依瑾应当也是琴瑟和鸣,他心中的愧疚消了几分。 今日天气不错,他便让穆安陪着自己在御花园四处走走。 东宫里的小太监急匆匆跑到他面前跪下,“殿下,太孙妃...太孙妃醒了。” “恭喜殿下。”穆安立马向皇太孙抱拳表示恭贺。 皇太孙闻言面上一喜,丝毫顾不上仪态,“孤现在就回东宫。” 太孙妃昏迷接近两个月,能否醒来都是未知数。 当皇太孙来到太子妃寝宫时,她娘家父母和弟弟正守在床边陪着他。 自打出了韩妃那事后,皇太孙便差人将太孙妃的母亲接到东宫由她亲自照顾。 “殿下。”众人见到他齐齐下跪行礼。 皇太孙轻轻摆手,眼神早就落在太孙妃身上。 “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双手轻轻抚上妻子的手臂,神色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身子。 太孙妃才醒,身子还很虚弱,“殿下不要这么担心,臣妾没事了。” 皇太孙仍旧担心,直到太医诊断后表明太孙妃现下除了身体虚弱外并没其他大碍,他才放心。 “殿下,您和娘娘先聊,我们先出去了。”太孙妃的父亲说着就与妻子儿子离开。 只是在离开时太孙妃与弟弟对视一眼。 “母亲已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臣妾了。” 皇太孙面露一丝惭愧,“孤已经将韩妃处置了,只是她毕竟是母妃的远亲。”他不能做得太绝。 太孙妃扯了扯嘴角,“殿下的苦衷臣妾都明白。” “是孤对不住你。”太孙妃的通情达理让皇太孙心里愧意渐浓。 “臣妾有个不情之情。”太孙妃语气虚弱地开口。 “你说,只要不涉及朝纲,孤都可以答应你。” “臣妾父母年事已高,膝下就只有我弟弟这么一个儿子,臣妾斗胆求殿下赐他个一官半职,好让他日后也有个正经事做。” 这是太孙妃第一次求他,再加上她现在弱不禁风的模样,拒绝的话他无法说出来。 太孙妃似乎看出他的为难,连忙解释,“殿下不需要安排什么很大的职位,就算是个闲职也行。” 李贤不好再驳妻子的面子,“容孤好好想想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 他这话算是变相允了太孙妃的请求,对方也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翌日,皇太孙将这个事情告诉穆安,他打算安排个无关紧要的闲职给小舅子。 然而穆安却持反对意见,“殿下,若您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必然会有官员有样学样,长久以往下去朝纲必然大乱。” 李贤皱眉,“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闲职罢了,又涉及不到朝廷内政,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您错了。”穆安不顾李贤难看的脸色,出言反驳。 “朝中众人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你带头破坏规矩,往后还怎么要求他们去遵循,一旦这种不良风气再度卷土重来,买官卖官便阻拦不住,到时满朝文武全是草包。” 他疾言厉色说着,皇太孙越听后背越凉,“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殿下不仅不能同意,臣认为您还应该对此严惩不贷,让那些想走歪门邪道的人知道后果,至于科举也应该改革,确保最后获得名次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学子。” 穆安侃侃而谈,隐隐有指导皇太孙做事的模样,这让李贤心里很是不舒服。 “行了,这件事孤会好好考虑,你先回去吧。” 穆安闭上嘴看了眼李贤,然后沉默离开。 回去的时候碰上小郡主,对方叫住他。 “穆大人,可有时间与我谈谈。” 他有些咂舌,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有什么要和他谈的。 不过对方毕竟是小主子,穆安微笑点头同意。 两人来到一处四面临湖的亭台中,这里位置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穆大人,我可以帮你说服父王不要给我舅舅赐官。” “郡主这话什么意思?” 小郡主懒得废话,“我母妃脑子不清醒,以为让我舅舅进入朝中,我弟弟日后便多了份底气。” 她说这话时眼里掩不住的无奈,穆安有些惊讶,小郡主的言行举止与她年纪完全不符。 他正了神色,“郡主为何要找我?” “因为现下你是朝中权力最大的官员,而且我觉得你与他们那些迂腐的思想不同。” 穆安轻笑两声,小丫头脑子还挺好使。 “那郡主想我帮你什么。”他熟练地开口,这样的交易他与凌萱做得太多了。 小郡主抿了抿嘴,随后抬头与穆安眼神对视。 “我想你帮我走到台前去,我不想做个只能用于和亲或者联姻的花瓶,我要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她大胆开口。 三弟年幼,可另两个弟弟已经开始跟着夫子学知识。 从前有母妃坐镇东宫,那些人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可自打母亲昏迷这期间,小郡主倒是看清一些人的脸面。 为了保护母亲,也为了能让弟弟日后能顺利继位,她必须站出来,将一切障碍提前扫清。 穆安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重复着小郡主那句‘我要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 咽了咽口水,他看向小郡主,这不活脱脱凌萱翻版吗。 “可是我帮郡主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小郡主嘴角一勾,“那我便先让穆大人看看我的诚意吧。”说完她便离开此处。 没多久穆安就听说太孙妃弟弟在学堂时故意欺负农家出身的学子,不仅让对方替自己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更是有事无事便以殴打对方为乐。 皇太孙气极,收回了想要给他赐官的想法。 穆安心里对这个小郡主另眼相看。 第135章 这女人果然野心大 凌萱有孕已经五月有余,除了偶尔与苏卓见面外,其余时间都待在家中安胎。 自打从集州回来后,她与凌雁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以便随时知道西南那边的情况。 只是最近凌雁传来的信件却有个不好的消息,西南地区今年出现极端天气,还未进入农历九月,与大越西南交界的康国就遭遇了数十年不遇的雪灾。 康国虽与西南地区相邻,可地貌却不尽相同,西南虽大部分也是山地,可也有平原地区。 而康国就妥妥是依山而建,整个国家地势都高于西南地区。 “康国粮食告急,恐对集州出手,我已向朝廷上奏请求支援,望卿于京中多加助力。” 看着信上的内容,凌家父女心思各不相同。 凌谦担忧西南的安稳,而凌萱却嗅到一丝别样的味道。 “爹,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从皇太孙这里谋得一些兵权?” 女儿的话让凌谦一怔,“不可能,手里有兵权的几位将军都是陛下的心腹,他们怎么会轻易舍得将兵权交出。” 凌萱扶着椅子坐下,目光盯着姨母寄来的信上。 “这几位将军未必是有多么忠心于陛下,不过是现在他们无法得知陛下的情况,且又属于相互制衡的情况,因此才不敢轻举妄动。” 凌萱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这几人的情况。 凌谦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他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胃口这般大,竟妄图染指兵权。 “萱儿,暂时不要对兵权有什么想法,眼下西南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与女儿不同,凌谦生在集州长在集州,心里对故乡有极深的牵绊。 加上凌家也曾是守护一方的宣慰使,他自然而然将自己带入到那个角色中。 凌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父亲,知道他与自己想法出现了相悖。 她垂下眼眸,不欲再与父亲关于这个话题再争辩什么。 “女儿知道了。” 凌谦这才缓缓点头,“这件事你别管了。” “你在家好生休养,我先去找人商议商议如何援兵西南。” 父亲走后,凌萱独自一人坐在厅中沉思考虑。 她若想要将兵权收入囊中,必然得有个契机让他们知晓陛下目前的情况。 一旦这些人知道陛下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聪明的肯定会开始选择站队。 关键时刻他们肯定谁也不想离开京中,如此西南那边的增援便无法及时到位。 想到这里凌萱立马让人将康国要对西南地区出战的消息传了出去。 随后又将陛下的现状差人告诉几位将军。 果不其然,这几人听了后开始打起自己的小心思,早朝时皇太孙针对支援西南的事询问他们的意见。 “西南一事,诸位将军可有主动请缨前往支援的?” “殿下,现在康国并没有大肆进犯,若咱们贸然前往,说不定反倒是添乱。”郑将军第一个回话。 “是啊,万一适得其反,激怒康国人咱们得不偿失。”另一位将军附和着。 皇太孙哪能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西南这个地方谁都不想去。 “难道诸位的意思是任由康国对西南动手,朝廷都不派一兵一卒吗?” 这几人哪里敢这样说,只是陛下病重,朝廷形势瞬息万变,他们一旦离京,回来怕是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因此谁都不想主动请命前往西南。 “殿下,颍州流民安置也需要兵力支援,老臣手下的兵大部分都在颍州。” “臣旧疾突发,恐无法长途跋涉。” “臣手下兵力因边境一役损失惨重。” 这些人齐齐开始借口无法前往西南支援。 皇太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然而这些人说的又是事实。 朝廷目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前往西南主持大局。 “你们一个个是说好在这个时间同时有事的吗。”他喜怒不形于色地看着这些臣子。 这时,郑将军开口,“殿下,臣倒有一计。” “快说。”皇太孙冷冷开口。 “西南集州现自有兵力四万左右,要是康国当真出手,可让他们先与之对战,朝廷趁这段时间调集兵力。若集州兵力无法抵挡,朝廷再派兵出战也不迟。” 郑将军自以为自己的计谋很好,谁知皇太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样悬殊的兵力,和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分别?”他反问着。 他知道这些人对于异族百姓十分排斥和不屑,可于他而言,只要是生活在大越土地上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就因为偏见和轻蔑,就轻易让蓠族百姓去送死。 郑将军对上皇太孙不满的神色,猛然跪地,“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穆安缓缓开口向皇太孙献计,“殿下,既然诸位将军有其他事情牵绊无法前往西南,那便由殿下下令允许凌雁自行征兵,向周边州郡借粮补足军需,好面对随时有可能攻打过来的康国。” “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怎能让异族蛮夷拥兵自重。”郑将军抬头盯着穆安。 若是让西南独立再建兵权,岂不是与西南王当年的情况极其相似。 “既然我的提议郑将军不赞同,那郑将军便亲自带兵前往,不就很好解决你心中的顾虑了吗?”穆安一脸坏笑看着他。 “我...我去不了。”郑将军脸涨得通红。 穆安冷笑,今日入宫前凌萱的暗卫将一封信交给他,上面让他上朝时务必要让皇太孙下令让自家姨母招兵对敌。 他思索片刻便明白凌萱的用意,她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兵权。 不禁感叹这女人果然野心大,还好自己没有与她为敌。 看着底下这群人的模样,皇太孙只觉无比失望。 虽然他也不想让地区首领有实际兵权,可康国随时会进攻。 一旦西南失守,那后面的州郡势必沦陷,这些州郡不像西南那般多是崇山峻岭,有天然屏障优势。 权衡之下,他还是下令让凌雁自行招兵买马,甚至为此还从国库拨了批不菲的银两过去。 第136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朝廷下令让凌雁自行招兵买马的消息传了出去,公主府上李令仪来回踱步。 凌雁是凌萱的姨母,她有了自主兵权相当于凌萱背后又多了道势力。 按照这样下去,凌萱就算在京中无权无职也一定会有其他的好处,想到这里她心里妒火涌上。 况且她这几次入宫都没见到父皇,而皇祖母那边也似乎在有意隐瞒着什么。 李令仪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万一父皇真的发生什么,她得提前为自己准备好后路。 凌家父女最近几乎不见外人,她怀疑他们私下是不是有什么小动作。 如果能找出他们犯上的证据,那她后半辈子也算稳妥了。 李令仪立即让府中下人备好马车直奔凌府。 凌府门房看到公主府的马车甚是意外。 丫鬟掀开车帘,里面的人满身珠翠缓缓从里走出。 “参见安华公主。” 李令仪瞥了眼凌府大门,“你家小姐可在家中?” “在的。”门房如实回答,毕竟凌萱在家休养并不是什么秘密。 “本宫许久未见她,今日正巧路过,你去通传一声。” 门房没动,为难地看着她,“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恐怕无法来见公主。” “大胆奴才,公主让你去传便去传。”不等李令仪开口,她身边的丫鬟直接怒斥凌府门房。 门房得罪不起李令仪,只得转身进去通传一声。 她便站在凌府门口,想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应对。 没一会凌谦便从府内出来,看见李令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臣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令仪蔑了他一眼,“凌厂公家好大的规矩啊,区区一个门房都敢拦本公主了。” 凌谦忍着不快,谦卑开口,“下人们不懂事,冒犯了公主,是臣的失职。” 见他服软,李令仪也不再过多追究,细说起来她的这番行径也算不上多得体。 “我听闻凌小姐近日以来身体不适,念及我与她在宫中那些情分,便不请自来想着探望探望。” “不是什么大问题,小事而已,公主费心了。”凌谦同她打着太极。 李令仪看出他不想让自己入进入凌府,更觉凌萱一定是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故作担忧,“许多毛病都是最开始不注意导致的,正好明日太医会来替本宫诊平安脉,不如届时我领他来看看凌姑娘?” 凌谦已然是不想再与公主继续说下去,然而对方毕竟是公主,公主探望臣下,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时凌萱身边的丫鬟小跑到凌谦身边,悄声对他说着什么。 只见丫鬟说完凌谦微微点头,随后他看向李令仪。 “公主特意前来,还请先入府。”他做出请的手势。 李令仪端起姿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往府内走去。 凌谦将她带到花园处便不再往前,“公主,小女就在前方,臣还有事就不陪您过去了。” 李令仪疑惑地看着凌谦,心里直突突,不过很快她又想着自己今天带了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进入凌府,若是她出了事凌家父女也脱不了干系,想来他们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 于是她点了点头,“厂公先去忙吧,我与凌小姐叙叙旧便回去。” 她顺着这蜿蜒的小道一路向前,亭子正中凌萱一席素色长袍背对自己而坐。 她几步上前,与凌萱面对面,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瞥见凌萱隆起的腹部。 李令仪瞪大双眼,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凌家要闭门谢客,原来是有人还未出嫁便已经珠胎暗结。 “公主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凌萱淡淡开口。 “这孩子是谁的?”李令仪蹙眉问道。 “总不能是你的吧。”凌萱指着她嗤笑一声。 李令仪气得不行,她愤怒指向凌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守妇道,私自与人苟且,现在还怀上野种。” 相对于她的狂躁,凌萱却淡定许多,“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做?” “你这般浪荡的人,我一定要告诉皇太孙,让他狠狠发落你。” 李令仪越说越兴奋,她本是想来探探凌家现下的情况,可却让她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 而且凌萱怀有身孕却躲在家中,那么她腹中孩子的亲爹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娶凌萱。 思索一番,她很快就锁定了孩子亲爹的人选,那便是成婚不过两月的穆安。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看向凌萱的眼神也越发鄙夷。 “你以为怀了穆安的孩子,穆安就会娶你?如今人家与孟依瑾不知有多恩爱,你这孩子注定就只能是个私生子,有你这样的母亲可真是他的不幸。” 听到她以为自己孩子是穆安的,凌萱就不禁想笑。 “李令仪,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蠢。”凌萱冷冷开口。 “你说什么。”李令仪听不得这样的话,上前几步就想对凌萱动手。 然而对方却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你以为你今日进了这凌府之后还出得去吗?” 看着凌萱阴鸷的神色,李令仪心里不禁一阵慌乱,她咽了咽口水。 “你疯了不成,我可是公主,我若在凌府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凌萱嗤笑一声,“公主来探望我,离开时不慎摔倒,后脑磕在锋利的石尖上,血流不止,最终失血而亡。” 她每说一字,李令仪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此刻她终于感到害怕。 “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公主,你放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今日看到的一切。” “晚了。”凌萱幽幽吐出两字,在李令仪闹着要进府的时候她的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 “李令仪,这么多年你什么都要与我一争高下,可你要明白导致你如今这样的人到底是谁,我与你不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我本不欲杀你,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了。” 凌萱说完便招手让暗卫将李令仪打晕,然后按照自己刚才说的那般将她弄成失血而亡的模样。 第137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皇太孙得知自己的小姑姑在凌府丧命一事很是恼火,当即便派人宣凌谦入宫。 虽然他也对李令仪没什么好印象,可她毕竟是皇家公主,平白无故殒命于皇室而言不是体面的事。 待凌谦入宫后,皇太孙将御史参他的折子扔在他面前。 “凌厂公,孤想要知道为何孤的小姑姑会死在凌府?” 凌谦先是朝他重重磕了个头,随后才开口。 “臣不想瞒着殿下,小女现下已有身孕五月有余,安华公主突然上门发现此事,小女求她不要告知旁人,可公主却说小女浪荡不堪,欲将这事捅出去。” 他顿了下,观察皇太孙的神色才继续开口,“两人交谈中动了些口角,公主一时脚滑这才不慎撞上假山凸起的地方,方才酿成大祸” 凌谦将经过虚虚实实说了出来。 皇太孙听后震惊不已,一是小姑姑之死竟是这个原因,另外就是凌萱居然怀孕这么久都没有人觉察出来。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该将她弄死。”皇太孙无奈说着。 他这反应似乎是并不想让他们为李令仪的死付出什么大的代价。 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小女也是顾虑到现下西南与康国之间随时会起冲突,若是这个时候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去难免不被人作文章,故而与公主言辞间起了争执。” 这番话让皇太孙不免深思,和康国相比李令仪之死反倒不足挂齿,再者凌家父女这些年替皇家兢兢业业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甚至在母亲让凌谦交出手中之权时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这件事孤明白了,你让你女儿好生休养,孤也知道你们蓠族婚嫁风俗。” 他这么说算是不再计较了,不过李令仪总归是在凌家出事的。 要是一点惩治都没有也说不过去,李贤便以凌谦失察导致公主救治不及时为由,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李贤处理完政务回到东宫想看看太孙妃恢复的情况。 然而他刚踏进东宫门口便被太子妃叫走。 “母妃有什么事吗?”李贤对太子妃没好气说着。 “安华的事你是不是不打算追究凌家父女的过错了?” 李贤一愣,“这件事孤已经下了决定了,母妃又要说什么。” 他的回答侧面印证了太子妃的话,只见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这么糊涂,咱们可以借安华这件事将凌家父女逐出京城。” 李贤脸色猛然沉了下来,“孤还不至于需要母妃来教我如何做事。” 他失望地看了眼母亲,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路上碰到柳萍儿,他倒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柳萍儿自太孙妃昏迷后便在自己院子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期间皇太孙也曾去过她院中几次。 她轻咳两声,“臣妾想来院中摘些梨去熬梨膏。” 李贤看着她身边侍女手中竹篮中满满的秋梨点点头。 “ 摘了就早些回去吧。” 柳萍儿拂了拂身子却没离开,她看着李贤拧在一起的眉。 “殿下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若是平时李贤一定会说无事,今日不知怎么,心里憋着股气想一吐为快。 “母妃刚才找我。”他将两人交谈的事大致说了下。 柳萍儿耐心听着,随后谨慎说出自己的看法。 “殿下,臣妾也曾在陛下身边伺候过,您与凌厂公的对话为何会这么快就传到太子妃娘娘耳内,恐怕您身边的人里有猫腻。” 柳萍儿的话让李贤瞬间反应过来,叫来贴身太监让他去查那些伺候自己的人里面谁与母亲的人走得近。 而柳萍儿也因这次的事情重新获得李贤的宠爱。 太子妃安插的人很快被李贤揪了出来,他并未大动声色,而是悄悄将人抓住送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见状气得直接回了行宫。 她这一走,柳萍儿便开始一步步设计让李贤知晓韩妃曾经做的那些事情,顺利让她被厌弃。 加上她陷害太孙妃这笔账,太子妃前脚一走后脚她就被李贤打入冷宫。 柳萍儿买通冷宫的侍卫太监,独自一人进入到关押韩妃的屋子里。 “你要做什么。”韩妃惊恐地看向她。 屋外狂风四起,电闪雷鸣,衬托得柳萍儿如同鬼魅。 “我做什么?我自然是要为我那无辜死去的孩子报仇。” 她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 韩妃害怕地跑到门边,不停拍打呼救,可外面的人就像聋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退到角落,双膝跪地不断磕头,“你的孩子是太子妃下令弄掉的,不关我的事。” 柳萍儿不听她的解释,拿出一条麻绳套上她白皙的脖颈处,随即慢慢收拢。 “那日若不是你故意拖延时间,太医怎么会来得这般晚,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边说手中的力道边逐渐加紧,韩妃从拼命挣扎到后面面色泛紫,双手无力地垂向地面。 大仇得报的柳萍儿回到自己院中,将收到衣柜伸出的一顶虎头帽放在手中。 “孩子,娘一定会让她们都下来陪你。” 或许是昨天淋了雨的缘故,第二次柳萍儿发了高热。 太医来替她诊脉意外发现她再次有孕,她喜出望外,认为这是以前那个孩子回来找她了。 当她将这个消息告诉李贤时,对方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高兴,柳萍儿以为是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没了最初的那种初为人父的激动。 “萍儿,这次你要好好调养身子,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李贤体贴说着。 柳萍儿羞涩点头,这次她绝对不会让孩子出任何事情。 李贤离开柳萍儿院子后,脸上的笑意立马散去。 这些时日他与柳萍儿欢好后都会让人以坐胎药的名义让她服用避子药,且她屋子里的熏香都有让人避孕的功效。 即便这样柳萍儿还能怀孕,李贤便知晓她定是知道些什么,然后私下偷换了熏香或者汤药。 “这个孩子留不得。”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而站在他身边的小全子明白他的意思。 “奴才这就去安排。” 第138章 主动请缨 集州那边再度向朝廷请求支援。 凌雁在折子上写明,现在西南征兵进度缓慢,而康国已经大肆进攻,按现在双方的兵力来看,集州最多支撑不到两月。 早朝时,李贤将情况再次告知给朝臣,希望他们其中能有人带兵出征西南。 然而结果与上次没有任何区别,能带兵的这些人又开始找借口拒绝领命。 李贤一时气急,在朝堂上怒斥这些人。 终于有人提议,若陛下亲自下令要求他们出兵,他们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皇帝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亲临朝堂,这些人也就是认准了这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偏偏李贤对此无可奈何,他夺权本就不是名正言顺,万一让这些朝臣见到皇祖父那还得了。 最终这次早朝又是不欢而散,回到御书房他急得来回踱步。 穆安站在一旁,感觉头都快晕了。 “难道这朝中真的没人可用了吗。”李贤怒而拍桌说着。 “殿下,要不咱们发个皇榜,说不定能峰回路转。”穆安提议道。 但下一秒便被李贤否决,“西南片区形势复杂,若派去的人不是知根知底的恐生祸端。” 关键时刻他还是看得清场面的,虽然西南属于联合管辖的地区,但终归是大越的土地。 可不能因为他一次决定便失了这个地方。 “容孤再想想。”李贤扶着额头低语。 他心中已有决断,如再无人主动请缨,那他便直接指派。 虽然这样做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但至少能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主动请缨的不是朝中那些将军,竟然是被撤职后赋闲在家的凌谦。 凌雁向朝廷递折子的同时也给凌家写了封家书,上面内容与折子大致相同,不过在家书上她有写明若朝廷迟迟不派兵前往支援。 那么最后集州不论男女老少皆会上战场。 李贤对他的提议没有立即回答,他既有迟疑也有顾虑。 “殿下,西南地区地势险峻,群山叠嶂,地形极其复杂,您若是派其他将军前往未必有臣熟悉。” 凌谦言辞恳切地说着,他自幼长于西南,那里的山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李贤看着他,“这次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并不是以往那些小打小闹,凌厂公有多少把握?” “臣并不是纸上谈兵。”凌谦语气稍显失落。 “臣还在集州时,康国也曾对边境屡次挑衅,甚至意图入侵,先父每每受命前往攻打,臣都会跟随其中。” 他思绪回到当年,那时他还是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得知父亲即将带兵去收拾康国便闹着也要一同前往。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证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双方没有多余废话,举起手中的武器便用最原始的厮杀方式开始战斗。 他在其中靠着习得的武艺也曾斩下过几人首级。 每一战最终都是以蓠族百姓的胜利宣告结束。 还曾被先帝夸赞过年少有为,只可惜年纪太小,不宜大肆封赏。 凌谦永远忘不了那个场面,整个山谷充斥着血腥味,脚下的泥土都被鲜血浸湿。 若不是他们的人对地势更加熟悉,这战输赢真不好说。 李贤才知道原来凌谦竟然有上阵杀敌的经验,还恰好对付的就是康国人。 不过他对凌谦还是有所忌惮,皇祖父曾说过,凌谦在京中便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剑。 可一旦脱离了他们管控的范围,就会变成挥向他们的一柄利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皇祖父当年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凌谦似乎也看出了李贤的犹豫,“臣此番只做带兵的监军,绝对不会借此做旁的事情,臣的女儿与未出世的孙儿也会留在京中。” 他态度这般诚恳,而且主动将自己最亲近的人放在京中,相当于向他留了人质。 李贤若再拒绝便说不过去了,他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这场仗未必与当年一般,说不定厂公会殒命当场。” 这些年康国未必没有私下研究过西南地区的地形。 凌谦淡然一笑,“生死由命,臣既然主动请缨便不将这生死放在眼中,况且臣是为大越为百姓而战。” 李贤被他说得热血沸腾,“厂公如此忠肝义胆,孤便让你领兵出征。” 见目的达成,凌谦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回到集州。 皇太孙让凌谦领兵出征西南的消息震惊朝野,大臣们无法理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凌谦可是集州上任宣慰使的儿子,让他去集州不亚于放虎归山。 与此同时,凌府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六皇子私下找到凌谦。 “恭喜凌厂公得偿所愿。” 凌谦喜怒不形于色,“臣不懂六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抗拒,六皇子也不恼。 “集州怎么说都是厂公的故乡,本王能理解厂公的思乡之情。” “只是贤儿年纪尚小,说话做事太过板正,未必能理解厂公的想法。” 凌谦默默品了口茶,“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六皇子干笑两声,“既然厂公都这样说了,本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场仗输了也就罢了,若赢了厂公可有想过朝廷会如何对你?” 凌谦挑眉,“这就不是臣该考虑的事情了。” “贤儿那个性子定然不会将好不容易收回的权力再下放给厂公,到时厂公离京多时手中又无权力,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凌谦放下茶杯,“殿下是想让臣怎么做?” “厂公此番前去西南,粮草方面应该准备没这么充足,本王在大军必经的州郡准备了这些粮草,还希望厂公能赏个脸,收下本王的这份心意。” 凌谦看向六皇子,他只要收下这份粮草就相当于变相向六皇子投诚。 向皇子投诚意味着什么想必谁都清楚。 六皇子双手交叠在一起,死死盯着凌谦,因紧张而生出不少汗。 突然,凌谦看着他露出一道未达眼底的笑意。 “如此,臣便谢过殿下了。” 第139章 夺权 凌谦与六皇子算是达成一致,在他眼中皇太孙虽然有成为明君的潜质,但内心还是过于正直。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好处是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玩阴招,可不好的地方就是无法给自己太多的空间去筹谋。 再者皇太孙毕竟是太子妃亲子,他又是太子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或许现下皇太孙与太子妃存在嫌隙,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总不会一直这样。 就算皇太孙知道真相,谁又能确定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 到时太子妃服个软难不成皇太孙还真的会为了他们父女与自己亲娘反目成仇么。 待到皇太孙登基,太子妃成为太后,他们父女定然没有活路。 权衡之下,六皇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足够贪心,但又没有皇太孙那种耿直的性子,这样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不过这事凌谦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现在一切未定,等他平安从西南归来后再说也不迟。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就是因为他这个想法导致女儿与他在政路上分道扬镳。 凌谦率领的大军从东边的城门出发,临出发前父女俩与苏卓在家中吃了顿便饭。 桌上的饭菜是凌萱亲自下厨为父亲做的饯行宴。 “爹,此番前去凶险万分,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凌萱眉宇间染上一丝担忧。 凌谦目光落在女儿隆起的腹部上,“你不要担心我,你在京中处境比我更艰难些。” 他知道自己一走京中肯定有不少人将火力对准女儿,他同意扶持六皇子也有这个原因。 对方至少能在他不在的时候对女儿照拂一二。 “我就在家中不出门,就算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凌萱嘟嘴说着。 自打怀孕后她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控制不了,以前遇事总是沉稳应对,现在是有点什么就会发泄出来。 凌谦宠溺一笑,女儿如今这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她幼时的生活。 “先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苏卓说着。 期间凌萱不断往父亲碗里夹菜,没一会就堆成一座小山一样。 “爹,我准备了冬季的大氅,还有软甲、暗器,都让他们放在您的行囊中,您到时记得用上。” 凌萱此刻像个唠叨的老太太般,桌上两人没有打断,而是耐心听着她碎碎念。 凌谦一脸笑意盯着女儿,她说一句他便答句好。 “伯父,我也准备了些驱虫的药草和解毒丹,还有金疮药这些。” 他是做药草生意的,这些东西于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凌谦点点头,对苏卓的细心很满意,西南虽不如漳州那般蚊虫瘴气多,不过多少也是有些的,他能想到这层确实有心了。 “我不在京中你便多来府上陪陪萱儿,免得她一个人在家中容易胡思乱想。” “我会的。”苏卓双眸落在凌萱身上。 这顿饭吃了接近一个时辰,直到凌谦不得不出发才结束。 他换上盔甲,“你们就不用送我了。” 凌萱便与苏卓将他送到门口,凌谦翻身上马,这一刻骨子里那股久违的热血再次充斥着他全身。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的身影越走越远,眼泪从凌萱眼中滑落。 “伯父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温柔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凌谦出征后,凌萱更是深居简出,凌家下人嘴巴也严,外人根本探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这日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东市有位老妇人做的给孩子戴的手镯有奇效,能保平安。 若是以前她定然是不信的,现在兴许是即将为人母,只要对孩子好的凌萱都不想错过。 左右不过一个手镯,她便让暗卫跟着去寻一只给孩子。 两人路经六皇子府时,打扮成车夫的暗卫突然隔着帘子告知凌萱。 “小姐,刚才进六皇子府中的那人好像是厂公的人。” 凌萱闭着的眼突然睁开,“你可有看错?” “不会错的,属下曾与他一起执行过任务。” 凌萱眉头微蹙,父亲的人怎么会出入六皇子府中。 难不成父亲私下与六皇子有什么牵连?还是说他决定放弃皇太孙,转而扶持六皇子。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对于皇太孙并不是特别忠心,他能这样做自己能理解,可她已经选择站在皇太孙这边,那父亲的决定他就不能支持。 “你与这人功夫谁高些。” “若是单打独斗属下有把握能胜。” 有他这句话凌萱放心了,“先不去东市了,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待那人出来后你便将他打晕带回去。” 凌萱猜测这人必定不会再从正门离开,两人在后门等了约半个时辰,终于看到那人的身影。 暗卫趁那人没多少防备时快速出击,轻而易举将其制服。 人被他们带回去软禁起来,凌萱随后从对方口中知晓六皇子与朝中一些官员有勾结。 他承诺用官职换取他们的支持,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双赢的局面。 这些人是父亲安排的,凌萱清楚一旦这些人开始为六皇子说话,朝中其他臣子必然不可能一心一意效忠皇太孙。 他们会站在岸上观望,只要支持六皇子的多了起来,他们也会下场。 而这里面,父亲的支持无疑是最重要的风向标。 凌萱没有犹豫,开始把暗卫报上来的那些要替六皇子说话的朝臣列在纸上,然后开始逐一拜访。 凌家家主在外征战生死未知,现在整个凌家就是凌萱说了算。 她告诉这些臣子,若执意要帮六皇子,日后出了什么事凌家肯定不会保他们。 皇太孙是陛下早就定下的继承人,现已即将掌握绝大数权力,她让他们好生斟酌是否真的要冒着成为乱臣贼子的风险去帮助六皇子。 她这番话果真唬住那些朝臣,他们也如凌谦考虑皇太孙母子关系那般考虑着凌家父女的关系。 最后朝堂是,本该为六皇子说话支持他协助管理朝政的众臣没有一个发言。 这让六皇子勃然大怒,他找到这些朝臣,可这些人全都避之不及。 回去后他大发雷霆,将一切原由归在凌谦身上,认为他在耍自己。 第130章 小团子出世 因为六皇子的事,凌萱开始将父亲手下现存的势力慢慢转变为自己的。 最初那些人还存有疑虑,毕竟他们效忠的是凌谦而不是凌萱。 对此凌萱也不急,这些人始终都是跟了父亲许久的老人,并不是这么容易策反的。 她决定徐徐图之,一边与父亲保持联系,确保随时知道前方的情况以及他的安危,另一方面将京中的情况告诉父亲从而让他下令给那些人,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吩咐。 渐渐地这些人从最开始对凌萱的质疑到最后彻底听从她的命令。 她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成功地将父亲手中的权力归拢到自己手中。 然而凌萱却并没有多少开心之意,距上一次与父亲通信已有快两月。 她担忧父亲安危,便递了牌子入宫询问李贤是否有前方战场的消息。 李贤正与穆安商议什么,两人看着她均表示没有收到。 “双方交战,家书未必能实时送达,况且现下又是寒冬,可能出现大雪封山的情况。”李贤说道。 “是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也别太担心,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到孩子就不好了。”穆安也劝说着。 凌萱听了他们两人的话,加上李贤表示军中情报朝廷也没有收到,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如此我便不打扰殿下了,若是前方有消息,劳请殿下派人通知我一声。” 凌萱离开后,李贤和穆安将目光放在桌上压在奏折最下方的军情。 这封军情在两天前就已经送到李贤这里,今日他特意叫来穆安商讨对策。 两个月前,西南传来消息,双方在战场上局势胶着。 彼此的粮草都已经处于见底状态,凌谦便独自带领一支小队作为先锋队夜探敌营。 可他们这一去却再无消息传回,整个先锋队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凌雁用尽各种方法手段与敌军周旋,损失惨重,不过也得到有些关于凌谦的消息。 据捉拿的敌方俘虏那里得知,凌谦他们似乎被敌军首领关押在一处秘密之地受尽折磨。 李贤看到这消息时心顿时凉了大半,主帅被擒定然影响士气,不过这个消息真假还有待商榷。 他将密报放在烛火上方,火光瞬间将其吞噬。 “这件事暂时瞒着所有人,尤其是凌萱。”他对穆安说着。 穆安凝重点头,这件事若是让她知道保不准动了胎气,到时候难产可就问题大了。 而且他们也怀疑凌谦失踪和西南大军受挫与朝廷中某些官员或许有牵连。 “殿下的担忧臣明白,臣已经派人前往西南查看情况。” 两人默契地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他们期望的那样,转眼凌谦已经失联快两个月,他们派出去的人送回来的情报也不乐观,凌谦似乎真的凶多吉少。 而凌萱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她拦下穆安的马车,直接询问他父亲的情况。 穆安见瞒不下去了,无奈只能将凌谦失踪,我方损失惨重的消息告诉她。 “你也别太急,殿下和我已经派了许多功夫高强的人前往西南找你父亲。” 凌萱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在听到父亲已经失踪两个多月时脸上血色尽褪,整个身子都站不稳。 若不是穆安眼疾手快扶住她,恐怕她就要直直摔倒在地。 “你有没有事?” 凌萱心乱如麻,腹部突然一阵紧缩。 “我肚子...肚子好痛。”她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说着。 穆安懵了,低头瞬间看见凌萱裙摆处湿了一片。 “你不会要生了吧。”他慌忙说着。 凌萱强忍痛意,“先送我回家,再去自在药铺找苏卓。” 穆安不敢耽搁,立马按照她说的去做。 幸好凌萱临近产期,苏卓早早在府中备下稳婆。 等他到时就听见屋里传来凌萱隐忍的低吟声。 “穆大人,这次多谢你了。” “苏大夫就别客气了,快看看她怎么样吧。” 其实穆安心里很是愧疚,现在他无比后悔告诉凌萱她父亲的事情。 若自己能忍住不说,她现在就不会受惊,这个时代生孩子对产妇和胎儿都有极大的威胁,九死一生闯鬼门关的事情。 稳婆从屋内出来,一脸急色看向苏卓。 “苏大夫,孩子出不来,小姐力气快用光了,再这样下去要难产啊。” 自古女子生产,凶险万分,尤其是在这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穆安不禁为凌萱捏了把汗。 然而苏卓挽起袖子,从容吩咐下属准备人参给凌萱含在口中,自己则准备进入产房。 “苏大夫,这产房血腥对男子不好,您还是别进去了。”稳婆为难说着。 苏卓不以为意,“她生的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顾忌这些劳什子规矩,学医数载若是连她都救不了,我学这医有何用。” 站在他身后的穆安被这席话当场震住,惊讶于孩子父亲居然是他,不过细想想这个苏大夫确实又令他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就是那日他与凌萱对峙时,被他误会成的凌萱新宠,想不到他们二人之间还真发展了关系。 凌萱精神溃散之际突然感觉到手被一股暖意所包围,此时她已经大汗淋漓,几缕发丝搭在额前,虚弱地睁开眼睛。 苏卓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已经冰凉的手。 “不要怕,我会陪在你身边。”他轻声说着,话语里满是温暖。 他抚摸着凌萱的额头安慰,随后接过稳婆手中的剪子。 “一会你听着我的话来做,留好力气,你们一定会母子平安。” 凌萱微微点头,口中死死含住补气的参片。 产房里传来凄厉的叫声,穆安在外听着不由得颤了几颤。 不过很快一道响亮的啼哭便传了出来。 凌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卷曲的双腿不断颤抖。 苏卓也没好到哪里去,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稳婆将孩子擦拭干净包裹好放到苏卓手上。 苏卓眼中泛着泪光看着怀里的婴儿,轻轻放在凌萱身边。 “萱儿,你看,是个女孩。” 第131章 合作 孩子的降生暂时分散了凌萱对父亲的担忧,这几日她将许多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孩子上面。 凌府添丁的消息彻底瞒不住,所有人对此很是吃惊,凌萱这种行为在他们眼中太过伤风败俗。 本以为她会受到惩罚,然而李贤的反应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他不仅没有对凌萱未婚产女斥责半句,反而还派东宫的人亲自上门探望。 当凌萱看到东宫派来探望她的人时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她看着一身华贵打扮的柳萍儿眼眸微颤。 太孙妃知晓她们两人有联系,居然还让她来探望自己。 柳萍儿看出凌萱的疑惑,轻轻一笑,“很意外吗?” “确实意外。”凌萱如实回答。 柳萍儿白她一眼,随即眼神便落在小床上的孩子身上。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躺在小床上熟睡着,她直夸道这小丫头果然会长,专挑父母好看的地方长。 她伸出手指取下护甲,小心翼翼地在婴儿脸上摸了摸。 随后眼神落寞地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是谁干的?”凌萱看出她的难过。 柳萍儿自嘲笑着,“你说得对,皇家的人不会允许我们生下他们的骨血。” 凌萱有些心疼地看着柳萍儿。 看出凌萱眼中的神情,柳萍儿反倒看得开,她将一把小金锁放在婴儿枕边。 “好了,我今日来可不是让你看笑话的,是带了人过来,她想与你合作。” 凌萱疑惑的看着她,“谁?” 柳萍儿神秘一笑,然后起身到门外,再进来时她身边便已经跟着小郡主。 “郡主?你们?”凌萱愕然,她好奇柳萍儿为什么会与郡主走得这么近。 “我能代表东宫来探望你也是多亏了郡主。” “我知道凌尚宫对我和柳娘娘之间也有许多疑问,只是今日时间急迫,日后再慢慢告诉你。”郡主淡定说着。 凌萱不免担心,不过柳萍儿却让她放心,郡主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知道凌尚宫与我母妃两个人有些龃龉,她做的事很多我也并不赞同,今日我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这少年老成的模样让凌萱不合时宜地想到以前看的那些电视剧。 “那郡主是想与我谈什么合作?”凌萱可不敢轻视这位小郡主,之前她管理东宫的事情秦盈可是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 小郡主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凌尚宫私下有开办学堂,里面的学子多是清苦人家出身但又极具天资的人。” 凌萱内心瞬间警惕起来,她办学堂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除了是为日后给她造势做准备,更多的则是为那些才华出众的女子寻个出路,因此她的学堂多是女学子为主。 “郡主的意思是想要我的学堂?”如果是这样,她绝对不会同意。 小郡主笑了笑,“凌尚宫误会了,我不是想要这个学堂,我的目的与凌尚宫是一样的,我想安排些人进入学堂,倘若日后有朝一日我需要一些学子为我所用,希望凌尚宫可以慷慨解囊。” 同时她还表示除了学堂外,也需要凌萱在后宫的人脉,她要做的事光是在前朝是成不了气候的,后宫关系盘根错杂,也需要精准布局。 “这个合作怎么看都是郡主您得益,我的好处在哪里呢?”她可没兴趣做赔本买卖。 小郡主抿了抿唇,“我来找凌尚宫谈合作自然要有筹码,我会让你重新回到尚宫的位置。” 凌萱微眯着眼,她离宫太久对宫中情况的掌握确实不如以往方便,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重回那个位置。 小郡主既然敢开这个口,说明她已有万全的法子能办到。 然而凌萱却没有立即同意郡主的提议,毕竟对方还是个孩子,她也没有亲自见识过她的手段。 万一出了岔子那岂不是彻底断了她回宫的机会。 “郡主这个条件于我来说并不是唯一的选择,若我想回宫自然也能办到。” “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柳萍儿急急开口,生怕小郡主因为凌萱的话便打消了合作的想法。 小郡主倒沉得住气,她拉了拉柳萍儿。 “柳娘娘不必激动。” 然后她又对上凌萱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 “我明白合作自然要有诚意,凌尚宫的顾虑是什么我也懂。” 她顿了顿,继而缓缓开口,“东厂因为凌厂公失踪一事倒是出现了些心思不正之人,据我所知他们有的已经投靠了孟家那边。” 这事也是这几日凌萱苦恼之事,那些背叛东厂的人手中多多少少有握着些秘密,如果让孟家知晓一定会成为攻击他们的利器。 只是现在因她产女这件事,凌府和东厂都处在风口浪尖,她想派人私下悄悄去处置这些人倒是不易办到。 她想过找穆安帮忙,可对方妻子是从孟家出来的,有这层关系在她也不敢保证穆安一定站在自己这边。 现下小郡主主动提及此事,已经侧面证实她的情报网并不弱。 凌萱不禁认真打量起这位小郡主,或许她比自己想得更厉害。 “若郡主愿意帮我这个忙,那郡主说的交易自然能成。” 此刻凌萱已经将小郡主当成大人般对待。 “那凌尚宫就好生休息,五日内那些叛徒绝不会再活在这个世上。” 柳萍儿直到离开都没有回过神,她想不到眼前这位小郡主竟有这般城府与实力。 想到当时她得知第二个孩子是被李贤派人暗暗弄掉后,心如死灰,又恰好太孙妃重新要磋磨她。 是小郡主将她从太孙妃身边带走,而后又向她抛出橄榄枝,柳萍儿想到自己在东宫这些日子的遭遇,想也不想便投靠小郡主。 后面的日子果然如郡主承诺那样,她现在在东宫的地位仅次于太孙妃。 凌萱收到小郡主消息时不过三日,那些背叛东厂的人就以各种方式离奇死亡,而他们知道的那些秘密一个都没有传出去。 “果然好手段。”凌萱喃喃道,当即传信表示同意合作。 第132章 凯旋而归 半月过去,期间几方派去西南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回应,没人知道现在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整个西南如同孤岛与京中彻底失去联系。 现下已经无法再坐以待毙,早朝时李贤决定再派兵增援西南,然而派谁去又成了个难题。 朝中众人各怀鬼胎,西南现在的情况又不明朗,万一派去的人从中作梗,于朝廷来说便是个灾难。 李贤看着百官,“诸位,现下西南情况危急,孤有意调派驻守在各地的大军前往增援。” 昨夜他独自想了整夜才想出从各地抽调兵力前往,几方势力各自牵制,如此一来便会大大减少有人想掌管西南势力的情况出现。 然而他的这个提议并没几人附和,这些老狐狸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谁也不愿意分散兵力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见下方武将没有附和自己的说法,李贤眉间隐隐浮上怒意。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殿下,凌厂公急报。” 李贤双眼一亮,百官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快递上来。”李贤难掩喜气说道,这个时候收到西南急报,还是凌谦亲自写的,他怎能不高兴。 小全子快步走到驿使面前,接过他手中的密报恭敬地递到李贤手中。 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急匆匆地打开快速查看起来。 随着他眼珠不断转动,百官看见他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合上密报,一脸喜色看着下方。 “诸位,西南大获全胜,凌谦并未失踪,而是领着小队人马潜伏在敌营之中,趁机将他们的粮草销毁阻断,再与大军配合斩下敌军统帅首级,现下康国已无力与我大越再战。” “天佑大越。”穆安首当其冲高声说着。 还没反应过来的百官这时也齐齐开口。 “天佑大越。” 李贤现在高兴得不行,凌谦当真没有让他失望。 下朝后李贤难得没有直接回御书房,反而召柳萍儿前来陪他在御花园散步。 他让人弄掉柳萍儿腹中骨肉多少有些内疚,然而对方待他却一如既往地温柔恭顺。 他便多给了她些恩宠,相处久了后柳萍儿在政事上的独特见解和绝不越界的表现深得他心,渐渐的她的恩宠越来越盛。 “西南一事已经解决,殿下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萍儿不解地问着。 其实今日叫她来除了想与她分享心中的喜悦外,就是对凌谦的赏赐他不知该怎么做。 “这次凌谦做得很好,孤纠结的是该如何赏赐他。” 金银珍宝绫罗绸缎这些定不会少,他纠结的是该怎么赏赐他别的东西。 凌谦毕竟是太监之身,加上之前他让出东厂管理职权,他不可能再对他封官赐爵。 他也想过赏赐凌萱,然而前几日在女儿的劝说下,他已经恢复了凌萱尚宫一职,再加上她未婚产女未受任何惩罚,已经是破格中的破格了。 柳萍儿温柔地替他按着太阳穴,“殿下就因为这事犯难?” 李贤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柳萍儿有别的想法,“爱妃这样说可是有什么好的提议?” 柳萍儿轻笑两声,“殿下莫不是忘了,凌萱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随后她便向李贤说出自己的看法,“既然凌家父女已封无可封,那殿下便给他们个脸面,赐那小女娃一个县主的尊荣如何?” 李贤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既不用担心凌家权力太过,也能彰显皇家对凌家的重视。 况且那小婴儿父族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对朝廷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李贤将柳萍儿拥入怀中,“爱妃果然是孤的解语花。” 柳萍儿靠在他胸膛,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刚才的浓情蜜意瞬间被冷漠代替。 她借着庆贺的由头再度上门,此时凌萱已经知道父亲无碍,不日便会回到京中的消息。 “可惜了,如果你生的是个男孩,倒还能让殿下赐个有实权的爵位,日后也能传下去。”柳萍儿深感惋惜说着。 凌萱却不这样以为,“我若生的是男孩,非但不能得到任何赏赐,说不定还会被上面那位忌惮。” 李贤之所以这么大手笔赏赐,都是因为他内心觉得自己生的是个女儿,日后总是要嫁人,不会成为对朝廷有威胁的隐患。 区区一个县主有没有于她而言都不那么重要。 “对了,宫中的事你帮我盯紧些。”她现在还在月子期间,回去任职还需要些时日。 “我知道,你就不要担心这个了。”柳萍儿点头。 三日后,凌谦回京,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入宫将西南现下的情况禀报给李贤。 李贤与他交谈一番,得知西南目前情况已经在掌握之中,他很是高兴。 “厂公辛苦了,先回家好生休息,其他的咱们日后再谈。” “谢殿下。” 等他回到家中,一众下人齐齐站在门口迎接,老管家眼中闪着泪光。 “老爷,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凌谦拍拍他的肩膀,“先进去吧。” 回京途中他得知凌萱生了个小孙女很是高兴,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孩子。 但他一路风尘仆仆,便克制住心情先去换洗一番。 等他再出来时,凌萱与苏卓抱着孩子已经在厅中了。 “爹。”凌萱哽咽地喊了声,随后扑进父亲怀里。 凌谦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都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子气。” 凌萱擦了擦眼泪,示意苏卓将孩子抱过来给凌谦。 他小心翼翼接过熟睡的孙女,难掩激动之情。 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应到什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姥爷,突然对着他咧嘴一笑。 只这一笑,凌谦觉得心都快化了,他抱着小孙女爱不释手,就算奶娘想抱他都不让。 “这孩子取名没有?” “还没有。”苏卓回答,然后和凌萱对视一眼。 “我与萱儿都觉得,取名应该由您来替她取。” “我?”凌谦有些意外,“那我可得好好翻翻书,一定给我的小宝贝取个好听的名字。” 第133章 凌然 自凌谦回到京中后,先前那些想趁他失踪对东厂插手的人便熄了心思,加上李贤对凌家的抬举,这些人转而又开始讨好凌家。 然而凌谦对这些人的示好并不在意,只整日待在家中含饴弄孙。 正好凌萱出了月子,马上就要回到尚宫局,照顾孩子的任务便交给了父亲。 现在除了喂奶和睡觉的时间外,孩子几乎时时刻刻都与姥爷待在一起。 除此之外现下凌谦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替孙女取名字。 这些天他翻遍书房里的书籍,冥思苦想终于想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他把自己想的名字告诉女儿与苏卓。 “孩子的名字我想了许久,你们看看这个可不可以。” 他把写着名字的纸张放在桌上,两人凑近一看,凌然。 “然字五行属金,有明理、光彩之意,希望她未来一路光明坦荡。” 凌萱对这个名字很赞同,正好孩子命里缺金。 随后凌谦看向苏卓。 “这名字很好。”苏卓说道。 孩子的名字便这样敲定了下来,吃完饭后那一家人便到府上花园玩耍去了。 凌谦回到书房,这些时日他也没有闲着,将京中现在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也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手底下有几人背叛了他。 虽然凌萱已经处理了,可还有些官员她没有处理到。 凌谦叫来手下的人,吩咐他们去将背叛自己的漏网之鱼悄悄处理了。 只是手下在听到他的吩咐后并没有立即行动,反而有些迟疑开口。 “厂公,这件事要不要与小姐商议商议?” “什么意思。”凌谦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翻起惊天巨浪。 眼前这个手下是从他执掌东厂之初开始便跟着他的,不管他下达的是怎样的命令,他向来都是直接去做,不会过问。 然而路远似乎并没感觉出凌谦的变化,只是开口向他解释。 “这些官员,小姐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让我们暂时不要出手,所以我们如今也只是暗中监视着,现下这些人私下暂时没什么动作。” 凌谦盯着路远,原来这些日子,对自己最忠心的手下都已经变成了女儿的人。 想来他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女儿怕是已经将他的权力夺了过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凌谦冷冷开口。 “那还需要去处理这个官员吗?”路远总算听出凌谦语气中的不对劲,试探地问着他。 凌谦摇头,“暂时按照原定的做吧。” 见他这样回答,路远轻轻吐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他的反应都被凌谦看在眼中,感觉到一阵危机。 当晚他叫来女儿,凌萱才将女儿哄睡,刚送走苏卓便匆匆赶来。 “爹,您叫我有什么事?”她进门时笑着问道。 凌谦满脸凝重地打量着女儿,“路远他们现在都听你的命令行事了?” 凌萱一怔,旋即明白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夺权的事情。 敛去笑意,周身散发出一股警惕,“当时您生死未卜,为了不让东厂落入旁人手中,女儿只得出此下策。” “你费尽心思让他们为你所用,是想准备对付我吗?” 凌萱闻言立马跪倒在地,“爹,女儿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眼下局势越发混乱,您与六皇子私下达成联盟女儿觉得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女儿这样做也是不想您行差踏错。” 听着女儿的话,凌谦不禁苦笑道,“你就这般信任皇太孙?” “不是信任他,只是那个位置,目前来看只有他坐才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凌萱梗着脖子回答。 凌谦沉默许久才缓缓将女儿扶起,“罢了,你的决定向来都不会因任何人改变,就这样吧。” 他不想多说什么,若他较真,以现在父女双方的实力,他未必能轻松获胜,反而还让人看了笑话。 凌萱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父亲,发现他鬓边似乎已经长了一些白发。 “爹,女儿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 次日,六皇子那边再度送来了帖子,邀请凌谦去他府上一聚。 凌谦来到约定的地点后就见到六皇子端坐着正喝着酒。 六皇子放下酒杯,示意凌谦就坐,待他坐定了以后他才缓缓开口。 “想必厂公也感觉出近来那些亲近东厂的那些官员们,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朝廷官员分派明显,六皇子自然察觉得出来凌谦离开前和离开后那些官员行事作风上的变化。 他已经知道当时那些官员没有站出来支持他,并不是因为凌谦的命令,而是因为凌萱在背后搞鬼。 见凌谦迟迟没有说话,六皇子又缓缓开口,“既然现在厂公已经回到京城,那些人就应当重新以你的命令为首。” “六殿下说笑了,小女的意思就是臣的意思。”他可不想让外人看父女争权的笑话。 六皇子笑了笑,“凌尚宫毕竟是个女子,管理管理后宫内务就可以了,东厂这样的地方可不是她一介妇孺可以插手的。” “况且她如今已经生了孩子,身为女子的作用不就如此吗,日后找个时间让她好生在家中待着就行,不要老想着去染指些作为女子不该染指的东西,现下只要厂公想,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夺回东厂。” 挑拨之意太过明显,凌谦想假装听不懂都不行,况且六皇子还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诋毁他的女儿。 就在六皇子替他倒上酒,邀他共饮时,凌谦冷笑拒绝。 “六殿下多虑了,臣这个女儿自幼便不是那种只会待在后宅的女子,不论她想做什么,作为父亲,臣定当全力支持。在臣看来,她的价值远不只于此,而且,这是臣的家事。” “就算是臣这条命,她若是想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 说完他起身告辞,他本来还准备试探试探六皇子,今日他这样说女儿,他怎么可能再与他合作。 凌谦走后,六皇子一脸怒意,“不过一个阉人,还在本王面前这般放肆。” 第134章 奸细 凌萱休沐这天,她与父亲带着孩子前往护国寺上香,这也是凌然自出生后第一次出门。 已经一个多月的小婴儿不像刚出生般整日酣睡,她窝在母亲怀中,提溜着大眼睛四处张看。 马车内凌谦手中拿着拨浪鼓不断转动,将她引得咯咯作笑。 凌萱本还担心父亲会因为自己夺权一事对她心有芥蒂,谁知他知晓后没有任何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安心待在家中。 “爹,西南那时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传来你失踪的消息后又突然发生反转。” 这个问题她想问许久。 孩子又进入梦乡,凌谦放下手中的拨浪鼓。 “当时我率领大军抵达西南后,集结了西南四大家族共同抵抗外敌,可随着之后与康国的几次交锋下来,我发现康国似乎对咱们这边的地势非常了解。” “非常了解?西南地势这般复杂,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也未必能保证了解得彻底。”凌萱狐疑说着。 随后她猛然睁大眼睛,“难不成是出了奸细?” 只有这个情况才可能使康国对西南地势了如指掌。 凌谦淡淡点头,“我与你姨母也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我们俩才决定故意设局引出对方。” 当时他们这边吃了几次败仗后,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与凌雁沟通后他决定先带着一支兵马假意伏击敌人,趁这个机会营造出他失踪的假象。 而凌雁坐镇大本营,装出一副因主帅失踪而不知所措的样子。 事情也如他们想的那般,有人趁着凌雁‘六神无主’之际,夜深偷偷前往边境与康国的人汇合。 而在那人摘下面罩后,被凌雁派去跟着他的探子认出那人是杨崇英的手下。 从两人的交谈中得知原来是杨家把西南的防护图私下给了康国,这才导致大越这边次次战斗都处于被动。 他迅速回去将听到的一切告诉凌雁,随后凌雁来到凌谦藏身地再告诉他。 杨家与凌家向来就是仇敌,两人明白杨氏是想协助康国胜利,继而让朝廷对凌家失去信任,他们便可趁机上位。 两人决定清洗杨家,不过不是当下,于是商议让凌雁回去后提升杨崇英的权力,让他协助自己处理事务。 只要他能看到机密军情,肯定会告知康国的人,而他们让他看的都是两人私下编造的假消息。 杨崇英果然上当,康国在收到他的密报后开始进攻,然而却以失败告终。 这场小规模的胜利很好地提升了大越将士的士气,同时凌雁看着杨崇英心口不一的奉承时爽得不行。 接下来几次杨崇英给康国的线报都有误,导致康国损失惨重,凌谦也突然出现于人前,率领大军迅速击溃康国。 外忧解决了,就该解决内患,就在两人决定对杨崇英出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杨崇英突然暴毙,他原配妻子早逝,身边只有个因貌美被他宠爱的妾室米娜。 土司继承法则里面有规定,若丈夫离世,他的妻妾也有权继承他的一切,而杨崇英几个子女尚且年幼,因此他的势力全部落在米娜手中,她也想必是有心想要继承她丈夫的宣慰使一职。 现在米娜带着这一切向凌雁投诚,这样做法无可厚非,杨家突然没有主心骨,剩下孤儿寡母自然得找个倚仗。 不过两人还是从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杨崇英此人鲁莽冲动,这些年杨家势力突飞猛进,不像是他那种脑子能筹谋出来的。 而且这次他们刚击退康国,杨崇英就死了,然后米娜迅速上位,接管他的势力、投诚,做下来行云流水,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 “所以爹与姨母怀疑米娜才是杨家真正的操纵者?” 听完父亲的讲述,凌萱眉头紧拧,说出自己的猜测。 “嗯,而且我们怀疑之前西南叛乱一事兴许也有她的手笔。” 凌谦本想继续调查,不过他没死的消息已经传回京中,他无法在西南长待。 又因为米娜已经成为了隆州实际掌权者,不能轻易动她,于是只能嘱咐凌雁盯牢米娜。 “女儿在西南也有些暗桩,我回去便传信过去让他们私下调查这事。”她在与穆安前往西南平乱时顺便安插了些人在那里。 本意是随时关注当地动向,想不到这次还派了大作用。 次日她回到尚宫局时,秦盈告诉她柳萍儿约她冷宫相见。 她到时柳萍儿已经在了,“怎么约在这里。” “这里没什么人来,说事也方便。” “什么事?” 柳萍儿四处张望了下,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对凌萱开口。 “我今日去御书房找殿下,无意中看到好几个州郡递上来的折子里写着希望朝廷安排赈灾银下去。” 这两天大越境内各地不约而同发生了灾害,朝廷应对这些事情已经筋疲力尽。 “皇太孙打算怎么处理?” 凌萱神色严肃,而柳萍儿无奈摇头,“若只是灾害还好了,现下朝中百官对殿下的反对声越来越大,他们说这么久没有见到陛下,就算陛下真的重病无法上朝,至少也得让他们去拜见拜见。” 她明白柳萍儿为何要找她了,李贤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陛下太久没露面难免会引起朝臣怀疑,然而李贤又不可能让他们去见陛下。 如此一来,对李贤不利的流言便传了出来,明里暗里都指这些天灾人祸都是因为他夺权而被上天惩罚。 要任由其这样发展下去,李贤未必能在这位置上坐稳,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开始作乱。 另一边,凌谦虽在家中但也听到京中的这些流言,他决定做些什么转移百官的注意力。 思来想去,急功近利的六皇子便是不二人选,他有心争储,奈何家底单薄,若想有充足的兵力他定会想尽办法筹集银两。 凌谦派人接近六皇子,在取得他信任后开始怂恿他对赈灾银下手,就算六皇子怀疑。 可贪墨赈灾银算是朝中官员不成文的规定,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他头上。 第145章 女叛贼 一月后,西南传来消息,米娜在隆州自立为王,不仅派人在与其他三地接壤的地方重重把守,还将居住在附近的百姓驱赶离开。 更恶劣的是,她为了能将杨氏占为己有,把杨崇英所有儿女和杨家不拥立她的人悉数杀害。 消息传到朝廷时,举朝上下震惊不已。 “果然是蛮夷,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吏部尚书怒斥。 李贤瞥了他一眼,亏得现在凌谦没有在朝堂,如若不然他这句话可是要得罪人了。 “殿下,臣愿领兵前往西南平叛。”兵部尚书自告奋勇说着。 “兵部尚书久居京中,怕是怎么握刀都不会了吧。”郑将军嘲讽他,随后他又向李贤表示自己也愿意领兵前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兵部尚书不屑说着。 郑将军冷笑一声,“我看别有用心的是你吧。” 李贤坐在上方,看着下方众人丑态百出的样子,心中冷哼。 这些老狐狸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当时康国进犯西南他们一个个找尽借口不愿前往。 现在这般积极不过是看到西南几大家族内斗,想趁机进去分一杯羹,能顺势将西南掌控在自己手中最好不过。 “众卿家现在倒是主动得很,孤可没忘记当时你们视西南为蛇蝎时的模样。”他也懒得掩饰,不屑开口。 被他这样一说,这些臣子老脸一红,窘迫挂在脸上。 然而他们谁都不想放弃此次前往西南平乱的机会,即便被李贤这样讽刺,仍旧暗戳戳地想让他答应。 李贤性子正直过头,可不代表他是傻子。 一旦派这些其中一人前往西南,无异于变相给他们增加势力。 就在这时,穆安开口提议,“殿下,依臣看,西南内乱还是得让西南三大家族去处理,一来是因为当地的土司在那里扎根更久,再者朝廷若过度插手西南事宜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西南地区不似其他州郡,他们有自己的制度规则,归顺朝廷的前提是朝廷不会过度干预他们的管理。 穆安的话算是说到李贤的心坎上,现下兵力并不充沛,他本就无意再分派部队前往西南。 而且这些老狐狸摆在脸上的野心也让他反感至极,派谁去都不是最优选项。 “穆爱卿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该派谁前往呢。” 穆安嘴角微微一笑,“臣以为派凌氏前往最为妥当,集州与三地都有接壤的地方。且凌雁与叛贼米娜接触许久,也比较了解她。” “最重要的是,与康国一战中,凌氏在当地建立了绝对的威望,兵力也是几家中最强的。”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李贤听得连连点头。 其余人这时还在试图插嘴想让李贤派自己前往,李贤抬手示意他们闭嘴。 “穆爱卿言之有理,那便派凌雁为主将,晋封宣慰使,讨伐叛贼米娜。” 下朝后穆安特意绕了路到尚宫局将消息告诉凌萱。 凌萱得知后并没太多意外的反应。 “怎么感觉你早就知道了一样。”穆安挠了挠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猜到殿下多半会这么做。” 看着穆安一脸不解的样子,她便向他解释。 “西南有我的暗桩,我爹前去西南时我便让其中部分以征兵的理由混进军营。”当时她本意是让这些人随时保护好父亲。 只是在父亲失踪后她与那些暗桩失了联系,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当下的情况。 随着父亲回归,她与暗桩恢复联系,从他们传回的信件得知大越军队节节战败的消息。 当时她就怀疑可能有内鬼,特别是信上说每次杨崇英回去后都会与米娜独处许久,而在与她见面之后他总能在部署兵力时提出些独特的见解。 米娜就是在那时进入凌萱眼中,在父亲回来后,她从他那里听到他与姨母的分析,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穆安佩服的看向她,“你这脑子一天算计这么多,果然厉害。” 凌萱白他一眼,“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既然你早已知晓,想必肯定有对策。” 她没回他,但也没否认他的说法。 回去后凌萱找到父亲,将朝廷会派姨母出兵讨伐的消息告诉他。 凌谦听后沉默许久,“米娜不是个冲动的人,现在突然起了反心,怕是有人从中挑拨。” 父亲探究的眼光扫向凌萱,她无奈叹了口气。 “爹都猜到了,何必再试探女儿。” 当父亲的话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时,凌萱便开始行动了,她让暗桩潜伏到杨府,故意露出马脚让米娜发现。 给她种凌家要对她出手的错觉,米娜好不容易才将杨家握在手中,自然会张狂自大,这般挑衅的行为肯定无法容忍。 再者凌家在与康国一战中损失不少,她便觉得按杨家现在的实力能与凌家一战,这才起了反心。 “你做事总是这么大胆。”凌谦无奈。 凌萱不以为然,“只有终日做贼,哪有终日防贼,杨家目前并不太平,当然要趁势出击。若给米娜时间,让她建立自己的政权,去笼络其他土司,她便会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你说得对,不过米娜此人并不简单,纵观杨家这些年为扩张势力发动的战斗,她应当是个极擅长兵法的人。” 凌谦提醒着女儿,担心她太过轻敌。 凌萱嘴角一勾,“擅长兵法吗?爹您别忘了,姨母最擅长的是什么?” 经女儿这么一提醒,凌谦才反应过来,凌雁可是被长辈们称为最擅奇袭的后辈。 这么多年没与她见面,自己竟忘了当年两人沙盘演示,她以一支百人规模的阵营突袭自己主营,擒获统帅的事迹,他因此还被嘲笑了好一阵。 看着父亲陷入回忆的样子,凌萱轻笑两声。 “所以咱们相信姨母就行,她都守了集州这么多年了。” “是我担忧过度了,你姨母不是普通人,论排兵布阵米娜未必是她的对手。” “是啊,女儿也相信姨母会给带给我们好消息。” 第146章 给些教训 凌萱自回到尚宫局后忙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有秦盈和淑妃协助,怕是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 也幸好有她们,在凌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宫中的规矩还是按照她走之前规定下来的严格执行。 不过最近她看见尚宫局的女官兢兢业业做事心里生了个想法。 她召集了尚宫局有职位的女官开了个小范围的会议,众人到来时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诸位,我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个想法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尚宫大人你直说就是,这样怪吓人的。”尚食开口,先前凌萱还是尚食时她便跟在身边,因此与她说话也随意些。 凌萱嗔她一眼,“你们在宫中虽是一部管事,但后宫的女子,终究算下来还是陛下的女人。” 她说这话时看到几人眼中的神色黯淡下来。 “你们拼命做到这个位置上,我相信总有人的志向不是去成为三千妃嫔中的一人。” “所以我有意向殿下上奏,将女官的情况转换成同前朝官员一般。”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司制语气带着迟疑询问。 “尚宫大人的意思是咱们这些女官日后可以脱离后宫,正常生活?” 凌萱点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看法,是想继续维持原样还是协助我向殿下提交改革?” 众人低头交语,凌萱便这样看着她们。 她知道下方的人努力做到现在的位置,肯定不是甘愿坐以待毙的。 以往那些女官若没被皇帝看上,等年纪到时也大概率只能在宫中孤独终老,没有个依靠,更无法如凌萱一般还有精力在宫外置办自己的产业。 但也不缺其中有想靠着陛下宠爱而进入后宫成为妃嫔的。 “尚宫大人,这件事您有多大的把握?” “未成之前一切都不确定,不过若是咱们统一战线,想必一定事半功倍。” 众人再次交头接耳,最后以绝大多数人的支持结束了这次会议。 “大人,您没想过万一她们不愿怎么办?”事后,秦盈问着。 凌萱挑了挑灯芯,“不会的,她们在宫中见识过无数的尔虞我诈,现下有个机会能让她们日后好好享受人生,不被这牢笼禁锢,换你你怎么选。” “那肯定选择离开啊。”秦盈想也不想回答。 “那不就对了。”她不过也是把握了这些人的心理而已。 可不等凌萱向皇太孙启奏这事,太子妃便领着人来到尚宫局找凌萱。 她怒气冲冲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凌萱在尚宫局门外的青石板宫道上跪着。 “太子妃娘娘,不知我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大动干戈。” 太子妃冷哼一声,“本宫是主子,主子让你跪还需要向你说明什么理由吗,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她说的在理,凌萱明面上不能反抗,只得认罚。 太子妃让人搬了张凳子坐在那里,凌萱就这样硬生生跪了快一个时辰。 她才生产完不久,身子还没恢复完全,如此保持一个姿势,脸色已经发白,汗水从额头不断流下。 “凌尚宫,你要知道,这后宫不是你做什么便是什么的。”太子妃幽幽开口,但却没有丝毫要让她起身的想法。 这时,太孙妃带着小郡主和柳萍儿突然出现在尚宫局。 “不知凌尚宫做了什么事惹得母妃这般生气?” 太子妃皱眉,不知谁去将她请来了。 “凌萱试图改变宫中制度,本宫惩治她难不成还要向你这个太孙妃请示?” 她是太子妃,同时又是她的婆母,难不成还会忌惮她吗。 只见太孙妃轻笑两声,“母妃惩治宫人儿媳自然不会阻止,可凌尚宫才生产完毕,她父亲前不久又替殿下解决了康国的事情,况且现下西南平乱更是由她姨母领兵作战。” 她停了一瞬,眼神变得凌厉,“母妃确定真的要这样做。若是殿下得知母妃可有想好怎么解释?” 太孙妃话语里隐隐的警告让太子妃气恼,这件要是传出去她与儿子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肯定又会破裂。 然而心里那股气憋在那里不上不下,一时竟让她的头风又犯了。 而凌萱因罚跪这么久,身子经不住突然晕厥,场面极度混乱。 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在尚宫局的住所内,太孙妃坐在一侧,柳萍儿守在床边。 “谢娘娘相救。”凌萱虚弱说着。 太孙妃看着她,“今日救你不是我本意,若不是郡主苦苦相求我并不会来。” 凌萱目光看向郡主,对方微微点头。 “母妃,您就别这般了,咱们还有正事要说呢。” 太孙妃听女儿这样说,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神色。 柳萍儿便主动告知,“现下太子妃似乎有打算等殿下继位后让他立明王为皇太弟。” 明王是太子妃与太子的幼子,太子离世时他还不满三岁。 “所以娘娘是想让我与您合作,不能让太子妃的计谋达成?” 太孙妃点头,“你与柳妃一事我没有告诉殿下,只要你同意帮我,你说的那个女官政策我会推动你进行。” 在凌萱的房内,双方默默结成同盟。 李贤得知母亲找凌萱麻烦后很是生气,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又是能帮助自己的下属。 所幸凌萱并没有出什么大事,他赏了很多东西下去,算是和稀泥般将这件事揭过去。 不过他不计较不代表其他人不计较,凌谦得知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明知他手中有太子妃谋害太子的证据,她还敢这般肆无忌惮,不给她些教训,她怕是真以为自己会任由她搓扁揉圆。 几日后太子妃回到寝宫,刚坐下就发现在靠近窗边的方向出现了当年令丈夫死去的花。 她吓得不行,立马让人将花扔出去,还询问是谁将花摆在这里。 然而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说得出是谁放的。 原以为这事便这样过去了,可是自那日后她的寝宫日日都出现这花,不管扔了多少次,没一会又会再次出现。 太子妃被恐惧笼罩着,吃不下睡不好,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 甚至连精神都出现了一些异常。 第147章 留了个心眼 六皇子贪墨赈灾银的事情败露,他被关押在天牢中。 所幸发现得及时,才未酿成大祸。 针对这次的事情,文官这边不断给李贤施压让他处置六皇子。 看着他们一改往日态度,在调查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迫切的模样,李贤甚感奇怪。 “待东厂与大理寺调查完毕再说。”李贤说道。 当日传来消息,六皇子要见皇太孙,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 李贤带着穆安及顾子瑜一道前往。 “皇叔已是穷驽之末,你手中若没有重要的证据,可没资格与孤谈条件。” 李贤清楚按这位六皇叔的能力,想贪墨这么大一笔银子怕是做不到,朝中指定有人协助。 六皇子嗤笑一声,“自然有足够的筹码,否则怎么敢请你来这种地方。” 他看了眼李贤身后的两人,“你让他们离远些,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人。” 穆安与顾子瑜同时露出不赞成的表情。 然而李贤倒是无谓,“放心,六皇叔不会对我如何的。” 看似对两人说,实则是暗暗威胁六皇子。 等天牢只剩他与六皇子后,对方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诉他。 李贤从里面出来后脸色极其严肃,“穆安,你带人去六皇叔府,他有个爱妾叫云莲,在她卧房下方有个机关,里面有贪墨的证据。” “子瑜,你则协助穆安,让北书房的人开始清查这些官员除了与六皇叔有联系外,是否还与其他势力有牵扯。” 穆安震惊,“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藏在那里?” 顾子瑜同样震惊,不过他不是震惊这个,他是想不到这偌大的朝廷竟会有这么多的害虫。 “这件事你们悄悄去查,孤猜测那些人肯定也会派人前往六皇子府的。” “是。”两人齐齐回答。 如李贤所料,与六皇子有关联的人找上了凌谦。 “厂公,现在皇太孙开始派人私下调查,若咱们没有任何行动,只能坐以待毙。” 六皇子贪墨案中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些,生怕牵连到自己。 “这事我已经知道,你们先回家,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我会处理。” 有他这句话那些官员暂且放心,而凌谦则对六皇子另眼相看。 他没想到他竟然还留了个心眼,见事情不对劲反将自己一军。 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供了出去,总之这个人是不能再留了。 当夜凌谦来到天牢,看守的狱卒已经被支走。 因此六皇子看见他时如见鬼魅,“你想干什么。” 凌谦一言不发,抽出腰间的佩剑,向着六皇子直直刺去。 多亏皇子们自小便要识文习武,六皇子灵敏一闪,这才堪堪躲过一击。 然而凌谦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一剑朝他袭来。 几招下来,六皇子已经精疲力竭,凌谦最后一击他躲避不及,腹部被贯穿,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淌出。 也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好,这一剑竟然没伤中要害。 六皇子失血过多倒地昏迷,而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外面巡逻的士兵。 凌谦见走不掉,当机立断划伤自己左臂与小腿,痛苦地倒地,又在士兵进来后指出贼人已经逃离。 李贤得知后第一时间来到天牢,一看凌谦伤得似乎比六皇子还要严重。 好的是凌谦还保持一丝清醒,在他一番黑白颠倒的说辞下李贤信了是那些文官想杀人灭口。 在他看来凌谦早已失权,天牢也不止是东厂的人,他一人是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于是派人将凌谦送了回去。 那些文官见李贤怀疑他们,便将这事传到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这段时日精神本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又日日被梦魇所缠。 听闻此事后跑到御书房,不管不顾对着李贤一顿胡乱指责。 “这么好的一个能将凌谦弄死的机会,你为何要放他回去。” 看着已经有些疯癫的母亲,李贤忍着不悦向她解释。 “这件事与他无关,孤总不能随意杀人吧。” “区区贱民,又是一个无根的阉人,杀了便杀了。”太子妃可没他考虑得多。 “母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 面前的人与他记忆中的母妃判若两人,曾经的母妃温柔善良。 他的质问没有换回太子妃的理智,“你立即下旨,让人去将凌谦的首级带回来。” 李贤被她的话气得不轻,已经不想与她沟通。“母妃若没事便回去吧。” 谁料太子妃竟然彻底疯了,冲到门边,趁侍卫不注意拔出他的佩刀,在空中胡乱砍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太子,您不要再缠着臣妾,当年若不是您没作为,臣妾也不想出手杀您,要怪只能怪您自己宠妾灭妻。” 李贤双眼猛然瞪大,他无法接受父王的死竟是母亲下的毒手。 太后突然摆驾到御书房,“来人,将太子妃拿下。” 苍老的声音响起,侍卫犹豫一瞬便按照太后的话去做。 李贤看出太后眼中的杀气,一把走到母亲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贤儿,你母妃已经疯了,不能留她在这世上。”太后平静开口。 倘若她再晚来一步,不知道太子妃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李贤并未退让分毫,“老祖宗,母妃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不如就让她待在东宫吧。” 太后见他态度强硬,知道太子妃的命自己是取不了,便退了一步。 “东宫这么多孩子,她疯疯癫癫难保会影响到他们,以太子妃病重为由,让她好好待在行宫吧。” 李贤沉思片刻同意了太后的决定。 送走太子妃后,东宫管理权再度回到太孙妃手中,她立即让人将太子妃寝宫中那有毒的花销毁。 这花是当时凌谦让她日日放在这里的,只是也想不到太子妃的心理承受能力竟这么弱,这才只是第一步呢,她也投桃报李,在陈双因办事不力被李贤撤掉东厂厂公一职后,以凌谦对东厂的重要性为由让李贤点头同意他重回东厂。 凌谦再度以东厂厂公的身份进入朝堂,与此同时他开始提拔新人,将东厂上下重新清洗换血。 第148章 活在当下 穆安将在六皇子府上收到证据交给李贤,他看到上面那些人贪墨的银两怒从心起。 “这些狗官,竟贪了这么多,难怪年年拨款下面的人年年叫穷。” 只粗略一眼,上面的金额加起来都快抵上国库一半的存银,叫他如何不气。 “殿下,六皇子提交的这份证据至关重要,咱们一定要好好利用。”穆安已经过了震惊的阶段,现下冷静多了。 当时他看到这名单时比李贤的反应好不了多少。 “不过据我与顾大人调查发现,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批赈灾银是因为六皇子看管不利的缘故。” “即便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也不能代表他在这里面没有动手脚。”李贤愤怒道。 穆安与顾子瑜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说。 “传孤旨意...”他话音刚出,宫中传来钟响。 丧钟敲了整整二十七下,李贤脸色巨变,顾子瑜喃喃道,“是太后。” 此时李贤哪里还顾得上处置六皇子,他马不停蹄奔向太后寝宫。 只见后宫众人齐齐跪在那里低头哭泣,李贤进去后看见太后已换好大殓服饰,静静地躺在那里。 文妃站在最前的位置,她走到李贤面前,“殿下,太后临行前有几句话让我务必要告诉你。” 李贤强忍悲痛,“什么话。” “她说六皇子此次确实有错,可也受到了报应,为了这个位置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她希望你看在她没有动太子妃的面上饶他一命,将他圈禁起来就行。” 原来太后早就知道他会对六皇叔下手,所以当时他替母亲求情时她才没有追究。 要知道,他的父亲不仅是皇祖父寄予厚望的儿子,也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子。 太后身体本就不太好,又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离世的真相,几番打击下来这才彻底没熬过去。 李贤心中多有愧疚,幼时他与母妃也多得太后照顾,才得以在后宫中没受什么委屈。 面对太后离世前最后一个请求,拒绝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我知道了。”最终他只缓缓说出这几字。 太后离世,举国哀伤,京中家家挂上白幡。 六皇子因太后的求情最终逃过一劫,目前暂时维持原状。 然而凌家父女却并不赞成这样的决定,只是若现在他们坚持要让李贤对六皇子下手恐惹他厌烦。 父女俩商讨一番,最终想到个折中的办法。 他们让人提议让六皇子去守皇陵,也算全了太后对他的宠爱。 李贤想了许久同意了这个办法,六皇子留在京中总是个隐患,不如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再派人看守。 这样就算他有心想做什么也没有办法。 六皇子出发前往皇陵时,凌萱派人前往截杀,准备做得与七皇子那时一样。 就在她等着手下回复消息时,却从对方口中得知他们在截杀六皇子时突然出现了一拨人阻拦他们动手。 对方人数占优,又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他们最后不敌。 “六皇子被这些人救走,不过他的腿被属下用暗器刺伤,日后是站不起来了。” 凌萱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有人发现了什么,知道六皇子会遭遇不测,才会在他离开的路上一路护送? 这突发的情况让凌萱太阳穴直突突,整日都不在状态。 回去后,凌萱抱着孩子来到父亲房中。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母亲心不在焉,孩子在她怀中突然大哭起来,凌萱怎么哄都无用。 最后还是父亲将孩子接过去好一顿安抚才让她情绪缓和过来。 孩子在姥爷怀中逐渐睡去,凌谦将她放在床上,随后取出放在盒子里的妻子画像。 自凌府落成以来,凌谦便将妻子的画像摆放在自己房中,只要他在家的时候,定期保养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难哄了。”凌萱有些无奈说着。 凌谦听后淡淡说道,“比起你小时候,她已经算很乖的了。” “我小时候还是个混不吝?”凌萱哑然,幼时的事她哪里有记忆。 凌谦放下手中的画,思绪回到凌萱才出生的时候。 那时他们作为罪奴被罚在掖庭,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状态,偏生又怀了孩子。 “你生下来后头一个月还算好,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等你大一些了,动不动就大哭。” 那段日子可谓是头疼不已,他和凌音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还要抚养个幼儿,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偏生凌萱那时又是个极度闹腾的孩子,没日没夜地磨人。 “小婴儿不会隐藏情绪,又不会说话,只能用哭来表达。”凌萱替小时候的自己辩解着。 “这都不是最难的。”凌谦无奈地说,“最难的是你白日睡不停,一到晚上便精神得很。” 每到晚上便是他们两人的噩梦,两人白日做着各种活计,一天下来人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奈何凌萱又要人陪,他心疼妻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抱着凌萱在深夜的掖庭中不断来回走着。 听着父亲的话,凌萱心虚,这样一比,她女儿确实比她那时候让人省心多了,至少不会半夜闹腾人。 见女儿情绪好转许多,凌谦这才切入正题。 “六皇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有人不想让他死,那咱们就不要去过多插手了。” “可要是这样,日后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毕竟他落得如今这个局面与咱们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凌萱眉宇间布满忧愁之色。 凌谦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刚才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在掖庭那般难熬的日子我与你母亲都将你好生抚养长大,可不是因为终日都处于忧患之中。” 凌萱不解,他随后解释,“是因为你母亲,她天性乐观,是她开导我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过于忧虑还未发生的事情,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凌萱大抵明白父亲的意思,印象中母亲不管遇到什么事,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第149章 是不是把我当渣男了 齐州最近瘟疫肆虐,当地知州为了防止瘟疫范围不断扩散,专门划出一块地方,将染了瘟疫的百姓安排在此。 然而他们将百姓统一安排后却没派足够的大夫前往疫区, 每日不断有人死去,官府的人只草草把人拉到疫区角落用一把火烧掉。 那些活着的人,整日病痛缠身,又不想白白等死,便起了想离开的心思。 可驻守在那里的官差哪里可能放任,粗暴地将带头闹事的几人一顿殴打,余下的人也不敢有离开的心思。 这些事都是苏卓在齐州认识的一位大夫来信告知他的,眼下齐州疫区如同人间炼狱。 他来信本意是想看苏卓有没有办法筹集到些药材,目前药草的紧缺才是最严重的。 “看什么呢,这么严肃。”凌萱悄声走到他身边,葱白的指尖在他紧蹙的眉间轻轻摩挲。 苏卓把信递凌萱,“齐州瘟疫蔓延,当地的大夫和药材极度紧缺。” 看着信上的内容,凌萱很是惊诧,“齐州知州不是递了折子说瘟疫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了吗,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敢将真实情况上报,难不成是不想要头顶上的乌纱帽了吗。” 她将信折好,“若是需要药材,我同你一起筹集应该是能找到足够数量的。” 她的话苏卓不疑有他,不过他看向凌萱的眼神中仍旧带着一丝顾虑和犹豫。 他为难的模样自然没有被凌萱忽略,她定睛看向他,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想去齐州对不对。” 苏卓苦笑一声,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被她猜中了。 若是旁的决定,凌萱定然不会反对,可现在去齐州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说她自私也好,冷漠也罢,这次他的决定自己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看出她眼中的抗拒,苏卓为难开口,“我是个大夫,现下这么多百姓受苦,我若不知道便罢,可知道了我就不能冷眼旁观。”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况且这次若我能解决齐州瘟疫,日后进入太医院又会多了分把握。” 他说得恳切,只不过凌萱态度没有松动半分。 苏卓叹口气,“然儿慢慢长大,总不能一直做个父不详的孩子吧,为了你们母女我也想拼一次。” 也算是苏卓内心少有的固执,他想在功成名就时站在凌萱身边,有个足以匹配她的身份。 “所以你去意已决是吗?”凌萱垂眸问道。 “是,不仅是我,还有其他大夫也会一同前往。”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说什么了。”凌萱无奈说着。 离开那日,凌萱特意前来送别苏卓。 “凡事不要逞强,若是感觉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先顾好自己。”如同父亲出行时那般,凌萱在苏卓耳边不断嘱咐着。 苏卓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笑着点头。 “药材的事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派人前往各州筹集,到时会直接送到齐州。” 两人又低头私语几句,苏卓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凌萱的手。 “你得早些回来,然儿开始牙牙学语了,第一声爹我可不想替你受着。”。 苏卓喉结滚动,“好,我一定早日归家。” 这时,穆安一身常服出现在此处,见到他时两人都有些惊讶。 “苏大夫,殿下知晓你们即将前往齐州治疗瘟疫,特让我来送你一物。” 他拿出一枚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陛下,若敢有人阻拦你,直接处理就行。” 这是李贤给他们的特权,苏卓小心谨慎地放入怀中。 两人站在城门,直到苏卓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中,凌萱也没有离开。 穆安背手站在她身边陪着,“你这白月光确实不错,心中有大爱,又比我帅,气质也好,输给他我也认了。” 他调侃的语气成功让沉浸在离别氛围中的凌萱破功。 “你倒是会说。” 见她心情好转,穆安微微松口气,随后他让下人将一套包装精美的盒子拿上来。 “这是什么?”凌萱看着他手中的盒子。 他打开后,里面摆放着一套十二生肖的玩偶,做工精美又可爱,这模样一看就是他们那个年代才出现的风格。 “我母亲一直感念当初你帮我家的事,想着送你些什么,正好你生孩子我也没送什么礼。” 母亲为报答凌萱苦思冥想许久,觉得她什么都不缺,而他家也送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 正好孟依瑾提议给孩子送什么东西,最好是亲手做的才够诚意。 穆安得知后便画了套十二生肖的q版图样,再由母亲与妻子缝制出来。 “不值钱的东西,你可别嫌弃,里面放了些让孩子安神的药草,我母亲与依瑾还去求了保孩子平安的护身符也一并放进去了。” 若是寻常物件凌萱肯定不会有太多反应,而这套生肖玩偶一看就知道做的人有多用心。 她双手接过,越看越喜欢,上面的绣工简直栩栩如生。 “这是我收到最用心的礼物,替我谢谢你母亲与妻子。”这话她发自内心说着。 她取出其中一个,惊叹两人高超的技艺,“我若得空一定上门拜访,向她们学学。” “随时欢迎。”穆安调侃说着。 “你与孟家小姐成婚这么久,可有后悔过?” 她随后问着,毕竟当初穆安是那么抗拒与孟依瑾成婚,现在这个情况与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穆安短暂愣了片刻,随之释然一笑,“最初不愿意是真的,可你要说有没有后悔,那还是没有后悔的,同她成婚后发现她也不是什么坏人。” 看着他坦荡的表情,凌萱没有怀疑,“如此便是好的。” 两人顺路一道回永安巷,在凌府门口穆安叫住凌萱。 “那时我想娶你其实也不单是因为你家的权势,不成之后又不得不接了殿下的旨意与依瑾成婚,你心中是不是把我当渣男了,觉得既娶不到你,又会对她不好?当然我也觉得当时不管你的意见,执意要娶你这点很唐突,今日我也和你道个歉。” 凌萱看了他眼,沉思后回答,“也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我能理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只要以后我们不再纠缠不清,就既往不咎。” 第150章 意外 西南传来好消息,在姨母的连续进攻下,米娜及她所率领的叛军不敌,终于在退到隆州后,被里面早已等候多时与她不对付的杨家人困住,随后将其交给凌雁。 “姨母果然用兵如神。”凌萱笑着说道。 “确实,先放松对方的警惕,将之引至早就设好埋伏的山谷中,趁她损失惨重逃回老窝时,下令让守在杨家的人给予最后一击。” 凌谦嘴角微勾,果然还是当初认识的凌雁。 “接下来便是把她押入京城了。” 米娜这样的逆贼朝廷是不可能放过的,就如同他们那时一样,异族叛乱被平定后主谋都要押解到京中由陛下当面惩治。 “现下朝廷正为让谁押送犯难。”凌谦有些无奈。 “既是姨母将她擒住,自然由姨母押送最为合理啊。” “那些朝臣是不会同意你姨母来进京的。” 对于女儿的看法,凌谦不抱多少希望,凌雁在西南的威望已经很高了,再加上手中又有实质性的兵权。 朝中那些老家伙怎么可能同意让她入京。 凌萱不知道父亲心里的想法,一心只想让姨母进京,趁着这次的功劳好在皇太孙那里获得些福利什么的。 翌日她正好要去向李贤提议女官改革的事宜,她将自己想把宫中女官从后宫中脱离出来,作为单独的一个职业存在的想法说出。 李贤觉得倒是不错,只是之前的制度存在许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即改变的。 商讨一番决定徐徐图之,先从年纪即将到退位时的女官身上实施,顺便看看其他女官的反应是怎样的。 谈论结束后凌萱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趁机说到姨母战胜米娜的事情。 试图让李贤点头让姨母押解米娜入京。 李贤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这事还需要在早朝时与百官商议。” 凌萱吃瘪,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会引起李贤不悦,便闭嘴退出御书房。 朝臣那边的反应果然如父亲所说,文武百官无一人同意让姨母作为这次押解米娜入京的负责人。 凌萱找到穆安与顾子瑜,希望他们能帮自己再劝劝李贤。 “凌尚宫,这件事也不是殿下一人说了算的。”顾子瑜耐心劝说。 今日朝堂上那群老臣听到这个消息反应极大,觉得李贤太过抬举姓凌的人。 甚至他们还搬出陛下曾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来膈应李贤。 凌萱横眉冷竖,“殿下耳朵未免太软了些。” “凌尚宫,慎言。”顾子瑜脸色一变提醒着。 一旁的穆安对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行已经习惯,相比顾子瑜倒是淡定许多。 “殿下的处境没有你想的那样轻松,总不能事事都如你所愿,你我终究只是臣子,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觉得凌萱有些过于强势,有时候甚至隐隐要让所有人都必须按照她说的去做。 穆安的提醒让凌萱冷静下来,这才惊觉自己刚才那瞬间有多不理智。 她调整情绪,“我让姨母来押解米娜并非完全因为私心,米娜这人能在隆州只手遮天,必然是个心思细腻狠辣的人,若是旁人来押送,兴许会出现意外。” 她将自己所担忧的事说了出来,另外两人却觉得她有些过度紧张了。 “放心,这一路上都是重兵押送,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殿下已经安排了靠谱的人押送。” 尽管他们这样说,凌萱还是感觉很不安,她叫来暗卫让他们立马动身前往西南盯紧押送的队伍。 一连半月风平浪静,并没有传来任何不好的消息,按目前的速度,再有十日押送的队伍就会抵达京都。 凌萱见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紧张,米娜已经是败家之犬,根本不能做任何事情。 往后的一段时间,宫中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她安排,渐渐她便将这事抛在脑后。 然而五日后柳萍儿满脸焦急出现在她面前。 “发生何事这般慌张?” 柳萍儿一把抓住凌萱的胳膊,语气急切。 “押送米娜的队伍遇到截杀,让人趁乱跑了。” 凌萱猛然瞪大双眼,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负责押送她来京的人是我姨母,现在殿下要以她护送不利为由抄家问罪。” 她姨母当年嫁到一个土司家中,因丈夫早逝儿子年幼她便继承了职位,成了土司。 不过她夫家的势力不大,与四大家族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这次让她作为负责人是因为她与几大家族间都没有利益纠葛,且为人圆滑不曾得罪谁。 李贤考虑再三决定将这个差事派给柳萍儿姨母,如完成得好也可以顺道给些赏赐,变相地给柳萍儿提高地位。 “什么?”凌萱还没回神又遭一击,“怎么会让你姨母来押送?” 柳萍儿姨母那脉她是知道的,哪里有这个能力,这不是胡闹吗。 “我得救我姨母,你帮帮我。”柳萍儿就这么几个亲人了,她不可能看着姨母一家遭受灭顶之灾。 “你先冷静。”凌萱安抚着她,随后瞳孔轻动,开始想个计策。 她突然定睛看着柳萍儿,“这个办法很冒险,甚至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但目前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行得通,你敢不敢做。” 柳萍儿被她的表情吓到,思索一番后坚定的点头。 凌萱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件事我不能参与,殿下已经对我与西南那边联系过多不满,所以必须让你的人去做。” “好,我这就回去安排。”与刚才惊慌失措不同,此刻柳萍儿稳定了许多。 回到东宫她就按照凌萱告知的开始做,让自己手下的人去隆州,把米娜家族里的老族长的重孙给绑了,并为威胁对方让其找出米娜。 这个孩子是老族长的命根子,他哪里敢不听,再者在米娜要反时他就劝阻过对方,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战胜中原。 奈何米娜完全听不进去,仍一意孤行去做。 结果一目了然,不等中原出手,光是凌雁就让米娜招架不住。 第151章 走投无路 凌萱这招果然有效,柳萍儿手下传回消息,米娜逃亡后回到隆州的禁地,本想养好伤势再卷土重来。 然而米娜家的族长在禁地找到她,为向朝廷表忠心他命人将其杀害,把米娜的尸体带到他们面前换回自己的重孙。 她找到凌萱将米娜被杀的事情告知给她,她没想到这位族长这么心狠手辣。 “死了就死了吧。” “我手底下的人这次去西南还带了些消息回来。”她来找凌萱可不单单只是说这个事 柳萍儿走到门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旁人她才关上门。 “西南各族怕是要反了。” 西南并不只有蓠族,还有许多少数民族生活在此,只是蓠族人数最多罢了。 本来各族对朝廷明面上还是臣服的状态,然而在米娜带头作乱后,似乎把他们内心那股不安分的劲给勾起来了。 现下各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西南多地已经开始出现小范围的骚乱。 “现目前他们还没有把野心彻底暴露出来,不过走私禁物,触犯律法的事倒是做得风生水起,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流窜到其他州郡。” 柳萍儿神色凝重,朝廷对西南有规定,若没有官府出具的公文,当地百姓不能私自前往其他地区。 听着她的讲述,凌萱只觉得头痛,虽然她也属于西南人,此时也不禁生出异族难教养的想法。 当时她与穆安前往西南平乱,只在集州停留,对于其他地区根本没有任何了解。 “而且米娜反抗朝廷的事,并不是表面上想要夺权这么简单。” “难不成还有什么内情?”凌萱挑眉。 柳萍儿点点头,“她娘家那边的父母是被朝廷苛税逼死的。” 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唏嘘不已。 朝廷对西南向来苛刻,不仅税收比其他州郡高上许多不说,西南遇到天灾人祸,朝廷的态度几乎就是任由其自生自灭。 “而且近期西南战事不断,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对西南也没有一丝安抚的态度。” 说到这里,柳萍儿嘴角露出讥笑,于她看来西南这次反情有可原。 凌萱沉默了,重压之下必有反抗,皇帝在时朝廷对西南的怀柔安抚都是走个过场。 不过皇帝也没做得太过,每年还拨了笔银子到西南作为扶持之用,就算中间有人贪墨,倒也不至于出现集体起反心的情况。 凌萱觉得这其中或许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成的。 她想到户部留存着历年各地上缴的税收金额,决定明日去户部看看。 同时她也向姨母寄去书信,请她帮忙查查各族百姓实际缴纳的税银。 翌日一早,凌萱来到户部查询西南各地的税务账簿。 户部当值的官员是最近才提拔上来的新人,对凌萱没有多做阻拦,她很顺利地就查看起来,顺手还摘抄了一份。 现在就等姨母那边的消息,只要两方的金额一对比就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姨母的效率很快,不出七日凌萱就收到回信。 上面罗列了各族不同人群每年缴纳税收的金额。 她将两份记录摆放在桌上一对比,才知道金额有多悬殊。 其中猎户、农户及以纺织为生的更是足足差了快五倍。 连年的灾祸与战争让他们的收入锐减,然而税收却不曾少一个铜板。 姨母给她寄来这份证据时,在附带了当地百姓的证词。 他们信任凌雁,便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其实最开始税收并没有这么多,可有官员私下找到他们,威胁不孝敬他们便不让他们打猎耕种,就连纺织所需要的原料也不供应。 为了能保住自己生存的活计他们只能无奈同意,谁知道这些官员胃口越来越大,以至于他们赚的还没有交的多。 就因为被逼到走投无路,他们索性心一横便做了这般极端的事。 凌萱看着上面罗列的官员那些罄竹难书的罪状。 当时她去集州没留意到这个问题,一是因为集州有姨母在,税收尚算朝廷正常范围内。 二则是这些都是在她出生后发生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查询过这些东西,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劲。 想来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应该与凌家覆灭有关系,凌家当初作为西南四大家族之首的存在,有同朝廷交涉的底气。 凌家被灭,削弱了西南整体的力量,或许也就是皇帝认为不能留凌家的原因之一。 自那之后就出现官员更重地剥削西南百姓的情况,她不信皇帝不知道这些情况。 甚至凌萱猜测这些官员这样做应该是皇帝授意的,为了防止西南再生反心之时还有资源可以使用。 便私底下让官员压榨百姓,仅仅让他们留下足够生活的资源就行。 意在不知不觉中打压西南各族,让他们整日疲于为生存奔波。 米娜反只是个诱因,更多是还是百姓被压榨得太厉害,不反的话就只能被朝廷这些蛀虫吸血,长久下去也是个死字。 换作是她,左右都是死,一样也会选择拼一拼。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了下去,这才发现就在皇帝病重这段时间,税收又涨了不少。 凌萱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终于找出问题所在。 皇帝虽然有心压制西南各族,可也没打算将他们往死路上逼,定的税收虽然高,但百姓在缴纳之后还是有余钱供生活的。 可是那些官员倒是享受惯了这种被孝敬的生活,胆子也越发变大,趁着皇帝病重就罔顾他的意思,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现在算是能够理解这些百姓揭竿而起的原因了,说来说去还是皇帝造的孽。 为了稳固自己手中的政权,先是虚伪地表示对大越子民一视同仁,私下又如此双标对待。 上位者不仁,怎么要求下面的人有义。 信纸迅速在凌萱的手中被攥成一团。 在她看来西南百姓这些年被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人用偏见之心对待的情况该结束了。 第152章 试探 “殿下,掖庭近来又有许多西南那边的奴隶,你看还是按照以往那样安排吗?” 凌萱捧着罪奴名单来到御书房询问李贤。 “你看着办吧。” “行,那奴婢就酌情安排。” 就在两人商谈时,掖庭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几个罪奴不服管教,与其他宫人大打出手。 “因为何事?”凌萱惊讶问道? 小太监低着头,身子抖动迟迟没有说话。 “快说。”李贤见状当即怒喝一声。 “是...是那些罪奴...不停辱骂殿下,旁人害怕被牵连,这才...才想阻止。” “殿下饶他们一命,只是将他们罚入掖庭,他们还敢辱骂殿下?”凌萱抢先开口。 随后她又对李贤开口,“殿下,这些罪奴实在可恶,就算他们心有怨气委屈,也不该辱骂您,要不直接砍了算了。” 怨气委屈?李贤不动声色看了眼凌萱,“摆驾掖庭,孤倒要看看他们骂孤什么。” 皇太孙御驾来到掖庭时,当众斗殴的几人就被分开站在两边。 看到皇太孙的銮驾所有人齐齐跪下请安,小全子上前几步。 “刚才是谁在打架。” 众人被李贤的威严吓到,连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其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站了出来,双眸中全是愤恨和无畏。 “是我。” 凌萱在她身上扫了眼,眉宇间有股还未被驯化的桀骜之气。 “大胆,殿下面前要称奴婢。”小全子呵斥道。 “哼,我不称又如何,不就是一颗脑袋吗,拿去就是。”少女毫不畏惧。 李贤挑眉,对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打架?” “我叫阿朵,我们没有打架,他们是单方面被我教训。”阿朵扬眉说着。 掖庭的管事都快被吓死了,他跪行到李贤面前。 “殿下,都是奴才管教不周,惊扰到殿下面前。” 李贤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孤没有问你,拖下去杖责二十。” 阿朵被李贤轻描淡写处置人的话语惊到,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 “这下可以说原因了吗。”李贤笑盈盈看着她。 阿朵咽了咽口水,“他们污蔑我们要反叛朝廷,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气不过就同他们打了起来。” 随后阿朵又说出他们反对朝廷是因为苛税太重,西南百姓快被逼死了才不得不为了活下去走极端。 李贤听到什么都没说,凌萱让人将他们先关到后院。 众人散去,刚才还满是人的院子一下空旷起来。 “凌尚宫,你设计将孤引到这里怕不单是让孤看这场戏吧。”李贤平静问着。 凌萱立即跪在他面前,“奴婢就知道这小小计谋根本瞒不过殿下。” 李贤瞥她一眼,这掖庭的事怎么可能会突然传到他那里,恰好又是凌萱在的时候。 他也难得糊涂,便跟着他们演了这场戏,不过阿朵说的话还是让他感到震撼,这朝廷怎么会成这样。 凌萱深吸口气,“殿下,西南百姓叛乱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是那些官员在陛下的授意下不断剥削,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她从怀里将摘抄出来的税收记录及百姓证言高举在头顶。 李贤满是不信地接过去看了起来,上面全是这些年百姓被压迫的惨状,甚至还有想逃过无良官员毒手而毁容躲避的少女。 他脸色涨得通红,凌萱趁机劝说。 “殿下,朝廷再不出手西南叛乱势必阻挡不住,他们不会觉得是谁一人做的,他们只会觉得造成这些苦难的罪魁祸首就是朝廷。” “奴婢斗胆,请殿下以陛下的名义下份罪己诏,将那些官员惩治,再对当地百姓施以怀柔政策。” 她一口气说完后头上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就在凌萱忐忑不安以为自己要接受责罚时,李贤声音带着沉重和痛心,缓缓说了个好。 然而李贤在朝廷上将这个事情告知给百官时,那些愚忠皇帝的老臣极力反对。 以孝道绑架他,觉得他不该为了西南贱民而辱了陛下的名声,甚至有激进的御史更是当庭撞柱而亡。 李贤被他们气得要死,但也不敢再坚持。 他的那些兄弟叔伯们,看似劝架,说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尽量不动一兵一卒就解决西南这次的事情。 说他这个做法虽然有损陛下的声誉,但在却能体现出朝廷的公正严明,就算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实则是在暗暗抹黑他的,大越以仁孝治天下,李贤却要将天子的过错昭告天下,何谈孝义? 而且他这样的做法在百官之中定然会损失威望,待他登基后这些官员还服不服他就不得而知。 这次李贤与百官的对抗中他铩羽而归。 凌萱得知后毫不意外,西南一事几乎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她这次设局让李贤这样做不过是想知道现下在朝中完全效忠于陛下的臣子还有多少。 她要将这些人全都引出来,再想办法把他们赶出朝堂。 其中太常寺卿是里面官衔最高的,同时这人素来与父亲不和,凌萱决定先从他出手。 太常寺卿为人正直公道,没有什么不良癖好,唯一喜欢的便是吟诗作对。 凌萱偷偷派人潜入他的府邸,偷出几幅他写的诗词,随后让人临摹他的笔迹写了几首涉及到文字狱的诗放回他的书房。 然后匿名向大理寺举报,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抵不住这铁一般的证据,李贤念及其功劳只是将他贬到岭南。 凌谦在殿内听到李贤的处置时,下意识反应就想替他求情,可太常寺卿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求情。 他表面上与太常寺卿不对付,其实私下里两人是相知相交的密友,碍于身份关系不想惹来太大麻烦才给人一种敌对的错觉。 让他更感错愕的事,手下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凌萱派人去做的。 他找到女儿,凌萱无谓耸肩承认,“女儿替爹解决一个敌人,爹难道不开心吗?” 她轻飘飘说完就不再理会父亲,转身离开。 凌谦眸光微颤,此刻他觉得女儿太过陌生了。 第153章 弑君 所有人都以为太常寺卿这事只是李贤为了堵住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的嘴。 可凌萱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即便有东厂和北书房在那里,她也依然大刀阔斧开始对忠心于皇帝的臣子出手。 这些人稍微犯些小事情,按理只需要斥责或者罚些俸禄就能过去的。 凌萱将其无限放大,用各种办法让这些人被贬到贫瘠落后的地方。 偏偏李贤对她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有想要出手阻拦的意思。 京都陷入腥风血雨之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让百官担忧不已,生怕这把火不知何时就烧到自己身上。 以至于这段时间他们除了上朝之外就老实待在家中,那些风雅之物都被悉数销毁。 尽管做这一切时凌萱都是在幕后进行,可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做的。 也因为她特立独行的做法,让常年不和的文官与武将难得地统一了战线。 朝堂上,百官请愿想请李贤罢免凌萱的官职。 李贤其实也觉得凌萱的做法过于激进,那些忠心于皇祖父且有权力的臣子已经不剩几个,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况且他也不想日后落下个暴君的名声,但却还不至于贬了凌萱的官职,最多朝堂之事不再让她插手。 凌谦默默看着一切,心里也开始为女儿担忧,决定一会下朝后与她谈谈。 同他想法不谋而合的还有穆安,两人在前往尚宫局的路上碰到一起。 穆安难得神色严肃,“凌厂公,您也是去找她的吗?” 凌谦点点头,“一起吧。” 凌萱看到一向不太对付的父亲与穆安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感到有些烦躁。 语气也表现出不耐烦,“爹,你们来有什么事。” “萱儿,你最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些。”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使得就连一向以冷血残暴着称的东厂都显得温柔起来。 凌萱冷笑,“女儿不过是铲除异已,这些人留在朝堂只会给我添堵。” 她这话穆安很不认同,“可是你这样做就是与整个朝廷为敌,再这样下去就连殿下都保不住你。” “好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今日来若是想对我说教,那大可不必。”她打断他们的话,眉宇间满是嫌恶。 两人被她的话哽住,凌谦见状又生气又无奈。 “爹不想看你走错路,这段时间还是收敛些。” 明明只是句简单的劝说,但凌萱听到后整个人突然呈现暴走状态。 “如果你们不站在我这边就别和我说这些无用的话,身为前朝官员还是不要随意踏入后宫。” 她摆出一副赶人的模样,两人见状什么都不想再同她说。 待他们离开后,凌萱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出神。 以往这样的话根本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的地方,怎么现在只要听到心里就烦躁不已。 然而她并没有细想,眼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这段时间布局这么久,处置了这么多人,不就是等这一刻吗。 凌谦与穆安被凌萱赶走后,两人眼中除了担忧还有怀疑。 “厂公,您有没有发觉凌萱有些不对劲?”穆安刚才见到凌萱时发觉她身上有种暴戾的气息,就连面相似乎都有了变化。 “她确实和从前比较完全就是两个人。” 穆安突然有个不太实际的想法,“您说她会不会是中毒了?”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且又没经历重大的变故。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说法就是脑神经出现了问题。 “你这样一说,倒不是没有可能。”穆安的话倒是让凌谦有了新的怀疑。 他随之看向他,“我派人去调查近日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你让人盯着她,我害怕她又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不得不说凌谦还是最了解女儿的,两人前脚还在商量怎么做,后脚凌萱处理完效忠皇帝的老臣就直接来到皇帝静养的地方。 “凌尚宫。”安公公见到凌萱恭敬地叫着。 “安公公,伺候陛下这么久,辛苦你了,日后你便不用守望在这里了。”凌萱冷冷说着。 安公公心里一惊,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 “凌尚宫,陛下现在已经是残喘度日,对您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还请您放他一马。” 毕竟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本来背叛他就已经让安公公内心不安,现在凌萱明摆着是要杀陛下,他只能尽力劝阻。 然而凌萱根本听不进去,她眼带杀气看着安公公,“安公公,若你想去下面伺候陛下,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安公公闭嘴不再说话,凌萱推开门大步走到皇帝床边。 此刻皇帝躺在床上,整个身子都处于无力的状态,只有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看到凌萱的瞬间他用乱动的眼珠表达自己的愤怒。 凌萱冷笑两声,“陛下就连生病都改不了脾气啊,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岂不是更让陛下生气。” 说完也不管皇帝有什么反应,凌萱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听到忠心自己的那些老臣一个个被驱逐出京城,皇帝怒不可遏,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陛下放心,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等您归天后他们会在下面继续忠心于您。”她笑得猖狂。 皇帝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然而凌萱置若未闻,拿出一包特制的毒药,捏住皇帝嘴角直接倒进他的嘴里。 她看着皇帝在她面前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色畅快不已。 百官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在皇帝咽气的瞬间出现在他殿外,正欲闯入时被及时赶到的凌谦以未得陛下允许,不能随意入内为由挡在门口。 因为父亲的拖延,凌萱成功地销毁了证据,当李贤赶到时,众人进入后只看见凌萱跪在皇帝面前,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殿下,陛下驾崩了。”凌萱哽咽说着。 李贤险些站不稳,脸色苍白走到床边,皇帝满脸安详如同沉睡一般。 他神色晦暗看了眼凌萱,召来太医让他看看。 经过太医诊断,皇帝因常年操劳,再加上这几年吃了太多丹药导致身体衰败离世。 话里话外都指明并非中毒导致的死亡。 第154章 三王叛乱 好几个太医都得出同样的结论,凌萱身上的嫌疑在瞬间洗净。 不过那些官员并不打算让她全身而退,孟怀首先发难。 “自陛下患病以来这么久都不曾听说病情恶化,为何偏偏今日突然暴毙,而凌尚宫又怎么会独自在陛下寝殿内?” 此话一出,果然引起所有人的怀疑,接连有人发出质疑。 若凌萱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毕竟死的人是大越最高执政者。 “凌尚宫,孤也想问为何你突然会出现在这里。”李贤背手质问。 他其实也怀疑祖父的死与凌萱有关系,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他虽对皇祖父有极大的意见,但从未想过让他死。 凌谦身子微微前倾,手紧紧攥成拳头,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谁知凌萱轻轻一笑,面向众人,“我身为尚宫,本就有职责管理后宫,况且陛下病重,自然需要时常照看,我来此伺候主子有何问题?” 她的反问让众人一时语塞。 “可安公公作为伺候陛下的老人,怎么会待在门外,只让你与陛下独处?”孟怀再度发问。 虽然凌萱照顾陛下没有问题,但也不至于将所有宫人都赶到殿外。 他连连逼问让凌萱有些恼怒,死死咬唇盯着他。 就在她又快压不住脾气时,小郡主突然出现。 “是我让凌尚宫替我给皇曾祖父送东西的。” 李贤视线看向女儿,“蕊儿,凌尚宫来这里是你授意的?” 李蕊点头,“是的。” 女儿替凌萱解围,李贤也顺势而下,挥手让百官离开。 丧钟自太后离世后再度敲响,整整四十五下,昭告着大越皇帝的离世。 镇守各地的藩王被特赐允许回京奔丧,但不许携带一兵一卒。 皇帝走得突然,没留下任何口谕或者圣旨,皇位顺理成章由李贤继承。 先帝丧仪过后,李贤正式登基,作为大越第十一代君主,改年号为兴元。 朝代更迭初期,势必伴随着动荡,况且不少人对先帝离世存有质疑。 也就是在这样的质疑下,回京奔丧的藩王中有三位年纪较长,实力强盛的王爷以近来发生的事情为借口,举着清君侧的名号带兵前往。 他们入京虽没带一兵一卒,可实际他们私下安排兵马以分散的形式一路乔装,现已在京都附近驻扎。 三王同反,对朝廷的压力可想而知,京中兵马勉强只能对付其中二王,还是倾巢出动的估算下。 可一旦这样,另外一王就处于无人防守的情况,相当于敞开大门让其攻陷。 李贤也想过分成三路去对付三王,只是如此非但打不过,甚至还因为兵力悬殊,战败的可能性占了大头。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凌萱找到他主动请缨由她去对付其中一王。 对此李贤很是怀疑,“你手中既无兵马,又无良将,如何 能击败对方?” “陛下若信得过奴婢,奴婢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凌萱成竹在胸说道。 李贤半信半疑,然而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最后他选择相信凌萱。 就这样李贤坐镇宫中,凌家父女携带一队,穆安与顾子瑜携带一队,剩下一队则由郑将军率领。 商讨一番众人决定打极速战,趁三王还未及时反应之际,于夜色中偷偷潜入将其捉拿绞杀。 主将被擒,下面那些士兵哪里还会继续战斗,三方均传来好消息。 凌谦准备将人绑下押入宫中,凌萱却当着他面一剑封喉,溅起的血洒在她脸上,凌谦心下一惊。 另外穆安得知凌萱的做法后惊诧不已,那瞬间他后背泛起冷汗。 凌萱能在没有朝廷兵力的支持下将一个藩王的阵营给歼灭,可想而知其势力发展得有多大。 倘若日后他与她站在对立面,自己说不定会死在她手上。 想到这里,他竟生出想杀了凌萱的想法。 不过片刻后他清醒过来,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杀掉藩王,至少现在不是与凌萱作对的时候。 当三个藩王首级整整齐齐摆在李贤面前时,他眼中透露出轻蔑。 “将这几个反贼的头颅挂在城门,朕要告诉那些想反对朕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战死伤无数,血腥的气息飘在京都上方接连几日都不曾散去。 回去后,凌谦叫住女儿,“三王叛乱与你可有关系?” “爹不是都猜出来了吗。”凌萱语气带着丝狂妄,“他们身边的下人、门客、同僚都有女儿安插的人,只是三言两语一挑唆,便让他们生了反心。” 凌谦想不到女儿的势力竟这般大了,甚至连他和他的东厂都查不到这些人的存在。 经此一战,李贤对凌萱的信任更上一层。 凌萱向他提议彻底对官员进行大清洗,换上他信得过的人去任职重要位置。 她说得有理,可那些要换的官员中有许多对李贤有过帮助,他有些于心不忍。 “百官毕竟没有大过错,这般做总得拿个人下手才能让他们甘心让贤吧。” 他看了眼凌萱,见她没有反驳又再度开口,“且必须要是位高权重之人,如此才能服众。” “不知陛下想从谁开始呢?”凌萱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 李贤先是一怔,随之唇角上扬,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这次三王叛乱朝廷这么迟才收到消息,朕以为是那些驻守在各地的探子没有尽责,若是换成凌尚宫去管理,想必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驻守各地的探子都是东厂派出去的人,李贤这样说不就是指责凌谦失职吗。 他的言外之意,若想他按自己的提议去做,那自己必须献上投名状,舍弃父亲就是最好的选择。 凌萱对上李贤的目光,从里面看出了对权力的渴望,这个位置果然会让人贪得无厌啊。 “家父年事已高,确实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奴婢会劝说父亲让出这个位置,在家里颐养天年。” 同时她也表示自己已是尚宫,无法再兼顾其他的事情,这个位置还是由李贤指派其他人去坐。 第155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凌谦彻底退出朝廷核心圈层,另一边孟礼也是嗅到李贤想要清洗旧臣的气息。 好在他这段时间也将手中大半人脉资源过渡到儿子身上,便随了大流卸下所有权势回到青州老家。 朝代交叠随着这两位昔日权臣的离开而顺利完成。 李贤便大刀阔斧开始部署自己的新一代政权班底。 吏部尚书因之前凌萱大肆对付老臣时被贬,位置空了出来。 几方都想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然而李贤却任命了一位常驻边疆的官员坐了上来。 这位年逾四旬的边疆大吏与朝中任何一派都没有关系,甚至李贤在指派他为吏部尚书时朝中还有官员不知道他是谁。 只能从升迁他的任命诏书上得知这人公正无私,最是适合吏部尚书这个职位。 他初次上朝时李贤便表现出对他的喜爱,不仅言辞间对其夸赞不已,赏赐也是流水般地赐下去。 甚至李贤还特封了他一个爵位,虽不是世袭爵位,但这份荣光也足以引人眼红。 李贤这种种不对劲的表现引起凌萱的警觉,以她对李贤的了解来说,这样的行事风格完全不是他做得出来的。 当即便对这个新任吏部尚书起了兴趣,派了暗卫去查这人究竟是什么底细,能让他们的陛下这般信任。 她怀疑两人是不是私下有过什么接触,或者这人是陛下安插在边疆的心腹。 否则她想不通李贤这一反常态的操作是为了什么。 然而调查出来的结果让她大失所望,这人这些年一路升迁,最后坐上封疆大吏这个位置与他本身实力没多大关系。 所倚仗的不过是因为托身在一个好家族,他的家族是百年前助大越当时的帝王夺嫡成功,后续又在几场大的战役中大胜,因此才得以延续百年,至今仍是一方霸主般的存在。 他靠着祖上蒙荫才走到今日这步,凌萱猜测他与李贤之间的关系也不存在,两人私下没有任何交集。 凌萱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一个没有交集的人,李贤却这般抬举,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脑子里出现了太多的谜团无法解开,想到父亲或许对这人有了解,决定回去的时候问问父亲。 凌谦自被女儿作为投名状献上后,心里说没意见也是假的。 不过他也看得开,家族与妻子的仇都报了,且按新帝的性子也容不下他,安公公之死不就是最好的警告吗。 索性顺水推舟助女儿一臂之力,回到家中含饴弄孙。 当他得知女儿因新任吏部尚书之事来找她询问时,他表示自己已经不是朝中官员,乱议朝堂不合适,没有告诉她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提点了一两句。 “这人手段狠辣,性子冷酷,不过倒还算是个好人。” 凌萱不解,手段狠辣又是个好人,这两个词在她这里就是对立的。 她开始对这个尚书越发好奇,暗暗决定一定要会会他。 凌谦看着女儿满脸精明算计的样子,笑而不语。 新皇登基,但因一年内宫中太后与先帝接连离世,再加上各地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他拒绝了本应该大肆举办的庆祝宴。 不过皇后还是安排了一场规模相对来说比较小的宴会,用她的话说就是陛下登基总得走个流程,也让那些觊觎大越的国家看看大越无论何时都是他们不能轻视的。 凌萱安排尚宫局一定要完美办好这次宴会,毕竟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宴会,各方面都容不得一点马虎。 她顺道看了看官员位置安排,这位吏部尚书果然是陛下新宠,就连位置都坐在左下方第一个。 宴会当日,她提前来到场地,此时还属于百官随意交谈的时间。 凌萱看到那位大人身边虽不断有人前往攀谈,但没说几句就尬笑着离开,渐渐地他身边倒没什么人了。 她见状便主动上前,挂着应酬般的假笑,“程大人。” 程牧看向凌萱有片刻的愣神,随即赶忙起身笑意温和,“不知您是哪宫的娘娘。” 她哑然,这人是把她当做后妃了啊,也怪她今日穿的是身常服,没有穿尚宫制服。 程牧身旁的官员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这位不是后宫娘娘,是凌尚宫。” 得知凌萱身份后,程牧眼神迅速冷了下来,打量着她。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凌尚宫啊。”语气虽然还是礼貌,可刚才那股温和劲已经没了。 凌萱自然感觉出来,用玩笑的口吻询问,“我与程大人在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吧,怎么程大人这么大股敌意啊。” 程牧自鼻腔传出声轻哼,“虽是第一次见,可凌尚宫的事迹我倒是听了不少,不孝不洁的女儿想来大越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凌萱挑眉,面上还挂着笑,“我听不懂程大人在说什么。” 身边的人害怕地拉了拉程牧,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了。 可他就像个死脑筋一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可是凌尚宫让我说了,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怎么会,你我也算同僚之间的闲话家常嘛。” “你牺牲父亲为保全地位为不孝,未婚生子是不洁,又以女子之身插手朝政搅动风云为倒反天罡。不就是不孝不洁不知廉耻,我可有说错?” “看来程大人对我误会颇深,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凌萱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快气炸了。 宴会开始后,凌萱拦下正欲前往送吃食的宫人,找到程牧的那份在上面洒了许多的巴豆粉。 随后她站在远处静静看着,只见程牧最开始倒还算正常,就在与帝王共饮几杯,吃了几口菜后脸色就开始变得精彩起来。 他一手擦着冷汗,一手捂着肚子,脸色涨得通红。 就在身边的官员想与他同饮时,像闻到什么难闻的气息,脸色复杂地盯着他,放在酒杯上的手迟疑地想要捂住鼻子。 程牧忍了会终于是忍不住,连向帝王告退都来不及说,起身后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朝着恭房方向走去。 第156章 熏香 整个宴会程牧就是在不断跑恭房中,伴随着肚子不合时宜的声音,周围人连带着高位上的帝后都被味道给熏到。 最后李贤见他面色太过惨白,叫来太医诊脉,太医拿了些药丸给他吃下这才好了些。 程牧自觉今日出丑失格,主动让李贤责罚。 李贤见状只是笑笑,“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有不适之处,朕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就责罚程尚书。” 他的宽容让程牧松了口气,宴会散后他找到太医询问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太医也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许是尚书大人才到京中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吧。” 他显然不信太医的说辞,他待过这么多地方,京都又不是没来过,怎么可能偏生这次就出了这样大的糗事。 “可是我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说出自己的怀疑。 太医像听到什么惊天话语,连连摆手,“在下医术有限, 诊不出具体原因。” 太医急急离开,程牧这时智商上线开始复盘。 他出现这情况是在宴会开始后吃了些桌上的食物才出现的,而这些东西都归司膳房所做。 他与司膳房的人又没什么过节,定然不可能是那里的人。 他想到司膳房是六尚局所管,今天他得罪了凌萱。 程牧怒气冲冲找到凌萱质问是不是她搞的鬼。 凌萱冷笑,“若没有证据程尚书这就是污蔑。” 程牧哪里有证据,不过他认定就是凌萱所为,见她要离开便挡在面前死活不让。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在今日会与我过不去,又能这般轻而易举在我的食物里下药。” “哼,程大人今日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凭什么认定就是我了。” 程牧不想与她废话,“那你便与我去见陛下,让太医将今日我剩余的那些食物验验一下便一目了然。”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凌萱心里又升起一股烦躁,恰好他身后有水池,手不听使唤一把推向他。 在那瞬间她看见程牧眼中的惊慌一下回神,在他要落水之际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来。 “程尚书,我也不想与你为敌,这次咱们算扯平了。”她说完不管程牧直接离开。 程牧站在原地,眼中升起怒火,死死咬着后槽牙。 “真是个毒妇。” 凌谦听说了此事提醒女儿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注意些。 “他现在毕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无论官职还是地位都比你高上不少,你切莫与他为敌。” 不知是不是因程牧差点落水一事让她吓到,凌萱难得没有回怼父亲。 其实她心里也很奇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脑子里只有想弄死他的想法,就像被谁控制了一样。” “你说那不是你的本意?”凌谦想到女儿最近这一系列反常的表现,正了正神色严肃问道。 凌萱点头,“最近这段时间我自己也发现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便生气烦躁。”她明明就不是这么容易动怒的人。 当时她就察觉不太对劲,恰好那时苏卓解决了齐州的瘟疫安然返京,她立即带着女儿来到药铺。 将情况告诉苏卓后他查了查她的吃穿用度也没查出有问题的地方。 “或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你的精神太紧绷了。” 苏卓安慰着,高度精神紧张也容易让人出现易怒的情况。 凌谦倒不这样以为,“这件事你暂时先别管,我来查。” 第二日便凌谦开始彻查,查了一圈下来发现都没有什么问题,最后他锁定应该是女儿房内的东西。 这件事可大可小,他马虎不得,每样都仔细拆卸调查,最后发现或许是熏香。 他找到对熏香很有研究的匠人,对方一闻便闻出这熏香中有致人易怒的功效。 当他将得出的结果告诉女儿时,凌萱不太敢相信。 “怎么会,这个熏香我用了起码十多年都没出现任何问题。” 也不怪凌萱不信,他得知时也很诧异,当时这香他也让人查过,里面并没有任何毒物,反而有驱蚊虫的效果。 因京都一到夏季蚊虫变多,尤其凌萱所住的院子外花草繁多,他这才让女儿用了这个。 “那是谁要害我?” “或许只是个意外,制作这熏香的原材料是没任何毒的,只是几味香料混合搭配就会容易引人烦躁。” 凌谦解释着,当年京都中并没有对熏香很有研究的人,所以当年没发现也是情有可原。 “那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到现在才出现这样的情况。”凌萱还是疑惑。 对此凌谦倒也是问过对方,对方告诉他这熏香里面香料用量不多,若是身强体健的人长期使用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 “应当是你当时才生产完,身体虚弱,再加上之前你几乎都是住在宫中,偶尔才回到家中。” 凌萱眉头紧拧,“难怪生了然儿后我就觉得整个人哪哪都不对劲。”现在想来竟是被熏香所控制了。 “不过你说的也未必没有可能。”毕竟他在京都有无数敌手,他们不能直接动自己,转而向女儿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那爹可有查出是谁下的手?” “暂时还没有,时间过去太久了,即便追溯也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他如实说着。 幸运的是凌萱也就只是生了孩子后才出现的情况,吸入的剂量不是很多,又及时发现问题。 身体虽有些损伤,不过往后好好调养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要追溯来源几乎没可能,因为售卖这香料的也就只是一家普通的香料店,店主夫妇又是社交简单没什么背景的人。 而且购买这款香料的不止凌府一家,暂时也没有听到其他购买此香料的人出现什么问题。 况且因为当时凌萱的记忆才觉醒没多久,像是有种穿越者的宿命,想在这落后的朝代做些新鲜玩意。 香料店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便买了下来准备研制些其他有功能性的香料。 因为她给钱爽快又大方,前任主人还将当时店中所有香料的方子都一并给她。 现在管理香料铺的人是她自己的人,算是心腹,总不至于要害她。 第157章 不是一路人 虽然香料无毒,但始终对凌萱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些伤害,她也怕香料的影响没有彻底消失,在工作中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凌萱果断向李贤说明情况并表示接下来半个月可能都要在家中休养。 李贤得知后很爽快地同意,毕竟现下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朝廷上也是一片祥和之象。 他还赏赐了许多宫中名贵药材到凌府,嘱咐凌萱好好休养。 这段时间凌萱也确实是忙坏了,突然闲下来还略有不适,每日作息还保持着宫中的规矩。 用完早膳她带着凌然在庭院中玩耍,苏卓在这时出现。 虽然离开了这么久,但凌然对父亲并没有陌生疏离的感觉,反而每次见到父亲都喜笑颜开,手舞足蹈地扑进父亲怀中。 苏卓抱过女儿逗了一会,她起得太早没玩一会就在父亲怀中睡过去。 乳母将她抱回房中,苏卓这才得空同凌萱坐下。 “身体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边说边将手搭在凌萱手腕上替她诊脉。 “有你这个大夫在,还有宫中赏赐的名贵药材,怎么可能还有不适的症状。”凌萱轻笑两声。 自知晓是香料所致情绪易怒后,凌萱果断扔掉屋内的熏香,且吩咐铺子里下架这款。 同时又有苏卓开的安神方子,没两日她已经没有那种随时随地想要发火的感觉,整个人也清明不少。 “那就好。”苏卓从她的脉象中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放心。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不像是意外。” 苏卓看了看她,微微叹口气,“你就是想太多了,其实有许多植物药材都含有对人体不利的因素,只是因为它们自带的香气会让人忽略这点。” 他随手举了些例子,如红花会让有孕的女子有流产的风险。麝香能活血通络,可世人只知怀孕女子不能闻过多有其成分的香薰。 然而麝香极其贵重,男子常会用含有麝香的香薰或者香囊作提神之效,殊不知使用多了会有不孕不育的风险。 凌萱瞪大眼睛,“麝香对男子也有危害?” “是的,不过知道的人太少,我也是学医后从带我的师傅那里了解到的。” “你们大夫懂的还真多,你要不说我根本不知道。”凌萱撇嘴。 然而苏卓解释的这些她虽听进去了,但是关于自己被熏香影响这事还是持怀疑态度。 她撑着脑袋歪头看向苏卓,“这熏香我第一次用时才六岁,那时父亲才刚得势,没有树立太多的敌人。” 那时就连东厂都才成立,凌谦在那些大臣眼中就只是一个靠着谄媚皇帝而得势的太监,且大越也没有阉人为官的先例。 他们又不是重生者,哪里能料到凌谦得势后的事情,所以按照当时那些人的想法,根本不屑去对付一个太监的女儿。 苏卓看她又要陷入苦恼中,指尖温柔在她眉间摩挲,紧皱的眉头因他轻柔的动作逐渐舒展。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身体。” 感觉出苏卓有些不高兴了,凌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朝他耸耸肩。 “好了,苏大夫,我都听你的。” 见她这般小女儿的模样,苏卓不禁笑出了声。 这整天凌萱果然没再提这个事情,两人好好陪女儿在家里玩了许久。 “今日太晚,要不你就别回药铺了。” 女儿很是舍不得父亲离开,凌萱也难得开口主动留他下来。 不过苏卓却没同意,“药铺还有几个病人需要我回去查看,我明日早些过来就是。” 他的药铺并不是只问诊开药,有的病人住得远,病情又重,苏卓便在药铺专门辟了一角容留这类病人。 “好吧,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明天早些来陪然儿。” 苏卓走后凌萱同乳母带着凌然在屋内又玩了会,直到乳母无意间一句话引起凌萱的怀疑。 “大小姐,听说您与苏大夫自幼相识。” “嗯,当时若不是他,我这条命可就没了。”她边说边逗得孩子咯咯笑。 乳母与凌萱相处久了,说话也大胆不少,有时还会同她开开玩笑。 “苏大夫精通药理人又好,我以前可见过有的大夫为了多赚些银两故意给病人下错药,这病怎么都好不了就要一直在他那里看。” 凌萱本笑着听她说,可当她说完后凌萱猛然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乳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话,可凌萱这神色太过骇人,她哆哆嗦嗦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先休息吧。”凌萱收了笑意,嘱咐几句后便离开。 回到房中她坐在榻上想着乳母刚才的话。 自幼在她身边能随时接近她、又精通药理的人只有苏卓。 倘若是他做了这熏香借旁人之手送到她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是凌萱怎么想都想不通的地方。 次日苏卓到凌府时看到凌萱乌青的眼底愣了瞬间。 “昨夜没睡?”他上前想要替她诊脉,可在他手要搭上时凌萱的手缩了回去。 她的动作让苏卓有些狐疑,“怎么了?” 凌萱抬头看着他,“昨日我想了一夜,但还是想向你求证。” “什么事?”见她这模样苏卓也正了神色。 “我记得你家乡是在大越与西域相邻的地方,而你自小又精通药理。” 苏卓愕然看向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怀疑我在你的熏香中作了手脚?”他有些受伤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眼神凌萱突然有种心虚和恐慌的表情。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 “只是种种迹象表明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我对吗?”苏卓苦笑一声。 凌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太医院有记录,就算是药童拿药也有记录在案,你可以去查,我当年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应该没有能力和银钱去购置其他东西,凌尚宫。”苏卓冷冷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萱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连忙解释。 然而苏卓却伸手止住,“你既对我有所怀疑,我也会证明我的清白。” 他深深望了凌萱一眼,“咱们或许真的不是一路人,不如退回到最初的位置,至于然儿我也会尽到我身为父亲的责任。” 说罢不顾他未多看凌萱一眼,放下手中带给女儿的玩具离开了凌府。 第158章 心尖尖上的小人 凌萱最开始以为苏卓只是在说气话,她也反思了自己确实不该怀疑苏卓,若真是他做的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救治她。 后面苏卓到府上来看孩子时,凌萱想同他道歉,但他却与她保持了距离,言谈间也少了往日的亲密,举止间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 就这样经过几日,凌萱算是彻底明白他的选择,既然如此她只能尊重。 两人确实不是一路人,苏卓从齐州回来后曾私下多次提及他内心还是想以医者的身份救治更多百姓,而不是进入太医院。 而她注定要留在权力中心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两人注定不同路,勉强迎合对方只会委屈彼此,她想通这个道理后也就释怀了。 两人的事传到凌谦耳中,他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也认为这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女儿好生休养,带孩子的事就由他接手过去。 凌然已经半岁多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精力特别旺盛,一个地方待久了她根本就不乐意。 又加上这几日见父母的时间少,她格外黏姥爷。 只要凌谦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她就缠着让他抱着自己到处走。 凌谦也特别宠这个心尖尖上的小人,差不多一抱就是一整天。 “咿咿呀呀。”,小凌然在姥爷怀中比划着。 凌谦轻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口水,“怎么,想去看小鸭子吗?” 自上个月他带着孩子去了趟郊外,发现她尤其喜欢盯着在水中扑腾的鸭子,回来后就让人在后院寻了处地方养了些鸭子。 见姥爷明白自己的意思,凌然欢喜地拍拍手,肉乎乎的身子在凌谦怀里一个劲地扭动。 “好好好,咱们这就去。”凌谦宠溺说着。 来到后院,小鸭子成群结队地在水中游动,小凌然嘴里不断发出兴奋的叫声。 一大一小两人站在岸边如同画中走出般漂亮,远处站着的乳母和管家感叹不已。 “要说咱们老爷的样子,谁能想到他都是做祖父的人了。” 管家很赞同,虽然老爷年近四旬,可依旧俊美不凡,那张脸与他初见时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可能是凌谦抱着小凌然站着的缘故,离水面有些高了,她没有一会就不满地扯了扯姥爷的头发。 表情有些着急地指着鸭子,“呀呀呀。” “好好好,蹲下蹲下。”凌谦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找了处平稳的地方撩了下袍子便蹲了下去。 正好这时下人拿来菜叶准备喂鸭子,小凌然提溜着大眼睛看着下人招呼鸭子上岸。 她看向姥爷,指了指下人手中的菜叶,那意思就是她想喂鸭子。 “不行,你还太小。”凌谦点了点她的鼻头轻声说着。 可这小祖宗不干了,在他怀中使劲挣扎,闹腾得凌谦没办法。 他从下人手中拿过一片菜叶放在小凌然手里,然后自己又握着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鸭子面前。 小鸭子果然一窝蜂地凑过来啃食起来,小凌然聚精会神地盯着。 喂完鸭子日头大了起来,害怕小孙女被太阳晒着,凌谦抱着她到一边的凉亭中。 这里摆放了一张凌萱特意让人给孩子做的类似婴儿车的东西,上面铺了层由蚕丝做成的薄毯,睡在上面很是舒服。 凌谦手终于空出来,这才缓了会喝了几口茶。 恰好管家来报,说卢玄求见,凌谦听闻有些意外,让他赶紧带人过来。 卢玄进来就如以往在东厂时向凌谦行了个大礼。 “属下见过厂公。” 凌谦让他起身,“我早就不是什么厂公了,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他让卢玄坐下替他倒了杯茶,“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了?” 当初东厂创立之初极度缺乏人手,于是凌谦便在宫里四处寻找有潜力的孩子准备从小培养,卢玄就是他在那时发现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些年他也没辜负自己对他的期望,不仅能力过强且忠心耿耿,现下已是东厂一处的首领。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上下级,凌谦于卢玄来说更像是亦父亦师的存在。 “这几日没什么事情,想到好久没见您了,便想着上门讨顿饭吃,也不知您会不会愿意。” 凌谦摇头轻笑,“你在这里吃的饭还少了吗,哪顿少了你的。” 小凌然看着姥爷和这个陌生的叔叔聊得开心忽略了自己,小嘴一瘪不满意哼哼了两句。 不远处的乳母见状赶忙上前,“老爷,小县主也该吃果泥了,奴婢先带她下去。” 说完她就要抱小凌然,谁知对方怎么都不让她抱,张着双手就往凌谦这里扑,眼泪也开始大颗大颗落下。 她这个样子可把凌谦心疼坏了,立马把她抱在怀中。 “算了,一会把东西拿过来我喂吧。” 卢玄就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曾经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厂公,现在正一口口哄着小婴儿吃着果泥,且边喂还边做出各种幼稚的表情。 等他喂完果泥后,身上也被小凌然沾了果泥的手弄得到处都是,他也是笑盈盈的。 “厂公,您好像变了个人。”这场景让卢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对此凌谦倒没什么感觉,“变什么样了?” 卢玄斟酌许久才缓缓开口,“以前人家私下都叫您鬼见愁,现在就跟个笑面佛一样。”甚至他都觉得凌谦身上有种慈祥的光。 他的话让凌谦先是一怔,随后无奈笑了两声。 “可能孩子真的有改变一个人的力量吧,现在我整日就想含饴弄孙,如果让我再回东厂,我可是不愿的。” 带孩子久了,他身上那种血腥暴力的戾气真的在无形中少了许多,就连管家和下人有时都会说他同曾经相比变得慈眉善目了许多。 孩子在犯困闹觉,凌谦抱着她轻轻晃动手臂哄她入睡。 更因两只手都不得空,便让卢玄拿过一旁的扇子慢慢扇动让她舒服些。 凌萱来找父亲时就看见卢玄这个五大三粗的人站在父亲身后像个小丫鬟般一下下打着扇,那场面甚是可笑。 第159章 祖母自缢 凌家这边其乐融融,穆家那边又出事了,穆安突然被革职,现下人被京兆府带走关押了起来。 凌萱得知这件事还是孟依瑾上门求她将穆安从牢中救出来的时候。 “凌尚宫,求你救救我夫君。”孟依瑾红肿着眼哽咽说着。 “出什么事了?”她在家中休养就没出过门,外面的消息父亲也拦住没让人告诉她。 “祖母突然在家自缢,外面都传是夫君所迫害,现在人已经被革职带走,我们谁都见不到他。”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落下。 凌萱蹙眉,“你为何不回娘家求援,反而来找我。” “我回过,不过父亲说现在夫君的事闹得太多,而他关系尴尬,若他出手相助倒还会引起旁人的猜忌。” 孟怀这话不错,他是穆安的岳丈,这件事他怎么做都会落入口实,最好的便是袖手旁观。 “我不是求您替他脱罪,只是想请您在陛下面前说说情,让他从牢中出来。夫君那人再如何厌恶祖母,也断不会做出逼死她的事情。”孟依瑾解释着。 自穆安被京兆府带走后,孟依瑾憔悴不少,家里大伯一家天天闹腾,穆安又被关押,她已经六神无主。 “行,我现在即刻进宫,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进宫后凌萱直接求见陛下,当她到御书房时正好看到程牧也在。 “凌尚宫可是为穆尚书的事。”李贤猜出她的来意。 凌萱点头,“陛下,奴婢认为穆尚书祖母之死或许另有隐情,况且以穆尚书的为人,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程牧传来一声冷笑,“凌尚宫似乎很了解穆尚书,这么笃定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凌萱瞥了他一眼,来宫中的路上她得知让穆安关入大牢的决定里,这位吏部尚书可是占了主力呢。 “不知程尚书有没有听到一句话叫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我不懂这些劳什子道理,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那证据呢,难不成现下判案都不需要证据,光凭一张嘴就能判案了吗?”凌萱不甘示弱。 “他苛待自己祖母可是穆家人亲口所说,难不成自家人还会污蔑自己家人吗?”程牧厉声回怼。 两人唇枪舌剑,谁都不肯退让半步,李贤头都快大了。 “好了,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朕头疼。” 凌萱不满地瞪了程牧一眼,随后低头向李贤说着。 “陛下,这个案子毕竟关系到礼部尚书,奴婢觉得还是该听听当事人是怎么说的。” 李贤同意,让人去京兆府将穆安带过来。 穆安到后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凌萱,明白是她说清自己才有这次辩解的机会。 “穆安,关于你祖母的事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李贤询问着。 他当即高呼冤枉,“陛下,臣虽不喜祖母,但绝不会做出这般天理不容,不仁不孝的事情啊。” “穆大人,这可是你家里人亲自到京兆府报的案。”程牧冷不丁说了句。 穆安闻言毫不意外,“程大人或许来京都时间尚短,不知道我家里人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李贤与凌萱倒是清楚,穆家人当年在京都闹了多少件事出来,一度让皇家差点都栽进去。 “她再怎么样也是我的长辈,我再厌恶她顶多也只是不理会,家用吃穿用度从不曾苛待过分毫,这些程大人去问问便知。”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杀她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甚至我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试问如果是程大人你会选择这样做吗?” 程牧被他的话哽住,确实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这种相当于自寻死路的做法。 “那又如何,许是她做了什么让你不能容忍的事情,你本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料被你家里人告发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李贤及时打断,“这案子疑点太多,没有确凿证据就将尚书抓走也确实考虑不周。” “陛下,臣自请调查这个案子,若最后证明不了臣的清白,愿以命相抵。”穆安头重重磕在地面。 李贤斟酌许久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也派了京兆府与大理寺的人一同查案。 回去的路上,穆安向凌萱道谢,凌萱让他去谢自己的妻子。 “你好生想想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经她这么一说,穆安脱口而出程牧。 “这段时间我只与他算是有过节。”其实也就是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 “总之你能不能洗脱罪名,就看这次你查得如何。” “我想验尸。”祖母除了脖子上的伤痕再没其他外伤,他想查查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能让苏大夫协助我吗?”其他人他信不过。 “好,我同他说。” 她找到苏卓把穆安想请他替自己祖母验尸的事情说了,苏卓没有拒绝。 第二日穆安便带着苏卓来到京兆府存放尸首的地方,在几方人的注视下苏卓与其他几位仵作开始验尸。 然而他们得出的结果出乎意料,老太太确实是自缢而亡,没有任何外力和中毒的因素。 他不怀疑苏卓的专业知识,只是想不通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验尸结果让他陷入危机之中,他知道靠自己或许没办法从这案子中脱身。 他将苏卓拉到一边,“苏大夫,你回去后能不能替我让凌尚宫帮我一把。” 苏卓微微挑眉,“穆大人,我现在与她的关系,怕是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穆安抿唇,“你只需要告诉她,我愿让我手下的门生对外传播女子为官的好处,且在大越各地开办学堂。” “我会传达的,至于她做不做就便是她的事了。” 苏卓将今日验尸的结果与穆安让他带的话告诉了凌萱。 “穆大人的想法倒是改变了许多,也开始为女子寻求公平了。” “他不是改变想法,只不过现在有求于我,知道我私下一直致力开办学堂,想借此讨好我,让我去帮他。” “是吗,不过也不算赔本买卖。”苏卓了然耸肩笑道。 第160章 装神弄鬼 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事是穆安所为,但他也暂时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洗脱嫌疑,这件案子便僵在这。 然而穆家老太太的尸身确实是没有任何其他疑问,穆家开始挂起白幡搭好灵堂。 穆安因身份敏感无法出现在灵前,但李贤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厌弃的样子,顾子瑜便第一个前往穆家灵堂吊唁。 见他去过后,天子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其余官员才纷纷前往吊唁。 凌萱是第三日才去的,朝堂上的官员前两日已去得差不多,她来时除了穆家人外倒没几个外人。 接过下人递上的三炷香,凌萱插进棺前的香炉中。 孟依瑾作为女主人前来招待她,“这次多谢凌尚宫了。” 这话她发自内心,经过这件事她对娘家人有些失望,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几句话的事,不用太过在意。”凌萱笑着说。 “我想不通祖母为何会这样做。”孟依瑾无奈摇头。 这件事凌萱不知来龙去脉不好下定论,只能安慰她。 “若不是穆尚书做的,总会有洗清嫌疑的那天。” 孟依瑾强颜欢笑,“但愿如此。”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凌萱正准备告辞时穆府门外来了些人。 “大嫂,您怎么就这这样去了啊。”一声哭嚎传来。 凌萱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农妇在那哭得难过。 这些人不顾穆家下人的阻拦,一窝蜂冲到灵堂前,跪下就开始大哭。 孟依瑾显然是没见过这些人,眼中满是惊愕。 “穆安那不孝子呢。”那妇人往人群中到处寻找着穆安的身影。 “二婶子,母亲她走得冤啊。”穆安大伯母见到来人也开始哭嚎。 一时间整个灵堂如同菜市场一般吵闹,凌萱不禁皱眉。 穆许氏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二婶子,您怎么来了?” 对方见到穆许氏起身冲到她面前,“你教的好儿子,残害祖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来,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 “二婶子,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穆许氏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穆许氏了,也断不会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陛下和京兆府的人都没下定论此事与我儿有关,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二婶子先是一愣,然后开始哭天喊地,“大嫂啊,你省吃俭用这么多年供穆安念书,你说你来京都享福,谁知道连命都交代在这里了。” 她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穆三,“三小子,你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你就准备咽下这口气?就因为杀人凶手是你儿子你就不为你母亲讨回公道了?” 那些同来的亲戚纷纷开始指责起来,穆许氏冷眼看着他们假惺惺的模样。 “二婶子,这事官府还在调查呢,你在这灵堂上闹什么闹。”穆三跺脚说着。 “你娘以前同我说,你是最孝顺的孩子,要是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哪里走得安心啊。”二婶子不管不顾大喊着。 眼见他们又开始围攻穆许氏,孟依瑾将婆母护住,“诸位,若你们是来吊唁祖母便好生吊唁,若是来闹事的我便不会对你们客气。” 这些人果然被唬住,二婶子下意识瞥了眼穆家大儿媳的方向,像在求助什么似的。 “哎呀,依瑾,都是自己家亲戚,这样做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大伯母打着圆场。 孟依瑾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个小丫头敢这样说话。” 二婶子气鼓鼓说着,便也不敢再如刚才那般,招呼着身后的人齐齐坐在灵堂地面上说是要给老太太守灵。 他们这样让外人见了才是真的丢脸,孟依瑾让他们先离开。 这些人不愿,甚至其中还有几个看见孟依瑾身上佩戴的首饰值些银两,不管不顾以亲戚名义就动手抢。 就在他们将手快伸到孟依瑾身上时,凌萱开口了。 “做什么。”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她,二婶子叉着腰,“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少管闲事。” 穆安大伯母扯了扯她的衣袖,“二婶子,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凌尚宫。” 经她这么一说,这些亲戚嚣张的气息瞬间熄了下去,眼中露出惊恐。 凌萱不想与这些人多待哪怕一刻,她向穆许氏和孟依瑾告辞。 “我先回去了,若有人再敢对你们不敬,便派人告诉我,想来我杀个刁民陛下不会说什么的。”说这话时她眼神瞥了眼穆安大伯母。 对方猛然缩了下脖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回去后凌萱越想越不对劲,穆家村离京都这么远,这些人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消息。 她怀疑穆安祖母的自缢或许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威胁或者诱导让她主动这样做,而这群亲戚可能也是知情者。 这事她本不想插手,但看在穆安开出的条件的份上,她索性便帮他一下,反正横竖都牵连不到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凌萱派手下的人去盯着穆安这帮亲戚,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必要时也可以适当吓吓他们。”她突然来了恶作剧的心态说着。 这种任务对暗卫来说轻松得很,甚至对恐吓这些人摩拳擦掌。 夜半三更时暗卫便装鬼,在这些人身边神出鬼没,以至于那些人真的以为是冤鬼索命个个吓得不行。 二婶子最先受不了,以为是老太太鬼魂索命,直说与她无关,一切都是她大儿子一家的主意。 凌萱得知后立马邀请京兆府尹在当夜一同前往穆安大伯母的住处。 面对对方不解的神色凌萱没多说什么,只让他耐心等待便是。 大伯母这几日被装神弄鬼的暗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在再次伪装成鬼魅的暗卫出现后,她精神受不了把什么都说了。 原来老太太不是穆安逼死的,而是有个大官向他们一家允诺,只要穆家传出长辈被穆安逼死的消息,穆安这尚书之位便做到头了。 且只要这件事做成,他还会提拔穆平进入朝堂为官。 在极大的诱惑下,一家三口不断给老太太灌输为穆平铺路的念头,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第161章 敌人,朋友 穆安大伯母这相当于招供的行为彻底将穆安迫害祖母的嫌疑洗清,又加上凌萱带了京兆府尹一同前来。 当夜京兆府的人就将这一家三口捉拿回衙门,在连夜的审讯下他们彻底认罪。 穆安知晓后也甚为震惊,他求了个人情私下去见了这家人,出来后他脸色很不好。 次日他上门找到凌萱,给她看了一物,是一枚通体纯白的羊脂玉佩。 “这是什么?”凌萱不知道他拿这个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昨日我去牢中问他们可知是哪位大官授意他们这样的,结果他们并没见过对方面容,不过那人有次与他们交谈离开后不慎落下这玉佩,被穆平捡到收了起来。” 凌萱挑眉,这穆平倒也是个有心眼的,留下这个玉佩万一出事也好能顺藤摸瓜找到对方。 “你在京都时间久,看看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意思。” 凌萱接过玉佩仔细观摩起来,玉佩上刻着猎鹰的图样。 “这花纹看上去像是世家图腾。”她抿嘴说着。 在大越传承许久的世家勋贵中都会有这个家族图纹,也是代表他们身份的一种象征。 “那哪家的是以猎鹰为图腾呢。”穆安接着问。 凌萱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不过他记得书房中有专门记录这些的书籍。 两人在书房中找了会终于找到,对比下来发现竟是程牧家族的图腾。 “原来是他。”穆安当即就准备去找程牧对质。 凌萱果断拉住他,“现在只能代表这是程家的东西,并不能表示就是程牧所为。” “你还替他说话,要不是这次你计划成功,你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吗?”穆安话语中满是愤怒。 “肯定是他见我在朝上处处与他作对,就借着我家人的手陷害我,这样日后朝中便是他的一言堂了。” 看着他有些暴走的模样,凌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就算你猜的是对的,那你接下来怎么做。” 穆安现在的情绪不能再与他争辩,凌萱决定顺着他的话来说。 “当然是告知陛下,请陛下处置程牧。” 凌萱无语,“且不说这玉佩没有在当时一起交到京兆府去,光凭程牧家族的地位和陛下对他的器重,你有把握能将他拉下马?” 穆安虽得宠,但终究没有太大背景,孟家势大总归与他不是一条心。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白白咽下这口气吧。” 她揉揉额头,“你将玉佩放在我这里,我替你跑一趟程家看看程牧是个什么态度。” “你把这东西给他不是让他销毁证据吗。”穆安不解问道。 “若是他真的做出销毁的举动那不就是不打自招吗,可要不是他做的,以他的为人一定会彻查到底。” 穆安这才不情不愿地将玉佩放在凌萱这里,随后回家等她的消息。 当凌萱找上程牧时对方还很意外,“我与凌尚宫还没熟到相互串门的份上吧。” 她当然听出程牧的不欢迎,“程大人可真是幽默,不过我今日来是有事想同你说说。” 程牧狐疑地看着她,“哦,什么事?” “这里人多口杂,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他虽不知道是什么大事还要清场,然而还是照做了。 他让凌萱去自己的书房,这里除了他一般人是进不得的。 “凌尚宫这下可以说了吧。”程牧没好气说着。 凌萱这才将玉佩放在书案上,“这是从穆平房中搜出的,据他所说是当时许他好处的大官落下的,程尚书应该不陌生吧。” 程牧目光落在玉佩上的瞬间神色大变。 “这是我程家的玉佩。”他脱口而出,后想到凌萱刚才的话。 “你莫非以为是我让人去陷害穆尚书?” 看他满脸怒容的样子不像是演的,凌萱勾了勾唇。 “我自然相信以程尚书的为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但这玉佩出现在穆平手中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她点到为止,程牧眉宇凝重,“既然如此,那为何你没交给陛下?” 如果凌萱将这个交给陛下,不管是不是他的他也难辞其咎。 “我并非那种不明是非的人,我今日既来找程尚书,相信程尚书一定会给我个合理的说法。” 程牧深深看了凌萱一眼,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 随后他抱拳向凌萱行礼,“我会彻查这事,凌尚宫的好意我记下了。” 见目的达到凌萱也不多做停留,回去后派人叫来穆安。 她将今日在程府与程穆所说的话转述给他。 “他不是幕后黑手。”她说出自己的决断。 然而穆安却对她的做法不赞同,“即便不是他,这玉佩也是他程府的东西,何不趁这个机会参他一本。” “程牧这人虽然古板没错,但也是个难得的正直之人,不会因为一些蝇头小利便迷失自己,没必要刻意去对付他。” 不仅如此,凌萱还觉得等再观望一段时间后,若是她的定论没错,只需要稍微下点功夫,让程牧站在他们这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人是最好拉拢的。 “你才和他认识多久,就这般笃定了?”穆安此刻觉得凌萱的想法有些天真可笑。 凌萱不欲与他在这件事上争执,相对于主观猜测,她更相信自己眼见为实的东西。 她曾在宫中亲眼见过程牧将一个正被妃嫔责罚的小宫女救出,顺道还对那妃嫔说教。 且她私下也去了解过程牧这人,听过他一些言论。 在他认知中有夫不正,妻可改嫁这样的看法,也有君不正,臣投他人的理解。 遵守世俗却但又不固执己见的人。 她更倾向于能拉拢则拉拢而不是一味为敌。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想的,况且以你我现下的势力根本不需要再做这样的事情,若谁和咱们不对付,直接收拾便是。” 凌萱皱眉看着穆安,感觉他已经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世上没有谁与谁会是永远的敌人,就像你与孟家,同样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说不定连你我也会如此。” 利益一致的才是一路人,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去对付每个看不顺眼的人。 第162章 不争气的弟弟 这日凌萱正准备与秦盈出宫准备查看储冰处那些冰块是否够各宫夏季所需。 谁料她们才出宫没一会马车便被人拦下,车夫在帘外告诉他们前方似乎是程家的马车。 “程家拦我们做什么。”秦盈疑惑说着。 本还在闭目养神的凌萱听到程家缓缓抬眼,“你去问问。” 秦盈掀帘正准备询问之际,程牧也刚好掀开车帘。 “凌尚宫,可否单独聊聊。”他语气中没了先前的傲慢,反而有种沉重的意思。 秦盈站在那里诧异地回头看着车内的凌萱,见她微微点头她这才转达。 两辆马车在甜品铺处停下,凌萱与程牧分别从车上下来。 “秦盈,冰块那边就由你去查看。” 秦盈点头,“好,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罢吩咐车夫驾车往储冰处方向走。 凌萱则与程牧进到铺子里自己专属的隔间。 “程大人是已经查出来幕后之人是谁了?”她一边沏茶一边随意问着。 程牧一怔,“凌尚宫怎么知道我找你是说这事?” “用您的话来说就是咱们也没好到能闲话家常的地步,想来您找我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见她这般从容说着,程牧哑然失笑。 “凌尚宫果然聪慧过人。” 他对凌萱的态度同之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这是今年新出的花茶,程大人试试。”凌萱似乎根本不想知道。 程牧品了几口,确实不错,茶香之余还夹带着些许花香。 “关于玉佩的事...”程牧终于切入正题。 然而凌萱却将他打断,“程大人该告诉的人不是我,今日答应与你相谈也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程牧眼中透露出迷惑,凌萱随即推开窗户,“这外面这么多人,指不定就混杂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他当即变了神色,明白凌萱指的是什么意思。 “那好,今日咱们就当朋友间的闲聊。” 只是这件事还不算完,次日程牧便押着胞弟入宫请罪。 “陛下,穆尚书祖母自缢真相的幕后指使者正是臣这不争气的弟弟。” 李贤诧异地看着程牧兄弟,“怎么会是程卿家,你莫不是查错了。” 也不怪他不信,程家这两兄弟都在朝为官,且自己对他们都是很器重的。 程牧很是羞愧,觉得辜负了新皇的信任,他看着胞弟。 “你自己说说你做了些什么。” 程枫害怕的低着头,“穆安与程家不对付,臣就想着让他离开朝堂,得知穆家内部并不太平,便派人故意接近穆平。” 李贤神色不明,“接近后就让人故意向他透露官员若逼死长辈就会被革职,他信了进去,你们再不断诱惑让他主动上钩?” 程枫心虚地点头,“臣也是一时脑子糊涂,求陛下念在程家忠心耿耿饶了臣这一次。” 李贤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眼,“朕才登基不久,正是需要你们齐心协助辅佐的时候,可你竟为了内部斗争陷害同胞手足。” 他对程枫非常失望,下旨削去他的官职以示惩戒。 程枫满脸绝望,但程牧听过却张口反对。 “陛下,这惩罚同他所犯罪行来说实在太轻,大越律法若故意陷害朝中官员,判流放之行,且终身不得回京。” “大哥,你难道不想想爹娘吗。”程枫不敢相信地看着兄长。 程牧瞥过头不想看他,今日他要带程枫来时父母极力反对,嘴里不断骂着他不顾手足之情,做这般忤逆的事情。 李贤让侍卫将程枫带下去,留他与程牧两人在殿内。 “师兄,那可是你的亲弟,你就算不为他考虑,也得为两位老人考虑啊。” 听到李贤对自己的称呼,程牧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当年两人在师傅身边学习的日子。 他喉头一紧,“臣哪里敢自称陛下的师兄。” 那时李贤被先帝以前往行宫调养身子为由离宫了一年的时间,其实先帝是将他送到一位大儒身边学习。 恰好程牧也在这位大儒身边,他尚不知对方的身份,两人素日里也以师兄弟互称。 那段时间他们跟着师父学习,性子都是如出一辙的公正无私,正义坦荡。 “你一日是朕的师兄,一辈子都是朕的师兄。” 其实在李贤心中,程牧更像是师父般的存在,他拜师时师父年事已高,更多时候照顾教导他的责任都是程牧负责的。 调程牧来京也是因为他身边需要这样一位能让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又公正严明的人存在。 “臣知道陛下轻处程枫是顾及你我的情分,不想臣被父母为难,但程枫如今这般也是因为父母太过偏爱所致。” 程牧脸上浮现一丝痛苦,同是父母的孩子,程枫因为是幼子又嘴甜,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偏爱他。 而他又是跟随祖父母身边长大,与双亲的关系并不亲密,否则也不可能独自在师父身边求学几年。 父母的偏爱导致程枫做事无所顾忌,行事越发大胆。 “师兄,这事就听朕的,程枫不能入朝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程牧没有再说什么,尽管李贤提及两人曾经的关系,但毕竟他是君他是臣,他不能仗着这关系便真的把这位年轻的君王当成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 尤其是凌萱那日的提醒,但是他把真相提前告诉她,陛下派来监视的人肯定会如实告知,结果未必就会像现在这般了。 两人的对话被殿外站值的太监听了去,等到换班后他偷偷来到凌萱这里将所听到的一切一句不落地告诉她。 凌萱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同时也惊讶于程牧与陛下的关系。 难怪他们之前怎么查都查不出,原来是先帝的手笔。 “我知道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凌萱抓了把金瓜子给小太监。 “谢尚宫大人。” 她开始坐下思考,李贤将程牧调到京中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对穆安已经不再如往常般信任,还是说有什么更了不得的事只有由程牧来办他才安心? 她想着找个机会去试试程牧,谁知道再次与他见面竟发现些旁的端倪。 第163章 西南来的稀罕物 穆家祖母的事在李贤的干预下拍板定案,就算有人对此还有什么意见不满都无济于事。 穆安重回朝堂,同程牧再度针锋相对,遇上政见不同的地方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百官见状甚至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全都做哑巴状。 李贤就没这么好过了,两人各执己见时就会询问他的意见,对此他也头疼不已。 这时他便开始用起中庸之道,将两者的意见结合再做出决断,实在不行的地方便这次用穆安的,下次用程牧的。 也算是雨露均沾,暂且维持了两人之间的平衡。 程牧因需要提前安排好今年科举各地考生入京的住宿用度事宜而找上凌萱。 “我知道凌尚宫与京中商会各位老板关系密切,所以想请你帮忙让他们协助。”他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事对凌萱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她应了程牧的请求,表示今日回去便的告知商会的人。 “那便谢谢凌尚宫了。”程牧真诚感谢。 这时他佩戴的香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引起凌萱的注意。 她双眼微眯,这味道同之前导致她性情大变的熏香如出一辙。 “程尚书这香囊做工倒是精美,不知能不能让我看看。”她不动声色说着。 “自然可以。”程牧低头开始解着系在腰间的香囊,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凌萱将香囊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确实是那股味道。 程牧看着她的动作很是奇怪,不是看绣样吗,怎么她还闻了起来。 “程尚书,这香囊是何人给你的?”凌萱沉眸问道。 “这是我胞弟前几年赠与我的,不过这里面的香料我闻着不太适应便扔在一边从未佩戴。” 他现在佩戴也是因为对亲手捉拿胞弟心存愧疚,对方在被革职后便闭门不出,两兄弟在同一屋檐下竟连陌路人都不如。 他也是无意中看到这香囊,想到当初兄弟俩之间的情谊,这才将其佩戴在身上。 “凌尚宫突然对这香囊这么感兴趣,怕不是因为看中上面的绣样了吧。”饶是他再笨,凌萱的反应和她问的话也让他察觉出不对劲。 凌萱这才开口,“实不相瞒,这香囊中所填装的香料与我前段时间性情大变有关,我劝程尚书也不要再佩戴了。” “怎么会。”程牧神色一变,他不相信胞弟会害他。 凌萱顾不得他的反应,随即提出想见见程枫。 “我也一直在调查这个事情,既然如今令弟这里有线索,我肯定是要去问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程牧无奈同意,他知道即便他不同意,凌萱也有旁的法子去见程枫。 与其那样,倒不如主动答应,至少他还能时刻盯着,不会让程枫出什么事。 凌萱来到程府这日,程牧特意将父母支开,又遣走了程枫院子中的人。 在凌萱要进去时,他眼神哀求地看着她。 “凌尚宫,若真是我胞弟做的,还请你留他一命。” 凌萱没有回应他的话,径直推开程枫的房门。 程枫自那日后整个人颓丧得紧,终日以酒为伴,屋内充斥着酒气。 “程枫。”凌萱冷冷叫道。 睡在床上还没醒来的程枫烦恼地叫了声滚,谁知下一秒头上便被浇了满头冷水。 “清醒了吗。” 程枫愤怒起身正准备破口大骂时,看见来人是凌萱他露出狐疑的表情。 “你来做什么。” 她拖过凳子仪态板正地坐下,“你不要害怕,我今日来不是要你的命。” “你送给你兄长的那个香囊是从何而来?” 程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他问那东西做什么。 “这么多年前买的了,我哪里还记得。”他懒懒散散说着。 “无妨,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凌萱面色平静。 谁知程枫一点配合的样子都没有,“那种玩意不过随手买的,我这里还有许多类似的,我总不能买一件东西就要记下从谁手中买的吧。” 凌萱冷笑,觉得可能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和善了,让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了。 “暗七。”她朱唇轻启,暗七便悄无声息出现在程枫身旁。 他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程枫当即感觉到莫大的痛苦,面色涨红如猪肝。 凌萱则不慌不忙,“你兄长为保家族平安已经将你交给我,你若是想得起我倒是可以留你条命,若是还这般那你的命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程枫露出惊恐的表情,同时感觉到暗七掐住他的手正在收紧。 他才知道凌萱是真的敢要他的命,于是慌忙地不断点头。 凌萱让暗七松手的瞬间他大口大口呼吸着。 “那香囊是我前几年在京都从一个开饭馆的蓠族女子那里购买的,西南来的稀罕物,她说有驱虫的功效,我便想着送给在边关的兄长。” 如果真如他所说是几年前购买的,那时间便对不上。 “那女子所开饭馆叫什么名字你可记得?” “记得,叫江蓠居,我前段时间还去过。”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暗七身子微微晃了晃。 得知售卖这东西的是谁后凌萱带着暗七直奔江蓠居。 “暗七,你与这人认识?”刚才暗七的动作她没有漏过。 “先前姑娘曾让属下去购置一款即便人被毒身亡也无法查出任何异样的毒药,正是从此人手中购置。” 不过那时他全副武装,没透露任何事情,对方应该想不到她所售的这药物竟是弑君所用。 两人站在江蓠居前,看着这不起眼的小饭馆,谁能想到这里的主人私下竟做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老板是个蓠族打扮的女人,凌萱一下就猜出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对方热情地招呼着两人。 凌萱也不废话,将香料放在桌上,“我想知这里可有这些。” 见到香料的瞬间,老板笑容僵在脸上,“姑娘你可不是在逗奴家吧,奴家是开饭馆的,哪里有香料卖啊。” “我既来找你自然是知道你到底做什么的,你只需要告诉我哪些人在你这里买了香料就行。”凌萱手指敲打着桌面。 老板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瞬间变了脸色,“说了不知便不知。” 随即她用蓠话喊了声关门,店里的伙计立马将门窗关严实。 最后扇门关上的瞬间,对方抽出武器就向凌萱袭来。 第164章 毒虫 凌萱眼疾手快躲过对方的攻击,同时暗七迅速挡在她身前。 “小姐,有没有事。” “无事,这群人怕不是这么好对付,小心些。” 就在两人说话间,对方几人已经一起冲了过来,凌萱与暗七不敢马虎,抽出随身所带的武器与他们厮打起来。 好在对方虽然人多,可武艺不算高湛,两人很快占了上风。 几个小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只剩老板娘还在负隅顽抗。 凌萱让暗七看好其余人,她则与对方一对一。 女子手中长刀被凌萱打落,谁知她转身从柜台处又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类似镰刀般的弯刀。 此物中原并不常见,但凌萱却不陌生,她蹙了蹙眉。 “你是蓠族哪个寨子的。” 对方并不回答她的话,又用弯刀与她展开激烈的打斗。 最后凌萱实在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握剑的手微微使了些力,那女子便不敌被她狠狠打翻在地。 凌萱将剑架了她脖子上,“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会杀你。” “哼,你们中原人向来诡计多端,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女子不屑说着。 凌萱邪笑,“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再问你一次,这药你卖给过哪些人?” 女子眼珠提溜转着,撑在地面的手却不断变化着动作。 旋即凌萱发现从她身上爬出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人的方向袭来。 小虫子在两人身边不断自爆,散发出浓烈的气味,凌萱只得收回手中的剑,一手捂住口鼻。 “暗七,有毒。”她大喝一声,同时从怀中掏出解毒粉洒在身上。 对方趁两人这瞬间的分神,起身破窗而逃。 待两人处理完这些虫子,屋内除了他们与那些小厮外哪里还有旁的人在。 凌萱看着窗户的方向,死死咬住下唇。 回去后她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沉思片刻告知这女子应当是蓠族那些封闭寨子的巫女,自幼便学习饲养控制毒虫、研制毒药,更有甚至还以身为引作为毒物的居所。 “没有能克制他们的法子吗?”凌萱想要找出破解对方的办法。 苏卓得到消息上门来替她诊脉,担心她身上还有未清理的毒素。 他听到凌萱的话也很为难,“通常这种寨子极度警惕,就连蓠族本地的其他寨子都很难与其有接触。” 凌谦很赞同他的话,“这些寨子的人性情乖张孤僻,擅制各种奇毒,幸好这次没出什么问题。” 如果凌萱真的中了什么奇毒,就连他与苏卓都没百分百把握能解掉。 “这次算是侥幸,且你身体并没因那熏香导致什么后遗症,若你执意追究,我认为并不是个好选择。”苏卓说出自己的看法。 两人都在劝凌萱不要再去探查此事,她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只能答应。 然而她面上虽答应,可实际并不打算放过这事,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她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东厂现下归陛下直接管理,但里面的人却还是先前父亲与自己培植的。 她找到卢玄让他帮自己安排些东厂的侍卫搜寻那蓠族巫女。 “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要生擒。”她嘱咐着。 卢玄不疑有他,直接答应她的要求,当即就派出大量人手在京中各处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那巫女受了伤跑不了多远,况且她店内还有不少贵重物品,想来暂时是不会想走的。 这几日凌萱也没有回家中住,而是找了家民居暂时住了起来。 她总感觉那巫女会主动来找她,为了不让父亲和女儿有危险她才选择这样。 不得不说她的预感确实是灵敏的,某天夜里凌萱在房中借着烛光看书时。 院外寂静一片,她所住的民居四处都有大树,以往这个时间再怎么安静也偶尔会有几声虫鸣鸟叫。 然而现在竟寂静得诡异,幸好面前还有跳动的烛火及窗外晃动的树叶提醒她时间还在流动。 不消片刻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停在她房门前。 门上照出个人影,凌萱嘴角一勾,“既然来了,就别在那装神弄鬼了。” 门从外面被推开,蓠族巫女就站在那里,她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身上脚下除了先前凌萱看到的毒虫外,还有许多五毒之物。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凌萱挑眉冷笑。 “你让你的手下这么找我,不就是想引我来找你吗。”这段时间她东躲西藏,奈何东厂的人就如疯狗一样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在对方步步紧逼下她才决定搏一搏,化被动为主动。 “所以你就带着你的毒物准备来取我的命?”凌萱不仅不慌,甚至还品了口茶。 见她这样悠闲的样子,蓠族巫女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不再废话,拿出骨笛在嘴边吹响,那些毒物听到这声音就像有了意识般,径直往凌萱这边爬。 女子本以为凌萱这次死定了,谁知下一秒她露出惊恐的神色。 只见凌萱轻蔑一笑,随即将桌上的烛台往地上一扔,顿时火光四起,那些毒虫蛇蚁被吞噬其中。 巫女始料未及,在又一次准备逃离时被驻守在树影里的侍卫给擒拿。 火势被扑灭,凌萱走到她面前,“我虽没办法克制你的毒物,但将其直接消灭有什么难的。”没有活物不怕火烧。 巫女这下才是真的怕了,“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是谁买了那些东西。” “这同你无关,你只需要告诉我便是。” “那你不要让那些人知道是我说的。” 能找到她购买这些东西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她只是求财,并不想惹祸上身。 “你没资格同我讲条件,若你不说,你的下场就和你那些毒物一样。”凌萱威胁着。 巫女没辙,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 “这东西因为要大量使用才有效果,那些人并不太相信其功效,所以买的人不多。” 再加上凌萱询问的是十几年前,她大抵还是记得的。 “那时一共有三人来买过,我留了个心眼记下了他们的信息。” 第165章 侯夫人 从巫女的口中凌萱得知十几年前在她这里购买过这种香料的人一共有三个。 她记下他们大致的信息, 一位侯夫人,一个小吏以及一位闺阁千金。 凌萱将巫女带回家中看管起来,随后根据她提示的信息去寻找,在巫女的指认下她很快锁定三人的身份。 其中最先找到的便是侯夫人,当年她来购药时身上佩戴的玉佩被巫女认出应当是侯府的东西,且她曾说过她与夫君才成婚不久。 凌萱根据这两条线索将十几年前京中成婚的侯府列了出来,再将几位侯夫人的画像拿给巫女一辨认。 虽过去十几年,几位容貌上或多或少都成熟了些,不过巫女还是一眼认出当年找她买药的候夫人正是旬阳侯夫人。 “你这么确定?” 巫女冷冷一笑,“她当年购药时慌慌张张,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又没做任何遮挡。” 有了巫女的指认,凌萱便找了个由头向旬阳侯府递了帖子。 旬阳侯与她没什么交际,不过凌萱现下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能攀上她也是极好的,当下便回了帖子恭候凌萱大驾。 当凌萱与苏卓到时,旬阳侯一家整整齐齐在堂内候着。 “凌尚宫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旬阳侯上前拍着马屁。 凌萱面上挂了几份假笑,“素来听闻旬阳侯夫人的花圃在京都都是极出名了,便想着今日来叨扰叨扰。” 听到她的来意,旬阳侯看向其夫人,眼中似有小心翼翼的神色,这倒让凌萱不免好奇。 旬阳侯夫人站在旬阳侯身后略带惊讶,“凌尚宫也对花草感兴趣吗?” “说来惭愧,我家然儿近来突然对花草生了兴致,穆夫人曾同我说过旬阳侯花圃内的花草就连京中最大的花贩子都比不得,所以才想来讨教讨教有没有什么适合幼儿的。” 旬阳侯夫人了然点头,“小孩子都喜欢颜色鲜艳的,正好我花圃中开了些。” 说着她做出请的手势,凌萱回她一个微笑。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旬阳侯与苏卓跟在他们身后。 “今日我是来向夫人讨教花艺的,想来侯爷也没什么兴趣,就不用跟着了。” 凌萱突然的话让旬阳侯愣在那里有些尴尬。 “是是是,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没处理,那夫人便好好陪凌尚宫吧。” 几人来到花圃这里,果然是百花齐放,许多市面上都没有的品种这里都能看到。 旬阳侯夫人热情地向凌萱介绍着哪些花适合幼儿观赏抚摸,凌萱也听得认真。 “凌尚宫若有喜欢的,我稍后便让人送去府上。” “如此便多谢了,不过今日我来是有旁的事情想问夫人。” 旬阳侯夫人露出疑惑,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在京都中也没太大的存在感,不知道凌萱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凌萱与苏卓换了个眼神,对方从怀中将熏香拿出放在旬阳侯夫人面前。 “这个熏香的味道夫人可熟悉?”凌萱眸光犀利问着。 这熏香没点燃时味道不浓,旬阳侯夫人凑近闻了闻,待闻出其味道后脸色一变。 “这香味道奇特,若我闻过定然是记得的。”她强撑笑意,尽力维持着平静说道。 “这样说来夫人是从未见过了。”凌萱看破不说破,玩味地看着她。 旬阳侯夫人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表示自己从未见过。 凌萱轻笑两声,“江蓠居的老板可不是这么说的。” 听到江蓠居三个字旬阳侯夫人神色大变,“江蓠居?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咬死不承认,凌萱也不急,既然她要同自己顾左右而言他,那只能下剂猛药了。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她记错了吧。” 见她不再追问,旬阳侯夫人缓缓松口气。 然后凌萱接着又开口,“宫中有贵人中了这熏香中的毒, 陛下正派人调查此事,江蓠居的老板已被捉拿审查,想来不久后只要从她这里购买过此物的人都不免要跑一趟东厂吧。” “今日谢谢夫人的花了,我就先不打扰了。”说着与苏卓作势要走。 然而旬阳侯夫人不顾仪态一把拉住凌萱的手臂,“凌尚宫说的可是真的?” 凌萱露出惊讶之色,“自然是真的,难道夫人以为我会这么无聊故意编故事骗你吗。” 旬阳侯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脸上布满愁容。 “若我说出事实,凌尚宫可不可以别让我去东厂。”她一个候夫人被抓去东厂,这是何等的屈辱。 “夫人请说,若与夫人无关,自然不会将你带走。”凌萱算是给了她颗定心丸。 旬阳侯夫人这才缓缓开口,“十四年前我同侯爷成婚不过半载,按理说正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谁曾想侯爷在与我成婚前已经有了妾室,加上婆母又日日让我站规矩。” “我那时性子懦弱,时常被府上的人欺压,侯爷不仅不站在我这边,反而说是因为我的问题才导致婆母不喜。” 那段日子可谓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间,一度绝望到想要结束生命。 “后来我偶然得知京都中有人在售卖一种可以使人胆子变大的药物,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找上江蓠居老板从她那里购置了此物。” “所以说这东西你是用在自己身上了?”凌萱问道。 侯夫人点点头,“我加重了剂量,用了没多久就发现胆子似乎真的大了起来,以往他们辱骂我我只是忍气吞声,可用了那药后我听见有人骂我,便会怒骂回去。” 也是因为她性情大变,从那之后她在侯府的日子好过许多。 凌萱让苏卓替她诊脉,对方也确定了候夫人体内确实与当时她的脉象一致,尤其可见她没有说话。 “这件事我当不知道。”她也只是个想反抗命运的女子,凌萱不会为难她。 事后她派去侯府探查的人说的事情与候夫人描述的差不多。 十多年前侯夫人性情变得极端暴躁易怒,喜欢欺辱妾室,旬阳侯看不过去想教训她反而被她一顿狠揍。 一个蛮悍汉子也经常被打得一身伤,现在更是对夫人怕得不行。 凌萱有些无语,让人暂且压下这件事不要外传。 第166章 小吏 旬阳侯夫人没有嫌疑,凌萱便将注意力放在第二位身上。 据巫女所说,第二位当时找上她时没有太明显的装扮,穿了身极其寻常的衣物。 不过她还是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感觉的他应该是官府的人,且还是个郁郁不得志的那种。 当时估计是喝了些酒,话里话外都是对上司的不满。 “不过我将东西给他时看到他手上似乎生了癣,这种癣不易根治,只能定期抹药缓解。” “你还懂这个?”凌萱挑眉。 巫女这些时日虽被关在这里,但凌萱也没有折磨她,反而好吃好喝供着,她对她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医毒不分家,懂毒的自然也会些医术。”她倒是实诚。 找这个人还是费了些力气,但好在有巫女指向性的关键点,最终还是让凌萱找到这人。 曾经的小吏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区区七品主簿。 说来也巧,他最近因为癣发作瘙痒难耐就前往苏卓的药铺抓药,正好被当时在铺子里的苏卓发现。 他先替这人诊脉,发现他脉象中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然后不动声色地开着方子,再将情况告诉凌萱。 凌萱当下便派人前去那人家中将其捉到凌府。 陈主簿全程被蒙住头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向何处,一路上不断叫嚷着绑架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侍卫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直接一个手刀将他劈晕。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 “陈主簿醒了?”凌萱的声音幽幽传来。 “谁?”陈主簿下意识看向凌萱的方向。 借着墙上微弱的烛光,他使劲揉着眼睛,待适应黑暗后才看清眼前是何人。 “凌尚宫?”他不确定叫了声。 “陈主簿竟认识我?”凌萱有些意外,按理说这种身份官衔的人是没资格见她的。 陈主簿咽了咽口水,“小人有幸曾随上峰远远见过凌尚宫一面。”凌萱容貌及气场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因此他才能一眼认出凌萱。 “知道今日将你带到这里来是所为何事吗。” 陈主簿哪里知道,他只是个七品的主簿,同这些权力中心的大人物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害怕又茫然地看向凌萱,“还请凌尚宫告知一二。” “十四年前,江蓠居,致人性情易怒的香料。”凌萱一字一句说着。 陈主簿心里咯噔一下,“下官不懂凌尚宫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让凌萱暗道又是一个旬阳侯夫人。 不过他可没有对旬阳候夫人那样的耐心。 “既然找到你,我手中定然有足以证明你与这些有关系的东西,你确定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 她说得轻飘飘,可陈主簿此时后背早被冷汗打湿。 在如此强大的精神压迫下,他还是坚持自己刚才的说法。 “下官确实听不懂凌尚宫说的是什么,十四年前我才被调到京城做个小吏,连住的地方都没认清,哪里知道什么江蓠居和致人性情易怒的香料。”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凌萱让侍卫扔了份东西在他面前。 他认出此物,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当年的太仆寺监正汪大人突发心疾意外身亡,可前些日子东厂查出这事似乎另有隐情,若我没记错,这位汪大人当年好像就是你的直属上峰。” 凌萱每说一句,陈主簿的脸便白上几分。 “这下官就不得而知了,若汪大人之死另有隐情,那确实该好好查查。” 即使这样他都咬死不认,凌萱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就在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父亲突然来到这里。 “查得怎么样了?”他扫了眼跪在那里的陈主簿。 凌萱耸肩,“陈主簿说他不知道女儿说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汪监正之死的真相。” 凌谦冷笑一声,陈主簿吓得头都不敢抬。 若说凌萱的气场给人压迫感,那凌谦便是用眼神都能杀人的存在,毕竟活阎王这个名声京中有谁人不知。 “让人带他到东厂刑室严刑拷打,想必什么都会记得了。”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随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东厂刑室那可是比拟十八层地狱的存在,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凌萱没有说话,她身旁的侍卫走到陈主簿面前将他架上就往外拖。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陈主簿慌忙开口。 在这里说出实情与去东厂刑室被拷问,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侍卫松手的瞬间陈主簿像是被抽去全身气力瘫软倒地。 “那时我才到京城,本想着好生做事得个升迁机会,可汪监正却像是没看到我的努力一样。原本该属于我的升迁机会被他给了一个谄媚他的人。” “我又委屈又愤怒,但那时也没想到要害他,可他却日渐过分,开始处处针对我,终日被压迫我实在受不了。” 恰好他听说了江蓠居在卖这种让人性情大变的东西,而几日后太仆寺卿会来巡查,便想着让汪监正那日在所有官员面前失态。 那时他自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再趁机表现自己夺了他的位置。 于是他找巫女买了此物,将所有剂量一次性用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汪监正患有心疾,此物若用在这类人身上就会成为致其死亡的催化剂。 汪监正便这样意外身亡,也幸亏他有心疾,所以也没有怀疑到其他原因上面。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地待在主簿的位置上,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谁知东厂却发现异样。 “我不是故意想杀他的,那药我也只买了那一次。”他说完后急忙替自己辩解。 可他终归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人所害,即便出发点不是单纯的恶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想必陈主簿也知道这个道理吧。”凌萱冷冷说着。 陈主簿自知逃不了,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头。 凌萱让侍卫将他连同证言带到京兆府,该怎么处理便是京兆府的事情。 接连两人都没有嫌疑,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位了。 第167章 闺阁千金 三人中这位闺阁千金才是最难找的,没有明确的身份信息和特征,这样的人在京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你再好生想想,当时她同你购买这香料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话语。” 找了差不多半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凌萱有点急躁的问着巫女。 “我能想起的都告诉你了。”巫女无奈。 看着巫女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凌萱心想难道这最后个人真的就无法找到了吗。 “那人按年纪来说现在也差不多得有三十来岁,你让人去找京中三十多岁的富家太太也不难啊。” 凌萱白她一眼,“京都三步一个富商,五步一个勋贵,凭这点线索跟大海捞针又没什么区别。” “那我确实无能为力了,当年她找上我时戴着惟帽,除了从身形外判断她是个十七八的姑娘外,其他确实什么都没发现。” 凌萱手轻轻按在额上,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时丫鬟正将今日的吃食送到巫女的房间中。 巫女浅尝一口后双眼一亮,“咦,竟是蓠族美食,多少年没吃过了。” 她来京都后本想着开个卖蓠族菜的饭馆,可京城人并不适应这种辛辣的口味,根本就不愿意来吃。 没办法,为了生存下去她将饭馆改卖中原菜,加了些自己的改进,生意这才好了起来。 也是从那以后,她就没再吃过地道的家乡菜了。 凌萱还在继续想着怎么找出这最后一人,突然巫女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向她。 “我记起来了。”她有些激动。 “记起什么了?” “那个女人或许是蜀州人或者湘州人。” 凌萱不解,“你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又为什么这么笃定?” “这不今日吃了这家乡的菜吗,当年她来找我时我刚好在做蓠族菜,她便提了句她们那里也喜好辣食。” 整个大越喜辣的地方除了西南只有两个,一处是蜀州,另一处是湘州。 凌萱看着桌上这桌饭菜,倒是歪打正着了。 手下的人立马根据这个去查询,很快便查到线索,蜀州或湘州出身再加上年纪三十多的妇人,目前就只有城东做丝绸生意的罗家夫人复合。 她十几年前从蜀州嫁过来,夫妇恩爱,婆媳和睦,然而她相公几年后因病离世,她没有再嫁,而是选择带着孩子留在婆家。 “这位罗夫人深居简出,不过却很信佛,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护国寺上香。”暗七说着。 明日正好是十五,凌萱决定先去护国寺与这位罗夫人‘偶遇’一下,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次日一早,凌萱早早便来到护国寺。 她打扮成一位少妇形象,在面容上也做了些变化,所以不担心有人认出她来。 在寺中转了会,罗府的马车出现在她视线中,凌萱便跪在大殿前的佛像下做出虔诚祈愿的模样。 罗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在她旁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凌萱睁开双眼用余光扫向身旁的人,只一眼她便惊住了。 这罗夫人的容貌竟与当年的林妃极其相似,怕是连李令仪估计都会认错的地步。 她不由自主加速,一时待在原地没有任何旁的动作。 此时罗夫人也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微微转身看了眼凌萱。 “这位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她语气温柔如水,同林妃的嚣张跋扈不同。 凌萱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是我失礼了。” 罗夫人笑着摇摇头,随后由丫鬟扶起向寺庙后方走去。 从护国寺出来后,凌萱已经大抵猜出了问题,这罗夫人应当与林妃有着什么关系,自己中的毒怕就是她从巫女这里购的。 为免夜长梦多,凌萱当下就让暗七埋伏在罗夫人回去的路上,在罗家马车行驶到这里的时候将罗夫人带到凌府。 回去后凌萱刚卸下伪装没一会,暗七那边让人回话,罗夫人已经被带到偏院了。 凌萱还没出现时罗夫人惊慌失措,以为对方要劫财,怕得不行。 但当凌萱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看清对方的脸,不仅没了刚才的惊慌,反而显得淡定不少。 她的反应让凌萱笃定她肯定认识自己。 “罗夫人这般模样,想必是猜出今日请你来是为什么了。” 罗夫人冷静笑了笑,“我竟不知道凌尚宫请人是这样请的。” 凌萱随意坐下,“你同林妃是什么关系。” “什么林妃,我根本就不认识。” “你与她长得这般相似,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你们没有关系。” 听到她这话,罗夫人冷笑两声,“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若以这个就断定我与她有关系,会不会太武断了?” 她毫不接招,凌萱便从她在意的东西下手。 “罗家在京中以丝绸为生,若我放出话去,怕是就不会有人与罗家合作了。” “生意素来有好有坏,若真如此倒也是命了。”罗夫人淡然说着,似乎真的不在乎。 “令公子三月前下江南查看丝绸原料,回来的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山匪强盗丢了命,这罗家可是后继无人了。” 罗夫人听出她话中的威胁,然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人各有命,一切都是注定的。” 不管凌萱用什么威胁,她都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这让她有些犯难了。 她从偏院离开,找到父亲将罗夫人的态度告诉了他。 “女儿实在不知该怎么让她就范了。” 凌谦听后立即有了主意,“这样的人你别看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最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只有伤害到她自己的利益她才会感到痛,而最粗暴简单的法子便是让她受皮肉之痛。 凌萱按照父亲说的做了,让人对罗夫人施刑,这些伤不会露在表面,可却结结实实会让人痛不欲生。 就算罗夫人之后要去报官告发什么的,仵作都没办法验出伤势来。 罗夫人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哪里受得住这样的酷刑。 还没用几下,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起来一样。 “我都告诉你。”她忍受不了这痛,最后咬牙向凌萱求饶。 第168章 罪魁祸首 “林妃母亲与我母亲是孪生姐妹,我与她都长得像母亲。”罗夫人缓缓开口。 正是因为如此,她与林妃虽为表姐妹,但容貌上极其相似。 “后来她们各自嫁人,姨母嫁给了蜀州郡守,我母亲则嫁给蜀州的一位副将。” 两家因有亲戚关系再加上各自夫君都为官,那几年间关系很是紧密。 后来她与林妃在相隔一年后出生,自小一起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 当时蜀州想同两家结亲的人数不胜数,可两人的父亲都没有答应。 罗夫人也是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想等着待朝廷选秀时将两人送入宫中。 蜀州这个地方离权力中心太远,没什么资源,他们的目的还是想去到京都。 “那为什么当时的选秀只有林妃入选?”凌萱蹙眉疑惑问着。 罗夫人自嘲般笑了笑,“那只是他们的想法,我根本就不想进宫,所以在选秀时故意用了能使人起疹子的药,朝廷的人见我那样哪里还会让我成为待选秀女。” 当时她父亲知晓后气得不行,本来他就被林妃父亲压了一头,原来想靠着女儿进宫能助他更上一层,谁知女儿也是这样不争气。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后来你又来到京都了?” 谁料罗夫人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都是我父亲逼迫的,林妃入宫后便极得圣宠,就算生了个公主但先帝对她依旧圣宠不衰,林家也因为她得宠的缘故鸡犬升天。” 她父亲眼红得不行,要不是因为女儿选秀女那日出现意外,这些荣宠合着都应该是他的。 越想越气,便将这些怒火发泄在女儿身上,随后他不顾罗夫人母女哀求,强硬地要将她送到京都为林妃固宠。 她就像个货物般被父亲随意安排,她反抗不了只能认命。 然而林妃却是个小气跋扈的,她拒绝了家人想安排表妹帮她固宠的事情,甚至还威胁若表妹家执意这么做她便要圣上收回对他们的恩宠。 她的家人不敢再强行这样做,目的没有达成但罗夫人却留在了京都。 “所以说你向我下毒是林妃指使的。”凌萱说出自己的猜测。 谁知罗夫人却摇头,“不是她,是九皇子。” 听到九皇子这个名字,凌萱不由得愣了愣,这个人物真是好久没听过了。 罗夫人没理会她的震惊,继续开口,“那时我父亲见林妃没有想帮我的意思,再加上她生了女儿后再无所出,日后根本没有争夺地位的可能。” “正好那几年九皇子异军突起,父亲便想让我进入九皇子府上。” 对于她父亲的投诚,九皇子也没有拒绝,但他并没有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毕竟府上有个与陛下宠妃极其相似的妾室难免不被人猜忌。 同时他对罗夫人父亲不那么信任,而罗夫人在京都待了这么多年思想也变了许多,不想再成为父亲的傀儡。 于是她找到九皇子说出想离开的想法,九皇子倒也没有为难她,几月后又提出让她为自己办件事,事成后就放她离开。 她答应后九皇子便让她去找巫女购买香料,九皇子果然信守承诺放她离开,随后她便遇到她的夫君。 原本一切都天衣无缝,谁知无意中的一句话十几年后还是暴露了自己。 “不过我只是负责买香料,后面的事我什么都不清楚。” 事情到这里算是真相大白,凌萱凝眸让人放罗夫人离开。 “我相信你所说的是真的,可若让我查到你有半句假话,绝对不会放过你。” 罗夫人离开后她来到父亲这里,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这么说,一切都是九皇子策划的?”凌谦也有些意外。 当时他虽得势,但并没有与九皇子有直接的利益碰撞,他根本没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着父亲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凌萱这才缓缓说出自己一直没有告诉过他的事情。 原来凌谦那时忙于东厂的事,两人常常是好几天都见不了一面。 不过因为凌谦得势,宫里倒也没人敢轻看凌萱。 或许是那时九皇子就预见到凌谦日后必定会成为朝中一大势力,想着拉拢他。 而凌谦最在意的就是凌萱这个女儿,他便先从凌萱这里下手。 那段时间九皇子时常有意无意对凌萱示好,经常将宫外的稀罕玩意儿送给凌萱,这一举动让那些当时年纪尚小的皇子公主也非常羡慕。 对于他的好意凌萱却并没接受,父亲告诉过她若有人平白无故对你好,那定然是你身上有对他而言更大的利益存在。 可凌萱那时就是个小孩子,哪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九皇子这样对待。 这样一想她很快便明白九皇子想要的或许是父亲手中的权势,然而那时父亲位置还不太稳固。 她不能直接拒绝九皇子,但一直同他周旋,九皇子也根本没将凌萱放在眼中,以为她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心性。 就这样持续了许久,九皇子的耐心被消磨得差不多,同时凌谦地位彻底稳固下来后,也并没有一丝想站队九皇子的想法。 想到自己竟然连个小姑娘都拿不下,九皇子气急败坏,于是剑走偏锋准备对凌萱下毒手,派人趁凌萱在小院里独自玩耍时,将其绑走,不知是要带去何处。 只是那时时机不对,被凌谦派来保护凌萱的暗卫发现制止并告诉了他,几日后查出是九皇子的人。 凌谦自然不能容忍有人对他女儿下手,于是便使计将九皇子私下结党营私以及企图谋害皇太孙的行为查出并暴露在先帝面前。 先帝得知后勃然大怒,彻底厌弃九皇子,夺了他的身份地位圈禁起来。 谁成想他那时意图对凌萱下毒手未遂,竟还留了后招。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凌谦才这明白。 难道那段时间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九皇子会突然对女儿下毒手,原来对方背着他私下骚扰了女儿这么久。 现在想来,只是让他圈禁真是太便宜他了。 “那时您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女儿不想因为这些事烦扰到您。”凌萱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告诉父亲的原因。 不过既然罪魁祸首找到了,她也决定要去会会这个老熟人。 第169章 父女俩都是疯子 九皇子被圈禁的地方是专门关押皇家子弟的宗人府,这里四周筑起高墙,四角设立了门楼,每日都有官兵在此站岗监视被囚禁在此的皇家子弟。 当凌萱出现在宗人府门口时,值守的官员惊讶地看着她。 “来的路上正巧碰到为九皇子送必需品的宫人,左右我没事便揽了这个活。”她对官员说话的同时顺便塞了一袋鼓鼓的荷包在他手中。 官员自然不相信什么巧合之说,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凌萱这个身份的人来说。 他是个机灵的,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辛苦凌尚宫了。”说着他让人打开宗人府的大门让凌萱进去。 宗人府里面环境简陋,一间间破落的小院分布在各处,就像另一个冷宫一样。 官员将她带到关押九皇子的院落,然后一脚踢开虚掩着的房门。 “有人来看你了。”语气中丝毫没有客气一说,反而全是不耐烦。 屋内散发着霉味和体臭味,凌萱皱眉将手挡在口鼻前。 “想不到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我。”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发出嘶哑的声音。 凌萱看过去,只见九皇子衣衫褴褛,脸被垂散的长发挡着,那模样犹如乞丐一般。 “九皇子,好久不见。”凌萱平静开口。 听到女子的声音,九皇子拨开眼前的头发,虚着眼睛向门边方向看来。 他被关押在此十多年,自然不认识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凌萱。 “怎么,新帝开恩特意给他叔叔我赏了个女人解乏吗。” 这话一出,凌萱身边的官员吓得不轻,当即上去给了他一脚。 “凌尚宫也是你敢肖想的,再胡说舌头给你拔了。” 九皇子听到姓凌,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浑浊的双眼露出恨意。 “凌尚宫?你是凌萱?” “看来九皇子还记得我啊。”凌萱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这时九皇子猛然从地上起身向凌萱这边冲过来,官员见状直接一脚将他踹飞,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因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很是私密,凌萱便让官员先离开。 随后她走到九皇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夫人已经将你指使她去购置害我的香料一事都告诉我了。” 闻言九皇子毫不意外,“如此说来,你便是已经出现了异样的情况了。” 若不是这样凌萱根本不可能来这里找他。 “是啊,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体内并未残留什么毒素。”凌萱冷笑说着。 “今日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为何当年你没对我下死手。” 这是她比较好奇的,按九皇子当年的行事作风直接用剧毒才更合理。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关押太久,九皇子已经没了当初那股傲气。 “我许久没喝过春风楼的桂花酿了。” 凌萱嗤笑一声,随后让人去春风楼买了几壶洒。 约莫半个时辰后,这些酒便摆放九皇子面前。 他拿起一壶细细闻了起来,“果然还是当年的味道。”说罢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凌萱也不催他,就这样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他喝了三壶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看在你替我买酒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吧。” 于是九皇子开始讲述当年的事情,那时他并没打算真的对凌萱下手。 只是凌萱小小年纪便这般狡猾,三番五次下他的面子,他身为当时最受宠的皇子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便想着使些计谋让凌萱成为痴傻之人。 “怕没这么简单吧。”凌萱不相信这套说辞。 九皇子瞥她一眼,“果然想骗你还是这么不容易。” 他才承认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更深层的原因是那时他凌谦势力已将开始成型,狠起来的时候就像个疯子一样。 而作为他唯一血脉的凌萱骨子里也同他一样,如此下去早晚也会是个疯子。 他想拉拢凌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想着从凌萱这里下手。 可又担心用猛药会被发现,毕竟凌谦真的疯起来他也没把握能对付得了。 恰好那段时间,罗夫人,她的父亲对自己表现出想要投靠他的想法。 他就有了借刀杀人的想法,让她去购置毒药,然后他再派人制成熏香。 就算被发现这熏香有问题,他也可以将罗夫人推出去背锅,她是林妃的表妹,李令仪的表姨,而林妃与凌家恩怨极深,那时候又正好遇到林妃在半月前暴毙于冷宫,于是顺水推舟,称李令仪为母报仇也说得过去。 一切的一切他都计划得极其完美,可谁成想没多久后他就被凌谦告发圈禁了起来。 “我很好奇若一切按照你计划来做,你准备什么时候弄死我?” 九皇子笑了笑,“若你父亲一直不肯归顺我,或许半年,也或许一年,我就会让人加大毒药的剂量,让你精神开始错乱。” “然后呢。” “然后等你父亲带着你四处求医时,我再用解药作为让他归顺我的条件。” “你就不担心我爹不愿意同你做这个交易?” 九皇子摇头,“他不会的,你是他唯一的弱点和软肋,为了你他什么都会做的。” 凌萱赞同点头,他说得确实是真的。 “有时候想想你真是可悲,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她出言讽刺着。 “你说什么。”九皇子恶狠狠地盯着她。 凌萱丝毫不杵,“难道不是吗,论出身和先帝的宠爱,你都是佼佼者,可终究还是败在我与我爹手下。”她故意激怒着九皇子。 九皇子果然上套,当年要不是他过于轻敌,怎么会败得这么彻底。 想到这里他就淡定不起来,正好酒意上头,身上的疼痛感少了几分。 他摔碎酒壶,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碎皮对准凌萱袭来,想要同归于尽。 可现在的他哪里是凌萱的对手,只见凌萱轻轻一个闪身便躲过了这一击。 然后她抽出软剑对准九皇子的致命处狠狠刺过去。 九皇子甚至来不及反应,低头看着刺穿他身体的软剑,断气时连眼都没有闭上。 凌萱面无表情抽出软剑,“我说过,伤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70章 轩然大波 九皇子的死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时也成为宗亲攻击凌萱的利器。 虽然事出有因,且九皇子又是个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废物。 可他终归也是皇子,凌萱这样做在那些皇室宗亲眼中就是在触犯天家的权威。 “陛下,凌萱敢在宗人府杀害被废皇子,将天家颜面至于何处?”已经不怎么露面的信王爷在几人的搀扶下厉声说着,手中的拐杖不断敲击着地面。 看着他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李贤让人搬了张椅子赐座。 这位信王爷是先帝的兄弟,在目前这个皇室里也算是辈分极高的一位,就算是李贤也不能怠慢他。 “叔祖父,您别着急,这件事朕一定秉公处理。”李贤无奈说着。 今日一早这些宗亲在信王的带领下集体入宫求见,势必要让凌萱为九皇子的死负责。 “陛下,凌萱如今这般目无王法,就是仗着您的宠爱,还请您收回她的尚宫之位,逐出宫去。”站在信王身旁的中年男子说着。 这人算是李贤的堂叔辈的人物,说话比较直接。 听到他话中有怪自己的意思,李贤沉下脸。 信王当即呵责身旁的男子,“这与陛下有何关系,分明是那凌萱狗仗人势,坏了陛下的名声。” 中年男子反应过来,惊吓过后连连附和信王的话。 李贤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不过对于凌萱他并没打算如这些人所愿。 他们今日来的目的自己怎么会不明白,分明就是想借着九皇子的事情趁机将凌萱赶走。 皇家素来亲情淡漠,一个被圈禁十多年的皇子,哪里与他们有几分情谊存在。 “这事虽说是凌萱做得不对,可却是九皇叔做错在先,若他不想着刺杀凌萱,凌萱也不会因为防卫误杀了他。” 李贤三言两句将事件定义成误杀,且还是九皇子犯错在先。 “但各位宗亲说得不无道理,既然这样那朕就罚凌萱俸禄一年。” “陛下。”信王急急叫着。 李贤这惩罚与没惩罚有什么区别,一年的俸禄对凌家来说算什么,凌萱做了这样的事他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眼见这些宗亲个个露出不满的神色,李贤沉下眸子。 “难不成你们是想让我将她打入大牢罚没家产流放千里?” 见李贤动怒那些人哪里还敢附和,明知李贤是想要保下凌萱,他们也只能无奈离开。 这场闹剧传到凌萱那里她只是冷笑,她早猜到李贤不会惩罚她,毕竟当年九皇子可是差点就害得他生不如死的。 若不是他顾忌太多,九皇子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不过这事闹得也不小,凌萱也不得不暂时沉寂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就在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时候,穆安开始大肆招收朝廷官员。 孟家自孟礼回青州后实力大不如前,孟怀虽有些许能力但比起自己父亲还是差上许多。 眼见曾经跟随孟家的那些官员隐隐有想要重新寻找派系的想法,孟怀慌了。 他想起父亲回老家前告诉他孟家若想继续荣华富贵,唯有穆安才能办到。 因此他特意以家宴的名义让女儿女婿来到孟府。 这次他主动放下身段对两人各种嘘寒问暖,搞得孟依瑾以为父亲被谁附身了般。 穆安倒是淡定,他知道岳父这次叫自己过来是什么目的,正好他也有这个打算。 饭后两人来到孟怀的书房,穆安坐在那里等着孟怀主动开口。 “现下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势力太过分散,这对咱们来说不是个好事。”孟怀说着。 穆安认同他的话,“但这对陛下来说却是个好事,只有下面的人不断牵制,才不会出现势力集中到某一派手中。” “孟家现下日渐衰弱,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其他人蚕食掉。” 孟怀说到这里眉头拧成‘川’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淡然的穆安。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既已同依瑾成亲便也算我孟家的人,想必家父当时也同你说过了吧。” 穆安点头,“我答应过孟首辅,会保孟家一世安稳。” 有他这句话孟怀的心落了下来,“好,我之后会将孟家手中那些资源人脉都送到你手中。” 两人算是达成某种合作,穆安有了这些势力,日后在朝中可以说是无人敢抗衡的存在。 他开始大肆接收原本属于孟礼的手下,凌萱在旁看着他做的一切。 她感觉到穆安的野心已经开始膨胀起来,他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只是凌萱并不看好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法。 任何势力急速的扩张必定会引起帝王的怀疑,李贤是不会允许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为第二个孟礼的。 她知道自己沉寂的时间结束了。 果不其然,李贤让人请她入宫,旁敲侧击说了关于穆安这次的动作。 他能允许他成为权臣,但绝不允许他成为自己的潜在的威胁。 而能与穆安分庭对抗的人,放眼整个大越也只有凌萱。 “现下不少大臣都以穆尚书马首是瞻,凌尚宫可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暂时缓解这个问题?” 凌萱先向李贤行了个礼,随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在时推行的退休加返聘制度?” 李贤自然没忘,当时这制度可是将孟礼给推出了朝堂。 见他的反应凌萱勾起嘴角,“陛下可在这制度上再改良改良,将官员退休的年纪往前提提,正好也能为新人腾腾位置。” 她短暂停了停,旋即继续说道,“正好去年多增加的那一次科举使得大量的人才得不到重用,眼下今年的科举又要展开,人才储备上已经不是什么难题。” 她早就想好对策,提拔新人的同时又能将那些朝中老人逐渐分权。 她向李贤说的退休年纪正好是针对许多孟派投靠到穆安手下那些高位官员,他们许多已经超过了这个年纪。 “可这样做穆爱卿难道会愿意?” 凌萱露出个得逞的表情,“陛下可别忘了,这个政策当初正是穆尚书提出的,他若反对不是在质疑曾经的自己吗。” 第171章 缺一不可 面对凌萱提出的新办法,李贤有些犹豫不决,尤其是要将这些高位官员全部换上新人,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冒险。 虽然确实可能会让大越出现另样的活力,可那些官员在朝这么多年,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即便有拉帮结派的现象。 可他们也并非是毫无建树能力的,况且光是经验这一项就是那些新人无法取代的。 “这个法子有些过于激进了。”李贤说着,办法太过大胆冒险,就算他有意想革新也得考虑大局。 此事还需要好生计划,李贤决定先暂且搁置,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最近边关形势越来越不好,大越与敌国战事处于胶着状态,而粮草和军需的补给却迫在眉睫。 早朝时李贤便提及此事,“边关战事危急,朕有意增加军费。” 其实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也有程牧不断向他诉说边关将士的处境。 用程牧的话说,边关是大越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但驻守边关的将士待遇同京都这些混日子的士兵一比简直可以说是天与地的区别。 他们为了保卫大越背井离乡来到边关,可发放的军饷竟连京都士兵一半都没有,还随时面临着失去生命的危险。 他细想了下确实如此,这才决定要提高边关的待遇。 可当他刚说出这个决定时,穆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陛下,虽然这季国库稍微充盈一些,但仍旧不足以支付这么大的支出,且还需要留下笔应急的银两以应付突发情况。” 他说了这么多,表达的就只有一个意思,就是缺钱。 这时程牧站了出来,“穆尚书只是礼部尚书,为何对户部的事这么清楚?”暗暗指责穆安越了规矩。 “身为陛下的臣子,自然要尽心尽力为陛下着想,我同户部尚书私下曾说过这事,知道也不奇怪。”穆安不慌不忙说着。 户部尚书也附和穆安的话,“臣确实向穆尚书提及过国库紧缺的事。” 户部尚书原是孟礼手下的人,现在站在穆安这边帮他说话自然是不意外的。 程牧冷哼一声,“我希望你们知道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未发生的事和边关摆在眼前的危机该优先选谁难不成你们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他在边关为官多年,深知边关的重要性,况且这些将士投身军营大多数都是为了赚取这用命换来的军饷。 说难听些,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愿意冒着随时没命的风险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驻守。 “程尚书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难不成为了解决一个边关就要将国库掏空,那之后遇到突发情况又当如何处理?边关将士的命是命,其他州郡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穆安毫不退让,两人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 李贤见状重重拍了拍龙椅扶手,“够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底下的人见天子发怒,齐齐噤声。 “看来今日这事是无法得到个解决了,那便请诸位卿家回去都想想有没有能妥善解决的法子。” 他目光扫了眼下方百官,随后补充了句,“朕要的是解决办法,而不是让你们给朕再出新的问题。” 说完他怒而起身离开大殿,今日的早朝算是不欢而散。 那些官员很清楚李贤的意思,边关增加军需的事是势在必行的,他们若不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那便不要多做口舌 凌萱听说后脑海中浮现穆安吃瘪的样子竟有些想笑。 “这人嚣张这么久,终于踢到铁板了。” 秦盈不解的看着她,“大人您为何这么说?” “他以为拉拢孟礼的人便能将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殊不知程牧是个硬骨头,现在的情况陛下明显更偏向程牧。” 说完她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一叠厚厚的账目。 “咱们也去添把火。” 凌萱暗中让人将这些账目交到程牧的手上,上面全是穆安手下官员贪污的证据,一明一暗两个账本,可是费了她些精力才拿到手的。 这些人仗着有穆安在上面替他们遮挡掩护就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个个赚得盆满钵满的。 程牧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凌萱这几本账本就像雪中送炭一样,在看清里面的内容后,他大感震惊。 他不敢耽误拿着账本就进宫找到李贤,李贤看后大发雷霆。 “师兄,你马上带人去将这些人给朕拿下。” 程牧带领御林军以雷霆之速兵分几路去这些官员家中,速度之快以至于这些人根本没有反应求援的机会。 穆安得知时为时已晚,程牧手下的人都已经将这些人贪墨的东西清点的差不多了。 当他被传唤进宫时,看见李贤脸上隐隐藏着的笑意。 李贤确实高兴,今日抄家的这些银两足以支付军需。 但他对穆安却很失望,“穆安,朕自问待你不薄,且你当时斥责贪官的景象朕还没有忘记。” 穆安跪在地上垂着头接受着李贤的训斥,不敢反驳一句。 他虽没贪墨,但这些人有行为他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却放任他们做这样的事情,追根究底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们为自己效力吗。 他被罚闭门思过,而李贤也终于下定决心要剪掉他的羽翼,孟礼留下的人脉被发落得七七八八。 这一战,以李贤和程牧获胜告终,那些收缴上来的银两李贤让程牧酌情安排派发给边关将士。 程牧深知这次能成功,凌萱给他的账本是关键性的证据,他主动找上凌萱表达自己的谢意。 凌萱倒也不客气,称这种口头上的感谢她不需要,若程牧当真想谢谢她,便给自己的姨母多拨些军费,毕竟西南也需要提防康国。 “凌尚宫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那是,比起言语的感谢,当然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更能表示程尚书的诚意。” 两人说着说着都笑了,凌萱知道这一次能胜,除了她的证据外,李贤手中绝对的权力、程牧的果断决断都是极其重要的,三者缺一不可。 第172章 女学 不知从何时开始,关于女子独立自主,顶门立户的事迹在大越各地传开。 前朝以女子之身率领大军战胜北疆人的明云将军,某个小国的女帝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即将覆灭的王朝重新带上正轨。 就算本朝也有,开国皇帝的洛皇后,在夫君对外征战时,带着几个幼子坚守国门绝不后撤的英勇,后又在大越开国之初提出不少有力政见,奠定了大越的基础。 还有玉夫子,学识渊博,见识辽阔,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以女子身份成为后世敬仰的大家。 诸如此类女子不输男儿的事情数不胜数,上到皇后下到农妇,却因他们女子的身份便被后世刻意忽略她们做出的贡献。 而今凌萱安排人大肆宣讲,总算还了她们该有的荣誉。 也正因为她不遗余力地宣传女子不输男子的事迹,现下已经有不少女子从后宅走了出来。 趁着众人热情高涨之际,凌萱趁热打铁宣传女学。 世家勋贵通常会请夫子在家教学,不管男女都会学习,她偷换概念,表示只要在女学就读,成绩合格的女子都能获得“毕业证”,而这毕业证是以后她们参加选秀的第一道门槛。 程牧为了支持凌萱,将家中年纪适中的嫡女庶女都送到女学之中,还让他手下的人也这样做。 有了第一批官家女子的进入,同时又有传闻说贵女没有女学的资格证就如出门不着衣般丢脸。 很快京中各家贵女都被送到了女学中。 凌萱第一步成功,接着她把目标放在商户家的女儿身上,这些商户比勋贵好解决得多。 只要透露这女学是凌萱所办,有顾子瑜这个例子在前,他们为了能与凌萱攀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也不会拒绝让女儿入学。 而商户人家入学的条件就是花钱,这对于他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二步达成,最后一步才是凌萱最看中的,她要用勋贵为她造势,商户为她筹集银两。 然后借着这两者去招募那些贫寒出身又极具天赋的女孩,就算他们家中父母不愿,但知道女学中有这么多勋贵人家也会同意,然后再用筹集到的银两贴补这些女孩,让她们不需为生计所扰。 这时李贤传她进宫,她相信民间的消息陛下定然已经知晓,她得顺势向陛下提出新的意见。 “凌尚宫,关于最近民间对女子独立的说法你怎么看。” “陛下,奴婢认为单论头脑来说女子并不存在不如男子的情况,甚至在有的细节上面女子比男子更加敏锐,就如大公主。” 她扯出李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李贤想到女儿嘴角不露出笑意,当时李蕊来御书房探望他时他让女儿看了账本。 本想让她看看这些官员有多大胆,谁知她竟然从这些账本中看出了许多未曾记录在上面的东西。 例如官员的喜好和他们善用的手段,从而引发出他们可能会藏匿贪污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才会顺利找到这些基本无法找到的银两。 “你说得确实有理,女子体力不及男子,但旁的方面倒没什么明显的弱势。” “奴婢斗胆想请陛下下旨开放女子也能入朝为官的律令。”她忐忑说着。 她的话让李贤有些迟疑,“女子为官怕是不适合。” “陛下,就是因为这世道对女子有太多不公,导致她们的才华不能施展,优秀如大公主,难道您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丝希望她能大展拳脚的想法吗?” 李贤沉默了,他这几个儿女,确实只有蕊儿最像他,不管是计谋还是什么,他其实无数次想让蕊儿能以女子之身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行,你先去试试,若你的想法行得通,朕也愿意试上一试。” 李贤松口让凌萱大感欣喜,女子为官似乎不再是天马行空的想法。 只不过这一政策嘴上说着容易,推行起来却难如登天。 尤其是那些自诩清高的儒生,他们聚集起来在孔庙哭诉,直言女子为官犹如天方夜谭,女子入学简直是在污蔑圣贤。 不过凌萱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早早便安排训练好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同那些学子辩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才是女子的天职。” “你们压制女子,将其禁锢在后宅中,不就是害怕被女子压过吗。” “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抛头露面的说法,更别论还要涉足朝政,谈论国家大事。” 这些男子话里话外都是对女子的不屑和轻蔑。 凌萱安排的女子冷笑一声,“谁说没有女子从政的先例,这位先生莫不是忘了西南可是本朝唯一一个女子可以为官的地方,且集州凌氏的先祖便是女土司,也是第一任集州宣慰使。”她有理有据地反驳着。 这是凌萱的先祖,与太祖皇帝同处一个时代,以自身的优秀被拥护为第一任宣慰使,在位期间带领集州百姓将所在地区发展得极其繁荣。 后因她出色的战功又从西南调到东南沿海抗倭,太祖皇帝极其欣赏她,言她一人能敌十万雄兵,甚至差点为她破了女子不能为官的先例。 后因种种原因作罢,不过后面出现的女土司也是因为她才有机会成为掌权者,原先羁縻制度下的西南各部族女首领亦能同男首领一样被封官赐爵,虽只是针对西南少数民族的特许,以示尊重其风俗,不过也算是重大的突破。 甚至可以说,当年之所以不对凌家赶尽杀绝,也是看了几分她的薄面。 那人气急,“西南乃化外蛮夷之地,向来不尊儒法,岂能与我中原相提并论。” “此言差矣,西南与京都同属大越土地,你之所言莫非是想分裂大越?” 那人狠拂了下衣袖,“就算如此,可西南也不能代表整个大越,现下除了西南其余地区依旧是男子为主。”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你们固执而迂腐的偏见,害怕不如女子找的借口。” “你...” 那人还想说什么,大公主的銮驾突然出现。 他们的谈话她自然听见,将这些学子官员拐弯抹角地说了一遍,那些人不敢说她什么。 “本宫以为,能力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无关男女。” 她也是女子,知道女子的不易,加上自己的私心,这也算出了口气。 这场辩论传到李贤耳中,他独自一人在太庙待了许久。 出来之后便下了旨意,日后朝廷取贤不可挑出身、性别、容貌等一系列与能力无关的东西。 第173章 大皇子 大公主声名鹊起,不仅因为她在辩论会上当众支持凌萱的言论,更是有她带头的表态让女子为官的希望大大增加。 不过这行为也引起他人的不满,大皇子李轩危机四起。 他虽长于皇后膝下,享受的待遇与皇后亲子无异,可他始终不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 隔着一层肚皮让他总是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特别是父皇对长姐不加掩饰的喜爱和看重。 两人年纪只差半岁,难免会被拿来做比较,李蕊天资聪慧处处压他一头。 尽管他现在年纪不足八岁,可生在天家的孩子自幼启蒙就早,心智早不是同龄孩子可比拟的。 “老师,您说父皇真的要会让皇姐入朝为官吗?”大皇子忧心忡忡地问着身边的顾子瑜。 李贤登基后对几个子女的教育看得尤其重要,除了每日去上书房上课外,私底下还特意给每人安排了专属的教导老师。 大皇子是他的长子,身份虽不及皇后所生的嫡子尊贵,但怎么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在他心中始终也有不一样的地位。 他本是想让穆安或程牧其中一人来教导大皇子,可这两人是现在水火不容的情况实在不便安排。 顾子瑜就不同了,他管理着北书房,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又没明显的站队迹象。 且他是第一位以商户子弟身份成功进入朝堂的官员,其自身也是满满的学问。 听到大皇子的话,顾子瑜明白他的忧虑,近来女子为官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陛下的态度又摆在那里。 他无法打消这孩子的疑虑,只能尽心安抚他。 “殿下,臣认为与其过于关注旁事,不如尽可能提高自己的能力,只要您有足够的能力和学识,又何必去担忧根本对您无法造成的威胁呢?” “可是每次我课业有做得不好的时候,父皇总是会拿皇姐来与我做比较,不管我怎么做,在他眼中我就是处处不如皇姐。” 顾子瑜无奈叹息,大皇子太过敏感,陛下的敲打鞭策在他眼中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殿下千万别这么想,陛下这样做出发点都是为了您与长公主好的,人只有在鞭策下才会变得更优秀。”他说着皇帝的初心。 但他的说辞并没有让大皇子理解,反而钻进自己的牛角尖里面。 “那老师以为,女子为官是好事了?” 顾子瑜愣住,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大皇子,说出自己的见解。 “臣觉得女子为官与先帝下令允许商户子弟为官是一个道理,目的都是为了让大越长盛不衰,现下反对女子为官的风气不过是因为一些迂腐固执之人对女子的偏见而已。” 他尽可能用大皇子听得明白的话来扭转他的思想。 “我知道了,多谢老师的提点。”大皇子笑着回答。 这笑没有几分真心,顾子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他感叹他的话对方怕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大公主地位的提升于大皇子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 其实他心中反对女子为官根本原因是因为女子为官实施后必定提高大公主的地位,甚至会影响到日后立储的局面。 顾子瑜还有其他的事情,待他告辞离开后大皇子笑意尽失,眼中全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算计。 既然女子为官这个政策阻止不了,那他便要从其他方面减少数量。 恰好前几日骑射课时他表现极好,被师傅夸奖。 借着这个由头他来到御书房。 “父皇,这是儿臣在骑射课上赢得的奖赏。”他乖巧地将一柄精致的匕首恭敬地放在李贤面前。 李贤兴致勃勃地拿起匕首把玩起来,身旁站着的小全子恰到好处地恭维着。 “奴才记得陛下曾经也得过。” 皇家骑射课不仅有皇子,更有其他宗室子弟一起学习,这匕首便是第一名的奖励。 李贤满意地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表现得不错。” 大皇子见父皇高兴,趁势说了近日女子为官的事情。 “儿臣听说父皇最近正为女子为官这件事苦恼。” 这不算什么秘闻,李贤也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正好他想借着这个事情试探下这个儿子的能力。 “确有其事,轩儿可有什么看法?” 大皇子歪着脑袋做出思考状,然后将顾子瑜说的那番话转述出来。 李贤想不到他竟有这般认知,不由得点点头。 然而大皇子话锋一转,“不过儿臣认为女子为官还是有诸多不便的地方,比如以往他们只是作为世家巩固关系联姻的筹码,并不会涉及朝堂,对大族的势力没什么实质性的增长。” “可为官之后不但增长了家族的势力,且日后她们嫁人生子必当会缺席朝政,这段期间朝廷或许会因此有停摆的情况。” 大皇子的话让李贤颇感意外,他确实忽略了女官成亲生子这一层面的考虑。 大皇子见父皇眼神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话,又继续开口。 “例如凌尚宫,她生了孩子之后除了当值时间在宫中,其余时间都回了永安巷,可先前她却是除沐休外几乎都住在宫中。”他拿凌萱做了个现成的例子摆在李贤面前。 “那你有什么好的提议?”他有点子期待这孩子会怎么回答。 大皇子狡黠一笑,然后附耳向李贤说着什么。 只见李贤越听眼中的满意越浓,待他说完他看着这个儿子。 “这些是顾子瑜教你的?” 大皇子摇头,“老师什么都没说过,是儿臣自己想到的。” 他突然对这个一向平庸的孩子有了不同的看法,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能力有限。 而且随着坐上这个位置时间越久,李贤发现了曾经看不到的东西。 明面上穆安在朝中势力独树一帜,难遇对手。 可暗地里凌萱的势力却不逊色于穆安,只是她善于审时度势,懂得掩藏自己,以至于自己现在才回过神来。 光看她每次提出的那些政策,几乎就没有遇到过什么阻力,多是些小打小闹,也被她轻而易举解决。 第174章 女子为官 李贤颁布了他继位以来第一项具有历史性的旨意。 往后大越入朝为官者不再只有男子,从下届科举开始,女子亦能参与并,出类拔萃者皆可成为大越栋梁。 与这道旨意同时颁布的还是关于女子为官的一些限制。 例如女子为官后不可婚嫁生育,若在为官前已经嫁人且生育者,孩子需满三岁才可入朝。 他特意指明孩子年纪,一般三岁前母亲处于哺乳阶段,即便不是亲自喂养也会有诸多不便,故而有这么一项规定。 两道旨意同时颁布在整个京都掀起一阵讨论的热潮。 有人认为新帝这样做确实是深思熟虑过的,毕竟女子在为官后再嫁人生育,其带来的影响比男子大多了,而且有这样的约束也可以劝退一些想借这个政策钻空子的人家。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觉得新帝不过是走过场,既同意女子为官又加上这么多附带条件,就是变相拒绝女子入朝的意思。 毕竟按照大越普遍的观念,不婚嫁等同于不孝,而婚嫁后又极容易被困在后宅之中。 外界众说纷纭,猜测李贤真实用意,然而颁布旨意的人却没任何回应。 当时这个法子是大皇子说的,他在他的提议上斟酌改良后才写下最终旨意,百官与民间的说法意见自然影响不到他什么。 尚宫局内,凌萱得知这个旨意后露出愕然的神色。 这旨意是今日突然颁发的,在此之前朝廷内外无一人收到风声。 相信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被李贤打了个措手不及。、 凌萱突然意识到自己推进女子为官的动作或许操之过急了,先不说其他人对这政策的抗拒。 就是李贤,说不定也并不像表面上这般支持,否则也不会列出这诸多的条款限制。 原以为一切按照自己设想顺利进行的凌萱,低估了会遇到的阻力,且还是来自绝对权威给的阻力。 甚至她还错估了李贤内心真实的想法,以为自己能很好将这位新帝拿捏住,慢慢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实则是李贤在背后拿捏着她。 “大人,陛下突然颁发这旨意是什么意思。”秦盈也收到消息,匆匆过来找到凌萱询问。 “陛下这是在敲打我呢。”凌萱目光凝重说着。 李贤这么说就是在告诉她,任何事都不要想着以逼迫的形式去让他做,提醒她记得大越现在是谁说了算。 “那咱们该如何做?”秦盈担忧问着。 按照她们的设想,女子为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陛下下了旨意她们便可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到大越各地。 可这一切因为李贤的旨意彻底给打乱了。 凌萱轻轻摇头,“暂时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顺道问问她们,看谁愿意在这样的条款下依旧想入朝的。” 吩咐好秦盈后凌萱便不在这件事上纠缠。 今早她收到消息,与陵州比邻而望的大夏又开始作妖了。 大夏是仅次于大越的国家,民风彪悍,两国之间几十年间战事不断,各有输赢,算是大越最难缠的对手。 这几年随着大夏老汗王的离世,他们陷入内斗纷争,无暇顾及外敌,这才让大越有了几年喘息的机会。 否则以大越这两年的情况,大夏若趁机发兵,大越或许会陷入真正的水深火热之中。 凌萱本以为大夏那边又挑起战事,然而想不到这一次他们竟然提出要求娶嫡长公主,即便李令仪还活着未嫁,也不合他们的要求。 这时,小全子前来传话,李贤让她前往御书房。 凌萱预感是为了大夏请求联姻的事情,顾不得其他跟着小全子便往御书房去,她到时穆安与程牧也在。 见人到齐,李贤将大夏求娶公主的事说了出来,同时还将大夏的附带条件一并说出。 原来大夏不仅想让公主嫁过去,还要求大越在公主的嫁妆中要附带若干牛羊、农耕物具等。 整体看下来,就像是要求大越向大夏进贡。 “陛下,这万不能答应,一旦附送这些岂不是承认大越不如大夏吗。”程牧说着,只有附属国才会出现进贡的情况。 “朕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大越短时间内经不起战争了。”李贤怎会不明白这是大夏对于他的侮辱。 可这几年大越同样不好过,天灾人祸就没停过,一旦再度出现战事,对人力物力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陛下,既然大夏要求联姻,那咱们也可以向他们索取聘礼,按照他们的规格再提出相应的条件不就行了。”程牧提出自己的意见。 听他这样说李贤眼前一亮,若这么做就不存在进贡的说法。 “大夏要是不同意咱们的条件,咱们也可顺势指出其并不诚心想结两国之好,依照大夏目前的情况,怕也是不愿意多生事端的。” 几人说得起劲,凌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李贤看向她。 “凌尚宫可有什么旁的主意?”他虽忌惮凌萱,但也不得不承认,凌萱总是能提出些新奇的主意解他的难题。 凌萱面色沉重抿了抿唇,“陛下,大公主只有八岁。” 眼前几人算是大越难得对女子没有太多轻视的人,可当知道能以一个女子换取国家安定时依旧会毫不犹豫选择舍弃。 她辛苦推举女子走出自己的天地便是让她们有了不再成为物件般被家族用来换取利益的希望,日后也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几人听到凌萱的话脸色一变,有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其实这种做法很是常见,可不知为何凌萱这样一说他们就觉得有些惭愧。 她这么说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眼下陛下才推行了女子为官的旨意,转头又将公主用作和亲,这让那些刚看到希望的女子该怎么想。 她们只要想连公主都避免不了和亲,那她们走出后宅不更是天方夜谭吗。 李贤假意咳嗽两声,“朕就算答应也不会让蕊儿马上嫁过去,总要再等上几年再说。” 凌萱冷笑,“既然陛下已经决定,奴婢无话可说。” 气氛陷入尴尬,大家都察觉李贤即将发怒。 “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大夏急于求和背后未必没有阴谋。” “以臣对大夏的了解,他们肯定是内部出现了矛盾,所以才要想出以联姻巩固新王的地位。” 李贤冷静下来,“既然如此,那便再观望观望。” 第175章 和亲 凤仪殿,皇后正在逗三皇子,李贤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意外。 “陛下突然来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她娇嗔说着。 李贤自登基后甚少到后宫,因此她才会有如此反应。 李贤抱了抱三皇子,随即让宫人到殿外守候。 皇后看出他眉宇间的沉重,“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朕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同皇后商量商量。” 他拉过皇后坐在软榻处,皇后不解地看着她。 李贤叹了口气,“今日朕收到大夏来的书信,说是想求娶公主。” 此话一出,皇后脸色大变,李贤膝下唯一的公主只有李蕊。 “不行,蕊儿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又是咱们第一个孩子,不能让她去和亲。”皇后说话间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皇后这般激烈抗拒,使得李贤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他心里也是不舍的,李蕊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她带给他的喜悦是无可比拟的。 “朕只是说说而已,皇后别这么激动。” 皇后泪眼婆娑看着丈夫,“陛下已经动摇了不是吗,否则您怎么会来询问臣妾的意见。” 成婚数年,她了解李贤,若他真的不愿,在看到信中内容时便会拒绝。 心思被皇后戳破,李贤有些窘迫,逃一般地离开了凤仪殿。 翌日李贤刚下朝,正准备去柳萍儿那里坐坐,然而在路上却看见等候在此的李蕊。 李蕊见到父亲,朝他行了个大礼,这让李贤有些摸不着头脑。 “蕊儿怎么行此大礼。” 李蕊抬头目光平静,“儿臣知道父皇想同大夏言和。” 李贤愕然,这事他已经不许下面的人说出去,李蕊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父皇还在考虑。”他怕女儿抗拒便向她解释着。 李蕊依旧一脸平静,只是目光中露出些许坚定之色。 “儿臣不愿做那和亲的工具,儿臣想入朝堂替父皇分忧。” 李贤被她的话震惊住了,“胡闹,你才几岁便想着入朝堂。” 父亲的呵斥并没有李蕊退缩,反而有理有据说出自己的观点。 “父皇让儿臣和亲不就是因为这是对两国现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吗,可是父皇能保证儿臣嫁过去后大夏往后都不会再挑起战事吗。”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和亲只是为了让两国有喘息的机会,待国力恢复之际依旧会再次起兵。 李贤长叹口气,眼中露出少有的疲态和无奈,“咱们皇室受食万民之禄就得忧万民之忧,这是咱们的责任。” “倘若儿臣留在大越的作用比和亲的作用高,父皇可还会做这样的决定?”李蕊带着质问的语气说着。 她这话也不是空口白说,她这个年纪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展露着她的才能。 “父皇,再给儿臣几年时间,儿臣一定给替您解决大夏这个心头大患。” 面对女儿笃定的话语,李贤不觉得她在瞎说,反而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两人的谈话传到大皇子那里,父皇态度的松动让他害怕他真的会这样做。 况且李蕊与凌萱走得很近,要这么放任下去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所以必须得将李蕊弄去大夏。 于是便派人私下到驿馆找到大夏使者,表示自己愿意和他们合作,让李蕊嫁去大夏。 有了李轩的示好,大夏使者开始催促李贤,话里话外都是如果李贤不答应那他们便启程回大夏,之后发生什么他们就不能保证了。 那边大夏使者不断逼迫,这边皇后与公主又这般抗拒,李贤心烦意乱。 这日他屏退所有人,独自来到东宫,这里有他幼时种下的梨树,每当心情烦闷时他就会在这里呆着。 所以当凌萱带着秦盈来东宫规划查看情况时就这样撞上毫无仪态靠在树下的李贤。 “参见陛下。”两人跪地说着。 李贤微微睁开双眼,随意挥了挥手,“平身。” 秦盈识趣离开,李贤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大夏这局当真破不了吗?” 凌萱知道他是在询问自己,“陛下为何要这般苦恼,奴婢以为倒不如送皇长子前去做质子更好。” “理由。” “一是公主年纪尚小,等她到和亲年纪还得几年,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都预料不到。再者大皇子是皇子,比公主更有价值,且也不会对局面有什么影响。” 中宫有嫡子,大皇子不可能成为储君,顶多也就是个亲王,他作为质子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李贤拒绝,“皇子为质岂不是承认咱们不如大夏。” “并不是如此,这么做是以退为进,对方若答应,咱们便能趁机提出旁的条件,若他们不答应,陛下也不需再将公主嫁过去。” 送皇子为质都不愿意,那更别说古人观念里不如皇子的公主了。 李贤听着有些心动,凌萱趁热打铁,“奴婢说句越矩的话,大皇子与长公主的能力谁强谁弱,想必陛下自有决断。” 李贤坐直身子认真思考,李轩资质平庸,尤其是与李蕊相比更不值一提。 两个孩子年岁相差不大,但女儿却已经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和能力。 反观这个儿子,连教导他的顾子瑜想了半天也说不出几句好话。 “可轩儿始终是个皇子。”李贤喃喃道。 凌萱知道得下猛药了,“陛下,您正值壮年,可总会有立储的那天,大皇子是您的长子,身份特殊,日后身边总会有人不断引导他去做些您不想看到的事情。” 皇位就那么一个,谁都想坐,李贤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在他心中,李轩绝不会成为继承人,可万一他有旁的心思呢。 李贤惊出身冷汗,“你说的话朕会好好考虑。” 李轩得知自己或许会作为质子前往大夏的事情后气疯了,小小年纪的他无法做到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遂将房内物件摔的遍地都是。 “凌萱当真是这么对父皇说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 此刻李轩恨极了凌萱。 第176章 暴雨 朝廷得到急报,洵州暴雨,一连冲垮一府十三县,二十万人流离失所。 洵州离京都不过两百来里路程,皇家行宫及皇陵不少都在这里。 事情来得突然,所有官员严阵以待,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尚宫局同样如此,皇后下令要求各种缩减用度,除开必要支出外不得再有浪费行为。 凌萱忙着执行皇后命令,调整宫内人员用度,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好久都没回过永安巷了。 “大人,奴婢算了算,减去必要的之处,各宫大约能省下一万两白银。” 这些钱对于赈扶灾民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而且前朝官员经过好几轮的捐款,家中也没多少多余的银两,总不能次次都要靠着让官员捐款才能渡过吧。 可洵州救灾又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若不尽快处理,难保会出现先前大批流民涌入京都的情况。 “你与六尚管事再商议商议,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再缩减些银两出来,我出宫一趟。”凌萱嘱咐着。 出宫后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商户。 洵州的事顾子瑜提前告知过父亲,因此顾明宗早已及其余诸多商户等候在此。 “凌尚宫,请坐。”顾明宗说道。 凌萱点头,“今日我来的意图,想必顾侯爷已经提前知会过诸位了吧。”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来意。 “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现下洵州情况危急,但以朝廷目前的情况是无法保障当地百姓的日常所需。” 这两年有她的照拂,这些商户在京中算是赚了不少银两。 况且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自然知道凌萱是想让他们出资帮扶。 “凌尚宫,若是只用出银两就能解决,咱们定当不余余力,可现下洵州需要的怕不是这身外之物。”张记油铺的老板表示。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这次咱们主要的还是要筹集粮食。”凌萱说着,若是银钱保不准又会被贪墨不少,最直接的便是筹集到足够的粮食,再由专人运送,确保能用到百姓身上。 要论粮食,自然是经营米铺的库存最多,众人眼光齐刷刷看向商会中方记米铺的老板。 谁知对方满脸为难,“凌尚宫,要是你早一个月告诉我,我至少能筹集二十万吨的粮食,可现新的粮食还没有生出来,前段时间又有大批地主在我这购置粮食,眼下已经没什么余粮了。” 这消息倒让凌萱有些诧异,按理说就算地主家要屯粮也不可能这么多集中在一起购置,况且一般地主家中也有农田,产出的粮食就够日常用度。 按米铺老板所说,唯一的可能是就是他们比朝廷还要提早收到洵州出事的消息,因此提前大量屯粮,届时再以高价售出。 “你们先筹集银两,再想办法打探下他们屯粮的目的是什么,其余的我来解决。” 从商户出来后凌萱又马不停蹄回到宫中,路经永安巷时也停都没有停。 她找到大公主,与她商议一番决定冒险派手底下的人去这些地主家中挟持其子女威胁。 “好,你马上让人去做,出了事有我顶着。” 这招果然有效,那些地主发现子女被绑,害怕他们出事不敢报官。 而商户的人也打探出这些地主屯粮确实是想发国难财,凌萱更是气愤。 她让顾家与商会其他几人分别去不同地主家中,以低价收购粮食,交易达成后地主家的孩子被放了回去。 然而她这样无视律法的行为被那些地主告诉了他们背后的官员,官员又告到陛下这里。 “陛下,凌尚宫这般张扬做法,将这么多粮食归于她手下,难保没有私心。” 李贤得知后很是生气,同时也忌惮凌萱的势力。 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法子并执行贯彻,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就在他准备下令对凌萱惩罚时,李蕊及时出现。 “父皇,凌尚宫这样做是儿臣允许的。” “你允许的?”李贤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儿。 李蕊迎上他的目光,“是,当时事情匆急,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些地主屯粮却不肯协助朝廷,儿臣这才让凌尚宫向他们购置粮食。” “虽情有可原,但凌尚宫做法确实过激,你能保证她没有自己的私心?”李贤反问。 李蕊嘴角轻勾,“试问谁无私心,可她出发点却是为了百姓谋事,相比于这点,她的私心倒是无关轻重。” 这话倒是不错,筹集的这些粮食能解决洵州的燃眉之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旁的倒没什么。 “既然如此,那这次朕就不处置她了。” 他话是这样说,但在李蕊走后他目光再度沉了下来。 现在不但京中商会归顺凌萱,就连女儿都这么帮着她说话,李贤心中警铃大作。 他必须得加快培养自己的人手来对付凌萱。 “今年恩科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问着小全子。 “回陛下,原本该是二月举行,但因为去年增加了场恩科,穆大人认为两场恩科不宜相距太近,就将今年的恩科挪到十月了。” 李贤若有所思,“你去向穆安传朕旨意,今年恩科提前到九月。”还有差不多一月时间,足够准备了。 凌萱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就该处理流民住宿和医疗方面的事宜。 她拿着自己画好的折叠帐篷图样来找工部,这帐篷不需要时收好也不要占地,半教半做的同他们制作好第一顶折叠帐篷,在确保所有工匠都学会制作方法后她督促着他们加班加点制作。 住宿的事解决好后她又要了几名太医,根据以往经验判断,极端天气引发的灾难最恐怖的地方是后面随之而来的疫症。 她让太医以太医院的名义召集了全城大夫轮流坐诊,以应对由疫情带来的突发情况。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在几个城门处都设立了赈灾点,日夜有人驻守在那里熬粥施药。 洵州离京都这么近,绝对会有流民往京都来,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第177章 隔代亲 这一忙就直接忙了两个月,凌萱也是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太久没见孩子她实在想念得很,正好事情没那么紧急,她便想着抽空回趟家见见孩子。 她先找到苏卓,这段时间他为了帮助凌萱,率领了一些大夫直接前往洵州救治伤员、预防时疫,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昨晚才回到京都。 两人一同回到凌府,从管家那里得知孩子正同姥爷在花园里面玩耍。 凌萱顾不得回房休息,与苏卓直奔花园,人还没走过去就听见孩子的笑声。 “咱们先下来休息休息。”凌谦宠溺说着,然后将骑在肩膀上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 “鸭...水...”下来后小凌然指着池塘说着。 当初养的小鸭子已经褪去绒毛,长成大鸭子了。 “行,去看。”因为孩子一直是姥爷在带,凌谦已经能从孩子只言片语的话中快速明白她的意思。 见姥爷作势要抱自己,小凌然挥舞小手,“不...走...” 凌谦无奈,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弯下腰双手放在孩子的腋下,坐在地上的小人儿便站了起来。 小凌然在姥爷的协助下蹒跚走了几步,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兴奋。 然而凌谦也就只让她走了几步便将她抱在怀中,这么小的孩子发育还不完全,哪能让她这么早就开始学走路。 凌萱和苏卓在一旁看着祖孙俩的互动。 “爹。”凌萱忍不住叫了声。 一大一小两人目光同时看向凌萱,快步走过来。 “终于舍得回来了。”看似是责怪,实则却是期待。 凌萱点头,整副心思落在孩子身上,她向小凌然拍拍手做出要抱她的姿势。 可小凌然看着她父母的眼神都是陌生,哪里肯让母亲抱。 她双手紧紧搂住姥爷的脖子,头趴在姥爷肩膀上,很是抗拒母亲突如其来的亲热。 见女儿这反应,凌萱心里失落心酸交杂。 “怎么了,是你爹和你娘啊,你不是天天在我面前叫爹娘吗。”凌谦轻声哄着孙女。 “走...走...”她瘪着嘴在姥爷耳边说着,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孩子对自己一点都不亲热的样子让凌萱很失落。 “你们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我先带孩子回去午睡。”凌谦颇为无奈说着。 “好。” 两人并肩而行,凌萱情绪低落没有说话,苏卓便开口安慰。 “然儿现在九个月,正是认人的时候,你我都长时间没陪在她身边,她自是对我们感到陌生。” “我明白,小孩子又不会掩藏情绪,谁对她好她自然黏着谁。”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做父母的陪伴少了,孩子几个月不见他们,在她眼里父母和其他陌生人没什么分别。 “以后我们多抽时间陪陪她就好了。”苏卓继续劝着,希望凌萱不要太难过。 凌萱叹口气,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注定没有太多时间留在家中陪伴女儿。 但这也没有办法,那些事比她的女儿重要得多。 回到房间凌萱洗漱一番,可能是太过舒适她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刚到饭点,她洗了把脸便前往饭厅。 她看到孩子正坐着,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凌萱坐过去给孩子拿出小布偶玩着。 她看了看样式应当是苏卓送给孩子的,小凌然倒是玩得起劲。 “然儿,快吃饭了,不能玩了。”不过凌萱也正是靠着这个玩具使得她同孩子之间距离拉近了许多,至少孩子不那么排斥她了。 可这小家伙哪里肯干,她将布偶紧紧抱在怀中,生怕被抢了似的,不断摇头。 “不行哦,吃饭就要好好吃饭。”声音温柔却有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小凌然扭头就对着正走过来的姥爷咿咿呀呀比划着。 “孩子想玩就让她玩吧。” 凌谦发话,凌萱也只能无奈对着孩子笑了笑,“你还知道找靠山啊。” 看母亲没有生气的样子,小凌然冲母亲咧着嘴笑了笑。 苏卓看着她们俩的互动也笑了笑。 “你一边去。”凌谦朝女儿努努嘴。 凌萱以为自己听错了,“爹?你在说什么?” “你一边去,没看见孩子想我陪她玩吗。”凌谦重复一遍。 她虽无语,不过也照做。 饭菜上来之后凌萱又看见父亲竟顾不上吃饭,反而喂起了孩子。 “爹,您先吃,孩子不是吃过辅食了吗,不着急再喂。” 凌谦却摆手,“你们吃吧,我等孩子吃好之后再吃。” 凌萱感觉父亲俨然就是个孙女奴,做什么都要先紧着孩子。 可孩子吃饭哪里像大人,尤其是现在这样她看着这孩子吃一口玩半天,父亲边哄边喂她才舍得吃一口,等她吃完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我来喂吧,您先吃。”凌萱只得退一步。 凌谦也有意让孙女和母亲多接触接触便同意了,随即便与苏卓谈起这次洵州灾情的事情。 接过孩子,凌萱夹了些蔬菜在碗中,又用剪子剪碎。 她舀了勺蔬菜准备喂孩子,谁知孩子见到蔬菜怎么都不张口,反而指着碗里的肉。 “吃肉...肉。” “你吃了太多肉了,也要吃些蔬菜。”凌萱耐心哄着。 可孩子就是不张口,凌萱也不夹肉,一大一小就这样僵持着。 下一秒孩子嘴一瘪,眼泪哗啦哗啦流出,大哭起来,“姥...爷...” 另两人听到孩子哭声,凌谦一看勺子里的蔬菜顿时明白。 “她不喜欢吃这个,你就别硬让她吃了。” 孩子伸手要姥爷抱,凌谦从凌萱手里接过孩子。 “乖,不哭了,咱们不吃。”看着孩子的眼泪他心都快碎了。 饭后,凌萱与苏卓散步,“我觉得我好像在我爹这里失宠了。”她调侃说着。 以前父亲哪里会让她站一边,又哪里会让她这别做那别勉强的。 苏卓笑笑,“厂公爱然儿其实也是因为爱你。” 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因为是她的孩子,父亲才会这么喜爱。 这么娇惯孩子也是为了弥补小时候自己所受的那些苦的遗憾吧。 第178章 赤裸裸地挑衅 凌萱只在家待了一晚便又回到宫中,尽管朝廷第一时间处理洵州灾情,可京都仍旧出现了流民。 与漳州那次不同,这次的流民普遍更难处理,即便朝廷给了他们粮食,又安排了大夫随时看诊。 可大批聚集在一起又无所事事的流民还是闹出了事情来。 小打小闹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派去的官兵除了镇守外更多的就是调解这些人之间的矛盾,弄得人疲惫不已。 按照朝廷最初的规划,在科举开始前就得将这些流民安置好,不能让他们影响到科举。 然而安置点却传来震惊朝野的消息,看管粮食的官兵被残忍杀害,粮食也被洗劫一空。 经调查是某些流民集体作案,他们抢到粮食后便逃离安置点,现下大理寺那边已经让官兵去附近山林搜索。 早朝上百官针对这次事件争论不已,有的觉得让将流民安置在京城就是个隐患,之前漳州的事情就是个教训。 有的认为在流民安置上面并没有完整的规划出具体的方案,导致所有流民聚集在一起,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他们现在说这些都是马后炮,事情已经发生唯有想出解决的法子才是现下最重要的。 然而这些人一人一个说法,都是往对自己一派有利的来说,一时间也无法达成一致。 李贤下朝后回御书房的路上看见凌萱在殿外站着。 “参见陛下。”凌萱远远看见李贤身后的銮驾,不过他没有坐,反而一路走在最前面。 “凌尚宫找朕有何事?”李贤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处理流民闹出的幺蛾子,全然没有心思去猜测凌萱出现的原因。 “陛下,奴婢听说了流民杀害官兵抢夺粮食的事情,想到个法子能阻止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李贤露出狐疑的神色,文武百官都想不出的法子,凌萱又想出来了? 他没有立即询问,而是让凌萱随自己进入殿内才开口。 “你能保证这个办法一劳永逸?”他实在不想次次都因为同样的事情伤神。 “任何法子都没有百分百成功的保证。”凌萱可不敢随意托大。 听到这样的话,李贤有些失望,“那你就不要说了。” 这时凌萱嘴角微微扬了扬,“不过奴婢有七八成把握。” 李贤一笑,“下次有什么直接一次性说完。” “是。”凌萱老实回了句,然后便开始向李贤说出自己的想法。 用她的话来说,导致流民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朝廷对他们太过宽容,将其放在了弱势群体的位置上。 一味的安抚,却不对他们设立任何规矩,从而引发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心中就觉得什么都不用做朝廷每日也会给饭吃,有帐篷住,生病还有大夫瞧病。 说难听点这样的生活除了吃住方面差了些,不用劳动便有人养的生活谁都想过。 也因此心里邪恶的种子开始释放出来,胆大的还做出杀人抢粮的行为。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对流民制定严苛的规定,限制他们的言行。 还有就是粮食日后发放也有相应的标准,年迈、幼小的可免费领取,其余的必须付出相应的劳动才能换取。 只有让他们清楚了解朝廷不会免费供养,他们才会为了生计奔波,不再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贤听后觉得这法子可行,减少犯罪的同时也可缓解国库的危急。 “你要是个男子,又怎会只是个小小尚宫。”他由衷说了句。 “前朝后宫不都是为陛下排忧解难的吗。”凌萱回答着。 不过李贤倒不这么想,凌萱这样的人才放在尚宫局确实屈才了,且她出的那些法子比起前朝官员来不知为自己解了多少麻烦。 “明日开始,你便与百官一样参与早朝吧。” 次日早朝,百官再度哗然,一是李贤将凌萱提出的管理流民的法子宣布出来,同时表示日后其他地区若有流民也照这样来做。 再者就是凌萱以女子之身出现在朝堂,这让那些固执派的官员很是不满。 虽然他们知道以往很多政策上的事情凌萱都有参与,但她始终在幕后,这些官员尚且能忍受。 可现在她出现在前朝,完全是赤裸裸地挑衅,这让人怎么能忍。 “陛下,女子参与朝政于理不合,还望陛下三思。”有官员痛心疾首说着。 李贤瞥了他眼,“你们觉得女子参政有问题,可你们这么多人却不如一个女子有用,那你们是不是该回家种地了。” 老臣被李贤哽得说不出话,一旁的官员将他拉回去。 所有人都看出来,凌萱入朝是李贤保的,驳斥这事就是在指责陛下的不是。 凌萱成功走到前朝,但她没什么时间高兴,其他地区也传来出现洪涝的事情,同时也看得出李贤是在利用自己集中火力。 有在洵州的例子,这次处理起来倒是不那么棘手,尤其是那些试图想要屯粮的人家。 之前京都地主屯粮的后果他们看在眼中,哪里还有人敢再发这个国难财。 李贤没让凌萱去处理这次洪涝,而是将这个到嘴的功劳给到了穆安。 凌萱得知时正和下属在书房内商议这次洪涝的事,得知不是自己处理她倒没说什么,只是手下却有些愤愤不平。 “他倒是会做,路是咱们铺的,果子成他的了。” 凌萱扫了他一眼,“无妨,预料之中。”李贤是不可能让她独大的,左右权衡才是帝王该做的。 “姑娘,咱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将穆安除掉。”手下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把穆安的死推到天灾人祸中。 谁知凌萱听了没有高兴,反而顺手拿起桌上的匕首在他头顶划过,大片头发掉落在地上。 “不要自作主张,对穆安做任何事情,甚至你们还得暗中保护他。” 她与穆安之间的事是他们的事,但这时候穆安不能出事,一旦他出事只会拖延百姓被救助的时间。 她虽以利为重,可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手下怯怯称是,走的时候被凌谦撞见他的模样。 凌谦点了个头什么都没说,抱着孩子来到书房。 小凌然这几日与母亲接触多了些,没先前那般抗拒了。 凌萱从父亲手中接过孩子逗起来。 “萱儿,驭下无需过度敲打,否则适得其反。”凌谦提醒着她。 第179章 引狼入室 手下并没因为凌萱的警告就停止自己的想法,他决定瞒着凌萱自己去做这件事。 穆安此番前往治理洪涝,需离京三月。 因此他在离开前特意叮嘱了手下官员重点关注这次科考相关的情况,若其中有才能之人想尽办法也要招要麾下。 至于家中他倒是不担心,自从祖母去世一事解决之后穆府异常和睦。 “这次去湖州路途遥远,妾身给夫君准备是换季衣物还有干粮。”孟依瑾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穆安见状将她拉进自己怀中,“这些都有人安排,你就别操心了。” “那怎么行,他们怎么知道夫君的喜好。” 穆安拗不过她,只能由着他去了,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肯坐下歇口气。 “我出去这几个月,家中一切都要辛苦你了。”穆安有些愧疚说着。 他如今的地位自然少不了官场上的应酬,母亲是个农妇根本不懂这些,以往常常都是他自己撑着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而孟依瑾嫁过来后,那些官家夫人之间的宴会她处理得游刃有余,让穆安轻松许多的同时又能更快了解朝中之事。 “家里的事夫君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就是。” 穆安到湖州后来不及歇息便同当地官员前往被洪水冲毁的堤坝。 除了两边还残留的部分,其他的地方已然消失,整个河道根本没有任何拦截,上游的洪水就这样流入下游。 原本两边该是大片农田,现在也被洪水掩盖在下边。 他惊觉湖州洪涝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目前最终重要的就是重新修筑堤坝,将河水分道引出,否则日后还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因之前有着修建其他堤坝的经历,而这河道够宽也足够照都江堰的水利工程来施展,穆安回去后便与他们商议后面的事宜。 “按照情况,未来应当不要再有先前那场暴雨,咱们抓紧在这个时间将堤坝修建起来。” 从那以后,穆安日日守在河边指导督促工人施工,两三月的时间必定不能修出都江堰那样的工程,但只要将地基底座打好。 好在之后入冬之后水流会减少,到时再慢慢修缮其余的地方,待到来年夏季应该就已经完全修好了。 他向朝廷上奏的折子也写着一切顺利进行,百姓得到妥善安置。 就在所有人以为穆安这次又会完美解决洪涝的问题时,湖州那边传来消息,堤坝被人炸毁,穆安与下属去救掉入河中的百姓时受伤。 凌萱得知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当时提议让趁机做掉穆安的手下。 他在朝中官居四品,又在礼部,若穆安出事他是有机会往上升的。 她找到这个手下询问是不是他做的,谁知对方听到穆安受伤的事后满脸委屈。 “姑娘,您已经让属下不要插手这件事了,属下又怎么可能忤逆您的意思。”他言辞恳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 凌萱见他不像骗人的事,露出疑惑的神色,“既然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说不定是穆大人私下得罪了谁,别人和咱们有一样的想法呢。”属下说着。 凌萱打量着他,“既然与你无关便好,这件事万万不得插手。” “属下定牢记姑娘的告诫。” 回到宫中,凌萱回想刚才与属下的对话,离开时她余光扫到他来不及收回的得意。 凌萱若是真相信这件事与他没关系便是傻子了。 这人的目的她也猜到,一旦穆安出事礼部便群龙无首,而他只要骗过自己,日后自己一定要将他扶持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想到这里她神色变得凶狠,这人是留不得了,只是现在还不是解决他的时候,后面的事还需要他去办。 翌日早朝结束后,李贤叫住即将离开的凌萱,整个大殿只剩两人。 “凌尚宫,朕知道你与穆尚书私下有过节,可朕想不到你是个不分轻重缓急的人。” 李贤的话让她不明所以,“奴婢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李贤气不打一处来。 “穆安去湖州是朕指派的,你们私下怎么争怎么斗朕都可以当看不见,可你怎么能以百姓的性命来作为你们博弈的筹码。”他怒斥着凌萱。 凌萱这才反应过来,怕是那个属下在李贤面前说了什么,将陷害穆安的锅安在她身上了。 她立即跪下,“陛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做出这样违背您旨意的事情。” 话里话外都是卑微,可李贤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见龙椅上的人没有反应,凌萱心一横直接表示为证自己的清白,愿意将大半身家捐献给朝廷用作湖州洪涝一事。 李贤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他让凌萱好好管理手下的人,不要再闹什么事情出来。 她以大半身家逃过这次责难,这口气她可不打算咽下去。 既然那人想让自己替她背锅,就得想好能不能承受得起她接下来的反击。 他手中的人才并不多,虽然这段时间有凌萱帮助让他势力大涨,可那些人终究只是小官员。 而凌萱就不同了,以她在朝中的势力,大官就算不与她一条战线,但明面上也是交好的样子,怎么会为了区区四品官员就得罪凌萱呢。 那人害怕了,他开始疯狂招兵买马,试图扩张自己的势力来对抗凌萱。 凌萱本想再逗逗他,不过父亲却提醒她,轻敌是最大的忌讳,任何你觉得不起眼的人只要放任下去,难道日后不会成为反噬你的存在。 父亲的话让她心生警惕,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再继续放任下去。 不过这人属于礼部,她不想就这样直接与他对上。 这时他想到一个人,以他的身份来对付此人倒是能合适。 凌萱告假几日来到青州,站在孟府门前。 这次她是来见孟礼,穆安是他的孙女婿,更是守护他孟家在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管如何,孟礼是绝对不会让陷害穆安的人好过的。 第180章 一家独大 见到孟礼后凌萱将自己的目的说出,直言是因为自己管理不当导致让手底下的人对穆安起了歹心。 “我已经致仕这么久了,陛下是不会允许我再回去的。”孟礼看得明白,如果李贤有那个心,他也不会被迫回到青州。 “这件事您放心,我会去向陛下禀明,且也不算是重回朝堂,只是在穆尚书回来之前暂时替他管理礼部。” 孟礼捋了捋胡须,目光精明看着凌萱,“我同你父亲曾经在朝堂斗得你死我活,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去找他却来找我。” 凌萱明白他的意思,两家是政敌,她又偏偏来寻这个政敌帮自己。 “穆安是您的孙女婿,且六部很多人都是您的旧属,相信您也不希望礼部在旁人手中吧。” 她话说得直白,其实就算她不走这一遭,孟礼也不可能会放任不管,自己来了倒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想必你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孟礼没被她的话给忽悠过去。 凌萱暗叹,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都骗不过他,无奈只能说出实情。 “实不相瞒,北方出现暴雪,冻死饿死的百姓数量已经将近千人,然而陛下却对些似乎没有什么想解决的意图,前段时间还想去封禅。” “我要向陛下请命去处理,可是若我一走,穆安与程牧也不在朝中,我害怕有人会趁机祸乱朝纲,所以就想着请您出山将他们压制。” 这才是她的目的,虽然孟礼成为首辅后将大部分心思放在争权夺利上,可面对百姓受难他也不是那种会完全不管不问的人,也有相当的处事能力。 孟礼沉思片刻,“行,我答应你,暂且回去看管下朝纲。” 看他答应凌萱松了口气,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让父亲回去,但这样的话陛下只会觉得朝政被他们凌家父女把持操控,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孟礼的回归引起了陷害穆安那人的怨恨,原本他手中势力已经足够让他坐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可现下因为凌萱请回孟礼的行为而破灭了。 这可把他气得拍桌子摔碗的,也确定了凌萱知晓他害穆安的事情,两人无形中将那层遮掩的脸皮给撕破了。 他凭着知晓凌萱的一些事情便在朝廷上全力参她,甚至指出凌萱多次陷害孟家。 然而凌萱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孟礼主动站出替她解围表示根本没有这些事情。 这让李贤对他狠狠斥责一番,然后凌萱再反参他一本,将他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暴露出来。 李贤将其打入大牢,凌萱前去牢中探望,他这才感到害怕,像条狗一般爬到凌萱脚下。 “姑娘,是我不识好歹,被利益蒙蔽双眼,这才做出这般不过脑子的行为,求你救救我。” 凌萱冷笑一声,“在你选择构陷我那刻就该想到结果,我从来不是良善之人,想必你是清楚的。” 话毕她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一刀结束了这小人的性命。 随后她以赎罪的由头向李贤请求允许自己带人去北方处理雪难一事。 李贤最近没什么心思放在朝政上,况且国库也没钱了,这个时候凌萱愿意去他自然高兴得很。 凌萱这一去就是整整两个月,还带了不少人前往。 经过之前暴雨和洪涝,这次雪灾就连商户也无法拿出更多的银两。 就在她犯难之际,女学的学子知道此事后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了第一批需要的物资。 凌萱带着这些东西上路,所幸雪灾涉及的地区只有那么几个,周边尚还算有生产之力,就这样她凭着这批物资艰难的将暴雪导致的灾情治理好。 李贤很满意她这次处理的结果,虽然穆安还暂时没有找到,但凌萱的回归使得李贤放心不少。 因为这次治理雪灾和先前几次改革政策给百姓带来便利,凌萱在民间的名声大好。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李贤这段时间的行为,尤其是他在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况下要封禅的举动引发不满。 百姓纷纷指责皇帝昏庸无能,不顾人死活,若没有凌萱的力挽狂澜,这大越怕是要葬送在他手中了。 听到民间百姓对自己和凌萱的评价,李贤愤怒不已。 此刻他才惊觉凌萱不仅势力壮大,且名声也越来越好,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成了她的傀儡。 之前还有穆安和程牧在朝中能替自己压压她的劲头,但穆安自从在洵州出事后就失踪到现在。 而程牧却是因为当时极力阻止自己封禅还指责自己一心想做面子工程惹他不喜,将其封为巡抚总督巡视各地去了。 想不到竟意外让凌萱一家独大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当务之急是要再扶持一个新的势力出来抗衡凌萱。 “陛下来臣妾这里也想着朝事,那不如不来。”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贤调回思绪,转头看着身边娇憨的女子。 眼前的正是这段时间宫中最得宠的乐妃,两人相遇是李贤为恩科学子举办的宴席上相见的。 “朕在想有没有谁能替朕压压凌萱。”他不设防的说着。 乐妃眼睛轱辘一转,“陛下,您可是忘记了臣妾的兄长?” 经她这么一提醒,李贤倒是想起来,乐妃的兄长正是恩科榜眼,又是寒门出身倒是符合他的要求。 他在乐妃脸上捏了捏,“爱妃果然是朕的解语花。” 于是第二次早朝时,李贤不顾百官阻拦,以穆安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为由,提出礼部不能一直没有主事人。 随即又说乐妃兄长是国舅,且高中后一直在礼部做事,便由他暂时接替穆安的位子处理礼部事宜。 “陛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是啊,乐大人入朝才没过多久,且也没做出什么实绩,陛下这般实属不妥。” 御史也开始插话,“陛下,后宫不得干政,您可别被人蛊惑了。” 这些人明摆着不让他顺心,李贤大发雷霆可又不能不顾忌这些人,最后只能作罢。 下朝后他越想越气,正好不知情的皇后来送吃的,李贤便将这怒火发泄在皇后身上。 第181章 寒门亲戚奇葩多 乐妃得知哥哥没有坐上礼部尚书的位子正气得大发雷霆。 “这些老匹夫一个个都见不得我兄长好,竟威胁起陛下来。” 说了这些官员她似乎还感觉不解气,竟置喙起皇帝来。 “陛下也真是的,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还怕起官员了。”她嘟囔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娘娘,慎言。”站在一旁的嬷嬷劝阻着。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乐妃冷哼着。 嬷嬷看她眼界这般小,低头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原本是太妃身边的女官,是李贤顾及乐妃出身寒门,不知宫中规矩礼仪,这才从太妃身边将她要来侍奉教导乐妃。 谁知这乐妃不但不懂规矩,还仗着陛下的宠爱试图干涉朝政。 尤其是她只看重眼前利益,根本感觉不到她兄长若是坐上那个位置要面对是什么危险。 “娘娘,宫中人多口杂,隔墙有耳的事时常发生。”她提醒着乐妃。 乐妃这才反应刚才自己的话有多大逆不道,这才不情不愿闭上嘴,不过心中那股子气憋着怎么都不舒服,总是要发泄出去的。 次日她去向皇后请安时找到了由头,她到凤仪殿时其他妃嫔及皇后都已经在殿内坐好。 乐妃扫了一眼众人,慵懒地朝皇后行了个极其敷衍的礼。 “臣妾来晚了,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 不等皇后说话,柳萍儿倒先开口,“知道自己来得晚也不见你有什么愧疚之意。”自从乐妃进宫,陛下几乎都宿在她那里,自然让其余妃嫔心生不满。 “这可怨不得臣妾,都是陛下昨日折腾得久了些,臣妾这才起晚了。” 说着她瞥了眼柳萍儿,“柳妃来得这么早,想必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的。” 柳萍儿被她哽得说不出话,胸口不断起伏显示着她此刻的愤怒。 皇后见状这才开口,“这次就算了,不过下次乐妃可记得准时来请安。” 皇后毕竟是正妻,膝下又有皇子,当然不会与这些妃嫔争风吃醋。 只是昨日陛下因为乐妃兄长的事斥责她,这倒是让她对乐妃没有好脸色。 今天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当众教训一下乐妃。 “后宫不是寻常人家,不需要专宠,雨露均沾才是好的,陛下子嗣不多,百花齐放才是好的。” 看似是对所有妃嫔说的,实则是在暗示乐妃不要独自霸占陛下。 可乐妃对皇后的话不屑一顾,反而低头欣赏起自己的护甲。 除了她以外其他妃嫔都恭敬地回了皇后的话,见乐妃没回,皇后脸色不悦。 “乐妃,你不回话可是不满。” 乐妃冷笑两声,“臣妾哪敢有不满,娘娘的话待会回去臣妾一定传达给陛下,毕竟诸位姐妹可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面。” 她这耀武扬威的样子看得所有人心中一股怒火。 皇后皱眉,“陛下宠爱你,你也不要这般目中无人,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年轻貌美之人,以色侍人是下下策。” 这算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是个人都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乐妃不屑一笑,正愁昨天的火气没处发呢。 随之她也没好气地盯着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现在确实是年轻貌美,不像娘娘,才二十多岁便生出华发,终日又需与汤药为伴。” 见皇后脸色变得铁青,她又继续开口,“娘娘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否则日后看不到大公主与三殿下长大可就不好了。” 她明着嘲讽皇后是个人老珠黄的病秧子,还是活不长的那种。 其他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谁都想不到乐妃竟然这般大胆。 皇后身体因那次被毒之后便一直不好,乐妃这番话更是让她一口气在那不上不下,最后直接吐了一口血晕厥过去。 这一下整个凤仪殿的人慌乱不已,又是叫人请来太医,又是将皇后扶到屋内床上。 乐妃见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被吓坏了,偷偷让宫女去请陛下来救自己。 然而皇帝没来,大公主倒是先出现了,听到宫人禀报母亲被乐妃气得吐血的事后她愤怒不行。 现在即便知道自己该韬光养晦也顾不得了。 她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再看到站在一旁毫无悔过之心的乐妃,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朝她头上砸去。 砸头这一幕被李贤瞧见,乐妃又委屈地向他诉苦,李贤头脑一热怒斥女儿并将她软禁在住处。 李蕊被软禁后没有苦恼,反而让人给凌萱传去消息,让她帮自己引诱乐妃家人犯错,最好是能得罪大人物,李贤都保不了她的那种。 凌萱知晓凤仪殿的事,明白公主要做什么,立刻派人去引诱乐妃家中族人抢夺田地。 寒门本就见识短,再加上乐妃兄妹现在正是得宠,他们便也跟着张狂起来。 他们在这些人的恭维下飘飘然,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乐妃都能保得住他们,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可京中这些土地看似是农户经营,实则背后都是各种官员或者世家勋贵所有。 乐妃家人不管不顾抢地,最后竟抢到了文家人的头上。 文家乃太后母族,听说此事后便派了太后兄长前来协商,但乐妃家人面对对方好言相劝仍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最后还胆大地将太后侄子活活打死,这文家可就不依了,直接告到太后那里。 太后与李贤虽母子不合,可她毕竟是皇帝的亲娘,她听闻侄子被妃嫔家人活活打死后,承受不住气晕了过去,皇帝得知后赶到行宫向太后请罪。 太后和皇后皆因乐妃被气晕,这下就算是李贤也保不住乐妃了,无奈将人打入冷宫。 乐妃这才后怕,不断磕头求原谅,但也改变不了去冷宫的结局。 李蕊解除软禁后曾去过一次冷宫见乐妃。 “乐妃,你不过就是我父皇的一个玩物,却试图挑衅我母后和这皇权,如今却被皇权压制,可有后悔。” 乐妃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说了这话后李蕊便离开了冷宫。 李蕊知道乐妃倒台,父皇肯定会扶持其他人来制衡凌萱。 她派人去洵州搜寻穆安,只有找到他确定他活着回到京中,和凌萱再度形成制衡的局面,父皇才会暂时打消扶持新势力打压凌萱的念头。 第182章 挑拨离间 失踪快半年的穆安突然出现在京都,这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毕竟半年没有音讯,众人都默认他已经遭遇不测。 穆安回来后在家换洗干净便进入宫中向李贤汇报。 “臣那时在救百姓时被人在水中偷袭击晕,幸好晕之前抓住一根木桩,借着木桩的浮力顺着河水到了下游,又被一渔夫所救,这才逃过一劫。”他说着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 只是当时因为裸露的伤口再加上感染,他发了好几日的高热,等伤口恢复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为何现在才回京?”李贤并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关心,反而质疑起他没有伤好后第一时间回禀朝廷。 穆安露出委屈的样子,“臣当时担心若让害臣的人知晓臣还活着定然还会再度对臣下杀手,所以臣才顺水推舟让所有人以为臣失踪。” 其实他的人在他还在养伤的期间就找到了他,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他不想让旁人知晓。 李贤看着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似信非信,“那你也该让人给朕带个口信。”若他知道穆安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搞让乐妃兄长越俎代庖那招了。 “是臣的不是,让陛下担心了。”穆安赶忙认错。 “不过臣这次回京的一路上却揪出不少贪官污吏,所缴获的银两也已经充入国库。”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听到充入国库李贤有些难看的脸色露出笑意,他亲自扶起穆安。 “你这次做得不错,不仅治理了洪涝,还处理了贪官污吏。”说着他就作势要赏赐穆安。 穆安急急开口,“臣为陛下解忧是分内之事,陛下不怪罪臣已属开恩,臣哪里敢讨要赏赐。” 他知道李贤不是真心想赏赐他,不如主动回绝。 “赏赐可以不要,但晚宴必须出席。”李贤没多做纠缠。 晚宴穆安出席时,发现气氛有些微妙。 台上丝竹声声响,伴随着舞姬赏心悦目的曼妙舞姿。 而台下百官脸色没有往日的喜气,反而个个都挂着脸。 “现下什么情况,陛下还有心情欣赏这靡靡之音。”他身旁的官员小声说着。 “今日为了穆尚书平安归来,诸位卿家同朕贺他一杯。”李贤举起杯盏朝穆安的方向举起。 众人喝下这杯酒后,高位上的皇帝又开口。 “穆安你可不知道,你不在京中的这些的日子,你手底下的人在凌尚宫的带领下将礼部的事情做得多好。” 他这话一口出,礼部那些官员脸色齐刷刷白了几分。 李贤像是没看见一般,又说了现在其他部门的官员配合凌萱力挽狂澜的事。 表面上的夸奖,实则这些位置上的人原本是他的手下所坐,现在都变成了些生面孔。 李贤这样说也是在告诉他,他失踪的时间里,不仅自己的人投靠了凌萱,他的势力也被凌萱夺走不少。 官员们看着李贤这挑拨的行径心底无一不是在鄙夷嫌弃。 这位年轻的陛下竟玩起后宫那套做派,怎能让人看得起。 与他相比,先帝虽然晚年多有糊涂事发生,可驭下之术令人信服,也不会为一己私欲便挑拨臣子之间的关系。 他既无先帝的本事和威风,又想效仿先帝的做法。 曾经至少他身上还有正直和气节在,而如今这唯一的闪光点也不复存在,众人失望得很。 “陛下说笑了,凌尚宫与臣都是替陛下分忧的。”穆安四两拨千斤地回着,眼神却阴鸷的扫了眼手下的官员。 他的反应让李贤很满意,只要穆安心里对凌萱生出怨怼,那两人间的厮杀就不会停止,他也不担心谁能一方独大。 凌萱来到甜品铺,穆安早已经在此等候。 “这么急约我出来做什么。”她以为穆安至少还得等几日再找她呢。 “这些天民间关于我的传闻你可听说了?” 凌萱一愣,想起最近民间似乎出现了许多抹黑穆安的传闻,什么他失踪是假,敛财是真,还说他路上杀的那些贪官其实是为了灭口,因为他是那些贪官的保护伞。 “不是我。”凌萱以为他是怀疑自己。 见她误会,穆安解释,“我知道不是你,是陛下做的。” “他这样做就是想让我对付你。”毕竟正常人出现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敌人。 凌萱端起茶盏抿了口,“你有什么想法?” “陛下这步走得确实不错,想让我们斗起来他再坐收渔翁之利。我今日找你是想与你暂时休战,咱们先集中火力制衡陛下。” 回来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了李贤做的那些荒唐事,因此主动找凌萱谈和。 其实凌萱也想这么做,不过穆安既然先提出了,那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有先将皇帝控制住,她才有机会去做其他的事情。 “行。”她答应后,两人又商讨一番后面该如何做。 回去后管家告诉凌萱有封边关的急报,她有些疑惑,自己在边关可没什么熟人。 然而看到信时她很意外,竟然是程牧寄来的。 信里面传达的讯息看得凌萱眉头紧皱。 程牧在信上说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他自被陛下派出京城后便来到边关,可他发现边关的武器和粮食的数量与报上朝廷的相差甚大,且还掺杂了不少水分。 粮食里面混杂了碎石充数,而武器更是以次充好,若战士用这样的武器上战场,跟肉搏没什么两样。 他发现这些问题后开始调查,发现背后似乎有个巨贪,而对方也发现了他,或许凌萱收到这信时他已经不在人世。 看着上面的内容,凌萱除了震惊还有不理解,为什么程牧要特意传讯给自己。 就在她存疑时,没几日边关这事就传回京中,不过李贤似乎并不在意。 凌萱打探后得有原来是有人私底下对李贤说,程尚书是钦差,谁敢对他下手,或许他只是迷路了。 李贤信了这话,毕竟明面上程牧官职不降反升,还代表朝廷,哪个不要命的敢对钦差大臣下手,真不怕朝廷清算吗。 只有凌萱心里升起一股担忧。 第183章 失了初心 程牧的存在无论是对于陛下还是她来说,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而且他给自己写信一定是因为走投无路做出的选择,她绝不能让他出事。 凌萱叫来暗七,让他带上一队精锐先行前往边关搜寻程牧 而她自己则去找陛下让他派人去找程牧。 “陛下,程尚书失踪之事恐怕是和穆尚书一样遭贼人暗算,还请陛下派出人手去边关调查搜救。”凌萱伏在地上,言语间都是真情实意。 李贤神情不耐烦,“这事那边的官员已经在做了,况且程穆是失踪还是迷路都不清楚。” “就算是迷路,但是朝廷也不能放任不管,离边关不远便是茫茫戈壁沙漠,肉体之躯根本熬不了几日。” 凌萱担心程牧,这般希望朝廷派人找他的模样让李贤心中升起警惕。 他自上而下打量着凌萱,“朕竟不知凌尚宫与程牧关系好到这般程度了。” 听他这话凌萱明白他是怀疑自己与程牧私下勾结,心里忍不住冷笑起来。 只是面上仍保持一副恭敬的模样,“陛下,程尚书是难得的正直之人,若说这朝堂上谁会毫无保留地为陛下着想,程尚书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她旁敲侧击提醒着李贤程牧的重要性。 然而她的提醒李贤听不进去,除了怀疑两人勾结之外更多的就是他想做的事都被程牧否决,甚至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掩不住的失望。 他是帝王,大越的主人,哪里能受得了程牧毫无遮掩地指责自己的不是。 “凌尚宫,程牧的事朕自有定夺,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做。” 他这话让凌萱哑然,这明晃晃的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凌萱无功而返,所幸她也预料到李贤的行为,提前让自己的人赶去边关。 不过她仍旧被李贤的处理方法气得不行,原以为他会是个明辨是非超越先帝的皇帝,谁成想连先帝半分气魄都没有。 凌谦得知女儿今日惹陛下不快后认为她这次的做法有问题。 “你不该这个时候同陛下发生争执,他本对你就生了忌惮之心,这样只会让他的怀疑更深几分。” “女儿也是想试探下陛下,看他是否真的这么分不清好坏。”结果显而易见,皇帝已经完全失了初心。 另一边李贤心中也不爽快,认定两人之间必有勾结,当即也派出暗卫前往边关,不过不是救程牧,而是杀他。 晚膳时他来到柳萍儿这里,佳人软香在怀让他暂时忘却了一些烦恼。 “陛下,臣妾听闻程尚书失踪了?”柳萍儿边喂他葡萄边说着。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看来这宫中果然没有秘密。”李贤玩味说着。 柳萍儿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装作天真开口。 “这对陛下来说可不算好消息。” “怎么说?”李贤来了兴致。 “以往程尚书在京都的时候,与凌萱穆安二人尚能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可现在整个朝廷都是这二人的势力,陛下不觉得很像先帝在时的局面吗?” 她指的是凌孟二人的时代,这让李贤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后知后觉。 程牧活着才不能让这两人重演皇祖父在时的局面,对朝堂才是更有利,三人相互制衡是最稳固的方法。 他立马起身回御书房让人传信让暗卫回来,程穆杀不得。 柳萍儿则让身边的宫女偷偷前去尚宫局告诉凌萱这个消息。 凌萱的人找了半个月才在一处戈壁找到奄奄一息的程牧,也亏得这里有个小水源和山洞,才让他活了下来。 只是情况却不太好,长期的缺食缺水让他瘦得都脱了相,虚弱得不行。 现在他们暂时将程牧安置在一处民居,日夜照看,但现下还不清楚敌人是谁,他们也不敢冒险让程牧暴露于人前。 “我想请你帮我走一趟边关。”凌萱来到医馆找上苏卓。 “边关?可是因为程尚书的事?”苏卓何其聪明,只一句便猜出凌萱的目的。 凌萱也不瞒他,点头说道,“他情况很不好,暗七他们害怕暴露不敢请大夫来查看。” “你是我信得过的人,又是大夫,所以。” “好,我收拾收拾立即起身。”苏卓什么都没问主动答应。 凌萱心里很是感动,派了人护送苏卓前往边关。 接连的灾祸让整个大越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各地农田因天灾被摧毁不少,剩余的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的需求。 以往还有商户出钱出力购置粮食运输粮食,可现在就连商户也没有办法了。 纵使他们愿意捐钱,可现在各地的粮食都处于紧缺状态,哪里有余粮匀出来卖呢。 凌萱也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公主突然到尚宫局找到凌萱。 “凌尚宫,今日父皇让全公公去凤仪殿将三皇子带走了。” 凌萱蹙眉,“带走三皇子?” 三皇子才两岁多点,皇子入上书房都是要年满三岁才会去。 况且皇后健在,又是中宫嫡出,陛下突然闹这么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蓦的,凌萱脑海中突然迸出康熙抚养太子的情形。 “莫非陛下是要立储了?” 李蕊顿了片刻才缓缓点头,“父皇说母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三皇弟日后除了睡觉外的其余时间都在他身边由他亲自教养。” 李蕊与三皇子一母同胞,按理说三皇子被立为储君她应当高兴,可偏偏她却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凌萱眸光微动,神色严肃起来,“公主可是心有不甘?” 李蕊猛一抬头对上凌萱的视线,眼中还有尚未收得回去的不服。 “我能有不敢吧?”她喃喃问道。 凌萱微微弯下身子,视线与李蕊齐平。 “公主今日来到奴婢不就是因为不甘吗,大皇子和三皇子得到器重只因为他们是男子,未来或许还是下任帝王。而您纵使谋略出众,才华傲人,陛下至多也只是想让你在朝中辅佐。” 这话虽残忍倒也现实,不管李贤如何支持女子为官,可从来没想过未来将皇位让女儿来坐。 “那我该怎么做?”凌萱的话让李蕊露出迷茫。 凌萱笑了笑,“公主什么也不用做,奴婢会替您去做。” 第184章 又是个穿越的? 连日来的操劳奔波,纵使是铁人也遭不住,凌萱就这样病倒了,无奈之下只得告假在家休息。 李贤以为她这是在装病,想瞒着自己悄悄又做些什么事,于是派了人来凌府以探病的名义一探虚实。 凌谦领着小全子站在凌萱卧房外,里面传出凌萱剧烈的咳嗽声。 “全公公,您也看到了,小女确实是病了,我也不好让您进去,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这么浓厚的药味再加上凌萱的咳嗽声,小全子讪笑两声。 “陛下也是关心凌尚宫的身子,这才让奴才送来调养身子的药材。” 凌谦曾是东厂的头目,小全子这些太监见到他有种天然的害怕。 让管家送走小全子后凌谦折返回到女儿房中,屏退下人后拿起桌上凉得差不多的汤药喂着。 “你说说你,为了这么些破事把身子都拖垮了划算吗。” 凌萱脸色泛红,这几日断断续续发着高热,敷额头的帕子没一会就变热了。 “女儿也没想过这么容易就病倒了。”凌萱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不过正好也能趁这个机会暂时退出这些纷争,免得陛下把心思都拿来对付猜忌你。” 凌萱赞同父亲的话,这段时间她确实有些高调,再这样下去难保李贤不会做些什么。 “然儿这几日怎么样了?”害怕她过了病气给女儿,这几日她都没有见过孩子。 凌谦无奈,“她有奶娘有嬷嬷照顾,身体比你都好。”说完又一勺勺喂起药来。 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吹着勺里的汤药时,凌萱突然笑出了声。 面对父亲疑惑的神色,她解释着。 “我想起当年在宫中我发高热的时候,您也是这样喂我吃药。” 那时凌谦事忙,不过得知她生病后每晚硬是挤出一点时间亲自来喂她喝药。 凌谦也回忆起来,“是啊,那时我单手就能抱起的人,现在都已经是孩子母亲了。” 原来时间竟过得这般快,明明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喝完药后凌谦还一如小时候哄她那般,从怀中掏出一颗糖果放在她手中。 “吃了就不苦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需要糖果哄着的孩童,不过却仍旧听从父亲的话将糖果塞入嘴中,甜意瞬间在口腔蔓延。 凌萱病重的消息传出去,京中众人心中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想要趁她不在朝中的时候搞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些人动作频繁,凌府这边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萱病情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发高热,这同父亲尽心尽力照顾是分不开的。 就连大夫都说能恢复到现在这情况,一般没有一月是想都别想的,凌萱才用了半月多点。 这日,孟依瑾突然来凌府探望凌萱,她有些意外,她同孟依瑾私下并没多少往来,她怎么会来看自己。 孟依瑾被带到偏殿,凌萱穿了身宽松长袍出来。 “前几日我就想来探望凌尚宫,但又担心会让你麻烦,这才拖到现在才来,凌尚宫可好些了?”孟依瑾担心说着 凌萱脸色还有些苍白,“多谢穆夫人关心,已经好了许多了。” “那就好。”说完孟依瑾看了看屋内的下人。 “你们先下去吧。”凌萱对他们说着。 待下人都走后,她缓缓开口,“穆夫人这下可以说了吧。” 她不会天真地相信孟依瑾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关心她的身体。 孟依瑾苦笑一声,“我就知道瞒不过凌尚宫。” “我知道凌尚宫前段时间正四处筹集粮食,可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凌萱挑眉,“确实是,接连的灾害已经让各地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我有。”孟依瑾抿了抿唇说着。 凌萱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两年我囤了些粮食,虽不多但也能解凌尚宫目前的困境。” 凌萱眸子一沉,“穆夫人想要的是什么呢。” 看着她戒备的模样,孟依瑾笑了,“我要的对凌尚宫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旋即她顿了顿,“我想您以后能对我的前途多多照拂就行。”。 凌萱蹙眉,“这种事情穆尚书也能做到,为何要来找我。” 以穆安的权势,照拂人这种事也轻而易举,她不懂为什么孟依瑾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还以粮食为交易找到她。 孟依瑾摇头,“我不想什么都靠着夫君。” 她身子微微前倾,拉近同凌萱的距离。 “我知道夫君在娶我之前曾一度想娶凌尚宫为妻。” “我同穆大人之间清清白白。”她可不想让人家老婆误会什么。 孟依瑾轻笑两声,“这我是知道的,夫君曾同我说过当年确实爱慕凌尚宫,不过与我成婚后便没有这个想法。” “那你这么说是为什么?”既然这样,凌萱更不解了。 “在与夫君成婚之前我便开始做了些生意,本想着离家出走能有本钱,最开始零碎买了些田地,种的也是果树、水稻之类,数量不多也没引起旁人怀疑。” “后来又用果树做了些果脯,收成的粮食晒好后便囤起来想着哪日价格大涨再卖。”谁知道后来与穆安成婚,为了不给他带去麻烦,这些粮食她也就没再动卖的心思。 凌萱听得更云里雾里,“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我以为我能大度看开他心中有你这个事,想着只有他同我好好过日子就罢了,成婚至今他对我确实很好,什么都不曾缺过。” “过去这两年来我却发现,他对我更多的是尊重,里面并无多少爱意存在。”她自小锦衣玉食,又凭着自己的积攒下一笔财富,本就不缺物质。 “我想过离开他,可实在舍不得,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所以这才找到你,想谋条旁的路子。” 凌萱听完沉默了,她怀疑孟依瑾莫不是也是穿越的了,还是那种种田文带系统的穿越,否则怎么会做出囤地种田的事情来。 不过她这个提议于她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我答应你。” 第185章 凌国公 两人达成合作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粮食的分发,凌萱直到看见孟依瑾的几个库房,才惊觉她这几年可真是一刻没闲过,整整六个大型库房满满当当都是粮食。 “具体怎么分发凌尚宫做主吧。”孟依瑾说着。 “这么多粮食你真的舍得?”害怕她日后后悔,凌萱又问了她一次。 孟依瑾笑了两声,“难道在凌尚宫眼中,我是这般言而无信的人吗。” 其实她送出这么多粮食也有自己的考量,现下全国各地都处于缺粮的状态,这几仓库虽然外人不知她是老板,但多多少少知道这里是有粮的。 之前她花大价钱雇人看守才没让粮食被人偷走,只是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粮食她未必保得住。 倒不如交给有能力护得了的人,顺便还能得些方便。 凌萱开始让人来此运送粮食,不过她没有一次性全部取走,而是在各地缓慢放出,这样既不容易引起怀疑也能遏制住百姓想着有救济粮就不自救的情况。 在她的运作下,粮食危机暂时解除。 与此同时,百姓之中传出一条流言,说大越境内粮食紧缺是因为长命老人夺了天运,惹怒了上天才导致四处缺粮,唯有将这些老者杀掉,才能保后代平安。 “简直是一派胡言。”听到这个消息时,凌萱正在家中同父亲与孩子玩耍。 “可据下面的人来报,多地已经出现逼死老人的情况了。”卢玄无奈说着。 “你们之前运送的粮食都平安到达了吗?” “都已经送到,可这些粮食杯水车薪,哪里能让所有人填饱肚子。” 凌萱无话可说,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这种传闻就是胡编乱造,长寿者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祥瑞的代表,怎么到这里就变成灾祸的由头了。 “卢玄,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凌谦说完又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 他脸色凝重看向女儿,“在这样敏感的时间传出这样的消息,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就会将本就不多的粮食分去一份。”尽管凌萱不想承认,可人性就是这样。 那些百姓哪里是没有脑子,只是正好传来这样的传闻,为他们省下口粮寻了个好借口。 一家之中,孩子是希望,父母是维系一个家运转的基石,而年迈的老人却无法再做出贡献,所以他们是最好的被牺牲的选择。 “你明白就好,这消息定然是从朝中某个人那里传出去的,你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解决百姓的问题,而是要将根源连根拔起。”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凌萱有些犯难,“女儿该怎么做?” “粮食短缺是当下最大的问题,若这批粮食用完还没解决,后面会更麻烦。” “既然那些人不愿再为百姓做些什么,那便让他们也体会体会百姓之苦,这招虽狠毒,但却有效,尤其是陛下现在不像之前那般重视朝纲。”凌谦提醒着女儿。 凌萱若有所思点头,“女儿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 恰好有官员家中孩子满月,递了帖子请凌萱出席。 凌萱来后看见每位客人桌上摆放的大鱼大肉,区区一个侍郎就能有这般手笔,其他官员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当工部侍郎来到凌萱面前笑盈盈向他敬酒时,迎接他的不是凌萱的寒暄,而是她平静的质问。 “这杯酒恕我喝不下去,百姓正在受苦,而咱们却在这大鱼大肉,试问谁能吃得下去?” 她这一句,原本人声鼎沸的宴会顿时鸦雀无声,那些夹菜准备送进嘴里的官员一时竟不知吃还是不吃。 凌萱可管不得这些,她讥笑看向众人,“朝廷让诸位出力时个个都哭穷,原来在诸位眼中穷是这么个样子的。” 今日宴席的花费换做粮食,至少能供一个县的百姓一日温饱。 众人被她的话弄得面红耳赤,脸上都是窘迫。 “凌尚宫,今日是我儿满月,下官这才举全家之力办了这次宴会。”工部侍郎汗流浃背解释着。 “你是将我当三岁小孩一样诓骗了?”凌萱丝毫不给他面子。 在座的人见她这般不留情面,脸上挂不住了,好歹他们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哪能忍得下去。 “凌尚宫是病还没好吧,怎能在别人家的宴会上这般胡言乱语。”有人说着。 凌萱冷笑,“或许这病明日去趟东厂便好了,正好东厂近来没什么事做,我看诸位大人倒是可以让他们查查,家中是不是真的如你们在朝堂上说的那般艰难至极。” 一听东厂要出手,这些官员哪里还敢再反驳凌萱,除非是真的不要命了。 “穆尚书,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凌萱突然问向正在自顾自饮酒的穆安。 穆安无奈放下酒杯,“凌尚宫这法子不错,那本官就做个表率,主动让东厂从我这里开始查吧。” 穆安的话让场上众人脸色巨变,他们哪里敢让东厂去查。 “凌尚宫,我相信其中一定有误会,回去后我们会再核实核实,若家中有多余的粮食绝对会捐出来。”有人讨好说着。 可现在说这话已经不管用,凌萱有了新的提议。 “如今四处都是流民,他们身上说不定会出现疫症,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绝对安全。” “若不想感染瘟疫,就得捐献药材,不想成为那些暴民口中食物,便设立粥棚安抚流民,否则会出什么事谁都保证不了。” 明知凌萱是威胁,但这些人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 回去后他们连夜将家中能捐的东西都捐了,这是唯一能保全家族的做法,纵然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 有这些官员的倾巢相助,粮食危机得到了缓解,至少不会再有人为了节省粮食而残害家人。 李贤在朝堂上大肆夸奖凌萱,甚至破格给了她凌国公的爵位,不过只她这一代享受,后代并没有承爵的可能。 众人祝贺凌萱,可她知道自己只是李贤推出来的靶子,等那些官员和权贵缓过来绝对会向她出手。 第186章 金桔 朝廷官员这次算是彻底被掏空,凌萱也不想把他们逼得太紧,自己可不想成为李贤的傀儡,树敌太多。 病好之后她销了假回到宫中,却发现宫中做派依旧奢靡,她找来秦盈询问。 “其实我们已经缩减了各宫用度,皇后及诸位娘娘都配合,可您也知道她们毕竟养尊处优惯了,落差太多她们未必接受得了。” “为何不去告诉陛下,让陛下直接下令。”凌萱问道。 秦盈支支吾吾表示,陛下与这些娘娘相比才是真的奢靡,她哪有胆子敢去让陛下做事。 原来问题所在是他们大越的天子,难怪前朝后宫的人都这样。 “算了,你把这段时间各宫用度拿给我看看。”凌萱五味杂陈说着。 确实如秦盈所说各宫用度已经缩减了一半,但她还是发现其中有位嫔妃每日都需要吃金桔。 京都不产金桔,唯一盛产金桔的地方是在南苜,可两地之间相隔数十座城池,距离实属不短。 “怡嫔每日都要食金桔?” “是啊,乐妃被打入冷宫后陛下就专宠起怡嫔来,她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好到完全不是她这个品阶该有的。 李蕊午睡起身后,宫女来报凌萱求见。 “凌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奴婢有事想求公主相助。” 凌萱告诉李蕊怡嫔奢靡成风,她想利用怡嫔这事策划一场起义。 “这怎么行。”李蕊抗拒表示,起义太过冒险,就算有凌萱看着也无法保证那些百姓会不会趁乱杀伤打劫。 “起义不过是为了让陛下明白自己有多荒唐,若不如此他永远都不会反省,百姓根本无法从泥潭中走出。” 听到是为百姓,李蕊有些动摇,父皇这段时间的作为她也是看在眼中,确实过于离谱。 “你可有把握? “只要公主愿意同我一起,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好,我帮你。” 在凌萱的安排下,本该按时送到百姓手中的粮食已经好几日没有收到了。 本以为是路上遇到什么问题,导致马车无法抵达。 然而却有人发现,每日有骏马驮着新鲜的金桔往京都方向前去,风雨无阻。 几经打听才知道这是宫中某位娘娘饭后必吃的水果,这让百姓心中生出对皇帝的怨气。 他们大越皇帝愿意为宠妾日日送来金桔,却对他们这些子民不管不顾。 最终,被天灾残害与皇帝无视的双重折磨下,百姓闹起了起义。 起初只有数十人,可随着中途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队伍也越发壮大。 李贤这才感到恐慌,他知道若再这样下去,全大越都揭竿而起也是早晚的事情。 慌忙之下他派出穆安与那起义军的首领交涉谈判,尽量与他们谈条件,能化解则化解。 皇后准备带着几个儿女前往洵州行宫太后那里暂时避难,但李蕊却告诉她不必惊慌,这一切都只是她与凌萱的计划。 女儿的话让皇后大惊失色,她想不到女儿竟大胆到这样的程度。 “要是你父皇知道你牵扯进这次的起义,你可知后果是什么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后悔这个行为?”皇后胸口剧烈起伏。 李蕊一把拉住母亲的手,“母后,女儿不后悔这样做,父皇这段时间有多荒唐您也是看在眼中的,他甚至还因乐妃兄长的事迁怒于你。” “您难道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吗?”她眼中迸发出坚定的神色。 皇后被女儿的眼神弄得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夫妻,李贤细枝末节的变化她都能感觉得到的。 以往只是宠信妃嫔、权臣,但终归影响不到大局,可如今民不聊生,他还为了让怡嫔吃上新鲜的金桔而大肆浪费人力物力,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皇后叹了口气,“先去行宫吧。” “母后!”李蕊不敢相信母亲还坚持要去行宫,难不成她也变成父皇那样的人了吗。 “咱们得去行宫找援兵,否则日后你父皇要是追究你怎么办。” 李蕊的眼神从震惊变为欣喜,母后这是站在她这边了。 起义虽然来势汹汹,但事实上他们是不可能真的推翻政权造反的。 而穆安与他们谈和也是刻意安排的,让他们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要皇帝下罪己诏。”领头的人说出他们的条件。 哪个帝王会愿意下这审判自己的诏书,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若是不答应,我们早晚便会踏破皇城,将狗皇帝斩于刀下。” 穆安驾马一路直奔皇宫,将起义军的要求说给李贤。 “让朕写罪己诏,这些人好大的狗胆。”李贤愤怒说着。 “陛下,现在形势危急,倘若不按照对方要求做,他们是真的会立刻就计划攻进宫内。” 他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李贤不死心地问道。 穆安摇头,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 “母后怎么从行宫回来了。”李贤狐疑说着。 “哀家若是再不来,这大越的江山都快断送在你手上了。”太后怒视着皇帝。 李贤脸上挂不住,“朕自有分寸,母后不必担忧。” 太后冷笑,“你所谓的分寸便是让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 “皇帝,若非你糊涂行事,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身为天子,受百姓供奉,却不为他们遮风挡雨,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还有资格成为这天下的主人吗?” 太后的质问让李贤脸色青红交加,然而太后却顾不上管他的心情。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皇家要做表率之用,从今日起后宫众人都要缩减用度,将金银首饰捐献出来以作救灾所用,拔除所有花草,将能种粮食的田地都种上粮食。” 太后果断下着决定,李贤也不敢反驳,而皇后则是第一时间附议太后。 她们虽是后宫女子,但也并非只会争奇斗艳,勾心斗角,心中也是有大义的,更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使命。 第187章 吃糠咽菜 李贤本想拖着将罪己诏这件事糊弄过去,可太后得知后非但没有赞同他的想法,反而逼着他立即写出罪己诏。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身为帝王若言而无信,日后何以再取信天下,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怎可为大越之主。 李贤被母亲的话臊得脸红得不行,这才写下罪己诏张贴在皇榜最显眼的地方。 而后他又带头开始勤俭节约,以身作则让官员与他一同在宫中吃糠咽菜。 官员们最开始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没太当回事,可这次李贤仿佛是认真的,有几个官员吃了几天便受不了想要借口不过放心家人离开宫中。 当然他们的想法早被凌萱预料到,当这些官员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外面停着各家的马车。 凌萱站在那里,面带讥笑,“我听闻诸位大人放心不下家眷,因此特意将他们接来与你们一起在宫中与陛下和娘娘同吃同住。” 这些官员彻底傻眼了,不仅自己没出去,还将家里人也搭进来了。 “凌大人,我母亲年事已高,吃不了这样的苦,求您网开一面。”有官员苦着脸说着。 凌萱看着这位官员,“王大人,您母亲今年也不过四十余岁,那些百姓七八十的都还在吃糠咽菜呢,您母亲怎么就不行了呢?” 被她反问的官员脸上青红交加,最后实在忍不住,“您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大人在说什么呢,这是陛下的旨意,我只是替他周全罢了。”凌萱微微偏头说道。 “不过,若各位大人们能替陛下分分忧,解决解决百姓粮食的问题,或许是条路呢。” 官员明白又是让他们捐粮,要是只有他们自己肯定是宁肯吃糠咽菜也不会再往外吐一点,可凌萱太狡诈,竟将家人作为筹码。 这些官员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咬牙再捐出粮食,这才结束了吃糠咽菜的生活。 但是这些官员回去后心里很是憋屈,觉得凌萱只敢对付他们这些普通官员,对于那些世家大族是一点都不敢动。 话不知怎么传到凌萱这里,冷笑着赞赏这些官员倒是给她提了醒。 于是她连向陛下禀告都没禀告,直接带着东厂的人去到世家府中,威逼利诱让这些世家交出存粮。 世家家底厚,几乎家家都有好几个大型粮仓,若是将这些粮仓打开,可以养活不少人。 多数世家还是按照凌萱的要求将粮仓打开,但也有几个硬骨头死活不松口。 世家心中满怀怨怼,也让那些有同样遭遇的官员纷纷为世家鸣不平。 几方一拍即合在早朝上就告了御状,希望他们的陛下能为他们做主。 可李贤得知后非但没有对凌萱做出任何惩罚,反而斥责这些世家的不对。 “就连朕都在宫中吃糠咽菜与百姓同苦,你们守着这些粮仓却颗粒不捐,现在还来让朕为你们主持公道?” 他嗤笑一声,场上的人已经感觉到不对,个个头都快低到地里去了。 “依朕看,是人杀得太少了,才让你们觉得自己都能骑在朕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他将这些天受的气全都撒在这些官员世家的身上。 那些人被他说得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去让他给自己主持公道,只想让这早朝快点结束。 “朕不会逼着你们交粮,左右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对大越有多少忠心罢了,全凭自愿,今日便这样吧。”他摆摆手示意让百官散去。 李贤今日的态度让那些世家的人忐忑不安,那句全凭自愿弄得他们更加心惊胆战,还不如直接让他们交好了。 就在世家惴惴不安时,程牧在苏卓的照料下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现下已经回到京城。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家中所有田地和粮食统统捐出来,直言一路走来见了太多百姓之苦,只愿自己家中这些身外之物能让百姓少受些苦。 他的行为令李贤大为感动,在早朝上专门说了此事。 “程尚书死里逃生,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其他,而是天下百姓,朕有这样的臣子是朕的幸运。” 他这番话也是敲打着那些世家,但凡聪明些的人已经能感觉到陛下不会允许世家再这样做大下去。 若是他们再守着那些东西不肯拿出来,只会成为陛下出手对付世家的第一目标。 顽固不折,只能等着天子之怒,百年世家消亡也只需顷刻。 不得不说,世家立身这么多年,总是能看得清风向的。 现下京都乃至整个大越的百姓都盯上这些世家了,民间已经有世家守着粮仓不肯相助百姓的流言四起。 要是再来个别有用心的人在上面做些文章,那世家就是与整个国家为敌。 纵然世家势力再深厚,也无法与国家抗衡。 几经衡量下,最后几个固守不肯放粮的世家也终于抵不住这压力,下令捐粮。 有了这最后一批粮食的支援,席卷大越大多数地区的灾荒终于得到了解决。 这样大范围的缺粮情况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 极端的气候已经结束,天气慢慢回归正常,虽然水稻这种粮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成。 但其他的主食,像红薯、土豆之类的已经有了收获,至少能保证百姓不会饿肚子,余下的就慢慢等其生长起来便行。 只是经过这一次的事件让朝廷知晓储存粮食有多重要,可按照目前的情况,能将那些空了的粮仓填满已经是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若想在这基础上再多储存些粮食,还得想其他的法子才行。 凌萱、穆安、程牧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几人决定暂时摒弃私人恩怨,一同想个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的方案。 几人商讨了一整天,终于在天即将擦黑时才一致通过所有人都没有反对的意见。 他们将商量好后的决定上报李贤。 可能是之前罪己诏让李贤有了后怕之心,又或者是他明白自己先前的荒唐,总之他没有反对,而是放手让他们去做。 第188章 世家录 得了李贤的允诺,凌萱开始大刀阔斧开始针对流民安置与田地耕种规划起来。 眼下各地都开始恢复生机,那些险些被遗弃的土地重新利用起来。 她先是让人颁布条令,所有流民和百姓可随地开荒,只要开辟出来的土地能种下菜种,朝廷便会资助他们种子与银钱。 然而若是接收了朝廷的补助,那他们则必须按照朝廷派发的任务固定耕种多少田地。 这是针对留守在当地百姓的政策,因还有许多流民想要回到家乡,关于这部分人,凌萱又提出了其他的条令。 离开的流民可到府衙处领取粮食和种子,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可种植的田地便将种子洒下,这些种子多是生菜、韭菜这类,割完一茬还有下茬,成长时间也短。 要是现下整个大越处处都是流民,他们大多数都是想回到故乡,若遇上这种再生性强的蔬菜便可采摘果腹。 而第一批种植的人无法享受到成果,但朝廷对他们也有奖赏政策,只要种下了就会奖励相应的粮食。 随行的人都能互相监督,也不怕有人偷奸耍滑作弊。 并且凌萱还颁布了个特殊的律令,一旦遇上死人则可以就地焚烧。 这些离世之人大多数都是流民,按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运回家乡安葬,为避免再出现疫症这种情况,只有就地焚化才是上策。 也因为凌萱颁发的这几个条令,局面暂时压下。 如她所料,绝大多数的流民还是选择回到家乡,毕竟现在有朝廷为他们提供回去的经费,他们当然更倾向于回去。 凌家父女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正背着行囊领好种子粮食离开的流民,凌萱心里五味杂陈。 “爹,我想让这些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而不是向那些地主富户租田来耕种。” 她清楚目前的法子只能暂时缓解,根本原因还是土地集中在有钱有势的人手中,土地不能分发到百姓手中,他们没有实际的保障终归是不行。 凌谦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比女儿要势利和狡猾得多。 “把田地分给百姓确实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事,可这么大的改革必须要陛下下令才可以。” 而让陛下下令,这个功劳就必须归到他的头上,无形中算是增加了李贤在民间的威望,让百姓对他更信服。 凌萱明白父亲的考虑,“这事想要做成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且陛下不一定会听。” 李贤这么支持她针对流民的处理不过是因为被架在那上面没办法了,并不是他真心实意想这么做的。 “那你准备怎么做?” “与其事事处于被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让李贤成为自己的傀儡就行。 “行,去做吧,爹支持你。” 有了这个目标后凌萱第一要做的就是减少世家的权利,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交织,让他们拥有了快一半的财富。 她找到皇帝,将世家对大越的影响摊开讲述。 “虽然咱们极力采纳新人入朝,扶持寒门为官,但世家子弟在朝中的数量还是不少。” 她从李贤最在意的地方为切入口,剖析世家的财力。 “想必您这次也看出来了,世家背后的财富有多少,若是所有世家加起来,库存估计连国库都相形见绌。而这次让他们吐了口出来,然而凭借他们在朝中为官的子弟,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再度回来。” 李贤蹙眉听着她的分析,世家所带来的威胁,在先帝在时便已有苗头,不过那时先帝雷霆手段让世家不敢这么狂妄。 如今他若再不整治,总有一天世家的权势会连他这个皇帝都遏制不了。 “明日早朝朕会先试探试探他们,你最好还有后路,否则就这么几句话,那些人是不会愿意的。”李贤严肃说着。 世家问题存在太久,他不是没想过动,可一旦动了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万全之策,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臣明白。” 第二日早朝,李贤果然提出想要改变下目前朝廷官职的情况,许多部门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人,他想减少些官员。 当他象征性先说了几个部门名字后,那些世家子弟的脸色大变,这些位置上坐的绝大多数都是世家的人。 陛下这么做,不就是赤裸裸地想要逐渐收回给世家的权力吗。 他们当即暗戳戳的提出了反对意见,李贤也不想退缩,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关键时刻,凌萱站出来了说了个提议。 “陛下,臣认为这次灾情能这么平稳解决,诸位世家功不可没。” 她这话一是表示出对世家的肯定,再者就是暗讽世家庞大的势力竟能解决连皇帝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为了感念他们做出的贡献,陛下可命人撰写一本世家录,将每个世家子弟都记录在册,能进入世家录的人,都代表着其地位身份。” 按凌萱的说法,世家录相当于皇室玉碟,与世家自己私下记录的那些族谱不是一个量级。 这种世家录不仅能得到皇室的认同,更是代表世家身份的象征,后世之人都是能知晓的。 对世家来说这诱惑不可谓不小,因此对于陛下想减少世家子弟在朝为官的数量为交换自然不会不同意。 不过他们也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反而以兹事体大,需要回去和族中长辈商议为由暂时缓了缓。 李贤想乘胜追击,可凌萱却眼神示意让他稍安勿躁,他才这没有将话说出口。 下朝后面对李贤的不解,凌萱向他解释,“陛下,世家的人不是傻子,定然是需要好好琢磨权衡利弊才会决定的,咱们就耐心等上两天。” 她很笃定,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他们不会不同意。 果不其然两天后,世家那些人同意了这个条件,不过却附带了其他的条件。 减少世家子弟为官的数量后,陛下要允许日后世家子弟不需要经历科考,直接免试入朝的待遇。 此话一出天下哗然,皇帝怒不可遏。 第189章 要星星给星星 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朝廷逐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凌萱终于得了空休了几天假期回到家中好好陪伴女儿。 孩子已经一岁多了,几个月前还蹒跚学步要人拉着才能走,现在已经可以独立摇摇晃晃到处乱窜了。 这也让凌谦每日耗费不少精力盯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孩子就不知道跑哪里捣乱去了。 由于跟在凌谦身边长大,小凌然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他,反而常常指使他做这做那,就连凌萱进去都不敢乱动的书房,她都能随意乱翻。 凌谦看见后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地看着她将自己书房搅得乱糟糟,孩子活脱脱就是个小霸王。 “爷爷,要那个。”小凌然指着悬挂在书房处的一幅墨宝。 这是前朝大家留下的孤品,极其珍贵,可凌谦眼也不眨地让人取了下来放在书桌上。 小凌然顺手就抄起一旁的蘸了墨的笔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 凌萱刚来就看到这副场景,女儿兴致勃勃不知道在涂抹什么,父亲则满脸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她,手里还摇着团扇替她扇风。 “做什么呢,这么专注。”凌萱走上前笑盈盈说着。 然而当她看清孩子身下的画时,整个目瞪口呆,这幅画她记得父亲是非常喜爱的,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得到的。 现下正被自己女儿涂得根本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孩子却没发现母亲的异样,反倒献宝般扯起自己的大作费力地举向母亲。 “娘亲,看然儿画的。”现在她已经能流畅说完整句话,不像之前那般只能蹦几个字出来。 “然儿,你。”凌萱颇为无奈说道,旋即又看向父亲。 “爹,您就这么宠着她?”连她小时候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果真隔辈亲不是骗人的。 凌谦倒是无所谓,“都是死物罢了,只要然儿喜欢,就是天上的星星姥爷都给你摘下来。” 孩子哪里听得懂这话的含义,只是听到星星时以为又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拍着小手咯咯笑。 “星星,然儿要星星,爷爷摘。” 说完依偎在凌谦怀里一口亲在他脸上,哄得凌谦连连说好。 凌萱彻底服了,有这么没有底线宠着孩子的爷爷,她这个女儿日后怕是要成为京都小霸王了。 “娘亲,你也要给然儿摘颗星星,还有爹爹。”她像安排任务般说着。 “好,你先同奶娘去吃饭了,吃了咱们再去摘星星。”凌萱点着女儿的鼻尖宠溺说着。 见母亲答应自己,小凌然迫不及待冲着门外喊道。 “奶娘,快带然儿吃饭。” 等候在外的奶娘这才在门口从凌萱怀中接过孩子。 “奶娘,娘亲说然儿吃了饭饭就给然儿摘星星,到时候然儿分你一颗。”小凌然手舞足蹈在奶娘怀中分享着这个消息。 这孩子集齐了凌萱与苏卓所有优点在长,活像年画上的娃娃般漂亮,加上嘴巴又甜,见过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奶娘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好,那你一会可得多吃点才有力气抱星星。” 待奶娘抱着孩子离开后,凌谦叫来人去库房中找几颗夜明珠,吩咐他们打磨成星星的模样。 “爹,你来真的?”凌萱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看着父亲,要知道库房的夜明珠可都是稀罕东西,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既然答应了孩子就得做。” 父亲对孩子的宠溺程度再次刷新凌萱的预料,她无奈摇头。 “这次你将世家推到风口浪尖,让他们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手段越发炉火纯青了。”话语中都是骄傲。 凌萱勾着嘴角,“陛下不会允许世家坐大,女儿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思来做,世家若是不被压制只会对大越带来劣处。” 凌谦认同女儿的话,“这次不仅削弱了世家的势力,还让那些依附于世家的官员心中起了旁的心思,对世家的忠心程度也得打个折,这对咱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你后续还有什么打算?” 他心里总觉得女儿应该还有什么后招,按她的性子不可能仅止于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也越来越猜不透女儿的想法了。 见父亲这样问自己,凌萱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世家遭受这么大的变故,女儿暂时不准备出手,免得闹出太大的动静引起陛下猜忌。” 看着女儿搪塞的说话,凌谦知道她是不想再说,也就不再追问。 “你有主意就行。”他只是淡淡说了句。 正好这时下人来报说小凌然闹着要娘亲和爷爷,两人匆匆结束这次的谈话去孩子那里。 “娘亲,爷爷。”小凌然张着手要母亲抱。 凌萱上前将她抱起,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 小凌然打了个饱嗝,“萤火虫。” 两人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瓶子中正装着几只萤火虫,朦胧梦幻的光透过瓶口散发出来。 “谁给你摘的?”凌萱用轻柔的语气问着。 “阿七。”小凌然含糊说着,她指的阿七就是暗七,凌萱特意派来保护孩子的。 “你想同娘亲和爷爷分享是吗?”凌萱很快明白孩子的意思。 小凌然点头,“阿七说那边有很多,然儿想去看。” “好,咱们带几个捕蝶网去捉萤火虫。”凌谦笑着说。 “捉,萤火虫。”孩子瞬间被吸引。 父亲先带孩子过去,凌萱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也来到他们身边。 几人开始拿着网子在夏夜的院中捉萤火虫,小凌然认真地抱着装萤火虫的瓶子,看着母亲和爷爷笨拙又专注地替她捉萤火虫。 整个院子被几人的笑声充斥着,没一会便捉了不少。 到了小凌然该洗澡的时间,凌萱屏退下人,独自给孩子洗澡,享受属于母女俩难得的温情时刻。 “爹爹什么时候来看然儿?” “爹爹最近忙,等过两天娘亲带你去找爹爹。”凌萱哄着女儿。 听到能见爹爹,小凌然双眼都闪着光。 “那要把萤火虫带去给爹爹看。” “好。” 第190章 鹿血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京中开始出现了一种对世家极其不利的流言。 世家身居高位太久,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在他们心中由来已久,只要世家存在一日,百姓便不会得到彻底的安稳。 唯有将世家彻底消除,才能迎来真正的公正。 这一说法在民间引起骚动,与此同时世家录流向民间,上面清楚记录了各个世家子弟的信息。 一时间别有用心的人就将世家录当做指路明灯,认为只要照着上面的人来杀,那天下必将大乱。 各个世家因这个事情恐慌得不行,原本是为了能彰显世家尊贵和便利而争相想上的世家录,成为他们避之不及的存在。 为了不成为那些愤怒者泄愤的对象,只有舍弃朝廷对世家子弟的特权不上这份名单。 虽然这对世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但相比于自己的命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世家纷纷上奏朝廷,希望能允许不让自家子弟的名字出现在世家录上面。 李贤看着这些世家递上来的折子,面上为难但心中却暗爽不已。 本还在为如何铲除世家绞尽脑汁,结果世家主动请求朝廷收回对他们的一系列特权。 于是他只能‘半推半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李贤是个聪明人,估摸着这其中或许有凌萱的手笔。 煽动舆论对逼迫世家,从而达成目的,他对凌萱也越发器重起来。 但他也明白世家被逼得太紧,难保不会触底反弹的道理。 在接受了他们断臂般的割舍后,李贤大度的纳了几位世家出身的女子为妃,算是给他们一个安慰。 然而接连天灾的事情让他知晓世家隐藏的财富有多大后,他对世家的紧逼并没有结束。 这些财富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会使人眼红的存在,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可想到朝廷与世家之间的关系稍微才缓和一些,李贤并不想主动去做这个恶人。 思来想去他叫来凌萱,当着她的面暗示。 “近来朝廷不断拨出银两赈灾,可仍旧无法彻底解决百姓实际的问题。” 凌萱站在那里没有接话,李贤瞥了一眼才继续开口。 “说到底还是国库不丰所致,若能让世家主动捐献或许能缓解这燃眉之急。” 凌萱心中冷笑,原来他是想让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届时如果世家不愿,他就会将自己推出去受世家的怒火。 她也不是傻的,怎么会去当这杆枪,现下对世家的逼迫其实已经到一个临界点,再多一分必定会让世家不满。 且凌萱认为对世家的打压应该点到为止,世家存在百年自然有他的底蕴在。 一旦自己选择应下李贤的暗示,那世家必定会与她为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他们双方两败俱伤后,李贤再跳出来做个好人,既能得到世家的拥护又能无形中扩展他的权势,果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陛下,其实天气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再过不久第一批粮食就会产出,百姓基本能自给自足,暂且不需要再向世家下手。”凌萱垂眸恭顺说道。 李贤见她不顺着自己的话接下去,眼带怒火盯着凌萱。 “国库充沛才能应付未知的情况,凌国公难道不这么想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 凌萱并不接招,反而站在世家角度说话,“世家经此一遭已然元气大伤,况且他们已经主动让朝廷收回对世家的特权,陛下何苦非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这话彻底激怒李贤,纵然他信赖凌萱,也不代表他能接受凌萱这样指责否决自己。 “看来是朕对你太好,以至于你分不清谁才是主子了。” 凌萱连忙下跪,然而李贤正在气头上,他目光落在殿外被雨水浸湿的地面。 大雨还在下着,顺着廊檐滴落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珠玉。 “去外面跪着吧,让这雨淋淋,把你那昏了的头淋清醒。”他冷冷说着。 就这样,凌萱跪到殿外的青石板地上,没一会便被这瓢泼大雨淋得浑身湿透,整个人狼狈不堪。 刚从北书房商议完事情的程牧来到殿前看到这一幕,向李贤求情。 “陛下,凌国公若是有错您罚她旁的都行,女子本就体寒,在这样大的雨下淋这么久,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他说着目光不住地看着跪在雨中身姿挺拔的凌萱。 只是李贤并没有听他的劝,“什么时候朕罚个人还需要考虑后果了。” 程牧还想说什么却被李贤斥责,“若你真的担心,那就同她一起去那跪着。” 程牧正欲与李贤辩驳,却瞅见凌萱向他微微摇头示意,他这才不情不愿止住话头,站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凌萱受罚。 凌萱在雨中跪了一个时辰,许是李贤消气,又或者是他想到什么,他让小全子去带凌萱离开。 得了宽恕,凌萱艰难起身,可由于跪了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不堪,她才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不受控制。 就在她即将摔倒时,程牧上前扶住她。 “凌姑娘,得罪了。”他说完这话直接一个打横将凌萱扶起离开宫中。 回去的路上,凌萱只觉天旋地转,嗓子如同冒烟般难受,再后来她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因这一场无妄之灾凌萱又连发了好几日的高热,苏卓和凌谦都吓得不轻。 “这事确实是陛下做得不对。”程牧将凌萱送回凌府后对凌谦说着。 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陛下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不免对他失望得很。 凌谦得知女儿罚跪一事后,心中怒不可遏。 他叫来卢玄,得知李贤最近尤其宠爱一异族妃嫔,于是便让他找到宫中伺候李贤的人。 让他在李贤召宠时先上能让他精力充沛的鹿血酒,再以番邦猛药相助,让他在床第之间欲生欲死。 而这两味药物果然让李贤精神焕发,甚至日日临幸妃嫔,整个人乐在其中也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这些对人体确实不会太大的危害,但任何东西都不能过量使用,显然李贤已经有些离不开了。 殊不知温柔乡才是杀人于无形的地方。 第191章 掏空了身体 凌萱从一个后宫女官一路走向前朝,到现在隐隐有把控朝政的趋势,再加上她大力设立女学,倡导女子为官之风。 如今不仅民间权贵,就连后宫中那些宫女心中都被她的事迹所吸引,想要在前朝后宫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不仅仅是成为家族攀附权贵的棋子和供人取乐的玩物。 这股风气传到李贤这里,以至于他不敢不对宫女生了戒备,能到他跟前伺候的宫女大多都是听话顺从的,他不敢再冒险提拔第二个凌萱出来。 刚好这些宫女表现出来的能力比太监强上太多,这让那些太监多少生出些不平衡的心态。 李贤拿捏住这些太监的心思,开始留心身边那些能力出众的太监并加以重用,一时间太监的地位竟有些恢复到凌谦还在位的时候。 他想从这些人中找出个可以代替凌谦在东厂的位置的人,培养出属于自己的亲信,进一步扩张皇权。 除此之外,李贤开始频繁临幸后宫妃嫔,没出几月,已有好几宫传来有孕的消息,这令李贤大为欣喜。 后宫妃嫔接连有孕的结果就是她们短时间内无法再承宠,因此皇帝下旨,要举行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 由于是第一次,规模和重视程度非同一般,李贤特意让凌萱跟进,确保万无一失。 凌萱得知他要选秀的事后不禁感觉有些荒谬。 “陛下也真是的,非要这个时间来选秀吗。”秦盈同样不理解,在凌萱耳边小声说着。 “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咱们听着就行。”凌萱说道。 “可现下已有多位娘娘怀有身孕,再加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几个公主皇子,子嗣这方面根本就不用着急啊。” 若是陛下子嗣稀薄,开启选秀倒是无可厚非,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还是皇家。 可算上怀有身孕的那几位,满打满算孩子也有七八个了,根本就用不着这般急切。 秦盈都能想到的事,凌萱怎么会想不到,她嘴角冷冷勾起一抹笑。 “陛下并非是真心想要扩充后宫,他只是想借着选秀的由头,逼迫那些官员将自家适龄的女儿送进宫来。” 依照李贤现在宠幸后宫的频率,日后被选中的秀女只要没有毛病,大概率会在几月内怀孕。 只要他们怀孕且诞下皇子,她们身后的母族多少会生出些旁的心思。 尽管现在中宫有嫡出的皇子,可除了他们这位陛下是嫡出登基的皇帝外,大越其他帝王可没几个是中宫所出。 自古以来夺嫡都是不可避免的血腥之战,那个位置不知用了多少人的鲜血筑成。 只要家族中出了位皇子,这些官员势必会尽力替他拼一拼那个位置的。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必定会影响到现在朝廷的格局,各自的利益不一样那就会形成不同的势力。 李贤这招出得虽阴险恶心,但确实名正言顺,大越也没有必须要给上任帝王守孝几年而不得选秀的规矩。 这些规律只是种无形的约定,遵守不遵守都没什么关系。 凌萱看透李贤的想法,并不想去插手什么,他的做法在民间自有那些文人学子谴责。 “好了,这些不是你我可以质疑的事情,咱们只需要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好就行。”她对秦盈说着,归根结底她们也只是下人,做好份内事就行。 秦盈见凌萱没有任何想法便不再开口,向她施了个礼后便去着手安排选秀一事。 凌萱的眉目依旧紧皱,李贤这段时间召幸后宫的次数实在离谱,就算他释放天性也不至于像变了个人。 以前他对这方面根本就不是特别上心,而现在这样却活像个种马一般。 她仔细回想了下李贤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这样,似乎是她被罚跪晕倒后没几日。 再联想到父亲当时对她说会让李贤付出代价,那陛下如今这个样子或许和父亲有关系。 既然与父亲有关,那定然会有后招,她的父亲做事可不是那种只做一半就不做的人。 这段时间凌萱一边忙着操持选秀一事,一边又关注着李贤宠幸嫔妃的事情,依旧是日日都要翻牌子。 有时候甚至一晚要召幸两以上个妃嫔,如此放浪,凌萱猜测他身体早晚会出事。 果不其然,约莫半月左右,太医去给李贤例行诊脉时发现他脉象虚浮,眼底一片乌青,俨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陛下日夜操劳导致身体亏空,臣会为您开些调理身体的药物,最重要的还是得张弛有度。”太医斟酌着话语谨慎说道,暗暗提示着李贤不要过于放纵。 听到太医说自己亏空严重,李贤怒而将他斥责一番,他认为自己正值壮年,就算每天临幸妃嫔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精力满满。 选秀马上临近,若是这时候让人知道皇帝不行那岂不就是奇耻大辱,李贤下令让宫中上下不许谈论此事。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事关皇帝的,那些官员在宫中稍一打探便得知太医诊断的结果。 要是李贤真如太医说的那般被掏空了身体,那他们将女儿送进宫来还有什么意义,留在家中至少还能和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巩固势力。 可入了宫又无法生下皇子,非但不能为家族带来任何便利,还浪费了家族的一颗棋子,怎么想都不是笔划算生意。 于是官员们私下互相通风报信,达成一致后都不想去蹚这趟浑水,入宫本就是场豪赌。 现下这唯一能让他们获利的筹码都是不稳定的状态,那还不如保持现状站好队伍,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们总不会被直接牵连。 就这样在选秀前一月的时间,京中各大官员家中的女儿们不是定亲了就是突发恶疾,总之就是无法参与选秀。 但也不乏那些不心疼女儿的,只是将其视作家族跳板强行送来参与选秀的。 对他们来说只要女儿能入宫成为妃嫔,就能为家族提供助力,日后在宫中成为上等妃嫔,到时候再抚养其他丧母的皇子也是一样的。 第192章 亲爹是真疯 选秀声势浩大,可参加的秀女比预期少之又少,有权势的家族几乎没几家参选。 李贤看着秀女名单上的名字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是一点不将朕放在眼里,就这般糊弄朕吗。”他愤怒将名单扔向地面。 “陛下息怒,许是诸位大人家确实没有适龄未婚配的女儿。”小全子站在一旁赔笑说着。 李贤冷哼一声,“他们哪里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分明是前段时间听到关于朕身体的传言怕了。” 官员们的不配合他心知肚明,但他也要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选秀不是让他们权衡利弊做决定。 “吩咐下去,名单上那些参与选秀的家族重重有赏,至于寻了各种借口没参选的,找个由头敲打一番。” 小全子领命后便立即安排太监前往各官员家中,恩威并施下那些没将女儿送入宫中的官员心理受了不小折磨。 接连几日上朝都惶恐不安,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李贤将怒火再次对准自己。 这些人的反应全部都被李贤看在眼中,他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这个王朝谁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想要与他背道而驰,就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帝王之怒。 除开这边,李贤现下似乎对鹿血酒上了瘾,最开始考虑到身子只是隔三差五喝一碗,后面发现身体并无任何不良反应外,加上鹿血酒确实让他在某方面的能力提升许多。 以至于后期发展到他日日都需要饮用,有时甚至连着喝下两碗。 因着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小全子这些宫人想劝也不敢开口,只能随时关注他的情况,生怕他有个好歹。 小全子那边派人慌忙来叫她。 “凌大人,陛下在祥嫔那里发了好大的火,您快去瞧瞧吧。” 凌萱急忙过去,边往祥嫔宫中走边神色凝重询问身旁的太监。 “祥嫔可是做了什么惹得陛下生气?” 祥嫔算近期比较得宠的妃嫔之一,性子活泼但也进退有度,她想不出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会惹得皇帝发怒。 小太监满脸为难,“并非是祥嫔娘娘惹怒陛下,而是...”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看得凌萱生气,“是什么。” “陛下今日翻了祥嫔的牌子,熄灯后没多久就传来陛下发怒的声音,待奴才们进去后就看见陛下满脸愠色坐在床上,祥嫔娘娘同样脸色不好站在一旁让宣太医。” 来叫凌萱是小全子让他来的,这件事暂时不能惊动其他宫中的主子,可深夜传太医难免惹人猜疑,这才来叫凌萱希望她能前去坐镇。 听了小太监的话,凌萱约莫能猜出大概是什么问题,问题怕是出在鹿血酒上面。 李贤这般无节制的放纵,身体怕是早已超出负荷。 她来到祥嫔寝宫,正好太医也赶到,两人对视点头,太医便进里间为皇帝诊脉。 而凌萱在殿外训斥宫人,直言让他们将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若明日有其他人知晓,所有知情的宫人一个不留全杀光。 处理完宫人后她进入殿内,太医也刚好诊完脉,只见他一脸严肃对李贤开口。 “陛下,鹿血酒偶尔饮用可强身健体,可长期服用对身体有极大的危害,您必须立即停止服用,以及远离酒色,直到身体恢复方可。” “朕不就是今晚多饮了些,至于这么严重吗。”李贤辩解着。 “今日陛下是否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太医问道。 李贤脸色变得难看,今晚他发怒的原因就是床第之间已有疲感,甚至出现不举。 “除了禁酒色外可还旁的法子?”他试探问着。 太医快被他这话气死,“陛下,龙体安康为重!若这样下去就是华佗在世也没有办法。” 李贤这才悻悻闭嘴,只得老实按照太医嘱咐调养生息,远离酒色。 凌萱全程在旁看着一切没有说话,李贤现在这样是父亲偷偷派人做的,那鹿血酒也是他让人献上的。 原本她以为父亲的报复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可父亲的疯狂远超出她的预料。 鹿血酒这招行不通后凌谦又想了旁的法子,他买通御前伺候的太监,让他将某种秘药献给李贤。 李贤被勒令禁欲,可他内心实在寂寞难耐,尤其是先前那般享受过,让他一下子过上和尚般清心寡欲的生活他哪里受得了。 于是在让人检查过小太监送来的药物没任何问题后,他果断服用。 谁知服用了这秘药后,他对男女之事更加渴望,恨不能日日宿在妃嫔宫中。 太医费了好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将他身体调养得稍微恢复一些,又在他自己的放纵之下打回原样,而这次李贤让身边任何人都不许说出自己服用秘药的事情。 凌萱看着李贤如今的模样俨然就不是正常的状态,反倒像是患上不可言说的瘾症,她害怕出问题在回家后找到父亲。 “爹,陛下那里可是你做了什么?” 凌谦似乎知道女儿会来找他,毫不意外地点点头。 “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那些妃嫔才是真正在幕后出谋划策的人。” 他向女儿解释道,后宫那些妃嫔想要尽快怀上身孕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但李贤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为了能达成目的她们只能兵行险招,强行让李贤身体恢复如初。 凌萱眉头紧皱,“这些女子是您安排的吧。” 早些时候那些妃嫔接连怀孕后李贤就宠幸了很多不起眼的女子,他的身子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没错,爹说过你想做的我都要帮你,如今不过只是多给你几个选择,一条路行不通自有其他的路。” 凌萱这才感觉父亲有多么疯狂,就算是她暂时也没想到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李贤。 父亲这样做不仅能将她摘出来,就算日后李贤出了什么问题也只能是他自己流连酒色而导致的。 如此她届时可以顺利控制住未来的傀儡皇帝而不引人怀疑。 第193章 一物降一物 父亲的做法虽然疯狂但也是他一贯的作风,况且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被李贤折辱而让父亲出此下策的。 对此凌萱也无法置喙什么,父亲虽然不在朝廷但他这次一出手也给某些想趁机兴风作浪的人提个醒。 他凌谦到底手中还是有些手段在的,依旧是当初那个令众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 深知父亲可怕的凌萱暗暗也松了口气,毕竟她大多时间要应付宫中和朝堂的事情,无暇顾及到女儿。 加上她树敌太多,难保别有用心的人想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对女儿出手。 现下女儿在父亲身边成长,有父亲全权守护孩子,她放心不少,至少那些想伤害女儿的人出手前得慎重考虑考虑能不能承受得起来自父亲的报复。 想到这里凌萱倒也释然了,父亲对外再强硬可怕,却从未伤害过她半分。 索性她也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今日难得回到家中,凌萱只想好好同父亲和女儿一起玩乐。 父女俩一起喝了点茶,等到孩子午睡醒来。 奶娘抱着小苏然来到凌谦这里,“老爷,小县主一醒来就哭着要您。” “爷爷,爷爷。”小凌然眼角还挂着眼泪,撇着嘴叫着。 凌谦心疼地从奶娘手上接过孩子,抱起来不断哄着。 “爷爷在呢。” 孩子俨然才睡醒,小脸气鼓鼓的闹着起床气,只有在爷爷怀中才停止抽噎。 凌萱也加入到哄孩子的队列中,父女俩哄了好一会孩子才露出笑脸。 “娘亲,你来看。”小凌然挣扎着从爷爷身上下来,两只小手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爷爷往花圃那边走去。 待来到目的地,凌萱看到眼前的花圃种了一大片的向日葵。 “这是爷爷和然儿一起种的。”小凌然邀功般对母亲说着。 凌萱哑然,“这么多都你们种的?还是有旁人帮忙?” 两岁的小孩撒起谎来还不熟练,“然儿和爷爷挑选的,然后让园丁种的。” 随后她又认真向母亲介绍,这向日葵是她和爷爷一起剥的瓜子仁种下的,浇了几天水就长出来了。 听她这般说凌萱有些失笑,现下是冬季哪里有种向日葵的时节,这满满当当的向日葵定然是父亲派人去其他州郡运来栽种于此的。 “然儿这么厉害啊,比娘亲都厉害。”凌萱没有扫兴,反而夸赞着女儿。 被母亲夸奖的小凌然满脸骄傲,指着另一边看上去才翻了土的田地。 “这些种了山茶花,有很多颜色的那种,爷爷说只要然儿每天按时浇水,不乱翻乱动家中东西,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出来了。” 孩子认真说着,凌萱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凌谦倒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爹,这茶花价格可比向日葵贵上许多啊。”她揶揄着,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知道这花是怎么长出来的。 怕是为了弄这些父亲应该是狠狠出了些血的。 凌谦摸了摸鼻头,“这孩子同你小时候不一样,简直就是个皮猴一般,不给她找些事情做,你根本猜不出她下一刻又要闹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带孩子这段时间他是深有体会,他本就有带孩子的经验,而且凌萱幼时非常乖巧,几乎不用他操心什么。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孙女也如女儿一般乖巧好带,再不济也总好过那些男孩子。 可谁能想到,他家这个小祖宗比那些男孩子还要皮实,与幼时的凌萱简直是两个极端。 “爷爷,然儿不是皮猴,然儿是女将军。”正在替山茶花地浇水的小凌然听到爷爷的话后不满地反驳着。 看着她小脸一鼓一鼓,俨然就是要生气的模样,凌谦连忙哄着。 “是是是,然儿是女将军。”他无奈说着,这孩子不知又从哪里听到女将军的故事,天天在家里叫嚷着要做将军。 凌萱见父亲被女儿吃得死死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然儿,浇水的时候要认真哦,不然茶花长不大。”凌萱赶紧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小凌然果然被母亲的话吸引过去,拿起她的专属小勺极其认真地浇着水。 凌萱与父亲就站在她后方不远处满脸慈爱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爹,照顾然儿是不是很辛苦?” 凌谦看着前方,“辛苦谈不上,不过这孩子确实比你小时候难带得多。” 在他心中凌萱和苏卓都是沉稳可靠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们生出的女儿竟是这般鬼灵精怪,凌府上下就没有未曾被她闹腾过的人。 又调皮又捣蛋,偏生长得好看嘴又甜,每每察觉到不对劲就会几句话将人哄得心花怒放,哪里还舍得同她置气。 凌萱看着面前这片花圃,想到家中下人曾在她耳边提过,小县主常喜欢趁老爷不注意就乱跑,每次都把老爷折腾得够呛。 有时候也会因为老爷在别的事上忙碌无暇顾及到她,她便噘个小嘴开始哭闹,旁的人哄都没有办法。最后老爷只得暂时放下手里的事去哄她,一哄至少得哄半个时辰才勉强能让小县主开心。 对此凌萱也很无奈,她这个女儿也不知道随谁,她想到请夫子到家中开始教导,可父亲觉得孩子还小,这都是她的天性。 只有在无忧无虑中长大的孩子才会行事这般无所顾忌,正好也是证明他们给孩子创造了最好的环境。 凌萱说不动父亲只得放弃这个想法,结果就是父亲为了能让女儿开心,不惜花费重金给她弄些花草来玩。 祖孙三人一起给花圃里的花浇水,等到吃完晚饭后天空突然打起惊雷。 小凌然被雷声吓得连连往爷爷怀中躲,任凭谁都不能将她带走。 “然儿怕。”她含着泪对爷爷说着。 凌谦恍惚间像是看到幼时的凌萱因为怕打雷,哭着要他抱的场景。 他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手一下一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 他像那时候一样,学着妻子,嘴里缓缓唱出家乡的民谣,孩子在爷爷的歌声下果然停止哭泣逐渐进入梦乡。 凌萱听着这久违的民谣心里百感交集。 第194章 回忆 好不容易把孩子放下,此刻外面大雨连绵,父女俩毫无睡意,于是便来到亭台处,让下人上了壶茶便坐在亭中品茗赏雨。 因着凌谦刚才哼唱的民谣让父女两人陷入曾经的回忆中。 “女儿依稀还记得,曾经您不管是得势前还是得势后,只要我遇上什么事情,您总是会抛下身边一切来陪着我。” 凌萱感叹说着,那时他们父女在宫中的日子都不算有多好,处于步步为营的状态。 她小小年纪便整天都是担惊受怕。 唯一的安全感便是父亲得空陪在她身边的时候,童年的记忆于她来说大多都是孤独的。 听着女儿的话,凌谦眉目浮上一丝愧疚,“那些年在我还没执掌东厂之前,还是让你受了些罪。” 说到这里凌谦额头青筋隐隐有些突起,凌萱知道父亲是在怨自己当初能力有限让她受了伤害的事情。 她将手轻轻搭在父亲的手背上,“若说受伤,那些事情都是您替我承受了伤害,女儿却并没有真正受过伤。” 想到当时还在掖庭时,她才三岁,宫中有好几位年幼的皇子,其中十一皇子性子最为顽劣不堪,不将掖庭的奴才当人看。 恰好那时先帝不知怎么的特别看中皇子们的骑射,为了练习射箭技术,这些皇子通常会拿一些动物来当做靶子。 可十一皇子自视自己出身高贵,不愿意与其他皇子一同在骑射场上争夺那些动物,于是便将目光放在掖庭的奴才身上。 对他来说,掖庭都是罪奴,他们的性命甚至还不如骑射场上那些动物的金贵。 他派人在掖庭宫人身上绑起各色丝带,代表着不同的动物。 凌萱年纪小便绑了代表兔子的蓝丝带,所有宫人站在一块瑟瑟发抖。 看着他们害怕的模样,十一皇子非但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反倒笑出声来。 随着他身边太监的一声令下,绑了丝带的掖庭宫人们被吓得四散而逃,整个场面既残忍又滑稽。 十一皇子箭术算不得太好,接连射了好几箭都没有射中一人,他恼羞成怒之下命其中一个宫人站在那里不动让他射。 那个宫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站在那里双腿颤抖,恐惧地看着向自己直直射来的利箭,下一秒箭身穿过他的胸膛,人就这样直愣愣倒下。 场上剩下的人见此情形更是吓得不行,跑得更没有章法。 凌萱那时年纪小又跑不快,没一会便在其他人的推搡中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同时十一皇子也发现了倒地的凌萱,箭头对准凌萱的方向,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箭离弦的瞬间,凌萱绝望地闭上双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父亲将她护在身前,箭从背后插进他的胸膛,凌谦忍着疼痛温柔地看着女儿,确定她没有事后才昏了过去。 那时他听闻此事后,放下了手中的活,专程来到女儿那里,为她挡下了这一箭。 十一皇子被凌谦扰了兴致气得不行,正准备让人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时先帝突然出现。 他看着儿子这荒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将其狠狠斥责后勒令他禁足,闭门思过,随即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凌谦。 不知是不是他偶尔突发的恻隐之心,竟让太医给凌谦医治,他这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可那时凌谦只是个还未得势的太监,能留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里有权力去报复谁。 后来也只是老天有眼,十一皇子在被禁足期间偷偷溜出去骑马玩乐,却不慎坠马而亡,也算是侧面报了这个仇了。 还有就是后来父亲得势后,凌萱八岁那年突感时疫,当时京中因这个死了不少人,就连太医都劝父亲放弃,可父亲却赶走所有人,独自一人放下所有事情日夜守在她身边照顾着。 最终她成功扛过恢复了健康,而父亲却好似脱了层皮,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这些事女儿都不曾忘记过。”凌萱有感而发。 凌谦却笑笑,“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他始终觉得亏欠孩子太多,让她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经历这么多事。 “若您还有其他的孩子会怎么样呢?”凌萱很好奇这个问题。 “那我未必会对你这般掏心掏肺了。”凌谦调侃道。 “若还有其他孩子,你在我面前或许就总是得小心翼翼看我脸色做事,那些放肆大胆的事情想必也不可能去做。” 他仔细说着,要是当真有许多孩子或许跟皇家斗争没什么区别。 “说不定我会更偏向男孩,除非你表现得比其他人都更优秀。” 于他来说他最喜欢的孩子必然最优秀的那个,对外能运筹帷幄,对内又能强势地超越自己的兄弟姐妹,无关男女嫡庶,毕竟在西南,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还是能力。 不过这些都是猜想罢了,毕竟现实他只有唯一一个孩子。 “你祖母在生下我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你祖父不曾续弦也未纳妾,他曾说过要为我抵挡一切,但却不是溺爱,也会经常防备着我。”凌谦罕见地说着自己的过去。 “这是为何?”凌萱不解。 “咱们这个身份未来要面对的必定会有太多弯弯绕绕,你祖父这样做也是想让我尽快成长起来,我与他之间经历了许多事情,虽然对对方都有提防但也绝对信任彼此,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对方。” 他说这样的话也是为了告诉女儿,就算自己可能与她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不同,但他永远不会将矛头指向女儿。 在他心中对女儿始终有一种愧疚感,当初若不是因为他无能,女儿也不会在掖庭中受了这么多苦。 所以即使在后来知道设计自己从东厂离开的计划中有女儿的手笔,他也始终不曾抱怨过半分,只要女儿好他便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些年来他除了对女儿的愧疚外,还有就是对妻子的愧疚,若他当时再强大一点女儿便不会幼年丧母,从一个活泼的孩子变成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所以这些年他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女儿。 只希望有朝一日他在下面时能坦然面对妻子。 第195章 苟延残喘 父女俩聊了会雨势渐小,恰好苏卓突然登门拜访。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时间已经快接近宵禁了,苏卓怎么会选在这个时间上门。 而很快苏卓就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两人。 “皇后似乎没有几日时间了。”苏卓神色凝重说道。 “什么意思,我在宫中从未听到此等消息。”凌萱皱眉反驳着,她在宫中时间比苏卓多多了,不可能消息还没有他灵通。 苏卓猜到凌萱会有这样的反应,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才继续开口。 “这件事皇后并未声张,她只是私下让人找到我先前的一位同僚,让他替自己诊脉。” 而苏卓知道是因为那位同僚医术有限,为皇后延续寿命这事他需要苏卓帮助才行。 凌萱沉默,皇后宁愿找外面的大夫替自己诊脉也不愿宣太医,看来这宫中怕是有她需要隐瞒的人。 皇后膝下有嫡子,又有大公主。 而能让皇后这般谨慎防备的人,想来应当就是皇帝了。 “你暂时先别应承下来,等我明日回宫探探情况再说。”她与苏卓之间的关系如今并不算秘密,若皇后最终需要苏卓的帮助那必定绕不过自己。 不过凌萱也不是让苏卓彻底不管,她让他回去好生翻看下医书看有没有能让皇后延长些时间的法子。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凌萱明日一早先去凤仪殿看看皇后的情况,苏卓再向那位替皇后诊脉的大夫具体询问询问,凌谦则在家中随时协助后面会出现的突发情况。 第二日凌萱早早回到宫中,还不等她去凤仪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就先来到尚宫局请凌萱前去。 她人刚到皇后寝宫就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股子中药味道。 “娘娘在里面等着大人。”宫女毕恭毕敬说着。 凌萱推门进入,宫女则守在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进去后她看见皇后坐在榻上面,即使化了妆仍旧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灰败之色,她身旁站着神色哀伤的李蕊。 “参见娘娘。”凌萱半跪行礼。 皇后抬手示意她起身,“凌大人,想必你已知晓我今日叫你来是为何事了吧。” 凌萱抿唇,“昨日苏卓已到凌府将事情告知臣,娘娘是需要臣做些什么?” 皇后嘴角勾起丝苦笑,“生死有命,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是知晓的,不过,,,”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还是想拼一拼,至少苟延残喘几年,待到两个孩子都大了,到时就算皇上纳了更多嫔妃,有了更多孩子,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可如今后宫危机四伏,本宫若撒手离去,后位空悬,蕊儿和元儿地位必然会受影响,没有本宫的庇护他们往后的日子会是何等的艰难。” 皇后并不怕死,只是不忍心一双儿女失去母亲,李贤身子虽然亏空严重,但宫中已有多位妃嫔有孕。 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让皇后的位置悬空太久,一但他立了新的皇后,必将会有新的皇后所出的皇子,那她的儿女该如何自处。 “所以娘娘是想让苏卓为您续命几年?”凌萱迟疑说着。 皇后点头,“本宫与陛下少年夫妻,他或多或少应当还是会念及些昔日的情分。” 皇后双眼微眯变得凌冽,“倘若他还顾念这情分,那便用本宫的命让他生出愧疚,从而将这份愧疚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 凌萱和李蕊同时一怔。 李蕊第一个不同意,她眼中噙着泪水,“母后,儿臣有能力保护您和元儿,求您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皇后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你父皇不是一个重情之人,母后若是不这样做,未来你姐弟二人在这宫中会举步维艰。” 凌萱沉默着,皇后的身子就算不这样做也撑不了多久,她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吃人的地方平安长大罢了。 同是母亲,换做是她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只求能对孩子多护一日是一日吧。 “娘娘,这件事交给奴婢来做吧,我会与苏卓商议好后续的计划,届时您配合就行。” 皇后虚弱地点点头,随即让凌萱退下,她还有旁的事情需要交代给女儿。 从凤仪殿出来后凌萱的心情有些沉重,不过她也没过多去沉浸在这份情绪中,现下皇后情况很不好,她们必须争分夺秒。 回去后她将情况告诉了父亲和苏卓,苏卓听到后垂眸许久。 “法子倒是有一个,但却会让人失了自尊的活着。” “什么法子?” 面对凌萱的追问,苏卓幽幽开口,“用药物让皇后陷入昏迷,除了呼吸外再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如同活死人。” 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能让皇后已经油尽灯枯的身子再多活些时日。 凌萱一惊,这不就是植物人吗,确实是没尊严的活法,以皇后的性子未必会愿意。 然而当她将事情告诉皇后时,皇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这本就是偷来的时光,何必在乎这些。” 有了皇后的点头,凌萱暗中安排苏卓到凤仪殿伺候,在他用药下皇后恢复到正常的情况,然后开始亲力亲为替皇帝办理选秀事宜。 李贤看中的那些女子皇后通通挑选出来安排位份住处,俨然一副贤妻模样,这让李贤很是满意。 与此同时,李贤为了补偿前段时间对皇后的冷落,特意陪皇后去御花园散步,可就在这时御花园不知从哪窜出来几个刺客。 其中一个刺客举着剑向李贤刺去,关键时刻皇后以身相挡,李贤逃过一劫,而皇后因中剑昏迷不醒。 李贤深受触动,当即让太医全力医治皇后。 因内心的愧疚李贤在后面的日子里突然表现出深情模样,几乎日日都要去凤仪殿探望皇后。 而他在探望皇后的期间,发现凤仪殿不知何时出现了位与皇后长相极其相似,却年轻许多的女子。 就像他才同皇后成亲时的模样,这让他不知不觉被这女子吸引。 终于在某天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跟着女子走了出去。 第196章 菀菀类卿 李贤每日不管多忙碌都要到皇后宫中待上一会,当日所见的那位女子他后来得知竟是皇后的妹妹。 当年两人大婚时她不过是个才十来岁的小孩子,后来听说她嫁到外省一家官吏家中。 在李贤的印象中她还是个孩子模样,谁知这次再见竟出落得这般美丽。 更让他兴奋的是,她嫁人不久夫君便撒手人寰,留下她与孀居的婆母独自支撑,也幸好她是皇后妹妹,也没人敢怠慢了她。 这次回京,一来是她婆母离世,夫家再无亲人,二来则是皇后突遭意外,她便作为娘家人进入宫中照顾皇后。 她刚进宫没几日便撞上来凤仪殿的李贤,在李贤强烈的攻势下她很快便沦陷了,两人开始了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最开始两人还顾忌着皇后宫中的人,可当他们发现并没人对此有任何表现后就逐渐变得大胆起来。 凌萱走到李蕊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李贤与徐月两人正在凉亭处调笑嬉闹。 徐月手上拿着一颗葡萄正往李贤嘴里送,李贤则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一只手还扶在徐月的腰上。 李蕊狠狠的看着一切,手中的帕子被搅动得不成样子。 “真是让人作呕。”李蕊咬牙说着,心中为母亲觉得不服。 父皇这些日子除了上朝外几乎就住在了凤仪殿,外界不知情的都以为他对皇后有多深情,称赞他是天下男儿的表率。 可事情只有他们这些在凤仪殿的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叫她如何不气。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计划,咱们就当做没看见就是了。”凌萱劝着。 徐月的出现都是皇后刻意安排下的情况,她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而一旦她真的死去,家族为了稳固地位定然会再从族中选出新人送进宫来。 可如果对方生下孩子,肯定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有别的算盘,那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利用男子骨子里就是犯贱的真理,让李蕊在自己昏迷之后向母族讨要已经寡居多年的妹妹进宫照顾。 美其名曰是两个孩子想要姨母照顾,实则是为了让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徐月去勾引李贤。 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徐月的身份大概率是上不了台面的,最多就是与李贤偷偷情,将他的心思拉拢在这凤仪殿中。 李蕊也知道母亲的计划,可还是隐隐有些难过,父母成婚这么多年,又是结发夫妻。 现在母亲性命垂危,父亲就公然与小姨子卿卿我我,这是何等的凉薄。 李蕊内心生出荒凉的感觉,眼泪倔强的在眼眶打转不肯落下。 凌萱见她这样,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中。 换作从前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现在自己也做了母亲,心中多了份柔软之处。 “既然已经看清一切,就不要再对他抱有太多的期望。” “我已经按皇后的意思,暗中给徐月下了绝育的药物,她往后就算再得宠也不会生出一男半女。” 她想让李蕊放心,徐月若想好生在这宫中活下去,未来只能依附他们姐弟,也是避免让她有了孩子就起了些不安分的心思,脱离掌控。 由于皇后受伤昏迷的时间正好是选秀临近尾声,而李贤自那以后就没再召幸过任何秀女,这让前朝官员有些着急。 这些秀女中有不少是他们家族中的姑娘,李贤要是一直不宠幸她们,官员们又如何能助长自己的势力。 于是在某次早朝时,有官员提出让李贤对后宫雨露均沾。 李贤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自那之后他便开始恢复翻后宫众妃嫔的牌子。 而皇后这边,即便她还在昏迷,可李贤仍旧按照祖制每逢初一十五还是会去凤仪殿中。 徐月少了与李贤见面的机会,只能在每月这两天中拼命勾引李贤。 但却不是一味地讨好,她效仿皇后当初的举动对李贤若即若离,将李贤拿捏得死死的,甚至在每次侍寝完后都免去了服用避子药的恩赐。 许是这段时间的纸醉金迷和李贤的宠爱让徐月迷失自己,她主动找到凌萱。 “凌大人,我想与你谈桩交易。” 凌萱挑眉,“不知姑娘想同我交易什么?” 徐月嘴角勾笑,“姐姐现在的情况不知什么时候会醒,就算醒来也撑不了多久。” “而陛下又这般宠爱我,照这样下去我怀上龙嗣是迟早的事情。” 她每次侍完寝都会偷偷服用坐胎药,为的就是早日怀上孩子。 凌萱心中冷笑,这人果然是个不安分的,皇后当初的猜想果然对了。 她假意糊涂,“姑娘想要说什么?” “我在这宫中没什么立足的能力,若日后有孕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想让凌大人庇护我母子。” “当然,若我成功诞下龙胎,凌大人居功至伟,我母子二人定会协助凌大人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凌萱面露犹豫,“那大公主和三殿下又该怎么办。” “哼,皇后一死他们两个能活着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想在这宫中争个什么吗。”徐月言辞间满是不屑。 “既然姑娘这般诚心,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月走后,凌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讥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贻笑大方。 她怕是知道李贤现下对新进宫的一个贵人很是宠爱,心中有了危机感才想着给自己寻个后路。 不过只是承宠几次便想着日后取代皇后的位置,想对皇后的孩子下手,怕是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贤越发宠爱那个小贵人,来凤仪殿的时间越发少了,甚至有次连初一这天都没有过来。 徐月心中着急,做了糕点让人送去给李贤,然后宫女回来时手中的糕点却没送出去。 她细细一问才得知李贤与那贵人在御花园游湖赏花,连看都没看这糕点一眼。 她心中越发着急,若按照这样下去,她怕是早晚要失去宠爱,而她是答应过凌萱,要让李贤的心神被后宫牵去。 现在确实是被牵去了,不过不是被她牵去,而是旁的女子,叫她怎能不着急。 她想找凌萱寻求帮助,可凌萱却避而不见。 第197章 诤臣 后宫的事让这些妃嫔自己去争去抢,女学这边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来安排。 先前她在女学广收女子,随后再根据其中能力出众之人的擅长之处安排她们去学习不同的技能。 经过一年的专业学习,农学、医学及防身之道这几项中皆有佼佼者,凌萱让她们根据所学的知识去实地操作,给出了让她很满意的答卷。 目前经她们治理的田地,救治的百姓和保护的人员来看已经卓有成效,凌萱便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 大越多数的田地还是掌握在勋贵世家手中,想要更快捷的推广农物种植之术,首先便是需要与世家达成一致。 然而这一切都需要避开李贤的耳目,若是让他知晓指不定他又要借此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原本世家对凌萱的做法持怀疑态度,可当他们看到女学的学生做出的成果后就打消了心底的顾虑。 虽然他们最初极力抗拒女子抛头露面,不过当这些东西能给他们带来实质性的收获时,他们所坚持的那些原则也不是不能打破。 就在凌萱与一众世家商议好决定开始行动时,李贤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对凌萱越俎代庖的做法很是气愤,认为她是想趁机架空自己。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李贤突然对这几位女学生大肆嘉奖,不仅夸赞她们对大越的贡献,更为了彰显皇恩浩荡,将其中最为出色的几人纳入后宫以妃位相待。 大越后宫制度森严,除非实在是身份太过尊贵的,旁的要是想坐到妃位必定要一级一级往上升。 而这几人以百姓身份便能直接坐到妃位,可想而知李贤对她们的重视。 这一消息传出来褒贬不一,百姓认为这些女子是走了大运才得陛下如此相待,在他们心中始终觉得嫁人才是女子的最终归宿,尤其还是嫁入皇家,那就更是天大的恩赐。 然而对于勋贵世家来说算不得好事,李贤这一招分明就是想与凌萱打擂台,女学的学生是凌萱一手教导出来的。 李贤这招若是成功,就是在打凌萱的脸,也是在暗戳戳警告他们这些人不要企图挑衅皇权。 凌萱得知后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李贤竟这么恶心,想出这么个阴损的招式。 于是在翌日早朝时她便针对这个事情向李贤提出不同的意见。 “陛下,不久前才完成了选秀,现下宫中妃嫔众多,没有需要扩充后宫的需求。” 李贤不满,“朕只是纳几个妃子而已,凌国公没必要将此事放在早朝上说。” 纳妃这种事说白了算是私事,前朝是什么地方,怎可公然在前朝谈论后宫私事。 凌萱没有被他的话给唬住,反而脖子一梗,“这几位女子是臣为了大越日后的生息所培养出来的,她们所擅长的是怎么去治理农田,救死扶伤,而非在后宫中服侍陛下。” 说罢她还列举了几人这段时间做出的贡献,桩桩件件无一不在昭示着她们为百姓谋福利。 李贤越听脸色越黑,而凌萱像是没看见般继续说道。 “陛下想再充实后宫不是不可,但绝不能是这几人。”她强势的拒绝李贤的提议。 “这些事不是一定非她们不可,朕不信大越就没有男子能做得。”李贤强忍怒气咬牙说着。 凌萱露出一丝轻蔑,“臣记得当初陛下是极力赞同女子入学展示自己的能力,为何现在女子做出了些成绩后陛下就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遏制她们的才能?” “难道陛下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让这些能造福百姓的人才就这样困于后宫那四方天地?” 她质问的模样就差指着李贤鼻子骂他忌惮自己,所以想将她的羽翼给剪掉。 这使得李贤大怒,他重重拍向龙椅扶手处。 “凌国公,朕不知这大越竟是你说了算。” 这话一出,底下文武百官齐齐跪地喊着陛下息怒。 凌萱跪在地上,眼中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这看在李贤眼中就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凌萱公然顶撞天子,其心可诛,传朕旨意将凌萱...” “陛下息怒。”李贤话还没说完,穆安抢先出声,他怕他再不开口凌萱今日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殿。 穆安上前两步,“臣查看了这些女子曾协助管理过的地方,确实农产比其他地区多了许多,且当地百姓患病的情况少了不少,由此可见这些女子确实更适合在外为百姓谋福利。” 他硬着头皮说着,在他说完之后程牧及其他大臣世家也纷纷站队凌萱。 若只是寻常女子皇帝纳了就纳了,可这些女子是能为他们带来好处,能让他们已经空了的粮仓再度充盈起来的的人。 光是凭借这一点他们就会坚定地站在凌萱这边。 李贤看着下方乌泱泱的百官如此一致的表达同个想法,心中大为震撼。 他举起手指向众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们难不成是要造反?” 然而最终李贤想纳几人为妃子的想法也没有实现,毕竟他总不能与百官为敌,这是任何一任帝王都不敢冒险尝试的事情。 下朝后他回到御书房,对凌萱的恨意更深,他想不到凌萱居然能让百官都向着她说话,公然忤逆皇权。 他无力的坐在椅上,突然有些怀念皇祖父在的时候。 那时百官即使有旁的想法,也不敢当着皇祖父的面这般大胆放肆。 皇祖父给了他们自由谈论的话语权,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由皇祖父来决定,即便官员有别的意见也不敢反对。 这般一言九鼎、不容反驳的模样才是帝王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像他这样被群臣胁迫去示弱。 尤记得皇祖父曾教导他,帝王最重要的便是威信力,不管下面的人闹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对皇权产生任何影响。 可如今凌萱做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动摇着帝王的威信,挑战着皇权的至高无上,这让他如何不气。 第198章 以卵击石 女子为官这一政策推行许久,但与凌萱最初的期望还是差了许多,原本她是想着让女子尽快入朝议事。 可目前的情况而言,虽也有女子成为官员,可大多数是在各地州郡任职,难得有几个留任京中的,担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边缘职位。 凌萱查看了她们现在的官职,能实际做事的没多少,她便起了想要提拔的心思,不过这其中的困难不言而喻。 只是这里面也有不小的好处,比起那些中途以利相诱的官员,这些被自己一手调教起来的女子对她的忠诚度是旁人比不得的。 相较于那些男性官员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随时投靠能给自己带来更大利益的人,这些女性官员本就属于被排挤的群体。 她们能站在如今的位置上依仗的只有自己,往后想要在这条路上出人头地,也只能信任自己。 所以凌萱不需要太担心她们背刺自己,也能放心让她们去做那些很是隐秘的事情。 凌钰是这批女官中天资最为出众的,她本是一个孤儿,是凌萱将她从乞丐堆里带出来,并让她随了自己的姓。 她曾问过凌萱为什么在这么多人中一眼就看中自己,凌萱告诉她是当时看见她为了保护更弱小的孩子与乞丐堆里的孩子王据理力争且成功将其玩得团团转的模样吸引了她。 她认为若是仔细教导凌钰,她肯定能给自己带来超出预料的收获。 事实也如凌萱所说的那样,凌钰作为第一批上女学的孩子,在夫子的教导下学习得极快,更能举一反三得出不同的意见。 “大人可是忧心咱们这些姐妹无法进入朝堂一事?” 凌萱点头,“现在朝堂虽有改变,可仍旧还是以男子为主,若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们是不愿让女子进入核心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可从旁的地方入手,让这些人明白女子的重要性,只要女子的影响力足够大,届时就算他们不愿也不行,这天下虽是皇家的天下,更是百姓的天下。” 她的话让凌萱眼前一亮,惊觉自己钻进了死胡同,一心只想着怎么能让女子顺利进入朝堂,完全没有想过从旁的地方入手。 “你可是有什么主意?”凌萱侧目看向凌钰。 断定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心中是有了对策。 凌钰笑了笑,“他们能这般不将女子放在眼中,不就是因为现在女子的地位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们,那咱们就专门针对女子做出些事情。” “比如推广专属于女子的用品,或者设立专门帮助女子的机构。” 凌萱了然,大越律法其实有专门为保护女子而立的条款,不过一直以来因这些条款对男子来说无关紧要,加上整个大越官员大多都是男子。 这些条约也就形同虚设,根本没有人去贯彻执行,以至于那些女子的合法权益得不到相应的保障,那些侵害她们权益的违法之事也往往会被大事化小,变成家族纠葛,无人处理。 “你先去与女学的学子商讨商讨,看她们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余下的事情容我好生斟酌。”凌萱吩咐着,让女学学子参与其实也是为了看看她们的能力如何。 没几日凌钰那边便带来了学子们商讨的结果,她们主张针对纺织这类女子擅长的经营领域,开设工厂专收女工,让她们能自食其力。 凌钰提出可以发明女子月事专用巾,以往女子来月事都是用草木灰解决,富贵人家则是会用棉布反复使用。 这些其实对女子的身体损害极大,许多女子都因这个患了羞于启齿的病症,最后死在这上面。 她也是因为之前看了凌萱使用,这才想出这个办法。 凌萱听后觉得甚好。 “还有其他的想法吗?”凌萱询问着。 凌钰见凌萱没有反驳,信心更足。 “许多孤儿寡母或无兄弟的女儿往往会被同村之人或同宗的亲戚吃绝户,因家中没有主事的男人,他们便以女子不能当家为由夺了家产。” “还有就是虽律法明确规定不得杀害女婴,但仍有不少地方在生了女婴之后不是抛于荒野便是直接溺毙。”说到这里时凌钰情绪有些激动。 她自己就是因为是个女孩而被抛弃的。 “所以你是想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便按照律法来执行?” 凌钰摇头,“绝户一事倒还能以律法为由执行,可女婴这事,那些人都是相互打掩护,根本很难追根究底。” 凌萱也明白这事执行起来的难度,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凌钰说出解决方案。 “我想的是咱们可以设立女部这样的部门,协助并监督朝廷处理妇孺相关事宜,职位皆由女子担任,再设立育婴堂将那些被遗弃的女童收养。” “你可知设立育婴堂需要耗费多少银两?” 凌钰被问住,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就在她有些挫败时,凌萱却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们的想法很好,我很满意,余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之后凌萱找到商会的人,与他们协助运转使得好几家没有儿子的富户之女成为皇商,这些人也承诺以后育婴堂的费用她们会全权负责。 随后她又提拔了一些女商在织造司任职。 因着这个也创造出了更多属于女子的职位,让越来越多的女子凭借自己的双手有了养活自己的本钱。 李贤在宫中看着凌萱近日做的这一切露出鄙夷的神色。 “徒劳无功罢了,还当真觉得自己能为女子造出一片天地吗。” 这些事情在他眼中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全然影响不到朝廷什么。 靠在他怀中的洛贵人盈盈一笑,“陛下说的极是,凌萱就是以卵击石,不知轻重。” 李贤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爱妃所言甚是。” 待李贤走后,洛贵人敛去笑意,满脸冷漠。 “看不起女子,自己还是从女子身下出来的,资质平庸还指手画脚,难怪被女子玩得团团转。” 第199章 女将军 西南边境又再出事,原本与大越隔了一个康国的大齐举兵攻到大越边境,一路上烧杀抢掠,已有好几个国家被大齐打得叫苦不迭。 眼下他们大军已来到大越与康国相邻的地界,按目前的情况来说大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对大越下手。 西南的百姓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生机,眼下又因为大齐的进攻再度陷入绝望。 更糟糕的是这个消息还是一月前的事情,现在西南到底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大齐兵力强盛,往日因为与大越之间相隔一个康国,彼此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战过。 他们对大齐的具体实力尚不清楚,但依照大齐接连攻陷几国来看,西南能守住城池的机会甚是渺茫。 凌萱得知消息想要立即让朝廷派兵增援,可她与李贤的关系日渐紧张,想必他肯定是不会同意增援西南的。 现下最总要就是要搞清楚西南目前的局势是怎么样的,若城池被破就必须想办法从其他州郡调集兵力守住后方,否则等到大齐大军入境,那又必是生灵涂炭的局面。 就在她思考该如何办时,父亲找到她。 “你姨母那边来信了。” 凌萱眼中一亮,姨母的信来得尤为及时,至少能让他们了解西南的情况。 父女俩迫不及待打开信件,里面是姨母的笔迹,上面的消息让两人眉头同时舒展。 信上凌雁先是说明西南被大齐三面围绕困于城中的窘境,不过幸好先前凌萱曾传信教他们在当地多种植粮食,这才让被困在城内的百姓没有遭受缺粮危机。 而后他们开始针对大齐这次兵临城下的事情展开讨论,凌雁认为大齐不像临时起意想攻打大越,更像是筹谋许久。 那几个被攻陷的国家更像是他们为了攻打大越而演练的战场,毕竟大越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大齐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贸然攻打大越对自身来说没什么好处。 于是他们根据这个推测猜想出西南城内或许有大齐的奸细,开始暗中调查,果然发现在西南境内有几个人很是不对劲,没有那种紧迫感,反而处处透露出兴奋。 凌雁将目标锁定在这几人身上,果不其然发现他们与大齐那边互通的信件,旋即下令将这几个奸细捉拿。 后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几人本是大齐底层的奴隶,为了博一个军功主动请缨以奸细的身份混进大越国境,而后便开始着手摸清西南的大致情况再传信回大齐。 待双方里应外合再一举进攻大越,力图迅速拿下西南边境。 “想不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布局。”凌萱有些惊讶说着,若按姨母的说法,那大齐至少是一年前就开始设局这次攻打大越的事情。 而这期间朝廷没有收到丝毫风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大齐直逼城下了。 “想必这几个奸细后面肯定还有更深的线,否则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凌谦面色也很凝重,朝中或许已经有出卖国土的人了。 “要真是这样,那西南应当早就被破了。”凌萱沉眸说道,朝廷至今没有收到西南被破的消息。 凌谦点头,“这信后面还有内容,或许没破城的原因就在里面。” 父女俩又接着看下去,上面凌雁告知捉到那几个奸细后他们便第一时间改变策略,不能再坐以待毙,如此早晚都会成为大齐的瓮中之鳖。 这时凌萱的表妹,也是凌雁的亲侄女凌楚主动请缨要求带领一支小队突袭敌军。 凌楚父母在平定西南王一战中双双战死,留下还在襁褓中的凌楚,她自幼便是由姑姑带大,感兴趣的也是舞刀弄枪。 上次凌萱去西南时没有看见她,想必那时她应该在某个军营中跟在哪位将军身边学习。 凌雁在信上告知,凌楚带了一队人从山路绕后到大齐兵营后方,利用地理优势在夜晚警备最为松懈的时候将火油自上而下倒向敌营。 恰好当夜又吹了阵风,火油的味道被风吹散没引起敌军的注意。 随后就点火使敌营陷入熊熊烈焰之中,其中粮草和奴隶损伤最为惨重,干燥的气候下一点火星都要引发大火,更别说淋上了火油的地方,敌军整个粮草几乎全被烧毁。 而那些本是为了作为肉盾的奴隶,因身份卑微在晚上睡觉时是用锁链绑在一起。 大火来临之际他们根本跑不了,只能活活被大火吞噬丢了性命。 这一战大越只用了一小队人马就将大齐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时间内他们都无法再对大越造成大的威胁。 “楚儿竟这般厉害。”凌萱感叹着。 凌谦眉目间隐隐也有些骄傲之色,他凌家的人没一个废物。 李贤得知让大齐吃了这么大个败仗的人竟是个从未听说过姓名的女子,龙颜大悦,想要封凌楚为将军。 “这凌姑娘英勇善战,倒是能让她作为一方将领镇守边境。”早朝时一位大臣奉承说着。 可他显然理解错了李贤的意思,只见李贤微微摇头。 “朕不是想让她做土司,是要让她入京。”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放眼整个朝堂除了凌家父女外哪里还有第二个让异族进入大越权力中心的例子。 而现在李贤不仅要让凌楚入京,还要封她具体官职,这殊荣怕是连凌萱都不曾有过。 下面人交头接耳,李贤挑眉瞥了眼凌萱的方向,只见她垂眸一言不发。 他让凌楚进京也有自己的私心,现下对于女子为官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不能再当做看不见。 朝中能完全为他所用的人本就不多,凌楚的出现不仅解决了那些质疑他不重用女子的说法,还让他有了新的机会,只要能拉拢凌楚为自己所用。 虽然凌楚是凌萱的表妹,可他相信只要给的利益够大,亲兄弟都可以反目,表亲又算得上什么。 纵使底下的官员如何劝诫李贤不要贸然下这个决定,但他一律充耳不闻,坚决要让凌楚进京。 最终让凌楚进京受赏的圣旨还是从京城送往西南。 第200章 开倒车 大齐这次虽然失败,但李贤从他们的派兵部署中居然找到想要效仿的地方。 所有人本以为是对方的作战速度及战士的服从性,谁知李贤竟然提出要效仿大齐的奴隶制,将那些死囚以及最低等的百姓安上奴隶的身份。 日后大越若再与别国开战,可像大齐一般让奴隶冲在第一线,可以避免战士的伤亡。 文武百官纷纷被他这荒诞的提议震惊不已,要知道奴隶制是那些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才会盛行的风气。 他们大越地处中原大地,自诩礼仪之邦,尊崇礼义廉耻,怎可效仿这种蛮夷作态,让百姓身先士卒去为将士挡刀。 “陛下,咱们大越乃是泱泱大国,怎能让无辜百姓充作奴隶,您就不怕寒了他们的心吗?”凌萱率先反对。 李贤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就反感,当即皱起眉头。 “奴隶制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看大齐这次虽然落败,可死的不过就是些奴隶,对他们的兵力没有太大的影响。” 在他看来只要稳固国家的根本没有受到影响,死些无足轻重的奴隶和贱民有什么关系。 “况且朕也不是一味地让所有百姓成为奴隶,只是大牢中的囚犯和好逸恶劳的人才会是奴隶。” 他自以为自己的安排很好,这些人本就对国家没有什么好处,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送上战场为战士们挡刀来得有用。 可他的话凌萱并不认同,“他们犯错自有大越律法来处置,充作奴隶上战场从根源上来说就不是被天下人认同的事情。” “并且边关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里面未必没有他们的家人,若是他们知晓自己拼命守护的君主在他们回不来的京都下令让他们深爱的家人成为奴隶,会是怎样的心情?” 凌萱疾言厉色质问着李贤,他听后心里极度不爽,正欲反驳,凌萱又先他一步开口。 “一旦设立奴隶制,随之而来的便会有大规模的人口贩卖和各种犯罪,届时对朝堂中的诸位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朝臣们回味过来,凌萱的话不无道理,倘若真的设立奴隶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暴乱,他们这些官员家大业大未必不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于是几乎是所有人都反对他这个提议,认为大越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让百姓上战场的地步。 李贤再一次被所有臣子集体否定自己的提议,心中气愤不已,再加上导致这一结果的就是凌萱的煽动。 这件事不了了之,凌萱走出宫门时看见门外站着无数百姓。 他们见凌萱出现,纷纷向她跪拜,原来是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传到这些百姓耳中。 他们感谢凌萱的据理力争,让亲人免去成为奴隶的苦难。 “凌萱,你今日确实让我佩服。”穆安走到她身边说着,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站在凌萱这边的态度。 至此,凌萱与穆安几乎是摆上台面与李贤对着干。 可没过几日,李贤就找到扳回一局的机会。 原本已经被凌楚击退的大齐不知怎么又杀了个回马枪,仅仅调整了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再次对西南发起进攻。 而这次西南各地处于调整的阶段,完全没想到大齐的反击会这般快,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这场仗终是大齐占据了上风。 西南受击严重,集州尤为惨烈,凌萱得知自己的族人在这场战争中死伤无数。 她需要调集大批的药物运往西南,而这却需要李贤下令同意才能通关。 偏生李贤在这件事上想要故意为难凌萱,先是借口药物没有这么多,恐无法满足凌萱的需求。 凌萱无奈向他低头认错,李贤心中得到极大的满足,便点头同意让各处筹集药物。 本以为药物筹集顺利,但当凌萱看到李贤命人送来的那批药材时,只觉两眼一黑。 这些药不是有被煮过的痕迹就是那种陈年烂渣,严格来说根本达不到入药的资格。 她碾碎其中一些药物。 幸好这时父亲拿出一批秘药给她救急,凌萱又发挥自己的才智,联想到穿越前学过的那些药理知识。 凌萱叫来凌钰及一众女学弟子,由她说,她们负责记录,加班加点赶制出数百册的医药手册,上面详细记录了什么情况该怎么处理,最重要的就是要消毒。 为保稳妥,凌萱将队伍一分为二从两条路朝着西南出发,队伍中除了伤药和手册以外,还有筹集的粮食。 谁知走官道的队伍走出去还没有多久就遇上的劫掠,那些贼人拦下运送的人员,将食物及药材统统损坏,手册因为是纸张类幸免于难。 他们破坏一切后又迅速消失,等凌萱带人赶到时只有一地狼藉。 她这才发现那些运往西南的粮食竟掺杂了许多碎石和坏掉的米粒。 运送的队伍是属于朝廷的,又是走的官道,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劫掠朝廷的东西,还是只损坏不抢夺。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似乎与李贤脱不了干系,他明面上表现得对西南很急切的关心。 其实背地里因为西南是她的母族也是她的后路,所以他恨不得所有西南人都死在那里,更别提让他去救他们。 如今李贤的所做所为越来越下作了,哪里像是天子。 她独自坐在院中看天沉默,凌谦走到女儿身边。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是因为他尝到权力的味道了?” “是也不是,权力本就是很容易让人改变本心的东西,他会改变也是意料之中。” 凌谦看着女儿眼中的茫然,便继续向她解释。 “究其原因是因为你将他逼得太紧,多少次当着文武百官面前下他的脸,又驳斥他的提议。” “他是帝王,是大越最高执政者,你的行为无疑是在挑衅他的权威,倘若你们换个身份,你坐在那个位置上,难道愿意手底下有这么个时刻同自己反着来,丝毫不敬畏自己的臣子吗?” 第201章 打人要狠 就在凌萱想进一步询问父亲该怎么办时,管家突然出现。 “老爷,小县主要的那几只小猫送来了。” “小猫?”凌萱一脸疑惑。 管家笑了笑,“是前几日老爷带着小县主出门玩时,她看到街边有几只小猫很是喜爱,一直闹着想要呢。” 她歪了歪头看着管家身后几个下人手里的笼子,里面有四只看上去约莫着不到两个月的三花猫正在里面‘喵喵’叫着。 “我担心这些猫身上有什么病症,让人照看几日后确定没问题才送来的。”凌谦说着。 凌萱愕然,“您不是一向都不让府上出现猫的吗。” 父亲养了几条很是稀有的鱼,曾经有只野猫闯进家中偷吃了其中一条,父亲得知后气得不行。 因此下令府中上下绝不允许有猫出现,可现在他却自己违背自己设下的规矩。 看着女儿的表情,凌谦毫不在意,“然儿喜欢就养着吧。” 她不知该说什么了,凌谦宠溺孙女的程度似乎比她设想的还要离谱许多。 “好了,先带猫去孩子那里,她看见肯定很开心。”想到一会孩子的表情,凌谦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意。 小凌然正与奶娘在院中玩耍,看到爷爷出现在面前高兴得不行,小跑过去抱着爷爷的大腿。 “爷爷,刚才奶娘教然儿背了三字经。”她献宝似的就开始背了起来。 不过也只有几句,但凌谦听着满脸欣慰。 “然儿真是个天才,爷爷也有礼物要给你。” 说着就让下人将几只小猫从笼子中放出来,小猫怯怯地在原地叫着。 小凌然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几只小宠物。 “是小猫。”她高声叫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是啊,爷爷答应过然儿要将小猫带回来的。” 小猫将孩子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在草地上正小心翼翼探索着周围的小猫身上。 “我可以摸摸吗?”她向母亲和爷爷询问着。 “那你要轻轻的,小猫还太小,力气太大会弄疼它们的,戴个手套,当心被挠。”凌萱蹲下与女儿视线平行说着。 得到母亲的允许,孩子兴冲冲地去同小猫玩耍,整个院子都是她的笑声,父女两人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 等孩子玩累睡着后,凌谦让管家将鱼池中的鱼捞出一条扔在小猫面前。 几只小猫虽然年幼,但天性还是让它们不顾一切地跑向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鱼,用才刚长出的牙齿不断在鱼身上啃食着。 凌萱震惊地看向父亲,“爹你这又是为何?” “你看,不管再小的猫,吃鱼于它们来说都是天性,就像你我,天性就要与人斗。” “所以您的意思是让我与陛下斗?” 凌谦看着女儿摇了摇头,“斗是要斗的,不过不是你直接与他斗。这世上有的是祸水东引的法子,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切记不可让自己暴露在人前。” “打蛇打七寸,打人一定得狠,何况你要面对的敌人还是大越的主人,更加不可松懈半分。” “可现下有谁能接得住这水呢。”凌萱疑惑说,按目前她与李贤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她与大公主走得近。 大公主与三皇子又是一母同胞,这个时候李贤一旦出了任何问题她都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因此她不仅不能对李贤出手,甚至还不能让他出任何问题。 看着女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凌谦轻笑两声。 “陛下身体这半年来不是一直都没什么起色吗,你说会不会是太医院那帮庸医医术平庸呢。” 父亲的话让凌萱恍然大悟,李贤若发生其他问题自己会脱不了干系,可若是他一直以来就有的问题呢。 “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凌萱豁然开朗,嘴角扬起笑意。 李贤这段时间喝了不少的药物,但身子的亏空始终得不到缓解,甚至有时坐久了都会不断冒冷汗大喘气。 对此他很是苦恼,在柳萍儿这里时顺口提了句。 “为何朕吃了这么多药身子还不见好。” 柳萍儿顿了顿,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怎么会呢,太医院的太医可是整个大越医术最为精湛的医者,而且宫中的药材也是最好的。” 李贤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身子亏空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遵循医嘱服药调养应当很快就好了。 “陛下,要不您让人私底下去查查是不是太医院哪里出了问题,看是药物还是方子。”柳萍儿担忧地说着。 “你是说太医院有人想害朕?”李贤转头询问道。 柳萍儿连忙解释,“臣妾只是猜测,或许并非是太医院的问题,又或许只是他们的无心之失,不过陛下您这情况确实反常,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的话不无道理,但李贤身边的宫人,和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便将这个事情交给柳萍儿去查。 柳萍儿接下这个任务,让身边宫女以她身体不适为由去太医院讨药,从而顺利地拿到李贤服用过的药物残渣,再派人将这残渣送到宫外去找大夫询问,得出的结果果然是药物有问题。 这根本不是补气调养的药物,于身子的亏空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李贤知道后怒不可遏,当即派人把太医院一众太医捉拿到御前,追问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这些太医自然不肯认下这个黑锅,直呼冤枉,可又想不到也说不出究竟是谁在陷害他们。 李贤让人把从太医院拿来的药物残渣扔在几人面前,他们拿起一闻脸色如死一般难看。 李贤此时极反常态地愤怒,不想再听他们的解释,彻查之后,一切证据也都只能指向是太医院的错,除此之外查不出别的,即便是受人指使或胁迫,即便他亲手用刑具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说明了他们早已被人收买,是万万留不得的了,于是下令立刻将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斩首。 即便事后他也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正常,但也为时已晚。 柳萍儿找到凌萱,“你真是胆子大,竟然敢偷换太医院的药物。” 凌萱反笑,“你不也一样吗,这个局若没有你怕是没这么顺利就做成。” 柳萍儿撇撇嘴,“要不是有好处谁愿意同你冒险。” 凌谦得知太医集体被斩首的消息后来到妻子的灵位前。 “阿音,我把那些见死不救的人都送下来给你赔罪了。” 第202章 一刻都不曾忘 每年的六月十七是凌萱母亲的忌日,每到这天不管父女俩有多忙都会空出来去凌音墓前祭奠。 今年除了父女两人外,他们还将孩子一同带上去看自己的祖母。 凌谦驾车,凌萱带着孩子坐在车内,没有外人,就只有祖孙三人。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郊外某个人迹罕至的林中,周遭除了凌谦安排守墓的人外再看不见其他人的出现。 这里背山环水,风水极好,更重要的是环境与家乡极其相似。 凌谦那年费了不少心思才寻到这么个地方作为凌音的长眠之地,想来妻子应当也会喜欢的。 凌音的墓很简单,只简单立了个墓碑,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埋在这里的人是京都权势滔天的东厂厂公的妻子。 “萱儿,你带孩子给你母亲上炷香。”凌谦手轻轻抚上妻子的墓碑,仿佛在隔着此物触摸着妻子,眼中满是柔情。 凌萱点上两炷清香,手把手地教孩子如何上香。 “然儿,将香插在炉中,然后向奶奶磕三个头。”她细声说着。 小凌然按照母亲说的一步步做着,“奶奶,然儿来看你了。” 小小的身子笨拙地磕着头,眼中满是不解。 “娘亲,为什么奶奶在这里?”小凌然没经历过死别,尚不知道祖母埋在这里代表什么。 “奶奶累了,就找到这个地方休息休息。”凌萱哄着她说道。 “那然儿以后能见到奶奶吗?”她对祖母充满好奇,毕竟祖父曾告诉她祖母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 凌萱有瞬间的恍惚神色,随后恢复了过来,“会的,以后咱们都会同奶奶见面的。” “真好,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奶奶了。”小凌然拍着手说着。 凌萱目光落在母亲的名字上,她记忆中母亲的容貌越来越模糊,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忘不了幼时在母亲怀中感受过的温暖。 她曾提议过将母亲的墓好生修葺一番,却被父亲拒绝,最初她很不理解。 随着后来渐渐长大,才明白父亲是想等他彻底远离朝堂纷争,一切也都安定下来后带着母亲回到家乡,同寝而葬。 得知父亲内心的想法后凌萱也不再执着这个问题。 这次太医被集体斩首凌萱也明白是父亲想为母亲报仇,毕竟当年母亲的死与这群人的冷漠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单如此,自己也曾差点因为他们的冷漠而丢了性命。 事情的真相凌萱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当年母亲被林妃折磨后并没有立即咽气,她痛苦地撑着一口气等着父亲。 凌音受了重伤,被林妃赶回掖庭,任其自生自灭,凌谦看到妻子的模样不敢耽搁,拿着这些年夫妻俩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抱着她跑到太医院。 他跪在那些太医面前求他们救救凌音,可就算凌谦额头都磕出血来,那群太医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双手只能为尊贵的皇室做诊断,宫人根本不配让他们放下身段,尤其还是掖庭这种最为卑贱的地方出身的奴婢。 凌谦满脸泪水苦苦哀求,将积攒的银两双手奉上只换来对方不屑的眼神和无情的驱赶。 同时他无意中瞥见有一小药童脸色苍白被罚跪在角落,而后又因身子虚弱,昏了过去,后来他才得知这药童就是苏卓。 当初他被罚跪的原因也是因为悄悄救治宫人被发现,师父斥责他不知所谓。 此时妻子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将妻子紧紧抱在怀中,妻子费力地将手抚上他的脸庞。 “阿谦,我怕是不能再陪着你和萱儿了。”凌音脸色惨白,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吐。 他手上力度紧了几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凌音的唇上。 “不会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我和萱儿都不能没有你。” 凌音费力地摇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走了之后你不要太难过,要好生照顾萱儿,不要让她在这宫中受尽苦楚。”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女儿自出生开始就在掖庭,从未见识过宫外的世界和故乡,未来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能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对女儿也是愧疚的,认为自己将她带来这个世上却不能给她最好的一切,反而让她因家族的事情被印上奴婢的印记。 凌谦明白妻子内心的愧疚,“阿音,你放心,我再过两个月就能去到淑妃娘娘那里,她待宫人一向宽厚,想来以后咱们的情况就会好上许多。” 凌音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如此便好,以后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不行,我同萱儿都不能没有你,等我去了淑妃娘娘那,也会求她再留个空位,让你一起去。” 然而凌音却看向窗外的天空,“好想回到西南再看看那些山水。” 凌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等你好起来咱们就回去。” 可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回应,凌谦眼中升起悲伤,他感受到怀中的凌音已经失去气息,永远离开了他。 巨大的悲伤淹没着他,凌谦几乎要将妻子揉进自己的身体中,眼泪奔涌而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他这样抱着妻子的尸身坐了多久,看到的人也识趣地没有打扰他。 第二天凌谦拿着所有积蓄找到一个相熟的老太监,求即将离宫养老的他顺带帮自己处理下妻子的后事。 老太监答应了凌谦,并尽心尽力替他安葬凌音,这才避免了被扔去乱葬岗的结果。 也是从那时起凌谦记恨上了那些太医,若他们肯舍弃那些冠冕堂皇的尊贵身段,救治妻子,妻子也不可能就这样含恨而终。 这些太医既是世代传承,又是大越最优秀的一批医者,极得先帝看重,加之医者不能少,所以即使后来他执掌东厂,也无法真正动得了他们。 只是这个仇他一刻都不曾忘记过,这些年他按捺着对他们的不满,允许他们暂时活在世上。 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让他们为妻子的死付出代价。 如今大仇得报,还是在妻子忌日前,想必也是这么多年来凌谦最为满意的事情。 凌萱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神色的变化,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极深,光是这么多年他一刻都不曾忘过这些事情便能看出。 第203章 冤魂索命 李贤因为一己私欲斩杀所有太医的事情在京都引发轰动,监管皇家言行的御史在早朝时直言不讳责备。 “陛下,这些太医都是先帝在世时便被召进太医院的,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们斩杀实在是太过鲁莽。” 倘若是其他臣子这样说,李贤必定会将其狠狠斥责一顿。 可偏生说这话是御史,李贤纵使心中有再多不快也不能轻易对御史做出任何处置。 御史的设立本就是为了监督皇家子弟的言行,在他们德行有失的情况下及时指出问题。 其实他在下令杀掉那些太医后也曾有过一丝后悔之意,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是有人刻意将风向引到太医院那边。 然而当时他盛怒之下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只想泄愤。 面对御史的指责,李贤双眼微阖,“朕已命人广贴皇榜招收新的太医,如今医术出众的人不在少数,想必太医院不日便会再度充盈起来。” 虽心中有过愧疚,但也只是瞬间而已,李贤绝不会反省自己,况且天下医者何其多,太医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人,这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陛下,有您斩杀太医的先例在,谁还敢进宫?”御史没将李贤的解决方法放在眼中,反倒问出这样的问题。 李贤有些恼了,“那你说该怎么办,那些太医都已经死了,难不成要朕用命去赔给他们吗?” 御史不敢再言,只是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被史官记录下来,想必在后世眼中,李贤这次斩杀太医之举怕也是他糊涂的行为。 今日恰逢初一,李贤下朝后直接来到凤仪殿,徐月早早精心打扮等着他的到来。 他先去皇后寝殿看了看还未苏醒的妻子,长时间的昏迷让皇后双颊出现凹陷,皮肤异常白皙,透出一股病态。 而屋中散发的中药气息让李贤不自觉皱起眉头,他匆匆瞥了眼皇后便对她身边的宫女开口。 “你们好生照料着皇后,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告诉朕。” “奴婢明白。”宫女半蹲着身子低眉回答。 李贤背着手点头,“朕先去殿外坐坐,等元儿回来后再同他一起用膳。” 宫女心中冷笑,他哪里是想等三皇子回来一起用膳,分明就是想找借口与那徐月在这凤仪殿厮混罢了。 自家娘娘现在这样,他作为丈夫非但没有心疼,还趁机与妻妹勾搭在一起。 宫女看着床上的皇后,心里为主子不平得很,然而她始终也只是个奴婢做不了什么。 只能遵循娘娘昏迷前交代的事,好生照顾大公主与三皇子。 李贤来到徐月的偏殿,两人耳鬓厮磨一番后,李贤将手伸进徐月的胸襟里面感受着她的柔软。 徐月也被他的举动弄得面色潮红,娇声连连,李贤逐渐控制不住自己。 一把将徐月横抱起往床榻上去,翻云覆雨间徐月咬着他的耳根让李贤给自己一个孩子。 李贤眼中满是情欲之色,对徐月的请求自是点头。 两人在屋内白日宣淫,屋外的宫人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就在李贤意乱情迷之时,他的头突然像是被插进无数把匕首一般疼痛。 痛得他停下所有动作,整个人抱着脑袋在床上不停打滚。 徐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连忙叫着屋外的宫人。 “陛下您怎么了?”徐月急切的声音在李贤耳边响起。 他只觉这声音刺耳得不行,偏生头痛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宫人进来后迅速给李贤穿好衣服并让人去太医院叫人来。 徐月被晾在一边,但她也无法离开,毕竟李贤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时才出现这个情况,小全子让人将她看管好。 可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李贤下令斩杀了,现在太医院群龙无首,来的只是个年纪稍长的药童。 药童医术有限,无法查出李贤为什么会突发头风,可陛下这般痛苦的样子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最后只能开了些止痛的药物让李贤服下,试图减轻他的痛苦。 喝了药后李贤头疼的症状果然缓解了不少,此刻他全身已经湿透,看着跪在地上的药童。 此时的他无比后悔当初斩杀全部太医的决定,立即下令让小全子去催促太医的甄选。 药童开的方子只是暂时缓解他的疼痛,根源性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后面一段时间凌萱经常能听到李贤因头风发作变得疯魔的事情。 嫔妃们若是出了错,他也不问原由殴打,好几位妃嫔差点被他打死,现在整个后宫的妃嫔都不想被他翻牌子。 还有更离谱的,凌萱有一次在宫里路过李贤寝殿,看到他猛然从殿内跑出来,说什么自己看到那些太医的冤魂在向他索命,直呼他们是冤枉的,要李贤还他们命来。 然而这个寝殿内外,除了他与当值的宫人和侍卫外哪里还有旁人。 这些都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李贤去探望才出生不久的六皇子,他将孩子抱在怀中逗弄,父子俩突然对视,李贤不知看到什么,吓得直接将还未满月的孩子重重摔在地上,敏嫔当场吓晕过去。 这些事情已经让前朝后宫都引起恐慌,李贤的举动太过离谱疯魔。 凌萱没有插手,冷漠看着一切,想到前段时间父亲告诉她宫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去管。 她便得知李贤现在这个样子应当都是父亲的杰作,有几日父亲派人出门去到京都某处民居。 那里正是之前那个巫女的住处,父亲应该是找她买了什么秘药,然后用在李贤身上,才让他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一边让他身子亏空无力,一边又让他行迹疯魔。 让他疯魔的时候先斩杀了所有太医。 她猜想父亲目前只是折磨他而没有要他的命,应该是李贤手中还有些实权,他活着才能让他们父女更好地筹备这些权力的交接。 一旦李贤没有利用价值,那他也差不多可以去找先帝了。 现下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安排人坐上那些重要的职位,包括太医院这块,同时也好顺利地接手朝廷的权力。 第204章 女医 太医院几乎成了空院子,除了寥寥无几的几名药童外别无他人。 可宫里的主子们尤其是帝后都是需要有太医随时诊脉照看的,因此招收太医的事情异常急迫。 但却不如他们预料中的那般有大批人想进入太医院,特别是李贤斩杀太医的事情传出来后,那些大夫宁愿在民间开个小小的医馆或者当个赤脚大夫也不想将脑子别在腰上。 这倒给了凌家父女很好的机会,那些女医者医术精湛不输男子,以往她们几乎是没有什么机会能进入太医院的。 刚好这件事给她们带来了转机,凌萱暗箱操作安排她们前去报名,本来那些招收太医的人员对这几个女医根本不重视。 可她们却能拿出治疗李贤头风的药物,让他症状减轻许多,人也舒适不少。 而后李贤大手一挥直接同意这几个女医进入太医院。 当然,明面上她们与凌萱并无什么关系。 凌萱得知后对父亲很是感激,他把在巫女那里拿到的解药给自己,再安排这些医女献给李贤。 这样一来,李贤被医女治好,自然也不会再坚持什么女子不能为医的事情。 而凌谦更甚,他直接将自己先前培养出来的医者打包送进来,给他们安排好不同的身份和经历。 再让各地官员写上推荐表,这批人一进入太医院也成为了中坚力量。 有他这样的安排,整个后宫所有人员的伤病不适差不多都掌握在凌家父女的手中,他们此后想在这上面做些什么事情那就是轻而易举。 凌萱再次感受到父亲的疯子之名,真是名不虚传,他与孟礼不同,他看似离开朝堂可实则朝堂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要抓住一丝机会他就会将自己手下的人安插进去,若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这大越怕是真的会成为他们父女的囊中之物。 西南姨母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当时凌萱派出去的两队人马,一边走官道的被李贤设计给破坏了。 而另一支走山路的却成功绕过李贤布下的陷阱,顺利抵达集州。 凌萱筹集的一半药物在她们手中,除此之外,还有些女医和凌萱带着她们研制出来的麻沸散及青霉素也同时抵达。 相较于药材,这些才是凌萱她们费尽心思想要送去的,单独运送目标太大,只能混迹在运送的药材中混淆视听。 队伍抵达西南的同时,他们便投入到救治伤患的行列中。 原本受伤极重在濒死边缘挣扎的士兵,在麻沸散的辅助下及时割去溃烂腐败的患处,包扎治疗后捡回条命。 还有些吃了药物情况得不到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的伤员,女医一眼便瞧出他们是伤口发炎导致的,当机立断给他们使用青霉素。 先将炎症控制住然后再对症下药,经过她们的治疗,大大减少了西南地区士兵的损失。 凌萱从姨母信上得知消息后很是高兴,同时也庆幸自己当初留了个心眼,没有将所有东西都寄托在走官道的那支队伍中。 然而西南那边情况好转,但京都这边因为女医的操作引发了议论。 凌萱设立女医堂的初衷是因为大越基本都是男大夫,对女子妇科病这类不像男子那般重视。 一来是因为古代男女之别的禁锢,再者就是女子患病的地方太过私密,就算是现代的医院,男医生去看都会让女患者心中有隔阂,更别提还是这种封建朝代。 也正是因为羞耻感作祟,很多女子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其中以生产最为严重。 女子生产不亚于闯鬼门关,凌萱生凌然的时候可是结结实实体会过一把古代妇女产子的情况。 而她当时还算比较顺利的,加上家中极为重视,名贵药材跟不要钱似的一直用着。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凶险万分,更别提那些寻常百姓家,若遇上个难产的情况,基本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女医堂的学子对这个问题也很是看重,她们中也有不少人亲自见过家中女性长辈因生产丧命的事情。 凌萱认为若这古代有剖腹产的话说不定能帮助不少产妇度过难关,便将自己关于剖腹产的了解说给这些女学子听。 她对医学不是非常了解,只能尽可能依据自己理解的一些相关知识解释着,好在这些女学生悟性极高,竟真凭着她口述的内容一点点将剖腹产的过程还原出来。 在得到凌萱的认同后她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研究,整整半年她们除了日常的事情外,几乎就是在研究精进剖腹产的技术。 后来她们也凭借这个技术挽救了不少产妇的性命,这让这群女医极有成就感。 只是剖腹产这个事情太过惊世骇俗,直接剖开产妇的肚子从里面将孩子拽出来。 甚至她们救下的那些产妇中也有不少人对她们恶语相向,毫无感激之情。 总之这件事在京中内外引起了不少的争议,支持的不支持的各成一派,常常集结在闹市口互骂。 女学子们没想到这事竟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且许多人认为她们将一个完整的人肚皮上划出这么长条刀口,后又用针线缝合。 这同那些仵作对待尸体有什么分别,认为这样的做法会让他们家中遭受厄运,被不好的东西缠上。 尽管女医者不断解释这是为了救产妇和孩子的性命的手术,不这样做他们都活不下来。 但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认为她们就是想让他们家宅不安。 一时间女医堂因剖腹产的事遭受抨击,就连开在各地正常诊断治疗的女医堂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冲击。 女医堂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口碑在这瞬间崩塌。 就算女医堂收费比其他药房低,百姓也不想再去女医堂看病。 这件事让那些钻研医学的女学子们很大的打击。 凌萱来到女医堂时就看到她们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干,望着一个方向发呆。 很多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这样大的打击恐怕要让她们消沉一段时间。 第205章 生死有命 舆论的走向已经不是这些孩子们能独立解决的了,为此凌萱不得不插手为她们平息风波,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在她许可之下做出。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任何新奇的事物在出现之处总是会伴随着不同的声音,这也算侧面印证着剖腹产一事在百姓中引起的关注。 凌萱一边让手底下的人去向各大闹市区散布关于剖腹产的好处,一边又让那些接受过剖腹产手术且恢复得不错的产妇现身说法。 这些产妇多是家中拮据无法支付高额药费的人家,女医堂是免费为她们接生又承担了后续的药材费用。 而且同时也研制了相关的淡化瘢痕的药膏给她们,虽然剖腹产的伤痕无法彻底抹去,但有这药膏却能淡化七八成,恢复得好的最后只能隐隐看到在小腹下面一条淡淡的痕迹。 这么多人现身说法再加上凌萱刻意制造的话题,舆论一时竟有些调转方向,现在赞成剖腹产的人是越来越多。 甚至连那些官员家中女眷都隐隐有被说动的样子,就如闹市那些人说的那样。 命是自己的,生产时的痛苦没人能感同身受,若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命,怎么还会期待那些男子心疼。 这种想法让一些官员们感到危机,他们岂能容忍旁人看到自己女人的身体,更别说还要在上面动刀子。 于是纷纷集中枪口对凌萱发起抨击,以几位尚书为首,在早朝上提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由向李贤弹劾凌萱。 “陛下,剖腹产这种行为完全是有违孝道,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工部尚书紧随其后,“身体是父母所赐,小到毛发,大到内脏皆为父母的恩赐,随意毁伤岂不是亵渎父母的恩赐,这般不自爱、不自重的行为如何对得起父母?” 这些人以孝道为由发难,都知道大越重视孝道,但凡跟孝道沾上关系的行为再小也不能轻视。 李贤拧眉看向凌萱,“朕在宫中也听闻了民间近来关于剖腹产一事的讨论,凌国公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凌萱朝李贤行了个礼,随即转身对上那些反对者。 “古往今来,女子因难产而导致一尸两命的例子比比皆是,诸位只想着尽孝道,可曾想到那些来不及见到外面的婴儿和拼命让他们活下来的母亲?” “妇人生产生死有命,这都是她们自己的命。”有人反驳着。 凌萱冷笑,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凌钰开口了。 “想必各位大人都是男子,没经历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辛苦,自然能无所负担地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生死有命这样的话是因为她们没有选择,家族中的人宁愿让她们活活疼死都不愿摈弃偏见给这些女子一丝活路。” 工部尚书很是不服,指着凌钰鼻子开骂,“你们这些妇孺懂什么,她们既然嫁人自当以夫家为重,怎可再事事以自己为先。” 他的说法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他们自诩有头有脸,剖腹产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怎么能去做。 一旁的穆安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站出来接过话头。 “这话可就不对了,若没有女子怎能有家族的延续,她们用性命为咱们生儿育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却得不到该有的权益,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穆大人,你怎么也站在她们那边。”有官员急得跺脚。 穆安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开口说着,“剖腹产一事能大大缓解女子生产中遇到的危险,佛家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难不成是佛祖错了?还是说女子不配?” 现下女子地位越发上涨,穆安这话就是将男女拉出阵营,一旦对方承认必定会成为众矢之地,可他们若是不承认那就是侧面赞同剖腹产的事情。 双方的争论到最后也没得出个好的解决方案,最后还是在李贤拍板下暂定维持现状,不愿做剖腹产的就不做,想做剖腹产的就继续去做。 女医堂的危机因为凌萱的处理暂时得到了缓解,只不过仍有一些官员对剖腹产一事持反对意见。 这时凌谦派人记录下当日朝堂上他们所说的言论,哪句话是出自哪个官员之口,再拓印数百份于闹市口分发。 再加上闹市口有那些他刻意安排煽动舆论的人在那绘声绘色地说着凌萱是如何争取女子生产的权利,而那些官员又是如何想要将剖腹产一事否决。 这世上总归是有心疼自己的女子和心疼女儿的父母。 他们对于剖腹产这一发明心中是充满感激之心的,所以当得知这些官员在朝堂上为了所谓的家族颜面拼命制止时,满心愤怒。 而这些官员此刻还不知道他们的言论已经在民间激起多大的水花,当他们正常出行时被愤怒的百姓围在中间围殴唾骂,当他们想到问出幕后指使的人时,这些百姓异常团结纷纷表示不知道是谁。 回去的时候家门口又被人泼了粪水扔了烂菜叶臭鸡蛋,狼狈不已。 这些官员们受不了了,集体施压京兆府让他们务必将这些闹事的刁民通通抓起来。 京兆府得罪不起这些官员,只得按照他们要求来做,顷刻间整个京都四处都在抓人。 但他们没犯什么大罪,就算关了也关不了多久,这些人根本不怕,出来后又再次故技重施挑衅这些官员。 循环往复的做法让这些官员不堪其扰,烦不胜烦,终日只能待在家中不敢出门。 而他们在家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家中的女眷们得知他们那些言论,于是明里暗里讽刺地表达着她们连活命都是不配的。 女子生产本就不易,她们为了家族利益,拼死拼活为其生子,还得不到相应的权益,在其眼中自己却是连想活下去都是不被允许的,这让她们如何不气。 因此在家中这些妻妾女儿对他们极其冷漠,甚至有时候还会揶揄嘲讽。 第206章 皇子变太监 还不等凌萱喘口气,秦盈那边传来消息,李轩在上书房故意羞辱几位年幼的皇子。 刚好穆安与顾子瑜不在京中,程牧又去了京郊巡视,没办法凌萱只得亲自前往查看是个什么情况。 她到上书房时就大皇子满脸不屑站在一边,二皇子与三皇子站在另一边脸上还挂着泪花。 “你先送两位皇子回凤仪殿。”凌萱吩咐秦盈说道。 待两个年幼的皇子离开后,凌萱才看向大皇子和侍读。 “三位殿下是怎么回事?”她当着大皇子的面厉声问道。 侍读害怕地看了看凌萱,又看了看大皇子,支支吾吾开口。 “几位殿下在学识上有不同的见解,争辩得厉害了些。” 凌萱挑眉,明白他分明没有说实话,“是吗?” 侍读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他不过小小侍读,哪里敢去说主子的闲话。 “凌国公不必为难他,有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了。” 他突如其来的强硬让凌萱有些惊讶,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轩,这孩子似乎有些不同。 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对李轩开口,“您是陛下的长子,年纪比其他皇子都大,要学会爱护兄弟。” 李轩对此嗤之以鼻,“是他们自己蠢笨,难不成还要我去奉承他们?凌国公也说了,我是父皇的长子,管教弟弟们是我份内之事。” 说完他不管站在这里的几人,自顾自地离开。 凌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个不好的想法,大皇子自皇后昏迷后就从凤仪殿搬出来住进了凌霄殿。 她这段时间忙于其他事情对这几位小殿下没怎么在意,想必他的变化应当就是住进凌霄殿开始的。 “你去找找在凌霄殿伺候的人,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接触过大皇子。”她怀疑是有人私下对大皇子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他生了些越发膨胀的野心。 秦盈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转身就去找了凌霄殿当值的宫人询问。 事情也如凌萱猜想的那般,皇后昏迷后有一部分官员偷偷找到大皇子对他表明自己的忠心,毕竟比起羸弱的三皇子,在皇后身边长大的陛下长子显然更有竞争力。 大皇子在有了这些官员的拥护后越来越放肆,不仅对手足没有爱护之心,对凌萱这样手握大权的臣子也越发不尊敬,常被当做枪使来同她作对。 凌萱虽然生气,但大皇子身份特殊,且现下李贤还未立太子,大皇子与三皇子都是有力的竞争者,因此凌萱也暂时不能对大皇子怎么样。 不过即便她不能对大皇子出手,但却能让大皇子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传进李贤的耳中。 果然在李贤得知自己的长子在臣子的怂恿下做的事情,俨然是已经自己把自己当成储君一般,气得不行。 他召来大皇子觐见,让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让其起身。 “你堂堂一个皇子,竟被底下官员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得不知天高地厚,那些人摆明是想利用你来达成他们的目的,你当真是一点没看出来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这个孩子如此蠢笨,若不是因为是自己的长子,他哪里会特意召他前来训斥。 大皇子很是委屈,“儿臣觉得他们说得没错,现下凌萱把持着前朝后宫,儿臣身为李家子孙,自然不愿让她这般狂妄。” 李贤无语,这道理难道他不懂吗,连他都没有把握能一下子灭了凌家,这孩子怎么能如此天真。 “你这几日好生反省反省,等明白其中的利害再说。”他不想和李轩多说一句话。 李轩平白无故被父亲骂了一顿,心中火气正盛,途经御花园时碰到正在玩耍的李元。 心里突然萌生了个邪恶的想法,他走上前去与李元打了招呼。 年幼单纯的李元并没有因为李轩之前的态度而对他避之不及,反而高兴地上前同他玩耍。 两人玩闹着跑到池子边,这时李轩趁周围人都没戒备的情况下一把将李元推下水池,随后迅速离开。 李元身体本就不好,这次落水更是雪上加霜,整个人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李蕊从宫人口中得知是李轩推弟弟下水后找到父亲想要他主持公道。 李贤虽也恼怒李轩的行为,可相较于李元羸弱不堪的身体,身强体壮的李轩显然更让李贤给予厚望,所以即便他资质平庸也不受影响。 “想必轩儿也不是故意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医治元儿,旁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吧。”李贤打个哈哈将这事忽悠过去。 李蕊看清父亲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对李轩有任何处罚。 她不再纠结,转身离开,然后直接找上了凌萱。 凌萱得知李元的事后觉得李轩必须得马上处理了,否则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么好运了。 而且李轩这段时间不断地和自己作对也让她烦不胜烦,索性便答应了李蕊的要求。 皇子们的骑射课是李轩最喜欢的课程,每日风雨无阻都必须去上。 凌萱决定暗中在骑射课上动手。 当日就传来骑射课上大皇子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发狂,众人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被发狂的马从马背上甩下狠狠摔在地上的消息。 凌萱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但谁知竟一时失算让他侥幸没死。 只不过尽管太医们竭力医治,大皇子还是因为伤势太重不得不截去命根子保命,且这次坠马让大皇子彻底失去了作为男子的特征。 李贤听闻后大受打击,他哪里接受得了自己的儿子从此变成如同太监一样的无根之人,因而对李轩厌恶至极。 与此同时李贤身边的人又向李贤提起将大皇子送去大夏作为质子的事情。 李贤现在连看都不想看见这个儿子,现下正好有这样的机会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大皇子就这样被隐瞒了变成太监的事实送去了大夏为质子。 这一下不仅为三皇子没有了一个劲敌,更是让李蕊避免了和亲的危机。 第207章 鸡娃不如鸡自己 凌然已满三岁,家中给她举办了生日宴后,便着手开始准备给她开蒙的事情。 凌谦也不像往日一般没有底线地宠溺着她,凌家为了她的学业寻来了不少的名家大师来教导。 可素来在家中疯惯了的孩子突然被一大堆的规矩所束缚,她哪里肯愿意。 孩子找到祖父撒娇求抱时,祖父也一反常态般不似从前那样立即抱起她哄着。 凌谦在书房中看着孩子挂着眼泪花儿抽泣的模样,心里虽然心疼,可面上还是维持着严肃的神色。 他轻轻拉过孩子在自己面前,“然儿,你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家中的夫子都是来教导你的,你若犯了错他们自然会责罚。” 今日孩子来哭诉就是因为在课堂上走神,面对夫子的问题答不上来。 “可是然儿不想念书,念书好累,然儿想去同小猫玩耍。”孩子一抽一抽的说着。 凌谦脸色一沉,“你若一心记挂小猫而荒废学业,那爷爷现在就让人将小猫送走,永远不让你见到它们。” 见祖父不像是在说笑,小凌然被吓得眼泪再度落下。 “不要,然儿听爷爷的话,爷爷不要将小猫送走。” 孩子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凌谦心中有些不忍。 “那你就得听夫子的话,好好完成每日的课业,只要夫子说你表现得好,那你每日就可以同小猫玩耍。” 凌谦本以为这样能让孩子好好学习,可谁知道结果与他想的大相径庭。 小凌然虽然答应了他会好生听夫子的话,课堂上她也确实认真去学习。 然而一到要做课业的时候她便各种推诿,宁肯坐在桌前发呆也不愿意动笔写一个字。 就算凌谦用小猫来吸引她都没有任何作用,发展到后面她不仅课业不认真完成,课堂上也开始逐渐走神,不管夫子怎么说她都一副学不进去的样子,浑身充满抵触情绪。 凌萱得知女儿的情况后连忙回到家中,她本想狠狠斥责孩子一番,至少让她得有个学习的态度。 不过父亲却拦住她,在他看来孩子这个样子其实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我当初该听你的,应当早早给然儿立下规矩。”他很是后悔,孩子现在这样唱反调就是因为他对她太娇惯。 然后又突然要她遵循这个遵循哪个,因此才让孩子这般反叛。 “爹,然儿这个年纪爱玩是天性,让她能循规蹈矩坐着听夫子授课并不现实,您别给自己增加这么多的压力。” 凌然才三岁,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刚进幼儿园,每日都是在玩,怎么可能会安静坐下来学习呢。 “况且许多八九岁的孩子不照样学不进去,终日在街上随意疯玩吗。”凌萱宽慰着父亲。 可凌谦并没有听进女儿的话,“可你小时候也不像这个样子,不论是骑射还是书法文化之类的,都是一学就会,还名列前茅。” 说到这里凌谦不免话多了些,且话里行间都是满满的骄傲,他的女儿在一众高门子弟里都是脱颖而出的存在。 凌萱听着心里有些尴尬,她能说她靠着穿越的优势在某些方面比较厉害吗,显然是不能的。 “再说我曾经在西南时也曾被教导我的老师夸赞有天赋。”他那时的年纪也不过四五岁,却不仅精通两种语言,更能作出些汉文诗词。 凌萱就这样静静看着父亲纠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这孩子这般叛逆不爱学习。 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毕竟不管是他们父女还是苏卓都算是优秀的存在,这孩子怎么着也不可能会成这个样子。 “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担心这么多了。”凌萱出口安慰着。 凌谦摇头,“若咱们只是寻常人家,然儿就算一辈子都不学这些又有何妨,可你我父女的情况哪里容得下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一旦我们不在了,留下然儿在世上,若她没有足够的能力,这天底下有的是人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父亲的话给凌萱提了醒,这大越他们有太多的敌人,他们始终无法陪在孩子身边一辈子。 这一路走来她看过太多落井下石,家中没了顶梁柱后整个家族覆灭的事情。 倘若孩子真的被他们所牵连而受罪,那相信不论是父亲还是她,亦或者是苏卓都不想看到。 凌萱垂眸思考许久,“女儿倒是有个法子,明日可以先看看行不行得通。” 第二日凌萱让孩子停了一天课业,带着她玩了一整天,过程中她观察着孩子对什么感兴趣及擅长的地方。 她发现孩子似乎尤其喜欢画画,在没有老师的教导下她甚至能画得像模像样。 当夜凌萱找到孩子,好生同她谈了番心。 “娘亲知道然儿其实不是学不会,只是一下子太多的规矩让你有些抗拒是吗?” 小凌然点点头,“然儿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心里总是有个声音让然儿去和夫子反着来。” 凌萱爱怜地摸摸孩子的脑袋,“然儿说的娘亲都懂,但爷爷这样安排也是为了然儿好,所以然儿得这样做。” “不过娘亲也发现然儿喜欢画画对吗?”凌萱将话题引导到这上面,果然孩子眼中流露出兴奋。 接着她继续开口,“那娘亲同然儿约定,只要然儿每日按时完成夫子的课业,听爷爷的话,娘亲就请女学的姐姐来教然儿画画好吗。” “真的吗?”小凌然问着,她最近很是喜欢女学中那些学子自创的画法。 “当然,娘亲从来不骗人。”母女俩约法三章。 之后孩子果然摆正态度,认真听课完成每日的事情。 凌萱对此也很满意,她从不奢求孩子要同她一样必须有什么目标,只要她日后能保护自己,有可以谋生的技能便行。 与其拼命鞭策孩子,不如自己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到时就算她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 以她为孩子挣下的所有,也可以保证她一生无忧。 第208章 凌楚 西南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凌楚启程来到京都,因着两人的关系凌萱刻意同她保持着距离。 以至于凌楚都到京城有大半个月了,她连凌府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两人这样的状态让李贤很满意,至少他担心的凌家姐妹沆瀣一气对付自己的场面没有出现。 只是这一切都是凌家姐妹演给他看的,其实在凌楚还没抵达京都时凌萱派去的人已经顺利和她接上头。 她在来之前姑母也曾告诫过她陛下对于凌萱的猜忌,让她不要表现出与凌萱有多亲近的样子。 本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李贤那边对凌楚也越来越看重,谁知道这天凌萱前脚刚回家,后脚凌楚就眼巴巴地敲响了凌府的大门。 见到凌楚,凌家父女有些意外,算起来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与凌萱有几分相似又有点异域感的外貌特征还是让他们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少女正是凌楚。 “姨夫,表姐。”凌楚见到两人委屈叫了声,软糯的音色根本无法让人将她与战场上的女将军联想到一起。 “小楚。”凌萱叫了声连忙将人迎进里面。 进去后凌楚一脸苦大仇深样子,搞得父女俩以为她在京中受了什么委屈。 “小楚,可是有人故意刁难你?”凌萱试探问着。 凌楚脸一垮,紧紧抓住凌萱的手,“表姐,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离开京都,去哪都成。” 父女俩对视一眼,被她这反应弄得越发迷糊。 “你才到京中不久,陛下也封了你官职,为什么要离开?”凌谦开口。 “姨夫,您不知道,陛下虽然给我封了个官职,可却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手下那帮禁卫军都不听我话。”她气鼓鼓说着。 她以为京中的那些士兵应当比西南的更听指挥,谁知道一个比一个不听招呼,她让他们往东,他们便往西;让他们骑马,他们偏射箭,弄得凌楚有力使不出。 凌萱有些无语,这些禁卫军多是京中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同地方上的那些普通士兵自然是不同的。 他们来禁卫军不过是为了以后升迁镀金,想让他们轻易臣服怕是有些难度。 凌楚看似被封了个禁卫统领的职务,但她出身蛮夷之地,又是女子,那些人能听她的才怪。 因此她想让凌萱帮她调到其他能有实权的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可凌萱却并不同意这样做,凌楚进京她是希望其能成为自己的助力的,禁卫统领职务是护卫皇城,凌楚必须在这个位置上坐好。 “小楚,那些禁卫军性子桀骜,不是这么容易听从你的指令的,在入京前我已经让人告诉过你。”凌萱冷静下来说着。 凌楚听到表姐这样说有些委屈,当时表姐确实是让人告诉过她,但她觉得自己连敌国大军都能对付,这些个禁卫军有什么难的。 在他们西南谁实力强硬谁就有说话的权利,可她却没想到京都中的人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错了还不行吗,反正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每日什么都干不了,还不如回西南上战场来得痛快。” 凌萱眸色一沉,凌楚被她的模样吓到,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萱儿,小楚不明白京都中的局势,你帮帮她。”凌谦无奈说着。 凌萱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看凌楚,叹了口气。 “禁卫统领这个职务权力不大不小,却是我非常需要的,只有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才会没有任何顾虑。” 她向凌楚解释着,凌楚也明白她说的意思,来京都前姑母曾特意找她单独聊了许多。 “表姐,我晓得你的意思,我也只是说说气话而已。” 凌萱没有怪她,毕竟她年纪尚轻,也没经历过这些斗争,想法自然单纯了些。 “这些侍卫看上去谁也不服,实际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人,这样,我给你安排个副手,她武力极高,又有谋略,有她帮你想必你之后会好许多。” 说着凌萱让人将她替凌楚找的副手叫来,很快一位身着婢女服饰的女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凌楚看着眼前有些柔弱的婢女,眼中满是怀疑地看向凌萱。 “表姐,她可以吗?”不怪她这样问,实在是这女子看上去不像个厉害的。 凌萱笑笑,随即对女子开口,“明月,你同小楚比划比划看看,切记不可伤到她。” “是。”明月说完点头走向院子中央。 凌楚嘴角一咧,她才不相信这女子能打得过自己。 两人在院中交手,起初凌楚占据上风,心里正洋洋得意之时明月一个侧身将她击中,随后就是一连串猛烈的攻势让凌楚完全招架不住。 切磋结束后凌楚非但没有落败的恼怒,反而满脸兴奋。 “表姐,她好厉害,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明月曾经出身武学世家,后因家道中落沦为婢女,被我看中,日后她便是你的副手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同她商议。” “好嘞。” “那还要不要我帮你离开京都呢?”凌萱突然调侃着。 凌楚挠头傻笑,“不用了不用了,有明月帮我,那些人不是手拿把掐吗。” 她这模样让屋内几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凌谦看着凌楚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小凌雁,言谈举止完全和她姑母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不过凌萱还是提醒了凌楚,“我会将明月以宫女的身份送进宫去,这样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之后她会协同你处理那些你处理不过来的事情。” 凌楚的问题解决后她也没有在凌府多留,很快便离开了,今日贸然前来已是不妥之举,多待一刻怕是会多一刻的麻烦。 凌楚走后凌萱回到书房,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些人像介绍,都是在大越各地找到的能力出众之人。 禁卫军这里她必须尽快让凌楚掌权,单一个明月怕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必须多筛选几个出来安插进禁卫军中,至少要能同那些人形成钳制。 第209章 权臣 另一边李贤身子的亏空不知怎么的得到了些缓解,而这也让他再度沉溺于美色之中,比起之前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萱找到李蕊,提醒她若是让陛下一直这样下去,后宫的子嗣说不定会越来越多。 李蕊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母亲用身体为她姐弟二人争取来的喘息之气,若让父皇这样下去,一旦宫中皇子多了起来。 李元即便是有嫡子的身份加持也占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处处受制,说不定最终还会沦为弃子。 “公主,陛下宠幸嫔妃无可厚非,但你得为三殿下考虑。”凌萱对她说着,在她看来李贤同先帝差别太多。 先帝不管再怎么样对于嫡出继承这个问题上倒是从来没有动摇过半分。 而李贤现在的模样更像是靠着强撑着身体不断让后妃有孕生下皇子,然后再在其中争取能选出个最优秀的来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对此李蕊很是犹豫,毕竟那是自己的父亲,且在她看来弟弟年岁稍大,那些孩子就算出生也比不上有自己辅佐的胞弟,更别论他们身后还有凌萱和穆安等几位权臣支持。 李蕊看上去很是危难。 母亲同活死人没有什么分别,若是父亲也出事,少主继位难保不会有什么旁的问题。 凌萱看出李蕊的心思,觉得也不怎么影响大局,横竖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索性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毕竟她可以选择的人也不止李元一个。 她今日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李蕊。 李蕊回到凤仪殿,正好看到怡妃在母亲床榻前悉心照料。 “怡妃娘娘。”李蕊叫了声。 怡妃是李贤还是太孙时就在东宫的人,说起来她进东宫的时间甚至比皇后还要早些,不过是因为她家族没什么威胁,为人又老实本分,皇后对她没什么敌意。 就连李蕊幼时,皇后有时无暇照顾到女儿,都是怡妃帮着她带李蕊,李蕊对怡妃也很是尊重。 “公主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怡妃看着李蕊的样子有些好奇。 李蕊晃神片刻,旋即抬头看向怡妃,“怡妃娘娘,您说父皇这般宠幸后宫,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怡妃眉头一拧,“您怎么会这样想?” “我随意说说而已。”李蕊脸上露出个笑。 然而怡妃却不这么认为,她知道李蕊和凌萱走得很近,指不定又是凌萱同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公主,不管陛下如何,你都要记住他才是咱们唯一的靠山,按目前的趋势来看,陛下是绝对不能出任何事的,你明白吗?” 怡妃严肃的模样让李蕊心里一惊,“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哪里知道什么。”怡妃愣了愣,随后笑着说。 “我不过是在宫中这么多年,见了不少事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你成为别人的筏子。” “您的意思是凌大人想借我的手做什么吗?”李蕊问道。 怡妃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若是陛下现在出事,即便三皇子登基,主少国弱,而前朝那些官员已成气候,难保少主不会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这样的例子自古以来就不在少数,少主继位,权臣当道,最后王朝覆灭。 其实李蕊也担心这个,若是因为太过信任凌萱等人,最后致使大越江山被葬送,于她这个大越的公主而言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不过父皇这两年的表现也着实很让人失望,尤其是在看待女子地位的问题上,李蕊身为女子更是感同身受。 “这事你就别去想了,你是个女孩子就该好好同那些闺阁贵女一样赏花作乐。”怡妃慈爱地看着李蕊。 不过她还是担心李蕊有什么想法,顺便暗暗提示她。 “陛下若壮年丧命必定引起怀疑,谋害帝王罪名非同小可,弑父更是天理难容,公主可千万别走错了路。” 从凤仪殿出来后怡妃长叹一口气,她只是个深宫女子,唯一想的便是保持现状。 她同李贤一般的年纪,没有争宠的资本,入宫这么多年,大多数时候都和住在冷宫没有什么区别,最近才破天荒地来她宫里多了些,但也不妨碍她在妃位上享受荣华富贵。 女子地位什么的她也全然不在乎,毕竟再厉害的女子最终也得嫁人,而她已经嫁给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李蕊与怡妃的谈话传到了凌萱耳中,她觉得怡妃竟有些可笑。 一点能力本事都没有,母族又是边缘家族,没有强硬的背景。 这样的人竟自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威胁到谁,她得让她明白什么才叫有力的威胁。 怡妃原本在屋内饮茶,对于突如其来的凌萱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凌大人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她慢吞吞说着。 凌萱不免高看她一眼,“如此说来,怡妃娘娘似乎猜到我会来?” “这后宫四处都是凌大人的耳目,有什么事能瞒过你的呢。” “既然娘娘明白这个道理,那便请娘娘日后不要再指手画脚,否则以娘娘这般羸弱不堪的身子,保不准哪日在后宫争斗中就出意外了。” 凌萱明着威胁,怡妃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看来凌大人似乎也不太懂什么叫后宫争斗,否则怎么会觉得我羸弱不堪呢?” 怡妃嘲讽的语气让凌萱眉头一蹙,难不成是她将怡妃看得太简单了。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火光。 凌萱当即充满戒备地看着怡妃,谁料怡妃却突然笑了两声。 “或许凌大人说得不错,我只是个后宫女子,该将重心放在怎么获取陛下的宠爱上面。” 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凌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与怡妃不是一路人。 甚至可以说两人在这一刻站在了对立面上,日后怕是会再多一个敌人。 多个敌人凌萱不惧,她担心的是一向人淡如菊,没有存在感的怡妃到时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第210章 人质 自那日凌萱同怡妃撕破脸后,怡妃又用了不知什么方法让李贤来到了她的宫里。 为了迎接李贤的到来,怡妃一早便嘱咐小厨房做了李贤爱吃的菜品,又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在房中点上能让人安神的熏香。 待所有的一切都准备齐全后,傍晚时分李贤如约而至,怡妃满脸欢喜地给他布菜。 “陛下心中记挂着臣妾,臣妾已然满足,宫中姐妹众多,臣妾不奢求陛下必须来陪。”怡妃贴心说着。 李贤很满意她的识趣,“朕最喜欢的就是你这般的不争不抢。” 她坐在软榻的另一边同李贤聊着天。 “二公主最近怎么样了?”李贤问起。 二公主快三岁了,她的母妃因为难产,在她出生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李贤那时可怜女儿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于是便做主将她放在了未曾孕育子女的怡妃名下由她抚养。 怡妃对二公主也是视如己出,听到李贤说起女儿时,她脸上露出了慈爱笑意。 “二公主整日淘气得很,眼看着就快要到开蒙的时候了,臣妾正想着给她寻个伴读呢。” 李贤了然点了点头,“那可得好生选选了,伴读可是要陪着她许多年的,马虎不得。” 李贤人虽然荒唐,但是对于儿女的教育问题却一向看得很重,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一样的。 话题扯到这里,李贤顺便就多问了一句。 “眼下爱妃可有什么好的人选吗,朕记得应该有好几个大臣家都有年纪与她相差不多的女儿。” 在他看来伴读最好还是选择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来是同龄的孩子能更好地相处,玩得来,再者就是彼此之间能形成一种竞争关系。 怡妃替他添上一杯茶水,“臣妾倒是有个人选,就看陛下能不能同意了。” “哦?那是谁家的女儿呢?”李贤挑眉问道。 “凌国公家的女儿,她正好也三岁出头,听闻在家中已经跟着夫子学了不少学问。” “臣妾想着宫中的先生怎么着也是大越各方面的大能,看能不能将她接进宫来作为芩儿的伴读?” 李贤狐疑的盯着怡妃,“怎么想到找她家的孩子?” 他不喜凌萱,自然对凌萱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眼看李贤不满,怡妃笑盈盈解释着。 “臣妾是想着凌大人陪伴孩子的时间不多,若她女儿来当咱们芩儿的伴读,那她见孩子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再者孩子在宫中学习,陛下也可查看孩子们的学业,要是凌大人有什么情况无法顾到孩子,咱们还能顺便帮个忙不是。” 即使她很隐晦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但李贤还是从她话中听出其中的意思。 让凌萱的孩子进宫作为自己女儿的伴读,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作为挟制凌萱的人质。 倘若凌萱想要做些什么,也得考虑考虑她的女儿,如此一来她不可能再这般肆无忌惮,反而自己还能借此威胁。 李贤如获至宝地看着怡妃,手抚上她的脸颊。 “爱妃果然是朕的解语花,如此便照你所说让凌萱之女为公主伴读,择日入宫。” 怡妃羞涩一笑,李贤心中高兴,今日便留宿在怡妃宫中。 他原本只是将火力对准凌萱,对她的女儿除了当日册封县主之后便不再重视。 现在想来自己竟然平白放着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不用,当真是有些浪费。 不过幸好还不算晚,怡妃的提议让自己眼前的路豁然开朗。 次日一早,圣旨便送到了凌府,凌家父女猝不及防地被李贤摆了一道。 凌萱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圣旨,“全公公,为何这圣旨下得这么突然?” 小全子欲言又止,“凌大人,这是陛下一早从舒妃娘娘那里离开后便让人下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自己也是临时得知的,陛下是瞒着所有人下的这个圣旨,为的就是不让凌萱有反应的机会。 小全子看着凌萱的模样开口劝慰,“能入宫为伴读也是县主的造化,将来能结识到更多优秀子弟,于县主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即使他自己也知道以凌家这样的身份,就算不去做伴读,凌然想要什么样的男子都不在话下。 可他能做的也只有劝慰,毕竟圣旨已下,已无转圜的余地。 小全子将圣旨宣读后便离开了,留下凌家父女站在原地。 此时凌萱眼眶泛红,她明白这是怡妃报复自己耻笑她是后宫羸弱女子报复。 她想让自己明白,就算只是困在深宫中的女子,她也能让凌萱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让孩子做伴读必定是怡妃出的主意,暗示李贤能用女儿做筹码拿捏自己。 想到这里凌萱怒不可遏,圣旨在她手中被捏成一团。 眼看她要压不住怒火夺门而出,凌谦及时拉住女儿。 “你要做什么。”他呵斥着。 “我要进宫让陛下收回这道旨意。”她不允许任何人将她的女儿作为棋子。 凌谦死死拉住她,“你觉得有用吗,若是有用这道圣旨还会下到咱们家中吗?” 这道圣旨摆明就是李贤对他们凌家的警告。 “没用也得有用,他若不撤回那我就抗旨。”此刻她情绪已经激动得不行。 “公然抗旨?你觉得你做得到吗。”圣旨都已经下了,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那咱们就看着孩子进宫吗?”凌萱恨恨说着。 怡妃站在李贤那边,凌萱的孩子又是给她的孩子当伴读,她不敢想后面孩子会遇上什么。 “你先冷静。”凌谦对女儿说着,“然儿没有你想的那般愚笨,她进宫未必就是坏事。” “况且你也还留在宫中当值,总不能他们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对孩子做什么事。” 在父亲的劝慰下凌萱渐渐冷静。 “可我始终不放心然儿。” “宫中你我父女的人四处都是,然儿不会遇到什么大问题,咱们现在要想的是他们让然儿成为伴读之后的事。” 第211章 小月牙 孩子进宫的事暂时还有几日准备,或许是李贤也觉得自己这招有些不地道,隔天他便亲自找到凌萱。 看到皇帝前来,凌萱没有太多的表情,她仍旧在气恼昨天李贤下的那道圣旨。 李贤对她的表情置若罔闻,换上一副笑脸对凌萱开口,“凌国公,朕有一事想同你商议。” “陛下有什么话直说吧。”凌萱冷冷说着。 她的态度让李贤不免内心火大,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又将这股火压了下去。 “朕知晓没提前告知要将你女儿宣进宫做公主伴读的事做得不妥。”说是这样说,不过他脸上没半分歉意。 “不过自古以来公主的伴读最后都会成为皇室之人。” 他幽幽说着,这也是凌萱担忧的,大越历来能成为公主伴读的女子,未来几乎都会被指婚给某个皇子。 且不说女儿未来愿不愿意,就如今陛下膝下有几位皇子与孩子年岁相差都不太多,指婚给谁都是有可能的。 那不就预示着女儿未来肯定会参与到皇子们谁都绕不过的争储环节吗。 不管输赢,女儿面对的事都不是凌萱想让她走的那条路。 李贤以为自己这样说凌萱便会对他感激,毕竟他也算是向凌家许下了正室之位的。 奈何这有想法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凌萱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动。 李贤心想难不成是凌萱看不起自己许下的正妃之位? 他正欲生气却突然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于是咬咬牙又再度开口。 “若按祖制,凌然这小丫头日后最多只能作为王妃,可朕对这孩子甚是喜爱,她又是朕亲封的县主。” 他顿了顿,观察了下凌萱的表情,“只要你没意见,朕便提前给你一个允诺,日后不管哪位皇子成为下任帝王,凌然都将会是皇后。” 凌萱猛然抬头看向李贤,不得不说他这个诚意太足了。 “陛下的好意臣知晓了,只是这未来的事还是得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她没有再拒绝,反而告知李贤这几日父亲在家中教导孩子宫中礼仪,想必不日之后便能进宫为公主伴读。 李贤见凌萱态度松动这才满意地离开。 待他离开后凌萱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她内心鄙夷李贤为了拉拢自己做出的妥协。 也懂了李贤特意亲自跑这一趟,开出这么诱惑人的条件就是为了想让自己成为保皇者。 凌萱并没有真的将他的示好放在眼中,不过那些得到消息且有皇子的妃嫔们开始蠢蠢欲动。 每次凌萱都能在宫里各种地方见到这些妃嫔及她们的儿子,她们刻意制造出这样巧遇,随后再在凌萱面前展示自己的儿子。 为的就是能让凌萱看上她们的儿子,进而让凌然同他们接触。 这种明晃晃的司马昭之心,凌萱要是看不出来怕真是傻子了。 她一边与这些妃嫔曲意迎合,一边回到家中不断想着能让孩子摆脱这次入宫的办法。 可不管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能完美解决的办法来,孩子入宫一事已成定局,那她唯有在宫中多派人保护好孩子,不让她被那些有心人利用了。 终于到了孩子进宫的这天,凌萱走到正屋,看见父亲牵着孩子在那里等她。 “娘亲。”孩子糯糯叫了声。 凌萱听到孩子的叫声蹙了蹙眉,她狐疑地看向孩子。 “你再喊一句。” “娘亲。”孩子听话地再叫了声。 凌萱双眼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父亲,“爹,这...” 凌谦抬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 “她不是然儿。”他也没有卖关子。 凌萱蹲下身子拉过小女孩仔细观察起来,这孩子模样、神态、甚至连小习惯都与自己女儿别无二致。 若不是她确定自己当年只生了一个孩子,恐怕都要怀疑眼前的这个是不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另一个双胞胎女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凌萱眼中满是疑问。 “她叫小月牙,是育婴堂的孩子。”凌谦这才开口解释着。 女学中有学子之后去了育婴堂做事,就是她发现育婴堂中有个孤女与凌然长得极为相似,年纪也是一般大。 在凌谦一月前带孩子去找那学子玩的时候她便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凌谦,而后果然看到无父无母的小月牙与自家的孙女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貌。 从那之后他便留意着这个孩子,帮她救出了还未从拐子手里逃脱的弟弟妹妹,并医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托了好人家收养,又带她出去玩了几天,见识了很多她从前都未见过的事物,又给了她许多零花钱,他并没有逼迫她,对方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 凌萱第一次看如此相似的两人心中极为震撼,她知道父亲会让小月牙做什么,她心中对这个孩子还是有些愧疚。 “小月牙,你要代替妹妹进宫,害怕吗?” 小月牙笑眯眯地看向凌萱,“娘亲,你说错了,我是然儿,不是小月牙。” 孩子的话让凌萱神色一愣,连忙改口,“是的,然儿,你害怕吗?” 孩子摇头,“然儿不怕,在宫中还有娘亲照顾然儿,然儿一定完成好祖父和娘亲的嘱托。” 小小的孩子有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和懂事,凌萱也看出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这时父亲告诉她这孩子后背处有个小小的月牙状的胎记,因此育婴堂捡到她的人才给她取名叫小月牙。 而真正的凌然身上是没有任何胎记的,不过这也不影响,知道此事的也只有他们父女、苏卓和奶娘四人而已。 于是就这样,小月牙代替凌然成为了公主伴读。 而真正的凌然自然是不能再留在凌府,留在京都了。 她现在同奶娘一起被安置在郊外的某处民居。 这天凌萱父女及苏卓来到孩子所在的地方,今日他们要将孩子暂时送走。 收养孩子的人是苏卓曾经救过的一对夫妇,他们隐居在山林中,没有自己的孩子,只收养了几个。 对于苏卓的相求他们想也不想就同意。 “苏兄,孩子放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 “有劳了。” 几人同孩子依依惜别,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第212章 伴读 凌然进宫作为伴读已有几日,二公主很是喜欢母妃给自己安排的这个伴读,虽相处的时间不多,两人却已经快处成形影不离的朋友了。 对此舒妃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凌萱的性子,即便是陛下下令,她这般配合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有些怀疑这个孩子不是凌然,否则凌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而是真的让她入宫。 心中的猜忌越来越盛,舒妃决定试探试探来印证自己的猜想,若真和她想的一样,那凌家就是犯了欺君大罪。 为此她特意寻了几次机会去上书房,假借害怕二公主不适应来看看为由,用各种方式来试探凌然。 例如凌家布局、她同家人的关系以及每日都做些什么,面对这些凌然回答得极好,没让她在里面发现一丝有不对的地方。 经过几次试探下来,舒妃的怀疑打消许多,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不相信一个三岁的孩童竟能当着她的面撒谎撒得如此精湛。 就在她准备想其他法子去对付凌萱时,李芩的一句话又再引起她的疑心。 “母妃,女儿觉得凌然胆子好像很小一样。” 这句话引起舒妃的警惕,她一把拉过正在吃水果的女儿,表情严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芩被她的模样吓到,整个人呆在原地。 舒妃惊觉自己失态,立马调整好情绪温柔开口。 “母妃的意思是你怎么会觉得凌然胆小呢?” 李芩舒了口气,没有将母亲刚才的失态放在心中,转而又大咧咧开口。 “今日我们同几位皇子在御花园玩球,凌然没接住二哥传她的球,二哥发了好大的火。” “然后凌然看见二哥发火,整个人竟然有些发抖,就像二哥会对她做什么似的。” 李芩将今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告诉舒妃,舒妃心里起了疑心。 京都中谁人不知凌然是在凌谦千娇万宠下长大的,怎么会害怕二皇子这个根本不受宠的皇子。 她之后又找到今日在御花园当值的宫人询问,事实也如李芩说的那般。 舒妃觉得不对劲,凌然的反应不像是凌家小姐的做派,反而有种长期受欺负而形成的肌肉反应。 她突然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嘱咐女儿明日带凌然来自己宫中,她给她们做好吃的点心。 第二次凌然跟着李芩来到舒妃这里,她支开李芩单独同凌然待在一起。 随后将一个白瓷所做成的小物件拿给凌然把玩,那物件上面提前被舒妃做了手脚,凌然玩了没一会东西瞬间破裂。 孩子因为本能反应露出害怕的神色,舒妃端坐身子直言这是陛下赠与她的,如今碎了怕是陛下问起不好收场。 凌然果然被唬住,面上却极力保持平静,“此事是凌然的错,请娘娘责罚。” 舒妃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以凌然破坏陛下御赐之物为借口,让宫人对其责罚。 那些宫人顾及凌然还是幼童,又是凌萱的孩子,不敢下手,这却惹怒了舒妃。 她责令让人重重责罚,否则就送去掖庭,宫人不敢再违抗,只能加重力度。 在凌然受罚之时,舒妃开口逼问她是不是凌然本人,她知道人在脆弱时精神不能集中,很多话都是出自本能。 然而凌然的反应却让她失望了,不管舒妃如何威逼利诱,孩子一口咬死自己就是凌然。 舒妃气急,就在她下令让人再加大力度时,凌萱赶来制止了。 她看到小小的孩子被压在凳子上,整个人因受罚脸色苍白冒着冷汗心疼不已。 她让秦盈抱着孩子去找太医,自己留下与舒妃对峙。 “不知我女儿做了什么事惹得舒妃娘娘这么生气。”她压着怒火一字一句问道。 舒妃心里有些打鼓,“令千金打碎陛下赏赐本宫的物件,本宫不过责罚罢了。” 凌萱目光看向地上的碎片,讥笑回道,“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稍后我便让宫人送一筐赔给娘娘。” “不过娘娘责打我女儿的事,我不会这么轻易作罢的。” 事情传到李贤耳中,他左右为难,虽然埋怨舒妃如此刁难幼童,可对凌萱到底也有猜疑。 对此凌萱不想同他解释太多,此刻有宫人向她上报,在舒妃宫中找到违禁香料,此香料能让人在男女之事上极其沉溺继而上瘾。 后太医查出这香料对人身体危害极大,在先帝时期就被列为禁物。 凌萱突然明白为何最近李贤一反常态如此宠爱舒妃,她拿着香料准备上报李贤。 殊不知舒妃先她一步知晓她的行动,她设计让凌萱推迟了上报自己私藏禁物的时间。 然后在凌萱带着小月牙回家的时候,碰上了前来凌府拜访的舒妃父亲。 舒妃父亲是先帝旧臣,翰林院编修,因为职位不高,他这些年在朝中又处于半隐形的状态,因此凌家父女并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只是最近因为舒妃受宠的缘故,这位翰林院编修似乎也开始在朝堂上想要占据一席之地了。 不过对于他今日突然拜访,想也不用想是因为舒妃的事情,凌萱礼貌地请他进府,想看看他准备做些什么。 谁知对方一进来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凌国公处处与我女儿作对,莫不是因为我女儿阻拦了你们父女称霸朝堂的计划?”舒大人一开口就咄咄逼人。 凌萱让人将孩子送回房间,随后转身看向舒大人。 “舒大人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舒大人扫了眼父女俩,懒得同他们虚伪以蛇,“曾经先帝的兄弟肃王是怎么死的,想必凌厂公比谁都清楚吧。” 他说着拿出肃王死前手里握着的一枚玉扣,想以此威胁他们不要咬着舒妃不放。 凌萱认出这玉扣是父亲某件旧衣上缺的,然而凌谦见后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只要凌国公不要再针对舒妃娘娘,这件事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信誓旦旦说着,根本不担心凌萱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第213章 弃子 舒大人以为自己将凌谦谋害肃王的证据摆出来就能拿捏住凌家父女,谁料凌谦却发出一丝讥讽冷笑。 “何止肃王,就连诚王、献王、晋王,还有当年那些肱骨之臣,林妃都是我杀的。” 他这种自爆式的坦白让舒大人措手不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你...你这阉狗竟然这么大胆。”他颤抖着手指向凌谦。 凌谦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摆,“舒大人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大可以去向陛下告发。” 面对凌谦的坦然,舒大人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么多权贵之人被他杀了,他不信先帝一点都不知情。 凌谦似乎看出他的猜想,自嘲一笑,“正如你说的,我不过是一条阉狗,可我是先帝养的,你猜我杀这些人是不是在主子的默许下做的呢?或者换个说法,主子允许我咬谁我便咬谁。” 父亲这般践踏自己,凌萱看不下去,在舒大人震惊的神色中她接过话头。 “既然爹都如此坦白,那女儿也不该再遮掩。” “舒大人,安华公主、七皇子、五皇子,九皇子的死都我一手策划的,且我幼时也曾助我父亲谋害过那些皇亲国戚,算起来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我还是个不到十岁的毛丫头呢。” 这父女俩让舒大人感到恐惧,身子一个趔趄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凌萱可顾不上他害怕的神色,转而面色从容继续开口。 “您若要去向陛下揭露便去吧,不过是将来凌家倒台了以后多添几条罪名罢了。” “不过您可得估算好,究竟是您去陛下那里告发我的那天来得更快,还是我灭您满门的那天来得更快。” 她语气温柔得如同处置鸡鸭,可却让舒大人浑身汗毛直起。 他这才明白自己来凌府威胁凌家父女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他那自以为是的威胁在对方眼中就像孩子过家家般幼稚。 看着舒大人抖如糠筛的模样,凌萱好意提醒道。 “舒大人该好生想想,您目前究竟有没有实力能扳倒凌家。” 不知道后来舒大人在想什么,外面的人只看见他身形不稳地从凌府离开。 在宫中的怡妃还不知道父亲与凌家父女的对峙,她现在重心全放在让李贤提拔自己家人的事上。 李贤因为香料的影响对怡妃极为依赖,不过最近怡妃忌惮凌萱,停止了使用香料。 “陛下,臣妾族中有位堂弟自幼养在父亲膝下,臣妾想着能不能替他在朝中安排个职位,也好延续父亲的衣钵?” 李贤微眯着眼,没有香料的熏染他神志清醒许多。 这段时间怡妃总是在他耳边有意无意提及旧臣的事情。 这些旧臣一路明哲保身,现在又突然开始借着怡妃得势冒头,是个不大对的警示。 不过旧臣的势力若是能归在自己手中,于他而言是个有利的关键点,所以没有直接否了怡妃的话。 “再说吧,朕还有折子要批,先走了。”李贤不想同她说这个事情,找了个借口离开。 当李贤刚到御书房门口时,就瞧见凌萱手中端着什么东西站在外面等他。 见到李贤,凌萱行礼后表示自己有要事禀报。 随后她将手中端着的东西摆在李贤的书案上,掀开覆盖在上面的布后,一小罐香料出现在李贤面前。 “这是何物?” 凌萱卖了个关子,“陛下可有发现您一到怡妃娘娘宫中便整个人身心愉悦,只要离开就觉得烦躁不已?” 李贤一惊,近日来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凌萱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她这才开口,“这香料是先帝在时便严令禁止的梦中悦,是怡妃宫中的宫女找到后交给臣的。” 话说到这里李贤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直认为温柔贴心的怡妃竟对他使用违禁香料。 再联想到她近日的言行,李贤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这个毒妇竟然敢戕害朕。” “陛下,怡妃想来应当是很急切地想要一个皇子了。”凌萱顺势添了把火。 “哼,一个个都盯着朕这个位置。”旋即他嘱咐凌萱处置怡妃,只是他不会废去她的位分,她暂时也还不能死,其余的怎样都行。 凌萱得了他的默许当下就带着人前往怡妃的宫中。 此时的怡妃还想着下一次必须让李贤答应自己将族中兄弟安排到朝中,殊不知自己大祸临头。 凌萱强行闯入怡妃宫中,不顾怡妃的怒斥,让人控制住她,随后接过宫人递来的牵机药强行灌进怡妃口中。 “凌萱,本宫乃陛下后妃,你竟敢这样对本宫。”怡妃趴在地上挣扎说着。 凌萱冷笑,“怡妃娘娘,你给陛下下梦中悦时就该想到若是东窗事发后的结果。” 听到梦中悦,怡妃瞳孔剧烈颤动,“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可惜没用了。” 随后凌萱居高临下站在怡妃面前,“原本我不屑去管这个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我的女儿。” 然后她不管怡妃挣扎的模样,对身边的太医吩咐着。 “这药你们需一顿不落地给娘娘服用。” 同时她还嘱咐宫人们,必须严加看管怡妃,不准她出去与人接触,也不能让她有一丝自杀的机会。 跟在凌萱身后的太医是她的人,在凌萱对太医嘱咐完后装模作样地替怡妃诊脉。 “回凌大人,怡妃娘娘是患上了恶疾,微臣会好生照顾着娘娘。” 怡妃就这样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地安排着自己往后的人生,眼中的不甘展露无疑。 “凌萱,陛下不会放过你的,我父亲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怡妃痛苦挣扎的模样,凌萱不免觉得好笑,既然她非要追根究底,自己就做个好人吧。 “事到如今我觉得你真是可恨又可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陛下当真不知情?” 她眼中的嘲讽,刺得怡妃痛不欲生,她根本不相信。 凌萱又趁机给她当头棒喝,“至于你父亲,你说一个无子的宫妃值不值得他不自量力地用整个家族来做赌注和我斗呢?” 杀人诛心这招凌萱用得炉火纯青,她话音刚落。 只见刚才还奋力挣扎的怡妃像是被卸了所有力气一般,凄厉的笑声从她嘴里发出。 第214章 咎由自取 “怡妃,你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结果又是怎样的呢。” 怡妃笑着笑着眼泪不断从眼眶掉落,双眼变得猩红。 凌萱看着她这模样心中只有鄙夷,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这惩罚也算是报复她,小月牙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她是为了替然儿才进入这深宫中面对这些。 那在人前她便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如此受人欺凌,她身为母亲怎么可能放过幕后真凶。 也就在这时,怡妃突然像发狂一般恶狠狠盯着凌萱,若不是压着她的宫人反应快,恐怕她就要挣脱开束缚冲到凌萱面前。 她强忍着牵机药带来的剧痛,歇斯底里的对凌萱咒骂着。 “你以为你能有多好,你不过也是披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幌子而让自己攀上权力的巅峰,你同我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 “这次我是输了,可你也见不得会一直好下去,你所做的一切恶事最终都会报应在你的女儿身上,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送终。” 怡妃彻底癫狂,整个人因疼痛不断抽搐,散落的头发垂在额前,晃眼看上去就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 这样的诅咒也只换来凌萱的一阵冷笑,她何曾信过这些? “我的孩子自有她的福报,就不需要你来担心,你往后的人生只能困在这四方天地中,每日受尽折磨苦楚而摆脱不了。” 凌萱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怡妃现下的结果已经是李贤允许范围内最大的处罚了。 毕竟她还需要暂时活在这个世上,她代表的是旧臣集团的势力,若怡妃这时出事会引起旧臣集团的不满。 虽然凌萱对此并不畏惧,可她明白李贤想要拉拢旧臣集团的心,或许除了怡妃家里人对此有些不满外。 只要怡妃仍旧在妃位上,管她是生了恶疾还是什么他们都不会在意,怡妃这样的女子对这些旧臣而言就是向皇帝投诚的棋子罢了。 原本凌萱以为李贤会因怡妃的事对旧臣集团有些顾虑,然而他非但没有任何顾虑,反而为了拉拢旧臣的势力。 不单是提拔旧臣官员,还从好几位旧臣家族中挑选了年轻的女儿迎进后宫,且一进宫就至少是贵人位份,更有甚者直接封嫔,成为一宫主位。 于是在这些新人进宫一段时间后,某天夜里,李贤就听闻了怡妃暴毙的消息,等宫人发现的时候据说怡妃身子都已经硬了。 他得知这件事后没有半分难过,只对外宣称怡妃病症加剧,不治而亡,并念及怡妃贤德,这些年侍奉皇帝,照顾公主尽心尽力,追封了贵妃。 毕竟他最近做的事已经成功安抚了旧臣集团的大多数人,也没什么人在乎这样一个多年无宠也无子的嫔妃了。 怡妃突然离世的消息传回家中,舒大人立刻就想到女儿出事与凌家脱不了干系。 可上次他去凌府得知的一切再加上毕竟旧臣集团与凌萱,双方的实力还是悬殊的,皇帝也暂时不会动凌家,所以纵使他心中有万般不忿也只能压下怒火隐忍蛰伏。 那些旧臣面上宽慰着舒大人,心中倒松了口气,怡妃的死对他们来说不算坏事。 毕竟她在宫中已是妃位,现在她死了,妃位便有了空余,那他们的女儿才有机会在后宫中出头。 虽都是旧臣集团的,但总归会更考虑自身的利益,加上亲疏始终有别,别人家的同自己家的自然有分别的。 此事过后,小月牙被托了个可靠的好人家收养,凌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对着她发誓,以后绝不会再让她进入皇宫这种地方,又给了许多钱财和玩具。 又寻了个由头将伴读一事作罢。 反正于李贤来说,要通过凌然拿捏凌萱的办法也不止伴读一种,他也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舒妃一事刚过去不久,大夏那边竟传来要对大越出兵的消息。 对此朝中上下震惊不已,大夏出尔反尔,明明已经送了质子过去,他们却还公然要开战。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大夏为何突然对大越开战时,在大夏那边的细作传回消息。 大皇子到大夏后被大夏宫廷里的那些王公贵族当成玩物一般对待,每日对他殴打凌辱,让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大皇子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压下终是支撑不下去,在他到大夏第四个月的时候,他被大夏贵族活活折磨至死。 大越上下气愤不已,即便是质子也是他们大越的皇子,大夏不以礼相待就算了,竟这样对待他们的皇子,是个人都不能容忍。 “陛下,这场仗必须和他们打,不然天下人都会耻笑咱们大越。”郑将军愤怒开口说着。 他的话让朝中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纷纷附和。 但也有稳重的老臣发出了其他的声音。 “陛下,大夏不可能不知道质子死在他们皇宫会有什么后果,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 几个大国之间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别国质子若是在本国死亡,这便是给了别人合理攻打自己的理由,虽欺辱质子之事常有发生,但也不会真的不知轻重。 一时间朝堂上关于主战还是主和的争论闹得不可开交,李贤、凌萱、穆安三人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宫人来报说大夏使者请求觐见。 众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这大夏还真是好玩,一边煽动着要对大越发兵的消息,一边又提前至少半月派出使者,以至于开战的消息传到大越,他们的使者也同时抵达。 “宣。”李贤黑着脸说着。 大夏使者从容不迫走进大殿,脸上没有一丝害怕之色。 “我儿在你们大夏身亡,你们却准备起兵攻打大越,这是什么道理。”李贤恨恨说着。 大夏使者嗤笑两声,“你们大越送去的真的是皇子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看不下去质问着。 “贵国大皇子身亡之后,我国按照本国习俗替他去衣火化,却发现竟是个残缺之人,难不成你们大越的皇子都要受宫刑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送了个太监冒充的?” 李贤闻言脸色极不好看,大皇子的事他们本就瞒了大夏,现在被对方发现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使者这话就不对了,若当真不是大越皇子恐怕大夏根本不会派使者来大越,而是直接开战才对。”凌萱开口,她认为大夏应当是验明了大皇子的正身,只是想借这个事情从大越这里讨些好处。 见目的被拆穿,使者有瞬间的尴尬,不过很快回神。 表示这事是大越做得不厚道在先,若想继续两国邦交,大越就需要再送质子过去,否则大夏就会对大越开战。 第215章 贪官 大夏的使者没有立马让李贤给出回答,而是象征性地给了他几天思考的时间。 待对方使者一离开,朝堂又恢复了刚才那争论不休的模样,主战与主和的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更是坚定自己这方的立场。 主战的臣子认为大越皇子屈辱死去,若再送皇子公主过去更是表现出大越的懦弱,倘若其他国家知道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主和的则认为是大越隐瞒大皇子残缺的事情,将其送过去被大夏人发现,大夏人觉得大越是在羞辱他们,因此才会这样做。 只有再送个皇子或者公主过去才能平息大夏人的怒火,停止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 李贤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让众人闭嘴。 “还有几日的时间,与其在这里争论该战还是和,倒不如回家好生想想应对方案。” 早朝散去后,穆安叫住凌萱,他们两人今日在早朝上难得地同时保持着沉默。 其实彼此现在都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这次大夏的事情你怎么看?”穆安先试探问道。 “按照大越现下的情况,主和似乎更好些。”凌萱说出自己的看法。 穆安听到她的想法后脸色微变,“你主张主和?” “你可知若是大越选择主和,届时送过去的多半会是公主,皇子在大夏处境都这般艰难,公主只会更坏。” 穆安企图说法凌萱让她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又知道凌萱和大公主之间的关系,便与她分析着主和的可能性。 陛下不可能再送皇子,送公主还能博个联姻的名头,总比质子好听。 凌萱侧目瞥了眼穆安,见他如此着急想劝自己主战的模样不由来发出声讥笑。 “你这般主张发动战争,真的是为公主平安着想吗?” 穆安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陛下同意发动战争,你便有了好机会可以将手伸入军营中,染指军权怕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不怪凌萱这样说,实在是她在和穆安相处的这些时间内对他多少有了了解,他这人对权力看得极重。 虽不像其他官员那般不停为自己谋私利,可总是喜欢一切尽在手中的感觉。 穆安见自己的想法被凌萱戳破,脸色青红交加,索性也就撕破脸了。 “是又如何,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不相信没有人心动,况且我手中握有军权,对你我不会有什么坏处。” “而且你真的想将公主送过去,这同你自断一臂有什么分别?” 两人都知道,若是送公主,那多半送出去的就是大公主,一来是她年纪最大,二来可以适当削弱凌萱的势力。 凌萱轻笑两声,“我可从没说过我主和。” 穆安被她这接连的反应弄得有些懵,“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战是必须要战的,你别看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做出这样为难的表情,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凌萱双手揣在怀中,微微扬头迎向吹来的风。 “任何一个帝王都想在其位时立下不世功绩,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甘愿碌碌无为,平庸一辈子的人。” 李贤这人内心深处极具野心,且自幼便听着开国皇帝征战四方的事迹长大,眼下有这么个能让他名垂青史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那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主张开战?”穆安有些不解。 关于这点凌萱同他解释起来,“说起来不还是因为国库的事吗,虽然这一年国库逐渐充盈,可有先前那些事的影响,陛下不敢轻易大动国库。” “你看着吧,不出三日,陛下就会有所行动,总有些人又要伤筋动骨了。” 凌萱胸有成竹说着,穆安知道她不主张言和也放松下来,一下子竟有些想看戏的心情。 不到三日时间,李贤便让凌萱接手筹集军饷的事情。 凌萱嗤笑李贤果然有先帝老狐狸的模样了,这种明着得罪人的事情他就美美隐身,让自己去冲锋陷阵。 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朝中她的敌人也不在少数,多几个少几个没什么区别。 她先是照旧去户部询问国库目前的库银有多少,得到的回复是只够维持正常运转。 “凌大人,实在不是下官故意刁难,确实是户部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那几个州郡灾后重建还需要拨款。”户部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凌萱知道他所言不假,受灾的百姓家园重建是不能耽搁的,在来之前她也调查得差不多。 “我知道了。”她不再为难户部尚书,心中已有‘慈善人家’的选择。 这一年来大越尚算风调雨顺,那些饿极了的老鼠也忍不住再度将爪子伸出来。 东厂的人已经悄悄查出来有好几个吃得盆满钵满的官员,只是有了之前几次的前车之鉴,他们对外表现得异常朴素。 要不是东厂的手下将账本摆在凌萱面前,恐怕连她也察觉不出这些人竟与贪官扯上关系。 朝廷要筹集军饷的消息传出来后,这些官员个个闻风丧胆紧张不已。 朝中官员明面上比他们有钱的不少,因此他们打心底觉得凌萱不会注意到自己。 殊不知凌萱早就将他们查得清清楚楚,就连动谁不动谁的利害关系都分析得极其透彻。 所以当凌萱在朝堂上将列出来的贪官名单奉上去时百官震撼。 在百官眼中,这些官员不仅和贪墨挂不上钩,有的家中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贫。 就连李贤也表示出疑问,“凌国公,你名单可有写错?” “绝无任何错处。”凌萱信誓旦旦说着。 名单上的官员纷纷喊冤,李贤也有些犹豫不决。 然而在名留青史的诱惑下,他还是半信半疑地让手下的人去官员家中搜索。 可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些官员家中并未找出巨额银两。 “凌国公,你怎么说。”李贤生气质问道。 这些官员见没搜出银两,也开始叫嚷着让凌萱给个说法。 只见凌萱不紧不慢缓缓开口,“陈大人家中的佛堂、魏大人家中的湖底以及邹大人家中新修的那几堵围墙。” 她每说一字这些官员脸色便白上一分。 最后官兵们按照她说的这几个地点寻找果然找出贪墨的那些银两。 第216章 粮食 几个贪官家中一搜军饷倒是够了,不过有了这么多银子也没有太大的用,最终还需要换成粮食才行。 然后这两年的天灾人祸让粮食一直处于很紧张的状态,百姓刚刚才缓和过来,手中根本没有富余的食物,所有的也只够维持一家人日常所需。 凌萱便想着通过外贸与周边那些小国换取粮食,可在她行动之前,大夏已经先她一步同那些邻国达成合作。 这些小国产量有限,余下的粮食已经出售给大夏,无法再同大越产生交易。 况且最近大夏势力太猛,他们若是瞒着大夏与大越达成合作,很容易便会被大夏针对。 他们这些小国哪里有与大国抗衡的资本,现下为了保全自己免受战火也只能拒绝向大越出售粮食。 凌萱明白逼是逼不了一点的,万一将这些小国逼得狠了难保他们不会投靠大夏,如果是这样那大越才是真的四面受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凌萱主动找到穆安,毕竟两人都是穿越而来,想必一起能想出个好的处理方法。 “现在各国都拒绝向咱们出售粮食,若一直这样下去,咱们或许会未战先败。”凌萱脸色严肃说着。 穆安也认同她的看法,“想来大夏这么急着向大越发动战争也是因为知道这两年咱们内部天灾不断,还处于恢复生产之中。” “你说得对,他们看准咱们没太多精力和补给给到将士们,便想着趁火打劫,在大越最艰难的时候吞并大越。” 两人一通分析将大夏突然出兵的动机剖解得明明白白。 “我找人去周边小国询问过,其中有愿意给咱们出售粮食的,但他们的要求实在过分。”凌萱接着开口。 那些小国想让大越将自己独有的稀有资源无偿同他们共享。 这个他们肯定不能同意,要是让这些小国掌握了这些资源,那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其中就会再出现个新的大夏。 “其实咱们也可以先假意同意,等他们的粮食送到大越再说后面的事情。” 穆安这句话其实代表着朝中大部分官员的想法,先试图答应对方的条件,待目前的难关度过之后再同这些小国清算。 面对穆安的说法,凌萱想也不想地就驳回。 “你和我都知道,这种稀缺资源分享给别国是多大的隐患,再说到时咱们真的出尔反尔,你能确保那些国家不会倒戈相向,同大夏联盟合力进攻大越?” 穆安听到这里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肤浅。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倒是想到个办法,不过我怕被大夏的人发现就完了。” 凌萱这才开始对穆安说着自己的考量,她觉得大越地大物博,但能用作饱腹的食物也就那么几种。 在她看来大越国内肯定还有许多没被发现的可以充当主食的东西,她想差人去大越境内搜索,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 “那还等什么,现在我立马安排人去。”穆安一听急切说着。 “不行。”凌萱一口否决,“大越境内肯定会有大夏的探子在,若我们的行动被他们得知,岂不就是在告诉他们咱们的粮食危机已经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这才是她担心的地方,这么大规模的搜索粮食肯定会引起大夏人的怀疑。 穆安听完双眼不断转动,下一秒他露出狡黠的笑。 “这个倒是好办,现下不是各地都在抢收粮食吗,咱们与当地的知州通个气,让他们安排些人手以帮助百姓收粮、扩大种植地为由暗地里去探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不得不说穆安这法子倒是不错,如此一来就算大夏人怀疑也拿不出绝对的证据。 “还有就是...”凌萱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还有什么?” “我印象中只记得魔芋大概的样子,还有淮山,你对它们具体样子了解吗?”这实在怪不得她,她穿越来之前也没有怎么去过乡下,多半也是在电视手机上了解的这些。 穆安噗嗤一笑,“想不到终于有你不了解的东西了。”这难不倒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在村里长大的孩子,这些东西见得太多了。 他拿过纸笔开始将魔芋和淮山的样子画了出来,随后两人再将提炼的方法写出来,特别标注了必须按上面的步骤来做。 魔芋本就带有剧毒,若一步没做对很可能害人性命,这点马虎不得。 两人整理完毕之后再让人拓印多份送到各知州手中。 她偶然间去过一次沿海,发现那边的百姓很少食用鱼虾,认为这些东西腥味太重,难以入口,且吃多了又容易伤及脾胃,因此这些蛋白质极高的营养食物便被他们舍弃。 腥味太重是因为他们不懂制作方法,只一味用白水煮,没味又难吃。 但凌萱可不想白白浪费这种高营养的食物,则想出教他们捕捞鱼虾,再腌制成干货,这样保质期就久了许多。 不仅如此她还派人教沿海地区的百姓可用腌制好的鱼虾与其他地区进行流通贸易,一来可以促进两地发展,二来中原地区的百姓能吃到高蛋白的食物,而沿海地区的百姓也可以食用到中原地区的东西。 只是这样做也仅仅能缓解,且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现在开战在即,必须先让那边为国厮杀的将士们相信国家有足够的粮草满足他们的日常所需,不会让他们上了战场后却得不到一顿饱饭。 因此凌萱想到曾在电视上看过关于大饥荒时期的纪录片的内容,里面的双蒸饭或许能满足现下的需求。 所谓“双蒸饭”,就是在饭蒸好之后,盖子必须盖紧不得敞气,再加大火让蒸气把饭冲泡。 这样出来的米饭便比平时蒸煮时要高出许多,饭粒大而透明,十分松软,不需咀嚼。 虽然这算是自欺欺人的一种办法,不过也是能解决目前问题最快速的办法,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待找到魔芋和淮山并制作出来就可以了。 第217章 火药 穆安派出去的人不仅找到了魔芋同淮山,教会当地百姓提炼方法,更有搜寻能饱腹的食物中有了意外发现。 穆安兴冲冲拿着手底下的人呈交上来的东西找到凌萱。 他打开层层包裹好的东西放在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凌萱上前看了看,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是哪里寻到的?” 看着她没有和自己一样意外兴奋的神色,穆安有些惊愕。 “你不都好奇吗,这是硫磺啊,做火药的必须品。” 凌萱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免泼了他盆冷水。 “你入朝时间晚,怕不知道火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研制出来了吧。” 那时候火药才出来的时候先帝大喜,认为凭借此物便能大杀四方,不成想宫中匠人没有制作火药的先例,一路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他们制作出来的火药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将士们在战场上使用时经常伤到自己这边的人。 一来是效果没达到预期反而让本国损失不少,再者就是发现的硫磺数量不多,先帝失望之际便停了火药的制造。 穆安听后才明白凌萱这般淡定的神色是为什么,不过他却有把握。 “实不相瞒,我穿越过来前是个军事迷,刚好研究了下火药的制作和使用,要不咱们再试试?” 他的话让凌萱心中对火药的期待又重新起来了,若能成功研制出稳定的热武器,那在战场上定能所向披靡。 而现下两国已经开战,对于冷兵器时代的较量,热武器的出现绝对代表着压制性的胜利。 想到这里,凌萱眉间隐隐升起一股激动之意。 “发现的硫磺有多少?” 穆安见她动了心,旋即开口,“目前发现的至少有一座山的存量,我估计应当不止。”毕竟他手下的人当时并没有将精力放在探索硫磺上,只是发现了顺道上报给他罢了。 “行,那咱们先悄悄研制,待成功后再上报给陛下。”凌萱也不确定这次能不能成功。 不想让众人期待落空,便决定两人私下研制。 两人一拍即合,为了怕行踪暴露,凌萱直接在学堂后院开辟了一间专门供他们做研究的屋子。 学堂在郊外,方圆数里都没什么外人居住,最是适合,且这里的学子也能协助他们。 地点、原料都备齐后,凌萱带领一批学子,用她穿越前的记忆将那些火铳、火炮、火药的雏形制作出来,穆安则带领另一批学子,每日不断的调配几样原料的配比,确保制作出来的火药在最大威力内还不伤到使用者。 经过快二十天不分日夜的研制,第一批火药总算成功研制出来,这天众人到一处山林深处开始实地试用。 将火铳中填满火药,随后对准数十米开外的一个猛兽,接着穆安扣动扳机,声响同时远处的猛兽应声倒下,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几下。 这宣示着他们这段时间的研制非常成功,接下来便是批量生产。 不过这时凌萱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她不准备上奏朝廷,想着先将这批武器运往边境直接使用,待成功击退敌军后再直接上奏。 “你是害怕朝中会有人从中作梗?”穆安询问。 凌萱点头,“我总觉得朝中怕是有人与大夏私下接触,否则咱们缺粮这事瞒得这般隐秘,就连相邻的国家都不曾得知,大夏又怎么知晓的。” 穆安也觉得她说的有理,“行,朝廷这边我来拖,你让人将这些送到边境。” 目前战况势均力敌,但总体看来大夏那边更胜一筹,凌萱派人将这批火药、火铳运到边境,同时附上一封信。 叮嘱他们先用火铳震慑住敌军,随后将他们驱赶至必逃之路的一处山谷,当大部分敌军都到山谷处时再由埋伏在山谷上方的将士引燃火药,将山谷上方炸塌。 炸山而导致的大量落水便顺着地势落下山谷,敌军没有防备必将死伤无数。 而那些侥幸逃脱的敌军,凌萱也嘱咐人在他们离去的方向埋好地雷,接连的落败已经让这些敌军失了军心,慌乱逃窜中必定踩中地雷,如此一来我军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 边关的将士按照凌萱的计划进行着,结果也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大夏在这场战斗中损失惨重,余下的兵马回到大本营。 因不知道大越还有什么奇招,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消息传回朝堂后百官欣喜,纷纷认为是祖宗显灵,陛下福泽庇佑。 李贤被他们吹捧着也开始飘飘然,竟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有真龙之气,命中注定就是这天下的主人。 这一战大越打了个极漂亮的翻身仗,不止朝廷,就连民间都齐齐高呼陛下英明。 这让李贤开始好大喜功,竟不切实际地想要泰山封禅,这让凌萱同穆安心中不爽。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功劳被皇帝领走,而是因为李贤看不清大越现下的情况,不想着怎么解决粮食的问题,反而想着做这些有的没的。 李贤不以为然,毕竟大夏好似有意想要停战,他们派出使者谈和,表示只要大越愿意割地就可停止战争。 就在李贤想要答应时,凌萱跳出来第一个反对。 “陛下,自古只有战败国向战胜国赔款的,哪有咱们向大夏割地的道理。” 她深知若自己不出来反对,李贤说不准真的会同意割地的要求,反正也是割边境,对京都没什么影响。 可是两国开战受苦最深的就是边境百姓,断水断粮还要朝廷救济,苦不堪言。 若真答应割地大夏不可能会平等对待他们,说不定还会将他们当成奴隶牲畜一般。 李贤看了看凌萱,想着这次火药的功劳她没有抢,难得地没给她坏脸色。 “那依你所看,该怎么做?” “既然咱们这边士气高涨,臣以为就该继续打,打到大夏主动投降,捧着他们的东西求咱们停手。”凌萱说着。 大夏敢提出这样的条件不就是仗着他们存粮多吗,可大越有火药这等杀伤力极猛的武器,再加上魔芋等食物也开始做出运往各地。 她就不信,大夏能在火药的威力下坚持多久。 第218章 抄家 在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的情况下孟家于深夜突然就被抄了家,大理寺的官兵将孟府围得水泄不通,全族无论男女老少悉数被抓进大牢。 直到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百官才得知这个消息,其中以穆安最为震惊,然后李贤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下令让人将其在朝堂上捉拿。 程牧拦住试图捉拿穆安的官兵,“陛下,穆尚书虽说是孟家女婿,但孟家的事与他并无关系。” “是啊,陛下,穆尚书一向都与孟家划清界限。”其他官员也开口辩驳。 李贤不想听他们在这里狡辩,“穆安是孟怀的女婿,孟家的事谁能保证他一定不知情呢,况且若不是因为还有穆安留在朝中,你们以为孟家敢这般猖狂吗。” 孟家被定的是罔顾朝纲、买卖官职、贪墨赈灾银等等各种罪名,任何一条单独拎出来都是能抄家灭门的大罪。 他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将孟家连根拔起,就连回到青州养老的孟礼都没有逃过这一劫。 “陛下,此事关系甚大,不可轻易决定,何不先将他们关押审讯再论。”凌萱说道。 她知道李贤是铁了心想对付穆孟两家,若他们一味地替穆安求情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那便依凌国公所言吧。”李贤借着这个台阶顺势而下。 穆安被带走时,凌萱同程牧让押解他的官员行了个方便。 “孟家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不过你倒是受了无妄之灾。”程牧感叹说着。 穆安没说话,只是露出一抹苦笑,陛下这卸磨杀驴的做法让他是彻底寒心了。 李贤牵连穆安本就是极为勉强,定是穆安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才不顾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和天下议论也要将他定罪。 而最近能让他引起忌惮的想必便只有在战场上使用的火药了,他怕是想将配方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穆安入牢后便求着闹着要见李贤,等见到李贤后他双手奉上火药的配方,表示自己一直想提交,只是最近因为事忙没能兼顾过来。 李贤很满意他的识趣,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让穆安为孟家陪葬。 而穆安借着献上火药配方成功让自己脱险,同时他求李贤放过岳父一家,留他们一命就行。 对于这个要求李贤却迟迟不肯答应,他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想扳倒孟家,蛰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孟礼致仕,孟怀又撑不起这个家族,他才终于出手。 “不行,孟家做了太多恶事,朕是留不得的。” 不过他收了穆安这么大份礼,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孟礼年老体弱活不了几年便没将他放在受刑的人中,孟依瑾已经是穆家的人也逃过一难。 其余的人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只有孟怀仍是难逃一死,毕竟孟家做的恶事,绝大部分都是由他和他父亲孟礼主谋。 孟家就这样一夜之间轰然倒下,所谓树倒猢狲散,孟家落难后连探望的人都没有几个。 孟礼年老体衰,又突逢这么大的变故,身体已经到弥留之际。 作为曾经的敌人,凌萱摒弃了一切前嫌去到孟府见了孟礼最后一面。 “陛下比起先帝实在逊色许多,没有先帝的魄力和手段,只顾眼前的争端,若以后有机会,你们便取而代之吧。” 这是孟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作为叱咤京都几十年的人物,他虽做了不少错事但也是有能力的,一眼就能看出李贤担不起这个大任。 孟礼离世后,凌萱发现孟依瑾似乎一夜间成长许多。 “凌大人,你说那个位置是不是该换个听话的帝王?” 她突然的一句让凌萱有些语塞,不知何时她竟然对皇权也生起了想法。 不过凌萱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毕竟孟依瑾的立场她摸不清,是敌是友存疑,她不可能暴露自己。 “陛下能这般成功拔除孟家,或许是孟家本身作恶太多。” 她冷笑着,“孟家做那些恶事的时候,你可不会这么想吧。” 孟依瑾听到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凌大人不必故意试探我,你我都清楚,孟家的倒台是因为曾经做的那些恶事吗?” “若不是触碰到陛下的利益,让他看不顺眼,孟家怎么会遭此大难。” 凌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孟依瑾,她能想到这层就证明她绝不是养在深闺中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 然而孟依瑾眼神开始变得凶狠暴戾起来,凌萱直觉她现在这个状态很是不对,怕是会出什么事情。 不过内心的好奇还是让她没有去阻拦,反而越发想看看孟依瑾准备做些什么。 她本以为孟依瑾顶多就是煽动言论说些对陛下不利的事情,却不料孟依瑾的胆子比她想象中大出许多。 没过几日便传出李贤在宫中遇刺,那时正值禁卫军下半夜换值不久,戒备不严。 身为禁卫统领的凌楚还因这次事件被责罚一顿,凌萱从她这里得知刺客应当是在宫中潜伏许久才动手,看手法像是大夏那边的人。 而她又从太医那里得知李贤这次被刺伤肺腑,虽没伤及性命,但痛苦却没少一分。 大越皇宫不说是铜墙铁壁,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别国的刺客混进来还成功刺伤皇帝。 凌萱联想到孟依瑾那日的表情,觉得这件事或许同她有关系。 而将刺客放进宫中这么大的事,孟依瑾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背后肯定有人相助。 最可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穆安,于是凌萱马不停蹄地找到穆安。 “那个刺客同你们夫妻是不是有关系?”她也不拐弯抹角。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想?”穆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反问起来。 对此凌萱嗤笑一声,“有这样能力的人除了你便只有我同程牧,程牧会这样做的可能性也不大,而我近期可没派人做这些事。” 排除法一用很清晰就能看出是谁做的。 穆安笑而不语,“我看你还挺幸灾乐祸的,就不怕陛下查出来吗。” “怕?你们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想不到你家夫人胆子是真的大,一来就搞这么大的手笔,我甘拜下风。” 第219章 冷宫皇子 李贤伤情虽得到控制,但肺腑静脉众多,饶是经验丰富的太医也不敢轻易在此处诊疗,只能开些药物控制着。 这也导致李贤留下了后遗症,精力不胜从前,除必要情况外基本就是缠绵病榻的状态。 他也清楚自己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有些无法接受正值壮年的自己竟要提前考虑培养继承人的事情。 纵使他万般不愿,但也不得不提前开始在储君人选上下心思。 这日风和日丽,李贤将膝下几位皇子都叫到跟前,除去已经身亡的大皇子及在冷宫中的四皇子,其他几个儿子都站在他面前。 他扫了眼自己这几个儿子,最大的不过是才满十岁的二皇子,最小的是尚在襁褓中的七皇子。 原本最优人选应当是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可他身子实在太虚弱,日日药不离身,李贤害怕他连自己都熬不过去。 他没有告诉这几个儿子自己叫他们来是所为何事,反而询问起他们关于民生、技术及百姓地位的看法。 可谁料这几个儿子口径竟然空前统一,都觉得李家虽为皇家,但大越说到底还是百姓为主,应当注重民生,发展技术。 绝不能因一己私欲而罔顾百姓,皇家尤其要做带头作用,既然享受百姓供奉就得事事以百姓为重。 听着这几个儿子的话,李贤只觉得一口老血涌上喉头,这话分明就是凌萱当初所说的理念。 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们竟然都被她这种理念影响得这么深了。 李贤面色沉了下来,“皇权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们要切记,不论是谁都不能越过皇家去。” 他的话让几位皇子面面相觑,年纪稍小的五、六皇子眼中甚至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们先回上书房去吧。”李贤心中烦闷,朝他们摆摆手。 今日发生的一切让李贤惊觉凌萱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让他都掌握不了的地步了。 三皇子回到凤仪殿后便将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李蕊,李蕊趁着凌萱来凤仪殿的时间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她。 “今日父皇叫几位皇弟去他寝殿,按元儿说的,恐怕父皇不日便会着手清剿权臣势力,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凌萱眉头微蹙,“陛下若真想清剿,我也不会束手就范的。”现在她根本不怕李贤。 李蕊却摇头,“你和父皇正面交锋不是个好决策,他是君你是臣,你准备以什么名义去同他反抗呢?” “父皇现在有立储的想法,我估摸着他今日叫他们去就是想看看谁能符合他心中储君的形象,现下最关键的是了解他想立谁为储君。” 她这几个弟弟同她感情都不错,只要确定人选是谁,她们也可提前下手暗中培养。 李蕊的反应让凌萱有些意外,“公主难道没想过让三皇子继位?” “元儿身体太过孱弱,我如今也就只想让他能平安度过一生就好,至于那个位置他并不适合。”李蕊说着,其实内心更深一层还是忌惮凌萱。 就算是她也无法确定多年后会不会同凌萱为敌,以及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个时候的凌萱,她又怎么会让亲弟参与进来。 还不如现在就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想保障日后的生存和实现自己的抱负,至多和他们一起参与到控制傀儡的队伍中。 凌萱暗暗惊叹李蕊对大局的看清,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就已经有这般气魄的舍得之心实属难得。 “既然陛下想要一个符合他想法的皇子,那咱们就给他送一个去。”凌萱讥笑说着。 “可除了还在襁褓中的七皇弟,其他几个弟弟今日已经得罪了父皇,恐怕有些难度。” “四皇子不是还没表态吗。” 李蕊双眼一瞪,“你想选他?” 实在不怪她失了神色,四皇子同三皇子一年出生,生母是个丑陋卑贱的宫女,李贤在当年皇后怀上三皇子后一时醉酒宠幸了她,只是因为顾及着名声才将那宫女纳入东宫后院。 但他一向不喜这对母子,更是在登基后才一年就寻了个由头将他们母子扔到冷宫不管不顾,而且听说那宫女去年就已经病死,现在只有四皇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凌萱自然也知道,不过她没同李蕊解释太多。 没过两日她便带着个年纪约莫6、7岁的小女孩一同前往冷宫。 “四皇子以后会是你的主子,你必须护他周全。” “奴婢明白。”小女孩回答着,她本是凌萱在宫中救下的一个小宫女,结果凌萱发现她天赋异禀,是个做暗卫的好苗子。 于是便将她带回去给自己的暗卫精心教导,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旁人需花费数年才能掌握的易容、变声等。 而这小丫头也感恩凌萱的救命之恩。 两人刚走到四皇子在冷宫的住所,就发现门大敞着,里面隐隐传来一丝血腥之气。 当她们进入之后才发现在水井边有个异常瘦弱的孩子躺在那里,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口中还流出一滩殷红的血液。 凌萱上前查看,发现四皇子已经断气多时,本想着借这个孩子让李贤重视培养,可不成想竟发生这样的意外。 凌萱目光冷冽地扫了一眼看守冷宫的宫人,宫人们赶忙跪了下来,坦白了实情。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竟被欺负成了这样。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小宫女主动请缨。 “大人,奴婢身形同年纪与四皇子差不多,且奴婢也会易容、变声,奴婢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凌萱神色微变,目光在小女孩身上不断打量着。 她倒不是害怕这孩子出卖她,她几乎从小就是由自己养大的,忠心程度毋容置疑。 就算不是如此,一旦她选择了这么做,也是从开始就给了自己把柄。 “若这样你或许一辈子都需要戴着面具生活,至此再恢复不了女子的身份。”凌萱提醒着她。 “是大人的出现才让奴婢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大人还这般悉心教导奴婢,奴婢想站到台前为大人贡献自己的力量。”她人虽小但字字有力,触动着凌萱内心深处。 凌萱瞒下四皇子离世的消息,让自己的人将冷宫处理一番,随后让小女孩换上四皇子的旧衣待在冷宫中。 而她则找到柳萍儿,让她在李贤面前提起这个“四皇子”。 第220章 热气球 不得不说柳萍儿的效率很快,她借着去御前服侍李贤汤药之际将四皇子带到他面前。 李贤看到这个瘦弱胆怯的孩子时竟一时没有认出是谁,还以为是哪个宫中的小太监。 “这孩子是?”李贤疑惑的问着。 柳萍儿装作迟疑犹豫的神色,“臣妾希望陛下不要怪罪臣妾。” 她跪在李贤面前卑微说着,话语间都是害怕。 李贤有些不解了,“你这是要做什么,朕只是问你这孩子的身份罢了,你说便是,朕不怪你。” 柳萍儿这才缓缓抬头,“前两日臣妾得知冷宫那边的太监疏忽职守,便想着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后昏迷之后,李贤让柳萍儿协助管理六宫,诸如此类的事情自然需要呈报到她这里。 “臣妾赶过去后才发现那些贱奴好大的胆子,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却不顾主子的冷热。” “若不是臣妾发现,恐怕四皇子撑不过这个冬天。” 柳萍儿的话让李贤目光聚集到这个孩子身上,要不是她提起自己都快忘了在冷宫中还有个皇子。 若他没记错,四皇子今年也有6岁了,可眼前这孩子的身形实在是看着太瘦弱了些。 李贤压下心中的不悦,指了指这孩子,“你说他是四皇子?” 柳萍儿点头,“臣妾擅自做主将孩子从冷宫中接了出来,求陛下恕罪。” 他确实生气,四皇子母子就是他人生中的污点,他恨不得一刻都不见。 然而四皇子再让他厌恶也是皇子,岂容那些贱奴随意践踏。 他朝四皇子招手,“你过来。” 四皇子见父亲叫他,整个人唯唯诺诺不敢挪动脚步,这让李贤更是不喜,他的孩子怎能这般上不得台面。 柳萍儿很有眼力劲,她先是推了推四皇子,随后又对李贤说道。 “陛下,四皇子常年居住在冷宫没见过您,您的气势太足难免让他有恐惧,不过臣妾倒是发现他虽然身处冷宫,可学识性子这方面倒是和您很像。” 有了她的铺垫,李贤果然对四皇子来了兴趣,他接着考察功课开始问四皇子关于对皇权的理解。 假皇子垂着头嘴角一咧,抬起来时又是一副胆怯的表情。 “儿臣觉得皇权本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对其有任何反对与亵渎。儿臣是父皇的孩子,生来就高人一等,如同冷宫那几个宫人,蔑视皇权最后终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的回答让李贤眼前一亮,想不到被自己忽视的孩子竟然在理念上和自己这般相似。 随后他又同四皇子说了些其他的,这孩子回答的都同他心中所想基本无差,他越看这孩子越满意,全然没有最开始视他为耻辱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柳萍儿,“你这次做得不错,锦儿是朕的皇子,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说罢他当即下令,让四皇子从冷宫离开,让他住在柳萍儿的宫中,为了抬高他的身份他还破例提升了四皇子生母的身份。 在凌萱与柳萍儿的合作之下,四皇子成功离开冷宫进入李贤的眼中。 凌萱得知后很是高兴,想不到这孩子还给了自己这般大的惊喜。 为了继续给这孩子铺路,她保持着和两人之间的距离,绝不能让李贤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事解决后孟依瑾找到她,希望能与她合作做一些能保存长久不易变质的食物供上战场。 “怎么找到我?” “夫君告诉过我,京中那家甜品铺子是凌大人您的产业,能做出这么多新奇食物的人,脑子里的想法决计不会只有这么些。” 她就这样被穆安‘出卖’了,其实就算孟依瑾不来找她,她自己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现下多了个人合作也不是坏事,至少许多她不便出面的事情可以让孟依瑾代替她去做。 两人达成合作后凌萱便向她提议做些饱腹感强又可以热着吃的东西,最后凌萱决定先制作藕粉和方便面,这样即便在荒野大漠,只要烧开热水便能冲泡使用,总是比冷冰冰的馍馍好入口。 她将制作方法写出交给孟依瑾,再由她去找人制作,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当成品做出来后两人率先品尝起来,味道虽不如她在现代吃过的那样美味,但在这物资匮乏的古代也实属好吃了。 只是大批量生产还是绕不过钱这个字,接连的捐献已经让那些富商害怕了,不能再使用这个办法。 孟依瑾这时提议何不研究些限量稀有的东西专供给这些富人,她的身份能敏感的捕捉到这些人追捧的是什么。 当人的财富累积到足够的地步时,他们便会追求一些毫无用处又能彰显身份地位的东西。 凌萱认同她的理解,想着前段时间沿海那边发现了大量的海蛎子,这东西是可以提炼蚝油的,蚝油鲜美,只要放一点点便能为菜色增味不少。 于是她们又开始制作耗油,果不其然,耗油一经面世便引得众人疯抢,即便它高昂的定价也丝毫阻挡不住那些人的热情。 借着耗油及后续研发的一系列精美的食物,成功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凌萱拿出部分银两让孟依瑾继续经营,剩下的部分她准备用作热气球的研究。 先前他们制作出来的火药有限,而且因为保管不当被雨水淋蚀,又损毁部分,更有大夏那些不要命的死士混进来点一部分。 虽然这些人被及时发现阻拦,可情况并不乐观,火药这条路短时间已经行不通了。 所以他们必须想到一招能直接攻入大夏主帅所在,将其击杀便能结束战争。 她想到热气球也是一个巧合,马车途经闹市时街边幼童天真说着要坐着能上天的风筝。 凌萱受到提示,脑子中闪过热气球的影子,正好前段时间手下有人在某处深山中发现韧性极强的树皮。 虽做不出现代那种尼龙所制的热气球,但若这树皮能制作成不易断裂的‘布’,想必热气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她立即让人带回一大堆树皮,随后亲自领人开始研制。 第221章 眼线 热气球成功研制出来之时也是大夏主帅的死期,凌萱在研制热气球的期间内顺便培养出一批战士,专门来控制使用热气球的。 这些人在夜幕降临时纷纷穿上黑色的服饰,从头到尾只露出一双眼睛,随后一个矫健的跳跃进入到外表和夜幕相似的热气球内。 凌萱看着这段时间自己培养出来的士兵们,“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热气球是否能成功抵达敌方军营,它会不会中途出现什么意外都是未知的。” 说着她深吸口气,“可以说你们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如果现在有后悔的人可以告诉我,我绝不勉强你。” 热气球根本没经过实验,首次使用便是直接上战场,就连凌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因此她特意将这些提前告知,免得中途战士们中间出现什么问题。 她的话出口却没一人开口,他们的态度表明了自己愿意去做这身先士卒的人。 凌萱又让吩咐人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和遗漏后,趁着热气球在火势的加持下越飞越高,下面的人砍断绑着热气球的绳子,它便这样随着风,在上面战士的控制下逐渐飘向敌营。 这一夜,凌萱及下面所有参与研制热气球的人心思都牵挂在那两个热气球和奇袭小队的战士身上,站在他们出发的那个山头一夜未眠。 好在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之际,敌营那边传来惊呼声,他们的主帅不知昨天在什么时候突然被刺杀身亡。 主帅身亡让大夏一时乱了阵脚,哪里还有想与大越开战的想法。 而凌萱因热气球一事在军中声望再上一个层面,再加上之前同穆安所研制的火药,两人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快赶上李贤。 百姓不知道火药的真相,这些战士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对两人的崇拜是打心底生出的。 大夏的退步让李贤难得高兴一次,身子骨也好了不少。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完,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 “陛下,这次的热气球和近段时间在权贵富户家中所盛传的蚝油之类的调料似乎都是凌国公和穆夫人所为。” 热气球的事凌萱并没有让李贤知道是同她有关,都是她私下同军中将士达成交易,以他们的名义研发而成。 李贤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中了。” “你继续让人好好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有蕊儿那里,把她也看紧了,只要她与凌萱的人有接触第一时间就得告诉我。” 李贤不是傻子,这么多次的经验告诉他,在这宫中定然有人同凌穆两人合作,否则他们不会次次都这么及时化解危难。 他派了人出去在两人身边作为自己的眼线,而宫中那人却小心谨慎得很,最后还是李蕊身边的宫女跑到自己面前将女儿做的事告诉他。 这次战胜大夏,士气空前高涨,凭着两人在军中的威望,待那些将士们回京他便不再好对两人动手,所以他要赶在凌穆两人和那些军中之人彻底联手前对他们出手。 “这几日早朝,你让手下的人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若能制造些意外也是极好的。” 手下的人立马明白李贤的意思,他不想让这两人活下去。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李贤让人上前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待他离开许久之后,躲在后方的李锦才敢探头出现,确定安全后他不做停留,将这个消息传给李蕊。 李蕊发现父亲对他们几人存疑后立即提醒凌穆两人这几日注意安全,她的父皇说不定已经给他们布下天罗地网。 “尤其是上下朝的路上,你们最好多带几人。”李蕊忧心提醒着。 可他们下朝要从大殿走到宫门还有段距离,这段路可带不了侍卫。 不清楚李贤准备了什么招在等着他们,两人一合计干脆直接在这段时间里告假,反正现在的朝堂基本也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出不出席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我准备把自己弄个几天几夜高烧不退,你呢。”穆安搓搓手说着。 凌萱瞥了他一眼,“苏卓会给我开一副能让人一直咳嗽的药物。” 两人合计好后便按着自己的法子开始‘装病’了,李贤派出来的那些眼线将这些消息告诉他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该这么巧。 “怎么可能两人同时生病,你们可有看清楚?” “回陛下,千真万确,就连御医前去查看都没发现有任何装病的情况,而且现在除了他们至亲之人,其他人都无法接近到他们。” 眼线头头回答着,他们不敢贸然行动,万一暴露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做戏做全套,病也算是真病,不过没有外人眼中那样严重罢了。 “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装装样子不就好了吗。”凌谦看着女儿虚弱的脸色不免心疼地说。 为了防止有人在吃食中下药,穆安的食物是母亲和妻子亲手准备,而凌萱则是由凌谦一手包揽。 凌萱喝了口粥,正想开口,身边的孩子明白母亲的心思,立马替她回答祖父的话。 “爷爷,娘亲只有这样做才能打消上头那位的疑心,就凭他安插在咱们和穆叔叔家的这些探子怎能看不出娘亲是真病还是假病呢。” 孙女的话让凌谦反应过来,点了点孩子的鼻头,“人小鬼大。” “咱们容忍这些脏东西这么久,确实该除除了。”凌谦说着。 自他和孟礼退居幕后李贤似乎越来越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在孟家倒台后更是,将眼线都安在他们家中来了。 他莫不是忘了就连先帝在时也不敢这样对待两人,想到这凌谦脸上勾起冷笑。 “这件事交给我和孟家那个丫头吧。”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孟依瑾也有凌谦这个想法,尤其是祖父、父亲的死和正受着苦的亲人们更让她愤怒。 于是她与凌谦一拍即合,只用了短短两天便找出所有眼线的身份,再随手编个理由将这些人清理出去。 第222章 背刺 李蕊本以为自己通知凌穆两人这事无人知晓,可当她看着父皇从龙辇上下来后,满脸怒气地出现在凤仪殿时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父皇,您怎么来了。”李蕊强装镇定地说道。 李贤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女儿,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得他宠爱的孩子。 “蕊儿,父皇对你如何?”李贤面无表情问着。 “父皇对女儿自是极好的。”李蕊跪在下方,垂着头斟酌着回答。 上方的人久久没有开口,就在李蕊想要抬头观察父亲神色时,却对上李贤冷漠嘲笑的神色。 “既然朕对你不薄,为何你要同凌萱穆安两人合谋背刺朕。” 李蕊脸色一变,“父皇,女儿怎么会这样做,是不是有小人在您身边说了什么。”她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 可李贤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旋即指了指她身后的人。 “你告诉公主,朕说的可有一句作假?” 李蕊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宫女走到父亲面前匍匐跪下。 “回陛下的话,凌国公同穆尚书告假之事确实是公主提前向他们传了消息。” “云珊,为什么,我对你不薄啊。”李蕊突然问向宫女,她是她的贴身宫女之一,她从没想到会被贴身宫女背叛。 “公主,您事事都让云想去,从不让我知晓,同是您的贴身宫女,凭什么云想就能得您的信任。”云珊不服说道。 李蕊开口想说什么,被李贤打断,他实在不想看这些画面。 “蕊儿,你可真是让朕好生失望啊。”李贤下令将李蕊软禁在凤仪殿中,没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见她。 事后他对于被女儿背刺仍旧耿耿于怀,本以为这个孩子终归和他是一条心,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然和他离心了。 既然离心,那便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凌穆两人目前势力越来越庞大,若再加上公主相助,日后他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正好这时大越战胜了大夏,面对大夏的主动求和,李贤也是欣然若见的。 “大夏愿同大越结亲,以保两国永世太平。”大夏派出来的使者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百官被他这厚脸皮给整无语了,难不成他们是忘了才四年不到的时间,这一幕也曾上演过吗。 就在百官私下不耻这种行为时,李贤倒是玩味的拿着杯盏笑了笑。 “两国交好,自然和亲是最牢固的做法,只是朕膝下几位公主尚且年幼,这事恐怕...”他故意留下话头。 底下的凌萱听到这话心中隐隐不安,果然下一秒大夏使者接话。 “陛下与皇后娘娘所出的大公主也有十二岁了,两国可先定下婚约,待公主及笄后我大夏自当以国礼相迎。” “如此那朕便好好考虑考虑。” 自那之后,李贤又派了不少人看着李蕊,谨防她逃跑或者被掉包。 与此同时皇后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命悬一线,而李元看着母亲和姐姐的遭遇心里着急,不顾自己羸弱的身体去向父亲求情。 “父皇,儿臣愿用自己换皇姐不和亲,求您收回成命。” 李贤气得一脚踹向他,“你一个堂堂中宫嫡出的皇子去做质子,你当我大越是什么弱小之国吗。” 他不重视李元不代表他愿意让他去,李元的身份是大越尊贵的象征,他是不可能允许他作为质子前往大夏的。 且李蕊出卖自己,这是她该得的惩罚,不管是谁都不能背叛他,他甚至想好提前答应大夏送李蕊过去,最好让她死在夏国,也好趁机勒索一笔。 李元被这一脚踹得不断咳血,李蕊从给她送饭的宫人那里得知后对父亲彻底寒了心,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 而凌萱得知这些事情后心里不禁唏嘘,李蕊虽说是背刺了皇帝,可总归也还是会为他着想的,这也是她曾经对李蕊一番试探过后得出的结论。 而李贤因为这件事将女儿软禁,不顾儿子孱弱的身体,甚至还想杀了李蕊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孩子。 凌萱开始觉得李贤的眼里已经除了权力再无其他了,按照这个趋势,未来还不指定会做什么更疯狂的事情,而李蕊的暴露也预示着她很可能会失去一个极有力的助力。 “在想陛下和公主的事?”凌谦出现。 “女儿实在没料到陛下会对公主这般无情。”因此她也没第一时间想出阻止的法子。 凌谦顺势坐在女儿身边,“你就是一路走来太过顺利,现下遇到些超出你预料之中的问题便有些不知所措。” 于他看来女儿遇到的困境还是太少,不像他那个时候,几乎失去了所有至亲至爱,一无所有,自己也成了一个残缺不全之人,只剩下他的女儿成了他对这个世界仅有的割舍不下的羁绊,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在他曾差点失去女儿的那一刻,他也是想着,若连女儿也离他而去,那么哪怕他无权无势也要螳臂挡车地豁出去报仇,等报完了仇再自我了断,下去陪着家人。 女儿目前的这点问题,与他当年相比,算得上什么呢。 凌萱明白父亲的意思,她心中也无比庆幸,虽然穿越过来时的身份是天崩开局,可自小父母便用他们力所能及的最大能力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父亲为了能让她平安长大,给她更好的生活,可以说是用命闯出了一条生路给她。 她也深知,若是没有父亲,她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想活下去谈何容易。 也正因如此,不论何时,凌萱都从来不会苛责父亲什么,她也明白,以他们父女这些年的处境,父亲做的许多事都是无奈之举,假如他不攀附权势,恐怕生在掖庭的自己都很难活到长大。 所以,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全天下人都可以唾骂他,指责他,唯独作为女儿的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而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很多时候也是由不得自己的。 “幸好女儿没有生在皇家。”想到这里她有感而发。 李蕊虽然身为集万千荣光于一身的嫡出公主,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凌萱觉得自己比她幸运得多,至少自己的父亲永远不会把她当做谋利的物品般交易。 所以不单是公主,很多时候凌萱甚至觉得自己比同时代大多数的女儿都要幸运,包括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 大越为这次胜利举办了庆功宴,自然邀请了大夏的使者,对方脸色不好地出席了宴会。 凌萱以换取物资,开辟贸易通道来作为谈和的条件。 只要两国形成贸易关系,日后想开战也很难。 她提出大越提供原料,大夏提供工匠、农民、织娘等来合力生产,这些工人大越也会给予相应的工钱。 她的提议得到了在场所有官员的认可,毕竟现在大越在人力上是最稀缺的。 而一切在庆功宴前凌萱就已经找到李贤提前告知给他,李贤感觉出凌萱应该有什么想做的,便准了她的要求。 第223章 不如让我当皇帝 穆安发现这段时间孟依瑾在家中的时间少之又少,问了问母亲才知道她每日傍晚时分才回到家中。 “依瑾那孩子最近似乎对生意格外上心,不过这也好,免得日日待在家中为她娘家那些遭遇伤心。”穆母很是喜欢这个儿媳妇,也不似其他婆母那样认为妇道人家不能抛头露面。 “娘,我和依瑾成婚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您不会生气吗?”趁着妻子不在家中,穆安终于问了母亲这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孟依瑾也已经二十三岁,在这个时代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孩子都该打酱油了。 他们成亲也已经快五年了,虽然母亲嘴上不说,但是穆安还是担心她会对妻子有旁的想法。 谁知穆母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起初还是有些想抱孙子的,可后来在京都看见这么多事,才发现儿孙自有儿孙福,什么时候要孩子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就不插手了。”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乡野村妇,而且偶尔她也去了一趟凌萱的女学中逛了逛,学了许多知识,知道两人这个年纪才是要孩子的最佳时间,因此也就不再于这个问题上纠结。 现在她的生活很充实,偶尔也会同才结识的朋友们四处游玩,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穆安也想不到母亲竟然这么想得开,这样一对比倒显得自己有些迂腐了。 “行了,天色已经晚了,你快去接依瑾回来吧。”母亲告诉他妻子应当是在凌家。 当穆安来到凌家时看到妻子正同凌萱兴奋地谈论着什么。 “穆夫人,穆大人来接您了。”凌府管家笑着说道。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穆安站在不远处。 “夫君,你怎么来了。”孟依瑾看见他,心里有些意外。 “母亲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想着没什么事便来接你回去。” 谁知道他一进来就看见两人正相谈甚欢,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堆花草和奇怪的瓶瓶罐罐。 “你们这是?”穆安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很是疑惑。 “凌大人正在教我怎么制作香水呢。”孟依瑾也没有隐瞒。 “香水?”穆安狐疑地看向凌萱,这香水要是能问世,恐怕又是一个能圈钱的东西了。 这时凌萱提醒孟依瑾,她的身上沾了些花汁,让下人领她去换自己的那身尚未穿过的衣服。 “你可真是厉害,竟然将我老婆都拉拢成了你的人了。”穆安半认真半玩笑说着。 “不过你确定她做得成香水吗,依瑾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东西。”他言语间无不在表露着不信任。 凌萱这才看了他一眼,“那是你从来没认真了解过她,在我看来,她在制造这方面可是天赋异禀的。”她毫不吝啬对孟依瑾的夸赞。 相处这段时间,她发现孟依瑾对香料和制造方面尤其出色,便想着能不能让她尝试一下制作香水去在权贵人家中销售。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你这么不相信她不过是因为你骨子里就看不起她,觉得她只是个在封建时代长大的深闺女子,就算同你讲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凌萱不想同他争辩下去。 被她这样一说,穆安脸色悻悻,决定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既然你现下搞了这么多动作,有没有打算换个皇帝?” 凌萱眼神冷冽地扫向穆安,“你想说什么呢。” 她心里早有这个打算,而且她向来都是会做多手准备的人,穆安说的这个提议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扶持一个年幼又软弱的傀儡坐在那个位置,能让她更好地架空皇权。 倘若不是因为先帝没有年幼的皇子,她当初也不会想选择李贤。 只是那个时候的李贤在她看来已经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虽然谁也想不到日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穆安见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应该是确实猜中了她的想法。 只是这个话题实在太过敏感,他也能感觉出凌萱并不想在这个上面和他交谈太多。 于是便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如果日后你当真有这个想法,倒不如考虑考虑助我当皇帝怎么样?咱们好歹都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而且我也不可能去搞什么封建君主专制的那套。” 他话还没说完,便已经瞬间感受到一抹凉意袭来,此时的凌萱已经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你真想这么做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头身分离。” 穆安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剑从脖子上移开。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别介意。” 凌萱收回剑,冷哼一声,“你又如何保证你坐上那个位置以后会不会做到像你说的那样,而不是从此权欲膨胀,就如李贤那般,若你那时变得如此,肯定会将我视作极大的威胁,必然会想着除之而后快,那到时候你就会是我的头号敌人。” 皇权这个东西本身就具有极大的诱惑性,就算是她自己也无法保证如果她坐上了那个位置,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可没有把握一定能赢得了那时候的你,所以你若是真的这么想的话,我今后就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因为我可不希望这世上多出一个未来的劲敌。“ 穆安讪笑了两声,做出投降的动作,“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你别太较真了。” 凌萱也顺着这个台阶下着,“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和我都是穿越过来的,实力也不相上下,如果真要选的话还不如让我当皇帝,至少比起你,我肯定更信得过我自己。” 她这话倒引起穆安的好奇,“也是,那你为什么不将自己送到那个位置去?” “我对那个位置其实并没有很强的执念,虽然我也不完全排除走这条路的可能性,但我也不确定那样的话会不会让自己变成第二个李贤,到时你对我说不定也会如我刚才说的那般。” “再说了,如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谁知道假如篡了位会不会又会给某些人理由,最后遇上个刘秀,而我却成了王莽呢,所以比起当皇帝我还是更想稳妥些。” 第224章 国师 李贤的身子越来越差,他对四皇子的宠信也日益增长。 对此凌萱做了多手准备,一边是协助四皇子获取李贤的信任,另一边则是将目光放在另几位年纪尚幼的皇子身上。 五皇子、六皇子年纪相差一岁,今年正好一个四岁一个三岁,七皇子又尚在襁褓。 或许是李贤曾经经历过那些母族强大皇子的威胁,因此后面所生的几位皇子生母都是位份不高且母家没什么背景的。 这也很好隔绝了日后可能出现主少母壮、外戚干政等一系列的情况。 李贤的有意为之倒也极好地方便了凌萱,毕竟四皇子始终不是真的,这宫中人多口杂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将真相捅到李贤面前。 她制造一个冒充的四皇子也不过是给自己临时解决一下燃眉之急罢了。 所以她必须在保证四皇子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还能有旁的选择。 除了五皇子和六皇子以外,李元也在凌萱的考虑范围内。 虽然他身子孱弱性子也不得皇帝喜欢,可他再怎么说也是中宫嫡出,天然就带着几分优势,若李贤真驾鹤西去,恐怕多数的老臣还是会优先支持他登上那个位置。 再者他被皇后和李蕊保护得极好,没经历过太多勾心斗角的争斗。 分析了好几个选择后,凌萱开始了她的第一步。 她要尽量削弱皇帝的权力,让他们逐渐成为像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不再掌握绝对的权势,把皇帝束之高阁。 而这第一步便是要强化臣子的权利,将原本属于皇帝的权力分发到臣子的手上。 要推动某项政策必须要经过多人同意才可以,不再是皇帝的一言堂。 这件事她想做很久了,只是苦于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现下李贤病重就是个最好的契机来完成。 朝中几乎是由她和穆安分庭抗礼,但她肯定只要将这个提议告诉对方,以穆安那种极看重权力的人不可能会拒绝的。 结果也如她料想的那样,当她将这个提议告诉穆安时,对方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行啊,一个人悄悄搞出这么大的决定来。”穆安揶揄着。 “你那边的人你去说,千万别让他们在朝堂上同我唱反调。”凌萱嘱咐着,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穆安点头,只是他眼中却露出一丝担忧。 “我这里你倒是不用担心,可这件事你和程牧通过气儿没有?” 在他看来程牧才是推动这个政策最大的阻力,他毕竟是李贤的师兄。 且又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与其担心他反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说服程牧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凌萱早就想到该如何安排程牧。 “他这人太过刚正,这样的事需背着他来做才行,我已经让内阁拟旨将他暂时调离出京都。” 程牧是个好人,她不想让他掺和到这事中,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同程牧为敌。 正好南方那边出了些问题,凌萱便顺势将他派去巡查。 听到凌萱这般为程牧着想,穆安瘪嘴耸肩,“你还真是为他考虑周到。” 凌萱懒得同他在这事上费口舌,“我今日来找你还有旁的事情想要你帮忙。” “哎呀,居然还有你主动上门找我帮忙的事?”穆安贱兮兮地耍起嘴皮子。 凌萱白了他一眼,“我准备在最近召开一场恩科,你是礼部尚书,需要你协助我办理。” “又开恩科?”穆安一口茶差点呛死自己,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登基才几年?到现在已经两场科举一场恩科了,你现在又要开场恩科,你是要把这办成高考吗?” 面对他的吐槽,凌萱这才解释自己要开的这场恩科是针对什么。 “这场恩科不是选三甲,我想将参与这场恩科的人群定位在各地有贤明或有威望的人群,而且也不是凭考试来定义,是由百姓来推举。” “百姓可自行推举他们觉得符合条件的人选,然后咱们再派人私下调查,若两者相符便可通过第一轮。” 凌萱的说法类似于选举人大代表,不过为了防止有人鱼目混珠她在第一轮的时候会更严格些,只要有与百姓口中所说不符合的,会处以重罚。 “你这样做是为何意?”穆安有些搞不懂她搞这场科举是干什么。 “你若想君主立宪制在这个朝代能顺利推行,就必须将各地有声望的人提拔起来,先将他们的思想搞定后再由他们去向当地的百姓讲述,让他们明白咱们推动这个事情最终的受益者是他们。” “只要当支持这个政策的人足够多,这件事才能顺利推动下去。” 经过凌萱这么一解释,穆安算是明白了,“你这不就是煽动百姓吗。” “算是吧。”凌萱不想解释太多,这样说也不犯毛病。 “可开恩科需要陛下点头,你怎么去说服陛下开一场说不定会让他日后成为李家罪人的恩科?” 穆安再度发问,但凡李贤有点脑子都不可能会同意这样的恩科吧。 “我会去找国师让他帮我。”凌萱淡淡开口。 穆安刚闭上的嘴又张得老大,“你什么时候同国师关系又这么好了?” 实在不怪他惊讶,主要是他们这位国师除了皇帝登基、封后、立储以及薨逝之外基本都处于不露面的状态。 就连陛下有时候想见国师都未必能见,就这么神秘的一个人凌萱竟然轻飘飘地说出让他帮忙,让他怎么能不惊讶。 “这个说来话长,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凌萱不想和他说太多自己与国师之间的关系。 穆安不再说话,原本他是觉得李贤可能不会同意开这场恩科,可凌萱将国师都搬出来了,那这件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 没过两日国师突然出现在李贤的寝殿内,不知道他同皇帝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国师从里面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封圣旨及一份说明交代给传旨太监手中。 “尽快将这两份东西张贴在城门处。” 上面是开恩科的圣旨和国师手写的一份关于这次恩科所招纳的人群范围。 第225章 秘密 李贤能这么容易答应开恩科除了有国师出马的原因外,还是他觉得这次招纳的人群都是属于上了年纪的人。 而这群人思想基本已经固化,对皇权的遵从比年轻人更坚定,因此他根本不将这次恩科放在眼中,甚至隐隐还觉得这次恩科或许于自己会更有利。 凌萱将恩科的事情交由穆安去处理,自己则利用硝石和制冰这两样开始发展其他可以赚钱的东西。 硝石是制作火药的重要原料,属于管制物品,生产销售都在朝廷手中,而这大部分的权力是落在凌萱及她手下人手中的。 自古以来火药都是极其赚钱的东西,凌萱在保障大越需求的同时又分了一小部分私下进行买卖,销售的量不足以威胁国家却又能赚取大笔银钱。 硝石主要针对的是那些周边小国的,而制冰而是直接针对大越民间百姓的。 现下正好临近夏日,天气越来越热,她便回忆着现代时大家最喜欢喝的冰饮,以现有的食材开始做些清凉解暑的饮品和冰棒之类的。 再加上先前大量种植农作物,木薯这些食物以往通常是用来供牲畜食用,但木薯在现代其实是做珍珠奶茶重要的原料之一。 凌萱便让人收集木薯加工制作成各种口味的珍珠丸子,再配上以鲜奶和茶叶熬煮出来的奶茶,加以冰块在其中,一杯甜而不腻又带着丝丝凉意的珍珠奶茶便横空出世。 凌萱做出的这些甜点饮品很受欢迎,不知不觉竟掀起一股风潮。 看着小金库的银两越来越多,凌萱心中甚是高兴,有了这些银两她私底下培养的军队才能正常运作。 不过光是这两项还是来钱缓慢,凌萱还想着给自己的军队更换兵器和盔甲。 刚好这日家中荷塘开了初夏的第一株荷花,凌萱带着女儿正观赏着。 “娘亲,你说这荷花除了日后能生产莲子和莲藕,还能做什么啊。”凌然已经四岁多了,问的问题也逐渐多了起来。 “嗯,它们好像还能做出衣服、扇子这些。”凌萱回想着在现代看过的藕丝织布的工艺。 “真的吗?”孩子双眼一亮,“那我们试试?” 说着便让人去捞出了几根茎秆,随后摆在凌萱面前,“娘亲您快点教教我怎么抽丝?” 凌萱有些尴尬,这么精细的活儿她可不一定会,“要不让家中的绣娘来试试?” 绣娘很快到位,可她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在莲藕根茎抽丝。 凌萱凭着自己的记忆告诉她做法,绣娘领悟得很快,在失败几次后就已经能成功抽出一根完整的线来。 “我的个乖乖,要这东西来做衣服,那岂不是要定个百金才对得起。”绣娘无心的一句话引起凌萱的重视。 用藕丝做一把成品的扇子起码要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期间需要备料、抽丝、搓线、成线、布线和编织六个步骤,中途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就只有重新制作。 凌萱询问绣娘若让她专门来做这个,一天大概能抽丝多少。 “这个民女也不敢保证,可人多的话肯定效率就高。” 随后凌萱当即招纳了大越各地不少的绣娘,给出不菲的工钱让她们专门做藕丝这项工作。 两个月后,成品展出,这样独一无二的奢侈品被富人阶层哄抢,为了一把扇子不惜一掷千金。 凌萱收敛了大笔钱财后又开始手把手教孩子一些做生意的技巧。 “你要明白你生产出来的每样物品他的受众群体,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每样东西的目标人群都不一样。” “例如百姓就要生产些实用、量大、便宜的,而那些权贵人家,要的就是个脸面,其他反倒是其次,每样东西你可以只生产一件,然后让他们自己出价。” 凌谦坐在一旁听着女儿教孩子的这些方法,就是他也惊叹女儿这独特的敛财能力和想法。 “然儿,你可得好好听你娘亲说的,她小的时候鬼点子可是最多的。”凌谦笑着说。 “真的吗,娘亲小时候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孩子一下窜到祖父身边。 相对于听母亲的生意经,她更愿意听祖父说母亲幼时的事情。 凌谦将孩子抱在膝上,“你娘亲小时候时不时就有些新奇的想法,以前她梦里有段时间一直念叨蛋糕什么的,后来她就在东市那边开了个甜品铺子卖她说的蛋糕。” “还有呢?”孩子兴奋问着。 “还有什么汽车、飞机、手机、电脑,这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你娘身上好像还有很多秘密一样,连爷爷都不清楚。” 站在一旁的凌萱感觉到父亲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眼神,心下一紧。 她梦中竟然说了这些东西,此刻她只想原地消失。 “娘亲,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孩子问道。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情况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她余光看了眼父亲,叹了口气,“我小时候身体不怎么好,体弱多病,每次生病睡着后恍惚间就发现自己在一座深山中,前方有一个白发老翁坐在湖边。” “每次他都招手让我过去,我一过去他嘴就不停说着,让我一定要记住,我的那些新奇的想法就是他和我说的。” 古人迷信鬼神之说,凌萱便用梦中有仙人指点这个借口糊弄过去。 “原来是这样。”凌谦点了点头,这倒确实有可能。 老话不是说小孩子身体差容易看到些旁的东西吗,而且小孩八字轻,睡梦中也会出现离魂的症状,说不定女儿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况。 见父亲不再追问,凌萱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再继续追问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说是穿越或者孟婆汤失灵了,让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吗? 可想到这里凌萱内心又有些想知道若是父亲知道真相会如何? 究竟是会不在意还是会难过,他的女儿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而她只是一个借着他女儿的躯壳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异世魂魄。 第226章 五险一金 “想来爹能得到陛下的青睐,还是多亏了你的鬼点子呢。” 凌谦看着眼前的女儿,思绪不禁回想到以前。 那是凌萱五岁的左右的时候,他虽通过自己的努力从掖庭一步步到先帝身边做事,不过也只是在他身边做做小事,根本没有冒头的机会。 刚好那时候养在淑妃身边的云成公主生辰将近,曾经众人都说李令仪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可这位云成公主与她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云成公主生母乃是先帝后期极为受宠的一位西域妃嫔,光凭她异族的身份还能生下先帝的子嗣就足以证明她当时的受宠爱程度。 后来在她去世后,先帝担心云成公主被怠慢,便将她放在彼时盛宠正浓的淑妃膝下代为抚养。 而淑妃也对这位公主视如己出,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 云成公主外貌同她生母极像,又结合的陛下的优点,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倾国倾城,先帝对其宠爱非凡。 不过她性子冷淡,除了对先帝同淑妃会露出笑颜,对旁人都是一副恹恹之色。 淑妃为了让云成公主身边有更多机灵些的孩子服侍,便把凌萱从李令仪那里调出来侍奉她。 那个时候凌萱已经开始做了些奇怪的梦,但并不知道那是她穿越之前的事情。 可能她同公主有缘,在她侍奉下公主脸上的笑意渐渐多了起来。 这日凌萱端着小厨房送来的点心给公主,刚进门就瞧见她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窗边。 “公主可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还不是因为过几日生辰的事吗,父皇同母妃想借着我生辰大办一场来打消这些时日宫中那些事带来的影响。” 凌萱明白她指的是林妃最近又犯了错的事情,“公主是不高兴您的生辰被其他事当做借口吗?” “倒不也全是,每次生辰来来回回就那些东西,毫无新意,我看都看烦了。” 凌萱了然,原来是想过个与众不同的生辰。 “公主可有什么喜爱的东西?” 云成公主撇撇嘴,语气带着遗憾,“我听闻民间有什么千灯会很是好看,只是我在这宫中却没机会观赏到。” 凌萱将她的话记在心中,待服侍公主午睡后她找到父亲,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爹,您过几天是不是要去宫外?” 凌谦一愣,“怎么,又想爹给你带什么?” “不是,过几日公主生辰,她说她想见识民间的千灯会。” “陛下怎么可能允许公主离宫呢。”凌谦蹙眉回道。 谁知凌萱眨眨眼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飞快说着,结束后还不忘说了句,“爹,您能不能让陛下看中就看您这次的准备了。” 凌谦半信半疑,不过最后还是听了女儿的话。 云成公主八岁生辰当日,先帝大肆举办宴会,前面都按以往的步骤进行,百官奉上为公主准备的礼物,公主眼皮都没抬。 “云成,今日可是你的生辰,怎么这般不开心。”先帝将女儿抱在膝上宠溺问着。 “父皇特意为女儿举办宴会,女儿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这千篇一律有什么好看的。” “说不定有惊喜呢。”先帝笑了笑,给凌谦一个眼神。 凌谦立即拍手,夜幕之下,无数盏形色各异的花灯同时被点亮,整个宫殿如同人间仙境。 最吸引人的便是中间的一个盒子灯,层层重叠,燃放一层脱落一层,每层都是不同的美景。 云成公主果然被吸引,整场下来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 凌谦因为这次向先帝提出千灯的提议也得到先帝的注意,开始他权势之路的开端。 有时候他在想女儿是不是什么神仙转世,若没有女儿的出谋划策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头呢,但不管怎么样女儿都是上苍对他的恩赐。 几日后,李贤还是发现了凌萱私下敛财的事情,从探子汇报的金额来看只多不少。 这让他气得不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对凌萱发怒。 “你私下谋取巨额银两,一件小小的衣服便要价上千金,真是好得很啊。”李贤愤怒说着。 这倒是吓到那些官员,毕竟他们家中的女眷正是凌萱奢侈品的消费群体,一旦凌萱被查定然会将他们牵扯出来,于是纷纷替凌萱说话。 他们的反应让李贤生疑,但也明白不能与百官为敌。 这是他第三次因为凌萱被群臣集体反对。 这些钱财凌萱并没有自己昧下,而是将所有的钱财都投入到民生的建设中,让自己手下的官员人手去为百姓办实事,且每件事必须要落实到位,每一步都要写出详细的内容。 这些人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还要去办凌萱布下的事情,得到的奖赏不少还冒着丢命的风险,久而久之里面就有人生出不满。 他们心中开始感到不公平,什么危险的脏活累活全部是他们在做,而百姓坐享其成还不念着他们的好,一心只向着凌萱。 于是便有人率先开始偷懒,有一就有二,随着偷工减料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还是传到了凌萱这里。 她也知道手下的人这段时间怨言频生,正想着办法给他们弄些好处。 “爹,女儿想在他们领取月俸的基础下再额外给他们算奖金。”另外她还在之前五险一金的基础上给这些人上涨了些金额。 “你早该这样做了,毕竟他们都是你手下的人,如果你一直压榨他们不保障他们的权利,又凭什么让他们去替你做事,造福其他人呢?” 凌萱心里有底了,她将这些人召集在一起特意给他们讲了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也是我的疏忽没有发现一些问题。”她先是放低姿态承认自己的不是。 那些人见凌萱这么谦卑,一时也有些尴尬。 “所以这次我决定增加你们的收入,每月俸禄不变,然后你们办的旁的事会单独计算奖金,做得越多奖金越多。” 她又将奖金的金额说了出来,那些人一听眼中一亮,哪里还有什么怨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特干。 第227章 萌芽 凌萱在将自己手底下的人手中的五险一金之后再将其推广到大越各州郡之间,确保官员们的权益,同时也能让他们有这样激励的政策下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除此之外,她也同时完善着各项福利体系,凌萱认为只有当自身的利益达到足够的程度,这些人才会真的做起来。 在她的影响下,一些官员们似乎也发现五险一金带来的好处,也跟着实施,对在府中工作年限不同的下人给予不同的金额。 凌萱看着自己推行的政策被推崇得这般好,心中也很是安慰,这样下去是一步步在向着更好的方向走。 不过这却不是凌萱最终的目的,她也在把控着尺度,同时让资本主义萌芽。 毕竟不管从国情等现实因素还是她自身所处的阶级利益来考虑,这个此前曾长期处于封建制度下的国家目前还并不完全适合她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政策。 只是相对于之前,她日后想要推行的更多的政策所带来的主要是从民生出发,提高人权,也减少无端的杀戮。 但想要实现她心中的目的,还是要将权力尽可能地集中起来,现在她手中拥有的权力暂时还无法完全满足她要做的这些事情。 很多她心中的想法还需要更多的权力来支持,百姓对她的拥戴只能提高她在民间的名声而已。 最终还是要获得上层阶级人们的拥护,因为他们手中握着的是大越大部分的实权。 凌谦看着女儿这样的举动有些不解。 “你若是想要拉拢那些贵族,何必做这么多的事情,直接将他们需要的利益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在他看来在百姓之间的名声除了能煽动一些舆论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如果想要勋贵手中的权力,最简单的就是握着他们的把柄或者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就行。 这些人最是看中这些的,他曾经就是靠着这两样将这些勋贵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凌萱却摇摇头,“这样做的话,那女儿这几年推动的政策就功亏一篑,且同曾经那些人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同了。” 她要做的是“集权”,而这不是等同于对人有生杀予夺之权的“极权”。 百姓在皇帝以及其他皇权行使者的眼中就如蝼蚁一般,他们的命如草芥。 殊不知百姓才是最强大的一股力量,至少在人数比上面双方就没有什么可比性,百姓的基数同这些勋贵皇族的总数放在一起,也算孰多孰少一目了然。 就如同曾经的叛乱那般,当百姓的人数到达到了一定数量时,那就会形成一股令皇权也感到害怕的力量了。 “可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提升百姓的地位还是降低贵族的权势?但你别忘了,咱们家现在也属于勋贵的队列中。”凌谦提醒着女儿。 凌萱明白父亲的担忧,于是便从利己的角度解释,这样父亲或许能更好地理解自己的用心。 “爹,女儿在乎权势,也希望咱们凌家能一直延续下去。” “只是现在你我父女都已经做到了极致,且我现在已经被陛下所忌惮,您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我们父女离开这个世界,那凌家的后代会面对什么呢?” 凌谦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先帝同陛下都对凌家起了忌惮之心,若你我当真不在这世上了,说不定凌家会被莫须有的罪名给扳倒。” 凌萱点头,“说不定还撑不到那个时候呢,孟家就是前车之鉴,然儿性子单纯,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女儿实在担心她。” 她见证过太多太多血腥的权力之斗,所以比起对人生杀予夺,她更希望自己和后代能有个平稳的生活,至少能保证在这波诡谲的争斗下能全身而退。 “你说得也确实有道理,但若只是因为这点,那咱们可以提前将然儿送走,给她留下足够生活的钱财,隐姓埋名一辈子也不是不行。”凌谦说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爹,您觉得然儿真的能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吗?” 凌萱的反问让凌谦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凌萱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要过得小心翼翼,不能以真名示人。 随后她又拿出历朝历代的实例讲述给父亲。 “从古至今,每个朝代都是是经历了开头的强盛到末期的衰败,谁能保证大越就能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例外,一旦真的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皇室贵族总是第一批被屠杀干净的群体,到时候就连咱们家也不能幸免。” 她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谋取一条新的出路,为的是能跳出这样的怪圈来。 而弱化贵族同百姓之间的差距就是首当其冲的事情,现如今等级阶级太过森严,贫富悬殊越来越大。 倘若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造成百姓的强烈不满,古往今来每个朝代的更迭不都是因为皇权太过偏向贵族,剥削奴役百姓,百姓忍无可忍才起义吗? 在她看来大越现在也正有这个趋势,在重复这样的路。 她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地要改革,而是如今这个时代确实越来越像那些王朝的末期了,如果再不寻求一条新的出路,只会和过去的朝代一样,陷入历史周期律当中。 而目前也不过是暂时能维持表面稳定罢了,内里仍旧是危机重重。 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将权力集中到一起,让贵族同百姓之间达到相对平衡的状态,提升百姓的权益,调和二者之间的矛盾,这样才能防止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这要是咱们真的做到了这一步,那即便到时候您同我都不在了,也不用担心然儿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 至少在她掌权的时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实实在在能看到是在替百姓谋福利的。 到时百姓念及凌萱为他们做的事情也不会对凌家有什么威胁,甚至说不定在凌家出事时还能依靠百姓的力量逃过一劫。 就如海瑞骂嘉靖,嘉靖却不杀他那样,因为他的身后是百姓。 听完女儿的解释后,凌谦惊叹不已。 “到底是我狭隘了。” 第228章 救世主 大夏那边见大越还没有反应,竟直接从他们国家送来公主同皇子,等大越知道的时候大夏的仪仗已经到京都了。 李贤得知后脸都黑了,倒不是说大越养不起两个孩子,只是大夏这先斩后奏的模样实在令人生恶。 然而大夏使者却直接表明,既然你们大越不愿意先踏出两国友好的这一步,那他们索性便吃点亏罢了。 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让大越上下都气愤不已,但又不得不接受大夏的示弱,将他们送来的公主皇子留下。 他们也很明确,公主就是送来和亲的,皇子为质子。 不过大越几位皇子年岁还小,而对方也不过只是几岁的孩童,显然没有到和亲的年纪。 李贤为了彰显大国风范,便准许两个孩子同他的皇子公主一样每日前往上书房听课。 而这段时间负责替他们授课的老师正是穆安,穆安看着坐在一群皇子公主后方,满脸害怕又小心翼翼的大夏公主皇子。 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恻隐之心,这两个孩子身形弱小,不用想也知道在大夏的皇宫中也是不受宠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作为被舍弃的棋子来到异国他乡。 或许大夏皇帝在送他们来大越之前就不曾想过他们还能活着回去,对他们的生死也毫不关心。 然而他发现大夏皇子的眼中除了害怕以外似乎还有股隐隐的倔强,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关注。 下课后穆安特意留下大夏皇子,询问他对两国之间的看法。 “大夏注重兵力,对民生和百姓关注不多,而大越在这方面做得比大夏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或许是大夏失败的原因。”他公正分析着,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大夏皇子就一味地偏颇自己的国家。 穆安对他不由地萌生出赞许,他突然灵光一现,想到近期凌萱对于大越的一系列改革。 若他能将这样的思想潜移默化地传递给这两个孩子、传递到其他的国家,也许更有意义。 大夏的皇子要是接受了这样的思想,日后他再使些功夫让这位皇子回到大夏,说不定比让他留在大越当质子更有用处。 想到这里穆安心中跃跃欲试,不过他不会教他们技术,而是让他们接受一些思想课程教化,他总不能给大越培养出敌人来吧。 只要将大夏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弱化下去就好。 穆安将这个决定告诉凌萱的时候也得到了她的认同,只要这个思想接受的国家越多,认同的百姓越多,那日后不管是哪个国家想要改变都要掂量掂量所将带来的后果。 “大夏那边战马不错,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引进些战马同大越的战马交配,或许能培养出更优良的品种。” 凌萱将话题说到战马身上。 穆安皱眉,他对战马没什么兴趣,反倒是牛羊更让他有兴趣。 大夏算是个游牧民族,在养殖牛羊等牲畜上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我觉得该引进些牛羊这些,大越这方面是短板,若有大夏的牛羊说不定在种植上面也能有更大的收获。” 在他看来大越的牛比起大夏的还是弱得很,在耕田上面事半功倍,要是换上大夏的牛说不定会翻倍增长。 凌萱嘴角露出讥笑,“你是想让大越成为个靠着农耕为首的国家吗。”这和培养个头脑发达,四肢无力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穆安看见她的表情,心下不服,“你凭什么这样说,你现在主张的思想不就是让百姓人人都吃得上饱饭吗,我的提议不是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这是在犯文青病。”凌萱毫不客气地说着。 “你只是个穿越者,并不是救世主,不要站在上帝视角上看待一切,以为自己给他们建立的是个乌托邦,实则什么都不是。” “我这么努力站在这个位置不就是为了给百姓谋福利,你敢说你想要引进战马不是为了你自己?”穆安冷笑反驳。 凌萱扫了他一眼,“我至少不像你言行不一,明明是属于特权阶级的人,又表现得那么在乎权势,就不要又当又立,把自己当成什么伟光正的人了,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不择手段爬上来就光是为了百姓?” 她一顿输出说得穆安脸色发青,可她并不打算停止,反而继续说着。 “你要是真的不那么在乎权势,为百姓着想,就该上梁山落草为寇,又或者学学海瑞,而不是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偶尔无病呻吟些众生苦难。” “我这是...”穆安想反驳却发现不知该从哪里反驳,毕竟凌萱说的都是事实。 “承认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有这么难吗,只不过是在乎名利权势的同时也保留着一丝想主张阶级调和的想法,以防哪天就被百姓起义波及了,也觉得不该对下层人压榨得太狠,那样维持不了长久的富贵。” “就算承认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毕竟在这个权力场上,哪怕是能有这样想法的人也已经属实难得了,多得是放不下自己那点尊贵身段,连一丝妥协让步都不肯做,只想把芸芸众生死死踩在脚底下的。” 见穆安不再说话,凌萱又对他刚才想引进牛羊的想法予以驳回。 “你光想着引进牛羊改变百姓生活,那你可有想过若是没有绝对的武力支撑,有朝一日他国大举进攻大越该如何,肥沃的土地、繁华的城镇以及不堪一击的军队?” 穆安冷冷看着凌萱,“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引进战马给你自己提供便利吗。” 不等凌萱开口,他又继续说道,“你一直在偷国家的军需,你看似对军权掌控有限,但是对军需这块却拿捏得死死的。” 凌萱蹙眉,她不知道穆安是怎么晓得这事的。 “大越虽然在骑兵方面比大夏弱,但马匹现目前是够用的,根本没有这么着急需要引进。” “而你这么急切地想要引进大夏的马匹,我相信其中肯定有为大越着想的情况,可更深层次的呢?”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凌萱从穆安眼中看出一丝不屑。 “更重要的其实是你想借着这些马匹加强你对军队的影响力吧,不管是培育新品种还是就用大夏的战马,对你来说都是极大的好处,我说得对吗?” 他猛然盯着凌萱,将对方盯得有些愣神。 他不想引进战马就是害怕未来会发生一些超出掌控的事情,届时就会没有能力制衡凌萱。 第229章 不是个人了 因为大夏送来公主和皇子的事情让李贤有了新的想法,本着礼尚往来的尊重,同时也是解决自己心中一桩大事。 李贤直接将李蕊安排和亲,容不得任何人反驳,等凌萱想出应对之策时送亲的仪仗已经离开京都的地界。 所幸的是才刚走出京都,不是很远,凌萱派人快马加鞭追上送亲的队伍,然后趁着队伍中途休息时同李蕊的宫女偷偷联系,随后被带到李蕊面前。 凌萱的人跪在李蕊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瓷瓶放在她的面前。 “公主殿下,这是凌大人让属下带来给您的,是否要吃下这假死药,全凭公主自己决断。” 李蕊认得她,当时凌萱让她扮作宫女作为自己的探子私下与李蕊联系。 凌萱属下随后解释着,这次陛下的圣旨下得太过突然,且又是关于两国之间的事情,凌萱不能公然反对。 但是她找到巫女研制出了这么一粒假死药,能让人出现暴毙而亡的模样。 然而是药三分毒,这假死药本质上也是一种剧毒,制作起来对用量需要把控得极其精准。 即便是这样也无法保证百分百成功,七日后能不能活过来只能赌一赌运气,即使活过来了也有一定可能变成病秧子或是有什么别的副作用。 “情况危急,这是唯一能破局的方法,可凌大人也说过,公主若能隐忍些日子,她也会将您从大夏接回来的。” 假死药不确定性太大,凌萱本不想让李蕊知道的,可她也明白李蕊的性子和决心,因此才将这最终的选择权交到她手中。 李蕊没有一丝犹豫接过装着假死药的瓷瓶,“我宁愿去博这药的不确定性,也不想在大夏人面前卑躬屈膝。”说完,她直接一口将药咽下去。 京都的人谁都想不到,送公主出嫁的队伍甚至都还没走出京郊的地界,就传来公主突然暴毙的消息。 李贤最开始不信,特意让心腹之人前去查看,他觉得这其中说不定有诈。 然而他的心腹回禀的消息却是公主死状凄惨,毫无生息,也十分确定,死的人确为公主。 他现下极度厌恶这个背叛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见不得她有一丝的好,听闻这个消息丝毫没有难过,反而大笑。 虽然对于李贤的反应,凌萱并不感到意外,可当她听到时心里还是唏嘘不已,李贤当真已经不是个人了。 李蕊的“尸体”被暂时放在附近的寺庙中,凌家父女在想出这个计策前便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为了确保日后有人怀疑李蕊的墓中没有尸体,他们特意让人在乱葬岗找到一具本就已死的和公主身形差不多的易容女尸,这具女尸无人认领,正好符合他们的要求。 父女俩换上夜行衣摸黑来到寺庙外,这里已经有不少官兵把守着,不容易进去。 这时,两个打扮得风姿绰约的女子哭哭啼啼在寺门逗留,她们的举动引起了这些官兵的注意。 “几位官大哥,我们的钱袋落在这附近,可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两个女子边哭边说他们的钱袋中足足有二百多两的白银,再加上她们梨花带雨的模样,大部分官兵的注意力都被她们吸引过去。 他们拍着胸脯正义凛然地表示要替这两位小娘子寻找丢失的银两,在她们的带领下他们跟着她们往树林深处走去。 看守的人瞬间少了许多,父女俩对视点头,这两个女子其实是凌萱手下的暗卫假扮的,因此也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危。 他们带着人往寺庙方向赶去,准备尽快将李蕊和这具无名女尸偷梁换柱,毕竟耽误得越久,李蕊的危险就越大。 父女两人兵分两路,凌萱带人去找李蕊的位置,而凌谦则随时查看外面的动静,以防有人突然出现。 就在凌萱找到李蕊并让人将她背上带走时,一支小队猛然出现在他们折返的路上。 父女俩想不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放下美女钱财不要,尽职尽责地守在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夜闯把守重地是什么罪名。”为首的官兵大声呵斥着。 他以为这群黑衣人会被吓到,可谁知对方竟然连一丝想要停下的想法都没有,直直地朝着他们后方的大门冲过去。 这支小队也不再客气,双方迅速展开战斗,令父女俩想不到的是对面这群人竟都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几番交手下来双方势均力敌。 凌萱将昏迷的李蕊放在自己的身上,被限制了行动,也在这时凌谦也被人偷袭受伤、血流不止。 看见父亲受伤,凌萱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她撩开衣袖,将藏在腕下的暗器对准对方。 顷刻间,无数支淬了剧毒的银针从她袖口的暗器口中飞出,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但凌萱也不敢再多做停留,她让手下的人同这些人换了衣服,再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再让两人易容成他们父女的模样回到凌府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事情。 而她则带着受伤的父亲和假死的李蕊来到就近的一间医堂,这里是她的学子所办。 父亲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替他输血,凌萱回忆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里面通过观察血液之间的融合情况来判断血型,靠自己输血给父亲才让他成功脱离了生命危险。 然后她又让这些学子搭建了个简易的医疗设备以确保他们身处的环境最大可能地减少被感染的风险。 凌谦醒来看着正在照顾李蕊的女儿,想到她告诉自己救她的原因。 因为她说觉得李蕊同自己很像。 她也是因为在初见李蕊时就莫名有几分天然亲近。 而他则是因为放心不下女儿,加上对李蕊也好奇。 这次来主要也是看在过往曾经合作过以及毕竟是因为向自己泄密才导致如此的原因。 而李蕊本来就服了毒药,现下虽说救了回来,可女医却说她毁容了。 想到这一切,凌萱对李贤的怨念更深了几分。 第230章 接触泥土 这几日凌萱都待在医堂后院照顾父亲和李蕊,幸好家中的替身没有暴露,因此众人都以为凌家父女好好地在凌府里面。 而李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脸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这药在她体内留下的副作用之一就是毁容。 好在凌萱救她救得及时,可容貌却坏了,但在医堂女医的尽心修复下,虽失了从前的容貌,但至少不会让人认出她的身份。 现在这平凡的外表倒是让她能更方便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尽管医女不断让李蕊放心,但一时半会她哪里接受得了这个事实,自知道自己毁容后整个人开始自暴自弃,浑浑噩噩的。 凌萱看着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她直接来到李蕊的房中,自高而下地看着生无可恋的李蕊。 “为了将你救出来,我父亲差点都没命了,我可不想救出来的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废物。” 她已经容忍李蕊伤心几日了,可不代表她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面对凌萱的斥责李蕊一言不发,神色空洞地看着窗外。 凌萱也不惯着她,转身到屋外舀了瓢水泼向李蕊。 “你做什么。”李蕊一个激灵怒气冲冲地向凌萱吼着。 “你现在已经不是大越的公主了,若你再这样下去,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成为真正的死人。”凌萱冷哼说着。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李蕊情绪有些失控问着。 她在乎的其实不仅仅是换了容貌的事情,更是她现在在身份上已经是个已死之人,有种天下之大却没有她容身之地的感觉。 “想想你曾经的那些抱负,难不成只是你一腔热血的空口白话?”凌萱质问着。 面对李蕊茫然的神色,她不打算给她讲解,而是让人在李蕊身子恢复得差不多后将她赶出医堂。 她只给李蕊留下一句话,“你从前的理想都是基于你身处顶端的愿景,只有真实接触到一切泥土,你才能彻底明白自己到底想做的是什么。” 她想让李蕊看清楚现在真实的大越到底是个什么样,阶级的壁垒到底有多大。 只有经历过了自力更生,心里的想法才能落地,而不是自己设想个不切实际的乌托邦。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不管李蕊,她派人暗中保护着她,但不许对她有任何帮助。 每日凌萱都能从手底下的人那里听到李蕊的遭遇。 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在没有身份容貌的情况下四处碰壁。 李蕊看着曾经那些巴结她的勋贵,面对她时的讨笑卑微。 再到现在奢侈浮夸,对看不惯的下层人随意生杀予夺的丑陋嘴脸。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竟是同一个人,她以为自己曾经看得够多,现在一对比她才明白什么是凌萱所说的要接触泥土。 这个冲击还没结束,李蕊又看到在某个官员府邸外,一对要饭的母子乞求他们赏些饭菜。 然而对方府中的下人将一碗饭端在手中,待那对母子伸手去接时,他故意手滑,饭菜洒落一地。 这时后方出现几条黑狗,看着洒落在地上的饭菜开始摇着尾巴大口吃起来。 乞讨的母子俩无助的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这地上的食物,而那官员家中的下人满眼嘲笑地看着他们。 李蕊心中愤怒不已,尽管她的拳头已经捏紧,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的同情只会带来更大的羞辱。 原本她以为这已经是自己看过最惨的事了,可当她来到城外的乞丐窝才明白什么叫人间炼狱。 这里处处都是等死的人,活着的也是生不如死,个个瘦得跟个皮包骨一样。 尽管如此,其中不乏善良的百姓热情的接待着她,就因为她看见一旁有几个孩子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她凑近一看竟是歪歪扭扭写个文字,她便教了他们写字。 也是因为这样的契机她才明白这些孩子眼中对念书的渴望,自打从医堂离开后她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现在看着这些身处糟糕环境但眼中仍旧清澈的孩子,她似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凌萱看到李蕊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怎么样,你有从中得到些什么体会吗?” 李蕊抿唇,“我想去你的学堂做女先生。” “哦!”凌萱挑眉,倒是没想到她竟想做先生,“为什么会想去做这个。” 李蕊深吸口气,“我知道你将我赶出去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天我看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大越若再让这些权贵这样下去迟早要走向灭亡。” 那种对下层人的漠视及通过压榨他们感受的快感简直令人生寒,再不加以阻止,大越只会成为人间地狱。 “可这同你想当先生有什么关系?”凌萱反问。 “孩子才是未来改变整个局面的关键点,我想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去让孩子们从小明白什么叫天下大义,什么叫以民为重。” 看着她如此坚定的神情,凌萱不禁感到欣慰,至少她的用心没有白费。 “不过你可要想好,一旦你决定这样做了,那就等于同李家王朝站在对立面,你毕竟是李家的公主,你真的不后悔?” 听到这李蕊笑了笑,随后摸上自己还有些陌生的脸庞。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公主,站在你面前的不过就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女罢了。”李蕊自嘲说着。 她明白凌萱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感念她救自己出来的这份恩情。 “我其实一直猜测你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只是曾经我顾念自己的身份和对身边亲人的羁绊不想去佐证。” “只是如今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加上亲眼见了这么多,甚至我内心中隐隐觉得你所做的都是对的。” “所以,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即便是推翻李家的天下。” 凌萱凛然,“你不怕我到时候会为了利益最大化,斩草除根连你和你弟弟都不放过吗?” 听到这里李蕊轻轻一笑,“你若真的是那样的人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我救出来了。” 第231章 议会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半年,李蕊改名换姓,变换了身份,在凌萱名下的学堂内教书,深得孩子们的喜爱。 最初她才到学堂时,众人见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怎么把她当回事,不过她凭着自己的学识成功地让这些人心服口服。 就在一切都进入正轨,李蕊也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时。 凌萱将皇后薨逝的消息告诉了她,李蕊起初根本不敢相信。 “宫中的太医不都是你的人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对此凌萱难得露出抱歉的神色,“是我的疏忽,想来应当是徐月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徐月?”李蕊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 “是了,她在凤仪殿居住,又得父皇宠爱,想来是急于取代母后的位置了。”她心中悲痛难忍,可凭她现在的身份又做不得什么。 凌萱站在一旁看着悲伤不已的李蕊,心中也是一阵懊恼。 徐月敢这样做显然是得了李贤的允许,否则她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这样做。 而她没顾忌到皇后这里也是因为这半年她心思没放在宫中,这一年虽说民生在逐渐恢复,可粮食的产量始终上不去。 凌萱得知后发现是因为百姓将种子种下后除了拔除杂草外就不再进行任何操作,也就导致最终的产量低迷。 她便着手开始研制肥料和育种,为了这个她找了不少对种植很有经验的人来参与,经过好几个月的研制实验,终于确定出一款适用于大部分农作物的肥料。 随后又加紧产出,争取在这一季收成前将之使用。 在成功后凌萱便将各种植物从种植到收成的整个过程制作成册分发给各地。 百姓按照她书中所写的步骤开始种植,收成果然成倍增加。 他们将凌萱视作农神,大肆颂扬她的功绩,地位也随之更加稳固。 然而李贤知晓一切后内心惶恐不安,开始各种针对凌萱的动作,想要试图削弱她的势力。 手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莫须有的罪名给处置,凌萱知道这是李贤给她的警告。 如果她继续这样沉默也并不会让李贤收手,反而可能会被他视作是自己服软的表现。 因此当皇后离世的消息传出来后,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出手了。 “元儿怎么样了?”李蕊突然的问话打断她的思绪。 现下她最关心的就是还在宫中的弟弟,李元性子敦厚,之前又一直有她同母后庇护,根本没有能力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不太好,现下凤仪殿几乎是徐月做主,你觉得她会让三皇子好过吗?”凌萱说道。 李蕊沉默,徐月的靠山是父皇,她的态度也间接就是父皇的态度,而父皇本就对弟弟不怎么喜爱。 想着自己从前希望李元能远离皇室纷争,做个闲散王爷平安一生的愿望,李蕊现在只觉得那个想法越来越远了。 “若父皇驾崩,元儿和四皇子谁上位的希望更大?” 凌萱想不到李蕊的想法竟同她不谋而合。 “陛下内心是希望四皇子荣登大位,可三皇子毕竟是中宫嫡出,朝中自有一派官员会支持,再加上皇后娘娘母族所代表的清流之家应当也会全力支持。” 她的态度很明白了,这个皇位不会让四皇子坐上。 李蕊有些不明白凌萱的用意了,曾经她做了这么大个局就是想将四皇子推到人前,为什么到现在又极力地阻止四皇子上位呢。 对此凌萱自然不会告诉她四皇子其实是假扮的,以及现下有更好的傀儡出现,她为什么非要去冒这个险扶持四皇子呢。 “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他们都得死。”李蕊对自己的父亲早就没有任何感情,现在的她只想为母亲报仇。 “我答应你。” 同时李蕊认为弟弟本就不适合成为掌权者,如今让他坐那个位置也是无奈之举,还希望凌萱日后对他弟弟网开一面。 “你怎么知道三皇子不会变得同当今圣上一般?”凌萱反问,当初的李贤也曾是个正直之人。 李蕊摇头,“元儿不会的,但他若真变得如父皇一般祸国殃民,那就随你处置。” 凌萱倒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经过李贤她心中总归有所顾忌。 “权力之争不是过家家,我可以对他仁慈,可谁能够保证他日后万一有自己的想法了会不会对我动手呢。” 李蕊抬头看了眼凌萱,旋即露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 “等元儿长大,你的那些政策想必已经处于非常成熟的阶段了,元儿哪有能力同你斗?再说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虚君实臣,能将帝王永远束之高阁,还用担心被清算吗?” 凌萱闻言噗嗤一笑,“若你是下任帝王该有多好。” 李蕊的聪慧和大义正是她心中帝王人选,不会为了权力而迷失自己,又能看清眼前局势,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只是可惜如果现在要立女子为帝,还是会承受不少阻力。 皇后的辞世让徐月的野心又开始膨胀起来,她以为陛下为了能稳固清流之家的支持肯定会再从其中选位继后。 而自己是皇后妹妹,又为了陛下将皇后弄死,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因此她开始天天缠着陛下。 可谁知道李贤在徐月房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陷入了昏迷。 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凌萱第一时间带人来到凤仪殿将徐月当场捉拿,随后又让太医查看皇帝病情。 太医发现李贤竟是中毒导致昏迷,且这毒性极强,能不能醒都是个问题。 凌萱立马让人四处搜查,最后还是太医发现徐月常用的口脂里掺杂了李贤所中的毒物。 尽管徐月直呼冤枉,凌萱还是让人将她押走处置并封锁了消息。 为了保护李贤的体面,凌萱没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只说陛下因为皇后辞世伤心过度,所以引发旧疾导致突然病重。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按照正常的惯例立嫡子应当被立为储君。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四皇子同穆安两人率先带头臣服,他们算是前朝后宫为首的人物。 他们俩都表态了,其他的皇子和大臣不得不跟着表态,三皇子就这样被推上了那个位置。 后又因嫡子年幼,凌萱主动提出组建三百人的议会。 第232章 首相 李贤昏迷,嫡子上位,凌萱成为大越实际的掌权者。 而她提议议员的事情看似是公平公正,实则成为议员的这些官员及各地贤者背地里不少都是她的人。 去年开的那场恩科便是为了今日的局面,她早早做好准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便布好一切。 且她不光只是做了这些,她安排女子、少数民族及士农工商等各群体权益的代表都进入到议会中。 议会中的人员遍及各种领域、民族、日后就算有任何提议,他们都能站在自己的立场发表自己的意见,再也不是儒生的一言堂。 凌萱的这个决策也得到了不少官员的支持,他们许多都是民间走出来的,这举动不仅是对百姓开了方便之门,也在无形中扩张了他们的势力。 至少他们在面对那些勋贵世家时不会再那么被动和无能为力。 凌萱做这一切的时候穆安正好离开京都去青州处理其他事务,待他回来后才发现凌萱已经穿上首相的官服站在朝堂中。 这让他很是震惊。 除了这个让他更感意外的是,凌萱给他留了个普通议员的位置。 以穆安现下的地位,势力只比凌萱弱些,在议会中的位置却只是一个普通议员,他震惊得不行。 “咱们都是穿越过来的,感情你拿的才是主角剧本,我就是个配角呗。”穆安私下找到凌萱,以调侃的语气说着。 凌萱罕见地没有冲他翻白眼,而是认真地向他解释。 “你我若都在最前端的位置,那这次的改革算什么,让你做普通议员也是拿出态度给那些人看,向他们表明朝廷并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经她这么一说穆安心里的疑惑消了大半,虽说凌萱给他安排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可实则并没有削他的权。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反正你都是首相了,我还能说什么。” 见他消了疑惑凌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穆安倒是有事要跟她说。 “我在青州时发现那边的官员似乎与承州的人有联系。” 看着他严肃的模样,凌萱挑眉,“承州?” 承州位于大越西边,虽说是大越的国土,但与大越多数州郡距离很远,倒是同几个周边小国相邻。 因此承州战略位置很重要,历来都是直接受天子所管,而凌萱颁布的这些法令条律对独在一处的承州来说影响不大。 “陛下昏迷前应当是下了暗旨,让承州那边的官员加重对百姓的税收。” “为什么要增加税收?”凌萱不解。 “承州那边最近接连下了好几场暴雨,许多田地都被冲垮,我估摸着这个消息应当是被人拦截,若不是我恰好在青州说不定咱们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承州大雨,当地官员又将税收从五五提升至一九,这样的举措定然会使得有些百姓走投无路。 “你最好先做好准备,承州那边估计要反了。”穆安提醒着。 穆安的话果然得到了印证,就在凌萱还在想着该如何处置承州的问题时,已有不少官员上报他们在自己所管辖的地界遭到起义军的袭击。 这群起义军来势汹汹,同先前的完全不同,他们强盗般的行为已经让多个州郡沦陷,打着起义的名号干着对百姓也是烧杀掠夺的事情。 如果让他们成功了,也无非就是屠龙者终成恶龙,历史的又一个重复轮回。 就连官银和官粮都被抢夺一空,这举动给许多达官显贵也造成震撼,害怕自己成为这些起义军的刀下亡魂。 “这哪里是起义,简直就是强盗。”有人发出质问。 凌萱也觉得这次事情太过奇怪,就算是李贤布的局,但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有人在煽动百姓的情绪,借着起义为由行不义之事,大肆抢夺扩充自己的口袋。 眼看起义军势如破竹,离京都距离越来越近,凌萱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带兵镇压,这也是她成为首相来遇到的第一个难关。 穿上盔甲,驾马立于队伍的最前端,凌萱就这样和起义的大军正面相对。 起义军的首领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实男子,他看着凌萱嘴里开始蹦出不干不净的话语。 这些话听得人面色羞红,然而凌萱面色如常地盯着他,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般。 起义军首领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朝地面啐了口。 “弟兄们,今日咱们便踏破这皇城,杀了这些狗官。” “不知所谓。”凌萱冷冷吐出一句,抬手一挥,她身后装备精良的将士们怒吼着向着冲锋。 起义军虽然一路通畅,可总归是野路子,而凌萱手底下的都是最好的精兵良将,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 在凌萱的带领下起义军很快就死伤无数,剩下的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他们的首领见此状况转身想跑,却被凌萱驾马从后方一剑捅穿胸膛。 事后凌萱看着这满地狼藉,开始思考着。 即便再渺小的百姓被逼急了也会形成一股令高高在上的皇家贵族都感到害怕的力量。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则是某些上位者的短视,也印证了所谓的肉食者鄙,连一点尊贵的身段和特权也不愿意放下,更不会考虑再死命压榨下去的话迟早大家都会完。 一味地压榨,不将底层人民的命看做是命,不愿对百姓做出一丝一毫的退让和妥协。 在他们心中,自己生来尊贵,这些百姓则天生就该为他们所用,完全没想过若有朝一日百姓觉醒,那他们的位置和身份还保不保得住。 这次起义纵然是有小人在从中作梗,但终其原因还是两个阶层之间的矛盾,只要这个矛盾一日不调解,那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停歇。 凌萱虽身处勋贵之列,但也经历过底层之苦,更有着穿越的经历,因此她更明白要怎样才能保障更长久的利益。 站在城楼上的凌谦看着站在城下的女儿,好像更理解了她所做的那些事。 毕竟自己曾经做过贵族也做过底层,不过他想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家人,却不曾有过兼济天下的想法。 第223章 学堂 最近想要入读学堂的孩子越来越多,为此凌萱不得不扩大学堂的规模。 然后又将学堂细分,类似于现代小学初中高中那样的分班方式,大量的招收来自不同阶层的孩子,也能更快更广泛地将自己的执政理念渗透到每个阶层当中。 除此之外凌萱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学堂中并不是人人都能很好地适应其教学的进度,就如现代学生那样不少人存在偏科严重之类的问题。 于是她又想到根据每个人擅长的东西分出特长生,再请专业的人员着重教导他们擅长的东西。 为了能辨别出是否真的在某方面有天赋,凌萱特意举行了一次考试,设立了不同的学科,让年龄达到十岁左右的孩子自行选择感兴趣的科目去应考,从而筛选出符合条件的特长生。 “为什么年纪非要到十岁才能参与,不是说年纪越小越好培养吗?”李蕊不解问道。 “十岁之前不管他们在哪方面有天赋都必须有一定的知识积累,还有就是文字方面的掌握,否则即便他们日后能有成为大家的潜力,也未因学识欠缺而被人看轻。” 其实这就类似于现代的职高类别,学业上有天赋的可以进入高中继续学习冲刺更高的学府,而没有学业天赋的则可以选择职高某个能谋生的专业。 就像这次的考试一样,若其中学子有在纺织刺绣方面极为擅长的,日后便可以引导他们精进刺绣技术,学习不同面料的特性,待学成后以可去绣坊工作或者自己开绣厂。 还有擅长调香的学子,可以请宫中的调香师教导他们,什么样的香搭配能出什么样的效果,每个时节该配制什么样的香料,往后也可进宫成为香料,或者自己开个脂粉铺。 这样的特长班凌萱设立了很多,也算是提前给他们考虑好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出路,她明白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在念书这一块有天赋的,也不是只有一味地钻研课本才能有出路。 可不管是高中还是职高,前提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必须要经历九年义务教育,至少能懂基本的文字同常识。 李蕊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你说得对,不管怎样至少要有一定的学识,否则开办学堂的初心就没了。” “恩,这次咱们招募也不仅限于学堂中的学子,符合条件的都可以来试试,只要通过考试咱们学堂都会给予培训机会,待学成后也会尽量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的。” 有了凌萱的筹谋,且年纪也没有硬性条件,只要年满十岁有一定的学识基础就能报考,因此参与的人也是空前的多。 在学堂的配合下,一轮考试下来甄选出不少符合条件的学子,有年满不惑的妇女,有也才满十岁的小儿。 学子招收完毕后特长班也正式开课,起初还算顺利,可到后面凌萱还是发现了些不太对劲的情况。 学堂中的那些老师教导的东西还是以书本内容居多,从最简单的开始讲起,对于一些在这个行业已经有过经验的人来说自然听不进去,有时候甚至还会与夫子发生争执。 可夫子又不得不这样说,毕竟学堂中还一些有未接触过的学子,他们总得要顾及大多数人。 这日李蕊无课,正好陪着来学堂的凌萱去特长班所在的位置巡查。 两人躲在门后看着里面,发现前排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听得聚精会神,而坐在后方的那些年长者昏昏欲睡,精神不易集中。 几个特长班看下来都是一样的结果,凌萱感觉有些头疼。 “其实他们已经过了能集中注意力待在学堂的年纪,硬要让他们在这里学这些理论上的东西效果说不定达不到你的预期。” 凌萱觉得李蕊的话非常有道理,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些过于流于形式,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需要在学堂中。 可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根本就适应不了长时间的学习,在文字敏锐度这个方面也没有年纪小的孩子们反应快。 她又想到现在有的学校是一边学习一边操作,现在这样光理论不操作确实效果有限。 尤其是这些本身就具有一定基础的人,让他们学习简直是在折磨他们。 回去后凌萱深思许久,觉得或许应该再对不同年纪的学子有不同的授课方式。 其实做工本身就是在学习,他们所需要的是精进自己的技术和手艺,而不是学这些他们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常识。 她所需要做的就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去发掘,让他们拥有谋生能力、能提高收入才是最重要的。 若这些人中有异常出色的人,日后自己再慢慢提拔也未尝不可。 思路明确之后凌萱在第二天开始就派人去各处设立商铺,吃食、衣物、脂粉、首饰、客栈,形形色色的店铺做了不少。 也因此凌萱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她想将这些商铺打造成学子的实习地,既能一边做着营生又能让自家学堂的学子在这里实习,帮助他们学成。 天气暖和起来以后大越同其他国家的商贸活动也频繁起来,国家贸易向来都是赚钱的好机会,各地的商队开始穿梭在两国之间。 凌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好手底下第一批从学堂毕业的学子们其中也有部分向往他国风光。 于是她便派这些学子跟着与自己交好的商队出发,去学着做做贸易,顺便也能打探打探别国的动静。 随后她又私下派人去赎买了许多奴仆、青楼女子等,让其恢复自由身。 这些人多半是走投无路才沦落到如今的情况,且其中不乏有学识渊博、能歌善舞的人。 尤其是青楼女子,她们中许多曾是官家女子,见识和学识也是非常人所能比的。 凌萱看中的是他们在底层苦苦挣扎,更能同情同样出身的人。 自己将他们赎出,在他们心中已是救命恩人一样的存在,若日后再加以培养,绝不会错。 第224章 把太后杀了 远在行宫的太后不知怎么躲过这么多看守的侍卫回到京都,且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直接回宫内,而是先到文家。 此时的文家已经聚集了不少世家及部分儒生,全都是凌萱的反对者。 “太后娘娘,宫中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都不清楚,凌萱把持前朝后宫,虽说陛下有令封三皇子为储君再由他监国,可这份圣旨是不是陛下所下都不一定。”文家大爷,太后的亲哥哥开口说着。 太后面色沉重,“哀家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返回京都,皇帝是哀家亲子,他的情况哀家必须要了解清楚。” 说着太后联合自己的母族向那些世家儒生抛出橄榄枝,想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支持她回到宫中垂帘听政。 这些人今日来文家自然也清楚是什么个意思,纷纷对太后投诚。 在文家的护送下,太后回到皇宫,她作为后宫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女人,饶是凌萱也无法在明面上对她怎样,反而还得事事以她为尊。 “太后娘娘突然回宫,怎么没有人通知臣。”凌萱站在太后面前说道。 太后冷哼一声,“怎么,哀家的行动还需要向凌首相禀告才可以吗?” “您是主子,这样说可是折煞臣了。”凌萱低着头冷冷回道。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太后没有好脸色,随后她扫了一圈看到站在一边的柳萍儿同四皇子。 “柳妃身边的就是四皇子?”太后微虚着眼看向四皇子。 柳萍儿看出太后眼中的不善,上前半步将四皇子挡在身后。 “回太后的话,锦儿前段时间才从冷宫出来,现正在臣妾身边养着。”柳萍儿连忙回话。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不到皇帝竟然会将皇子放在你膝下抚养,明天你带锦儿来哀家宫中聚聚吧。” 说完太后不屑地看了眼柳萍儿,随后在嬷嬷的搀扶下回到自己寝宫。 当晚凌萱找到柳萍儿,“太后这次回宫来者不善,你明日去她那里时需处处小心。” 柳萍儿看了一眼凌萱,“这还用你说,这老太婆突然回来肯定是有人私底下同她说了什么。” 凌萱也想不到有人竟能瞒过自己的眼线,将太后给请回来。 于情于理太后回宫都没有什么问题,况且李贤现在处于昏迷中,朝中那些反对者对她本就不满。 “你老实告诉我,锦儿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四皇子。” 凌萱猛然看向柳萍儿,这件事她没告诉过她,且四皇子也没露出任何纰漏,她是怎么发现的。 看着凌萱的反应,柳萍儿明白自己猜对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她怒不可遏。 “告诉你又如何,若你得知你能保证你会瞒过陛下?” 柳萍儿语塞,要是她早知道四皇子是假的,未必能像现在这般将他护得紧紧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可能去戳穿这孩子的身份,毕竟她们现在荣辱都绑在一起。 “太后身边的碧玉是我的人,明日若遇到任何问题可以找她。”凌萱交代完后趁着夜色就离开了。 她现在还需要想法子将太后与那些反对自己的人给隔绝开,不能让他们联手,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李贤现在的真实情况。 翌日凌萱才走到宫门,就看见太后身边的碧玉在宫门处神色焦急、来回踱步。 “你怎么在这里?”凌萱有种不好的预感。 碧玉赶忙上前,“大人,今日一早柳妃同四皇子去向太后请安,太后拉着四皇子说了好一会的话,之后脸色不好地让人将四皇子送走,留下柳妃独自在殿内。” 凌萱眉头紧蹙,“那你不看着柳妃?” “不是奴婢不想,是太后只留下两个嬷嬷,其余宫人都被赶到殿外,没一会里面就传来柳妃的惨叫,奴婢也是好不容易寻了空子跑来找您的。” 看着碧玉焦急的模样凌萱明白太后一定对柳萍儿用了极刑,自己必须立马赶去营救。 然而当她赶到太后寝宫时却发现了最令她感到意外的一幕,殿门大开着,里面传来血腥之气。 柳萍儿双手沾血神色空洞地站在原地,她的正前方,太后倒在地上,后脑不断渗出鲜血。 “大人,两个嬷嬷已经被属下派人拿住,四皇子也被找了回来,暂时还没有传到其他宫里。”东厂侍卫早凌萱一步到达,已经将现场给封锁起来。 这时柳萍儿看见凌萱,眼中终于露出惊慌的神色,“怎么办,我把太后杀了。” 她惊慌失措,身体不断发抖,凌萱抿着唇朝着她扇了一巴掌,柳萍儿才终于镇定下来。 “你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面对凌萱的怒火,柳萍儿明白只有她才能救自己,在调整好情绪后她将事情和盘托出。 今日她带着四皇子来向太后请安,四皇子走后太后便提出要她带着孩子站在自己这边。 她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找个由头岔开话题,她私底下已经投靠凌萱,自然不可能再答应太后。 可太后没有什么耐心同她周旋,借着她不尊自己的理由让身边的嬷嬷对柳萍儿施刑,她被磋磨得痛苦不堪。 但这还不是让她下狠手的理由,太后看着她突然说出四皇子是假的,若她不臣服自己那四皇子的身份就瞒不过去。 到了这里柳萍儿才对太后下了狠心,再加上曾经在太后的授意下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这让她眼神彻底变了。 她突然发力挣脱了两个嬷嬷压着自己的手,随后朝太后狠狠推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太后的后脑撞在桌角,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没了气息,当场死亡。 凌萱听完沉默片刻。 柳萍儿这样做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于情于理她也不可能让柳萍儿死。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日后有人问起,你只需要咬死与自己无关。” 随后凌萱将太后的死定性成了因担忧皇帝病重,伤心过度,不小心摔的。 太后的死在那些支持她的世家眼中很不对劲。 可没了太后的支持,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又没把握一定能对付得了凌萱,只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225章 斩草除根 太后的死也给这些反对的凌萱的家族势力敲了警钟,虽然他们暂时无法查清太后的具体死因,但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太后的死绝不是意外这么简单。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找个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至少凌萱要动手都得掂量几分的人来合作。 放眼望去整个大越似乎只有穆安有与凌萱分庭抗礼的可能,而穆安爱权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也是根深蒂固,因此这些世家设了一个宴会邀请穆安出席。 “穆大人,最近这宫里宫外都快成凌首相的一言堂了,咱们这些日子过得可谓是苦不堪言啊。”席上有人率先开口向穆安哭诉着。 穆安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假意附和,“诸位大人实不相瞒,我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整日被凌首相打压着,这心里啊也是憋屈得很呐。” 众人本想着攀上穆安这座靠山,可谁知他竟然也在他们之前说着自己的难处。 “在我看来穆大人是实打实通过科举脱颖而出的人才,比凌首相强了不知多少倍,穆大人难道甘愿一直这样吗?” 穆安苦笑摇头,“那又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什么靠山,手中的人多是清贫出身的学子,哪有什么能力同凌首相抗衡啊。” 世家的人见穆安上了他们的套,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钩子试探。 “若有人愿意相助,穆尚书可否有把握取而代之?” 穆安扫了一眼满怀期待的众人,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诸位的意思是想助在下一臂之力?”说完后他又立马做出疑惑的表情。 “可诸位这样做是希望日后在下如何回报呢?” 穆安知道自己若没有能满足他们胃口的能力,他们也不可能找上自己。 见穆安这样问,那些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为首的一人缓缓开口。 “只要穆尚书您能将凌首相拉下马,日后您就是大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且世家只要存在在这大越一日,您的位置就不会动摇半分。”说完这些他们才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希望穆安手握大权后能做他们的保护伞,对他们私下的一些营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穆安举起酒盏,“那就祝咱们合作愉快吧。” 他表明迎合着这些人,实则早就觉得这些人都是危害国家的蛀虫,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安危,甚至随时都能做出叛国之事。 他私底下调查了很久,早就很想收拾这些人了,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他们,想不到因为凌萱上位倒让他们主动找上自己寻求合作。 穆安开始同这些世家走得很近,甚至好几次在朝堂上公然同凌萱争论起来,隐隐有想要压制凌萱的感觉。 他的做法让这些世家很是满意,觉得自己押对了宝,只要穆安得势,那他们的家族也会继续兴盛下去,于是便大张旗鼓地给穆安助力。 随着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多,当累计到一定数量且里面的言论足以定罪量刑的时候,穆安反手就将这些信件交给凌萱。 凌萱看着这一封封信上对自己的辱骂及斥责、以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也该轮到他们了。”她根据这些信上的内容,定了他们谋反罪。 这时曾经编写的世家录又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当时为了能彰显自己家族的兴盛,这些世家可是说得出名字的都写在上面了。 殊不知也是为凌萱提供了便利,按照世家录上面的人来杀,何止是能斩草除根,简直是能杀得寸草不生。 可世家存在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朝一夕轻易就能扳倒的,何况还是好几个世家,他们集结在一起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大越的世家都有私下养府兵的情况,虽朝廷也曾下令禁止,但这样的情况层出不穷,最后朝廷也就放任不管,只是将人数控制在一定数量内。 然而凌萱这次下了决心要削弱世家的势力,虽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但这几个世家可作为突破口。 一则是让其余世家明白倘若他们再不主动做出改变那下场就是几家一样,二则就是让那些想要反抗她的人看看反抗自己的结果是什么。 罪名下来后这几大世家才发现他们被穆安摆了一道,原来他并不是诚心想同他们合作,而是为了拿到他们的证据助凌萱对付他们。 既然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在缉拿他们的人上门前他们率先将手下所有府兵集结起来形成一个数千人的队伍,随后一路向着凌府的方向杀去。 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集结这么多兵力同造反无异,可他们也顾不上这些了,若不拼这一下,他们的结果也是死。 虽然一路上有不少朝廷的官兵阻挡,但他们毕竟占有人数上的优势,即便到凌府门口时已经折损大半人,可还是上千人的数量。 而父女俩得了消息早早带着手底下的人守在凌府四周,他们的人都是培养多年的精英,人数虽少但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存在,双方势均力敌。 就在双方胶着之际,卢玄带着东厂的人加入战局,世家这边一下子落了下风。 凌萱见局面被控制,随即提着剑带着数人砍杀到最大一个世家家中,手刃世家家主。 势力最大的一家就这样被凌萱灭了,剩下几家也被杀得没有反击之力。 这几大世家被彻底清洗后,朝廷的局势也变化不少,最明显的就是朝堂中空出了不少的官职。 尽管其他势力想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可才经历过血洗世家的风波让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人的心思凌萱又如何不知,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在某日早朝,凌萱站在储君身旁宣读着新规。 “朝廷不少官职空悬,太子经过再三思虑,决定启用一种新的选官制度,将官员分为四类。” 随即她把四类官员依次说了出来,分别是技术性的专科类、文学性的文科类、不插手任何民生等实际事务,只听指派负责监督各派的监科类以及科举考上来,升官无任何限制,可以去到任何一科的任命科。 第226章 儒生 选官模式的推行相当于直接改革了科举制度,将官员按照类别分流出来,根据不同职位需求安排擅长之人进入其中。 虽然这样做在某些位置上确实方便不少,至少坐在那里的都是懂具体内容的。 只是这样的举措对读书人来说可谓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朝廷的官职没有根据分流的情况增加,反而依旧是那么些个。 这也导致那些想依靠科举进入朝堂的读书人道路变得狭窄,以往进入朝廷只有科举或者内部推荐这两条路,可供他们进入的部分和官职相对比较多。 然而现在大多数的职位都被专业性的人员给占据了,又有监科类的官员坐镇四方。 他们想找朝中那些官员走后门也没有办法,这一系列的改革让他们心中生出极大的不满。 于是这些儒家学子集结在京都最喧闹的集市,高呼朝廷想要将他们这些自幼便苦心钻研圣贤书的读书人给逼上绝路。 “若朝廷觉得咱们这些读书人不堪重用,那当真是在打孔夫子的脸。”有年长的读书人悲愤说着。 随着他的发言,余下的人也跟着附和,齐齐向孔夫子哭诉。 历朝历代读书人的地位都是非常之高的,这么大规模的学子闹事惊动了天下。 儒家学子将这件事闹得很大,凌萱虽知道也没有插手任何,甚至下令不用理会,任由他们像跳梁小丑一般上窜下跳。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些人将凌萱的不理会视作她害怕了,这让他们的士气高涨不少,头脑一昏做出些离谱的行为。 看守凌音墓地的人飞鸽传信给凌谦,信中写出前几日凌音墓前汇聚了一大批文人打扮的人士。 起初他们以为这些人是走错了路,心里虽有戒备但却不多。 谁知道下一刻这些人竟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拿出小型的镐头、凿子之类的器具,对准凌音的墓就要砸去。 幸好凌音坟墓周围常年有人守卫,在他们挥出第一锤时将其拦下。 原本这些儒家文人以为守墓之人只是些老弱病残,谁知被派来守墓的都是东厂精英。 因此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些试图掘墓辱尸的人打得半死,随后才传信告知凌谦。 得知这些人惊扰了妻子,凌谦愤怒不已,甚至都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驾马一路奔驰到妻子墓地所在。 待他到达时那些人已经被绑得老老实实跪在一旁,守墓的人也是聪明的,知道凌谦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便将他们拖行到离凌音墓有一段距离的空旷之地,免得血腥之气冲撞到了凌音。 “厂公。”守墓人恭敬叫了声,那些文人顺着他参拜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凌谦一身白袍,沉着脸色朝他们走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让这些文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额间的汗珠不断往下淌。 “诸位扰我妻子清净可算不上君子之举。”凌谦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你们凌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无根的阉人,一个搅弄朝堂的妖女,有什么资格同我们说话。” 见有人这样羞辱自己,凌谦淡淡地一笑,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站在他身边的人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厂公,刚才就是他带头想要将夫人的墓给砸毁。” “原来如此。”凌谦轻嗤一句,“那便让你见识见识阉人的厉害吧。” 随即凌谦一个眼神,那人被东厂的人从人堆里提出来压在地上狠狠打着板子。 那人也是个硬骨头,即便痛得冷汗岑岑,嘴里依旧不停歇,各种辱骂父女二人的污言秽语从他嘴里不断发出。 “这就是文人风骨吗。”凌谦讥笑着,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 他让人取来刑具,亲自上前对他实施起了着名的东厂十八般酷刑,那人不堪折磨晕了过去,上去探了探,已经没了鼻息,也不过说了句终于清净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随即一番严刑拷打下来,月白的袍子上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斑斑血迹。 其余人都被他的行为吓得不行,纷纷求饶。 凌谦冷冷地看了一眼众人,什么都没说,只示意让手下放他们走,这些人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他们毕竟试图毁了凌音的墓地,以凌谦那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自己的家人失踪的失踪,意外的意外,总之个个落得家破人亡,他们直到这时才悔不当初。 眼看这些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危只得接受凌谦的逼迫,将那些在幕后策划他们闹事的官员全部指认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大群人被下了牢狱。 凌萱知道父亲的举措后便跟着煽动了一些向来都被儒生看低的商户、工匠、女子之类的群体对付他们。 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露头的机会,怎么会想回到被打压的时候呢。 儒生们在几方势力的接连攻击下被狠狠的地收拾了一番,然而相对于迂腐的人来说,这些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本心。 即使处境已经这般艰难,但还有执迷不悟的儒生坚持着反抗凌萱的政策,日日在闹市处辱骂凌萱。 这种辱骂对凌萱来说无关痛痒,只是她怕影响到孩子,决定出手收拾骂得最凶的人。 她没有正面直接对付,而是在春风楼将人请到包厢中,当着他的面拿出手下人记录的他骂自己的话,一字一句在他面前念了出来。 “如此文采,每日就只是在闹市中骂我,岂不是浪费人才。”凌萱幽幽开口,随后又对这人的才能夸奖一番。 她的操作让这人摸不清头脑,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凌萱捧上高位,同时她承诺若他愿意就让他入朝为官。 如此诱惑摆在自己面前,这人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在后面的日子他身边的人便发现,以往骂凌萱骂得最狠的人现在竟开始对她歌功颂德。 得知凌萱对他的承诺后,原本和他沆瀣一气的至亲好友心中生出嫉妒之心,彼此间生出嫌隙。 这些自然没有瞒过凌萱,她只觉得讽刺,一向以清高着称的读书人,在利益面前的嘴脸却比谁都丑陋。 而与此同时,儒生先前闹出的事情几乎是将他们自己与大越各行各业的人都摆在对立的立场上。 曾经有多以家中有读书人为荣,现在便有多厌恶家中有读书人。 第227章 谁当皇帝谁憋屈 大越开始掀起一股全民抵制浪潮,抵制的对象自然是曾经那些最爱用鼻孔看人的文人儒生。 他们去商铺购置笔墨纸砚,店家直接说没有;去食肆吃东西,食肆老板挂出售罄的告示;甚至连他们去提前定制例如棺材、碑文之类的东西,制作的工匠都宣称自己不做他们的生意。 一时间原本地位极高的文人成为大越人人唾弃嫌恶的群体,这让他们感到了极大的侮辱。 然而面对这些人的抵制他们又无可奈何,开门做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总不能拿着刀抵在人家脖子上强买强卖。 别说律法不允,就他们心里那点气节都做不出连强盗都不耻的行径。 可长久下去,文人儒生的生活也在受到威胁,这迫使他们不得不向凌萱提出的议会制低头。 看着反对声最大的群体松口,在幕后的凌萱不免对这些自发抵制的百姓竖了个大拇指。 这次的胜利总的归咎下来还是他们太高看自己的能力,同时也低估了百姓团结起来的威力。 因此她借着百姓的手将这些人狠狠羞辱一番,让他们认清现在的大越已经不是曾经盲目尊崇读书人的大越。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理念早已没有当初那般极端,现在众人更愿意相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样的话了。 穆安看着凌萱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将儒生们收拾得苦不堪言,不自觉对她升起敬佩之心。 与此同时,因为议会才刚成立,许多条例制度相对来说不是特别完善,穆安趁机提出自己的建议。 “设立议会为的就是防止专权的出现,我建议议员首相最多任期十年,若想连任必须有对国家足够大的贡献以及民众的支持才行。” 他其实看得出来,凌萱设立议会明面上是为了表示公正,她也说过自己不会例外,待年纪到了规定的退休年龄不会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离开。 可实际他比谁都清楚,凌萱即便退休也不可能彻底放下权力,而是会从台前转到幕后,成为暗地里的独裁者来掌控一切。 而他的猜想也不是空穴来风,恐怕对方是从设立那些学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 等到数十年后,她培养的那些孩子应当也会有不少已经成为大越的重臣,凌萱不论在不在明面上也无关紧要。 所以今日他才在早朝时提出这样的建议,等新政彻底稳固下来,想做的事都真正做完,十年恐怕还远远不够。 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些孩子成长起来前尽量防止个人专权的出现,即便这政策对凌萱影响不大,但总归还是可以给他们这些官员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穆安的提议得到了朝中许多大臣的附和,议会的事他们做不了主,可这件事上有穆安的牵头他们自然也不应当落了下风。 凌萱听到穆安的提议当下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他这样做相当于将自己架了上去。 如果答应那她想把控议会的打算就落了空,如果不答应又如同自己打脸自己。 首先议会的人现在还并非全是她的人,其次设立议会当初就声称不会产生专权的情况,她不可能否了穆安的提议,这不就是落人口实,侧面映照出她的野心了。 “穆尚书言之有理,那便就这样吧。”凌萱说这句话时藏在袖中手捏得咯咯作响。 见她松口,穆安缓缓松了口气,今天这事他做得也不算磊落,自己也是算准了凌萱不会公然同他反驳。 他这样做主要还是因为他现在也有些害怕凌萱了,他见多了她的手段,同她父亲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在某些层面上她比她父亲更令人畏惧。 又联想到若她有朝一日真的想改朝换代,自己恐怕会成为她的头号敌人被除掉。 不过今日他也确实摆了凌萱一道,因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在早朝结束后穆安主动找到凌萱想到示好。 “今日的事是我唐突了,还请首相大人别往心里去。” 看着他伏低做小的样子,凌萱没由来地一阵心烦。 “穆尚书刚才的骨气哪去了?” 听着凌萱的冷嘲热讽,穆安就知道她生气了。 “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现下你的势力已经无人能抵,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后路着想罢了。倘若日后咱们政见相悖,你能保证不会对我下手吗?” 面对穆安的质问,凌萱不怒反笑。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而已。”她也明白穆安心中的不服。 明明都是穿越过来的,她不过是占了个好时机,再加上家底又比他厚罢了。 “穆尚书,你我明明可以和平共处,为什么非要针锋相对呢?况且你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没有过一丝大权独揽的想法吗?” 穆安一愣,要说没有那是骗人的,“大局已定,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好笑吗?” 凌萱摇头,“我走到如今的位置,承受的非议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你是男子,无论是揽权还是想做封建皇帝比我收到的反对声不知会少多少。” “你不像我,既是女子又是异族,即便现在我在百姓中的名声是很好,可一旦篡了位又不知会被作多少文章,再内乱起来,最终导致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就在穆安眼神逐渐变得野心勃勃时,他又突然发出自嘲的笑声。 面对凌萱疑惑的眼神,穆安缓缓开口。 “你不用试探我,说实话,比起当皇帝我更愿意的就是装装逼,他日在历史上都能留个开疆拓土,推动历史进入新篇章的功臣之类的美名。” 经历了两朝帝王,穆安看透了皇家这些污秽事,更何况有凌萱这样足以威胁到皇权的权臣在,谁当皇帝谁憋屈,更何况眼下不安稳的因素还多着,他可不想凑这个热闹,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当了王莽。 “况且,你见过哪个皇帝像我这般年近而立膝下却无一男半女,还一点不着急子嗣的吗?”若真如此那皇帝的脊梁骨不知道都被戳成什么样了。 他想名垂青史也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穿越者,不想在这个朝代碌碌无为。 穆安的话凌萱并不全信,至少她现在看不透穆安真实的想法前不会做任何动作。 而随着议会的启动,更多的职业也开始走上了台面。 第228章 插翅也难逃 太子突然中毒,这让凌萱有些措手不及,她曾答应过李蕊同已故皇后要好好照拂太子,然而现下他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给下了毒。 虽然发现得及时,祸不及性命,可太子的身子骨向来孱弱,这毒还是令他的身子受了损。 凌萱愤怒不已,叫来秦盈,自她成为首相后秦盈便替代她成为代理尚宫。 “太子中毒必然是后宫中人所为,为什么尚宫局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察觉出来。”她问着,太子的衣食起居都要经过尚宫局的手,这不明摆着是她手底下的人出了纰漏吗 秦盈自知有违凌萱对自己的信任,脸上很是羞愧。 “是属下的疏忽,还请大人给我些时间,我必定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最多三日。”凌萱说了个日期。 于是这三日整个后宫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秦盈联合东厂那边对宫中上下所有人进行一番严查。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五皇子生母萧宜妃身上,她出身清流之家,姐姐是路王的宠姬,虽然出身不算高,但她同李贤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表兄妹。 近日他们发现路王府同萧家的女眷出入宫中异常频繁。 秦盈他们不敢耽搁,立即将调查出来的消息呈到凌萱面前。 看着这些内容,凌萱不用想也明白太子中毒是为什么了。 几位皇子,太子也就占了个嫡出的优势,陛下昏迷后那些王爷们显然是想要支持五皇子上位了。 “已经放他们一马了,还非要往我这里撞。”凌萱目光盯向远处,手中的纸张被揉得稀碎。 凌萱让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守在太子身边,确保太子在这期间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在太子身体恢复些后她便将这次事情来龙去脉没有隐瞒地告诉给他,虽然他是自己选定的傀儡,但相处这么久凌萱也明白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切都按照首相大人的想法去做,孤没有任何意见。”李元开口说着。 听到他这话凌萱嘴角微微一勾,随即便开始针对这些王爷反攻。 早在后宫不再允许宫外女眷入宫开始,以路王为首的几位王爷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为了能撇清自己,他们甚至想要让人将萧宜妃悄悄给弄死,可因为凌萱的禁止他们连宫门都无法进去,现在只能在家中干着急。 因此当宫中的传旨太监带着圣旨到他们家中时,他们内心忐忑不安,生怕凌萱要借此对他们做出什么事。 事确实是做了,不过倒也不过分,圣旨上只是写出现下京都发生了不少事情,大多数都是府中豢养的私兵过多所致。 为了确保皇权的稳固,现下决定减少诸位皇室贵族手中所携有的府兵数量。 且先帝在时曾明令规定过纳妾数量,因陛下登基在这方面管理的所欠妥,太子为恪守先帝规训决定限制妾室的数量。 以上如有不服违反者,按大越律法处以极刑。 这些亲王接过圣旨看着上面的内容很是不满,这不是赤裸裸在削他们的权,降他们的福利吗。 就在几人坐在一起合计想怎么处理时,凌萱适时地将一些太子中毒的消息传播出去,话里话外都直指幕后真凶是几个王爷。 外界风声鹤唳,可把他们吓得不轻,若这个节骨眼他们再反对圣旨的内容,不就坐实了他们想谋反吗。 世家的例子还摆在那里,他们若这时敢去招惹凌萱,那下场绝对比世家还要凄凉。 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满,他们也只能承下这个苦果往肚子里咽。 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削兵只是开胃菜,在太子身体好后凌萱在议会上直接提出亲王削减制度。 亲王三代变成郡王,也从亲王到郡王直接过渡,没有后代不降爵的特赦了。 众人哗然,他们想不到这些皇族也会经历这样的变革。 说实话当凌萱提出这个提议时百官的心中甚至有点小兴奋,他们拼命挤上高位,而这些皇族仅仅是因为出生皇家就有着享受不完的尊荣,且还能直接袭爵,这让他们怎么服气。 所以当凌萱的提议一出,议会所有议员出奇一致地全员通过。 这一招彻底激怒了那些皇族,他们生来尊贵,可现在告诉他们这样的尊贵有朝一日会烟消云散谁能受得了? 于是他们联合起来,试图直接推举五皇子上位。 他们都是藩王,这次集体入京是因为李贤生病他们借着担心的由头便没有离开。 只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来之前已经了解凌家在京都的权势有多大,因此特意带了自己手中的精兵强将,把他们安置在城外埋伏,想等凌萱出城之时趁机杀了她。 “你说今日她要出城,可是真的?”路王问着齐王。 齐王就是先帝的六皇子,自那次贪墨事件后被先帝所厌弃,可在李贤登基后他为了同凌萱作对,又将自己这位已经残废的叔叔许了亲王之位。 “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打探来的,绝对属实。”齐王信誓旦旦说着。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凌萱的马车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待凌萱一行人出了城门后,这几位亲王的手下立马从几面进攻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这下她可是插翅也难逃了。”以齐王为首的几位王爷在看到凌萱出城后没有多留,而是来到春风楼叫了一桌席面。 这样做一是庆祝他们的胜利,二是让春风楼的老板给他们做个证人,免得到时有人将凌萱的死扯到他们身上。 几人吃得畅快,桌上的美酒已经空了好几壶了。 “这个阉人的女儿,还试图同我们作对,今日就是她的死期。”其中一位王爷醉醺醺说着,其余几人哈哈大笑。 这时窗户突然被打开,一股凉风吹了进来。 “几位王爷,今日是谁的死期?” 凌萱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们耳边响起,几人不敢置信地齐齐把头扭向窗外,只见凌萱身上沾着血迹站在窗边。 那些派出去的杀手全部被凌萱同她手下的人给杀掉。 而这些王爷因为私带兵力入京,还试图想谋害储君及朝廷命官,以谋反的罪名处置。 第229章 又想弑君了 穆安在议会上的提议开始正式运转起来,期间凌萱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的操作,一反常态地看着这些政策一项项颁布实行。 她的反应让穆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一边盯着政策的实行,一边又防着凌萱生怕她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 毕竟这段时间她所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感到恐惧,尤其是这么多位皇亲国戚在她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 连反抗的机会都还来不及做就在她的操作下直接被以谋反罪处以极刑。 不过就算他想避免同凌萱的交际,可两人都在朝中为官,且关于议会的事情还是难免会有碰头的时候。 这日凌萱来到北书房想找顾子瑜询问一些北书房内部的事情,不巧对方刚好有旁的事情走开了,只剩下穆安独自一人在此。 见到凌萱出现,穆安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穆尚书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凌萱冷冷开口。 “首相大人这段时间名声大噪,下官害怕不也是情理之中吗。”他说这话时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咱们认识也有八年了,我行事一向如此,怎么你现在才感觉害怕吗。”凌萱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穆安耸耸肩,“那不一样,曾经的首相大人可是宽和仁慈得很呢。” “现在可不是该宽和仁慈的时候,那些试图倒行逆施的势力还不容小觑,如果不得不需要这么一个做坏事的恶人角色,我不介意扮演者是自己。” 两人都明白眼下局势看似对凌萱有利,其实背后还有许多不服她的势力存在,只是他们隐藏得太深,根本不能彻底清除。 不过她倒也不急,猎人狩猎除了快、准、狠之外还需要有耐心。 她目前也只是把暴露于人前的那些该杀的都杀了,恶事该做的都做了,将能清扫的障碍都清扫了,之后留给继任者的才有宽和仁慈的空间。 “以后的继任者不论是谁,不是都该高兴有我这样甘当恶人,清扫障碍的前辈吗?”她反问着。 穆安没有反驳,而是承认凌萱说得没错,她把恶事都做尽了,未来不管是谁在那个位置上都能有做好人的空间。 “首相今日来找顾大人是有什么事吗?”他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凌萱手轻轻敲打在桌面,“陛下昏迷太久,已无苏醒的可能,顾大人是太子的老师,想来也该升职了。” 穆安双眼猛然瞪大,“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自大皇子离开后凌萱便让顾子瑜做了太子的老师,而她现在这番话明摆着是又想弑君了。 “你觉得陛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李贤登基短短六年,除了第一年还算干了些人事以外,此后同昏君没什么区别。 侍疾的太医们得了凌萱的指示,在李贤的汤药中下了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只要剂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算别人要查也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而凌萱在此期间也从未踏入过李贤的寝宫。 就这样,大越第十一任君主,李贤驾崩了,享年三十岁。 或许所有人都明白李贤最后的结局只有死,加上朝政已经正式过渡到了凌萱手中,因此他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甚至百姓中有不少人暗自庆幸。 李贤为君时做了太多错事,且现下国库不算充盈,他的葬礼并没有举行得多么盛大。 同时新帝昭告天下,为尽快恢复民生,登基大典不宜操持过度,一切制度从简。 李元于八岁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天盛,尊越明帝,这一年凌萱二十六岁。 自从十六岁那年重回宫廷协助父亲巩固权势开始,在宫中的这十年间她历经了大越三位帝王,从一个小小的尚食局宫女成为如今权倾天下的大越第一位首相。 李元正式登基后,赋予凌萱的权力更大,整个朝政几乎都把持在她手中。 然而她并没有恃宠而骄,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借着手中的权力要将那些事一步步实现出来。 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高女子的地位,正好议会中近来也多了不少女议员,她们在议会上的提议也成为凌萱的契机。 通过议会她们提出了一系列对女子有利的条款,例如女子在财产继承上与男子相同,不管她有没有嫁人都不会改变。 还有则是虽然现在朝中也有女子为官,但她们在男子多的部门始终话语权不多。 女议员们便趁机提出正式设立女部,也就是协助朝廷处理妇孺权益相关事宜的部门。 随后凌萱又推动设立一些国企同社会救助机构,提出一些建议作为参考,以防止未来资本野蛮无序地扩张,造成诸多如垄断之类的问题。 她强势地将一些民生必需品,例如食盐、米粮、食用油之类的统一由国家严管,为了就是预防再出现食物价格高涨、哄抢的情况。 同时把目光也转向海外,打击沿海依靠官方垄断大发其财的官僚利益集团,开海禁。 虽然开海禁会触碰到某些集团的利益,可在议会上的大部分人还是属于受益者,开海禁能使他们的腰包更肥。 当一件事支持声远高于反对声时,便不会有人去听反对者的声音,凌萱明白只有绝大部分人的利益足够时,他们才会拥护自己。 当这些事都理顺之后距离新帝登基也过去了半年左右,这期间凌萱一直连轴转,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只觉浑身腰酸背痛、劳累不已。 “先把这盏燕窝喝了,我可是熬了许久。”凌谦端着燕窝递给女儿。 害怕她被烫到,还细心地吹了又吹,直到温度合适才让她喝下。 “你看你整个脸色都蜡黄蜡黄的,这几日我得好好给你补补。”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凌谦心疼不已。 父亲的关怀让凌萱心中动容,“不管我多大,在爹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面对女儿的调侃,凌谦也不否认,“你是长大了,不需要我操心什么,可你也说了,不管多大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小孩子。” 第240章 跳梁小丑 李元登基后的第一件难事来了,大越同大夏之间的几个游牧小国最近纷纷开始搞事。 他们原本就是靠着放牧为生,人口少的就几万,多点的就是十来万,人数甚至还没有大越一个州郡的人多。 只是他们地理位置夹在两国之间,算得上是个很重要的位置。 两国对这几个小国都有意向想要吞并,只不过谁都不敢轻易出手。 一旦出手没有必胜的把握,说不定会引起另一方的偷袭和那些小国的倒戈相向。 可今年的冬季对这几个小国的影响甚大,维持国内大部分民生的牛羊冻死大片,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度过这个冬季。 趁着大越两代帝王交替的时间,他们便悄摸着开始在边境线对大越的百姓进行骚扰。 最初只是抢夺些粮食并不过分,可他们的胃口被养大了,发展到后面变成几个小国形成合作,开始大肆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样的行为引起边境官员的重视,他们紧急调集军队开始攻打这些入侵者。 联合军对上大越百姓胜券在握,可对上一直守在大越边境,对他们很是了解的大越军队便吃了瘪,有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了些兵力。 只是他们也不是莽夫,在几次试探下来发现自己打不过大越军队便玩起了迂回战术,频繁地骚扰,等军队的人一到又立马撤退。 军队的人又总不能一直守在一个地方,边境线如此长,又是好几个国家联合,使得他们顾得了头便顾不尾。 百姓依旧三五不时地受到骚扰,那些小国的反复横跳令人头疼,甚至有时候边境的百姓还会主动给予他们一些钱财粮食让他们离开。 边境的官员们迫于压力只能将这件事情上报到朝廷,凌萱看着奏折上的内容眉头紧蹙。 她知道若这些国家一直这样下去,大越迟早会陷入胶着的情况,说不定还会将整个国家都给拖累。 而这几个小国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相当于是大越和大夏的缓冲地带,且两国通商他们又是必经之路。 从奏折上看他们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不可能只是因为缺粮所导致,大越于他们而言也是惹不起的国家,他们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持续骚扰边境。 由此看来,大夏在这背后应该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如果大夏对其成功扩张势力,将这些小国归拢在他们麾下,对大越来说麻烦可不小。 联想到今日大夏那边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大夏举国上下好像都进入到了一种备战的状态,不仅大量储备食物,更是在武器上下了许多狠功夫。 毕竟上次他们眼看着要就胜利,却被凌萱研制出来的火药给击退,这给大夏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仇恨。 “你是怎么想的?”父亲的话将凌萱的思绪拉回。 “大夏和那几个小国想趁着咱们国家内政不稳的时候进攻,想必大夏一定对他们做出了什么极具诱惑的承诺,才让他们甘心冒着被灭国的风险都要同大越为敌。” 凌萱从收到奏折就开始分析起这几个小国为什么愿意这么做,他们原本最好的选择就是中立,这样两国开战他们谁也不用得罪。 “算起来他们和大夏同样都是游牧民族出身,血缘,文化和习惯上更倾向对面,只是大越强盛才让他们无法归顺大夏。”凌谦给女儿分析着。 这点凌萱也深表赞同,“爹说得有理,所以女儿这次不想再给他们和颜悦色了。” “你意思是要武力收服?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派郑将军前往,毕竟他曾同大夏交战过数回。” “不,这次女儿要亲自领兵去往前线。” “什么?”凌谦愕然,“这是国家之间的交战,不是咱们在京都那般,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父亲的担忧没有阻挡凌萱,这一战她必须亲自前往,既是为了自己以后在朝中能够有更多的威望和立足的资本,也是为了打消那些虎视眈眈盯着李元帝位的人。 她将李元嘱托给父亲让他派人好生照拂着,免得在自己不在的时日中有人对他做什么。 “爹,您放心吧,我可是来自世代以战功立足的西南凌家,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凌萱宽慰着父亲。 然后又命人研发改进武器、思考战略,确保这次能将敌人悉数歼灭。 等一切都准备齐全了以后,凌萱就带领着大越的军队由京都出发前往边境。 从她决定出兵到站在边境线上,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当大军抵达时发现边境的百姓已经被骚扰得苦不堪言,个个眼神中都流露出一股无力感和麻木感。 看着他们好不容易才开辟出来的土地被这般践踏,凌萱怒不可遏。 既然这些小国敢如此对待大越,那就应该承受来自大国的怒火了。 “将他们打到服气、打到归顺,这一仗下来我不想日后还能听到这些国家的名字。”这是她抵达以后下发的第一条军令。 铁衣银甲下凌萱面如寒霜般地开口,跟在她身后的那些装备精良的战士们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战意了。 最后在凌萱一声令下,大越的军队在她的率领下朝着敌人的方向猛然进攻,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这场仗打了快小一年,在凌萱的率领下大越军队最终大获全胜,此后这世上再无这几个国家,有的只是大越的领土。 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边境的那些百姓,他们常年被骚扰导致家破人亡。 如今凌萱的军队将他们的心头大患给消灭了,甚至还将那些抢夺来的土地分发给边境百姓开垦。 这使得这些人对她感恩戴德,为了避免出现什么纷争,凌萱留下了部分战士让他们帮助百姓尽快恢复生息,同时也是为了加强管理监督。 经过此战,凌萱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军中的威望或是对军权的掌握都更上了一层。 第241章 和离 回到京都后,凌萱在朝堂上的威望更上一层,几乎到说一不二的地步,就连穆安都不能左右一二。 凭着自己这次大获全胜的时机,她开始将先前想做却一直被阻挠的事情再次摆到明面上来。 取消女子入朝为官在婚育方面的限制,女子录取同男子是一样的条件,只要通过科举考取功名便能入朝为官。 然后又将太监制度彻底废除,往后后宫中侍奉妃嫔的多以女子同先前的太监为主,后续想要入宫侍奉的男子则不需要承受宫刑。 相对的为了保证皇室血脉,这些男子也不可近身照顾妃嫔,主要工作场所都在远离妃嫔寝殿的地方。 她提出这两项提议后,反对的声音约等于无,非常顺利地就开展下去。 穆安看着凌萱从边境回到京都后这一系列铁血手腕,想到她现下的权势和各种安排。 心里生出一种怀疑,即便凌萱卸任后自己都不一定能承担得起她的位置,且不说他年纪还长了她几岁。 光凭她一路来的布局就是自己无法比拟的,她每做一件事都会考虑到后面数年所带来的影响,而自己目光远没有她这么长,所以到现在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再看着自己这么久还是个尚书的位置,他突然觉得一直待在这个朝堂中似乎没什么继续的必要。 于是他在一个午后主动找到凌萱,提出自己想去海外发展。 对于他的请求凌萱有些意外,“为什么想着去海外?” 按照穆安现下的势力,虽不及自己但在京都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况且他背后还有孟家留下来的残存势力,他确实没必要去海外冒险。 “自从去年我父母相继离世后我便一直有了这个想法,只是苦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行罢了。” 他苦笑着,现下他的家人除了妻子便只有二伯一家,二堂兄前几年娶妻生子后在京都跟着孟依瑾做事也算站稳脚跟了。 “而且你也知道,我留在京都对你我来说都不算是个好事,那倒不如去海外给大越开疆辟土。就像哥伦布和麦哲伦那样,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奇遇呢。” 凌萱抿唇,穆安说的她都懂,也明白他是不甘心就这样被自己压一头的。 两人表面上看似一派祥和,私底下却对对方都存在猜疑,长久下去指不定他们会成为新的凌孟敌对。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只有尊重,不过海外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存在,谁都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万一...” 凌萱没有继续说下去,穆安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一去本就是机遇和危险共存,说不定就这么死在外面了,也说不定会有什么大造化呢。” 他突然的看开让凌萱有些惊讶,毕竟印象中的穆安可是个贪权又怕死的人啊。 “这个决定你可有告诉过你家夫人,她是否要同你一起去?” 如果孟依瑾要和他一起走,那自己得提前找好可以代替她目前所做的工作的人,否则这么大个摊子着实有些麻烦。 “我对她提过一二,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穆安如实告知。 凌萱没再多问,只是在某天去孟依瑾铺子中找她查看近半年来她们名下店铺盈收情况时顺道旁敲侧击地说了说。 “你今日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算好账的孟依瑾一脸疑惑的看着凌萱这支支吾吾的样子。 自孟家倒台后她便成为了整个孟家的顶梁柱,虽说已经嫁人但穆家却不禁止她同娘家的人走得近,甚至还提议将孟家的妇孺赎买出来后接到穆府居住。 只是孟家的人考虑到这样或许会影响到穆安在朝中的处境才作罢,而孟依瑾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后人也变了许多。 以往她顾及着自己的身份不好抛头露面,现在她要负责孟家一干人等的衣食住行,再加上受了凌萱的帮助和影响,现如今在京中倒是个说得上名头的商人了。 “穆安要去海外的事你怎么看?”凌萱小心翼翼问着,她都想不到自己和孟依瑾竟能处成朋友。 孟依瑾只是微微怔愣片刻便继续手上的工作,连头都未曾抬起。 “这是他的决定,我自当尊重。” “那你会同他一起去吗?” “不会,我前两日已和他提了和离。” 这下轮到凌萱目瞪口呆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和离?” 孟依瑾点头,“我同他成婚这么多年未曾生下过一子半女,现下他又要远赴海外,按理说我应当同他一起,可是我一走身后那些孟家的妇孺又该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能力可以养活她们,总不能再将她们抛下不管不顾吧。”她的母亲、姨娘和那些尚且年幼的妹妹们都要靠着她才能活得体面,她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可也用不着和离吧。”凌萱劝着,在她看来两人也不算是有什么需要和离的理由,孩子这个事也不是说生不了。 “不了,我同夫君聊了许多,和离也是我们共同决定的。”孟依瑾语气带着悲伤,不过却没有后悔,“我总归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不可能永远守着他。” 看她这样凌萱也不好再劝,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人家已经选了这样走,自己就不便再过多插手。 同时她也对孟依瑾的勇气很是赞叹,在这个时代,许多女子还在宁愿忍气吞声或是守活寡也不愿和离。 穆安离开那天风和日丽,他婉拒了所有人的相送,带了几个侍卫便上了路。 不过在离开时凌萱同孟依瑾却等在他必经的茶肆处,三人在这里做了分别。 穆安的离开预示着朝堂彻底成了凌萱的一言堂,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她抗衡争辩,毕竟她对这些官员可没有对穆安的那种大度。 也是在这个时候,凌萱开始考虑逐渐放权和选择继任者的事情。 她不可能一直将权势把持在手中,总归是有离开的一天。 可若是朝堂一直像现在这样,需要自己用强权牵制才能稳定下去的话,她离开后,议会甚至是这个国家说不定就会分崩离析。 事实上即便和她同为穿越者的穆安也不是她心中合适的继任者。 因此她从现在开始要慢慢放权,将手中的权力分化再落实到具体的人员身上,再从其中找出符合自己要求的人着重培养。 这样才能确保即便她不在朝堂也能顺利运转下去。 第242章 皇权 随着穆安的离开,凌萱将心思集中在选拔继承人上面,现在整个大越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下,最重要的就是在这期间内培养出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人。 这日她来到学堂查看孩子们的功课,眼下学堂已经具有一定规模,甚至每个专业都开辟出专门的学堂出来,不像之前那般挤在一起学习。 而这里主要是教习日后走科举的孩子,因此这个学堂中的夫子文学能力是最强的,其中不乏许多大家能人,他们看出凌萱是真的想将孩子们培养成国之栋梁,而非争夺权利的棋子,也才放下戒心进入学堂教学。 “怎么样,这几年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李蕊走到凌萱身边。 她在学堂教书已有三年,如今接替了院长的位置,统管所有夫子学生。 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其自身能力出众又加上为人公平,因此对于她担任院长其余人并没有任何意见。 凌萱嘴角轻扬,现在的李蕊已经褪去当初浑身的戾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柔和且坚定的气息。 “去年科举,听说状元就是你的学生。”凌萱淡淡说着。 状元是大越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状元,出身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若不是被凌萱收留恐怕已经成为哪个农家妇人了。 凌萱看出她在天赋异禀,将其交由李蕊教导,李蕊也不负所托,尽心竭力教导。 “也是她自己能吃苦,只用三年便将这些人十数年才能掌握的知识学会。”李蕊没有托大,而是将所有功劳都放在学生的身上。 “云清这段时间怎么样了?”凌萱问道。 云清便是当初假冒四皇子的那个孩子,在李元登基后不久凌萱便让她吃下假死药,然后又让太医宣告他的死亡,这样顺理成章地让她从那个位子上全身而退。 为了保险起见,她安排云清在李蕊身边,由李蕊照拂顺道监视。 “还不错,这几年在宫中也是辛苦她了。”李蕊是在见到云清后才得知她假冒四皇子的事情,不过大局已定,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结什么。 “如此便好。”凌萱放下心来 “不过,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待在学堂中吗?”凌萱深知李蕊本质上同她是一样的人,偏居一隅不是她们这种人的目标。 李蕊微微抬头看向凌萱,许久后似是鼓足勇气缓缓开口。 “若我说,我想以新的身份进入朝堂你会同意吗?” 对上她眼中的期许,凌萱神色未变,“你是如何看待我以及现下的皇权的?” 李蕊抿唇半晌,“看着你这几年做的那些淡化皇权的事情,说实话如果是曾经的我确实会生气,可我在民间待了这么久,发现百姓对这些似乎很是推崇。” “也许紧紧握着那些权力不放并不是好事,皇权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皇帝也并非神明。” “不过现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所以我想入朝便是想像您一样,从思想上破除人们对皇权的迷信与盲目推崇。” 她说这话时眼中闪着光,凌萱自然都看见了,心中对于继承人的事似乎有了方向。 “那你好好表现,若真的做到你所说的,到时我自会帮你。” 学堂正好下学,许多孩子来找李蕊,凌萱也不便多留。 她不知不觉走到云清的住处,这孩子跟着李蕊这段时间似乎开朗许多,毕竟在宫中那几年事事都需谨慎小心,对于还是孩子的她来说怎么能不累。 和云清交谈一会,从她口中得知对于李蕊的想法云清也是支持且隐隐有想要跟随辅助的意思。 凌萱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云清好生念书学习,日后她期待可以在朝中看到她的身影。 今日一行她了解到了李蕊的想法,恐怕这孩子的目标意在下一任首相。 既然这两个孩子有这样的抱负和想法,她也决定好生留意她们的变化。 等到时自己临近卸任,她们也应当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进入议会也只是时间问题,若真能扛起这个担子最好不过。 除此之外,凌萱也开始关注起凌然的培养,她现在已经七岁了,在父亲的教导下比同龄的孩子聪慧许多,甚至比起她当年都不遑多让。 虽然她内心不想让女儿进入朝堂,可若女儿当真想自己也不会阻拦。 她将今日同李蕊交谈的话悉数告诉了父亲,凌谦听后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想不到公主竟然有这般觉悟。” 多年的朝堂生涯让凌谦深刻明白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感觉,即便是他这样中途入朝,不算完全被皇权驯化的人,心中对皇权还是曾有过一种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认知。 更何况这世上有不少人甚至是即便皇帝想要杀他全家,他都觉得是皇恩浩荡,对皇帝只会一味愚忠的。 自己当时各种做小伏低,不敢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哪怕一点真实的性情,也不过就是畏惧罢了。 而李蕊自幼生在皇家、长在皇家,按理说是最不希望皇权被取代的那批人。 可她现在的觉悟和通透,让他心中不由得升出敬佩之意。 “先帝在世时她从最受宠的公主沦为蝼蚁都不如的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对自小的认知有了变化,再加上这几年在女儿身边做事,想法有变化也是正常的。” 凌萱分析着李蕊的变化,也亏得她是女子,若换成皇子恐怕又是不一样的感受了。 她这些年为女子地位做的事情潜移默化地在李蕊心中起了作用。 凌谦点头,“那你好生注意着,倘若她真的有能力接过你手中的大旗,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243章 工会 当所有都在慢慢步上正轨时,凌萱发现商人自从可以进入议会后,地位随之水涨船高,曾经士农工商,商人最低贱的话也成为过去式,现在各行各业不再划分等级,大家都是平等的。 这对于商人而言可以说是得了天大的好处,本以为这样的改革能更有效的提升商人的地位,可很快她就发现端倪。 商人重利,尤其是在自身地位猛然上升的情况下,使得他们做事不再瞻前顾后,考虑自己低下的社会地位。 再加上他们在议会中逐渐占有一席之地,形成一个小的势力范围,思想也随之发生着变化。 相较于官员他们没有太多的利益考虑,全身心就想着怎么赚更多的钱就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一股熟悉的资本气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当凌萱发现时这股风气已经越吹越大。 她明白一旦资本不受监管控制,受苦的必定又是底层的百姓。 这一点她已经从一些官员口中得到了证实,因为先前好几次国难商人都大肆捐助,凭借这个让凌萱对商人偏袒许多。 他们也正是借着凌萱的名头,为了迅速扩充自己的资产,开始不顾工人死活,不断地压榨工人、让他们签订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 这些底层的百姓多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签订条约时对方又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让他们打消戒心。 倘若遇到那些识得些文字的,他们又会另拿出份弯弯绕绕良多的条款,生生将人给绕进去。 “不光工人,下官最近发现官商勾结的情况似有卷土重来之势。”说话的是凌萱钦派出任监管官员的下属。 “什么意思?”凌萱挑眉,其实她对于官员和商户之间的一些合作持默许状态,毕竟偌大的国家下这两者不可能做到没有一丝牵扯。 只要他们做的是正道生意,不以危害国家同百姓的利益她便不会过多干扰。 她的态度所有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刻意说什么,下属现在特意提起,想必这些人所做之事已经超出她的允许范围了。 “这些商户同议会中的议员合作,他们提供便利给商户,商户则用钱帮助他们造势,确保日后他们能在议会中占据更高的位置。” 造势需要的不是一笔小钱,想要短时间内积累出大笔的财富那势必在工人身上就要施加更重的负荷。 想到这里凌萱眉头越皱越紧,她在下属耳边说着悄悄话。 “你尽快去将这些东西给我寻来。” 议会原本一月一次,若没特别的事不会改变,然而凌萱却在五日后召开了本还有半月才会开展的议会。 “诸位,今日这议会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宣布。”凌萱坐在正中高位看着众人。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段时间他们谁都没有收到什么风声,因此不知道凌萱今日要做什么。 “现下大越外敌已在可对付范围之内,咱们的重心则要放在内部建设上面。”她丝毫不在意这些人探究的神色。 “而建设最重要的则是人力,先前咱们提出过工会的制度,只不过我发现似乎有不少人并没有严格按照制度来进行。” 她说完眼神凌冽的看向商人区域,那些商人被她这么猛的一看心里顿时咯噔起来。 “首相大人,您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商会的诸位可是都按照您制定的规则做的,并没有谁触犯啊。”其中京都最大米铺的朱老板仗着和凌萱关系较好小心翼翼开口说着。 看着这些商户紧张的模样,以及时不时瞥向另一边同他们有勾结那些官员的眼神,凌萱扯了扯嘴角。 “我这有几张证言,或许你们先看了再想好怎么回答我的话。”她让人将拓印出来的工人证言发放到议会各处。 所有人看着上面的描述眉头不由自主的紧蹙,看向商人的眼神不善起来。 议会中也有许多人是同商人没什么利益牵扯的,且他们本身对商人也没有太大的好感。 在读书人的眼中商人除了是满身铜臭外,更令他们不喜的便是那副为了利益不顾人死活的嘴脸。 “各位老板,现在还敢说你们是严格按照我制定的条款在做?”凌萱冷笑问着。 商人们自知理亏不敢说话,凌萱趁机开口,左右今日她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既然你们自控力不够,那工会也不便交给你们自行看管。”说着她派出自己的人强势接管商会。 同时重新宣布了工会的规矩,提出制定劳动法保障工人的权益,每月至少要有六日的休息,且每日工作最多四个时辰、若超过的时间需另付工钱。 为了防止这些商户再次阳奉阴违,她特意设立了监管处,工人要是受到任何压榨或者欺负,都可以来监管处投诉,核实后若情况属实,那他们的老板则会受到极重的金钱处罚。 尽管商人们心里难受得滴血但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们自己贪心,可让他们预料不到的是凌萱还要求商人缴纳的税务从现在起同其他人不再一样。 他们需要缴纳的税务是另外一套体系,换算下来是普通人的数倍,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能接受,可心里却有了龃龉。 不过凌萱也明白恩威需要并施,不能一味地打压某个团体,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何况这些在商场上浸润多年的商人呢。 “向商人征收高额税务也是为了日后开水路、购买牛马以及解放人力,最终得益的还是你们这些做生意的。” 她解释着随着大越局势的不断变化,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新兴行业,她可以让商户们在一定时间内独享这块的资源。 说着她提出一类职业,入职门槛低、以底薪加提成的方式获取每月的俸禄,做的越多得的越多。 而工人为了高额的工钱肯定会拼命工作,也变相地提升了商户的收入。 “只要你们能好生利用起这些新工种,想必这些税收在日后你们所赚的银子中算不上什么。”凌萱笃定说着。 刚才还因为工会和税后对凌萱不满的商户们,在听到她规划的这个蓝图以后,深觉其中庞大的利益,纷纷被她说服自愿上交高额税费。 第244章 迷信 “大人,最近许多异族聚集的地区出现不少百姓生病却不愿就医,只一味地找巫医的情况。” 如今已成为凌萱左膀右臂,接替了穆安礼部尚书位置的凌钰说着。 正巧凌楚也在,她是前来同凌萱商议宫中招收禁卫军一事的。 离开集州到京都这几年,凌楚变得越发沉稳,早褪去了当年那鲁莽的性子。 “朝廷不是派了人去这些地区宣导不要盲目迷信吗?”凌楚有些哑然。 凌钰看了眼没说话的凌萱颇为无奈,“话是这样说,可是这样的思想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上千年,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你说得也没错,就算是集州这么配合朝廷改革的地区,依旧还是有这些思想。”凌楚来京都这么久,接受了不少新的思想,对异族聚集地的有些风俗也不太赞同。 “我听说还有些地方对女子和老人格外苛刻,来月事就是不详、若改嫁只要嫁过几次,死后灵魂就会被劈成几份,给每任丈夫分了,更恐怖的就是老人坑,将对家庭无法再继续付出的老人送到山上挖好的坑洞中,随其自生自灭。”凌楚说完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止,有的地方认为今生贫苦者是因为上辈子做了恶事要赎罪等,从而觉得自己的苦难都是该得的。”凌钰适时补充着。 凌萱听着两人说的这些深感荒唐,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深知深知迷信是社会进步的一个重大阻碍。 事实上皇权也经常需要利用迷信来巩固,纵观历史上所有朝代的帝王都会将自己进行一番营销包装,说什么出生时天生异象、建立王朝时又什么天命所归。 总之一切都是按照他们要的结果去营造,利用百姓相信天命的说法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从而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皇权时代。 “这件事需要徐徐图之,不能一味的要求百姓必须接受新的思想。”凌萱终于开口。 封建迷信需要破除,但需用对方法,必须让百姓认清信仰和盲目迷信的区别,同时还要将崇尚科学的观念潜移默化的传播开来,只要能成那对于皇权来说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制力量。 其实除了少数民族地区外,中原百姓同样推崇封建迷信,凌萱准备从中原地区开始着手。 她联合名下众多学子及女部的官员,让他们配合宣传崇尚科学的观念,同时也重视起了科学教育的传播普及。 保留没什么影响的习俗,针对百害无一利的旧俗破除。 例如巫医、各种针对女子相关的迷信、老人坑、贫苦人的原罪论等。 她率人在各处亲自演讲,什么巫医让人服用可以救人的符水实际上里面有许多危害人身体的物质,喝下后非但不能救命,甚至还会加速死亡。 女子月事是身体正常规律,而非邪祟之物。 至于老人坑和贫苦人家生来有罪的言论更是无稽之谈,这只是统治者为了控制百姓,减少粮食的用量而刻意营造出的一种控制底层百姓思想的荒谬说辞罢了。 “现下大越蒸蒸日上,不会再出现因为粮食短缺导致需要将老人活埋的事,而只要你们肯努力,通过自己的双手一样能改变现下的生活。”凌萱站在最高处大声说着。 百姓听着她的话,眼中的光越来越亮,现在的生活确实如凌萱所说,只要他们勤勤恳恳地靠着自己的双手劳动,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 但也不是人人都被她的话给说服,人群中依旧有不少持反对意见的人存在。 “首相大人你说一切都要靠自己,可我们不管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生来就是王公贵族的人,这难道不是上天对咱们的惩罚吗?” 凌萱看向说话的那人,冷笑反问,“是不是上天的惩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下的生活是咱们努力得来,战场上打胜仗、让百姓吃饱饭,这些靠的可都是技术,你可曾听哪一件是靠着祈求上苍就得来的?” “与其指望那虚无缥缈的神明和来世,不如靠着自己的双手好生去创造,注重技术的发展,这可不比你们成天在家拜神求佛、祈求上天垂怜来得实在?” 她不敢说什么神佛绝不存在的话,毕竟自己的穿越就是个无法解释的事情。 “可是命运哪是这么容易改变的。”有人在底下小声说着。 凌萱看向他,这一身打扮似乎是个读书人。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那为什么还有人坚持念书、有人拼命做工,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何必做这么无谓的努力,在家等死不就不就好了吗?看你应当是读书人,那你每日起早贪黑念书难道不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那人被凌萱问得哑口无言,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大人,就算您说的这些都对,可是您不该鼓励女子再嫁,这传出去多丢人。” 凌萱想不到说这话的竟然还是个老妇人,她微微摇头。 尽管自己在当上首相之初时便已经废贞节牌坊,朝廷也不再嘉奖贞洁烈女,且也鼓励那些不幸福的女子和离,但这些观念却还是没能完全消除。 “老人家,我不知你为何这般抵制女子再嫁的事,于我看来再嫁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男子三妻四妾便是风流韵事,为何到女子这里便成为罪恶的原罪呢?” “在我的故乡,即便男女婚前交往甚至女子未婚先孕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而孀居的寡妇为何就不能再嫁,有人能告诉我这是犯了大越哪条律法了吗?” “你们企图用一座冰冷的牌坊就将一个女子鲜活的一生困住,难道你们不残忍不过分?男婚女嫁你情我愿,有谁规定男子可以一个接一个地纳进门,女子便只能从一而终?” 问题连连抛出,却无一人答得上来。 同时为保障妇孺权益,凌萱宣布采取手段鼓励民间相互检举伤害妇孺权益的行为。 一旦抓到,严惩不怠,这也作为一项官员政绩考核。 第245章 赌徒 凌然十二岁生辰当天,凌萱特意举办了一次生辰宴,不过邀请的人不多,只有她信赖及亲近的人,孟依瑾和李蕊自然是座上宾。 她们一个是凌然的干娘,一个是她的老师,可以说凌然与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凌萱这个亲娘还要多。 凌萱如今的地位,即便没有邀请那些人,可依旧收到不少贵重的生辰礼物。 “娘亲,这些生辰礼能不能让女儿自己处置?”待宴客散去后,凌然挽着母亲的手撒娇说着。 “既然是送你的生辰礼,自然由你处置。”凌萱满脸宠溺对女儿说着。 苏卓看着女儿得逞的模样,不免好奇,“然儿想要做些什么?” 他原是在其他州郡诊治病人,这次也是女儿生辰,特意回到京都,父女俩见面时间不多 “这是我的秘密,等成功后再告诉你们。”她眨巴着眼睛,满脸神秘地说着。 这个秘密没有隐瞒多久,因为凌萱发现女儿将收到的部分生辰礼物兑换成银两后便开始大量囤积红布匹,现下市面上绝大部分已经都在她的名下。 这种东西平日用的人不多,除了婚嫁生辰需要外,就只有年节十分紧俏得很。 女儿现下以低价囤下到时再以高价出手,一进一出就会赚不少银钱,难怪前段时间自己看见女儿整日抱着本老黄历钻研,原来有查看适合婚嫁的好日子,方便出售自己手中的东西。 凌萱本还觉得她脑子活跃,可当她得知女儿除了囤货外,还学会了炒股。 说来也算不上炒股,只是这模式同现代炒股方式雷同,近一两年各商户都要出售一定的债券让百姓购买,盈亏自负。 对于女儿这种类似赌徒的行径,凌萱眉头紧蹙,内心感慨又害怕。 为了防止女儿深陷其中,她决定同她好生谈谈。 “然儿,你这段时间常常往外跑是去做什么?” 正准备出门的凌然听到母亲的话,双眼弯成一条线。 “娘亲,女儿是要去赚银子。”她毫不避讳说着。 父母祖父对她的教育从来都是快乐为主,她想做什么都不会过于干涉。 凌萱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要去买那些债券?”她知道最近有股债券会大涨,只不过这是朝廷同那些商户才知道的,百姓并不清楚。 “是啊。”凌然说着就准备出门,生怕去晚了买不上了。 “这种东西盈亏未知,母亲觉得你还是别碰为好。”凌萱叹口气提醒着。 凌然不以为意,“不会亏的,有人告诉我这支债券日后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的。” “是朝廷的人告诉你的吧。”凌萱肯定说着。 这种东西极度依赖内部信息,若没有人私下告诉,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笃定的话。 “他们自己要说的,又不是我强迫他们说的。”凌然不服气回道。 “你立即停止这些东西。”凌萱命令式地劝着女儿。 她知道这些给凌然消息的人是想借着她来讨好自己,可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而女儿又不从政的情况下,手上就会有大批的资源流失。 届时她掌握着更多的财富亦或者是操纵这样的手段,她将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只会任人瓜分毫无还手之力。 “娘亲,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凌然不耐烦说着,“我已经十二岁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想再同母亲继续说下去,直接从她身边离开,丝毫不怕凌萱。 “凌然。”显然凌萱被她的举动气到了,连名带姓的叫着女儿,可女儿一点都停下来的想法都没有。 这时凌谦突然出现拦住想要追上去的凌萱,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女儿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爹,您做什么。”凌萱语气算不上好,甚至还透出一丝埋怨。 凌然从小就是跟着凌谦长大,隔辈的缘故导致凌谦对孩子难免更宠溺些,同母亲倒显得有些生疏。 “你现在追上去无非又是同然儿争执,何必呢。”凌谦边劝边带着女儿坐到旁边的亭子里。 “然儿现在的年纪刚好是最叛逆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要顶几句。” 父亲的话让凌萱思绪回归了些理智,眉宇间染上丝担心。 “那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啊,债券这种东西是她现在能碰的吗,那些人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讨好迎合她罢了。” 父女都知道那些人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偏生凌然看不明白,真以为是自己有炒股天分,随随便便都能赚钱。 对此凌谦只是笑笑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反而和女儿分享起自己少时的事情。 “我曾经像然儿这般大的时候,也常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那时你祖父硬要我去学习骑射,可我当时只对中原的诗书文化有兴趣,为此同你祖父吵了数不清的架,还因此离家出走好几日。” “那祖父可有去找你?”凌萱果然被父亲的故事吸引,以往她极少会听父亲说他少年时期的事情。 凌谦哭笑不得摇头,“你祖父发现我离家出走后坐在椅子上连身子都没起过,我当时跑进深山,光是山林里遇到的那些豺狼虎豹等野兽就够我喝一壶的,好不容易逃回家中,也是自那以后我才下定了决心,要听话好好练习骑射武艺。” 她无法想象父亲满身狼狈回到家中时面对祖父的那种窘境,捂着嘴轻笑出声。 “想不到爹原来也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她调侃着。 凌谦无奈笑了笑,“都是陈年旧事了,当时你祖父虽没出现,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派了人偷偷在后面保护着我。” “不过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道理,现在咱们有能力给然儿兜底,何不让她出去闯闯祸、受些挫折,这样比你说教管用得多。” 父亲的话确实在理,与其和孩子争执不休,不如让她自己去体会人情冷暖,自己让人在后面盯着她就好。 只有自己切身体会了,日后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好吧,一切按爹说的做。” 第246章 尾声 凌然不顾母亲的反对坚持去操盘债券行业,起初众人看在她是凌萱女儿的面子上确实给了她不少内部消息让她赚了不少钱。 可后来这些人看出凌萱并不想管的态度,加之基本都是赔着钱让凌然赚,久而久之他们心里也有了旁的想法。 他们开始按照正常的模式去经营,这也使得凌然手中那些债券亏损不少,等她反应过来时不光自己原本赚的钱赔光了,甚至连她的老本都亏了不少。 当她找到那些人询问时,对方只淡淡告诉她做生意盈亏自负,谁能保证一定就是赚钱的。 看着自己手中的钱财流失惨重,凌然果断从债券市场退出,这才堪堪保住自己剩余的银钱。 “今日怎么不去同你那些朋友聚会了?”凌萱看着女儿垂头丧气在院子中,不免好奇。 “娘亲,女儿好像被他们摆了一道。”凌然沮丧说着。 凌萱不意外,这些年因为她的关系凌然被外面那些人捧得太高,整个人可以说是极度膨胀。 完全考虑不到那些人是想借着她攀上自己才这样做的,而她只是有意无意让人放出话,不会让任何人走歪门邪道便让那些人收回讨好女儿的心思。 “人心险恶,你现在明白也不晚,日后脚踏实地好生做事便行,不要再钻这些空子了。” 看见女儿难得没有顶嘴,反而默默点头认同她的话,凌萱才明白父亲说的要让孩子有试错的机会。 虽然凌然在债券上吃了瘪,但凌萱也发现她确实在经商方面有不错的天赋,正好自己想进一步发展金融领域,于是便想着以后让女儿进入这块。 为了防止凌然一人无法支撑起来,她又特意安排了许多思想比较进步的有识青年进入议会。 这些都是她学堂中培养出来的孩子,经过数年的学习培养已经到他们可以踏入朝堂的时间。 又是两年过去,在学生们的经营下,大越的金融行业越发蓬勃,生意遍布世界。 同时离凌萱限定的卸任时间不足一年,首相的卸任年纪同那些普通官员不同,毕竟是执掌大权的人物,为了避免任期过长造成专权,还是延续了任期不超过十年的规定。 这段时间内凌萱开始加速分权,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尽快分散给自己的亲信。 这时那些潜伏许久对她一直有不满的反对势力开始逐渐冒头,他们是迫于凌萱威严不得不暂时屈服的世家、儒生等,因为她安排有识青年等举动让他们有了危机感。 尽管李蕊作为凌萱钦点的接班人,再加上在朝中有许多官员的支持,可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让李蕊的接班之路也是变得困难重重。 他们明面上是在指责凌萱任人唯亲,实际是因为他们看不惯女子掌权。 所以在凌萱即将卸任,权力面临交叠的时候开始为难,毕竟以他们那迂腐的思想是不可能容忍下一任掌权者依旧是女子的。 虽然凌萱并不在意这群人的想法,可她也不想留下烂摊子给李蕊来处理,正好穆安派人传讯给她,在信中表示他知道凌萱想让李蕊接班。 而他人虽然不在朝中,但却依旧有部分势力。只是他如今率人开发某块无主之地正缺资金和人手,只要她肯多多资助自己,可以让他那些还留在朝堂上的手下到时出份力。 “都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连一点亏也不肯吃啊。”凌萱笑道,当即回信同意他的条件。 在有穆安亲信的支持下,那些反对者们暂时被压过一头,可他们既然已经做了便不会轻易放弃。 私底下他们找到皇帝,以恢复皇权为引诱怂恿他去对付凌萱。 “陛下难道愿意一辈子被凌萱同她的徒弟压一头吗?” 李元现在已经是青葱少年,可以说自从那年姐姐同母亲相继离开后他就是跟在凌萱身边长大,他深知凌萱的手段,哪里敢同她反抗。 而且他是凌萱一手教导长大的,接受的都是凌萱的那套教育方式,内心里其实根本就不觉得她做错了,这么多年她若真的想害自己恐怕自己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她有的是手段和机会,毕竟自己曾经也不是对她一点忤逆的想法和行为都没有。 母后的早逝、父皇的无情、及母族的冷漠都让他彻底失望,况且凌萱曾暗示过他,他的姐姐没有死,他原本不信,直到凌萱拿出母后曾经亲手给姐姐绣的荷包,那确信无疑就是母后的手艺。 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姐姐不方便与他见面,也没有想要回宫的打算,他也不勉强。 倒不如好生给后代留些财富和体面。 百姓早已没有曾经那般愚昧,凌萱的执政理念是做到真正的民贵君轻,也渗透到了大越各个阶层,皇权在他们眼中早就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存在了。 他想到凌萱经常给他说的一个侍女勒死国王的故事,国王为了满足自己长生的欲望,随意凌辱折磨侍女,只准她们喝露水,吃桑叶,最终侍女们受不了团结起来拿起绳索勒死了国王。 “为君不仁便是这样的结果,不要轻看任何一人。” 这句话他牢牢记在心中,同时也明白这些怂恿自己对付凌萱的人其实也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私欲。 “自朕登基这么多年以来,整个大越在首相治下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为何非要执着于女子不能为主呢?” 李元四两拨千斤地问着,“就连朕都觉得不算什么事,为何在你们眼中就这般容不下呢?难不成非要再闹出个起义你们才满意吗?” 听到陛下的话,跪着的反对者们惶恐不安,哪里还敢再让李元对付凌萱。 今日的事传到凌萱耳中,她决定不再放任,同时也算是为李蕊立威。 她让李蕊在前方,自己退居幕后,两人合力联手将这些人狠狠收拾一番。 他们不敢再有任何意见,最终李蕊成功成为凌萱的继任者。 番外一 虚君 李元驾崩了,在他二十岁这一年。他的驾崩没有任何阴谋,以他自身体质的问题能活到二十岁已是奇迹。 然而李元膝下并没有皇子,这让那些旧派势力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推举旁支中的孩子,或是别的王爷。 凌萱在李元驾崩前已经卸任,现在新任首相是改名陆倩的李蕊,他们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只是凌萱收留在学堂中的众多孤女之一,所以不将她放在眼中。 然而他们却算错了一件事,自凌萱入朝以来,这十几年里女子的地位水涨船高,自然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听这些旧臣的话。 “先帝虽未留下皇子,可诸位不要忘了,先帝的陈贵人可是为先帝生下了一位公主。”李蕊在朝上对百官说着。 “难不成你是想让年仅两岁的公主登基成为女皇吗?真是荒谬,大越数百年基业,可从来没出现过女皇。” 有人不服说着,他们的做法才是有例可循,历来帝王无子,最终都是要么兄终弟及,要么从旁支过继一个男丁将皇位传给对方。 “没有先例那就创造个先例出来,放眼去自凌首相入朝以来的这十几年间,各行各业甚至朝中都有不少女子的身影,那为什么不能拥立一位女皇出来。” “事关国之根本,这件事没得商议。”朝中已经没有凌萱的身影,李蕊年轻又初掌大权,他们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打压一番。 李蕊看着这些人露出来的丑恶嘴脸,非但没有慌张,反而从怀中拿出来一道秘旨。 “我本不想将这道秘旨拿出来,想来还是我过于仁慈了。” 那些反对派看到她手中的圣旨时惊觉不妙,“这、这难道是。” “没错,这是先帝驾崩前夕留下的秘旨,看来还是他更了解你们,知道你们在他死后肯定会闹出些事。” 说罢她缓缓张开手中的秘旨,上面是李元亲笔所写,将皇位传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并由李蕊辅佐。 加盖了玉玺的圣旨是李元替姐姐同女儿留下的最后一道保护,这些旧臣谁都反驳不了。 他们也明白了一向不问政事的陛下为什么会在最后的时光里努力试图修改宪法,大力提升女子的地位,以及近期京城内大规模的女子游行是怎么回事。 李蕊握着圣旨的手紧了又紧,她眼中噙着泪,想到自己和弟弟最后一次见面的光景。 她原本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和李元相认,即便两人在朝堂中相见论事,可她仍旧是没有去捅破那层纸。 姐弟俩就这样以君臣的身份在朝中相处。 而后随着女儿的出生,李元便起了想传位给女儿的心思,因此更加努力地去修改自古以来的规则,想要在最后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替女儿扫清一些阻碍。 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他做太多的变革,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光,他所求的不过也是想再见见姐姐。 李蕊原本想拒绝,作为公主的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去和亲的路上,现在的她只是叫陆倩的臣子。 “父母手足有今生没来世,既然想去就去吧。”凌萱不知何时出现她身旁。 “老师,我...”李蕊支支吾吾。 “你做得很好,如今他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于公他为君你为臣,于私你们一母同胞。” 她知道李蕊犹豫是因为不想被人借此攻击,原本朝中就有流言说李元被她左右,大有昏君模样。 但最终她还是去见了李元,看着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团子现在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李蕊双眼瞬间模糊。 “是陆首相来了吗?”李元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询问着。 李蕊忍住泪意上前,“元儿,姐姐来了。” 其实李元早有怀疑,随着她说出一堆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幼时经历,更加确信了陆倩就是李蕊。 “皇姐。”李元再也绷不住哭得像个孩子般。 姐弟俩聊了很多,从幼时聊到以后,李蕊像小时那般将弟弟抱在怀中。 “皇姐,我怕是要去了,我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李元托孤般地说着。 “你放心,姐姐一定会保护好她。” 李元嘴角露出笑意,“有姐姐在我自是放心,我留了一道秘旨,希望能帮到姐姐。”他说完这句缓缓闭上了双眼。 “元儿!”李蕊抱着李元哭喊着,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隐藏。 小公主登基后大权依旧是在李蕊的手中,与旧臣们不同,议会上许多派系的人倒无所谓或者很赞成公主为帝。 他们认为公主登基也是可以很大程度上长久保持他们的利益的,公主年幼没有靠山,生母也没有什么背景,根本不担心她会对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威胁,还是只能继续做一个虚君,因此要拉拢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如今的大越早已不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帝王更多就像个吉祥物,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利益,谁做帝王,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虚君的位置,他们并不看重,公主年幼没有能对付他们的能力,未来十多年内也不可能出现变故,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公主登基后虽无实权,但这一行为却给天下女子带来了不小的信心。 李蕊接替过凌萱的位置以后没有让她失望,执政期间继续发扬凌萱的执政理念。 由于凌萱在位时已经扫清了许多障碍,留下的人给李蕊也应付得来。 因此在李蕊上位后在律法上面也改善了些,那些苛刻的条令在修改后变得宽和许多。 这也算变相实现了她与云清当年说的要温和执政的理念。 这些制度的完善也使得皇室更彻底地失去了实质性的权力,如今更类似于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没有实权但却需要履行皇家的职责,由天下百姓供养。 凌萱看着李蕊在自己的基础上进行的一系列改革,相比她的手段来说李蕊还是温和许多,多了几分理想主义。 不过她倒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李蕊表现出来的手段和谋略还是支持得起她的理想主义的。 番外二 掖庭 如今朝廷内外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凌萱便彻底放下心,安心在家照顾父亲。 这日父女俩闲来无事突然说到曾经在宫中的那些日子。 “我也有十几年没去过宫中了,不知道掖庭现在是什么样了。”凌谦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岁月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烙印。 “既然您想看看,那咱们就去看看吧。”凌萱扶着父亲的手说道。 原本还在处理政务的李蕊从宫女口中听说了凌家父女正往掖庭去有些惊讶,待她赶到时正好看到两人走到掖庭门口。 “老师,您同凌厂公来怎么不差人知会我一声。” “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你整日事忙就没让人通知你。”凌萱笑着说。 “那我陪着你们一起吧。”李蕊不放心道。 因为不再有罪奴的缘故,如今掖庭这地方已经荒废。 宫里做杂活的也只是普通的受雇佣的劳动者,且都在别的地方。 “不用了,你手中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我们自己随处看看就行。” 见凌萱这样说李蕊不再坚持,但还是留了些人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她陪两人聊了会便被匆匆赶来的凌钰叫走。 “首相大人同厂公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路上凌钰不解问着,掖庭对于凌家父女来说可不算什么好回忆。 “因为这里有老师为数不多的一家三口的回忆。” “你们就在这吧。”凌萱对跟在身后的宫女同侍卫说完后便同父亲两人独自进入到掖庭里面。 两人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当初凌萱降生的那间小屋走去,距离越近当初那些回忆便越清晰。 “当年你母亲即将临盆,又遇上管事嬷嬷是个心善的,才特意找了这间屋子出来。”凌谦指着面前这间不足十平的小屋说道,当年凌萱便是在这降生的。 对于这些凌萱并没有什么记忆,只待在父亲身边静静听他回忆着。 “那时你母亲痛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要生的迹象,眼看情况越来越危急,幸好有个同乡的女孩,因为她的母亲是接生婆,所以她也懂些接生的事情,才解了燃眉之急。” 那时他看着妻子难受的面容扭曲心疼得不行。 他做不了其他,只能守在妻子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抚宽慰。 仿佛是孩子体谅母亲,接下来的生产格外顺利,凌音没有受太久折磨便顺利生下孩子,接生的少女也夸这孩子是个懂事的。 不过孩子平安降生不代表万事大吉,那个时候他们作为罪奴是根本得不到任何医治的,而且掖庭的环境极差,别说孩子,就算是大人也经常生病。 那时夫妻俩把孩子的平安看得重之又重,生怕她出一点问题。 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尤其还是这样的环境中,凌萱自然不可避免的还是会出现发烧感冒的症状,每次都牵动着父母的心。 这个时代婴儿太容易夭折,夫妻俩只能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保证孩子身边随时有人照顾,再寻了些土方法来医治,所幸每次都有惊无险。 即便生活这样艰难,可凌音的性子依旧没有受到影响,仍旧保持着乐观又跳脱的性子,当看到凌谦笨手笨脚地照顾孩子时她便在一旁打趣。 而凌谦因为家族的覆灭加上身体的残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极强的自卑心理,他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妻子了。 若以后妻子心中有了别人,想带着孩子另择他人,他也不会拦着,只要那个人能好好对待她们母女俩,他就心满意足了。 “那时她知道我的想法后只安慰我不要瞎想,至少她不相信会有其他男子能做得到好好对待你,而她作为母亲又怎么会舍得与女儿骨肉分离。”想到妻子凌谦眼中露出难得的温柔。 “其实娘亲从来都不曾嫌弃过您,女儿记得小时候她常常在我耳边说着您的不易。” 凌萱从母亲那里得知,当初她怀孕和哺乳时,父亲为了能让她多吃些,每日将自己的吃食省下来给母亲吃,自己则一天只吃一顿,饿了就灌水充饥。 母亲担忧他,但他却说母亲现在是两个人,自然要多吃些。 后来等她长大些,为了让她能够尽量多地摄入营养,父母每次都会省下为数不多的肉菜给她吃。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子虽然真的很难熬,每日都在担心第二日的生活,可不谙世事的凌萱却始终沉浸在幸福之中。 “如果当初我再努力些,你母亲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凌谦的眼角有些湿润。 凌萱知道这些年父亲无时无刻不在为母亲的离去而后悔自责。 “那些年以我们的身份和处境,我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为了能好好活下去,不得不去攀附权势,做皇家的走狗。” 为了他们不再如蝼蚁一般被那些贵人们肆意践踏,那时的他除了攀附权势,别无选择。 他只能赌一把,出卖尊严和良知,让自己变得冷漠自私,去攀附那些贵人,企图寻得一丝生机,只把那份温情和无私留给他的家人,至少保证女儿平安长大。 只是一旦上了这条船,哪能那么容易就下来呢。 “所幸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走。”凌萱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可以说凌家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凌萱自有能力后也是站在父亲的肩膀上做事,但父亲却是实打实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现在想来我那些年其实也不过是在皇权下从一个低等奴才变成了高等奴才。”凌谦感慨说道。 这事他很早就看明白了,皇权之下,除了帝王自己以外,其他所有人本质上都是奴才而已,哪怕再尊贵如妃嫔、亦或者皇亲国戚,在帝王心中也都一样,是高级的奴才罢了。 也因为他早就已经想通,如今才能同女儿站在这掖庭中回忆过去,如若不然便是同当年的孟家那般了。 “爹,咱们带着娘和然儿一起回西南吧。”凌萱突然说着。 现下朝廷已经不需要她再坐镇,李蕊已经能独当一面,她留在京中意义也不大。 并且她也知道回家乡是父亲最大的愿望。 番外三 回乡 自从做了要回故乡的决定后,凌萱一家便在私下开始准备收拾。 除了处理家中的东西以外,凌谦特意选了个黄道吉日亲自去妻子坟前将她的坟墓迁移回集州。 凌萱因为还有些不放心李蕊,因此并没有同父亲一起启程。 大越在两代女相的治理下发展得越来越好,期间冒出来不少新流派,几方思想碰撞百花齐放,也使得大越的律法愈加完善。 只是流派一多便代表着朝廷中的纷争也多了起来,凌萱发现李蕊每日应付这些新冒头的势力焦头烂额,好几次都差点出手了。 然而当她冷静下来细细回想后庆幸自己还好没出手,不同思想的碰撞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让大越变得越来越好,不同的只不过是立场罢了。 而这个世界终究是需要不断地变动、试错才能得出更优解,她也无法保证自己出手后就是最好的结果。 况且如今已经是李蕊的时代,她过多插手也未必是件好事,兴许还不利于大局。 想通之后她就彻底放下,为杜绝自己哪天真的忍不住出手,凌萱加快了回乡的速度。 她离开那日,本想悄悄走的,可不知道谁将她要走的消息传了出去,待她走那日李蕊、孟依瑾、凌钰、苏卓、凌楚还有云清等人以及众多百姓纷纷在城门处等着送她。 “老师,你何时会再回来?”李蕊依依不舍说着。 “你已经变得很优秀了,就算我不回来相信靠你的能力也能做得很好。” “可是你不在,我总是担心会做错。” “错也无妨,如今的大越有让你试错的本钱。” 凌萱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妹妹那般,她同凌然是一样的,自己总不能一直陪着她们,有的路始终是要她们独自前行。 “这一路上都安排好了吗?”孟依瑾问道。 “都安排好了。” 看着熙熙攘攘前来送行的百姓,说不感动是假的。 凌萱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所走的路,在此刻实质化的结果。 最后在众人不舍的神情下,凌萱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时隔将近二十年,凌萱终于再次踏上回集州的路,同上次与穆安带着任务匆忙回去的心情不同。 因为她在位时大力宣传修路的重要性,这次回去即便是边走边玩也只用了半月左右的时间。 刚到集州,姨母同父亲和女儿早就已经等在城门,凌萱看着多年不见的姨母,许是上了年纪的关系,姨母身上的凌冽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慈祥。 “我不是来信说直接去家里吗,你们怎么还特意来接我。”凌萱娇嗔说着。 “是你姨母说太久不见你,想早些见见。” 凌萱走到姨母身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姨母,好久不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凌雁说着,父女俩这次回归不似之前那样匆匆一瞥,而是彻底落叶归根了。 除此之外曾经因当年叛乱被摧毁的旧土司府在凌雁的安排下重建,靠着她与凌谦的回忆尽量将其恢复成记忆中的模样。 但是此后这里便不再是土司府,仅仅是凌萱一家的住宅。 他们回来的消息传遍集州,许多和凌谦一起长大的仆从纷纷前来探望。 尽管过去几十年,众人模样都有了不少的变化,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谁是谁,激动不已。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众人老泪纵横,说着就要向凌谦行礼。 “别跪,别跪。”凌谦难得展现出激动的一面。 这些人说是仆从其实更像他的兄弟,他们一起在西江城的大街小巷奔跑、一起闯祸、一起受罚。 当年凌家落难,他们也曾拼死相救,若不是最后凌谦让他们离开,恐怕现下他们也成为黄土一堆。 故宅的重建、兄弟间的重逢加上终于回到故乡,凌谦心情甚好,当即决定今日大摆宴席同他们不醉不归。 “我可是头一遭见你爹这么外露情绪。”凌雁感叹着。 凌萱扶着姨母没有说话,可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她知道父亲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当夜众人都喝多了,凌萱这才从那些叔叔伯伯们的口中得知父亲在年少时惹母亲生气被她满府“追杀”的窘事。 当时祖父还说就要她来管管他,省得他以后心野了就乱跑。 凌谦听后脸上流出尴尬的神色,嘟囔着自己当年都是让着凌音的。 自那之后凌谦同这些老伙计们几乎隔三差五就会聚一聚,而凌萱无所事事便想捣鼓着做些什么小生意消磨一下时间。 现在的她面对曾经很抗拒的折耳根,吃了几次以后竟然无法自拔,恶作剧般地用她开发的折耳根饮料哄骗父亲和女儿喝,然后看着两人紧皱的脸笑得不行。 而后她又根据这里的一些调料复刻出穿越前的下饭神器老干妈,在孟依瑾的协助下畅销全国甚至连旁的国家也爱不释手。 因为西南汇聚了不少的少数民族,凌萱发现每个民族的穿着各有特色,规矩也都没那么多。 包括璙族在内的许多民族的服饰当中都有会露大腿的百褶短裙之类的,穿着打扮也更偏向现代的风格,到了天热的时候都可以大方穿出去。 现下天气正变得越来越热,于是她就想着给大越所有人都争取可以在夏天穿着清凉的自由。 不过这个决定还是需要上报朝廷的,毕竟不像吃食那般这么容易让人接受。 好在李蕊收到她发去的信件及绘制的一些衣物图样时觉得可行,再加上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出身西南的柳太妃吗。 但她没有西南的女子这般大胆,在凌萱寄去的图像中改了些许,将裸露的部分减少了些,只露小臂和脚踝。 然后由李蕊同柳太妃带头开始穿,再加上孟依瑾等人的大肆宣传,竟然掀起了一股风尚。 当凌萱收到他们的回信后发现不仅大越各地都开始穿着她提议的这些衣服,其中不乏有极具天赋的男女在此基础上又设计出了更加花样繁多的类型。 番外四 深山 回到集州远离朝廷纷争,凌萱一家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整日除了游山玩水便是吃喝玩乐。 西南地区风景宜人,气候舒适,格外适合养老,按理说现下大越国情越来越好加之交通比从前便利许多,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有不少人前来。 但实际情况却和她想的不同,西南虽有天然优势,可这里的发展相对其他州郡来说依旧处于落后,更别提同京都相比了,那更是跟不上节奏。 凌萱这才注意到除了璙族因为与朝廷关系密切,对外来的文明接受程度较高以外。 其他族群的人依旧固步自封,抵触外来文明,异常警惕外界的事物,几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 待她细细探究原因才发现一来是因为他们地处封闭山区,和外界交流太少,外界的人也因为崇山峻岭的阻隔很难进来。 第二个就是比起文字,这些人更擅长用拳头去解决问题,很多民族甚至是没有自己的文字的,民族传承几乎就是口口相传。 为了能更深入了解,凌萱特意去往这些部落中试图想找寻能破解的法子。 然而当她看到深山中的百姓在灌溉农田时还是以往那套靠天的法子才觉得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恼火。 现下绝大多数地区都已经用上水车这样的农作工具,不用依靠人力便能灌溉大片农田。 “这里难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她问着陪同她一起前来视察的州官。 州官也很无奈,“是啊,他们拒绝接受新事物,再加上这里地势险峻,外来物都需要人力才能搬运进来。”也这是为什么这里依旧落后的原因。 凌萱感慨,这里的地势同她那个时代的贵州深山极为相似,山路蜿蜒曲折、盘根错节。 不禁联想到假如以后有了汽车,怕不是这里的驾照考起来是全国最难的,还得要求司机没有恐高症,每个人都是车神。 看着脚下这一条条由人力开辟出来都算不上路的路,和那些让人看着胆战心惊的溜索,就是这些百姓们通往外界仅有的道路,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不管任何时代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都是可行的,她相信只要将路给修起来,两座山之间架上桥梁,有了连接外界的通道,对这里的百姓百利无一害。 但这个工程量浩大,以集州目前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独立完成,还是需要朝廷的支援。 因此回去后凌萱立即传信给朝廷,希望他们增派人手再拨款,不过她的信寄出去许久都没收到回信,也不免让她有些意外。 按理说这个要求不是什么无理要求,不可能这么久都收不到,当时她按照规矩将书信寄往议会,想来或许是议会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这件事又不能一直拖,凌萱没办法直接写了让人将消息传给李蕊。 而李蕊收到信后才知道在一月前老师曾寄过书信到议会,她愤怒不已,在议会上直接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凌首相曾寄过一封关于希望朝廷支援西南修路的信函,为何我至今没有看到一文半字?” “是我们拦下了。”寒门出身的议员敢作敢当。 李蕊怒极反笑,“为何要拦下,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西南的问题存在不是一两日了,根本不急于一时,首相大人咱们现下更重要的是确定好12年的义务制扶持寒门学子的事情。”现下议会不再是谁的一言堂,所有人都有发言的权利。 这件事也是近期李蕊同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争执的事情,李蕊认为应该先保证9年义务制的彻底落实,保证大越的孩子个个都能享受。 而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则认为应该优先落实寒门学子12年的免费教育,如果他们寒门学子不能赶紧赶上来,那些大族又会压过他们,那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首相大人您还是年轻了,那些边疆地区再怎么样也还是会享受到这些权利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现下咱们就应当保证寒门学子的求学之路,毕竟日后他们才是这朝中的栋梁。” “放你的屁,你是寒门出身便一心向着寒门,以出身来区分是否享受教育,你念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蕊不再维持端庄的形象,叉着腰对着这些老东西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 “你你你,你怎么打人呢。”官员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手指着李蕊抖动不止。 李蕊斜眼看了他们一眼,“自己做了官就忘记来时的路,一心想壮大自己这派的势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一旦寒门势力壮大起来,不就又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世家权贵了吗。” 她将这些人的遮羞布撕开,既然他们不让自己好过,那自己就将桌子给掀了。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谁都不服谁,从最开始的据理力争演变到后面的打架斗殴。 李蕊这边的官员什么样的都有,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三五下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李蕊也是有分寸的,别打还别招呼自己这边的人注意不要打要害,最多让他们几天下不了床作不了妖就行了。 这件事最终也没得到个解决,凌萱收到李蕊回信时看到上面她率人在议会上斗殴时哑然失笑,想不到一向最重礼数的李蕊都变得这般泼辣,恐怕也是因为同凌楚待久了学了些她的脾气和武功吧。 只是笑过后她陷入沉思,其实这件事若换成她回到议会上,应当100%是可以完成的,不至于演变成这样。 现在议会不似当年她在的那样,既然给了那些人发言的权利,就要学着如何让他们自己主动去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的同他们站在对立位上争执辩论,甚至大打出手。 可就算她现在插手了又能怎么样呢?利益的争执,双方的立场,这种事情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会发生的,总会有人想要做到更多,有些在大局之下,有些人的权利是可以被牺牲的,也说不上孰对孰错。 番外五 希望(完) 沉寂几日后朝廷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凌萱终于忍不住还是出手帮了李蕊一次。 她卸任前为了避免日后出现这种争执不下的局面,特意设立了公家编这个位置,考生进朝堂这种就属于是公务员的政府人员。 像匠、农、商之类的除了可以私人经营外也可进入朝廷开办的部门。 她已经退任不方便再出面,便让州官以奏折的方式呈给朝廷,里面着重指出可以使用‘三支一扶’的政策。 将夫子这类教书育人的职业划分进‘公家编’中,不同于其他官职会涉及罢黜的情况,被‘公家编’收编的官员除非涉及触犯不可逆转的条例,一般情况下不会被罢免,相当于是铁饭碗。 而想免试进入‘公家编’就需要愿意到落后地区来教书,然后按照工龄及成就,依次进行加分,分数达到一定程度便能获得资格。 奏折上另外还提出,若达到条件后依旧还愿意待在当地继续帮扶的,也会一并算入他的考核分数内,日后回到朝廷会根据实际情况安排官职。 这些官职一般都会随当事人的工龄、政绩、成就来安排,最次的也是进入翰林任职,算下来比考科举似乎还要划算。 李蕊看着奏折上面的内容,脸上肉眼可见的都是笑容。 当她合上奏折询问上报之人,“你说这奏折是哪里呈上来的?” 上报之人是她的亲信,自然知道她故意这么问是为什么,于是加大音量又重复一遍。 “回首相的话,这奏折是集州州官所呈。” 那些想反对的人听到集州时脸色皆是一变,谁都知道现在集州那地方有谁在。 这奏折看似是集州官员所奏,实则那位在背后有没有出谋划策众人心知肚明。 凌萱这是明晃晃的将自己的立场摆在他们面前,谁能拍胸脯保证可以同那位卸任的首相打擂台。 况且她的建议出得非常好,想去的人如果愿意受苦就去,不愿意受苦,就老老实实地考编,只是多了一个渠道罢了。 这也同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理念不谋而合,他们这般为寒门学子考虑也不也是怕那些世家走后门,如今这个法子一出来那便是靠实力说话,所以这一次很多人都选择了同意。 政令实行后,很多家境还不错的人员愿意去到贫困地区,出乎意料的是,世家大族的人也愿意去。 当凌萱收到李蕊回信时遥些意外,原本她这样做也只是想为寒门和士族之间寻个平衡,竟不曾想结果倒比她预期还要让人惊讶。 后来她静下来想了想,世家主动其实也是因为现下寒门学子的崛起使得他们没有出头之日,虽说世家在教育资源上胜出不少。 只是凌萱在位时大力推举学堂,许多能人大家也愿意去她的学堂教书,这一方面寒门同士族的差距几乎不再存在。 又因为数年前自己清扫世家的行为让剩余的世家战战兢兢,不敢冒头,这也让世家中那些孩子多数都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 现下世家还有些许能力能护住他们,可当世家的能力彻底没了时那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恰好如今有这个政策且又不特定人群,只需要去受几年苦就能得一个事业编,又好发展,日后也能进入朝堂做事。 挑选的第一批下放的人选寒门同士族比例一半一半,且李蕊还特意在每个支教的地区分了一个寒门一个士族结伴。 当凌萱看着前来报到的两位新夫子时瞬间明白李蕊的用意,这个徒弟果然越来越明白她的心思了。 寒门教学,士族开眼界,他们的到来对于当地确实有很大的发展。 寒门学子苦读圣贤书,能满足孩子们对于知识的需求,士族子弟都是“天潢贵胄”,家族愿意给他们堆资源,发展那个地方,从而让他们赶紧得到分数,把他们又给调回来。 一般士族子弟家中会让他们随身带几个师傅过去,师傅教出了成绩,就算是这个人的,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者结合定能达到1+1大于2的效果,不但能让孩子们精通知识,又能带动发展,何乐不为。 凌萱同父亲看着一切在慢慢变好,高兴之余不免还有些担心。 “爹,您说这样下去那些大家族们,会不会借此机会又继续根深蒂固?” 凌谦看着那些翻山越岭去上学的儿童在嬉戏中用还不太熟练的汉话背着书,嘴角笑意不止。 “那时他们都已经长大,你所担心的情况不会再发生的。” 他早已没有了曾经的狠厉,如今也不过是个和蔼的老人,又喜欢和小孩子相处。 “凌先生,您答应今天同我们说您在京都的事情的。”有个小男孩兴冲冲地拉住凌谦的手说着。 “好好好,你们先坐下,我马上就来。”老来无事的他也当起了老师。 凌家父女坐在高处的石阶上,下方是一群穿着各色民族服饰的孩子。 “先生,今日夫子曾告诉我们以前在皇宫中有过太监这样的人,还说您曾经也是,这是真的吗?” 童言无忌的话语听得凌萱不禁捏了把汗,这个身份可以说是父亲的耻辱,曾经几乎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紧张地看了眼父亲,却发现他眉宇间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轻笑一声。 “是啊,从健全人变成太监是个极其残忍的过程,但那不过是一种存在于旧时代的糟粕罢了,那个时候就连性命都是不值钱的,又谈什么尊严呢。”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又看了眼身边的女儿。 “如今没有了这个行业也是多亏了凌首相,是她将这些旧时代不人性的旧观念给废除了。” 孩子们看着凌萱的眼神全是崇拜,“那我们以后也能成为和凌首相一样的人吗?” “那是自然,现在夫子教你们读书便是为了让你们学习不同的知识,拥有自己的思想。懂得分辨是非好坏、睿智明理,那便有了能够实现理想的机会,若你只想做个两眼不识大字的人便只能任人利用。” “那我们可不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们一定好好念书,日后做个有用的人。” 父女俩看着眼前这群天真的孩子,相信日后他们定能成为超越自己的存在。 番外 前传——猎虎的少年 凌谦驾着野性尚未驯服的烈马,左手小臂上站立着猎鹰,身后跟着一群同他一样的少年。 今日是属于璙族的盛大节庆,源自于璙族先民早期在山林中游猎采集的生活,如今虽转变成农耕定居已有许久,但每年也还是会举办盛大的仪式,族中年满十五岁的少年都可以参与。 “这片林中有猛虎出没,依照往年传统,若谁第一个猎到老虎便是最勇猛的勇士。”族长说道。 马上的少年的蠢蠢欲动,像是早已为今日做好了准备,两旁站着璙族男女老少,在族长一声令下后,少年们如脱缰的野马般一涌而出。 凌谦一马当先,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配合着少年肆意的笑声,引起周围无数少女高声呐喊。 进入林中深处后,凌谦停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巨石下,这里能将附近一览无余。 他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待发现西南方的树下在动静时,放出猎鹰前去查看。 这鹰是他十三岁时父亲赠予他的,经过两年的训练,不仅极通灵性,对凌谦的指示更是言听计从。 猎鹰在空中盘旋几周,随后发出一声长鸣便回到凌谦身边,它帮助凌谦锁定了猛虎的位置,余下的事情便需凌谦去做。 他小心翼翼走到离猛虎不足十米的位置,生人的气息引起猛虎的注意。 而埋伏在后方的凌谦并不慌张。 当他带着新鲜的虎皮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原本紧张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少年的满足心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在他意气风发之时许多怀春的少女都向他表达着爱慕,甚至还有几个比较胆大的将怀中示爱的手帕递到他面前,但这些倾慕的少女之中并不包含凌音,她正和一旁的朋友们聊得开心,直到结束都把他视如空气一般。 凌谦一一拒绝了这些姑娘的心意,随后看向对这边视若无睹的凌音,心里很是失落。 回家后家中父亲早已在等着他一起用餐,他早就饿坏了,一回来便狼吞虎咽吃着。 “听说今日有不少姑娘都对你表达了心意,还有几个对你递了手帕?”父亲笑着问道。 凌谦点头,“我一个都没答应。”他又不心悦那些女子。 “那阿音有没有对你表示什么?”父亲试探地问着儿子,临行前凌谦曾告诉过他,他想借着这次猎虎好好在他暗恋的姑娘,也就是凌音面前表现一番。 而父亲私心也是希望 听到这里,凌谦心里不由得莫名烦躁,他放下碗筷。 “她为什么要对我表示?那个疯丫头,谁被她喜欢怕是一辈子都会噩梦缠身吧,如此泼妇谁愿意被她看上。” 他话音刚落就被父亲一巴掌拍在后脑,“你个混小子,谁教你这样羞辱小姑娘的。” 凌谦自觉失言,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但这事不知怎么传到凌音耳朵里,一日外出时,只见她气冲冲来到凌谦面前要收拾他。 一脸茫然的凌谦显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对方不依不饶,最后凌谦也发了火。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凌谦愤怒开口。 “我就算看上阿猫阿狗也不会看上你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看着她眼中倔强的眼泪,凌谦暗道自己那日的话或许被她知晓,原本的火气瞬间灭了大半。 可凌音的怒意未减分毫,追着凌谦打,没办法凌谦只能躲着,两人一路追到山林。 山林深处,或许是力气被耗费大半,凌音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躲在树干上的凌谦。 “你给我下来。” “你不打我,我就下来。” “那你就一辈子待在上面吧,我看你能坚持多久。”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的僵持着。 这时站在树上的凌谦突然发现在离凌音不远处的草丛中有双绿眸在闪烁着。 “阿音,你不要动。”他神色紧张地朝凌音说道。 “你又想做什么。”对方没好气说道。 他用手指了指她身后,“你东南方向不到二十米有只豹子。” 他的提醒没有引起凌音的警惕,反倒一脸讥笑。 “你撒谎也要有个好理由,这里怎么可能有豹子。” 这片山林他们常来,顶多也就是些小动物出没,从未发现有过猛兽活动的迹象。 眼看豹子离她越来越近,凌谦顾不得其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而身后的动静终于引起凌音的注意。 当她回过头时只看见一只豹子对着她的方向高高跃起,而她此时也没有力气,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扑倒。 最危急的时刻,凌谦抽出鞋底的匕首试图刺上去,但豹子却察觉了动静,不过好在算是把它的注意力吸引开了,然后自己则与豹子搏斗起来,也幸好有前几日猎杀猛虎的经验,凌谦临危不惧同豹子一边周旋,一边思考着如何击杀。 可那豹子却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也灵敏得多,使得搏斗极为凶猛,凌音看着凌谦身上出现大小不一的伤口焦急不已,但自己也因受伤一时起不来。 而凌谦也因耗费完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倒地,眼看那豹子就要扑上去,她艰难爬起,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奋力向豹子刺去,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豹子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你怎么样。”凌音快步跑到他身边,将他抱在自己怀中。 闻着少女身上的清香,凌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伤口的疼痛在他全身蔓延。 “我死了是不是你就不生气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真的想你死,我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凌音哽咽说着。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凌谦脸上,他想抬手替她擦去,但奈何没有任何力气支撑。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此时他解释着。 “当时你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我有些失落,回去后父亲问起我为了自己那可笑的自尊才气急败坏,脱口而出那些话,我很后悔。” 凌音愣住,紧咬住唇,“可是你说谁被我喜欢上就会做噩梦,还说我是泼妇。” “不是噩梦,是美梦,恰好我最喜欢的就是泼妇。” 凌音背着他回家,所幸受伤并不是很重。 想到一个小姑娘自己也受着伤,将他一步步背回来,凌谦心里有股莫名的情愫在疯长。 第二日,凌音诚恳地对着凌谦父亲道歉,“若不是我胡闹,阿谦也不会受伤。” 而凌谦父亲却并未责备,“他说的那些话确实过分。” 凌音来到他房中探望,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阿谦,我喜欢你。”凌音突然开口袒露心意。 见他许久没有说话,凌音神色有些失望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凌谦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也是。” 番外 前传——西南王 确定心意后两人如胶似漆整日黏在一起,之前的龃龉仿佛从未出现一样。 “阿谦,我爹娘和哥哥姐姐这段时间不在集州,我在家不安心,要不你陪陪我吧?”凌音试探地问道。 凌音正式和凌谦同住,看着每天同吃同住的两人,凌谦家中的人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集州璙族民风开放,对男女未成婚便同处一室不像中原那般觉得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反而这样的行为在他们这里比比皆是,到这个时代就演变成男女之间若是有意,可以在专门的场合同住,试婚一段时间,对彼此有个初步的了解,直至觉得相处不错后再成亲,而后视情况而定婚后落谁家或两头都顾着。 试婚期间虽说也有许多人会为了避免造成一些纠纷而尽量注意避免有孕,但若真的产生夫妻之实或是怀了孩子也不会被视为逾矩,亦不会受人非议。 只是期间若是怀孕那婚后便是立即与夫君同住,若是没有那就要分居到直至有孕为止。 “你和阿音同住,可有写信告知她的父母。”虽然这种事稀松寻常,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该有,虽不如正式成婚那般复杂,但依照本族规矩也是要先征求一下双方族中长辈同意的。 面对父亲的询问,凌谦表示当天便去了书信告知,凌音父母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只嘱咐两人要好生相处,莫要小孩心性。 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同宿一室难免擦枪走火,凌谦这些年和许多其他璙族的贵族一样,也读了些中原那边的书籍,内心比大多数的族人倒是多了些礼数。 于他们这个阶层来说,一旦如此,就代表一定得负起责任,而他们通常来说都是自幼便相识,只有那么一个小圈子,也不需要如民间一般经历长久的分居和试婚。 然而只有最初那几日他恪守住了,只是身边躺着温香软玉的美人,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做些挑逗他的动作,加上又是他暗恋了这么久的姑娘。 他又正处于最冲动的年纪,这如何能忍得住,终于在一个圆月高悬的夜晚,两人突破了那最后一层屏障。 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得越发浓烈怕是恨不能时时刻刻都能黏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凌谦因为事务繁忙陪凌音的时间少了许多,两人因为一些误会又如未在一起时那般时常斗嘴。 双方父母对此头疼不已,奈何两个人都是固执的性子,劝谁都没有作用,最后他们无奈只能任由他们自己去处理。 不过凌谦倒也是个有主意的,每每凌音同他斗嘴后他便会买上一件她喜欢的礼物去哄她,毕竟彼此间也没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很快就又恢复亲密关系。 这日他没什么事便早早回家,正好碰上饭点,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 “阿谦你有口福了,今日阿音可是下厨做了好几道你喜欢的菜。”父亲朝他招招手让他坐下。 看着似模似样的菜肴,凌谦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闻言凌音面上一红,“我才学的不行吗。” 凌谦还想说什么被父亲重重敲了下脑袋,“吃饭就吃饭,哪这么多话。” 凌谦揉揉脑袋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入嘴里,凌音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 然而下一秒,凌谦猛然将排骨从嘴里吐出,不停让下人给他递水。 “你是放了多少盐,这么咸让人怎么吃。” 凌音愣住,转头看了看凌谦父亲,只见两人脸色也有些复杂,不过他没有像凌谦如此大的反应,嘴里的菜愣是没吐出来,却也没再动一筷子。 她立即夹了块排骨,待吃进嘴里时咸得连她都受不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对不起,我可能把盐当做糖放了。” 凌谦父亲安慰她无事,下次重新再做就好了。 “你没这个天赋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家中又不是没有厨子,做饭这种事还不如交给我,我做的都比你好吃,这真是我吃过最难吃的排骨了。”凌谦口无遮拦地吐槽着。 听着他这般嫌弃的话语,凌音眼中蓄满泪水,凌谦没有发现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直到父亲提醒了一声他才住嘴。 “以后你想吃我还不给你做了。”她受不了这个委屈起身朝他吼回去,不顾凌家父子的劝阻直接回了自己家。 看着边哭边回家的女儿,凌音父母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不停地询问着。 她边抽噎边将来龙去脉告知父母,只见爹娘露出无奈的神情。 “那你是想和他分开吗?” 面对他们的询问,凌音没有说话,只说她内心气愤的其实并不是凌谦的吐槽,反而更多是气自己做不好努力想学会的事。 “那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住着,也好好想想吧。”母亲说着,这两个孩子还是过于小孩子心性,不够成熟,让他们分开几日也不是件坏事。 在家中的这段日子凌音缠着家中的厨子让他教自己做菜,在对方的悉心教导下她做菜的手艺变得突飞猛进。 与此同时凌谦家的下人来报说今日有贵客会到,老爷让准备好丰盛的酒席招待。 等贵客离开后凌谦发现桌上的菜肴根本没怎么动过,父亲神色不好地坐在一边。 “爹,出什么事了吗?” 父亲转头看着凌谦,他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有些事他也不再瞒着他。 从父亲口中他得知今日的贵客正是西南王,对方前来家中找父亲是想让他在金钱上给予些帮助。 凌谦家中有一定的积累,西南王说的数字纵然不小,但他们家也拿得出来。 “要这么多钱?”凌谦神色诧异,“我听小道消息说西南王同太子之间似有龃龉,而如今陛下病重,难不成他是要?”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父亲明白儿子猜出原由微微点头。 “这个钱咱们绝对不能给。”他劝着父亲。 若真给了,待他日后起事,他们家不就成了协助西南王造反的逆贼吗,这种事谁能说得准能不能赢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明日我便寻个由头拒绝他吧。” 凌谦父亲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总踏实不下来,只是第二日仍旧按照昨日同儿子说的那般 西南王听后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待凌谦父亲走后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真是不识抬举。”对方的拒绝让他恼羞成怒。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于是他将要造反的人变成凌家,在奏折上写出凌家准备造反,望朝廷即刻协助自己镇压,并把凌家在西南的势力连根拔起。 番外 前传——俘虏 拒绝西南王后凌谦父亲一直心绪不宁,他深信对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将这件事放下,思来想去找到凌音父母将此事告知对方。 他们不仅是朝廷任命管辖集州的官员,双方的家族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土司出身。 “先观察几日看看,若情况不对便将孩子们送走。”凌谦父亲说着。 他们几人是万不能离开的,倘若大规模地将家人迁移说不定还会中了对方圈套,万一西南王借此为由说他们有谋反之心,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再者他们身为集州的管理者也不能轻举妄动,这个地方的百姓都仰仗着他们,要是这时他们携家带口离开,对方肯定会将怒火对准百姓。 眼下的情况,他们留下蒙蔽对方,再偷偷将孩子们送出去便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然而就在他们开始慢慢安排家人离开时,朝廷的援兵已经到达,在西南王巧舌如簧的迷惑下对方不分原由将枪口对准凌家。 彼时他们才刚刚将第一批孩子送走,剩余的人尚未来得及脱身,当他们被围堵在家中时,他们只恨自己动作为什么不再快些。 而他们身后的那些族人眼中并无惧意,反而因为孩子们已被送走松了口气。 “兄长,咱们便拼了这条命为孩子们争取些时间吧。”凌谦叔父对哥哥说着。 凌谦父亲扫了眼众人满怀安慰,随后放声大笑。 “那各位便拿起武器,用这条命守护孩子们吧。”话毕众人手持兵器往外冲去。 然而那时的他们面对那么多朝廷的精兵良将,哪有什么胜算,没过多久地上便躺着无数具已无生息的凌家人的尸体,冲天的血腥气飘散在集州上方。 凌音和同宗的兄弟姐妹慌忙逃跑着,因为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同凌谦汇合,想着待逃到下个目的地后再去寻他。 可他们还没逃离集州多远,城内传来的兵戎交加之声及凄厉的哀嚎传进他们耳内。 身边胆小的堂妹止不住的颤抖,凌音虽也难过却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 经此一役他们都清楚那些护着他们的长辈此刻怕是凶多吉少,队伍中有人不肯离开,非要回去寻找他们的爹娘,谁都劝不动。 几个年长的哥哥姐姐最后决定先在附近找个山洞躲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偷偷潜回城中看看情况,离开前叮嘱他们好好休息,安心等消息就行,可那夜谁都没有睡着。 一夜未眠,眼看他们到约定的时间还未回来,众人越发担心,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兄长浑身是血跑了回来。 他伤势严重,可以说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兄长告诉他们敌人不仅杀了他们的父母,还将他们的尸体吊在城头示威,他同另外几个人本想将他们的尸体取下安葬,却不慎中了敌人的计。 “他们埋伏起来就等我们出现,另外几人拼死护着我,让我回来通知你们快跑。”他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 兄长死后,昨日非要回去的那个族弟突然朝凌音发火。 “都怪你爹娘没用,要不是他们,我们的爹娘怎么会死。”他这一吼使得好几个兄弟姐妹都向凌音投去憎恨的眼神。 凌音的悲伤不比他们少,现下什么都没说默默承受着他们的怒火。 逃亡的日子很艰难,又要防着追兵,他们一天根本走不了多少。 而当初怒吼凌音的那个弟弟,在那日后便带着几个兄弟姐妹离开不知音讯。 经过数日的逃亡,他们离安全地带只有一日的路程时,身后突然传来追兵的声音。 又累又饿的他们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很快凌音他们便被捉住,而令她想不到的是,正是当初离开的那几个兄弟姐妹出卖,这才让朝廷的人轻而易举找到他们。 身为逆贼之后,凌音本来差点和她身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样被就地杀了,可当时的官员发现她生得极其貌美,正好那会儿上头嘱咐他们抓些模样周正的少男少女,可以作为俘虏孝敬给那些王公贵族们。 带着枷锁的俘虏们被官兵押解着往京都方向离开,人群中乔装后的凌谦一眼便看到双眼空洞的凌音手脚被束缚,被官兵粗鲁地推搡着往前走。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心疼不已,当下便冲动地想拨开人群冲去营救,身边手底下的人及时拉走他。 “我要去救他们。”他愤怒地说着。 “少爷,咱们好不容易离开,难道你要自投罗网吗。”当时老爷将少爷托付给他们,他们很是艰难才将他带走。 若这个时候少爷冲动行事,他们该如何面对将唯一的孩子交给他们的老爷。 “阿音也在里面,至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凌谦现在根本听不进这些,他只知道这些人本就无辜受累,加上自己心爱之人也在其中,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必须去救。 无奈手下人只能妥协,而后凌谦准备在对方走到山路时动手,也不为难那些跟着他的人。 可是凌谦还是错估了他们这边的实力,当他试图先救下凌音时,面对训练有素的官兵很快败下阵来。 他被几个官兵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而刚才被他重伤的官兵觉得丢了面子,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凌音看见凌谦因为自己受着这般屈辱,原本无光的双眼落下大颗眼泪。 “你们放开他。”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只是对方非但没有抬起踩在凌谦脸上的脚,甚至朝他狠狠啐了口痰。 凌谦挣脱不了,最后在那官兵弯身想羞辱他时,一口咬住对方的脸颊,痛得对方惨叫连连。 对方抽出同伴别在腰间的佩刀准备杀了凌谦,被及时出现的上官喝止。 上官怎么说也是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年的,自然是比这些低等的官兵多了几个心眼子,且他也不容许押解途中出什么事。 原本将凌音送去京都自己顶多拿些赏银,可若他要是中途活捉前任集州宣慰使的独子送到京城里,说不定上头的长官就会高看他一眼,以后也会更器重他。 反正这些人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去掖庭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女子为婢,至于能在宫中生存的男子,除了圣上外哪有健全的男人呢。 番外 前传——活着 进京城前,所有俘虏都被扒光检查,这是极其羞辱人的方式,奈何他们现下的身份只能被迫接受。 凌音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导致身形消瘦加之月份还太小,肚子并不明显,因此既没有被官兵看出,也没有被随官兵而来的医者和嬷嬷测出来。 即使后来因为晕倒被一女子告知怀孕,她也未将此事说出去。 来到京城后女子们被直接送到掖庭,等待她们的将是在宫里或各王府中暗无天日的生活,而凌谦则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后被押解至净身房。 这里极其简陋,他被几人按压绑在特制的长凳上,随即被蒙住眼睛,扒光全身。 老太监阴恻恻地举着一把有些生锈的刀具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此时他也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尽管他用尽全力挣扎却没有半分作用。 随着一声惨叫传来,两腿间那象征男子身份的器物被全部切除,鲜血顺着他的大腿根一股接着一股地流淌着,莫大的痛苦使得他在整个过程中几度昏厥,差点死去。 比起身体上的苦楚,凌谦生活上的不便和心理上受到的打击才是最让他消沉的,只见他面色苍白躺在木板床上,神色空洞得连眼都不眨。 同住的太监是个好相处的,期间他不断劝解凌谦。 “既然事已至此便好生接受吧,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有在乎的人也在宫中,多想想她吧。” 听到这凌谦眼珠动了动,对方说得对,阿音还在宫中受苦,他不能再这样。 不顾身体的疼痛,他挣扎着起身接过对方手中的稀粥猛灌起来。 休养了一段时间他勉强可以下地走动,领头太监便立马给他安排差事,因为身份问题分派到凌谦这里的都是又累又苦的脏活累活,他没有反抗沉默做着。 看着他这般模样,那些心理扭曲的太监们便嘲笑他一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竟沦落到连他们都不如。 而除了这些以外,凌谦还要面对定期被扒掉裤子,残缺之处任人评述的羞辱,其他太监告诉他这是每个太监都要经历的事情,为的就是检查净身是否彻底。 大越皇宫历来都要求阉人净身时必须全净,但凡被发现有一点残留,就要多受一次罪。 正因为有这样一段经历,所以即便后来位极人臣,每到更衣之时凌谦都不允许有任何人在自己身旁侍奉。 这样毫无尊严的生活他有些快要坚持不下去,就在他拿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毒药准备一饮而尽时,掖庭出来的同族将凌音的消息告知给他。 这个消息让他又喜又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见到凌音。 从那之后他做事干活更加卖力,也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自尊,开始尝试着讨好上头的人,那些人也乐意待见他。 这日他终于得了机会到掖庭见到正在浆洗池浆洗衣服的凌音。 “阿音。”凌谦语气哽咽唤着对方。 凌音缓缓转头,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刻她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凌谦拉起她的手,她才确定不是做梦,然而凌谦一身太监服饰刺痛着她的双眼。 豆大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凌谦自然明白她知道了,一边安抚她一边说着不疼。 “你怀孕了。”说着凌谦的手抚上凌音的小腹。 凌音含笑点头,然而她发现凌谦似乎没有预想中那般高兴,以为他不欢迎这个孩子。 对此凌谦没有否认,“你我在宫中尚且自身难保,为何还要将孩子也带到世上受苦。” 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双手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凌谦心里同样不好受,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如何舍得,可他更不愿让其生来便背上罪奴之子的身份。 可凌音却对他说,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只是一来舍不得,二来是这个时代没有十分安全的堕胎法子,她也担心自己的身子会出什么状况。 而如今月份大了,孩子在她体内这么久,她早对孩子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她劝导着说道,“事已至此,就留下吧,只要咱们一家人一条心,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人只要活着,总归会有希望。” 自打决定留下孩子,凌谦顿感压在心中那块巨石瞬间消散,只剩下期盼。 他额头轻轻抵在凌音的手背上,感受到手背传来的凉意,那是凌音第一次见到他在哭。 若不是这次意外,眼下两人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想到爱人已经怀了身孕,凌谦在掖庭中那些同族人的协助下和爱人办了个小小的仪式,也算全了这一世的夫妻之情。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凌音生下一个女儿,这便是日后的凌萱。 接过襁褓中小小一团的女儿,凌谦抱着她来到妻子床边。 “阿音,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此刻的他又像当初那个少年般欣喜不已。 凌音虚弱的靠在床头,伸手在女儿小脸上摸了摸。 “可有想好叫什么?” “凌萱。”凌谦答道,“萱有忘忧、快乐之意,希望她日后生活无忧无虑。” 他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字,说来也怪,他想出的那些名字都是女孩名,就像冥冥中注定他的孩子是个女孩似的。 小凌萱的诞生让两人的生活变得有了希望,尽管没有任何经验的少年父母在照顾孩子这方面差强人意,但他们仍将满腔的爱意灌注在孩子身上。 也因为孩子的出生,让他们原本贫瘠的生活再度充斥了欢笑。 “爹,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凌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凌谦的思绪。 不远处的凌萱走到父亲面前,又是多年过去,这些年时间父亲身子越发不好了,尤其是这半年来更是缠绵病榻,几乎连房门都不出。 头脑昏昏沉沉时又常梦到许多少年时的事情,这也让他越发想念那些已故的人们。 所以当下人告知凌萱父亲没在房中后,她这才慌忙出来寻找,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傻事,最后在母亲墓前找到了他。 回到家中,凌谦今日精神似乎格外好,甚至招呼着家人晚上一起用膳,却没有人能想到这是他离世之前同后辈们做的最后的告别。 那晚是人到得最齐的一次,后辈们齐聚一堂陪伴着他。 直到晚宴结束,凌萱才被告知父亲突然病重,急匆匆地赶到父亲房间,但为时已晚,被唤来的医者一番检查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这一辈子也算无憾了,如今也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心不下的,现在我要去陪你母亲了,她已经等了我太久了。” 这些年,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女儿,他或许早就跟随妻子而去了,他向来都是不怕死的,只是怕自己一旦离去,女儿就会活得举步维艰。 如今天下已定,女儿和孙女也早已能独当一面,想来都已不再需要他,该尽的责任也都尽了。 他回到家乡后甚至也曾尝试过悄悄离开,却没能瞒过女儿,刚送到嘴边的毒药就被打落到地上,自那以后他就几乎离不开女儿的视线范围之内。 而后又是提起他曾答应过女儿的,不会离开她,他得说到做到。 如今大限将至,他也很是高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凌萱强忍着泪意轻轻点头,她身后年幼的孩子忍不住发出啜泣声。 凌谦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他浑浊的双眼看着前方虚空的方向。 忽然他双眸似乎不再浑浊,苍老的手颤颤巍巍抬起努力向前方伸着,他看到了他的妻子,父亲,他逝去的爱人和亲人们在前面等着他。 然后那双手倏地掉下,凌谦在一片哭泣声中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番外 重生——重来一次 在家人陪伴下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程的凌谦并没有如他想象般来到死后的世界,当他睁开眼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居然是十几岁时在集州的卧房。 他有些弄不明白,想着难不成人在死后会回到最想回到的时刻,可身边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让他觉得不像是身处虚空。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同时也察觉到了两腿间有股几十年未曾感受过的异样,他如今已不再是个残缺不全的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起身坐起喃喃自语。 “阿谦,你这是怎么了。”凌音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朝思暮想几十年的爱人依旧是十几岁时鲜活的模样,只见她睡眼惺忪躺在床榻内侧。 “阿音...真的是你吗?”凌谦声音颤抖着,眼中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看着爱人又哭又笑的样子,凌音睡意全无,艰难地坐起后她将手覆上他的额头。 “也不烫啊。” 这真切的触感让凌谦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的阿音就在他的身边。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凌音,不过还未等她说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不满地蹬了蹬。 凌谦自然感觉到这动静,顺着视线往下看去,凌音高高隆起的腹部吸引他的注意。 “你怀孕了?” 凌音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还有不到半月就要临盆了,你不是知道吗。” 这时下人在门外传话请两人前去用早膳。 帮助妻子穿好衣服,来到饭桌前,见到阔别几十年的家人,凌谦眼角发红。 而他们看着如此状态的凌谦很是诧异。 凌谦父亲更是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觉得儿子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阿音,他今日中邪了吗?”凌谦父亲悄悄在凌音耳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饭桌上几人各怀心思,凌谦是感谢上苍给了他与家人重新来过的机会,而另外几个人则是琢磨着要不要请族中的巫师来给他驱驱邪。 “爹,西南王可有来过集州?”凌谦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总归是在朝堂上混迹了几十年,凌谦的政治嗅觉极其敏锐,如果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一家人还能安好坐在这里,必然是西南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西南王?你问这个做什么?”凌父一脸疑惑的看着儿子。 “半年前西南王同太子趁着先帝病重想要造反争位,结果这一切都是陛下在将计就计,为的就是将他二人引出来。”父亲将西南王的事情告诉他,现下两人皆已被废,而那之后先帝驾崩,临终前传位顺王,那些事情自然也没有发生。 太子就是后来的陛下,不过现在只是个被废黜的皇子罢了,凌家依旧是集州的掌权者,他同凌音也在发现有孕后便正式成婚了。 而婚后夫妇二人也是琴瑟和鸣,也似乎一下子就成长了起来,再也没有争吵过。 虽然凌谦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那些曾让他们陷入地狱的人受到处置,凌谦觉得这或许是自己死后幻想的世界。 因凌音临盆之日就在这几日,期间他几乎是日夜同妻子待在一起,他害怕这编造的梦境什么时候突然崩塌,便紧着每时每刻同妻子在一起的时光。 每当夜深入眠时他也睡得不踏实,总是翻来覆去弄得身边的妻子也睡不好,无奈他只能在床下打地铺。 半梦半醒间他又总是能见到女儿坐他晚年常坐的位置,望着他与妻子合葬之地一坐便是一天,时不时便一个人在那里抽泣,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从他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也看到了她最终寿终正寝的样子,也是做到了允诺他的,会好好活下去。 这样的情况让他很是茫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梦境。 直到他无意中遇到一个游方道士,待他将自己的困惑说出后,对方沉默片刻,随后留下一句极其考究的话。 “得到一丝天机是你的机缘,你又怎知世上只此一处才是真实?” 多年以后凌谦才参透其中奥妙,兴许自己离世之际在某些因缘机遇下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日他陪着妻子在院中散步,大夫说过要多走动生产的时候才会顺利。 “阿谦,我发现越临近生产日我便越紧张。”凌音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闻言凌谦突然想起在那个世界中女儿曾说过孕妇在生产前夕可能会出现担忧、紧张和焦虑,这样的情况叫做产前焦虑症。 他扶着妻子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孕肚。 “不用担心,大夫不是都说了一切情况安好嘛。” 这话并没有让凌音的焦虑缓解,反而越发担心万一到时出现意外怎么办。 “如果到时候难产怎么办。”她突然开口。 凌谦蹙眉,“不要胡说,你一定会没事的。” 担心妻子陷入这种情绪当中太深,凌谦主动开口告诉妻子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不过他将这一切都说成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咱们的女儿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一定舍不得让母亲在生产时受罪的。” 凌音噗嗤笑出声,“你怎么就肯定是个女儿,万一是儿子呢。” “不会,我做梦梦见的,绝对不会错。” 丈夫笃定的话语让凌音笑着摇头,她内心其实也是希望这胎是个女儿的,亲友中那些有儿子的每天都过着鸡飞狗跳,追着儿子打的日子,她可不想那样。 “不过我还是有些害怕。” 凌谦刮了刮妻子的鼻尖,语气轻松,“你生产那日我会寸步不离的陪在你身边。” 璙族不像中原那般忌讳男子进出产房,在生育方面的习俗反而是妻子生产之时,丈夫要在一旁协助生产。 曾经凌音在掖庭生产时他便是全程陪同,如今他也要同那次一样守着女儿出生。 几日后凌音生产,府中早已备好产婆,所有人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 凌谦也如同当初承诺那样,全程陪伴在妻子身边缓解她的情绪,给她加油鼓劲。 三个时辰后传出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出生,同上辈子不同,这次凌萱是在所有人爱的期盼中降临。 番外 重生——一家 这一世的凌萱虽然没有在宫中长大,没经历过那些波诡云谲的争斗,但凌谦还是发现这个孩子比起其他孩子来说有着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沉稳和懂事,性格方面与前世也是大差不差的。 尤其是她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更是同前世别无二致,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女儿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来自别的世界。 “罢了,管她是不是呢,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苦思许久以后凌谦释然一笑,好好过好现在的生活就行了,何必去计较这么多。 这几年一家三口每日过得充实又幸福,夫妇俩忙完公务后便会抽出时间带着女儿在家乡和中原到处玩耍。 这日他设宴庆祝今年丰收,席间有族中兄弟多喝了几杯染上醉意,他举起酒盏眼神迷离。 “阿兄,你同阿嫂成婚这么多年只有萱儿这么一个孩子,就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席上的人许多都是孩子至少有两三个的,像凌谦这样只有一个女儿的实在少见。 凌谦只是笑笑,“这种事也强求不来,也没有哪条规矩强制要求人一定得生多少孩子吧,顺其自然就好。” 众人听闻他这样说后都笑了笑。 凌谦身为朝廷官员,这么多年膝下却只有一女,若是放在中原恐怕是早就会为了有子嗣传宗接代而纳妾了。 不过他们璙族却没有这样的观念,如此情况也不会被认为后继无人。 尽管民风开放,但通常即使是未婚状态,一段时间内的伴侣都是固定的,等他们真的成婚之后,也是下到百姓,上到贵族,都极少会出现纳妾的现象。 而像凌谦这种被朝廷承认的官员其实理论上能享受到的许多待遇同其它朝廷官员享受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若他想纳妾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的。 然而他所在的地方是集州,中原文化传入以前璙族人本无纳妾之习,即使自本朝起两地人的文化交流逐渐多了起来,但纳妾这种事还并未被本族人广泛接纳,同时也与本土的神灵信仰是相冲突的。 因此为了使自己治下的百姓信服,包括凌家在内的许多土司制定地方性的法规中甚至会把纳妾作为明令禁止的事。 除非他丝毫不在乎族人的指点非议,舍得将家族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纳妾,加之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是有多么情有独钟,心里根本装不进任何别的女子。 按照璙族人的观念,任何与现有伴侣之外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人都会触犯神明导致给家族或村寨带来灾难,尤其是他们见识过一些惨案之后也更加相信了这一点。 有的璙族地区若当真出现纳妾或重婚的情况,待遇等同偷情,会被认为触犯神明,要挑着带刺的扁担游遍附近的各个村寨,从此声名狼藉,而后会被以冲撞寨神为名,将其赶出寨子,以免为大家带来厄运。 这在需要抱团才能生存的世道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 因着璙族社会颇有原始时期的部落民主制的遗风,就连村寨头人也不例外,若是他们触犯了寨规,村寨里的人便会重新推选头人。 虽说凡事都有例外,尤其是对于掌握钱权的人来说,规矩对他们往往约束力度有限,也有部分璙族地区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即使不会放在明面上,暗着来的也不少。 所以就算这些人在酒宴上可惜凌谦只有一个孩子时,也不会有人建议他纳妾,加之凌谦也素来是个专一之人。 凌谦放下手中的杯盏,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可想到两世妻子生产时的模样他就止不住地担心,更不希望她频繁生育,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好好养大,只有一个女儿也够了。 妇人生产如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并且他前世时也曾听苏卓说过,再好的避子药对女子身体也有危害,都不能长久服用。 除此之外,若他们只是寻常有些产业的人家,倒是基本能做到让留守家中的儿女均分家产,最多有的人能额外得些继承家屋做家长或是家业的经营权,或是因为赡养父母能多分一些养老田,总体上差别不会很大,不会容易引起谁内心的不平。 但那些家大业大的甚至掌握权力的人家可就不一样了,凌谦也是有些担心如果孩子多了,日后会不会引发什么争端。 所以每每到情难自禁的时候,夫妇二人都会尽量注意些,生怕因为一时的放纵让凌音怀上身孕,尽管现在凌音身体被养得很好。 今日喝的酒多了些,晚上回去时他脸上已有薄薄一层红晕,看见等在院子的妻子他几步上前走到她身边。 “喝了这么多酒?”说着她转身准备去给他端醒酒汤,不料却被凌谦揽入怀中。 “萱儿睡了吗?” “早就睡下了。” 清冷的月色洒下,在凌音身上度了层朦胧的光晕,凌谦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阿音,你今晚真美。” 凌音面上一红,娇嗔道,“都是孩子的娘了。” “可是,在我心中无人可同你相比。” 凌萱六岁那年,母亲又怀孕了,她看到父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一旁。 几个月后,凌音再度生下一个女儿,有了妹妹的凌萱得了闲便待在妹妹身边,指导着那些嬷嬷该怎么喂养。 待凌依大些,凌萱身后便跟了个小尾巴,不管她去哪妹妹都跟着她。 “长姐,这个蛋糕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吃吗。”凌依边搅动着碗中的蛋清边问正准备将蛋糕胚放进自制烤炉中的姐姐。 “应该是没问题的。”凌萱说着将凌依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面粉抹掉。 想到以前长姐给她做的那些什么奶糖、竹蜻蜓、果汁之类的,她知道就没有长姐办不好的事。 “那我们加油做吧,今日阿娘生辰给她个惊喜。” “好。”凌萱笑着回答,随着越来越大,她开始跟在父母身边帮忙处理事务,在家中的时间算不上太多。 对于从小就黏着自己的妹妹她自然也喜欢得紧,恰好今日母亲生日姐妹俩便一拍即合。 看着面前叫做蛋糕的新鲜玩意儿,凌音内心幸福无比,用勺子舀了一口,那甜甜的味道更是让她记忆深刻。 “果然还是女儿好。”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回想过去的那些年,她一路畅通无比,这样的生活也使得她外表看上去始终如同双十年华的少女般。 凌萱十五岁那年,已经能单独处理集州政务,父母将她叫到书房。 “萱儿,我同你母亲已经决定日后把所有事务都交给你,希望你好好带领百姓。” 凌萱本就是他们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这位置早晚要交给她,只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才刚满允许承袭的年龄。 对此凌萱倒是早就已经看破了,“想偷懒就明说,把所有事情都扔我这里,你们以后便好出去游山玩水了是不是。” 夫妻俩面面相觑,心想这孩子是怎么知道他们内心想法的。 最终凌萱还是接过他们传给自己的大任,成为集州宣慰府第十四任宣慰使。 番外 重生——初露锋芒 凌萱自开始协助父母处理公务以来便想出了各种提议,扩大了以往推行的文教规模,设法鼓励集州的孩子不分民族,也不分男女都前往学堂,除了学习本族的东西外,还需要学习中原的语言文化以及农事等各种领域的先进技术。 在她看来异族人在许多中原人眼中本就有着野蛮、粗俗的固定印象,如果两地人之间不进行更多的互相了解与交流,即便她在位期间做得多好,表面的稳定也不过只能维持这几十年的光景罢了。 如此一来才能最大可能地避免对彼此文化盲目贬低或推崇的现象,而是有能力自我分辨孰好孰坏。 在她的手段下,百姓从最初的不愿意让孩子入学到现在积极得不行。 “长姐,你这步棋下得可真好。”凌依是第一个赞成姐姐这个做法的,那些年她曾跟着父母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识了集州以外的世界,深知长姐这样做的道理。 凌萱嘴角扬了扬,“毕竟他们从中得到了利益,怎么还会反对呢。”她也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不过是照本宣科,将那个世界的义务教育放在这个时代来做。 而那些从学堂出来的孩子们,即便没有继续钻研学业,但凭着在学堂中学到的东西,在外闯荡的那些孩子也有了不菲的收获。 “对了,爹娘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自她接手集州后,父母便带着妹妹出去到处开阔眼界。 凌依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回到集州,毕竟凌萱身边始终要有人协助,同时他们也希望凌萱能多帮衬些妹妹,总归也得让她有一条好的出路。 “应当是快了,前段时间来信还说在往回走了。” “随他们吧。” 有了凌依的帮助,凌萱的那些政策推行得更方便,毕竟她不是很喜欢人际接待,正好妹妹在这方面似乎天赋异禀。 在凌萱二十岁这年,集州的繁荣已经超过了许多中原州郡,凌家的实力也更上一层楼,就连远在皇都的天子在朝堂上都不禁夸赞她能力卓越。 然而日子就是这样,不会让人一直顺风顺水下去,身处极寒地区的大夏开始集结兵马对大越发起攻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驻守在两国边境的大越将士拼死抵抗,派回去求援的士兵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将密函呈到天子面前。 看着密函上的内容,天子面如寒霜,当即询问兵部的人能派出多少兵力前往支援。 “陛下,目前的时间内能调往到前线的兵马还有七万余人。”兵部尚书冷汗岑岑说着。 大夏的进攻势必引起其他邻国的注意,若他们将驻扎在与其他邻国边境的兵马调走,那些国家必定会趁机想要分一杯羹,因此这些是万万动不得的。 “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天子沉声压着怒气询问。 下方官员面面相觑,直到角落中突然出现一道年轻的声音。 “陛下,臣以为咱们或许可以向那些异族自辖区的首领或土司寻求联兵,只要他们肯答应那大夏危机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其中有人皱眉不认同,可年轻的官员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届时陛下可以他们需要的利益作为筹码,相信聪明人总是会权衡利弊的。” 座上的天子认真分析着他话中的可行性,最后拍板。 接到朝廷调令时凌萱正在家中批改手中的公务,只见凌依慌里慌慌张张从屋外跑过来。 “长姐,我听说朝廷要调遣各地土司去往前方同大夏交战的战场。”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坐在案桌前的长姐依旧一副淡然模样,若不是她看到桌上那张朝廷的调令,她都不敢相信长姐早已知晓。 “嗯,七日后便启程。” 凌依露出担忧,“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什么陛下非要让咱们带兵前去增援。” “也并不只有我们,朝廷向许多自辖区的首领和土司都下了调遣令。”她作为集州的实际管理者自然避免不了。 “我已修书告诉阿爹,为何不等爹娘回来再说呢?”凌依想最后劝劝姐姐。 “依儿,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若不去便是公然违抗皇命,况且,难道你不想好好表现一番吗?” 听着姐姐这番话,凌依眼中也开始自信起来。 趁着这几日她们将手中所有事务归拢交代给其他人,确保即便她们不在集州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凌家夫妇二人接到小女儿的信后一路快马加鞭,最后也只堪堪赶上姐妹俩出征的日子。 两人本想劝阻女儿,可当他们对上女儿眼中坚定的神色时,劝阻的话哽在喉头。 “万事小心,切莫逞强。”看着身着银色铠甲,英姿飒爽的女儿凌音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女儿晓得的。”凌萱朝父母展开笑颜。 凌家姐妹的援兵很快抵达前方战场,此时双方之间已经鏖战一个多月。 而大夏仗着对于地势的熟悉以及气候的适应,后面几场交锋几乎都是压着大越将士在打。 凌家姐妹在路上就已分析出大夏故意选择这个时间开战就是为了将战场拖进于他们而言更有利的冬季,届时不适应的大越将士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若要取胜,必须速战速决,所有部队在汇合后便开始制定制敌方案。 凌萱提议兵分三路,大部分兵马从正面战场进攻,再取一部分前往大夏可能设伏的山谷,给他们造成中了对方圈套的假象。 至于最后一部分则绕个大圈子,从外围险峻的悬崖过去,直接打入敌军内部直取地方首领人头。 她们用自己的方案便被那些男子齐声否决,她们明白这些人是无法认同被女子所带领,不禁露出一抹讥笑。 “我觉得你们姐妹俩的法子甚好,便按这样去做。”说话的是那位提议向自辖区征兵的大臣,他被天子派来作为朝廷代表统领这些自辖区的领袖。 他都开口了,即便那些人有再多不服也只能忍住。 她们的计策很成功,僵持一个多月的战事在他们进入战场后不到一月便以大越大获全胜而结束。 那位大臣没有隐瞒地将凌家姐妹在其中的作用告知天子,天子赞她们巾帼不让须眉。 同时,姐妹俩也在这场战事中初露锋芒,这亦是她们今后人生步步高升的开始。 进入京都受赏时,二人望向这片大越政权的中心地,野心已经在跃跃欲试。 番外 童年——小屋 凌萱自出生后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这间小小的屋子,听到过最多的话就是母亲那句。 “萱儿乖乖待在这儿,哪里都不要去,等娘亲回来。” 小小的凌萱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是怕她年幼不懂事,会乱跑出去不小心冲撞贵人,但看着母亲那般紧张又小心的神态她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每晚爹娘都会尽可能地赶回来陪在她身边,同她唱着家乡的歌谣,讲述故乡的童话故事。 不过他们在宫中当差的时间始终占大多数,因此更多的时间只有凌萱独自一人待在这里。 孩子爱玩的心性是天生的,有时夫妻俩看着孩子眼神中露出的渴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因此夫妇俩最大程度地挤出一丝时间,在下值后趁着月色会带着孩子在掖庭小小的院中玩耍一会。 这便是凌萱幼年时期每日最高兴的时候,她可以在爹娘的陪伴下尽情玩耍,虽然时间不过最多一个时辰。 “萱儿乖,今日早些睡,明日娘给你带点心回来。” 凌音替女儿掖了掖被角,温柔说着。 凌萱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母亲,“明日有点心吃吗?” “是啊。”凌音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被调去嫔妃宫中当差,三五不时娘娘便会赏赐他们一些吃剩的糕点。 虽是剩下的,但主子们剩下的东西于奴才来说都是恩赐,更别说这还是司膳房制作出来的珍稀之物。 凌音每次得了赏都会收好带回来给女儿吃。 “好,那明日等爹爹回来咱们一起吃。”凌萱话语里藏不住的高兴。 随后,在母亲家乡童谣的哼唱中凌萱沉沉地进入梦乡,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盘点心她永远都无法等到了。 翌日凌萱如往常一样,乖巧地待在屋子里玩着母亲用碎布给她做的玩偶,等着母亲的归来。 然而许久之后她只等到慌忙失措的父亲。 “爹,娘呢?”凌萱看着神色惊慌的父亲问道。 凌谦看着小小的女儿,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萱儿,你先和路姨待在这里,爹一会就回来。”凌谦声音哽咽对女儿说着。 他将孩子交给同在掖庭中的嬷嬷。 “你去吧,孩子这里就不要担心。”被凌萱唤作路姨的女子同样哽咽回道。 当妻子被人扔回掖庭时,凌谦急忙赶上前,地上那一滩鲜血无不是在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什么,然而尽管他再怎么努力想要挽回也于事无补了。 送她回掖庭的太监里有一人同凌谦交好,也是他让人将凌音出事的消息告诉对方。 看到凌谦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是送东西去林妃娘娘宫中时被宸妃瞧上,想将之占为己有,尽管阿音解释这是给陈婕妤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凌谦却明白,林妃为人嚣张跋扈,就算是皇后娘娘她都不放在眼中。 而妻子没能将东西给她自是惹怒了她,加之她后来又因此事在皇后那受了气。 就这样,他的妻子成为了林妃泄愤的对象,被活活打死。 昨天还在身边温声软语、鲜活美丽的妻子,现在成为一具毫无生气、灰败的尸体。 凌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掖庭中那个家的,这里处处都是妻子留下的印记。 还有坐在床边,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将母亲带回来的女儿。 从那日后凌谦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沉起来。 又学会了酗酒,宫人喝的都是那些掺了不少白水的劣质酒水,终日浑浑噩噩。 小凌萱看着父亲的变化很害怕,又从掖庭中其他孩子口中被告知母亲可能死了。 她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 因此她更加依赖父亲,只是父亲整天沉溺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也不再向从前那样陪着她。 不过凌萱并不怨恨父亲,好几次半夜她都能听见父亲压抑的呜咽声。 “阿音,为什么咱们会这样,我以前想做个于国有用的正直之人,想去战场上征战杀敌保一方安宁。” “可后来进了宫,我也只是想守着你和萱儿好好过一生,可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这么点卑微的愿望都破灭了,没了你,我和萱儿该怎么办...” 凌谦也明白自己的状态已经影响到女儿,可是他已经无暇去管这些,每日唯有醉酒后他四分五裂的心才稍微好受一些。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结束于凌萱落水的那天。 凌谦听说女儿落水生死未卜时整个人如坠深渊,那一瞬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 还是一旁的太监好心扶着他,他才勉强回到掖庭。 刚一进门就看见女儿苍白的脸,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凌谦浑身颤抖走到床边,看着女儿双目紧闭,毫无生气的样子,一股恐惧感席卷他的全身。 他不敢耽误,抱着孩子就往太医院跑去,然而谁会救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孩子。 不管他再怎么祈求,根本无人伸出援手,就在凌谦绝望之际,带着孩子离开时。 苏卓出现在他们面前,“幸好还来得及。” 在对方的医治下,凌萱总算保住一条命,只是苏卓也不过是个低微的药童,无法做得更多,他能来医治凌萱都是偷偷拿了太医院的药材,不敢被人发现。 因此凌萱即便捡回一条命,也导致她底子受损,直到后来随着他的地位渐高,才被调理过来。 “凌叔叔,现在你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在这吃人的皇宫中她会怎样?” 苏卓的一席话点醒了凌谦,他这才惊觉自己这段时间错得有多离谱。 那晚他在梦中见到妻子,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埋怨地看着他。 “阿音,你是在怨我对吗,是我的疏忽让咱们唯一的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 从那以后,凌谦彻底振作起来,一路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他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他要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而凌萱也因为有苏卓的暗中相助,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番外 童年——林妃 凌萱的存在不算是秘密,因此在她即将年满五岁时也必须成为正式的宫女听从差遣。 这时的凌谦刚刚开始有些地位,他本想攀附些关系让女儿避免成为奴才的宿命,但却被凌萱制止。 这时的凌萱自从落水后,一夕之间似乎变得懂事不少。 “爹,万不可因为女儿就糊涂。” 在她看来父亲在宫里才刚有些地位,根基薄弱。 其他宫人或许也会因为这点不断给父亲下绊子。 女儿说的这些凌谦何尝不知,可他内心始终不愿意女儿也成为低人一等的奴才。 “若是家中没出事,你应该是受尽千娇万宠长大的孩子。”对于女儿,他很是歉疚。 “没事,我相信只要我自己多注意,他们也不会多为难我的。”凌萱懂事说着。 只是这次凌谦却没将所有情况考虑进去,当凌萱这批新宫女等待被分配去处时。 林妃身边的大宫女突然出现在此,借口安华公主需要和她同龄的宫女伺候,将唯一年纪合适的凌萱要了去。 嬷嬷本想阻止,可奈何她人微言轻,林妃如今不比从前得势,但始终也是主子。 无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凌萱被林妃宫中挑选过去。 等凌谦知道后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林妃膝下育有一女安华公主,正是陛下最年幼的孩子。 陛下对她宠爱不已,林妃也因为生了这个女儿,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事关李令仪,只要不是触及底线,陛下都会无条件同意, 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而这位小公主常年生活在生母身边,继承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加上极其得宠。 整个宫中根本无人敢得罪这位小公主。 “爹爹不能时时刻刻都能护到你,你一定要万分小心,若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切记不要逞强。” 被主子选中后便需要住在每个宫里专门给奴才所安排的地方,因此这是凌萱最后一日住在掖庭。 “女儿明白,爹爹不要担心。”凌萱稚嫩的声音响起。 凌谦却不放心,当初林妃因为妻子的事惹得圣上不满。 被斥责不顾宫规滥用私刑致使宫女丧命。 奈何因为公主在陛下耳边不断替母亲说着好话。 陛下心中一软,便小惩大诫,只罚了林妃禁足、扣除半年的俸禄。 这样的责罚无关轻重,但林妃却觉得颜面有失,便记恨上了凌谦父女。 这期间林妃倒是安分守己,以至于让陛下一时淡忘了过去的事。 “爹爹不要担心,女儿不会主动到她们面前去的。”凌萱伸手抚平父亲紧蹙的眉头。 她是小宫女,分配下来的任务通常都是杂活,伺候主子的事是轮不到她的。 自己只要做好分内事,其余时间待在角落便行。 然而凌萱还是低估了这对母女的嚣张,她当值的第一日便被李令仪叫到跟前让她顶着烈日跪在院中。 “听说就是你的母亲害得本宫母妃被父皇责罚?”李令仪坐在太师椅上,高高在上说着。 凌萱身子本就羸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责罚。 见她没有及时回答自己的话,林妃气不打一处来,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神。 对方立即明了,上前走到凌萱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落下。 凌萱被扇得整个人晕头转向,心中那股火气蹭一下窜了上来。 她双眼狠厉直直盯向李令仪,给对方吓了一跳。 “你还敢这样瞪本宫,真是该死。” “既然你这双眼睛不懂怎么用,那留着也没用。” 李令仪下令让人将凌萱眼睛挖出来,然而身边的宫人却迟疑了。 “公主,私自惩治宫人有违宫规。”宫女在她耳边悄悄说着。 可气头上的李令仪怎么听得进去,“怕什么,父皇最是疼本宫,区区一个宫女罢了,就算弄死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仗着受宠,李令仪总是这般横行霸道。 “令仪,不要耍性子。” “母妃。”李令仪发现母妃不赞成自己的做法,有些生气。 林妃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凌萱,她长得和她母亲很像,故而让林妃想起那时的屈辱。 她不如其他妃嫔那般背景深厚,能到这个地位都是仰仗陛下的宠爱和生下了小公主。 经过凌音那件事后她明白了陛下并不喜欢她这样嚣张跋扈,无视宫规。 尽管自己心里愤怒不已,但她也深知也绝对不能发生同样的事情惹陛下不快。 不过虽然宫规明面上禁止滥用私刑,随意责罚奴才,可这宫中的人私下里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想踩死一只蝼蚁,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有的是办法找个说法让其“病死”,或者“遭遇意外”。 上次她会受到惩罚也不过是因为太过于明目张胆,被那么多人看到,不好找理由开脱罢了。 就算是明目张胆地触犯宫规,能受到多重的惩罚许多时候也是权衡利弊或是看在陛下心目中有多少份量的。 若是家族背景深厚,或是极受陛下宠爱,要么就是陛下会包庇,将事情定性成意外或是其他,最后不了了之,不予定罪追究,要么就是不会有太重的惩罚,也不过是觉得身为嫔妃,性情过于暴戾总归是不妥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知道凌萱是谁的女儿后想来看看她的原因。 “好了,你该去练琴了。”林妃不顾女儿的哭闹让嬷嬷带着她离开这里。 随后她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有些撑不住的凌萱,脸上露出阴鸷的笑。 “你这神色倒是同你母亲临死之前一模一样。” 听到她说母亲,凌萱身子一愣。 林妃咬牙切齿,不过很快她又笑出来了。 “她倒是个硬骨头,我便想看看这骨头到底有多硬,结果不过十杖她便昏了过去。” “话说回来,你父女俩还得感谢本宫让她解脱了呢,这么重的伤,即便侥幸活了下来,以后也不过是个终身瘫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倒还不如死了痛快些。” 林妃要让她更深刻地明白自己作为奴才的身份,同时也是为了敲打凌萱不要企图忤逆主子。 得知母亲遇难的真相后,凌萱回到房中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然而对于她来说,磨难也才刚刚开始。 林妃下令将凌萱贬为最低等的宫女,又有意无意暗示别的宫人欺辱她。 从那日后,凌萱每日都被不同的宫人欺负折磨。 番外 童年——淑妃 林妃手底下那些宫人倒是很会替主子分忧,将林妃无法亲自发泄出来的怒火,用他们的手发泄到凌萱的身上。 每每凌萱下值后去用食时,不是都被吃光了,便是剩些残羹冷饭,让她只能勉强果腹。 本就是长身体的孩子哪里吃得饱,这也导致凌萱在做事时总是慢人一步,管事宫人便借故惩罚她。 克扣吃食凌萱倒是能忍受,更过分的夜里回到房中,凌萱累得不行只想好好睡一觉。 结果却发现被子重了不少,上面湿漉漉的。 “你们为什么要将我的被褥弄湿。”凌萱抓着被褥问向同屋的宫女。 现下正值严寒,没有被褥根本就无法入睡。 面对凌萱的质问,同屋的宫女面色有瞬间的慌乱,只是很快平息下来。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做的?若拿不出来我可是要告到娘娘那里求她给我做主。” 对方这般无赖的话让凌萱怒火丛生,尽管她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若没有林妃的示意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无事为难自己。 她又怎么会傻到觉得捅到林妃面前对方会秉公处理呢。 想到那日林妃趾高气昂说出母亲出事的真相,以及这段时间来自己所遭受的欺辱。 凌萱再也无法忍受,将被子甩向一边冲到那两个宫女面前和她们厮打起来。 可对方本就比她年长,又是两个人,凌萱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 没几下她就被两人压在身下,随后被丢出屋子。 “小贱人,今晚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反省。” 大门紧闭,只穿了件薄棉衣的凌萱就这样被关在屋外整整一晚。 第二日免不了发起高热,害怕她将病气过给主子,管事嬷嬷让她在屋子里休息一日。 躺在床上的凌萱盯着窗外落在枝头上的小鸟。 她知道自己要不再做出任何反击,这样的日子往后只会周而复始。 到时候说不定无法替母亲报仇,就连自己这条命都不知道能撑下去多久。 这边发生的事情因为林妃瞒得紧,宫里其他人并不知情。 父亲现在根基不深,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拖他后腿的存在。 正巧这时,小鸟展开翅膀朝着宫外飞去。 “唯有自救。”凌萱干涸的双唇轻轻吐出几字。 之后当值的时间,凌萱伏低做小,不再像之前那般。 就连面对欺负过自己的宫人也能做到笑脸相迎。 对于李令仪的责打辱骂,她也默默承受,这让李令仪很满意,认为凌萱已经被自己打服气了。 这日凌萱正在院中洒扫,嬷嬷来到她身边。 “一会陛下会来探望公主,你身份低微不要冲撞了圣驾。”看着嬷嬷着急忙慌说着。 凌萱垂头嘴上乖巧称是,心里却在冷笑。 她们哪里是害怕自己冲撞了圣驾,分明是害怕自己这满身的伤痕被人瞧见。 因着陛下突然的前来,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以至于后院只有凌萱一人待在这里。 然而陛下并不是独自前来,他身边还跟着淑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因与陛下共同患难,甚至曾经为了救陛下而失了生儿育女的能力,因而很受陛下的信任与垂怜,自己当初能有协理六宫之权不过是女儿替自己说了些好话,实际上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淑妃。 “听闻林妃妹妹宫中小厨房所做吃食独得陛下喜爱,姐姐我也想学学呢。”淑妃说着。 林妃恨极了喜欢对她摆姿态的淑妃,可面上又不得不维持笑意。 “姐姐若是喜欢,过几日妹妹让人做好给你送过去。” “那怎么能一样呢,臣妾是想学会了以后亲手做给陛下吃呢。”说着她向陛下一笑。 “你啊,最是喜欢弄这些。”圣上宠溺说着。 “只要是陛下喜爱的,臣妾便愿意去做。” 说着淑妃双眼提溜一圈,“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小厨房看看吧。” 林妃阻止不了,只能跟陛下同淑妃往后院小厨房走。 她身边的嬷嬷想趁机偷偷溜回后院看着凌萱,不料被眼尖的淑妃发现。 “嬷嬷这么急是要去哪啊?难不成妹妹不是真心想教姐姐?” 此话一出,迎上陛下探究的神色,她们哪里还敢做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后院前来,凌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她只着单薄外衣,在众人快到之时站在水井上。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要跳井的模样。 幸好淑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这才免去一桩错事。 陛下疑惑地看向凌萱,“为何要自戕?” 不怒自威的声音一出,所有人瑟瑟发抖。 凌萱跪在地上一字不说,抽泣不止。 “陛下问你话呢,想好了再说。”林妃咬着牙对凌萱说着,话里威胁之意明显。 凌萱身子猛然一抖,害怕的直摇头。 “妹妹这是做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淑妃及时开口。 随后她上前几步走到凌萱面前想拉她,却听到对方一阵痛呼。 “你身上为何这么多伤?”淑妃掀开凌萱衣袖。 所有人这才瞧见凌萱身上青紫交加的伤痕。 “娘娘不要打奴婢,奴婢知错了。”凌萱不断磕头认错。 陛下看了一眼林妃,林妃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淑妃的问话,凌萱怯懦抬头,“奴婢叫凌萱。” 淑妃不再说什么,走到陛下身边。 “臣妾从前听闻林妃妹妹贤良淑德,颇有先皇后的风范,如今看来传闻未必可信。” 听到先皇后,陛下对林妃双眼露出鄙夷之意。 “她如何配和先皇后相提并论。” 先皇后在世时,待人和善,后宫上下治理得极好,无人不夸一声皇后贤良,更是制订了后宫嫔妃不得滥用私刑的宫规,直到去世之后也一直在沿用。 “你住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副狐媚模样只会谄媚讨好。”林妃慌不择口呵斥着淑妃,丝毫不顾及在皇帝面前的仪态。 “我是什么东西不要紧,只是妹妹这样对待一个孩童,莫不是因为妹妹那次禁足是因为她母亲的事,从而迁怒于人家女儿身上吧,还是对陛下上次的小惩心存不满?” 林妃还想争辩,陛下大喝一声,“够了。” “传朕旨意,林妃性情暴戾,多思善妒,御前失仪,毫无主位之风,现夺去协理六宫之权,由淑妃接管,林妃禁足罚俸,无朕旨意不得解除。” 陛下一脸失望地离开了林妃寝宫。 “小丫头,跟本宫走吧。”淑妃让身边宫女将凌萱带走。 番外 童年——春猎 凌萱离开了林妃这里,淑妃趁势将她要去伺候养在自己名下的云成公主。 淑妃因多年前受的伤导致伤了根本,孕育子嗣极为困难,为了缓解她的痛苦。 陛下特意将失去生母的云成公主放在淑妃名下抚养。 这位公主性子温和谦卑,被淑妃教导得极好,跟李令仪简直是两个极端。 “母妃都告诉我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现下先将身子养好。” 凌萱到淑妃这里的第一天,云成公主便来看了她。 有了淑妃和公主的吩咐,底下的人对凌萱照顾得很好,没过多久她那些皮外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另一边,陛下看着面前卑微谨慎的凌谦。 “你女儿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谦心里一紧,面上仍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回陛下,奴才从其他宫人口中已经得知。” “你有没有觉得朕对林妃有些太过纵容了?” 听到圣上的话,凌谦思量一番后回答道,“陛下是天子,亦是安华公主的父亲,陛下也是怜惜公主,奴才自是对陛下的爱子之心能够感同身受。” 圣上坐在龙椅上端详着下方之人,见他言辞诚恳无半分作假,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 “这次林妃确实过分,你女儿朕已经安排到淑妃那里,淑妃为人敦厚淳朴,想必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 “谢陛下隆恩。”凌谦感恩戴德说着。 当晚,冷宫极为偏僻的一处地方,全身笼罩在斗篷下看不清模样的淑妃出现在此。 不消片刻,凌谦便出现在她面前。 “本宫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淑妃缓缓开口。 凌谦双手抱拳,“多谢娘娘。” 淑妃随意摆手,嘴角露出玩味笑意,“不过本宫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本宫一定会帮你。” 她回想到半月前,凌谦找到她希望她能帮他将自己女儿从林妃处带出。 对于身居高位许久的淑妃起初并不想答应,林妃虽没从前得宠,可她膝下却有深受陛下宠爱的安华公主。 即便之前那样罔顾宫规,却也照样没有被夺去协理六宫之权,这样一个人,淑妃犯不着去得罪。 谁知凌谦却告诉她,如果自己愿意帮他,那他也有办法让陛下心甘情愿将这治理六宫的权力给予到自己手中。 权衡之后,淑妃最终还是答应了,毕竟她一个无子的妃嫔,想要在这后宫长盛不衰。 与其期盼帝王那虚无缥缈的宠爱,还是将权力握在手中更为保险。 两人达成合作之后,凌谦将法子告诉淑妃,因此才有了陛下亲眼瞧见凌萱自戕的戏码。 “奴才不是笃定娘娘一定会帮,奴才不过是在赌。” “赌?”淑妃挑眉。 凌谦点头,“娘娘同奴才一样,都是以罪奴身份来到这宫中,看尽人心冷暖,奴才不过是觉得娘娘和奴才应当是一样的人。” “既然无法回头,那便不择手段站在权力顶端。” 淑妃看着凌谦说这话时眼中神色晦暗,心下了然。 “本宫明白了。” “既然你帮本宫拿到了本宫想要的,那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之后在淑妃暗中协助下,凌谦一跃从御书房最末等的洒扫太监一步步成为能站在陛下身边服侍的红人。 然而这些离他的目标还远远不够,他牢记着那日同陛下之间的对话。 明面看着像是陛下在安抚他,实则是对方暗戳戳的试探。 但凡那时他表现出有一丝旁的情绪,陛下绝对不会将他放在自己身边。 春去秋来,凌萱已经长到了六岁,而凌谦在陛下身边算是站稳了脚跟。 只是想要彻底获得陛下信赖,还需要一个契机,他只能等待。 许是他运气极好,这个契机没多久便出现在他眼前。 皇家每年都有春猎,李氏先祖从马上取江山,也是为了让子孙后代牢记根本。 凌谦跟着御驾来到皇家猎场,安排好手底下的事情后。 在他刚回到自己的营帐,就有人匆匆跑来。 “凌公公,猎场似乎出现了刺客。” “消息是否靠谱?”凌谦陡然起身。 每年春猎之前,都会有禁卫军进行清场,保证陛下安危外也防止有不长眼的百姓出现在猎场周围。 “八九不离十,只是那刺客钻入林中,咱们的人暂时没有找到,您看是否需要启禀陛下?” 凌谦伸手,“暂时不用,切莫搅了陛下兴致,到时多派些人便可。” 这件事就这样被凌谦按下,并没有传到任何耳中。 等到狩猎那日,皇帝一身骑装兴致勃发。 “今日谁猎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赐。” 随着陛下头马驶出,其余那些王公子弟纷纷策马奔腾。 而凌谦因着也擅长骑射,便特准跟在陛下身边照顾。 猛兽烈禽多出没于林中深处,圣上不顾旁人劝阻一路往深处前行。 凌谦则紧紧跟随在他身侧,双眼不断留意着林中动态。 就在圣上射杀到一头棕熊之时,一支飞箭从暗处射出,朝着圣上射来,其速度之快根本无法躲开。 “陛下小心。”凌谦一个蹬腿从马上离开,飞身挡下。 箭头没入凌谦肩头,他忍痛将其拔下。 见没有取掉狗皇帝的命,暗处的刺客一拥而上。 凌谦一边护着陛下,一边同那些刺客搏斗。 他们这边的禁卫军都死了,而刺客那边仍有几个活口。 “陛下,您怎么样?” “朕无事。”皇帝惊魂未定。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 凌谦负伤,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杀掉那几人,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离开。 刚才的打斗惊扰到了马匹,现下他们已经无马可用。 为了防止还有余党出现,凌谦便背着圣上一路往回奔袭。 终于在他快支撑不住之时见到赶来的禁卫军。 刺客余党被抓获,经过严刑拷打得知他们是西南王的人,为了替西南王报仇才策划了这次的行动。 昏迷几日的凌谦在醒来后得到了陛下嘉奖。 从那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凌谦深得陛下信赖。 番外 童年——东厂 凌谦在陛下身边越发得宠,引得昔日那些曾给过他难堪的人惴惴不安,生怕他借机报复。 只是凌谦却没有仗着自己得势,对这些人做出公报私仇的行为,反倒愈加谨慎小心。 他的行为举止让暗中观察他的陛下多了个心眼,毕竟他的反应实在不同寻常,在决定提拔凌谦后他让人将对方过往悉数查明呈给自己。 凌家几口在宫中所遭受的一切实在算不上好,尤其是凌谦妻子的离世,之后又是她女儿落水的事情。 按照常理,这样一个在底层受尽折辱的人,得势后不说睚眦必报,但怎么着也不可能同当年欺负自己那些人依旧笑脸相迎。 就在陛下沉浸于自己的想法中时,凌谦刚从殿外接过淑妃派人送来的安神汤。 “陛下,夜深了,娘娘担心您又不顾自己的身体特意送来的安神汤。” 凌谦微微弯着身子,将安神汤一分为二,一半给专门替陛下试毒的宫人。 待对方喝过没有任何异常后,他这才将另一半放在陛下的面前。 近来这段时间,因为春猎的事情,让圣上决定要重新彻查西南王的余党,这已经是在御书房待的不知道第几个夜晚了。 “淑妃有心了。”圣上喝着安神汤,疲惫果然减轻不少。 “朕记得你和淑妃一样是来自西南?”突然,圣上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 凌谦身形有片刻的怔愣,微微垂下头。 “回陛下的话,奴才和淑妃娘娘确实都来自西南,不过奴才出生集州,淑妃娘娘则是隆州人,且娘娘与臣并非同族。” 淑妃来自隆州并不是什么秘密,宫中上下皆知。 只是中原人通常对于西南各地和各个民族及支系概念模糊,统一称为西南蛮夷。 只有像凌谦他们这种西南出生的人才会清楚其中的区别。 圣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之前在猎场时,朕瞧着你身手矫健,可曾学过骑射?” “回陛下,奴才少时顽劣,家父为消磨奴才的性子,有请过先生教过几年骑射。” “那念书呢?” “除了璙族传下来的书外,中原那些大家学者的书也念过不少。” 听着凌谦的回答,陛下不禁微微点头。 “当年凌家因为西南王的事情家破人亡,你也被净身成为阉人,也是先帝未能明察秋毫。” 凌谦回答道,“这实在是因为西南王狡猾,先帝仁慈,留奴才一条性命,陛下又容许奴才的女儿在宫中出生长大,已属皇恩浩荡。” 陛下打量着凌谦的反应,但从他的眼中未能看出有旁的情绪。 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不经意般开口。 “你觉得西南王这件事应当如何处理?” 凌谦却没有回答,反而跪下,“朝堂大事,奴才不敢置喙。” “无妨,朕让你说你便说。” 得了陛下的首肯,凌谦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看法。 “西南王事件距今已有好几年,仍旧不时有余孽作祟,由此可见他们人数不少,结合民间那些谣言来看,说不定朝中有许多同他们勾结的官员。” 他观察着陛下的神色,见并无异常则继续开口。 “依奴才所见,陛下何不再添一把火,助长他们的气焰,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歼灭。” 陛下若有所思想着,“朕明白了。” 很快,凌谦那日同陛下所说的法子便开始实践在朝堂上,陛下不仅查出西南王余党在京都藏身的窝点。 且还顺利找出同对方勾结的朝廷官员,可他却迟迟没有动手拔除。 对于这个他有他的权衡,朝中这些官员势力庞大,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由他出手倒是轻而易举解决一个官员,但面对日益壮大嚣张的文官集团,皇帝要做的绝不是简单的清理一个叛臣。 他要做的是将整个朝廷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现下的情况是没有人能和以孟礼为首的文官集团分庭抗礼。 若长此以往下去,自己早晚会被他们架空,这是帝王所无法允许的情况。 因此他必须扶持一股新的势力起来,让其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也是悬在文官集团头上的尖刀。 有了这么个想法,皇帝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便是凌谦。 于他而言,凌谦对自己很是忠心,能力方面虽无实绩,但出的计谋倒是不错。 这么久的观察下来他发现凌谦对当年先帝错杀凌氏一族没有什么怨恨。 其实皇帝也明白,凌氏一族一向同朝廷交好,不可能做出谋逆之事。 扶持凌谦是他最好的选择,这个人没有家族势力,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 而那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在宫中,若日后他真的生出什么旁的心思,那他的女儿便是自己拿捏他最好的筹码。 想到这里皇帝内心大喜,上苍果然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当日他便叫来凌谦,将自己决意提拔他的事情通知对方。 “朕想设立一个监管官员的部门,你可有意?” “奴才愿为陛下万死不辞。”凌谦给出自己的投名状。 东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立的。 起初那些官员听闻东厂的成立还有些担心,可当他们得知东厂的厂公竟是陛下身边的一个太监时,瞬间又不再担心。 他们的反应在凌谦的意料之中,对于轻看自己的人他倒是不急,反而在暗中悄悄招兵买马,养精蓄锐。 东厂的闻名是当时一桩偷盗案牵扯出时任户部尚书的官员贪墨巨额银两,凌谦带人将其缉拿回东厂。 连日的审讯下,大批官员被牵连,不少人经过东厂时都能听到里面凄厉的惨叫声。 最后,贪墨的银两被追回,那些官员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没多久便死了。 从那以后,凌谦和东厂开始在朝廷和民间成为魔鬼的象征。 那些曾经嚣张的文官明白这是陛下借着凌谦的手在敲打他们,纷纷惊慌失措。 凌谦凭着自己狠辣的手段和绝对的忠诚在京都中站稳了脚跟,任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凌厂公。 番外 童年——云成公主 凌谦的得势让凌萱在宫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过她倒是没有太在意,而是专心照顾着云成公主。 这位公主生性冷淡,偏偏却和凌萱合得来。 凌萱也发现,和这位公主相比,李令仪受到的那些宠爱完全上不得台面。 只不过云成公主实在太过低调,也这让那些不知情的人以为李令仪才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 “萱儿,前段时间父皇又问我伴读的事情。”云成公主双手撑着下巴。 “那些人我看着就烦,怎么可能同意让他们做的我伴读。” 大越尚文,不论皇子公主到了年纪都要前去上书房学习。 而能作为皇子公主伴读的人,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 云成公主其实早就该寻一个合适的伴读,只是因为陛下挑选的那些她都看不上罢了。 突然她盯着凌萱,“要不你给我当伴读吧。” 凌萱一愣,虽然父亲教她念过一些书,可和上书房那些先生比起来不过皮毛罢了。 说不想去是假的,不过即便父亲得势,但凌萱本质上还是个奴婢。 依照规矩,她哪里够格成为公主伴读。 她的沉默让一旁的云成公主立马明白她的顾虑。 “你是担心身份?” “公主,奴婢身份低微,若是成为您的伴读,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笑话,到时影响到您就不好了。” 云成公主小嘴一鼓,“谁敢笑话你,你只要说想不想去就行了。” “奴婢想的。”凌萱弱弱说着。 得到她准确的答复,公主嘴角露出笑意。 “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当晚,陛下来到淑妃宫中探望云成公主。 然而用膳期间公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惹得陛下好奇。 “是谁惹得朕的小云成不高兴了?”陛下满脸宠溺的看着女儿。 淑妃也是一脸慈爱,“这丫头从晌午开始就不高兴了,臣妾看应当是找伴读的事情吧。” “哦?”陛下将女儿抱在膝上,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已经九岁了,你那些皇姐皇兄在你这个年纪,伴读都跟在身边两三年了。” 找伴读这件事算是祖制,除了陪伴皇子公主念书外,更重要的算是给他们培养亲信。 之前因为云成不喜,皇帝也不勉强,可她已经九岁了,不能不找了。 “父皇,儿臣不喜欢那些世家小姐,她们在儿臣身边不过是想借着儿臣的由头,给自己寻个好夫婿罢了。” 她虽年纪不大,可看事倒是通透。 陛下闻言一笑,“那你给父皇说说,你想找谁当伴读。” 云成公主提溜着大眼睛,随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凌萱。 “儿臣想让萱儿做儿臣的伴读。” 陛下和淑妃神色有瞬间的迟疑。 “云成,不要胡闹。”淑妃先开口,生怕陛下责怪女儿骄纵。 谁料对方并不生气,皇帝看了眼凌萱。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凌萱身上的伤痕已经不见,人也肉眼可见地长了些肉,看着倒像个瓷娃娃般可爱。 “你是凌谦的女儿?” “回陛下的话,凌厂公正是奴婢父亲。”凌萱不卑不亢答着。 “那你父亲可曾教过你读书写字?” “奴婢还在掖庭时,爹娘不当值的时候会教些简单的学识。” 她刚说完,陛下便让人摆了笔墨在她面前。 “你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凌萱站在到他胸口处的桌子前,费力的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写着父亲教过的字。 陛下看着这字,力度不够但胜在规整,随即又问了凌萱几个浅显的问题。 所幸凌萱基本都答得大差不差,且过程中不卑不亢,倒是个有胆识的。 “行,那朕就开个特例,从明儿起你便作为伴读跟着公主一同前往上书房吧。” 深夜,淑妃给陛下宽衣,眉间有些担忧。 “陛下您这般抬举凌萱,会不会不妥?” 陛下只是笑笑,拍了拍淑妃的手。 “区区伴读而已,无伤大雅,却能让凌谦对朕更加死心塌地。” 面对淑妃的不解,皇帝难得耐心解释。 “凌谦现下的地位,让她的女儿一直做低等宫女并不妥当,刚好趁着给云成找伴读的机会送他个脸面。” 有了公主伴读这层身份,即便日后公主出嫁,凌萱也可以留在宫中顺势成为女官,就算是要嫁人也能寻个好人家。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世家勋贵如此热衷于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中做伴读的原因。 日后凌谦看到他这般为他们父女着想,定然会对他更加忠心赤诚。 得知陛下的谋划,淑妃不由得激起冷汗,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隔天一早,凌萱换上淑妃特意让人准备的新衣,在对方的叮嘱下陪着公主前往上书房。 “一会你就跟在我身边,我看谁敢为难你。”路上云成公主同凌萱说着。 她本身也讨厌李令仪这个嚣张跋扈的妹妹。 “公主放心,臣女一定寸步不离。”知道公主担心自己,凌萱俏皮回答。 当两人出现在上书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她们身上。 “皇姐,你怎么能让这个贱婢做你的伴读,不是自降身份吗。”李令仪不屑说着。 云成公主翻了个白眼,“我想让谁当我的伴读需要你的同意?况且萱儿是父皇点头给我做伴读的,你若不满大可以去质疑父皇。” 在座的人都明白两位公主谁更受宠,自然不敢得罪云成公主。 李令仪吃瘪,将这笔账记在凌萱头上。 晌午用膳时,云成公主被先生叫走,凌萱独自坐在位子上。 这时李令仪突然端着饭菜从她身边路过,在凌萱还没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饭菜突然被打翻。 “你个贱婢,竟然敢打翻本公主的饭菜。” 李令仪借势刁难,明眼人都看出是怎么回事,但却无人替她说话。 第一次来上书房,凌萱不想给云成公主惹麻烦。 便按下性子,“公主想让臣女怎么做。” “给我一粒粒捡起来。”李令仪指着散落一地的饭菜说着。 番外 童年——中毒 若是从前她还在李令仪身边当差,对于她这样过分的要求凌萱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可现在她是云成公主的伴读,李令仪这样做不仅是在羞辱她,更是打了云成公主的脸。 “奴婢会将它们收拾好的。” 凌萱不卑不亢说完后便去角落处拿来笤帚准备清扫。 然而李令仪对身边几个勋贵子弟使了个眼色,几人立马会意。 他们上前抢走凌萱手中的笤帚,另两人就按住凌萱让她轻易无法动弹。 “本公主是让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一粒粒捡起来。” 李令仪双手插在胸前,趾高气扬说着。 凌萱挣扎无果,整个人就这样紧紧贴在地面。 见她这般狼狈,李令仪仍觉得不过瘾,下一刻便将脚狠狠踩在凌萱手上来回摩擦。 钻心的疼痛传来,凌萱顿时冒出冷汗。 “小贱人,别以为你跟着云成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李令仪眼神透露恶毒。 或许是她的行为太过分,也或许是想到如今凌谦在朝中的地位。 有胆小的不免觉得害怕,“公主,给她的教训够了,要不就算了吧。” 他们不像李令仪身份这般尊贵,他们的父兄在朝中任职,要是得罪了凌谦就得不偿失了。 李令仪怒瞪劝自己那人一眼,“怕什么,难不成你以为父皇真会为了这个贱人怪罪本公主吗。” 她有恃无恐,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劝说。 就在李令仪准备让人将地上的饭菜塞进凌萱嘴里时。 “你们在做什么。”云成公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皆是一惊,按着凌萱那两人也松了手上的力气。 云成公主发现地上的凌萱怒不可遏。 她连忙上前不顾她满身的污渍将她从地上扶起。 看着她手上的红肿,云成公主胸口剧烈起伏。 “谁做的。” 面对已经动怒的云成公主,这些勋贵子弟哪里敢说话。 他们目光或多或少都瞥向李令仪的方向。 云成公主神色晦暗看向李令仪,“安华,是你指使的?” 李令仪有些害怕这位皇姐,可当着这么多世家子弟的面前,她又不敢将怯懦表现出来。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承认,“皇姐,她打翻我的饭菜,我不过是小惩罢了。” “小惩?”云成公主不怒反笑,“若我来得再晚些,怕是只能给我的伴读收尸了吧。” “公主,我们都是有分寸的,不会伤及性命。”刚才帮忙按着凌萱其中一人讪讪开口。 云成公主一个眼刀甩过去,对方立马噤若寒蝉。 “一碟饭菜便让你这样,我瞧着你怕不是对她不满吧。” “皇姐哪的话,妹妹不过就是惩治个贱婢罢了。”李令仪有些心虚开口。 云成公主冷笑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是想借着惩治我宫里的人来打我的脸罢了。” 李令仪还想辩驳什么,可云成公主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你不敬我这个皇姐,那我只有将此事禀报父皇,让他做主。” 说着不顾众人阻拦,云成公主让宫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通传给圣上,请他来此做主。 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若是陛下来此他们今日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责骂。 与此同时,刚才没有参与欺辱凌萱的世家子弟暗自叹了口气,庆幸自己躲过这一遭危机。 圣上很快便出现在上书房中,他只是轻轻扫了眼面前的景象,那些孩子害怕得不停发抖。 他随手指了个看着算老实的孩子,“你来告诉朕,今日发生的事情。” 面对天子,那孩子哪里有胆子撒谎,随即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阐述出来。 皇帝越听脸色越沉,李令仪只感觉后背直冒冷汗。 “先带她去让太医看看。”他吩咐着宫人带凌萱离开,又遣散了其余人,只留下两个女儿。 “安华,云成是你的皇姐,你当着众人的面公然欺辱她的伴读,可有想过你皇姐的颜面?” 李令仪哪里敢出言反驳,整个人像鹌鹑缩了起来。 “念你初犯,便罚你回宫面壁思过,云成也不要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皇帝最后拍板定论,轻轻放下的姿态让李令仪心中安喜,忽略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凌萱的手经太医检查并无伤及根骨,不过云成公主让她好生休息,待好完全后再和自己去上书房。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林妃得知陛下因为凌萱的事迁怒女儿,气得不行。 “这姓凌的是果然都是一家贱胚子。”想到自己这几次受到的责罚都是因为凌家那几口,林妃越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没多久凌谦听闻女儿突然中毒,若不是公主一直不见她,让人来寻还发现不了。 凌谦急匆匆来到淑妃宫中,此时太医刚结束诊断。 “张太医,小女情况如何?” “幸好下官来得及时,若再晚一炷香,小姐怕是...” “性命暂时保住,不过她中的毒有些复杂,下官需要回去研究研究。” 凌谦坐在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心疼不已。 从淑妃宫中离开后他回到东厂,这宫中谁想害他们父女一目了然。 他吩咐东厂的暗卫私下查询女儿中毒的真相,结果也不出他的意料。 林妃私下买通了司膳房的一个小太监,让对方在凌萱吃食中下毒,这毒药是她自娘家带来,无色无味根本发现不了。 “林妃。”凌谦咬着后槽牙说着。 就在他准备向林妃展开报复时,圣上突然传他觐见。 “江南钱氏同当地官员勾结,欺压百姓,将整个地区牢牢把控,朕要你去替朕将其清理。” 这些年他们靠着那位钱氏出身的官员作威作福,皇帝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臣领旨。”凌谦恭敬说着,心里却盘算着要在离开前将林妃处理掉。 “你明日便启程。”圣上再度开口。 凌谦抬头欲说什么,不过陛下先他一步开口。 “只要你将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那么你心里想的事朕会替你解决。” 林妃母女几次三番为一己私欲将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他对她们的宠爱也早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番外 童年——绝对不能死 出发前凌谦又去探望了眼女儿,太医告诉他经过自己连夜的研制,已经将凌萱所中之毒的解药调配出来。 “不过小姐身体孱弱,需要徐徐图之。” “那一切就有劳张太医了。” 太医的话也算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让他再无担忧前往江南。 钱氏盘踞江南多年,距皇都相隔甚远,因此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再加上现任巡抚本就出身钱氏,在他的庇护下,钱氏俨然已经成为江南一霸。 凌谦看着手底下人呈上来的关于钱氏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刹时只觉异常棘手。 像这种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从内部入手瓦解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果强行这样做,极易被发现,反倒对他调查不利。 可若要从外部分化也不是易事,且不论巡抚本就是钱氏子弟,单论这么多年能在江南扎稳脚跟的官员,又有哪一个能说和钱氏没有些关系呢。 说不定他们已经成为钱氏的傀儡。 想到这里,凌谦手指攀上额头轻轻按揉。 “厂公,咱们的人已经从官道上启程了。”暗卫在凌谦身边说着。 “好,那咱们也走吧。” 这次去江南想必钱氏那边肯定收到风声,为了能尽量多收集证据,他们兵分两路。 一队从官道离开,而他则只带了两三个暗卫乔装成商户从水路出行。 十日后,凌谦他们抵达江南,这里处处透露着奢靡富贵的气息。 来的时候凌谦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当夜他便和暗卫来到城中最大的销金窟,醉玲阁。 从线报上来看,钱氏主支家的小儿子是这里的常客,但凡他出现必定一掷千金。 凌谦几人寻了个包厢便坐了下来,老鸨见他们出手阔绰立马安排了几位姑娘服侍。 “你们只需要将钱家公子的事告诉我们就行。”凌谦扔出一叠银票在几人面前。 见他们不要伺候只问关于钱家的事情,姑娘们起初还有些顾忌,可看到这叠银票便事无巨细的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诉他们。 钱氏子弟欺男霸女,仗着家中势力及巡抚目无王法。 “钱家这么过分,难道没有想反抗?”暗卫问着。 “怎么没人呢,可咱们老百姓哪有那个能耐啊,就连小宋大人都...” 姑娘说到兴起时被旁边另一个姑娘阻止。 “小宋大人?”凌谦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搜罗姓宋的官员。 “你们说的可是前几年的探花郎宋准?” 姑娘们脸色大变,纷纷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没有得到很明确的信息,但凌谦心里大致有了数。 从青楼出来后他让暗卫去查查这个小宋大人目前所在。 暗卫效率很快,不出两日便查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位小宋大人当年被外派到江南任职,起初还曾听过他的事,不过后来好像是涉及到一个贪墨案被关押起来,后来是他家中散尽家财才保下他这条命。” “贪墨?”凌谦还未得势前曾与这位小宋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怎么也无法将当初清风霁月、满腔正直的人和贪墨扯上关系。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定然有外人所不知道的隐情。 “或许咱们可以去找找这位小宋大人。” 宋家因为那次的事情举家迁至一处乡间,现下家中除了那位小宋大人就只有他的妻子。 凌谦出现时正瞧着对方扛着锄头往家赶。 “宋大人。” 宋准的背脊一僵硬,“贵人认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宋大人。” 他的否认在凌谦意料之中,“宋准,丁酉年探花,中举后任职江南知州,后因贪墨案被撤职关押。” “你到底是谁?” “东厂凌谦。” 手中的锄头从肩头滑落,凌谦的大名大越无人不知。 宋准苦笑,“怎么,凌厂公是想将我抓回东厂吗。” 凌谦难道笑了笑,“凌某相信宋大人的为人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实不相瞒,在下前来是奉了陛下密令想要收集钱氏的罪证。” 听到钱氏,宋准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眼神流露出恨意。 “宋大人在江南为官多年,想必钱氏私底下那些罪证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些。” 这才是他找宋准的原因,一个被按上莫须有罪名被革职的官员,只能证明他不愿同流合污。 “你当真能帮我?”当年因为他撞破钱氏私下的事,因为他拒绝隐瞒,害得父母惨死,家破人亡。 “如今除了我,无人可以帮你。” 宋准盯了他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将他们带到父母坟前,而后又拿起锄头开始挖起来。 没多会两本厚厚的本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些是我收集到关于钱氏这些年为非作歹的证据,希望对凌厂公有用。” 凌谦翻阅着,眼中不断露出震惊之色。 “不过最重要的账本在钱氏老宅,若想彻底给他们定罪,必须拿到账本才行。” 回到歇脚之处,凌谦仍震惊在钱氏这些年为虎作伥的事件中。 他深知事情不能再拖,既然他们在江南一手遮天,那自己找上宋准的事也瞒不过他们。 “今夜咱们就夜探钱家老宅,将账本找出来。” 然而寻找账本的过程危机四伏,钱氏老宅戒备森严,几人才进入不久便被发现。 所幸宋准提前告诉他们钱氏老宅的布局及账本所在,凌谦这才能在最后一刻将账本取出。 饶是这样他们也损失惨重,暗卫尽数牺牲,凌谦也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恍惚间像是见到了女儿的身影,她正担忧站地在他面前。 凌谦猛然清醒,他绝对不能死,倘若他也死了,那他的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硬是撑着找到处破败的房屋,歇息片刻后,他放出穿云箭将消息传递出去。 接应的人很快找到他,他让他们将账本连同宋准收集的证据快马加鞭送到陛下那里。 最终钱氏在重重证据下被陛下抄了家、处以极刑。 宋准也得到陛下赞赏,恢复了他的官职。 凌谦因命悬一线没有第一时间启程回到皇都,待他养好伤已经是一月后的事情。 刚到宫门口他就远远瞧见女儿站在那里等他。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女儿面前,直到将女儿抱在怀中他才感觉到久违的真实感。 番外 童年——君恩 回到皇都,凌谦将江南钱氏一案归档后便有了闲暇时间。 他可没有忘记林妃对女儿下毒的事,现下也该轮到她偿还了。 这段时间林妃倒是老实不少,当初司膳房被他收买下毒的小太监在凌谦前往江南的时候一并消失,这让她内心惶惶不安。 可凌谦自打回到皇都到现在又没有任何动作,又让林妃以为或许是个巧合,便渐渐松懈了防备。 不知是不是最近提心吊胆,一下子松下来倒让林妃觉得今日竟有些劳累,早早便在嬷嬷的伺候下入睡。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娘娘寝宫。”嬷嬷尖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那些人不顾嬷嬷的阻拦开始在林妃寝宫大肆搜查,终于惊动睡梦中的林妃。 醒来后林妃依旧有些昏昏沉沉,总觉得身体异常沉重。 “怎么回事。” “启禀娘娘,突然闯入好多人,说是奉命捉拿奸夫。”门外值守的小宫女唯唯诺诺开口。 林妃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换上外衣,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正殿。 “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人瞧见林妃虽然毕恭毕敬行了礼,可眼中充满不屑。 “启禀娘娘,属下奉命前来捉拿奸夫。” “奸夫?什么奸夫。”林妃震怒,她的宫中怎么可能 有奸夫。 那为首者冷笑一声,“这属下就不清楚了。” 眼看那些人并未停止搜索,林妃大叫住口。 “娘娘,这可是陛下的吩咐,有什么话您到时还是同陛下说吧。” 林妃气极又无可奈何,这时搜查林妃寝房的人发现在衣柜隐秘处有几件男子的贴身衣服。 为首者拿着这几件衣物,“去启禀陛下吧。” 林妃脸色苍白看着这些,“这...这不是本宫的。” “那是自然,娘娘怎会穿男子的衣物呢。” 陛下在凌谦的陪同下很快来到林妃这里,看着确凿的证据他怒不可遏。 “将这个贱人打入冷宫。” 林妃这才回过神,此刻她花容失色,跪行到陛下脚边。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不知道这些衣物怎么会出现在臣妾这里,请您明鉴啊。” 陛下愤怒甩开被她拉着的衣摆,“是不是非要朕将那个奸夫找出来你才肯承认?” 陛下定了林妃的罪,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便交由凌谦全权处理。 送走陛下后,凌谦亲自将林妃押送到冷宫。 “是你做的是不是。”林妃恶狠狠盯着凌谦。 凌谦装傻,“娘娘自己做的事,怎可赖到臣身上。” 林妃疯了般想要打他,却被他轻而易举躲过。 凌谦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娘娘对臣妻女所做的事,臣可是一刻也不敢忘记。” “今日便当做是臣给您的一些小小回报吧。” 冷宫大门在凌谦出来后被牢牢关上。 凌萱得知林妃失势,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连带整个人都开朗了些。 陛下似乎真的对其厌弃,从捉奸那日后再不提及林妃,就连李令仪想替母亲求情都被狠狠斥责。 “萱儿,走,咱们去替你母亲报仇。”一段时间后凌谦对女儿说着。 父女俩来到冷宫,林妃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看值的小太监是凌谦的人,他依照凌谦的吩咐每日在林妃吃食中加了些当初她给凌萱下的毒药。 “爹,女儿想亲手替母亲报仇。”凌萱格外冷静开口。 凌谦将一杯灌满毒药的酒递到女儿面前。 “娘娘,当年你那般羞辱我母亲,甚至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活活打死她,可曾想到今日的情况?” “本宫没错,你们这些贱婢死不足惜。” 凌萱见她死不悔改,不再多说,直接一整杯毒酒灌进她的口中。 当夜李令仪偷偷出现在冷宫门口,这段时间她被严加看管,好不容易今晚钻了空子跑出来。 第一时间就是想来冷宫看母妃,她想帮母妃恢复地位,从而再度成为那个受尽宠爱的小公主。 然而当她来到林妃房间时,只瞧见母亲满脸痛苦蜷缩在地上的模样。 “母妃,你怎么了?”李令仪慌乱失措。 林妃弥留之际听到女儿的声音,她费力睁眼。 “令仪,我的女儿。” “母妃,母妃。”李令仪哭着叫母亲。 “是凌家父女,你一定要替母妃报仇。”林妃说完最后一句,抓住女儿的手无力垂下。 得知是谁害母亲后李令仪顾不得其他,转身向陛下寝殿狂奔。 “父皇,求您为我母妃做主。” “这么晚,你这模样成何体统。”陛下瞥了眼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哪里像个公主。 可李令仪却直直看向他,眼中含泪。 “母妃被凌家父女害死了。” 陛下双眼一眯,正巧这时冷宫那边的宫人来报,说林妃因为受不了冷宫凄苦而自尽了。 “你们胡说,母妃明明是被害死的。”李令仪愤怒反驳。 然而陛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林妃自戕乃是重罪,从玉碟除名,不得入皇陵。” 李令仪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父皇。” 她绝望的呼喊并没有引起陛下的垂怜,反倒厌恶地转身回了寝宫。 那夜,李令仪淋着瓢泼大雨赤足走回宫中,回去后便发了高热。 而她在陛下那里失宠的消息传了出来,由于林妃生前得罪了太多妃嫔。 在这些妃嫔明里暗里的示意下,宫人和太医对她的态度也开始轻慢起来。 大仇得报,可凌萱心里那种畅快的感觉却少了许多,特别是看到李令仪如今的处境竟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凄凉之感。 曾几何时,她们母女在宫中可谓是盛宠不衰,可却因为触及到帝王的利益和颜面,一个成为帝王犒赏臣下的工具。 一个则因为惹得帝王厌烦便从最得宠的公主沦为宫人都可以欺辱的存在。 这难道就是君恩吗,虚无缥缈又喜怒无常。 林妃的事莫非陛下真的不知是父亲故意陷害。 可宫中上下都认定她是难忍屈辱自戕,这难道不是因为她父亲如今在朝中地位,那些人顺势示好吗。 凌萱不禁想着,如果有朝一日父亲在陛下那里没有利用价值,林妃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他们父女的明日呢。 番外 童年——嫁祸 江南钱氏的覆灭相当于朝廷拔除了一颗几十年的毒瘤,且江南现下由宋准接管。 而凌谦算是宋准的恩人,等于变相地使得凌谦手中又有一股势力出现。 加上这次钱氏的案子他居首功,陛下除了无尽的赏赐外,更是在人前不吝抬举。 在这样的情况下凌谦地位一跃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和孟礼平起平坐。 前朝局势的变化与后宫紧密相连,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牵动着后宫那些人的态度。 凌谦的得势也使得凌萱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现下她每每和云成公主前往上书房时。 昔日那些跟着李令仪欺辱过她的世家子弟,个个一改往日作风,纷纷对她点头哈腰。 反之他们对李令仪就是讥言相讽,夹枪带棒。 两人的地位像是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 看着他们讨好自己的样子,凌萱态度淡淡,她知道这些人讨好自己的原因不过是害怕父亲对他们父兄动手。 李令仪明白自己如今的境遇不复从前,尤其是母妃的离世加上父皇对这件事的态度。 她甚至认为凌家父女如今的地位,想让自己在宫中日子不好过有的是办法,这也迫使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 曾经李令仪得宠之时目中无人,面对那些皇子时尚且能保持些体面,可对于同为公主的那些皇姐们,除了云成公主外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在她这里吃了亏。 其中乐安公主便是受欺负最多的,她母妃是苏昭仪,在后宫中并不算特别得宠的存在。 而苏昭仪膝下也只有乐安公主这一个女儿。 林妃初进宫时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某次不慎得罪苏昭仪受了责罚,便记恨上了她。 在林妃得势之后便开始借着各种理由磋磨苏昭仪,李令仪有样学样也欺负乐安公主。 不过每次她倒是掌握得极有分寸,即便陛下得知,但依照他对李令仪的宠爱,往往都只是口头上轻轻说几句,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 这也助长了李令仪的气焰,她开始公然当着其他皇子公主以及世家子弟的面欺负乐安公主。 所以如今李令仪失势,乐安公主怎么会放过这个报复回去的机会呢。 “皇妹,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御花园中,乐安公主叫住行色匆匆的李令仪。 这段时间她只要下学便很快离开上书房,弄得她想找茬都没机会。 “皇姐。”李令仪弱弱叫了声,“我回昭华殿。” 说完她抬脚准备离开,然而乐安公主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离开。 只见对方挡在李令仪面前,她往右对方便往右,她往左对方便往左。 “皇姐这是做什么。” 乐安公主嘴角轻勾,“不知皇妹可还记得去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去年也是在御花园,乐安公主带着自己做好的礼物准备送给父皇,谁料被李令仪撞见,不由分说将她手中的礼物撕毁。 乐安公主为抢回自己的东西时指甲不小心划伤李令仪,被对方狠狠扇了几巴掌。 想到这里李令仪脸上一白,神色讪讪。 “那时是皇妹不懂事,还请皇姐大人不计小人过。” 御花园中人来人往,乐安公主不想惹人注意,便让宫人将李令仪带到偏僻处。 “那时我母妃叫我忍耐,说我们得罪不起你们母女。” “可是如今你被父皇厌弃,想必该是皇姐出气的时候了。” 说罢,乐安公主扬起手,重重几个巴掌就这样落在李令仪脸上。 李令仪心中受辱,怒不可遏。 几日后传来乐安公主的死讯,陛下得知后悲痛不已。 这个女儿虽不像云成那般得宠,但好歹也是他的孩子,公主在宫中无故惨死,这让他如何能忍。 于是陛下当即吩咐凌谦将此事彻查到底。 凌谦来到公主出事的地方,由于这里地处偏僻位置,没什么人会来,因此想要找出目击者这条路基本行不通。 他又将伺候公主的宫人带回东厂审问,只是这些宫人都称当日公主并未叫他们陪同,而是独自一人前往。 所有线索到这里似乎都断了,乐安公主的死一时间倒成了个悬案,无法得出她是失足还是被人蓄意杀害。 没办法,凌谦只能将目光转移到公主的尸身上面。 据发现公主尸身的侍卫说,当时公主是面部朝上,后脑处有大量血迹。 就在公主尸身的正前方有一处高约三四米的假山,凌谦判断公主应当是从高处坠落撞击到后脑导致的死亡。 他的推测在仵作的勘验下也得到了证实,致命伤是后脑的伤口,再加上公主身上多处的骨折来看是坠亡没差。 可一般失足者都是面部朝下,公主这样子倒像是和谁交谈,随后被人从正面推下。 “咦,这是什么。”仵作突然开口。 凌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乐安公主握成拳头的右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上前使用巧劲将公主的手掰开,随即一枚玉佩出现在他眼前。 “这难不成是凶手的?”仵作发出质问。 凌谦第一眼看到玉佩时就有熟悉感,待他将其拿在手中仔细研究时,发现这枚玉佩与自己前两年送给女儿的极其相似。 他将玉佩收进怀中,“今日谁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仵作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意,连忙低头称是,“属下明白。” 凌谦知道女儿和乐安公主根本就没什么交际,更别提私下结仇,想来这应当是有人想陷害女儿所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凌谦示意仵作将其余痕迹抹掉,以公主失足定论。 另一边,昭华殿内李令仪得知乐安公主是失足而亡的消息后,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有一丝气愤。 她隐忍这么多天,借着向对方忏悔的由头,好不容易将乐安单独约到那里。 就在乐安嘴里不断讥讽她时,气上头的李令仪一把将乐安从高处推下假山,直到见她彻底没了气息她才放心。 而后又将凌萱那枚玉佩塞进乐安的手中,本以为能借此除掉两个自己厌恶的人。 可凌谦却为了保全女儿故意将乐安的死定为意外。 现下她担心的事,万一被发现是她嫁祸凌萱,凌谦肯定不会放过她。 番外 童年——玉佩 凌萱来到东厂,今日父亲差手下在她当值期间叫她让她感觉很是意外。 “爹,您找我?” 凌谦转过身看着女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枚玉佩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凌萱起初不明其意,待看清玉佩模样时神色吃惊。 “这玉佩怎么在您这里?” “这是在乐安公主手中发现的。”凌谦也不瞒女儿。 六岁的凌萱显然还没有往后那般的冷静沉着,尤其是她的玉佩与身亡的公主有关。 她眼中露出慌乱,“可是这枚玉佩早在我侍奉安华公主的时候就从我这里丢失了,怎么可能在乐安公主那里。” “那你为何没有告诉我呢?”凌谦蹲下身子。 凌萱搅动着手中的帕子,“那时候您自顾不暇,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烦您。” 听到女儿的话,凌谦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他贴心地拍了拍女儿的背让她情绪放松些。 他早已做好一切,即便真的是女儿所为,他也会想办法将其摆平。 显然女儿的反应不像作假,那只能证明是有人想将这件事嫁祸到他女儿身上。 而玉佩丢失的地方正是昭华殿,幕后真凶已经昭然若揭。 “爹知道了,不要担心。” 东厂的护卫将凌萱送回淑妃这里,饶是刚才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回来的路上,她沉下心又再仔细想了想当时玉佩丢失时的场景。 正是李令仪母女暗使那些宫人欺负她的时候,整日过得胆战心惊,这枚玉佩她放在枕头最下方。 不过后来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也曾质问过同住的人,但那几人死活不承认,还说自己污蔑他们要找主子替他们做主。 不出意料凌萱又遭受了一顿责打,玉佩的事也不了了之。 如今玉佩重新出现,凌萱不得不怀疑是李令仪陷害自己。 毕竟之前她可听说乐安公主在御花园刁难李令仪的事情。 想到这里,凌萱怒火丛生,小小年纪的她没学会如何轻易控制情绪。 “李令仪。”她咬牙说着。 就在凌萱决定用自己方式报复李令仪时,对方却先她一步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礼佛的太后突然回宫,李令仪便故意在她回到寝宫的路上假意晕倒,获得太后注意。 在太后得知了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后对她的心疼更进一步。 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太后竟将李令仪接到自己宫中抚养。 得知此事后的凌萱原本准备好的报复手段不得不生生停止。 单论李令仪一人她是有把握可以收拾她的,可她攀上太后这个靠山让她迟疑了。 陛下极其孝顺太后,她若因为李令仪的事得罪太后恐怕会牵连到父亲。 想到这里,凌萱不得不暂停自己报复的行动,只能重新谋划从长计议。 然而她的反应却让李令仪产生误会,错把凌萱的忍耐想成害怕。 而她在有了太后做倚仗后,行事又开始变得有些嚣张起来。 那些曾落井下石欺负过她的世家子弟又被李令仪给羞辱回来。 只不过这些于她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趣味罢了,她真正想要弄死的人只有凌家父女。 她开始在太后面前上眼药,暗指凌萱本是宫婢出身,享受的待遇却与皇家子弟别无二致。 随后又说凌萱这样的行径是因为她的父亲成为了东厂厂公。 太后对出身是个极其重视的人,听了李令仪的话又差人去核实真假,结果同她所说没有出入。 “太后,让凌谦女儿进入上书房做伴读是陛下授意,陛下这样做应当有他的理由。” 跟着太后几十年的玉嬷嬷在太后耳边说着。 太后停下拨动佛祖的手,微微睁开浑浊又精明的双眼。 在后宫几十载她怎会不知皇帝的用意和李令仪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皇帝想培养心腹的心哀家明白,不过他也不该将一个奴才抬举得这么高。”那时的她明显是不赞同皇帝对凌家父女的做法。 “这段时间你好生盯着安华,只要她不闹出人命,其他的就随她去吧。” 在太后心中,皇家不容挑衅,李令仪再差也是皇家公主,怎能被一个阉人之女踩在头上。 李令仪几次三番针对女儿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凌谦,他本早就想动手将这个不安分的公主处理掉。 奈何太后的突然回宫让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计划。 不过女儿受委屈他怎么可能忍耐,既然李令仪会借刀杀人,那他为何不可呢。 他本想找淑妃,但之前淑妃已经帮了他一次,再借淑妃的手恐会引起陛下猜疑。 于是这次凌谦找上了曾经也和林妃有过不快的贤妃。 贤妃同淑妃不同,她膝下有皇子,且入宫时间长于淑妃,为人和善。 即便在陛下面前她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找她来当说客是最好不过的做法。 正好这段时间贤妃母家被牵扯进一件案子,凌谦便以此案作为交易换了贤妃松口帮他在皇帝面前进言一事。 “陛下,臣妾听闻安华公主去了太后那之后,吃穿用度似乎有些奢靡。”贤妃边替陛下宽衣边说着。 陛下不以为意,“母后怜她年幼丧母,对她的怜爱多几分也是正常。” 贤妃点头,然而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皇帝注意。 “是有什么不妥?” “臣妾只是觉得,公主母妃去世还没有多久,即便是罪妃也始终是公主生母,咱们大越是礼仪之邦,于情于礼公主也该当为母守孝。” “若是让他人得知咱们大越的公主在母亲离世不久便奢靡无度,怕是不妥。” 贤妃的话让皇帝神色严肃起来,她说得确实有理。 虽然林妃死得难看,可好歹也是李令仪生母,再怎么也不该这样。 “朕晓得了,明日朕便让人去太后那里知会一声。” 皇帝的话并没有让贤妃开心,反而更加担忧。 “还有什么事?” “倒也没事,不过臣妾担心太后会以为是臣妾故意在陛下面前嚼耳根呢。” 皇帝笑了两声,“无妨,到时太后若真问起,便说一切都是朕的决定。” 见皇帝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贤妃这才露出笑颜。 番外 童年——告状 李令仪被下令替林妃守孝,可毕竟林妃死得不光彩,又加上之前的丑闻。 她只是被勒令着素色衣样,去掉繁琐的珠钗,其余倒没受什么影响。 得知是父皇下的令,她尽管内心多有不愿,但也不得不照做。 太后倒对皇帝这般做法有些不满,在她眼中林妃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值得公主替她守孝。 “令仪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公主,林氏即便是她的生母,总归是戴罪之身。” “母后说的儿子明白,只是令仪这孩子近期行事实属有些不妥。”皇帝说出自己的顾虑。 太后看了他一眼,“皇帝这是在责怪哀家多事了吗?”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便好,她是你的女儿,你可别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人伤了孩子的心。” 皇帝笑着称是,他知道太后喜欢李令仪,他再不情愿,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李令仪知道太后为她在父皇面前说了好话后,便一门心思想趁热打铁想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 皇帝格外重视皇子公主们的学业,以往闲暇时偶尔也来上书房亲自督导。 近期因为朝中事务繁杂,已经许久未曾来过。 李令仪开始勤加努力,一改往日作风,刻苦得就连先生都在课堂上当着众人夸奖她。 “诸位皇子公主可多向安华公主学习,每日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课业上进步也是突飞猛进。” 先生的夸奖很快传到陛下耳中,今日他恰巧有片刻闲暇便想着来看看。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先生夸奖李令仪,使得他对这个女儿有了些许的改观。 皇帝顺势也夸奖了她几句,又转头对其他孩子嘱咐。 “安华年纪是最小的,你们身为哥哥姐姐竟还不如妹妹勤奋。” 这一小插曲让李令仪又尝到甜头,可那些被她比下去的皇子公主心里就不痛快了。 因此,从那日之后,上书房中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景象。 李令仪的周围空无一人,尽管先生从中再三协调。 其余人宁愿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也无人愿意在她左右。 由于众人身份尊贵,弄得先生也无可奈何。 李令仪也感觉得到这些人对自己的敌意和排挤,不过她并不在乎。 她要的是父皇的宠爱,只要重新获得宠爱,这些人还不照样眼巴巴的贴过来。 从上书房回太后寝宫要途经浊清湖,这是整个后宫中最大的一处人工湖,最深处有约莫九尺高,就连岸边也有差不多5、6尺的高度。 “安华,你给我站住。”正在行走的李令仪被人叫住。 她回头正好看到昭阳公主怒气冲冲的往她这来。 李令仪不禁皱眉,昭阳大她两岁,极其不喜念书,课业永远都是倒一。 而那日父皇嘉奖她的事被传到各宫时,昭阳因此被她母妃责骂了许久。 从那日开始对方便有意无意开始排挤、刁难她,更是将她视作自己的头号敌人。 放以前,昭阳这样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李令仪根本不放在眼中。 只是现下情况不同,即便她再讨厌昭阳也不得不应付应付。 “皇姐有何事,我还要回去做功课呢。” 昭阳冷哼一声,“你少在这里装什么勤奋了。” “你瞒得过其他人过瞒不过我,你突然对课业这么上心,还不是想在父皇面前显摆。” 李令仪看了看昭阳,她念书虽不在行,可不得不说她其他方面倒是挺明白。 “难道皇姐就不想让父皇注意到你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李令仪笑着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这场面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姐妹俩和睦相处。 “你!”昭阳被噎住,念书这件事她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到诀窍,为此她被母妃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李令仪轻蔑看了她眼,“妹妹就先回去了,皇祖母还等着妹妹告诉她今日所学的东西呢。” 她的冷嘲热讽让昭阳公主气得不行。 “你不会以为有皇祖母做靠山便安稳了吧,要知道你母妃那些丑事朝中上下人尽皆知,你念书再厉害有什么用,日后哪个世家大族会娶你这么个公主呢。” 公主的作用便是联姻,不管是出嫁敌国还是下嫁权贵之家。 林妃的事注定李令仪日后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想到这里,李令仪双眼紧盯昭阳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对着昭阳公主的脸上去就是一巴掌。 旋即在昭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是打了自己两巴掌,然后借着昭阳的手做出推搡动作,再顺势掉入浊清湖中。 这一幕恰好被来此散步的太后一行撞见,宫人立马慌忙跳下湖中将李令仪救起。 她泪眼婆娑求昭阳放过自己,并诬陷是她先动的手,昭阳百口莫辩。 太后一气之下狠狠责罚了昭阳及其母亲。 这件事情传出去让那些膝下有孩子的妃嫔都私下嘱咐孩子不要同李令仪起争执,能不接触便不接触。 这些人也明白其中厉害,她有太后撑腰。 谁还敢去找李令仪的不痛快。 暗卫将发生的一切报给凌谦,他也有些惊讶李令仪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狠毒的心思和算计。 自己的女儿若是要对上她恐怕也容易中招。 于是他便设法让两个宫人在陛下经过的路上,假意私下闲聊,将那日是安华公主陷害昭阳公主的事虚虚实实地传到了对方耳中。 陛下来到太后这里时,李令仪刚好喝完药。 “父皇,您是来看女儿的吗?” 皇帝面容阴沉,“安华,昭阳的事是你先动的手,而后你又陷害她是吧。” 闻言她身子一抖,强撑镇定,“父皇说什么呢,女儿听不懂。” 太后也赶来,“皇帝这是做什么,吓着孩子了。” 看着护着李令仪的太后,陛下也不想再隐瞒,便将李令仪对昭阳公主所作之事和盘托出。 太后听后有些无法接受,但想到是因为她的纵容错害了另一个孙女,又想到李令仪小小年纪便会做出这种陷害姐姐的事,她便对李令仪无法喜爱起来。 “将她送回昭华殿吧。”太后说完后便由嬷嬷陪着,失望地离开。 皇帝看向李令仪的眼神满是厌恶,甚至下令取消她的伴读,这相当于剥夺了公主的权利。 这一番操作下来,李令仪是彻底没了希望。 番外 童年——苏卓 李令仪偃旗息鼓之后,总归是没人再有事无事来寻自己的麻烦,凌萱因此也过了好几年的安生日子。 她与云成公主的关系越发的好,两人明面上主仆相称,私底下却亲如姐妹。 这期间她除了每日前去上书房同公主一起读书识字外,父亲也教了她许多生存之道。 而凌萱一直未曾忘记过幼时苏卓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在父女俩得势之后她了解到对方在太医院身份还是低微的药童。 她也曾偷偷见过苏卓被太医院那群人欺负却无力还手的模样。 从那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暗中帮助苏卓,云成公主得知苏卓对凌萱有过救命之恩后在太医请平安脉时也不时提起他的名字。 那群惯会看人脸色的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至少明面上不敢再为难苏卓。 随着父亲势力越来越大,凌萱也不再避讳,加之云成公主的受宠程度,两人便将苏卓带在身边。 一时间几人倒形成铁三角的关系,两人在云成公主的撺掇下跟着她偷偷溜出宫玩过几次。 云成公主以为他们瞒得极好,殊不知每次出宫他们身后必然有陛下及凌谦安排的护卫随时跟着。 两人看破却没有说破,他们都知道待公主出嫁后这样的日子便不会再有,也乐意去守护她这小心思。 尽管三人关系这般好,但凌萱心里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他们。 其实从三岁开始她就陆陆续续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从未有过间断。 随着年纪的增长,凌萱的心智大脑逐渐被开发,那些记忆逐渐浮现。 待她觉醒之后,已经是来到这个时代的十多年后,作为一个自幼接受古代认知的穿越者。 凌萱早已不再期待所谓的人人平等,在这里她经历过、见识过的东西都只告诉她,这个时代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若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不要轻易谈什么平等。 正因为她有两个时代的经历和记忆,不同的观念碰撞也让她对内心的期望有最清晰的认知。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虚伪也罢,她想要的只是自己和在乎的人能好好活着。 若有其他,便是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不受别人胁迫,欺辱。 有这样的想法无非是她在父亲身上看到的。 父亲如今地位稳固,东厂已成为人人惧怕的存在,就算是孟礼想动手对付父亲也需掂量掂量。 按理说有这样的地位父女俩本可高枕无忧,可凌萱明白父亲即便权力再多也不过是陛下愿意给的。 一旦父亲行差踏错一步,有的是人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她身为凌谦的女儿,只要父亲出事她也难逃其罪,到时必然会被生吞活剥。 她不想以后时刻都要担心出现这样的情况,更不想成为任人拿捏的棋子。 至于其他与她无关的人,她自认没有多余的善心去管。 “萱儿,今日回去给我做小蛋糕吃吧。”云成公主拿着糖葫芦边吃边说。 凌萱思绪回拢,她虽没告诉他们自己穿越的事情,但偶尔也会将现代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展现。 小蛋糕便是其中之一,想当初她做出来给父亲和苏卓试吃,能明显从他们眼中看出惊艳之色。 后来不知道怎么被云成公主知道了,隔三差五便缠着让她做,还夸她的手艺比司膳房都要好。 凌萱无奈笑笑,这些不过是闲暇时消磨时间的一些小玩意罢了。 临到换季之时,宫中患病的人多了起来,太医院异常忙碌,她同苏卓也许久未见。 换季是疾病多发的季节,太医院许多器具又无法像现代那样彻底消毒,交替使用下增加了患病感染的风险。 凌萱趁着苏卓好不容易休息的时间将他叫来。 “这个你拿回去,每次使用完那些器具后要消毒,太医院接触过病患后也需要第一时间消毒清理。” 她将分好的不同消毒液体递给苏卓,同时还将怎么制作消毒液和用法都逐一告知。 苏卓接过后毫不怀疑地直接放进自己携带的药箱中。 凌萱被他的行为看乐了,“你就不担心我害你吗。” 这不怪她,宫中的人宁愿相信栽赃陷害,也不会相信平白无故的善意。 苏卓露出淡淡一抹笑意,眼中无比笃定。 “我相信你永远不会害我。” 被他这样一说凌萱脸上一红,心似要跳出来般。 苏卓回去后用了凌萱给他的这些消毒液,果然那些病患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 他也因此在太医院名声鹊起,甚至有好几位主子都点名要苏卓替他们诊脉。 这样的情况引起了太医院其他人的不满,他们开始集体排斥苏卓,将他的做法定为异端,指责他不按常理办事。 凌萱知道后气不过,便来到太医院为苏卓打抱不平。 正巧碰到那些人对苏卓阴阳怪气。 “难怪最近这般得意,攀上凌厂公的女儿和云成公主这两棵高枝就是不一样。” “是啊,人家什么都不做,就陪着这两位,到时再弄个什么消毒的法子便能得到主子们的抬举。” “要不你也传授传授我们一些讨好主子的法子,说不准我们也能靠着这些就坐上高位呢。” 凌萱听着这些满满恶意的话胸口起伏不定,苏卓则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晒着草药。 那些人见他没有反抗,言行间越来越过分,甚至将他刚铺好的草药打翻在地,随后敷衍一句没注意。 “太医院的人这般没规矩,看来应当让人好生管管了。” 凌萱突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他们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反而讪讪看着她。 就在她准备让人将事情告诉父亲时,苏卓拦下她让她消气。 “你们先走吧。” 那些人听了苏卓的话溜得飞快。 “为什么要拦我。”凌萱不解。 “他们说得也没错。”苏卓语气低落。 这段时间他听了太多太多这样的话,多得让他的自卑都快隐藏不住。 “可你明明有极高的天赋,我只不过是小小提示了你些。”凌萱解释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凌萱不愿让他一直籍籍无名,便想方设法帮他。 “我已经决定离开太医院,你又何必同他们计较。” 听着他的决定,凌萱心里很难受,她想再劝劝他。 但对上他坚定的双眼时她却开不了这个口。 苏卓离开后,凌萱很是内疚,认为是自己导致的。 同时她也明白了,当羽翼尚未丰满时,轻易做特立独行的事。 非但不能锦上添花,反倒会陷入适得其反的情况。 番外 童年——恩情 这年,凌萱十五岁,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领国使者前来大越替他们的太子求娶公主,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一旦联姻成功,大越便会多了个强有力的同盟,日后在军事还是贸易上都会更上一层楼。 如此双赢的局面两国君主自然喜闻乐见,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皇帝子嗣丰盈,到适婚年纪的公主中便有云成公主。 “朕膝下有几位公主正好与贵国太子年龄相近,不知是想求娶哪位?”皇帝坐在上首朝对方使者询问。 使者先是行了个礼,随后昂着头。 “此番前来求娶的公主是云成公主。” 皇帝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可眼中已渐显冰冷。 公主和亲本就是为了两国利益而存在,云成是他的心尖宠,怎么可能会牺牲云成呢。 对方显然也明白云成公主与其他公主在大越皇帝心中的位置,自然不肯将那些没什么价值的公主迎娶回去。 他们的目的只有云成公主,皇帝没有当即表态,一旁的凌谦明白陛下已经生气,只是奈于身份没有表现出来。 这时他的存在就在体现出来,将陛下不便说出口的话转达出来。 “这宫中的所有公主同云成公主一样都是陛下的金枝玉叶,贵国这般嫌弃那些公主,未免也太不将我大越放在眼中了。” 他两三句便将场面上升到另一个层级,对方如果答是,那他们此行目的就不能达成。 可如果他们答不是,那也能顺势在其他公主中指一人前往和亲,总之怎么都不会让云成公主前往。 谁料对方似乎也是有备而来,“素闻大越陛下身边的凌厂公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我国以十足的诚意前来求娶公主,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是希望未来的太子妃能有足够尊贵的地位。” “况且若不是太子殿下认准云成公主,未必会有今日谴在下前来大越一事,现如今贵国边境不太安稳,还望陛下好生考虑考虑。” 使者走后皇帝陷入沉思,凌谦在一旁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今日陛下特意私下召见对方使者就是怕有意外出现,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若是在朝堂上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朝中那些老臣定然会逼着他答应对方的要求。 “安德全,你走一趟淑妃那里,让她这段时间好生准备准备云成的嫁妆。”许久皇帝轻轻吐出一句话。 现下大越边境不安稳,如果在这件事上又给自己弄了个对手出来,势必内忧外患。 他虽爱云成,可与他的江山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从御书房离开后凌谦找到女儿,将云成公主要和亲的消息知会给她。 “我会安排让你出宫,你这几日好生收拾收拾。” “适婚的公主这么多,万一会有转折呢?而且淑妃娘娘肯定也会从中周旋的。”凌萱明显不相信陛下会将云成公主作为和亲的棋子。 凌谦只说女儿天真,当对方将边境一事说出来后,他就知道陛下必然会答应。 “你错了,正是因为淑妃在后宫的地位,这次和亲才非云成公主不可。” 皇后和林妃离世后,淑妃虽是妃位,实际却是整个后宫除了太后外地位最尊贵的存在。 云成公主虽是她的养女,可与亲女别无二致,加上陛下的宠爱,自然会成为不二之选。 “那我为什么非要出宫?”凌萱不解。 “公主和亲的事瞒不了多久,陛下定然不会让公主独自前往,你的身份是她的伴读有很大机会会成为随嫁一并过去。” 这还是他预料中最好的结果,若是让自己那些对手知道这事。 他们说不定会借着陛下舍不得公主的心,从旁撺掇让人替嫁,那作为跟在公主身边多年的凌萱自然就是最好的替嫁人选。 毕竟对方要的可能也只是有云成公主这个身份的人,至于是不是真的云成公主,两国友好的情况下,他们并不一定非常在意。 父亲眉间的担忧焦虑让凌萱深感此事有多急迫。 “可我要是离开了,到时陛下问起来爹又该如何应对?” 她担心父亲如同父亲担心她一样,陛下之精明未必不明白在这个骨子眼上父亲将她送出宫的目的。 “陛下那里自然有爹来周旋,你需要做的便是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要送女儿离开宫中不是件易事,凌谦为此需要承受的代价恐怕是他自己都无法估算的。 但他不后悔,自己努力做到这个位置不就是想好好保护女儿不受伤害。 “女儿知道了,您先给我几日安排安排。”凌萱乖巧回答。 这些年她除了当公主伴读,许多公主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负责,若要离开她也要将这些安排妥当。 这几日凌萱白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父亲的考虑自然有他的道理,可凌萱却不这么想。 思来想去她来到东厂找到父亲,说出自己不想就这么撒手。 “为什么?”凌谦罕见的在女儿面前有些动怒。 “爹,我理解您的做法,可公主同淑妃对咱们有恩,在她们最难的时候不管不顾,女儿实在做不出来。” 这些年要不是因为当年公主的保护,凌萱未必过得这么滋润。 且父亲步步高升也有淑妃在其背后暗中打点相助的功劳。 凌谦却不以为意,“这些年,我也帮了淑妃不少,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他和淑妃与其说是恩情,倒不如说是利益互换来得更准确一些。 “可女儿也有女儿的想法,请您再让我任性一次。” 凌萱的示弱让凌谦心里一软,坚定的神色也逐渐有些松懈。 最后他转身背对着她,冷哼一声。 “那便给你一次机会吧。” 番外 童年——出宫 自得知自己会和亲后,云成公主情绪激动,在宫里又砸又闹。 淑妃知道陛下已经决定,心里也难受,却也能只不断劝着女儿接受一切。 眼见云成公主闹得宫中上下不得安宁,皇帝第一次冲她发了脾气,将其关在自己的房中直到出嫁那日。 每次除了送膳的宫人外,任何人都禁止与公主见面。 这一下,她更加对自己的父皇寒了心。 凌萱担心公主,便求到淑妃那里。 “娘娘,让臣女见公主一面吧。” “难不成你想违背陛下的旨意?”淑妃神色疲乏说着。 云成被关在其他宫中,淑妃绞尽脑汁也没让陛下松口半句。 “可是这几日送去的膳食公主一口未动,臣女担心再这样下去公主身子会吃不消。” 说到这里淑妃也苦恼不已,想着若再这样下去就算陛下责怪她也要为女儿争个一二。 “只要娘娘肯帮臣女见公主一面,臣女保证公主一定会改变想法。” 见她如此笃定,淑妃有些好奇,“你能有什么法子?” 云成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不过,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只要自己认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总之是能救公主的。” 淑妃盯着她,随后叹了口气,“罢了,本宫就陪你疯这一回。” 当夜凌萱在淑妃的安排下偷偷潜入云成公主所在的房间。 “公主。”凌萱推门进入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她压着声音小声叫着。 “谁?”云成公主虚弱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凌姑娘,小的们先在外给您把风,您千万要快点。”负责看管公主的小太监对凌萱说着。 凌萱点头,将数颗金瓜子放在对方手中。 她拿出火折子将烛火点亮,映入眼帘的就是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云成公主。 凌萱心里一紧,赶忙来到她面前,手刚抚上她的手只觉格外咯人。 “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几日不见,公主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手腕凸起的骨头更是骇人。 听到凌萱的声音,云成公主眼珠往她所在之处动了动。 “萱儿,你怎么进来的?”双唇干得起皮,嗓音也变得沙哑晦涩。 凌萱顾不得说其他的,拿出自己做的糕点。 “公主,先吃点东西吧,您这样下去身子熬不住的。” “身子好了就得去和亲,还不如让我就这样死了算了。”公主消极说着。 凌萱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公主,我这次来是帮您的。” 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光,“你能帮我?” “当然,但您得先吃东西,吃完我再告诉您。” 在凌萱又哄又劝之下,云成公主终于吃下这几日来的第一顿东西。 待她吃完最后一块糕点,便迫不及待拉住凌萱。 “萱儿,你有办法帮帮我吗?” 在她看来,只有离开这个牢笼才能彻底不用和亲。 “陛下心意已决,我自是不能改变。” 云成公主眼中的希冀瞬间熄灭。 “所以,你是为了让我吃下东西故意骗我的。” 这时凌萱也没着急,而是拉起云成公主的手向她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公主,你可知为何陛下一定要你去和亲吗?” 云成公主冷笑一声,“不就是因为对方指名要我去吗。” 她并不傻,现下这些公主里属她的身份最高,且前两年父皇还破例赐了她封地。 尽管残酷,但聪明人都知道,娶她比娶其他公主划算得多,带来的利益也不是别的公主可以比的。 凌萱也赞成公主的看法,不过她这几日冥思苦想许久却想到了另一层味道。 “可毕竟咱们是大国,若陛下坚持让其他公主出嫁,纵使不愿想必最后还是会妥协。” 这次和亲过去未来是会成为一国之后的,云成公主不愿意不代表那些没有地位的公主会拒绝。 可陛下明明有能力可以这样做,为什么最后要做出一副无奈同意的模样呢。 “那父皇为什么非要我嫁过去呢。”云成公主不解。 “臣女想,陛下应当还是为公主考虑吧。” “据探子来报,对方国君身子已到强弩之末,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嫁过去说不准便直接就是皇后。” “而和亲也是两国结为同盟的方式,若日后您再诞下皇子,两国之间的关系便加巩固。” “你们的孩子流着大越皇室的血,有了这层关系至少您还在,那两国间永远不会出现战争。” 牺牲一个公主换来几十年的和平,倘若她不是接受过现代教育,定然也会觉得是个极好的生意。 “我听不出哪里是为了我好。” 凌萱叹气,“对方国力仅次于大越,且您算是下嫁,相对其他的公主确实是不错的了。” “陛下这样做也应当是想保全您未来的生活。” 听她这么说公主脸色稍微好些,不过依旧对和亲一事抗拒不已。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决定她未来的婚姻必将作为交易存在。 “难道女子真的要嫁人才行吗,离家万里再也无法回归故土,我不愿意。” 公主喃喃一句让凌萱震惊,她无法想到身为古代女子的公主能有这样的想法。 随后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其实来之前她已经想好应对的办法。 刚才说那番话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公主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如果她接受了,那自己便不会再说,如果仍旧坚持,那她便用自己那个办法。 只见她轻凑到公主耳边说着什么,公主神色由悲转喜。 几日后,云游在外的国师突然回宫。 陛下极其尊重国师,曾经就是因为国师的出谋划策也让他最终夺下帝位。 “陛下,臣前几日夜观星象,发现原本庇佑我大越的星辰突然黯淡,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未曾发生什么。”皇帝说着。 这时凌谦提醒着他云成公主和亲一事。 等皇帝将这件告知国师后,对方了然点头。 “那便对了,云成公主天生命贵,出生时便天降祥瑞,正是庇护我大越的那颗星辰。” “如强行让公主和亲,恐怕于国运不利。” 皇帝闻言大惊失色,哪里还敢再让公主和亲,可他又答应对方,无故反悔也说不过去。 后来还是国师出了主意,让陛下称公主与道家有缘,让公主出宫修行为国祈福。 皇帝同意了他的说辞。 番外 童年——魔窟 “公主,您在外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城外,凌萱前来送别即将同国师共行的云成公主。 做戏做全,既然公主被认定是福泽天下的祥瑞,那她便要启程离宫修行,为大越祈福。 “我一直以来便想着云游天下,这倒全了我的心愿。”云成公主脸上满是释怀笑意,丝毫不留恋那个困了自己十几年的皇宫。 “倒是你,京中波诡云谲、危机四伏,你才要好生照顾自己。” 两人又互相说了会儿话,直到公主不得不启程离开,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分别。 送别公主后,凌萱也准备回去,谁知在路上却遇到了刺客。 幸好父亲有先见之明派了护卫保护,这才使得她躲过一劫。 对方人数不少,凌萱的人对付起来颇为吃力,但仍旧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好不容易在护卫的掩护下凌萱顺利逃脱,但却与护卫失散,现下独自一人在郊外山林中。 她只能拼命往前跑,一旦被那些刺客追上她便不会有活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快要到极限时,前方突然出现的光亮让她燃起希望。 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凌萱跑到光亮所有,在见到有人时她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已大亮,身边除了陌生的面孔外没看到有刺客的身影,仿佛昨日的追杀没发生过。 一位面善的大娘递来一碗温水,凌萱接过大口大口喝下。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大娘好心开口。 凌萱瞧了瞧她微微点头,“路上遇到歹人想杀我,幸好遇到你们。” 得知她的经历后大娘笑了笑,“别怕,现在已经安全了。” 随后她告诉凌萱,不远处正是她所住的村子,凌萱可先随她到自己家中居住休养,待身体恢复后她再陪她去官府报案。 凌萱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担心那些刺客并没有彻底离开,她再出现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再者她从大娘口中得知这附近只有一个村子,若手底下那些人来寻自己必然要来这里,思来想去同意了大娘的话。 然而当她跟着大娘进村后便发现这村子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正常村子白日里几乎是不会关上大门,门前也会坐上三五几个闲聊的农家妇人。 可这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尔路过一两户门前站了人的人家,对方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般。 待到大娘家中,大娘热情的给凌萱收拾着床铺。 “今日你好生休息,待到明日一切都会好的。” “好。”凌萱低头称是,只是之后大娘送来的吃食她吃得极少。 她在这个村子待了几日,大娘对她一如既往热情。 但每到深夜凌萱总是能听见女子凄厉的叫喊声,她白日询问大娘,大娘却说是她听错了。 凌萱躺在床上装作熟睡模样,没一会关着的房门传来“吱吱”被推开的声音。 “娘,您确定她已经睡下了吗?”男子迫不及待的声音响起。 “放心吧,今日我下了分量十足的迷药。” “这个货可是上品,娘特意给你留下的。”大娘说完便关上房门离开。 接着凌萱能感觉到一个男子窸窸窣窣上床爬到她身边。 那人粗粝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呼吸也随着沉重起来。 “娘果然没骗我,是个光滑水嫩的小美人。”男子说着就开始准备去脱凌萱的衣衫。 下一刻,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你怎么没被迷晕。”男子惊恐的声音响起。 就在他准备大喊通知母亲时,凌萱冷冷开口。 “你要敢喊一句,下秒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男子不敢轻举妄动,随后凌萱将他绑起来又拿了块破布塞进他的口中。 做完所有后她深知这里不宜久留,幸好这几日朱大娘为了减轻她防备之心,对她并没什么限制。 “你母亲做的拐卖女子的营生,你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从她手中购买的女子对吗。” 她拿着匕首在男子身上比划,男子头如捣蒜般点头。 凌萱冷笑,那些深夜听到的女子喊声应当就是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子。 而村子里的人敢让她们喊叫,不过是仗着外人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不巧的是,凌萱听得懂,那些话正是来自她家乡的语言。 这些来自西南的女子想必是轻信了别人,谁知却进入这个魔窟,而她们不通汉语,即便离开也逃不远。 不管什么时代,拐卖都该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凌萱悄悄打开窗户,后面便是堆放柴火的地方,她轻身一跃从屋内跳出,将那些干燥的柴火一股脑扔到屋内。 随即寻来火折子一把火点燃这座木质结构的屋子。 做好一切后她没有立即离开,等到朱大娘发现着火找人灭火之时再趁乱离开。 可还是被眼尖的人发现,前两日她发送了信号烟,接应她的人正在村口。 但村民怎么愿意让他们离开,一下子村子里的人将凌萱一众人围在其中。 来接应她的护卫功夫高强,奈何对方人数众多,隐隐有不敌之势。 “小姐,再不下令咱们怕是都逃不了。” 侍卫的话提醒凌萱,她不得不下达自己的第一道死令。 “若他们再拦,便杀了吧。” 得令后的侍卫如同杀神附身,不再有任何顾忌。 这件事惊动了官府,对方匆匆赶来。 村长与官府的人勾结,以为是给他撑腰的。 谁知官员身后还跟着一脸杀意的凌谦。 “想不到一个小小村落竟暗地里做着这样的勾当。” 官员不甘示弱,“即便如此,令千金滥杀无辜,凌厂公怕是也得有个交代吧。” 即便侍卫是为了保护凌萱,但依旧触犯了大越律法。 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得知眼皮子底下的村落干出这样的事陛下怒不可遏,当即下令严查。 “这件事自然要严查,可凌谦纵女目无王法的事也请陛下秉公处理。”文官显然不肯放过这个能对付凌谦的机会。 两人各说各理,最后还是陛下拍板决定彻查后再处理。 番外 童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凌谦本应避嫌,但他却主动接下调查这件案子的任务,又为了堵住朝中众人的嘴提议三司和京兆府一同办理。 这事牵连到朝廷官员,加上他这般坦荡的做法旁人自然不再说什么。 凌谦雷霆手段,动用了手中的权势,让手下的人强势闯入村子,在那些村民家中地窖、猪圈、柴房这些地方营救出不少被拐卖的女子与儿童。 同时他们发现这些被拐卖的人中有不少人的家人还曾到官府报案称家中有人失踪。 于是凌谦便示意手下的人联合那些能找到家人的受害者,将拐卖他们的村民告上府衙。 又将包庇他们的县令以失察落罪,县令想找他身后的人求救。 可古往今来,拐卖妇孺都是重罪,为人不齿。 尽管带来的利益巨大,但一旦牵扯到自己身上那便是万劫不复。 县令理所应当成为了弃子,甚至对方在得知事情败露后立即派人将其灭口。 县令的死并没有影响到凌谦办案的进展,他将这些人全部带回东厂严刑拷打。 东厂的手段层出不穷,折磨得人生不如死,很快第一个人受不了供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余下的人也纷纷松口。 从他们的证词中凌谦抽丝剥茧找到朝中一些官员或许有关。 当最后一名官员认罪伏诛之时,先前那些人的罪名也落了下来。 一件牵连众多,涉及多个州郡的拐卖案就这样在凌谦手中办成铁案。 陛下看这卷宗脸上怒气掩藏不住,“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因为事情的恶劣程度让陛下在其他官员启奏要惩罚凌谦纵女杀人的事被陛下狠狠斥责。 “眼底下这么大的事你们一个个没有察觉,反倒为了党派之争咄咄逼人。” 陛下眼中的怒意让百官恐惧不已,没有再敢出言要求处置凌家父女,这件事便这样翻了过去。 也因这件事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那个村子中剩余的那些村民便没被追究。 凌萱自打回到京中后夜夜惊醒,有时甚至睁着眼一晚不睡。 凌谦知道女儿是受到那些遭遇的影响导致的惊魂未定。 对此他很懊恼,若不是当时他被其他事绊住没有陪女儿一同送别公主,女儿又怎么会受此一劫。 药喝了不少,凌萱的情况依旧没得到改变,直到有人提醒了他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一月之后,凌谦来到女儿房中。 “萱儿,爹带你去个地方。” 她本想拒绝,可奈何父亲一定要她前往,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从车内往外看,凌萱发现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直到停在村口。 凌萱全身紧绷,凌谦心疼的握住她的手。 两人没有下车,只是透过镂空的车窗看到外面的景象。 凌萱这才瞧见村口站满了官差,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一群青壮年男子穿着囚服,带着枷锁正缓缓移动。 他们身后跟着哭喊的妇孺,均被官差无情地拦在后方。 “往后你们不得离开这里,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说罢,官差押着那些男子离开此地,任由妇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凌萱很是意外的看了看父亲,谁知对方指了指村牌的位置。 顺着父亲指的地方,凌萱发现朱大娘一家的人头正高高悬挂在上面。 “爹说过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不仅是他的女儿,还有那些被他们拐卖到此的旁人家的女儿。 从村子离开后凌谦又带着女儿来到郊外一处宽阔的宅院,凌萱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前。 院子中央正站着两三个女子和几个孩童,他们看见凌谦时满是感激之色。 “大人不仅将咱们解救出来,还安置了住处给咱们,真是鼎鼎的好人。” 他们都是被解救却没找到家人的,凌谦便将他们统一安置在这里,日后若想离开他也会给他们盘缠。 这便是日后凌萱育婴堂的雏形。 回去后凌萱叫住父亲,“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女儿神色终于不再恹恹,凌谦打心里高兴。 他将这一月自己所做的事悉数告知给凌萱。 当初那句心病还须心药医给他指明了方向,既然女儿被这事影响了,那他便彻底将这事给根除掉。 于是他设计了一场人伦惨剧。 那个村子所有人能沆瀣一气公然干着拐卖之事,心里怕早已没有良善二字。 手下人调查出来的结果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便将目光锁定在村子东边一户孤寡老人,但这老人并非真的孤寡,相反他夫妻二人膝下有好几个儿子。 不过两人年轻的时候太过嚣张跋扈,对孩子非打即骂,就连他们成亲之后也不曾改变半分,对儿媳也一样。 儿子们受不了便搬了出来,可家中田地都在老两口名下,儿子们想种就得给他们交钱。 孩子们忍着气交了钱,可老两口还是不满意,三五不时就找茬。 凌谦看准时机让人将老头子弄成瘫痪,又故意让人在他们能听见的地方说可以找孩子供养。 于是老两口便要求儿子们赡养,可几个儿子谁也不愿意照顾他们,甚至为此大打出手,最后谁也没有将人接走。 又因着两人年迈,儿子们有了还手之力,该交的钱也不交,两人无可奈何。 而年轻时太过跋扈导致邻里非但没有接济,遇上他们时还要出言讽刺几句。 老两口每日待在家中,余粮见底,后村子又发生了拐卖之事被揭穿,更是无人理会。 就这样他们在吃完家中粮食后过了好些日子,还是邻居闻到臭味才发现老两口早已死去多时。 凌谦目的达成后借机将此事呈上,大越极重孝道,陛下得知后震怒,又因着之前的拐卖案的影响。 整个村子的人就这样被下了重罚。 凌萱听后垂着头,她想不到父亲只一个小小的筹谋便能轻易将一个村子的未来给掐灭。 而这背后也正因为父亲手中有实权才能完成得如此轻松。 当她再次抬头时,黯淡的双眼中流露的便是平生第一次对权力的向往。 番外 童年——谋生 又过了些日子,凌萱向父亲提出想去试试自己谋生。 起初凌谦对此并不赞同,他认为女儿一直在宫中出生长大,对这个世道不太了解。 再加上之前差点被拐卖的事情让他仍心有余悸,哪里肯放心女儿自己在外闯荡。 凌萱也有她自己的理由,一直靠着父亲的庇护生存,哪里能长久呢。 凌谦也想过这样的问题,他迟早会先一步离开女儿,总得给她留条后路。 手下的人曾建议让他收个养子,亦或者早早给凌萱相看个好人家。 即便到时他不在了,凌萱也能有人撑腰,好过他不在了,她孤身一人受尽欺辱。 可今日女儿让他知道,那些建议她未必同意。 凌萱骨子里和他是一样的,不愿成为始终只能依附别人的菟丝花,此外,他们父女在这世上除了彼此,可以说并没有能完全信得过的其他人。 “那便给你些时间,爹便不再插手了。”他还是妥协了。 那日后凌萱从家中离开,独自租了个小院子。 她现下最擅长的便是做点心之类了,也多亏了在宫中时常给云成公主做而没有生疏。 她兴致勃勃做了许多,然而第一天时光顾的人却寥寥无几。 后来她再次营业时便瞧着周边的摊贩,其中也不乏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不过总体下来生意都不怎么好。 尽管她们费力吆喝,但来往那些百姓驻足的很少。 凌萱见状才发现原来这个时代女子谋生比她预料中的困难得多。 这些都还不算最难的,最难的是因为她们是女子,总是会被人有意无意地刁难,甚至有人对着她们说些露骨的话。 而为了生存,她们也不得不赔笑应付过去,就为了自己的货物能售卖出去。 某日深夜,凌萱刚睡下不久便发现有贼人潜入她的小院。 待她发现与对方打斗时,周边邻居被这动静吵醒,纷纷跑到她小院将贼人制服。 当他们看清贼人是路口卖猪肉的金宝时又将矛头指向凌萱。 称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居住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自己不知检点还指责旁人。 凌萱冷笑,就因为金宝家有些小钱,三五不时将那些卖剩的肉送给他们,他们便眼睁睁说瞎话。 待人群散去后,唯一没有指责她的邻居站在那里。 凌萱认得她,一家四口就靠她替人浆洗衣服为生,她那个不成气的丈夫每每酗酒后便会殴打辱骂她。 “你也觉得我不知检点?” 女子摇头,她的小女儿躲在她身后,“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凌萱有些意外,竟还有人看得明白。 随后她瞧见她女儿,明明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眼中却没有孩子的天真,全是满满的怯弱。 从那以后,凌萱同这对母女倒是走得近了起来,她时常将自己做好的糕点分了些给她们。 “这是给你吃的。”凌萱对小姑娘说着。 那家男子重男轻女得严重,不过好在那女孩的母亲还算对她好的。 凌萱对这家人极其照顾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小巷,众人都说凌萱是看上了那家男人的皮囊才这么讨好他家的妻儿。 谣言说得多了,就连当事人都相信了,凌萱发现那家女主人对自己竟有了敌意,话里话外都指责凌萱想抢她的男人。 凌萱无奈,她不过是有几次给母女俩送东西时恰好碰上男人也在家,基于礼仪向他点了点头当做打了招呼。 男人皮相在这里虽然算得上不错,可凌萱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 她开始疏离与这家人的接触,只私下悄悄同小姑娘见面。 然而不久之后,凌萱刚刚起床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打开门准备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隔壁那男子领着媒婆站在自家门口。 “我家那婆娘已经死了,这下你放心嫁给我了吧。”男子信誓旦旦开口,仿佛认定凌萱不会拒绝他。 凌萱哑然,隔壁那女子半月前又被醉酒后的男子打了,这次他没有掌握好分寸,竟活活打死了妻子。 凌萱报了官,可官员却以家事为由没对男子做出任何惩罚。 谁料想妻子尸骨未寒,这男人便敲锣打鼓来找上自己求亲,凌萱气得只想笑。 小巷里的邻居都打开门看笑话,言辞间嘲笑着凌萱靠着狐媚手段将男人勾引成功。 她气得不行,直接拒绝男子。 “我对你没有任何旁的想法,也不可能答应你,若你还来骚扰我,我就报官。” 男子却不依,目光凶光盯着凌萱,“老子为了你将那婆娘都打死了,你敢不嫁我就弄死你。” “明天我便会来娶你,识相的好生在家等着。” 凌萱将房门狠狠关上,她坐在院中深呼吸试图冷静。 这下她算是更彻底地体会了这世道有多艰难,一个没有权力的人,尤其还是女子,想在这个世道不被欺辱地活下去会有多不容易,她的许多想法如果没有权力支撑也就只是空谈罢了。 宫外比起宫里,也没有好多少,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唯有掌握权力,才有希望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如若自己不去争,一旦父亲不在了,她也只能被吃干抹净。 即使她并不想为自己树立什么理想主义的牌坊,可是也算意识到如果只是麻木地接受这个时代的一切,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覆灭。 想到这里,她发出父亲给她的信号烟,暗卫很快出现在她身边。 第二次,男子如约而来,还带着他的儿子。 “只要你愿意好生伺候我,我便同意让你做我娘。”小男孩不屑说着。 凌萱没动,男子有些气急上前就想教训她。 可他的手还没落下,便被突然出现的暗卫一刀毙命。 周围的人吓坏了,纷纷叫着杀人了。 唯一还留在原地的是男子的女儿,她担忧地看着凌萱。 “姐姐你快走,一会官府的人来抓你就跑不掉了。” 凌萱拍拍她的手安慰着。 “没关系,他们奈何不了我。” 官府的人来后凌萱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对方被吓得不行,哪里还敢追究她的责任,只称是男子失足不慎撞上放在一旁的柴刀。 最终凌萱挂了别人的名义经营起了生意,换了地方后将铺子托给他人结束了这段在外的日子,离开时还不忘将小姑娘带到铺子里给她个活计,好在之后因为用起了一些营销手段,生意都不错,小姑娘日后的生活也充实。 番外 童年——宫女 回来的时候,凌萱发现众人似乎对自己多了几分畏惧。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问向身侧的卢玄。 卢玄欲言又止,最后挠挠头只说没什么事情。 凌萱显然不信,她拦住卢玄非要问个清楚。 “厂公这段时间在陛下的授意下杀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忠良之士。”卢玄被逼得没办法才告诉凌萱。 凌萱愕然,怪不得这些人畏惧她,原来父亲俨然已经成他们眼中滥杀无辜的大奸臣了。 她又从卢玄那里得知了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名字,卢玄每说一个,凌萱脸色便白一分。 这些人她都听过,是实打实的忠良之士,陛下授意父亲迫害他们,不过是因为在某些政见上对方同陛下的理念不同,当着朝臣直言上谏弄得陛下下不了台。 陛下心里怨恨,便让父亲替自己背上这个恶名,日后即便东窗事发,也有父亲受着。 白日她与卢玄的谈话自然瞒不过凌谦,傍晚时分他来到女儿房中。 他建议女儿离开京都,随便去哪里都行,他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他现在的生活如刀尖舔血,不知哪日便会出事,而将女儿送走,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届时她能置身事外。 “爹,我不走。”凌萱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这个世上我只有您这一个亲人,我怎么会抛下您独自逍遥快活呢。” 她与父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总不能只享受父亲带来的权力吧。 不管结果如何,她也要同父亲共同进退,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女儿的决定让凌谦很欣慰。 有了目标凌萱便开始行动,第一步便是要考取女官。 她开始废寝忘食地备考,想要获得权力,最快的办法自然就是进入权力中心。 而女官也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女子能独立谋生的路径之一了。 不过得知她要考女官的事情后,有的人心里却不高兴了。 李令仪不愿凌萱畅通无阻,便悄悄嘱咐宫女,让她找准时机在凌萱的吃食中下药。 食物送来时凌萱手中还捧着本书,一时的疏忽使得不小心让一块肉掉到了地上,还好没有全部撒出来,不过为了节约时间她顾不得其他,就暂时没有动那些饭菜。 宫女怀里抱着的小狗眼馋地上的肉,于是将它放下。 小狗吃过肉后没多久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毫无声息。 “姑娘,你看。”身边的宫女突然尖叫一声。 凌萱见状立即找来太医,对方查出今日送来的餐食中有毒,若吃下后便会造成劳累过度猝死的假象。 她心中大致猜测出是李令仪下的手,毕竟这宫里最想她死的人除了李令仪还能有谁呢,但是她暂时还无暇去顾及这些。 凌萱将这事压下来,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备考。 直到考核那天,凌萱以第一名的姿态成功通过女官考核。 李令仪得知这件事后气得不行,认为定是那个宫女根本没将药放进食物中。 不论宫女如何辩解,李令仪还是吩咐人将她弄死,并伪装成不慎溺水的样子。 凌萱身边的一个宫女认出溺水而亡的那位在发现下毒的当日有短暂接触过凌萱的吃食。 而那个宫女死之前,她的家中也突然多了一大笔银两,想必这应该便是李令仪用于收买她办事的花费了。 可她如今却无法轻易去动李令仪。 不久前宫中突然爆发时疫,感染者众多,就连太后都中了招。 原本那些妃嫔在侍疾,但她们宫中也有人被染上,加之为了那些皇子公主的安危,陛下下令让他们都待在自己宫中不要随意走动。 而陛下虽然担心太后,但朝中需要处理的事情太过繁多,导致他只能尽量抽出空闲的时间来探望太后,不过每次都行色匆匆。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令仪主动站出来,她跪在陛下面前言辞诚恳。 “女儿愿意去照顾皇祖母。” 皇帝最初并不想让她前往,可现下各宫已经被隔离起来,太后那边又不能没人。 权衡之下他还是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自那以后李令仪便住进太后宫中,日夜伺候在太后身边。 就连熬药都亲力亲为,熬好之后等汤药温度合适后便亲侍汤药。 可以说太后感染的整个期间,几乎是李令仪独自一个人承担下照顾她的重任,其余人最多只是在她无暇分身时替了她一会。 这般纯孝的态度太后看在眼中无不动容,再加之李令仪整个人在表面上变得友善温顺许多。 太后先前对她的那些成见也随着这场时疫烟消云散。 虽说不像从前那般受宠,但好歹对她也多了几分照拂与重视。 李令仪一下在宫中的地位似乎又高了许多。 时疫结束后李令仪倒是大病了一场,太后下令让太医院的人好生治疗,那些名贵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昭华殿内送。 也正是因为这样,使得凌萱想对李令仪秋后算账变得困难起来。 那个宫女的背景她也查了查,穷苦人家出身,几乎就是在饿死的边缘徘徊,为了替家中分担才入宫为奴。 按理说对于一个差点害了自己的人,凌萱本该冷漠相对,即使她死了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反正这个时代不就是这样的吗。 然而毕竟事实的全貌是那样无奈,她还是做不到彻底冷漠,只是一阵唏嘘。 凌谦看出女儿这段时间的心思,摇头道,“你啊,还是太仁慈了些。” “世道就是如此,若没有权势,便只能成为上位者之间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不单是她,还有当年受林妃指使对你下毒的那个太监。” 曾几何时,他们自己也是那样的处境。 “咱们拿李令仪就没有办法了吗?”凌萱说着。 凌谦眼神严肃,“她现在有了太后做倚仗,咱们无法动她,你才做上女官,更当处处小心谨慎。” 凌萱突然有种无力感。 “萱儿,当心中的想法无法实现时,咱们能做的只有蛰伏,若你非要在不恰当的时间争一口气,结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久,凌谦深谙其中的道理,他步步为营便是不愿走错一步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他们父女其实也是陛下随时可以抛弃的牺牲品,只是一旦失势他们不会被打回原型,而是会直接赴死。 番外 童年——计划 晋升为女官后凌萱考虑到父亲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她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入尚宫局跟着尚宫大人做事。 反而是选择了相对比较不怎么受重视的司膳房里面。 对此父亲也曾问过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她选择避嫌。 凌萱承认有这么一部分的原因,不过大部分还是她自己想去司膳房。 自己经历的和见过的许多害人的手段多是吃食方面出了岔子,如果她想改变什么就必须从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入手。 一旦按照她的计划来做,那她必然会是这一批女官中最早展露头角的人,日后若有什么司膳尚食到离休的年纪她便会顶替上去,甚至尚宫之位更是不在话下。 还有一个考量便是她的手艺在云成公主的宣传下被众人知晓,进入司膳房也是理所应当,也好堵住那些想给父亲扣帽子的对手之口。 进入司膳房后,凌萱每日兢兢业业做着份内之事,把不合理的布局及安排重新排序一遍,时间上节约不少。 而那些要送给主子们的食物,她即便更忙也会一一检查,确定味道、摆盘及温度都是最合适的程度才允许送出。 除此之外,她还格外关心那些最低等的宫女太监,总是在适当的时机关心对方。 比如看见得不到医治的宫人,她会主动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部分给他们治病,还会放下身段请太医替他们诊断。 有时送膳给主子们的时候恰好碰上正在被主子责罚的宫人,凌萱也会三言两句间威慑住对方,随即称宫人犯错要惩治必须经由慎刑司调查后明正典刑。 她这一系列的举动使得不少宫人对她感恩戴德,她的第一股势力就这样初步成型。 凌谦对于女儿的做法倒不是很理解。 “萱儿,你将这些宫人的位置抬举得太高,会惹怒主子们的。” 在他眼中,不是所有奴才都值得女儿这样对待,在宫中待久的人,其中不少都有些扭曲变态。 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也不知被多少宫人背刺坑害过。 所以看到女儿现在做的这些他内心很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只以为是女儿年少,心思单纯善良,不知人心险恶,喜欢打抱不平,甚至为此不惜得罪权贵,他私心可不希望女儿太过于正直,这个世道并不适合太正直的人。 凌萱自然明白父亲的顾虑,她给父亲斟了杯茶。 “这是女儿收拢人心的手段罢了。”她怎会不知那些宫人的想法。 “女儿这样做并非是想让他们对女儿感恩戴德,我只是想借着他们人数众多这个优势,让他们做女儿的眼睛。” 凌谦挑眉,“哦?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大多数宫人进宫的原因都是家中穷困,如果不选择入宫便无活路,且女儿选择的那些人都是通透的人,他们进宫前就已经做好进宫后随时会死的准备,但总的来说要是能有一线希望可以活,谁会愿意死呢。” 凌萱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和她挑选人的标准。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想趁着在宫中的时间多为家里攒些钱。” “这种人只需要一些钱财便能让其为自己卖命,何乐而不为呢。” 她嘴角一勾,眼中却无笑意。 凌谦这才明白女儿的想法,钱能收买的人就是最好搞定的人,他不说富可敌国,千万身家倒是有的。 “单用钱财算不上完全保险,所以你偶尔会从其他方面给予关心,一旦有旁的人想用钱财收买他们,他们自然会做比较,届时还是会愿意跟着你。”凌谦说出女儿这段时间拉拢人心的做法。 “对。”凌萱没有否认,她缓缓喝下一杯茶。 “这样的人入宫太久,受尽了冷眼,只要给他们点点关怀便能让他们沉溺其中。” 随后她还提出可以涨俸禄以及增加些宫人的福利,只是她现在的身份还够不到可以直接下令。 “这有何难,爹替你办就是。”凌谦将这事揽过来。 不久后宫人们的俸禄多多少少涨了些,虽不多倒也够他们高兴许久,至于福利这方面只是增加了他们一些休息时间。 尽管如此,凌萱也很满意了,任何改革都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徐徐图之。 凌谦做这件事的时候故意让人透露都是女儿的功劳,宫人们对凌萱的信奉更上一层楼。 坐在亭台中,凌萱瞧着正落下的夕阳,她想到当年受林妃吩咐给自己投毒的那个太监。 他这样做正是因为林妃许了他好处,又答应照料好他病重的寡母和弟弟妹妹,他这才拼着命去害自己。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拿捏的,人生在世,拼的不过就是钱权名三字。 权与名他们是沾不了半点,唯有钱是他们能触及到的核心利益。 她只要能把握好这些尺度,自然能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凌萱如今在宫人心中的地位甚至比有些主子还要高,越来越多的宫人主动成为她的眼线,各宫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通知她。 她自然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有时候独处时她也会反思。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她似乎已经被同化,穿越前学的那些平等、公正的知识恍如隔世。 她能有如此清晰的认知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不双标。 在她这里谁能给她带来的用处多,她便会给予更多的利益到对方身上,谁如果伤害她和她在乎的人,她自是不会放过,又哪里会去考虑那个人属于什么阶层呢。 而她或许可以说早就已经变成了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的那种人了吧。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她不会傻到试图盲目地挑衅一个时代。 于她而言,只要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不受到伤害,其他人的牺牲她并不会放到首要考虑的位置,而这些替她做事的宫人她也给足了相应的酬劳。 凌萱的计划正逐步按照她设想的方向在发展着,这导致她心中警惕降低不少。 三年后的某一日,她独自经过一处偏僻的湖畔,突然被人袭击后脑,在她彻底晕倒前感觉到自己仿佛坠入了充斥着寒意的深渊…… 番外 if线——庆幸 “娘娘,奴婢知错了,求您别打了。”凌音被人狠狠按在地上,手腕粗的长棍正一下下落在她身上。 林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 直到凌音声音渐渐变小,然而林妃却不肯叫停。 身旁宫女担心出事,便小声在林妃身边说着。 “娘娘,奴婢瞧着她似乎是快不行了,要不将她扔去掖庭,让她死在您的眼前怕是也晦气呢。” 林妃神色一凛,让人停下了手,“将这贱婢扔去掖庭自生自灭。” 宫人得令拖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凌音便往掖庭走去。 凌萱本在小屋里等待母亲归来,外面却突然传来惊呼和手忙脚乱的声音。 好奇心让她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脑子里又浮现出父母叮嘱她不能离开这里的话。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她瞧见几个人正将血肉模糊的母亲抬进房内。 “娘亲。”凌萱哭着叫母亲,可母亲却没半点反应,就这样趴在床上。 那些人也顾不上凌萱,他们有的忙着烧水,有的忙着用剪刀将凌音身上的血衣剪开。 后背的血凝固同衣服粘在一起,在分离的过程中难免将结痂的伤口撕裂,凌萱看着母亲微微紧蹙的眉头。 “这些天杀的。”他们看到凌音那些伤口,有人边哭边说。 “慎言。”有人立马捂住她的嘴。 凌萱就这样孤零零站在一旁,双眼紧盯着母亲。 待这些人替母亲换好干净的衣裳,他们又有些犯难了。 “阿音这情况,若没有大夫来医治,怕是...” 她们不忍心当着凌萱的面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可身处掖庭又是罪奴,怎么会有大夫前来替他们诊治。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凌音现下只能静静等死,而他们能做的便是让她走得体面些。 他们没待多久,掖庭整日有忙不完的活,这片刻的时间还是管事给她们的。 “萱儿,我们已经让人去通知你爹了,你好好陪你娘说会话吧。” 凌萱强忍泪水对她点头,随后她费力爬上床,然后安静地躺在母亲身边。 “娘亲,不要扔下萱儿。”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凌音的手背上。 似乎是感觉到女儿滚烫的泪,凌音缓缓睁眼。 “萱儿。”她虚弱的叫了声。 凌谦匆匆跑回掖庭,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身药童打扮的苏卓。 得知妻子出事他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事情往回赶,正巧在路上碰到苏卓,对方得知来龙去脉后当即决定同他一块回来。 两人进入房间,凌谦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心中一痛。 苏卓没有耽误,放下药箱就到床边开始查看凌音的伤势。 “刚才有人替她清理伤口了?” 凌萱看着苏卓点头,“刚刚有人替娘亲烧了热水换了衣物。” 苏卓注意到眼前这个小团子,心中一软。 “幸好做了这样的处理,至少能遏制住伤口扩散感染。” “小大夫,还请您救救我妻子。”凌谦抱着女儿,身子不住的颤抖。 他没想到妻子的伤势这么严重,他现下又慌又怕。 “别担心,我先看看。”苏卓安慰着他。 父女俩就这样瞧着苏卓认真地为凌音诊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凌音身上的伤很多,最重的应该是腰部及以下的地方。 “她的伤势很重,除了皮外伤还有感染的风险,我必须要回去拿药过来。”苏卓严肃说着。 凌谦双唇蠕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们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用太医院的药呢。 “不用担心,今日太医们都去皇后娘娘那里了,我很快就回来。” 苏卓说完背上药箱就离开,凌谦其实并不抱希望他会回来。 然而半个时辰后,苏卓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药箱中多了不少的药物。 他分别告诉凌谦哪些外敷哪些内服,又叮嘱每次的剂量。 “凌公公,您夫人的腿以后怕是...” 凌谦神色一滞,显然明白苏卓的意思。 他压下心中的难受,感激地看向苏卓。 “阿音能活下来已经是大幸,其他的都是天意。” 之后的时间凌音在药物的治疗下,加上苏卓隔三差五偷跑过来诊断,慢慢地好了起来,不过双腿却是彻底废了。 因为她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劳作,按理说本该逐出宫去。 可她是罪奴之身,轻易不得离开掖庭,最后管事做主让她留下,只是不会继续提供吃食和俸禄了,和同样没有劳动能力的凌萱一样,都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以前是夫妻俩共同省吃俭用,养活女儿。 现在压力一下子全都落在凌谦身上,可他没有半分埋怨。 妻子能捡回一条命他已心满意足,大不了日后他自己多做些事,就算自己挨饿也绝对不会让妻女吃不上饭。 凌谦每日越发忙碌,除了自己的活外还帮着其他人做事,就为了他们能多分享一些食物给他们一家人。 母亲能每日都陪着自己,按理说凌萱应该高兴的。 可她瞧见母亲那毫无知觉的双腿时,眼中的难过无法隐藏。 这样的经历使得她迅速成长起来,在父亲无法顾及的时候主动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娘亲,喝水。”凌萱小心翼翼端着水杯递给母亲。 “真甜。”凌音眯着眼笑着回答。 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她心酸不已,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晚上凌谦回来后,凌萱已经在母亲讲的故事中沉沉入睡。 “阿谦,你辛苦了。” “哪里的话,只要你和萱儿在身边,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凌谦目光落在妻子双腿上,“若不是我无用,你的腿怎么会这样,说来是我亏欠了你。” 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再无法隐藏,凌谦低着头发出呜咽之声。 凌音就这样静静地等他发泄完毕,不过她自己却很是乐观。 “这都是注定的,废了一双腿留下一条命,我已经很庆幸了,况且我总归还可以抱着女儿抱着你。” 番外 if线——叛军 “阿音,上次你绣的那几张手帕宫外那些贵人喜欢得很,这是卖到的钱。” 管事嬷嬷来到凌音房内对她说着,顺便将一包宫外买来的糕点递给凌萱。 凌音眼中露出欣喜,接过嬷嬷递来的银两,随即又拿出三分之一还给对方。 “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有您帮我,我哪里能靠这些活计赚到钱,您每次都给萱儿带些吃的玩的。” “您若不收下,以后我哪里还敢再麻烦您。” 嬷嬷推脱不过,最后只好收下。 凌音受伤后,若是只靠着凌谦一人微薄的俸禄自然是不行的,一家三口在宫中生活只会举步维艰。 即便掖庭中其他人偶尔会帮助,可他们本身也没有多少收入,一家三口日子还是紧紧巴巴。 好在她手工活好,以前就时不时用绣品从宫人们的手里给女儿换些额外的吃食,现在也是想到可以多绣一些丝帕托人去宫外卖掉换些钱财。 自打有了这条路后,凌音就算是躺在床上也能靠刺绣赚些银两,大大地减少了凌谦的压力。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年,宫中突然发生了动乱。 叛军勾结到禁卫军一个副将,趁着夜晚戒备较为松动的时候攻进宫内。 突如其来的叛乱让人措手不及,宫中一片大乱。 那些叛军对宫里地形很熟悉,他们直奔陛下及各宫妃嫔住所,见人就杀,整个皇宫霎时沦为修罗场。 入目之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人,分不清谁是谁。 掖庭由于地处偏僻,再加上在这里的都是罪奴,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被攻陷。 但这里也不太安全,凌谦拼命跑回来,将妻子抱起放到轮椅上,又用布包着背起女儿推着轮椅就往外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叛军攻进来了,陛下和各宫娘娘还有皇子公主许多都已经被杀。”凌谦边跑边说。 “那林妃母女呢?”凌音问着。 “也被杀了。” 凌音坐在轮椅上笑了几声,那笑声中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三人一路向宫门处跑着,遇上一样逃命的苏卓,得知对方也要出宫去寻找家人,索性便将他一起带上。 四周哭喊声、脚步声和刀剑声不断,几人跑几步便要躲起来,确定没危险再出来。 凌萱从父亲背上看见外面四散逃离的宫人,有拼命逃亡的,也有想趁乱将宫里那些值钱的东西带走顺手牵羊的。 这些人没有他们这般好的运气,在逃亡的中途被叛军发现斩于刀下。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她忘不了那些人倒下去时无法闭上的眼中带着的恐惧和不甘。 凌谦带着几人尽量从偏僻小路逃亡,就在宫门离他们不过咫尺的距离里。 几个身着叛军服饰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想逃?”为首的像瞧死人一般瞧着他们。 凌谦深知现下的情况不能和他们起冲突,于是换上一副卑微讨好的模样。 “几位大人,我们几个只是奴才罢了,还请各位放我们一马。” 他的示弱并没有让几人网开一面,反倒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一个阉人还敢同我们讲条件,我看你是活腻了是吧。” 这时,那人身后的叛军看见凌音的模样,“这娘们长得不错,一会让兄弟们爽爽再送她上路。” 凌谦下意识后退两步,将妻女牢牢保护起来。 几个叛军人高马大,自然不将凌谦几人放在眼中。 “凌叔叔,一会我引开他们,你带着夫人和萱儿径直往前跑。”苏卓小声在他耳边说着。 凌谦用余光瞧见苏卓手中已经握着好几枚银针。 他心里叹气,将女儿放下后又把妻子推到苏卓身边。 “我再无用也不会牺牲孩子。”他嘱托苏卓保护好凌音母女,随即挡在那几个叛军面前。 “爹。” “凌叔叔。” 苏卓和凌萱同时担忧开口,而凌音则安慰他们。 “放心,这几个小喽啰还不是你爹的对手。” 她笃定的表情刺激到那几个叛军,他们朝地上啐了口痰,举起武器便挥向凌谦。 寒光晃过凌谦双眸,那一刻他眼中充满杀意。 凌谦深呼一口气,赤手空拳下凭着自己灵活的身体在人群中穿梭,看准时机顺势反杀其中一人。 将对方武器夺下后,凌谦不再拖延,手起刀落间几个叛军就这样软绵绵的倒下,临了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凌萱看呆了,她完全无法将面前如杀神的男人同自己那个温柔的父亲联想成同一个人。 “咱们快走。”凌谦跑过来推着妻子,背起两人没回过神的孩子一路往宫门逃。 今晚是他们唯一能逃出宫的机会了,一旦天亮不管是叛军胜利还是那些援兵赶来,他们都无法再离开那个地方。 因此一刻都耽搁不得,出了宫他们才发现宫外的皇城情况更糟,昔日繁荣的京都如今满目疮痍。 “阿谦,我们要往哪里去?” 凌谦抿唇,神色严肃,“先陪小苏大夫去寻他的家人,届时再决定,总之京都是待不得了。” 几人混进逃亡的人群中,一路紧赶慢赶不敢停留片刻。 终于在三日后来到苏卓父母现居所在,然而这里的情况也不比京都好多少。 他们在去往苏卓家中时碰上逃亡的苏家邻居,苏卓认出对方,询问他们自己父母情况。 却在对方处得知苏卓父母已经死在那些趁乱打劫的贼人手中。 苏卓瞬间成为孤儿,凌萱看着他整个人呆在原地,眼泪不断从眼中涌出。 凌谦原计划是带苏卓找到他父母后将他交给对方,他再带着妻女离开。 可现下的情况显然他不可能将苏卓一个孩子独自扔下。 “小苏大夫,如今天下大乱,各州郡几乎都陷入纷争冲突中,要不你同我们一起回集州。” 集州不仅是他们的故乡,更有可能是这个时候少有的还没有被战火蔓延的安定之地。 苏卓双眼猩红地看着他们,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凌萱张开手臂抱住苏卓,“苏哥哥,以后我们便是你的家人,你不要难过了。” 苏卓感到心里一暖,他回抱了凌萱。 “好,我和你们一起去集州。” 番外 if线——逃离 因着凌音的情况,再加上战乱的原因,原本只需要一月的脚程,几人硬生生走了三月才抵达集州。 一路上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顺着山路而行,渴了便喝山泉水,饿了便摘野果,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到些野味改善伙食,至于住多半是找些山洞将就将就。 凌谦唯一担心的便是妻子的腿,多亏有苏卓,他从宫中逃出来时带了不少的药,在山中行走这些日子也发现了些对凌音身体恢复有用的草药。 几人经历一波三折,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抵达集州境内。 站在集州城门处,心心念念多年的家乡就在自己面前,凌谦却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 也正如他预料那般,中原的战火暂时没有蔓延到这里。 几人加入到准备入城的百姓之中,队伍缓慢行动不久后便彻底停滞不前。 “今日入城的人数已满。”城门处守卫冲着人群大声说着。 他的举动引起剩余百姓的不满。 “我们等了这么久,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就是,搞什么人数限制,今日我必须要进去。” 这里都是逃亡过来的,他们被迫远离家乡,心里本就带着一股气。 现在又遇上有人这般冲他们大喊大叫,情绪一触即发。 守卫也不惯着他们,“咱们集州就是这样的规矩,不想来就滚。” 双方火气不少,因着守卫这一句彻底点燃那些流民的怒火,他们撸起袖子就朝着守卫方向冲去。 双方厮打瞬间爆发,场面太过混乱,凌谦一边保护着妻女一边想着对策。 这时,一队带着武器的人马从城内出现,在他们的镇压下情况得到控制。 “你们若不想待在集州大可以离开,只是如今的集州是我说了算,若想进入集州便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熟悉的声音传进夫妻俩的耳内,凌音让凌谦抱起她,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表姐。”她眼中露出喜色对人群尽头的女子喊着。 正在指挥手下维持秩序的凌雁猛然抬头,就这样同凌音对视上。 她穿过人群将几人带回家中,看着几人衣衫褴褛的模样,她不问也知道一路上他们如何艰辛。 尤其是在看到凌音那两条开始萎缩的腿时,凌雁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这些丧良心的家伙。” 凌音忍着难过安慰着她,“能再回到集州我已经满足了。” 她安排几人洗漱后又备下一大桌美食,席上两个孩子饿坏了,不停的吃着菜。 几个大人倒是边聊边说,仿佛回到幼时那般,只是现在心境已经彻底不同。 “如此说来,你们是趁乱逃离京都的?” 凌谦点头,“宫中已经彻底沦陷,想必这场战争应当还会持续几年。”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以罪奴之身带着妻女毅然决然回到故乡的原因。 几年后的朝廷未必是现在的朝廷,到时的执政者大概率不会再来寻找他们这些逃离的前朝罪奴。 “既然如此,那你便同我一起治理集州可好。”凌雁说着。 凌谦的能力她是知道的。 凌谦拒绝了她的请求,“我总归是有罪之身,现在就公然出现于人前难免会给你造成一些麻烦。” “如今我只想同阿音和孩子们找处地方安定下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凌雁短暂沉默片刻,“好,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勉强。” 休息几日后凌谦便开始寻找合适的住处,凌雁拿出银两让他们用,凌谦知她好意,但内心的骄傲让他执意不收。 “你就当我借给你们的,等有了再还行吧。”凌雁无奈说着。 凌家出事后大部分财产都落入了西南王之手,而后又被充公,现在夫妻俩可谓是一贫如洗。 见凌谦有些犹豫,凌雁又加了把火。 “阿音现在的情况,再加上你们有两个孩子要养,你总不能再让他们居无定所吧。” 凌谦收下了那笔钱,再三承诺会日后一定会还,凌雁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 他们买下山中一处像世外桃源的吊脚楼,又将周围的地买了几块,就这样开始了春耕秋收的日子。 凌音身子养好之后也开始重拾旧业,做些刺绣补贴家用,日子虽不算非常富裕倒也幸福。 凌谦很有头脑,即便是做农夫也做出了一番名堂,他越发忙碌,加上两个孩子又要念书,很多时候都只有凌音一人在家。 他担心她独自在家,便在凌雁的帮助下请了一个保姆来照顾妻子,说是照顾不如说是找个能陪她闲聊的人,免得她一人在家难免无聊。 苏卓自打同他们在一起后,夫妇俩总发觉这孩子身上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对他们也有种讨好的心态。 “小卓,你过来。”这日,夫妇俩叫住苏卓。 苏卓局促的走到两人面前,“有什么事吗?” “你不要这么紧张,先坐下。”凌音温柔开口。 待苏卓坐下后,夫妇俩对视一眼。 “小卓,在我们眼中你和萱儿是一样的,所以你不需要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知道吗。” 苏卓身子一僵,微微垂下头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他除了念书外,就是帮凌谦忙着农活,又不断钻研医术为凌音治疗。 这些夫妇俩其实都看在眼中。 凌音拉起他的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阿谦便是你的爹娘,萱儿便是你的妹妹,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那天他们同苏卓说了许多,彻底将他的心结给解开了,夫妇俩明显能感觉到苏卓整个人性子开朗了不少。 而凌萱更不用说,回到集州后她认识了许多朋友,又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下生活。 有时候跟着父亲出门劳作时,常能碰上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对歌。 凌谦告诉她这是璙族风俗,劳作之余的对山歌,可以在其中找寻心爱之人,也可以单纯结交朋友。 凌萱活泼热情很得众人喜欢,她跃跃欲试拉着苏卓加入到这样的活动中,苏卓则是宠溺地陪着她疯闹。 番外 if线——平静 几年过去,在凌谦的操持下,凌家在集州以另一种形式又重新壮大起来。 尽管凌家渐渐富裕起来,一家四口居住的仍是初时回来所购置的那处吊脚楼。 只不过因为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各自需要的空间不断加大,夫妻二人便请了人将房屋扩大了两倍。 主屋由夫妇居住,两侧分别有东西厢房,一个孩子一间。 “母亲,药好了,您趁热喝下。”苏卓端着温度适中的汤药递到凌音面前。 凌音放下手中正绣到一半的鞋面,几口喝下。 “这些年你为了我的腿东奔西走,实在是难为你了。” 三年前苏卓就改口跟着凌萱叫了他们夫妇为父亲母亲,而凌谦也特意找了凌雁来做见证人。 不仅办了个认亲仪式,还拿到了官府出具的收养文书。 本来夫妇俩是想培养苏卓在学识上有一番作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现他依旧对行医有着极浓厚的兴趣和天赋。 索性在经济宽裕后花重金请了不少在药理方面有所成就的大能,让苏卓跟着他们学习。 前两年苏卓偶然与一位游医结识,回来后便说自己要跟着那个游医出门游历两年。 夫妇二人担心孩子被骗,特意将那位游医请到家中设宴款待,交谈间凌谦发现对方似乎是真的有大能耐的,便放心将苏卓交给对方。 而那位游医顺势替凌音瞧了瞧双腿,什么都没说,只开了副方子让她每日喝一贴药,兴许对腿上有帮助。 这些年夫妇二人不知找了多少郎中大夫瞧凌音的腿,就连偏方都用了不少,却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早已不抱什么希望,然而游医的态度让他们有种说不出的希冀,左右不过每日一贴药,便照对方说的去做。 苏卓离开,最不舍的应该就是凌萱,回集州这几年她性子越发活泼,甚至可以说是调皮捣蛋,常带着几个伙伴做些惹人嫌的事情。 每每有人寻上门他们便知道是女儿又闯祸了,为此都不知道了多少歉。 而当他们生气要处罚女儿时,她便会躲在苏卓身后,让兄长替自己说话。 “萱儿若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凌音笑着说。 苏卓想到凌萱那调皮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果不其然,当凌萱回到家中见到两年未见的兄长时, 一下子就跳到他背上,苏卓本能地接住她。 “阿兄回来也不来书院瞧我。” 苏卓将她从背上放下,“我记挂母亲,就先回来了,正准备去书院接你呢,谁知你今日这般早就先来。” 听到这里,凌萱心虚地看了看苏卓。 坐在床上的凌音瞬间明白,“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也不是逃课,左右夫子教的那些我都会了,再听也是浪费时间。” 凌音无奈又生气,“我懒得同你讲,等一会你爹回来让他收拾你。” 凌萱吐了吐舌头,旋即缠着苏卓让他将这两年在外的见识告诉自己。 傍晚时分凌谦回来,瞧见苏卓心里也是高兴得不行。 同时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几年的战乱已经结束。 几方势力混战了好些年,最终的赢家却是一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新的王朝确立下来,新帝广施仁政,他们这些前朝蒙冤的罪奴沉冤得雪。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凌家不再是叛贼,日后便和所有百姓一样享受正常的一切。 那日凌萱看见父母在饭桌上忍不住的落泪,可眼中却满是高兴。 苏卓这次回来带了他同游医一起研制的新方子。 “母亲,往后除了药不能断,我每日也会为您施针治疗,只要坚持,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凌音本能地不想麻烦孩子,她的情况她自己比谁都知道。 就在她要开口时,凌谦握住她的手,“孩子出门学习这么久,咱们也该看看他的医术如何。” “对了,阿兄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至少母亲的腿恢复前我不会离开。”苏卓说着又弹了弹凌萱的额头。 “还有你往后就别想着逃学,我会盯着你的学业的。” 凌萱听到这话立即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惹得三人笑意不断。 从那之后,苏卓果然如他说的那样,每日尽心尽力替凌音治疗,同时又紧盯凌萱学业。 凌萱天赋本就极高,再加上苏卓随时的监督,竟一跃成为书院第一名。 三年过去,凌音的腿在苏卓日复一日的照料下竟真的开始有了知觉,那一瞬间她再无法压抑情绪,哭得酣畅淋漓。 又经过半年的恢复,凌音已经可以慢慢行走,这让凌谦高兴不已。 凌音自打可以独立行走后,就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家中。 不是去找凌雁闲聊便是去帮着凌谦忙田里的事情,尽管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亲自种地。 可她实在太怀念这样的生活,在苏卓表示凌音已经彻底恢复后,凌谦便特意在家门处弄了块田给妻子打发时间。 夫妇俩对苏卓喜欢得不行,然而在他们几次三番的观察下,最终确认苏卓和凌萱这俩孩子根本没有想要在一起的想法。 因此他们也歇了这个心思,免得弄巧成拙。 “爹娘,我要去考科举。”凌萱突然宣布自己的决定。 今日夫子告诉他们新帝开放女子也能参加科举的消息,凌萱便蠢蠢欲动。 然而夫妇俩并不想让她去,他们拼命逃离京都,怎么舍得让女儿再进入朝堂。 但凌萱很是执拗,非要前往。 “要不我陪着她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夫妇俩拗不过他们,只能同意,兄妹俩便踏上前往京都的路。 科举后,凌萱中举,成功进入朝堂大显身手。 而苏卓也借着自己这些年学过的那些医术,成为悬壶济世的大夫。 曾经被视作下流职业的医者,因为苏卓的出现风评也开始有了变化。 几年后,在各自的道路上各有所成的两人分别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度过了平静而又充实的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