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木温年》 第1章 引子 安静的厨房， “妈好啦我知道了，嗯，不，没有，二叔和二叔妈基本上不回来，您就放心吧，你们在吃什么好……” 木侑宁的语气可察觉的紧张：“小年怎么了，又吐了？哦哦好，那妈先忙，好，嗯嗯……别忘了按时……” 未及出口的关怀被一串忙音打断，木侑宁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搅了搅炖锅里慢慢咕嘟的排骨发了会儿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摆盘上桌，对着主卧方向：“饭好啦！可以吃饭啦！” 紧闭的卧室门纹丝不动，木侑宁等了一会儿，房间的主人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小北，起来了吗？饭好了，出来吃晚饭了。” 其实并没有让她等太久，话音还未落满，门缓慢的打开，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少年面孔，巴掌脸上利落地嵌一双乌溜圆的小鹿眼，挺翘的鼻子下薄唇紧抿，才给俊俏亲人的外表下添了几分淡漠。 此刻，这张脸的主人微微眯着眼，不知是没睡醒还是睡太多，头发有些散乱，眼眶微微泛红，垂眼看着这个站在自己卧室门口一脸局促笑意的女孩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便迈着步子往餐厅方向去，算是为女孩子刚刚的询问作出了回应。 木侑宁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尴尬地捏着身上小花狗围裙角，看祁江北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后就仰起小脸抿着嘴，眼珠子斜到眼角瞄她，示意木侑宁过来给他盛饭添汤。 木侑宁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办法，故作轻松地抿了抿嘴，然后走到餐桌旁，直到带着瓷勺的汤碗摆在自己右手边，祁江北才配合的拿起筷子品尝着今日餐饭的好滋味。 祁江北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余光中靠着餐桌发愣的木侑宁，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 木侑宁不想马上坐下跟祁江北一起吃饭，于是掸了掸围裙扭头又进了厨房。 清理完毕打包垃圾又看了看冰箱里剩下的食物够不够明天的菜单，确认好要买的东西……才算停下忙碌靠着冰箱坐下来发了会儿呆。 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消息关心小年的病情，一时等不到回复按灭手机扶着冰箱准备站起来出去看看祁…… 诶！？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呃……小北，你吃完了把碗放在桌上我来收就好，”木侑宁用哄孩子的语气顺手接过空了的汤碗，祁江北却在她赶人之前先一步上前打破安全距离靠近，弯腰歪头眨巴眼：“姐姐，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你不饿吗？” 骤然凑近使得他微微蜷曲的黑发轻轻颤动了一下，几绺不太听话的垂下来半遮眉眼，乌发的衬托下，一张小脸越发白嫩得吹弹可破—— 如果不是木侑宁确定这个弟弟只比自己小五岁——是个正处在青春期个子已经超过自己并且还在猛蹿的青少年，单看这张小娃娃脸，他真的很像个八九十来岁声音清脆又干净的小孩。 如果不是木侑宁了解这小孩的臭脾性的话。 十五六岁时木侑宁也在祁江北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木侑宁的弟弟木佑年查出急性白血病，那时没人顾得上快中考的她，便被大人们安排到祁江北家，美其名曰两人刚好可以作伴。 祁江北的爸妈在外忙生意，一年到头很少着家，陪他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他家里那时还请着阿姨，但祁江北不许阿姨住家，甚至他白天上学，都只允许阿姨在他上学的时间来家里打扫做饭，总之不许家里碰见生人。 因此当木侑宁背着书包拎着小小一团行李包在二叔木祁江的带领下走进那个又空又大的房子里，跟这个好久没见面、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弟弟对视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往木祁江的身后藏了藏。 原本安排下给侄女的房间不知怎么的落了锁，木祁江久不在家，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远不如儿子祁江北，一时也找不出备用钥匙来。 反正人已接来，木祁江急着去外地签新店的合同，也来不及仔细过问，只草草嘱咐了两人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家里。 木侑宁在客厅手里紧紧握着行李局促地站在一边，看着旁若无人打游戏不搭理人的祁江北。 “小北，”木侑宁鼓起勇气开口：“房间的钥匙，你知道在哪里吗？” 游戏结束的提示音适时的响起，窝在沙发上的小身影却连头也不回：“丢了。” “啊？”木侑宁越发手足无措，可惜祁江北却再不接话茬。 犹豫了一会，只好挨个房间“参观”了一下——两个看着像卧室的房间都被锁住了，一间她的手还没有落到门把手上便被身后的声音提醒这是他父母的房间，还有一间……肯定是祁江北的了。 木侑宁下意识的扯着书包带，最后走进了书房的一个小隔间里，两个书柜占了不少地方，余下一张单人的休憩床和一张旧办公桌便暂时充当了她的睡床和书桌。 不过木侑宁对此并不在意——毕竟是住亲戚家，有地方住就已经相当不错，因此她住得倒也乐呵，忽略了那双黏在她身后的眼睛。 祁江北就不是个肯安分相处的主。 那段时间要不就是阿姨晚上额外留给木侑宁的宵夜味道古怪或是直接被倒垃圾桶，亦或永远晾不干的校服和起夜时莫名其妙出现的绊脚凳和花瓶什么的…… 现在想起来完全可以说是带着恶意的霸凌，只不过那时的木侑宁是个十足的钝感超人，她觉得自己这个久未见面的弟弟可能只是有点内向，否则为什么动不动就要盯着自己看上很久又在自己跟他讲话时一言不发呢？ 于是尽管她也是个腼腆内向的i人，但还是每天尽力的热情起来，希望可以跟这个小弟弟做好朋友。 及至渐渐长大，日益成熟的心智也被生活里的琐事折磨得不得不敏感细腻，偶然会想起，才发觉当时的自己傻的可以。 没多久佑年手术结束恢复的也还不错，木侑宁中考结束也回了自己家里，再与祁江北相关的消息便零零碎碎地从父母的交谈里听来。 听说他从小性格乖僻，家里每十天半个月就需要雇个新的阿姨保姆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家里工作超过完整一月。这两年大概是叛逆期到了，人越发难伺候起来，时间久了连小时工都不许进家门了。 他爸妈大约是幻想着升初中让学校约束他，便将人打包送进了寄宿学校，谁知到了新学校这小孩更是变本加厉，不知跟谁学的天天跟人打架，偏偏家里又有钱，老师也管不了他，任他整日在学校作天作地的。 二叔妈和二叔也是奇葩，愣是谁也不肯从繁忙的事业中抽出身来担起父母该有的责任来管教他，只要出了事就一味拿钱摆平，小男孩嘛，年纪小不懂事，打打闹闹很正常嘛。 一开始确实只是小磕小碰，直到去年谁也说不上来因为什么，他把人家同学的胳膊生生打断了，那孩子家里也有些势力，不肯和解非要告他不可，一番折腾下来——不过是找人托关系——所幸是没留下什么案底。 但原来的学校也不肯留他了，就算校方要留下他家这棵摇钱树他也呆不下去了，一番辗转才有一家新的私立学校肯收他。 只是到了新学校祁江北依然我行我素不肯正经念书，自己也就罢了，眼看中考在即还天天呼朋唤友的逃课打游戏，校方忍无可忍，委婉地向他父母提议让他休学一年在家好好释放一下精力…… 面前温热的呼吸打断了木侑宁的回忆，扑闪着的大眼睛看得人心生乱，她躲避眼神：“……我现在不饿，等会吃，你，你去玩吧！有事就叫我。” 木侑宁低着头贴着冰箱挪出厨房又挪到餐厅开始收拾桌子，见祁江北又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间。这孩子……木侑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相处下来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姐姐对弟弟的关怀之外总夹杂着那么几分莫名其妙的局促。 半个月前正值木侑宁放暑假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二叔少见的给她打了电话，寒暄一番，便关心她毕业实习的找的怎么样了。 二叔二叔妈的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大，木侑宁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依稀听父亲说过大概是物流运输一类的，总之两人忙碌事业，全国各地到处跑，一年到头别说自己，就是祁江北也都很难与他们碰面。 对于二叔百忙之中的关心，木侑宁自然也表示了感激，并实诚的回答自己这个专业实习不算难找，但老师也说过可以暑假的时候提前实习为以后的工作积累经验。 木侑宁与祁江北两人的父亲是表兄弟，实际上对二叔一家也并不十分熟悉，大部分事情是年幼时在父母的零碎闲聊中听来的。 尽管在两兄弟分别成家之后彼此的交流变少，但依照父亲偶尔的提及，木侑宁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刚高考完那段时间，弟弟到省会医院做手术，那时她一放假进了家流水线打工，根本没有那种要决定自己人生的第一步的心理准备。 倒是二叔留心到她，出分前一晚还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未来想从事什么方向的职业，对于木祁江的询问，木侑宁愣了一会，用着在她那个年纪里比同龄人还要单出许多纯的心态，扭捏的说自己以后想成为一个作家。 电话那边顿了顿，随后是一个长辈式宽怀慈爱的鼓励：“作家？作家好啊，可以写好多好多好故事，那样的话大学要报个跟文学有关的职业了！你跟爸爸妈妈说了吗，有商量出合适的大学吗？有自己喜欢的大学吗？” 其实只是个隐隐约约的苗头，也许连兴趣都算不上，甚至难听点，只是一个带着美好滤镜的想象，因此听到木祁江认真的追问，她反倒局促起来，半天也说不上什么。 尽管之后她还是在大人们的干涉下学了会计，但那个平凡的夜晚还是深刻的印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在被刻意营造出的宽容气氛里畅所欲言，让她有一种不同于南方酷暑闷燥的暖烘烘的幸福感。 那个夏天很热，她白天和许多高考完的同龄人一起在一间很大的低温冷库里挑荔枝，烈日炎炎，她却穿着厚实的工作服挑出那些滚圆鲜红的大个荔枝来装盒打包好以作为高端水果出口或是进到商场里摆到最干净的货架上零售。 即便是戴了手套，冷气也会缓慢的渗入厚实的衣料中，在里面待不了小半天原本防寒的衣物就冷硬沉重起来，一天下来一双手也会被荔枝箱中所带的露水慢慢渗入手套中冻得通红通红。等到交班从冷库里出来时，夏季的热气闹烘烘的包裹着自己，感觉才像是重新拥有了生命。 因此前几天在二叔提出想让自己暑假在他的公司里实习时，木侑宁也没有太大的犹豫便应了下来。 木祁江反而顿了一下，干笑了一声才用他听起来宽和温厚的声音继续补充：“那个……宁宁，你还小，公司的事情也不算多，你这大半年没回家了，二叔跟你爸爸妈妈商量了。小年这段时间在安州住院，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家里也不安全，不如你还到二叔家里住下……” “正巧小北这段时间也在家，这小子心太野，你们刚好作伴，顺便辅导辅导他……” “公司嘛，想起来了去点个卯就好了，工资二叔正常给你开着，那小子啊真把我和你二妈给操心坏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惹祸，谁也看不住……” 啊……谁也看不住，所以要她来看吗？ “宁宁，你们小时候总是一块玩，这会也替我跟你二妈看住他，叫他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呆着，你看成吗？” 木侑宁没想什么下意识就点头同意了，在她眼中这只是二叔对她家变相的帮衬而已——又借着实习的由头让自己再住在人家家里，又有工钱可拿，平时估计也就是给家里打扫打扫卫生，给小孩做做饭而已，从哪里能找这样的好工作！ 这样大四的学费有了，生活费说不定也能省下来一些！小年这些年住院手术吃药检查，二叔一家没少帮衬她们家，爸爸身体不好，妈妈一个人要打工要照顾爸爸和弟弟，要不是二叔家一直以来不间断的帮助，自己恐怕早就进厂打了好几年工了，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可是…… 木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木祁江讲了自己的顾虑，自己肯定是没意见的，就是—— “就是小北他会愿意吗，他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好哄了，他万一不喜欢我去住，要不还是算了，二叔，我住公司宿舍里也是可以的。” 电话那头顿了下，却还是很快接过话头：“不会的，这孩子就是倔了点，其他都挺好的，他也很想你。” “你们姐弟俩这么多年不见，正好这次叙叙旧，别到了你们这辈，感情反而淡了……” 话已至此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主人已经同意，况且这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坏事。 然后就是现在。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快要八点多，没人讲话的大平层里显得夜晚宁静又绵长。没机会住过的客房依旧不知为什么落着锁，她依旧住在书房旁的小隔间——虽然仅有的木床和衣柜已依稀可辨出旧年的痕迹，但仍旧让她感到满足——一直以来的，属于她的空间。 未至盛夏的晚风干净又清爽，温柔又舒服，木侑宁短暂的发了会儿呆，便窝在床上打开笔记本敲敲打打，直到几声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门被推开接着探出一个茸茸的脑袋：“姐姐，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木侑宁抬头看了看时间，自从自己半个月前搬来的那天晚上，祁江北就准时会在十点左右来敲自己的房门，开始只是站在门口轻道晚安，随着最近渐渐熟络，便开始进房间来坐着闲聊些有的没的，直到自己因为疲倦而开始打瞌睡，他才结束话题礼貌道安然后关门离开。 木侑宁不好意思不让人进来，说实话，其实她从心底里并不讨厌这个漂亮小孩。 二叔妈和二叔在他没出生前就开始做生意了，全国各地到处跑，甚至即便生了祁江北之后，他们也并没有生出那种为了孩子而安顿扎根的想法来，祁江北的出生似乎仅仅只意味着一个生命的诞生。 在祁江北还曾是个小团子的时候，曾被木祁江抱到木安江家里，彼时只有五岁的木侑宁趴在沙发扶手旁，好奇的看着这个只知道挥手乱动的小粉团子暗自欢喜，无视了长辈间拉扯着什么“照管”“放心”等等她听不懂也没兴趣听的大人话。 小祁江北就这样在木侑宁的家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从牙牙学语到迈着小短腿扑到木侑宁怀里蹭来蹭去的叫姐姐，二人的感情远比这时更加纯粹真挚。 那时的祁江北是个与他外貌相符，机灵鬼精格外讨人稀罕的小娃娃，楼下的大爷大妈没有不认识他的，偶尔淘气捣蛋了，小嘴一瘪，小脸一皱，眼泪珠子吧嗒吧嗒一掉，叫人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只是这样的生活终止于祁江北六岁的时候，那时小祁江北不知愁也从不孤单，他有爱他的一切，是记不清那时的情景的。 不过当时木侑宁已渐渐长大，十一岁的小姑娘记得清楚，一直在父母描述里的二叔妈某天突然与二叔出现在自己家，那时自己正牵着刚上小学不久的祁江北一同迈进家门。 二叔妈是个身材高大的女子，木侑宁还记得，那双涂着亮色指甲油微微发硬的手拂过自己的手将祁江北接过，再低头时刚刚自己手里那只圆圆软软的小胖手变成了一枚沉甸甸金灿灿的长命锁，刻着一只灵动旺盛的长角山羊。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这个新鲜又精致的小玩意儿吸引，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日的晚饭已听不到祁江北语序混乱的描述一天里学校发生的趣事——当天晚上他们便带着祁江北离开了。 大概那时候真的太小，等她尝试回忆当时的情景时，木侑宁除了那枚小金锁之外，依稀也回忆不出什么了。 “姐姐？姐姐！”祁江北捏住她的指尖掐了一下，木侑宁这才回过神来，盘腿坐在床上低头看着床边地上仰头看自己的祁江北，少年抽条挺拔的身体窝在一张矮矮的沙发椅上——是前几天他进来时顺手拖进来的：“姐姐，你困了吗？” “……小北，”话没出口木侑宁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抹了抹眼泪又吸了下鼻子，扯出一个疲惫温柔的微笑：“还好，你继续讲就是。” 祁江北顺势趴在床沿歪着头停顿，似乎是听进对方的话在专心致志的思考接下来的话题，一只手却开始扮成小人顺着床沿蹦来蹦去，在木侑宁的花床单上跳格子，直跳到她盘起的膝边，“终点”被挡住，“小人”原地点了点脚，然后就“蹦”上了阻挡前进步伐的膝盖上，细白的手指点着圆润的膝盖以表示主人“冒险”成功的喜悦，然后整张手俯在膝盖骨处比了个大大的耶来宣告“冒险”的完美结束。 木侑宁被蹭得发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换了个抱膝的姿势，没人说话的过场让她微微有些尴尬却也没什么暖场的好话题，再者其实她真的有些累了，照顾一个半大孩子的饮食起居已让木侑宁有些分身乏术——比她想象的辛苦了些。 不过她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太简单了—— 更大的辛苦还在后面。 直到木侑宁眼皮开始打架，祁江北才不紧不慢地扶着床沿站起身，微微弯了腰带着笑意：“那，我们晚安，姐姐。” 第2章 晚安不安 晚安吗？ 夜里的房间又黑又静，钟表在黑夜里徒劳地原地打转，祁江北伴着月色无声走进木侑宁的房间。 过于局促的小房间里，那张几个小时前刚刚容纳过他的沙发椅此刻显得多余又碍事，抬脚跨过又踢到一边，然后轻轻挨着床沿坐下。 女孩躺在那张小床上沉沉的睡着，月光勾勒出她纤薄的身形，轻垂的发丝虚遮着她光洁细腻的脸蛋，若隐若现的几道浅淡的睡痕。 祁江北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温热的手背，冷冰冰的，轻声开口：“姐姐，姐姐？” 还是没醒， 她睡得好沉， 怎么能这么放心呢？ 是很信任我的意思吗？ …… 祁江北贴着床沿坐得更里，视线落在木侑宁雪白细腻的脖颈上，细密的睫毛安然紧闭，昭示着主人的好睡。 算了。 起身时有些忘形，脚边碍事的沙发椅绊了他一脚，安静的小房间里“嘶啦”一声惊扰耳膜的噪音，该死的！ 她在皱眉， 要醒了吗？ 突然有点舍不得走了。 噪音惊破疲惫，但木侑宁看起来还是不想醒来，睡梦中皱了皱眉继续睡去。 只是祁江北突然改了主意，细薄的指尖移到她的下颌点点滑滑，行至她的锁骨处蹦蹦跳跳。 这还能睡得着？ 迷迷糊糊睁开眼，木侑宁轻轻挥开祁江北的手，翻身坐起顿缓了一会儿：“小北？”惊讶，然后迷瞪瞪的拒绝：“别闹了，小北，大半夜的，没事就快回去睡觉吧。” 漂亮的大眼睛被黑夜敛去不漂亮的心思，低垂着倒显得可怜巴巴：“姐姐，你讨厌我了吗？” “不是啊，”木侑宁没办法，翻身坐起却还要耐着性子回答：“现在实在是太晚了，天呐！你看都几点了，喏！”木侑宁晃了晃手机，看着眼前的少年委屈的样子，只好按下困倦又哄了一句：“乖，快回去睡吧。” 祁江北抿着嘴摇了摇头，长睫毛颤抖了两下缩着身子又往单人床里挪挪，侧头贴到她微微蜷起的膝盖上抱住，翻着眼抬头看她：“那我想你陪我。”木侑宁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头，像哄孩子似的：“好吧，陪你一会儿。”得寸进尺的某人贴得更近，松了手将头微微靠在她肩膀上，唇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姐姐最爱我了！” “你爸妈才最爱你呐！”木侑宁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打起精神，向床边挪了一点，摸了摸他的脑袋，祁江北一点也不抗拒的将脑袋向她手里送，硬硬弹弹的头发手感很不错，木侑宁揉了两下，笑着：“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圆乎乎的，特别喜欢趴在我肩膀上……” 木侑宁垂眼观察着祁江北，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便也闭了嘴不再说话，任他拿脑袋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膝盖。 见他心情似乎不错，木侑宁突然二叔打电话时的嘱咐，虽然关系算不得亲近，但自己身为姐姐，也许该有这样的责任吧，况且来的这么长时间两人一直没什么交流，好容易得了机会，虽然有些尴尬，但木侑宁还是鼓起勇气，斟酌着话语小心的开口道：“呃，小北，你现在对自己将来的学习有什么……” 祁江北翘着嘴角打断,明明是打趣的语气内容却一点也不客气：“要说什么？你也要开始教育我了吗？” 说完还不轻不重的“呵”了一声。 本不擅长交流的木侑宁一时间有些尴尬语塞：“呃……不，不是教育，就是……随便聊聊，你爸爸……呃……叫我来好好……陪着你……”一紧张就有些口不择言，磕磕绊绊地解释，小心翼翼地看他。 祁江北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趴在女孩的肩膀上，倒也看不出生气来。 将及肩的短发软软的刺着他的脸颊，有点好玩也有点舒服。小半晌，才懒懒开口打破木侑宁的窘意：“姐姐你头发香香的。” 木侑宁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用了点力气将他推离肩膀，侧头看他，四目相对，小孩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木侑宁看了一会，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不好的感情来。 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让人很明显的看出来女孩此刻内心的不自在来。 祁江北突然凑近，几乎快要碰到木侑宁的鼻间，随后自在的翻了个身坐在床的另一边：“姐姐，你现在怎么这么没意思？” 局促的房间里，他依然能够这么自在。 当然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在自己的地盘有什么好紧张的。 木侑宁下意识地偏过头，悄悄向着床的另一边挪得更远。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大面积的贴上自己，连着手腕也多了一股力气将她向床里面拽，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祁江北反而占了床内的位置，捏着手腕的力气减了减却没打算松开，反而借此贴得更近，歪了脑袋又开始眨巴眼：“姐姐，你还像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我？” 少年的手凉丝丝的又骨节分明，木侑宁看着这双干净的眼睛，实在是没办法往坏处想：“我是你姐姐，你也是我弟弟，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祁江北晃了晃身子，换了轻快的语调：“真的吗？” 木侑宁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当然，骗你干嘛！” “那你愿不愿意一直陪着我？” “呃……可以，但……” 胳膊搭住她的腰，又蹭到她怀里仰起头，小鹿眼不灵不灵的放光：“姐姐，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木侑宁捏了捏他的小脸，祁江北不摆少爷架子的时候，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小年来，小孩也有这样一双大大的眼睛，而且比祁江北乖多了，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可惜……不像祁江北这样命好，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明明还不到十二岁，却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自在的玩闹……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发愣，不满地掐了一下木侑宁的腰，木侑宁吃痛回神，我能满足你什么愿望呢？虽然自觉莫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复：“嗯，你说。” 祁江北笑得越发灿烂，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木侑宁身上，小脸埋进颈窝闷着声：“姐姐……” 木侑宁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幼态的长相掩盖住祁江北大部分心思。 “我想和你一起睡，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一边说一边手上又开始使劲，掐她腰间的软肉。 小时候？很久的记忆了，那时候祁江北鬼精，每晚都闹腾着要姐姐跟姐姐睡。 “什么？！”木侑宁吃痛，条件反射的推开，失力歪倒在床上也还是立刻摇头拒绝：“不行！这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 祁江北笑得很干净纯粹：“我房间床大，去我屋里，够我们两个睡。” …… “呃，这样，不太好吧……”她心里明白，但是说不出来：不好……是不好吧？其实并不熟络，但关系又挺近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呃……初中……算小孩子吧？呃……呃………… ——好呆！ ——真的有这样的呆头吗？ ——好呆啊！ ——装的吧？ ——呆得像个傻子。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一脸难办却不知道要拒绝的样子，觉得好好笑。 但还是很想逗一下她。 于是板起脸来，像是个耍赖买玩具的小孩：“你刚才还说要一直陪着我，现在我需要你了，你又拒绝我，你骗我，骗我很有意思吗？” 木侑宁看他这样无理取闹，也有些生气，正要开口，他忽然又换了一副真诚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求你嘛姐姐，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玩了，我很想你。” 木侑宁又犹豫起来，况且……家里只有他们两个，要是他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什么的——不是没发生过，这还怎么跟人家爸妈交待！ 我看着他长大，他不是个坏孩子。 “……好吧。” 祁江北乐颠颠的双手搭在木侑宁肩膀上，头顶在她背上，像个孩子似的推着她向自己卧室的方向催促：“快走快走。” 木侑宁被推搡着进了祁江北的房间，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她几乎没进过祁江北的卧室，他常常一整天都待在房间，偶尔叫他吃饭时才瞥到那么一两眼。 呃，哇。 好大的房间！ 一时间难以掩饰住眼中的惊讶和羡慕…… 不是这，这这这…… 正暗自感叹有钱人家的潇洒，却听见背后“嘭”的一声，转身，只见祁江北倚在门上，眉眼弯弯，很是真诚：“姐姐，你先去洗个澡吧。” 木侑宁收起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不……不用了吧，我今晚已经洗过了。” 祁江北却依旧不依不饶：“姐姐去洗一下嘛，不用担心，我的浴室很干净的。” “呃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木侑宁被折腾的没脾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叹了口气应下：“好吧，那我去洗一下。” 祁江北嘴角上扬：“等一下姐姐，我给你找套换洗的衣服。” 不等木侑宁出口，他就迅速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浅灰色的睡衣递到她面前：“这前几天刚买来，我还没穿过，给你穿好啦。” 木侑宁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接过睡衣转身走进祁江北房间的浴室。出来时真的已经困到不行，只想倒头就睡。 却见祁江北慢悠悠的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洗起了澡，没一会儿又看着他头发湿漉漉地晃出浴室，白皙的脖颈，细长的锁骨，困倦之余不禁感叹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长得飞快，跟她记忆中的小男孩完全不一样了。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出神的模样，勾起嘴角：“看什么呢姐姐？” 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温和的笑了笑：“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得真快啊，以前你只有这么一点点大。”木侑宁自顾自的比划着：“现在都有这么高了！” 祁江北突然凑得很近：“是吗？我长大了诶。” 他直勾勾的眼神很坦然的盯着她，倒把木侑宁看害羞了：“啊就那个……那什么，哦对了，你头发还湿着，要把头发吹干再睡，不然早上起来会头痛的。” 他怎么还在看？ 好尴尬。 祁江北轻笑一声打断，拿起吹风机递到她面前，自然而然。 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接受。 祁江北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木侑宁的动作，木侑宁一边吹一边又忍不住观察他，平时面对面单看脸还觉得他挺小的，原来他肩膀还挺宽的，好高呀，这么坐着几乎都要快和自己一般高了…… 似乎是察觉到来自背后的打量（事实上宁姐发呆太久了，热风吹得祁江北头皮疼），祁江北嘴角微微上扬：“姐姐，我是不是很好看？” “嗯，哦，我是说，可以了，吹好了。”吹风机握在手里，木侑宁缓过神来，才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 祁江北顺手接过放回原位，对着房间里的镜子稍微理着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姐姐你说，以后嫁给我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吧！” 木侑宁被祁江北逗笑：“别臭美了，快睡吧！” …… 意识松弛之间，也没在意身旁人目的不明的接近，语气轻缓，像是在梦里：“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快睡着时被人打断，木侑宁却没有一点脾气，反而睁开眼睛侧过身面对着不断问问题的小孩，语气轻松着调侃玩笑：“什么呀？你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的，我也……” 话没说完，祁江北突然凑得很近，几乎脸贴脸，带了点气意：“不行！你答应了要永远陪着我的！” 木侑宁吓了一跳，又一次被迫清醒过来，坐起身来跟祁江北拉开距离，挣扎着解释：“不是，小北，我的意思是说……” 祁江北翻了个身仰躺着，伸出手来紧紧拉住她的手腕：“我不管，你不许离开我！” 木侑宁抽了抽手，？诧异的看了祁江北一眼，又用了点力气， “嘶——啊！松，松手！” 看上去清清瘦瘦的，怎么这么大劲！ 纤细的手腕被攥得微微发红，祁江北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侧过脸闹起脾气，等着身边的她来哄自己。 木侑宁低着头揉了揉手腕，有些委屈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调节好自己，转过身来放缓了语气，调动起自己不那么发达的语言系统嘴遁：“呃，小北，人，人生很长，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你必须自己走完……但，但是呢会有人一直爱你，比如你的父母啦，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啦，大家都会爱你会支持你，所以一个人是用不着非要和另一个人一，一直在，在一起的……呃，你能懂吗？” 祁江北眨了眨眼睛，木有宁还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刚要开口却被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知道你刚才答应我了！你跟我说了，愿意一直陪着我！” “答应”二字说的很重，木侑宁看他眨巴着的小鹿眼，满眼真诚，本来到嘴边的劝解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他坐起来顺势伸手抱住对方，埋首在她的颈窝间，又显得很乖：“姐姐，我们好久都没这么亲近了。” 木侑宁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祁江北稍稍用力就把木有宁带倒在床上，紧紧抱着她。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木侑宁感受着祁江北的温度，她不舒服地动了动，想让他松开自己，但祁江北却搂得更紧了些：“江……江北，你能不能撒开我，姐快喘不动气了都。”祁江北不满地撇了撇嘴，然后松开了手。 一下子被放开了来木侑宁感觉一阵轻松，身边的小祖宗又开始作妖胡说八道：“姐姐，你说以后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会不会感觉很幸福啊？” 大概是刚被勒得狠了，大口喘息了几下之后木侑宁平躺在床上，困意再一次袭来，这次是真的累了，木侑宁迷迷糊糊地回答道：“好了好了，快睡吧，很晚了……” 祁江北兀自喋喋不休的说着，再转头时身边的人已经熟睡了，轻轻将对方搂在怀里，对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 晚安，木侑宁。 第3章 游戏 第二天一早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房间，木侑宁缓缓睁开眼睛，祁江北放大版的俊脸映进她的眼睛里，眼里满是笑意。 木侑宁睁开眼睛微微发愣，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抵着他的胸口把他推远了些坐起来：“你醒了，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祁江北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裹着薄被在床上滚来滚去：“喝牛奶！吃小面包！吃太阳蛋！” 木侑宁浅打了个哈欠，简单洗漱过后开始忙活起早餐来。 祁江北罕见的早起，洗漱过后瘫在沙发上犯迷糊。 早饭吃得简单，木侑宁端着热好的牛奶，招呼少爷快点吃饭。 祁江北慢腾腾地坐起来，懒懒地打着哈欠走到餐厅，拖着椅子紧挨着木侑宁坐下，慢吞吞地吃起来。 见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过分动作，木侑宁也低头不搭理他，专心吃饭。 饭后，祁江北主动收拾了餐桌。 木侑宁整理着厨房，对着冰箱在心里默默安排起中午饭菜，一时没留意，被祁江北从背后拦腰搂住：“姐姐我收好了，可不可以陪我玩一会？” 木侑宁先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又是尴尬，关上冰箱门转了个身将他推远：“刚不是说要吃红烧排骨吗，家里没有排骨了，我要去买。” 祁江北又要黏黏糊糊的贴上来，似乎还妄图把她抱起来：“我不吃了，我要你现在就陪我！”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他不发熊的时候其实真的挺可爱的，那个大眼睛一眨一眨，孱弱乖巧的小男孩，每每想起，内心便一阵春水般的柔软。 看着祁江北，木侑宁再次想象着木佑年健健康康的样子，再过个几年大概也要这么高了，语气里带着她自己察觉不出的宠溺：“好吧，陪你。你想玩什么？” 祁江北抬起头来，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去我房间……打游戏好不好？” “啊？”木侑宁先是惊讶，随后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我不会，你玩嘛，我在旁边看……” 祁江北却兴奋的打断她：“没事，我教你。” …… 迫不及待地拉着木侑宁的手窝进卧室的落地沙发，沙发不大 ，二人紧紧挨在一起，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祁江北却毫无异样的紧挨着她对她分享着自己钟爱的游戏：“这样，这里，对，这是闪避，这样按住可以跑起来，这里和这里可以出枪……” 木侑宁嗯嗯啊啊的应下，很好，一个都没记住。 开了几局，被秒得很可怜。 木侑宁略带歉意的看着祁江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我们又输了。” 他笑得灿烂开口嘲讽：“姐姐你好笨哦！” 木侑宁被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手柄放在腿上侧过身无意识地开始抠手指发呆。 祁江北突然凑近从背后环抱住她，整个人很亲密的贴住木侑宁的后背，拾起她的手柄手把手重叠着握住，微微弯腰小脸便就势靠上她的肩膀，趁木侑宁愣神重开一局，语气是跟他轻佻动作极不相符的认真：“看，要先这样，然后两个一起可以跳进隧道，这里有物资……” 猝不及防的亲密一下子让木侑宁全身僵硬，肩膀处突如其来的沉重下意识地往同侧出声的方向一偏头，鼻尖轻轻的蹭过他的脸颊。 ……天！脚趾抓地了！ 趁着木侑宁尴尬呆住的时刻，祁江北自得的笑了一下，没有避开反倒顺势搂紧轻轻吻了吻怀中人柔顺清香的鸦发。 木侑宁吓了一大跳，挣扎着就要挣脱，祁江北却突然撤力，木侑宁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栽下沙发，一头撞到身旁的小桌台上。 听上去很疼，但她却一声没吭，只是一边捂着头，一边慌张地向另一边后撤。 木侑宁缩坐着倚在另一旁的沙发上，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大口喘息。她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祁江北，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歉意或者羞愧来。 微笑着，直勾勾的，就这么看着自己。 木侑宁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上去不是很善意的表情，吓得说不出话。 祁江北打破沉默，靠近抬手揉起她刚刚磕到的额头，平静无辜的关切：“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木侑宁顾不上脑袋，伸手又把他推远了些，深呼吸压住颤抖的语气：“小，小北，你已经长大了，呃要记住，不能随随便便的在没经过人家同意的情况下就……去抱一个别人，也不能……随便去亲别人，知道了吗？” 祁江北就跟没听见似的，笑着凑上来，凑得更近：“那姐姐呢？” 双手撑在木侑宁的身侧，贴近木侑宁的耳边：“可以亲吗？姐姐不是别人。” 说完离得远了些，歪着头看着她笑，露出尖尖的一颗小虎牙：“只亲姐姐。” 他的手掌覆上木侑宁软白的手背，强硬的从她的手背分指扣住：“我最喜欢姐姐了，而且……”委屈巴巴的语气：“刚才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木侑宁一个头两个大，舌头都打结了，一边挪远一边结结巴巴的反驳：“那那那是……我根本就没亲上你好吧！而且也不是故意的，是你先凑上来的！” 她脸上的惊恐和厌恶不像假装，祁江北盯着她看，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嘴。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像要把自己吃了似的，木侑宁低下头不敢看他，尴尬得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刚不是还玩得好好的吗？ …… 祁江北只盯了一会儿便垂下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珠，再抬头又是一脸笑意的乖巧模样，自顾自凑近，语气轻松的像是在打趣：“姐姐我好喜欢你，你要是以后跟其他人在一起了，还可以亲你吗？” 木侑宁被问得一愣，听不出他看似玩笑之下的探寻，皱着眉深呼吸一脸严肃抽出被他抱住的胳膊使劲冲他怼了两拳，面前的小无赖一脸真诚，木侑宁叹了口气侧着脸不看他：“祁江北，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爸爸妈妈把你惯坏了，这样的话你也敢跟我说……” 祁江北没有接话，木侑宁也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喋喋不休：“早恋也没有什么，你爸爸妈妈也都很开明，等回了学校好好念书，可以认认真真喜欢个同龄女孩子……” 祁江北却突然很烦躁似的：“我不喜欢女孩子！” 木侑宁忽的抬头，一脸震惊，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里还是掩饰不住的不可置信：“……啊！？” 向来从容不迫的祁江北因为嘴瓢眼神里带着尴尬转了几转，微微侧脸摸了摸鼻尖又很快恢复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是说，我不是早恋，我很认真。” 他再一次凑近，神情还真带了那么几分认真：“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姐姐，我喜欢你。” 木侑宁的世界一瞬间静止下来。 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贴近。 他的眼睛大大的，却一点也不显得空洞，里面满是自己。 灵魂出走的瞬间，似乎一下子把各色感觉都尝了一遍，很快灵魂回归，各色感觉反映到身体里纠集在一起，把人搅得意乱心烦。 回过神来的木侑宁眨了几下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一把将他推远：“别胡说八道了祁江北！我是你姐姐！你爸妈让我来看着你！你是我现在的工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要告诉他们了！” 留心可以看到她紧紧攥起的拳头，掩饰着微微发颤的指尖。 听了木侑宁的话，祁江北停止一味地靠近，一把伸手抓住木侑宁的小臂，不顾她的挣扎：“他们花钱雇你，那你呢！你是真心愿意来陪我的吗？” 样子凶巴巴的，但听上去好像快哭了似的。 木侑宁被质问得心虚，避开他的眼神抽出手坐远了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北，你年纪还小，心思比较单纯，我我也不光是为了钱，我有了这两个月的工资，我就可以……” 祁江北突然炸了毛：“所以你就是为了钱！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木侑宁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被他敏锐的捕捉到，这让祁江北更加生气。 见他发了脾气，木侑宁下意识地有点紧张，本能否认并试着安抚：“我没有！我就是，我我我我也想想你……” 祁江北小脸扭到另一边赌气：“那你说，你有没有喜欢我？” 小屁孩子！ 木侑宁将脸扭到另一边憋笑：“呃，小北，我是你姐姐！我喜欢你干什么！” …… 不会吧？ 这小孩……什么呀！好想笑，怎么还骨科上了？天呐！初中都没有毕业呢！这孩子真是的，就说不上学得出事儿吧，臭孩子！ “好啦——”木侑宁坐到他身边：“乖一点，中午给你做红烧排骨好不好？” 木侑宁笑着安抚，没注意到祁江北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所以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祁江北低着头，语气听上去很可怜。 木侑宁忍着笑意，想拍拍他的肩膀，祁江北忽的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木侑宁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一巴掌打开她的手，说翻脸就翻脸：“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姐姐，也不需要你这样假惺惺的！木侑宁，我讨厌你！！” 说完祁江北“嗖”的站起来，就跟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木侑宁来不及反应，愣了好几秒才赶忙追着出去，电梯刚好关上，一时情急来不及想，赶紧顺着楼梯追下去。 出来找了一通不见人的身影，这孩子，跑得也太快了点吧，木侑宁四处张望着有些不知所措，不会跑出去了吧？木侑宁下意识紧张，这可怎么办呀？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不觉走到了园区出口的位置。 耳边传来轰鸣声，还来不及回头，就看见一个骑着摩托的身影疾驰而去。 住宅区出口骑摩托车。 还有谁能干的出这样的事来！！！！ 唉……不是，他哪来的摩托呀？ 祁江北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木侑宁急得说不出话来，却毫无办法，虽然害怕，还是赶着回家给木祁江打电话，即便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木侑宁还是没绷住情绪带着哭腔。 “二二叔，是我……我，我刚跟小北……不小心闹了点矛盾，我，我一下子没看住他，他……”木侑宁深吸一口气：“二叔对不起，我一下子没看住他，小北一生气就跑出去了。” 电话那头顿了很久，木侑宁疑惑地看了看通话界面，正犹豫着再要开口时，才传来木祁江的声音：“哦，喂，宁宁啊，小北怎么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木侑宁一时来不及反应，只是心里着急只好又简单的将事情描述了一下，电话那头似乎有敲门声响起，木祁江的声音传来：“宁宁，二叔这边有点事情，等会回给你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木侑宁整个人泄力般一下子坐在沙发上，总算是告诉了他家里人了。 放松之后又很快紧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半大小孩！ 无证驾驶！ 离家出走！ 哪一点不让人着急呀？ 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啊？！！！ 好在木祁江的电话很快回复，木侑宁迅速接起来，控制不住地表示着着急和担心，木祁江一时也没能接的上话，皱着眉头听完侄女一通磕磕巴巴的描述，倒也没有催促，反而很平静的安慰起木侑宁：“宁宁啊，你先别着急，小北这孩子是不听话，之前也不是没跑出去过，唉……怪我，都叫我给惯坏了。” 怪你怪你，我知道怪你啊，可是再找不到孩子就该怪我了啊！ 木侑宁这边都快要吓死了，却不料对方还能这么淡定，不待木祁江进一步询问赶忙急着补充：“我下楼的时候看见他骑着一辆摩托跑出去了，骑的很快，一会儿就没影了，我追不上他……” 一口气说的太急，木侑宁轻轻缓了口气，无助的在房间里走动：“他还没成年，万一……可怎么办呐！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车……” 木祁江仍旧司空见惯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解释：“哦——那车呀，去年这小子过生日，我跟你二妈谁也没记得当时答应了要和他一块过，事后就买了赔给他当补偿，你二妈也买了一辆……” 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这孩子，说了不让他现在骑就是不听。” 不是……这一家都什么人呐！ 木侑宁一时无言，又难得急性地再次开口：“那……那那小北怎么办呢，要去哪里找他呀？” 木祁江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是在听什么人说话，直到杂音结束，才徐徐开口： “嗯……那这样吧宁宁，我有个老同学是你二妈的朋友，他家里附近的那个派出所工作，我让他帮忙找找。等会他们要是找到人了，会给你打电话，你去把这臭小子领回家就可以了。” 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你二妈这几天去了新加坡那边出差，你就先别告诉她了，她也挺累的。” 木侑宁下意识地答应，再来不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 木有宁看着息屏的手机，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人家亲爹都不着急…… 不是他怎么能不着急呢？ 着急的这个也没办法，只能放下手机焦急的在家里等着。 坐不住啊，根本坐不住！ 木侑宁收拾了一下就往警局赶，临近傍晚，天阴下来，派出所隔着大概两条街，木侑宁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折返回去拿了把伞下楼。 这一天天的！ 第4章 温暖 刚走了一半天开始下起雨来，雨势很急，木侑宁撑着伞，心里后悔为什么不在刚才一下楼就打车，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了，这会儿半路上，再打车……自己也舍不得那份钱了，只好伴着大雨，一步步地往警局走。 雨越下越大，木侑宁刚进了家便利店打算避一下雨，就收到了个陌生来电，接起电话，对方大概就是二叔说的那个朋友，带着警察惯有的严肃：“你好，我们是维江路派出所的，祁江北马上就到我们这边了，你尽快到这边做个简单的记录，顺便把人接回去。” 木侑宁赶紧应下来，抬头看了看雨势减小的天空，好在也没有很远了，走出便利店冒着雨往那边走。 到了警局已是浑身狼狈，打湿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两腮，木侑宁草草的理了理，值班的警察听声音抬起头来，是个温柔长相的年轻人：“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派出所里冷气充足，干爽舒适，木侑宁将湿掉的雨伞紧贴门口放下，湿了大半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有些窘迫的开口道：“我……我弟弟祁江北，他……刚才有个警官打电话通知我，让我来接他回家。” “哦，你说的那是徐警官，他接人去了，你先在这边坐下等一会儿吧，大概马上就到了。” 木侑宁走到门口处挨着椅子边坐下往门口张望着，雨已经停了，部分水泥地面已经吸水变干。 “你刚淋了雨，还是不要坐在空调旁边了。”刚才的那个年轻警官递过来一杯热水：“喝点水吧，小心感冒了。” 木侑宁微微发愣，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纸杯，红着脸道谢：“谢谢……”悄悄抬眼瞥了眼他胸牌上的字： 见习警察，徐温木。 “谢谢徐警官。”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进来，木侑宁回头，一个年纪跟她父母差不多大的警察带着祁江北走了进来，他脸上身上都湿漉漉的，胳膊上有块很大的擦伤，脸上有个口子还在往外渗血。 木侑宁放下水杯赶忙迎上去，拿出纸巾来给他擦拭，祁江北木着小脸倔倔的仰着，一点也不配合。 年纪大一点的警察脱下身上湿透的外套，木侑宁抬起头来将祁江北掩在背后，攥着祁江北胳膊的手紧了紧，才抬起头来，回忆着二叔给她的信息，语气生涩的打招呼：“徐叔叔你好，我是祁江北的姐姐木侑宁，真是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 徐国平接过徐温木递过来的毛巾和水，喝了一口，听到木侑宁的话转头面向她：“没事，等下简单做个笔录就回去吧。” 紧接着押着祁江北往办公室里走：“摩托车扣下了啊，幸好没出什么大事。”顺手还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一切完成天已经黑下来，徐国平把两人送到门口，收起警察的严肃内敛，讲起祁江北来倒是一脸慈祥：“回家一定看住了这臭小子，”看看天色又对木侑宁讲：“天晚了，要不叫小徐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木侑宁想象着两人坐警车回去的样子，有点社死，于是客气推辞:“不用麻烦了徐叔叔，家里离得近，我们走回去就好了。”正向背后伸手想拉住祁江北的手拉了个空，一扭头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再三道谢后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祁江北在前面大步流星，木侑宁小跑着撵在他屁股后面：“小北，小北，你等等……你慢点！” 他一声不吭反而走得更快。木侑宁加快了步子拦在他前面，仰头看着他掐着腰喘气，抬胳膊摸脸着急忙慌地检查着他的身体，语气都发急：“问你话呢！还有哪里伤到了？痛不痛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祁江北垂着眼目光冷冷，一言不发。 木侑宁等不到回答，转到他身后查看情况，祁江北突然转身：“我不要任何人管！我不要你管！你假惺惺你……你……你坏——” 木侑宁被他喊得发愣，天！还生气呢！小心眼！不就是笑话了你两句嘛，至于吗！ 从前觉得小孩都一样天真可爱，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所有孩子都惹人喜欢。 木侑宁这么想着，直到抬起头看见绷着小脸抿着嘴瞪着自己的祁江北。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要哭了诶。 （江北哥：谁要哭了我明明在生气好不好！！！） 简直是控制不住地放缓了语气，温温柔柔地带着很诚恳的歉意：“对不起啊小北，今天的事是姐姐不对，姐不该说那种话，姐姐不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说着就想伸出手来拉住他。 哪知祁江北一下子甩开木侑宁的手：“别碰我！” 木侑宁有些委屈，但也毕竟是自己弟弟，又拿了人家的钱，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对他负责的，好歹得把人安全领回家。说着语气放得更软：“小北，很晚了，还没吃饭吧？饿不饿啊，姐姐回家给你做糖醋排骨好不好啊？” 听着她哄孩子似的语气，祁江北突然不耐烦起来，冷着脸看着她不带脑子的温柔。 你对谁都会这样吗？ 为什么不好好看看我？ 连你也要这样吗？ 祁江北烦躁地朝木侑宁发起脾气：“我不吃！我不吃你做的饭！别跟着我！”说罢往离家相反的方向开始走。 木侑宁吓了一大跳，心里又开始后悔要是刚才答应徐温木送他们回家就好了，又赶快追上去，他走得越来越快拉也拉不住，情急之下只好从后面抱住他：“小北，你先冷静一下！” 话还没说完人也没站稳呢，祁江北突然一转身，一个挣扎脱离了她的束缚，然后往家的方向扬长而去。 木侑宁被甩了个趔趄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了块破碎松动的地砖，不小心被绊倒一屁股摔在地上——“啊！” 手上擦在路砖上一阵疼痛，还不偏不倚的坐进了雨后未干的平水洼里。她生气又委屈，但看着祁江北远去的身影，还是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他回家的方向追过去。 人早没影了，木侑宁摔得也疼，只好慢吞吞地走回家，偏也倒霉，密码输了几遍也没输对，叫门也不给开。无可奈何，等待解锁的过程里靠着门对面的墙滑坐下来，人是真的又累又困又痛，不知不觉居然抱着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慢慢打开，祁江北站在客厅里映出来的灯光前，看到木侑宁狼狈地蜷成一团倚着墙睡着。 开门声惊醒了木侑宁，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可惜蹲久了的腿实在没力气，没撑住跌在地上。 木侑宁一面缓着身体的酸麻也缓解着自己的尴尬，强颜欢笑：“哈哈，还没睡呀？” 祁江北板着脸走到她面前蹲下，木侑宁正以为他要给自己借力站起来，刚抬起手就被他握着手腕搭在脖子上，抱起来进了屋。 木侑宁没有挣扎，完全是因为哎呀妈呀轻点腿麻腿麻腿麻…… 他把木侑宁放在沙发上，并没有离开，反而凶巴巴的板着脸找补：“我不想欠你人情。” 木侑宁此刻不在意祁江北说了什么，折腾了一整天，大半夜的真给她累坏了，现在只想洗个澡睡觉。 耳边渐渐安静下来，木侑宁还没来得及起身意识就模糊着昏睡起来。但没一会就感觉脸颊一疼，吃痛迷迷糊糊睁眼一看，祁江北收回手来，半跪在身前挡住她的全部视线，手里还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粥。 木侑宁揉了揉脸，虽没完全醒但受宠若惊：“给……我的吗？谢谢你啊小北……”伸手接过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祁江北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你骗我。” 木侑宁被吓了一呛：“咳咳……我……”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不会离开我的。”他的眼神冷漠又难过：“我不想再相信你了。” 木侑宁犹豫着开口：“那对不起，你别不相信我，你想要我怎么做，才愿意重新相信我？” 片刻沉默，祁江北将头埋在木侑宁怀里紧紧搂住腰：“我想要你答应我。” 木侑宁无声的叹了口气，祁江北此刻靠在她的怀里，看不见她此刻的一脸为难，只听到她温柔无比的安慰：“你说。” 他仍旧靠在木侑宁胸前，木侑宁觉得他好像哭了，闷声闷气的说：“我要你爱我。” ……木侑宁抚摸着他的脖颈，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又显得他很委屈：“你现在明明就不爱我。” 木侑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替他擦去眼泪。 他突然紧紧抱住对方，语气平淡：“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 同样在木侑宁看不见的背后，祁江北盯着眼前落地窗上映出来的木侑宁的背影，眼神逐渐变暗。 木侑宁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祁江北却突然放开她，木侑宁还以为他想通了，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祁江北却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卧室。木侑宁微微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卧室的门“嘭”的一声被关上，紧接着是门反锁的声音。 木侑宁看着他的方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发出什么声音，夜深了，木侑宁稀里糊涂的强撑着洗了澡，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木侑宁睁开眼，发现祁江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房间，就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木侑宁脑袋昏昏沉沉的，想支撑着胳膊坐起来，却没有成功，大概是昨天淋点了雨，又折腾到大半夜，感冒了。 祁江北还是板着脸：“你生病了。” 木侑宁强撑着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我……”猝不及防的，被祁江北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吻堵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木侑宁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大口喘着气：“别，我生病了，离……离我远点，别被传染。”浑身发疼，嗓子干得像被刀片剌了。 祁江北强行将木侑宁抱起来放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又细心地沾湿了毛巾给她擦脸，木侑宁再次昏昏沉沉地入睡，再醒来时已经不那么头晕，祁江北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随后手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木侑宁想接过来，眼前的臭孩子倔得很，默默地将粥一勺一勺地喂过去，动作温柔，很有耐心。 木侑宁没力气，懒得再逞强，只好随着他来。 “姐姐，”祁江北看着粥：“你昨天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木侑宁斟酌着话语：“我怕你会有危险……” 祁江北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粥，又喂了一勺：“姐姐，你舍不得我，你很怕我死，对不对？” 木侑宁慢慢咽下：“我怕你不爱惜自己。” 粥碗很快空了，祁江北转过身去，微微侧头：“姐姐，只要你答应我不离开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惹麻烦了。” 他说的眼尾泛红，木侑宁只看到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除了轻轻答应一声“好”之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祁江北回头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出了房间，不一会木侑宁又有些头晕，强撑了一会儿终不敌困意，还是睡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他是不是一直在床边这么看着自己，木侑宁一睁开眼就看见守在一边的祁江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窗外日头偏西霞光满天，木侑宁被看得心里发毛，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身假寐。 听见脚步声偷偷眯着眼打量，身后的祁江北转了个圈转到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粥递过去。 咳，木侑宁尴尬的咳了一声，天呐，第三顿粥了！木侑宁看着粥碗，又看了看祁江北没一点笑模样的脸，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坐起来接过粥喝了起来。 祁江北默默的盯着木侑宁喝粥，直到粥碗空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木侑宁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温和了一点：“姐姐，我困了，想睡觉。” 木侑宁迟疑了一下：“嗯，那你睡，我出去了。”说完端着碗准备出去。祁江北突然伸手接过碗拦住木侑宁，顺着他的动作看向祁江北，不解：“怎么了？” “我们一起。” “我生病了，而且好几天没洗澡了。” “我们一起洗。” “……不用了，你等下，我去洗个澡。” 洗澡中途木侑宁又开始犯困，糊里糊涂硬撑着洗完澡出来，祁江北一直盯着木侑宁看。木侑宁被看得不自在，打起精神别开脸强撑着对着镜子梳头发：“你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洗澡上床？”祁江北走到她身后轻轻抱住：“姐姐，你好香啊。” 话音刚落，祁江北拖着木侑宁躺倒在床上，少爷的洁癖对别人不对自己，想怎么样都是他自己说了算。他猛地吻上去，热烈又霸道。 木侑宁已经麻了，一边推着他：“别，我病还没好利索，你离我远点，小心被传染。” 祁江北躺在床上侧脸看向她，似笑非笑：“姐姐我不怕被传染。”说完又要亲上来。 木侑宁忍无可忍提高了音量：“祁江北！！！” 听到木侑宁喊他的名字，祁江北停下来，眼神里满是失落。 “我陪着你，你乖乖的，你再这样动手动脚的不听话，我就要生你气了！”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沉默了片刻，起身去洗澡了。 木侑宁躺在床上，睡意再次袭来，迷迷糊糊的感觉祁江北洗完了澡躺在自己身边。刚刚安分了没一会儿，祁江北又一次搂住身边的人吻了上去。 木侑宁骤然惊醒，身体却有点使不上力气：“唔！”祁江北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深入。木侑宁想推，但是推不开。 也许生着病，本来就没什么力气。 许久之后，祁江北终于放开：“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木侑宁一脸无奈：“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祁江北，你真的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谢谢你的喜欢。” 祁江北沉默了片刻，不屈不挠：“姐姐，等我成年了我们结婚，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木侑宁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真他妈绝望了。 索性直接摆烂：“好，但得等你长大之后才行，明白不？” 祁江北听到她的回答，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们就这样说定了。那你等我。”说完，又控制不住似的亲上去。 …… 木侑宁好困，困得脑子里好像塞满了面包，但还是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防止这个臭孩子胡来。 亲了几下，他终于停下来。 这小崽子结束了吧，木侑宁眼皮直打架，只听耳边悠悠响起：“姐姐，你等我，只要再等我几年，一定给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木侑宁也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硬撑着眼皮撑开一条缝，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里满满的期待和希望。她稀里糊涂地下意识地努力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真诚的说：“好，那你努力，我等着。” 身旁的人似乎真的在开心，连快要睡着的木侑宁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似乎还用力的“嗯”了两声。 半梦半醒间，木侑宁把手搭在祁江北身上拍了拍他的背：“好啦，睡觉吧。”说完就进入了睡眠。 祁江北紧紧地靠着木侑宁，轻轻应下，安心又满足的进入了梦乡。 很温暖的怀抱，不知是谁迷迷糊糊地在想。 第5章 升温(上) 清晨，又是一个好天气。 祁江北睁开眼睛翻身下床，简单换了下衣服走出卧室。 木侑宁被窗帘缝隙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嗯？小北，你起床了。” “嗯姐姐。”见人醒了，祁江北折返回来，贴心得像个处事周到的成年人一样给木侑宁掖了掖被角：“还早呢，你再睡会。”说着又将窗帘拉紧了些，转身走出了卧室。 “不用了不用了。”木侑宁连忙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及时制止了祁大厨勤劳工作的行为。 毕竟如果再喝几顿白粥，木侑宁觉得自己就真的要吐了。 连声喊住他，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跑到他面前拉住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早饭我来做吧，你辛苦了几天，累坏了吧。” 祁江北嘴唇一动，木侑宁赶忙摆出温柔笑意不住地夸他：“我们小北真是太厉害了！真是长大了，都懂得照顾人了！姐姐太感动了！听话，早饭让姐姐来做好不好，想吃什么？我们早上吃三明治好不好？” 没料到祁江北根本不吃这一套，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反而转过身来直把木侑宁推回床上：“不行！你病还没好利索，好好休息，不能随便下床！”说完一脸“我真贴心”的表情转身离开。 嘿！还说一不二的！ …… 不做拉倒吧，木侑宁也确实懒得动弹，难得偷懒，便安慰自己似的心安理得地窝在床上睡了个短短的回笼觉。 大概也没过多长时间，木侑宁再次醒来，实在是这几天也没正经吃什么东西，肚子有些饿了，房间被窗帘遮得严实，显得黑漆漆的，但其实实在不算早了。 木侑宁这么想着，眼见祁江北还不来喊她吃饭，忍不了啦！ 走出房间，看着祁江北还在忙碌的身影，不就是熬个粥嘛？怎么还没好？难道做什么好吃的了？想到这，木侑宁不但勾起了好奇心还勾起了食欲，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要帮忙吗？” 在桌台上忙碌的祁江北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哆嗦了一下，转身看见穿着睡衣，趴在厨房门上探着脑袋一脸期待的木侑宁：“没……还没……就快好了。出去出去！不要帮忙！” 他赶起人来毫不留情，木侑宁有些尴尬的撇撇嘴，只好转身去洗漱，刚洗漱完，祁江北带着手套端着个砂锅上桌，坐到餐桌前，一脸笑意：“来啦，吃饭啦！” 木侑宁一脸期待的看着祁江北揭开砂锅盖子。 还是粥。 ？ 他不是在厨房忙活了很久吗？ 眼见人贴心的盛了满满一碗满脸得意地端到木侑宁面前：“快喝，凉了对胃不好。” 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扯了个牵强的笑容小口喝起来，半碗下肚再抬头看着祁江北还是那一脸笑意地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喝粥，木侑宁迟钝的小脑瓜终于发现了华点：“诶？你……你不饿吗，怎么没见你喝啊？” 面前的人坦坦荡荡一脸真诚：“不用了呀，我叫了麦当劳，还没送到。” “……所以，这几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喝粥。” “对啊，怎么了？”祁江北无辜的点点头，贴心强调道：“你生病了呀，我查过了，生病就要吃点清淡的。” 。。。。。。 “姐姐，我特意为你学的。”祁江北一副好小狗求夸夸的表情，木侑宁觉得要是他有尾巴的话早就摇成螺旋桨飞起来了。 “呵呵，”木侑宁喝了一口粥，牵强地扯了个客气的笑容：“谢，谢谢你啊。”咽了咽口水还是不太甘心：“我也要吃麦……” “不行——”祁江北连忙打断：“生病不能吃油炸的，太腻了。” …… 木侑宁苦哈哈地喝着粥，无视祁江北的眼神想东想西：原来他还会点外卖呢，他爸妈从小给他请厨师雇保姆的，还以为他娇贵的不吃外面做的饭呢！ 嗐！看来是谁也抵挡不了外卖的诱惑呀！ 突然又想起那天把祁江北领回家时，那个警察训斥祁江北的话来。 在家里惯的没边，在那个警察面前倒是乖，一点泼都不敢撒。 那天走出来凶成那样，说不定还觉得因为当着自己的面被那么骂丢人了，哈哈哈哈……这么想着觉得好笑，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回神收住抬头看他，祁江北此刻倒是一脸温和：“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知是错觉还是恍惚，木侑宁蜷在椅子上端着碗抬头看他，不再觉得他像个孩子，自己是妹妹，他反倒成哥哥了似的。 嗯嗯啊啊的搪塞过去，刚巧门铃响起，祁江北“善解人意”的特意避开木侑宁去厨房解决掉了自己的早饭。 木侑宁喝完了粥，无聊地窝在椅子上，今天觉得精神了一些，歪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出神，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又没有前几天那么闷得慌，天蓝得异常干净，云彩像一大团白色的雪糕，很轻盈地在窗框里弹来弹去。 正发着呆，身后的祁江北笑着上前来蹲在椅子旁：“姐姐，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木侑宁漫不经心地回应：“没有啊，今天也没什么事。” “那姐姐，要不今天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他眼睛亮亮的蹲在自己腿边，果然刚才是错觉，还是那副小孩子样。木侑宁瞥了满眼期待的祁江北，瘫得更厉害：“我累。” “姐姐~求求了。” “你保证不乱跑，不发脾气，不干乱七八糟的事情。” “放心，我保证！”祁江北信誓旦旦。 他满是期待，木侑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吧，你收拾收拾换件衣服，我们出发。” 祁江北早就穿戴整齐，木侑宁这句话更像是对着她自己说的，起身打起精神脱下睡衣换上常服，祁江北站在门口：“姐姐快点快点——我们走——” 直到漫无目的的溜达到小区门口木侑宁才开口问道：“你想去哪里玩？” 祁江北假装略微思考了一下：“嗯……游乐场怎么样？” 木侑宁嘴角抽抽了一下：“你……不会又想坐过山车吧？” 上一次被过山车支配的恐惧历历在目，没错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还是前几年在他家住的那段日子，那时候自己真是傻得可以，被他三言两语哄着陪他坐了一次，下来之后木侑宁头晕眼花了好几天，曾发誓这辈子也不会再坐过山车玩了。 现在也没精明到哪里去就是了。 眼前的祁江北笑得坦然：“是啊！我早就想坐过山车了，而且只要和姐姐一起坐。” 木侑宁摆手摇头拒绝三连，扭头就要回家：“不想坐，别叫我，我不去了。” 贼船都上了，哪有那么容易就下来。 最终还是被他几句话哄上车，一路载到游乐园门口。 车上祁江北乐颠颠的，一只手紧紧牵着木侑宁，美其名曰怕自己丢了。 即使是暑假，工作日游乐场的人也并不多，稀里糊涂坐在过山车上木侑宁又开始有些后悔，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似的，祁江北帮着她扣好安全绳又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扭头看天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木侑宁看着他这样，抽出手来怼了他两拳，然后依照着安全员的指挥双手紧紧扒住扶手。 很快过山车开始启动，木侑宁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跟着过山车翻滚，直到到达最高处，开始向下俯冲，失重感让她眼前发花，天旋地转之间，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却也只敢眯了道小缝将目光留给紧挨着的祁江北，少年一脸兴奋笑得开心，没有一丁点害怕，见她看向自己，还往自己这边凑了凑用很大的声音交流：“姐姐！睁开眼睛！看天空！像飞一样！” 呼啸的风声取代周围人的尖叫，木侑宁犹豫了几秒，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天离得她好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摘下块云彩来。 她觉得有点好玩了，但手还是紧紧扶着抓手。 “哇吼——”她在心里小小的为自己雀跃欢呼，自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终于结束，祁江北驾轻就熟的解下安全绳跳下车，伸手把摇摇欲坠的木侑宁接下来。 快乐是快乐，自由是自由，可到了贴近地面的时候，木侑宁还是“过山车后遗症”，看什么都觉得天旋地转，头昏脑胀的。 祁江北抚着木侑宁的后背，扶她到不远处的公共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笑着关切：“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木侑宁将脑袋抵在他后背上靠着他缓了好一会：“不行，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坐这个了！” 话一出口又甩了甩脑袋，想着六年前的自己貌似也说过同样的话。 祁江北笑着偏了偏身子给她留出更大的后背没有搭腔。 “你，你自己去玩别的吧，我不行了。”木侑宁有点想吐，可这几天就喝了点粥，胃里大概也没什么东西，只不住地痉挛。 祁江北扭过头来看了看她：“姐姐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等我，不要乱跑。” 木侑宁虚弱的点点头，无力反驳：“嗯好，你去吧。”看着他往远处的零食车走去，心里想着就祁江北这个熊样子，真想好好揍他一顿！ 祁江北带着零食和饮料很快闪现，打断木侑宁的臆想：“姐姐，来，先喝点水吧。” 胃里犯恶心吃不下什么东西，木侑宁接过他递过来的柠檬苏打水，喝了几口。 休息了一下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木侑宁离开他的肩膀，扶着公共座椅的靠背站起身来，祁江北顺势挎上她的胳膊：“走吧姐姐，我们继续逛吧！” 木侑宁看他一眼抽了抽手没抽动，勉强答应下来，还没走两步祁江北又开始闹着要看电影，木侑宁想着正好喘口气，便答应下来：“好啊，看什么？ 候影厅摆满了各样的周边模型，木侑宁草草扫了眼屏幕，各种名字的动作片占据着大屏首页，木有宁看着颠颠颠跑来跑去取票买爆米花可乐的祁江北，心里暗暗想着要是这些钱直接给自己该多好。 “这名字……”木侑宁低头看着手里祁江北递过来的电影票，不像动作片啊科幻片什么的！随口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复仇者联盟那种的呢……” 祁江北把手里的可乐塞给她，一边催促着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走啦走啦，那些今天没场了，电影快开始了，快点快点！” 进去一坐下，木侑宁勉强打起精神，电影开始播放，呃……木侑宁看着开场没五分钟男女主就亲到一起的场景沉默了。 木侑宁看得尴尬，转头看向祁江北，见他看得一脸认真，哦——还没看出来他还这么文艺呐。 不过好在他终于可以安静会儿了。 眼没闭上五分钟，后排就开始有个人不断踢她座椅，木侑宁扭头从座椅缝里看着，见是一对情侣嘻嘻哈哈的小声玩闹，邻座女生见她探头，笑着道了声“抱歉”作势打了她后座的男生一拳，咯咯笑着又躺在男生怀里，嘴里念叨着：“安静啦，人家都有意见了！”见如此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扭回头来继续浅寐。 挞挞挞！ 挞挞挞挞挞！ 身后人这样木侑宁当然坐不安稳，稍稍动了动身体就被身边的祁江北感知：“怎么啦姐姐？电影不好看吗？” “不是，”木侑宁拽着祁江北的袖口下压，二人脑袋凑到一起，才小小声闷闷的向祁江北表达自己的不舒服：“后排有个男的，一直在踢我靠背！” 话刚出口木侑宁正想着小声朝祁江北蛐蛐几句这人的不文明行为然后就忍了算了了事。哪知祁江北转过身去，用不大却让周围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很有礼貌、条理清晰地对着木侑宁身后的男人开口：“你好，请不要踢我姐姐的椅子了可以吗？”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男人旁边的女生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那男的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欲要开口反驳他们后排坐着的几个年轻女孩子接过祁江北的话开口:“就是呀，公共场合这么闹，跟个兔子似的蹦跶，挡得我们都没法看了！” 男人身边的女生这会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想柔声安抚着男人。谁知那男的见指责自己的是三个年轻女孩子，不顾身边女生的劝阻突然站起身来死盯着几个女孩，似乎要吵架的样子。 下头男刚要开口的话被旁边一个中年大哥按着肩膀压了回去:“大家都出来玩，安安分分的都，都别吵吵了！都坐下好好看电影儿！谁也别搁这闹腾了！” 大哥人长得比下头男壮实了不少，他心里不服气却也没反驳，反而转身朝着旁边的女生嘟嘟囔囔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起来: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非要花这钱找罪受！连个腿都伸不开！你这会儿终于高兴了吧？被别人都看着你就开心了！” 那女孩大概本就腼腆，因为周围人的注目本就有些不知所措，被这个男的这么一说更是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男的却还在喋喋不休的通过指责别人来捡起自己丢掉的脸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相亲对象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就说了吧，你这样的不早早改的话根本就没人会要……”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男人低智惹人厌恶的论调，女孩虽然满脸通红，但甩完巴掌揉了揉手腕表情冷酷又鄙夷，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人听出她的怒气和厌恶：“滚——cheapman，给老娘滚远点！” 说罢想将两人座位中间的那桶爆米花扬他脸上（作者不建议因为会给工作人员增加工作量），但却发现已经空空如也。 女孩的表情更加难看，将桶丢在男人身上，拎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内向的人发脾气是这样的，毕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嘛！ 影院的人也纷纷对男人投来鄙视的眼神，男人一开始还强撑着坐着，没过多久突然站起身来离开，嘴里仍旧嘟嘟囔囔：“破地方老子还不待了呢！” 闹剧结束。 木侑宁从椅间看完了这场滑稽的一幕，暗暗低头内耗起来——怕两拨人吵起来怕这个下头男人发疯伤害人，又最怕有人指责她与祁江北多事，要是自己没有跟祁江北说，男人也许就不会这样发癫，惹得大家都没法好好看电影…… 虽然平心而论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可事情却实实在在因自己而起…… 想到这儿木侑宁侧头看着祁江北，“怎么了？”感受到身边人目光的祁江北扭过头来，荧幕上不断跳跃的光映在祁江北的脸上，他掀起扶手挨近，一手捻了颗爆米花递到木侑宁嘴边：“姐姐你尝尝这颗甜不甜~” 电影的bgm响得暧昧，木侑宁看着神态自若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的祁江北，刚才的事对他似乎毫无影响，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抵着他的胸膛朝他自己座位方向那边推：“谢谢小北啊，我……我不吃……你自己吃就行。” 祁江北也不在意，转头把爆米花丢进自己嘴里，转头继续看起电影。 看他不受影响的样子木侑宁也无奈松了口气，算了，大家都没事就好。 谁知还没过半个小时，祁江北就开始不老实，一会儿摸摸木侑宁的手，一会儿又碰碰木侑宁的脸，最后蹬鼻子上脸的凑过来：“姐姐你想不想亲亲我呀？” 木侑宁忍着不去理他，又悄悄打量着周围人是否在关注他们，幸好幸好，暂时没有。 好丢人啊，刚才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呢！现在马上就轮到自己了！ 木侑宁现在恨不得找个胶带把祁江北的嘴封上，再挖个坑把他埋起来。 但没办法，祁江北实在太闹腾，木侑宁被他闹得不行，又过了没半个小时，因为害怕被周围人嫌弃，便强硬地拽着他的手腕将人带出了电影院。 所幸祁江北也不觉得有什么，仍然自顾自的开心，木侑宁跟着他折腾了大半天：“算啦，我们到别出去玩吧。” 祁江北点点头：“好，听你的姐姐。”两人走走停停，一天下来木侑宁陪着他几乎把游乐场的项目玩了个遍。傍晚时分，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祁江北扭头看着瘫在椅子上吃酱香饼的木侑宁：“姐姐，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累是累，不过木侑宁美滋滋的吃了整整一天的好吃的，吃得摇头晃脑，只是嘴上还矜持着：“年纪大了，玩不动了。” “姐姐，今天的电影不好看嘛？为什么没看完就把我带出来了？” “额，好，好看呀！就是……”木侑宁喝了一口百香果茶：“就是今天在电影院里……有点尴尬……” 祁江北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就是……”木侑宁有些沮丧的解释：“我们后排的那对情侣……哎呀要是我不说就好了，闹得好不愉快，还有……因为他们，我就想我们说话会不会太大声了，有没有影响到旁边的人……” 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于是止了话题，接过祁江北递到嘴边的草莓大福啊呜一口吃掉。 顺着他手的方向抬头向上看，“还要吗？”祁江北一手托着三角袋另一支手拿着竹签戳戳，嘴角翘翘眉眼弯弯：“还剩一个巧克力的。” “就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木侑宁接过祁江北手里叉了大福的竹签，拉着祁江北坐在自己身边，出口的话带了些呆气：“你好像不会这么觉得。” 祁江北挨着木侑宁坐下又从花里胡哨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盒五香小鱼肉丸，眼珠向上看认真思考了一会：“嗯……大家都一样的，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一样吗？木侑宁在心里嘀咕，突然看着祁江北乖乖小脸心里一闪而过个念头，想开口却有些犹豫，竹签将小鱼丸串成了糖葫芦，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小心思，探寻的语气好奇的开口：“那……你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呀？” 祁江北原本看着木侑宁串起的小鱼丸微笑，听到木侑宁的话眸光一闪，面无表情的将眼珠移向木侑宁的方向无声的静默。 “呃……要是不想说的话就算……” “因为他欠揍。”祁江北垂眼遮住眼中的复杂，淡淡开口回复。 “哦——”话一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木侑宁小心翼翼地觑着祁江北的脸色，幸好他也没在意，还是别问了，暗暗吐了吐舌头。 一时无言，盒里的五香粉撒多了，木侑宁低着头不小心被呛了一下，背过身捂着咳了两下，身后贴心递过来一张纸巾：“谢谢。”木侑宁接过擦擦眼泪。 “小冰球，好多口味，走嘛尝尝去。”祁江北自然而然地牵起木侑宁的手腕，又起了兴致拉着她到不远处的雪糕车上买起了冰球。 夕阳西下，木侑宁满足的摸着肚子看着眼前被工作人员修整得十分均匀的草坪，难得这样放松和惬意。 祁江北挨着她将脑袋歪在木侑宁肩膀上：“好不好玩？” 木侑宁拿着祁江北刚给她买的章鱼小丸子，撑的打了个嗝：“好玩~~~走啦！回家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祁江北拉起木侑宁，挎着她的胳膊离开。 等终于回到家，木侑宁才觉得自己都快散架了，疲惫不堪地瘫坐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看着祁江北。 这臭孩子毫无疲态：“姐姐，今天开心吗？”木侑宁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微笑的看着他：“还好吧，累得不想动。” 祁江北一脸认真：“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虽然累，但今天祁江北买得小吃基本都进了木侑宁的肚子，倒是一点都不饿：“我不饿，你自己做点吃吧。” 祁江北看着她，一脸满足的微笑：“我也不饿，但是明天！我要你给我做糖醋排骨。” 第6章 离家(上) 事情来的突然，木侑宁急着回学校，一时来不及先安顿祁江北，他又闹着不肯自己呆在家里，幸好他们夫妻俩对祁江北一直是散养状态，都同意让自己带着他到外面转转，关键是两人也大方，木侑宁只好“勉为其难”地把他带在身边。 大学就在家的隔壁市，离得这边倒也不远，赶到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手动分割……………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大三已经开始准备毕业，木侑宁还算幸运，刚上大学时认识了社团里大她几届的一个同院学姐。 学姐叫江跃，为人热心开朗又很大方，跟木侑宁又是老乡，相处三年下来，木侑宁可没少沾学姐的光，小到宿舍违电检查前的小道消息，大到期末考试的救命资料，江跃都知无不言，积极给予帮助。 平心而论，江跃也很喜欢木侑宁这个小学妹，温柔又踏实，说话声音细细的，什么时候联系她都会很快回复，求她帮忙的事交给她去做都很让人放心。 木侑宁当然也很开心能遇到江跃这样的学姐做朋友，在她眼里江跃是那种在人群中都十分出类拔萃的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江跃的时候，社团聚会大家聚在一起玩游戏，击鼓传花时江跃身边的人为了不被抽到将花传错了方向一下子扔到了江跃手里，鼓声暂停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江跃一点也不恼，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短短的唱了一段歌，又笑着跟大家鞠躬打趣，随后自然入座，毫不紧张毫不怯场。 那时木侑宁在离江跃不远的一边只看得到她的侧脸发着呆：什么时候她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呢？ 不需要时时刻刻都万众瞩目，只是不要再像别人评价的跟个闷葫芦似的就好了。 江跃成绩也特别好，大学里活动都很积极，毕业自然而然保研到本校，当时两人才认识没多久，江跃居然还单独约她出来为自己庆祝了一番，请小学妹吃了顿饭分享喜悦。 上学期期中，江跃把木侑宁介绍给了她硕士期间跟的导师，江跃自己就是大三下学期完成的毕业论文，所以下意识地也开始热心的给小学妹引荐指导老师。 木侑宁自己没江跃这种很积极的状态，但是也感激江跃对自己的帮助，这个导师她也认识，也是她们院里很有名的老师，也曾经教过她一门专业课，江跃曾跟木侑宁提起自己很仰慕他，一早就跟木侑宁说过笃定了要做他的研究生。 问题就出在这个导师这了。 早起收到江跃的电话，电话里的江跃平静又坚定的丢给木侑宁一个消息： 她把导师举报了。 不是所有像人的东西都是人。 有些人看着高风亮节才高八斗，实际上是只披着人皮的渣滓败类。 学富五车的车辙压住了所有受害者的足迹，方帽长袍掩盖住了一些衣冠禽兽腐烂肮脏的内心。 “可是学姐，”木侑宁语气里带了发自内心的惋惜：“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呀！” 江跃明年研三毕业，她跟木侑宁提起过，顺利的话还可以拿到优秀毕业生的奖学金并会被导师介绍给一个更好的大学的博导那里读博士。 “学姐，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电话那头的江跃好像笑着摇了摇头，木侑宁看不见她的表情，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又响起江跃一贯的咬字清晰、语气坚定的回应：“不了，我已经把举报信上交了，也报了警打了举报电话，现在被老师通知等会到行政处约谈呢。” 木侑宁刚想说什么，被江跃打断：“我相信我没有做错，只是这业可能毕不了了，不好意思啊，原本这个暑假发论文还能给你带上二作的，现在看来暂时是发不了了。” 都啥时候了！还想啥二作一作的！ 木侑宁比江跃还急： “那……学姐你有没有试过联系一下其他导师，也许……” “我问了几个导师，可惜大概没有人愿意中途收人，而且还是我这样举报自己导师的学生，一个也没有回复我。” 即便坚强如江跃，此刻出口的话语也是无奈而失落的。 木侑宁尽力安慰了几句，却也终究无济于事。 闲谈了几句电话挂断，整个上午木侑宁都闷闷不乐的，午饭时间祁江北吃着糖醋排骨：“不开心吗姐姐，出什么事了？” 木侑宁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祁江北，叹了口气，将事情简单的经过告诉了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啊？学姐真的很优秀，如果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让她没法继续读书的话，也太不公平了。” “你很在意吗？” 木侑宁不解地看了祁江北一眼：“当然啦！大学三年江跃学姐帮了我很多呢！江跃学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而且……” 木侑宁没有继续说下去，江跃真的是她所认识过的最让她敬佩的同龄人了，原本，她以为江跃爽朗的性格会来自于一个优渥的成长环境和幸福的家庭氛围——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生活一定安稳又和谐，给了她做任何事都毫不气馁胆怯的底气，她的人生满是鲜花和掌声，是平坦宽阔、风和日丽的大路。 直到江跃保研成功请她吃饭的那次，二人相对而坐，木侑宁举着橙汁恭喜她，羞涩磕巴的表达着自己真诚的祝福和羡慕，言语间大概让江跃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这个一脸天真善意的小学妹，江跃笑着摇了摇头：“你肯定想不到吧！其实我没有爸爸。” 木侑宁一愣。 江跃端起橙汁喝了一口，笑着补充：“我妈妈之前被拐卖进大山里，我十岁了才跟着她一起拼命逃出来，在那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我跟着妈妈整整跑了三天三夜，好几次我都追不上她了，可我一抬头看见被树遮的透不过一点光来的天空，我就害怕得拼命往前追。” “z州是妈妈的老家，可惜等她回来了，家人一个都不在了。” “妈妈身体不好，但很拼命地把我养大，她一直夸我又聪明又坚强，和她一模一样。” “这橙汁好甜，我妈也爱喝。” …… “而且……”木侑宁接着说：“学姐真的是好人，是很努力很优秀的人！” 祁江北垂着眼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排骨优雅地啃着：“嗯。” 木侑宁越想越难过，一点胃口都没有。 祁江北本来没什么感觉，糖醋排骨、小鱼丸汤吃得正开心，余光瞥见木侑宁魂不守舍的样子，上午那通简短的电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只大约是什么人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别人出事了就她要难过吗？ 是任何人出了事她都会难过吗？ 嘴里的小鱼丸子突然没了味道。 还是直接问她好了。 …… 木侑宁嘴里的故事没激起祁江北多大的兴趣，更别提什么同不同情的，只是反反复复提到的“学姐”让他觉得有些不耐，试探着问了一句，果然！ 惋惜难过个没完！ 烦！ 这下连小排骨都没味了。 “应该没事，”祁江北若无其事的舀了勺碟子里黏腻的糖醋汁吞了一口：“不是报警了吗，要相信正义。” 安慰的话说的很官方——很少有由他安慰人的机会，因此在这方面，祁江北确实算得上生疏。 听了他的话木侑宁稍稍回神：“但愿呀。”筷子无意识的戳着米饭，就是不往嘴里送。 “要不你去看看她好了。”祁江北不动声色的提议：“g州大学离我们这里不远，你现在去车站晚上还能赶上回家睡觉。” 她眉心一动的样子被祁江北看在眼里，不过很快又蔫下去：“算了吧，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 来回车票要小二百，妈妈在外面做工，得做几天呢。 祁江北抬头瞥了木侑宁一眼，良久才慢悠悠的说：“你不是说她之前帮过你很多。” “可是……”木侑宁还是下不出决定，她倒是想去，可是会去多久，要不要跟父母说，二叔二叔妈这边怎么讲，祁江北要怎么办？木侑宁几乎已经能想到再跟母亲报备的时候她会说的话：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又帮不上人家什么忙！ 净给人家添乱！ 你是警察吗，去了能把人抓起来？ …… 越想越没底。 “去呗，反正也不远。”祁江北将碗里的米饭吃完咽下：“我陪你去陪她。” 木侑宁听了生了点勇气又生了点惧意，祁江北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吃完了，我先去订票，你去准备一下。”说完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跟你的‘领导们’挨个报备一下！” 木侑宁听出祁江北话里的嘲笑，朝他耸了耸鼻子：“哼！” 简单收拾了一下真的挨个报备去了。 “二叔吗，我是小宁，那个……我学校里有点事情，我得回去一趟，哦好好，谢谢二叔，只是……还有一件，哦是小北，他说他也想去，不麻烦不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带着他……哦哦，可以可以，没问题！好的，谢谢二叔。哦还有！您要不要跟二叔妈讲一下，同不同意小北跟我出去呀？哦可以是吧，好的好的！谢谢二叔妈！谢谢二叔！” 木侑宁喘了口气，对着拨号页面鼓了鼓勇气，终于按下通话键： “喂妈妈，爸爸在看着小年吗？哦哦，那你吃了吗？是这样，我有个很要好的学姐，她最近遇到了些事情……主要是她之前真的帮了我很多，呃，很多很多，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呀，对她在学校，就是……她跟她导师起了冲突，呃不是不是，是她导师的错，她一个人在学校，我想我应该……呃我可以……大概今晚就回？可能……最晚明天，我住宿舍，我自己还有一点……我知道，呃……我跟二叔说了，他们还叫我带着祁江北一起，呃那样……呃那样我就……带他住一晚青旅嘛，很便宜的，妈妈真的！不会有危险的，我可以花我自己的……嘟嘟嘟……” 电话被挂木侑宁有些泄气，祁江北走过来倚在她身上，木侑宁余光瞥着他手机上的订票页面，平了平心情又拨了个号码： “喂，爸爸是我，我是小宁，我……我学校里有了点事情，哦你们吃了吗，小年也在啊！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真乖！乖宝宝~好，姐姐过两天来看你，嗯嗯听医生的话，听爸爸妈妈的话，等明年带你去游乐场，好我们坐过山车！嗯嗯乖宝睡会吧…… 爸你先别挂，我……对，我学校里有了点事情，我想回去一趟，祁江北……祁江北说想和我一起去呢，我和二叔说了，二叔说可以，可以吗？那爸爸你有没有…… 哦……你在缴费啊，那，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我我先收拾东西了，好，注意休息，嗯好，再见爸爸。” 手机息屏木侑宁却还在盯着屏幕发呆，祁江北胳膊肘怼了木侑宁两下：“走啦收拾东西嘛，时间很紧张了。” 木侑宁看着他带了点讨好的语气：“车票钱……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发了工资给你好不好？我现在钱……” 祁江北推着她往房间走：“快去收拾东西呀不敢赶不上车了——”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应该很快吧，以防万一，木侑宁还是收了套换洗衣服和一点点必备的东西，余光瞥见倚在门框上单肩背包的祁江北，心里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 不要再嫉妒人家了木侑宁人家就是有钱啊你能怎么办啊！ 一路顺畅。 祁江北拖着行李倒也乖巧，一路上除了不一会儿要亲亲抱抱求夸夸之外倒也没有耍脾气怎么样的。 学院楼门口，木侑宁看了看台阶下嘬着小甜水的少爷，犹豫了一下下了几步台阶：“小北，你可不可以在这边自习室坐一会，里面有书也有wifi，我上去大概……呃，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回来，有事给我发微信，可以吗？” 柠檬水里的糖浆没有混匀，祁江北猛吸了一口纯糖浆被齁得喉咙发紧下意识想吐，下一秒对上那对温柔的眸子，抿了下嘴唇强行咽下，歪头嘬水微笑：“好呀，没问题，是那边吗？大作家，去吧，记得快点回来。” 小小年纪就懂表情管理，祁江北同学未来可期。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扯了个微笑看着他一步三摇的走向自习室，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哦对了小北，自习室里不要大声说话，要打电话的话记得先出来，千万别跟人起冲突哦！有事马上叫我！” 说完扭头走进学院楼大厅，没看到身后祁江北懒洋洋的笑容。 第7章 离家(中) “学姐，”刚在动车上就联系好了江跃：“我在学校了，在院办大厅，你现在在哪呀，我去找你。” 江跃回消息说自己现在正在学校的派出所里，木侑宁赶到的时候，江跃正被几个老师包围着走了出来说着什么，木侑宁几个中年人的模样木侑宁只依稀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江跃的导员，其他几个都不认识。 江跃也看到了木侑宁，转身对几个老师说了什么，便与众人分别朝木侑宁走来，木侑宁快走了几步迎上去：“学姐，怎么样了？” 太阳已经偏西，木侑宁将手里另一杯柠檬水递给江跃，二人往食堂方向走去，江跃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柠檬水，然后一直沉默不语。 相对而坐的的食堂餐桌上，木侑宁几次抬头看着闷头吃饭的江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学姐，你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一下吧，不要总是一个人撑着。” 江跃的头低了一会儿，木侑宁以为她在哭，低头拿纸巾的间隙再抬头时江跃又是以前坚定从容的模样：“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侑宁，谢谢你。” 木侑宁微微一愣，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说学姐，我也没帮上你什么。”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之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讲，我一直都在。”说完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江跃的手。 江跃笑着，一如木侑宁初见她时的那样骄傲明媚，点点头：“嗯，真的很感谢。” 饭毕已接近傍晚，木侑宁陪江跃说了会话，又跑了两个地方约谈，第一个木侑宁还陪着江跃一起，第二个地方没有让木侑宁进去，等待的空隙天已经黑下来，木侑宁拿起手机才想起来自习室里还有个祁江北在等她。 通信框里静悄悄的，木侑宁赶紧发消息：“小北，你还在自习室里吗？饿了吗，有没有自己去买点东西吃呀？” 回应她的是沉默。 木侑宁一下子有些紧张，可是江跃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要怎么办才好啊！ 木侑宁做不出选择。 她试着给祁江北打了个电话，居然是关机的，会不会是没看到，万一……他不会跑了吧！ 木侑宁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他一个劲儿地劝自己来看江跃，不会是想让自己把他带出来要离家出走吧！！！ 完全有可能啊！就他那个性格！ 木侑宁越想越害怕，急得来回走了两步，好在江跃终于出来，木侑宁赶紧到她身边，尽管心里急得不行，但看着江跃，算了，木侑宁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事完成再说。 江跃被盘问奔波了一整天，也有些疲惫了，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洒在荷花池旁，暑假的校园静谧幽远，江跃倒是不像木侑宁那么沉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着，木侑宁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向她道别。 江跃看着没有你呢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笑了笑：“你晚上住在哪里呢，侑宁？本科宿舍楼现在开着吗？” 木侑宁心里想着祁江北，突然听到江跃的询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啊！不……” 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姐，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暑假里给我二叔家的孩子做，呃算是……保姆吧，我把他带出来了，现在他一个人在自习室呢。我刚给他发消息也没回复我，晚上带着他，我想可能是会去住旅馆吧。” 江跃听了倒替木侑宁着急起来：“啊？多大的小朋友啊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自习室！暑假里自习室关门早，这个点了自习室已经准备关门了，我快陪你一起去找孩子吧！” 木侑宁一听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拦住江跃：“不用不用学姐……不是什么小朋友啦，很大的孩子了，快……十六岁了，我想他一个人可以的，没问题的。” 江跃一听放下心来又有些诧异：“哦……十六岁的孩子……还要你来给她做保姆？小姑娘吗？” 木侑宁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弟弟。” 宿舍楼门口的灯有些偏暗，江跃站在光下扫了一眼被自己的影子遮盖了一部分的木侑宁，长长的睫毛随着她温柔的眼眸有节奏的扑闪，月光下的小脸蛋瓷白细腻。 她是在一次兼职时第一次见到了木侑宁，后来在社团活动时发现居然还是校友，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她一直像自己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温柔、带一点点不怎么擅长与人接触的羞涩。 自己大学几年忙着评优评先加综测，同级里没交到几个真正好好相处下来的朋友，倒是这个小学妹，团建之后一脸不好意思地走到自己身边来加自己的联系方式，几年相处下来倒也渐渐熟悉地得像朋友一样。 “好吧，”江跃抬头看向月亮：“月亮很圆呢！”然后低头看着台阶下的木侑宁：“你快去找他吧，这小孩……听上去很活泼的样子。” 木侑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与江跃道了别赶紧往自习室的方向赶去，到了那里自习室的门口已经开始熄灯，催促离开的音乐渐渐停止，学生们几乎走尽，稀稀落落、三两个结团的往外走。 木侑宁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想往里走人家已经不让进了，磕磕巴巴解释着：“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好像还在里面，我得进去找他……” “不好意思啊同学，里面人已经全部走光了，到时间了我们要闭馆了。” 拉扯之间灯已经全部熄掉，值班的同学给门边给门落锁边对木侑宁说：“你弟弟多大了呀，没看见有小孩进来呀，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呀,你没给他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人家也并不关心木侑宁说了什么，随口说完便离开了，木侑宁趴在玻璃墙上借着月光往里瞧着，好像是没有什么人了，木侑宁更加紧张，心跳得扑通扑通。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不会真的跑了吧！ 木侑宁无意识地卷着书包带，失魂落魄地顺着台阶走下来，然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了拉她的裤脚，然后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踝。 木侑宁吓了一跳，循着动作低头一看一脸惊喜：“哎呀！小北！你出来了！你没跑啊！你你你吓死姐姐了！” 原来人没跑呀！吓死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先入为主，恶意揣测了。 祁江北蹲下身蜷缩着倚在一边的花坛旁边刚好隐进阴影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蹲了个人来。 纤细的脚腕攥在手里，祁江北垂眼遮住来回转动的眼珠，睫毛上下翕动间，大眼睛就有些水润润的，松开手抱着膝盖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小脸同时抬起，算是对木侑宁闹着小脾气的回应。 月光下瓷白的小脸挂了两道亮晶晶的水痕， 嗯？ 哭了吗！？ 你看这事儿整的！ 祁江北拉着木侑宁木侑宁的手捧着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木侑宁站在台阶上俯视着祁江北，只感觉到小孩弱小无助又可怜。 愧疚值拉满！ 说话间赶紧拉着祁江北的手站起来走到大路上，借着月光检查他，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姐姐给你发消息了你怎么没回呀？不会一直没吃东西吧？饿不饿呀？呀！” 木侑宁捧着他的脸拉近自己凑上去一看：“脸怎么回事？被蚊子叮了吗？” 祁江北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听到木侑宁这样说大眼睛立马眨巴了两下开始泛红，连带着声音也很低落，抽了抽鼻子像是哭了很久，囔囔的： “我等了你好久……”随后将人一把抱住，弯腰将脑袋凑到木侑宁肩膀上：“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我手机都没电了……下动车那会儿就没电了……你说了要让我在这里好好等你的……” 祁江北脸颊上被叮了两个蚊子包，手背上也被叮了几个，幸好天热来得时候穿了长袖长裤防晒，否则非被南方夏天的毒蚊子咬烂了不可。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坐了多长时间，木侑宁暗暗吐了吐舌头，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着的止痒膏，掰过他的脸仔细的涂抹着。 白净的小脸上两个红点点很是醒目，木侑宁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祁江北红着眼眶伸出手来：“这里也有。”说话间又贴近她身上一把搂住。 委屈得很呐！ 木侑宁见此只好软下语气不住地道歉，周围来来往往还是有人，这么大个人挂在自己身上，木侑宁脸上有些挂不住，嘴里诚恳真挚的道歉，手上暗暗用了力气推他。 “不要！”这意图当然被祁江北察觉，不悦地将人搂得更紧，语气低落得很可怜，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得寸进尺：“要亲亲才能好~” “够了啊！”木侑宁无语，抽出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将人推开：“对不起啊，”又检查了其他露着的皮肤：“饿不饿？带你吃饭去好不好？” 赶紧拉着活爹去食堂点碗粉填填肚子吧，好歹补偿一下。 餐厅里，趁着木侑宁从包里给他拿餐具的间隙，祁江北一脸嫌弃的打量着食堂的环境，待她起身时又恢复委屈脸的模样。 “快吃吧，这个可受欢迎了，有时候中午下课来晚了都排不上队呢，我觉得比外面的粉干好吃。”木侑宁拿出筷子给他拌好，推到他面前：“给，饿坏了吧？” 祁江北接过筷子尝了两口，抬头看着木侑宁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低下头挑起两根又吃了一会儿：“嗯……很好吃。” 再抬头见她一脸得意的笑意：“是吧？我吃了三年都没吃够呢，我觉得真的特别好吃。” “咳……”祁江北手压在筷子上抵着下巴：“姐姐，这就是你平时喜欢吃的吗？” “对呀！”木侑宁回答的很真诚：“又便宜又量大，可以吃的很饱呢！” “以前大一晚上去做兼职，回来的时候就会吃它当宵夜，那个月我长胖了好几斤呢！” “听学姐说他家开了好久了，而且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价格，一年到头除了食堂卫生清洁几乎都在开着，我记忆里他好像从没闭过店。” “可惜呀，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这么便宜好吃的拌粉了。” 木侑宁的美好回忆让祁江北给这盘拌粉多加了两分印象分，使他还能忍受着又吃了两口，之后便再也不能够入口了。 一盘拌粉还剩了大半，木侑宁还在滔滔不绝的回忆着，祁江北出口打断：“姐姐我渴了，我刚看那边好像有个饮料柜，我要喝可乐，你去买嘛。” 木侑宁看了看他盘子里还剩下大半的粉干想着可能是那么回事，碗里的配汤味精味很重，就连她也不怎么喜欢，他不喝也正常。于是起身到祁江北说的那边给他买可乐。 祁江北见她走远赶紧走到剩菜桶旁边拨了大半出去（个人行为，不代表作者立场且不提倡），随后赶紧端着盘子坐回原位，作出一副吃饱了的样子等木侑宁回来。 木侑宁将可乐递给祁江北：“哟！你吃的还挺快，看来是真的饿了，怎么样，饱了没有啊？” 祁江北有些心虚地拧开可乐喝了几口，然后站起身来拉着木侑宁往外走：“吃饱了，到外面去吧，里面好热。” 看着祁江北倚在荷花池边的栏杆上悠闲喝可乐的样子，木侑宁叹了口气，带着祁江北木侑宁肯定不能一个人回宿舍睡，但现在回家肯定是不现实的，思来想去木侑宁回宿舍里拿了点东西，领着祁江北到学校旁边的一家小旅店里住下，先看看明天学姐那边怎么样再说！ 暑假里平时开得很满很晚的旅店现在只有一家还在开，天也不早了，木侑宁拿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两间单人房，把祁江北领进屋里之后就去隔壁洗漱去了。 刚洗完澡就听见房间门被敲的咚咚响，夹杂着祁江北非常紧急的“姐姐姐姐”。木侑宁冲干净嘴里的牙膏泡沫，心里开始有点后悔把这么一个祖宗带在身边了。 “怎么啦？”木侑宁开门，依旧是那副温柔亲人的样子：“怎么了小北，有什么事？” “姐姐！”祁江北身上湿漉漉的，很潦草的套着他白天穿得t恤和裤子，一脸可怜相：“我不要在那间，那屋里有蟑螂！” 木侑宁没想到祁江北还怕蟑螂：“呃……小北，这种小旅馆里，蟑螂……还是挺常见的，要不……”木侑宁灵光一闪：“要不我们换一下吧，我刚没发现我屋里有蟑螂。” 祁江北一把拉住木侑宁准备过去的动作，耍无赖似的抱住她：“我不去，我也不许你去！” “那你要干什么呀祁江北！”木侑宁被他锢得喘不过气：“我们俩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站着吗？” “我要你和我回家——” “这怎么可能啊！” “那我要和你睡！” “……你先松手。” “你先答应我！！！” “松手我去退房间——可以吧？” 祁江北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我等你回来。”然后一扭头就进了木侑宁的房间。 等木侑宁顶着店主的白眼一番拉扯之后退完了房费往回走着，一间单人房睡两个人还多敲了自己小半的人头费，什么嘛！ 内心默默谴责着黑心店主，拎着祁江北的包回到自己房间里来。祁江北在浴室里开心的洗着香香，木侑宁拿出领到的一次性床品将被子枕头什么的套好，实在是累得不行，瘫在床上，几乎就要睡去。 “姐姐~”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探出祁江北湿哒哒还在往下滴水的脑袋来：“我衣服~在包里。” 木侑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下床从包里翻出他的衣袋来，背过身体将衣袋递给他：“拿着。” 祁江北乐颠颠一点不在意木侑宁的不耐，换好了衣服踩着鞋子挪出来一下子跳上拥挤的单人床，托着木侑宁的脑袋将枕头垫在自己脑袋下，伸出胳膊给她枕着，强硬地将人按在怀里：“别动了姐姐，快睡吧，明天说不定要帮那个学姐做好多事情呢！” 第8章 离家(下) 晨起上午木侑宁带着祁江北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回了学校与江跃碰面。 她早上提议祁江北可以一个人先回家，她还有时间把他送到车站。 不过祁江北果断拒绝了木侑宁的提议，死活都要跟着她一起，回校的路上任劳任怨地帮木侑宁背着包，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木侑宁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照旧把他送到自习室里，将人安顿好之后又来到了江跃这边。 举报笔录约谈昨天都做的差不多了，木侑宁陪江跃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整理之前上交的证据，二人边聊边看，木侑宁看着一张打印的聊天记录若有所思：“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吧，学姐，你没有试着去联系一下他现在或者曾经教过的其他学生吗？” 江跃摇了摇头：“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想过，我也试着去联系了几个师姐师妹，他很谨慎，不是每一个都这样的。 平时装得特别正人君子，我跟一个学姐之前见过面，她也被他胁迫过，她说那时候年纪小也没什么法律常识，被他连威胁带哄骗的。 只是她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不愿意公开出来，她有她的顾虑我也可以理解，而且时间太久了，可能也没什么有用的证据了。 还有一个师姐大我两届，她现在人在国外倒是愿意帮我，也给我寄了一些证据来……其实，跟之前那个学姐见面时我有偷偷录音，但是我不能拿出来，你也知道，这种偷录的音频即便上交也没什么意义。” “要不，我们再试着联系一下，之前可能大家都有自己的顾虑，但这会儿我们真正付出了行动，再来一次说不定会有一些人改主意了呢。” 江跃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试着同木侑宁一起再次联系了几个之前联系过的人，结果依然不太尽如人意，有好几个大概在上次联系过后就把江跃拉黑删除了。 甚至还有骂她的。 都怪那个烂人！藏的那么深！ “那导师呢？”午间两人依旧坐在食堂吃着简单的炒饭：“之前联系过的同系老师，有回复了吗？” 江跃无奈一笑：“都拒绝了，这两天陆陆续续几乎都回复了，今天上午看了一下，只有一个硕导还没有回复我，听说她最近好像去外地参加研讨会了，再等等吧，说不定今天下午就回我邮件了。” 从开始举报到现在江跃连跑了好几天，累得不行，下午暂时没什么事，木侑宁也不多打扰她，二人暂时分别，留江跃一人在宿舍休息。 木侑宁回到自习室把祁江北领出来：“你真的不回家吗小北，下午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的……” “不要不要……” 不但不回去，祁江北顺手打了辆车载着两人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前，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里走。 “你干嘛——”木侑宁抵着台阶向另一边使劲，一步也不肯往里走。 “我！要！休！息！”祁江北见拉不动她，便后退了一步从后面推着她往前走：“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住多长时间，不如换个舒服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一上午在那里不准出声又不能乱走，坐得我屁股好痛！” 木侑宁灵活的转了个身又拉住祁江北走到一边小小声：“小北，这里一看就好贵哦，我们住……” “我们住得起，”说着祁江北眼疾手快地从木侑宁兜里抽出身份证头也不回地走向前台：“你好，我要约房间。” 前台小哥看了一眼从后面赶上来一脸着急忙慌的木侑宁，又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明显未成年、但一看就是个贵气小孩的祁江北，垂眸一笑换上标志性地待客笑容：“好的，二位要开什么样的房间呢？” 木侑宁半掩在祁江北身后没有说话，悄悄抬头看着他。 祁江北不理会前台假模假样的笑容，转过头去低头看了看身后的木侑宁：“两间，”继而回过头来客气一笑：“这是我姐姐。” 手续办的简单快速，祁江北将邻间的房卡交给木侑宁，却跟着她进了同一间房里。 “你干嘛——”木侑宁叉着腰看着已经跳到大床上躺下的祁江北：“回你自己房间去！” “不要！”祁江北坐起来拉着木侑宁一起躺下，胡搅蛮缠：“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怕！”木侑宁挣扎着要坐起来结果被他死死按在床上，心疼坏了：“那你干嘛要订两间啊好浪费的！” “为了你啊！”祁江北躺在床上与木侑宁四目相对，很认真的：“男女有别，万一传出去对你多不好。” 木侑宁无语地翻白眼，都气笑了。 “我很认真！”祁江北凑近，几乎贴在一起：“我还没成年，没法对你负责。” “滚滚滚滚滚……”木侑宁翻身坐起来，照着祁江北的肩膀使劲捶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江跃突然打来电话，下意识紧张起来，赶紧走到一边按下接通键。 “侑宁！”江跃在电话那头少有的激动，语速非常地快：“刚才导员联系我，说有一个前几届的学姐！愿意跟我一起！郑导还告诉我，现在校领导已经在讨论了，他多半要完了！还有！” 似乎是在电话那头喘了口气，平了平心情：“还有，上午我跟你说的那个导师她回复我了！她说可以要等到后天她开完会回来就会通知我去见她！侑宁我……” 话语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抽泣：“我简直太高兴了！比……比我投审计的时候都激动……” 木侑宁被江跃的情绪感染，也为之动容：“太好了，学姐！真是太好了！我真替你高兴……” “谢谢你侑宁，要不是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我……我太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其实我也没有帮上学姐什么啦，”木侑宁不好意思地一笑：“主要是学姐自己，又坚定，又努力，又勇敢。” “好啦！”电话那头的江跃被木侑宁正经的夸奖逗笑：“快别这么说了，我想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快结束，可能还要再忙一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侑宁，还有……陪你来的那个小弟弟，你带他回家吧，等事情真正结束了我再来好好地感谢你。” 木侑宁有些担心：“学姐你一个人可以吗？我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呢。” “不用了，”通话那头得体客气的回应：“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就放心的回去吧。” “那好吧。”如此，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主要是她确实也觉得自己没帮上江跃什么忙。 上午跟江跃提起她的那些学姐学妹时，木侑宁脑子里一瞬间的突发奇想：要是她也是她们其中的一员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江跃一起站出来举报，这样帮到江跃的地方就多了。 好怪的想法。 一出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电话挂断后木侑宁也第一时间向祁江北分享了这个消息，高兴之余也催促着祁江北收拾行李回家。 祁江北歪在床上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木侑宁跟他讲话，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听着：“事情刚有好转就要离开？” 这话讲得不咸不淡的，木侑宁忙着收拾东西，歪头想了想随口答道：“对呀，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而且……”这么说着稍带了点泄气：“我感觉我好没用啊，好像也没帮到她什么。” 边说边将衣服叠进包里，然后走到床边开始整理被子。 木侑宁刚把这边的被子铺好，祁江北就挪到那边弄得一团乱。 “祁江北你干什么！快点起来回家啦！” 祁江北垂眼笑得蔫坏，伸出脚冲着木侑宁的小腿用劲踢了一脚，这边手握着被角趁她往床边歪时一下子包住卷进被子里，把人裹得跟个寿司卷似的，只露出凌乱的脑袋。 这边抱着被子笑得开心，木侑宁被他裹得严实，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瞅他，祁江北笑得得意，伸手将她的头发揉得更乱，掐着她的脸：“叫哥哥！快点姐姐，你叫哥哥——” 木侑宁见他越发蹬鼻子上脸，又气又急，但越是气急越是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好眼睛移到一边，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祁江北从没见过木侑宁生气的样子，乍一看觉得新鲜又好玩，逗了一会儿一点也不理他，不会说话的木侑宁没意思，祁江北笑了笑，凑近：“别生气了，我们不着急回家好不好？在这里玩几天再走，可以吗？” 木侑宁将头扭到另一边。 祁江北又起了坏心思，捏着被角外沿使劲一抖，木侑宁在床上被迫甩了几个滚儿从束缚里解放开来：“哼！”她从大床上摸索到松散掉落的发圈重新绑好了头发，愣是一言不发。 “好不好嘛~” 祁江北腻乎着蹭上来，又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木侑宁被他闹得笑出声来：“哎呀好啦——”又板起脸：“不要闹了。” “三天嘛~三天之后回去。” “两天！大后天就回。” “三天！” “两天！” “两天就两天！” 正闹腾着有人按铃，“我订的餐！”祁江北从床上跳下来跑去接两人的晚饭，短暂的途中祁江北想着昨天吃得那碗拌粉，心里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吃第二次了。 她也别吃。 二人玩闹着吃完了饭，木侑宁原本心里还记挂着江跃，一晚上被祁江北这么一闹腾，该记挂着的也都忘记了，这两天她跟着着急上火跑来跑去的也累坏了，草草收拾了一番也被祁江北哄闹着睡下了。 一觉睡得安心踏实，日上三竿直到被祁江北捏着鼻子憋醒，木侑宁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祁江北欠欠的嘲笑，木侑宁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缓了一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祁江北，害羞的笑了笑：“起晚了。” 一番洗漱倒也迅速，木侑宁大学三年虽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城市度过，可要说真的有什么好玩的，她从没关注过自然也说不上什么，任由祁江北领着她到处乱窜。 有钱真好。 木侑宁看着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祁江北，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明媚。 明媚？木侑宁突然想到了江跃，学姐也很明媚，但是两个人又很不一样，祁江北的明媚是恣意的，像长了翅膀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的自由自在。 江跃呢？ 学姐有一种……木侑宁仔细的想了想，像是一种谁也无法将她束缚，不，是谁也无法令她停下自己脚步的从容的自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坚定。 反正都是自己羡慕但永远也不会拥有的美好品质就是了。 愣神的间隙祁江北不知从哪里买了几个气球递到木侑宁眼前，透明的球体里装着一只小气球雪人，周围裹满了亮片片，在祁江北的拉扯间颤颤悠悠地一抖一抖，木侑宁看了喜欢，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祁江北将余下几个气球绑在木侑宁手腕上，见她欢喜的模样，又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一个举着好多气球的老头身边，准备再买几个来玩。 木侑宁被哄得开心，跟了过去凑着热闹，一边抱着她最喜欢的小雪人一边随口问道：“多少钱一个呀？” 大爷上了年纪大概有些耳背，但刚做成了祁江北的生意，几乎猜得到木侑宁是在问价钱，乐呵呵地伸了一个巴掌，带着和蔼口音的质朴普通话大声又自信的开口： “五十一个！” 该死的！在这种景区里！早该想到的！ 听到价格的那一刹那木侑宁就下意识地想抬手阻止祁江北付钱，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就是让大爷乐开了花的“zfb到账200元”和祁江北呲着小虎牙塞在木侑宁手里的另外四个不同颜色的小雪人气球。 看着祁江北一脸兴奋木侑宁不好意思扫他的兴，客气的笑了两声任由他将新买的气球绑在自己另一个手腕。 这败家子儿！ 胡闹了一天二人疲惫的回到酒店，夜晚祁江北抱着木侑宁沉沉睡去，木侑宁还精神着，拿出手机斟酌着话语犹豫着给江跃发了迟到的问候： “学姐，怎么样了？” 这么晚了江跃居然还是秒回： “一切顺利。” 第9章 回家 江跃那边事情结束得异常顺利，甚至在木侑宁与祁江北两人刚坐上归途的动车时，木侑宁就在学校的教务系统上刷到了那个人渣导师被辞退的通报。 善恶到头终有报！ 虽然也只能报到这了。 木侑宁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延绵不断的风景，阳光透过玻璃直射进车厢，木侑宁闭起眼睛，世界变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像蛋壳里正在孵化的鸡。 橘红的世界突然一片黑暗，木侑宁睁开眼睛，原来是遮光帘被谁放了下来——大概是前座觉得阳光太晒了。 窗外的风景被遮住，木侑宁只好扭过头来看着歪在座椅上打瞌睡的祁江北，车上有孩子在吵，并不能睡得安稳，尖尖的眉头微微蹵着，白净的腮尖上被蚊子叮的肿包消了些颜色，只留了两个淡淡的红点。 他安静下来的模样显得很乖，即便是并不安睡的样子，都要比他醒着时讨喜一百倍。 讨厌鬼！ 木侑宁促狭地对着祁江北睡着的面孔耸鼻子做了个鬼脸。 下车站两人都累坏了，这两天祁江北带着木侑宁满g城乱窜，走的时候一人只背着个小包，回来时乱七八糟大包小包的零食玩具都要拿不过来了。 到家时间其实还早，一进家门祁江北就撇下自己和木侑宁手里的东西拉着人歪在沙发上，眯缝着眼长长舒了口气一脸惬意：“舒服~” 木侑宁自然也有些疲惫，只稍微倚着沙发休息了一下，看着祁江北自由散漫的样子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 祁江北一把拉住她的手拍拍身边的位置：“睡会嘛姐姐~我们一起。” 木侑宁毫不留情地抽出手来，冲着祁江北的额头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又补救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去洗个澡，到床上睡去，别在这里，会着凉的。” 说罢不顾祁江北，径自走到玄关简单收拾了扔了一地的东西，看了看时间也要到准备午饭的时候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到楼下超市里买了比平时午饭的分量多了一些新鲜食材，在厨房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在客厅里迷瞪的祁江北被厨房传来的味道香醒，侧卧在沙发上想象着厨房里木侑宁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悄悄起身来到厨房，冷不丁从后面抱住木侑宁，一脸幸福将小脸靠着她的肩膀：“糖醋排骨……姐姐怎么知道我想吃了？” 木侑宁被吓了一跳很快缓过神来，抽出身来拿了把勺子尝了尝味道，转了转眼珠咂咂嘴又将锅盖盖回去，笑着说：“我记得呀，前几天有事耽误了，今天回家了，高低给你补上！感谢弟弟陪我一起去g州！” 祁江北从碟子里夹了只虾仁嚼嚼咽下，又夹起一只凑近喂到木侑宁嘴里，趁机贴贴：“那可不够！这~~~么大的忙，得多敲诈几顿好吃的才行！” 赖你一辈子。 木侑宁的嘴被大虾仁填满，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推着祁江北向外走，含糊着：“出去出去，乖乖在外面等着去！” 祁江北心情大好，难得老实的听了木侑宁的话安安分分地坐在餐厅椅子上看她，饭菜齐备，木侑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招呼祁江北吃饭，反而拿出几个打包盒来，将刚做好的饭菜各分了一部分盛好打包，装到保温袋里。 “做什么！你要去哪里！”祁江北很敏锐的觉察到什么，先行不悦起来。 “走！起来！”木侑宁难得命令式的语气对着祁江北说话：“我们先去一趟派出所，徐叔叔那边。” “不去！”祁江北愣了一下，然后很不开心地扭头，见木侑宁没有要停下哄他的样子，气呼呼地又转过头来：“去那里干什么！” “你说呢？”木侑宁理理祁江北稍长的小呆毛：“上次那样跑出去，让人家下那么大的雨去找你，该去好好感谢人家的！而且这事情已经过了小一周了，还不去感谢人家的话再去就显得没诚意了。乖嘛，做个乖小孩，好不好？” “不！要！不许叫我小孩！我不去！你也不许去！”祁江北又起了脾气，蛮横不讲理起来。 “不去拉倒，那你先吃，我回来再吃。”木侑宁罕见地没有搭理祁江北，自顾自地拎着东西走到门口出了门。一出门又泄下气来，木侑宁倚着门框恢复了她平日里怂怂的社恐样子，再次打开手机想着木祁江昨天给她发来的那几条消息。 真是莫名其妙啊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为什么突然要让自己给他们做顿饭送去呀！ 感谢的方法这么多种，就一定要选择这种朴素又只劳动她一个人的方式吗？ 点外卖不行吗？还要自己亲自做，拜托，你怎么不让你儿子自己做了给人家送过去呢？ 又不是我儿子莫名其妙发脾气，大雨天的还出动警察来找自己！ 可是没办法，“老板”亲自发话，拒绝的话也很难说出口。 木侑宁站在电梯拐角盯着家门口， 还不出来？激将法难道不管用吗？ 大门紧闭，没有一点有人要出来的痕迹， 看来是不管用。 木侑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电梯到时“叮”的一声，木侑宁无精打采地挪进去，转身按楼层键时的瞬间冷不防撞进一人怀里，抬头看去—— 还能是谁！ 祁江北穿着件灰黑相间的连帽衫面无表情地转身按下电梯，一手夺过木侑宁手里的保温袋拎在手里一手强硬地搂过木侑宁的肩膀后撤，远离电梯门。 木侑宁笑着拉拉他帽子上的抽绳，一脸讨好：“嘿嘿，就知道小北最懂事了！不会让姐姐大热天的一个人拎着这么多东西跑来跑去的。” 祁江北抬头看着电梯顶不接话茬也不搭理她，木侑宁自讨了个没趣，暗自吐了吐舌头。 看着电梯显示的数字一点点减少，握着肩膀的手有些用力，木侑宁抬头看他，这几天的和睦相处让她在看到臭脸祁江北的时候有些陌生，抬手想把他扣着自己肩膀的手松开，可惜并没有成功。 电梯到地，被祁江北搂着胳膊走了出来。 有富哥在的地方肯定不会叫木侑宁走路，两人坐在车上，木侑宁将饭盒安全的护在怀里，几次抬头看祁江北他都不理人，木侑宁也不再说话，低头看着保温袋上的小花狗的图案发呆。 到了目的地几乎正是饭点，木侑宁深吸了口气，拉着祁江北的手腕走进去，一进大厅探了个脑袋，只有前几天见过的徐温木一个人在值班。 “小徐警官，”木侑宁摆出客气的笑容：“呃……吃了吗？” 徐温木一时没认出木侑宁，直到看到木侑宁身后的祁江北才反应过来人，弯弯眉眼，一如初见时和善：“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木侑宁酝酿着措辞：“徐警官在吗？”还不待人回答，木侑宁索性如同开闸的水一样一股脑儿的把刚刚在车上酝酿好的措辞一次性讲出来：“也不知道你们吃过了吗？我今天刚好做了点排骨，小北一直想着大家，就跟我一起送过来些给大家尝尝。” 说完回头看见祁江北坐在最靠门的那排等候椅上揪着幸福树的叶子玩，“祁江北！”木侑宁回头小声叫着，朝祁江北使眼色：“过来呀。” 祁江北连头也不回，幸福树被薅了一大把叶子下来扔回花盆里，徐温木看着木侑宁朝着祁江北挤眉弄眼的样子，欠首微笑，语气温和地打圆场：“谢谢你啊，但是徐警官今天轮休，你们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 木侑宁有些尴尬，将餐盒又往徐温木那边推了推：“那，那您吃，另一份拿给所里的同志们分一下吧，徐警官的……我我可以改天再来送，送一下。” 徐温木笑得客气而疏离：“不用了，我叫同事带了饭。” 木侑宁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么回事？不是二叔叫她来送饭的吗，没跟人打招呼也就罢了，怎么连人都不见？这要怎么办？人家又不吃，难道要白跑一趟吗？ “不过也好，”大概是看出了木侑宁的窘迫，徐温木突然开口解围，伸手将餐盒端到自己面前：“我正好也有些饿了，你们之后不用再来了，另一份我下班之后可以帮你带给徐警官。”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小……徐警官。”木侑宁感激地朝徐温木笑了笑：“那，那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我们先走……。” 话没说完便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祁江北一只手圈住腰半推半拉着快步离开。 徐温木起身走到门口目送两人离去，转身给祁江北薅了不少叶片的幸福树浇了点水，回到办公位上，往徐国平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 这老头，明明平时休息也来的。 从保温袋里将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打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连摆盘都很精致。 很诱人呢。 不知哪里来的风小小地刮起来，恰好将祁江北刚才丢进幸福树花盆里的叶子一下子全吹了出来。 徐温木只好起身拿了扫把将满地的碎叶子扫起来，想了想，走出门将叶子倒进了厅外花坛的泥土里。 厚重的一块很大的云彩遮住了阳光。 要下雨了呢。 徐温木想。 你们两个要快点走才行。 ………没有感情的分割线……… 木侑宁几乎被祁江北半推半提地走出了派出所：“哎呀，哎呀！又怎么啦？你先放下我！哎哟疼——！！！” 直到木侑宁痛呼出声，祁江北才满脸不悦地松开了手，面朝着路边被方正的地砖们围起来、只露着很小一块泥土的一棵树，板着脸出神。 “你怎么啦？”木侑宁不明所以，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让他不高兴了，这才刚从派出所里出来啊！ 木侑宁可不想重蹈那天的覆辙，连忙走近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极尽耐心与温柔，戳戳小脸揉揉脑袋：“怎么不高兴啦，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你不开心了？对不起，直接告诉姐姐好不好，不要一个人生气，嗯？好不好？” 祁江北被紧紧攥住下意识就想挣脱，但马上反应过来，低头看着那双温柔如水的杏眼：\"没有生气。\" 阳光下，黑黑的眼珠变成浅淡的棕色，通透纯净。 “那先回家，好不好？” 祁江北点点头，任由木侑宁牵了他的手往家的方向慢慢走。 “姐姐。” “嗯？” 笨蛋。 祁江北在心里默默地想，随后攥紧了手里那只柔软的手捏了捏： “要下雨了，我们打车吧。” 路口处的绿灯亮起，木侑宁看了看压在两人头顶的大团乌云，黑压压的把阳光遮了个严实，一边加快步伐牵着祁江北通过走过路口一边表示赞同：“好呀，等过了路口，就打！” 天气多变难以预料，二人还未走到路中，豆大的雨珠顷刻而落，待行至对面雨滴已密密地砸下来，结结实实地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路口的遮阴棚也有不少跟他们同样被这大雨猝不及防袭击的路人，被木侑宁脱下给两人遮雨的防晒服已经湿透，细白的胳膊沾满了被打碎的雨珠。 雨下得很大，祁江北趁时约了车，木侑宁倒不介意，这雨下得凉爽，不比平日又闷又热的开水“瀑布”，而是一大颗一大颗，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子似的，夹杂着凉快的风斜斜地和着雨珠吹进来，把木侑宁哄得愉悦，忍不住走到遮阴棚边缘伸出胳膊摊开手掌接着掉落的雨滴，“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小心些，”祁江北一把拽住胳膊将人拉回来：“会着凉的。” 话音未落，木侑宁鼻子痒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老实了吧。”祁江北握住她有些发凉的双手放在胸口，将木侑宁的防晒攒成一团拧了拧水披回她身上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下雨了还往雨里冲？” “偶尔一次嘛。”木侑宁的语气很罕见的带了点亲昵幼稚的撒娇意味，年轻男孩子的身体热乎乎的很暖和，木侑宁在他怀里感受到暖意又打了个冷战：“看见水的时候就会很开心。” 车很快来到，祁江北把人护着带进车里，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阿嚏！”木侑宁连忙用小臂遮住鼻子，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车载香薰在密闭的空间里味道浓重，木侑宁突然觉得有些发晕。 “还好吗？”好像是祁江北的声音。 木侑宁下意识想点点头，可是脑袋好像沉得抬不起来，只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过了一会周身开始暖烘烘的，混沌的脑海偶尔清明的瞬间，木侑宁又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暖光不间断照射的保温箱中待在蛋壳里等着孵化的小雏鸡。 嘿嘿。 第10章 升温(中) 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好像消毒剂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很温暖，热乎乎的，鼻尖沁出汗意…… 像是谁在吵架，很生气，歇斯底里…… 像窝在厚厚珊瑚绒铺垫的摇篮里，温暖，舒适又安逸…… “姐姐……姐姐……”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木侑宁凭借本能慢慢睁开眼睛，带着绿色藤蔓花纹的白瓷勺子伸到自己嘴唇边，不待身边的人命令，她就下意识地张开嘴吞进口中咽下，食物一下子清明了神智，很快意识回笼，细长手指拿了瓷勺盛满白粥再次递到唇边，视野扩大，连同那双手的主人一并收入眼中。 “啊——张嘴。”祁江北神情专注地盯着勺子里的白粥，见人久不张口，视线才从木侑宁的唇边与她对视：“呀！姐姐你醒啦！” 说完一脸惊喜的将粥碗放到一边的小台面上，一边细心地为撑着胳膊坐起来的木侑宁身后垫了个靠枕。 祁江北的卧室，祁江北的床，祁江北的被子，祁江北的……睡衣！？？？“咳咳……”木侑宁激动一下子呛了口气，连忙伸手将自然而然上来为她顺气的祁江北推远，裹着被子往床的另一头退去：“咳……你，你你你，我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祁江北慧黠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回答：“什么怎么回事啊？衣服怎么啦？很干净啊。” “别装傻！”木侑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扯着有些干巴的嗓子：“快说！我这衣服，是我自己换的吗？” “不然呢？”祁江北一脸坦然地撑着胳膊凑近：“还能有谁呀？” 一下子倒把木侑宁问懵了，是呀，只是生个病，又不是丧失了行动能力，隐隐约约好像是觉得自己换过衣服，湿润的窒息感朦朦胧胧地涌回记忆，祁江北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不记得了吗？你回家还自己洗了个澡呢！洗完澡还摔了个跟头，你看你膝盖上，都紫了……” 木侑宁半信半疑地伸出腿来挽起宽大的睡裤一看，果然青紫了一块。 “你还趴在地上哭，哈哈哈哈……”祁江北毫不留情地嘲笑着拿出手机：“你想看吗，我还录下来了……” 木侑宁绷着脸瞅着祁江北听着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脸上自然满是尴尬，一掀被子扑过去争抢，祁江北笑着不断将手机换手举高，笑声与手机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倒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闹腾了一会终是有些体力不支，木侑宁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然后坐起身来，自己端了小床柜上的粥碗自顾自的喝起来。 有进步，居然还加了红枣。 祁江北顺势躺在木侑宁腿上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将粥送入口中，眯眼笑着看向别处：“好喝吗？” “好喝，进步很大。”生病了这么几天是真的饿了，木侑宁唏哩呼噜的喝完，掀起被子走下床，想着再去盛一碗。 祁江北突然很迅速地拦在她面前，将碗夺过把人推回床上：“还要喝是吗？我来，我去盛！”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自告奋勇的样子有些意外，想到自己一连病了几天，这几天家里只有他一人收拾整理，木侑宁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如之前一般干净整洁。地面倒映着余晖，将整个房间照成温馨的橘红色。 （开玩笑，我们祁哥很会打理家务好不好！） 原来已经下午了，木侑宁再次下床，卧床久了身体有些僵硬，走了几步抻了个懒腰唤醒发酸的肌肉，同时也将她整个人唤醒，夕阳余晖洒在江面，懒洋洋挪到窗边将脑袋抵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江景。 肚子咕咕作响，木侑宁才想起给她盛粥的祁江北，宽大的睡衣裤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木侑宁拎着裤腿走了两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调转了方向走到洗衣间，晾衣台上……不是，诶——？ 烘干机里只有那天两人淋雨之后的衣服，简单翻找了下，又走出来看了看另一侧的晾衣台，呃……都没有！只好先跑回自己房间对着衣柜翻了翻，呃……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只好迅速挑了另一件胸衣穿好。 刚走出来就看见祁江北端着粥碗走向他的卧室。 “我在这，”木侑宁拢了下衣领，祁江北折返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细心的解释道：“粥凉了，我热了一下。”木侑宁心里想着别的事，也没在意祁江北说了什么，接过粥碗，索性也坐下喝起粥来。 “小北，”思来想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木侑宁还是决定把话讲出来；“你这几天的衣服……全部都洗掉了吗？” “对呀！”祁江北目光坦荡，又突然站起身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前天洗的衣服还没有收，现在应该好了吧，我去收一下。” 木侑宁抬手，刚好拉住祁江北的衣角：“等一下！”祁江北停下动作，低头俯视着她，木侑宁有些尴尬的松开手：“呃……我是说，全部都洗过了吗？” 祁江北没有回答，坐回沙发上突然凑近，两只手撑在木侑宁身体两侧，四目相对时小鹿眼圆溜溜的：“当然啦！怎么啦？姐姐丢东西了吗？会不会是落在g州的那家酒店里了，我们那天走得还蛮匆忙的，对吧？” 他凑得很近，木侑宁一下子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想否定，可是……他说的确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呃……对，也不是，没事，没事……” 碗里的粥还剩下一小半，唇间充斥着红枣的香甜，祁江北将她手中的碗顺过随手搁在台几上，木侑宁忽然有些困倦。 “姐姐……姐姐！”明明祁江北就在身侧，可是他的声音遥远又模糊，木侑宁抬手想要将他推远些，可是两只胳膊好没有力气，软塌塌的不知道搭在哪里…… 木侑宁头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居然又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见有人轻轻叫她的名字——“姐姐，姐姐……”迷迷糊糊地睁眼，是祁江北端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冲剂戳着她的脸：“姐姐，很晚了，喝药吧，喝完了再睡。” 木侑宁正了正神慢慢爬起来，夜色浓重，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十一——是很晚了，木侑宁接过玻璃杯，身上的小花被随着她的起身滑落到腰间，语气温柔又感激：“谢谢小北，真是辛苦你了。” 她抬头，身前的少年被水杯的热气有所遮挡，倒显得有些不真实，冲剂入腹，原本有些冰凉的身体倒一下子暖和了不少：“你吃了吗？” 木侑宁脱口而出想起刚才看到的时间又觉得自己有点傻，不过下意识的关心倒让祁江北很是受用，点点头笑着：“已经吃过了，姐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木侑宁一觉才醒来，还很精神：“好多了，这几天也谢谢你的照顾。”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就淋了一点雨，居然会生了这么大一场病，等明天，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随便说！” “下次不要再淋雨了，都发烧了，烧得好厉害，还死活不要去医院，一说去医院就哭。” “呃……”这样吗？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了下抱腿倚在沙发上：“居然没去医院吗？我好像还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是酒精啦！”祁江北脸上露出笑容，看上去无比的纯洁真挚：“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喷了些，可能一不小心弄多了，味道有些大。” “哦——”木侑宁点点头不疑有他，她这会儿还很精神，脚勾了小花毯子重新披在身上：“原来是这样。哦对了——”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这几天生病的时候有人来过吗，好像听见有人吵架似的……” “吵什么架？”大概见她没有睡意，祁江北背过身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木侑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满是笑意的语气：“做梦了吧，还是病糊涂了？明明烧得都叫不醒。” 歪着脑袋倚在沙发背上起了个新话头：“姐姐你将来想做什么呀？” 手中的热水温度刚好，木侑宁两手捧着水杯，注意力顺着祁江北的话慢慢转移：“我将来……我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想当作家呢，现在嘛，就希望来年毕业之后能找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方便照顾爸爸妈妈和小年吧。” 祁江北待要接话，木侑宁却没看到，自顾自的说下去：“如果将来有空闲了，说不定我还会想要当个作家呢！” 抬头看见祁江北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木侑宁不知不觉喝光水杯里的水将杯子放下，抓住被角扬起被子笑得开心灿烂：“说不定未来哪天我写的小说被被哪个有眼光的编剧看上了，花大价钱买下我的剧本，我就发财了哈哈哈！”（作者也这么想）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切实际，拿被子捂着脸笑着，一脸羞涩。 祁江北凑近掰开她的手，歪在她身上，掀开被子紧贴着跟她一起歪在沙发上：“那可以现在就开始写呀！” 一句话倒把木侑宁说得一愣，歪着脑袋思索起来：“嗯……也对哦！可是又有些……” 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祁江北，听着他一脸认真的计算：“现在开始的话，写上十年，十年之后说不定就会成功，但要是十年后再开始，那要等十年之后的十年才可能成功呢！” 木侑宁被他讲得脸颊微微发烫，垂眸又露出她在不经意间就会露出的骨子里的怯懦：“嗯……没有那么容易吧，总要……” 祁江北贴得更近，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木侑宁身上：“那就先开始嘛，先开始再说。” “其实……”客厅里没有开灯，餐厅透过来的光线有些昏暗，照不到木侑宁此刻羞赧涨红的脸：“哎呀……别讲我了，你呢？我们小北将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祁江北顶着少年干净的笑意，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身下病气娇柔的女孩子：“有姐姐陪着我，我感觉很好。” 这话说得古怪，木侑宁抬眼微微不解，突觉此时过于亲昵的姿势，撑着身体向后退了退，把小花毯留给了祁江北，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我是说……以后，将来有什么打算？” 祁江北朝前挪了一点，连带着被子再次将人覆在怀里，面带笑意：“我就是在说以后呀！当然还是陪着大作家！” “不是！”木侑宁心底似乎抓了什么一闪而过说不出口的东西，可是看着这对扑闪的大眼睛，又任由它们随手指缝隙遗漏逝去，只摇了摇头本能的开口补充：“不是，我的意思是做点别的什么……爱好？就比如……呃，画画呀，学点……乐器，什么的？” 祁江北带着一副说不上来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木侑宁：“不想，什么都不想，我就只想陪着你。” 木侑宁皱着眉说不出话来，她嘴挺笨的——这是妈妈在木侑宁很小的时候指着自己的评价。 她只觉得自己影影绰绰的捕捉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快得让她难以一下子全部表达出来，越急就越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呈现出来的就是她呆呆的木着脸，一副很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每每这时她都会摆出一脸歉意的微微笑，使旁人不至于以为她在摆臭脸而误解她。 此刻看着祁江北，她本能的想像平时那样笑一下算了，但是潜意识里又有点觉得，此时此刻对着祁江北笑似乎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我困了，\"祁江北突然出声打断木侑宁混乱的思绪：“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我……”拒绝的话在嘴边徘徊，可是木侑宁就是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就蹦出一句：“我不困。” “那姐姐看着我睡。”祁江北说完不再管木侑宁要说的话，事实上木侑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翻下沙发将人连小花毯抱在怀里向卧室走去。 把人放在床上，祁江北搂着耍了一会儿赖便拿着睡衣慢慢悠悠地晃进浴室。 安静空旷的大房间里平日都显得宽敞舒适，不知为何，此刻只让木侑宁觉得有些不适。 翻身下床步伐轻缓的走向祁江北的衣柜，心跳得好快哦，连手也微微颤抖，鬼使神差地将柜门打开。 男孩子的衣橱里的服饰都很简单，连带着摆放都一目了然。 没有。 木侑宁小小的松了口气，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这间安静的卧室。 没有。 也许真的没留意落在酒店了？ 房间里再次回归安静的诡异，木侑宁下意识看着响着水声的浴室，他从小就一个人睡在这里吗？似乎依稀记得祁江北对她这么提起过。 木侑宁想象着一个小身影在这座空旷的屋子里独自吃饭、睡觉、玩游戏，晨起一个人看太阳升起，放学回家看夕阳孤独的慢慢坠落，日复一日，一直延伸到现在……她的心里突然有一股很酸涩的感觉。 第11章 升温(下) 昨日祁江北的话倒是说进木侑宁心里，最近事情一直都很多，今天早饭后终于是难得的无事，祁江北一个人进了房间安静着，木侑宁自然也不去打扰他，一个人窝在自己的小房间， 拿出笔记本打开一个文档，思索着敲打键盘。 没写了一会儿，祁江北轻轻推门进来：“姐姐，你在写故事了吗？”然后自然熟稔地坐上木侑宁的小床凑近：“大作家，你在写什么故事呀？” 木侑宁抬头看了眼祁江北，趁他脑袋还没凑过来时一下子将电脑合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抱着笔记本，有些害羞的防备：“不许看！” 祁江北也不在意，硬是把自己脑袋枕在木侑宁腿上：“我不看，我陪着你。” 木侑宁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祁江北，祁江北一脸“我最乖”的样子，木侑宁才扭过身子，打开笔记本，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陌是我吗姐姐？”祁江北骤然出声，木侑宁飞快地合起电脑，一脸“你不是说了你不看” 的懊恼表情看着祁江北。 祁江北脸不红心不跳，厚颜无耻地又贴上来，又眨巴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的样子：“你会把我写进书里吗姐姐，你可不可以写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故事？” 木侑宁被他这么一说搞得很不好意思，只好板起脸来作出不开心的样子：“祁江北你再这样你就出去！” 祁江北腆着脸又要开口，木侑宁接嘴：“除非你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否则别想在这里待着！” 祁江北微微一愣，从没见过木侑宁这样嗔怒的模样，反而更起了逗弄的心思，挪到床边，看着已经下床坐在椅子上的木侑宁，伸手拉着椅背朝自己方向拖，歪着头看她：“姐姐，你可不可以抱着我写？” 木侑宁极力抵着地板，但还是被祁江北拉着椅子被迫贴近，祁江北将脸贴得她很近，木侑宁身子稍稍靠后，也不看他：“……祁江北，别胡闹好不好？” “我没胡闹啊，作家姐姐，我就是想让你抱着我呀。”祁江北越发不讲理，拽着木侑宁的胳膊不叫她写，委屈巴巴的，一副明明没吃亏还要得寸进尺耍赖皮的样子。 木侑宁被搅得没法继续，看他这样子又觉得哭笑不得：“祁江北！你还是小孩子吗？” 祁江北顺着势头跨坐在木侑宁腿上，虚搂着她的背，似笑非笑：“姐姐，那你觉得我长大了吗？” 木侑宁对祁江北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不理他就好了，只由着少爷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哪怕他高出木侑宁不少的个子早已经压得她的腿麻木不堪。 祁江北蹭了一会，自觉没意思，又把头埋在木侑宁的脖颈，一处处的呵气，见她微微缩了缩脖子，明明不舒服还是硬撑着做事的样子，越发觉得有趣，又磨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她：“大~作~家~我~想~吃~苹~果~” 木侑宁仰起头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无奈地叹了口气，推着祁江北想要站起身来：“那你起开，我去给你切苹果去。” 见祁江北搂着自己的腰一动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木侑宁用力抵着他：“放手啊，不是要吃苹果吗，你这样赖在我身上还怎么吃啊？” 祁江北歪了歪头，却将自己搂得更紧，双脚撑在地上，轻轻用力就把她带倒在床上，冲着她的耳朵轻轻呵气：“当然能吃，有你在怎么样都能吃。” 木侑宁被压得喘不动气，还不忘抽出手来冲着祁江北的脑壳弹了一下：“够了啊！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祁江北揉着脑袋坐到一边，木侑宁起身朝门口依着惯性走了两步才发觉自己的腿麻的都没知觉了，只好扶住房间门口旁边一个闲置衣架舒缓着麻木不堪的腿，回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被子蹂躏的祁江北，耸了耸鼻子做了个鬼脸：“臭孩子！” 玩够了被子祁江北捞过木侑宁软软的枕头垫着胳膊撑着脑袋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出去，躺在她床上将枕头压在脸上，闻着上面淡淡的馨香，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就见木侑宁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一个翻身坐起来，把枕头抱在怀里，微微张嘴：“啊——” 木侑宁无奈，只好叉了一块喂给他。看着祁江北一脸得意地嚼完咽下，毫不客气的张嘴：“还要！” 木侑宁气他打扰自己，将果碟塞进他怀里：“自己吃！”说罢坐回桌子旁，一言不发继续码字。 祁江北也不气，伸手端了果碟蹭到木侑宁身边，叉了苹果在木侑宁嘴边晃来晃去：“姐姐~~~啊——” 木侑宁转头看着祁江北，眼前的少年笑得真诚又灿烂，木侑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却透着不见底的深邃。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木侑宁心里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想起了幼时看动物世界里母狮子为小狮子们捉来小羚羊戏耍，几只幼崽对望扑咬，眼睛像是玻璃珠子一样泛着清透透的光…… 突觉唇边一凉，木侑宁回过神来，见祁江北不由分说的已将一块苹果向自己嘴里喂去，下意识张嘴吃掉，未及咽下，含混不清的对他说：“行了吧，少爷，可以消停会了吧。” 祁江北听到木侑宁这样称呼自己，不悦的撇了撇嘴：“木！侑！宁！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手里又递了块苹果到她嘴边，似是哄人的语气：“叫我江北好不好，我想听你这样叫我。”见她乖乖吃了，满意的笑了笑：“姐姐，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木侑宁继续手里的事，不一会祁江北又凑上来：“姐姐，你还喜欢我吗？”木侑宁余光瞥了瞥几乎空掉的果碟，也不看他，眼睛盯着屏幕：“嗯，喜欢，喜欢死了。” 祁江北一点也没在意眼前人语气里的敷衍，只听着她的回答，一脸满足的坐在床上靠着她的椅背，露出满意的微笑，小臂交叠歪头看着她，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丝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温柔：“姐姐，有你一直陪着我真好。” 木侑宁手里打字不停，随意道：“嗯嗯。” 似是不满意她的随意，祁江北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木侑宁停下手里的东西，面前是少年挺阔的胸膛，抬头对上男孩兴奋灵动的目光，突如其来的郑重感让她有些尴尬：“……那你说吧。” 祁江北眨了眨眼睛：“姐姐，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如果只看祁江北的眼睛，那么大部分人可能都会被他真诚的眼神骗过，可是他薄唇微勾，诚挚的语气里带着自己察觉不出的嘲讽与蛊惑，下意识地讲话习惯让他的真诚在木侑宁心中大打折扣，滑进耳中也只当是少年或许情窦初开不解世事的戏语，哭笑不得的皱了皱眉，不在意的随口哄着：“好~可以~” 祁江北笑得眯着眼，一把抱住眼前的姑娘。木侑宁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抬起头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便放下手里的工作，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今天中午一定得做点好的吃。 祁江北难得乖巧的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吃饭。 忙活了一段时间，木侑宁端着最后一道刚出锅的椒盐鸡翅上桌，闻着饭菜的香味，看着满桌的佳肴，满心的愉悦，一边又将早就煲好的菌菇汤端上桌，一边招呼道：“小北，吃饭啦！” 祁江北闻着香味过来：“好香啊姐姐！你好厉害！” 木侑宁笑着盛了碗饭递给他，一脸骄傲：“喜欢就多吃点！在你家这么长时间我发现我还挺有做饭天赋的！将来要是找不着工作的话，我就去找个有钱人家去给人家当保姆去，好像也挺挣钱的！” 听着木侑宁越说越离谱的话，祁江北一把夺过木侑宁手里盛汤的勺子，盛了碗汤递给她，鼻间微不可察的“哼”了一下。 木侑宁没察觉，自顾自吃得开心，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虽然祁江北并不怎么搭腔，木侑宁还是独自说得开心。 …… “哦！还有啊！我突然想起来，你说小徐警官和徐警官是不是父子俩啊，他们都姓徐诶！” 祁江北的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优雅的啃着鸡翅连头也没抬:“你问他干嘛？” 木侑宁没有察觉，扒了口饭随心说着：“没啥呀，我突然想起，那天他好像不是还说下班之后给徐警官送去嘛，这样他们就有可能是住在一起诶！你知不知道呀，二叔二妈不是还跟徐警官是朋友呀？你跟小徐警官是不是……哦应该我跟他差不多大……因为他好像，我看他胸牌上写的是见习警察，见习警察好像就是来实习的警校生吧是不是呀！好棒哦这样岂不是可以一毕业就当警察，制服什么的都最……” 祁江北突然夹了块红烧胡萝卜放到木侑宁碗里：“姐姐吃菜。” 话题打断木侑宁毫不在意，吃掉祁江北的截话菜之后又迅速的接上话头：“你们应该认识吧，小时候有没有在一起玩过呀？” 这边木侑宁还在美滋滋地脑补，祁江北已经放下了筷子：“姐姐，我吃饱了。” 木侑宁也不在意，点点头：“好，那你去休息吧，乖一点。” 祁江北一脸平静，肚子里又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好！姐姐，你慢慢吃！” 语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去，而是托着腮看着木侑宁，直到看着她也吃的差不多了，自告奋勇的起身收拾了餐桌碗筷，又打扫了下厨房，直把木侑宁看得一愣一愣的。 时间还早，祁江北又回了自己的卧室，木侑宁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写东西。 刚坐下没一会儿，祁江北就又开始不安分了，即便关着门房间又隔着那么老远，祁江北的声音也把木侑宁从自己小小的精神世界中拖出来狠狠敲打，比闹钟还吵人！ 木侑宁只好放下东西快步走到他房间门口，一把推开门：“怎么啦？” 始作俑者一脸无辜，笑嘻嘻的：“姐姐，我想喝牛奶！” 木侑宁松了口气，无奈道：“行~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转身去厨房热了杯牛奶端过来。 祁江北乐颠颠的接过牛奶，看着木侑宁：“姐姐，你对我真好！”木侑宁看着他，没再接话，转身就要回房间去，祁江北一把扯住她的手，语气却作得委屈巴巴：“姐姐，我们一起睡午觉好不好？” 木侑宁甩了甩手，却没甩开狗皮膏药似的祁江北：“不好！祁江北，青天白日的，你有那么害怕吗？这么大个男孩子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祁江北抿着嘴一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眨了两下眼睛，眼眶就开始红起来，继续可怜巴巴：“哎呀姐姐你答应我嘛~” 木侑宁知道他缠人的本事，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只好惯着他：“答应你答应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只好翻身上床，顺手替他掖了掖被子，陪他一起躺着，祁江北乖乖的靠在她怀里，木侑宁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他，感觉自己就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年过二十，无痛当妈。［微笑jpg.］ 没一会儿，祁江北还真的睡了过去，发出平静均匀的呼吸声，木侑宁低头看他，小孩睡起来倒是恬静温柔了不少，少了些醒时的倨傲和冷漠。 木侑宁看得入迷，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恬淡可爱的睡颜，少年梦中大概是感受到了痒意，密密的睫毛不轻不重地跳了一下，木侑宁心虚，急忙收回手来，好在只是晃了晃脑袋又安然睡去。 见人终于睡熟，木侑宁小心地拿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撤下身来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房间的门被轻轻带上，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床褥间似是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馨香，祁江北轻轻嗅着，不由得带着微笑，再次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木侑宁伸了下懒腰，心里想着总算能清静一会儿了，安心的坐到电脑跟前，聚精会神地开始码字。 祁江北安稳的睡着大觉，木侑宁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专心致志地敲打着键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怀着满心的期冀，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梦想靠近。 ……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侑宁的耳朵里又传来祁江北闹钟式的呼叫：“姐姐——木侑宁——大作家——” 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时间，心满意足的合起电脑伸了个懒腰，走到他房间门口，叉着腰毫无风度的朝祁江北大喊：“祁江北你以后再没大没小的你试试！” 床上的少年大张双臂：“姐姐，抱——” 木侑宁被他逗笑，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看着他漂亮的脸上洋溢着满眼都是自己的笑容，片刻神游之际，木侑宁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没办法拒绝他。 思索间已走到他床边，满怀温柔的对着他张开了怀抱。 少年莽撞又迫不及待的扑进她柔软的怀抱，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木侑宁亲昵地抚着他的后颈，揉了揉他的脑袋：“小祖宗，这下该乖乖了吧。” 祁江北撒娇式的扭了扭身子，似是拒绝着木侑宁的“爱称”，从她怀里撤了出来牵住木侑宁的手腕：“姐姐，我们去散步吧！” 还不待自己拒绝，祁江北又接过话头，又是撒娇又是央求：“一起去嘛~外面阳光很好诶~” 木侑宁拗不过他，不，也许是……看着小孩的笑脸，她心虚地隔空摇了摇手，似是要把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去掉。 祁江北却毫不在意，只一味抓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亮晶晶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像是在说“走吗走吗”。 看着他孩子气的神色，木侑宁扑哧一笑，算是答应。 祁江北欢喜着跳下床，牵着她的手，朝住宅区附近的公园走去。 脑子里累了一下午，木侑宁此刻脑子放空，漫无目的的跟着祁江北随意地绕来绕去，偶尔看一眼自己平时不曾留意的景色，倒也觉得有趣。 暮色的暖阳笼罩着身边的一切，两人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秋日下午的阳光还很温暖，照在他们两人身上，暖烘烘的，祁江北的轮廓被阳光照的有些模糊，木侑宁看着祁江北被日光浓缩成的剪影发呆，突觉这身影离她越来越近，缓慢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木侑宁没有躲开。 任由少年轻轻贴上她的唇。 微风轻轻吹动了她的头发，木侑宁反而闭上眼睛。 少年越吻越深，像是要拖人下深渊的鬼手，理智提醒自己此刻的放纵究竟有多么不妥，但身体却停不下来，似乎是感受到少年欲进一步动作，木侑宁将手臂抵在他的胸前——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他。 他还是那副样子，目光坦然，直勾勾的，又带着得逞的笑意，看着祁江北的模样，木侑宁终于回神慌张起来，眼珠不安地来回转动，不知所措地一下子站起身来，甩开他牵制着她的手，快步往回走。 祁江北平静的看着木侑宁如离群的羊羔般慌张乱窜，嘴角上扬，扯出了一个冰冷诡异的笑脸。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跟上她的脚步。 第12章 窥探 天色渐渐暗下来，木侑宁原本没来过这个公园几次，加上祁江北带着她绕啊绕的，木侑宁终于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自己迷路啦啊啊啊啊——！！！ 正当自己尴尬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少爷双手插兜，慢悠悠的晃到她前面，转头朝她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接着又想去牵她的手。 木侑宁侧身一避，祁江北顿了一下也没在意，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木侑宁没办法，只好余出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么慢悠悠的晃回了家。 一路小碎步跟着祁江北，还不敢离得他太近，整个过程木侑宁都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忏悔＋祈祷，思索着该如何跟祁江北解释才可以……掩饰自己这次愚蠢的放纵。 ……………………………………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木侑宁沉闷的思绪，木侑宁回过神来，坐在卧室的小床上转头看着门口的他。 “姐姐，”祁江北看着木侑宁，又敲了敲大开的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木侑宁脑袋里一团乱麻，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尽力整了整思绪，鼓起勇气走到门口，一脸严肃的拉着祁江北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成熟平静：“小北，我们刚才……” 当然这一切在祁江北眼里显得很可笑就是了。 看着祁江北坦然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木侑宁低下头，她突然有些害怕他此刻看着自己的这样的眼神，靠着沙发椅矮矮的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心如乱麻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抚额斟酌着话语：“刚才只是个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 祁江北半靠坐在沙发靠背，低着头微微垂眼，像是在审视她，目光里的真挚转瞬即逝，转而换上玩味的目光，伴着直勾勾的侵略，唇角微勾，像诱惑什么似的托着腮慢慢贴近：“姐姐，你喜欢上我了！” “胡说八道！”木侑宁被他搞得慌了神，脱口而出就是否定，伸手推着他凑过来的脸将人推远了些背过身去，一边摇头一边反驳：“没有！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还小，你根本不懂……”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此刻的样子，心中的得意遮掩不住的化作嘴角得逞的微笑释放出来，连一向刻意冷薄骄矜的语气都沾染了浓重的笑意：“木侑宁你撒谎！我都看出来了！” 木侑宁顾不得眼前小小的少年此时此刻是不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只觉得有点害怕。 姐弟之间的禁忌，家庭之间的差距，还有年龄之间的隔阂。 木侑宁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用最坦荡的语气回复：“我没撒谎。” 看着祁江北眼中的笑意如燃尽的火柴般渐渐的枯萎下去，恢复到最初黯淡无光的淡漠模样，他的语气也和他的表情一般冷下来：“姐姐，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木侑宁几乎是想手脚并用的爬走，恨不能此刻就在祁江北眼前原地消失，可惜一切都是愚蠢的幻想，于是保持着近乎于冷漠的姿态：“别胡说了，我要回房间了，饿了的话记得自己叫外卖，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尤其是你，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讲话！！！” 说罢站起身来，逃也似的飞快离开空大的客厅跑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颤抖着双手将门反锁住。 绝望，一团乱麻，木侑宁你脑子真是进水了，他凑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 不怎么办！嗐，小孩子嘛，跟小年似的，怎么可能嘛，他就是不懂事而已……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啦，唉今晚没给他做饭，他会不会跟他爸告我的状啊？哎呀都什么时候啦木侑宁你能不能想重点！ ……………… 没重点。想不出来。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木侑宁看了眼手机，已快凌晨两点钟了。 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木侑宁悄悄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外面静静的。 慢慢打开门缝仔细观察了一下，客厅里黑漆漆的，窗帘拉得紧密透不进一点光线，想着这会儿他肯定已经睡了，木侑宁这才轻轻打开房间门，溜出来洗漱。 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仅靠木侑宁小房间的光线实在难以完全辨认，只依稀能凭着记忆勉勉强强摸索着探路。 木侑宁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悄悄溜进隔壁洗手间开始冲澡。 氤氲的热气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木侑宁疲惫的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又很快站起来，伸出手擦了擦沾满雾气的镜子，深呼吸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水雾很快将镜子糊住，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微笑也看不清了。 昏黄的灯光下，木侑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随后关掉了淋浴。刚刚洗浴完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热出汗，一时难以完全擦干，想着祁江北大概早已入睡，回房间再换衣服也可以的，因此只围了浴巾便走出了浴室。 出来转头看了看祁江北房间的方向，房间门紧紧闭着，隐没在黑暗里，安静祥和的模样。 但愿只是你一时兴起吧小朋友。 我还想多在你家做几天呢，毕竟暑假中期六，兼职也不太好找了。 正要进房间，客厅沙发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冷薄声音。 突然的，猝不及防的，像安静无边的黑夜里突然被划破了一个口子，流出一道刺眼的光线。 “姐姐，这么晚了，还不睡呀？” 木侑宁被这冷不丁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即便没有回头亲眼看到祁江北的脸，木侑宁都能想象得到，祁江北此刻精致张扬的小脸上浮现出的那种让自己头皮发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僵硬的转身，心肌梗塞地询问：“你……你一直都在这儿吗？” 果不其然，平时圆溜溜的小鹿眼此刻微微眯着，不知从哪里反射的亮光折射出他眼中于明亮处看不见的狡黠与心机，语气还是那样的戏谑，又带了点少年人的俏皮的淘气，让此时此刻的场景显得越发诡异：“嘿嘿！姐姐，你猜啊~” 木侑宁看着他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裹紧了浴巾往自己房间跑，“砰”地一声迅速关上门。 祁江北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紧紧关闭的小房间门响起上锁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低头摆弄着手里一串泛着银光的钥匙。 木侑宁，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第13章 坦白(上) 房间里，木侑宁躺在床上对着白天的事犯头疼，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迷糊一会就要惊醒，又是梦见祁江北突然进屋，又是梦到下午发生的事，直到天微微放亮，木侑宁再一次被两人拥吻的梦境惊醒——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会被自己的梦给吓死的！ 索性翻身坐起，悄悄走出房间洗漱。 客厅依旧黑漆漆的，洗漱完毕后的木侑宁走到落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新日的光灿烂耀眼——是她背光的小屋无法欣赏到的朝阳东升，对着阳光发了会呆，便随着肌肉记忆来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前日余留的白粥在冰箱里还剩了一些，被祁江北细心地封在保鲜盒里放在冰箱靠里的角落。 病了这几日也一直没好好出去采购食材，木侑宁归拢了剩下的食材，剥了几个虾仁又搞了点胡萝卜丁和豌豆，全都丢进剩粥里熬了点大杂烩。 给祁江北热了牛奶摊了个蛋饼，本想着自己先吃避免跟他见面，只是刚刚走出厨房就看见祁江北坐在沙发上笑得温柔体贴，朝着木侑宁挥了挥手：“姐姐，早啊~” 躲是躲不过了，木侑宁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粥碗放在餐桌上：“醒啦？洗漱好了吗，要不要现在吃饭？我做了点粥还热了牛奶和蛋饼，你是要喝粥还是牛奶？” 祁江北起身走到木侑宁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稍稍在粥碗上停顿了一下，热气腾腾的粥上浮着各色食材，看起来很是诱人。 迟迟不见人接话，木侑宁等不到回答，刚要开口进一步询问：“要不要喝……” “牛奶。”祁江北扬起下巴，目光却还是紧紧盯着那碗粥。回过神来接过木侑宁递来的牛奶，礼貌客气的笑了笑。 木侑宁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时装作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祁江北，今天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去厨房端出祁江北的蛋饼来。 “谢谢，”祁江北礼貌的接过来，慢条斯理的吃着。 一顿早饭吃得过于平静，木侑宁反倒有些胆战心惊，手里的乱七八糟粥喝的有滋有味，端起见底的粥碗来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正对上祁江北看向自己的目光。 连忙转开眼去，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很细微，来不及抓住便已消失不见。 倒也说不上什么来，就着最后一口粥将心底这怪异的感觉一同咽下，木侑宁将空碗放在桌上，还不待她起身去厨房整理收拾，祁江北咽下嘴里的蛋饼：“姐姐！”见自己抬头疑惑，祁江北却显得越发乖巧：“我来收拾就好，你去忙吧。” 祁江北越是表现的若无其事，木侑宁就越有一种从头到脚都毛骨悚然的感觉，此刻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祁江北此刻善良又乖巧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正要推脱祁江北却不再给她这个机会，眼睛亮晶晶的：“没关系的姐姐，又不是小孩子，我会做家务的，你病的这几天也都是我收拾的屋子，很不错吧~所以你休息嘛。” 指尖相触的瞬间木侑宁条件反射般的迅速弹开。 昨天的事…… 他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吗？ 我出现幻觉了吗？ 她真的，宁愿怀疑自己都不愿意质疑一下祁江北。 但凡是个一个稍微对人有点防备心的成年人，都会对祁江北的突然转性起疑，但是木侑宁简单的脑瓜显然不足以支撑她怀疑一个满脸笑容亲人的漂亮小孩。 她不但丝毫没有怀疑这一切，反而自我安慰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的奇迹降临到了祁江北身上，为什么不可能呢，可能的！奇迹就是用来突然出现，带给人惊喜的！ 想到这里，看向祁江北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坦然和真挚：“那好吧，我就先回房间了，你有什么事叫我就好了。” 没走了几步，祁江北突然出声：“姐姐！” 少女微微蹙眉不解回头，弯弯的眉眼中带了几分猝不及防的惊讶，几缕墨青的碎发颤巍巍地拂过她粉扑扑的脸颊，又乖顺的落在她的耳边，原本含着笑意的唇角也因未呼出口的惊讶微微张开，晨时的日光灿灿烂烂的沐浴着她，整个人柔软又温暖…… “怎么了，有什么事？” 祁江北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大作家，昨晚睡得好吗？” 单纯的木侑宁此刻心里像有一群撒了欢的绵羊在无拘无束的奔跑，早把昨天可疑又不很愉快的相处抛在脑后了，连回答也都朝着自己想象的美好处胡说八道：“挺好的呀，一觉睡到天亮呢！” 痛苦又无力的人想要安慰自己，唯一的方法便只有自己骗自己。 ——不知道她的思绪真的是这么简单干净，还是仅仅只是因为想欺瞒自己，从而逃避现实所做出的假象？ 祁江北说不上来。 轻松维持着善良真诚的表情，温和言语中是木侑宁听不出的嘲讽：“哦~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睡不着呢！” 傻子。 你为什么这么笨！ 你就是故意的！ 木侑宁的心思不想停留在祁江北身上，大脑本能地驱使她的身体物理远离祁江北，简单的搪塞了几下就回到房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但为了避免为祁江北劳神，便打开电脑开始码字逃避起现实来。 也许昨天真的是睡得太差了，电脑屏幕只盯了没一会儿，脑子就开始昏昏沉沉的，眼皮打架的厉害，木侑宁只觉得意识有些模糊，身体正如此前发烧时，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好奇怪…… 明明没有生病的感觉呀？ 为什么会这么困…… 意识昏沉之间，记忆蠢蠢欲动地复苏， 那天……不对……淋雨那天的的士上， 不……没有马上回家…… “……师傅，不好意思，她发烧了，先去医院吧。” “……医生姐姐，我姐姐，她真的没事吗，她经常睡不好……” 清晰意识消散前一刻，模糊的视线看到祁江北礼貌的敲了敲门框，尽力看去，看上去清瘦颀长的身形在此时木侑宁的眼中有些扭曲变形。 木侑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能分辨出他带着笑意的话语——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姐姐，你困了吗？” 只是不带理智的下意识回答：“是，是有一点，不，不是很困，没事……的……” 昏沉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可是却很难再保持清醒，迷茫中似乎有听见了什么争吵的声音，可惜一点也听不真切…… 只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一张柔软温暖的网中，远远的，模糊的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乖，睡一觉，你太累了……” 温柔的声音还在喃喃细语，像一曲柔和永不停歇的摇篮曲缓缓流淌，她就这样沉溺在这令她无法抗拒的温柔里，舒适、安逸、放纵、恣意…… 在意识昏沉的这段时间里，小心翼翼地品尝着从未品尝过的偏爱与关注。 很香很甜很美好，但是还是要醒过来。 再睁眼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依旧透着零星日光，自己被祁江北搂在怀里，同他一起躺在小房间里的小床上。 贴得太近了，身边人温热的眼神毫不避讳的落在自己脸上，木侑宁略微有些尴尬的移开眼神，轻轻动了动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睡眠而发僵的身体。一边将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拿开，一边揉着脖子挪到床尾小心翼翼地越过祁江北下床。 猛一站起来头有一点晕乎乎的，木侑宁扶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背对着他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甚至还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你怎么在这？” 祁江北一脸轻松的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短袖衫下未有衣料遮挡的胳膊微微有些泛红，木侑宁盯着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枕着他的胳膊入眠的，昏涨涨的脑袋又带了几分羞涩的尴尬，只好掩饰着移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姐姐~”撒娇似的口吻，不动声色的靠近：“已经三点了，你睡了好久哦……” “啊？”原以为只睡了一小会儿，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下午了：“三点？你一直都在这么？你为什么……” 祁江北坐在床上加力一拉，木制的椅脚划过地板的瓷砖，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再回神时已面对着祁江北委屈巴巴的小鹿眼：“因为姐姐睡着了，我今天中午都没饭吃，现在特别特别饿~” 他的手支着椅子两边的扶手越凑越近，像是要把自己禁锢住似的，木侑宁一时难以起身，好在意识渐渐没那么昏沉，只偏着脸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推拒：“那……那你让开，我……我去做饭……” 年轻男孩子的力气木侑宁想象不出有多大，同样的，祁江北也不认为女孩子在极力抗拒，只觉得好像有只小猫一下一下的拿尾巴扫过自己的身体，痒痒的，又很舒服，因此更想把小猫抱起来亲一亲，逗一逗。 状若无意的从肩膀抚到手腕然后紧紧抓住，他知道自己很漂亮——是木侑宁无法拒绝的漂亮。 于是抿着嘴笑脸贴近，亮晶晶的眼睛扑闪扑闪：“姐姐，不用麻烦，这里有现成的呢~” 他看上去那么真诚，笑得那么灿烂可爱——如果不是手腕处无法挣开的疼痛在提醒着她的话，木侑宁也许还要被他哄过去——她是真的觉得有些紧张了，即便羞涩，即便害怕，即便平日安静的像个哑巴。 木侑宁皱眉红着脸挣扎：“什……什么呀，你别闹了祁江北，放开我……我去做……” 他凑得更近了，明明看表情这么善良啊？ 可却毫不留情的打断木侑宁的话： “姐姐~我是说—— 你就是现成的啊！ 我想要——” “祁江北！”听不下去一点，胃中一阵不受控制地痉挛，这下木侑宁不单单是觉得恐怖了，还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恶心，理性驱使着情感的表达，情感支配着身体的排斥，疯狂挣扎起来：“你疯了吗？你别乱来，你——唔！” 祁江北搂着木侑宁的腰向后一倒躺在床上，依着惯性木侑宁不受控制地贴在他身上，柔软的唇瓣堵住她呼之欲出的道德桎梏，手压在她背上稍稍用力，她几乎就完全被压制住了。 你看！几乎费不了多少力气！ 身体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似的，就是使不出力气来，也许刚才的挣扎太过激烈，木侑宁的脑袋又有些昏沉之意，除了“呜呜呜”的抗议，其他什么都使不出来。 过了许久祁江北才离开，水晶晶的眼睛眨巴着，还微微有些泛红：“姐姐，你别乱动。” 祁江北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定定的盯住她的脖颈，犹豫却又着强迫自己下定着什么决心： “不然会很痛，会受伤！” 唇舌终于得到放松，木侑宁又气又急：“祁江北你疯了是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是你姐！你你你，你这样，你是强奸，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赶紧给我起来！你松开！你放开！！！” 祁江北一手将木侑宁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一边将另一只手移到木侑宁的背后隔着薄衫解开她的里衣的别扣：“我当然知道，但是姐姐，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我也爱你，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 “祁江北！”紧迫的情绪冲击着大脑，一下子把昏沉的感觉击垮：“停下，停下！你真是疯了！你是疯了吧！” 木侑宁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起来，祁江北终于有些困惑地不再继续自己的动作。 小幅度的挣扎拍打因为祁江北松懈下来的禁锢变得激烈，随后一个接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祁江北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由木侑宁的怨怒发泄到他身上。 良久，木侑宁哭泣着脱力的停止，带着无力和绝望感，深深叹了一口气。 安静的房间里，祁江北无助的抽泣着，洇湿了木侑宁肩膀薄薄的衣料，却像是海洋中失足的落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贴住木侑宁不肯分开。 “对不起……”祁江北止住哭泣，低头掩饰着通红的眼眶，嘴唇翕动，最终却只轻轻吐露出这三个字。 木侑宁头发乱糟糟的，泄了力气歪头靠墙倚在床角，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祁江北扯过一条小毯子将她盖住，慢慢退到小床的另一角，蜷起腿来抱膝而坐，抬起发肿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她。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会讨厌他，但只有一个人不会。 你爱我， 我知道。 第14章 坦白(中) 木侑宁久不出声，一动不动的木着脸呆坐着。 思绪混乱，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余光瞥见祁江北缩坐在床对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木侑宁有些疲倦的望向别处。 她需要这里。 虽然也许这里并不是个好地方。 缓缓睁开眼睛，蹬掉祁江北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背过身去将衣服整理好。 祁江北眼睛黏在她身上，见她起身移到床边欲要下床的动作，再也沉不住气似的一个飞扑搂住她的腰死死将人抱住。 将满脸的悔过和歉意埋进她的胸口，绷不住情绪呜呜哭起来，含混不清的道歉抽抽搭搭的一大串，不过听上去更像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羞恼的发脾气：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走……你不许走！你不许离开我！呜呜呜……你别走……木侑宁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做错了……我不是坏小孩……我想让你留下来……” “对不起……也许这并不是个好方法……” “我就是害怕……呜呜呜……你答应过我会陪着我……” “姐姐你可不可以再跟我说一次，你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总有人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我只要你呜呜呜……” 木侑宁抬头看向天花板推拒着祁江北的禁锢和道歉，也许是感受到了怀抱中人冷硬的拒绝，祁江北突然像个因为在公共场合乱发脾气而被大人恐吓“不要你了”之后就甩手离去，独自站在原地的无助小孩，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木侑宁不敢低头看他，她怕一低头看见那张皱着眉头、滴泪成珠的漂亮小脸会招架不住，怕看着他哭肿的眼睛中未及眼底的悲伤下掩饰不住的目的达到的得意。 某种程度上她和这个小孩一样，在各自虚伪的外壳下，生怕被旁人发现自己脆弱的真诚。 就这样僵持着。 耳边抽泣含混不清，其实木侑宁并未听清祁江北到底哭了些什么。 她该低下头看看的，也许就能看出男孩眼中从心底生出的恐惧和无助，或许未来漫长的岁月中，大家都可以不必那样难堪。 太可惜了。 她没有。 “松手……” “我不！你答应我别走！” “不走，”木侑宁终于低下了头，可惜此刻只能看见祁江北因为剧烈的哭闹而乱乱的发顶了：“晚饭吃什么，我去做。” 已经哭不出什么眼泪正在干号的祁江北听到木侑宁的话止了撒泼，一脸怀疑的抬头看去，双手还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真哒？”抬头质疑的一瞬一大颗浑圆剔透的泪掉下来，很快湮没进上衣柔软的布料里，只留下一点点被打湿的痕迹。 “不生我气了？”祁江北抽抽鼻子，似乎试图再哭出点泪珠子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木侑宁无声的叹了口气，良久抬起手，揉了揉乱蓬蓬的脑袋。 下一秒就被大力扑倒在床上，祁江北翻了个身让木侑宁压在他身上，语气还是那样委屈但脸上失而复得的得意已藏不住，小狗发癫一样在她身上拱来拱去：“就知道……我乖……你最喜欢我！” 木侑宁双臂撑在祁江北脑袋两侧，木着脸并不想那么快就给他笑脸。 平板支撑过于考验体能，更何况在祁江北的干扰下：“好啦——” “不许再闹了，我还没消气呢。” 祁江北老老实实地将人扶起来坐得难得板板正正，木侑宁看了他一眼，满脸无奈的抬手理了理他的脑袋：“想吃啥？” “什么都好，有姐姐什么都好。” 懒得理他，木侑宁给了他个眼神扭头走出房间，进厨房忙活起来。 祁江北身体一挺又仰躺在木侑宁的小床上，手里举着木侑宁的枕头举起来转了几个圈任由枕头掉在自己脸上，柔软的馨香在鼻间充斥了几秒被他垫回脑袋下。 房间里很安静， 祁江北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一并乖顺与天真的神情，转瞬即逝。 运动裤的兜里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这声音除了他自己没人注意得到。 他躺在床上闭眼微笑，左手熟练的从兜里拿出那个小小的药瓶—— 一点点就够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木侑宁的房间本就背光，此时房间已经完全黑下来，祁江北撑着脑袋在黑暗中把玩着药瓶，沙沙的声音很是悦耳，让他想起小时候玩的沙铃。 “吃饭了。”女孩温柔细软的声音从餐厅那边传入耳中，祁江北条件反射般的坐起将药瓶藏进裤兜，顷刻之间表情又是一副乖乖好小狗的样子飞扑出去：“来啦——” ……分割………………………… 饭后简单收拾了一番木侑宁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此期间祁江北只拿着他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时不时往木侑宁那边瞟，完全一副犯了错被指责后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乖小孩模样。 当然没那么快被原谅就是了。 没关系，祁江北屁颠屁颠的跟在木侑宁屁股后面当小尾巴，直到和她一起收拾完厨房看着她头也不回飞快溜回她自己的小房间的背影—— 没关系，不扇我就是很好的开始。 好心态决定男人一生！！！ 一想到小小房间里有个小小的木侑宁，祁江北就控制不住的开心。 那是他的姐姐，是他的木侑宁。 所有的，都将会是他的。 …………………………… 不被祁江北闹腾的时光漫长又安静，木侑宁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天还早，拿出手机正准备给父母打视频，好友添加的界面里突然有了个新的朋友。 “你好侑宁，我是徐温木，可以通过一下申请吗？” 木侑宁迟疑了一下，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聊天界面没什么动静，木侑宁盯着空白的屏幕发了会呆，随后主动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过去。 。。。 “徐警官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 见没回复木侑宁也不再继续发消息，转而给妈妈打起了电话。 “喂，妈妈！” “死丫头还知道来电话呢，小半个月没打电话了，忙什么呢在你二叔家？”李念接起通话，屏幕正对着因为陪儿子在市里治病而租下的小单间，语言虽冲却难掩喜悦的语调——为人父母者思爱孩子却又嘴硬不承认的语气。 “妈妈，”面对母亲木侑宁自然也难掩思念，木讷如她也像个小女孩一样自然而然地撒娇：“妈妈你把屏幕转过来嘛~对，点调转屏幕！” 屏幕那头又是叽里呱啦的一阵，然后便转换成李念因为过于凑近屏幕而有些畸变的脸。 “吃饭了吗妈妈？小年怎么样了？爸爸在陪他吗？” “没有呐！你爸爸最近新找了个活计，晚上夜班给人家厂里仓库看门，轮班就盯夜里三四点，每个月又给不老少呢！这会大概还在厂里做工嘞，最近他们厂也是总加班，加班费又没得多少~嘁——不知跟你老子说了好多次了，莫在那个黑心厂里干咯，小年最近好些了，咱们回家开个小饭店嘛……多好哦~” 即便与木安江结婚二十多年，李念还是保留着乡音，每每长篇大段话讲出来时就会不自觉的恢复到家乡的调调。 耳濡目染多年木侑宁自然也学得一点，只是不够精准也只学个形似：“爸爸累哦……那小年儿嘞，小娃娃儿各自待在医院里莫？化疗打得咋样哦？指标咋样？” 让木侑宁讲儿化音着实有些难为人了，李念听着木侑宁生硬的模仿被逗得哈哈笑起来：“年娃也大了，懂事咯，你老儿做工我也刚刚下活，着我回家休息~输完液会自己喊护士姐姐咯，小嘴也够甜，就是不长肉哦，今年个头窜滴好快，快赶上我咯！”说罢似是感叹似是欣慰的叹了口气：“娃娃都长大咯，该盼着你们都成人才好嘞！” 木侑宁听着妈妈描述着久不相见的弟弟心里也满满的欢喜：“多久打完这个疗程哦，等你们从市里回家我约莫不及开学，想他咯，该见见咯。” “快咯！”李念的语调也是轻快，那是一切向好的喜悦：“小半个月呗，明日白日给他呼个电话，小家伙想你咯，天天念你，姐姐长姐姐短~哦对咯！” 李念似想起什么似的从折叠椅上坐直，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改成这边的方言：“二叔家……两个月给你开了多少哦？有无余点，够不够学费哦？” 木侑宁老实交代：“够是肯定够了，有余我交完学费就交家里，还有平时的买菜钱，到时候剩下跟二叔讲了估计也给我了。到时候买个小车咩？你和爸爸总骑一辆也不太行？” “小车贵哦，哪那么容易！瞎花钱，买了你老子和我也不会开！”谈到己家李念又恢复舒适的乡音：“等你工作哈，给我买个金镯子戴戴，唔归家看你邻学小慧，现在都两个娃儿咯，老公有本事做生意，过年给她母打了个厚嘟嘟的大金圈！金灿灿可漂亮！妈妈像你这么大你一周年咯！” “哎呀年代早就变咯，哪个还要早早做家婆呦！学还没上完咯~”李念没怎么上过学，骨子里还保留着传统的观念，每每打电话总要转到这样的话题，木侑宁理解她的老旧思想，每每被催促也不会不耐烦，只是稀里糊涂的嗯嗯啊啊，搪塞过去或是转移话题，李念的心不在木侑宁这边，自然也一笑了之。 今晚大概是有了些许空闲，反而继续了话题，甚至仔细盘问起木侑宁来：“臭丫头！老娘跟你念真的！诶——”巴掌大小的屏幕被念虹凑近的脸占满：“有了没有啊？” “有啥呀？” “学校里！耍没耍朋友啊！”李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木头！没姓错！看你那瓜样子有稀罕你才怪咧！” “别挑俊咧，好看不当饭吃！” “挑有钱咧，没多钱就挑大方咧，过日子过一辈子，还要挑好的！不要挑只对你好的，要他本人就扇脸！不要表面对你好，暗地里打猫打狗那种样，变态！有有有……那个那个……撒子倾向，那种不行！要找扇脸滴！这样对你一辈子才好嘞！” 李念在那头说的头头是道，木侑宁憋着笑打断：“还还还‘扇脸’，善良都说不出口，还学人家讲鸡汤，莫要再看那些小视频咯，那些都是骗人滴！骗子！发出来骗你流量，骗你钱！” “嘚嘚嘚人家就是骗子咯！人家穿戴板正上电视，说得又莫错！”李念又被女儿俏皮的模仿逗笑，隔着屏幕与女儿打嘴炮。 “你要上电视我也为你录诶，你想录啥样录啥样！” “你拉倒——吹牛不老少，”李念毫不留情地打断木侑宁的话：“最近刷到个厉害人物哦，会算！你猜咋样？算出你属相，你弟弟年岁，最神滴是啥你知道不？” 李念眉毛扬了扬一副很兴奋的表情，快言快语截断木侑宁取笑的话：“你弟弟生病年月都算出来咯，还说这病哦——” “他不会说他会治吧？” “他说有个老神仙会治哦！” 。。。 木侑宁瞪大眼睛正了神色：“你莫信哦！那是骗子！省会医院都没得办法，啥子神仙，神仙咋会老哦？骗子！你莫给他转钱！莫叫他骗的倾家荡产！连小年……赔进去！” “呸呸呸死丫头话都不会讲！上学上成瓜傻子了！人家好！还寄了一箱大鹅蛋！你弟弟吃了！长身体！大师送的鹅蛋，长指标！长白细胞！长血小板！” “什么！”木侑宁听到这也顾不得再用方言打趣妈妈：“怎么给人地址了？电话也告诉人家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还有没有买别的你跟我说说！” “跟你讲~”李念眯着眼一脸得意：“是不是以为我遇到骗子？错！你妈我也没那么笨！医院分的讲座，有纸，每人床位都有，去里就发鹅蛋，好大一个，一箱三个！就给了个号码~地址我填的医院！聪明呗？” “莫占这些便宜！医院咋会分鹅蛋哦！讲座在哪办的？” “坐车，大巴车！搞不清方向，大家一起去的，没问题滴！” “天呐！这是骗子吧，以后千万不许去了！妈听到没有啊……” 话还没说完又被李念打断：“诶你爸爸来电话我先不听你讲咯，臭丫头一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嘟嘟嘟…… 第15章 弟弟 烦恼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早饭木侑宁吃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想着昨天李念说的鹅蛋事件。 李念不怎么识字，又特别迷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什么的，当时弟弟刚开始生病时还四处求神拜佛，还是小佑年悄悄告诉姐姐，妈妈偷偷求了哪个大仙给他烧符水灰喝，还喊他不许告诉木侑宁和爸爸。 一旦折腾下来自然是没什么疗效，后来木安江也发现，但李念固执得很怎么劝都不听，还骂是木佑年小孩子嘴巴松藏不住事，这事不能往外讲，讲了就没用了。 后来还是木佑年的主治医生——一个头发花白不苟言笑的高瘦老头——在李念又一次想要给木佑年在病号床上贴黄符的时候，狠狠地当着全病房的面一个字不重复地说了李念十多分钟，她才消停下来，再也不给木佑年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了。 没过几年又开始迷恋什么讲座，她白天做工，有时候甚至晚上挤出时间来听，这几年直播流行起来，更合了李念的心意，有时候一连听到深夜，还专门翻出木侑宁以前没用完的笔记本，认认真真的画了好几本笔记。 开始时木侑宁劝她莫看，她不听还叉着腰骂人：“喊我交钱我调头就走，骗子骗不过来，没人占得老娘便宜！” 没办法只好随她去了，只是时不时提醒，再者，不过是一个母亲对于爱子病体无力的寄托罢了——木佑年的病情在这跨越了近十年的时间里反复，李念的精神也不是像看上去那样的强大。 该找个时间回家看看了，可是这里…… 木侑宁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祁江北，见她看自己祁江北马上露出乖巧和善的笑容，擦干净嘴角甜腻醇香的奶渍。 “吃好了吗？”木侑宁低头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餐盘。 祁江北看了看木侑宁碟子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土豆饼：“你怎么就吃这么点，你豆浆还没喝完呢！” 木侑宁端着盘子走向厨房头也不回：“我不饿。” 看着她的背影祁江北暗气暗恼地踢了一脚桌腿，小脸气馁了那么几秒随后端起早餐杯几口将杯中温热的牛奶喝尽，收拾了餐桌抓紧凑到厨房，紧挨着木侑宁洗盘子。 小小的碟子能洗多久，擦干净放回原位开始整理厨房，祁江北贴在木侑宁身后走哪跟哪，木侑宁也不理他，收拾好了就往外走。 “姐姐！”祁江北一个跨步拦在木侑宁身前，撅着嘴委屈巴巴：“对不起，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没生气。”木侑宁这会烦着呢，一点也不想考虑这位活爹的心情如何如何，绕过了他走出厨房。 “你就是还生气！”祁江北快跑了几步跟上从后面搂住木侑宁的腰，鼻子趁此机会贪心的轻嗅她单薄衣料下浅淡的体香。 “我生气不应该吗？”木侑宁边说边用力掰开祁江北的手，扭头给了他一个绷脸的不悦眼神，走向洗衣间收拾昨天清洗好的衣物。 祁江北在她视线可见的范围里嘟着嘴抢先一步打开门，干净的眉心微微蹙起，眼睛一眨又是一副天真可爱的委屈模样：“你说了……不生气了……” 这张脸真的会让木侑宁一看就下意识地想笑，只好绷住情绪，扭头打开烘干机，将衣服分整熨好。 祁江北坐在高她一侧的熨桌上胡乱的叠着衣服，木侑宁熨完抬头看见叠成鸡刨屎一般的衣服，一把夺过祁江北手里正蹂躏的那件，摆正了叠整齐，将属于祁江北的一小摞递到他手里，顺手又拿起自己的那一叠，边往外走边开口：“我下周末要回家一趟。” “回家？”祁江北突然很大声的喊了一下并且迅速的跳下桌子，又很快意识到木侑宁说的是她父母家，走到她身边缓了语气装可怜：“你不要我了吗姐姐？” 木侑宁被他喊得吓了一跳，再回神又看着他那副沮丧小鸡的模样，这几天总没理他他倒也乖也不撒泼了，木侑宁没想对着他真的生气，事实上她也没有多么在乎，二叔让她来祁江北家的目的不就是看住他嘛，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情，等开学了自己就走啦！到时候再怎么样反正也跟她没关系啦！ 家里的钱还够不够小年下一次的化疗？下学期的课排得密不密？该在什么哪天安排个长期兼职，哪天可以做点零碎的小兼职？ ——这些才是她满心烦恼，满心要考虑的东西。 “什么呀？”木侑宁看着祁江北皱眉也漂亮的小脸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晚上就回来~ 给你做饭！” 柔软纤细的手指插进发间揉脑袋的时候，从脚底生出的愉悦感直通头顶再蔓延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似乎都小小的战栗了一下，心跳得更快，像生吞了一颗青柠泡腾片，血液像烧开了一样，滋滋蹦跳着。 祁江北略略矮身将木侑宁直直抱起来，颠了颠转了好几个圈，少年笑得幸福又张扬，恨不能就在这一刻向全世界宣布怀中的宝贝。 木侑宁不防被一下子抱起，惊呼一声有些害怕的扶靠住他的肩膀，少年越发没个轻重的转起来，木侑宁憋着笑腾出一只手捶他背：“祁江北！快把我放下来！我生气啦！” 从洗衣间一路闹腾到客厅，最后祁江北也有些晕乎，抱着怀里的人双双歪在沙发上，像个兴奋的果蝇幼崽一样在木侑宁身上顾涌，乐得毫无顾忌。 “嘶——哎呦！”木侑宁还没来得及收起笑脸就皱了一下，将腿从祁江北的怀里抽出来坐到沙发角上瞅着他：“你兜里是什么呀，硌得我好疼！” 祁江北突然收了笑脸侧脸垂眼，遮住眼珠的飞快转动，又很快掩饰出一脸从容的表情，正要开口—— 木侑宁有些好奇的凑近，想要伸手：“硬硬的感觉像是小药瓶，生病了吗，吃了什么药拿给我看看。” 祁江北率先一步从兜里掏出药瓶摊开手掌，无辜的眨眨眼：“维c片啊，要不要尝一个，医用级的，非常酸。” 木侑宁抬起的手又放下，看到祁江北手里白色的小药瓶中维生素c片的字样，拿到手里晃了晃，之前小年打疗程免疫力低长了溃疡，医生也给开过这样的药，她好奇尝过一颗没把自己酸死，所以只拿在手里晃了晃，听着药瓶里的vc片“沙沙”的声响，笑着将药瓶还给祁江北：“怎么突然吃这个？口腔溃疡了吗？我去洗点水果。” 祁江北一把将人拉住，撅着嘴扬起小脸：“哼！两天都不理我，我都吓坏了，晚上睡不好觉，溃疡都急出来了……”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连眼圈都有些泛红，看着给孩子委屈得不行。 木侑宁不欲与他掰扯：“好啦，那作为补偿，我给我们委屈的小北去切个水果可以吧？” 祁江北红着眼眶破涕为笑，语气里还带着一点点不肯罢休的委屈，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木侑宁！” “啊？”她应声回头，眼中映出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光，显得亮晶晶的。 祁江北从沙发椅背翻下来三两步凑到她面前，光芒虽被遮挡住，但好在，她的眼中只有自己了！ 暗自得意的冲木侑宁扯了个鬼脸： “你是个坏女人！” 说罢还不待木侑宁做什么反应原路翻回到沙发上装无事发生。 木侑宁轻轻一笑，也不在意，进厨房切了些水果端了出来。 午间饭毕两人歪在沙发上看手机，木侑宁记挂着昨天李念念叨木佑年的话，想着这段时间也正好到医院的饭点，端了杯水润了润嘴唇，按下视频键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的扯开嘴角，屏幕那头出现木安江的脸，刚要出口木安江突然将食指盖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下，木侑宁不解微微瞪大了眼睛，那边通话的视角手动旋转，配合着响起木安江的画外音：“年年，你看这是谁？” 屏幕那头出现一个宽大病号服掩盖的小身子，肤色苍白的消瘦小光头在转头看向屏幕的那一刻突然咧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张开小细胳膊兴奋的挥动，然后小人接过手机占小脸满屏幕，沙哑的声音难掩清澈的童音：“姐姐——我好想你。” “年年~”听着这声姐姐木侑宁心都要化了，软下声音极尽温柔与宠溺：“在吃饭吗？今天有没有做个勇敢的小孩？” 小孩带了点骄傲：“小年今天勇敢，自己去接了热水！小年在自己吃饭！今天爸爸带了鸡蛋汤，小年全都喝掉了！小年很乖吧嘿嘿……” 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看上去气色都好了些。 “哇！这么棒呀！年年真是越来越棒了……” 木侑宁一脸微笑的听着木佑年一件又一件的讲着自己想说的话，小孩很是兴奋，讲到开心处还会手舞足蹈的比划，木侑宁耐心又仔细的听着，听到有趣的部分还会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木安江的声音在屏幕之外响起，按着儿子的肩膀让小家伙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行啦，病房有人睡觉啦，今天先跟姐姐讲到这，眯一会改日再讲。” 小孩乖巧得很，压低声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姐姐爸爸喊我睡觉咯，你改天再给我打电话好不好？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小孩儿打了个哈欠，又努力睁大眼睛挤出一个笑脸，哈欠带下来一颗大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小孩扯着袖子擦掉，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啦乖年年~你出院姐姐回家哦，给你做好吃的！”木侑宁压了声音笑着看着弟弟，话音未落小孩就闭上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屏幕黑下去。 再次亮起木安江带着手机走到楼梯间：“小宁吃了没？在你二叔家住的咋样？” 木侑宁点头对自己的状况一带而过，而后对着木安江问了几句家里的近况又嘱咐道：“爸爸你记得看着妈妈呀！昨天跟妈妈讲电话，她又去了什么讲座？要小心些，千万别被人骗了！” 木安江叹了口气答应下来：“你妈妈自己也有数，我也会跟她说的，好了剩下的回家再说，我这边马上要回厂里了。” “那小年……” 木侑宁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回想着电话那头小孩的可爱模样会心一笑又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心里想着一定得找个空闲回去看看弟弟不可。 一扭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近在咫尺的祁江北。 自从上次闹了矛盾之后祁江北几乎都是一副讨她喜欢的笑脸模样，此刻祁江北凑得这样近，紧绷的小脸嘴唇向下抿着，皱起的眉尖也不再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抱膝蜷腿歪头看着她。 倒显得说不出的沮丧。 “又怎么啦我的少爷？这是怎么啦？”话还没说完祁江北突然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将人紧紧搂了一会又突然松开，有些颓丧的坐在沙发上，扯过木侑宁盖住小腿的小毯子把自己包起来。 emo了。 木侑宁被祁江北搂得胸腔发疼，还不待进行骂他的环节便被放开。 还从没见过祁江北这副模样，木侑宁自然能看出他心情不佳，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凑过去拍拍肩膀柔声哄道：“怎么啦小北，怎么突然还不开心了？” 祁江北摇了摇脑袋将头埋进膝盖里，没一会儿居然开始抽泣起来。 ！？ 怎么哭了？ 什么也没做呀，不就是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哎呀……是不是……哎呀是不是不该当着他的面打呀！他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自己这么打电话不会是刺激到他了吧？ 有一种人，每当事情有时候不那么合理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用自己的逻辑给不合理的事情编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就这样自己哄骗着自己，稀里糊涂的度过人生中每一个节点。 也是一种生活的方法。 木侑宁一直都这么活着。 祁江北只是稍稍emo了一小会儿，小花被上洇湿的眼泪在再次抬头时就已经干了。还没待木侑宁想好安慰的话就又扑上来恢复原来的撒娇模样:“我困了——” 木侑宁动作一顿，随后推了推压在自己胸口上的脑袋:“困了就去睡一会儿吧！” “你累，你也睡。” “好吧，那你起来我回房间……祁江北——” 木侑宁一边挣扎一边捶他：“我说的是我回我自己的房间你——” 祁江北把人丢床上隔着被子牢牢抱在怀里，闭着眼：“别说话了木侑宁小朋友，别的小朋友都睡了，再说话老师不给你贴小红花了……” 第16章 关心 窗外光线很亮，祁江北虽然睡着但并不安稳，手紧紧搂着木侑宁丝毫不肯放松。 “小北……小北……”木侑宁试着叫了两声，见祁江北哼哼了两声没有醒来，这才艰难地从他怀抱里拔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腕揉捏着安抚了一会。 睡梦中感受到手臂上轻柔的按摩，祁江北缓和了表情肌肉也放松下来，木侑宁这才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抬起，从他怀中脱出身来。随后又很聪明的用被子将自己躺的地方塞得鼓鼓囊囊，以防梦中的祁江北潜意识里察觉到自己不在而很快醒来。 不出所料，床上熟睡的小孩放松的胳膊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又骤然抓紧被子紧紧搂在怀里。 木侑宁坐在床边盯着祁江北看，红润的小脸带着被揉皱的被子压出的几道睡痕，凑近看还能看到前段时间腮上虫子咬后还未完全消退的极浅淡的点点。 叹了口气转身将窗帘轻轻拉上，房间顿时暗下来，木侑宁轻着手脚走出去将门缓慢的带上，到客厅拿了手机打开通讯的聊天界面。 刚才跟木佑年通话时就看到了徐温木的回复，原本想打完视频就回复他的，被祁江北这么一打岔，磨蹭到现在还没回复人家。 “没什么其他的事，就是想谢谢你。” “上次的糖醋排骨很好吃，老徐吃了赞不绝口，直夸你手艺好。” “周末有空吗？”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感谢你那天的饭，顺便向你请教一下糖醋排骨的秘方。” 木侑宁看着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复，谢什么呀谢？又不是我想谢你，本来送饭就是给他们的感谢了呀，这一来一回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本想把手机丢在一边装死，想了想终究不妥，一大串字来来回回删除了几遍，犹豫了好几分钟才发出去。 “哈哈谢谢你们喜欢啊其实就是家常做法啦，就是在调汁的时候可以稍稍勾一点芡，汤汁更浓稠一些，快要出锅的时候再加醋，不要用米醋，那个太酸，最好是用其他带点甜口的醋，那样才好吃【笑脸】【笑脸】【笑脸】” “吃饭就不用啦【爱心】【爱心】你们要是喜欢我下次做了再给大家送一些【笑脸】” 想了想又加了个万能表情包，缓解一下拒绝别人的尴尬。 盯了一会儿屏幕好在徐温木也没有马上回复，手机丢到一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捡回来重新打开与徐温木的聊天界面： “对了小徐警官，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这句话刚发上突然被秒回：“好的侑宁，你说。” 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条：“直接叫我温木就好了，我大学还没毕业，只是见习警察呢。” 木侑宁又有些汗流浃背的尴尬，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回复呢，早知道先全部打好字在一条条给他发过去呢！ 眼下只好匆忙地描述着自己要问的事，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的语音转文字： “其实也不是什么啦，是我妈妈，呃……我听她讲省立医院的有些病房里有人发那种传单，开讲座，去了会让大家填信息领一些小礼品什么的，但讲座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医院里组织的，而且……而且还那个还不在医院里开，我想会不会是什么骗人的什么的，就那种……骗子，突然想起来，所以来问一下你。” 简单编辑得更书面化，又仔细读了两遍，深吸了一口气发了出去。 发语音的期间又收到徐温木对她前两句话的回复： “真的很好吃，比在其他地方吃过的都要香” “那好吧，等你有空我们再约。” 聊天页面停滞了一会儿，然后又是一串文字： “听上去是不怎么正规，省立医院对吗，方便跟我讲一下具体是哪个科室吗？我有朋友在那边派出所见习，可以帮你去查一下。” 木侑宁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回复道：“是血液科。” 那头很快回复：“好的，我知道了，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 不知什么时候祁江北醒来走出房间，乱蓬蓬的头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微微红肿的眼睛使劲眨了眨，去冰箱拿了罐雪碧一屁股坐在木侑宁边上。 木侑宁没听见他的动静，一回神身边多了个人，惊了一下的同时下意识关了手机放到远端，一脸防备地看着祁江北。 祁江北的眼睛看得木侑宁心里有些发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喏！”祁江北不知从哪掏出一罐雪碧递给木侑宁，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自己的。 “不了——”木侑宁抬手将递到自己面前的冰雪碧推开歪在沙发上：“我来例假，不想喝这么凉的。” 悬在空气中的手撤回来，祁江北放下自己手里的冰雪碧坐得离木侑宁更近，带了点小心翼翼地神色：“那你肚子痛不？空调高一点吧再盖个毯毯。”说着就起身找遥控器。 “别！”木侑宁一把拉住祁江北：“我不难受，你老实坐这就行。” “真的吗？”祁江北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呆滞，磕磕绊绊的回忆：“我上过生理课！女孩子生理期不能受凉，不能吃凉的辛辣的，会肚子痛腰痛，严重的全身都不舒服，要喝热的……呃……糖……红糖水！”然后“嗖”地站起来直奔厨房：“家里有红糖，我之前买过……” 木侑宁这会儿身体发懒，也懒得出声阻止他，随他去吧，这小祖宗只要能老实待在家里就算要重新给他家装修一遍都行。 不一会儿祁江北端着一壶红糖水和两个杯子坐到木侑宁身边，木侑宁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身边的动静睁开一只眼睛观察，就见祁江北煞有介事的倒了满满一杯端到木侑宁身边：“姐姐~姐姐~你来喝。” 木侑宁懒懒的接过喝了一口，甘甜微烫的棕红色的液体直通入腹中温暖着带着寒气的脏腑，带着一点点枣香和鲜姜的一点点热辣，很是舒服。 抬眼看见祁江北也倒了一杯啜饮着，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木侑宁忍着笑从小花毯里伸出脚来踢了踢他：“干什么呐？你怎么也喝上了？” 祁江北也不搭话，按着木侑宁的脚腕塞回毯子里，蜷起她的双腿双手抱住小腿，把自己的脑袋搁在木侑宁膝盖上，直勾勾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很少，不，是没有人像祁江北这样坦白而长久的盯着一个人看，木侑宁被他看的心里不自在，眼珠移到一边手指抵着头，红糖水的温热进一步烘托着口腔内的甜腻：“诶对了——” 完完全全突发奇想：“我好像听说生理期吃点维c补气血，你的维c片呢？拿出来给我吃一个。” 祁江北一愣，随即将脸埋在木侑宁膝盖，看上去就跟他懒得说话不想理人的样子一模一样。 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飞快地想着应对对策。 “你从哪里听的，从来没听过！” 木侑宁难得的活泼劲儿上来，反而借力翻身坐起，将杯子放到一边，主动伸手掏起祁江北的衣兜来：“营销号嘛，试试呗，没用全当补充维生素了！” 祁江北骤然抬头压住木侑宁的手，情急之下表情都有些淡漠：“没有了，我扔了。” 随着祁江北的手松开，腿被释放的木侑宁本能地伸展了一下，被压得微微发麻的脚掌一不小心踩到他腿上。 “嘶——” “哎呦！” 两人双双出声，木侑宁一脸狐疑地坐起来，凭感觉伸手将祁江北兜里一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 手掌摊开，小小的药瓶在掌心微微滚动，外包纸上的药名时隐时现。 维生素c片。 “这不是！”木侑宁仰着脸有些得意：“没看出来祁江北你够小气的！”边说边扭开盖子倒了一粒丢进嘴里。 祁江北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一颗，又拿了一颗要丢进水杯里。 “好了！”祁江北一把夺过木侑宁手里的药瓶，又阻止了她要把vc片丢进水里的动作抢到自己手里：“这是药，哪能这么乱吃！” 木侑宁面无表情的看着祁江北。 祁江北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无虞的对上木侑宁的目光。 舌尖渐渐泛出苦涩，及至舌根尤为明显，诶？ yue—— 木侑宁一脸痛苦地拿了张纸巾将嘴里的药片吐出来，又马上喝了几大口红糖水，表情狰狞的吐着舌头：“这什么vc片啊？怎么是苦……苦的？” 说罢从祁江北手心里抠出瓶子仔细端详：“呀！”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祁江北：“祁江北！这药过期快两个月了都！” “你没感觉吗小北，你吃的时候不是苦的吗？” 祁江北垂眼看着木侑宁，一脸淡定：“不是。” “你这个臭孩子！过期的药你吃了这么久！” “哦……原来过期了呀，那你别吃了。” 木侑宁止不住的惊诧：“你你你在超市旁边的药店里买的吗？” “不是。” “你什么时候买来的呀？” “不是我买的，之前……剩下来的。” “哦……这还讲得通”木侑宁神情担忧地看了一眼祁江北欲止又言：“……你吃的时候真的没感觉到苦味吗？” “没有。呃……有一点点吧，要不我尝尝……” 木侑宁将药瓶攥在手里被祁江北逗笑：“尝什么尝呀？这是药呢！”又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生理期……难道味觉还会变？” 自己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症状，可是刚刚口中极苦的味道又不像是幻觉。 “要不……还是别吃了。”边说着想要将药瓶扔进垃圾桶，突然动作一顿若有所思，收回了要扔到垃圾桶里的动作攥回掌心，表情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还是去问问医生吧？” 松开药瓶跪着直起身子，抬手捏着祁江北的下巴想掰开看：“你的溃疡好了吗？小北你吃的时候真的是酸的吗？” “……要不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吃错了药真的不是小事。” 祁江北垂眼抓住木侑宁的手，贪恋地将脸在她的手心蹭了蹭，嘟着嘴将人扑倒，手掌握住木侑宁的双手揉搓了两下药瓶滚落到地上，木侑宁想翻身去捡被祁江北牢牢压住，低头看他小孩瞪着眼睛一副不讲理的模样：“我没事。我不要去医院。” 木侑宁还以为他耍小孩子脾气不想去医院，便也不多勉强，只在心里默默记下，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打了个哈欠推开他：“好吧，之后再说，不早啦起来吧！晚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 祁江北耍了一会赖，闹着要做这做那，一会儿说要出去吃火锅，一会儿又嬉闹着要木侑宁做糖醋排骨，最后腆着小脸又闹到木侑宁身上：“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 一晚上被祁江北闹得脑袋里乱哄哄的，他倒是精神好，兴冲冲在厨房门口搬了把椅子叫木侑宁坐着，由他来做今晚的大厨。 这次生理期格外疲倦，木侑宁似乎连站也不想站起来，便依着祁江北由着他闹腾，昏昏沉沉地嘱咐他简单煮点东西就好…… “姐姐……姐姐！”木侑宁睁开眼睛，突觉自己居然坐着就睡着了，眼前祁江北瞪着大眼睛端着碗深色的米糊糊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吃饭啦姐姐！” 木侑宁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祁江北笑呵呵地将两碗糊糊端上桌，给木侑宁递了把勺子。 “这是什么粥吗？”木侑宁尝了一口说不出是什么，有点甜又带了点酸咸，糊糊的也看不出是什么米来。 “嘿嘿~好吃吗？” “我觉得倒好，之前从没尝过。”味道虽然奇怪，但是也不算难吃。 “那就好，只有这些哦，好吃的都是稀少的。” 木侑宁点点头，小口小口的品尝着：“等等！祁江北！”木侑宁看着勺子里一节稍长些的细细窄窄的面片：“你是不是把面条煮过头了？” 祁江北抬头看天花板假装没听见：这个天花板可太天花板了。 厨房里一团糟，沾满面糊的煮锅被丢在垃圾桶旁边，燃气灶台上满是溢出的气泡干涸凝固之后的痕迹。 不过祁江北并没有让她看到这一切。 乱象在她被自己叫醒前就已经收拾好了。 饭毕祁江北主动收拾了残余，将人拐带进自己房间：“姐姐~困了，要睡觉！” 木侑宁拗不过他且着实疲倦，简单洗漱了一番，稀里糊涂的入了梦。 …………………… 翌日精神倒好，木侑宁起了个大早去稍远一些的早市买了豆浆油条，正过回家的路口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徐温木，会在这碰见他？ 昨天跟他讲妈妈的事，木侑宁想起来又有些后悔，该自己先去劝一下妈妈的，万一不是呢？岂不是浪费警力了？而且……幸好他也没细问，要不然岂不是都连小年生病这件事都要问出来了！ 其实只是单纯的内向不想跟不熟的人打招呼，电光火石的思索木侑宁马上扭过头去，结果还没往前走两步，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侑宁！” 事已至此木侑宁只好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又要装作偶遇的惊讶样子：“徐警官！你也在啊！” 徐温木同样拎着两人份的早餐走到木侑宁身前，彬彬有礼笑得温柔：“好巧，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第17章 坦白(下) “是呀，早饭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 木侑宁回应礼貌的微笑，徐温木的温柔更像是一种客气的疏离，也说不上不喜，只是那双不达笑意的眼底让一向惯于将自己的心捧在手里给每个人展示的木侑宁觉得陌生和胆怯。 即使不是感觉不出眼前的同龄异性在若有若无的接近。 当然也有可能是想多了。 人家也许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嘞！ “你昨天跟我讲的事情，”徐温木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跟省会那边的派出所联系了一下，他们会仔细调查的，你放心。” “真是麻烦您了徐警官，我原本还在想我应该先跟我妈妈讲清楚，或者该自己去看看，这样联系警察，实在可能有些冒昧了。” “哪里的话，反诈是我们一直在做的工作，你能及时提出来，也是对我们工作未雨绸缪，我们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官方发言从徐温木嘴里说出来就像寻常朋友间的温柔致谢，说不出的自然，又笑着补充：“叫我温木就好，我们也算半个朋友了，你觉得呢，侑宁？” “嗯……好的徐……呃……温木。”木侑宁稍稍侧脸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笑着叫了出来。 “嗯。”徐温木点点头，说完侧身扭头看着木侑宁：“顺路，一起走吗？” “呃……好呀。”快走了几步跟上，客气地干笑了两声：救命啊怎么还顺路啊！ “徐警官……呃……你，你也住附近啊？” 徐温木笑着摇头：“在你们旁边的小区。” “啊！那……那你跟祁江北家还……挺近呢！你们呃……你们认识吗？” 说完木侑宁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好尴尬，这不就是默认徐国平是徐温木的爹了嘛！但是自己之前好像问过祁江北，但是他好像也没把答案告诉自己。 木侑宁机械的走着，头一次感觉回家的路真的好长。 “认识，但是在一起玩得时间不多，我比他大了很多，”徐温木扭头看着木侑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耐心补充着：“他父母跟我爸熟识，我们也因此认识。” \"那徐警官是你的……\"木侑宁稍稍仰头看着徐温木下意识问出口来。 女孩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眼睛显得大大的，看上去有点……呆。 徐温木移开眼看向一边暗暗咬了下嘴唇：“对，他是我爸。” “哦——”果然是，木侑宁垂下眼睛努力回想着徐国平的样子，这么一想两人倒是挺像的，只不过徐国平看起来更严肃，掩盖了他同徐温木一样的温柔长相。 二人并肩行走，木侑宁抬头偷偷打量着徐温木，徐温木不像祁江北那样漂亮得精致张扬的娃娃模样，但也是好看的，是更加成熟内敛的男相，不过嘴唇稍稍薄了些，就显得温润之下稍带了点距离感的矜持…… 和冷漠。 似乎察觉自己的动作，徐温木的嘴角突然向上翘了翘，木侑宁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刚才不礼貌的行为，立马移开视线，头顶轻轻传来一声轻笑，木侑宁又抬头扯了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嘿嘿，不好意思啊。” 徐温木反而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来，强压下唇角的笑意，明知故问：“嗯？怎么了？” 呀——？木侑宁不禁逗，呀这人咋这样啊？原来没看到自己在看他吗？哎呀好尴尬呀！感觉他明明感觉到了呀，不会在骗我吧？哎呀怎么还没到家呀！我要回家—— 脚趾抓地之际突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木侑宁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来，就见到徐温木看着远处，另一只拎着早餐的手指了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的空隙处露出来一方小小的天空，初阳未显露温度，红红一颗，扭头对着木侑宁笑：“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呢。” 木侑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回神跟上徐温木的脚步：“对啊，又是个好天气呢！” 到了路口二人分道扬镳，木侑宁拎着早餐往回走，超市旁边的药店现在还没有开门，木侑宁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先回家吧，有空再来。 还没上电梯手机震动得厉害，是祁江北：“喂，小北，怎么啦……” “木侑宁你去哪了！你去哪啦！！！你马上给我回来！或者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祁江北语气非常的不满，连带着有踢里哐啷的声音，木侑宁缓下语气急忙解释：“小北你别着急，我去买早餐了，现在在电梯里，马上就到家了。” 电话那头良久都没有声音，木侑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下一紧刚要进一步问询，电话突然被挂断。 电梯一层层上升，木侑宁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食袋，“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匆忙跑出电梯门就见穿着睡衣的祁江北迎面跑上来，来不及刹车，一头撞进他怀里。 “咳……祁……祁江北！”木侑宁被勒得快窒息了，少年的心跳咚咚震得她耳膜痛，薄薄的睡衣下皮肤炙热滚烫，直到木侑宁感觉自己连话都要说不出了，祁江北才松开了对她的禁锢，满脸泪痕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的样子吓得有点不太敢说话，试探的那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小北……你别吓姐姐……” 祁江北表情痛苦地闭眼皱眉，两颗眼泪顺着未干的泪痕再次滑落下来。有些脱力地再次抱住木侑宁，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 木侑宁被压得一个趔趄，忙不迭安抚着抬手擦了擦小孩的眼泪：“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小北乖，小北不怕啊……” 祁江北如梦方醒般低头看着费力支撑着两人重量的木侑宁，慢慢直起身来，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撒出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去哪里了？呜呜呜……木侑宁……” “我我我听说小区外好像有早市，我去买了点早餐，想给你换一下口味……” 木侑宁说完才发觉手里的食袋轻飘飘的，抬手一看两大杯豆浆刚被祁江北紧抱着的时候挤破了，裤腿被豆浆打湿紧紧贴在他的小腿上，脚边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大片豆浆缓慢的向四周蔓延，破掉的纸杯底部稀稀拉拉的几滴顺着食袋向下流。 “好啦别哭了好不好，我能去哪里呀？”木侑宁抬起袖子给祁江北擦眼泪：“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乖乖先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祁江北情绪低落，但还算听话的点了点头，木侑宁只好先拎着破烂的早餐将他带回家：“衣服脏了，先换下来吧。” 等到祁江北湿漉漉地穿着干净的短袖裤从浴室走出来，木侑宁才发现他小腿上刚才被豆浆打湿的那部分皮肤红肿异常：“呀！腿怎么红了？刚才是不是被烫到了？” 赶紧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仔细观察了一下，还好并没有破损，只是由于祁江北皮肤白的缘故红得有些吓人，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蔫在沙发上一脸委屈的祁江北，因为心疼略带了点责备的语气：“不痛啊？！怎么刚才也不说？” 将人拉到洗手间里赶紧用冷水冲洗：“家里药箱在哪里记得吗？你房间旁边？白色门的小房间对吗？好你在这待着，就这样……别碰！对拿水冲着别用手摸记住了吗？” 起身翻出储藏间里药箱找烫伤膏：“家里有烫伤膏吗？在药箱里？哦哦看见了看见了……” 找是找到了，可惜已经过期四年了。 木侑宁翻了翻药箱里的大部分药品，多半都已经过期，就在要合起箱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地药瓶—— 维生素c片。 木侑宁才想起昨天被祁江北玩闹甩在地上的维生素c片，又看了看手里的同样过期的只剩一小半的药瓶，塑白瓶身微微泛黄，跟昨天的那瓶应该不是同一个。而且这个已经过期快两年了，那瓶才刚刚过期不久。 木侑宁打开瓶盖，没有发霉变质，一粒一粒，非常完好，犹豫了一下，倒出一粒在掌心，吞进口中。 …… 酸味由舌尖慢慢朝整个扩散，直到蔓延至后两侧，非常非常非常酸。 木侑宁将药片吐出来， 可是为什么昨天那瓶那么…… 木侑宁仔细翻了翻药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可是…… 木侑宁心下总觉得有些……怪， 但又实在说不上哪里奇怪。 “姐姐~”祁江北不知什么时候跷着腿倚在门框上盯着她：“你找到了吗？” 语气超乎寻常的平淡，甚至带一点点冷漠。 洗手间里的水还在哗哗的流淌，祁江北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 突然的出声把木侑宁吓了个激灵，手里的药瓶一抖掉在了药箱夹层，突然被吓了一下手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试着抠了两下也没把药瓶抠出来，只好先将药箱合起转过身来。 心头的疑惑难以再让她摆出笑脸哄祁江北，但还是耐着性子：“烫伤膏已经过期了，我去楼下药店买支新的吧。” 木侑宁低着头往门口走，若有所思。直到被一双穿着与她同款式但不同颜色的拖鞋挡在门口。 木侑宁抬起头来，突然发觉祁江北现在真的挺高的个子了，自己现在得仰视他。 “让开呀！”木侑宁微微不解地皱了皱眉，看着一动不动微微垂下眼皮目不转睛俯视着自己的祁江北。 他将眼珠转到一边，慢慢地侧开身给木侑宁让出路来，双手交叉，倚着门框看着她。 木侑宁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将浴室里的小喷头关掉，关门的瞬间余光中依稀看到祁江北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看着。 ……………………………… 药店里，木侑宁向店员买好了烫伤膏和护理用品，匆忙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站在门口定住。 “你好，请问您是还需要什么吗？”店员是个很和的善的女子，看上去跟木侑宁的妈妈差不多大。 “呃……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犹豫过后木侑宁还是转过身来：“请问……刚刚过期大概两个月的医用vc片，会变苦吗？” “呃……”店员低头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即使保存条件不好，一般药品会发霉什么的，vc变苦……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店员歉意的微笑：“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啦，过期的药品嘛~尽量还是不要吃啦。” 木侑宁点点头客气的笑了一下，正要离开店员突然又一次接话：“医用级的vc我们这边也有卖诶，小姑娘要不要买啊？一般日常补充维c的话吃这款就够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口味呢，医用的那种真的很酸不好吃啦，我们现在正在打折呢，买二送一，要不要来一瓶呀？” 木侑宁扯了个牵强的笑摇了摇头立马准备逃离，另一个店员坐在收银台吃早餐，也许是早上刚开门没什么人，收银的店员喝了口豆浆咽下嘴里的包子，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慢吞吞的扫码，等待收银的过程刚才的店员又凑上来：“小姑娘家里有老人吗？” 木侑宁还以为她又要推销什么保健品，摇着头正要推辞，店员自顾自的再次嘴快的出声：“会不会是家里的老人搞错了呀？把其他的药当成vc吃掉了呀？哎呦那可很危险的呀！要不要看一下我们这边专门给老人吃得维生素补充剂呀？专适合老年人的，每天一粒就够了，绝对不会出错，年轻人的也有呀！哎小姑娘……！” 木侑宁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付完款急忙头也不回的跑出来，到了外面突觉手里空空，只好又折返回去将东西拿了就跑。 “哎这小姑娘……还挺性急的。” 直进到电梯里才平静下来，刚才店员尖尖的声线回荡在她的耳边，脑子里开始回放店员方才的话语。 搞错了……其他的药……当成vc…… 假装维c。 不是维c。 …… “医生，我姐姐睡眠一直不好……” …… “你喝姐姐，生病要吃清淡的……” …… “没什么呀……粥凉了，我热一热。” …… “我喝牛奶就好。” …… “过期了吗？哦，原来过期了，那不要吃了。” …… “叮——”电梯缓缓开启。 是结束又是开始。 木侑宁机械性的迈着步子走出电梯，开门进到屋子里，脑袋很乱，又像是一片空白。 “姐姐~”祁江北坐在客厅跷着脚，满脸乖觉的甜笑。 只是此刻的笑脸在木侑宁眼里满是虚假和欺骗。 木侑宁洗干净双手，拿着棉签仔细地为祁江北上药。 祁江北将脚搭在木侑宁腿上，随意晃着，小脸满是得意，看上去跟平时一点区别都没有。 上完药木侑宁起身，欲将药膏放回药箱里。 刚刚掉进夹层的维c药瓶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其他的一些过期的药。 连垃圾桶里都不见，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昨天那瓶“维生素c片”。 \"姐姐~\"祁江北跷着脚理直气壮的在客厅里大声撒娇：“饿！要吃蛋饼！” 木侑宁路过客厅，头也不回地走进她的小房间。 。。。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祁江北有些饿了，趿拉着鞋走到木侑宁房间门口傲娇的拽着小脸：“姐姐~饿！要吃早饭！” 翘起的嘴角凝固，然后慢慢在脸上消失。 她在收拾行李。 “你在干嘛！”只一瞬间祁江北就变了脸色，大步迈着步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强迫木侑宁转过脸来看他，四目相对，表情是一下子控制不住地怒气。 “我要回家。”木侑宁神情冷淡，用力甩开祁江北的手，继续收拾东西。 祁江北伸手一拉将木侑宁抱得更紧，语气连带神色都沾了些急迫的懊恼，毫不掩饰的恶劣终于撕开了遮掩展示在木侑宁面前：“你别想着离开，木侑宁！我不许你跑，你也根本跑不掉。”说罢又要凑近。 木侑宁被他抱在怀里，木着脸看着祁江北，一言不发。 她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和漠然，祁江北突然觉得难过，像是被什么刺痛，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坐在床角目光看向另一边。 二人久久坐着。 木侑宁又开始收拾行李。 祁江北又一次抱住她，但已没了之前的自信和放肆，此刻更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虽然胆怯但强撑着的蛮横。 …… 木侑宁喘了口气：“你放开我。” “我不放！” “你不放我就要走。” “我放开了你才要走！” “我不走。” “我不信！！！” 木侑宁沉默了一会， 短暂的沉默足以让她清醒。 “我不走，你放开我，我们好好坐下来讲一讲。” 祁江北垂着眼看着女孩紧绷着表情强迫自己冷静的样子，突然收敛了自己戏谑玩闹的样子，表情变得一副成人才有的那种的认真，说出口的话又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的赌注誓言：“这是你说的，你不能离开，不许耍赖，不许反悔！” 说着慢慢松开了手。 木侑宁没有办法了。 好希望能有个人来拉她抽离这个烂摊子，永永远远的跑开，不叫他们任何人找到她。 可是不行。 此刻的她从精神到身体整个如烂泥一般颓唐，甚至祁江北刚一松开自己，便失了支撑滑坐在地上，无助的感觉叫她想掉泪，习惯性的被迫坚强又支使着她的眼泪不许流出，木侑宁只觉得鼻头发酸，闭起眼睛抽了抽鼻子，整理好情绪：“你到客厅去，坐好了。” 祁江北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看着木侑宁扶着床头柜慢慢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出房间，自己也跟了出去，接了热水递给她。 木侑宁原本想为自己倒水的手在空气中停了一会儿，祁江北强硬地将水杯塞进木侑宁手里。 温热的水软软的透过身体直通入小腹，木侑宁此刻反而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冷。 她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祁江北，带着他直勾勾，抿着嘴掩饰着害怕的表情，木侑宁觉得自己整个人现在都麻了。 长叹一口气，偏过头看向窗外：“你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样？”他抿着嘴直视着木侑宁。 “你给我加安眠药。” 祁江北的语气不咸也不淡：“怎么会呢？我哪里来的药？” 木侑宁回过头，少年站得有些不太规矩，倚靠着吧台拿脚尖点了点地面，微笑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外，木侑宁把水杯放回几上，神情有些疲惫。 “粥里有。”抬起水杯朝着祁江北的方向晃了晃，嘲讽的一笑：“水里有没有？”下一秒玻璃杯重重的落在茶几上，冰凉的水珠溅出杯体。 “你哪来的安眠药？” 木侑宁现在真的很想打他，随即闭上眼睛笑了下：“祁江北，你告诉我，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闭眼又忍下了多少委屈。 远处的祁江北低着头摸了摸右手手背上幼年留下的一枚伤疤，掩饰着少年内心的空虚和不安，随即便抬头，不再是那副戏谑的，扬着下巴的什么都看不进眼里的表情，他直视着木侑宁一脸认真，一如之前无数次被她当做戏言的表白：“木侑宁 ，我爱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夏末的暖风轻轻拍打着窗子，像是在为寒秋预奏着序曲，一个季节的结束，就会有另一个季节开启。 第18章 摊牌 木侑宁疲惫地叹了口气，随后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祁江北，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是你姐姐，你爸爸和我爸爸是堂兄弟！无论是从感情还是法律方面，我们都不能在一起！知道吗。” 小孩完全不服气地一扭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木侑宁摇了摇头：“小北，你还小，你爸妈工作忙，也许你只是贪恋我对你的陪伴，你不必单因为这个理由就开口说爱，这样的事情换谁都可以做……” 祁江北侧颜上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嘴唇抿了又抿，突然转头看向木侑宁，大声打断：“可是只有你！只有你这么做了！你不爱我就不该为我做那么多！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每次稍稍一闹你就答应我所有无理的要求？为什么你要一直陪着我？为什么要在我九岁那年来我家里？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你——” 越发崩溃的语气到末了已经沾上了难以抑制的哭腔。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抓着木侑宁的手咄咄逼人的质问或是过分的拥抱索吻，而是蜷缩着伏在木侑宁的膝上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又能坚强早熟到哪里去呢？ 花苞最里面的都是最脆弱幼稚的芽芽，怕被人嘲笑怕被人欺负怕被人摧残，只好牢牢地保护起来，轻易不叫人看去。 可是！木侑宁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和好办法去拯救一个活生生的人呐！ 身下的祁江北哭得伤心，像才睁眼没几天突然被抱离母体怀抱的小狗，只会嘤嘤嘤着自己的害怕，孤独无助，显得可怜巴巴。 没有犹豫，但似乎也不是本能，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猪啊木侑宁，小狗可不会偷偷给人下安眠药！ 祁江北兀自呜呜地哭着，现场的气氛压抑又沉闷，不说点什么木侑宁真的觉得有点尴尬： “呃……小北，真的，你还小，你还分不清什么是爱情，只是把你对我的依赖当成了你爱我的证明，姐姐知道你从小就孤孤单单……呃……但是，你现在应该好好长大，你只是现在这个阶段有点迷茫而已，你爸爸妈妈其实……是爱你的，呃……非常非常爱你，真的。你要相信，将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你的！只要你好好长大……” 蜷缩成一团的祁江北动了动身体，抬起原本压在木侑宁腿上的手抹了抹眼泪，从地上蹭起来，将脑袋靠进她怀里：“不！我就要你！” “那……”这小孩一副耍赖的模样，木侑宁无奈，推了几下又推不动，无奈转变成烦躁，下意识口不择言： “爱是放手，是给人自由，你说你爱我，那你就应该尊重我，而不是这么紧紧捆着我。” “而且你都没成年，你要和我在一起，有没有能力让我不去承担别人的非议和白眼？你没有！你现在的衣食住行都是你父母给你的，你有自己独立生存的能力吗？你没有！” “你在这个世界上才活了几年？你有去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吗？万一等你长大了，你见到了比我更好的人和事，你能保证你还会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你不能！你一拍屁股走了，剩我一个时间感情全浪费了，你有考虑过我的未来吗？你没有！你……” 木侑宁说着有些激动，小孩趴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她不喜欢自己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和态度，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厌恶和不体面。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下一秒就整理了情绪，将欲揭下的面具小心的戴好，恢复平时温柔懂事，善解人意的样子。 微微叹了一口气，下一秒手就下意识地揉着他的脑袋顺到脊背：“听话，小北，你快快长大，多接触一下这个世界，就会发现生活里还有很多值得你去爱的人和事。” 祁江北抬起头来看着木侑宁的眼睛，顺势握住她的手，女孩的手软软小小的，祁江北紧紧握着，眼神平静又坚定：“可是，木侑宁，如果我真的爱你呢？你有没有想过？” 木侑宁看着这个难缠的小孩，有些泄气地靠着沙发背，一脸真诚的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眼见祁江北又要往自己这边凑，木侑宁眼疾手快的按住他呼之欲出的话语，电光火石之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又夹杂了一点点，很小很小、隐秘的、微不可查的私心：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 祁江北原本威逼利诱，撒泼耍赖，卖萌装可怜等一系列方法都在脑子里列好了，却没想到木侑宁突然松了口，微微一愣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依然故意做出一副微微疑惑的样子：“真的吗？你愿意……” “但不是现在！” 一下子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鱼。 木侑宁甩了甩脑子里的坏念头，一本正经：“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好好生活，不再闯祸，不再惹是生非，爱惜自己，正经把学念下来，等你……嗯……十年之后，哦不，经济独立之后！如果你还是像现在，像今天这么爱我，我就，呃……答应你……的，呃，答应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话一出口又有些自悔莽撞，见祁江北怔怔的，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欲张口挽回，抬头看着男孩子的神情，因为比自己高出不少，微微垂着眼，俯视着自己，嘴唇紧抿，看不出情绪，木侑宁扭过头暗自握了握拳： 天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啊？木侑宁，你也疯了吗？ 祁江北不再给她可以犹豫的机会了。 “真的吗？”见女孩背过身去，他顺势凑近，半靠半抱的把女孩收在怀里，却不显出一点点强势和压迫。她的颈窝处细腻柔软，淡淡的泛着体香，祁江北暗暗感受着少女的起伏呼吸，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就当是鬼上身了好啦。 到时候不认账又能怎么样！况且她还真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对她这样长情。 木侑宁回头对上他的眼睛，表情显示出廉价的真诚，点点头：“真的。” 真的很没意思！ （上卷完） 第1章 分离(上) 此后几天，木侑宁都过得心惊胆战，回想起来总那天的决定太冲动，细想想只觉得荒唐。 可每每等她想要跟祁江北说起这事，总会被他不动声色的改变话题，等自己反应过来，对话往往变成了闲谈胡侃的玩笑话，也很难再打开话头。 也许他能明白这是句激励他的玩笑吧。 但愿如此。 …… 又一次被祁江北挤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生疏的开火将排骨放进炖锅里。 这几天祁江北正常得有些反常，勤快得时常让木侑宁脊背发凉。 每当木侑宁在饭后被他按在沙发上休息，而他自告奋勇主动去收拾厨房的时候，木侑宁都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 恰如此时此刻喝着刚刚被祁江北塞进手里的柠檬水，趴在沙发背上看着祁江北的木侑宁，只是稍稍恍惚，祁江北已经麻利的收拾好残局，解下小花猫的围裙一脸求夸夸的表情坐在了木侑宁对面：“姐姐，怎么样？” 还是不熟悉他这副乖孩子样子的木侑宁还是努力温柔的笑笑：“很不错小北，不过，这些以后让我来做就好，你不用……” “没事。”祁江北笑得人畜无害：“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不能什么都让你做，那样太辛苦了。” “……那，”他想起一出是一出，木侑宁总觉得祁江北是在憋什么坏心眼，可当下也没办法，反正她也完完全全的制不住少爷，只好随他去。 而且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装的，那也由着他装去吧。 “那好吧，小北。要是累了烦了，千万不要勉强，姐姐也可以做，明白了吗？” 祁江北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笑呵呵：“对了姐姐，你的故事写得怎么样了？” 话题引到这里，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没有啊，这几天事情多，一个字也没有写。” 祁江北笑着凑近，木侑宁本能的向另一边移动身体，祁江北也不在意：“要不我们出去转转，放松放松，说不定灵感就来了呢。” 木侑宁赶紧摇头摆手拒绝三连：“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祁江北自己嘬了口柠檬水，冰块碰到杯壁发出悦耳的声音：“要不要去e州？” e州？木侑宁抬头看了眼祁江北，他眼睛瞟向别处，轻轻地哼着歌，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小年就在e州看病呢。 木侑宁低头不说话，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头犹豫。 最终还是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小年很快就回来了。” 祁江北眉毛一挑又凑了过来：“可是也不远啊，你不是想他了？” “我是……但是……” “别提别的，”祁江北瞪着大眼睛凑得更近：“想不想去？” 嘿嘿…… 木侑宁有点害羞的点点头：“想。” “那我这就去订票，晚上就到。” “诶诶诶……”木侑宁一把攥着祁江北的手将他拉回沙发上：“这么着急做什么？再快也要明天去了，我还得给小年和爸爸妈妈带点东西呢。” 祁江北微垂的双眸很快抬起，一如这几日的满满笑意：“哦，这样啊，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呀。” “还好啦~最近小年身体还好，也快要回家了，不过真的是好久没见到小家伙儿了，真是有点想他了……”说完一脸轻松的抬手揉了揉祁江北的脑袋：“真是谢谢我们小北了……” 对于木侑宁的摸摸祁江北很是受用，正要往她怀里钻进去，木侑宁同时起身将祁江北喝得所剩无几的柠檬水倒满推到祁江北手边，祁江北扑了个空也不介意，扬了扬下巴，自己端了水杯倚在靠背上看着她。 木侑宁盘腿坐上沙发叠着小花被：“小北，姐姐……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姐姐？你说。”祁江北微蹙着眉尖，带着善意的探询。 木侑宁深呼吸了一下，将叠好的小花被放在一边，才抬眼看着祁江北，小心翼翼地语气：“你看……现在也八月多了，还以为能在家里多待些时间，没想到下学期还是有课的，虽然九月末才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但我想……”见祁江北垂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木侑宁顿了顿还是开口：“应该提前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到时候是没法再在家里照顾你了。” 姐要上学啊！又不是像你这个少爷似的，说休学就休学…… 也不知道祁江北会不会耍脾气。 就是因为觉得他会，所以木侑宁才拖了很久都没告诉他，只是眼看就剩下了一个多月，到时候说走就走，也不太好。 好好相见，好好告别，这才好——木侑宁想。 鸵鸟脑袋往沙子里埋了又埋，看着祁江北现在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告诉他。 不过你耍脾气也没用，我总不能为了你…… 没想到自己话一出口，祁江北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木侑宁还以为他要发脾气，心里哄小孩的话都过了一遍了，然而不悦的表情闪了一下就略了过去，祁江北撇了撇嘴，朝自己扬了扬下巴：“木侑宁，我也有件事情要通知你——” 木侑宁，姐姐，大作家……随他怎么叫，木侑宁不在意这些。 他语气认真，木侑宁看不出他要说什么，暗暗攥起了衣角，微微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他：“你说。” 祁江北反而放松地歪在沙发上揉了揉头发，表情有点小得意：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决定！下个月新学期！我要回学校念书！” “啊？”这一下倒是叫木侑宁猝不及防：“念书？可是……你不是要反省一n……” “嗐……”祁江北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这是小事，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话到最后祁江北骨碌碌的转了转眼珠，随意地笑了笑。 哦~ 懂~ 你有钱嘛~ 木侑宁随即平静下来，还以为什么事，吓死人了！ 这是好事！ 随后一门心思的扑在对他决定的惊讶里：“离下个月……不到二十天了，会不会太匆忙了？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呀？” “刚刚啊。”祁江北笑得很坦然：“你要走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 “臭小子！”木侑宁被他的话逗得一愣，随后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又揉了揉。还想再说点什么，嗐，说什么呢？他要学好，这是好事，自己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那好，你找时间跟你爸爸妈妈讲一下，剩下这几天我陪你收拾一下，不住宿的话……啊？要住宿？可是你从来没……好吧，那要带的东西就更多了，被子，枕头，洗漱的，换洗衣服……唉呀可千万别落下什么，对！先写下来……”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一下子忙忙碌碌边走边念的样子，暗自好笑的同时，内心隐隐的，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一种快乐，哦不，不够准确，更像是……像是……尽管祁江北不愿意，但却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一种被称为幸福的感觉。 被人爱着的幸福。 “姐姐~”祁江北暗暗抑制住自己想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笑得云淡风轻：“不用这么着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木侑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随即真正发自内心的朝她眼前这个小孩高兴的笑起来，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看着他的眼睛，托起他的手来轻轻拍了拍：“小北，看你能想通，姐姐真心为你高兴，到学校了要尊重老师，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相处，有什么心事跟就给姐姐打电话，听到了吗？” 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祁江北只是扯了扯嘴角，反将她的手在手心里握了两握，随即松开朝另一侧挪了挪，应答的倒也完美：“嗯，我明白！姐姐，我知道，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玩玩闹闹东西一时半会倒也不着急收拾，想着明天要去小年那边，木侑宁从这天下午就开始激动，忙着给小孩买食材做好吃的，带好玩的。 九点的车木侑宁凌晨四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给木佑年做饭，沾了祁江北的光，借他家趁手的工具倒还能做得快些。 这边木侑宁轻手轻脚的在厨房里熬汤炒菜，房间里祁江北一个人习惯性的紧紧搂着木侑宁塞给他的被子安睡着。 每份都做得小巧精致，木侑宁打包好最后一份茄汁虾球，将小盒一个个归置好盛在保温袋里，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微凉的指尖轻触祁江北酣睡得泛红的腮尖尖：“小北……小北……起床啦！陪我去看小年啦……起来啦——” 祁江北惺惺松松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握住木侑宁的手藏进被窝里，嘟嘟哝哝的带着梦音：“手好冷，暖暖……” 木侑宁此刻精神得不得了，抽出手来两手捧着祁江北的脸颊慢慢用力，祁江北双眼紧闭，任她蹂躏，终于被木侑宁拉着胳膊坐起身来，手一用力让木侑宁坐到床边，一歪脑袋又黏在木侑宁身上。 “亲一亲……”祁江北闭着眼睛靠在木侑宁肩膀：“亲一下就起床……” 心里的高兴无处抒发，木侑宁扭头看着祁江北，扶住他的肩膀站起身来，以往听到祁江北的混账话都会生气或者直接一个脑瓜崩，现在捧着他的脸揉揉捏捏的直乐，祁江北闭着眼睛嘴角翘起，正要睁开眼睛。 温凉的柔软轻轻贴在额头上，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像最美好最香甜的梦境，玉颜皎皎，温如栀子般的笑意。 比梦还甜。 大概祁江北会永远记得今日此时。 木侑宁微微脸红，但笑容依旧灿烂，拽住祁江北的手腕向后用力：“起来——快给我起来——” 及至车站已有些匆忙，好在赶上了，木侑宁坐在座位上心扑通扑通的跳，庆幸的笑着看向祁江北。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笑得有些傻气，木侑宁给了个白眼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和一个三明治递给祁江北：“笑什么呀！快吃吧！叫你不早起，还得在车上吃早餐！” 小巧透明的玻璃杯还带着牛奶的温热，祁江北听话的接过，整个人还是像在巨大的上撒欢儿奔跑。 ………………………… 木侑宁大学假期的空闲也来过这里，轻车熟路地带着祁江北左转右拐，看着有着血液内科的标识的住院区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进去。 刚迈步就停下了动作，木侑宁回头一看，祁江北站在原地，拉着木侑宁的手一动不动。 “走啦——”木侑宁不疑有他，来这里的消息提前告诉了妈妈——李念虽然嘴上不饶人地念叨着木侑宁憋不住事乱花钱，心里还是高兴的——照着她给木侑宁的房间号拎着大包小包牵着祁江北顺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心里满是对着弟弟的思念与期待。 祁江北走着。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窄窄的通道，可是余光还是难以避免的落在排满病床的两侧。刚从室外走进来不久，他还记得世界的阳光灿烂，喜欢的人轻吻自己的惊喜与美好。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刺鼻的消毒水和消杀过后烘干的病床用品的味道充斥在这个世界里，空调开得极低，看着脚下失去原本光泽但依旧完整的瓷砖，恍惚间冰凉而坚硬的冷意从心底生出逐渐与周围融合，他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攥紧了那只软薄的手掌——好在她于此也依旧温热。 病床上的一张张面孔不断变换，声音似乎在耳边静止，他看到一张婴儿的面孔被满脸倦容的母亲护在怀中哭闹不止，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独自坐在病床上喝着一碗米粥，抬起头来对着一个年轻的护士笑了笑：“没事，你尽管扎就好。” 一个满脸蜡黄的女人坐在床上靠着墙壁用没有输液的左手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举着点滴支架搀扶着一位带着毛线帽子的老太太从病房里走出来…… 这路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木侑宁带着祁江北弯进一间大病房，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人实在太多一时也分辨不出，“在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念拎着热水壶绕到木侑宁和祁江北身前往里走，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祁江北：“小北也来啦，这么大了……” 木侑宁回头朝着祁江北恬然一笑，随后牵起祁江北的手跟上李念：“年年在睡吗？今天打多少……” 拐了个弯正好是木佑年的病床，小孩此刻带着氧气面罩闭眼睛睡着，这似乎是祁江北与木佑年的第一次见面，是个比他真实年龄看上去要瘦小许多的小孩，苍白的皮肤下隐约着青绿色的血管，平平的延伸到衣衫遮住的地方，小脑袋上顶着一顶很大的旧毛绒帽子，看上去像是木侑宁小时候的。 李念嘱咐了几句就已离开，有木侑宁来看着儿子，自己也可以回工厂那边多做一会儿工，中午多做一会可以算满一上午的时间。 第2章 分离(中) 木侑宁拉过祁江北的手，将他从身后拽到身旁的椅子上将他按下，自己却轻手轻脚的忙碌起来，给这个仅有一张病床一把椅子和一只低矮的小床柜的临时的“家”收拾得整整齐齐。 将带来的饭食放在小床柜上，木侑宁偏着身子蹲下打开小床柜，从包里拿出之前买的小衣服小玩意儿来归置好，床底的蓝色塑料小盆里放了两件小孩短袖和一条湿湿的毛巾，木侑宁抬头看小孩浅浅的睡着，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是否要醒来。 木侑宁抬头看了看祁江北，这会儿祁江北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端坐着目不斜视地低着脑袋——从没见他这么乖过。 木侑宁低头暗暗笑了笑，又抬头看了看睡梦中的木佑年，手指贴了贴额头，还好……不烫。 看了看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弟弟，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小北……小北……”木侑宁这么想着，低声朝着祁江北晃了晃手里的小盆和一小瓶洗衣液，又指了指门外，随后便端了小盆和一小瓶洗衣液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祁江北攥紧了手里的衣角，出声想把人叫住，余光瞥到病床上睡着的小男孩，最终还是瘪了嘴没有出声。 点滴药水消毒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很独特的味道，但这对于祁江北来说并不算陌生。 很多年前木侑宁第一次来到他家里时，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木佑年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祁江北的视线又转移回病床上的这个小孩身上，细细的小胳膊睡梦中挥动了几下，原本被棉被盖住的手背露在外面。医用胶带将软管固定在手背，祁江北抬头看了看支架上挂着的大药瓶——还好，还剩一大半。 还没回来…… 祁江北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机械表， 怎么才过了五分钟啊啊啊啊—— 祁江北等得心急，屁股也有点发麻，看了看睡得微微皱眉有些不太安稳的木佑年，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正好一大家人簇拥着一个病床上的老人推门进入，把祁江北挤到了一旁。 一时没法出去祁江北只好侧着身子给人让路，闹闹哄哄揉杂在一起的声响渐渐散过，又正巧碰上推着小车进来换水的护士： “来让一让。”护士声音干脆又伶俐，稍稍年长些的护士长带着一女一男两个年轻些的小护士手脚麻利地从近处开始挨个给病人换滴尽的挂水，边动作边解释。 祁江北侧了身子给几人让路，扭着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门外站着向两边看了看，向着盥洗室的方向还没走了几步…… “16号床！16号床！木佑年！木佑年的妈妈呢？”沉稳又带了严厉的声音响起，护士长从临床拿着药水袋转过身来看着，随后又走到病房中央的空地上：“孩子手都成这样了！针胀成这样没人看见呀！家长呢！” “他姐姐来了出去洗衣服了，还带着个小对象，年纪轻轻的等了一会大概烦躁了，刚出去了没多会儿……” 一个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的清脆女音吧唧吧唧地随口回应——大概是哪个临床姑娘，偶然看见了汇报给护士长。 “那是我姐姐。”不知什么时候祁江北站到了病床旁边——几个护士的后面，语调平平的说道。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见。 “那你怎么回事呀？”护士长毫不在意祁江北说了什么，黑着脸给木佑年换好了手重扎了一针，又将小孩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瞅着祁江北：“做哥哥的是怎么回事啊，一点心都不上！” 说完迅速转移到下一个床位麻利地换水：“还跟在后面呐！24号床位上人呢？针还在这，这人去哪了？还有林秀！还不快把车子推过来！哎呀到十八号床去……” 祁江北握拳轻咳了一声，随后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地坐回了病床边的那把椅子上。 百无聊赖地低头拨弄着手表，余光不经意地一瞥—— 病床上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自个儿摘了氧气面罩，躺在床上，抿着小嘴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江北。 ！？？？ 他……什么时候醒来的？ 祁江北不知道该说什么，眨巴着同款大眼睛跟木佑年大眼瞪大眼。 木佑年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双手抱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歪歪脑袋，盯着祁江北。 汗流浃背了吧祁江北，你也有今天！ “你是谁……”到底是小孩沉不住气，木佑年有些防备，拽着被子向后挪了挪，抵在靠背上，开口问道。 “我知道了，”还不待祁江北开口，小孩又抿了抿嘴唇：“你是那个哥哥……小北哥哥。” 祁江北盯着这个小光头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晚上开灯的话小脑袋会不会很亮。 小孩松开抱膝的手向祁江北的方向挪了挪屁股坐近了些：“哥哥我喝水……” 祁江北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小家伙这是在叫自己给他倒水，有些笨拙地站起身来指着一个带盖的儿童奥特曼水杯：“你的吗？”因为空间较小椅子还向后移了一小块距离，发出了一点声音。 木佑年点点头，又指了指小床柜前的热水瓶。 等到木侑宁端着空着的小水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祁江北坐在床上将木佑年抱在怀里，两人用他的手机看着木侑宁叫不出名的奥特曼笑得开心，木佑年一边看一边一边小嘴叭叭叭地不停跟祁江北讲解，吊针的手被祁江北轻轻握着手腕压制，另一只小胳膊不住随着小家伙的演讲兴奋的挥动着。 “醒啦？”木侑宁走到床边弯腰将小盆放回床底，站起身来满脸笑意的走到两个小孩面前。 “姐姐——！！！”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年龄小的那个离得木侑宁更近，扬着小手朝前一跪扑进木侑宁的怀里，狗皮糖似的在木侑宁身上蹭来蹭去。 （来自祁江北的凝视(???)） “好啦好啦——乖呀~~呀！手怎么又胀针了，挨了两次扎？好啦~呼呼呼呼，不痛不痛哦，年年最棒了！” 祁江北从床上站起身来站到一边看着木侑宁将黏在她怀里的小孩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到床尾将靠背调得高些架起小桌板，夹着声音甜甜的哄着：“猜猜姐姐给宝宝带了什么好吃的呀？嗯？” 木佑年一听两眼放光，苍白的脸微微泛红突然朝前一挺小身板咳了两下：“排骨！大虾！蛋皮肉饺！南瓜蛋饼——！！！” “聪明哦！全都猜对啦！”木侑宁低头揉了揉孩子的小光头蛋，小巧的食盒一个个摆出来笑弯了眼：“挑喜欢的吃，回家了姐姐天天给你做！” …………………………… 回去的路上没了饭菜的重量轻快了不少，动车上祁江北打开手机看着只播到一半的捷德奥特曼，沉默了一会又按掉了手机，脑袋里想着今天的见闻，扭头看着身边的木侑宁，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满脸疲惫睡得昏沉。 祁江北松了口气，轻轻抬手搂过木侑宁靠在自己肩膀上，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 到了家没休息多久，离木佑年回家还有些日子，但离祁江北离家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木侑宁像个忙碌的苍蝇一样这转转那瞅瞅，决心一定要把他的开学安排好。 祁大少潇洒的天天安睡到太阳晒屁股，木侑宁忙着安排安排这个收拾收拾那个，不过就祁江北这个脾性，确实也有她忙的。 儿子向好，祁江北的父母自是欢喜，怕耽误九月开学迅速找人交接好了一切，对木侑宁也是合乎体面的感激。 虽然具体执行步骤都落在了木侑宁身上，但她也乐得去做，嘿嘿嘿，有好处的事当然做得开心！ 谁会跟钱过不去？ 距小祁同学开学的前一周，木侑宁最后带着他来到不知逛了多少遍的商场：“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有校服，你肯穿吗？是吧，总要换洗呀，马上天气也冷了，好了~再试这一件，最后一件，好不好？好啦~转身我看看，就是嘛~好看，特别好看！哦！走走走……想吃什么？好，听你的，回家给你做糖醋排骨……” 回家的路上木侑宁也感到了一阵疲惫，车子开的平稳，靠在出租车的椅背上，微微有些困倦，轻轻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急刹，睡中的木侑宁一下子惊醒，保持平衡时下意识用手支持住平衡，回过神来才发现： 呀！她把手按在祁江北腿上了！ 天！什么时候靠他那么近的！ 司机师傅不好意思的解释传来：“哎呀抱歉啊姑娘，刚有辆车加塞，抱歉抱歉啊~” 木侑宁晃了晃晕车的脑袋，宽容的笑了笑：“没事师傅，注意安全就好。” 扭头看向祁江北，为着刚才的冒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祁江北反而不去看她，礼貌的轻声开口：“师傅，请开慢一点，我姐姐有些晕车。” 见祁江北没有理睬自己，木侑宁微微有些尴尬，正要向另一侧挪屁股时，只听见“砰”的一声，车子又是一个颠簸，司机师傅连忙拉起手刹，木侑宁又一头撞进祁江北怀里。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气味，很好闻，木侑宁下意识地深深吸了几口，晕车带给她的眩晕感减淡了一些，即便缓过神来，她还是想赖在这个怀抱里不肯离开。 有时候活着，最好也不要太过于清醒。 督促着人与魔鬼做交易的，从不仅仅只有贪婪，事实上，它只占了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其他一些更微不足道的东西，譬如生理期永远也等不来的那杯热水，再比如少女时期那件永远挂在心里的白裙子。 但诱人的香气不止充斥了木侑宁一人的鼻腔，至少轻轻一低头，就能嗅到她发丝的清香。 撒旦的红苹果从不会只诱惑一个人。 失神只在须臾，她很快挪开身体，还未开口就有人开始敲车玻璃催促着司机师傅下车。 真倒霉！打辆车还能碰上追尾！ 司机师傅倒也是个平和的人，跟外面的人交涉了没几句就来到车边，歉意的语气：“实在抱歉啊姑娘，你看我这边这样也没法继续送你们了……我就不收钱了！呃我叫我兄弟来载你们也可以……你们看能不能先……” 木侑宁正要开口，只觉得袖口一紧，下一秒耳边就响起祁江北的声音：“离家也不远了，姐姐，我们走回去也可以。” 木侑宁扭头看他：“可是还买了很多东西呢，会不会太累了？”两人凑得很近，迎着日光，木侑宁发现祁江北一双乌溜溜的大黑葡萄珠子在阳光下反而是浅浅的琥珀色，一晃一晃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没事啊，我力气多嘛~姐姐，我就要上学了，你陪我走一走嘛就当散步了！” 走一走嘛还能多待一会儿。 相比于他的表情，还是语气更容易分辨情绪。 木侑宁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祁江北拎了大部分东西，木侑宁倒也轻松，临近饭点街边也很热闹，街口处的奶茶店大概是在办活动，充气人偶拿着周边吸引着来往的行人，木侑宁没在意，小祁却站住不动了：“木侑宁，请我喝奶茶！” 祁江北！别以为你好看就能为所欲为！除非连我手里的也一起拎着！ 木侑宁只是腹语，祁江北还真就跟听见了似的顺手接过来，又把她往奶茶店推了推。 …… 没一会端着一个大杯的木侑宁一脸幽怨的跟祁江北一前一后的走出奶茶店：“什么嘛！还打折呢！还收我四十块钱！” 哼！报销！必须报销！ 祁江北假装没看见她一脸疼钱的好笑模样，晃了晃两只手里满满的袋子：“姐姐！我渴了，喂我！” 木侑宁决心不惯着他，顺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将奶茶塞到他手里：“自己喝！” 祁江北也不闹腾，吨了一口又将杯子递到木侑宁嘴边：“姐姐你也喝！” 木侑宁朝远侧挪了一步，微微侧头继续向前走：“我不渴，小北，你自己喝吧。” 祁江北歪着脑袋咬着吸管看着正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几步跟上去，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姐姐，我走了你平时会不会想我呀？” ……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 “姐姐，你要不要喜欢我？” …… 木侑宁也不搭理祁江北，哼哧哼哧的走在前面。 阳光很美好，对两个人都是。 第3章 变故 九月上旬。 距离祁江北回学校快一个星期了，木侑宁在她家里涮了最后一次拖把，抵着拖把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汗，看着整齐有序，焕然一新的家，满意的打量着。 木侑宁短暂的休息了一下，时间尚早，趁着家里没人，忙进浴室冲了个凉。 小屋里没有开空调，刚洗完澡仍有些汗涔涔的，微微的汗意濡湿了额头，木侑宁看了看时间，还好。溜进小屋一间朝阳的小房间，打开从祁江北家带回来的小行李箱，从里面翻出几件换洗衣服来换上。 行李箱的一个夹层的拉链没有拉好，木侑宁试着拉了一下，卡住了，稍稍用了点力夹层一下子散开来。 诶！？ 薄软的衣物一下子散落出来，木侑宁拿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 这不是…… 还以为之前落在g城的酒店里了呢，没想到掉在这了。 木侑宁拿起胸衣闻了一下，大概在箱子里放了有一段时间了，久不见阳光而带了些潮湿的气味，因为多次洗涤而些褪色的衣料上与外衣摩擦大的地方微微的起了点小棉球，中间的小蝴蝶结也已经松散。 已经旧的有些不适合再穿了。 木侑宁微微惋惜，从网上买的衣服质量就是不如直接在店里买的好，依稀记得是去年买跟着舍友的安利的，感觉没穿了几次，就坏成这样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木侑宁也没舍得直接把衣服扔进垃圾桶里，只暂时先放到一边，衣服穿好顶着半干的头发走出来，木侑宁的头发长得快，刚放暑假时还将将及肩，现在都超了肩膀一小截了。 厨房里是自己刚刚回家时从小区不远的菜市场回来的一些食材，在家做饭不用考虑那么多，便宜大份就已经足够，再稍稍好吃那么一点，那这位主厨简直就是完美的天选做饭人！ 门外一点行李拖动的和几人走动的声响，木侑宁赶紧打开门出来接人：“爸妈，年年！你们回……” 门口的木安江搀扶着儿子拖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一边将东西往屋里放，抬头看了女儿一眼：“你妈那边一个厂月中才结钱，她要做满了月份再回家，我就先带着小年回来了。” “噢——”木侑宁放下手里刚来开门没来得及放下的红烧小鸡腿，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屋外帮着把楼道里的东西拎进来，另一只手牵着木佑年走了进来。 虽然已是立秋但南方的天气依旧炎热沉闷，不过木佑年还是外套衫帽捂得严实，小脸带着一只大大的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弯弯的直冲着木侑宁笑。 “累了吧，快来吃饭吧！”木侑宁扭头看了看一进门就一头扎进卧室里的木安江，见没回应只好走进主卧又喊了一声：“爸爸？” 木安江外套也没脱躺在床上闭着眼：“你带他先吃，我眯一会。” 木侑宁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悄悄关了卧室门走了出来。抬头这小孩还在门口立着，卫衣衣袖从外套里伸出来遮住双手，随着木佑年的动作轻轻甩来甩去。 木侑宁走过去先给小孩脱了帽子，小脑袋长了一点短短的发茬，摸上毛毛的去很舒服。“怎么穿这么多呀？”木侑宁一边给小孩脱外套一边打量着，摘了口罩才发现热得鼻翼上都微微的发了汗意，伸手进卫衣里发现里面套着的短袖几乎已经被汗水湿透。 木侑宁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大开的窗户，还好，阳光明媚，没有什么风吹进来。 “你冷吗，年年？”木侑宁想了想把小孩领进阳台卧室，关好两边的门窗， 拉了拉窗帘，脱下卫衣又将里面那件湿透的奥特曼短袖脱下来，打开一个小衣柜挑了件短袖又挑了件春秋穿的小外套，看着短短的头发尖尖上都沾着汗珠的小孩问道。 小孩摇了摇头：“爸爸说行李里放不下了。”自己伸手接过木侑宁手里的短袖背过身去穿好，然后就要往客厅跑，木侑宁一把拉住他，拿着手里剩的那件外套给木佑年穿好，系了两三个小扣子理了一下小领口，抬手摸了摸额头：“那也不能穿这么多呀，大夏天的，看你热的。” 木佑年拉着木侑宁的手往外走：“医院里冷，穿的时候不热。” 洗手间的水有些凉，木侑宁调了调温度让水流了一会儿才拿着木佑年的小手给小孩仔细地清洗，温水毛巾打湿拧干轻柔的给木佑年擦了擦汗湿的小脸，还是不放心又拿了个干毛巾把残留的水迹擦了又擦，以防出去被突如其来的风扑了脸着了凉。 客厅的茶几上碟子碗摆了满满一桌，木侑宁给弟弟拿了个小板凳又去厨房看了看最后一道鲫鱼汤，已经差不多了，木侑宁回头看了看紧闭的主卧大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只盛了两个小碗端了出来。 “来啦~开饭啦！”茶几旁的小孩乖乖的坐在一边扭着头看着木侑宁端着碗过来眼里放光，木侑宁不由自主的换了轻快的语气将鱼汤端到桌上，又拿了勺子筷子给木佑年盛了一小碗米饭，看着满脸期待的小孩，又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小瓶橙汁给小孩和自己一人倒了一小杯。 “来！让我们干个杯，恭喜我们家木佑年小男子汉又又又又好多次从医院勇敢的凯旋归来！”木侑宁庆祝一下让大家高兴，虽然现在只有她和木佑年。 木佑年倒是真的被哄得开心，一口气把一杯橙汁喝了一大半，拿起筷子笨拙的夹着鸡腿往自己碗里放。 “慢点……”木侑宁笑着拿了木佑年的奥特曼痛勺舀了几个带着汤汁的茄汁小虾球盛进木佑年的饭碗里拌了拌——那天去看他的时候小孩对着这个菜直夸好吃，木侑宁看得开心，索性今天多做了点。 木佑年一只手握着翅根咬了一口，又啊呜一口吞下木侑宁喂过来的拌着虾仁的米饭，看着他嚼嚼嚼完全咽下，木侑宁又喂了勺蛋汤擦擦嘴角：“好吃吗年年？” 木佑年吃完翅根被木侑宁拿湿纸巾擦干净手，自己接了姐姐递过来的奥特曼勺子端起小碗，小狗一样么么干起饭来。 “好吃！姐姐！小年还要！”其实米饭没有盛很多，木侑宁做了一大桌菜，怕小孩吃太多积食，这会儿吃完了木侑宁也不惊讶，锅上还给木佑年蒸了个蛋，寻思着大概吃完这个蒸蛋就差不多了。 木佑年一边吃一边闹哄哄的给木侑宁讲这讲那，小嘴巴巴的又要吃饭又要讲话忙的不可开交，这顿饭吃得长久，二人吃一阵说一阵，一顿饭直吃了有两个小时还在断断续续的继续。 “姐姐……”木佑年挥舞着小手吃着碗里的蚝油生菜正要说什么，主卧门被打开，打断了木佑年的话，木安江从里面走出来，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了眼饭桌上一脸兴奋的儿子和恬静微笑的女儿，强撑起昨夜通宵值班的疲惫，双手搓了搓脸，准本坐下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爸，”木侑宁见木安江过来按了按木佑年的小手止住他的话头，站起身来：“饭菜都有点凉了，我去热一热吧。” “我自己来就好。”木安江自己去厨房盛了碗饭坐下，看着满桌的菜又抬头看了一眼女儿，没有再说话，低头拿筷子开始吃起来。 这边姐弟俩吃得差不多了，小孩揉了揉眼睛开始打哈欠,木侑宁拉着木佑年起来撤了他的凳子碗筷简单收拾了一下，对着还在吃饭的木安江：“爸，你吃完了先休息就好，剩下的我来收拾。” 木安江抬头看了一眼歪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就要犯困的儿子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木侑宁：“好，辛苦你了。” 木侑宁笑着摇了摇头，又去厨房将剩下的饭菜打包归置了一下放在冰箱里安排好，随后走出来拍了拍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的小孩：“年年……年年……” 木佑年稀里糊涂的睁开眼睛被木侑宁喂了几口水漱了漱口，就被木侑宁牵回了房间。 木佑年身量小，单人的小床躺着两个人倒也不算太挤。小孩刚躺下还强撑着跟木侑宁说着刚才没讲完的话，没讲了几句就嗯嗯啊啊的又睡了过去。 木侑宁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怀里木佑年瘦削的后背，见小孩已经睡熟，悄悄起身捏了捏小孩的手腕让他松开捏着自己的衣角，掖了掖小薄被，拉着窗帘避着阳光，随后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爸，”木安江收拾好桌子洗完了碗碟往身上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木侑宁看着一脸疲惫的父亲，从毛巾架上拿了条毛巾递过去：“不是说了，我来收拾就好，昨天夜班吗？快去睡吧。” 木安江点点头没有接木侑宁的毛巾走向卧室，没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走向厨房的木侑宁：“宁宁，下学年的学费够不够？” “哦！够了够了！”听到木安江说话木侑宁回头，进一步解释：“二叔二妈给了我挺多的，我还剩下一些……”说着悄悄推门进木佑年睡着的小卧室取出一个小包拿出一张卡来递到木安江面前：“我转出了学费和生活费，这张卡里好像还剩下两万多块，你们拿着，给家里用。” 木安江低头看了看木侑宁手里的银行卡摇了摇头抬手推了回去：“你自己拿着吧，上了学要用钱的地方多。小年下个疗程还早，这会儿也用不到这么多钱了。” 木侑宁反而把钱塞到木安江手里笑着：“我已经留好啦，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妈妈之前不是说还想在家这边开个小店嘛，小年刚出院，也要多买点营养的补身体，你们也别太辛苦了……” 木侑宁说完就赶紧回了房间，木安江叹了口气终究也没再说什么，女儿这么懂事，倒叫他有些心酸。 晚上木侑宁带着弟弟给妈妈打电话，电话接通李念倒有些闷闷不乐似的打了个招呼就没了下文。 “妈你是不是太累了，”木侑宁一脸关心:“要不早点回来吧。少做几天工也没什么的，小年下次去医院不是也还早呢嘛！” 李念嗯嗯啊啊的胡乱答应了几声，木侑宁见她不愿讲话还以为她是累的，便也不再多缠着妈妈聊天，开口叮嘱了句“早点休息”后就挂了电话。 木安江晚饭后给儿子洗了澡又联系了另一个厂里上班去了。家里这会儿还算空荡，木侑宁带着木佑年到主卧的大床上睡觉，小孩中午睡得多，现在十点多了还是很精神，虽不至于像同龄小孩蹦跳闹腾，可也把木侑宁熬得不要不要的。 “行啦——”木侑宁假装严厉的绷着脸：“再念完这一个就绝不再念了！” 小孩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仰着小脸看了看木侑宁，带着得逞的笑意点点头：“听好了就睡！” 小孩鬼精的模样把木侑宁逗笑，开了口又拿起了回家之前新给木佑年买的奥特曼漫画书，模仿着怪兽和奥特曼的不同语气绘声绘色的读了起来。 没念几句床柜旁的手机突然震动，木侑宁停下动作拿起手机——是徐温木！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肯定是有事，木侑宁搂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孩接起电话客气开口：“喂！温木？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徐温木语气不同于以往交流的随和包容，温柔的语气带了明显的严肃和关怀：“不好意思侑宁，本来不应该这么晚打给你，但事急从权，而且也与你家里有关，我也只好现在给你打过来了。” 一番话听的木侑宁有些紧张，自上次跟徐温木说了妈妈的事他说去联系之后也一直没有回信，这会儿人突然电话联系又说了这样的话，再加上……突然想起今晚跟李念通话时妈妈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像是疲惫，现在一想，反而确实有些颓靡似的。 “不会是……”木侑宁一下子心焦，将怀里的小孩搂紧：“不会是我上次拜托你的那件事吧？我妈妈——” “你妈妈——” 两人的话重叠，又同时停顿，顿了几秒还是徐温木又接上了话头:“我们收到e州那边公安局的通知，今晚接到了数十起受害人的报案，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一伙人。” “你妈妈，也是受害者之一。” 第4章 分离(下) \"不过你放心，\"听着电话那头骤然紧张起来的呼吸声，徐温木赶紧出声安慰：“人已经抓到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听到这木侑宁才松了口气，抓紧问道：“那温木，我妈妈她现在没事吧？” “你放心，听同学说了阿姨没事。他们现在也在连夜审理，最晚明天就能有结果了。刚刚已经让受害人们先回家了。你等下抓紧时间给阿姨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事情紧急，我想阿姨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和家里人讲。” “嗯好，太感谢你了温木，还好有你们。” “多亏你之前跟我提过这件事，e州警方有所准备，这次抓捕才能这么顺利，”徐温木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好了，先讲到这里吧，你抓紧休息，后面也许还要有其他的工作。” “嗯嗯好的，你也注意休息。” 电话刚挂木侑宁又赶紧给李念打过去，木侑宁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木佑年，没有陪他玩闹小孩已经开始犯困，刚才一通电话木佑年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事但还是强撑着眼皮仰着小脸一脸认真的看着姐姐。“睡吧。”木侑宁听着电话那头的铃声轻声安抚，一边有节奏的轻轻拍着小孩胳膊哄睡。 “喂妈！”电话终于接通，木侑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怀里的木佑年，孩子已经入睡，木侑宁压低了声音，慢慢把孩子放下掖了掖被子，悄悄推门走出去。 “什么事啊宁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李念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声音明显有些发虚，无精打采的样子。 “妈~”木侑宁有些无奈，搂着手机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被骗了？”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儿，传来李念惋惜后悔的声音：“唉——你怎么知道的？” “……警察都给我打电话了。你没什么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啊，”李念话说得勉勉强强，顾左右而言他，最终还是有点绷不住破防：“都怪那几个死骗子，说得那么邪乎，你弟弟生辰八字都算出来了，说买了这个改命符两年之内就能健健康康的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又有那么多人一块，都有我认识了好久的人，谁晓得刚把钱打过去，人就联系不上了哟……” “……”事已至此木侑宁也不愿一味的指责马后炮，原本打电话就是害怕李念会自己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的，现在看来妈妈心态还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要不我明天带着小年去陪你吧妈妈……” 话没说完便被李念打断：“不用，你在家好好照顾好你弟弟和爸爸，警察也说咯，我们报警及时，骗子已经抓到咯，我一个人可以滴，宁女你何时开学呀？妈妈看看赶不赶的回去？” “九月十六号，早点回来吧妈妈，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我也很……” “哦莫知道了知道咯，等钱还回来我就回。” “那爸爸那边……” “你爹那边我去跟他讲就好，你莫操心咯，照顾好你和你弟弟。” “妈妈你给了人家多少哦？”听出电话那头的李念也有些累了，木侑宁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在这通电话结束之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啧，你这孩子，”李念虽然不太想说，可是对着一向温柔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女儿也不隐藏什么：“总共约莫……两三万吧，两万八。多了我也没有……”说完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他们是不是一早就晓得了我余额咯，就要骗我这么多是吧……这些个该死的拿人命骗钱的骗子……” 木侑宁赶紧出声安慰妈妈，好叫她也不至于太过于内耗。 “诶，哪个警察喊你打电话哦，讲的也太快咯，我也填了你爸爸的电话，说不定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李念越说越有点心里没底，索性破罐子破摔：“知道也好！省的我还要现想现说……” “爸爸应该还不知道，是我有个朋友，他朋友在你报案的警局里告诉我的……”木侑宁还想着李念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看来还好，说来也是，从自己有记忆开始 妈妈李念在木侑宁眼里就是一个非常豁达爽朗的女人，说一不二，家里大小事情也基本都听妈妈的，在小年还没生病的那一年还盘算着拿家里的积蓄在楼下开个小吃店，虽然因为弟弟生病没有开成，但这么多年她一直心心念念，从来没有放弃过。 木侑宁从心底羡慕妈妈这种性格，江跃也是的，从不会因为某些人说了什么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都很坚定。 “哪个朋友哦？也是警察吗？咋没听你讲起过哦？男娃女娃？” “男娃儿~是我二叔家的朋友的儿子，上个月祁江北闹脾气离家出走，是他们找回来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你没去谢谢人家哦？” “去咯——”木侑宁不情不愿地回应：“咋个都这样讲哦，我二叔叫我做了饭给他们带去，去了之后人家刚好不在，他刚好就在，一来二去就认识咯。” “人家是警察，忙嘛~”听着女儿简单的叙述李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笑着打了打圆场：“你同人家搞好关系哟，认识个警察可不容易……” “遭咯遭咯——”木侑宁敷衍的搪塞着，明明在说被骗的事，怎么又拐到其他话题上了？ 电话挂断木侑宁叹了口气，一转身发现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走出了卧室，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木侑宁放下手机走到小孩面前蹲下身子，整理了一下睡歪的领口，挽了挽稍长的裤脚，将小孩揉眼睛的手拿下来：“姐姐吵醒年年了吗？还是小年渴了要喝水呀？” 木佑年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搂着木侑宁的脖子趴进姐姐怀里，迷迷糊糊的话也有点说不清楚：“姐姐困，小年……搂姐姐……睡觉觉。” 童真的话语让木侑宁心里一软，搂着已经入睡的小孩有些费力的站起身来：“乖，我们去睡觉觉……” ……………………………………………………………………………………………………………………………… 秋尽冬去，又一个春天里。 “侑宁！”校门口徐温木朝着匆忙跑出校门的木侑宁笑着招了招手：“这边！” 木侑宁朝着徐温木跑了过来，笑得有些羞涩：“等很久了吗？” “还好，”徐温木的个子比木侑宁高出不少，抬手给木侑宁拢了拢围巾，将手里的热奶茶递过来：“电影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徐温木的手掌温暖宽厚，木侑宁带着凉意的手指被他牢牢地包住揣在夹克衣兜，微微侧脸——尽管已经一同约会了几次了，她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 “最近忙吗？”徐温木带着让木侑宁自在的温柔，一双桃花眼笑得微微眯着，回头看着木侑宁：“一切都顺利吗？” “还好，”木侑宁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低头喝了一口奶茶，热热的让她很是舒服：“就是毕业论文的事，不忙。” …… “你呢？最近所里事多吗，好像瘦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还说的满脸羞涩。 徐温木比木侑宁大了一届，已经转为正式警员工作了好几个月，公安局比基层派出所更忙，一个月可能也休息不了几天。但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来找木侑宁，说是两人进展本来就快，要多多抽时间在一起，相互了解，培养感情。 确实够快的。 年初确定了关系，回校之前就把人领家里给爸妈看了，父母长辈看着徐温木一个劲儿的夸满意，连二叔二妈都托木安江给两人包了两个大红包。 徐温木倒也很尊重木侑宁，没有强迫着木侑宁也同样到他家里去，还表示如果木侑宁不想毕业马上结婚，他也不介意两个人多谈几年恋爱。 对着这一切木侑宁只觉得有些恍惚，闲时发呆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似乎已经不记得是哪一个具体的时刻两人开始确定了恋爱关系正式在一起的，似乎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在某一个安静同行的夜晚，在明亮月光的注视下，看着他凑过来的薄唇，没有拒绝。 玩了一天已是夜晚，徐温木牵着木侑宁的手走在送她回学校的路上，于路无话。 “秋招的时候有往z州投简历吗？”还是徐温木率先打破了沉默，张口就是讨论两个人的未来。 “没……没有，”相比之下木侑宁有些汗颜，她考虑不到这么长远的未来，去年秋招的时候她还趁着不考研也没课去商场做了一周的地推兼职：“去年……那时候……爸爸妈妈说过二叔说毕业了直接到他家的公司里去……我也没想过那么多……” “那样也好，”徐温木也表示赞同：“只要到时候能回z州就好。” 说完又不忘叮嘱：“春招也不要完全不看，多少看一下，万一有了你喜欢的合适的工作，当个备选以防万一，也不是不可以。” 木侑宁机械性的答应着，说不上来愿意还是不愿意，也说不出这样的决定是好还是不好，只是每每走到人生一段需要转折的点上时，往往有人为她剔除了所有选择，剩一条路笔直的展现在她的眼前，说不上平坦或者坎坷，宽阔或是狭隘，只那么走下去就是了。 徐温木低头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木侑宁，低头一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木侑宁吃痛抬头看他。“怎么了？”徐温木有些嗔怪：“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对视之时又是木侑宁率先移开了眼神：“下次见面，又要到下个月了。” 徐温木掰着木侑宁的肩膀捧着脸对视，鼻尖碰鼻尖：“下个月你生日，我调一下休，在这边多陪你几天，好好给你过生日。”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刚参加工作没多久……” “没事，”徐温木笑着刮了刮木侑宁的鼻子：“人民警察也要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不是……” 木侑宁又被他说得脸红，偏过脑袋低头不轻不重的捶了徐温木一拳。 徐温木被她逗得轻轻一嗤，看着她绒帽下红扑扑的脸蛋，一手轻轻托起木侑宁的下巴，一手搂着她的腰贴近自己。 徐温木吻的有些忘情，再次分开时眼角眉梢都沾了点似是醉意的酡红，搂着木侑宁在树下的长椅上不肯放开。木侑宁挣脱不开恼着模样抬头看他，突觉身着常服的徐温木平时工作上那种温柔敦肃的正气似乎也一并随着警服褪去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红色警报灯一闪一闪的危机，又由于这警报太过微弱而一时无法察觉，只是任由他慢慢由四肢开始啃噬，直至吞食殆尽。 “好啦——”最终还是推开了他背过身去：“很晚了，再腻歪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徐温木垂眸一笑，从身后凑近将人拢在怀里：“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他身上是好闻的薄荷香，因此木侑宁不抗拒他的怀抱，只觉得两人的此刻的姿势莫名好笑，当然气氛这么浪漫，她也憋住了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走吧——”木侑宁再次开口催促。 徐温木恋恋不舍，捧着木侑宁的照着腮边稍用了点力气啃了一口：“我走啦。” 木侑宁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有点嫌弃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是傻傻的笑了一下背过身去催促：“快走吧——” 这一切被徐温木看在眼里哈哈笑了两声：“真的走啦——” 再回头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一个黑黑的背影，很快拐弯消失不见。 空旷的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木侑宁呆呆地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 她忽然开始贪恋起这种感觉。 ……………………………………………………………………………………………… 三年后。 “喂？是二叔呀！我是侑宁，有什么事吗？” “出国？那太好了！哦……哦……好的，没问题，我那天……有空的，小北出国我一定去送他。哦对了，要去哪个国家念书呀？” “德国？好好……！国外的事我也不懂，念什么呀？哦哦！建筑！建筑也好……嗯嗯……” “真快呀！谁说不是呢！那成年生日没法在家里过了呀！……也对，好……二叔再见……” “嘟嘟嘟……” 第5章 平凡(上) 又是一年春天。 天气渐渐热起来，木侑宁下班后早早洗了澡窝在卧室里写小说，这几年断断续续的也写了点东西，虽然钱不算多但能贴补一点好歹也是一点。 不过她也确实是喜欢，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一直坚持下来。 “咔哒”一声，是门开的的声音。木侑宁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合起笔记本放在一边拿起手机打开视频软件刷起来。 徐温木推开卧室门，倚在门框上脱着警服外套。“回来了？”木侑宁抬头看着他，放下手机穿好拖鞋一边往外走一边柔声开口:“今天下班早诶，在单位吃了没有啊没有的话我去给你热下……” 卧室门被徐温木撑着胳膊抵着门框堵住出口，虽有疲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盯着她，木侑宁无奈的别过脸去推开他抵着门框的胳膊往屋外走:“你昨晚不是加班了吗还是先洗一下好啦——啊！” 木侑宁被一股力拽住胳膊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下一秒细碎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睡裙未遮住的地方，顺势被压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单薄的衣料被身下徐温木刚刚脱下来的外套上的金属硌得生疼，“嘶——徐温木！！！”木侑宁仰了仰脖子躲避着徐温木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吻：“我不要在这！” 徐温木倒也没继续，噗嗤笑了一下捏了捏木侑宁的鼻尖，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将人从沙发上半抗半抱着弄起来走进卧室一撤力扔在卧室床上。 松软的床垫让木侑宁在接触到床面时轻轻弹了一下才稳住了身体，随后像个兔子似的迅速跳到床头那边拉开床边柜子的小抽屉摸了摸，几下都没摸到，有些惊讶的同时又不死心地将身体向前挪了挪扒在抽屉上看了一眼。 “没有了呢！”徐温木凑过来坐在床边一手抚摸着木侑宁的肩膀，翘着嘴角慢条斯理的说，淡淡的笑意又混杂了淡淡的惋惜。 后腰一阵温热的感觉正慢慢地蔓延，木侑宁坐起身来有些懊恼地用了力气捶了徐温木几下，随后缩到床的另一角，徐温木笑着握住木侑宁的脚腕抬起来揉搓着轻吻了一下。 木侑宁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只好红着脸挣扎了几下以示不满:“你去买——现在就去！” “上次去超市说叫你多拿些你又死活不肯……”徐温木笑着站起身来换了身常服同时取笑道。 木侑宁背着身用被子蒙住脑袋一句话都不说，徐温木换上了身干净的运动衫拍了拍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木侑宁，笑着快步走出了门。 人很快带着东西回来，并一袋木侑宁平时喜欢吃的小零嘴，随手放在沙发上径直朝里走，木侑宁却没在卧室，徐温木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木侑宁睡裙松散在厨房为他热饭。 “先吃饭吧！”木侑宁端了碗粥和两道清淡的小菜端到桌上，招呼徐温木坐下。 徐温木笑着看着木侑宁听话的坐到桌前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木侑宁掳着腰坐到腿上，一边拿了筷子慢慢吃起来。 木侑宁挣扎了几下也挣脱不开，索性摆烂的倚在他怀里从徐温木兜里抽出手机刷短视频。 就这么坐着手也不老实，木侑宁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嗔怪地看了徐温木一眼：“吃完了先洗一下，满身的烟味！臭！不好闻！” 徐温木喝着粥也不在意，摇了摇头笑着慢慢将手收紧:“没办法呀！开会嘛~一群人围在桌子上一坐一整天，没法控制的。” 木侑宁玩着消消乐轻轻“哼”了一声，徐温木笑着喝完小碗粥的最后一口，挟着腰将人抱到卧室床上亲了亲：“等我。” 随后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木侑宁躺在床上看着浴室方向，同居一年两人还算是合得来，毕业之后木侑宁没有回家，反而在导师的介绍下在g城当地的一家小公司做了个小会计，公司发展的不好不坏，工作倒也没有那么忙，就是工资不算高，有时候依然需要下了班之后做点什么小兼职补贴家用。 最开始的那一年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是够艰难，父母和徐温木也一直不断的催促她回z州去，木侑宁不说出理由，只是嗯嗯啊啊的不肯，宁愿在外地一个人住出租屋也不要回z州来。把李念气得不行，一连半年都不肯接木侑宁的电话。 差不多过了一年多点，徐温木被调到g城公安局做科长，那天下班一回到家就看到徐温木拖着一小行李箱的行李站在自己的出租屋门口。 “你休假了？” 木侑宁一边上前开门一边带着一脸社畜下班的疲惫扭过头来看他。 徐温木一如平时的温和从容，又比平时待人接物多了些与木侑宁单独相处时的少年气息，开口玩笑道：“我要从z州公安局休个长假，赖在你这里住上个三年五载的。” 听到这话木侑宁开门的手一顿，一脸诧异的看了徐温木一眼同时打开了门将人领进屋里来，他的表情像是在玩笑，可是这样的玩笑出现在徐温木身上就有些违和，人进了门将箱包放在门口就被徐温木从身后抱住搂坐在沙发上：“怎么不说话了？专门来陪你的，连个笑脸也不肯给？” 木侑宁越听越糊涂，还是一脸狐疑，被徐温木搂着跨坐在他腿上一脸不确定，半晌才犹犹豫豫的说话：“你骗我呢吧？” 徐温木被她这副样子逗得心情大好，哈哈笑出了声。 心知被耍木侑宁气恼的梆梆两拳，徐温木笑着握住木侑宁的手放在胸口一脸思索状：“嗯……也不算是骗你吧……” 木侑宁听也听不懂想也想不明白，她从不去过问徐温木工作上的事情，当然也反应不过来徐温木到底在说些什么。 …… 人反正是稀里糊涂的住下了，两个人在那么小的出租房里又憋屈了不到两个月，就随着徐温木一同搬到了新单位分配的房子里。 手机有节奏的震动，木侑宁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妈，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事吗？” “死丫头最近咋样撒？电话也不打来一个，翅膀一硬真是飞到天上去咯——”这几年小年病情比较稳定，家里也不像前几年那么困难，木侑宁这两年工作赚的钱加上父母的在厂里做工赚的钱凑了一下，家里在小区不远处租了个小门脸开了个小餐店，做点馄饨扁肉炒粉小面之类的小吃，生意不算兴隆但也红红火火的开了下去，李念一个人在店里忙活，爸爸仍旧去厂里做工偶尔也来帮衬着，小年年岁渐长人也懂事了不少，前两年还去了学校念书，日子过得倒也踏实安稳。 “还好，你最近忙吗？店里生意怎么样？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哦对了！你看手机了吗？给你们快递买的钙片和维生素好像到了好几天了，爸爸吃蓝色的，你是粉色的，小年吃橙色的那几瓶，维生素可以大家一起吃，每天记得吃就好……” “上次你体检医生就讲你有点贫血，千万别太劳累了，我给你买的补充剂你要按时吃着，按时吃饭，多吃牛肉……”边说着抬头看见徐温木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短发上还在滴水，随手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躺到木侑宁腿上，湿漉漉的水汽打湿了木侑宁的睡裙，徐温木自然而然的接过木侑宁手里的电话打断木侑宁的话头： “阿姨！我是小徐！” “哦哟！小徐哦！”李念热情的回应着，虽然隔着电话木侑宁还是能想象得到李念一下子满脸发自内心的慈祥笑容：“小徐下班了哦，累不累啊！叫宁宁给你做好吃的！丫头做饭合不合你的胃口啊？不喜欢就讲！丫头从小就爱做饭……” 木侑宁的睡裙被徐温木身上的水弄湿了一大片，他湿漉漉的躺在床上连一小块床单都有些洇湿，刚要推他起来徐温木翻身坐起：“阿姨，宁宁很好，您和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哦好，好。年年呢？有没有长个子？下个月中我带宁宁一起回家看您，好嘞，就想吃您做得酸菜粉了，等回去一定吃个够！” 李念被徐温木连夸带哄逗得咯咯笑，对这个准女婿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满意，人长得好嘴也乖，年纪轻轻就在公安局做什么……科长！家里也好诶哟哟，爸爸也是警察，自家丫头上辈子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才换来的好姻缘，看她不声不响像个木头还真是有本事，这点随我！ 欢喜了一阵也没忘记她原本打电话来的意图：“哦小徐哦，你把电话给宁崽，啥？咋这个晚洗衣裳哦，那你同她讲，下周我娘家三表叔的孙女结婚，你喊她回来哦，一定要告诉她将人喊回来哦。” “您母家三表叔家的孙女，下周结婚，对吗？”徐温木哑然失笑，耐心的温柔答应：“好，我一定转告宁宁，让她一定去。” “那好……记得同她讲哦！”李念笑得合不拢嘴，十二分的满意：“那你们早休息，阿姨不打扰你们了，再讲！”说完便嘟嘟嘟的挂了电话。 刚刚徐温木换下来的衣服在洗衣机里翻滚，木侑宁拿了小盆将自己刚才打湿的睡裙简单洗了一下挂在阳台上晾上，阳台的晾衣杆坏了几天还没来得及修，不高不低的刚好卡在木侑宁踮脚也够不着的地方。 举着衣架木侑宁尝试了两三次，胳膊有些酸了都还没把衣服成功晾上去，木侑宁有些泄气地仰着头盯着衣杆，正要回头搬凳子刚好撞进徐温木怀里。 “怎么不叫我？”徐温木一只手揽住她从木侑宁手里顺过衣服抬手晾在衣杆上，抬手按了按控制升降的按钮：“坏了也不讲？要这样用到什么时候？” 木侑宁抬头看着徐温木轻轻松松的把衣服晾好，抬起手来将睡裙下摆的褶皱扯了扯拽平整回头抬头看着徐温木：“你前几天忙着开会，每天那么累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修理师傅的电话我也没有……不过还好啦，这几天踩个凳子就好啦，等你闲下来再讲也可以，或者等休息的时候咱们自己先修一下也可以。” 徐温木从阳台顶柜上拿出一个小工具箱，很麻利的卸开控制面板仔细查看着，木侑宁趴在一边拿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很快接起断线重新扣好面板按了几下试了试。 衣架随着按键的控制机械性的上下移动着，“好啦，”徐温木将螺丝刀收进工具箱拎起来重新放回顶柜里在水池里仔细的拿洗手液清理双手：“现在好啦。你试试！” 木侑宁试着按了按果然听话，夜深了对面楼也渐渐熄灯。徐温木将手搭在木侑宁肩膀上推着她向里走：“其实找物业就好啦，这些事情用不着全都自己来。还有阿姨刚才打电话要你下周回家去，吃个喜宴。” 木侑宁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昨天她给我发了微信讲了。” 徐温木躺在床上伸手一拉将木侑宁拉进怀里，脸对脸贴得很紧，笑得漫不经心：“怎么不回复？这么晚了还要阿姨今天再讲一遍电话。” “反正你也答应了……”木侑宁垂着眼有些低落。 “怎么了？”徐温木的吻接着之前轻轻地啄着木侑宁的唇角：“不高兴？不想去？嗯？不会那天刚好有什么事情吧？” 木侑宁没承认也没否认，但俨然一副不太快活的样子，坐起身来推开徐温木：“你会做，三言两语把我下个月的假期都安排好了。” 徐温木挑眉，一伸手又把人拽倒回床上，这次两人贴得更近,趴在木侑宁的脖颈上细细啃咬挑逗着，语气沾满了笑意：“你明明也没拒绝啊~” 木侑宁开始低低的喘息起来，还想挣开时已经脱不开身了，扭过头看着趴在身后一脸温柔禁欲感的徐温木：“很晚了，要不先睡觉好啦……” “好啊！”徐温木笑着喘息着伸手拉开床柜上的小抽屉，嘴上答应得麻利手更加麻利：“不过睡之前我们得把刚才没做完的事做完，要不总是睡不着……” 第6章 平凡(中) 一早。 徐温木刷着牙，笑着喊醒还在睡梦里的木侑宁：“醒醒，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闹钟不知道已经响了几遍，木侑宁摸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眯眼一看才骤然清醒：“天呐！遭了！！！” 顾不上满身酸痛，木侑宁急忙翻身坐起手忙脚乱的穿衣洗漱，早饭已经来不及在家里做了现吃，木侑宁着急忙慌的穿着外套往外跑，再折回来拎包，没走几步又转头回来拿手机。 “都怨你！”木侑宁一脸幽怨的一把夺过徐温木递过来的手机，来不及再说什么就换了鞋着急往外走。 “我送你，”徐温木笑着拿了他和木侑宁的外套快步跟出去。徐温木的上班时间比木侑宁晚一些，因此没有木侑宁这么紧张。 热豆浆下肚木侑宁还是满脸不悦，坐在车上还是碎碎念个不停：“说了昨天昨天早一点睡嘛，每个月都迟到每个月的全勤奖都拿不到！哎呀~~~~~” “你别耍赖，上个月迟到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看电影看到一点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喝咖啡也要让我陪你看……”徐温木笑着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早高峰有点堵，车子想开也开不快，毫不留情地跟木侑宁打嘴炮。 “那也是你的原因！”没睡醒加迟到换谁心情都不好，木侑宁咬了一口的茄子馅的包子低头一看感觉更烦了：“你说了陪我又替别人顶班！！！” “其他的都没有了，你将就吃，”徐温木看着炸毛的木侑宁温柔的哄着，等红灯的间隙拿起手机拨弄了几下，一会儿木侑宁手机震动：“别生气了老婆，预付你的全勤奖，未来一年的早上都归我好不好？” “哼！”木侑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咳咳……事都做到这份上了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主要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了，只好撇过头去看向车窗外掩饰着嘴角没忍住的笑意，茄子包子又咬了一口——好像也没那么难吃了。 “还生气吗老婆？”大路口的红灯格外漫长，徐温木随手拿起一杯豆浆也喝了一口，豆浆粉兑水又不知道加了多少甜味剂，徐温木被齁得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美滋滋嘬豆浆的木侑宁，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你停在那边就好。”木侑宁给徐温木指着离单位一个路口的拐弯处:“我自己走过去。” “多麻烦啊又不远，我直接送你过去好了。”徐温木轻踩油门直接把木侑宁送到公司门口。 “哎呀！哎呀！”　本来迟到就够尴尬了，还非得直接开到门口来，木侑宁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口。 “包，手机！外套没拿~”徐温木拉住匆忙的木侑宁:“还有个最重要的——”说完额头相抵，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木侑宁脸一红朝徐温木耸了耸鼻子，刚关上车门就遇到了骑着小电驴刚到大门口的小老板。 “哟！这不是小木嘛！哦~男朋友送来的呀~蛮好的嘛~感情很不错呀！” 木侑宁回报以礼节性的微笑，回头悄悄冲车里的徐温木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小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看着他木侑宁总会下意识地想起小时候过年回乡下爷爷家乡杀完猪后蒸的一碗敬天地的肥肉膘膘——切得方方正正不带一点点血色或瘦肉，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祭礼结束后，某一家分到就会将它带回家炼成一小罐白白的膏状猪油。 “嗯……啊呵呵……老……老板好！”木侑宁急着进去打卡，小老板突然停住车子下车背着手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木侑宁，眼神移到木侑宁身后的车子上，朝前走了几步笑着弯起手指敲了敲车子的引擎盖，笨拙的弯了弯腰探头往车里看去，可惜太阳膜质量不错，只依稀看到了一个高瘦挺拔的年轻身影。 敲了敲玻璃也不见人放下车窗，吉光宗的脸上一时有些尴尬，木侑宁急着进去打卡，在他身后悄悄冲着车里徐温木摆手让他快走:“呃……老板那个我……我先进去了。” 吉光宗像是没有听见，徐温木也一直将车停在门口僵持着不肯动，刚要转身溜走，身后吉光宗突然再次开口：“哟！男朋友做什么工作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的:“像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哦！公务员？还是做小科员？我儿子今年也考进去了哦，公务员考试蛮难，哪个单位的？说不定还是同事嘞！” “呃……呵呵……他不是……呃……我不知道……老板我先走啦——”说完木侑宁也不再顾得上其他，撒腿就往公司里跑了。 ………… 下班天已经黑了，木侑宁拎着包无精打采的往外走，坐班一整天都腰酸背痛的，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事让老板在自己面前有些丢了面子，今天比平时整整多加了两个小时的班。一想到还要挤回家的地铁，木侑宁更疲惫了，连带着步子都慢了起来。 “小木啊，这么晚了还没走啊呵呵……” 木侑宁准备推门的手停下来，转过身来强撑一副笑脸，十天半月都遇不到他，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了他两次。 “呃……是啊，老板也要下班了吗？真是辛苦了。” 木侑宁站在门口垂着眼推开门让吉光宗先出去，吉光宗笑着看了木侑宁一眼，见她低眉敛目没有一副想要交谈的样子，他反而停住脚步，带着自以为和善的微笑：“小木今年多大了啊？” 木侑宁没办法，只好松开了推门的手走了出来：“老板，我今年二十五了。” 木侑宁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这其实倒也并不是她过于社恐，只是小老板这个人日常风评不太好，虽然是小公司人并不多，但木侑宁跟他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也不想多说。 “哦哦，我记得小木是z州人吧，怎么毕业没回家呢？” “对啊哈哈，没回家呢。”看着近在眼前的写字楼大门口，木侑宁敷衍着，同时暗暗加快了脚步。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吉光宗似乎看出了木侑宁的不自在，反而拖着更慢的声调不紧不慢的讲出来，又一次让木侑宁联想到颤颤悠悠的肥肉花，一只手先在木侑宁之前按到钢化门把手上，无可避免的手指相触，木侑宁只好赶紧收回手来，将手背到身后，微微欠首等着吉光宗来开门。 “呵呵，跟对象住在一起了吗？” “呃……”木侑宁往一边退了一步，伸手握住另一半的门推了下但没有推动——今天下班晚，人走的差不多了保安就提早用将固定夹锁住了一半的门。真是倒霉！！！ “哈哈，同居也没有什么嘛……”吉光宗推开门看着木侑宁示意她出来，木侑宁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慢慢挪出来，离地铁口稍稍还有一段距离，吉光宗居然就这么跟在木侑宁旁边用他肥肉花一样的语气跟木侑宁喋喋不休：“现在的年轻人啊开放很多哦，没结婚没什么凭证就跟着人家住到一起了哦，你们财务部的贺总监哦，前两个月离职，就是因为怀孕了哦，着急结婚呢嘿嘿嘿……” 木侑宁扭头看向别处，公司财务部原本一共就三个人，贺雨霏是财务部的总监，比木侑宁还要早两年来这里，妥妥的老员工，离职是因为觉得公司待遇不好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而已，离职之前她还请木侑宁和同事吃饭了呢，结婚是上个月的事情，根本不是吉光宗说的那样。 “不是这样的，”木侑宁下意识地反驳，木侑宁微微低头看着吉光宗：“我们前几天还一起吃饭了呢，雨霏姐没怀孕。” “哎呦难保不会嘛，一起住就是有意外哦——” 木侑宁不愿再听他在那里长着一张嘴胡说八道，低着头快走了两步甩开他：“我先走了老板，@##……&*%*（*……”最后说了什么木侑宁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是终于甩开了他就是了。 这个点了地铁上人还是有一点多，等木侑宁上来刚好已经没有座位了，车厢里八九个人稀稀拉拉的抓着扶手站着，好在离家也不是很远，木侑宁找了个角落拉着吊环倚在车壁合着眼小憩。 谁想得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还能遇到性骚扰…… 又一站停靠再开起来时人又多了些，车厢里一下子有些挤，木侑宁侧着身子被迫又朝着角落挤了挤，突然感觉不知谁的肩膀贴到自己后背，木侑宁试着移动了一下，没一会儿一只手掌又像烦人的苍蝇一样贴了过来。 木侑宁骤然转身，努力分辨着，身后有男有女，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最靠近自己的明明是两个女孩子……大家都一副冷淡的样子，偶尔两个同行的人小声谈笑。 明明只是转瞬的事感觉却仍旧在她脑海里持续着，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觉到那只微微带了汗意的手掌贪婪而黏腻的触感，接触身体的那部分似乎像把周围空气压缩形成的一个巨大的烙印一样被印在那里，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被骚扰者时时刻刻的感觉到，持续良久。 可是就是看不出是谁来。 木侑宁只好低着头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硬是挤过人群到车厢门口——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下车了。 回到家徐温木依旧没有下班，木侑宁简单煮了点东西，徐温木不喜欢单位食堂的供餐，所以晚上在单位只会吃一点点或者不吃，下班之后回家再吃一点做宵夜，而且他晚上不喜欢吃得太繁太腻，木侑宁就会煮一点简单养胃清淡一些的东西，自己吃完了将他的那份放好，洗了澡简单收拾了点家务就打开笔记本继续自己的小说。 写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终于停下来，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多了，再看手机居然看到徐温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加班让她一个人先睡的消息。 刚放下手机准备睡觉便听见有人敲门按门铃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按密码锁不断失败的提示声。 木侑宁心里有些害怕，小区离得徐温木单位很近，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人会乘机溜进来。 一个人在家本就害怕，这会儿木侑宁更是把脑子里所有的恐怖情节全都捋了一遍， 别怕别怕别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别害怕，不要慌！ 勇敢！！！ 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想起来趴在猫眼上看看，刚凑上去门突然被解锁打开，木侑宁一个没站稳“呀”的一声扑进来人怀里。 “至于吗？不就是回来晚了，就这么想？”徐温木顶着一身酒气将人稳稳接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一把将人托起来走进屋里。 木侑宁此刻还惊魂未定，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他身上的烟酒气熏得木侑宁喘不过气：“喝酒啦？怎么还抽烟了？” 徐温木将人放在沙发上低低的压下来，闭着眼睛凑近轻轻蹭着木侑宁的脸颊：“没有抽烟……你不喜欢……只喝了一点……” 木侑宁用力推了一下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给徐温木去煮醒酒汤，还没煮好徐温木就自己来到厨房从背后将人抱住，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脖颈闻着她的发香…… “别闹……”木侑宁没有挣开，只好由着徐温木胡闹。 “局里庆功宴，都是领导，所以晚了一点。”发香伴着木侑宁的呼吸声似乎让徐温木清醒了一点，眼睛定定的看着玻璃锅里浅浅沸腾的汤汁：“我好想你……” “……不要……你先去洗澡。” “最近有点忙，等过几天事情少了，家里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结婚的事情吧。” 瓷勺搅动醒酒汤的动作稍稍一顿，“怎么了？”徐温木沙哑着声音垂着眼握着木侑宁的手肘，轻轻揉捏着，细细的皮肉完完全全被他掌握，如同这个家里的一切，自然所有都该一同归属于他。 “没有。”木侑宁轻轻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关了火盛了一碗出来转身递给徐温木：“汤好了，凉一下再喝。” 第7章 渔网(上) \"妈妈！爸！年年！我回来啦！\"中午，木侑宁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敲了敲门——家里大概换了新的锁，以前的钥匙打不开了。 正要给家里打电话，门突然被打开，露出木佑年清瘦苍白的小脸。宽大的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少年瘦削的身体上，睡眼惺忪，刚刚大概是在睡觉。 “小年，一个人在家吗？妈妈和爸爸呢？”木侑宁没让弟弟动手自己把东西拎进屋里，天气渐渐回暖不过也还没那么炎热，但屋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在室外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被屋内的低温浸透，凉津津的贴在额头上。 客厅的空调并没有被打开，甚至还开着窗户，木侑宁循着冷气来源走到木佑年的卧室：“十八度？！年年！你不冷吗？会着凉的。” 木侑宁惊讶的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也许现在不应该叫小孩了，木佑年现在已经快要和她这个姐姐一样高了，进到青春期也不像小时候那样黏人了，大概因着之前生病的缘故，性格倒不像其他孩子爱闹爱折腾，不怎么晒太阳的小脸上总是淡淡的，平时都安安静静的，不太爱讲话也不太爱笑。 “我调高一些啦！”见没有回应木侑宁拿起空调遥控器询问性的看了眼木佑年按了几下，木佑年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眼神总是飘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家里被妈妈收拾的一尘不染，木侑宁关上客厅的窗户：“年年妈妈呢？”刚给李念发的消息也没有被回复，明明叫她回来去吃喜酒，怎么现在找不到人？ “妈妈去吃喜酒了，爸爸去厂里。” 也许是回来晚了，李念等不到她便自己先走了。木侑宁也没在意，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一转身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木佑年笑了笑：“这么大了还像小尾巴一样，快两个月没见了哦，想不想姐姐？” 木佑年那双比木侑宁还要浅淡的浅棕色眼珠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木侑宁的脸很快的闪了一下，薄薄的眼皮轻轻垂下，语气淡淡：“你总不回来。” 木侑宁神色微微一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工作忙嘛，姐姐挣钱给年年买好吃的！”摆出笑脸转移话题：“嗯？今天中午想吃什么？红烧鸡翅？拌个虾滑吧？哦对了！想不想吃茄汁虾球？嗯？要不我们出去吃火锅？想吃什么年年说了算，好不好？” 木侑宁抬手想像以前那样亲昵地捏一捏木佑年的脸，却被他一转身刚好错开：“随便吧。”木佑年迈着步子慢慢回到卧室，将木侑宁关在门外。 封闭的客厅里没有了木佑年房间里传来的冷气，一时间有些憋闷，木侑宁有些无所适从的呆愣了一会儿，青春期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小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乖巧讨笑了，木侑宁也没多想，她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慢慢开始懂事独立，放平心态木侑宁！这是好事，没什么好失落的！ 这样想着木侑宁也没再去打扰木佑年，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端了几个菜上桌：“年年？饭好啦出来吃饭啦。” 卧室里半天没有动静，这让木侑宁有些梦回祁家，不过好歹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木侑宁没有那么局促，走上前敲了敲房间门：“小年？姐姐进来啦？” 卧室的布置跟她记忆里的已经很不一样了，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些，在她不在的时候也大大小小的换了些家具，从前自己的那张窄窄的单人床和那张很破的写字桌通通都换了新的，小时候堆在书桌脚边的一大摞厚厚的课外书被整理干净放在现在的书桌上被新开出来的小书橱上排放得整整齐齐，随手抽了一本翻了翻，书被保护的很好，依稀还有除她之外被旁人翻动的痕迹。木侑宁将书放回去扭头看向阳台，连晒进来的阳光都比记忆里的更明亮、更漂亮了。 木佑年这两年身体还算可以，加上他自己也有意愿，家里把他送到离家很近的一家公里学校念书，他不想留级家里也没有强迫他，便随着年龄跟着开始上学，今年已经读到了初二。没想到木佑年这小脑袋瓜还不错，虽然小时候因为生病正经没上过几天学，念书的这几年考试成绩排名都挺靠前。 “写什么呢？”木侑宁笑着凑上来坐在木佑年旁边空出的小椅子上：“哟！这字写得真漂亮啊，是作文吗？” 木佑年眨了眨眼睛，薄薄的皮肤生出了些许红意，停下笔转头看向木侑宁：“上周期中考试，我考了班里第一名。” “哇！”小孩难得跟她夸耀自己，木侑宁赶紧捧场给足了面子：“木佑年你怎么这么厉害呀！班里第一诶！这也太厉害了！你这个小脑瓜也太聪明了，姐都要羡慕死了……”说着说着有些忘乎所以，笑着抬手揉了揉木佑年柔软微微发黄的头发，指尖顺着发丝移动到小脸上，冲着被自己夸得通红的小脸蛋轻轻捏了捏。 木佑年身体一僵但也没有避开，青涩稚嫩的眼睛看着木侑宁，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拿起笔掩饰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但年级里的排名没那么高，只排到了第四位。” 木侑宁站起身来虚虚搂了下木佑年瘦削的肩膀，语气依然很强烈赞美：“真的很厉害了好不好？不要再谦虚了木佑年！好啦大学霸快先来休息一下吧，”一边轻轻抢过木佑年手里的笔一边扶住他的肩膀站起来：“该吃饭啦，不饿陪姐姐吃一点好不好？姐姐肚子都饿扁了！” 家里房子面积不大，所以一直都没有设置专门吃饭的餐桌，小时候坐着小板凳在茶几上吃饭还算温馨，长大之后再蹲在小板凳上就显得很局促了，不过姐弟俩谁也没有在意，木侑宁是早已习惯，木佑年是顾不上。 “多吃点，”木侑宁一边给木佑年夹菜一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念书不要逞强知不知道啊年年？咱们首先得把身体养好了，不要老跟别人比听到了吗？你在姐姐心里，在妈妈和爸爸心里就是最棒的小孩，来再尝尝这个……” 木佑年慢条斯理的吃着木侑宁给他夹的菜微笑着轻轻点头，一边夹了他一直都很喜欢的茄汁虾球到木侑宁碗里：“你也多吃点，你比以前还要瘦了。” 木侑宁笑着吃掉：“哪有啊？工作了也有钱了，吃得比以前更好了，怎么还会瘦呢？” 木佑年放下手里的饭碗抬头很认真的看着木侑宁摇了摇头：“你累，好好休息。” 木侑宁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正要再次开口，房门被打开，李念穿戴得很是精致的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哟！丫头回来了，妈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怎么吃上饭了，不是让你带年年去医院复查吗？” “啊？”木侑宁突然有些下意识地慌张：“没……没有啊！”然后转头看向在吃饭的木佑年：“年年，你怎么不告诉姐姐……” 木佑年低头吃饭，李念进卧室换下了花裙子走出来：“哦，上次给你打电话不是姑爷接过去了嘛，本来是想同你讲这件事的，一来二去居然忘了，你肯定也没挂上省立医院的号吧~算了，明天你带年年到咱们市里的医院查一下好啦，也没问题的。” “我吃好了。”木佑年突然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我先回房间了。” 木侑宁张嘴要说什么，李念看着木佑年房间紧闭的门笑着摇了摇头：“儿子也大了，都不跟娘亲了！”手腕晃动间一只黄灿灿的大金镯子露了出来，一下子打断木侑宁的思路，笑着牵起李念的手看了看： “哟！你买镯子了！真漂亮啊金灿灿的，家里生意挺好的？” “还行，也没那么忙！”李念收回手将衣袖扯了扯遮住金手镯，站起身来看着低头收拾桌子的木侑宁：“宁女，收拾好了来我房间哦，妈妈有话同你讲。” “好，听到了。” 李念坐在床上看着木侑宁擦着手走进来悄咪咪朝她说着：“女！女！把门关上！” 木侑宁看着李念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些好笑，随手掩上了门笑着：“干嘛呀这么神秘？家里又没别人。” 李念笑着招手拉着木侑宁坐到自己身边，从梳妆台的柜子底下抱出一个小妆奁箱子，眼睛里闪闪发光：“宁女你看，这是妈妈给你攒的嫁妆！” 李念笑着将盒子打开转到木侑宁面前，木侑宁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小箱子里一个一个金灿灿的首饰静静的躺在红棕色的天鹅绒布上，寂静无声但是震耳欲聋。 见木侑宁愣得说不出话，李念得意的拉开余下的几个小抽屉，塞得满满当当全部都是。 “家里……生意有这么好了吗？”心知不可能木侑宁还是傻傻的问出了口，这整个家加上家里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零零总总拼命相加心想估计也就这么多了。 “嘿嘿……”李念呲着牙笑得很开心，拉着木侑宁的手随意捡起个戒指给她戴在手上：“我家丫头就是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金灿灿的很大一颗沉甸甸的坠着自己的手指，窗帘被李念拉上，屋子里黑暗暗的，但这一箱东西还是明晃晃的闪着木侑宁的眼睛，只一瞬间的恍惚木侑宁又回过神来，将稍微大了一些的戒指很轻松的摘下来放回箱子里扣上：“妈，这么多……都是哪来的钱买的？” 李念恍若未闻，反而拉着木侑宁的手坐到她身边，亲昵的将手放在木侑宁的小腹上按了几下：“宁宁，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要不妈妈找个认识的婆婆看一看？” “妈——你先回——”木侑宁皱眉甩开了李念的手，急迫的开口询问但依旧被李念打断：“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你现在不赶紧拴住他还等你往后再拿什么东西牵住他呀？感情呀？那就是个屁！……” 木侑宁站在李念身旁看着她一边再次将箱奁打开一遍又一遍的笑着抚摸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喋喋不休，木侑宁忽然感觉有些晕晕的，她有点想像平时的自己那样得过且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去，可这又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边——天呐！木侑宁真的很害怕！可又不得不再一次催促着自己勇敢面对。 木侑宁拉了拉原本就没有透光的窗帘，一脸严肃的看着还在碎碎念叨的李念：“妈！” 李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收起笑脸不动声色的把箱子“啪”的一声扣起来抱在怀里，低头摸着箱子上的雕花：“你不要，我留给年年。” “妈！！！”木侑宁看了看四周低低的喊了一声，半跪下来趴在李念膝上：“我们家哪里来的钱买这些？” 李念抬着头看向天花板显然不想回答，木侑宁却不肯就此罢休，握着李念的手紧了紧，语气诚恳：“妈妈，你自己也知道这不是小数目，你得跟我讲实话呀！” 看女儿这样李念内心也缓缓生出一点点不安的感觉，不过还是硬着语气不肯松开抱着箱子的手：“咱们家哪里买得起这么多……” “是姑……” 木侑宁摆了摆手示意李念不要再说下去，脑子里很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讲什么。良久还是先问出了口：“他……怎么给的？是现金还是打到卡里？” 李念犹豫了一会将箱子放到自己身边，从梳妆台底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小本本，翻了几页送到木侑宁眼前，屋里有些暗，她又将床头灯打开。 最早的一笔在三年前——差不多刚开始同居的时候。 往后每个月月初都有一笔固定的入账，逢年过节也都有，而且更多。 加起来是她还不起的钱。 木侑宁眼睛定在黑漆漆的箱奁上，为什么要让她还啊！既不是她收的也不是她花的！ “我请两天假，”木侑宁有些无力的说：“能退就退一下，尽量折现，还给人家。” “不行！”李念自然一万个舍不得，再说了…… 远远不够。 木侑宁没理解母亲的意思，只单纯的以为她舍不得，蹲下来耐心的哄着：“妈妈，钱慢慢挣，这些我们以后都会有的，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一家人待在一起，健健康康的不就行了吗？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李念只摇着头就是不讲话，那一笔笔的入账像烧红了的铁签一根一根扎在自己的心上，融入骨血，哪里还能拔得出来：“那是妈妈留给你和年年的，你是个丫头，年年身体又不好，我同你爸爸没本事，他给了我们家高低也不好意思要回去的，你放心大胆的拿着就好，有什么事妈妈来顶着。” 木侑宁叹了口气无助的跪坐在地上，她没法向李念解释那个在心中渐渐成形却又不敢诉诸于口的猜想，这一切实在太过于突然，还是—— 先逃避一会儿吧！ 第8章 渔网(中) 晚间做好了饭，木侑宁看着主卧整个下午一直紧闭的门，想了想还是走上去敲了敲门：“妈，晚饭好了，来吃饭吧。” 另一边卧室的房门却被打开，木佑年走了出来微微倚着门框：“姐，妈下午就出门了，她没在家。” 明明自己一直在外面，可是连李念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木侑宁有些失落：“那……年年，你先吃吧，我去给妈送一点。” 木佑年摇了摇头，更仔细地补充道：“妈下午也不在店里，最近店里生意还好，妈妈雇了个人，下午不忙的时候，她就会去张姨家打麻将。” 木侑宁也不再说什么，李念确实有打麻将的习惯，只是这些年因为木佑年生病很少有机会去打就是了，这两年好不容易条件好一些了，去便让她去好了。 “那算了，我们先吃吧。” 饭间，姐弟俩一搭一搭的聊着，多半都是木侑宁问弟弟家里的情况，久不回家，却也还是摆脱不开这里对她的束缚。 “爸爸夜班现在什么时候下班啊？” “爸爸换了家工厂值夜班，比以前还要晚些。在家的时候比以前更少了。” “那妈妈平时有给爸爸留饭吗？” 木佑年摇了摇头：“爸爸要等到早上才回来呢，只来家里吃个早饭就又离开了，现在已经不用留饭了。” “好吧。还有年年，明天咱们去医院复查，早上不要吃饭记得哦，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要不还是再挂个省立医院的号吧，还是要到那里看一下才放心。” “不用了，”木佑年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大半米饭：“我不想去医院。” “年年，”木侑宁心知弟弟的情绪，这么多年不间断的打针吃药抽血化验，放在一个正常的大人身上都不一定受得了，而佑年从三岁就开始了这一切，能坚持这么多年真的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放下筷子挪了挪小板凳坐得离他更近，安抚的摸了摸木佑年柔软的小脑袋：“咱们乖乖好不好？去医院不就是为了检查身体嘛，年年身体好了爸爸妈妈才能放心呀！年年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不是……” “乖乖，姐姐后天请假，明天咱们检查完了姐姐好好陪你玩一天好不好？你说去哪里姐姐就陪你去哪里，怎么样？” 木佑年低着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眼眶稍稍红了一小半，少年人的心性没那么成熟坚韧，木佑年忍了又忍，面对着最亲近的家人，最终还是露出小孩子一般的胆怯来，轻轻靠在木侑宁怀里，小脸一仰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 “姐姐，对不起……我，我很害怕。” 木侑宁看得心里一酸，这么多年大家一直哄着小孩，鼓励他勇敢哄着他坚持，可他也不傻，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父母每一个相对无言的瞬间，医生每一次把家长叫出病房的时候，对于病床上的小小的孩子，都是一次说不出口的、在精神上的小小凌迟。 木侑宁拍着木佑年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小孩也没那么不懂事，他只是需要包容和安慰。木佑年轻轻靠在木侑宁怀里低声啜泣，情绪渐渐稳定，接过木侑宁给他擦眼泪的纸看着姐姐被眼泪打湿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脑袋，离开姐姐香香的怀抱，眼里还含着泪珠子笑了笑：“对不起姐姐。” “没事年年，”木侑宁笑着摸摸弟弟软软的发丝：“要不要再吃一点？”木佑年摇摇头起身收拾碗筷，木侑宁也没阻止，端着剩下的饭菜，进厨房跟木佑年一起洗碗。 洗漱过后木侑宁擦着头发走进木佑年房间，小孩在台灯下认认真真的写着作业：“别累着了年年，早点睡觉。”木佑年写完当下的题目才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他床上头发湿漉漉的木侑宁，点点头：“知道了姐姐，你晚上和妈妈一起睡吗？” “嗯，既然爸爸不在的话，我和妈妈睡主卧就好。” 家里房子本来就小，随着木佑年长大，姐弟俩也不好再睡在一起，碰到木安江回家的时候，木侑宁晚间有时候就会到附近的酒店里住一晚。 “姐姐，”木佑年稍稍羞涩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地讲出来：“以后爸爸在你也不要出去住了，我晚上可以睡沙发，你睡我房间。” “没事，”木侑宁心里微微发苦却没有表露出来，摆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笑了笑：“哎呦，年年知道心疼姐姐了，姐姐好感动……”戏精的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等年年长大了，挣大钱给姐姐买个大房子住……” 木佑年被木侑宁逗得发笑，只是听到“长大”两个字心里有些苦涩，余光看着歪在他床上被她自己逗得咯咯笑的木侑宁，寂静无声的心房像被哪里来的小鸟啄开了房门，透了一束温暖的阳光进来。 …………………………………………………………………………………………………………………………………… 晚间直到木佑年洗漱好进屋入睡了，李念才带着满脸的笑容告别了她的玩伴们走进屋里，木侑宁躺在床上听到动静起身，循着动静打开厨房门，李念随意的打开冰箱找了点晚上剩的饭抽了双筷子随意的扒起饭来，见女儿站在门口也只是笑着打了个招呼：“哎呦饿得我不行，今天跟你张姨实在是有点晚了嘿嘿，女你先睡去，妈妈洗个澡就来。” 李念这样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开口提起下午的事，天晚了，还是明天再说吧。只低低的声音开口：“妈，热一下再吃吧，你这样对胃不好。” 李念摇了摇头毫不在意，见女儿要过来给她热饭，快速扒了几口将碗放进水池里：“好咯好咯，妈妈吃完咯！嘿嘿，好咯洗澡去了，丫头快去睡哦明日还同你弟弟早起。” 木侑宁被李念推搡着走出了厨房，看着李念甩着毛巾进到浴室的背影，木侑宁攥着睡裙的裙角满脸无奈，只好先回卧室。 不一会儿李念擦着头发上残余的水珠小声哼着歌走进主卧，黑暗里木侑宁只看得到李念一个黑色的轮廓，木侑宁起身看了看小年房间的门紧紧闭着，自己也悄悄掩实了主卧的门，上床躺在李念身边：“妈妈……” 还没说完李念翻了个身背对着木侑宁：“哎呦哎呦困了困咯……”然后夸张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睡嘛，莫喊了……” 木侑宁心里无语又好笑，黑暗里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又耐下性子轻轻推了推李念，温柔又斩钉截铁：“妈——以后千万不能再要徐温木的钱了，听到没有！” 李念没有出声，木侑宁自顾自的继续：“他给你你也莫要，千万，一定，绝对不能再要他一分钱咯！”见李念还是不为所动，木侑宁硬了语气声音微微拔高：“我也会跟他讲明白，这几年给了你多少，慢慢还给他！” 李念听到这腾地坐起，面朝着木侑宁语气非常不悦，又因为夜晚因此压低了声线，便显得语气急促刻薄：“咋啦！花他几个钱咋了！你还没嫁过去呢！就就就……就一分钱也舍不得给妈妈花了！！！” 话一出口李念也自觉不好意思，黑暗里看不清女儿的表情，又倔强的摆着长辈的谱不肯轻易低下她那高贵的尊严：“那你就同他讲清楚嘛，送来的钱还不叫我花，还要我送回去，真是好笑！！！” 。。。 骤然的甩脸让木侑宁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妈妈冷脸，爸爸消失不见，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自己做决定，虽然但是，但现在也没有学会怎样把决定做得又聪明又漂亮就是了。 决定并没有对错好坏，其实有时候只需要有个在旁边支持自己的人就好。 倒是有这么个一直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 木侑宁甩了甩脑袋，看着李念摔着脾气背对着自己躺下的背影，其实可以先找徐温木问一下，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木侑宁觉得徐温木不是这样的人。 但愿如此。 “二楼缴费三楼抽血，骨髓穿刺去血液科住院部做一下啊，那样方便。”木侑宁道了谢拿了单子带着木佑年走出诊室，楼道里人很多，开着空调也觉得闷闷的，木佑年戴着口罩觉得有些想吐，幸好要空腹没吃早饭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吐的。 走到室外才觉得好些，原本挂号排名也不够靠前，加上一套检查做下来，时间也已到了下午，趁着几个检查结果还没下来，木侑宁带着弟弟就近找了个小吃店赶紧坐下来让他吃点东西。 一上午没吃东西，木佑年确实也饿了，一个包子大口咬了几下，胃里有了东西才没那么头晕了，豆浆下肚顺了一下，食物带给他幸福的充实感让他看着姐姐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慢点吃，”木侑宁见他笑了自然也开心：“下午检查结果出来，咱们去吃火锅，或者别的，什么都行。” 木佑年笑着点点头，吃过了东西两人又回到医院里，诊室陆陆续续开始叫号，除去骨穿报告剩下几个项目都出了，医生简单扫了一眼：“还好啊，不过血小板有点低啊，平时注意休息，剩下的过两天出了结果再来看，再开点药啊到二楼药房拿去吧。来下一个吧……” 木侑宁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下一个病人已经进来了，只好领了木佑年出去。 折腾了一整天小孩大概也有些累了，车上木佑年倚着木侑宁的肩膀迷迷糊糊地犯困，木侑宁轻轻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木佑年，小声开口：“师傅请开稳一点，我弟弟他有点晕车。” 闭眼休息的木佑年又往木侑宁怀里靠了靠，嘴角低低的翘起来。 没到饭点火锅店里还挺安静，木侑宁将涮好的肉夹到木佑年的碟子里碎碎念叨：“多吃点，看你瘦的……”木佑年也不搭腔，被锅底熏红了的小脸轻轻低下头蘸了姐姐给他配好的麻酱碟小口的吃着，一改平时那副淡淡的模样笑得幸福。 “我想啊，咱们还是得到省立医院去看，一直都是在那边看的，这个医生……”木侑宁又夹了片生菜放到木佑年碗里：“人太多了，看得太粗了。” “等结果全出来了再说吧，不行我得先挂上……”边说着看着木佑年伸手给她夹了颗虾滑，转头抽了张纸掩面压抑着咳嗽起来。 木侑宁抽了几张递过去：“怎么啦？是不是太辣了……” 木佑年接过纸轻轻擦了擦眼角咳出来的一点点泪花，捂着胸口强压下不适的感觉笑了笑：“可能吧，这个辣椒有点呛……” “那就别吃这个啦，吃不辣的……”木侑宁一副担忧的模样看着弟弟，见木佑年辣红了脸的笑意，便也没再多想，在弟弟的催促下吃掉了刚刚夹给她的菜。 也许是刚才咳嗽的缘故，木佑年的脸此刻格外的红，木侑宁笑着跟他东拉西扯，看着弟弟这副模样突然起了八卦的心思：“诶！年年，咳咳……”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两腮眼睛亮闪闪的：“班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 木佑年抬头飞快地看了木侑宁一眼迅速低下头去脸更红了，放下筷子低着头：“姐姐你好讨厌……” “哦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问了……”木侑宁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见人生气了赶忙哄着，又夹了块响铃卷。 木佑年撅着嘴一脸委屈又傲娇的看了眼木侑宁，见姐姐一脸笑意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筷子夹起来慢慢往嘴里送以表示自己的友善。 “那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呀？”虽然有些欠欠儿的但皮一下真的很开心，木侑宁说完马上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的闷头干饭，极力掩盖的笑声还是控制不住地咯咯咯的穿进木佑年红得像熟透了的耳朵里。 …… 夜间木佑年还在书桌上写作业，木侑宁端了杯热牛奶到木佑年桌上：“别太晚了年年，熬夜也不好，写不完明天再写嘛，快，喝点东西刷了牙就睡觉。” 木佑年停下笔看着牛奶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木侑宁放下笔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明天放学回家，你就不在了。” 木侑宁一愣，有点愧疚的笑了下：“姐姐要工作的嘛，年年懂事的，年年乖的，对不对？” 木佑年将喝了一小半的热牛奶放下，抬手轻轻按在胃上，转过脸去盯着桌上坐了一大半的卷子，张了张嘴但只在心里出了声： 我不乖，我不想你走。 半天只喝了一点点，木侑宁只当他是不想喝，拿了杯子将人催促着去洗漱：“好啦不想喝就不喝了，起来啦刷牙去，月中还回来看你好不好？现在老老实实给我睡觉，明天早上做你喜欢吃的虾仁小馄饨，行不行？嗯？” 一直陪着木佑年躺在床上捂紧了被子，木侑宁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调高了几度，将木佑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温度不许调这么低，热的话被子盖松一点嘛，裹得像个蛹一样要冬眠呐！” 木佑年被姐姐的话逗笑，两只大眼睛弯弯的，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木侑宁的手：“我不冷呢，你摸摸……” “瞎说，手这么凉还讲不冷！”木侑宁有些责备的看了木佑年一眼，双手捧着木佑年纤细没肉的手搓了搓，呵了呵气，直到捂热了才将手放回被子里：“你再不听话，我明天走得时候就把你空调遥控器一起带走！” “你把我也一起带走好了。” “臭小子……” 第9章 渔网(下) 清晨，太阳也刚刚醒来不久。 “怎么了，不太高兴？”卧室里只拉了一层纱帘，徐温木从身后抱着木侑宁抬手抚摸着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裸露在被子外的皮肤冰凉丝滑，温热的大手无规则的轻轻揉捏，享受着这令他舒适的触感。 他的呼吸声就在耳畔，木侑宁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手机反扣在床面上说着就要起身：“醒了？我去做饭。” 身体被背后的人牢牢地控制着，成年男性滚烫的皮肤紧紧贴着木侑宁，似乎要把她烫化了与身后的人紧紧黏连在一起。 “着急什么？时间还早，再躺会儿。” …… 时间也不早了，再这样下去又要迟到了，木侑宁推了推徐温木表示拒绝，徐温木笑着亲了亲木侑宁微微发汗的额头，起身一把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不顾木侑宁红着脸的挣扎走进浴室。 没过多久水声停止，徐温木抱着木侑宁从浴室里出来，轻轻擦干放在床上，木侑宁就像抽掉骨头的鱼一样脱了力一下子仰躺在床上。 “好啦，”穿戴整齐的徐温木从被子里揪出又赖回床上不肯起的木侑宁：“想吃什么，我去做。” “想吃红烧鱼，你去做好啦！”没力气的木侑宁难得的使起了性子，不太配合的跟随着徐温木的动作穿上衣服。 \"乖，\"徐温木半跪下给木侑宁穿上袜子：“中午给你点，我熬了点南瓜粥，起来喝一点吧。” 从上次迟到往后徐温木便不再让木侑宁挤地铁上班了，每天提早起一些开车送她去公司，早饭也不再吃得混混沌沌的了，每天换着花样给木侑宁熬粥喝。 “怎么啦？最近情绪都不是很高的样子，”徐温木开着车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看了一眼副驾上心不在焉拨弄手机的木侑宁，进一步补充道：“自你上周从你妈家回来开始。” 木侑宁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又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可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徐温木……他实在不像那种会……做那种……违（贪）法（污）犯（受）罪（贿）事情……的人啊！ 交往的这几年时间里，除去单位上偶尔的应酬、有时候到外地开会、经常性加班啊啊啊这样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能摆脱嫌疑啊！可是休息日的时候几乎都跟自己在一起，甚至是几乎一下班就会回家来，尽管下班的时间也不是很早就是了。 啊啊啊这样那样有来有回的让木侑宁更加无法判断，而且徐温木是真的让自己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两人甚至都没有因为什么吵过架，木侑宁脑子越发糊涂起来，越急嘴就越笨，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唉……” “侑宁，你怎么了？”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木侑宁什么脾气他当然也知道，哪怕是普通朋友，只要长了眼睛稍稍留意就能看出她心里有事，更何况徐温木？可是两个人在生活里一直都没什么矛盾，难道……徐温木将车停到路边打开双闪：“侑宁！是不是你单位的老板欺负你了？要不还是不要在那里了，本来就又小又破，上次见到你那个老板……我都不想说……那人一看就……” “没有没有没有！”真是的，本来上班就烦，木侑宁难得的坏脾气像是全攒在了今天爆发：“你开嘛，晚上回家我们说，要迟到了你快开呀！！！” “不行！”徐温木回答得斩钉截铁：“咱们有话必须马上说清楚，我不喜欢你憋在心里，就现在！马上！”徐温木也有些着急，语气里又带了些平时不会轻易对木侑宁展示的坚决。 明明是他……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木侑宁委屈又无奈，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木侑宁才是不占理的那一个，是这样吗？木侑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是徐温木先不跟自己打招呼就给家里打钱的！而且那笔钱到目前为止还来路不明，自己属于是合理怀疑，这一点自己也没错呀！非要说哪一点错了，应该就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面对面讲这件事，可是这事自己还没有想好呢，能怨我吗？ 木侑宁一如既往的拿这样的方法来安慰自己，越想越委屈，憋了这么久的心事、傻逼老板的骚扰、身边人的误解、无精打采的早晨还有马上又要迟到的工作……哪一根都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你现在快……开车……我那个老板每次都会，晚一点来，我会碰到他……你上一次……要马上走……不要再让他趴在那里敲窗户你也不理人……他会……给我安排……好多工作……” 木侑宁本来想心平气和条理清晰的来解释,然后一开口就泪失禁了。 。。。 情绪就是越想控制的时候越控制不住，正如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她只是在吸鼻子和哽咽，而现在不得不接过徐温木递过来的纸巾开始擦眼泪和鼻涕。 “讨厌你……” 内心憋了无数句奔腾的大爷，到头来开口还是这么一句烂话。 木侑宁擦干最后一颗眼泪，终于平静好情绪。 啊！好绝望。 一边的徐温木看得一愣一愣，饶是职业素养优秀如他，此刻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笑。 “咳……这位同志，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讲就可以，我是警察。” 木侑宁一愣神，随即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你也学坏了。” “好啦~”徐温木耐心的理了理木侑宁哭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还是那么温柔：“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 还请假呢！再请假都要被开除了！ 木侑宁摇了摇头：“已经迟到五分钟了，快点开车吧，老板现在还不会来。” 徐温木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依着木侑宁的意思再次上路。 “老板是大老板的叔叔，我们大老板是我大学导师朋友的女儿，当时公司刚开起来的时候我们公司生意还好，后来又在z州开了分公司比我们这边效益要好，大老板就搬到那边去了，这边就给她叔叔做了……” “这里还好，虽然工资没那么高但是请假还算方便，也不会加太长时间的班，除了老板烦人一点其实没关系，上个离职的总监跟我讲他就只是口嗨而已……” 木侑宁不知道该说点啥，只是不说话又怕徐温木觉得自己在闹脾气，于是颠三倒四的向徐温木描述了一下公司的大概背景。 “嗯，好，老婆你先不要讲话了，没关系哦，我就是怕我们之间会有误会，没有就好，工作上的问题咱们晚上回家慢慢解决啊~” 木侑宁点了点头，行吧，反正自己现在也没想好要怎么说。再苟一天好了。 ………………………………………………………………………………………… 又结束了疲惫的一天，木侑宁看了看手机，给木佑年在省立医院挂的号在这个月底，月中要跟徐温木回家，月底要带年年去e州…… 每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在月初给妈妈打过去，年年也大了，小孩子成绩又好，有空再给他挑个新手机才好。 只是这个月又攒不下什么钱了。 今天正常下班，到家时徐温木自然还没有回来，木侑宁心不在焉的炒了个菜随便吃了几口，收拾了一番随后打开笔记本——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更新，今天一定多写点才行。 手机震动着亮了一下，木侑宁余光看去界面又闪了一下。 是祁江北。 打开手机不出所料的又是“april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句话已经占满了整个聊天界面，向前一拉，还有很多。隔段时间就会有一条。 上次撤回是在半年前。 但是发了会很快撤回，自己也没什么机会看到，在祁江北刚出国的那段时间还算频繁，那时候空下来了木侑宁会也会象征性的回复他，可是祁江北一次也没回过，也许是发错了，或者不想说了。 总之他出了国，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他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吧。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 开门声打断了木侑宁的回忆，放下手机合上笔记本，没等徐温木进卧室来木侑宁已经走出去，迎面而来一个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吻。 浅尝辄止，木侑宁红着脸推开他：“洗一下，先吃饭吧。” 徐温木放下在楼下超市给木侑宁带的零食袋子，转身进浴室…… 餐桌上木侑宁捧着脸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徐温木吃饭，他神色如常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话到嘴边总是又适时咽下，木侑宁再一次讨厌起自己优柔寡断的性格来。 不问的话，至少此刻还是美好的。 一直到徐温木吃完了站起身来要去洗碗了，木侑宁这会还在犹豫不前：“诶！”见人要走了才一下子破罐子破摔，忽然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其实只是脑子比嘴快的结果而已，有时候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 徐温木在对面愣了一下，端着的粥碗又放下来，看她一脸严肃又犹豫的，有点好笑但还是忍住了。 “严肃一点，徐温木同志，我有话要对你讲。”木侑宁尽量让自己严肃起来，这样就不会显得那么尴尬：“真的，很严肃的事情，不要嬉皮笑脸。下面问你什么话都要严肃对待，听明白了吗？”她抬头盯着徐温木的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很严肃。 \"好的，木侑宁同志，需要先把碗刷了吗？\" “不用！” “……首先呃……自从我们确定……呃……恋爱关系以来，我……从来没有……我们的……经济关系……这么一想还是你花的比较多……但是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呃……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我应该……”木侑宁想说的严肃一点，像之前跟着贺姐出席总公司年度审计会议的时候，差不多那种感觉。 “呃……木侑宁同志，我想我有必要打断你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徐温木尽量配合着木侑宁显得气氛严肃：“想要核查一下我的手机？” “呃不是不是我相信你，呃……也行。” 徐温木憋着笑陪木侑宁过家家，乖乖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木侑宁有些心虚的看了徐温木一眼，虽然但是……唉，就先从手机插起好啦。 支付宝，微信，可以，数额呃……没多少钱。 工资卡……正常。 社保卡……也没问题啊。 银行卡两张……e州银行……两万……m国储蓄万、十万、百万……诶诶诶！！！ “咳咳……”木侑宁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机屏幕举到徐温木眼前：“徐温木同志，请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卡里有……这么多钱！” 徐温木凑近一瞧，掩面轻咳似是意外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啊？啊！呵，那个……老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 来了，要开始打感情牌了吗？木侑宁板起脸来： “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突然又有些难过起来，脑海里突然想象着徐温木剃了光头坐牢的样子，唉，老实交代，应该可以缓刑吧……徐温木你好讨厌，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是爱你的你知不知道啊……你就算没有想过我你也要为你爸爸想一下吧，再说了我们好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为我想一下吧……还有你爸爸，那么正直……算了说不定他爸爸和他一伙呢……算你对我还不错，我到时候会经常去看你和叔叔的……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呢！！！ “老婆……老婆……”徐温木不知木侑宁内心此刻已经连他亲爹的后路都已经安排好了，徐温木一边端着碗一边弯了弯腰伸出手在木侑宁眼前晃了晃，见人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端着空碗碟走进了厨房，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正要开口解释—— 天地良心！木侑宁还以为他还要继续跟自己演若无其事的戏码呢！ 那个电影里的话怎么讲的来着，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木侑宁此刻对徐温木的大山算是在心里扎下根了。 “温木咱们早点去自首吧，我等你出来还不行嘛……”木侑宁从背后抱住徐温木柔声道——不管真的等不等，反正饼先画起来哄着。 “其实这些钱都是我妈妈——啊？”徐温木话说到一半，顾不上满手的泡沫，满脸诧异的回头看着木侑宁。 第9章 渔网(下)2 （接9渔网（下）哈） “啊？你妈妈？你妈妈不是没了吗？” 莫名其妙，话讲得好好的提你妈妈做什么？ \"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妈妈没了？\"徐温木哭笑不得，没想到木侑宁看上去温温柔柔呆呆的，说起话来这么直板难听。 二人尴尬对视，“呃你之前跟我讲你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木侑宁也察觉到自己一时嘴快将下意识的反应脱出了口，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徐温木低了几分语气，沾满泡沫的手捏住木侑宁的鼻子揪了两下。 “哎呦……咳！”木侑宁擦了擦满鼻子的泡沫，毫不客气地蹭到徐温木的后背上。闹了一番还是一脸不悦——事情没解释清楚，她现在依然应该保持严肃。 徐温木余光看她这副样子，扭过头去撇嘴一笑，假装没看见的样子，将洗干净的碗碟擦干放回原处，摘下围裙脱掉刚刚被木侑宁弄脏的衣服，拿了毛巾走向浴室。 “喂！徐温木同志！你要去哪！！！”木侑宁脚上拖鞋没穿好，一时有些不赶趟儿，拖沓拖沓地跟在徐温木身后碎碎念，徐温木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任由仍在刻意板着脸的木侑宁几个笨拙的快步挡在浴室门前，仰着脸，一副很没底气但又强撑着质问的样子：“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张卡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 “老婆~~~~”徐温木的大手轻轻捧着木侑宁的脸低头凑近：“那些钱呢是我妈妈给我的，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爸爸离婚了经常在外地做生意，有时候就会给我打钱，这么多年也就慢慢攒了这么多了，明白了吗青天大法官，现在可以让小人香香了吗？”一边说着手移向木侑宁的腰，压迫着人往浴室里去。 “……真的？”木侑宁还是一脸怀疑，但脸已经有些尴尬的发红，不知不觉地被他推进了浴室。 “不然呢？”徐温木理所当然的反问，稍一用力将人抱到洗手台上坐下，双手撑在木侑宁两侧凑近盯着她，故意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逗着她：“哦——老婆我明白了！法官大人，您该不会以为下官是什么贪官污吏之类的，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窃取国库充盈自身的那类小人吧？唉……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与大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了也四年有余，却没想到在大人眼里居然是这种是非不辨黑白不分的奸诈小人，娘子大人！您也太让我失望了！！！” 徐温木这个人平时看上去那么温柔好脾性，真面对面讲起话来哪怕是开玩笑的语气也是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的气势，他一句句玩笑越开越随意，木侑宁的脸被他说得一点点泛红，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又像委屈又像控诉直愣愣的问到自己脸上来，木侑宁此刻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巴西龟，左瞅右瞅两边都被他压得死紧，“呀”了一声王八缩进壳里一样拿手捂着红苹果一样的脸，偷偷露出一点点缝儿来眯缝着眼看他。 “青天大人您怎么不讲话了？您刚才还很桀骜不驯呢！再来一下给下官开开眼吧……”徐温木一边笑一边强硬地掰开木侑宁的手与她对视，不再压抑嘴角的笑容毫不留情地看着她羞红了的脸取笑打趣。 还好还好，不是这样……就好。 害羞玩笑之余，木侑宁也带了些劫后余生般的窃喜。 “真的是这样吗？”勇敢的人要学会自己打破尴尬，木侑宁低着头扯了个尴尬的陪笑悄悄抬眼打量着徐温木的表情。 “当然啦侑宁，”徐温木捧着木侑宁的脸与她对视，突然一副认真的模样倒叫木侑宁无所适从：“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是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就算不为了我爸妈我自己，我也要为了你想一下呀！”鼻尖碰鼻尖，木侑宁看不清他的眼神：“我还要跟你结婚呢……” “那你……唔……” 没有什么话语声再响起，浴室外面。 木侑宁的手机震动着响了好久，直至通话超时结束，页面残留一个祁江北的未接来电，很快息屏。 第10章 修罗(一) \"温木，那些钱真的都是你妈妈给你的吗？\"木侑宁被徐温木拉着手从底下超市里走出来，有些犹豫着开口问道。 “真的，我的老婆，我发誓！”徐温木握着木侑宁的手紧了紧：“你说你这一路上问了我多少遍了！你老公就是个小处长，能有多大的权利呀？乖别想那么多了啊，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不？要不要再去楼上买两条裙子，明天回家正好穿！嗯？怎么样？” 看着徐温木斩钉截铁的表情木侑宁也不再继续追问，话题又被转移到自己身上木侑宁只摇了摇头：“不了……我……我穿裙子……不好看。” “怎么会呢？”徐温木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木侑宁随后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我老婆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呐！” 周围一对情侣擦肩而过的同时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木侑宁自觉不好意思，赶紧拉着徐温木的手往室外走。 到了家时间也不早了，这次回家木侑宁把年假也用了，收拾好明天要带回家的东西，木侑宁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一堆，下意识地恍惚。 徐温木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到客厅里发着呆的木侑宁：“晚上看你吃的少，要不给你下个面？” 木侑宁像是突然被吓了一跳似的回过神来：“哦呃不用了谢谢，啊不是，”突觉有些格式化的客套，才缓和了神色，摆出平日里温柔的样子：“不用啦温木，我不饿。” “那干嘛还是这样，闷闷不乐的，像是有心事。” 徐温木抽了把椅子坐在木侑宁旁边，毛巾搭在背上，没擦干的水珠顺着锁骨流到胸肌再往下，双腿分开，小臂撑在大腿上，桃花眼眯着笑得真诚灿烂：“老婆~~~马上都要结婚了，以后咱们就是最亲密的人了，想说什么不用顾虑，直接说就行！” “温木……” “说嘛。” 木侑宁深吸了口气：“你以后可不可以先不要给我妈妈打钱了，还有……要是以后你，你还要给他们钱的话……可不可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听着木侑宁的话徐温木挑眉抬头看了她一眼，犀利的眼神在木侑宁边说边不经意的抬头时捕捉到，这让木侑宁下意识地有些局促，拽着裤子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的摆了摆手：“呃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 “好，结了婚一切都听你的。” 再抬头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上了那副温温润润的谦和模样，眼角微微一点上挑，桃花眼睛笑得勾人，木侑宁微微愣了一下，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 洗澡间隙木侑宁的手机再次震动起，徐温木坐在床上看着另一边屏幕亮起的手机上祁江北的来电显示，盯着它看着直到屏幕熄灭，随后扭头看了看浴室，水流声已经停下，依稀看得出磨砂玻璃门后的人影，伸出手来迅速的隔着被子将手机反扣在床上然后坐回另一边，若无其事。 等木侑宁收拾好穿着睡裙走出来，徐温木边拿着手机走进屋里，顺手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翻身上床：“看什么呢？”躺下扯开木侑宁那边的被子：“刚好像听见你手机闹钟响了。” “不是闹钟，”木侑宁站在床边拿着手机查看，听到徐温木的话突然将手机息屏放在床上枕头旁边，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转头看向徐温木，翻身上床。 “这么晚了，谁会来电话？”徐温木凑过去将人揽住腰从后面抱在怀里，轻吻耳后处裸露的皮肤，喃喃道。 木侑宁偏了偏头，将大半脸掩在柔软的枕头里，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认识，陌生号码。” “是吗？”徐温木似是随口一问的样子，随后越过木侑宁的身体，伸手去关她那边的床灯开关——很亲昵的，他们以往也经常会做的动作。 木侑宁下意识地抬手想盖住手机，随即房间一下子暗下来。 “怎么了？”见木侑宁抬手徐温木顺手捉住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从背后十指相扣扣住她的手放回她的胸前，膝盖轻轻顶到她的腿弯：“拿一下，你柜子那边。”边说边又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嗯……”木侑宁扭了扭身体没有动作：“今天不做了吧……” “为什么？不是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吗？”徐温木一下子很委屈，将人搂紧低下头轻轻啃咬着木侑宁的脖子，随后有点使脾气的将头抵在她的颈窝：“我想要你。” 木侑宁缩了缩脖子，黑暗里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再次挣扎了一下：“明天要早点起……” “我开车，你好好睡……”徐温木不肯轻易放过，还在腻腻乎乎的磨蹭着。 拒绝未及出口，化成嘴边的呻吟，“可以吗？”可恶的徐温木，明明都已经按耐不住，却偏偏非要她自己亲口答应不可。 ……………………………………………………………………………………………………………………………… 第二天。 到家时还不到十点钟，刚到门口还没敲门李念便笑着迎出来，笑得和善又慈祥：“来啦！老木，快来！小徐和丫头回来了！快点快点！！！” 二人在李念的笑声下拥簇着进屋，木侑宁的爸爸拿着锅铲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哟小木来啦！快坐快坐，先玩会儿……” 木侑宁坐在沙发一侧扭着头往两边看了看，随后开口打断李念笑眯眯跟徐温木东拉西扯的嘘寒问暖：“妈，年年呢？还在屋里吗？” 李念嗑着瓜子眼神在木侑宁身上飞速的过了一下：“闹脾气呢，现在还没起……”随后大声的喊了两嗓子：“年年！年年？你哥哥同你姐回来咯——……哦对咯小徐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忙不忙啊？比上次来可看着又瘦了……” “你们聊，我去看看小年……”木侑宁拍了拍徐温木的肩膀，随后挣脱他的手站起身来走向卧室。 屋里还是没什么动静，木侑宁起身敲了敲木佑年房间的门，见没什么动静便轻轻握住门把手推开了房门，柔声开口：“年年？年年？姐姐进来啦？” 光线被窗帘挡住有些昏暗，木侑宁看着蜷缩成一团裹在床上的被子，笑着拉开了一半窗帘坐在床边拍了拍：“小懒猪起床啦，姐姐来了都不理了……” 被子被缓缓掀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鼻音重重的：“姐姐？”看清来人后一下子咧开笑脸鲤鱼打挺的翻身坐起来，张开怀抱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姐姐——！！！” 木侑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松开手：“好啦——昨天是不是熬夜了？”点点小脑袋有些嗔怪：“跟你讲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许熬夜，怎么回事？不听姐姐的话了吗？” “嘿嘿……”木佑年眯着眼心虚地挠挠头：“想一整天都陪着姐姐，昨天就多写了会儿作业。” “下次千万不许再这样了，写不完也不许到这么晚，姐姐也可以陪你写呢，听到了吗？” “嗯嗯！”木佑年呲着小牙随着木侑宁的牵引站起身来，忽然两眼一黑又坐倒在床上。 “？怎么啦？”木侑宁皱眉坐在弟弟旁边一脸关怀：“不舒服吗？要不要到医院检查一下？” 木佑年眯着眼笑着摇了摇头：“起太急了，可能没吃早饭低血糖了……嘿嘿，姐姐……我跟爸爸说今天做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真的没事吗年年？”木侑宁抬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没感觉到什么又拉开他书桌上的抽屉拿出测温枪:36.4c。 “有点低……”木侑宁又测了一次还是如此，正要开口讲话—— “哎呀姐姐饿——”木佑年拉着木侑宁的手用力握了握：“走嘛出去啦——” 第11章 修罗(二) “你身体弱，更要注意休息，听到了没有啊木佑年——”见弟弟只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向外走，轻轻揪着他的瓷白的耳郭. 木佑年兴致冲冲的将木侑宁拉到厨房捡了只木安江刚刚炸好的虾仁递到木侑宁嘴里，又笑着也给自己塞了一只，木侑宁忍着笑抬手弹了下弟弟的小脑瓜。 “年啊！没看见你温木哥哥来啊？还不快出来跟人打个招呼？”李念拉着徐温木的手偏过头朝着厨房喊，随后又笑着回头看向徐温木，拍了拍他的手：“都让我跟你叔叔惯坏了……” “没事的阿姨，年年还小呢。”徐温木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我去帮帮叔叔吧……” “不用不用——”李念站起来拍拍徐温木的肩膀想让他坐下，徐温木挽好了袖口主动走向厨房，“哎哟小徐真的不用有你叔叔一个人就好啦——”李念笑着跟在徐温木身后，一时间倒是都集中在厨房。 “出去出去——”厨房正好木安江朝姐弟俩挥着勺子小声往外赶人：“人家还没吃呢你俩先吃上了——” 木侑宁拉着弟弟扭头的同时趁机又拿了俩虾仁背对着木安江塞进弟弟嘴里，跟木佑年相视一笑，背后木安江一脸心疼的拿筷子拨了拨原本冒尖尖的虾仁盘子，好让这一盘显得更加均匀一点。 “叔叔，我来帮你吧。”徐温木刚好对上跟弟弟玩闹过后满脸淘气的木侑宁的视线，忍不住垂眸微笑。 木安江摘下围裙走出厨房将门关上，顺势推着一家人往客厅走：“不用不用，就剩一个汤，已经炖上啦，还有两个菜等会到了饭点再炒，先坐着先坐着……” “年年，快！叫哥哥——”李念从后面跟上来，看着两人的模样满心欢喜，又看着夹在两人中间一脸木讷的儿子有点不满地撇了撇嘴角，赶紧拉住儿子的袖口偷偷用劲儿扯了两下，冲着儿子瘦削坚硬的后背拍了两下，简直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马上啊，就得叫姐夫啦——” 木佑年这才抬起小脸给了徐温木一个眼神，不过小嘴抿着，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李念刚要开口责备，木侑宁笑着拉过弟弟的手拍了拍木佑年的肩膀：“他刚起床，嘴里还吃着东西呢，快！去洗把脸再出来！”说着便伸手将木佑年推进了洗手间。 客厅里徐温木与木侑宁坐在侧边沙发上，三个人听着李念拿着一个小笔记本高谈阔论：“阿姨找婆婆给你们算过了啊，你们两个哟，八字合得不得了哦~简直啊那就是天生一对的！可惜今年宁儿本命年，不好有喜事，婚礼明年开春三月初八哦哟这日子好的不得了哦，但是莫急，咱们婚礼明年办，今年三月十八，就是阳历四月二十号哦，早上十点五十二去领个双数的号码，在本地民政局哦，出了咱本地就不灵咯要记得哦，一定要是双数的号码，最好是十二或者六八这样的数噢女你记得哦，叫温木带你去金店买个6－8克的金戒指哦，买完一定要马上亲手给你戴好——戴上了领证之前不得摘下来哦，不要给妈妈买哦挑你自己喜欢的……” “妈——”李念越讲越激动，越说越离谱，木侑宁脸上有点挂不住，忍不住伸手要拽李念的手，小声开口打断。 “没事，”徐温木坐在木侑宁旁边伸手握住木侑宁抬起的手包在手心，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阿姨您继续讲，我都记着。” “就是嘛！还是小徐懂事！！！”李念看着徐温木满心欢喜，手里的小本又翻了几页，不顾木侑宁制止的神色兴高采烈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下去。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木佑年摇摇摆摆的从里面走出来，李念还在滔滔不绝的讲，徐温木握着木侑宁的手笑着朝木佑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年年，来！坐这里~”抬眼看见木侑宁也朝他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来，看了看沙发上的几人，木佑年走到他俩旁边，面无表情的抬腿一迈，硬是挤在了木侑宁和徐温木中间。 ……呃，木侑宁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弟弟，又与徐温木对视了一下，往一边挪了挪，给木佑年留了个更大的空位。 “年年！”李念也不瞎，眼前一切都看在眼里：“到爸爸妈妈这边来坐，你坐你姐旁边算什么事！” 木佑年更像没听见似的泄力倚在木侑宁身上，脑袋靠着她的肩膀抱着姐姐的一只胳膊摇头。 眼见李念要骂人，木侑宁赶紧坐直了身子又往木佑年怀里塞了个抱枕揉了揉他还带着水珠的头发：“好啦，刚起床呢！清醒一下，昨天睡得晚，妈你以后记得提醒小年早点睡。” 徐温木看着木佑年的动作垂眼一笑，摆了摆手示意李念不要再说下去，转身从身后木侑宁的包里拿出个厚墩墩红包来：“来年年，马上初三了吧，前几年升中学哥哥和你姐姐都没怎么好好给你庆祝，这是哥哥一点小心意，等你中考结束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庆祝一下！” 徐温木满脸真诚又善意的微笑着将红包递到木佑年身边，尽管木侑宁并不知道徐温木是什么时候将钱放到自己包里的也事先并不知道他要包礼物的事情，木侑宁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强撑着笑脸：“要不……算了吧，他一个小孩子，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徐温木拿开木侑宁的手，又将红包往前递了递：“拿着嘛，我给弟弟的。” 一旁的李念看得发急，见他们三人推脱又不好出声，木侑宁不好意思驳徐温木的面子，见木佑年不为所动，“年年~”木侑宁凑近轻轻捏了捏木佑年的小脸，悄声催促：“人家跟你讲话呢！快抬起头来呀！” 木佑年将头靠在木侑宁胳膊上久久不动，听了木侑宁的催促才小小的偏了个脸儿，眼珠斜到眼角，扬了扬下巴，示意徐温木将红包放在茶几上。 “年年！”这下还没等木侑宁开口李念便呛声责备：“没礼貌！人家给你送礼物，要说谢谢！妈妈平时怎么跟你讲的，念了几年书把脑子都念坏了——”说完又笑着接过徐温木手里红包放在茶几的抽屉里：“他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小徐啊，阿姨替年年谢谢你啊~” “没事阿姨，年年一看呐，就是个聪明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是念清华北大的料！”徐温木一边说一边将手搭在木佑年肩上，面不改色的稍微用了点力将木佑年从木侑宁身上掰下来，又笑着转头看着木佑年：“年年，你说是不是？” 小孩再次斜着眼睛看他，眼睛里满是敌意和不满，不动声色的挣扎了一下，徐温木假装没看见，笑着松开了手接过李念递过来的水杯：“谢谢阿姨~” \"呃……大家聊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再去炒两个菜……\"木安江突然站起身来，小声说了两句，又转头进了厨房。 “我来帮你吧爸爸……”木侑宁要起身，徐温木越过木佑年将木侑宁按下：“我来，你跟阿姨和小年先聊着，我去给叔叔打下手。” “那样也行，老木别叫小徐累着啊！”李念看得满意朝着厨房木安江的方向喊了两声，然后又扭过头来牵过木侑宁的手拍了拍，朝徐温木笑着：“我跟丫头讲~” \"妈——\"木侑宁被李念强行拉到身边，微微皱着眉有些不满，小声说着：“人家是客人，怎么能让他去做饭呢！” “那怎么了？”李念从抽屉里拿出徐温木的红包打开看了看，伸手冲木侑宁的胳膊拧了一下又挪了挪屁股伸出手指戳了戳木佑年的脑袋：“都闭嘴，两个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午饭过后，木安江打招呼说自己没找到换班的人，然后居然说要回到厂里上班。 “爸！您……您应该……”木侑宁将木安江送到楼下，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也对，不就是结个婚嘛，大家都互相见过了，也了解的足够透彻，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嘛，自己做决定，通知家里人，反驳或同意……一如既往。 “您不应该这样的，今天不是要商量结婚的事情嘛，您怎么就不能为我请个假呢？” 木安江戴好头盔骑上电车的那一瞬间，木侑宁冲着木安江的背影用刚好让他听得见的声音讲出口——还是忍不下心里的委屈，虽然讲出来也并没有让她好受多少，反而更有点想哭。 “你妈妈都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你们都听她的就好了。”木安江没有回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讲，骑上电驴虎虎生风，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回到楼上木佑年没在客厅，或许是到屋里睡觉了，李念还在喋喋不休的跟徐温木吩咐着结婚的事项，徐温木边听边点头，随声附和的同时还能哄着李念把她一听就觉得胡扯的念头三言两语就给消下去，相比之下木侑宁就像个木偶，几乎只剩了点头的份，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末了还要被李念嫌弃是个木头，万事都要她来打算。 晚饭原本打算一家人出去吃的，只是现在木安江刚发了消息说接了夜班要明早才回，李念讲完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接了张姨的电话就出门打麻将了。房间里很安静，木侑宁还以为能在家里和徐温木陪爸妈多待几天，没想到依然是这样，做完了他们觉得自己该做的，就可以把自己抛在一边。 其实还好啦，要不是因为有徐温木在，他们应该甚至连该做的都不会做。 木侑宁倚在沙发上随意翻着手机掩饰尴尬，余光瞥见徐温木在看着她笑，木侑宁低了头掩饰着自己的难过，再抬头尴尬的笑了两声：“对不起啊，大老远跑一趟，结果他们都走了。” 徐温木摇摇头笑得自然而然，伸出手来牵起木侑宁的手捏了捏：“没事啊~”凑近说悄悄话：“我只要你。” 木侑宁被逗了一下，刚刚掩饰难过的笑脸突然有些绷不住，用力咬了下嘴唇低下头，鼻头一酸不知道为什么，不争气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了出来。 “怎么了？”见人情绪不对徐温木凑过来微微低下头看她：“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眼泪一开始便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木侑宁赶紧别开脸，努力调整好情绪，转过头来又是一副笑脸，刻意轻松玩笑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总是把情绪憋在身体里不好。”徐温木看着脸上泪还没掉干净就已经摆出一副和善温柔笑意的木侑宁微微摇了摇头，满脸关切的开口将人拢在怀里，靠在自己肩上。 木侑宁开始还想忍一下，骤然被他按到怀里闻到人与人之间由于贴得太近才会闻到的他衬衫上洗衣液的香味时，泪水一下子有些决堤，抱着他劲瘦的腰靠着他宽宽硬硬的胸膛呜呜哭起来。 恋爱几年徐温木从没见过木侑宁情绪崩溃的样子，她一直随和从容，有时候连脾气都不会发，即便现在如此委屈，她也只会细细的掩面哭泣，只有肩膀小幅度的抽动和低低的呜咽声才能叫人看出她此刻异样的情绪，否则要是公共场合远远看去，只叫人觉得是一对情侣热恋之中的亲昵而已。 眼泪掉了一些木侑宁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又趴在胸肌上赖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的起来，接过徐温木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 \"好些了吗？\"徐温木又递了张纸巾，木侑宁囔着鼻子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然愣住，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年年？你……你在这站了多久了？” 刚才木侑宁哭的时候徐温木靠过来一直背对着木佑年的卧室坐着，木侑宁一直靠在徐温木的怀里哭也没有察觉，然后一抬头就看见木佑年交叠着胳膊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徐温木面色无虞，反而笑着握住木侑宁的手拿起纸巾给她擦着眼泪打趣：“吓到年年了呢，都不敢过来了。” 木侑宁不好意思地低头脸稍微红了红，木佑年绕了个圈坐在木侑宁的另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抽了两张，拉着木侑宁的手往自己这边坐了坐，不动声色地让姐姐面朝自己，上手给木侑宁笨拙但认认真真地擦了擦眼泪：“姐，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是我不好。” 第12章 修罗(三) “小傻瓜！”哭了太久木侑宁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涩涩的，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鼻音揉了揉木佑年的脑袋:“道歉干嘛跟你又没关系……” 徐温木看着木佑年安慰过后又靠进了木侑宁怀里，像一只通人性的绿眼睛大猫一样抬手拿纸巾沾着木侑宁的脸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更大的眼睛上下翕动的瞬间，似乎总在看着自己。 弟弟简直就像个可爱的小天使一样乖巧又善良地安慰自己，木侑宁看着弟弟内心充满了柔软和温柔，心情恢复的差不多了，看看时间也快到饭点了，木侑宁揉着佑年的小脑袋，转头看向徐温木，难得有些耍脾气似的：“那我们三个出去吃好啦，好不好年年？咱们出去吃好吃的去！” 徐温木自然是没有异议，木佑年在木侑宁怀里赖着，实在没什么好的理由让他姐姐旁边的讨厌鬼自然而然地滚蛋，最后也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徐温木开车载着木侑宁姐弟出了门，一路上有他们两个说说笑笑的倒也叫木侑宁没那么难受了，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总之是个不太愿意总是顾影自怜自伤身世然后哭哭啼啼止不住的人——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值得她去消耗精力的事情，再说了，要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事反反复复不住地伤心，只怕她的眼泪早就要把她哭干了。 大多数并不是不想伤心，只是伤心的次数有些多，大概早就麻木了。 三人先是玩玩闹闹逛了会夜市，直到徐温木说有些累了，提议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木侑宁没有多想随口表示赞同，进到商场刚上扶梯突然收到木安江打来的电话：“喂二叔？我是侑宁，有什么事吗？” 木祁江照例的寒暄了没几句就开门见山：“宁宁呀，你这不是回z州了吗，听大哥讲你们在商量你同温木的婚事了，二叔二妈这两天刚好回了z州，要不今晚我们大家聚一下，请你们吃个饭，也算是我们做长辈的一份心意。你们现在在哪，要不要二叔叫司机过去接你们呀？” 消息一时有些突然，木侑宁来不及思考：“二叔，我现在带着小年和温木一起在逛夜市呢，要不还是明……呃不用不用，不用过来，哦，哦，那好吧，我，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木侑宁有些怏怏，扭头看了看三人身后的火锅店一脸惋惜的回过头来：“二叔刚打电话过来，说要请我们吃饭，要我们马上过去。” “木叔叔？”徐温木稍一惊讶垂眼一想，很快神色如常，从从容容倒也没什么被打断的不悦：“那就去吧，长辈嘛，总要见一见的。” “可是……”木侑宁想了想终究也没再说什么，拉过弟弟的手看向徐温木：“那……我们走吧。” …… 一进包厢与座位上的两人对视，木侑宁微微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徐温木和木佑年，要不是有服务生带着木侑宁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这……这也不是二叔呀，看着倒是眼熟，呃…… “爸？！”徐温木率先开口打破木侑宁的小问号，随后温和的转向座位上的中年女人，稍稍迟滞了一下，语气温和的打招呼：“祁阿姨，好久不见。” 徐国平？徐温木的爸爸也来了？惊讶过后又不奇怪，对对对，二叔之前也说过，徐国平和二叔是同学，也跟二叔妈是朋友，徐国平在木侑宁的印象里是个很严肃敬业的警察，平时其实也很少见面，事实上这两个人木侑宁都没见过几次，认不出来其实倒也不是没有理由。 徐温木在身后悄悄捅了捅木侑宁的腰眼，木侑宁赶紧微笑乖巧的问好：“二叔妈，徐叔叔，你们好！”说罢又拉了拉半掩在自己身后的木佑年：“年年，这是二叔妈，那位是温木哥哥的爸爸，叫徐叔叔！徐叔叔，这是我弟弟佑年。” 木佑年依言乖乖道了好，刚巧木祁江推门而入：“你俩来啦，快带着年年坐下呀，坐！坐！” 三个长辈坐在对面时不时开口说点什么，木侑宁礼貌的一一回答附和，刚说了没一会儿木祁江说自己公司那边还有点事情，客气了两句就离开了。 离开了？！！！ 木侑宁看着木祁江离开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问号。他为什么总是干这样莫名其妙的事？ “宁宁，”祁北芳靠在椅背上看着冲着包厢门口发呆的木侑宁，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打算跟温木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木侑宁还没反应过来，徐温木给她夹了个虾仁头也不抬:“祁阿姨，我跟侑宁还年轻，要孩子的事情应该还用不着现在就开始催吧？” 徐温木说得彬彬有礼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木侑宁顿了一下下意识悄悄撇过头看祁北芳，好在她也没有生气，徐国平更像没有听到似的，垂眼喝了一口凉茶，没有说话。 单看相貌，祁江北还是跟木祁江像得多一些，大眼睛高鼻梁，连头发都是一样的硬硬弹弹的，即便木祁江现在老了，但也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精致的模样，只是木祁江的神态气质比起祁江北来更加软弱柔和，木侑宁回忆着祁江北的张扬骄傲的小脸，现在看着二妈突然恍然大悟——跟祁北芳的神情举止简直是一模一样，尤其是一只手轻轻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那种仿佛娘胎里就带出来的颐指气使的上位者的模样，说不上来很讨厌，只是叫她觉得很有距离感。 好吧有那么一点点讨厌吧。 木侑宁低头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悄悄抬眼打算再抬头看一眼，然后倒霉地与祁北芳尴尬对视，“嘿嘿~”木侑宁摆了个善意的傻笑以此来缓解一下对视的尴尬。 “怎么了宁宁？”祁北芳放下筷子，左手轻轻托起下巴，似笑非笑的模样语气却很关切认真：“菜还合不合口味？年年呢？要不要再加点别的？”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二妈，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木侑宁摇头摆手拒绝三连，好尴尬呀，偷看人家被发现了，木侑宁啊管好你自己的眼睛。 “啊哈哈哈哈……”祁北芳换了只手托住下巴爽朗的笑出了声，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桌子上把玩了两下，再开口的时候笑意中和了她凌厉的语气显得稍微善意了一点但依旧中气十足：“宁宁啊，不用觉得不自在，跟二妈和你徐叔叔在的时候和跟你二叔在的时候没有差别，况且，这不很快都要成一家人了吗，不要因为不经常见面就生分了，小北也经常念叨你呢……” “呃……小北啊呵呵……哦，小北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德国待得还好吗，好久也没有见到他了……”有点回避不过了，木侑宁也只好顺着祁北芳的话问候起祁江北来。 “他能怎么样呢？一直记挂着你这个姐姐呢！”祁北芳的语气热烈和蔼：“今年好像刚好念完大学，好像是说要回来待段时间，你不知道吗？他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木侑宁下意识地否定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真诚的假笑：“呃……我是说，没呢！可能……我啊不不不……他太忙了吧。” “是这样吗？”祁北芳稍微前倾了一点身体然后倚到靠背上，手里把玩着手机又翻转了一下：“那可要多联系呀，祁江北没有亲姐妹，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要生分了才好……” 没亲姐妹？他也没有亲兄弟呀！木侑宁垂眼暗暗腹诽，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木佑年，对啊，还有年年呢，年年跟祁江北也是兄弟呀，嗯！这就合理了！ 祁北芳正要继续说话，徐国平给祁北芳端了一小碟刚上的小甜点，语气一如平时平淡冷静：“先吃吧，吃完了再问。” …………………………………………………………………………………………………………………………………… 一顿饭结束饭没吃多少，倒是木侑宁不住地被盘问到无精打采，徐温木开车载着两人回家，木侑宁在后排吃着刚刚路过的夜市上买来的烤肠，对着两人碎碎念：“好累呀，好像只有我一直在跟他们讲话，我一个人跟你们五个人讲话！！！累死了——” 木佑年细心的给木侑宁递了杯刚一同在夜市上买的柠檬水，烤肠的味道有些大，木佑年按下胸口的不适将车窗开得更大了些，风涌进来让这边的味道消退了些，见木侑宁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后又开始比比划划的讲起来，低头微微翘了翘嘴角也喝了口手中的柠檬水。 到家楼下，木佑年和徐温木一边一个牵着木侑宁的手停在门口。“到了，”徐温木转头看向木侑宁：“我们就不上去了吧，时间也不早了，叫年年早点休息。” 木侑宁正要点头，忽然木佑年这边攥紧了握着她的手：“是啊姐姐，哥哥也累了一天了，我们快回家吧，叫哥哥赶紧回酒店休息吧。” 木侑宁扭头看了看两人一脸无语：“好啦——都累了一天了怎么还这么有劲头，我跟年年回家，温木你一个人回酒店吧，有事我明天去找你。” 木侑宁说得坚定徐温木也不好再反驳，“好吧，明天我来接你。”木侑宁点点头，拉着木佑年的手便上了楼。 “姐，你真的要跟他结婚吗？”楼道里的灯很早就坏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漆黑的楼道里，脚步声渐渐统一。 “应该吧。”木侑宁随口回答。 都走到这一步了，不结婚很难收场吧。 黑暗里她只想好好牵住弟弟的手，走得扎实再扎实一点。 “应该？”前面的木佑年停住脚步，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像两颗淡淡的星星：“就要为了应该结婚？你不喜欢他？” “怎么会？喜欢呀，当然喜欢。” 木佑年没有再说话，这个回答让他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好啦——”木侑宁迈了两级台阶搂住弟弟的肩膀：“你一个小孩子就别想那么多了，长大了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你温木哥哥呀，真的是姐姐打着灯笼再找一辈子估计也找不到的好对象了，姐姐嫁他呀，绝对是……” “别说了——”木佑年甩开木侑宁的手快走了几步：“我又不是小孩了，我什么都懂。”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到李念跟他讲了无数遍，他不喜欢木侑宁连面对他时都要这样敷衍，那些无聊的、没有任何营养的车轱辘话。 二人在门口停下，木侑宁站在弟弟身后等着木佑年拿钥匙开门，换好了鞋跟木佑年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家里自然空无一人，没人也好，更自在些，木侑宁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坐在沙发那头的木佑年呲着牙抬脚踢了踢他：“你不去洗澡？” 木佑年坐着不动，低头垂着眼一言不发，“哎呀~~~咋生气了？”木侑宁一下子蹦起来跳到他身边：“诶呦呦，我们的小帅哥生气了，是在生姐姐的气吗，姐姐给年年道歉，不要生气啦好不好呀~~~~~”木侑宁一边嬉皮笑脸的说一边手欠欠儿的揉木佑年的脸。 木佑年就是不讲话，垂眼看着顾涌到自己腿边、毫无任何形象可言的木侑宁，内心隐隐约约的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诶年年~”木侑宁一心要逗着木佑年理她，便开始东拉西扯的起点新话题，躺在沙发上摸着下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你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顿晚饭吃得还挺奇怪的？” 眼见木佑年的眼神已经朝自己这边瞟了，木侑宁“蹭”地一下盘腿坐起来，学着今晚祁北芳的样子一只手托着下巴：“明明今天是二叔说要请我们吃饭，我们刚到他却走了，反而徐温木他爸爸会突然一起来，而且……我从小到大都只见过二叔妈一次，没想到今晚她居然一直在跟我讲话……”完全放松下来的木侑宁思维很跳脱，想到哪就说到哪，这会又突然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我觉得二叔妈好酷哦，一看就是那种很……呃……非常强的那种……呃……就是那种大老板的样子，好厉害啊哈哈……” 边说木侑宁边叉着腰，想象着自己如果也可以变成那样的一天笑出了声…… 木佑年看着姐姐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垂下了眼，脑子里却在回想着木侑宁刚刚对他说过的话。 真的很奇怪呢。 “年年你要不要洗澡呀？你不洗的话我先去了。”木侑宁说完了又将话题引到两人身上，有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靠在木佑年肩膀上有点无精打采的问道。 “我先去。”木佑年一下子站起身来，拿了毛巾不紧不慢地走向浴室。 没了依靠的木侑宁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却也毫不在意的喃喃自语：“那也行，哎呀也不知道妈啥时候回来……” 第13章 修罗(四) 饭后，众人刚刚待的包厢的隔壁。 “都听到了，我就走了。”祁北芳看着刚下飞机不久甚至连家都还没来得及先回的小儿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我不会让他们结婚。”很大的圆桌旁只坐着祁江北一个人，一向看什么都很淡漠的表情在此刻也难以掩盖他此时心里的烦躁，修长的手指不住地拨弄着桌上的转盘，又倏地停住。 “随你，”祁北芳边开门边说得轻描淡写：“不过你哥看起来也蛮喜欢她，别给我惹祸，其他的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近渐远，逐渐听不见。 祁江北在包厢里坐着，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祁江北心知是谁没有回头也不肯开口，就这样与身后的人僵持着。 “你回来干什么？”徐温木站在祁江北身后，那张平日里见谁都满是温柔笑意的脸此刻也十分的冷漠，薄唇紧紧的抿着，显然也不是很高兴。 “当然是把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拿回来了。”桌面随着祁江北的手指慢慢转动，祁江北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 “有必要吗？”徐温木一把将转盘按住：“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闹得这么僵。” 祁江北用力推了几下也没有再次转动，一下子站起身来，情绪也有些激动：“这就是你们非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的理由？你既然不爱她……” “太可惜了小北，”徐温木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从容，甚至透着几分暗暗的得意：“事实上，我爱她，更令我向你感到抱歉的是——她也很爱我，换一种方式来说的话其实就是——不是我夺走了她，而是她离开了你。” 听着徐温木的话祁江北突然不再似刚才那般生气，反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放松下来，语气里满是嘲讽：“你爱她？她爱你？徐温木你……你太不了解她了，你也太……太自以为是了，你有没有意识到？你不爱她，她不会爱你的。” “呵……”徐温木毫不在意地笑出了声，缓缓走了两步到祁江北的正对面，双手交叠在前胸表情很是戏谑：“这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下个月我们再努努力……说不定你就可以当小叔叔了哦不对！当舅舅也可以……” 祁江北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黑着脸盯着徐温木一言不发。 徐温木笑着走上前拍了拍祁江北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祁江北有些无力的坐回椅子上，盯着徐温木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随后打开手机盯着与木侑宁的聊天界面。 大作家，你就这样把我给丢了吗？ ………………………………………………………………………………………………………………………………………… 回家的车程大概三四个小时，木侑宁盖着毯子一觉睡醒，伸了个懒腰清醒了一下：“几点了？我又睡着了。” “快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再睡一会儿吧。” 木侑宁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怎么啦？”徐温木看穿她在犹豫着想要说点什么，适时的开口鼓励。 “嗯……”木侑宁抿了抿嘴，前后小幅度的轻轻晃着身体：“你之前也没跟我商量，又给家里钱了……” “跟年年平时很少见面，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要郑重一点……”徐温木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 “那……” “好~我保证，以后不再擅自做决定了，要做什么之前都跟你商量，好不好？” 木侑宁嘴刚张开，徐温木就提前给出了回应，一下子把她弄得没了脾气：“好……好吧。” 还要开口说什么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小小的车体里嗡嗡嗡的格外明显，木侑宁赶紧翻出接通，满脸笑容：“年年！怎么了？” 木佑年倚在床上，卧室里灯光是温暖的橙黄：“没什么事，姐姐，就是想问你到了吗？” “快了，马上就到了！”木侑宁看着乖乖躺在床上的弟弟很是满意：“早点休息，空调温度不许开得太低，记得多吃饭，十点之前一定要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听明白了吗？” 木侑宁啰哩巴嗦的话木佑年听了不仅不烦还翘起嘴角嘿嘿笑了两声：“当然啦，我最听姐姐的话了，姐姐，你每天也要早点睡觉，你很累，我能看出来。” “好，我也听弟弟的话，以后你每天睡觉的时候给我发信息，姐收到信息就知道睡觉的时间到了，姐姐也就睡觉，好吗？” “嗯！好！那你要说话算话！” “保证算话！好啦，现在快睡吧，记得明天给我发信息。嗯嗯！拜拜~” 电话挂断木侑宁脸上还挂着跟弟弟讲话时的温柔笑意，转头看向徐温木微微发呆：“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等红灯的间隙徐温木拧了瓶水喝了几口又递给木侑宁：“我只是在想，十点钟睡觉对我们来说可能不太现实……” 刚要喝水的木侑宁被徐温木的话打断，笑着斜了他一眼：“所以要努力去做呀，我们……”虽然是成年人了，可是真正要堂而皇之的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哪怕身边就是日夜同床共枕的最亲密的人，一尴尬木侑宁就会下意识地严肃起来：“咳……我们应该……克……克制一点，不能……不能总是那样……” “好啊，”徐温木听了直笑：“听你的，听老婆的。” 答应得这么干脆……木侑宁看了看徐温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木侑宁坐在床上，看着洗完澡围着浴巾走出来的徐温木，视线黏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很晚了，还不睡？”徐温木擦干身体换好衣服，看着半靠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木侑宁，翻身上床躺下，“咔哒”一声把灯关掉。 房间里黑下来，木侑宁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呆呆的应了一声，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她把自己完全缩进被子里，原来床够大，躺两个人可以这么空。 真安静。 窗帘完全拉紧，黑漆漆的。 木侑宁睡不着，开始胡思乱想。 一些小习惯，比如晚上的时候窗帘要完全拉紧，比如睡觉的时候要把所有房间的门都关好，比如一年四季房间的被子都是厚墩墩的……徐温木从来都是和她一样，所有的习惯，木侑宁有时候甚至分不出一个举动到底是出自谁的习惯，是两个人本就习性相似呢，还是徐温木在迁就她…… 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也可以看得到一点点东西，木侑宁翻了个身看着徐温木，黑夜只勾勒出他的轮廓，高高的、微微有一点驼峰的鼻梁，很连贯的滑到鼻尖、下小叶再到唇角，嘴唇稍薄，因此唇珠并不太明显，更让整个侧脸流畅而优美。 “在想什么？”黑暗里徐温木准确无误的一把抓住木侑宁的手腕，木侑宁这才发觉自己看得入迷，已经不知不觉的上手了。 “没有，”木侑宁手指向下轻轻抚摸着徐温木的脸：“在想我为什么喜欢你。” “那你想出来了吗？” “没有。” “那你想到了什么？” “你的鼻子很好看。” 徐温木一个翻身将木侑宁压在身下，拇指在她脖颈与锁骨中间的连接处轻轻摩挲。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徐温木笑了笑，低头轻吻木侑宁的眼睛：“什么样？” “很……温柔，彬彬有礼……还是什么，从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你就一直是这样。” “是吗？原来你一直都这么觉得。” “没有人这样……说过吗？” “从来没有。” “……” ………………………………………………………………………………………………………………………………………… 第二天上班好歹是没有迟到，木侑宁坐在工位上打了个哈欠，今天一个同事请假另一个被派去出差，整个部门现在就她自己一个人。 工作不多而且也不急，木侑宁看了看早就因为省电而被断掉的摄像头，拿出手机来打开自己的聊天界面，悄悄摸鱼更文。 “小木啊——”吉光宗的声音生硬的响起，木侑宁吓得一激灵，手机“啪”一声掉在桌子上。 “老……老板。”木侑宁按掉手机站起身来，看着他拎着一个保温饭盒缓缓地走进来坐在自己旁边出差同事的工位上开始吧唧嘴——呀！写得太入迷了！下班时间到了都没发现。 “小木不吃饭？刚才在干什么呢？”吉光宗用筷子轻轻拨着盘子里的青菜撇了撇嘴，挑了个小虾米一边嚼一边扭过头来看着木侑宁问。 “呃……呵呵，没，没干什么，”木侑宁笑得牵强：“我那个领，领导……我先去吃饭了。” “宁宁跟男朋友吵架啦？” 木侑宁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嗯嗯啊啊的胡乱答应了就跑到外面，点外卖有点来不及了，木侑宁只好从公司外面的一个小吃摊老头那里买了个煎饼果子慢慢溜达回来。 回来办公室里没人，木侑宁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可能天气有些热的缘故，煎饼果子吃着有点不太新鲜，木侑宁又试着吃了几口，呃——里脊都有点臭了。 木侑宁惋惜的看了一眼随手卷了卷放在了桌子上。 有点烦…… 倒霉的午饭， 倒霉的工作， 倒霉的自己。 工位上发了会呆拿出手机想跟徐温木吐槽一下，没打了几句又一点点删掉——算了，他万一在忙呢。 中午只有一点点的时间，木侑宁无事可干，想了想只好又打开通讯界面开始手打小说。没一会儿上班了，木侑宁心不在焉的算着报表，昨天睡得实在不算早，现在又有些发困。 “宁宁……宁宁……” 梦里都让自己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亲昵的叫着自己的昵称，木侑宁一下子惊醒：“老……老板。”迷迷糊糊地脑子一下子清醒，低头揉了揉脑袋，哎呀！衬衫不知道怎么睡着睡着开了两颗扣子，木侑宁本能的遮掩着胸口，不动声色的扭过身体迅速扣好了扣子。 木侑宁尴尬的堆起假笑回过头来，朝着又在旁边同事空位上坐下来的吉光宗笑了两下，随后便面向电脑作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来。 还没走啊…… 他怎么还不走啊…… 不但不走，吉光宗将一只胳膊搭在木侑宁的椅背上，胖胖的身子扭了扭，靠在木侑宁的工位上，伸出圆圆短短的手指对着屏幕指指点点：“这……上个季度的，这个……制造费用呀……” 他手指点点点像帕金森一样抽搐着，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木侑宁只好抬起头来静静听着，唧唧歪歪了没几句：“是吧，你看看这种能不能……要记住了啊，你说是不是啊小木……” 手指起起落落，最终落到木侑宁的肩膀上，胖胖的厚手掌带着腻乎乎的汗意，贪婪的揉了揉。 木侑宁向着另外一边耸起肩膀拿起一支笔用了力气将吉光宗的咸猪手挑下来，低着头草草“嗯”了一声便不再讲话，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顶传来吉光宗嘿嘿的笑声，木侑宁又开始想要远远的跑开把自己埋起来，可是能跑去哪里呢，木侑宁低着头强迫自己开口：“老……老板，没，没事的话，我就先工作了。” 出口的话语严肃得有些发抖，木侑宁转过头去，强迫自己板着脸不再看他。 “小木还是太年轻了呀，”吉光宗非但不走反而又在空下来的工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滚圆的身子带着椅子笨笨的朝她滚了过来，粗胖的手指搭上木侑宁的手背摩挲起来：“同男朋友有什么矛盾嘛~跟领导讲一讲，好给你宽宽心嘛~” 木侑宁鸡皮疙瘩起了又消下去，意图越发明显起来的时候，她反倒少了大部分慌张，只觉得无语，抽出手来稍稍朝吉光宗的方向偏了偏头：“老板，我跟男朋友没什么矛盾，而且这是我的私事，您一直这样恐怕不是很合适……” 在木侑宁眼里自己已经拒绝的十分干脆明确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死猪头还在往自己这边凑！ 正如她也不明白之前在超市里屯的驱蚊水的玻璃瓶是怎么到了自己手里的又是怎么碎掉的。 怎么一回神面前是两个看起来凶凶的警察，旁边是纱布包了满头，眼睛也通红得差点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吉光宗来？ 第14章 修罗(五) \"不想说点什么吗？\"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一点的警察盯着木侑宁：“为什么要拿玻璃瓶打人？” 木侑宁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发生得有些快，她还在缓冲。 吉光宗眼睛红红的，一直在“哎呦”“哎呦”地叫唤着，见警察问话急忙逮了话头接口，捂在脑袋上的手拿开指着木侑宁道：“就是她！警察同志！这个女人有神经病！！！我就是跟她说了几句话问了点问题，她就突然抄起花露水瓶子砸我，还还把花露水洒进我眼睛里，嘴巴里，我现在脑瓜子都嗡嗡的！！满脑子都是花露水的味道！！！”说完又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木侑宁看着他出神，觉得吉光宗现在的样子相比平时显得更加滑稽了。 “木侑宁！木侑宁！！” 神游的她再次被满脸严肃的警察打断思绪，被迫回过神来。 “你不要不讲话！”面前的警察看她一脸心不在焉，将声音再次提高了一度：“你有什么矛盾就讲出来！我们才好给你们调解，木侑宁你听懂了没有？” “我不要调解！我要告她！警察同志她这是故意伤害！我要你们拘留她！！！” 木侑宁低着头目光跳跃到旁边的另一个警察面前的记录纸上，不做声的点了点头。 吉光宗哎呦着叫唤还要说点什么，一下被警察呵止住。 “旁边这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是我老板。” “你今天下午拿玻璃的驱蚊花露水瓶——就是我手边袋子里的这个，打了他对吗？” “……是。” “为什么要打他？” “……” “你如实说，我们自会把事情调查清楚。” 木侑宁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穿着警察制服、满脸正气的警察，又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开口，她在思考。 年纪稍大一些的警察还以为木侑宁又在发愣，再次抬手制止了吉光宗哼哼唧唧的指控，提高了音量又一次问道：“木侑宁！！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打你老板。” “因为他骚扰我。” 很想将事情描述得漂亮干净一点，但是这件事情好像本身也不那么干净。 “警察同志！她胡说！！！我就是普通地关——” “你先别说话，”那个警察再次开口制止吉光宗的控诉，面对木侑宁再次开口：“他怎么骚扰你？” 明明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开始回忆，仿佛就隔了很久很久似的，“呃……”木侑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尽量让自己描述的详细准确一些：“中午的时候他端着午饭进来，我们部门这几天只有我一个人，他进来之后随便讲了几句话我就出去买了个煎饼果子，后来……开始上班，他又进来，没讲了几句话就开始摸我的肩膀和手，然后我推开他，他又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摸我的脸……” “警察同志她在说谎——”吉光宗一副被污蔑的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是关心下属，她犯困，我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几乎都没碰到她，把她叫醒而已，我发誓我没摸她碰她，绝对不是她讲得那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吉光宗的声音很尖利，刺激得她软弱笨拙的性子也不得不强硬起来反驳：“他摸了，还对我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 “他对你说了什么？” 那样下流无耻的话还要她再次回忆一遍并且要通过她的口里复述诉诸，木侑宁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警察同志你们看到了吧！！！她，她说不出来！她就是在撒谎！”吉光宗看着木侑宁卡顿急忙接口，还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木啊！平时看着你不声不响的，我说你两句你不愿意听打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你领导啊~~~” “不是的，警察同志，他说……”木侑宁皱了皱眉，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他先是说……叫我……不要害羞，然后又非要说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了说我男朋友不懂事，让我跟他讲出来，他还说可会安慰人……总之……就是一些很恶心的话，我现在一想起来就是有一点……想吐……” 一番话像是踩到了吉光宗的尾巴，他圆滚滚的身子“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恶不恶心的！没看出来你这个小姑娘讲话这么没教养这么难听哦！”然后面向警察一脸的义愤填膺：“这个小姑娘满口谎话，平时工作就不怎么认真，还经常迟到，她男朋友送她来这里还要大摇大摆的开到门口上来！我早就瞄着她了，看起来木木愣愣的居然这样给人家造谣生事！私下里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呐~” “有一次……”吉光宗瞪着他因为被洒进了驱蚊水依旧有些红红的眼睛：“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讲哦，她迟到男朋友开车送她来，我管她叫她男朋友下车打个招呼她男朋友都不理她，今天又看到中午一个人坐在工位，下班了连饭也不吃，就在那微信里打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一直在那里发消息，肯定是发给她男朋友的！肯定是被男人甩了……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么不知廉耻……” ？！ “你胡说！”木侑宁也当然不肯由着吉光宗胡说八道，坐在椅子上看着吉光宗的手指有节奏的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唾沫横飞，一着急又有些说不出话来，扭过头看着警察：“警察同志！我……我没有！我没有跟男朋友吵架，我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我那是……我那是……就是随便发了点东西，而且也不是发给我男朋友的……” “不可能！那你说！那么一大段一大段的句子你一点一点打出来，你说你发给了谁！！！”吉光宗不依不饶，还在纠结着这一点不放，说罢慢悠悠地坐下来，又像不解气似的，继续添油加醋：“警察同志，她那个男朋友好像也是公职人员，哎呦高傲的很呐，打招呼理都不带理人的！应该也好好查查他！” “你……你……” 木侑宁被他的倒打一耙气得想骂人，可是碍于警察的面子也不好开口，况且就算警察不在她也未必就能骂的出口来，可是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可憎面目又实在生气！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木侑宁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甚至事后想来也不知道这时候哪里来的勇气，多半是气懵了，一把薅住吉光宗满头纱布上依稀露出来的几簇稀疏的头发：“我让你再胡说八道污蔑我！！！” 调解室里一下子响起吉光宗杀猪似的叫声，负责记录的是个年轻警官，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笑出声来。 “好啦——”年长警察及时将局面控制住：“木侑宁！你给我住手！！！” 木侑宁扯得是用了力气的，吉光宗又一个劲儿的嗷嗷叫着挣扎，他个子矮动作又笨拙，一时难以挣开。 听了警官的训斥木侑宁也回过神来，想要放开时一不小心——大概砸瓶子时伤了指甲，微微裂开了点——牢牢勾住了吉光宗包头的纱布一扯，整个纱布从脑壳上脱落下来，挂在下巴和后颈上，在他胸前轻轻荡着。 几个人都看到了他稀疏的脑门和光溜溜的后脑勺，年长警察有些无语：“你这不是没事嘛，包这东西干什么！” 吉光宗低头看了看一脸淡定毫无被揭穿的尴尬，随后又把纱布头盔重新戴回脑袋上，恬不知耻的狡辩：“我这是内伤！警察同志。我这是脑震荡！我还被吓到了！精神也有压力了！！！” 有人敲了敲调解室的门，一个中年女警官走进来低声对年长的警察耳语了几句，年长警察站起来看了木侑宁一眼，随后扭头走了出去。 中年女警官看起来比刚才离开的警察和蔼了不少，她对着记录的年轻警察小声讲了什么然后接过记录员的纸看了一下，做记录的警察咳了两声掩口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两杯水进来给了木侑宁和吉光宗一人一杯，随后坐回了自己座位上，重新拿起笔来。 女警察拿起笔来头也不抬：“出事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对吗？” “是呀是呀！要不然她怎么能这样诬陷我呢！”吉光宗扶了扶脑袋上稍稍挡住眼睛的纱布看了木侑宁一眼，眼神在警察看不到的那一刻满是得意。 “屋里也没有摄像头之类的对吗？” “呃是的，摄像头上上个月的时候因为一次失误损坏了，目前还没来得及批下经费来修。”吉光宗低头暗暗转了转眼珠，摆正了表情补充道。 “好啦。”女警官没有看吉光宗，抬头看向木侑宁，靠着椅背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事情我们大概了解清楚了，后续我们会进一步调查，你们两个没什么事先回去吧。有进展了我们会再通知你们。” “警察同志！”吉光宗有些不服气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脑袋稍稍弯了弯胖胖的身体：“您看看，您看看她把我给打的！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我要她赔偿我！我的精神损失费！医药费！误工费！你们要拘留她！”说着说着有晃着他胖胖的手指抬高点着木侑宁的鼻尖：“我还要开除你！告你故意伤害！你留案底！永远找不到像这样的好工作了！永远——！！！” “不要再说了吉先生，事情是怎样的我们会调查得清清楚楚，在此之前，请两位都不要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可以的话在这里签一下字，两位就可以先离开了。” 吉光宗听懂警察话中的意思，站起身来一把扯下头上的纱布看了木侑宁一眼：“找个时间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吧，晚上我让小王给你发通知。”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木侑宁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调解报告，“签吧，还有什么问题吗？”女警察将报告往她面前又推了推，语气和善的提示。 木侑宁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明明没有过错可她还是被解雇了，她挣扎着辩驳：“我是正当防卫……是他骚扰我……” 木侑宁边摇头边解释，却突然感觉有些无力。 签好了字走出来，拎着包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打开手机有两条消息，一份是吉光宗的秘书兼人事部经理还兼吉光宗的司机王发俊给她发来的辞退通知，还有一个，这个时间很罕见的，是徐温木的消息： 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木侑宁盯着消息发了会儿呆，一想到等会儿要跟徐温木解释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木侑宁觉得头大的同时也有些窘迫。 突然被辞退的窘迫，失业的自己的窘迫，还有起因是自己摸鱼写小说——并且一直瞒着徐温木没有告诉过他的窘迫。 还是拨通了徐温木的电话： “喂……” “我……我现在没在公司，嗯，我在派出所门口，没！没事……都，算是都解决了。” “嗯，那我等你。” ………………………………………………………………………………………………………………………… “然后你就打了他的脑袋？手伤到了没啊？” 餐桌上，徐温木看着低着头小小声语言颠三倒四的木侑宁，轻声发问。 木侑宁拿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你做得很不错呀，又保护了自己，而且还有能力教训坏蛋！不过木侑宁同志，这种行为并不值得提倡，教训坏蛋的事情最好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如我们警察，记住了吗？” 木侑宁抬头看着徐温木微微带了笑意的安慰，抿着嘴忍了又忍，刚要强撑着开口还是鼻头一酸哽咽起来：“受不了你我一整天都没有哭的，你好讨厌徐温木我明明很勇敢很坚强的……” 第15章 修罗(六) “可是……我也被开除了……”木侑宁戳了戳碗里的饭，偷偷瞄了一眼看着木侑宁笑的徐温木，低着头有些失落的说。 “嗯……”徐温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这确实。” “是呀，”木侑宁把碗一推独自惆怅起来，小声嘟囔：“都把人给打了，怎么可能再回得去呢。” “也不用太焦虑，”徐温木给木侑宁夹了棵小菜心：“工作慢慢找，这段时间就当放假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木侑宁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吃掉菜心。 怎么可能休息…… 永远没办法休息的。 …………………………………………………………………………………………………………………………………… 晚上躺在床上，木侑宁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徐温木在客厅，好像是在打电话。 手机小小的震动了一下，木侑宁打开一看，是弟弟发来的睡觉提醒。 一条语音： 我睡觉啦！姐姐也要早点睡哦。 木侑宁想象着弟弟乖乖躺在床上给自己发消息的样子，软软的语调配上男孩子青春期微微沙哑的声音，听得木侑宁心里暖暖。 生活再烂，也有一个小可爱记挂着自己睡没睡觉呢！ “知道啦，我也躺在床上啦，马上就睡~~~” 发完木侑宁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通讯界面没再有消息发来，木侑宁放下手机在床上躺好，刚好徐温木打完电话推门而入：“跟谁讲话呢，这会儿又这么开心？” “是年年，”木侑宁裹紧了被子，眯眼笑着：“年年提醒我来睡觉！” 徐温木上床从背后搂住木侑宁咬耳朵：“刚才还哭得不行，你弟弟跟你讲一句话你就这么开心！” “当然啦！”木侑宁扭头看着徐温木，一只手不老实地探进睡衣里摸着他紧实的小腹，眼睛却垂下来慢慢快乐的思考：“那可是我弟弟呢！那么可爱那么聪明那么懂事那……” 未出口的话被徐温木的吻打断，男女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很年轻也很热烈。 一个美好又缠绵的夜晚呢。 “对不起！”徐温木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看着难得穿着裙子、一大早在镜子前打扮了好久的木侑宁：“对不起老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木侑宁看着单膝跪地将几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的徐温木，温柔的笑了下：“没关系，你去就好，晚几天登记也没关系的，注意安全就好……” 徐温木扣好行李箱的锁扣，转头将箱子推到客厅掩饰住一脸的烦躁，随后快走了两步回到卧室，眉心微蹙，有些愧疚的紧挨着木侑宁坐下：“老婆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这次会议能这么突然，真的很抱歉侑宁，我们可能赶不上你妈妈说得吉时了……” 木侑宁摇了摇头反而一脸淡然：“没关系温木，我不信这些，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而已，她不会说什么的，放心吧。” “……”徐温木轻轻吻了一下木侑宁的手背：“等我回来，马上就去领证。” 木侑宁点点头，将人送到门口：“我等你。” 关好门木侑宁有些泄力的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正准备去卸妆李念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女！怎么样了？”似乎在电话那头感觉到了什么：“还没出门咧？你们要啥时候到z州嘛？” “呃……”木侑宁想编个谎话骗过去，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妈，温木他工作上突然又急事，今天可能没法回z州登记了……” “啥——？”李念就像自己被鸽了那样生气：“你喊他走咯？你是猪啊木侑宁！！！啥工作有他娶老婆重要哦？” “哎呀没事呀妈——”木侑宁就怕李念这样子——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地骂人：“他工作有急事，我怎么可能拦着他不让他走啊！” “领完了再叫他走嘛！孬猪啊你真是！！！”李念一时难以消气，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又一句，恨不能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戳着笨蛋女儿的脑门骂：“你不会哭不会闹？你闹破天去看他还敢不敢走！！” 木侑宁觉得李念在电话那头都快气得跳起来了，突然有一种事情不再由她做主的快乐，就这么神游天外的静静等着她骂累了自己挂掉电话。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争气！叫人睡了好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妈妈跟你爸爸睡得第一觉就有了你咯！短脚杆猪啥都排不到前面！！！你要是现在肚子揣上他的种咯，你看他现在还敢不敢说走就走撒！我跟你说你这辈子跟他结不了婚你就完了！你这辈子就完了木侑宁我跟你讲！你看还有谁会要你！蠢猪！！！！” 李念在电话那头大喘气，听这边没动静，马上开启下一波攻击：“妈妈跟你讲话，聋了撒？！你说话！讲话呀！！！” 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校车只一般都是小伙伴组团回家，那天是个冬天，很冷，又下起了大雨，同桌也是个小姑娘还跟她住同一个小区，木侑宁早上出门忘记带伞，雨越下越大连天都黑压压的暗下来，下课铃响起，木侑宁有些扭捏地开口请求帮助：“宝珠，我今天没有带伞，可以跟你打同一把伞回家吗？” 程宝珠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两个小揪揪很精心的每天搭配不同的小发卡，虽然经常一天下来都没剩几个了。 “可以啊！”小姑娘点点头，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谢谢你啊宝珠。”木侑宁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表示感激。 两人收拾了书包一同出了学校，宝珠踏着小雨鞋哒哒哒走得飞快，木侑宁个子没人家高走得也没人家快，只好迈大步子举着宝珠的小雨伞跟上她。“往我这边打一点！”小姑娘扭过头来眨着大大的眼睛：“我袖口都被雨淋到了！” “哦！”木侑宁朝着宝珠那边更大幅度的倾斜了雨伞，胳膊举的也更高，脚上的棉鞋被雨水打湿，小宝珠走得飞快，小木侑宁也无法避免的淋湿了一大半。 “宝宝！！！”家长接送的最前面一排，她们还没走到那里就有家长大声喊起来。 “爸爸——”小宝珠听见家人的呼唤自然而然的扯了个大笑脸，握住木侑宁拿着雨伞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宝珠爸爸那边跑：“爸爸你来接我吗？” “是呀！”宝珠爸爸拿出手帕擦了擦女儿有点打湿的小脸，一把很大的伞偏了偏遮住两个小姑娘，扭头看向站在女儿旁边的木侑宁：“还有宁宁，一起回家吧。” 木侑宁不好意思地摆手：“不……不用了程叔叔，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没关系——”一只大手一下子牵住两个小姑娘的手：“你爸爸托我也一起接着你回家，不用客气。” 外面的天真的很黑，木侑宁趴在车窗上，耳边是宝珠兴高采烈的跟爸爸描述今天学校的趣事，木侑宁坐在一边听着，满心都是感谢。 “侑宁再见！！”程家父女坐在车里朝着楼门口的木侑宁告别。 “宝珠再见！程叔叔再见！”木侑宁朝着车里的二人挥挥手，看着他们在黑压压的大雨里远去，小小的车里满是温暖的黄光。 木侑宁一步一阶独自走上黑黑的楼道，到家里空无一人，小木侑宁自己开灯，看了看桌上有留了饭，有炒虾仁！木侑宁很开心，这几天李念和木安江不知道因为什么吵架，她已经好久没吃过好吃的了，今天桌上的菜有好几个，小孩打不住馋虫，自己盛了饭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饭吃到一半房门被打开，“妈妈……”美食入腹木侑宁自然也开心：“妈妈你回来了！” 李念将手里的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换下脚上湿哒哒的鞋子往客厅走，没有开口。 没察觉此时的低气压，木侑宁笑着凑上去：“妈妈今天是你做得虾仁吗？好好吃呀！比爸爸做得好吃~” 李念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冷着脸看着木侑宁：“你怎么回来的？” 再迟钝也能看出妈妈这时候心情不好了，木侑宁也不敢笑了，收起笑容有点胆怯的看着李念，轻轻咬着上嘴唇：“是……程叔叔……说爸爸托他接我回家的。” 李念扭头去了洗手间换下湿掉的袜子，木侑宁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呆呆的跟在李念身后：“妈——” “你们都是傻b呀——”李念拿着洗好的袜子走向阳台，感觉着身后跟着的尾巴，突然忍不住自己的脾气，积攒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回过头来朝着木侑宁大喊，手指戳着她的脑袋：“你到家了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是死人呐！害老娘一个人在雨天里等了你那么久——” 木侑宁被推得趔趄了两下站稳了身子，有些委屈的小声替自己辩解：“程叔叔……说爸爸让他来，接宝珠……和我的，我……我也不知道你会来接我……” 李念喊完了憋在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女儿眼睛里水汪汪的满是眼泪，小小一个就那样攥着拳抬头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她被看的心里发虚，拎着手里的袜子往阳台走去，嘴里依旧不肯放松，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后的木侑宁听清：“吃倒是一点都落不下，没喊你你也自己知道拿筷子吃了……” 木侑宁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李念走进阳台晾袜子，低头两颗很大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刚刚被雨水沾湿发潮的袖口上，阳台上传来李念缓解尴尬的哼歌声，一会儿李念哼着歌拿着毛巾走出来，走向浴室。 木侑宁擦了擦眼泪，低头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头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安安静静的开始写作业。 ……………………………… “哑巴啦！木侑宁你听得到老娘讲话不？”木侑宁不出声，李念骂得也差不多了，马上缓过神来重整旗鼓，又开始给女儿布置新的战略：“等他一回来，必须！你给老娘听好了！必须马上带着他去领证，别管什么良辰不良辰了，这事我就当不知道，你就告诉他你同我撒了谎，骗我说就是今天领的证，下次回家给我看，我就不看的那么细，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听到了没有！死丫头讲话！！！” “嗯。”木侑宁只希望这通电话能赶紧挂断，好叫自己安静一会儿。 “嗯嗯嗯……一天到晚多叫你讲句话就会死一样……”李念骂骂咧咧的又唠叨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黑掉了好久，木侑宁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起身走进洗手间卸掉了化得有些浓重的妆。一不小心沾湿了刚穿上的白裙子，木侑宁有些烦躁但又很快习惯性的忍住强迫自己平静，末了还是没忍住将衣服脱下用力仍在脏衣篓里，转进浴室洗了个澡。 ………………………………………………………………………………………………………………………… 徐温木一去几天，偶尔深夜会发来一两条简短的报安讯息，对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只字不提。说实话木侑宁并没有多在意结婚这件事，这几天她忙着找工作，可惜非常不顺利，现在不是招聘季，尤其又因为被辞退的缘故，几乎所有的简历都被刷了，偶尔几家勉强面试，最后也都石沉大海。 \"老婆~\"晚间两人互通电话，这几天工作也没那么忙了，徐温木靠在酒店的床上：“再等几天，马上会议结束，我就回来了。” “嗯……”木侑宁看着电脑上又一家公司发来的面试失败的邮件有些泄气。 “怎么啦？”对木侑宁冷淡的回应徐温木感到有些委屈，带着不满的语气追问：“老婆不想我了吗？” “想你~”木侑宁关掉了邮件页面拿起手机，无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温木，我今天面试又失败了。” 第16章 修罗(七) “啊~”徐温木在电话那头轻巧巧的应了一声，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点淡漠，忍不住被自己逗得笑了一声，然后开口安慰：“工作先不用这么着急嘛，过段日子也要结婚，原本也就够忙了。” “嗯……” 听到电话那头泄气的声音，徐温木还是耐下心来安慰：“好啦——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先休息吧，有什么事都放到明天来说，等我。” “知道，等你回来。”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难熬的夜晚！！！ ………………………………………………………………………………………………………………………………………… 心情是真的很差，木侑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屋里黑黑的，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翻身坐起来写点东西吧，一开笔记本又开始犯困。 躺下又睡不着！ 拧拧巴巴的三点钟才睡下，一觉醒来——中午十二点。 。。。 又赖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木侑宁颓废的打了个哈欠，迷糊着挪到客厅，拿起昨天没吃完的零食往嘴里送。 虽然焦虑，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小时候有妈妈，再大些和祁江北，后来年年出生，上学跟同学住宿舍，工作了就同居……尽管刚工作那段时间自己也独居过一段时间，但刚开始工作又穷的要死，哪有什么时间和心情来享受生活。只有这几天，一个人独住着没什么打扰，没有工作没有烦人的领导，倒是……也挺不错的。 可惜不是自己的房子,不然她应该会一直瘫在家里吧。 …………………………………………………………………………………………………………………………………… z州城郊，很偏僻的一栋小别墅。 灯火通明，直到天亮，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和一身黑衣服的男人紧挨着走了出来，到车里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很是英气的脸，只是此刻薄唇紧抿，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事情先这样，”女人启动车子，载着后排隐匿在黑暗里的男人驶离静谧的郊区：“最近得安分一阵子，越快越好，理由你自己看着办。” “哼。”后排的男人冷笑了一声算是答应，只是语气明显不满。 “你办事妈妈放心，”女人开着车又补充道：“我在z州给你们挑了栋房子，算是给你的结婚礼物，安安分分好好成家立业，其实也不错。” “安分？”马路两边两边是高大的朴树，一束光照进车里，露出黑暗里徐温木的眼睛：“有你那个疯狗儿子在，他能让我安分生活吗？”桃花眼里没有平时的温柔多情，此刻满是戾气和冷漠，大概还是气不过，攥起拳来重重锤了一下车门，身体向前一倾：“你怎么能让他这个时候回来！” 车子开到平坦的大路上，徐温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祁北芳对徐温木的抱怨答非所问：“你们两个我一视同仁，自认并没偏袒过哪一个。” “呵，”徐温木扭过头不屑的笑了笑，也同样不想搭理祁北芳的话：“你赶紧让他滚。” “他现在不听我的话，”祁北芳开着车：“你还不如让他见一见那个丫头，让她把话讲明了，他也就死心了。” “凭什么？”徐温木难得带着脾气驳了母亲的话：“你当初要我跟她在一起，现在说让我送出去我就送出去，我也是你儿子，你还说你不偏心！！” 祁北芳拐了个弯，车子驶向市区，两旁的路灯渐渐密集起来：“当初这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还以为他出了国就能把人给忘了，你现在要是后悔了，也可以……” “我为什么要后悔？”徐温木突然笑了出来：“又要哄着我让出来是不是，我偏不，我一定会跟她结婚！凭什么他想要什么都要让给他？我告诉你！这次——绝不！” 安静的路上没有别的车，祁北芳一个急刹将车子停在路边，扭过头来眯眼看着徐温木，表情一瞬间的诧异，紧接着又挑着眉笑了笑，很是戏谑：“你还真喜欢她？” 徐温木没有说话，双手交叠着抱胸扭头看着窗外。 “那丫头给你俩灌了什么迷魂汤！”祁北芳再次发动车子，她真有点想不明白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让一个毛丫头迷得七荤八素的，那个木侑宁……看上去呆呆笨笨的连句话都说不大方，也不是美的天仙一样，怎么就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全都勾走了还非她不可了？想着想着笑了笑，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只是随口感叹：“也是好本事！”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 车子在临近市区的一座天桥边停下，徐温木下了车，顺着路边走了一会儿随后打了辆车到了一家酒店，换了身衣服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正指着家那边的方向。 ………………………………………………………………………………………………………………………………………… “什么？！！！温木你说什么呢你别吓我！！！” 电话那头传来徐温木熟悉的声音，听得出这声音强撑着尽量似平常一般的温柔轻松，只是难掩带着虚弱的沙哑：“没事，就是一点点小伤，提前跟你讲下，别太担心。” “那……到医院了吗？哪家医院你跟我说，我马上去找你！”木侑宁在电话那头蹙着眉，仔细听还能听出她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没事，嗯……别哭，在救护车上呢，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要来就来吧，我叫小李发给你地址……” 徐温木挂掉电话，朝着一边穿戴着行动制服、神态焦急的同事笑了笑，颤抖着指了指自己腿边的手机示意同事拿起：“一会儿我老婆要来医院看我，麻烦小李你去接一下她……” “哎！”李漠南满脸焦急的应下，都什么时候了！半只胳膊差点没了，还你老婆你老婆的……看着疼得满脑袋是汗还要在电话里装得若无其事的徐温木，李漠南帮着医生给徐温木挂好点滴瓶子，不住地跟徐温木说话：“都什么时候了徐处！知道您跟嫂子关系一等一的好！不过这时候就先别跟我秀恩爱了吧，您也真是的！愣着头往前窜，也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了吧！” 李漠南是个年轻的北方小伙子，个子高讲话也直，徐温木笑着摇了摇头：“人质救下来了就好，当时情况紧急，很难想那么多……”说罢继续用手指颤抖着戳着手机，失血过多脑袋一下子有点发懵，顿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我手机……密码是，你打开把医院地址发给我老婆……” …………………………………………………………………………………………………………………………………… 急匆匆赶到医院木侑宁对着徐温木手机上发来的详细地址小跑着往里走，“嫂子！”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男孩子朝木侑宁挥了挥手，大跨着迈了两步到木侑宁眼前，低着头挡在木侑宁身前，打开徐温木跟她的聊天界面看了看背景图又盯着木侑宁好好看了看：“是嫂子吧，处长让我来接您的，我姓李，您管我叫小李就好，处长现在在手术室呢！您快跟我走吧。” 木侑宁看着背景图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来的她头发乱蓬蓬的午睡照片，一时也来不及尴尬，开口之前摸了摸鼻子：“呃……你好，你说的处，处长是叫徐温木的是吧？他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啊？” “嫂子你放心，是胳膊受了伤，不过救治及时，您别太着急……”自己走之前被徐温木揪着衣角命令禁止不许夸大其词胡说八道，李漠南咬了好几次舌头，才模模糊糊的交待了两句，赶紧把人往手术室里领。 木侑宁到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手术室外除了她和李漠南，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看上去年纪稍大的中年人，还有其他几个人，木侑宁一个也不认识，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住脚步，心里又着急要往手术室那边凑，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啊，嫂子！”两个领导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看木侑宁低着头站着不动，李漠南赶紧上去介绍：“嫂子，这是我们陈局长，这位是汪队。”弯下腰小声凑近：“汪队是我们处长师傅。” “局……局长好，汪队好……”木侑宁生硬的低着头微微弯了弯腰打招呼，抬头看着两个一脸严肃的老头，好想溜…… “嗯……”两人冲木侑宁点了点头，大家都关注着手术室里的状况，一时也难有什么寒暄的心情。 …………………………………………………………………………………………………………………………………… 手臂试着移动动，大概麻药劲儿还没过，徐温木只感觉到了稍稍的疼痛，轻微的动作惊醒了身边趴着的身影：“醒了？”木侑宁擦了擦眼睛凑上来：“疼不疼？你睡了大半天。” 徐温木闭着眼睛点点头，扯着嘴角刚要开口说话李漠南从身后的椅子上弹射起来凑到徐温木身边：“徐处您醒啦！陈局和师傅他们刚刚回去，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啊？医生说了千万得静养……这几个月胳膊千万不能活动啦！！师傅让我好好看着你！！！叫你千万……” “好啦好啦停——”徐温木苍白着脸止住李漠南的话头，扭过头艰难地戳了戳木侑宁的手：“老婆，我饿了，你给我买点馄饨吃吧……” 这边木侑宁刚要点头那边李漠南已经起身接话：“我去呗，一会儿就回来了。” 徐温木摇了摇头依然坚持，语气里还带着玩笑：“让你嫂子去买，你嫂子买的好吃……” 李漠南看了看床上的徐温木，垂下眼不再如刚才那般嘴快，沉着声点了点头：“好，那嫂子您去，处长这边有我照顾，您放心。” 木侑宁抬头看了看悄悄对视的两人，迟钝如她也当然能够看出徐温木是想单独跟李漠南说点什么，木侑宁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对着徐温木点点头：“好，那你等着，我去买。” 徐温木的目光很明显地追着木侑宁到病房门口，门轻轻被带实，转头之间二人目光相撞，木侑宁赶紧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病房隔音也太好，屋里的两人讲话也不够大声，木侑宁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只依稀听到了一星半点连不成话的琐碎词语。 “我回来啦！”木侑宁人未至声先到，推开门走进来才发现病房里只有徐温木一人，将手中的馄饨放在小桌台上，熟练的支起病床桌，小心地将徐温木支撑着坐起来：“小李呢？走了吗？我也给他买了一份呢！” “局里还有事要忙，他总在这待着算什么。”徐温木笑着摇了摇头，视线随着木侑宁的动作移动：“怎么这么久？我都担心了……” 木侑宁动作一顿，磕巴的解释：“医院食堂的馄饨摊还没开门，我到主街上的馄饨店里买的，更好吃呢，人可多了，快尝尝吧！” 这倒不是假话，只是让木侑宁不自在的是徐温木的语言，徐温木从来都是很含蓄温润的一个人，只是从上次突然分别开始，他的话都毫不掩饰的越来越直白，大白天的说得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辛苦老婆了~” 他一口一个老婆叫得木侑宁脸红，低头替徐温木打开餐盒，拆开食勺的包装纸递到他面前。 久不见人来接，木侑宁抬头见徐温木一脸歉意的开口表情却带着点得意和傲娇，轻轻抬了抬被纱布包扎严实的右臂，轻轻抽了口冷气：“还得再辛苦老婆~” 木侑宁脸红又因为刚才偷听两人讲话而有些心虚，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小勺子上一颗饱满带汁的小馄饨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随后一个一个送到徐温木口中。 第17章 修罗(八) “好啦——”木侑宁轻轻拍掉徐温木那只不肯安分下来的好手，皱着眉横他一眼，埋怨着：“还动！手都成这样了还不肯乖一点！” 徐温木吃掉一盒鼓动着木侑宁拆开另一盒馄饨，好的那只手又隔着衣服摸上她的腰，面色无虞的吃掉木侑宁的投喂，再冲她露出人畜无害的一笑。 “徐温木！”木侑宁将碗重重地放在旁边的小桌台上，扭过身去一副生气的模样：“你的手这么好用，自己吃好啦！” 身后没听出什么动静，木侑宁见没有回应，刚要悄悄扭头打探一下，下一秒就被一股突然的力量搂住腰带到床上，扭头刚好碰到徐温木的颊边。 “我都受伤了你还这样，冲我发脾气……”徐温木左手并不放松，甚至收得更紧，语气里带着委屈，耍着无赖倒打一耙。 “你是英雄……是大英雄……胳膊断了还要领头冲，刀都亮出来了你也一点都不怕！！”木侑宁一时也没绷住，顺嘴秃噜了出来。 听了木侑宁的话徐温木抬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因为羞赧而涨红的脸颊嗤笑一声，将脸埋在木侑宁胸口轻轻蹭了蹭：“木侑宁同志你学坏了，还会偷听别人说话了……” 木侑宁推了推徐温木的脑袋但也没舍得用力，仰着脸还是一脸不高兴：“我这是用自己的方法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你不跟我讲实话……” “我是怕你担心嘛~”徐温木轻轻亲吻着木侑宁的额头，随后将人整个搂在自己怀里：“这不是没事，能吃能笑！” “你还说！”木侑宁从徐温木的怀里挣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徐温木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好啦好啦——”徐温木再次将人搂在怀里，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你到医院的时候，外面热不热？” 胸腔里的心脏咚咚跳着，木侑宁怕他太累，挣扎着从徐温木怀里出来，没吃完的馄饨已经凉了，木侑宁起身，不出声的收拾东西。 “别弄了老婆，”徐温木拉住木侑宁的手：“住不了几天的，马上就能回家了。” “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记着你。” “记着我干什么。”木侑宁小声嘟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生气，一想到纱布包裹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木侑宁就觉得难受，胸口堵着像是喘不上气，待要出口忽然哽咽了一下，急忙背过身去掩饰着。 “馄饨怎么扣上了？我还要吃——”徐温木一时没察觉，笑着拉着木侑宁的胳膊逗她：“老婆~我还没吃饱……” 纤薄的肩膀伴着轻微的抽泣声轻轻动了两下，鼻头控制不住的酸涩，木侑宁没有回头，捂着脸掩饰着泣颜。 她哭了。 那双一向温柔的眼睛刹那的失神，很快恢复寻常神情，笑着将人拽着胳膊转过身来：“哭了。”徐温木抬起他的好手轻轻将眼泪拭去，他本来已经在心里张口而来的宽慰话语，此刻看着她掉泪，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木侑宁很是不好意思，擦干眼泪依偎在徐温木怀里，掩饰着有些红肿的双眼，主动转移话题：“我今天还看见你领导了。” “是吗？”徐温木轻轻捏着她的面颊，微微发乱的心渐渐被自己强迫着平静，带着笑意的语气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嗯……他们问了我的名字……有一个看起来很凶，但另一个领导还朝我笑了一下，我趴在手术室门上往里看的时候，一个领导还安慰我不要着急，你没醒来的时候，他们在一边坐了一会儿，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怎么答的？” “呃……我说……”木侑宁倚在徐温木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有点心虚的小声开口：“我实话说了……” “怎么说的？”徐温木一看到木侑宁这样的表情其实就觉得很好笑，控制不住地想看她卷着衣角真假参半叙述事情的样子。 “我说……我们本来打算上周领证，但是因为有事耽误了，就也没再商量，”木侑宁小心翼翼的觑着徐温木的神色：“这样说还行吗？” 徐温木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还没止住逗她的心思：“有什么行不行的？” “就是……”木侑宁卷着衣角：“这么讲，你们领导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觉得那种……就是……我在埋怨他们让你去出差，还受了伤……” “那你是这样想的吗？” “……”木侑宁抬头看着徐温木，见他好像也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垂眼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木侑宁下意识地耸了下肩膀，深吸了口气：“我还说了点……”说完扯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然后坐起来抿着嘴面对着徐温木悄悄打量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是嘛？还讲了什么？” “我……我说的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木侑宁绞着衣角，又挠了挠头：“我忘记了是你哪一个领导了，还过来安慰我说你没事，小李也讲说你进手术室的时候还好，看上去也还行……我说……我就是有点着急了，说你那肯定是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胳膊断了大概是疼傻了……” 徐温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搂着木侑宁亲了亲。 “我说完了才觉得是不是话讲得有点不太……不太好，可是回头的时候他们又都回去坐下了，也没人再理我了……更尴尬了……”木侑宁垂着眼微微失落尴尬的表情，就像个犯了错呆站着等着挨训的孩子一样。 看着徐温木眯着眼笑，不知所措地木侑宁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表情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他们会不会说你呀，会不会以后……会对你有意见……” “有什么好说的？”徐温木摇头，抬起自己的好手拍了拍木侑宁的手背安慰：“你讲得也是事实。”说完又微微动了动缠着纱布裹着石膏的手：“这次行动实在紧急，也有那么一点点判断失误吧，你这是戳到他们心口了，他们忙着尴尬，自然也再不好意思来安慰你了。” “这样吗？”木侑宁呆呆的看着徐温木，他表情一直都这样坦荡真诚，即便她努力分辨，其实也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在骗自己。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徐温木拍着拍着又摸起木侑宁的手：“真的！” “那……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好……这属于……揭了领导的短吧。”木侑宁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没事，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放心吧。”摸着摸着又开始不太老实：“我想回家了……” “不行！”木侑宁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医生说还要再住院观察个两三天才能走呢！”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板起了脸：“你这又不是单纯的骨折，医生讲了，差一点伤到动脉了！” “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点。”陪床小天使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 “我不要，我要回家吃，我要你。”徐温木不吃这一套，说话间麻药劲儿渐渐褪去，小臂深处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徐温木胡搅蛮缠起来倒叫木侑宁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由着他东蹭西蹭的撒娇，好在原则性的问题她不肯松口——说了不能回家就是不能回家。 晚间木侑宁临时回家取点洗漱用品，李漠南还带着饭来看徐温木，被轰走并被警告不许再来，当然木侑宁并不知道这一切。 ……………………………………………………………………………………………………………………………………… 三天后…… 徐温木坐在床边笑着看着木侑宁像小蚂蚁一样忙前忙后的收拾收拾这里，整理整理那里，最后打包好垃圾套了个新的垃圾袋：“好啦——会有专门的人来清理的，”又忍不住笑着打趣：“还好只住三天的院，要是再长一点，你还不把我们家都搬空了！” 木侑宁扭头出门扔掉了垃圾，徐温木用好手拖着行李箱站在病房门口，他享受这种她整个人都围着自己的世界忙来忙去的样子，没有任何人，她的世界只有徐温木自己。 永远都是。 “走吧！”木侑宁背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包跑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接过徐温木手里的行李箱：“我打了车，很快就到了。” 徐温木思索了一下将行李箱乖乖交给木侑宁，好手搭在老婆的腰上，稍稍分了一部分力气压在她身上，余光看着她负重前行却一声不吭的样子慢慢走到电梯口，徐温木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站直了身体接过行李箱，与木侑宁并排站着，打了石膏的胳膊还有些痛，他转了个身，有些艰难地抬起坏胳膊来搭在木侑宁脑袋上。 ？ 木侑宁感受到了脑袋上的重量，抬头看到徐温木一脸得意的坏笑。 “徐温木——！！！你胳膊坏了脑袋也坏了是吧！”木侑宁抬手想捶他，却被徐温木一把抓住手放在怀里。 电梯“叮”一声开启，差点与刚要出电梯的李漠南撞个满怀。 “徐哥，嫂子！”李漠南笑得热心肠，全然不顾徐温木此刻黑下来的脸：“正好赶上了，师傅怕嫂子一个人照应不过来，特地派我来看看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徐温木面无表情地把手放下来：“今天出院了，没什么大事，你看了就回去吧，这里有你嫂子在，没什么大事。” “那可不行，”李漠南说着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木侑宁——一边支着徐温木的身体一边推着个大大的行李箱，场面有点滑稽。眼睛瞟到一边不自然的笑了笑：“师傅讲了，要是你们今天出院，我得负责把你们送回家去。”说着接过木侑宁手里的箱子，转头回了电梯里，长手挡在门上，对着电梯外的两人：“上来呀！车我都开来了！” 木侑宁扭头看了看徐温木，见他死活没什么表示，只好先拉着他进了电梯里。 电梯缓缓下行，李漠南这小子自顾自的嘚啵嘚啵嘚说得开心，木侑宁听得倒还挺开心——一个阳光开朗满脸正气又这么热心肠的阳光大男孩，还是个又高又帅的年轻弟弟，谁会不喜欢呀？ 徐温木：！@##￥￥%……&*%￥##%…… 一路上木侑宁被李漠南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徐温木从不跟她讲他工作上的事情，木侑宁第一次听又配上李漠南绘声绘色的描述，当然会觉得新鲜有趣。 “还有啊嫂子我跟你说，有一次我们局里开了好久的的会，原本大家都累了，后来啊不知道从哪儿溜进来一只猫，那只猫跳上桌子这儿走走那儿碰碰，最后一屁股坐在我们局长的讲稿上，趴下就睡了，我们局长也开累了，看着猫直乐，说：‘看来这猫也听累了，很晚了，先休会吧，大家先下班吧……’然后我们才停下呢！还有一次啊……” “咳咳……”徐温木一声轻咳打断了李漠南碎嘴子的长篇大论，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徐温木按住木侑宁抬手想要开门的手，一脸客气的微笑：“师傅还等着你，这几天局里忙，我帮不上什么，你快回去吧，手脚都勤快点，别让他骂你。” 木侑宁聚精会神的听得入迷，见徐温木这样子也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局促的笑了笑：“是啊漠南，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也谢谢师傅，要不在家里吃饭吧，真是麻烦你了，这么忙，还专门来……” “不麻烦不麻烦……嫂子您就别客气了，吃饭嘛……”李漠南摸了摸肚子刚要答应，忽然低头朝木侑宁笑了笑：“吃饭就算了吧，改天等徐哥好了，让他请我吃嘿嘿……” 木侑宁看着他马不停蹄一溜烟儿的就跑没了影，抬头看着徐温木：“这小孩，说跑就跑了，我们该留人家吃个饭的……” 徐温木开了门，微笑着搂着木侑宁进屋：“不用管他，到时候交给我就好，老婆累坏了，抓紧休息……” 楼下，李漠南双手握着方向盘幻视着徐温木刚才阴森着脸无声的叫他滚的样子：“哼！这老婆奴，真是可恶！” 第18章 修罗(九) “怎么起的这么早？”枕边一空，木侑宁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没来得及清醒的声音还有点迷糊，看着下床自己穿衣服的徐温木，微微皱着眉问道。 “你睡就好，我去上班了。”徐温木语气淡淡的讲出来，很理所应当的样子——他太知道怎么调动木侑宁的情绪。 果不其然，“什么？”木侑宁揉着眼睛强行开机，翻身坐起满脸诧异：“上班？昨天刚出院，上什么班呐？” 徐温木cos杨过吊着一只胳膊独臂穿着衬衫，桃花眼低垂带着与木侑宁同样的睡意，显得有点楚楚可怜：“嗯……工作嘛，不能停呀。” “可是……”木侑宁本能的滚了个滚儿挪到徐温木身边伸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帮他穿上衬衫扣扣子，凌乱的头发带着脸上的睡痕，面对着徐温木微微起伏的胸口：“也不用这……样吧，你胳膊现在这样，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呀！” “是啊，可是……上面也没给我批假，”徐温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没办法嘛~” “你再睡会儿，”徐温木低头吻了吻木侑宁的脸颊：“早餐我去小摊买一点，这几天累坏了，在家好好休息~” 木侑宁当然不可能叫徐温木一个人吊着一只胳膊还得出去买饭吃，而且这么一闹睡意也消了大半，其实时间也还早，淘了点米熬点小米南瓜粥，摊着生菜蛋饼默默陈思。 “真是辛苦你了老婆，”徐温木用好手刷着牙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下巴轻轻搁在木侑宁的肩膀上，轻轻磨蹭。 鼻尖传来淡淡的薄荷味，木侑宁将摊好的生菜蛋饼完美的放在早餐碟里先扣好，粥还得要段时间，收拾了一会儿，摘下围裙，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尾巴”，拽着徐温木的好手来到洗手间，勾着他的衣领让他弯下腰，沾湿了毛巾轻轻给他擦着脸。 哎呀~~~真漂亮的男人呐~嘿嘿嘿…… 木侑宁极力忍着嘴角的笑意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开始yy他了。 啧啧啧……这眉毛，连修都不用修的…… “真的要去吗？”木侑宁帮他简单打理了一下，仰着头看他。 “老婆这么一说，我也不想去了。”徐温木随着木侑宁走出洗手间，用好的胳膊端了蛋饼出来。 “要不……我帮你请假好啦！”木侑宁端着粥从厨房出来，也随口玩笑道，虽然她确实想象不出就徐温木现在这个情况到了工作单位能干啥——甚至连字也写不了。 “好啊，”徐温木给木侑宁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紧挨着老婆坐下：“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木侑宁怕他当真，一下子局促起来：“啊？我……真的吗？” “嗯。”徐温木看着木侑宁，相当真诚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嘛~老婆你不会是随便说说的吧~” 盛粥的手顿了一下，木侑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温木：ye——？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啊！但是徐温木怎么会是跟自己这样讲话的人呢？ “啊哈哈哈……”徐温木看着一脸呆滞的木侑宁心情大好，凑近她耳边：“逗你呢！”然后迅速离开。 木侑宁礼貌的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去搅了搅自己面前的粥碗。她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对她——让自己着急尴尬给人当乐子打趣逗乐，然后轻飘飘地一带而过——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去讲。 也不是没有直截了当的说明过， ——“我不喜欢你人前人后这样讲我，妈妈。” 然后被说开不起玩笑，玩不起，没有人会喜欢自己。 后来再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微微低头一笑而过，洗脑自己人家或许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不用在意。 被迫不用在意。 “老婆……老婆……” 木侑宁抬头：“啊？” 柔顺如常。 被迫柔顺如常。 “突然不开心了。”徐温木用好手搅着粥碗，长腿伸到木侑宁那边顶起她的大腿，有节奏的踮着玩。 “没有啊。”木侑宁自顾自喝了口粥，甚至抬起头来朝着徐温木笑。 好手放下瓷勺搂着木侑宁的肩膀拥在自己怀里，额头相抵语气是木侑宁熟悉的温柔：“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这么讲了。” 木侑宁抬起头来看他，眼神相对又先行移开，微微讶异于他不亚于自己敏感的内心：“嗯。” 不用多废话，这两人在这方面倒是如此默契。 “那还去吗？”木侑宁把桌上的蛋饼往徐温木面前移了移。 “嗯……当然是听老婆的。”徐温木笑着塞了一大口，带着点心虚的笑意别过脸去。 “徐温木！”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一直被耍着呢，木侑宁有点恼羞成怒的放下碗捶他一拳，然后绷不住笑了出来，奇怪！这次并没有刚才的失落，反而还能佯装生气地调笑：“原来你一直在耍我！” 气氛轻松而和谐。 “啊~”徐温木捂着胸口装虚弱：“我也没有想到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对不起嘛老婆~” “之前没发现你这么坏！”这话完全发自木侑宁内心深处，最真情实感的吐槽。 ……………………………………………………………………………………………………………………………… 饭后，两人挪回卧室里拉着窗帘看电影，“那你什么时候再回单位呀？”刚开始播的电影，凉飕飕的空调，暖烘烘的被窝和热乎乎的男人，木侑宁突然觉得生活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很不错。 “单位给了我一个月的休养假，”徐温木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盯着屏幕，手却一点也不老实的蠢蠢欲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木侑宁还没察觉，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回应徐温木的话：“要一百天呢！胳膊都断了，才给一个月的假！” “没办法呀！本来就忙嘛~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徐温木捏捏老婆肩膀安慰：“说实话其实真的今天去单位也算不上什么，事业上这算是正常的先进典型了。对以后会有帮助。” “那这不就是……”话还没出口被徐温木捂住嘴，看着他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随后徐温木松开手，木侑宁也察觉自己刚才的莽撞，微微红着脸转移话题：“电影开始了。” …………………………………………………………………………………………………………………………………… “是我先的吗？”木侑宁一脸诧异的坐起身来转头质问着徐温木，不可置信的语气：“怎么可能啊！” 投屏上是电影结束时静止的最后一幕，徐温木躺在床上拿好手支起脑袋一脸自在地笑着看着木侑宁，打着石膏的手抬起来轻轻碰了碰木侑宁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又不急，再躺会儿。” 木侑宁不肯，徐温木坐起来用好的手摆好枕头拉着木侑宁再次躺下：“我们好好说说话。” 木侑宁侧过身来，脑袋枕在他那只好胳膊上与他面对面躺着，打着石膏的胳膊压在她的胯骨上微微有些重量，木侑宁抬起胳膊摸着徐温木的脸，静静享受着此刻的温存。 “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在一起……”徐温木笑得温柔，轻轻拨拉着木侑宁额前被细汗洇湿的碎发和她红扑扑的脸：“我想带你回z州住段时间。” 木侑宁看着徐温木，语气稍带了点迟疑：“回去……吗？可以啊，哪天？” 徐温木摇了摇头：“明天就去 ，休完假再回来。”随后满是歉意的看着木侑宁：“本来应该是领完证我们出去玩的，可惜我胳膊伤了，婚期也得推迟。” “没事~”木侑宁语气轻松的宽慰徐温木，随后又有点犹豫：“回去是回去，可是……住酒店吗？这小一月，那得不少钱吧……” 徐温木摇摇头：“我家里给我们买了房子，结婚的新房，我们就住那里。” 木侑宁一愣，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房……房子……已经买好啦？” “嗯，”徐温木的语气里甚至还有点惋惜：“是呀，就是买在z州太不方便，我们两个又都没有在那边工作，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去住一下，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住呢。” 木侑宁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到那边住……都已经装好了的吗？是……你妈妈给你买的吗？”觉得有些唐突，木侑宁又小心的补充了句：“还是你爸爸呀？” “嗯，就等着我们过去住呢！”徐温木笑着亲亲呆呆老婆，和随意很自然：“是我妈吧，老徐这辈子也不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 木侑宁听着徐温木对徐国平的无情吐槽觉得好笑，随后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问道：“温木，你跟你妈妈的关系……怎么样呀？” 徐温木看着木侑宁没有马上说话，木侑宁很敏锐的接着改口：“不想讲也没关系的，我……就是突然想到，随便问问。” 徐温木不会让自己爱的人难堪尴尬，笑着摇头安慰：“没事，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说着凑近木侑宁额头紧紧抵着她的额头，亲昵了一下才坐起身来将人搂在怀里，看着眼前停了许久的投影幕，温柔开口：“我跟她……关系一般吧，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跟我爸离婚了，我从小跟着我爸长大，离婚之后她就开始做生意，总是在外地，所以一年到头很少见她。” “阿姨……肯定也是爱你的，只是工作太忙了……”徐温木语气平静，其实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木侑宁还是下意识地出口安慰，她本能的觉得父母都会是爱孩子的，这么告诉别人，也这么告诉自己。 “呵，”徐温木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吻了吻木侑宁的额头但并没有出口反驳她的话，继续讲到：“小时候跟她也没那么熟，直到长大了这几年联系也才稍多了点。” “那是因为跟你爸爸……感情不好吗？怎么会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分开呢？”木侑宁抬头看着徐温木的神情，语气温柔又平淡，叫徐温木觉得很安心。 “不知道，”徐温木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她……我也没有他们吵架的记忆，只是就那么一天突然的就离开了，我还记得老徐抱着我去车站送她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们好像就已经分开了，我看着她上车离开，心里好像也没觉得什么。” 徐温木恬然的笑了笑，木侑宁觉得他在硬撑，想了想从他怀里出来，翻身跨跪在他身上很认真的捧起他的脸，弯腰轻轻贴了贴他的面颊。随后坐在他腿上将人搂在怀里，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 徐温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这样安谧的氛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式的烦躁，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舒解面对，摇篮一般的温柔像是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藤蔓，要将他缠绕包裹至窒息。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死死地按在身上，稍一用力便把她带倒在床上，铺天盖地的吻细密又慌乱的压在她身上，徐温木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掩饰他茫然的心虚。 徐温木似乎将重量完全地压在了木侑宁身上，木侑宁有些喘不动气也丝毫没有察觉枕边人此刻的心绪，只当是寻常的亲昵，双手推着他的肩膀笑着拒绝：“好啦徐温木你好重哦，起来呀 ——” 徐温木有些不管不顾的继续，情动之间受伤的小臂骤然被拉扯了一下，“嘶——”身体上的疼痛将他刚才微微失智的头脑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他一下子翻身坐起，眼中一闪而过的颓然。 “怎么了？”木侑宁还以为是两人玩闹之间自己不小心打到了他的伤口：“打到你了吗？对不起……没事吧？我看看……” 徐温木微微失神的看着她捧着自己的胳膊认真检查的样子，突然将手抽回来别过脸去：“没事，不小心扯到了。” 好在语气还是本能的温柔，让木侑宁也没察觉他此刻的异样，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转头看着她：“我饿了侑宁，我们中午出去吃饭吧。” 第19章 修罗(十) \"吃这个。\"木侑宁看着桌子对面生疏地用左手夹菜的徐温木，忍不住伸手帮忙夹了棵上海青：“喏。” 徐温木朝着木侑宁温柔地笑了笑，顺从地吃下：“谢谢老婆~” “明天回去要不要先去看一下叔叔阿姨？”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起来：“毕竟回去这么久，不去见一下是不是不太好。” 木侑宁喝饮料的动作顿了一下，直到嘴里的饮料完全咽下才不出声地摇了摇头：“算了吧。” “？”徐温木一个疑问的表情：“不说吗？那……我们要怎么解释回z州的事？” “……不说……不就好啦！”木侑宁顾左右而言他，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那……好吧。”徐温木并不多问，她想说的自然会告诉他：“吃饱了吗？走吗？” 吃饱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木侑宁点点头：“走吧。” ………………………………………………………………………………………………………………………… 南方四月的天气是刚刚好的舒适，二人漫步在街上，木侑宁走在路的里面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好饱呀，我们再走慢些。” 徐温木侧脸笑着看向她，随着她走路的节奏缓下步调，看着木侑宁撑起来的腹部忍俊不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呀，圆滚滚了。” 木侑宁也觉得好玩，停住脚步拍了拍肚子，饱撑撑的腹部形成了一个圆润的弧度，她学着电视剧里孕妇的样子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捧着小腹摸了两下，然后又拍了拍，肚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啪啪”的响声，自己也忍不住笑看向徐温木：“我怀孕啦！” “哈哈哈哈……”徐温木爽朗的笑出声来：“嗯呢，那我们可就要当爸爸妈妈了！” 这称呼绝对称得上新奇，木侑宁转了转眼珠想象着那样的场景，随后耸肩摇头笑了笑，拉起徐温木的好手小幅度的蹦跳着往前走，语气轻松地抗拒：“算了吧，我不想当妈妈。” “为什么？以后也不想吗？”徐温木转过脸来看着蹦蹦哒哒的木侑宁，随口问道。 “嗯……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你呢？温木，你很想要孩子吗？”木侑宁也仰起脸来面对着徐温木倒行看他，脚步没察觉的慢了下来。 “我听你的，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徐温木坦然地回答，还学着木侑宁刚才的样子耸了耸肩。 听着徐温木的话木侑宁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小跑了两步，一路嬉闹着回了家。 ………………………………………………………………………………………………………………………………………… 对于伤了胳膊的徐温木来讲单独洗澡确实有些困难，浴室哗啦哗啦一阵水声，二人湿漉漉的，木侑宁趴在徐温木的肩上被他扛出浴室，“啊！”短促的尖叫了一声被他丢在床上紧紧贴过来。 “讨厌啊徐温木，床单又湿掉了，你起来嘛，先擦干再躺下。” 木侑宁强硬地把人推起来，三两下扯下湿漉漉的床单丢进阳台的洗衣机里，拉紧了窗帘，往回走到卧室看着徐温木单手有些笨拙的重新铺着一套新的床单。 “我来，”木侑宁走上前将他铺了一大半的床单整理了一下细节，随后拉着徐温木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 “还困？”徐温木刮了刮木侑宁的鼻子：“白天睡了那么久……” “哪有！”木侑宁擦擦眼角的生理性眼泪：“明明今天也……”躺在床上木侑宁真的觉得很累，可是细想了想又实实在在一点正经事没干，紧接着联想起自己仍旧没有进展的工作，突然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下一秒就愁眉苦脸的像个苦瓜，徐温木想不注意到都难：“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唉……”木侑宁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我现在是个失业人员了，工作真的好难找啊，没有一家公司面试成功，这几天也一直没有再投简历，感觉现在的单位都不缺人手……” 徐温木拍拍脑袋鼓励着木侑宁：“大环境也在不断变化嘛，不要太焦虑……” 木侑宁默默思考着，还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要不往周围的城市投一下呢？比如z州？”看她工作积极性这么大，徐温木也不好意思打击她，好手揉着她的肩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是还有你二叔家的公司吗？要不去他家投投看呢，会计很容易对口吧，而且也是亲戚，总不会让你过不了吧……” “我……”木侑宁再一次犹豫起来，抬眼看着徐温木微带了点探寻的意味低头看着他，算了，告诉他也没什么，木侑宁向床里挪了下身体，两只手抱着徐温木好的那只胳膊把玩着他的大手：“我有点不想。” “为什么？”徐温木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嗯……”木侑宁很认真地盯着徐温木的手指揉捏：“就是不想！” 头顶很安静，木侑宁抬头看了看徐温木，见他还是那样看着自己，坐起身来抠着手指：“要是去二叔公司的话，可能就会把我安排到z州……” 就会一辈子待在z州， 一辈子在李念眼皮子底下， 一辈子住在祁江北家， 工资全部上交， 然后跟些乱七八糟的陌生男人相亲…… 结婚…… 生个自己不喜欢的丑孩子…… 变成呆滞愚钝又暴躁的可怕模样…… 不！ “不！！！”木侑宁很大声的骤然出声，然后突然回过神来看了眼徐温木，躺回被子里将自己裹得紧紧，自顾自摇了摇头：“去那里……我们不就要分开了吗？” 徐温木有些看不透她的想法，但随着她的动作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笑着开口一个惊雷：“那要不我辞职？我们一起回z州发展，那边比这里要好一些……” 木侑宁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手来摸了摸徐温木的额头，顿了顿又开口：“你又要调岗了吗？调回z州？” \"想什么呢！\"徐温木失笑开口轻轻弹了一下木侑宁的额头：“又不是过家家，两边调来调去的。”看着木侑宁低头揉着脑袋缓解尴尬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轻轻搂过爱人吻了吻她的发丝：“就当我随口一说好啦，别放在心上。” “可是……要是辞职的话，不做警察……还能做什么呢？”木侑宁却并没有顺着徐温木的想法截住这个话题，反而突发奇想，倚在他怀里手指卷着头发问出来。 “做点生意？”徐温木看着木侑宁回答道：“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对金融还挺感兴趣的，辞职的话，可能会开个公司吧。” “啊？”木侑宁很少听徐温木讲自己的事，加上上次讲他妈妈，这算是第二次，有些好奇的勾起了兴趣：“没看出来，你还喜欢做生意诶！”木侑宁眼里幻视出徐温木围着个小花布围裙守着馄饨摊招徕顾客的样子有点好笑——她眼里的做生意就是这样的。 “是因为你妈妈吗？”木侑宁突发奇想：“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妈妈也做生意对吧，是做什么呢？” “可能吧，”徐温木垂下眼睛：“她做物流运输，以前集中在国内，最近几年越做越大，进出口什么的也做的很顺手了。” “物流……”木侑宁皱了皱眉好像想起了点什么，好像二叔家也是做这个的呢，难道做这个这么挣钱？这么多有钱人都干这行，想到这情不自禁的感叹：“做生意很辛苦的，你妈妈一个人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好，好厉害啊！” “她不是一个人，”徐温木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的开口——对木侑宁来说又是新的八卦：“她跟老徐离婚之后很快就又结婚了，他们一起经营生意。” “哦——那，其实也，也很厉害了……”木侑宁看不出徐温木此刻是什么心情，不过气氛并不是很紧张，她重新依偎回徐温木的怀里随口畅想：“我觉得你妈妈真的很厉害诶，听上去很勇敢很智慧很坚决……她一定很有魄力又很有头脑，才能管理的了大公司，做大生意，真的很厉害……”抬头看着徐温木笑得真诚：“你有一个很棒的妈妈诶！好想见一见这样的女生……好羡慕……” 她脑海里浮现出好多女生的身影，江跃学姐就很像这样的人；还有大学时期两人的导师，简直是个学术超人；还有上个工作公司的大老板，也是个没比她大几届的学姐，生意做得嘎嘎好；还有二叔妈，木侑宁想起上次见面时以及和木佑年的谈论；还有自己妈妈，李念也算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敢想敢做的勇士，她很热衷于学习新的东西，虽然也被骗过，但热情从没被浇灭，而且家里的店也是只有她一人在打理，木安江一直都不管…… 徐温木看着木侑宁满脸憧憬的笑模样，也微笑着淡然开口：“你们见过呀！不记得了？” “谁呀？”木侑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呀！我妈——！” 。。。 啊？！！！ 木侑宁瞪大了眼睛从徐温木怀里出来，盯着他足足看了好几秒钟，桃花眼带着笑意对上她的目光，表情如常的温柔坦然。 “我……我，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妈妈了？” 难道徐温木的妈妈偷偷来视察过自己？还是自己失忆了？ “前不久啊，我们要结婚她专程回z州来看你，我们一起吃了饭呀！”徐温木也坐起身来看着一脸震惊无比的木侑宁很认真的回答：“还有老徐也在，你们不是还讲了好久的话……” 。。。 。。。 徐温木实在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让木侑宁不得不想起那顿饭来。 不会吧！ 不！会！吧！ 耶稣上帝如来佛圣母玛利亚元始天尊女娲三太子妈祖玉皇大帝妈妈咪呀—— 怎么之前一直没人来提醒我一下呢！ 木侑宁满脸震惊的离开徐温木退到床角，半天没敢讲一个字。 徐温木微微蹙了眉不解地想要靠近，被木侑宁伸出手掌阻止，有些抗拒。 “不……不会吧。”木侑宁强迫着自己缓过神来，开口还是这句呆话。 好像很不合理，可仔细一想，又没什么不合理的。 “什么呀？”徐温木像是没明白木侑宁在讲什么，还是笑着凑到她身边搂着腰问道。 “不会是……我们上次回z州商量结婚的那天，带着年年被二叔邀请的那顿饭吧？”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在看到徐温木弯着眉眼点头的时候，木侑宁还是有些恍惚。 就像整个人跌进了满是绵密沐浴露泡沫的浴缸里，没防备的吸了一大口，泡沫堵满了鼻腔甚至有些吸到了气管里，不敢睁眼也不敢再呼吸的惊慌失措。 “我二叔妈……是我未来的婆婆，你妈妈……也是祁江北的妈妈……你，是祁江北的哥哥，我……要跟我弟弟的哥哥……唔！……嗯嗯！！” 徐温木听着木侑宁低声越念越离谱的人物关系，眉心也越皱越紧，忍不住伸手捂住木侑宁大逆不道的话语，开口打断：“好啦——”随后凑近眨了一下眼睛，桃花眼像是带小勾子似的一下子让木侑宁安静下来，摇了摇头温温柔柔的笑着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 松手与木侑宁面对面坐着，语气里甚至是带着嗔意的调笑：“哪有你讲的这么复杂。” 好像也是哦，两人没有血缘纠缠世俗伦理上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呃不对不对不对！！！”木侑宁使劲甩了甩脑袋，甩开徐温木差点拐跑的理智，带着埋怨的语气：“你……你应该告诉我呀！我，我应该在我们一开始恋爱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呀！” “我以为你知道呀！”从没觉察过徐温木瞪起眼睛卖可怜，也会是这样无辜，这神情背后的感情太让她熟悉，强迫着她心软强迫着她原谅一切：“叔叔阿姨，我以为他们上一辈的人知道，然后会告诉你，所以你才一直不问我妈妈的事情……” 嘿他还倒打一耙！ 天地良心！木侑宁真的没想到这么多！！！ 第20章 修罗(十一) 一大早。 “喂……年年，醒了吗？是姐姐。”客厅里木侑宁蜷在沙发一角，压低声音轻轻的抱着手机给木佑年打电话，边讲边扭头看着卧室方向——尽管她此刻的视角并不能看到卧室的情况。 “哦，好，姐姐有空就来看你，还没呢，妈妈在家吗？好好……爸爸也没在家？他们给你留早饭了吗？哦，那，那记得给自己煮个鸡蛋吃，不许不吃早饭，去妈店里吃点也好……” “是不是要上学了？还不起床？小懒猪……” “呃先别——年年……呃……你还记得上次跟温木哥哥一起吃饭的时候吗？对，跟二叔妈还有温木哥哥的爸爸一起的那次，我们原本要去吃火锅的……没什么，就是……年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温木哥哥有没有跟二叔妈讲过话？就是……还记得具体是怎么称呼二叔妈的吗？我也记不太清了，我记得好像是有叫她阿姨的呀！是吧？噢——嗐，也什么没大事，电话里讲不清，回去再跟你说，嗯……姐姐很快就回来看你，我也想你，好，回去带你吃火锅……嗯，拜拜。” 木侑宁挂掉电话对着屏幕若有所思，突然被从卧室走出来的徐温木打断了思绪：“怎么一大早坐在这里，饿了吗？” 木侑宁被他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是他之后仰着脸朝他笑了笑：“没有，想年年了，给他打个电话。” “下午就回去了，我们一回去就能看到他了。”徐温木将坏胳膊搭在一边用好胳膊搂着木侑宁亲亲脸，木侑宁用脚踢了踢他的腿表示抗拒，自己早上刚醒，还没有洗漱，其实并不是很习惯他这样的亲昵：“哪能呢！今天不是休息日，他还得上学，回家还要做作业……” 昨天那个消息对她来讲依然很炸裂，只是通过这样的心理安慰投射出了她此刻的抗拒而已。 “怎么啦？”对于木侑宁的躲闪徐温木看着她动作一顿，然后单手抱胸，歪着脑袋冲她笑。 晨起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稍长的头发微微散乱的遮住了他一点点眉眼，光刺激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皮肤被照得透亮而细腻，整个人舒适而松散的沐浴在暖橙色里。 不公平啊他为什么一大早起来就这么好看啊啊啊啊—— 木侑宁扭过头去躲避着他此刻的眼神，却没再抗拒他随之而来的拥抱：“怎么啦~~~老婆~~~~还因为昨晚的事？我妈的事？” 木侑宁性格总是回避，可也好在徐温木从不会对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他的伤臂搭在自己的小腹，看着黑掉的电视里投映出来两人模糊的剪影，被他搂着靠在肩上，语气有些低沉：“我记得上次吃饭的时候你明明还管二叔妈叫了阿姨的……” “是吗？”徐温木沾着阳光的长长睫毛扑闪了一下，笑着回答得很是坦然：“我没在意诶。” “就是啊！”木侑宁坐直了身子转身看着他，动作有些激烈一下子扯动了徐温木搁在她小腹上的伤臂，疼得他“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不起……”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抠了一下他伤臂裸露出的手心，表情依然闷闷不乐：“你就是那么叫了，连年……”话语戛然而止，想了半天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你好像很在意。”徐温木被木侑宁抠的手心发痒，条件反射地蜷起手指，却什么也没有抓到，他摊开手指希望木侑宁再次合过手来：“这重要吗？” 是呀，木侑宁又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其实这件事并不会对她过去、此时甚至未来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影响，也没有影响到两人的生活，甚至因为这层关系让徐温木优渥的生活也波及到了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难过他骗自己，或是对自己隐瞒。 不喜欢自己这样。 木侑宁使劲摇了摇头，又开始笑得如平日里那般温柔随和，拉着徐温木的手站起身来：“没事，我不介意。” 徐温木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行至卫生间，洗漱台前木侑宁贴心的为他接好温水挤好牙膏将牙刷给他递过去，仿佛方才的不悦都是徐温木一人的错觉。 徐温木靠着墙壁刷牙，看着木侑宁洗漱完毕对着盥洗镜擦脸，镜中的两个人看上去贴得很近，徐温木试着伸了下伤臂，指尖却只能轻轻碰到她的衣角。 “嗯？”木侑宁感受到他的动作，笑着让出洗漱台随他洗漱：“我好啦。” 徐温木依言走上前去,手边放着木侑宁叠的整齐的温热毛巾：“别走。”一把拉住要离开的木侑宁的手，笑得同样亲密：“再来帮我嘛。” ……………………………………………………………………………………………………………………………………… 饭毕又有些困倦，时间还早，两人双双窝回卧室，说是小憩，一睁眼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虽然拿了驾照，可是并没有真正的开过几次车，因此光是开出小区就让木侑宁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来。 \"就是这样，慢慢提速，不要着急，小心前面的车。\"徐温木坐在副驾上笑着指导，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是这样吗？我……有点害怕，要开转向灯的对吧？”木侑宁全神贯注在方向盘上，丝毫不敢懈怠，跟身边的徐温木简直天差地别。 “没事啦，不用紧张，跟着导航走就好了，把握好自己的节奏就行，别被别的车干扰到。” ………………………………………………………………………………………………………………………………………… 出发得晚，一路上开得又慢，到了z州几乎天几乎完全黑下来了，木侑宁随着导航的指挥慢慢地开着，虽然稍稍疲倦但也还好，开得也算是熟练起来了。 “诶？温木，你二叔妈……哦不你妈妈给你买的房子……不会在一江平苑吧……”木侑宁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周围的环境，心里突然起了念头，有点不愿相信的发问出口。 “嗯，”副驾上也有点坐累了的徐温木看着眼前的路点了点头，一股没察觉木侑宁此刻异样语气的随和：“是呀，我也是出发前才仔细看了看地址，没想到还离得老徐家这么近，就是隔壁小区。装修很漂亮，昨天派阿姨做了清洁，今天刚好回家，你一定会喜欢的。” 木侑宁突然将车停在路边，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攥了攥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怎么了？累了吗？”徐温木扭过头来看着她玩笑着哄道：“辛苦你了，侑宁小朋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我们的新家啦！” 木侑宁扭过头来看向徐温木，黑夜里他的眼睛依然亮亮的，甚至带了些孩子般的期待，木侑宁转过头去轻轻点了点，笑得有些牵强：“嗯，好。” 她的一切都被徐温木看在眼里，只是一言不发也不去开口干涉什么，徐温木垂下眼睫遮盖住大部分表情，语气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好！！！” 你会是我的，完完全全，从身体到灵魂。 ………………………………………………………………………………………………………………………………………… 熟悉的楼号，熟悉的电梯，二人随着电梯缓缓上行，看着楼层越升越高，逐渐与那层相接近，木侑宁的心渐渐下沉，直到电梯“叮”一声提醒到达，木侑宁的心跌在了谷底。 居然， 居然就在祁江北家楼上。 不是吧？ “不是吧？”木侑宁站在电梯不愿出来，看着已经走出电梯打量着四周的徐温木，被迫随着他的牵引走出来，出了电梯走到门口，木侑宁抵住步子捏着徐温木的手使了使劲，一脸难言的模样小声开口：“温木，你妈妈给你买的房子……在祁江北家楼上……” \"啊？\"木侑宁的话刚一出口，徐温木睁大眼睛回以微微吃惊的模样：“这样吗？” “嗯嗯！”木侑宁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脸眼巴巴的看着徐温木。 “先进去再说吧。”徐温木扭头拿出钥匙开了锁，牵着木侑宁的手将人拉进屋里：“有空再换锁吧，这是你的钥匙，拿好咯！” 木侑宁的本意是想让徐温木带着她离开这里，天！钥匙怎么递手上了！！ “温木！”木侑宁随手将钥匙放在一边，快走了几步跟上已经开始打量起房间的徐温木，话到嘴边又止住，直说还是不太好：“温木……” “嗯？”徐温木驾轻就熟的走到主卧方向开了门：“怎么了老婆？这是我们俩的房间！” 木侑宁此刻毫无入住新房的喜悦之情，小跑了两步走到徐温木身边：“……温木，你跟……江北的关系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就那样。”徐温木语气轻松的走到卧室窗边，落地窗下江景完全收入眼底。入夜江面星点散落着光线，人群三三两两，但是都很小只。 “还可以……是怎么样啊？” 徐温木回头看一脸燥乱的木侑宁，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这是怎么了？还可以就是见了面不打架也不吵架，”见她驻足不前，徐温木走过去拉着木侑宁走到窗边，落地窗下浅浅倒映出两人挨得紧密的身影，徐温木从身后搂住木侑宁，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摩擦：“好漂亮，你喜不喜欢……” “喜欢……温木……”木侑宁看着宁静的江景可是无心欣赏，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换上柔和的语气：“我……” “喜欢就好。”徐温木低头轻吻，打断木侑宁脱口而出的话语。 一吻毕，二人鼻尖相抵，耳鬓厮磨。 “怎么了？不是开心的模样，为什么？” “没什么，”刚被打断，木侑宁反而不想再说什么：“也不知道小北回国了没有……” “不知道，我们平时并不多联系……”从“祁江北”到“江北”再到“小北”，徐温木吃醋的皱了皱眉：“小北？他没比我小几岁吧。” “什么呀！”木侑宁不解地微一愣，随后被徐温木的样子逗笑：“人家比你小好多好呢？我都比他大六岁呢！他现在也不过个二十出头的小孩……” 徐温木一把抱起木侑宁掂了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将人丢在床上自己也躺下来：“什么小孩，我们俩在他这个年纪差不多都参加工作了！”好手渐渐向下，有些心猿意马，呢喃亲昵：“都住一起了。” “讨厌！”木侑宁两只手按住徐温木的手坐起身来横他一眼，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有点饿了，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叫外送吧！”徐温木笑着也坐起来：“你开了一下午，还有力气逛？” “好吧，你来点，我去洗澡——”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g城的那个家，笑着转了个圈走到客厅：“这太大了，我都不习惯了。” 徐温木拿着手机跟着木侑宁走出来随她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是呀，比那边大多了。” “我喜欢小一点的，那边就很好，这里太大了，就我们两个，感觉好不习惯。”木侑宁被徐温木窝在怀里，看着没开灯的空大客厅傻傻的评价道。 “傻子，还有人不喜欢大房子，”徐温木捏了捏木侑宁的耳垂打量着客厅，认真思考着她的话：“要不养点猫狗，有动物热闹，屋子不显得空了。”看着她摇头拒绝徐温木突然像是灵机一动的看着她忍不住笑：“要不生个孩子好啦，到时候婴儿房呀，玩具室呀，学习间，吃的玩的用的，从小到大的衣服鞋子……十间这样的屋子都不够你放的，还能把咱们累死……” 风从外面吹进来，木侑宁战栗了一下，“吓到了？”徐温木感受到怀里人的反应哈哈一笑：“不至于吧老婆，幸好才只是想象，要是……” “徐温木！！！”木侑宁被他讲得脸红，捶他一下打断了徐温木的话，被他按在怀里挣扎不动：“讨厌你！”玩闹了一会而木侑宁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躺在徐温木腿上看着天花板，随后抬手摸起徐温木的脸，二人对视，木侑宁认认真真：“我说真的，我觉得房子嘛，够住就好，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已经很难得了……” 徐温木弯下腰轻轻吻下来，不久分开，她眼中潋滟的水光在窗外月光的衬映下一闪一闪的，很是好看。 “会有的，我们一切都会有的。” 第21章 修罗(十二) “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吗？你一个人可以？”卧室里，木侑宁帮着徐温木穿好衬衫，薄薄的石膏板被衬衫包裹，不仔细看倒看不出他手臂的伤处。 “都好几周啦，恢复得差不多了，上次复查医生不也说很不错嘛。”徐温木抬起胳膊方便木侑宁帮他系好袖扣，顺势轻抚她的脖颈亲昵了一会儿：“就是去见个老同学，自从我调岗之后好多年没见了，这两天回来了，约好了见一见，叙一叙旧。”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看着木侑宁若有所思的样子，徐温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是男的，别乱想，我们大学上的同一所警校，是很好的朋友。” “不是啦，”听到徐温木的解释木侑宁摇了摇头：“我是在想今天周五，要不要回家看看，晚上带年年出来吃个饭，顺便有空带他到省立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仔细检查一下，看看现在身体怎么样！” “可以啊，”听到木侑宁的解释徐温木垂下眼睛，很快又是温柔面庞：“要不把年年接过来住几天，刚好周末，我们也快走了，好好陪陪弟弟。” “呃……再说吧，”木侑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口：“温木！” “嗯？你说。”徐温木搂着木侑宁走向客厅，半倚在沙发靠背上耐心等她开口。 “我……还没有把我失业的事情告诉我妈，所以，能不能……”木侑宁抿了下嘴唇有点尴尬：“可不可以不要跟他们提这件事？” “当然，你不想讲就不讲。”徐温木欣然应允：“你回家开车就好，方便一点。” “还是不了吧，谢谢啊，反正也不远，好啦好啦，我看一下……出门的时候再说嘛……” 将徐温木送到门口，木侑宁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进屋收拾了点东西，看着空空大大的房子，木侑宁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久置的电脑慢慢地开机，最近更新实在太慢了，木侑宁发了点存档，还是得尽快找好工作，总要有个保障！ 木侑宁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看了下手机，给爸妈发的回家消息都没有被回复，正要给李念打电话，手机这边突然收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嗡嗡的震动响得很急，木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通界面：“喂，你好。” “您好您好，我是木佑年的班主任，请问是木佑年的家长吧？孩子在学校突然昏倒了，现在正往医院去呢，请您赶紧来一趟吧。” 短短几个句子犹如晴天霹雳，原本还悠闲自在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狠狠揪住攥了两攥，来不及细问赶紧接口：“好的，我马上到。” …………………………………………………………………………………………………………………………………… 等到了医院才打通李念的电话：“喂妈妈！年年的老师说他刚才在学校昏倒了，你现在还在店里吗，快来一趟吧，再跟爸爸也讲一下……我正往医院赶，还没有见到他们……” “老师——”木侑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诊室门口班主任一脸焦急的等待着：“我是木佑年的姐姐，他现在怎么样了？” “您可算来了，侑宁姐姐，”大概是看到家里人来了，班主任显得有些松了口气：“给佑年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但是两人都没有接……”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孩子怎么样了？”木侑宁来不及说别的，一心记挂着弟弟的安危。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佑年身体不好，您妈妈也跟我们交代过，可是这次太突然了，孩子上着上着课忽然就晕倒了，我们谁也没提防……” 木侑宁看着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木佑年，薄薄的一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木侑宁走过去轻轻握住弟弟的手，才发现木佑年很明显的消瘦了一大圈，细瘦的手腕一层薄薄皮肤，轻轻拉开衣袖裸露出纤弱的小臂，几块很大的青紫瘀癍醒目的昭示着可怕的事实。 “木佑年家属，过来一下！” 胡乱擦了擦被泪水打湿的脸颊，木侑宁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谢谢您啊老师，佑年这里您先帮我看一下，一会儿我妈就来。” 老师点了点头又安慰似的拍了拍木侑宁的手，示意她去就好。 医生指着检查报告向木侑宁转述着检查结果，字字句句皆如千钧之重，木侑宁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机械性的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的讲述，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l1型。 是复发， 可离上次手术才只过了十年。 “医生！医生！！” 办公室外响起尖利的喊叫，随后李念步调慌乱地推门而入，一个箭步扑到桌位边：“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是不是……” 木侑宁站起身来扶着李念坐下，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忍住眼泪：“医生，那你看现在该怎样治疗才好？一定要治好我弟弟，他才十四岁……” “我们当然竭尽全力，”医生接过木侑宁的话：“孩子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配型，赶紧做手术，不过也不能保证……” “只要有希望我们一定治！多少钱我们都治！！！”李念把女儿的手攥得生疼，仿佛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哀哀祈求：“我给我娃做过配型，我们什么时候手术，我们能不能明天就手术啊医生？！！！” 木侑宁皱着眉抚上李念的肩膀，安抚着妈妈激动的情绪：“是这样的李医生，我妈之前跟弟弟配型合适，他小时候那次移植就是我妈妈给他捐的，现在应该也没问题。” 医生点点头，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 “这样最好，你们之前是在省立医院做的手术对不对？好，这次最好也去那边做，我给你们联系一下转院，最好明天就能安排下来到那边，你们现在先去办一下住院，通知好家里人，回去给孩子收拾收拾东西。” 二人依靠着一言不发地回到病房。“谢谢您啊年年老师，”李念趴在儿子床边紧紧盯着，木侑宁只好自己跟还守在这里的老师道谢：“孩子最近也去不了学校了，辛苦您了一下午，真是不好意思。” 班主任客气了一下就离开，木侑宁看着握着儿子手紧紧不放的李念：“妈，您跟爸说了没啊？爸爸怎么还不来？” 李念像是没听到似的理也不理木侑宁，一心只扑在儿子身上：“年年……年年，醒了？妈妈在呢！” 木侑宁循声看去，病床上的木佑年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氧气罩下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 “妈跟姐姐都在呢！”木侑宁坐在床边轻抚着木佑年盖着被子的腿：“别怕。” 李念顾着儿子迟迟不肯离开，木安江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木侑宁没办法，跟李念讲了几句回母家取些过几天要用的生活用品和衣物。 …………………………… 开车路过一江平苑，木侑宁拐了个弯也准备先回一趟这里，手机没电了，带个充电器再说。 刚站上电梯正要按楼层，木侑宁忽然想起自己没有还母家的钥匙，走时实在匆忙，也忘记了问李念拿钥匙。 更可笑的木侑宁又忽然想起来——这小半个月自己几乎没有独自出过门，忘记了家里还没来得及装密码锁，而徐温木刚回家时交给自己的钥匙之前被自己随手放在了卧室柜子边，一直都没有动过。 啊啊啊啊啊猪啊————！！！那要怎么进家门啊啊啊啊啊！！！ 电梯里木侑宁正揪着头发在纠结要怎么办才好，家里钥匙的话跟爸爸和徐温木分别打个电话吧，一开手机——算了先出门找个便利店押点钱借个充电宝吧先！ 正这么想着刚要按上电梯开门按钮，门却在自己碰到按钮的前一刻缓缓打开。 一张尽管多年未见，但却莫名从没忘记过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 木侑宁还在愣神，电梯外的人已经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站在自己身前，拎着一罐可乐的手腾出一根白皙细长的手指轻按了一个楼层。 “几楼？”身前的人慢慢喝了一口饮料，耳机很随性地挂在脖子上，不紧不慢地开口。 木侑宁站在他身后低下头向旁边看去，心里乱成一团，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祁江北微微侧脸，余光瞥到身后白t牛仔裤的木侑宁，举起可乐又喝了一口，抬手按上了自己楼层之上的按钮。 电梯“叮”的一声提醒到达，祁江北头也没回就那么晃了出去，木侑宁盯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可是楼上实在是进不去，当务之急得先给手机充上电呀！！！ “小北！！” 趁电梯还没关门木侑宁一下子冲出来，听到她的呼唤，祁江北在前面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木侑宁小跑着站到祁江北面前，抬脸正视他的胸口。 呃…… 后退一步抬起头来：“小北我没带家里钥匙，手机也没电了，我能不能先到你家里充个电……” 祁江北沉着脸一言不发，垂眼看着她。 长久的沉默让她有些尴尬：“呃……要不算了吧，我下去找家便利店充好了。” 掉头走了两步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挽留或者拒绝。 木侑宁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祁江北大步往门口走去，门“咔哒”一声打开，留给她一个空荡荡的门口。 木侑宁立在那里蹲了几秒钟，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木侑宁轻车熟路地冲进卧室翻出充电器，电量接通木侑宁舒了一口气，等了几分钟之后打开手机，木侑宁着急的给木安江打电话，回铃音响了好久，电话那头才传来木安江有些沙哑的回应：“宁宁，怎么啦？” “爸！”木侑宁心里有点埋怨木安江不紧不慢地语气，可一时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爸！你在睡吗？妈没跟你讲吗？年年进医院了，对……还是那个病……我要回家收拾点东西，但又没家里钥匙……对，医生在安排转院了……那好，那您去……那我一会也马上回医院……” 电话通完木侑宁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依靠在床上瘫倒下来，手机离充满还得一段时间，温木走之前说要大概晚上六点钟会结束回家，现在才四点不到，算了，先别给他打电话好了。 年年…… 木侑宁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走出卧室，看到沙发上坐着打游戏的祁江北。 “小北……”木侑宁站在沙发后面，控制不住地攥着衣角，把手指绞得发白。 一局结束，结算画面很漂亮地全胜。 手柄丢在离手不远的沙发上，祁江北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还是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讲。 为什么呢？可能单纯的不想搭理自己了吧。 总不会……在生气？ 不会吧。 …… 算了还是装傻子好了。 木侑宁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摆出一副温柔模样，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小北，哈哈，好……好久没见了啊？” 手里被塞了一杯温凉的白水，木侑宁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抬头再看祁江北又坐回了沙发上，精致的眉眼经过了成年的几轮岁月，原本稚嫩的相貌已稍稍变样，不复孩子气的幼稚可爱，却也不是徐温木那般持重成熟，而是一种青年洋溢的活泼绚丽。 只是现在这个活泼绚丽的青年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小北……今天多亏了你，谢谢啊，年年突然生病了，我又没带家里钥匙，手机也没电了，幸好遇到了你，要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 “哈哈……姐还没问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啊？开不开心啊？有没有吃好吃的？你长高了好多了，姐姐现在得仰着头才能看你了哈哈……” “……” 其实木侑宁此刻心里记挂着木佑年，哪有心情跟祁江北叙旧，只是等待手机充电的时间有点漫长，不讲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尴尬。 第22章 修罗(十三) 祁江北就是不接话，木侑宁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没意思，等了一会儿便悄咪咪挪到卧室，看手机充电情况。 百分之四十，真好，快充就是好！ “喂，爸爸，你已经到家了吗？要不要我回家一起？哦……不用啊，那，那我过会儿直接去医院吧。没事没事……我这两天刚好有空，嗯好，医院见。” 木侑宁看着还在充电的手机，就这样吧，拔掉插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跟祁江北客气告别：“小北，电充得也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去医院了，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有空姐姐再来好好谢你啊！” 客厅里没什么动静，木侑宁才发觉人已经不在客厅了，“小北？小北？”探头朝四周看去，才发现祁江北在厨房围着围裙切菜做饭。 “小北……”木侑宁想了想还是停下匆忙的脚步走到厨房门口：“在做饭啊……” 看他动作娴熟地将胡萝卜切成滚刀块放进小砂锅里，木侑宁看着他身上的小花狗围裙，垂下眼睛躲避着来自围裙上小花狗的注视：“那……姐姐就不打扰你了，我就……先走了啊……” “等等——” 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的人终于开了金口，木侑宁应声回头：“啊？还有……什么事吗小北？” “吃了再走。” 煮好发白的排骨很整齐的叠在盘子里，随着祁江北娴熟的动作被倒进炒锅里翻炒起来，很快一股肉香伴着糖醋酱汁酸酸甜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木侑宁咽了咽口水，看着祁江北的动作发愣，又很快回过神来，低头客气的笑了一下推辞道：“不了，年年那边还在等着我过去，我们到那边买点吃就可以了……” 火渐渐转小，祁江北盖上锅盖将排骨闷在锅里，房间里一时很安静，木侑宁悄悄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环境。 “你这么讨厌我吗？连一句话都不想多对我讲……” 天杀的，大哥明明是你一直都不跟我说话好不好啊！！！ 木侑宁闭起眼睛紧咬了一下嘴唇，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耐下性子解释：“不是啊小北，是年年真的生病了……很严重，姐姐着急要去医院，不讨厌你也没有不想跟你讲话……” “那你陪我吃饭！” 白长这么大高个子，怎么说话跟以前一点差都没有，甚至木侑宁觉得他比五年前还要欠揍。 …… “小北，姐姐不是讲了吗，我得赶紧去医院了，年年还等着转院办手续呢！乖啊，听话好不好……”木侑宁看着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好再像哄孩子一样地抬起头柔声哄眼前一脸死犟又委屈的祁江北。 “你饿了，少吃一点我送你过去。” “小北……姐真的不饿！姐得赶快……”话没说完便被她肚子里传来非常非常清晰的“咕噜咕噜”声打断，木侑宁抿着嘴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看着祁江北尬笑两声：“哈哈……是有点啊~” 唉，跑了一整天了，不饿才是骗人的。 祁江北牵着木侑宁的手腕拉着她到餐厅，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眼睛盯着很干净得可以倒映出她影子的桌面开口：“饭马上就好，你等等。” 木侑宁抬眼看着祁江北，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 “你手艺真好，比姐姐做得好吃多了！”餐桌上木侑宁扒着饭又夹起一块排骨，咽下嘴里的饭对着祁江北笑着夸赞。 祁江北端着碗吃得慢条斯理，听了木侑宁的话连眉毛也没抬一下，顺手又给她夹了块藕片。 木侑宁犹豫了一下把碗里的藕片吃掉，低下头默默干饭。 “你瘦了。”祁江北眼睛定在木侑宁握着筷子的薄窄手腕上，冷不丁的突然蹦出一句。 木侑宁摇了摇头笑着朝祁江北晃了晃碗：“我吃得比以前还多呢！没有瘦！” 一顿饭火速地被消灭掉，木侑宁着急要去见弟弟，搁下碗看着祁江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小北，今天真是太感谢了，改天姐姐请你吃饭，就是现在我真的得走了，刚才大伯都发消息催我了……” “我送你，”祁江北将碗搁在一边站起身来走到木侑宁身前，拉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朝门口走去。 “诶……”木侑宁被他拉得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就抵住身子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再向前。 趁着祁江北回头看她愣神的功夫，木侑宁挣脱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腕拔出来握到自己手里揉了揉，低着头有些不自在的解释：“我……不麻烦你了，我打车就好……” “打车太慢，我骑车送你，很快……”祁江北看着木侑宁的动作轻轻眯了眯眼睛，随后回头朝她走了两步微微弯腰：“年年也是我弟弟，你说对吧，姐姐？” 他的呼吸轻轻打在木侑宁面上，这下总没理由拒绝，木侑宁心里想着木佑年便也不再推辞，只好随着祁江北的引领往地下室走。 空大的停车位上停了辆机车，木侑宁有些尴尬的任由祁江北帮她带好头盔：“要不我还是……” “要用力抓紧我，不要放手也不要讲话，听明白了吗？”祁江北扶着木侑宁带着头盔的脑袋看着她，一脸认真地告诫着。 头盔有些闷闷的扣在自己脑袋上，木侑宁只好点了点头，祁江北松手跨坐上车，木侑宁抬着自己的脑袋笨拙的学着他的样子也坐在了车上。 …… 血液科门口木侑宁停住脚步转头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祁江北客气微笑：“小北谢谢你啊，我到了……” 祁江北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那快进去吧，年年还在等着呢！”说罢拉着木侑宁的手腕就要往楼里进。 这个祁江北，到底要搞哪样！ 对着木安江给的病房号木侑宁领着祁江北走进来，病床前木安江守在木佑年身边，“爸，我来了。妈呢？”木侑宁走近父亲出声问道，正给儿子敷冰袋的木安江扭过头来，看到木侑宁身后的祁江北现实愣了一下，随后直起身来抖了抖手中拧干的毛巾，给正在发热的木佑年擦着手心：“小北也来了，先坐吧。”随后扭头将手边的水盆递给木侑宁：“你妈我叫她先回去休息了，她过不久还要给年年换骨髓，这段时间也不能让她太累着。” 女儿听话地接过水盆，木安江又擦了擦儿子的脖颈：“你去，宁宁，你再去倒点温水来，这盆有点凉了。” 木侑宁接过水盆出去，祁江北站在病床边看着烧得脸蛋红红，口中喃喃说胡话的小孩，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小北。”木安江拉开陪床椅抬头看了眼祁江北，强撑着笑意：“好几年不见了，个子都这么大了。” 祁江北看着眼前有点憔悴的男人，摇了摇头帮着木安江给木佑年拆了个新的冰袋：“您吃了吗大伯，我在这看着年年，您先出去吃点东西吧。” 木安江摆了摆手给儿子又贴了个冰袋，扶着椅背自己坐下捶了捶大腿：“不用了，吃不下，”长久的值夜工作让木安江的生物钟有些混乱，此刻脑袋有些发懵，只好拉着祁江北聊点什么醒神：“你爸爸妈妈还好吗？怎么突然从国外回来了，之前不是听你爸爸讲还得再待几年吗？” 祁江北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安好：“最近学习不忙，好久没回来了，回国看看。” 木安江听着点点头：“那在这边待多久啊？几月回？到时候再让你宁姐姐去送你……” 祁江北垂下眼睛正要回答，木侑宁端着一小盆温水走了进来，接过木安江手里的毛巾：“爸，这边有我，您就先回家睡会儿吧，回去先安顿一下家里和工作，明天咱们先看看医生怎么讲……” 木安江也不跟女儿客气，大女儿温柔体恤善解人意，从小到大从没让他跟李念操过一点心，捏了捏眉心跟侄子又讲了几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木侑宁给弟弟垫了下脑袋好让他呼吸没那么难受，细软的头发被汗水濡湿，塌塌地贴在头皮上，小孩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木侑宁就一遍遍地探着他的体温擦身体敷冰袋，好在祁江北一直守在她身边，做点什么时有他搭把手总比一个人守在这里要轻松许多。 正又换了一遍温水，木侑宁拧干毛巾包住木佑年的小爪子，手机在小柜台上震动起来，床对面的祁江北看着亮起的屏幕垂下眼睛没有出声，木侑宁被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熏得眼花头晕，一时也没察觉到徐温木打来的电话。 等发现的时候电话刚好挂断，木侑宁放下毛巾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一边拿起手机给徐温木回电。 刚拨回去电话就占线，木侑宁心知大概是徐温木又接着打了一通，便放下手机没有再拨，果不其然徐温木的电话很快又打来：“喂温木，你回家了吗？我还想着等六点半在给你发消息……不，我没去妈家……我在医院呢。” “不是我，我没事，是……是年年，早上年年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木侑宁的讲述突然停下来，下意识看了一眼祁江北随后背过身去：“不用了吧，你手也还没恢复好，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年年这边有我……还有我爸妈，你记得按时吃饭，一个人在家里小心……真的不用温木，温……” 木侑宁看着挂断的电话页面无奈，她知道徐温木也是替她着急，可是这里……余光偷偷扫了一眼祁江北，这边还有个活爹呢，要怎么解释才好…… 自从木侑宁和两人第一次一同见面——在当年z州派出所里，她内心就下意识地觉得两人的关系非常一般——即使自己当时并不知道二人亲兄弟的关系。 就那种互相视对方为空气的态度，俩人关系好才怪嘞！ 后来知道了二人的关系，木侑宁还是这么想，明明两人在那之后自己并没有再次跟两人同时碰过面，可她就是这么想，关系好是真的可以感觉出来的，就比如她爸和二叔，自己也很少看到爸爸跟二叔经常碰面或是联系什么的，但就是跟这两兄弟不一样！ 不过木侑宁也说不出很明确的想法来，思前想后看着趁她打电话接过毛巾替自己给弟弟擦身体的祁江北，决定……哎呀看着他这么尽心尽力的样子木侑宁又讲不出让他直接离开的话来。 不好意思的呀！ 多少事情都坏在一个不好意思、一个思前想后驻足不前的犹豫上！ 木侑宁看着又一次端着小水盆要去水房换水的祁江北横了横心：“小北！”低头小跑着到他面前，即使腹稿在脑子里一团泥巴也来不及了，鼓起勇气正要开口—— “我不走。”轻飘飘地一句丢下来，说完就晃晃悠悠地走出病房，原本就不大的小水盆在他手里小得有点搞笑，像小孩子的玩具。 活爹！活爹！！来吧！都来吧！你俩直接在我们姐弟俩面前打一架吧！我去买包瓜子再把我弟喊起来，我俩嗑着瓜子看你俩打！！！ 木侑宁气得狠狠甩了一下手里的毛巾，皱眉长长叹了一口气。 回头氧气罩上的水雾忽然重了一些，木侑宁赶紧坐在床边弯下腰查看：“年年！”惊喜还没过忽然鼻头一酸，木侑宁连忙控制好情绪吸了吸鼻子：“年年醒了？饿不饿？粥还暖着，起来喝一点好不好？” 说是醒了，其实不过是眼睛眯了条小缝，此刻的木佑年脑袋里像是塞了满满一大坨湿棉花，又因为身体的热量再缓慢地将它们烤干一样的难受，每个毛孔像煮熟了东西的高压锅一样呼呼往外冒热气。 木侑宁只看到弟弟的嘴巴动着，却听不到孩子在讲啥：“难受，就先别讲话了啊！”看着弟弟这副样子木侑宁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哽咽着搂着小孩轻轻拍着：“乖乖，马上就会好了啊，我们就是着凉发烧了啊，乖乖看病吃药，我们年年睡一觉就好了啊！” 木佑年烧得糊里糊涂，隐约感觉到身边柔软舒适的怀抱，就又昏昏沉沉地溺了下去。等祁江北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木侑宁坐在这个小病孩子身边满脸温柔的轻搂着哄他。 第23章 修罗(完) \"木佑年家属！\"护士查房，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开口：“病人刚才的体温记录，给我看一下……” 木侑宁起身拿出身边一张薄薄的记录纸递给护士：“刚才烧得厉害，有三十九度四五，最近一次量降了一点……” “嗯，有下降的趋势了，”护士扫了一眼记录表夹到笔记本里又递出一张新的：“中间醒过吗？” “醒过，但是迷迷糊糊的，很快又睡回去了。” “按时间量好体温，一旦有什么状况赶紧叫我们，冰袋不用再敷了，温水擦完身体也要注意一点……被子别盖那么紧！你要把孩子捂死啊！！！”原本护士还有条不紊地对木侑宁嘱咐着，瞥眼看见身后的状况，一下子变了脸气得指着祁江北骂。 木侑宁回头看着祁江北正给木佑年从脖子开始将严严实实地掖被子，已经到了小腿，整个病床很清晰地勾勒出木佑年薄薄的小身体和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来。 祁江北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木愣愣的，大眼睛眨了一下被走到身旁的护士挤到身后。 护士懒得骂他，提了提祁江北塞得紧实的地方又轻轻给木佑年盖回去：“轻轻盖住留点空间，让热气有地方散出去……”然后起身瞪了祁江北一眼，转而对木侑宁加了一条嘱咐：“仔细点，千万把孩子看好了，”然后斜眼瞅着祁江北：“把他也看好了！！！” 木侑宁道了谢，目送着护士走到隔壁病床，然后弯腰握了握弟弟的手脚，比方才更温暖了一点，一时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弟弟发红的小脸发呆。 “大作家，喝点水吧。”祁江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木侑宁身边，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盛满水的小水壶递到她面前。 “谢谢啊小北。”这称呼听得木侑宁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接到了手里，木侑宁低头看着浅飘着几颗小花瓣的水面，轻轻喝了一口。 “老婆！”徐温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病房，站到木佑年病床床尾看着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喝水的木侑宁出声叫她，而祁江北正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椅背上，低头看着她。 “温木你来了，”木侑宁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站起身来，水壶顺手放在病床旁的小柜台上，绕到祁江北前面将两人隔开：“没什么大事，就是年年，医生都安排好了，过几天等有床位了就转院……” 说是很快就能转院，今天明天过几天，其实不是的，木佑年从小住院木侑宁作为家属肯定也有这个经验——血液科住院部一床难求，连他们这边的医院都挤得满满当当，今天能排上床位完全是因为事发突然，一旦可以控制住了，总要先为最危急紧迫的病人让道，更别提什么时候能排上号等到省立医院血液内科的病床了，最快也得小半个月。 徐温木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床尾的小桌板上，抬手摸了摸木侑宁的脸：“要等排队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就算咱们能等的了小年也等不了了。” 一句话讲到了木侑宁心坎里，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规定就是这样，木侑宁低头叹气，徐温木顺势将人搂在怀里出声安慰，随后搂着木侑宁的腰引着她走到病房外来到一个有点偏僻的角落，压低声线轻轻摸着她的肩膀温柔出声：“我来的时候联系了一下那边医院里的一个朋友，说明天刚好有一个病人出院，小年病得急可以先安排给我们，这段时间叫妈妈好好休息，我们找最好的医生来做手术……” “真的？！”木侑宁一下子来了精神，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木侑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扯起嘴角开口却有些哽咽：“那样……可真的……太好了，我，我……” 压在心口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木侑宁抬头看着徐温木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两颗大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不哭啦，小年一定会没事的，”徐温木轻轻给木侑宁擦着眼泪，满是爱意地出口责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马上告诉我？要是你早点说，年年现在说不定就到e州了。” 木侑宁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是呀，刚一接到消息的时候，木侑宁就想到要找徐温木帮忙，可是……唉，要是早点求他帮忙托托关系就好了……真是不该要这一时的自尊。 可是真的已经欠了他很多很多…… 反正也欠了他这么多了…… “是我不好，你忙……我想着不要打扰你……” “傻子……人命关天的事呢！什么事能比它还重要？”徐温木揉了揉木侑宁的头发：“走吧，去看看小年。” 木侑宁这才想起病房里的祁江北来，徐温木的神色如常，木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温木，小北他是……” “没事，我懂。咱们先去看小年，其他的以后再说。” 呃……唉，那好吧。 木侑宁不再说什么，同徐温木一起来到病房，哪想到木佑年居然醒了，他们俩进来的时候，正看到祁江北端着小米粥给木佑年喂饭。 “年年！”木侑宁松开牵着徐温木的手快跑到床边：“你醒了，真好。难不难受，现在还烫不烫……” 边说着木侑宁拿手背探了探木佑年的体温，随后温柔的笑了一下：“还好。”转头从祁江北手里接过依然温热的小米粥来：“姐姐喂，再吃一点，好不好？” “我带了点别的，给小年拿出来一起吃好了。”徐温木用好手拍了拍木侑宁的肩膀出声提醒：“只喝小米粥会不会太单调了，还是什么都吃一点比较好。” 木侑宁听着也在理，刚要回头拿床尾的饭盒，另一边坐在椅子上的祁江北伸手将饭盒拿了过来自顾自的打开：“荔枝肉、牛腩土豆、蒜蓉虾，给病人吃这个？怎么想的！”说完把食盒放到木侑宁手上向后撤了一下椅子双手抱胸，下巴轻轻扬起的同时垂下眼睛，盯着床边垂下来的被角，抬脚有节奏地点着地板，嗤之以鼻的不屑。 徐温木在木侑宁身后看了祁江北一眼，将手搭在木侑宁肩膀上温柔地回应：“下面还有蛋花汤，清淡又有滋味，其它的菜就先算了吧，小年要是还想吃就再叫个外卖点几个。” 木侑宁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抽了点纸巾擦了擦木佑年的嘴角放下手里的粥碗：“还要不要吃啊年年，还想吃什么对姐姐讲，姐姐想办法给你做。” 大概生着病本就不舒服，又被几个人围着哄哄的这么一闹，木佑年皱着眉头推开了木侑宁擦嘴角的手，小脸一皱跟个小孩子一样哼唧哼唧地哭了起来。 木侑宁往前坐了坐：“怎么啦年年，哪里不舒服啊？好啦我们不吃了好不好？好好好不哭不哭……姐姐在这里姐姐在……”木佑年哭得更大声了一点，胳膊没有力气地挥了两下，眼泪顺着眼角从腮上形成长长的一道痕迹滑下来，拽着木侑宁的衣服往自己这边拉。 隔壁床的家属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木侑宁有些尴尬，赶紧顺着木佑年的动作贴近他：“怎么啦年年，想要什么跟姐姐讲，不哭了好不好~隔壁阿嫲笑话要我们咯——” 木佑年闹腾得厉害，刚吃进去的小半碗小米粥一股脑儿地全吐了出来，木侑宁一时来不及防备，全吐在了自己身上，木佑年还在一阵阵的反胃，一时来不及拿容器接住，情急之下木侑宁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伸出手来，却被身后一股力量拽住胳膊向后用力一拉。 这下好啦，全吐床上了。 木侑宁回头，看见徐温木松开拽着她胳膊的手轻轻一摊，干笑了一声：“紧急情况，来不及想太多。” 腹中大概已经没什么东西好给他吐了，木佑年干呕了几下没再吐出什么来，但还是抽抽搭搭地抓着木侑宁的手边淌眼泪边向自己这边拉拽，小孩的手毫不顾及地贴在木侑宁沾着呕吐物的手背上死死掐着就是不放开，木侑宁没办法只好先不管浑身的狼狈先挪到他身边安抚。木佑年眼睛也不睁拉着木侑宁硬是挣到她怀里紧紧贴着。 “呜呜呜叫他们……走！走！我不要看人！我不吃……我要人都走，拿走！不要！都不要——走！走！” 木侑宁无奈地抱着木佑年轻轻拍打着安抚:“好好好，年年乖，姐姐叫哥哥走，不哭不哭……” 随后艰难地抱着他挪了个身朝身后二人摆了摆手：“温木你帮我去护士站跟值班的护士讲一下，再领一套新被套回来，小北你带着你哥的饭盒出去，你哥他手伤着了，等会儿帮着你哥一起吃点……先都出去吧，我把他哄睡了再说。” 病床两边的两个男人盯着作妖的木佑年，别看跟只小病鸡似的，闹腾起来也有够烦人的！两人谁也不想先离开，但也架不住木侑宁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呀！就让他这么盖着脏被子睡下？！！快去呀！” 两人谁也没跟谁讲话，一前一后地带着自己的任务走出病房，房间一下子安静起来，木侑宁抱着弟弟一脸歉意的跟周围的人小声赔笑：“对不起啊对不起大家，孩子生病不舒服，实在不好意思啊打扰大家了，抱歉抱歉~” 隔壁阿嫲站起身来帮木侑宁拉起了一边的床帘，阿嫲年纪有些大，讲不清标准的普通话，木侑宁的父母都不讲这边的方言，木侑宁只偶尔回老家跟爷爷奶奶交流时有接触过，因此也只能听得一知半解：“呃……是呀，这个是……我弟弟，呃走出去的……不不不……啊呵呵……呃闹脾气呢，谢谢阿嫲，尅劳予~” 婆婆慈笑着又讲了两句就退出了床帘，木侑宁舒了一口气将自己这边的床帘努力伸手够探着拉严实，怀里刚才还闹腾得不行的木佑年又热热地烧了起来，人也不再犯熊脾气，身子软塌塌的歪在木侑宁怀里，有气无力地流滴眼泪或叫声姐姐，木侑宁本还想着叫他再吃点东西，这会儿一看又烧得迷糊着要睡过去的样子。 “年年……年年……先喝一点水，乖乖，先喝一口水再睡觉好不好？”木侑宁好说歹说不叫他脏兮兮地睡过去，帮着他漱了口又去打了点温水给他换下衣服擦了擦身体，这边徐温木带着护士走进来，木侑宁已经给弟弟换好干净的衣服，正轻手轻脚地一个人有点艰难地摘着弄脏的被套。 看到拿着新床单的护士进来木侑宁长舒了一口气。自觉让出空间来任由护士给木佑年简单检查身体。 “睡着了？”徐温木也后一撤给护士让出空位，看着狼狈的木侑宁心疼的一笑：“刚还又哭又吐的。” 木侑宁叠好脏床单放在一边，又帮着护士一起换上新的，道了抱歉。 护士检查完毕在记录本上写了点什么:“再继续记录体温哦，一小时测一次就好了。” “可是他刚才只吃了一点点，又全都吐出来了……” “没事，一会儿跟医生讲一下再加一瓶葡萄糖，喂不进去不要硬喂，他发着烧本来就吃不进去非叫他吃可不都吐了嘛。” 徐温木想开口说点什么，木侑宁先出声点了点头应下来：“知道了。” 直到看着护士离开，木侑宁才露出疲态一下子瘫在床边：“又睡了。”低头又看见满身狼狈的自己，刚想着去洗手间里稍微清洗一下，随后祁江北掀开床帘走进来递过来一套女生的休闲套装：“衣服脏了，换一下吧。” 木侑宁看着还挂着吊牌的衣服愣了一下，低着头接过站起身来：“你们看一会儿他，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一心扑在木佑年身上的木侑宁，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这会儿谁也不便多说什么。两人很自觉地分开到床两边，一个坐在床头陪床椅上，另一个坐在另一侧床尾，视线集中在此刻浑身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实际上是烧昏迷了）的木佑年身上。 等木侑宁回来看见俩人就这么大眼瞪闭眼地像在玩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场景，一时间有些无语，天也不早了，病房里已经有人熄灯睡下，木侑宁轻轻地摆手朝两人催促：“你俩也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陪着年年就行了……” “不行！！”这会儿两兄弟倒是异口同声。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照顾的了他，万一半夜又吐了呢？又闹起来，你怎么办？” 祁江北也摇了摇头不赞成木侑宁的提议：“好歹得留个健全一点的给你搭把手什么的，要不然你一个人还得多照看一个！” 木侑宁有点哭笑不得，昏暗的灯光下盯着两对亮晶晶的眼睛：“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去！明天有我爸妈来替我！谁也不许再吵了！否则你俩一个也不许再来！” 第24章 变故(上) 一大早。 李念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病房，“妈？”木侑宁坐起身来，迷迷瞪瞪地坐在陪床椅上揉了揉脑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了没啊？” 李念眼圈通红，细看之下满是红血丝，似乎因为儿子的病彻夜未眠，听到女儿的话摇了摇头，仍是平时要强的气势很足的语气：“我放心不下，担心你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随后李念的目光集中在木佑年睡得安详的面孔上，“手这么凉，怎么穿短袖？这边空调这么低温，”李念放下东西握了握儿子的手，掀开被子将胳膊塞进被子里，微微侧脸朝身后的女儿开口，不轻不重地责备。 “呃……他昨天晚上吃了点粥又吐了，爸带的衣服里都是短袖，我想着我们在边边离得空调也比较远，被子又厚，就让他这么穿……” “好了好了莫要讲了，我又带了点过来，”李念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提包，转身打开拎出两个小包裹，将其中一个递给木侑宁，自顾自打开自己手边的另一个拿出件长袖睡衣来放在床头：“等下醒了给年娃换上，你那包里面是我早起做点小菜，等下记得给娃娃喂了……” “哎！”木侑宁吸了吸鼻子答应下来，看着又忙着将带来的东西收进小床柜的李念轻声开口：“妈妈，昨天温木也来了，他跟我讲了，今天就能安排年年转院，我们不着急收拾，可能下午就要走了。” 李念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这才转过身来给了木侑宁一个正脸：“你同他讲了？那他咋说？” 木侑宁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啥咋说？下午他问起我才同他讲……他听说了就过来给我讲托了朋友，还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讲，上次温木出去出任务手伤了，现在还没恢复好……” “具体讲得啥你说明白点，扯些没用的干甚！”李念看着木侑宁毫不留情地打断，此刻时间还早，病房里还有不少人在睡觉，稍有些大声的讲话声音引得周围的家属起身侧目，木侑宁被看得有点尴尬，小声开口：“等会儿要不出去讲嘛，人家还要睡觉！” 李念循着木侑宁提示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完全忽视了木侑宁想要跟她出去仔细讲明的邀请。 木侑宁低下头站起身来，端着几小时前给弟弟擦身体的水盆走了出去。 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木佑年才退烧稍稍平稳了体温，木侑宁才得以好好睡一个稍长的觉，可惜没过几个小时又被李念叫醒，这会儿洗着小盆里的毛巾，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 “怎么睡在这里了？”徐温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木侑宁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病房外的公共座椅上睡着了。 木侑宁轻轻靠在徐温木的腰上闭起眼睛：“你怎么来了？”随后抓着徐温木的手借力站起身来，看着徐温木手里拎着的早饭摸了摸肚子：“我妈来了，在里面看着年年呢。我们进去吧。” “先吃一点吧，”徐温木站着不动，在木侑宁刚坐着的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饭盒放在旁边拉了拉她的手：“你看起来很累，要不回家睡会儿吧。” 木侑宁其实真的有点累了，随着徐温木的牵引又坐回座位上，接过他递过来的豆浆喝了一口。“谢谢你啊温木，”木侑宁咬了口热乎乎的包子：“昨天晚上年年又反复烧了好几次，我一直到快天亮了才睡下……”手里的豆腐包子很快被她吃完，木侑宁又拿起一个，肚子里有了东西吃得也没那么急了，慢慢地捧着热包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要不请护工好了，”徐温木看着木侑宁乌青的眼圈垂下眼睛遮掩着眼中的心疼：“叔叔阿姨年纪也大了，就算有他们替你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木侑宁喝了口豆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护工很贵呐，这次年年生病……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 徐温木刚要开口，木侑宁一下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家里这几年妈妈开小吃店，爸爸也有在工作，我自己也攒了点钱，应该没有问题，你不许再背着我给他们钱了！听到没有啊徐温木你答应我！！” 看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徐温木忍不住笑了笑：“干嘛呀，我也是好心嘛！不想让我老婆太辛苦也是错吗？还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说着捏了捏木侑宁被早饭塞得鼓鼓的脸颊：“真是个傻子！” “我跟你讲认真的温木，”木侑宁放下手里的热豆浆很认真地看着徐温木，低头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再次抬头看着他：“要是真的有困难了，我会向你开口的，但我没开口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 “尊重我”这三个字一开口，木侑宁突然觉得很难受，连忙低头喝了口豆浆掩饰了一下，鼻头的酸涩顺着豆浆一起滑到胃里，慢慢消失在脸上。 “傻子！”徐温木搂着木侑宁的肩膀将人搂在自己怀里：“好吧，我答应你。但是……等下转院的消息一会儿医生上班之后就该通知过来了，老婆要不要趁这个时间回家洗个澡收拾收拾东西开车一起陪小年过去呢？” “谢谢你，”徐温木说得有道理，木侑宁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家了。” 徐温木跟着木侑宁站起身来也点点头：“去吧，回去的路上小心，在家稍微睡一会儿，我去见见阿姨，等会儿回家找你。” 木侑宁还想开口提醒徐温木不要主动提钱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下，算了，应该不会的，徐温木不是这样的人。 “侑宁！”没走两步突然被徐温木开口叫住。 木侑宁回头一脸不解：“怎么了？” 徐温木朝前走了两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木侑宁手里，顺便低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钥匙没带！怎么回家？” ……………………………………………… 到家换下衣服洗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便听到有人按门铃，睡裙被头发上的水珠沾湿，“这么快就回来了？”木侑宁拿毛巾擦着脑袋，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门口开了门：“温……” “啊……小北啊，有，有什么事吗？” 祁江北从上到下打量了木侑宁一眼，自顾自地走了进来，走到客厅打量了几眼随后转身将眼神钉在在他身后慢慢走过来的木侑宁身上：“一晚没睡？” “没有，”木侑宁低头牵强地笑了下，手里湿漉漉的毛巾在背后用力绞缠着手指：“睡得不多。” “饿不饿？我做了饭，去我家吃一点。” 木侑宁垂着的头又往下低了低：“不，不用，刚在医院……吃，吃过了。” …… 面前一小段时间的安静，木侑宁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恰巧祁江北接着开口：“他给你送的，对吧？” 明明她跟徐温木正儿八经一对，这会儿低着头接受着祁江北的盘问，反而搞得俩人跟偷的似的，木侑宁有点尴尬地点点头：“你也知道小北，我跟你哥正在……” “是啊，你们正在谈恋爱……”祁江北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把木侑宁弄得更加尴尬，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呃……，是，是这样。” “你就这样跟我承认！”祁江北往前走了两步，片刻之间两人忽然离得很近，木侑宁侧着脸向后退，一直退到客厅的拐角，被祁江北抵在墙上：“木侑宁，你就这么跟我说你在谈恋爱！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嗯？” 原来他还记着呢…… 木侑宁举着毛巾挡着脸当缩头乌龟：“我我我……呃，呃，呃小北啊，姐姐年纪大了，不不不……” “记得”二字还没说出口，被祁江北一把扯掉毛巾丢在地上，质问的话在头顶久久没有响起，木侑宁悄悄把眼睛向上翻偷偷打探情况，然后一颗冰冰凉凉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沾到了自己的腮尖上，低头时已经掉到了地上，形成了一朵形状很不规则的小花。 “小北……”木侑宁抬头，就看见两颗眼泪从祁江北眼眶里掉了出来滑到下巴，还未来得及滴落紧接着又是两颗又圆又大的泪珠子啪嗒一下从眼眶里掉出来。 怎么会有人眼泪这么大的同时还能这么完整啊！就真的像那种“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木侑宁甚至想他是不是偷偷报了那种什么哭泣训练班私下里偷偷练习了，否则一个人怎么能连哭都哭得这么好！！！ “怎么哭了……”木侑宁尴尬的无所适从，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毛巾抖了抖，犹豫了一下，踮起脚给看着她扑簌簌掉眼泪的祁江北擦了擦眼泪。 \"你干什么！！！\"祁江北表情错愕了一瞬，随后抿着嘴一脸不悦的夺过毛巾握在手里，用力攥了两下气得咬牙切齿：“你故意的是吧木侑宁！！！” “啊？”木侑宁挠了挠湿漉漉的头皮：“什么呀？我没有啊，”后知后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别哭了好不好？姐姐昨天只睡了一点点时间，脑子有点不太灵敏，等下年年接着转院，我还得马上过去……祁江北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话没讲完被祁江北抱着腿扛起来往卧室里走，湿漉漉的头发一甩一甩地打湿了祁江北后背的衣料，大概是感觉到了，停住走向床边的脚步在卧室里打量了一圈，然后将木侑宁扛到化妆镜前的椅子上放下，拿起吹风机打开就要给木侑宁吹头发。 “小北！”热风吹着冰凉的头发沾到她裸露的脖颈上，刺激得木侑宁缩了一下脖子，随后抬手从祁江北手里夺过吹风机关掉：“这个……姐姐……姐姐自己来就好了哈哈，你，你回国一趟挺不容易的，就呃……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木侑宁的话越说声音越小，讲到最后都没有声音了，蜷腿缩在椅子上将头埋进膝盖里，不敢看他…… 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吧…… 小北，我，我们真的没可能的。 非要把这么绝的话叫我当着你的面亲口说出来吗？ 这样会让大家都好受些吗？ 不会的。 当时年纪小，可现在你也是大人了呀。 当了大人，还要这么执着吗？ 你怎么任性都可以， 你有大房子，有花不完的钱，有虽然工作忙但想要什么都你给你弄来的妈妈和爸爸，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的自由和底气。 我什么都没有。 我比你大了那么多， 还不是要为了钱来你家给你当玩具，逗你开心，哄你高兴。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的，我一个月工资才五千块，每个月还得往家里打两千块。 工作四五年了，我的存款连个小房子的首付都付不起。 你看看你自己，楼下的房子从你一出生就写好了你的名字。 说实话你真的跟太子就差了个皇位要继承了。 别跟我再玩什么纯爱追妻恋恋不忘的剧本了， 我玩不起， 也根本不想陪你玩这样的游戏。 木侑宁低着头在心里想了一大通的话，再抬头时却只是抿着嘴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你走吧，小北，”咬着牙狠了狠心：“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侑宁闭起眼睛，不敢看他的表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承认你爱我，也不打算跟我遵守和我说的约定了是吗？” “小北！”话还是一次性说清楚算球，木侑宁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刚过，站起身来直视着祁江北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爱你，当时跟你说那样的话，也确实是为了哄你。” 字字锥心。 祁江北低头看着一脸决绝的木侑宁，突然笑了起来。 “小北……”木侑宁被这笑声弄得不知所措，可还是强迫着自己不再犹豫不决，背过身去指着门口：“过会儿你哥会回来，快走吧，省得你们碰面了吵架。” 祁江北收住笑声，眼神很是冷漠的从她身上划过。 “你以为徐温木就是好人了吗？小心点吧。不要谁都相信。” 祁江北说完起身离开，身后突然响起木侑宁声音颤抖又倔强地回应：“无论他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跨出房间的脚步突然停下，听到回复的祁江北回头看了一眼紧握双拳瞪着自己的木侑宁，掩在一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随后又松开，摆出一个木侑宁熟悉的笑脸：“那……我祝你幸福。” 第25章 变故(下) 家里大门敞开，徐温木快走了两步，刚好与黑着脸从门口出来的祁江北擦肩而过。 徐温木顿住脚步回头看他，祁江北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卧室传来吹头发的声音，徐温木走到卧室门口，看见木侑宁正穿着睡裙坐在化妆镜前吹头发。 “今天怎么在卧室里吹头发？”镜子里倒映出徐温木的脸，木侑宁动作一顿，关掉吹风机转头看他：“你回家了？温木，小北他……” 木侑宁还以为徐温木会像之前那样打断自己然后握住自己的手说没事，所以刚说了三个字就停下，可这次预想之中的打断并没有发生，二人尴尬对视，木侑宁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解释：“我洗完澡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呢,想也没想就开门了，没想到是小北，他还问我吃饭了没，我们就这样讲了会儿话哈哈……” 徐温木不像平时那样露出温柔宽慰的眼神，反而进一步开口：“你平时不都喜欢在洗手间里吹头发吗？怎么今天要在这里吹呢？” “……这，这不是小北来了吗，我总不好放下他一个人到洗手间吹头发吧。” “哦，是这样。” 木侑宁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对着化妆镜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淦！！！木侑宁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随随便便就要心虚的毛病啊！ 从木侑宁的视角看只能从镜子里看到徐温木的半身，此刻这身体久久不动，就这么抵在她身后不知是否在看着她，她机械性晃动着吹风机，眼睛盯着干干净净的桌台面发呆——卧室里原本没有化妆镜，这卧室一侧有个隐形门，推开是一个很大的衣帽间，木侑宁犯懒很少进去，徐温木才从不知道什么处给她买了这台化妆镜，木侑宁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只是挨近些坐在桌台前面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总能看到像金色流沙般质地的东西浮在里面，每当阳光或是月光撒下一缝照在台面上时，似乎还能看到他们在里面静静地流淌。非常漂亮，看起来也相当华贵，尽管与房间的装修有些格格不入。 手里的吹风机突然被抢走，木侑宁转头看去却被热风吹着头发糊了一脸，她稍稍缩了缩肩膀：“温，温木，你手不方便，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吹风机并没有如愿交还到她手里，反而很快被关掉“哐当”一下扔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徐温木捞起来扔到床上，木侑宁在床垫上弹了一下才将将稳住身体：“温木……我，有点累了，等会儿还要开车……” “可以找代驾，你在车上睡。”徐温木单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随后便沉重地压了过来：“我有点不开心老婆，我感觉你总是把我排在你心里很远的位置……” 即便徐温木的伤臂还没有完全恢复，木侑宁还是很难挣扎得过他，况且徐温木也没有完全要硬来，他总是这样，语气放低但是动作毫不留情，总是趁着木侑宁对着他的软话纠结心软的时候趁虚而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 卧室的窗户被打开，徐温木的伤臂轻轻抬起搭在木侑宁胳膊上：“老婆，该起来了，帮我穿一下衬衫。” 木侑宁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齐胸软薄的毛毯勾勒出她身体的形状，鼻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徐温木刚才讲的话做了回应。 “阿姨发消息说车子已经带着她跟年年走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快呀~” 见人应完了之后丝毫没有要起身的动作，徐温木再次出声催促，木侑宁疲惫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发丝粘在脸上压出睡痕，翻了个身爬到床的另一侧，直起身子接过徐温木递来叠得整齐的干净衬衫替他整理好。 看着她红肿着眼眶无精打采的样子，徐温木笑着抬手将她原本有些散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 木侑宁顶着鸡窝头在床上醒了一会，随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浴室走去。 ……………………………………………… “老婆……老婆……醒醒，我们到了。” 徐温木搂着木侑宁肩膀的手在她锁骨下窝处轻轻捏了捏，木侑宁被这一阵酸痛弄醒，理了理头发从徐温木怀里坐起来，看着他被自己睡觉时压得皱巴巴的衬衫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到了，那我们快进去吧。” …… 这两天折腾得厉害，病房里几人守在床前看着医生带着几个学生过来抽了血，尽管转了院但是做手术也不会那么快，光手术前的大化疗预处理也要小半个月，更别提在这之前还要再重新检查，做骨髓和腰椎穿刺。 病床上的木佑年此刻倒是没有再发烧，只是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微微有些头晕，小小的氧气面罩罩在脸上确保他呼吸比正常人还要顺畅，沉重地眼皮艰难的抬起，床边压压地围了一圈的人，他慢慢地转着眼珠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见的身影。 “知道看人就还好，”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头医生拿笔头轻轻往木佑年的方向上指了指：“脑袋还算清醒，挺坚强的小家伙儿。” 一堆人的视线又集中在自己身上，木佑年有些烦躁的偏了偏头，头上的软帽捂得他头皮热热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出汗。 “哟，头发还不少呢！”医生看着侧脸之后从帽子里露出一小片焦糖黄色的细软发丝之后笑着打趣：“过几天找时间剃了吧，手术之后再留，留个更好看的。” 木佑年闭起眼睛，一点也不想听这些好像很轻松很诙谐幽默的话来，病弱的身体让他可以拥有的东西变得很少很少，所以现在他只想看到那个自己唯一可以安心拥抱、怎么捣蛋无理取闹都依然爱着自己的人。 她为什么没来？ ………………………………………… 木侑宁和徐温木正往病房里走着，“单人病房吗？”木侑宁的视线不经意的瞥到几间没有关门的病房里面，下意识地开口发问。 “是呀，分到什么住什么嘛。”徐温木手里拎着袋子，与木侑宁一前一后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压着步子不致她走得太过急切。 别说是单人病房了，现在病房就算是开到了五星级酒店他们也得赶过去住！ 木侑宁先是趴在门口看了看，虽然磨砂玻璃上什么也没有看清。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妈，爸！我来了。” 随后摆出笑脸弯腰看向病床上的眯着眼一看就是在装睡的小孩：“年年~姐姐来了！！” 奇怪，不是在装睡吗？怎么没醒？ 木侑宁又试着叫了两声，小孩还是没有反应，“奇怪了，”木侑宁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睡着了。” “你们在这，我出去看看房子租个小间。”仿佛人一多就不自在似的木安江在木侑宁他们没来多久就开了口，拔腿往病房外走。 “我跟你一起吧叔叔，”徐温木看着木安江：“多个人也能多照应一下。” “不用不用，你跟宁宁工作忙，待会儿就快回去吧！”木安江站住脚看着徐温木开口客气。 木安江是客气，可话讲到木侑宁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没事，爸，我，我这两天不忙……” “不忙也要回去呀！哪能总是请假！”木安江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是呀，”李念似乎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捂着胸口抬头扫了一眼女儿：“你不忙小徐也忙呐！再说小徐手也伤了，大老远的陪着忙这忙那的，小徐啊，回家可千万别叫丫头躲懒，有什么事叫她做就好了，这手可要照顾好了，千万重视哦，万一以后留点什么病根也很麻烦的！” 木侑宁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徐温木伸手搂住木侑宁的腰，看着李念和木安江微微颔首：“侑宁很好，阿姨，叔叔，这段时间多亏了她，昨天她看了小年一整夜，我想我们应该感谢她才是呢。” 气氛有一点点冷场，甚至连木侑宁自己都觉得尴尬，拿开徐温木的手笑着缓和了气氛：“没事啦，一家人谢什么，就让爸爸自己去吧，之前也租过，没事的。” 寒暄了两句话题就此岔开，病房里面留下李念、木侑宁和徐温木三人对坐，一时无话。 没过一会儿突然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众人面面相觑，木侑宁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二叔？”惊讶之后很快客气下来：“您怎么来了，快请进请进……” 木祁江拎着几盒营养品对大侄女笑着点点头，走进屋里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李念：“嫂子，我来看看佑年。” 李念朝着木祁江很无奈的笑了一下，示意木侑宁接过木祁江手里的东西：“嗐，辛苦你了，大老远来一趟。” “什么话！都是为了孩子，”说罢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病歪歪睡下的孩子：“年年~年年~”叫了两声并没有将人叫醒，李念笑着给儿子戴正了睡帽：“总发烧，白天也没精神。” \"瘦成这样，个子倒是不小，\"木祁江站在床尾将手伸进被子握了握木佑年的脚腕：“什么时候手术啊，排上了吗？” “哪能那么快！检查两三天，还有预备期，在这之前还要等配型，也得起码一个星期嘞。最快我估摸……也得小半个月了。” “配型啊，你给年年配啊？” “可不，家里这几个就我一个配上了！”李念笑着一手叉着腰一手点了点木侑宁，身为母亲，能在自己的孩子最绝望的困境之下给予仅她可以给予的帮助，对于她这个平凡的中年女性来讲，是一件十分令她骄傲的事情。 “挺好的。”木祁江垂眼同样笑了笑，突然转头将话题转到了木侑宁和徐温木身上：“宁宁跟温木，定好结婚的日子了吗？” 木侑宁摇了摇头，语气里是她平日透着傻气的真诚：“这段时间事情多，原本打算先登记的，但也耽误了，还是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吧。” 木祁江点了点头，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徐温木，低头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又将话题引回了病人身上，木侑宁并没察觉，只觉得身旁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略微紧了紧，笑着转头与徐温木对视，反过来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作为回应。 没多久木安江推门进来，“爸，”木侑宁和徐温木站起身来，想了想二叔来肯定也同木安江商量过了，随后留他们两个兄弟出去讲话，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三人坐在病房里，李念一直在忙来忙去的收拾东西，木侑宁有些看不下去但也插不上手：“妈，歇一会吧。” 李念正要开口拒绝，突然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妈！”木侑宁察觉李念的异样朝前走了两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徐温木原本坐在椅子上，听到木侑宁喊出声来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没事，老毛病了，”李念摆手拒绝木侑宁的搀扶，扶着柜子弯腰捂着胸口皱了皱眉：“不用过来，我缓一会儿就好啦！”木侑宁呆愣愣地看着，刚要松一口气，随后就见李念突然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整个人软了下来，慢慢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木侑宁愣了几秒赶紧上前将李念扶起来：“妈？妈？你怎么了？” “会不会是没吃早饭，这两天急坏了有点低血糖了，来……慢一点，”徐温木上前查看，帮着木侑宁将李念扶到小陪床上躺下：“你在这看着阿姨，我去叫医生。” 木侑宁点点头，一脸担忧的看着李念，身后病床上有一点窸窣的动静，木侑宁转身，木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挣扎着坐起身来探着头向李念这边看。 “年年，”木侑宁左右犹豫了一下，赶紧放李念在陪床上跑到病床边：“别起来，妈没事，低血糖晕倒了，躺回去年年，要喝水还是吃东西？还是要去厕所呀？都不要呀，那就乖乖，躺好了别起来……” “姐姐，”昏沉着睡了太长时间的木佑年再开口嗓子有点沙哑，还没张嘴两颗泪先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是因为我妈妈累到了……” “说什么傻话！”木侑宁安抚的轻轻摸摸弟弟的小脸：“一切都会好的。” 第26章 出路 等徐温木很快带着医生来的时候，李念已经醒了，正不顾木侑宁的劝阻想要坐起来，极力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晕倒了……”医生皱了皱眉的思考制止了李念的动作：“吃早饭了吗？” 李念很真诚地点点头：“吃了，吃了好多嘞。”余光瞥见儿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正躺在床上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突然心虚的咳了一声：“今天……少吃了一点。早上忙，有点忘了。” “您这样……”这是个年轻医生，似乎是刚才查房的领头医生跟着的某个学生：“您这样可不行呢，不是还要给病人捐髓吗？这样吧，”医生看着李念发白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转身看向徐温木：“家属陪着去就诊楼做个血常规，我感觉您看上去……像是有点贫血的样子啊。” 李念一听急着反驳，可刚一站起身来头脑嗡嗡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嘴里还强撑着有气无力的争辩：“我……我没有的医生，不用查，我不低血糖，不贫血……” 木侑宁扶着李念，有点无奈地朝医生开口：“不好意思啊医生，半年前我带我妈妈体检的时候结果是有点贫血……”话没讲完被李念从身后掐了一下腰肉，一时疼得咬住嘴唇止住话头，一脸诧异地看向李念。 “别听丫头胡讲，我没事，我好得很！”李念摇着头但还是没力气站起来，说完这些话捂着胸口慢慢喘气，可内心也渐渐生出一股不愿承认的绝望。 “就算不去查，最晚后天也会有人来给您检查身体了，体检不合格的话，您是没办法进行骨髓捐献的。”背对着木佑年的医生不知道小孩已经醒了，只是看着李念这副样子，出于职业责任开口提醒。 病房里久久平静，医生说完见李念还是不为所动便也离开了。木侑宁看着李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满心不忍：“妈……” “好好的叫啥子医生吗！”李念这会儿身体不舒服又加上心烦，见木侑宁开口便一股脑儿的将火气全冲着女儿发泄出来，甚至大概因为脑袋缺氧一时也忘记了徐温木在场，伸手对着女儿短袖衫下露出的小臂狠狠一拧：“就你有嘴，老娘今天不死也被你咒死了！” 徐温木迅速上前握着李念的手腕用力一捏，李念吃痛松手，犹自不解恨地死盯着木侑宁正要再次开口，徐温木将人掩到身后，皱眉看着李念：“阿姨您这是干什么！” 当着徐温木的面还要承担李念莫名其妙的怒火，木侑宁一下子涨红了脸，指尖深深握紧掌心才控制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女儿一副窝窝囊囊的委屈样子看得李念更是心烦意乱，全然无视徐温木的不满，尖尖的手指无力也要硬撑着伸出来指着木侑宁开口继续骂：“你就是希望我死了，你弟弟也死了你就称心了，就如意了，就能抛下累赘过好日子了是不是……” 见女儿半掩在徐温木身后的脸木着一言不发，李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白眼狼！白养你到这么大！” 病床那边突然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李念循声偏移了视线，看看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的水杯，又不知什么时候坐起身来的小儿子，一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比平时更大的眼睛就这么木着脸瞪着自己，小脸紧绷，比大女儿还多了因为不悦而起的反抗。 “你又要怎样！”李念的火气上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只是碍于此刻虚弱的身体状况没法冲过去打人：“小崽子你翅膀也硬了！一家人做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赔钱货！你还耍脾气！你有什么脸冲你亲娘耍脾气！！！” 唉…… 木侑宁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她体谅母亲的辛苦和压力，可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扇她两巴掌让她变成个哑巴。还有她那家中大小事物一概不管的爹，借着挣钱的名义甩掉了所有该由一个丈夫承担起来的一切。 身后传来木佑年的咳嗽声，木侑宁不再管她转而回头捡起地上的水瓶，给木佑年顺了顺气喂了一点水，安抚了一下弟弟又扶着他重新躺回了床上。 徐温木走到床边将手轻轻搭在了木侑宁的肩膀上握了握，低下头一脸关切。 木侑宁将手搭在徐温木的手上摇了摇头，随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弟弟身上：“饿不饿？中午想吃点什么？” …………………………………………………… 下午木侑宁还是陪着李念去做了血检，主治医师许梁大概是听自己学生讲了上午的事，在母女俩回来后便安排了李念做了骨髓捐赠的检查。 办公室里，看着检查结果许梁扶了扶自己厚厚的眼睛面露难色：“怎么回事？”随后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李念和她身后围着的木侑宁和木祁江：“你贫血这么严重！怎么之前不讲！！” “呃……是这样的医生，”木侑宁听着医生语气不好的话试着解释：“我妈妈半年前体检的时候是有一点轻度贫血，然后医生也给开了点药……” “什么轻度贫血呀！你看你这红细胞低成什么了！你平时生活没感觉身体不舒服吗？你你你……你这个情况得住院啊……这样不行！这样肯定不行！！！”许梁叹了一口气，随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算是给半个月之后的手术判了死刑。 “医生……”李念的语气已不再像上午病房里那样激烈有力，听完许梁的话还没张口先落下泪来：“你得救我娃呀，我娃娃才十四岁，我还没看到他讨老婆抱孙孙……我真的木事！！我身体好！这些检查不作数了，不作数……” 凄凄切切的哭声在办公室里响起，原本另一边几个讨论病情的医生也安静下来，任由这悲戚哭声无能为力地游荡。 “你哭也没用……”医者仁心，即便血液科见惯了生离死别，一大把年纪大呃许梁还是摘下眼镜面露不忍：“医生开了药你没按时吃吧？看你不光这一个毛病，脂肪肝还有点高血脂，是不是平时还抽烟呐？” 李念摇了摇头止住哭泣，嘴巴动了动，但是也没有辩解什么。 这两年靠着准女婿的帮衬家里的日子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她为人也随性放纵了不少，熬夜打牌二手烟，李念心理素质再强也没法在这件事上睁眼说瞎话。 木侑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正想开口询问现在这种情况还有没有其他的治疗办法，陪她们一起来听结果的木祁江突然开口：“许医生，我想问一下，如果两个人前几年配型成功，那这个配型结果是终生有效的，对吧？” 木祁江这话问的让周围的人都愣了愣，不知道他要讲什么，还是许梁先点了头：“是这样，配型成功的捐赠者除非之前检查结果有误，否则是可以多次捐献的，”随后又看了看李念才开口：“前提是也要保证捐赠者的生命健康安全。” 木祁江摇了摇头，垂眼似乎思考了一下才抬头笑着开口：“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儿子——之前在我侄子生病的时候，我也带他来做过配型，只是他那时年纪小，适配程度也不如我嫂子高，他是后做的，结果出来的也晚一点，但也过了配型标准。” 此话一出母女二人都有些呆住，不光他们，甚至许梁从医多年，这样的事也少见：“这倒是巧，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难得，那赶紧把人叫来做检查吧，年轻同性捐赠者，说不定比你这个亲妈还要好呢！” 三人走出办公室，李念才后知后觉的震惊起来：“小北还与年年这样亲，真是老天保佑我儿，比他亲姐姐还顶用！！” “嫂子！怎么这样说话！”木祁江细心，照顾着侄女的情绪：“这是概率问题，算是孩子命大，侑宁这丫头懂事能干，你和大哥平时够刻薄的。” 李念忙着高兴，连晕乎乎的脑袋都好像一下子清澈了好多，自然顾不上木祁江谴责的话来：“这丫头打小皮实，没事~” 木祁江扭头看了看一言不发跟在两人身后的侄女，见自己回头看她还冲自己笑着点了点头，这丫头懂事得连他这个做叔叔的都觉得心酸，孩子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被夫妻俩丢在家里，小儿子生病更是没空管她，那年偶尔到大哥家看望，独自住家的小姑娘卧室里搁着菜刀，问她傻丫头嘿嘿一笑，讲自己晚上一个人在家害怕，还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看不下去，提议将侄女接到自己家跟儿子作伴，自己这个做叔叔的才算是放心了不少…… 零花钱没有，学费自己挣自己交，就是这样自己给侄女的多开点工资还要记挂着家里上交贴补……别看这样，丫头还爱看书，自己年轻时候也爱看书呢，在自己家住的那段时间将小书房里的书看了个遍，连睡觉都自己窝在小书房里，小姑娘还讲自己想当作家，嘿嘿，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想过呢，可惜结婚之后跟老婆一起做生意，年轻时候的梦啊想啊的，也都散在时间里了。 要是自己能有个这样的女儿木祁江做梦都觉得自己要笑出声来，老婆因为二婚跟前夫有过一个娃，生这一个祁江北都是自己磨了好久求出来的，一想到祁江北木祁江就又头疼，自己家那个小混蛋能有侄女一半都是他老祁家祖坟冒青烟。 书是不好好念的，架是一顿没少打过的，从小到大请了无数个阿姨保姆一个也看不住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念了几年书老老实实出国去，书没念完听说延毕了，还不敢问，一问就使熊脾气，这两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听老婆讲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野了。 倒数第一嘲笑倒数第二，两家父母谁也别瞧不起谁。 一个德行。 ……………………………… ……病房外，木祁江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诶？臭小子，哪去了？不接电话！ “干什么？” “小北，你现在在哪呢？你来e州，省立医院来一趟，佑年那孩子不是病了，爸爸之前不是跟你讲了叫你准备着嘛，本来咱们就是想着做个备选，结果啊今天一检查你大伯母身体指标都不太好，这次还是得你来，快来吧！这一家人都等着你呢！”木祁江忙着通知，没在意儿子接电话时的冰冷语气。 “我没空。” 简短三字便被挂了电话，木祁江一脸诧异地看了看熄掉的手机屏幕，明明前段时间告诉他跟小侄子配型合适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呀，这会儿又怎么了？ 看着身边大嫂和侄女一脸殷切的模样，尤其是大嫂，见电话被挂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蹙眉盯着自己，语气颤抖：“怎么挂了？小北他没答应吗？” 电话自然还是要打过去，索性这小王八蛋还有点良心，木祁江脸上有些挂不住，背过身去离得母女俩远了些：“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命关天说没空，赶紧给我放下手里的一切事，马上给我赶过来，限你半个小时……等等，你那边什么声？你现在在哪？” “z州机场。”祁江北说完没马上挂断电话，背景音里提醒登机的广播从电话那头传到木祁江的听筒，昭示着儿子不是在开玩笑。 这小子说一出是一出，此刻也顾不得再避开母女二人：“你你你你赶紧不许上飞机，给我老实待着，我马上叫小顾去接你！” 李念忽然扑上去抢过电话，语气是通话也掩不住的泣音：“小北啊，算伯母求你，你来吧，你能救年年，我们一家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伯母给你磕头都好……求你了，求你了，你们也是兄弟……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求求你了……” 病房门口这么一闹，房间里的木安江和徐温木听声音出来查看，出门就看见李念扶着椅子满脸泪痕地瘫坐在地上，身边是木祁江满脸无奈的安抚，木侑宁缩在一边，盯着两人一言不发。 徐温木忙把病房门关紧，门口人来人往的护士病人偶尔朝这边看过来，这场景徐温木看了都头大，一边上前将李念虚扶着劝阻，又看向身边的木祁江：“木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徐温木手不方便，还是木安江上前同木祁江一起将李念扶到椅子上，木祁江三两句将话讲完，从李念手里夺出手机，不过通话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挂掉了。 第27章 回头 木侑宁此时如坐针毡，不，是从刚才，木祁江在办公室云淡风轻地说起祁江北配型成功的事时，她的心就死了一半了，原还抱着人命关天，二叔跟他知会一声也就来了的幻想，顶多见面把自己当空气，甚至骂自己两句也能忍了。 他真的不来，他不来年年怎么办？等李念病好？还是在茫茫十二亿人海里找配型啊？ 就算有那一天，年年也…… 不！ 不能因为我……绝不能…… 木家兄弟搀着李念走进病房里，看着神游天外、一言不发的木侑宁，徐温木走近轻轻搂着腰贴近：“老婆，先进来再说。” 木侑宁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徐温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她心中莫名一紧。 “……温木，我……”木侑宁抬眼对上徐温木带着探寻的温柔目光，低头挣开徐温木拢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来：“我得……回去找他。” 徐温木的手在空中维持了一个虚空搂抱的姿势停顿了几秒，随后若无其事的放下：“好。” 木侑宁愣了一下，看着徐温木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心里满是愧疚，自己与徐温木的恋爱，他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让她无法招架，无法应对。 她从来都在给予，不知道该怎么来回馈撷取。 “温木我……”木侑宁表情愧疚地向徐温木走了两步，抬手抚摸他的脸：“对不起我……” “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这是你这个姐姐该做的，都是为了小年，”徐温木浅笑着将木侑宁搂到病房尽头安静的墙角：“我相信你侑宁，你会把他带回来的，以姐姐的身份。” 听到徐温木这样说，木侑宁垂眼——其实她自己根本说不准，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像是一种承诺，更像是一种安慰。 “给，”徐温木将车钥匙交到木侑宁手里：“现在就走，快一些今晚就能回来。” 木侑宁摇了摇头拒绝：“坐动车快一些。” 朝前小跑了几步又回头，徐温木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木侑宁停下脚步想了想，走回来轻轻抱住徐温木的腰，踮脚亲了亲他的脖颈。 “等我回来。” 这次真的是承诺。 ……………………………………………………………… “小北……”电话接通木侑宁松了一口气，还能打通说明人还没走：“你……还在z州机场吗？姐姐很快就回来了，你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 “你也知道……年年生病——”没说几个字被忙音打断，木侑宁站在贯通道握着手机无奈地捶了一下车壁，随后吸了吸鼻子再次打过去。 电话很快又被接通，车厢里提示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木侑宁无力地靠着车壁，良久开口：“对不起。” 呵。 “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我需要你，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别走，我求你，好不好……” 原本坐在贯通道休息的清洁阿姨斜睨着靠着车厢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的木侑宁推着车子离开，搞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为了谈恋爱能把自己作成这个样子。 是啊，木侑宁也不明白。 “半个小时，我在家里等你。” 木侑宁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来，揉了揉昏沉的脑袋等着动车停靠。 …………………………………………………… 很轻松的轻灵一响，祁江北家的门随着提示音被木侑宁打开，客厅不见祁江北的身影，一切在自己的印象里依旧十分的熟悉，木侑宁走了几步看了看周围几间紧闭的卧室，顺着身体本能的反应来到祁江北的房间。 很空很大的房间里祁江北坐在房间的一边窝在落地沙发上打游戏，应该是定期有专人打扫维护，即便许久不住人的房子也没有陈旧落寞没有人气的荒冷样子，一切都维持着五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样子，时间在这栋房子里停止，一切仿佛都还是昨天。 是前几天进他家时自己不曾留意的或不愿想起的一切。 木侑宁慢慢走近，客厅里的小熊绒毯此刻被祁江北盖在身上，“小北，”木侑宁主动开口：“呃……我来了……快跟姐姐走吧。” 一局结束，实际上祁江北并没有将它打完，这场游戏他提前离场，自然而然地会被规则宣判失败。 木侑宁有些紧张，来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地想象着应对祁江北行为的各种方法，直到他越来越近，木侑宁只觉得被压迫得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稠得像一坨浓糨糊，什么也无法做出来。 他轻轻牵起自己的手腕，木侑宁机械性地随他走着，眨眼之间来到客厅，祁江北先行坐下拉着木侑宁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扯，木侑宁抵住沙发扶手不动：“小北……这……这里不行……不不不，哪里都不行！我跟你说这样不行！！！我是你姐姐，我们不……” 祁江北一把将人拽在沙发上坐下，随后贴近握住她不住摆手拒绝的手腕，表情和语气都满是怨怼，掐着她手腕的手慢慢用力看着她皱眉吃痛也不肯闭嘴的拒绝，控制不住地恨恨开口：“木侑宁，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样又笨又恶毒的女人！！！为什么！！” 。。。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生气的样子半天不敢开口，可时间不等人，弟弟那边还等着自己把人领回来呢，无可奈何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嗯……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快点走啊，再晚没有回去的车了……” 话刚讲完似乎看见祁江北表情停滞了两三秒，随后便被他牢牢地包裹在怀里，压倒在沙发上。 她的心跳声轻轻密密地跳着，祁江北就这样将脸紧紧地贴在她的怀里，像以往两人最最亲密无间的时光，那时木侑宁从不会拒绝他的拥抱，他们相互拥有彼此的信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自己牢牢掰住她的手才能使她安稳地任自己亲昵。 木侑宁渐渐感到胸口的凉意，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量渐渐松开，试着抽出手腕，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将人推开，任由祁江北这样窝着她。 还好，这小子看上去只搞纯爱。 木侑宁轻声哄着，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头，有节奏的拍着他的后背，看起来清瘦男大、阳光健康小宝贝的一个人，我的天呐怎么这么重啊！木侑宁此刻觉得祁江北像是一块实心的大金人，但哪怕他要把自己压死自己也不能松手。 没办法，弟弟还躺在病床上等着这个活宝贝回去救命呢！！ 不知过了多久，祁江北依然就这样赖在木侑宁怀里：“大作家……” 活爹！终于开口了！！！ “怎么啦小北！”木侑宁急忙接话，趁机长长的舒了口气，妈呀！回不去了，真的要憋死了！ “我要你说！” “好，说……说什么？”木侑宁借着摸摸小狗头的名义捧起了他的脸，呼——好受多了。 短短一会儿功夫，祁江北的眼睛哭得像小烂桃子似的红红肿肿的，甚至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你说……你之前不是骗我的，我，我们的约定还……还有效的，你爱我，你会等我……你不会扔掉我……” 木侑宁听得一愣，祁江北见她犹豫还以为她不想答应，脸皱了一下又一副要哭的样子。“姐姐答应！姐姐答应小北还不行嘛！” 赶鸭子上架，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那说好了！等我，还有几年念完书就能回来了……”祁江北抿着嘴吸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木侑宁，边讲话一滴眼泪啪嗒又从溜圆的眼眶里掉下来。 木侑宁抽了点纸擦擦眼泪：“不哭了哦不哭了，祁江北你这几年一点长进也没有，就知道哭！”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的眼睛伸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头低下去将脸上余下的泪花抹在木侑宁衣服上：“你有长进，你越来越会骗人了！” “你就是坏！”木侑宁听着祁江北的回嘴笑着戳了戳他的脑袋：“你爸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坏种！” 祁江北仰起脸斜着眼一脸傲娇的模样揉了揉脑袋：“他更坏！你还不是喜欢他！” 木侑宁垂眼没有接话，拉着他站起身来：“好啦——开心了吧？快走吧祖宗，还有最后一趟车！” 祁江北拉着木侑宁的胳膊指了指她的胸口：“你衣服湿了，换一下吧。” 木侑宁低头看了看被祁江北眼泪打湿的一小片衣料，想了想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 木侑宁带着祁江北回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原打算安排祁江北住酒店的，但少爷家财大气粗，潇洒地告诉木侑宁家里在e州也有房子，就在省立医院不远，只要木侑宁愿意，他们一家都可以在那里住下，多久都行。 木侑宁没搭理他，记挂着小孩便想着来医院再看一眼，祁江北见木侑宁不答应死活赖皮着黏着她，随后就看见徐温木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支着脑袋打瞌睡。 “温木？”木侑宁见状有些惊讶地上前，伸手托住他的脸坐到他身边将人轻柔叫醒：“这么晚了，还守在这里。” “嗯。”徐温木睁开眼睛像是分辨了一下来人似的清醒过来，随后捧着脸轻轻亲了亲木侑宁的脸颊：“你来了，阿姨被我们劝回去休息了，叔叔在里面陪床，我不放心，想着你会来，就在这等你，也多少有个照应，我订了酒店，你进去看看弟弟就一起走吧。” 当着别人的面被亲密木侑宁有些尴尬，悄悄拽了一下徐温木的衬衫浑身不自在，超小声提醒：“干什么呢！小北在我后面！” 徐温木这才抬头一看，像是才发现祁江北似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木侑宁的肩上很和气的笑了笑：“小北来了，真是辛苦了，大老远跟你姐跑一趟。” 祁江北沉着脸瞪着徐温木，一言不发。 “很晚了，小北也先休息吧，我记得你家在e州也有房子，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木侑宁想不到徐温木说话也会这么夹枪带棒的，低着头推了推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好啦，一会儿再说，你们两个在这坐一会，我先去看看年年。” 木侑宁悄悄推门进去，俩人都已入睡，屋子里黑黑的，木安江听见动静坐起身来：“回来啦，江北也来了吗？” 木侑宁轻轻点点头，看了看床上皱眉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孩，抽了张酒精湿巾擦了擦手：“又发烧了吗？”边问边将手背慢慢贴在弟弟额头。 “有点烧，刚给喂了药还吐了，小徐还在外面等你吧，快回去休息吧。”木安江看着一脸疲态的女儿，没讲两句就开始赶人。 “妈回出租房了吗？”木侑宁记挂着李念，见木安江点头又想起祁江北的话：“爸，来的时候小北跟我说他们家在这边也有……” 木安江摇头摆摆手打断女儿的话：“哪能总是麻烦你二叔一家？再说那房子也不是你二叔一个人的，咱们就这么进去住也不是事。”木侑宁听了也有点道理，事实上她也并不想这样住进去，见父亲也同她一样的想法，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天晚了也不便多讲话，告了别就走出了病房。 “走吧，”木侑宁拍拍徐温木的肩膀：“小北也回家——”话没讲完手腕就被紧紧拽住：“不行！你明明答应了我要跟我回家里住！！” 徐温木与木侑宁十指相扣的手也不肯放松：“走吧老婆，这两天忙坏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木侑宁看看两边，都是犟种。 “你们两个！够了！”木侑宁一脸无语，天晚加上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大声喧哗，压低了声音命令：“都给我松手！松手！！！” 很好，谁也没松手。 “祁江北你松手，回去睡觉去！”于情于理木侑宁也不该跟祁江北走，所以尽管知道他死倔，木侑宁也不得不先来制止他。 “我不，你来的时候答应了。” “别耍赖！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哥还在这呢！不许闹！” “你就是说了！你在车上的时候答应会一直陪着我的！！！还有——他不是我哥！” 第28章 安居(上) “好啦都不许争啦——”木侑宁看着两个犟种满脸无奈：“小北别闹了好不好，姐姐明天去接你，一大早就去，好不好？” “不好——”祁江北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任何余地，可又抱着木侑宁的胳膊不撒手，赖在椅子上仰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祁江北，”徐温木握着木侑宁的手上前，要不是现在手伤了自己真的就要上手揍他了，再说了此刻木侑宁守着，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发癫耍赖：“你别太过分。” 木侑宁见徐温木上前怕俩人掐起来赶紧伸手拦住：“好啦温木，他还是小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说完又转头看着祁江北，抽出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好啦你也别哭啦，可怜巴巴的……” 可怜巴巴？他可怜个粑粑呀！ 祁江北见木侑宁替他说话当然得意，便更加蹬鼻子上脸拉着木侑宁坐下就要往她怀里蹭：“啊啊啊啊啊——” 可惜还没贴到人身上便被忍无可忍的徐温木撕着头发向后一扯，便传出了祁江北的惨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木侑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温木，温木！你，你先松手，松手啊！” 徐温木不松手，祁江北就一直叫，“干什么呢！？”值班的护士听到动静过来查看：“大晚上的叫什么叫啊！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见有人来徐温木松了手里的力气但还是抓住祁江北的头发不放，祁江北握着徐温木的手腕但一时也掰扯不开，抬眼瞪着徐温木满脸愤恨。 “不好意思啊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木侑宁将两人挡在身后，冲着凑近的护士小声道歉。 “没什么事就快走吧，还有别的病人要休息呢，大晚上的在这边大喊大叫的，太不像话了！”护士催促着三人离开，木侑宁急忙点头答应，看着依然保持着刚才姿势的两人凑过去小声拉架：“温木，松手，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 “哼！”木侑宁好话说尽，徐温木才在狠狠瞪了一眼傲头傲脑的祁江北后松开了手。 刚一松手祁江北看着木侑宁的眼神瞟到自己这边，立马撅起嘴来汪出眼泪就要哭。 “好啦——”木侑宁眼疾手快地捂住祁江北的嘴，遮住他呼之欲出的哭嚎：“不许哭了！吵到别人休息姐姐真的要生气了！听明白了吗？”见祁江北点头便松开捂嘴的手，安慰似的潦草揉了揉脑袋又扭头看看徐温木：“咱们先出去，出去再说。” 木侑宁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啦走啦——”随后使了力气一边拉起一个，将两人拽着往电梯方向走去。 …………………………………………………………………… 走到外面三人还是没商量出满意的结果，跑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肚子也真的有些饿了，木侑宁夹在暗暗较劲的两人中间懒得讲话，这么僵持着虽然不是办法，但实在是不想搭理他们，走出医院快两条街了，木侑宁揉了揉肚子四处看看，便向着对街的夜市径直奔去。 余下两人相互嫌弃地瞪了一眼，正要迈步跟上却被一辆车挡住步子，再看去时木侑宁已经到了对面，正对着一辆小吃摊跟老板讲着什么。 木侑宁走走停停，余光偶尔瞥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暗自觉得好笑。 江边风大，可惜现在已快要立夏，吹到身上的风也热乎乎的，木侑宁叉了只丸子放进嘴里，有些烫嘴的呼了呼，随后倚着栏杆，看着偶泛涟漪的江面。 心情还算惬意，木侑宁瞅了瞅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人，将口中最后一点吃的咽下：“我说……你们俩从小就这么不对付吗？” 没人接话，只是都不约而同地在木侑宁说完之后挨近了些，木侑宁微微有些尴尬，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干咳了一声：“咳……呵呵。” “很晚了啊。” 。。。 看着两个较劲的人木侑宁真是气得半死，随便吧爱咋咋地吧：“我真的累死了我不跟你们在这耗了，我要开间房睡觉了你们俩想去哪去哪吧。”说完看了看手机里离此地最近的旅社，迈步往那方向走去。 “不要——” “不行——” 两人再次一边一个拉住了木侑宁的胳膊，这下就算是木侑宁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怒了。用力甩开两人的束缚扭过头来掐着腰气得大骂：“那到底要怎么样啊！！！你们今天就是不想让我睡觉了对不对！啊？我们直接露宿街头好啦！行了吧！这样最公平了！”说着木侑宁真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交叠抱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然后祁江北就在木侑宁身边躺下了。 躺 下 了。 一边躺着还一脸得意的将头硬挤在木侑宁的腿上，看着木侑宁笑嘻嘻的：“好啊，反正我就要跟姐姐在一起，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伶伶俐俐地躺在地上，木侑宁的脸皮完全没厚到像祁江北这样的强度，看着倚在自己身上放赖的祁江北，又抬头看了看将头扭向一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踢这该死的祁江北一脚的徐温木。 生无可恋。 “好啦祁江北起来吧——”木侑宁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也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推了推祁江北的脑袋示意他起来，然后抬高手攀着徐温木的手臂借力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撑着手坐在地上的祁江北：“你赢了行了吧，我答应你，回你家里住。” “真哒？”祁江北“嗖”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双小鹿眼滋滋冒光，咧开嘴止不住的开心，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被木侑宁握着的手臂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明显的一紧，木侑宁转过头来安抚地看了徐温木一眼，随后掸了掸祁江北的后背：“当然是真的，我和你哥一起去你家里住。” 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笑脸就这么僵在了脸上，下一秒祁江北皱起眉头刚要出声反对，木侑宁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来接口：“要不你就和我们一起去酒店，你一定要跟我待在一起，那就只有这两个选择咯！” 看着木侑宁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祁江北眼珠转了转，犹豫了一下挪到木侑宁身边开始装起乖来：“那好吧，听姐姐的，让他也去。” 木侑宁这边哄好了一个，笑着夸了一声“乖”，扭头看向自己挎着的徐温木，柔声商量：“温木，走吧。” 徐温木偏过头既不答应也不动作，明显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木侑宁松开祁江北，拉着徐温木往另一边走远了些：“温木，别跟他一般见识了，祁江北就是这样子，吃软不吃硬，我们就去他家住几天，没多久咱们也就回g城了不是……” 徐温木高高仰着头还是不肯接话，“这不也是为了年年嘛，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没办法嘛，这么晚了大家总不能在这耗着吧，求你了老公——” 木侑宁掩在徐温木的身前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亲徐温木的脖子，看着徐温木这样也觉得心累，可是一个是弟弟行走的骨髓库，一个又是曾经给了家里那么多有和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伴侣，木侑宁真的左看右看都是为难，只好稍稍挑个大度的多给点甜枣，以使两边勉强达到一个看起来还好的平衡。 徐温木扭过头看着木侑宁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木侑宁一声“老公”叫的他很是受用，伸手捏了捏木侑宁腰间的软肉朝她耸了耸鼻子：“木侑宁你欠我的！以后得加倍补偿我才行！” “好啦——”答应了就好，木侑宁随意应下了徐温木的不满，拉着他走了两步又拉起祁江北：“谁来打车？小北来打！我真的快困死了，咱们快回家！回家回家！！” …………………………………………………………………… 还得是省会，大城市这么晚了车子还是一呼就有。 “呃……”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排硬挤着坐下的三个人一时有些语塞，又诧异地扭头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座位：ye——？我副驾上明明没有人哈，这大晚上的，吓人！ “啊哈哈……”木侑宁干笑了两声缓和师傅惊讶的表情，礼貌催促道：“麻烦您了啊，咱们快走吧。” 主要是无论是下车跑到副驾还是从车里爬过去都会显得很奇怪啊，拉倒吧，就这么走吧。 木侑宁就这么被两人夹在中间坐上了回祁江北家的出租，尽管路程并不算远，但木侑宁困得不行，下意识地歪在徐温木的肩膀上就要睡下。 脑袋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歪向另一边，被按在祁江北肩上贴心的拍了拍，“睡一会吧姐姐，到家了我叫你。” 木侑宁真的很困，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要接着睡下，随后感觉到腰间一阵轻微的疼痛，强制开机的余光瞥到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徐温木，原本不想搭理，可是……“哎呦！”木侑宁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揉着腰，一脸幽怨地看着徐温木。 还睡个p呀睡！ 接下来的时间里木侑宁正襟危坐的挤在被两人挤得窄窄的座位中间，车子很快到家，祁江北带着二人上楼进屋。“你家里是不是在每个城市都买了房子啊小北？”木侑宁挎着徐温木的胳膊与他一起进到客厅打量着，随口问道。 “也不是，没有开店的城市就没有房子，”祁江北想了想才开口回应，打了个哈欠对木侑宁指了指房子的格局：“其实基本都不怎么住的，总是出差，一年到头几乎都住在酒店里……这边是主卧，洗手间在那里，那边还有三个房间……”说完哒哒哒地跑往卧室方向跑去。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跑远，转身不见徐温木在身边，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徐温木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 落地窗，深夜和一个忧伤熟男的背影……呵！男人！ “看什么呢？”木侑宁凑过来跟徐温木搭话：“好晚了，西湖公园那边灯都熄了。” 徐温木没有接话，将手搭在木侑宁的手背上扣住：“喜欢吗？” “什么？”木侑宁有点莫名地看着徐温木，徐温木温润的眼睛在柔和的灯下显得湿漉漉的，木侑宁反应过来，笑着把自己的手叠在徐温木的手上：“这里吗？嗯……够漂亮，可是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们……” “姐姐——”话没说完被凑近的祁江北打断，抱着几件睡衣塞到木侑宁怀里：“给！都是新的哦！不是困了嘛！快去洗澡吧。” 木侑宁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也不再说什么，扭头向浴室走去。 …………………………………… 洗完澡收拾好木侑宁推门走出，木侑宁打量着沙发上分坐在两边同样洗漱完毕的两兄弟，去厨房倒了点水喝了几口：“你们怎么还坐着呀？很晚了，还不睡觉啊？” 木侑宁语毕徐温木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揽起木侑宁的腰往客卧方向走。 “你干什么！”祁江北蹭地站起来，很轻巧的翻过沙发一把将木侑宁拉住，木侑宁被猝不及防的扯了一下，玻璃杯里的水大半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我跟我老婆睡觉，跟你有什么关系？”徐温木难忍祁江北的无理，开始开口反呛。 “你老婆？”祁江北摆出一副很戏谑的表情：“别一口一个老婆老婆的，结婚了吗？还没领证你就给我放尊重点！” 徐温木的表情一下子冷峻下来，目光冷冷地盯着祁江北，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温木，”木侑宁从没见过徐温木这副样子，急忙挡在两人前面：“好啦——祁江北你也别耍赖了，卧室不是这么多吗，我们一人一个好啦。谁也不许闹，现在年年的事最大，就这样，睡觉！！！” 木侑宁不理两人，率先进了客卧趴在门口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谁也不许闹咯，赶紧回去睡觉！都几点了！我会锁门哦！谁也不会进来！”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还是有点不愿意：“那你进屋，我要看着你锁门，锁完了我就回去睡觉。” 木侑宁假装无奈地点点头：“好~没问题！”只是关门之前悄悄卡着视角朝徐温木的方向比了个ok的安抚手势。 房间是落锁的声音，祁江北走到门口不放心地拧了拧把手：“那我也回去睡觉了，晚安大作家！” “好的——弟弟晚安，哥哥也晚安。”房间里传来木侑宁模糊的声音，祁江北听完才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此刻客厅里只留下了徐温木独自一人，刚被木侑宁撒在地上的水亮晶晶的反射着月光，看着一个个紧闭的房门，徐温木目光淡漠，扭头走进了另一间卧室。 第29章 安居(下) 深夜，睡得迷糊的木侑宁突然被一副滚烫的身体包裹着紧紧压在床上：“……嗯……” 黑暗里木侑宁本能地推拒，尽力睁开眼睛辨认着床上的来人：“……温木？！你，你怎么进来的？” 徐温木轻轻蹭着木侑宁的脖颈，极为不满地冷着语气，动作也毫不留情：“除了我还能有谁可以进来？嗯？” 木侑宁听懂了徐温木的阴阳，不满地挣扎了一下：“……a……你说什么呢！他是我弟弟！”随后却被更用力的压住。 这反抗在徐温木眼里完全就是堂而皇之的狡辩，于是再不压抑自己，轻而易举地将木侑宁压制住，轻轻蹭着她的面颊：“有他这样流氓的弟弟吗？你看他那副无赖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丘之貉！” “你怎么这么刻薄呀徐温木？连我家里人都编排上了……”木侑宁缩了缩脖子微微侧脸横了徐温木一眼，被男人的身体烫得难受，想坐起身来又很快被他按了回去，一番折腾下来她也有些微微出汗，徐温木越发不管不顾，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木侑宁微微皱眉，忍不住提醒：“好啦，这是在别人家里呢，注意点……” 徐温木突然停了动作，将人就如此紧紧地搂在怀里。 开始得猝不及防，停得又莫名其妙，木侑宁有些不悦的用手肘捅了捅徐温木的胸膛示意。 让你轻点又没让你停下！ 身后的徐温木没有动静，木侑宁忍不住扭头看过去，未合严实的窗帘透进来一点点月光，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徐温木垂下的桃花眼，黑暗里密密的睫毛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遮住他眼神的情绪，光线打在徐温木下半张脸上，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恍惚间竟有些幻视祁江北的模样。 “看什么？”说话间光线在徐温木脸上晃动，木侑宁突然回过神来，心跳得厉害。 “没，没什么，窗帘没关紧，晃得眼睛难受……”木侑宁紧闭眼睛翻了个身面对着贴在徐温木怀里，亲了亲他饱满胸口之上的脖颈：“我睡咯——如果不继续的话。” 徐温木自然不会让夜晚就此流逝，坐起来伸手一捞将木侑宁抱在怀里翻身下床。被他单手托抱着的木侑宁一时没防备惊呼出声，随后紧紧搂住徐温木的脖子忍不住开口嗔怪：“你干什么呀，大晚上的，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 “合下窗帘，”徐温木就这么抱着木侑宁走到窗边，微微发汗的皮肤相贴间有些发滑，徐温木轻轻颠了颠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人抱得更稳，木侑宁不太合适的睡衣长袖在玩闹间已滑倒手肘，此时担在徐温木的肩膀上伸向窗帘，光洁的手臂完全暴露出来，夜光下皮肤显得皎洁光滑：“近一点，”单手费力地攀着徐温木的脖子，另一只手努力地够着窗帘，见人不动，木侑宁探出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徐温木的后背催促道：“再近一点呐！” 徐温木的脸整个埋在木侑宁的胸前，淡淡的柔软的香气充斥着他的鼻腔，片刻的沉浸又很快回过神来，沉着脸转了个身将木侑宁抵在窗前。 “……啊！”木侑宁几乎是被男人强硬的力量撞在窗户上的，后背大概硌到了什么窗棂或凸起，疼得她叫出声来。尽管知道房间的隔音很好，但木侑宁还是下意识地捂住嘴，随后含着泪花压低声音推搡着贴过来的徐温木：“……温木，你干什么？小声一点——嘶……” 也许是看到她这副小心的模样，或者是木侑宁毫不留情地推拒动作，徐温木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冲着她松散领口处裸露的皮肤狠狠地咬了一口，掐着腰强迫木侑宁配合。 木侑宁察觉到徐温木的反常，但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玩那种……特定的，呃……y那种——之前在家也玩过几次，可惜徐温木似乎更喜欢直接一点的——只不过现在是在别人家里，木侑宁虽然期待但还是控制着自己的理智，咬着下唇极力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情绪。 徐温木一边近乎放肆地发泄着自己，一边又懊恼此刻的情难自已，他有些烦躁的闭起眼睛，可即便如此脑海里也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她此时的模样来，为什么！他一直都很清楚木侑宁并不是个会将自己全心全意托付给一个人的女人，他明明一直以来都不在意的。 可此刻的徐温木对此感到非常失落，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拥有她，拥有她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木侑宁软趴趴地卧在徐温木的怀里双双跌进柔软的床上，窗帘的缝隙依旧没能完全合实，只是月亮偏移便使得进入屋子里的光线也没有那样突兀，徐温木将人紧紧地包裹在怀里闭目养神，大手轻轻在木侑宁的身体上滑动，感受着她发丝的香气和微带着汗意的战栗。 木侑宁已经累得不行，可徐温木不间断地抚摸使她有些发痒，昏沉的睡意被迫清醒了那么一点点，朦胧间残存的这么一点神志抓住搭在自己小腹处的伤臂，呢喃轻语：“回去吧，省得明天祁江北看见了又要闹……” 徐温木本来都要搂着木侑宁睡着了，没想到她累得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脑子里居然还记挂着祁江北，各种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击溃徐温木才刚稍稍平复的心情，看着一脸心满意足依偎在自己怀里睡意朦胧的木侑宁心里的火气蹭蹭燃起来，蛮横地压着迷糊的她强迫翻了个身，将整个人罩在身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合。 …… 原本已经足够的木侑宁自是不想再继续下去，可还没来得及讲话便被徐温木贴住唇瓣狠狠地纠缠肆虐：“唔……”开始木侑宁还象征性的反抗了两下，可到最后实在有些困得不行，嘴里制止的话语渐渐模糊不清，任由徐温木一人发泄着他心里不爽的醋意，她自己则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突然惊醒的木侑宁疲惫地抻了抻僵硬的身体，脑袋里乱得像塞了团浆糊，浑身上下酸疼得不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下子惊醒：快八点了！挣扎起身却被一股力量又压了回来，这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个闭目酣睡的男人：“？！徐温木！你怎么还没走啊！” 徐温木一早就感受到了木侑宁清醒过来的动静，只是懒得开口也累得不想起床，再说了…… 木侑宁昨晚那么过分—— 他现在还没消气呢！ 就该好好惩罚一下这个总不把他当回事的女人。 自己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你快起来呀！”木侑宁用了力气将徐温木推开，慌里慌张地下床穿衣服，刚下床走了没两步，浑身的关节就因为长久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又突然活动起来后而咔咔作响，木侑宁靠着衣柜缓和了下，扯着沙哑的嗓子一刻不停地责怪着床上还在装睡的徐温木：“不是讲了叫你做完就回去嘛！真是的，你快起来回房间去！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徐温木——要是他醒来发现了就麻烦了！” ……呃…… 怎么说出来怪怪的？ 心中的不悦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徐温木翻了个身背对着木侑宁悠哉悠哉的闭眼睡去。“徐温木——”木侑宁一脸焦急地上床扯了一下，还是不动，木侑宁皱眉看了一会儿总之也是无奈，梆梆两拳打过去也不见他搭理自己：“那你在这里，我先出去看看，先不要出来，听到了吗徐温木——老公——————” 。。。 木侑宁打开卧室门，探出头来往外瞅了瞅。 外面很安静，“小北……小北？”叫了两声没有动静，看样子还没起床，木侑宁才放心地走到客厅伸了个懒腰醒了醒神。 “姐姐你起来啦——早上好呀！”身后传来祁江北带着笑意的声音，木侑宁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着从厨房端着小碟子小碗走出来的祁江北扯开笑脸：“呃……是啊，早……咳咳，早上好小北。你……这么早就醒来了？” “是呀，”祁江北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我做了早餐，饿不饿？来吃一点吧。” “呃……”木侑宁回头看了看卧室方向摸了摸鼻子，犹豫间已被祁江北拉在桌子前塞了杯微微发烫的豆浆，扭头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只好扯起牵强的笑脸：“好，谢谢小北。” 祁江北呲着小狗牙嘿嘿笑了两声坐在木侑宁旁边：“吃这个姐姐。”借着夹糖角的名义贴贴：“昨晚睡得好吗姐姐？” “咳咳……”木侑宁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挺好的呀，你呢小北？睡得好吗？” 祁江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夹起只小汤包咬了一口，速冻食品的口感有些怪怪的，碍于木侑宁在场还是面无表情地咽下，喝了口豆浆顺了顺又是一阵皱眉，大眼睛眨巴眨巴眨：“还好，可是没有姐姐……” 木侑宁吃着汤包看着又黏过来的祁江北暗暗无语，正要推开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看见徐温木不紧不慢地晃了进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木侑宁身边，然后又拖着木侑宁的座位往自己这边移近，夹起块蛋饼自顾自吃了起来。 木侑宁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祁江北将蛋饼碟拉到自己和木侑宁这边，又贴心的拖着自己的椅子贴近木侑宁。 啊~又开始了。 木侑宁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豆浆壶将自己空下来的杯子倒满，看了看垂着眼默默吃蛋饼的徐温木，犹豫了下正要起身拿个杯子给徐温木倒一杯：“温木你要不要豆……”随后便被祁江北眼疾手快地顺过手里的壶将剩下的豆浆全部倒进自己杯子里：“姐姐你坐下吃呀，快吃嘛，再不吃就要凉了……” 木侑宁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低龄儿童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开口，情绪里也带着低落：“你们俩能不能不要闹了，原本年年的事已经够让我烦了，就不能安分一点，短暂的，和平相处一段时间吗？” 看看两人默默吃饭都不再讲话，木侑宁抿了抿嘴语气真诚：“大家还要一起住几天，没必要总是一见面就要互相看不顺眼，说到底你们俩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天天一见面就跟仇人一样，你们自己心里不堵得慌嘛……” “又都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要这样嘛……” 徐温木看着木侑宁点了点头，顺手将木侑宁的豆浆杯拿起来喝了几口。 看着徐温木自然而然地将豆浆喝到一半又放塞回木侑宁手心，祁江北盯着杯子眯了眯眼睛，心里已经是万马奔腾。 木侑宁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擦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啊啊啊啊啊老娘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呢没想到徐温木你看着不声不响地实际上是这么个费油的灯啊啊啊啊啊合着我刚才那么一大堆又是废话是吧真服了你们了！@##￥￥%%…………&…… 祁江北沉着脸又要作妖，木侑宁一下子站起身来打断施法：“我吃好了啊先去医院了，你们慢慢吃，小北今天记得去医院做检查啊，我就先不等你们了啊……”她一边说一边费力地推开椅子挣脱出来，将手里的小糖角完全吃掉头也不回地向门口快步走去。 “我也吃好了，陪你一起。” “我也吃好了姐姐等等我我跟你一块过去就好啦。” 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的木侑宁停下逃跑的动作耸了耸肩，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快一点啦——” …………………………………………………………………… 出租车上被两人挤在中间生无可恋的木侑宁.gpj 早知道还是自己走算了！！！ …… 木侑宁推开病房的门，余者跟在木侑宁身后进来，偌大的病房里却只有木佑年一个人，睁着眼睛看着挂瓶里的药水在过渡瓶里一滴一滴地滴落出来。 “年年？怎么只有你一个？爸爸呢？” 小孩的精神头看起来还好，在木侑宁的帮助下坐起身来倚着床靠，捡起手边的毛线帽自己戴在了光溜溜的脑袋上，才慢慢摇了摇头：“爸爸一早就去厂里了，说姐姐很快就会来……” “啊？不好意思年年，姐姐今天起晚了，让年年一个人待在这里……”木侑宁有些尴尬，看着小孩有些发炎的嘴角连忙洗干净手倒了点温水帮着他喝下：“冷不冷？”顺手握了握木佑年的小手和额头，还好，倒是不烧。 小孩捧着热水小口喝着，大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木侑宁，发炎的嘴角艰难的扯了个笑脸摸了摸肚子：“姐姐我饿……” “啊？”原本因为迟到而有些愧疚的木侑宁此刻更加惊讶和心疼：“还没有吃早饭呀？等一下年年，姐姐这就下去买……” 谁想得到木安江会连早饭都不给木佑年买上直接就走了甚至也不告诉木侑宁一声呢！ 真是头疼！！！ 第30章 新生(上) “姐姐。”木侑宁应声回头，病床上的木佑年抓住她软软的手：“柜子里有饼干，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年年乖，”木侑宁只好回头拍了拍木佑年的手安慰道：“只吃饼干怎么行呢？”说完又看了看病房里默不作声的两人，揉了揉木佑年的毛线帽：“有温木哥哥和小北哥哥陪着你，姐姐很快就会回来，十五分钟哦不……十分钟，乖哦……” 说完照顾着小孩躺成个舒服的姿势，拿起手机快步跑了出去。 木佑年半躺着翻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余光瞥到分在病房两侧站着的两人：“哥哥！” “嗯？” “怎么了？” 二人同时看向木佑年开口回应，又同时侧过脸去，病房里一阵安静，木佑年垂眼转了转眼珠，随后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伸出手去够自己的吊水瓶子。 “怎么了佑年？”徐温木坐在离木佑年病床较近的一侧，见他笨拙又缓慢的动作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怎么下床了？” “我要尿尿。”说话间木佑年已将吊水瓶取了下来高高举着，挪到床边垂下两只细瘦的脚踩着拖鞋下了床。 走了两步便离得祁江北更近些了，“谁来帮我？”木佑年没有一点木侑宁身上的怯懦性格，扭过小脸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脸理所当然地摇了摇手中高高举起的吊水瓶示意。 “我来吧，”祁江北因为离得近走上前来带着木佑年一同往卫生间走去，将吊瓶挂在厕所的挂钩上：“好了叫我。”说完便关上卫生间的门，留他一人在里面。 “我好了。”没一会里面传来洗手的水流声，祁江北打开门摘下挂在墙上的吊水瓶扶着木佑年慢慢往外走，小孩的手上沾着湿漉漉的水珠，行走间撒在地上踩在脚下。 木佑年躺回床上有些晕乎乎的，顿了一会儿才将早就半干的手抬起来悬在空中：“擦手。” 徐温木抽了两张纸巾递到木佑年摊开的手掌心里，随后又坐回了病床稍远的椅子上。 木佑年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慢慢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休息，没过一会儿病房门被人推开，木佑年突然挣扎着坐起身来，攥紧了手里的纸团一副要下床的样子。 “姐姐来啦——”木侑宁拎着热乎乎的早餐进门，看见自家弟弟自己病歪歪地下床，而旁边两人一个稳稳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倚在窗边的柜子上扭头看着走进来的自己，来不及说别的，一下子控制不住地紧张：“年年你怎么自己下床了！快躺回去！要做什么告诉姐姐。” 白血病人血液各项指标普遍偏低，有时病人自己躺着觉得没问题，家属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可一旦下床活动就极有可能因为体力消耗突然增大而昏迷什么的，真的非常危险，因此木侑宁也不是关心则乱，而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小孩瞪着大眼睛随着木侑宁的动作靠回床上，“年年~”木侑宁忍不住出声责备：“医生伯伯怎么讲的？妈妈和姐姐是怎么跟你说的？怎么这么不乖自己就下床了？” “要丢垃圾……”木佑年半靠在床上任由木侑宁给他垫好枕头盖好被子，看着姐姐将小桌板提起来，乖巧地摊开手掌露出一团攥成小球的软塌塌纸巾。 “怎么不叫哥哥帮你丢呢？”木侑宁看着弟弟一副乖乖宝宝的模样自然不忍心再开口责备，抓着湿纸转身扔到身后的垃圾桶里，抽了张酒精湿巾弯腰给弟弟擦了擦手，耐心又温柔地拍了拍肩膀：“不要不好意思，两个哥哥都很愿意帮你的……是不是呀？小北哥哥？还有温木哥哥？” 木侑宁一边打开早饭一边扭头横了祁江北和徐温木一眼，表情明显的责怪。 徐温木和祁江北：。。。 身后的木佑年表情无辜的揉了揉鼻子，见木侑宁转过身来抽了张新的卫生湿巾给自己擦脸，耷拉着眼皮歪在床靠上：“没力气……” “姐姐喂你。”木侑宁看着弟弟的模样一阵心疼，只好坐下来将小桌板上的食盒端在手里：“要先吃什么？蛋汤还是蒸饺？” 木佑年盯着姐姐手里的蛋汤扬了扬下巴，木侑宁会意，搅了搅手里的汤稍微凉了一下舀起一勺喂了过去。 …… “再吃一点吧……”木侑宁哄着又递过一勺，看着还剩下大半碗的蛋汤，遮掩着心中满满的无力感，低柔着声音哄着。 木佑年压了压发闷的胸口摇了摇头，可看着木侑宁垂眼担忧的神情又撑起笑脸：“再来一个饺子好啦，挑个小一点的。” “好！那姐姐挑一个小一些的，”木侑宁也知道小孩是在为了哄自己安心，于是也作出一副欢喜的温柔模样：“那……就这个吧！来！姐姐喂！” …………………………………………………… 下午趁着木佑年睡下，木侑宁带着祁江北来门诊做检查，留徐温木在病房里看着入睡的木佑年。 过程中祁江北闹腾得不行，一会儿要抽血了让木侑宁遮着眼睛，一会儿又因为木侑宁不给他按出血口赌气扔了棉签导致血慢慢溢出来流了一胳膊，看着旁若无人放声嗷呜的祁江北和路过的病人偶尔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木侑宁恨不得把祁江北的嘴拿东西堵起来。 “好啦祖宗，”重新找医生拿了棉签的木侑宁拽着祁江北的胳膊找到抽血口按住，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干净他胳膊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这样可以了吧！” 祁江北很受用地将胳膊架在木侑宁怀里歪头倚在她肩膀上：“可以，”歪了一会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姐姐我还要喝水，你喂我。” 木侑宁扭头看着这个挺大个子歪在自己身上朝自己笑的男孩子，叹了口气戳了戳他的脑袋，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扭开倒了一小杯出来送到嘴边，语气里满是无奈：“真是欠你的。” “还不是你~”祁江北倒也没真的让木侑宁喂，自己举了杯子几口将水全部喝光递还给木侑宁，将自己身上的重量都压在她肩膀上小声嘀咕：“你就是欠我的。” 木侑宁并没听清祁江北的话，抬起他的胳膊移开棉签查看了一下出血口，见还有小血滴外渗又按了回去：“还要喝吗？”另一只手接过祁江北递过来的水杯随口问道。 祁江北靠着木侑宁肩膀摇了摇头拒绝，语气微微有些低沉：“姐姐……” “嗯？”木侑宁将杯盖扣好放回包里，祁江北硬弹的头发刺得她脖子微微发痒，下意识仰起脖子垂着眼看他。 祁江北抬头看着木侑宁的脸正要说话，突然注意到木侑宁脖子下方一块形状奇怪的青色瘀痕，这位置很刁钻，正常面对时会被衣料遮掩住，但会从侧面相贴时观察到，正要抬手抚摸突然被木侑宁一把推开：“可以啦小北，不出血了我们回去吧。” 看着木侑宁站起身将棉签扔进远处的医用回收垃圾桶，转身站在他面前拎起包来一副很刻意的笑容模样，又装作很无意地伸出手来催促：“走吧，回去看看年年醒了没有……” 他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了。 哼！坏女人！又想骗我！！！ 祁江北站起身来掉头就走，木侑宁不意他一下子变脸，拎着包就在后面小跑着追过去：“小北！小北！等等姐姐呀！” 好不容易追上他的步子，木侑宁依然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朝着他笑：“走这么快，姐姐都追不上了！” 祁江北突然停下步子，木侑宁没察觉，走了几步才发现人被他落在了后面，木侑宁当然也察觉到了祁江北异样的情绪，但还是装着傻子模样，又掉过头朝他走了两步：“怎么啦？是不是头晕啊，要不我们再休息一会儿？” “哼！！！！” 祁江北重重地朝木侑宁哼声，随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就诊大楼。 木侑宁开始还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叫他一下，装出一副在追着哄他的样子，跟着走了一会儿诶诶诶？不对不对不对……怎么往医院门口走去了？木侑宁突然意识到祁江北真的又闹起来了，赶紧跑起来去追他：“小北……小北！你等等……你等等姐姐！你给我等等！” 原来……一个人……只走不跑都可以……走得这么快！ 木侑宁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拉着祁江北的手腕将人拽住，另一只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肩上的包从肩膀滑到手腕，里面的重物也“嘭”的一声跌在地上，祁江北还是要往外走，幸好木侑宁早有准备将人拽住死不松手：“哎呀又怎么啦？” 忙乱中也没忘了她的包，木侑宁缓完了气，将提包拎起来又背到肩膀上，才拽着祁江北的手走到他面前：“怎么又生气了？嗯？住院部在那边呢！咱们应该往那边走！” 祁江北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她，看得木侑宁心里一阵阵发虚。 “干嘛这么看着我，”木侑宁边说边将眼睛瞟向别处。 祁江北抬手搭在木侑宁肩膀上，隔着衣服拇指按在淤青的位置逐渐施力。 “啊啊啊啊啊祁江北祁江北——”木侑宁没挣扎了两下就从他手里脱出，痛得含起胸揉了揉淤青的位置:“讨厌啊！你干什么！！！” 祁江北看着木侑宁，很想大声的向全世界揭露木侑宁伪善的欺骗，控诉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 可是他没有立场。 他没有任何的立场支持他作出如此举动。 唯有一遍遍的无理取闹，才能稍稍在她心里占据一点点位置。 他很怕有一天自己长久的不出现，木侑宁会渐渐将她淡出记忆，再见面时笑得与同其他任何一面之缘的路人没有任何分别。 他不想要这样。 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时间，远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小北……小北？”木侑宁看着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祁江北，大太阳底下两人就这么傻站着，怕人晒坏了也怕人又闹起脾气，手抬高伸到他面前摆了摆，见他又是一副委屈模样地看着自己心里松下一口气来：“太热了，咱们到树荫底下生气好不好？” 祁江北听话的随着木侑宁的牵引走到树荫旁的椅子上坐下，木侑宁抽出纸巾沾掉了他脸上无声掉落的泪珠：“对不起……姐姐太笨了，又惹你不开心了。” 每次都这样，道歉的话说得一套又一套，结果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木侑宁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不哭了好不好……”刚擦干净眼泪又吧嗒两下掉了两颗新的，木侑宁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姐姐一直在呢，咱们不哭了，行吗？” 祁江北扭过头去，气还没消，他现在还不想搭理木侑宁。 肩膀突然压下一股温柔的力量，柔软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身后的人还没讲话祁江北自己就先绷不住，再顾不上生气闹脾气扭身抱住木侑宁的腰紧贴在她身上，脸埋进颈窝，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气，低低的抽泣起来。 这家伙，说他脾气好吧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要闹脾气跑掉，说他脾气大吧每次一讲点软和话就又跟个小朋友一样的哭唧唧。 “好啦好啦不哭了……祁江北最乖了，姐姐知道小北最懂事，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弟弟，对不对呀？” 木侑宁明显的敷衍让祁江北不悦，可又舍不得将她推开。“木侑宁……”挺大个子压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 “嗯，姐姐在呢。” “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又绕到这里来了，木侑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祁江北的后背：“可是……” 话没说完祁江北突然抓着木侑宁的肩膀边哭边撒起泼来：“我就是不要嘛~我就是不要你喜欢别人，求你了，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求你了姐姐……求你了姐姐，求求你……”最后又抵在木侑宁的怀里抽泣：“求求你……喜欢我。” 第31章 新生(中) “呃……小北，”木侑宁真是拿祁江北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他哭闹，木侑宁此刻内心几乎毫无波澜。 不过也没有狠心到任由他这么哭下去的程度，趁他安稳的那么一刻，眼疾手快地抽了纸巾给他沾泪：“不哭了好不好呀，嗯？咱们不哭了，你看看，再哭眼睛真的要肿了……” 眼睛哭肿了会被徐温木看出来的！别哭了祖宗，求你了别哭了…… 祁江北还趴在木侑宁肩膀上哼哧哼哧的抽泣：“那，那你说你喜欢我……快说！” “……” “你说呀！呜呜呜……你快给我说！！！” “嗯哼哼……”木侑宁随口哼出几个音节企图蒙混过关。 “不要——”祁江北阴暗.扭曲.gpj “好好好喜欢你！姐姐喜欢你还不行嘛~超级——无敌——巨喜欢祁江北，天上地下木侑宁最爱祁江北了！！”木侑宁说完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麻麻赖赖的。 “你不能光嘴上这么说……”说话间祁江北又掉了一颗眼泪：“你还得答应我……” 大概刚才是哭的真的狠了，祁江北的胃微微有些不舒服，皱眉按着胃缓解了一下，才抽搭着继续讲起来：“你要答应我今晚别给他开门了行不行？” 。 。 。 “呃……啊~~~~”木侑宁开始还以为他要憋什么大的，就……这？ “可以可以，”木侑宁生怕他反悔似的点了点头：“姐姐答应你。” “哼！”祁江北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他不在意木侑宁跟谁睡在一起，也不在意她此刻答应下来的话是真是假。 重要的是她此刻的态度。 她还愿意哄着我，她心里就有我。 至于其他的，那都不是事。 他有办法让她不结婚。 就像之前一样， 毁了一次， 他还可以毁无数次。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爱你， 你也不行。 =^_^= “姐姐你亲亲我吧——你好久都没亲过我了。”树荫下祁江北抵在木侑宁怀里耍赖，尽管知道木侑宁不会答应他，但他就是享受这样单独与她待在一起时肆无忌惮的自在感觉。 “傻子！”木侑宁任由他蹭到自己腿上，抬手揉了揉他蜷曲的黑发，看着他因为哭泣而红肿的双眼此刻又是一副自自在在的惬意模样，微微有些无奈。 祁江北躺在木侑宁腿上接住一片正在飘落的树叶，捏着叶柄慢慢转动，干净的、没有任何蛀斑或者枯黄老去的痕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脱落下来，透过阳光看着整片叶脉完美干净的轮廓，似乎还能感受得到里面汁液的流淌。 木侑宁倚着靠背微眯着眼，伸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祁江北的脸颊，阳光透过眼皮变成温暖的橙黄色，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木侑宁在享受轻松，祁江北在享受她。 包里的震动打断了木侑宁的神游，下意识地推开祁江北的脑袋转身翻包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急忙接通：“喂？温木怎么啦？” 祁江北撇了撇嘴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子，听着木侑宁跟徐温木讲话时那种小心翼翼地讨好语气微微不屑。 “侑宁你们检查的怎么样了？”徐温木站在窗边，回头看了一眼半靠在床上吃着橘子看着自己的木佑年：“小年醒了，急着要找你呢！” “哦……好，我们才刚好检查完，……马上就回来！”木侑宁便回应便拎着包站起身来扭头朝身后的住院楼抬头看了看，随后拽着一脸不情愿的祁江北的手腕拉着他站起身来：“马上就回来了，快要到楼底了……” 徐温木收回向楼下俯瞰的目光，走到木佑年床边柔声回复：“好，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徐温木看着躺在床上将被子踢乱、衣服也揉皱，专心致志做着“准备工作”的木佑年语气淡淡：“你在你姐姐心里挺重要的。”随后又回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当然了！我永远都会是她心里排第一位的最重要的人！”木佑年头上贴着冰凉贴，微微抬起头来打量着他揉皱的被子——已达到了他满意的程度，随后自己伸手按了抬高靠背的按钮微微让病床抬起，使自己半靠在床上作出一副醒了很久的模样，同样淡漠着语气回应。 当然也就比徐温木带着酸气的淡然多了十七八个点的骄傲吧。 毕竟自己说得也是事实。 …………………………………………………………………… 木侑宁扯着祁江北快步走进病房，一推门就听见弟弟哼哼唧唧的呜咽声。 “年年！？”木侑宁听到这软弱无力的哭泣心里就是一紧，松开祁江北跑到洗手间，匆忙但认真的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下清洁：“年年姐姐来了！”随后小跑着到了病床前将小孩轻轻搂在怀里安慰：“姐姐在呢……姐姐会永远在这陪着小年的，不哭了好不好……嗯？” 木佑年皱着眉软弱乖巧的在木侑宁的搀扶下慢慢在病床上躺好，一张小脸因为剧烈的哭泣涨得通红，时不时控制不住地咳嗽两声或闭一闭眼睛，一次来缓冲一下因为哭泣而耗费的精力。 “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细弱的胳膊抓着木侑宁的手腕不肯放手，木侑宁轻轻皱着好看的眉尖反握住弟弟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年年乖，姐姐去陪你小北哥哥做体检了，做好体检才能给年年做手术，才能让年年健健康康的出院呢回学校念书啊！年年说是不是？” 呃……祁江北闭眼皱眉嫌弃三连，真是恶臭——他这么想着。 无论是念书还是眼前的这俩一陈一新的极品龙井。 “嗯……”木佑年抿了抿嘴，费力地抱起木侑宁的手来蹭了蹭，眼眶还是红红一圈：“姐姐……渴。” “哦……渴了啊！”木侑宁拿起小台柜上的水杯扭开感受了一下温度又加了点热水：“来年年——”小心地将人扶起来仔细喂了几口水：“不要了吗？要不要去洗手间？那……吃个苹果吧？也不要呀……哦哦那好，你睡，姐姐陪你……” ………………………………………………………………… 年轻就是不一样，许梁架着老花镜看着检测报告点了点头：“不错，比他妈妈的要好。”随后扭头对着一旁的学生指着报告上的一串指标开始提问：“岁阳来答一下，你比着这份报告，说一下病人的这个白细胞计数高的一般处理方法……” 同徐温木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木侑宁悬着的心总算是挨到了地面：“多亏了小北，”木侑宁抽了抽鼻子抚着胸口兀自感慨：“真是上天开眼，这么小的概率能让年年碰到……” 那天许梁一脸决绝的否定李念的检查报告的时候，木侑宁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缺了一块。 她爱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人，尤其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一生能得到的机会寥寥无几，如果再抓不住眼前的一切，那么人生该有多么孤独和无助？ 至少现在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晚间， “既然各条件都齐备了，那就这么着吧。” 夜晚，木侑宁和木安江在许梁的办公室里，听着许梁给他们讲着早已熟悉的手术须知。 “……还有啊，这手术的费用，居民医保大概报销下来……”许梁在废弃的检查报告单上写画着，最后抬起头来看看坐在自己面前平静木讷的父亲和站在他身后目光紧张的木侑宁：“我想大概会在十来万左右，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万。当然了，也许还多一些，这得看后期病人恢复的程度……” 木安江点了点头，木侑宁嘴快忍不住先开口询问：“那这样的话，许医生，我弟弟手术之后大概要恢复多久才能正常生活呀，这么小的孩子……” 许梁的话没说完就被木侑宁打断，抬头看了看这个满脸焦急的丫头倒也没有不耐烦，厚厚镜片下天生慈悲的眼睛宽慰地看着她，耐心解释： “不管怎么说，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术后恢复也因人而异，正常情况一个月左右就能出院，但也要在家观察三到六个月左右吧，手术成功的话基本上一年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生活了。” 看着木侑宁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许梁摇了摇头继续讲道：“但也别高兴的太早，毕竟这也是手术，尤其是手术后三个月，特别容易出现急性排异，三个月之后也不能掉以轻心，也会存在一些慢性排异的问题，家属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定期复查，看着孩子按时吃药……还有啊……” 从医多年许梁还是忍不住看着木安江开口提醒：“二十万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要是真的决心把孩子治好，这钱得早早备下，可千万不能拖！” “明白！”木侑宁急忙点头应下，仿佛不答应医院下一秒就要把她弟弟赶出去似的：“多少钱我们也得治，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就任他——”话说到这戛然而止，作为家属木侑宁实在不忍心开口说下去。 许梁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告辞之后并肩走出办公室的父女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还算是个好家庭——至少为了人命，都能付出一切。 ………………………………………………………………… “大化疗还得遭一茬罪，”三人回去的路上，木侑宁一个人喋喋不休地夹在两人中间念叨：“就是原来的坏细胞要全部都清除掉，可难受了，这段时间身体最弱，可得小心着，还有吃的！吃得也不能太杂了，必须得又有营养又好消化，还不能重油盐或者腻了，还有……” “好啦老婆——”徐温木轻轻拍了拍木侑宁的肩膀打断她的话：“你都讲了一路了，你放松——别这么紧张，要不小年还没开始手术，你倒先把自己急出焦虑症来了，没事——咱们请人照顾，肯定能让小家伙恢复得又快又好的！” 木侑宁也察觉到自己话有些密了，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有点口干舌燥：“是有点害怕，毕竟是大手术，我真的怕……” 另一边祁江北适时牵起木侑宁的手腕，低头对上木侑宁看过来的目光，满不在意的喝了一口手里的冰可乐：“放心吧姐姐，有我在呢，肯定不会让弟弟出事的！” 说完拿着可乐罐敲了敲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胸有成竹的表情。 “还有你！”木侑宁抽出手腕夺过祁江北手里的可乐，朝他晃了晃：“你也是重点关注对象之一！这段时间零食啊外卖啊垃圾食品啊一口都不能再吃！尤其是可乐！对身体伤害最大了！！！” 说完便把还剩一大半的可乐放在垃圾桶上（没有要浪费食物的意思，只是骨髓捐献者也确实要保证身体健康营养均衡），不顾祁江北恋恋不舍的目光强行将人拉走。 “那我也要你做好吃的给我吃——”祁江北给杆就往上爬，转眼一副可怜样，弯腰抱着木侑宁胳膊蹭蹭，生怕木侑宁有一刻注意不到他。 “她不会给你做的，因为刚说了要请专业陪护！”没蹭几下徐温木大手按住祁江北的脑袋一用力将他推离木侑宁的身体：“她够累了！要是每天还要负责做饭，那人得忙成什么样子！” 木侑宁笑着扯扯徐温木的手，又转头看向被徐温木推到一边俊脸一皱又要号起来的祁江北：“好啦~别听你哥哥的！钱还是得花在刀刃上，姐给你做！保证把你跟年年喂的白白胖胖的！快过来车要来了！” 边说边笑着向他伸出手来，带着祁江北抗拒不了的温柔笑意安抚。 “哼！”祁江北朝木侑宁的手走了几步紧紧抓着，一脸得意的朝徐温木炫耀着自己小小的胜利。 木侑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挽着两人的胳膊轻快地跳了两步，笑着开口维和：“我都知道——温木怕我累到，小北要吃好吃的，放心啦——我心里有数，一定能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得好好的！哈哈哈哈……” 真的可以吗？ 别忘了你自己的生活还苦哈哈的一团乱呢！ 她大概真的忘却了， 只看着头顶此刻的满天繁星，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第32章 新生(下) 徐温木上周休整假结束，木侑宁放心不下这里的一切，自然是没有跟他一起回去，好在李念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有木安江再加上徐温木请的护工几个人轮流倒班，倒比之前轻松一些。 祁江北卧在病床，轻轻牵着木侑宁的手：“姐姐……我身上好痛……” 木侑宁安慰似的拍拍小狗头，骨髓捐献者在手术之前需要注射升高白细胞的药物，骨骼会有酸痛不适的感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北坚持一下，后天取完骨髓就好了。小北乖~中午姐姐做糖醋排骨给小北吃好不好？还要吃什么？小北讲就好啦——” 祁江北皱起眉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抓着木侑宁的手轻轻摩挲：“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但我现在真的好难受。” 木侑宁看着病床上哼唧抱怨的祁江北，呢喃安慰的同时内心一阵难过。 隔壁病房的木佑年住进无菌病室已经快一周了，现在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每天探望的时间很有限，有时仅仅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小孩一会儿。 术前预处理要先抑制自身的造血和免疫功能，大部分时间只能自己待在那个小玻璃房子里，没人安慰没人陪在身边，有限空间里的无尽孤独，却只能看着他一个人独自承受。 “乖~”木侑宁只能机械性的安慰，她感激祁江北，却无法共情祁江北。 “姐姐~~~~~~”祁江北的大高个子在床上扭来扭去：“你下午也来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 “下午——”木侑宁面露难色：“今天下午不行诶……” “为什么！” “因为……”木侑宁左右说不出话来，因为不想就跟他这么待着？说出来祁江北又要闹：“呃……姐姐今天下午有事……” “什么事呀？”祁江北自然能看得出木侑宁的异样，斜眼盯着木侑宁，微微不悦。 “呃……我……我今天下午……呃，约了，约了一个面试。” 木侑宁自从徐温木手臂受伤后就一直没有再留出精力来找工作，最近各种事情开销也大，存款也几乎要见底，大概由此联想，才扯了这么个谎出来。 “面试？”祁江北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这小半个月以来木侑宁好像确实一直在医院忙来忙去，他自己也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为什么要面试？你不是有工作吗？怎么突然又要面试呢？” 木侑宁摆了个无奈的表情：“其实我已经失业快两个月了……”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因为一些原因，我被公司辞退了，一直也没有找到新的工作。” “辞退？”祁江北微微不解地看着木侑宁：“怎么会这样？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木侑宁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总之——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工作。” “那还面试什么？”祁江北一脸理所应当地拿出手机，说着就要拨电话：“我跟木祁江说一声，像以前一样给你在公司挂职不就好啦，连外地也不要去了，你以后就住在家里，每天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干嘛还要到外面受苦受累的！” “诶诶诶！我可不要！”木侑宁赶紧夺过祁江北的手机放到一边，扭过头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想。” “为什么？”祁江北看着木侑宁这副样子有点不能理解：“在家里不好吗？干嘛非要出去？难道这里能比我家给你的待遇还好？不可能吧！” 对着祁江北，木侑宁没有成年人世界里对人的那种很大的戒备，她看着祁江北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去你家公司里上班，比我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工作的薪资待遇会高不止一倍。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讲出来：“在外地可以自由一点，虽然钱少一些，但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可是要待在z州，就没那么自由了……” “那……可以去分公司啊，你想去哪个城市都可以啊，也可以住外面、一个人、很自由！”祁江北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不就这么简单”的表情：“总比你一个人天天早起上班挣那么一点点几乎没有的工资要好吧？没钱的话——就算你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呵！╮(﹀_﹀”)╭有被少爷嘲讽道。 “……”木侑宁本就不善言辞，心里想的东西待化成语言时就一团糟，原以为祁江北多少能站在她的角度理解一下她，没想到非但不支持还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难听，一时间憋红了脸：“这这这……这是什么话！我不想靠别人，我就想靠自己！挣一分钱就花一分钱！我花得踏实！我有错吗？” “当然没错了！”祁江北越发不理解木侑宁的逻辑：“你去我家公司难道工资不是发给你的？钱打到你账户上那不就是你的钱？有什么花不踏实的？” “那不一样！”木侑宁更加着急，强迫自己整理了一下脑中混乱的思绪：“我原本是挣不到那么多钱的，是因为你、因为你爸你妈是我的长辈——我因为跟你家这层关系才能进到你家公司里——即使是什么都不干就能得到我本来得不到的东西。但问题是我这个人！我本身！那些好的工资和待遇，单靠我自己是不可能得到的！你能懂吗祁江北？” 祁江北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但见人发急，自己也不欲于她争辩让她这个笨蛋生气，抓着木侑宁的手腕笑着撒撒娇：“好啦随你好啦，就是不想让你太累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咯！”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我人生的每一步明明都是被人安排的结果。 做女孩时要乖巧讨喜，做姐姐时要宽容大度，做女儿要体贴懂事，原本与徐温木谈恋爱还想着终于可以建立一个平等健康让自己自在一些的关系，结果那一笔笔自己这辈子也拿不出来的转账又硬生生地把自己捏成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妻子。 甚至就这样自己也要强迫着自己学会知足，因为要是没有徐温木，也许她的父母早就软硬兼施地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代售商品，站在原地等着出价高者将自己娶回家，也许此刻，早已是个温柔慈爱的母亲了。 想想就要吐！ …… 我这一生都像傀儡一样被操纵着驱动。 只是有时稍稍想跳出框架来做一点我想做的事情，就会被所有人指责。 仿佛……我先是其他，最后才是自己。 我明明就不自由啊！ 我哪里来的自由呢？ 可惜木侑宁就这么满目悲戚地看着祁江北，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我……”冷场太久，木侑宁试着开口，却突然鼻头一酸，急忙站起来转过身去控制差点失控的情绪。 “嗯？怎么啦姐姐？”祁江北看见木侑宁突然皱脸哭泣，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忍着身上的酸痛撑着胳膊坐起身来，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哄她坐到床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探询：“怎么突然哭了？” “我……我……我说了，我不……”木侑宁不知怎么突然泪失禁，祁江北越是不知所措自己就越发委屈：“我就是，不要去你家工作嘛！我可以找到的！我可以自己把生活过好的！” 不想去就不去呗！ 就为这点事哭吗？ 祁江北眨了眨眼，虽然不解，但也不想让木侑宁这么难过：“好啦——那就不去嘛，我以为这样你可以轻松一点嘛~” “这样不轻松！”木侑宁想争辩，但是哭得一塌糊涂的情绪让自己怎么看都像是在无奈崩溃。 祁江北就是不明白木侑宁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他不想与她在感情上有任何缝隙，于是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一边还是忍不住地讲出自己的观点： “怎么会不轻松呢？离家近可以方便你照顾大伯母他们，还有佑年，你平时不是最放心不下那小家伙，这边条件也好，你住直接我家，环境安全交通便利，而且……我也能——” 时常看见你。 祁江北没有说出口，不过好在也刚好被木侑宁急脾气打断： “你怎么能这么说祁江北！” 什么屁话！ 迟钝如木侑宁，对着这篇狗屁不通的话也能轻轻松松抓住华点反驳：“难道我的人生只能围着你们服务吗？我找工作不能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也不能是因为它对我有帮助，只能是为了我父母，为了我弟弟，为了你吗？” “啊？”祁江北突然看着木侑宁：“不能……是为了我吗？” 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一副非常震惊的样子。 。 。 。 木侑宁气得抽了祁江北胳膊两下：“你先别跟我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说——难道我的人生必须要围着你们转！我自己不能有一点点自由和选择是吗？你在国外念了那么多年书，倡导的自由人权都用到你自己身上了是吗？” “当然不是……”祁江北突然听明白了木侑宁的话，愣了一会儿，有些心虚地反驳。 是呀，他忘了。 一直以来都被所有人忽略的问题，突然就这样摆在了祁江北的眼前。 木侑宁是他姐姐， 但同时，不，前提她也先是一个自由的人啊。 可是她如果做了自由的人，还能做自己的姐姐吗？ 祁江北突然不愿再想下去。 “那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木侑宁情绪激动，也控制不住地委屈，眼泪像是扑簌扑簌的对着祁江北肆无忌惮地流着：“大家都来指责我！连你也要指责我！！！” 刚刚还有些心虚的祁江北此刻直勾勾地看着肩膀轻轻耸动着捂脸哭泣的木侑宁，坐在床上慢慢靠近，将人拢在怀里，细语安慰。 只是眼神依旧是那副直勾勾的样子，垂眼盯着她，随后目光放远，看着病房一头挂着的一幅油画。 两个如他们此刻姿势一般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四周很美，绿草地、蓝天空，似乎还有两道彩虹，可面朝画面的女孩不知为什么闭着眼睛，这样即便周围再美，她也无法看到了。 他突然想好自己要怎么做了。 木侑宁只轻轻靠着祁江北哭了一会儿，随后便稳住情绪擦擦眼泪微微红着脸离开了他的怀抱，轻轻贴着床尾坐下：“不好意思，刚才有点难过。” 祁江北却已恢复原来的模样，笑着蹭过去，却不是如以往般蹭到她怀里，而是从背后轻轻将她包裹住，做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不用道歉啊，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之前太自私了，从来没从你的角度考虑过。” 一番话倒把木侑宁说得不好意思，哪里来的立场让祁江北来给她道歉呢？这西八傀儡人生，可不是单单是祁江北自己一个人就能造成的。 “没有，”木侑宁挣脱出祁江北的怀抱，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你不用道歉，我就是太激动了，这一切跟你没关系，谢谢你啊，能这样安慰我。” 白痴啊！她还要谢谢他呢！！！ ┐(′-｀)┌ “没关系。”祁江北坐在病床上，很轻松地耸了一下肩，朝木侑宁温和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逆光下木侑宁看不清祁江北的表情，只是听着他宽慰柔和的语气也对他回报了一个稍显局促的微笑，窗外的天空很蓝，可惜被窗格分成了一块一块的。 …………………………………………………………………… “年年！”木侑宁隔着玻璃看着在几个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做着术前准备的木佑年，笑着朝穿着防护服的小孩摆了摆手，笨拙地比划着：“加油！姐姐一直在外面等你！” 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裹得严实的木佑年并没听到木侑宁具体说了什么，但也从她的动作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无菌室里已不便讲话，只能朝木侑宁挥了挥手以作回应。 看着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木侑宁才从慢慢浮现一股担忧的神情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撞上徐温木关切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靠着徐温木看着分坐在等候椅两边的父母，叹了口气又转身往手术室方向看去。 手术一早开始，众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一直坐到了中午，“饿不饿？”徐温木紧挨着木侑宁趴在她耳边轻轻问她：“我去买点吃的。” 木侑宁摇了摇头，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而她此刻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饿，”随后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父母：“要不你先去吃一点吧，再给他们也带一点，年年也快出来了，我得在这里守着。” “那我去带一点回来吧，”徐温木眼神也看了看这对因为孩子才连接在一起的夫妻俩：“他们年纪大了，尤其是阿姨，身体又不好，别再饿出病来才好。” 木侑宁点点头，看着徐温木同母亲和父亲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离开。随后将注意力又转回手术室的门口。 弟弟会没事的， 一定会的。 第33章 纠纷 “知道了……我也想你——”木侑宁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小声地通着电话：“这周就不用过来了吧，年年恢复还不错，你累了一周了，好好在家休息就好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木侑宁低头红了红脸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好讨厌啊徐温木！好啦——不跟你说了，快到中午了，你自己在家也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嗯嗯……知道了我晚上再打给你！” 挂断电木侑宁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病床上安睡的小孩走近将伸到被子外面的手握了握又放回被子里。 一周前的小光头蛋现在已经长出了短短的小毛刺，木侑宁笑着向下扯了扯弟弟的毛线帽子，收拾了一下这两天换下来的衣服，端着小盆到洗手间里清洗。 “妈！”木侑宁这边正在小阳台上晾着衣服，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去：“今天你这么早就来了？年年还在睡，您现在陪床上躺会儿吧。” 李念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上次体检因为结果不好，被木侑宁强劝着在家歇了几天之后就再也不肯一个人呆在家里了。因此从木佑年做完手术的那天起，每天中午都在家里做好了儿子爱吃的饭，一个人包好了送到医院里，三个人一起吃。 李念没有接话，而是径直走向床边看了看好睡的儿子：“还在睡哦！昨晚好久睡的？” 木侑宁背对着李念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呃……昨晚睡得不早，大约……十点多了才哄着他睡下。” 这两天木佑年身体好转，精神头也上来不少，昨晚临睡前非闹着要木侑宁陪他看电影，直看到凌晨才结束，今早还是被木侑宁叫醒哄着吃了小碗早饭，没清醒多长时间就又睡到了现在。 “还这么困……”李念倒是没再继续追问，只看着儿子印在脸上的帽子痕迹嘀咕了两声，随后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孩子。 …… 过了没多久木佑年就醒来，小孩惺忪着眼睛被木侑宁打湿了毛巾擦干净小脸，李念存心哄儿子多吃，所以尽管还不太到饭点，三人还是围坐在病床上的小桌板边吃起了午饭，倒也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 “木佑年家属——”虚掩着的门口一位跟李念差不多大的护士敲了敲门框推门而入：“哟！一家人吃饭呢！恢复得不错嘛，姨姨看着气色比原来好多了！” 住院这么长时间，一家人自然也同病房的护士相识，小孩乖巧的朝护士阿姨笑了笑打了个讨人喜欢的招呼，随后啊呜一口吃掉了李念喂过来的鸡蛋羹。 木侑宁随着李念笑着站起身来，客气着要护士一同吃点。 林立摇了摇头冲母女俩扬了扬下巴：“你们吃吧，我这还没忙完呢，哦对了，等会吃完了姑娘记得来护士站找我一下啊，行了，阿姨可不打扰佑年吃饭了，走了！” 送林立出了病房木侑宁慢慢走回来端起没剩下多少的一小碗米饭戳了戳，看看李念一副全身心都扑在弟弟上的模样，停在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姐姐吃肉肉，妈吃肉肉——”木佑年今天空闲出来没被扎针的右手忙活着给妈妈姐姐夹菜，一时唤回了木侑宁心不在焉地思绪。 一个人的身体怎么样还是他自己最清楚，手术之后头晕得没那么厉害了，身体也不总觉得软塌塌的没力气了，偶尔与家人的对话越加轻松活泼，连带着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仅是同爱的人一起吃饭，便已是木佑年此生最满足的事了。 李念欢喜地接了儿子的关心，一个劲儿地夸儿子懂事，眼角的笑纹在脸上嵌了好久：“宝宝够懂事哦，知道心疼妈妈——香不香？明天想吃啥子？喊妈妈给你做！” 人开心了胃口自然会好，木佑年眼珠转到眼角笑着认真思索着挑了几个想吃的菜，李念边听边记，满口答应，病房里一时满是欢快。 木侑宁心里想着事，只牵扯了嘴角随着两人笑着，并没有将心思放到两人身上。 紧接着李念的筷子不满地伸过来敲了敲木侑宁的饭盒边：“你咋回事？你弟跟你讲话嘞！” 木佑年连忙伸出胳膊安抚下李念越过小桌板朝姐姐伸出来的手腕：“妈妈你做啥嘛，刚还好好的。” 木侑宁被迫回神，摆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转头看向木佑年：“怎么啦年年？不好意思啊刚姐姐走神了——” “没事没事的，”小孩急忙摆摆手：“刚才在跟妈妈讲明天中午吃什么呢？我要吃芦笋鱼丸汤和虾仁豆腐，姐姐你想吃什么？” 李念一向看不上女儿这副总是拘拘束束、委委屈屈的模样，只是儿子见有兴致不好驳斥，而且这段日子自己身体不好，这丫头忙前忙后确实也出了力，便也抬头看着大丫头，等着她也挑个菜好好犒劳犒劳姑娘。 “我……”听到木佑年的话木侑宁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抬头想偷觑李念的神情没想到刚好对视，赶紧别开眼去心里满是尴尬，脸上勉强顶着温柔笑意，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小声回拒：“我……没什么想吃的，小年说得这几个我也都爱吃，妈你看着做就好了。” 李念眼神在木侑宁身上慢慢扫了一圈，才端起饭盒继续吃起来，视线转向儿子又夹了棵青菜：“你姐姐才不像你似的挑嘴，而且姐姐是姑娘，姑娘家吃多了胖了就不好看了。” 似乎说到兴起，李念又笑着对着儿子拿筷子尖朝木侑宁的方向点了点：“你姐姐就是因为吃多了，到现在你温木哥哥都不肯娶她嘞！” 木侑宁不欲与李念掰扯这些，那些平等呀自由呀no bodyshame啊，都是李念这个思想这个性格所不愿接受也不肯接受的事情，争辩纯属浪费口舌，况且木侑宁本身也没有什么口舌。 “哪有！姐姐漂亮嘛！姐姐同妈妈一样漂亮！”木佑年小脸一皱，不肯就这么轻易揭过，筷子停在饭盒上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念：“姐姐好瘦咯，而且吃得本来就不多，她漂不漂亮都跟别人娶不娶她没有关系，妈妈你以后不要这样讲姐姐嘛！！！” 光是处在话题中心就让木侑宁觉得尴尬，这会见弟弟义正词严地为自己辩驳的模样，木侑宁心里感动但隐隐有些紧张，生怕李念又要突然变脸发脾气。 幸好李念没有，只是稍稍不自在地低头嗯啊了两声，便又抬起头来一脸无虞地催促着儿子继续吃饭。 “妈妈你说呀——你抬起头来看着姐姐，说你以后不会再这样讲她咯，你说嘛——”木佑年不依不饶，硬是不接李念的话茬，一副非要把这件事弄出个结果的坚定模样。 “好了好了……”木侑宁看着听到儿子的话顿住不动的李念，心里就开始紧张得出汗——甚至李念还并没有说什么——因此急忙打起圆场，语气轻松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说什么呀说，姐姐没事，快吃饭吧啊，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木佑年张了张嘴还要说话，木侑宁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吃好了啊，刚刚林护士不是喊我过去一趟嘛，妈，年年，你们俩慢慢吃，我去看看是什么事。”说完快步走出房间，倚着病房门轻轻呼了口气。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二人说话的声音，木侑宁不愿去听，快步往护士站走去。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林立叫木侑宁去是做什么，缴费呗！还有什么。 ………………………………………………………… 住院部楼下木侑宁刷完就诊卡看到报销之后系统给出的一列数字有些犯难，手机和银行卡里加起来的钱都不够了，年年生病这一小段时间，木安江工作忙李念身体弱，前后大小事几乎都是她一人在操持，因为事多木侑宁也没来得及跟父母商量缴费的事，就先拿自己的存款垫了一下，工作几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微薄存款这会儿也所剩无几了。 手术做完快一周了也到了该缴费的时候了，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了，刚在病房木侑宁就犹豫着要跟李念提这件事，可惜小孩醒着又加上被李念那么一打岔自己也没来得及讲，这会儿才守着自动缴费机束手无策。 “您快一点好吗？要不然让我先来吧。” 身后响起礼貌的催促，木侑宁急忙拿着东西尴尬的闪在一旁：“对不起对不起，您先来……” 回病房的路上木侑宁给自己鼓了鼓劲，家里肯定是有钱的，刚好跟李念讲一下，提点钱出来把欠费赶紧交上。 ……………………………………………………………… “莫看了，吃了饭哄他服了药，已着（zhuo，二声，方言“让”的意思）他睡下了，”李念从走廊里垃圾桶的位置处走过来，叫住女儿站在病房门口要往房间走的动作：“宁女，你过来，妈妈有话问你。” 转身时李念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向前面，木侑宁低头攥了攥自己手里的缴费单和就诊卡，拿着它们快走了几步跟上李念的步子。 “妈妈问你——”李念带着女儿走到平时医院里大家说话的偏僻角落，略显疲惫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木侑宁。 女儿的个子比她高，李念得微微仰头才能跟女儿对视上：“年年生病的事，他！他除了替家里找了关系进了医院，还同你讲什么了？” ？ “谁？”木侑宁先是不解，而后看着李念眨了眨眼，转瞬之间已经明白她想要讲什么了。 她低下头心里淡淡地生出了一股难堪，两只手背在身后，暗暗地抠着手指。 “讲话呀！你弟弟生病，他没讲出多少钱吗？”见女儿又是一副她看不上的扭捏样子，李念心里多少有点烦躁，很干脆地讲话挑明，抬手戳了戳女儿低着的脑袋，催促着木侑宁回复。 “年年生病，是我们的家事……”木侑宁心里当然不认可李念的想法，偏过脸去皱着眉朝李念反驳：“本来就不该叫他拿钱啊……” “本来？”李念伸出尖尖的手指冲木侑宁的肩膀使劲点了两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啥叫本来不该他拿钱，你弟弟不是他弟弟？他不是要讨你做老婆？再讲他又不是出不起？彩礼给了那么些，年年生病多少也该主动提着出钱吧？” “什么……彩礼？妈咱不是……你不是要过他很多钱了吗？你什么时候又要的彩礼啊？” 木侑宁听得皱了一下眉，听着李念的口气又不是个小数目。 一时生气便有些口不择言：“像你这样，总是问他要钱！说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让我以后在他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啊！我是你女儿！又不是你的摇钱树！！他有钱那也是他的钱，再说了我们家里没有钱了吗？你怎么能连这样救命的事都要先想着谁来出钱呀！！” 李念不意木侑宁突然这么大反应，被女儿指责一通面上有些挂不住，更不会像对着儿子时那样低头服软，接下来的语气当然也不会很好：“哟！还没嫁到人家家里就开始跟母家分你的他的了！你这要是结了婚，还不得跟我们一家一刀两断啊！你算是攀上高枝儿了，我们倒成了给你拖后腿的穷亲戚咯？” 木侑宁真的很无奈，对李念这种颠倒是非的指责都有些麻木了，碍于旁边偶然路过的医护人员，木侑宁也不愿多讲：“咱们现在先别说这个了好吗？家里有钱先取一点缴费吧，医院里的人已经在催了……” 李念对着木侑宁嘴上依旧不肯轻饶：“死丫头！！！” 气自己看着长大的以往什么事都以家里为先的女儿如今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讲话，气儿子午饭时吃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饭却那样劈头盖脸地指责，气她那个一事不管十天半月也不同自己主动讲一句话的丈夫，气自己悲惨的命运， 苦逼的命！ “叫你出点钱跟要放你的血一样！老娘把你养大了还能指望你啥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养你养成了个废物！滚吧！去过你的好日子吧！永远也别回来了！！！” 尖酸刻薄的话让木侑宁一下子涌出眼泪，她低头看着李念——她想不明白，李念性格虽然一直很强势很咄咄逼人，但是她一直觉得妈妈是爱她的，会笑着和自己打趣，分享自己的生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对自己有这样多的不满，这么大的恶意。 第34章 安然(上) 夜晚同木安江交接了班，木侑宁告别恋恋不舍的木佑年，拖着累了好几天的身体回到了祁江北家。 钱的事木安江也顾左右而言他的略过，木侑宁打算过几天再同李念慢慢讲，倒不是逃避只是真的有些疲惫——她需要一点时间放空一会。 “姐姐！”一到家祁江北就扑过来搂着木侑宁贴贴：“我好想你。” “嗯……”木侑宁站在门口懒懒的倚在祁江北身上，随后站起身来换下鞋子脱下外套，走到客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客厅的沙发够大，祁江北笑嘻嘻地跟过去学着木侑宁的样子躺在她身边，两人一正一反一趴一躺地瘫在沙发上，“怎么啦？你好像很累。” 祁江北将手交叠放在腹部，直视着天花板边顶处的暗纹，见她不出声也不再继续催促，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祁江北，”木侑宁整个人趴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觉得憋气，扭了个头看着身边一脸悠哉的祁江北，整个人很是丧气。 “嗯？”祁江北也只扭过头来跟木侑宁对视，一双小鹿眼就这么水汪汪地看着她，叫木侑宁乱糟糟的思绪都清平了不少。 很快木侑宁垂眼避开他的目光，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祁江北翻了个身面对着木侑宁伸手挑起了一缕她的发丝，勾在指尖缠绕把玩。 “我饿了，”亲密的举动让木侑宁有些不适应，坐起身来打开祁江北的手离开沙发：“我们吃饭吧。” 祁江北的手在空中悬停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挺身站起，扶着木侑宁的肩膀往餐桌方向走去：“走吧，我炖了你喜欢吃的汤，还做了糖醋排骨，来尝尝跟你做得有没有差！” ………………………………………… 晚间木侑宁躺在床上发呆，祁江北敲了敲门框倚在衣柜边，将木侑宁拉回神：“我能进来吗，姐姐？” “可以，”木侑宁坐起身来紧了紧睡衣松散的领口，心想你都已经进来了还问什么问。 “就知道你最好了！”祁江北笑着几步跳在木侑宁的床上，团着木侑宁身上的被子弄得一团糟。 “你要干嘛呀！”木侑宁看着祁江北躺在床尾也不讲话，一味揉团着床铺，整个床上原本干净平整的模样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忍不住开口质问，嫌弃的抱着被子理了理床单。 “怎么了嘛？一回家就不开心，到现在还不开心……”祁江北滚了几圈到木侑宁的身边，撇着嘴伸手捏了捏木侑宁的鼻子：“不就是弄乱了嘛，再铺平不就好了，再说了你反正也是要睡觉的。” “祁江北！！”木侑宁躲闪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想要抬手打他却又被祁江北灵活地闪过，气呼呼地跪坐在床上叉着腰：“你再没大没小的！！！” 祁江北忍着笑躺在床上抬起脚来冲着木侑宁的肩头轻轻踹了一脚，看着她失去平衡歪在床上，眼疾手快地将刚才团乱的被子盖住她裹成蚕蛹的样子，笑嘻嘻地将“大蚕蛹”搂在怀里。 “喂！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一起去g城住酒店的时候，你也被我这么裹起来过！”反正人动不了，祁江北贴得她很近，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沐浴露的香气，好久没有与她这样无拘无束地亲近过了，祁江北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又凑得更近。 “好啦——很多年前的事了。”木侑宁费力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来将祁江北的脸推远了些：“把我放开，很晚了，你也回房间睡觉好了。” 多年前的记忆并不模糊，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回忆。 祁江北拖着被子尽量让木侑宁被裹得舒服些，压在被角的手却依然不愿放开：“那你说……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你说呢——”木侑宁无奈地看了满脸不知愁的少爷一眼，也只是笼统的应付：“年年还在住院，我爸妈年纪也大了，可能是中年危机吧，我哪里喘得过气来呀！” “中年危机？”祁江北咀嚼着这两个字又看了看木侑宁，倒是一种新奇的联系：“你才多大，还中年危机！” “祁江北同志！我快三十岁了好不好！”木侑宁看着祁江北一汪水的小脸蛋心里就一阵嫉妒，抬手掐了掐他又白又嫩的小脸蛋，留下两枚浅浅泛红的指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大好年华，随心所欲的！” “哪有！你明明也很年轻……”祁江北抓着木侑宁的手腕将脸凑近在她手掌心里蹭了又蹭：“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唉……”玩笑过后还是高兴不起来，木侑宁摆烂似的瘫在床上：“我好累哦。” “嗯？”祁江北蹭得入迷，一时没听清木侑宁的话。 “我说！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要是我能有你拥有的一半……啊不！四分之一……八分之一也够了，我就不会这么累了！二十七岁了还在失业……现在连下顿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祁江北笑着接口调笑：“下顿饭还是吃得起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以后管我叫哥哥，我就把你下一顿，哦不，把你下半辈子的饭都包了好不好……” “哼！”木侑宁朝祁江北耸了耸鼻子：“那我应该认你当儿子，这样你就可以直接给我养老送终！” “那样可不行！”祁江北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妈可不需要我来给她养老送终。” 听到祁江北的话木侑宁转过头来看他，小孩一脸理所当然又十分坦荡的模样，想了想又泄下气来：“是呀，有钱人根本用不着养儿防老那一套。” 祁江北垂眼，转瞬明白了木侑宁今天心情低落的原因，只是木侑宁不明说，他也不在面上显出什么来，只是随口打岔：“才不是呀！是她还有个孩子啊！好事坏事，我都得排到他后面才行呢……” “你们两个是兄弟诶！”木侑宁潜意识里就不希望看到兄弟阋墙的场景，因此在这种话题被引起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劝和：“你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干嘛每次都像仇人似的……” 木侑宁看着祁江北刻意垂下去假装没听见的表情，侧身将手送到祁江北脸上摸了摸，耐下心来哄道：“说真的小北，有个兄弟姐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往后别跟你哥哥置气了，我也会多劝你哥哥让着你……” “不需要，”祁江北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再开口时就有些不满：“你干嘛总是提他，你就那么认定他嘛！” 木侑宁被说得一愣，随后坐起身来从蚕蛹被子里脱出身，一言不发地摆弄着床铺。 房间里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祁江北赖在床上不肯离开，木侑宁也不理，将被子就这么盖在祁江北脸上，散乱的床铺随着木侑宁的动作渐渐整洁起来。 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的祁江北被木侑宁的味道所覆盖，很沉迷，也不想离开。 “还不走！”木侑宁沉不住气，掀开被子角露出祁江北的脸来：“很晚了，我真的累了。” 祁江北就这么盯着木侑宁，一言不发。 “不走算——”木侑宁还没讲完，突然被祁江北拽着手腕拉倒在床上，罩在怀里。 “大作家，”祁江北将脸埋在木侑宁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耳鬓厮磨间控制不住地意乱情迷：“我很想你。” “小北！小北！”木侑宁挣扎不开，使劲拍打着锁着自己腰的手：“你又要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你不会对我生气的。”木侑宁的癖性被祁江北完全熟知，口头性的威胁恐吓已经不管用，肢体上的伤害……约等于无。 “祁江北，你有点分寸！”木侑宁见他不放手也摆烂下来：“我是你嫂子。” 祁江北突然一顿，瞬间的失神，搂着她的腰的手松开又紧起来：“你是我姐姐。” “那……”木侑宁气急反而笑出声来：“那你这样！抱着你姐姐，合适吗？” 祁江北没说话，反而得寸进尺地趴在木侑宁脖颈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木侑宁扬起巴掌拍着祁江北的脸，随后挣扎着脱出身来捂着痛处，指着他毫无悔意并且十分得意的模样：“你属狗呀！我真是……我，我，我快被你气死啦！！！” 祁江北只作不觉，一脸心安理得的从床上站起身来，指尖摸了摸嘴唇，丢给木侑宁一个她看不明白的眼神，慢慢走出了房间。 空荡安静的房间里，木侑宁瘫坐在床上无助地坐着，任由时间就这样流逝。 ……………………………………………………………… “来儿子，小心哦！”李念领着被她包得严实的儿子小心翼翼地领出了病房，木侑宁提着剩下的一点东西跟在后面：“妈，你们先下去到楼下等一下，还有一点剩下的事情没有理清，我去看一下，车子我已经打好了，估计很快就到了，你们先走也可以，不用等我。” 李念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木佑年顿住脚步，小脸被大大的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姐，你还要去哪里呀？还有什么没弄完，我们在这等你一下就好了。” 木侑宁笑得温柔，冲弟弟摆了摆手：“不用啦，就是一点点小事，还有个协议忘记签了，而且姐还想再问许医生一点注意事项。乖，先跟妈妈回家，姐姐很快就跟上你们。” 木佑年还想坚持，但架不住李念也强行催促：“好吧姐姐，我们在楼下等你，你要快点过来哦！” 木侑宁看着李念扶着弟弟越来越远的背影，叹了口气，扭头到了自动缴费机旁。 钱的事李念死活都不肯松口，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木侑宁去向徐温木借，木侑宁只好又去找木安江，希望他能再劝一下固执的李念，家里既然有钱那就先拿一点出来嘛，又不是没钱。 再来一天交接时，木安江转给她五万块钱喊她拿去应急——先把手术费补上，剩下的他再想办法。 想办法？ 这话说得怪，木侑宁看着木安江转过来的钱有点不解，家里的钱从来都是李念管着，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攒了这么一大笔钱出来。 “爸，你这私房钱攒得还挺多的，”木侑宁想了想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看着父亲，语气轻松地调笑。 木安江没接女儿的话，木讷着脸催促着女儿离开。 ……………………………… 刚才木安江又转过两万块钱，木侑宁心知远远不够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先去交一部分。 插卡进入缴费界面，空荡荡的屏幕看得木侑宁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刷新了一下居然还是没有任何欠费通知，难道机器坏了？木侑宁退出卡来重刷了一下，还是这样。 想了想还是鼓起i人的勇气，迈着不情愿的步子走向人工咨询台。 “你好，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来补缴费，但是那个机器上没查到，您能帮我再查一下吗？” 冰凉的玻璃窗一里一外地将人隔开，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像是机器人一样操着机械性的语气结果木侑宁递过来的卡登陆了一下飞快浏览了一下界面：“没有欠费。” 说完飞速地将卡片抵回柜台上，随后又是一副忙碌的样子。 “没有吗？请您再好好检查一下吧，”木侑宁皱着眉还是担忧：“我们这个月的住院费和诊疗费还没有交的，大概还有七八万呢。” “真的没有，”收费员终于抬起头来向木侑宁扫了一眼：“刚不是都查过了吗？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而且我刚看过了，这个月的住院费前几天已经被结清了，真的没有欠费了。” “啊？那……那您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是谁缴了费呀？”听说费用已被缴齐木侑宁松了口气，便任由溢出好奇心催使着她问出口来。 “肯定是你们家人或者认识的人呐，你们去问问不就好啦，我这边还挺忙的，您看您先……” 第35章 安然(中) 木侑宁一脸懵圈的走出咨询台，难道是妈良心发现？先一步缴了费？可要是那样的话，她也应该跟爸爸或者自己打个招呼吧？也不可能是爸，他还在因为筹不出钱来天天加班呢，不然也不会只给自己两万了…… 可要不是他们…… 不会是徐温木吧？ 虽然他最近没回e州，但网络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 “姐姐，姐姐，快一点来呀！”不知不觉走到楼下，木佑年声音虽然不大但已很有力量，一看到木侑宁的身影，招手催促。 “哦，来啦！” 想东想西的也没用，到时候问一下就好啦，木侑宁一边拎着东西朝两人跑过去，一边暗下决心：要真是徐温木出的，高低得逼着李念把这笔钱还给人家才是。 出租车并没有把三人直接载回家，而是先行到了e州这边租好的小屋，其实本就不远，平时李念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只是木佑年刚做完手术身体弱不宜走动，这才打了车防止他受风着凉。 屋子实在是很小，三人走进去便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原本的打算是木侑宁借徐温木的车将家人载回去，只是木安江要再接着做完当月一个月的工时，李念也怕木佑年刚出院舟车劳顿，便提议再在这边住上几天，起码先给儿子恢复一下。 可是…… “这里有点小了吧妈，”木侑宁打量着狭小的出租屋，就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木安江跟李念几乎是倒班轮流睡，这会儿年年出院了，连他们两个人几乎都没法安身了，更别提这还有个比木侑宁都要高的小病号了：“你们这样，得让年年晚上睡哪呀，你跟爸晚上又怎么睡的呀？” 木侑宁真是奇了怪了，家里不是不穷了吗？怎么李念跟木安江非要把自己过得这么清贫局促？ “年年肯定不能睡这的呀！”李念搁下手里的东西，却一把按住儿子要脱外套的举动：“莫着急脱，你跟你姐姐去你二叔家住，那边房子大，在那边好好养养身子，叫你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养段时间再回家，妈妈得等爸爸在这做完这个月的工再走哦！” 木佑年抽出手来正要拒绝，木侑宁却先他一嘴开口，语气里还带着点惊讶和无奈：“哎呦你咋老算计我二叔家呀，爸爸在这做工我先带你跟年年回家不好嘛？在自己家里肯定比别人家住得安心嘛！” 李念斜了木侑宁一眼拒绝了女儿的建议：“你这个犟种你懂个啥！这次住院你二叔家一毛钱都没给咱家出！就上他家住！你爸爸当年帮了他们，他家这辈子都欠我们的！欠年年的！” “儿子你听好了，不要不好意思，安心跟你姐去他家里住下，喊你姐姐勤快一点，给你煲汤的时候也给人家小北那孩子多煲一份，手脚麻利点多做做活，也就平事了~~~也算是心疼妈妈嘛，妈妈身体不好，给你姐俩送饭这几天真是累坏咯——” “累坏了那就带你回家嘛，”李念稍稍一卖惨木侑宁就已经软了心肠，只是气不过还是忍不住揭穿李念的小心思：“到家里我也伺候你，不用怕年年出院我啥子都不管了！不会的！再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还提！人家就是不计较，计较起来了咱家那还还得起呀！” “咱们才不欠他们家呢！”李念看着女儿扶着弟弟的肩膀将人往外带的逃也似的离开，反驳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心点哦，宁丫头，千万看好你弟弟！！” “知道了——”木侑宁搂着弟弟头也不回，飞快地应了一声赶紧离开这个压抑的小屋结束了这个话题。 ……………………………………………… “累不累？”木侑宁牵着小孩的手走到小区门口：“不该叫你走路的，可惜车子也开不进来。” 木佑年乖巧的摇了摇头，却拒绝着木侑宁牵引着他再向前走的动作：“姐，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想家了啊？”见弟弟不肯走木侑宁还以为小孩累得走不动了，可等车来还得几分钟，附近也没有坐的地方：“乖嘛，妈说的也没错，开车回去得两个多小时，就那么坐着也挺累的，年年乖好不好，嗯……要不你先在包上坐一会儿，车子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去了小北哥哥家就能休息了……” 木侑宁说着将自己手拎着的行李兜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砖处放平，便要扶着弟弟坐下休息。 “姐姐~”木佑年小脸一低将小半张脸藏进本就宽大的外套领口处，拒绝着木侑宁的动作也拒绝着木侑宁的提议：“我不要去别人家。” “啊……”木侑宁看小孩使犟只好凑过来耐心哄着：“小年糕你乖好不好，小北哥哥家可大了，还有游戏机，咱们在哥哥家里住哥哥是不会说什么的，咱们安安心心养好了身体再走，再说还有姐姐陪着你呢，不会不自在的，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妈妈会生气的！她身体也不好，我们都乖乖的，不惹妈妈生气好不好？” 也就是这么哄小孩，实际上从木佑年生病以来木侑宁因为钱，无可避免地跟李念不停地起矛盾，尤其刚出院李念又整出这么个幺蛾子来，木侑宁几乎都要气炸了。 现在祁江北还在e州这边住着，木侑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回去，就这样叫木侑宁带这个这么大的娃住到人家家里，搁谁谁能愿意啊，自己一个人住真的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李念真的是一点也不愿意为了她们姐弟俩的面子考虑！ 碍于小孩在场不好直接提钱啊情的，再说了—— 她根本也吵不赢李念好不好！！！ 好脾气都是被逼无奈。 还好小孩好哄，见木侑宁这样柔声低语木佑年也不再坚持，勉强点头答应跟木侑宁坐上了去e州市区的出租车。 路上木侑宁编辑这措辞跟祁江北开口讲这件事，自己要是求他他肯定会同意的，好吧木侑宁也说不准，说不定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还有她也根本不想就这么求他呀啊啊啊啊啊—— 再说了，这就根本不是李念说得谁欠谁的问题。 要不是祁江北这么多年对她死活忘不了的……那种感情。 自己根本就不会和他们家扯上任何关系。 一个保姆，就算把自己累成狗也不可能在主家的大house里随心所欲的！ 木侑宁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依靠着祁江北对她的喜欢，自己一边在利用祁江北的爱意来为她自己提供便利，一边又一次次对着他明晃晃的示好求爱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逼急了给他一点点小甜枣，让他继续怀着劣质的希望乖乖对着她摇尾巴。 （祁江北：我乐意.gpj） 很卑劣，可她就是鼓不起讲话挑明潇洒一刀两断的勇气来。 （祁江北：不要啊我不要跟姐姐分开！！！） 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呀！ 有时候木侑宁真希望生病的是自己，这样父母大概率舍不得拿钱救她，然后自己嘎嘣咽气算结束这啥也不是的狗屎人生！！！ 不！ 她要活着！ 只要活着她总会有自由生活的希望！ 照自己现在这个进度，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三十…… ┻━┻︵╰(‵□′)╯︵┻━┻ 一走了之算了！ 哦忘了存款都花完了，现在连省都出不了了。 呀突然没事了捏??? 呵呵。 ……………………………………………… 到家，木侑宁开门带着小孩进来，“回来啦？”还不待木侑宁出声祁江北围着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我还给年年炖了汤！马上就好，你先带着年年洗手上桌，饿了的话吃点小水果垫一下。” 知道祁江北不会介意他们住下，但木侑宁没想到祁江北能宽容大度到这个地步。 看着祁江北的模样，木侑宁幻视出祁江北一个温柔煮夫的形象来。 嗯……说实话还挺…… 不不不不——木侑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安顿好弟弟来到厨房：“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小北？真的谢谢你啊，要不是你……” “没事没事，你去坐着！”祁江北冲木侑宁笑着摆了摆手催促着人离开，小虎牙在阳光下白闪闪的，一副青春洋溢的模样。 “哦——”木侑宁被他半推着走出厨房，看着坐在餐桌上盯着两人互动一言不发的弟弟温柔地笑了下，走到他身边挨着坐下，悄声：“看到了吧，姐姐是不是讲小北哥哥很友善呐！还有年年啊，你这次手术是小北哥哥给你捐的骨髓，你可得好好感谢哥哥……” 不知是困了还是怎么样，木佑年紧紧蹭在木侑宁怀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祁江北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正巧看着木侑宁搂着小病鸡似的木佑年柔声哄着，偏偏这小孩任性使坏，赖着木侑宁就是不肯摆个笑脸出来。 “吃饭了年年——”祁江北将汤放在姐弟俩中间，打断木佑年让他厌烦的举动，只是面上还带着友善的笑意：“叫姐姐给你盛，尝尝哥哥做的好不好吃。” 木佑年赖了一会儿，直到木侑宁催促才慢慢坐正了身体，目不转睛盯着祁江北去厨房端菜的背影，随后慢慢移开眼睛，看着桌上那碗白萝卜牛肉汤暗暗生烦。 ………………………………………………… 看小孩睡熟了，木侑宁轻轻将小孩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拿了条枕巾小心地盖住头发渐长但仍旧有些稀疏柔软的小脑袋，悄悄走出了她的卧室。 “睡着了？”祁江北坐在沙发上无声的打游戏，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自然而然的发问，语气平淡的好像他们这样一起过了十几年。 “……是呀，好不容易才睡熟，”木侑宁驱除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念头压低了声音走到沙发旁看着祁江北：“谢谢你啊小北。” 感谢的话说再多也是无用，还不起了，木侑宁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谢什么，”祁江北摇了摇头朝木侑宁伸出手来，拉着她的衣角将她拽到沙发上坐下，眉眼弯弯给予木侑宁最大的安全感：“你想住多久都随你。” 那个臭小子能不能赶紧走啊原本应该是我跟她一起睡午觉的！！！ …………………………………………… 夜晚木佑年也没叫人帮忙，自己一个人麻利地洗了澡出来，直奔木侑宁的卧室。 祁江北眼疾手快地拉住小孩胳膊，忍下咬牙切齿的嫉妒模仿着木侑宁的温柔模样：“年年困了吗？时间还早，要不哥哥教你打游戏吧？” “我不打游戏。”木佑年抽出手来干脆地拒绝，又要往木侑宁房间里走。 祁江北一个箭步状若无意地拦在木佑年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不打游戏的话，那我们看电影好了，要不等姐姐洗完澡出来一起看也可以。” “我不看电影，我要睡觉！”木佑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祁江北也不再往里硬冲，仰起脸来一字一句说得明白。 看他斩钉截铁又理直气壮的模样祁江北暗暗破防，拉起小孩胳膊指了指木侑宁隔壁房间，笑容勉强挂在脸上：“年年要睡觉啊，家里有很多房间的，你住姐姐隔壁好啦，这间床比较软，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了小北哥哥，我和姐姐睡一间就好。” 怒了！这小王八蛋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某人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诶~） 祁江北不想再多废话，干脆把话挑明：“不行。” 木佑年不搭腔，就这么仰着脸看了祁江北一会儿，随后一言不发地扭头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木侑宁并不知晓外面两人发生的这次明晃晃的摩擦，大概水的温度有些高，木侑宁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胸口发闷，木侑宁扶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 水流急促有力地哗哗流淌，木侑宁蹲下歇了口气渐渐觉得好些，起身之间小腹有些坠胀的疼痛，她晃了晃神，看着扁扁的肚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心烦起来。 第36章 安然(下) 木侑宁擦着头发走出卧室，看见对着静止的电视屏幕并排坐着的两个弟弟。 “时间还早，要现在睡觉还是……”木侑宁站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人正襟危坐的样子一脸莫名其妙的止住了话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你们俩看什么呢？” 祁江北伸手拉着木侑宁坐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搭在自己肩上轻轻挑起一绺湿发：“没什么呀！我跟年年在等你出来呢。” 腹中仍旧有一点点抽痛，不过也还好，木侑宁不愿再想这件事情，尽力将注意力放到眼前，伸手拍了拍木佑年瘦薄的肩膀：“年年困不困呀，想不想玩一会儿？还是直接睡觉？” 木佑年看了一眼祁江北，随后攀着木侑宁的胳膊顺势趴在她的肩头挨着木侑宁的耳边：“姐姐我想睡觉。” “呃……睡觉啊！”木侑宁并未察觉在祁江北眼中木佑年极尽矫揉造作的动作，只当小孩腼腆怕生，搂着小孩转头对祁江北笑了一下又扭过头来看着木佑年：“那我们就睡觉，乖，跟小北哥哥说晚安。” 木佑年充耳不闻，自顾自任性的抱着木侑宁的腰趴在她怀里：“我要姐姐陪。” “好，姐姐哄睡，那宝宝要乖。”木侑宁并未作他想，小孩生病脾气原本就容易阴晴不定的，木佑年在她面前又一向乖觉，而且两人年岁差得大，木侑宁下意识总把木佑年当下一代来看，自家小孩就算娇惯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扶着弟弟站起身突然觉得胳膊一紧，木侑宁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拉着自己胳膊的祁江北：“怎么啦小北？有什么事？” 祁江北并未提出什么异议，反而轻轻借了木侑宁的力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我也困了，我们去房间说说话，等困了就睡觉。” 姐弟俩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祁江北走进木侑宁的房间打开门回头看着她们：“进来呀，快九点了，我们就讲一小会儿，讲完就睡觉。”说完大摇大摆地率先走进房间，蹦到床上朝两人招手。 木佑年站在原地不肯向前走，木侑宁看看床上的祁江北又看看身边犯倔的木佑年，既不明白这小孩对祁江北的那种抗拒态度，又不明白祁江北这是要闹哪样，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好啦——”木侑宁又充起了和事佬，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后颈悄声安抚：“不是困了嘛，咱们睡觉就好啦，姐姐保证一直陪着你还不行吗？乖啦——” 木佑年看出她的为难，他也知道借住在旁人家里的种种不便之处，靠着木侑宁点点头，随她一起走进房间。 祁江北躺在床里，对着木侑宁眯眼笑着拍了拍中间的空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木佑年一屁股抢先坐下，掀开被子滚了个滚儿躺到大床的中间，翻身面对着祁江北，大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给木侑宁留了个后背和床边的位置。 木侑宁当然不会介意，祁江北已经成年，两人如果挨在一起总归是不太好，还好小家伙机灵，倒给她避免了尴尬。 祁江北还想出声闹一闹让木侑宁躺在两人中间，她却先一步上床给三人理了理被子躺下，伸手关掉了顶灯和壁灯，将手轻轻搭在弟弟肩膀上有节奏地闭上眼睛拍打。 靠近祁江北这边的窗帘并没有拉实，夜空朗朗，月光照进房间，因此并没有完全黑暗。 木侑宁身上只盖了个小薄毯，好在房间温度适中，倒也不觉得太冷。 哄睡间木佑年翻了个身盖着被子挤进姐姐怀里，小家伙儿真的瘦小一只，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木侑宁还是能感受到弟弟纤薄羸弱的身体，却只在心里心疼地叹叹气，面上将人温柔地虚搂在怀里，感受着此刻来之不易的安然宁静。 “天气很不错，”没人这么快就入睡，祁江北仰躺在床上扭头看着外面的夜空随口点评：“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呢。” “是呀，”怀里的人很是安静，木侑宁低头看了看木佑年闭得紧紧地眼睛笑了笑，拍打着小孩轻声接口：“这两天天气都还不错。” 说完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木侑宁停止拍打将手软软搭在小孩身上对祁江北开口询问：“小北你什么时候走呀，到时候姐姐去送你。” 祁江北看着窗外的月光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落寞：“也快了。” “……哦，”木侑宁没等到具体的答复，只好先接着话继续往下聊： “再去又是几年呢，长大之后时间变得越来越快了……” 说着低头看了看怀里偷偷睁开眼的小孩：“年年也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们俩小团子的时候呢，这么一说呀，你们俩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趣，回想着两个小孩小的时候，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真巧啊，没想到你们俩居然可以配上型。” 。 。 。 “要是再有个小妹妹就好啦，你们俩长大了之后就都不太爱穿裙子了。” 。 。 。 “年年还听话一点，小北四岁的时候就不让我打扮了。” 木侑宁说到兴起，侧身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床上两个漂亮小孩满心欢喜。 “诶！你们以后有想做的事吗？” 房间里很安静，时间还早，木侑宁看看了明明醒着却一言不发的两人，笑着开口畅想未来。 没人搭话，木侑宁也不介意，揉了揉怀里小孩的小脑袋瓜：“年年先说。” 木佑年被q到，睁开眼睛看着木侑宁，夜光让她原本温和的面庞变得更加细腻可亲。 怔愣了一会儿见她低头看自己，忽然垂下眼睛遮住眸中的苦涩，被子下面盖住的手又紧紧地攥住木侑宁的衣角，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吗？我只想可以简简单单的一直陪着姐姐和妈妈就好。” 木侑宁哑然失笑，一脸感动地将搂着小孩的胳膊紧了紧：“乖宝贝！”侧着脸颊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年年未来呀~一定会走得很远~很长~就像你小北哥哥那样，走到世界各地，要是想姐姐了，就回过头来，姐姐永远站在你身后。” 木佑年闻着木侑宁身上那种让他安心的香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反驳，静静贴在她怀里，贪恋地享受此刻来之不易的亲昵。 “小北哥哥呢？”木侑宁搂着弟弟眯眼看向稍远些的祁江北，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肘眯眼笑得灿烂： “小北以后想做什么呢？我记得你大学是不是学的建筑呀，那将来是不是可以当建筑师？” 祁江北翻了个身向两人挨近了些，伸手越过木佑年下意识地想搭在木侑宁腰上。 木佑年忽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坐起身来理了理被子，多出来的一截盖在木侑宁的小腹：“有点冷，姐姐也多盖一些。” 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将祁江北的手臂挡了回去。 木侑宁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问题：“小北你说呀，未来的梦想。” “工作的话……我之前是想当建筑师，”祁江北收回手来，挨近两人后又仰面躺着，也认认真真回答起木侑宁的话来： “但是这两年形势不好，建筑业前几年是鼎盛，现在已经在走下坡了，我想过几年再回国的话，可能会更加难做。” 木侑宁眨眨眼睛，认认真真讲未来的祁江北在她眼里还是一个新奇的形象，不过听他讲话的内容还是有点为他担心：“念书这么累，还是要找个轻松的你喜欢的工作呀！国内不好找工作的话，国外呢？会不会比这里容易一些？” “你想我待在国外？”祁江北忽然撑着身体坐起来扭过头来看着木侑宁，提高了音量语气神情都有一点点不悦。 见她瞪着眼睛一副无辜又有些窘迫的表情，放松手臂又躺了下去，懒散又毫不客气的缓和气氛： “国外也不好找，说不定哪天走在街上就被恐怖分子打死了。” “那……”木侑宁眨眨眼睛，搂紧了怀里的木佑年尴尬地笑了下：“那还是回来吧，找不到好工作也起码比……要好。” 说罢看了看祁江北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孩：“咱们安安分分的在国内待着吧，也挺好的。” 祁江北想笑，但一想到刚才木侑宁那副理所当然要赶他走的模样就是一阵心烦，只板住了脸一言不发，独自生闷气。 冷场间隙没人再说话，木侑宁并未发觉正在赌脾气的祁江北，等他回话的期间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 “那你呢？” “你呢姐姐？” 祁江北思来想去决定原谅木侑宁这一次，便开口缓和气氛。 未曾想木佑年见人不再接话便想着也该轮到木侑宁讲了，因此也出声询问。 两人就这么异口同声地问出来，略微尴尬了一下，视线集中在木侑宁身上，等着她来回答。 “嗯！？”木侑宁从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清醒，看着两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啊！我呀，我嘛……” 捏着下巴半倚在靠背上，转了转眼珠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首先，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的，然后呢……我希望我未来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最好呢还能靠我自己攒点小钱买间小房子，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辈子。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啦！！！” 这叫愿望？ 祁江北垂眼没有将自己心里下意识的想法讲出，扭头看向憧憬着自己美好生活傻笑的木侑宁，自己也浅浅的翘了翘嘴角。 木佑年没有说话，只是隔着被子紧紧地抱住木侑宁。 也许此刻他该像个孩子一样笑着给姐姐画个漂亮的大饼哄她开心，或者是像个早熟的少年般一脸认真地冲她郑重地许下点什么承诺。 可惜他一样也不能。 一次又一次朝不保夕的折磨夺走了这个小孩那么一些对于生命的天真，未来对他来说是飘渺无迹的。 这是任周围任何人、任何光明的希望都无法缓解的心理状态。 所以他只想抓住眼前的。 哪怕明天就要离开，要是能在今天看到她面对自己的真心笑脸，他死而无憾。 房间再一次平静下来。 ………………………………………………………… 月末，z州，机场安检口。 “二……二叔妈。” 木侑宁看到一个高高的女人踏着高跟鞋稳步走近，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身影，急忙拍开祁江北紧紧抱着自己的手将人推开，捂着胸口咳了几下理了理有些乱糟糟的刘海站得笔直乖巧： “二叔，你们来了。” 祁江北的眼神像粘鼠板一样死死黏在木侑宁身上，听到木侑宁的话才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来：“你们怎么来了？” “臭小子！什么话！你出远门哪次我跟你妈没来送你！” 木祁江看着已经高出自己不少的儿子笑着呛声：“到了外面别给我和你妈惹祸，念书就快点回来，家里也等着你来接手……” 祁江北嗯嗯胡乱点头答应，催促着父母快走。 “臭小子！”木安江看着自己和老婆爱情的结晶越看越开心，儿子肯乖乖的——木祁江明确的知道是自己这个小侄女的功劳。 一切为了儿子嘛……再说这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虽然浑了点倔了点闹腾了点，但本性不坏，只是被自己惯得脾气有一点点大而已，虽然稍稍委屈了侄女，但侄女一向乖巧懂事，不会说什么的。 哥哥嫂子也不会说什么的。 没人会为木侑宁说什么的。 时间差不多了，祁江北真的不得不离开了。 临别在即，此刻他再也不想顾及任何。 拉着木侑宁的手走到稍远的地方，将她挡在身前与身后的父母相隔开来，不顾她的挣扎与身后父母的注视，再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贪婪地，迫切地想要记住此刻怀中之人的一切。 别忘了我，姐姐，也别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我真的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会让你开心，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别忘了我木侑宁。” 我爱你。 （中卷完） 第1章 各自(上) 三人目送着祁江北离开，直到他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视野尽头。 分别总叫人不舍，木侑宁放下久久挥动的胳膊，有些失落地转身准备离开。 ⊙_⊙ 两个长辈站在她身后，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 “二叔妈，二叔，”木侑宁稍有局促地笑了笑，看看远处模糊的机场大屏：“小北很快就要上飞机了。” 都已经看不见他了，你们怎么还在这站着呀？ 木祁江听着侄女的话思念着儿子默默出神，祁北芳站得离木侑宁更近些，墨镜底下的眼睛毫不顾及地扫视着眼前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丫头，真是一毛钱的聪明劲儿都没有。 与人对视总是尴尬，木侑宁稍稍低下头，但依然能感觉到那种精明带着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自己，看得她更加不自在。 “……二叔妈，二叔，你们怎么回去呀？”木侑宁此刻只想遁走，虽然知道人家百分百用不到自己，但还是有必要客气一下。 “哦，没事的宁宁，我跟你二妈来的时候开了车，你有事就先走吧，”木祁江看着乖巧懂事的侄女，大眼睛眯着很温和地冲她摆摆手：“不用管我们的。” 木侑宁巴不得，冲两人微微欠身正准备道别，祁北芳转头也朝出口走去：“一起走吧，祁江你去开车，我跟宁宁聊聊。” 木祁江恋恋不舍地往机场内里看了一眼，随后冲着老婆点点头：“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木侑宁站在祁北芳背后看着二叔渐渐走远，愣神之际祁北芳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要说什么呢？ 木侑宁有些紧张的腹诽，快走了几步跟上她的步子。 祁北芳余光里看到这个小丫头垂着脑袋跟上自己，看她一副满身不自在的模样嘴角轻轻翘了翘，摘下墨镜拎在手里开口问道：“你跟温木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 突然被祁北芳这样自然而然地问及她与徐温木的事，木侑宁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虽然已经知道二叔妈就是徐温木的妈妈，但一下子这么面对，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呃……二叔妈……” 祁北芳轻轻“呵”了笑着摇头：“还叫叔妈？你该叫我婆婆才对，”似是对这个称呼很是新奇，祁北芳自己重复了一下又笑出了声：“眨眼也是要当婆婆的人了，还有点不适应呢！” 木侑宁掩在身后的手局促地都快被她抠烂了，看着笑得从容松弛的祁北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不上为什么，木侑宁一看到二叔妈就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明明每次讲话的时候祁北芳的表情都还挺随和自在的，也冲自己笑朝自己玩笑打趣，但是木侑宁就是没办法真正的放松下来正常回应，属于一看见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立正的感觉。 这大概或许就是气场吧。 自惭形秽的同时木侑宁心里也满是羡慕，这种人生握在自己手里的底气滋长出的自信是她从不曾拥有的，像小时候看商场玻璃窗里亮闪闪的玩具，却又心知不可能得到因此并不十分强烈的遗憾。 “……温木的手还没好利索，这件事情一直也没有再提。” 木侑宁回过神来认真回应，仰头看了看这个无论在人群中总是气质出众的女人，不自觉地朝她贴近。 祁北芳回头看了木侑宁一眼，算是对她的回复做了一点反应，随后起了新的话头自顾自边走边说：“你觉得江北这孩子怎么样？”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木侑宁随着祁北芳的步子走，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高挑劲瘦、动不动就要闹脾气哭闹，却又让自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的漂亮小孩来： “小北很好，很乖，很懂事又很活泼，是个好孩子呢！” 祁北芳不置可否，不远处木祁江将车稳稳地停在一边，看了看天空刺眼的灼日，稍稍低头站在门口重新戴好墨镜：“这孩子坏得不知好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没头没脑的话一句接一句，木侑宁已经开始内耗是不是自己太笨了，笨得都不配跟女神讲话。 “找时间赶紧把证领了吧，温木手伤了也不是破相了，你俩也都不小了，你一个女孩子，也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盛夏的阳光真的很烈，木侑宁微微被阳光晃得眼晕，腹中不适再一次传来，像蹦跳着一窝冰冷黏腻的小蛇，她往阴影里退了退靠着栏杆将手暗暗搭在肚子上，礼貌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谢谢二叔妈。” 听到木侑宁的回应祁北芳微微扭头看她。 也挺好的，话不多又愿意学，她突然觉得也许这女孩子并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这副呆样。 只是…… 墨镜下精明的眼神飞快地从木侑宁的手部略过，祁北芳垂眼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朝她点了点头，扭头径直朝前走去。 木侑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乘车离开。 云彩遮住骄阳，一时间凉快了不少。 ……………………………………………………………… “你跟小宁那孩子说什么了？”木祁江开着车，红灯途中看着副驾上闭眼休息的祁北芳，似乎很随意地开口。 “没什么，”祁北芳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从包里拿出一小瓶眼药水滴入随后闭目养神：“这孩子挺乖，我挺喜欢的。” “是啊，这一代里属这丫头懂事了，有时候都有点傻气似的。” 木祁江想着木侑宁小时候的种种泛着长辈的慈爱笑了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手握了握祁北芳随意搭在一边的手： “你喜欢呀就好，当时还以为你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啊这转眼就要给你当儿媳妇了。” “嗯。”祁北芳闭着眼睛淡淡回应了一下：“跟我没关系，主要是他们自己乐意。” “也是啊，”木祁江嘿嘿笑：“还真没想到俩孩子就这样看对眼了。” “真巧啊！”木祁江还是忍不住感慨：“你们没见过几次面，其实该找个机会好好说说话，也多点了解。” 祁北芳闭着眼摇摇头：“又不住在一起，没必要。” “对啊！”木祁江又感慨起来：“现在都流行自己住，跟咱们俩当时一样！” 感觉到药水渐渐融入生效，祁北芳慢慢睁开眼睛，扭过头来看着木祁江，没有说话。 “等儿子念完学了，咱俩就退下来吧。” 木祁江开着车似是不经意的随口提议，余光却暗戳戳地觑着祁北芳的神色，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喜，如乘胜追击一般再次开口： “咱们也该休息休息了，到时候我们俩也好好旅旅游，世界各地的也都走一走，这么多年做生意去了那么多地方，但都没有停下来好好享受一下呢。” 祁北芳不说话，木祁江等不到老婆的回复，暗自有些不悦，车子微微提速，往一处安静的小山庄开去。 祁北芳就是不说话，半晌木祁江终于绷不住，眼睛朝前看着路，嘴里喋喋不休： “你之前明明说了等我四十岁就退下来！这一眨眼又都过了好几年了！钱什么时候能挣完呐？我不管！儿子也大了，就不该叫祁江北去出国念什么建筑，要不这会儿公司也都接手好几年了……” 一句话倒是点醒了祁北芳，耳边木祁江的抱怨渐渐被她抛在脑后，该找一个完美的退路了。 这事确实得好好想一想。 …………………………………………………………………… “不穿吗？”木侑宁手里拎着一件外套看着一脸抗拒的小孩：“那要不穿件薄一点的吧？” “不要不要——”木佑年一把将木侑宁手里的外套全塞进行李箱里，短袖短衫短裤，头上却很扎眼地戴了顶毛线帽子：“热死人啦，不要穿，一件也不要穿。” “好吧好吧，”木侑宁伸手给小孩的帽子戴正：“拿你没办法。” 话这样说还是不放心的抽了条小毯子塞进木佑年怀里，牵着弟弟看看行李又扫视了一眼房间各处，随后才放心地推门领着小孩出来，边走便扭过头看着他耐心解释：“外面热但是车里冷，万一睡着了还是得拿什么盖一盖。” 木佑年“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抱紧了怀里的软毯子随着木侑宁走出这里。 工钱月中才算完整一月，也就是说李念跟木安江还得在这待段时间。 木侑宁不想再等下去了，弟弟恢复得不错，加上祁江北也已经走了，再住在这里也实在说不过去了，便在送完祁江北去机场的路上，也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路上小孩兴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姐弟俩很久没有在这样轻松自在的语气说说笑笑，没有父亲的扫兴母亲的说教旁人的打扰，一时间气氛很是和谐温馨。 “这么说……徐温木和祁江北两个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啦！” 木佑年听着姐姐喋喋不休地讲八卦，顿了一会儿才像缓过神来似的接口：“这……你之前知道吗？” “我也就知道了两三个月，你生病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木侑宁轻松又神经大条的随口回答，似乎还沾了那么一点知情者透露消息的小得意： “我当时也很震惊，真没想到，两个人一点都不像！他要是不说我完全都看不出两人还是兄弟！” “所以你当时打电话来问我……”木佑年想起几个月之前同木侑宁的通话，又由此联想起更为之前的聚餐。 “那他之前一直在瞒着你，为什么？” 一句话倒把木侑宁问得语塞：“他说他没有诶，只是我一直都没发现，你看我一问他这不是也告诉我了。” “这不一样啊，这件事就该早早说清楚的。” 木佑年提高了音量皱眉摇了摇头，心里总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扭头看着木侑宁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又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事啦——” 木侑宁心里虽然记挂着这事但却没有过多的介怀，此时听着小孩这么回复又好像觉得也有一些道理，但还是安抚着弟弟也安慰着自己： “其实这件事本身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随他们去好啦。” 木佑年盖在小毯子下的手暗暗攥了攥拳，犹豫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出口提醒： “姐姐你也别太相信他，他既然不是什么都告诉你，那你也别什么都跟他讲。” 小孩的话听起来有些幼稚，但木侑宁明白弟弟想表达什么意思，因此点了点头认真承诺：“好，姐姐答应年年。” …………………………………………………………………… 飞机晚点了两个多小时，祁江北听着广播语气诚恳地解释原因，不远处的天气很糟，跟自己的心情一样。 等待的过程漫长，且无聊。 而且容易后悔。 比如祁江北现在真的好想拖着行李跑回家，永永远远地赖着她，永永远远地跟她待在一起。 小北可以， 但祁江北不行。 他要向木侑宁证明自己有资格也有能力爱她，他不要总当那个她眼里的小孩了，总有一天她会接受自己的爱，也会全心全意的来爱自己。 才不是像面对徐温木那样的低微委屈，是真真正正的，相爱。 当然了， 用点小技巧，这才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投机倒把， 这叫本事。 尤其是对付徐温木那个老奸巨猾的死绿茶。 想到这里祁江北拿出手机，通话页面翻了好久，拨通了徐温木的电话号码。 回铃音很漫长，随后被挂断，但祁江北很有耐心，很快再次拨去。 “你干什么？”电话接通，一个声线温和但语气十分冷漠的男声。 “没什么，”祁江北的语气轻松且随意：“我想告诉你，我就要走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徐温木察觉到祁江北语气里不怀好意的挑衅，报之同样的阴阳怪气。 “就算你真的跟她结婚又怎么样呢？反正你也知道，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爱你的。” 电话再次被挂断，祁江北锲而不舍的再次打过去，可惜这次没有接通，轻灵的女声提示已被拉黑无法接通。 祁江北试着发微信，同样也被删除拉黑了。 小气鬼不配拥有她。 第2章 各自(下) 夜间，木侑宁躺在床上，这几个月过得乱七八糟，一下子安静下来，恍惚间甚至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小腹处的抽痛催昭示着她此刻糟糕的现状，看似什么都稳定了下来，而她自己却是一团糟。 木侑宁将手搭在肚子上——还没来得及做检查——也许不是呢，她心里还残存着几分侥幸，可又不敢也不想真正地去面对那份她并不期待的结果。 心里装着事情所以翻来覆去睡不着，解锁手机看着只剩两千多块的余额。 这钱连打胎都不够吧！！ 真是被自己穷笑了。 手机弹出消息框，是徐温木发来的，似乎还是在外面加班，图里是份简单的河粉，下面简短一句：想你了。 木侑宁想了想，编辑好了的句子又删掉，对面迅速又来一条：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木侑宁发了个困的表情包： 很困，睡不着。 看你在外面，加班吗？ 徐温木回了个“嗯”，看着木侑宁发来的“心疼”垂眼一笑，用还不是很利落的右手敲着屏幕键盘：什么时候回家？ ——再过几天，等我爸妈回家。 木侑宁有很多要问徐温木的话，住院的余款肚子里疑似的崽子还有……结婚，桩桩件件的事挤在一起，木侑宁再次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团糟糕。 木侑宁满脑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平时通过网络交流有限，再说手机上总会说不明白，这些都不是小事，总要当面提及才比较好。 ——我有很多话要说，等我回家，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说一说。 那边徐温木迅速回了个红扑扑的小笑脸：好，那我等你。 这家伙，满脑子里都是这种事。 ——我感觉我好像怀孕了。 木侑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大喇喇地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孕早期激素不稳定而心烦，也许是不想独自承担这个明明是因为两个人搞出来的棘手的烂摊子。 汗流浃背吧徐温木。 通讯界面顶部那句“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地闪了好几次，最后只发过来短短四个字： 我去找你 很快又发来三个字： 等着我 藏在心里的话被讲出来，木侑宁此刻反而有些平静的心虚： 不用不用，我只是这么想，等明天买个验孕棒查一下再说吧。 刚点完发送，下一秒徐温木的电话就打过来，黑夜里的震动格外明显，木侑宁慌乱地按住手机，赶紧下床关严卧室门，才小心翼翼地接起来，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嗔怪：“哎呀干嘛呀，这么晚了，明天说嘛。” 电话那头的环境有些嘈杂，徐温木压低音调，语气却很是轻快：“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能确定吗老婆？” “我说不准，可是我们上次……而且我这个月的例假还没有来。”木侑宁开始后悔刚才的莽撞，这个嘴呀！ “那我感觉没准就有了。”徐温木想笑又极力忍住，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激动，无论之前说得有多好听，此时也存了私心地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降生。 本能毕竟掩饰不了一个人的理智，他沉心平复好情绪：“那如果真的有了，你想要他吗？” 木侑宁察觉出徐温木难以掩饰的激动，突然有些愣神——他很想要吗？明明之前谈的时候，自己感觉他也不是那么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啊，怎么现在听上去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想”两个字哽在喉头，一时间有些难以说出口。 “没事，”徐温木察觉到木侑宁的犹豫，反而耐心地开解起来：“先别想那么多，明天我来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现在好好休息，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爱你。” 木侑宁没有接话，徐温木细细安慰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可惜这段谈话并没有让木侑宁觉得轻松，反而让她更加犹豫，温热的指尖轻抚小腹，或许，生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不不不不不——木侑宁你昏头了！你要拿什么养她？是有很多很多钱了？还是有很多很多爱呀？ 都没有，木侑宁本能的害怕生命，一想到有棵像小种子一样的东西在她身体里扎根发芽，汲取着她的生命长大到最后破腹而出。 她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姐姐！”伴随推门的声音，像划破黑夜的一束光唤起犹豫不定的木侑宁。 木佑年站在门口，睡衣歪歪的挂在身上，打着哈欠看着站在窗边应声回头的木侑宁，迷迷糊糊地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还没睡？”木佑年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蹭了蹭。 木侑宁抓着木佑年细薄的手掌揉了揉，扭头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犯困的小孩，语气轻缓而温柔：“吵到你了？” “没有，起夜听到房间里你在讲话。”大概是清醒了一点，木佑年反握住木侑宁的手将她拉到床边坐下，自己顺势躺在床上：“这么晚了，怎么还打电话？” “说点事情，”主卧里没有开空调，但是夜晚的风吹得房间里很凉快，木侑宁从柜子里翻了一条小毯子给弟弟盖好，自己也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睡吧，爸妈过几天就回来了。” “爸妈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木佑年再次抓住木侑宁的手攥在手心，黑夜里的大眼珠亮晶晶的，裹着毯子向木侑宁身边凑了凑：“我不想你走。” “这么舍不得姐姐，跟姐姐一起走好啦——”木侑宁并不反感小孩的接近，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贪恋与人拥抱而带来的安全感，年龄渐长，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像更年轻时期那种愣头愣脑的勇敢了。 “走，能走去哪里呢？”木佑年哪里也不想让木侑宁去，这栋小屋就很好，可以遮风避雨，承载着他们两个所有美好的回忆，在这里似乎时间都对他们格外宽容，让两人相处的时光悠然缓慢。 能走去哪里？理论上可以走去任何地方吧。 就是没法待在这里吧。 毕竟家里连我的房间都没有啊傻弟弟。 “你想去哪里呢？”木侑宁反问道，满脸温柔地捏了捏弟弟软软的小脸蛋。 我想去有你的地方。 木佑年在心里默默地想，垂眼想象着木侑宁此刻那双温柔的眸子，最后闭起眼蹭了蹭木侑宁的手心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今天我在这里睡好不好？” “好~”木侑宁替小孩掖了掖毯子，看着弟弟乖乖的模样笑着答应，木佑年扭动着滚进木侑宁的怀里“嘿嘿”笑了两声，木侑宁也全然依他：“睡吧，明天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两人中间被两条毛毯严丝合缝的塞得满当，柔软又很妥帖地托着木侑宁的肚子，很温暖又很舒服。 ……………………………………………………………………………… 一大早姐弟俩被门铃声吵醒，木侑宁拍了拍睡到床上另一边的小孩安抚好，随后理了理睡衣走到门口查看，看清来人突然清醒过来急忙开门：“温木？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下一秒木侑宁被一个坚实的带着清新风尘气息的怀抱紧紧裹住，徐温木按着她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来找你。” “谁呀——”耳鬓亲昵之间木佑年揉着眼睛出来，边走边闹着起床气大声问道。 徐温木还不肯松手，木侑宁拍了拍他的胸口红着脸将人推开：“那个……年年，你温木哥哥来了。” 小孩惺忪的眼神一下子淡漠了下来，“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宽松的睡衣晃荡着悠悠地走进洗手间。 “先进来吧，”木侑宁拉着徐温木的手进来，徐温木反手搂住木侑宁的腰将人轻轻拢到沙发上坐下，手里拎着的一大包早餐放在茶几，贴身坐在木侑宁身边，左手轻轻贴在她的小腹：“还好吗？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哎呀——”木侑宁现在对自己昨天冲动的嘴快异常后悔：“八字没一撇呢，你能不能别这样啊！” “好！都听你的~”徐温木笑着将手移开，目光随着动作聚集在茶几上他带来的一堆早餐：“想吃什么？我买了一点，挑你自己喜欢的吃，要不要先吃碗蛋羹？” 木侑宁摇了摇头，起身在饮水机烧了点热水：“一早来都累坏了吧，先休息会儿，手怎么样了？这个月有没有去复查？” “查过了，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徐温木晃了晃手臂，最后朝木侑宁伸过去：“只是以后都不好穿短袖了，留了好长一道疤。” 木侑宁回身轻轻碰了碰他长袖衬衫下的胳膊，徐温木反手抓着她的手腕将人再次拉到沙发上：“不好看了，别看。” “没事……”木侑宁看着徐温木一副介怀的模样，伸到袖扣上的手突然停下来，倚在沙发背上指尖拨拉着他胳膊的伤处：“我怎么会在意这个？” 徐温木垂眼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又细又扁的小盒塞进木侑宁手里，凑近木侑宁耳边轻声说道：“你先验一下，然后我们等下去医院，我都约好了。”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木佑年带着洗漱好的清爽气息推门而出。 来不及说什么，听到开门声木侑宁一下子站起身来，扭头带了点埋怨看了一眼徐温木，将手里的盒子放进衣兜，小声讲了一句“我去洗漱”便飞快地走进洗手间里。 直到听到卫生间落锁的声音，木佑年才慢慢悠悠地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抽了把小板凳坐下随手拿了个包子吃起来。 “她过几天才回去。”木佑年并不抬头看徐温木，慢慢嚼着热乎乎的牛肉包子，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说话。 言下之意，你为什么今天过来？ 你来了她也不会跟你走的。 徐温木淡淡笑着并没有解释，自顾自凑近拿起杯豆浆喝了一口，抬头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木佑年：“你长高了，这两天身体怎么样？恢复得好吗？” 木佑年顿了顿，也没有回应他的询问，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看着徐温木，再次提高了声音重复：“我说，姐姐过几天才会回去，至少要等我爸妈回来。” “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徐温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要不先到我那边去住，我会在这边待几天，还可以照顾你们。” “用不着，”木佑年站起身来去厨房拿了个面包慢慢吃着，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我和姐姐很好，不用麻烦你。” ……………………………………………………………… 卫生间里，木侑宁倚在静音门上看着上面清晰的两条红杠的结果显示处，久久无言。 心里残存的那么一丁点侥幸被它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叉，这种事即使心里有预设，真正知道结果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情绪波动。 其实那次事后本来也想买药，但当时是真的忙乱，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加上又累，也懒得再去补救什么的。 烦！ 先不能告诉别人，这是她跟徐温木两个人的事，一定会把它解决好——木侑宁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走出卫生间，在盥洗台前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摆了个和善的微笑，木侑宁推门出来，看着茶几上用碗盛了颗又白又嫩的荷包蛋，又看着用着同款碗慢慢吃鸡蛋的弟弟，用惊喜的语气夸赞：“哇！荷包蛋！年年是你做的吗？是给我的吗？” 木侑宁眯着眼坐在沙发上将两个人分隔开，端起碗来用勺子蒯了一口，这开心不是装的——她从小就爱吃荷包蛋。 “怎么样？”徐温木看着吃着一个普普通通的荷包蛋还能开心成这样的木侑宁，抬手理了理因为洗漱而沾湿的发丝：“噎不噎？喝点水吧。” 木侑宁摇头拒绝徐温木递过来的豆浆，美滋滋地享受着自己喜欢的早餐，吃了几口突然反应过来徐温木问话的意思，“啊”了一声一下子有些打蔫地放下手里的碗接过徐手里的豆浆点了点头，看了看碗里的鸡蛋又看了看那杯豆浆: “还好啦，我也没有觉得很噎。” 第3章 相合(上) “你要走了吗姐姐？”趁着徐温木去阳台打电话，木佑年帮着木侑宁收拾着剩下的早餐去厨房，犹豫了好久才慢慢问出来。 “当然不会啦，爸妈不是还没回来吗？”木侑宁察觉出小孩语气里的失落，赶紧解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家，叫我怎么放心？” 木佑年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将木侑宁洗好的碗接过来放进橱柜，然后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厨房狭窄，木侑宁被他挡住：“怎么啦？”一边扶着弟弟的肩膀将人往外推一边柔声询问：“发什么愣啊？” 木佑年摇了摇头，靠在木侑宁身上顶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躺在她腿上扒拉她的手指。 一时无事，木侑宁也随他去，徐温木还在阳台打电话，闲得无聊看了看手机，突然发现徐温木给她转了十万块，差不多在昨晚两人刚通完电话的时间。 好多钱， 直接打到账户里。 附言是买点好吃的。 木侑宁攥着手机看着这串数字，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怎么样。 “我不让你走，”木佑年像下定决定一样，将木侑宁的胳膊抱在怀里自顾自说道：“不能什么事都听他的，你这几天就要好好在家里陪我，哪也不许去。” 木侑宁将手机扔到一边，像是扔掉了一个烫手山芋，转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在自己弟弟身上：“好好好，听你的，姐姐哪也不去，保证跟你形影不离好不好？” 话刚出口想起徐温木刚才说起约的检查，又想着怎么扯个谎将这件事圆过去。 “那个……”正要开口，阳台上徐温木打完电话出来，看了看腻在木侑宁身上的木佑年，语气自然地向木侑宁开口：“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去哪里！！”木佑年突然翻身坐起，因为刚才木侑宁的保证，此刻的他很有底气，紧挨着姐姐坐下：“她哪里也不去！！！” “年年——那个……姐姐月经不调，今天想去医院看一下，最晚下午就回来啦，年年能不能乖乖待在家里等姐姐回来啊？” 木侑宁想着小男孩多半不懂这些，说点头疼脑热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出口的瞬间飞速编了个谎，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暗暗得意，怀孕嘛，也算是一种月经不调吧。 “你怀孕啦？”木佑年目光钉在木侑宁的肚子上脱口而出，快得仿佛都没经过大脑。 啊？ 木侑宁片刻的得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一脸尴尬。 现在的孩子这么机灵吗？ 我撒谎的时候很明显吗？ “呃……”木侑宁尴尬地挠了挠头，看着木佑年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也不一定，今天就是去检查一下看看。” 片刻失神木佑年又很快回过神来，站起身来就要去卧室换衣服：“我一起去。” 木侑宁赶紧把他拉住：“不用了吧，有你温木哥哥在呢，乖，在家里好好休息等姐姐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木佑年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姐姐的异样，气那个该死的徐温木，气她对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想瞒着自己。 还是把心里的气忍下来，只带了点娇气的失落埋怨：“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 “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要怎么跟你讲呢？”徐温木走到木侑宁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来：“你姐姐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张扬而已，小年，你也长大了，不能不懂事。” 关你屁事！！！ 还不都是你！！！ 木佑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不想让木侑宁夹在两人之间为难，也就没有搭理徐温木让他厌恶的说教，上前一把拉住木侑宁的手：“我要跟你一起去。” 木侑宁想拒绝，徐温木却摇了摇头看着木侑宁：“去就去吧，有小年陪你你也安心些。” 看弟弟扭着小脸使犟，又听着徐温木的劝导，木侑宁无法拒绝：“那就去吧。”只是原本两个人的事情一下子多了一个，从情侣之间上升到了家庭之间。 ………………………………………………………………………… “怎么是私立医院啊？”木侑宁被徐温木扶着腰，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木佑年的手，看着从门口迎出来的和善又温柔的穿粉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尴尬地跟木佑年对视一眼之后凑近徐温木耳边悄悄问道。 “这家医院服务好，”徐温木笑着看着护士报了姓名，抬手将木侑宁的发丝别在耳后：“没事，很出名的，又安静，你不是最怕吵吗？就在这里好啦，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我我我……”木侑宁顿住脚步不想再往里走，看着笑容满面的护士她也有些发怵。 徐温木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扭头去跟护士说了什么，扶着木侑宁腰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朝前推了几步：“走吧，让冯护士带你。” 木侑宁下意识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的两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下，随后客气地朝护士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护士走在木侑宁的稍前一点的身边小心地给她开路，满脸温和的朝木侑宁介绍自己：“没事的木小姐，您叫我小冯就好，我会负责安排您全程的孕期检查，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冯护士带着一行人进了一个很宽大又很干净的粉色就诊室里，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女医生客气地喊几人坐下，中间还有另外一个女护士来给几人倒了热水。 木侑宁稀里糊涂地接受着医生的盘问，随后便被冯护士陪着去做检查，这种被周围人环绕着包裹起来的感觉让木侑宁真的好尴尬，她不想再让人跟着自己了，但是却没办法拒绝。 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b超也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常规检查下来，趁护士离开不知道去干什么的间隙三人对坐在休息室桌子前，木侑宁扭头看了看屋子里其他几个零散的待检者，最后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累了吗？”徐温木笑着看着木侑宁随性的模样：“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再稍微等一下。” 木侑宁有些低迷地坐起来，看着桌子上的维c软糖拿起来吃了几个：“年年你也吃，这个绿的好吃。” 木佑年接过木侑宁递过来的糖放在手心看了看：“然后呢？你们要怎么做？” “我……”木侑宁犹豫着，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要开口，在桌下无意识地抠起了手指。 “当然是听你姐姐的。”徐温木笑着伸手握住木侑宁的手放到桌上，边说边看着木侑宁随后将眼神移到木佑年身上：“我尊重你姐姐的选择。” “呃……嗯……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嘛，等，等出了结果再说吧。”木侑宁再次选择了逃避，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只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背，事实上她根本没有选择，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冯护士从外面进来端了几盘看上去很精致的茶点：“检查结果还要再稍等个十几分钟，几位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这都是我们餐厅刚做好的，有专门的营养师定制的配方，所有的食材都是有机的，大家可以先尝一下，喜欢的话我可以再拿一些……” 木侑宁现在真的好烦，当然并不是针对这个服务周到完美的护士，周围明明很温馨的淡粉色让她感到压抑，下一秒似乎就要将她压迫窒息。 徐温木点点头算是答应，看着心不在焉的木侑宁内心也涌起一点点烦躁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下，自顾自拿起勺尾几个线条勾勒出的小婴儿造型的甜品勺吃了一口，很浓的蛋味，又不是很甜，总而言之不好吃，甚至对他来讲很恶心。 嚼嚼咽下垂眼看着盘子里被他挖烂的胖兔子，徐温木笑了一下，几口将它全部吃掉。 剩下的几个姐弟俩各尝了一口随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掩面轻咳随后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咳……”冯护士去取报告，木侑宁才看着弟弟又看看徐温木忍不住笑出来小声跟两人吐槽：“好难吃啊。” 木佑年点点头看着姐姐直笑，好奇怪的味道，悄悄扭头看了看其他桌前的孕妇，回头时笑容便已有些牵强，看着离他最近的胖绵羊模样的小蛋糕，他抬手拿勺子戳进绵羊肥胖的腹部，挖出了一颗小羊羔模样的白巧克力，腻白的羊胎上难以避免地沾到了粉红奶油，木佑年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垂眼瞥到徐温木空掉的小碟，木佑年的眼珠慢慢移到眼角看着他冲着木侑宁温柔爱意的模样，他感觉到了如木侑宁此时一般的压抑。 很快护士进来将他们三个带进刚才那个医生的办公室里，她们的笑容真的好真诚啊，笑得木侑宁都不好意思看人的那种。 “检查结果非常好，妈妈的孕酮水平很高呢，hcg翻倍效果非常理想，宝宝很健康，目前看来大约是孕期32－35天左右，建议各一到两周左右的时间来复查一下再照个片子，排除宫外孕的可能。虽然母体非常健康，但孕早期不稳定，建议多卧床休息，可以适当下床活动。” 徐温木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着将手搭在木侑宁肩膀上，向医生点头致谢。 木侑宁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就听到医生说了一堆“叶酸”“补钙”“补充营养”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被冯护士和另外一个更年轻些的护士把他们送了出来，稀里糊涂地坐在车里，看着扶手箱上用粉色布袋装着的 几瓶营养补充剂，木侑宁才回过神来，垂眼摸着自己的肚子。 一路上徐温木提议的吃饭地点都被木侑宁的沉默否决，“姐姐，”木佑年看着身边的木侑宁有些担心：“没事吧？” “没事，”木侑宁笑了笑凑近倚在小孩身上：“温木，回家的时候在小区外的市场停一下，中午我要给年年做糖醋排骨。” “在外面订一点吧，味道也很不错。”徐温木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木侑宁，温和地建议：“医生不是讲了，不让你累着。” “没事！”木侑宁紧紧抓着弟弟的手坐直身子摇了摇头：“年年要吃我做的，我自己做的才好吃呢。” 她突然有点想哭，但还是极力忍住了。 “姐……”木佑年轻轻叫了木侑宁一声，表情满是担忧。 “没事！”这句话是冲弟弟说得，木侑宁直起身子似乎又充满了力量，拍了拍弟弟的手抽了抽鼻子笑了笑：“姐今天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徐温木开车看路，目光聚集在前方，在姐弟俩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 …………………………………………………………………… “哎呦老天保佑哦真的有了哦？！！！”视频里李念又惊又喜地声音在房间里响得很大声：“她爸！丫头有了哦！我们要当外公外婆咯！你来呀快来呀……” 木侑宁有些不太情愿地推着徐温木手里的视频，左右推不过了才临时换上一副笑脸接过来：“妈你跟爸爸好久回来哦？” 屏幕里还是只有李念一人激动的身影：“几个月咯？显怀没啊手机往下照到肚头叫妈妈看一下，想吃酸的辣的？验过丫头小子了没啊？” “嗷呦没那么快啦，过几天还要去检查，一个月多那么一点点大，哪里知道女娃男娃哦！！”李念看上去精神还好，木侑宁摇头笑着跟她斗嘴，却也不忘关心她的身体健康：“你药片按时吃过没啊？咋看起来瘦了？” “瘦啥瘦！妈妈高兴的哟，一听你有了妈妈啥子病都没咯，妈妈明天就喊你爸爸归家，终于有了哦，诶！那个……小徐哦！丫头将电话给你安郎，我要同小徐讲电话！” 安郎是他们这边称呼“丈夫”的方言，木侑宁微微脸红，心里已经知道李念即将说的话，将手机递给一直在旁边听着笑吟吟的徐温木：“给你。” 木佑年歪在单人沙发上看书，可看了半天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李念的笑声一向爽朗自信，今晚听起来可真是刺耳！！！ 第4章 相合(下) 晚间木侑宁并不打算让徐温木住在家里，而且徐温木也未必就想睡在这里。 哄闹了一番之后众人各自安静，木侑宁歪在沙发上揉着弟弟的小手，脚搭在徐温木腿上：“你走吧，明天就回去吧，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事。” “那哪行！”徐温木一脸理所当然地拒绝，用右手捏了捏木侑宁的脚背：“小年还小，家里就你一个，有我在这，要出点什么事还能马上帮上忙。” “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的！”木侑宁有些没好气地回应，接着抽出脚来踢了踢徐温木：“你三天两头请假能行嘛！你领导就不会有意见吗？” “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操心。”徐温木笑着将木侑宁的一双脚拢在腿上用块毯子盖住，握在手里轻轻按压：“生活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安稳养好身体就好。” 他都这样说了木侑宁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抬头看着弟弟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在犯困了，看看时间才发觉天色已晚：“年年……年年！” 小孩眨了眨迷迷糊糊的眼睛醒过来看着木侑宁，打了个哈欠又一歪身体倚在木侑宁怀里。 “乖乖，先去洗漱一下，洗完了再睡觉，醒醒宝宝，宝宝？宝宝？”大概今天在外面累到了，木佑年怎么叫也叫不醒，只软软地歪在木侑宁身上闭着眼，不时哼唧一下跟木侑宁撒娇。 “好啦——小孩困了就让他先睡好啦。”徐温木走近拍了拍木佑年的肩膀：“小年？该睡觉啦，回房间去，在这边容易着凉……”说罢拉着他的胳膊将人提起来，就要把小孩送回房间。 木佑年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滚下两颗大大的眼泪：“快一十点了，姐姐你要洗澡吗？” 见小孩醒了，木侑宁站起来制止了徐温木拉着他回房间的动作：“你先洗，你洗完了姐再洗。洗好了快去睡觉，乖。” 木佑年揉着眼睛点点头，晃晃悠悠地进卧室拿了换洗衣服，慢吞吞地走去浴室。 “这孩子，慢性子。”木侑宁看着木佑年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无奈地笑了一下。 ……………………………………………………………… 等木佑年再出来时徐温木已经离开，木侑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像是在发呆。 实际上他看得出来，姐姐在不开心——大概只有他能留意到，并且愿意为她纾解。 “姐，”木佑年：“我洗好了。” 木侑宁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哆嗦了一下，随后看着泛着湿润水汽的弟弟掩饰性地笑了一下：“哦，好……那你早点休息，我去洗澡。”随后逃也似的快步走进浴室。 水有点凉，木侑宁也不在意，就这么倚在墙壁上捂着肚子慢慢蹲下来。 好累，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 自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只留着一副皮囊的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的娃娃。 “我觉得我好像不讨厌小孩，”水流声掩盖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她看着对面的瓷砖，仿佛那里有一个自己：“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期待她的出生。” 明明大家都很高兴，看徐温木的表现也不是会亏待着她自己的样子。 他们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孩子会在一个优渥的环境里成长，爸爸妈妈会倾注给她全部的爱和关注，会陪伴她走过人生每一个重要的节点。 她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看着她像山花一样自由烂漫地盛开在一年四季，让枯燥的生命缓缓不息的流淌时让她为它赋予一抹年轻的活力。 是这样吗？ “姐姐！！！”洗手间的门被咚咚敲了两下，木佑年的声音隔着磨砂的玻璃门和水声显得有些不太真切：“你还好吗？在里面很久了，要帮忙吗？” “哦！我洗好了，马上出来！”木侑宁站起身来胡乱地用水冲洗了一下身体，却突然发现外面的架子上呢并没有毛巾和睡衣，进来的时候太匆忙给忘了，看着磨砂玻璃门口隐约的瘦高身影：“年年！我忘拿睡衣了，把毛巾和睡衣帮我拿下！” 门口的黑影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轻飘飘地离开了。 “谢谢年年。”木侑宁躲在门后打开门伸出只胳膊将木佑年递过来的东西接过来：“我马上就出去。” 木侑宁打了个哈欠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时间真是不早了，木侑宁关掉客厅的顶灯走过木佑年的房间将浴巾晾在阳台：“还不睡？” 木佑年坐在小床上随着木侑宁的动作看向她，听着她温柔轻松的语气：“马上，给你留灯。” 说话间木侑宁又打了个哈欠，走出阳台看着乖乖坐在床上的弟弟笑了下：“那我帮你关灯啦，早点睡，这几天爸妈都不在家，咱们正好多睡睡懒觉。” “姐姐，”木佑年及时制止了木侑宁的动作，蜷起腿来朝木侑宁招了招手：“你来，我们说说话。” “怎么啦，刚不是还困得不行？”木侑宁笑着关了灯，借着明亮的月光走到木佑年的小床边坐下，懒洋洋地摊着：“关灯说话，比较有夜谈的氛围。” 黑夜里木佑年翘了翘嘴角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将床上的一只木侑宁小时候的玩偶兔子给她当枕头垫着，又慢慢爬到她身边给她盖好小毯子，随后又回到床的另一头倚着枕头，借着月光看着她。 “怎么不讲话，嗯？”木侑宁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将脑袋下的兔子掉了个个头枕在它软乎乎的肚子上从毯子里伸出脚来戳了戳木佑年的小腿：“睡了吗木佑年小朋友？” “没有~”木佑年忽然觉得两人离得有些远，索性拖着自己的枕头丢在木侑宁身边，自己也学着她的样子横躺在床上，小腿肚搭在床沿脚悬空放着，莫名其妙的有些舒服，天花板上方形的吊灯借着月光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的轮廓，缄默再三还是开口：“你不开心，是因为什么？” “……”木侑宁轻吁了一口气，对着弟弟总是不由自主地轻松下来：“还能因为什么呀？” “……”木佑年将目光移到木侑宁掩在毯子下的小腹，又抬眼看了看毫无防备的愁绪面容，最后定格在那只兔子的脚上。 “可以打掉，现在它不过一个月大。” 木侑宁看着天花板发呆：“哪有那么容易，徐温木看上去好高兴的模样，尤其是爸妈也已经知道了，现在打了她妈还不得把我骂死。” “她骂她的，”木佑年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木侑宁：“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它在你肚子里，决定权还是在你身上。” 这事说不明白，个中缘由木侑宁总不能对着一个小孩来抱怨，只一副颓废的模样瘫在床上：“先这么着吧，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好。” 等你想好孩子都满地跑了，木佑年替她着急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跟他说嘛，说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而且不是还没结婚呢吗，你就说想结婚后再生娃不就行了吗？” “不行——”木侑宁也没办法：“这么说他大概明天就拉着我去领证了。” 话一出口，木侑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 无奈、逃避，甚至还带了一点厌烦。 可是她并不讨厌徐温木啊，在一起这么久，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年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混乱：“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她的眼神里满是迷茫无措，得多无助孤独，才会对一个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幼弟询问自己的感情。 “我不知道。”木佑年轻轻抓住木侑宁搭在小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喜欢他吗？” …… “我喜欢啊，他又有钱又对我好，对咱们家也很好，”木侑宁垂眼将手再次搭在肚子上：“现在看上去对这个连脑袋都还没长出来的小丸子也好的不得了，人长得也不赖，为人也很不错……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啊？” 木佑年的内心深处最最柔嫩的地方似乎陡然生出根刺来，半晌没有接口。 “年年？”木侑宁等不到回话，轻轻开口叫了两声：“睡着啦？” “……没有，”木佑年掩饰住语气里的失落，看着坐起身来的木侑宁突然也撑着身体坐起来轻轻趴在她的背上：“姐姐……” “乖……”两个人似乎不说话的时候最能明白彼此，木侑宁转了个身搂住清瘦的小孩：“年年放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俩都要好好生活下去，只要我们好好生活好好努力，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那天打电话之后的后两天，李念自己一个人拖着一大包行李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家，彼时木侑宁还跟木佑年在卧室里呼呼大睡，徐温木一个人在厨房里听到动静出来迎接：“阿姨！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您说一声，我也好去接您啊。” “还叫阿姨？”李念打量着围着围裙、指尖沾了点面粉的徐温木眯眼直笑，不等徐温木接话扭头向屋里看了看：“我丫头呢？还睡着呐！” 随手将手里的行李包扔在地上，向来嘹亮的嗓子很明快地喊了一声推开主卧室的门：“丫头！妈妈来了哦！看你，睡得像个猪嫲嫲，起来给妈妈看看，哎呦莫睡咯，洗把脸吃点东西，把肚头里的娃儿养得白白胖胖！” 客厅里徐温木看着风尘仆仆直奔卧室的李念，轻轻捻了捻指尖的面粉，另一边木佑年被李念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间，“阿姨！您现在到家吃了没啊，我做了点疙瘩汤，您也出来吃点吧。” 木佑年擦着徐温木的身边走过，斜眼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随后慢慢悠悠地晃进浴室里洗漱。 木侑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妈……？”翻身坐起来强制开机了一会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快坐下歇歇，我这就起。” “先别——”李念抬手按着女儿的肩膀扶着她靠在床头，殷切地掀开温热的被子看着木侑宁薄薄睡衣下的肚子，手伸过去又悬空停住放在自己腿上，表情欢喜又郑重： “这个段段的娃娃不好轻易摸的，你也不许乱摸，也不许叫旁人摸了去，要不娃娃容易笨，听到了吗宁女？当年妈妈不懂刚有了你乐颠得不行，三摸两摸看你笨成这样，你看你弟弟就聪明，不过好在傻人有傻福，妈妈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 越说越高兴，一双手更是控制不住地挥动，最后捏了捏木侑宁睡肿的脸颊，把她捏得呲牙咧嘴的喊疼：“你胖了，胖了好，胖了肚头里的娃娃才长得大……” …………………………………………………………………… “妈，爸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洗漱过后一家人围坐在茶几上吃早饭，木侑宁喝了一口滋味很不错的疙瘩汤，虾仁丁不大不小，刚好一口一个，看着跟徐温木喋喋不休的李念，随口问道。 李念叽叽喳喳的长篇大论突然停住，低头喝了一大口粥完全咽下去之后才看着姐弟俩：“你爸爸……他还得做几天工，不管他，咱们说咱们的，小徐啊妈妈跟你讲啊，咱们是又得挑个好日子又得不妨碍娃娃长大，所以咱们啊……” 木侑宁跟木佑年对视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探寻之后也都没有再说话，随后李念扭过头来看着木侑宁：“丫头，妈妈讲话你听到了没啊？下月初十听到了没啊，说好了哦，”随后又看了看徐温木：“再不能出什么岔子咯，早些准备好哦，赶紧把结婚证照了，娃娃在肚子里都老大了不能还叫我丫头没名分哦。” “明白了阿姨，”徐温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眼一笑：“我保证这次肯定不会出意外，您就放心吧。” “哎呦还这么见外，该叫我妈妈咯！” 李念的笑声很有感染力，木侑宁久不见她的笑容，看着她红润的面色也不由自主地微笑着应和…… 第5章 一家 木侑宁看着手里的红本本，被徐温木搂着走出民政局。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真正的组成一个家了。”徐温木护着她的腰朝车的方向走，阳光并不热烈但胜在天气晴朗，小心地将人送到车里坐好，才绕到另一边的主驾驶位上，发动车子。 “我跟妈妈说好了，中午我们在外面吃，下午去医院复查，情况好的话过两天去挑挑婚纱，也要抓紧把该有的都准备好……” 木侑宁系好安全带浅笑着点了点头：“不忙的话中午我们去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好，”徐温木凑过来轻轻吻了吻木侑宁的头发：“都听你的。” 正值饭点，木侑宁夹了个响铃卷沾满了麻酱啊呜一口吃掉，满足地端起冷饮杯喝完杯中剩下的一点并不冷的果汁，盯着杯子吁了一口气，抬手伸向桌边的饮料杯。 “好啦，还想喝的话回家叫周阿姨榨给你，”徐温木叫住刚好走过他们身边的一个服务员给两人换上了温水，将一碗刚刚烫好并且沾满酱料的肥牛卷递到木侑宁面前：“乖，先吃点别的。” 不喝就不喝，木侑宁的注意力被好吃的吸引，自己也本没什么所谓，大口大口地吃得开心。 不知道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小年出院突然空闲下来，近来饭量确实见长，哪怕坐着一动不动，不出小半天肚子就开始饿得咕咕叫，还特别懒，吃饱了就犯困，这几天午饭过后木侑宁起码要睡两个小时以上，晚上也照样呼呼大睡，每次都要徐温木喊她才能醒来。 李念回家待了几天之后，徐温木就把木侑宁从她家里接出来住到江苑这边的家里，白天徐温木在木侑宁醒之前就出门，到晚间才会回来，没过几天雇了两个阿姨到家里照顾她，说木侑宁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也怕她无聊，多个人在家还能解解闷。 也是过上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生活了。 回来后的大半时间木侑宁都在家里窝着，走到最远的地方是趁几人都不在的时候到小区外面隔一条街的小吃摊上买了点炸五香小鱼丸子，隔天饭桌上就出现了炸得焦香裹着金脆的外壳撒着各种香粉的鱼肉丸。夜间两人吃完晚饭徐温木陪着木侑宁在公园散步，随后便再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出过门。 “再逛逛吧，”走出火锅店徐温木拉着木侑宁进到商场，十指相扣握紧了她的手笑着看着她：“不是总喊闷，索性今天好好玩玩。” 木侑宁打了个哈欠瞪大泛着泪光的眼睛，强打起精神点点头：“好啊，我想去那边逛逛，给年年和……”掩口又是一个哈欠：“和我妈买点衣服。” “好，正好回家一趟，下午带妈妈和小年出来吃个饭，你看怎么样？” “嗯……”木侑宁觉得自己真的好困，只还意识到这里不是家，吸吸鼻子晃了晃脑袋：“好！走吧，我也正想跟你讲呢，这几天回家里一趟看看妈跟年年怎么样了。” …………………………………………………………………… “……温木，”坐在车里木侑宁揉了揉眼睛扭头看着徐温木：“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呢？这样一直在z州这边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还是回g城那边吧，总不能一直来回跑吧，那也太累了……” 徐温木开车听到木侑宁的话挑了挑眉——她不会以为自己这两天都在两头跑吧，那不折腾死了！ “其实……”徐温木摇头笑了下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她歪在座椅上，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安安稳稳的沉睡着，嘴唇轻抿呼吸均匀，一副安然的模样。 “老婆？”徐温木轻轻叫了两声，随后垂眼笑了一下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 睡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车子刚停下木侑宁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到了吗？”随后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摘下安全带抻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缓了一会儿又歪在座椅上，懒懒地叹了口气，语气软塌塌地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嗯？”徐温木见她犯懒也不催她，拿过外套自己穿好随后牵过她的手在手心揉了揉：“怎么样？在这边睡是不太舒服，要不先回家？休息好了晚上再来？” “什么呀！”木侑宁有些烦躁地抽出手来瞪了徐温木一眼：“我这几天总是犯困，除了吃就是睡……” “那怎么了？你怀着孩子，诸葛医生不是说了，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嘛。”徐温木察觉她情绪的转变，耐下心来安慰。 “可是好累哦，我好累……”木侑宁明明想争辩，但是刚一出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眉头一皱只觉得烦闷，随后突然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不过眨眼之间木侑宁情绪大起大伏，徐温木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忍着笑拍了拍木侑宁的手贴近安慰。 “我不知道我是咋了……”木侑宁抽泣着哭了一会儿，随后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呆呆地愣了两秒——情绪像是洪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心防一时也难以抵抗，而后冲破堤坝，一味地压迫着她，眼泪再次决堤，排着队从眼框里跳下。 两人在车里待了好久，木侑宁才渐渐安下情绪恢复平静，擦干余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刚哭了。” “是呀，哭得好伤心，”徐温木接过木侑宁手里的纸巾轻轻给她擦了擦，捧起她的脸额头相抵：“辛苦了老婆，怀着孩子情绪容易不稳定，别想太多，往后我尽量多陪陪你。” “不是……”木侑宁摇了摇头：“温木，我想……现在孩子还小，我不想天天都待在家里，我想跟以前一样，我想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怎么了吗？”徐温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是不是阿姨不好？惹你生气了吗？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家务做得你不喜欢？你不像说我跟她们讲，再有不好的就换一组……” “不是！！”木侑宁打断徐温木的话使劲摇了摇头，随后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个孩子有点突然，我想……” “你不想跟我生孩子……”徐温木开口打断，好看的眼睫低垂着，眼神有些受伤：“你想给谁生孩子？” 对付木侑宁甚至都不需要动脑子，只要道德绑架就行了。 “我我我……我不是！”木侑宁最看不得好看的男人掉眼泪，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本意：“我没有，我还能生谁的孩子啊，上午不是刚刚结婚……” “你也知道我们上午刚结婚啊！”徐温木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凑近木侑宁：“为什么刚结婚就对我说这样的话？嗯？再喜新厌旧也得等到明天吧木侑宁！” “我没有！我没有要骗，骗，骗婚的……意，意思！！！”木侑宁急得语无伦次，生怕徐温木误会她：“我想了好久了只不过刚好今天有机会讲出来而已！！你要是后悔了我们也可以先……” “先什么？你还想跟我离婚？”坐在座椅上，徐温木比木侑宁高出一截，垂眼眯着眼睛打量她，似乎更加生气！ 其实徐温木本只想好好谴责一下木侑宁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只是自己也大意了，不怪木侑宁，实在是话听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歧义。 其实他也意识到木侑宁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并没有那么热切，只没想到的是她不期待的东西并不只有孩子。 “我没有！”木侑宁下意识否认，看着徐温木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突然转了笑脸嘿嘿笑了两声：“哎呀这不是我怕你以为我……” “你别想跟我离婚，不可能！”徐温木斜眼看着木侑宁，语气很淡又不容质疑。 木侑宁突然愣了一下，这副表情她再熟悉不过。 “你听到没有！你这辈子都不许跟我提‘离婚’这两个字！！！”见她发呆徐温木突然有些紧张，皱眉凑近抓着她的肩膀：“你给我发誓！” “啊？”木侑宁正暗自感慨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被徐温木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发什么？什么誓？”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徐温木松开木侑宁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换上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没事，带上结婚证，妈说了要带给她看的。” 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 木侑宁看着徐温木绕到自己这边开门扶她下车，一手揽着她一手拎着兜，牢牢地将木侑宁禁锢在怀里。 “慢点，”老房子没有电梯，徐温木扶着木侑宁一级一级地爬阶：“扶着我看好脚下。” “哪里有那么娇气呀——”木侑宁想推开徐温木自己走：“这么走还不得走到明年？”说话四楼的婆婆下楼梯，木侑宁侧过身来给人让路，伸手拿掉徐温木搂在腰上的手：“我们前后走就好啦，你在后面跟着我。” “不许。”徐温木眼疾手快地抬手压着她的肩膀将人掳回来，微笑着跟慢悠悠下楼梯的婆婆礼貌点头对视之后，才侧过身搂着腰托着木侑宁的小臂拾级而上，不过也顺了她的意稍稍加快了脚步。 ……………………………………………………………………………… “年年？妈妈没在家吗？”木侑宁推门进来看见小孩正窝在沙发上看书，一见姐姐来了腾地坐起来趿拉起鞋跑过来。 “姐姐——我好想你！！”木佑年拉着木侑宁的胳膊将人往沙发上带，倚在木侑宁身上吃吃地笑，完全忽视徐温木目不转睛盯着两人互动的眼神，兀自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几日的见闻。 木侑宁笑着冲徐温木摆摆手示意没事，紧接着也不去搭理他，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弟弟身上。 “妈妈去店里了，店里生意挺好的，这几天听妈妈说还要再忙活着招个帮手呢！” “姐姐你饿不饿？我在学着煮饭，晚上我们煮绿豆粥好不好？我还学了其他的，西红柿鸡蛋妈妈也说炒得很好吃。” “要把妈妈叫回来吗？那我给妈妈打电话？没事的，这个时间店里也不忙。” 徐温木从厨房端着洗好的车厘子走出来递到木侑宁面前，木侑宁抱着小盆给弟弟喂了颗紫黑的又挑了颗抬手往徐温木嘴边递。 徐温木略略横了木侑宁一眼，报复似的连同木侑宁的指尖含在嘴里轻咬了一口。 “……”木侑宁抽出手来抬头瞪着他，徐温木垂着眼睛不顾木侑宁的白眼提了两颗塞进木侑宁嘴里。 “甜不甜？”木侑宁抽了张纸接住木佑年吐出来的圆核，接着又给小孩喂了一个：“回家的时候在外面市场上买的，不知道值不值。” “还行，挺甜的，”木佑年翻身坐起来，打量着松挽发丝，眉宇间一股舒缓神色的木侑宁暗自松了口气：“累不累？”说罢伸手将压在她腿上的小盆接过来帮她端着紧贴姐姐坐着。 木侑宁打了个哈欠：“一点都不累，除了吃就是睡，年年！”木侑宁突然放下手里的果子转了个身面对着木佑年：“你仔细看看，我胖了没有，一定要说实话，脖子，脸，还有胳膊，有没有很明显？” “我看看……”木佑年煞有介事地将小果盆放回茶几上，做出一副认认真真地模样仔细端详着：“胖倒是没看出来，好像白了一点，最近没怎么晒太阳吧。” “是吗？最近……是没怎么出门，”木侑宁摸了摸脸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木佑年：“真没胖？没骗我吧？”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你觉得自己胖了吗？还是谁跟你讲得？”木佑年言辞真切，一副普普通通说实话的模样。 “肯定的呀，”木侑宁有些苦恼地低下头：“在家里总吃，又不动，哪能不长肉呢？” “即便是有宝宝也不好吃太多，”木佑年像个小大人一样闭着眼摇了摇头：“吃撑了记得多走一走，运动量大了多吃点也没关系。” “嗯！”木侑宁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年年说得对，我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懒怠下去了。” 第6章 矛盾 “中午我不回来，侑宁想吃什么您给她做就好。”清早徐温木收拾好准备出门上班，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笑了笑，客气地冲着厨房里忙活的阿姨嘱咐。 “好的，先生。”周絮萍低头答应，认真仔细地清洗好早起刚从市场上提回来的新鲜蔬菜。 “放心好啦老板，女人怀孕我和周姐姐都晓得的，保准把侑宁妹子照看得舒舒服服的！”顾丽芝从清洁室探出头来，扯着洪亮的嗓子冲徐温木笑着搭话。 “顾姐，麻烦小声点，侑宁还在睡觉，以后家里清洁的动静也尽量小一些。”徐温木没接顾丽芝的话，轻声提醒之后转头出了门。 “啧啧啧……真是大老板~就怀个孕还要娇贵得要求这那的……”见人离开，顾丽芝摘了围裙洗净手上的泡沫，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厨房门口，挑了个挂着露水的小番茄在衣服上擦了擦吃掉。 周絮萍低眉顺目地和婉模样，虽然年龄比顾丽芝大些，但手脚麻利一点也不输于这个小她十几岁的中年媳妇，对于顾丽芝嚼主人家的舌根也置若罔闻，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 “周阿姨，顾姐……早……”卧室方向，木侑宁揉着眼睛懒懒地走出来，看着厨房里的两人扯了个笑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哈哈，早早早……”顾丽芝眼珠低垂再次对视又是一副热情开朗的神色：“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看看周姐姐给你做了啥好吃的！” 摸摸肚子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来，随后一脸期待地小碎步跑向厨房，擦肩而过的瞬间被顾丽芝蹭了一下肩膀，她停住脚步转头看，却只看到了顾丽芝大步走向清洁室的轻快背影。 顾丽芝性格开朗健谈，木侑宁自我安慰似地笑了下也没有过多在意，随后奔进厨房迎接花样新奇的餐点。 “是南瓜吗？还有板栗……”木侑宁咬了口精巧的小蒸包尝了尝碗里黄灿灿的糊羹，很是喜欢。 周絮萍笑着点头应下，木侑宁又得意又有些羡慕：“周阿姨您真的好厉害啊，您来我家这么久，吃的东西都不带重样的……而且每样都这么好吃！” “您喜欢就好。”周絮萍对于别人对自己专业的夸赞礼貌回应，但眼尾间掩盖不住的笑纹昭示着她也很是开心。 “我也挺喜欢做饭的，可是跟您比起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之前好像对祁江北说过找不到工作去有钱人家做保姆的话，现在终于意识到真的只能作戏言玩笑。 “您原本也用不着做这些的。”周絮萍和蔼地摇了摇头，给她端了一小碗漂亮精致的纸皮肉燕。 木侑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带了点让人误会的优越感，一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话题带过，什么她用不着做这些呀，唉……不一直都是任人驱使的牛马嘛。 其实有些撑了，但看到金黄汤碗中上下浮动的几个晶莹剔透、佐着翠绿葱花、紫菜虾米的小肉燕，还是忍不住诱惑有滋有味的吃光了。 其实只是花样多，周絮萍很有分寸的控制着整顿饭量，好叫她吃得开心的同时不至于积食腹胀。 饭后很快又起了困意，木侑宁摇了摇脑袋支着身子想去外面转转，刚一走到门口突然被顾丽芝出声叫住。 “哦，顾姐，我有点饱，想出去溜溜。”木侑宁没在意，防晒一拉扭头就要出门。 “在家歇歇好啦，你揣着崽子，一个人不好乱走的。”顾丽芝再次出声，橡胶手套握着清洁器的手柄，听起来像好言相劝，实际语气却像不容反驳的命令。 木侑宁有些尴尬，但还维持着表面的礼貌：“没事的顾姐，我走不远，就到旁边公园里散散步，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顾丽芝总会以她怀孕为理由阻止她要出门的意图，木侑宁并没有多在意，随口应了推门而出。 莫名其妙！ 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居然连出门都要阻止我！ 好笑！ 刚到楼下没多一会儿，突然收到徐温木发来的短讯，说家里书房右边抽屉里有一个什么文件，需要木侑宁帮他拍一份过来。 刚好也有些困了，木侑宁随手回复了之后便慢慢走回了家。 刚一进门外面突然闷雷一响，等到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已是大雨倾盆，全然看不出刚刚还艳阳高照和风日暖的样子。 “喊你不要出门了吧？下雨了知道回来了……” 木侑宁往书房走，正暗自庆幸自己幸运没有被雨淋到，听到顾丽芝在身后幸灾乐祸的嘲讽，诧异又无语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烦躁，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 ………………………………………………………………………… 晚上早早洗漱好，徐温木还没有回家，他下班时间并不固定，木侑宁也没多在意，窝在卧室跟李念通电话。 “呆瓜！你就叫个保姆这样欺到你头上！”天气不好店里很是清静，李念倚在柜台的塑料椅子上毫不留情地鄙视木侑宁的软弱：“你骂回去啊，跟她讲老娘就是乐意，问她地拖完了没有就糟心别人！这样的话你不会讲？叫雇女压住！真是叫人笑死！” 木侑宁有些丧气地垂眼，心里默默将李念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打算等顾丽芝下次再让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就这么回怼。 “猪似的……”李念看着电话那头呆头呆脑的女儿既无奈又心疼：“跟你男人讲呐！喊你安郎说她！要么换一个，要么就安分一点，宁女哦……你白长这么大岁数，咋一点脑子都不长哦，你这样叫妈妈咋放心得下嘛——” “知道了——下次不会咯——”木侑宁垂头丧气地应下来，脑袋里糊里糊涂的其实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来电话？”卧室门被打开，徐温木笑着进来，看着抱着枕头一脸唯诺的木侑宁问道。 不待木侑宁点头，李念的声音已从手机里传出来：“小徐啊，是怎么回事啊！你布娘今天受了委屈哦！” “妈——”木侑宁小声制止，但李念依然不依不饶地念叨，徐温木凑近坐在床边将木侑宁搂在怀里，笑着将手机转到自己面前：“怎么了妈妈？您尽管讲，我马上改。” 李念三言两语讲事讲明白，看着依偎在女婿怀里的女儿语重心长的强调：“女子带着娃最怕气了！肚头里的娃娃也跟着受气！” “知道了妈妈，我回去跟她讲明白，您放心。” “好啦好啦，妈妈年纪大了，不该掺乎你们家事，但我丫头嘴巴笨，容易叫人欺负了去，你往后也多注意就是了啊！” 李念不是个内耗的人，嘱咐了两句也就挂断了电话，说到底，丫头成了家，凡事总要自己学着做，自己再怎么出主意也不可能代替她过日子，是好是坏，全凭着她的本事。 “我等下去跟她讲。”挂掉电话徐温木搂着木侑宁的肩膀安抚：“乖，不许生气。” “不用了……”木侑宁摇了摇头将徐温木拉住：“大晚上的，别去了。” 其实时间还早，徐温木看出木侑宁想要小事化了，便也顺着她的话讲下去：“那好吧，明天我去说，总不能叫我老婆受了委屈。” 木侑宁点点头，她并不习惯于当一个事件的主角——总会叫她觉得尴尬——无论这件事是好是坏。 好事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坏事更差，直接是搅屎棍。 算了算了，再说好了。 “还在想？”徐温木洗漱好出来，看着坐在大床上发呆的木侑宁笑着问道：“好啦，别胡思乱想伤神了，问你点正经的。” 应声扭头转而落入一个光滑的怀抱，徐温木身上泛着沐浴过后淡淡的香味，木侑宁红了红脸：“有多正经？” 这话逗得徐温木发笑，按住木侑宁作乱的手放在脸颊轻轻蹭着：“婚礼呀，我们得该抓紧起来了。”继而笑着补充：“再不快点，宝宝都要生出来了。” “……”木侑宁忽然蔫吧下来失了兴致：“呃……呃……” “怎么了？”徐温木察觉木侑宁的异样却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周末去看看婚纱，还要看酒店的排期，我估计最快也要下个月了。” 正如刚刚所描述的，木侑宁不愿处在事件的中心，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此刻的木侑宁像身上长了虱子似的开始顾涌，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搭理徐温木的话。 “老婆，”徐温木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办婚礼啊！” “……”木侑宁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鼻子上方的眼睛，眨了两下，点了点头：“……嗯，但不是不想跟你，就是不想。” “为什么？”徐温木有点想不明白：“你不想穿婚纱？” “呃……不是很想。” 木侑宁不知道该怎样去跟徐温木说，可是她就是不想，婚礼就像烟花一样，在夜晚里最美好的灿烂起来，直到天明众人皆散，才显现出遗落的满地尘埃。 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觉得不舒服，”木侑宁说得很小心翼翼，她在尝试着对眼前的男人打开一点点心扉：“我不喜欢大家都看着我，我觉得不舒服。” “……”徐温木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木侑宁，静静地咀嚼着她话中的含义。 “你要实在想的话……”木侑宁垂眼——也并不奢望徐温木可以理解——她可以妥协，只希望不要对她的奇怪生气就好了：“那就……” “那就听你的。”徐温木躺在木侑宁身边：“但总得有点仪式感，要不旅行结婚？婚纱照我觉得也应该要有……” 见她突然又发起呆来，徐温木笑着戳了戳她的软腮：“怎么啦老婆？”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木侑宁回过神，很笨地解释着：“你朋友也很多吧，也许你需要这场婚礼，也许你喜欢热闹……” 徐温木直接对着木侑宁的脸颊啃了一口，打断她的话：“也许我喜欢你。” 木侑宁承认，灯光昏暗，她的心却在此刻被这个男人小小的明亮了一下。 ……………………………………………………………………………… “今天咋不见周姐？”顾丽芝咂咂嘴，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排骨汤，看了看空荡荡的餐桌，大喇喇地问道。 午间家里只有木侑宁跟顾丽芝两个，二人在餐桌上一起吃饭——这是她刚来时木侑宁客气的后果，此刻真想扇自己嘴巴。 “周阿姨今天休息，家里只有我们两个。”木侑宁浅浅扯了个笑，随后低头继续吃饭。 “哟！那你这天还不得自己做饭呐！你现在还好，往后这肚子大起来，你可行？” 这话虽直白但含着关心，木侑宁又开始纠结是不是自己之前误会了人家，也许只是单纯的心直口快呢，别再是自己小心眼了。 “周阿姨会提前留饭，我热一下就好。”木侑宁为这几天的冷漠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冲顾丽芝微笑了下，耐心地解释。 “那也不算好……提前留饭，也不新鲜了……”顾丽芝心里开始打算盘，看着一脸瓜样的木侑宁快言快语：“你是阔太太的命，十指不沾阳春水，况且姐有经验！那月份大了啊身子是真的沉，动都动不得哦——” “哪有那么严重……”木侑宁并不在意，也没察觉顾丽芝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前几天徐温木确实也这么跟她说过，这周阿姨每周都休息，不如再雇个煮饭阿姨，两个轮换着也用不着还要木侑宁自己动手热饭食。 木侑宁摇头拒绝，热个饭而已啊，再说了自己可是小学就熟练颠大勺的做饭小能手了，怎么怀个孕还退化成幼儿园了…… “诶！侑宁……侑宁！”顾丽芝打断木侑宁的回忆：“以后啊周姐不在，热饭这种小事喊我来做好啦，你身子笨，揣着龙崽子，磕了碰了可不好哦！” 木侑宁礼貌拒绝，但丝毫架不住顾丽芝热情的包揽：“你放一百个心！我也会做饭~保证难叫你饿着！” 第7章 质问(上) “呕——”木侑宁又一次飞奔进洗手间里狂吐不止，又是休息日，周阿姨今天放假，家里只有她和顾丽芝。 “侑宁啊，你记得洗完手把洗手台拿桌边的那块小抹布擦一下哈，要不等水渍干了之后台面就不好擦了。” 顾丽芝端了两杯玉米汁出来递给木侑宁一杯，木侑宁看着没有过滤干净的淡黄玉米汁皱着眉捂住嘴脸色苍白地摆了摆手。 腹中还是有些不适，转头看见她已经自己端着玉米汁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木侑宁回头看了顾丽芝一眼，自己到吧台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了几口。 “昨天周姐还剩了点鱼丸汤在冰箱里，我们中午热热吃了吧，先生不回来你吃得也不多，就先这么将就着吃吧，晚上再正经做点吃。” 木侑宁这会儿脑子里昏沉着，没有开口反对但心里其实也有一点不满意，不过也没什么精力来讲她，而且顾丽芝主要负责家务，虽然之前答应过，但也不太好意思就这么支使她做饭。 “中午我不吃了，你随便吃点什么吧。”电视很吵，木侑宁端着水杯慢慢走到卧室门口：“我睡一会儿顾姐，你安静些。” 回应她的只有电视的吵闹。 木侑宁垂眼有些无奈地转身推门，正要进到卧室，身后吵闹的电视声停止，顾丽芝暂停电视拿着遥控器在沙发上扭过头来看她：“嗯？你刚讲什么了侑宁？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说……请安静点，我想睡会儿。”木侑宁将手按在门把手上回头耐下心来再次重复了一遍，只是已经满是烦躁。 “那你中午还吃不吃了呀？”顾丽芝撑着沙发扶手微微坐起身来，偏头朝卧室方向喊着，木侑宁不想再搭理，“嘭”地一声将门关上，将心里的烦躁和外面的吵闹隔绝在外。 其实并不困，只是孕反吐得脑子发昏，而且白天并不好入睡，迷乱的梦境恬不知耻地一遍又一遍搅扰她的睡眠，再次睁眼时反而觉得更加疲惫。 “侑宁起了没啊？”急促的拍门声打断她混乱的思绪，木侑宁躺在床上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眼神呆滞疲惫。 外面顾丽芝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吵嚷，她慢慢坐起来，严密的落地窗隔绝了外界的环境，使得虽然艳阳高照，但屋子里却并不算是温暖。 “我不是说了我中午不吃了吗？”木侑宁打开门，看着顾丽芝拍门的手扑了个空之后有点尴尬的表情，语气已经是控制不住的不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开口。 “啥时候讲过呀，行了行了，不吃就不吃吧，你继续睡吧啊。”顾丽芝讪笑着小声嘟囔着，转身之间往卧室里瞟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 木侑宁将门关上慢慢走到窗前，想到开始的时候顾丽芝并不如此——她只比木侑宁大了七八岁，比周絮萍晚了一天来到这里，人很热情又很能干，有时候做完了家务也会主动帮周絮萍一起做做饭什么的。 最初木侑宁看得开朗，周絮萍年龄比较大人也很稳重，想着有个能说会道的也能让家里不那么无聊。 人挺好的，就是话也太密了点。 这两天木侑宁身体不舒服，人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再听到顾丽芝讲话也不再觉得有趣，只觉得吵闹扰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孕中多心，她感觉最近顾丽芝也不像之前那样手脚麻利的勤快了，好几次总要木侑宁提醒了才去做，而且做得也不那么细心认真了。 床柜上的水有些凉了，木侑宁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一点点咽下，像是一条细细的凉丝丝的小蛇蜿蜒地钻进肚腹之中，她低头看了看依然扁扁的肚子，还是把凉透的白水放回了原位。 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完全睡不着，胃里不再像刚才那样又酸又胀的难受，精神也好了一些，索性又站起来在卧室里散散步，打开的窗户被阳光填满，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房间侧面覆盖着的一个小房间被徐温木改成了书房的模样，木侑宁进去转了转，书架顶部最边上一个熟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的笔记本——几乎小半年没有拿起过了。 木侑宁踮脚将它取下来，打开时还输错了两次密码，更文的网站收到了零星几条催更的消息，木侑宁懒懒地翻看着读者的评论，有喜欢的也有不满意的。 几个催更的评论截止至昨天，说得有趣又很真挚，木侑宁盯着屏幕发笑，想了想找出同角落里的一个旧日记本，同电脑一样已经好久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简单翻看了一下一时间也来了兴趣，打开写作助手开始码字。 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停下来看看时间才发觉已接近傍晚，木侑宁伸了个懒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合上电脑想了想又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一下午虽然有些疲惫，但却没有这几日那种头晕眼花的不适感，整个人感觉很放松，很愉快。 端着水杯走出卧室，因为心情不错，午间的事情也不想再去计较，微笑着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异味涌入鼻腔熏得木侑宁有些犯恶心，“顾姐……顾姐？” 连声叫了四五遍，顾丽芝才从客房那边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怎么啦侑宁？你有事吗？”顾丽芝走到她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将里面的凉水倒掉重新倒了点温水放在吧台上。 木侑宁皱着眉捂着口鼻极力忍住恶心：“顾姐家里是什么味道啊，怎么臭烘烘的？你吃什么啦？” 说话间看到客厅茶几上摆着一个没吃完的外卖，油浸浸的餐盒里漂着几颗豆皮和酸笋。 不知是气得还是被熏得，木侑宁原本清明的脑袋此刻一阵阵发晕，心里的不满控制不住地宣泄出来：“你……你怎么回事呀？怎么在家里吃味道这么大的东西？再说你吃完了怎么不马上收拾了呀！怎么还关着窗户？……呕，赶紧，快点先把这些处理掉！……请快一点！！！” 顾丽芝看着仓皇奔去洗手间的身影撇了撇嘴，直到木侑宁压抑着的呕吐声模模糊糊地在洗手间响起，她才慢悠悠地走到茶几边将残局收拾了一下丢到垃圾桶里。 “娇气！闲出来的毛病！”顾丽芝小声嘟囔着翻了个白眼，转头刚好看见从洗手间出来一脸病恹恹的木侑宁。 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换上了平时那副热情喜人大大咧咧的忙碌样子：“哟！快五点了呀，先生就要回来了，得抓紧做饭了，饿了吧，我这就做饭啊侑宁，你要是饿了冰箱里还有面包，先垫一垫！晚上煮八宝粥，炒个豆腐炖个冬瓜虾米汤，再蒸个鸡蛋肉滑你看行吗？” 房间里螺蛳粉的味道还是很大，木侑宁没讲话自己走到客厅开了窗户通风，转头看见顾丽芝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双手抱胸正要开口，她却突然满脸堆笑地端着一小盆水果转过身来塞进木侑宁怀里；“来侑宁！先吃点水果，这李子是我早上到市场去新买的，新鲜的呢！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酸的？快尝尝看，合不合口？” 木侑宁犹豫了一下，将怀里的小盆放到一边：“顾姐你不用忙了，晚上我想出去吃。” “出去？啊……你跟先生讲了吗？他同意了吗？”顾丽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转头看着木侑宁眯着眼睛笑。 眉眼弯弯，眼珠藏在眯成一条缝的眼眶里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嘴角向一边咧得很开，不像是平时那种热情的亲切模样，倒显出几分嘲讽。 这笑容看得木侑宁很不舒服，却不知该如何发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摇了摇头坐在吧台的椅子上：“算了顾姐，您做吧，谢谢了。” “你不吃，先生也是要吃的，侑宁啊，姐姐是过来人，你别看你现在怀孕了，他什么事都愿意顺着你，你还是年轻……等再过几年孩子大了，男人啊都是……” 木侑宁听得头疼，站起来随手打开冰箱，却只看到一碟吐司暴露在冰箱里，连包装袋都不见了——早上吃剩的又被顾丽芝放回了冰箱里。 “怎么……这么多菜啊？”木侑宁皱着眉，眼神落在冰箱隔层里沾着土屑的菜上，有一些看起来已经不太新鲜，叶子发黄还有些烂烂的。 “温木没有给你伙食费吗顾姐，怎么买了这么多……嗯……还看起来都不太……不太好了？” 顾丽芝突然上前一把关掉冰箱门：“呃……这个，这个是我自己买回来图便宜自己吃的，我后天才放假借家里的冰箱放一下，你来侑宁，你来吃果子，吃点果子垫一垫。” 木侑宁垂眼被她拉回吧台前，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有些讨好，心里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拿起颗李子咬了一口，“呀！”几条白白胖胖的果虫她咬开的果肉里蜿蜒着蠕动出来，木侑宁皱着眉赶紧吐了出来，捂着嘴赶紧扔到垃圾桶里一眼也不想多看。 小果盆里青软葡萄的梗已经有些干瘪变黑，青黄的珍珠李子上有几颗还沾着黑黢黢的泥土。 “这……这都坏了！李子也没洗干净！” “怎么可能！我早上刚去买的！”也许顾丽芝也觉出自己语气不好，顿了一下又不太情愿地找补了一下：“我这会儿忙不过来，你自己洗一洗嘛，正好怀着孕多动一动……” ？ 木侑宁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满脸不悦地朝顾丽芝的方向推了果盆一下。 只是没想到力气用过了头，加之果盆原本也离得台边很近，盆底残留的水也没有擦干净，被她这么一推“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水果骨碌碌地撒了一地，几颗掉落的葡萄滚到她的脚边。 洗菜的水流声停下，地上的水果停止滚动，厨房安静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音乐剧底下的观众，一个个屏息凝神地看着台上因为表演失误而不知所措如个小丑一般的木侑宁。 原本的怒气被散落一地的狼藉打散，还没生气木侑宁已经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刻薄。 她没有勇气抬起头看顾丽芝的表情，转身想离开时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站稳身子之后头也不回地换了衣服离开了家。 似乎连电梯都在跟她作对，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监控，木侑宁心里又是一阵控制不住地烦躁，干脆拉开安全出口的大门，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向下走。 下了一层之后向下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底的楼梯，木侑宁抬头看着这层安全出口处通向住户的通道，心里忽然觉得有点苦涩。 恍惚间已不知不觉地走过去，这里比楼上还要让她熟悉，走到拐角处看着门口和对面的墙壁，仿佛祁江北跟她闹脾气把她关在门外还是在昨天。 感觉大家好像都在欺负她。 因为她好欺负。 所有人，不论是谁好像都能对着她耍脾气，但每次等到她生气的时候，感到难堪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爷爷的。 凭什么呢？ 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偿不完的债，她就这样边还边走，边走边还，这一辈子好像一直在愧疚里泡着，永远也还不清那些莫名其妙的债务。 安全出口像是一只鸟笼的出口，虽然从里面向外望去漆黑一片安危未知，但迈出步去就是自由。 她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台阶很多路也很长，木侑宁一步一步尽量走得稳当，傍晚的阳光和煦又充实，照得她心里也亮堂堂的，出了住宅区打了辆车直奔商场，买了两个冰激凌一手一个吃了几口，腹中又开始翻涌。 木侑宁将身体的不适强行压下，泄愤似的又挖了满满一大勺一口吃掉。 孩子，妈妈得让你明白，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美食街里快两个月没吃的垃圾食品被木侑宁吃了个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坐在电影院里看异形。 什么声音太大怕吓到孕妇，什么电影院里太封闭了空气不流通对宝宝不好，要是你这么脆弱，吓吓就没了，妈妈也没必要把你生下来了。 第8章 质问(中) 看完电影天已经黑下来，木侑宁随便买了点东西，徐温木给她发消息说今晚要加班会晚点回家，木侑宁咬了口冰糖草莓回了个“嗯”，拎着几个袋子在商场门口想了想，打车一路绿灯到了母家。 “年年——妈——我回来了！！！” 推门李念和木佑年正在吃饭，到了饭点店里会比较忙，这个时间刚好忙完，所以这个点吃饭也不算奇怪。 “姐姐？你怎么来了？”小一个月不见，小孩似乎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长了些，额前的碎发垂到眉毛，小脸红润了不少，两颗眼珠亮亮的，看见木侑宁往屋里走站起身来迎接。 “给！年年！我给你跟妈买了件外套，等吃完了去试试。”木侑宁自顾自换了鞋洗了手躺在沙发上，冲着打量着她的李念笑了笑。 “怎么这个点来家？”李念似乎不如平时活泼，但还是一如往日的精明：“没吃饭吧？灶房添碗饭来吃，妈妈瞧着你比上回见面又瘦了？” 木侑宁本想否认，可看了看桌上的鸭血菠菜和芸豆肉丝突然有些犯馋，“吃过了，但还是有点饿。”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出来，挨着弟弟坐下开始么么干饭。 “爸爸不回家？”木侑宁吃得津津有味，不觉饭桌上异样的沉默，随意提了一嘴。 木佑年想要开口，李念突然出声打断：“你爸他在外头嘞，值夜班，不回家咯。” “我好久没见爸爸咯，”饭吃得舒服心情也好：“最近好像很忙，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叫爸爸少打点工咯，家里小吃店生意不是蛮好嘛，喊爸爸回来一起，你还不会那么辛苦……” “老娘稀罕他来帮忙？呵，废物一个，干啥啥没用！！”李念一放筷子打断女儿的话，叉着腰站起身来：“你多吃点，吵架了在家里住一晚也没多大事，我去店里看看晚点回来，你们姐弟俩相互照应好，走了！” “怎么这么急嘛？店里有人你在家歇一歇好啦？我没吵架哦就是想……”木侑宁站起身来冲着未来得及拉住的李念背影喊着，却使她走得更快。 “怎么了？他俩吵架了吗？感觉一提到爸爸妈妈好像就不太开心？”木侑宁吃得也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看着坐在沙发上已经吃饱的木佑年，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比这还要严重，”木佑年点点头，看着木侑宁继续补充： “爸爸一直都没从e州回来过，我问妈妈也不讲，上周很晚的时候我听见妈妈把自己缩在屋里头跟人在电话里吵架，我感觉应该就是爸爸。” 木侑宁听得有些发愣，记忆里父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吵过架了，不是夫妻之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那种和谐，更多的是相看两厌的无话可说。 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两人经常因为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每到这时木安江就会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打工，留她和李念两个人在家不闻不问，短则几天，最长的时候好像要有大半个月。 木侑宁小时候不懂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从她幼年的视角去看甚至还挺喜欢这样的时候，因为这段时间家里会很安静，没有任何吵闹，李念几乎每天都做好吃的等着木安江某一天突然回家，木安江也会在某天回来的时候带一点好吃的或者是新奇的玩具衣服什么的用来哄妻女。 及至祁江北从她家里离开，没过几年木佑年出生，他们之间似乎越来越无话可说，架已经吵不起来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李念一个人偶尔抱怨，木安江多数时候都在像个哑巴似的沉默。 这样也好的，至少不会像别的夫妻那样大打出手，天天吵得头破血流。 就在木侑宁以为家庭要这样永远继续或者是在沉默中分崩离析时，弟弟生病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夫妻俩对对方的爱虽然已经耗尽，但作为父母对骨肉的慈爱还是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起死回生了那么一小下。 一病就是好多年，他们的婚姻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许多年。 “那……爸再也没回过家？”思绪回到现在，木侑宁看着漠然讲述的弟弟，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木佑年点了一下头：“但过了两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爸爸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趁妈妈不在的时候，”木佑年顿了一下，大眼睛里是少年人少有的沉静淡定，目不转睛地看着木侑宁：“进到她卧室里翻了一下她平时放重要东西的小箱子——” “……”木侑宁呼吸一滞，木佑年垂下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出木侑宁心中所想：“看到了她的离婚证。” 木侑宁放下手里的碗筷，无声地叹了口气。 佑年聪明敏感，木侑宁注意到的事，他肯定也早就觉察到了。 “但是她还一直没说，”木佑年拍了拍姐姐的手背：“我觉得她应该意识到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想亲口告诉我们。” “是呀，要是主动问了，她还会跟我们急。”木侑宁托着腮皱眉沉思，消息突然，即便并不震惊，一时间也还是有些难以消化。 …… “结婚之后都会变成这样吗？”简单收拾了一下姐弟俩靠在一起看着黑掉的电视屏幕，木佑年握着木侑宁细白的手腕，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木侑宁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婚姻是什么样的，此刻的她也并不能十分说得明白。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不想说，我好累，”木侑宁看着弟弟也不再掩饰心情：“我想在家住几天，不想回那里。” 木佑年点点头，安慰似地拍了拍木侑宁的手。 小孩的手掌纤薄微凉，像丝绸一样的触感，很是舒服。 静默的和谐被一阵手机震动打破，徐温木的来电显示一闪一闪地催促，木侑宁抽离手掌拿起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喂。” “……” “我在妈家呢。” “……” “……没什么，突然想回家了，回来看看。” “……” “没事，很晚了，你自己在家休息吧，我？我……我想过几天再回去。” 话刚说完响起开锁的声音，李念打开门进来，楼道里的声感灯不是很灵敏，此刻她的身后一片漆黑。 转身之间李念抬头看了女儿一眼，随后扭头向身后的黑暗里说了点什么，紧接着徐温木跟在李念身后走进来又顺手将门关上。 木侑宁看着刚进门的两人，听着通话里传来的关门声，一脸无语地挂断了电话。 “宁女，跟小徐回家！夫妻俩又没吵架又没红脸，大晚上一个人跑回娘家，也不怕叫人笑话！你叫小区里的叔伯奶奶们怎么想你？怎么想小徐？又怎么想妈妈？啊？”李念看着女儿半指责半诱哄，先发制“宁”。 “……我想你们了我回来看看能怎样嘛！”李念一进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骂她，木侑宁有些意外，心里默默想着原来离婚对一个人的改变这么大吗。只是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徐温木有点心烦，忍不住开口反驳，话头逐渐对准徐温木：“我又没有去别的地方乱跑，你干嘛总是要看着我呢？我就非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你眼皮底下不可吗？” “什么傻话！你肚子里揣着娃娃，小徐那是担心你，人家工作这么忙还抽出时间来找你，听话啊女，往后日子安分一点，家里两个人伺候你还这么挑三挑四的……” 李念心里念着女儿能有个安稳的归宿，大丫头傻，小儿子身体又不好，自己这辈子过得失败，可也总要拼尽全力给孩子们留点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生了孩子就好了。 生了孩子就好了吗？ 一定会好的，李念相信，生几个娃，儿女双全，起码姑娘这辈子吃喝不愁。 天真的想法。 “什么两个人伺候我呀！妈你不知道——” “妈妈咋不知道吗，小徐刚都跟妈妈讲了，你说你这丫头也够笨蛋，叫个保姆把你压制成这个样子，还自己跑出来了，真够丢人的……” 李念鄙夷的眼神倒叫木侑宁没了脾气，却又不好意思地辩解什么，只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有啥子事就算你不好意思自己说，你跟小徐讲嘛，他还能不为你做主？还能向着一个外人不成？”说罢将进屋后一直没插上嘴的徐温木拉到木侑宁身前：“说话呀，咋也成木头咯？不要你布娘了？” （ps：布娘是妻子的意思。） …………………………………………………………………… 回家的路上木侑宁歪在车里一言不发。 “还在生气？”徐温木开着车：“不就是个保姆，做得不好再找一个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跟你讲的？”木侑宁低着头在后座上抱着一只泰迪熊避开后视镜上徐温木看过来的眼神。 “她说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把她洗好的水果扔了一地，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徐温木的语气里沾满了笑意，像是平时最轻松不过的调笑。 “不是！！！”木侑宁扶着前排的椅背一脸气愤：“才不是这样！！！”又觉得自己好像小朋友打架回家跟家长告状的模样，双手交叠抱胸又靠在椅背上：“我不想再见到她了，我不要找保姆了，明天就让她走。” “她做什么了惹得你这么生气？你真的骂她了？”徐温木不想她心里憋着气，因此只做不觉地引导着她将心里的烦闷倾吐出来。 还没开口木侑宁突然一阵恶心，喝了点温水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中午我吐得没胃口，睡醒之后她在家点了螺蛳粉吃，我闻着就要吐！” “她说我吃得少，总叫我吃剩下的东西……” “她还说我矫情，说我毛病多，被我听到了也不跟我道歉！” “还有！最叫我生气的！我原本上面的事都不想说什么了，结果她洗个水果都洗不干净，上面全是泥，水果也都是不好的，全是虫！我现在想起来还要吐！！！” …… 洋洋洒洒一通后木侑宁做最后的总结性陈词：“我不要保姆了，我自己也可以做，比她做得好多了。” “好~知道你厉害！可你怀着孩子呢？原本精力就不好，一个人要怎么做啊？”徐温木停好车将木侑宁接下来，护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等我再跟家政公司说一下吧，咱们再找几个阿姨，总之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出现了。” “别了吧，”木侑宁一脸心疼地摇了摇头：“几个阿姨？那得多少钱啊？” “傻子！”徐温木低头看着怀里的木侑宁笑出声来，伸手揪了一下她的鼻子：“放心吧，你老公肯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说完低头亲了亲木侑宁的头发：“好啦别生气了，回家了，以后千万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 “真的要再雇新的阿姨吗？”电梯里木侑宁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来。 就这么把人解雇了，木侑宁心里又有些愧疚。 这没用的道德感！！！ “这种既不尊重雇主做事也不可靠的人，还留她做什么？”徐温木开门让木侑宁先进去，蹲下身去帮她换了鞋：“你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乖，过两天新阿姨就来了，不好一定要讲给我，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跑走了啊。” 徐温木压在她的膝上抬起头来看她，木侑宁无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那就好——”徐温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地避开木侑宁的肚子将人扛到肩上，房子静悄悄的，似乎又回到了两人结婚之前时的独处时光。 …………………… 洗漱一番徐温木搂着木侑宁躺在床上。 “还不睡？明天想吃什么？我早起给你做些。” 木侑宁摇了摇头，徐温木身上热热的，烫得她的皮肤微微发红：“你最近工作忙不忙呀？” “还好，怎么突然问这个？”徐温木将人搂紧了些，沐浴过后她身上泛着淡淡的香气，徐温木轻轻咳了一声，给她塞了塞被子，笑着低头看她。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她下意识地觉得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都被孩子打断了。 得找个时间好好理清楚才行。 “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第9章 质问(下) “老婆……” 木侑宁低下头抵在徐温木的胸膛，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小心一点，没什么的。”徐温木的手慢慢往下：“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嗯……”理智控制着木侑宁不去主动，内心还是很难压抑自己的欲望，她伸出手指在徐温木的胸口四处点火：“我们轻一点。” “……”缠绵一吻，徐温木看着脸蛋红红，轻轻喘息的木侑宁笑了一下，亲昵地碰碰鼻尖：“还以为你不想……” “哼！”木侑宁趴在徐温木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谁叫你总是加班！” “要不还是算了，我们都忍一忍……”徐温木突然停下动作故意使坏，看着木侑宁恼羞成怒的样子很大声地笑起来：“嗯？你说是不是？” “徐温木！”木侑宁翻身坐在徐温木的腰上很用力地捶了一下：“你故意的是吧？” “……”一声闷哼打断徐温木得意的笑声，再开口时嗓音已控制不住地沙哑：“木侑宁……你真的很坏……” ………………………………………………………… “侑宁……老婆……起床了，要吃早饭啦……” “嗯……”木侑宁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要睡去。 “起来啦，我们好久没一起吃过早餐了，乖，陪我吃一点。”徐温木笑着将木侑宁从被子里拖起来，轻轻揉着她的腰催促着她坐起来，看着她走一步头要点三点的动作失笑：“怎么这么困？看来你肚子里的是个能折腾的懒蛋。” “哼！反正也不折腾你……”木侑宁刷着牙大喇喇地对着徐温木翻了个白眼——没睡醒被闹起来，起床气一时半会儿还没散。 徐温木不意木侑宁会这么说，伸手拿过毛巾打湿了弯下腰给她擦了擦脸：“是啊，老婆真是辛苦了，再坚持坚持，等到他出来我就狠狠地教训他！” 你应该先教训你自己。 木侑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夺过徐温木手里的毛巾自己重新擦了下脸，胡乱地扎起散乱的头发，自顾自往餐厅走去。 怀孕之后的早餐口味多素淡，今天早上终于多了点鲜艳丰富的花样，光是看着就很满意，木侑宁坐下来夹了个烧麦咬了一口，拿起勺子慢慢吃了点粥。 “你说，我们会有个女孩还是男孩呢？”好滋味恢复了木侑宁的好心情，看着身边的徐温木随意扯了个话题闲聊起来。 “都好，”见粥碗见底徐温木又起身给她盛了一些：“无论是男孩女孩，只要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木侑宁不依不饶，低头看了看撑得有些鼓起来的肚子：“我觉得应该是个女孩，最好能漂亮一点，嘿嘿……” 徐温木垂着眼不说话，将碗递到她面前又把桌子上的蛋花卷的碟子向她推近了些——好在负责做饭的阿姨还靠谱，提前在冰箱里冻了点存粮，要单他一个人做这么多，一大早还不得累死。 “你说话呀！”木侑宁拽了拽徐温木的袖口：“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打赌，你猜嘛——” “那我也赌女孩，赌什么呢？”徐温木不胜其烦，握着木侑宁的手腕将她刚刚拿起来一只小巧的蛋花卷一口吃掉，笑得有些欠揍。 “不行！我已经猜了女孩了！你只能猜男孩！！”木侑宁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攥拳结结实实地捶了徐温木一拳，伸手又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真好吃啊！ 不知道周阿姨是怎么把它做得咸甜松软还一点都不腻的。 木侑宁吃得津津有味，转瞬把刚刚的问话抛在脑后，没注意到徐温木反倒一副认认真真思考的模样：“可以啊，那我猜男孩。” 木侑宁被蛋花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嘴里塞得满满的抬手又拿了一个，听见徐温木的话转头看他，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 “那我们赌什么？你说点东西，也算个盼头。”徐温木将面前的碟子端远了些，按住她的手又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好叫她不至于吃得太快而积食。 “有什么可赌的呀？”木侑宁慢慢将嘴里的花卷咽下，被徐温木按住的手抽了两下没有抽出来，眼前人探寻的模样又引走了她的注意力，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 “这样吧！”徐温木很快出声打断，又垂着眼睛好像是在思考似的：“嗯……你赢了的话，为了庆祝你的胜利，你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同样，要是我赢了，我也会满足你的愿望，随你的便什么都行。” “我赢了……我要……呃……”木侑宁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笨拙又有些慌乱地思考着徐温木刚说出的赌注：“呃……” “就是谁赢谁就满足对方一个愿望，什么都行。”徐温木一本正经的把刚才的内容化简成一个简短的句子。 听起来好像挺公平的…… “好啦——答不答应啊？我们还有六个月多的时间来想各自的愿望呢！”徐温木不给她仔细思考的时间，一脸轻松地模样笑着催促。 “嗯——好！”木侑宁抿着嘴转了转眼珠子，点头答应：“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万一……” “不会的，那就换一个呗，选个你肯定能做到的。” “那好吧，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一碟灌汤包移到她面前，只是木侑宁并没有动筷。 “你慢慢想，在家里注意安全，我先去上班了。”徐温木笑着吻了吻木侑宁的额头，外套搭在小臂，拿着车钥匙离开。 家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木侑宁撑着有些发酸的腰站起身来，简单收拾了桌子打了个哈欠又回房间躺下。 …… 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敲门，木侑宁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往门口走去。 敲门声越来越紧，渐渐变成了很大力地拍门，夹杂着催促她开门的尖叫，只是模模糊糊的又听不太清楚，那声音越来越凄厉刺耳，木侑宁有些害怕，窗外黑漆漆的，连带着屋子里也暗下来，她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慢慢地向门口挪动。 可视门镜自动显示出外面的情况，居然映出李念有些扭曲的脸来，很无助可怜地求她将门打开，那张脸几乎完全占据了一整块屏幕，像是屏幕上长出了张脸来，木侑宁又害怕又慌张，迫切地想要将门打开，眼泪很大颗地跌在手背上，可似乎怎么也无法靠近门口。 她急得快步跑起来，却离门边越来越远，屏幕上原本凄凄哀求的李念见她迟迟不开门恼羞成怒起来，刻薄又恶毒地开始咒骂她，她拼命摇着头，一边努力地奔跑一边想开口解释，可是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咒骂声渐渐又变回声嘶力竭的尖叫，木侑宁大口喘息着定睛一看，屏幕上的脸被屋外不知何处升起的火焰吞噬，火舌舔噬着那张残破不全的脸，眨眼之间竟完全吞没。 “不——”一口鲜血伴着木侑宁绝望的叫声吐了出来，她一下子扑倒在门口，屋外的火焰似乎异常猛烈，门把手发红滚烫，木侑宁已顾不上其他，一把握住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钻心的灼烧感迫使她移下手来，机电显示屏还在清晰地展示着外面摇曳的火焰，一只皮肉尽褪的瓷白骨掌骤然拍在屏幕上，只一眼木侑宁便认出那是自己弟弟的手来。 “不……不……”木侑宁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嘶哑的嗓子无力地哭喊着拍打着依然滚烫的阻隔。 刚才的挣扎间手掌已被烫去了皮肤，露出鲜嫩的血肉，身下越来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肚子，记忆中宽大的玄关好像越来越窄，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含着泪花向四周张望着，企图寻找一些趁手的工具将门打开，一股很大的力量突然紧紧钳制住她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向后拖去。 “我不是说了不许你一个人跑出去！你到底在干什么！”徐温木不似平日的温柔耐心，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冷漠，他一松手将木侑宁丢在地上，坐在沙发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此刻一脸狼狈的她。 木侑宁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徐温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记忆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 徐温木一脸厌烦地扭过头去，像是烦透了她：“还不快去看看孩子！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心里是不是只想着自己？” 木侑宁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婴儿扰人的啼哭，她疑惑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只小小的襁褓被丢在不远处的地上，仔细一看似乎还在慢慢的踢腾。 一时泛起为人母亲的慈爱，木侑宁有些惊喜又有些羞涩地挪到婴儿身边，无师自通地将她抱起，一掀遮面却只看得到一摊血肉模糊的烂肉，正慢慢蠕动着，清脆的婴啼从一张依稀可辨认出是头的一个黑洞洞地血窟窿里传出来，木侑宁尖叫着想要把这个东西扔掉，却被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徐温木强硬地按住被迫给这个怪物哺乳。 …… “不……不……不要——”木侑宁骤然睁开眼睛，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噩梦惊醒后惊魂未定的心跳。 刚刚还近在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模糊不清，胃里突然泛起恶心，木侑宁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快步跑向卫生间，未及消化的饭糜被全部吐出，直到胃里抽搐着泛酸，木侑宁才脱力地坐在地上，眼泪在脸上挂了很久，最后被她一脸痛苦地擦去。 不知道坐了多久，木侑宁才慢慢地借着家具的支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去。 “呀太太醒了，我还以为您会再睡一会儿呢！”周絮萍从厨房走出来，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递过去，温柔友善的模样让木侑宁不安的思绪稍稍平静下来。 “谢谢。”木侑宁扯开嘴角笑了笑接过水杯，看着台几上用小碟子切好的水果，她才想起昨天的事来。 冰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红红绿绿的蔬菜，显得很是赏心悦目，木侑宁从饮料架上拿了瓶酸奶正准备打开，“不行不行——”周絮萍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将冒着凉水珠的酸奶从木侑宁手里抽掉，又不知从哪里拿了瓶常温的塞进她手里：“太太，不好喝凉的的，我先温好了，你还是喝这个吧。” 木侑宁听到“太太”这两个字就想笑，可是跟周絮萍说了好多次了，她也依然这么称呼自己，只好随她去。 听徐温木说周阿姨之前在过一个非常非常有钱的人家里做全职保姆，只是近几年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便从那家辞职到这里做煮饭阿姨，每周休息一天，休息的那天要提前将餐食准备好，其余什么都不用做，顺利的话要一直做到孩子出生——或者更久。 “中午吃鱼汤蔬菜面，再焖个鸡腿肉，炖个素菜煲，您这几天胃口不好，再做个蟹黄豆腐和酸拌菜心，我还买了点李子，下午给您腌点冰糖李子，生津开胃又解腻，您看怎么样？” 木侑宁听得流口水，看着周絮萍点了点头，刚才把肚子里吐得空空的，这会儿又饿起来，恨不能马上把刚才听到的都吃上。 走出厨房木侑宁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梦里乱七八糟的几幕依稀还残存在脑海里，门铃突然响起，木侑宁哆嗦了一下，定定地站在原地，紧张地捏着衣角看着门口。 “有人敲门呐，”周絮萍洗干净手冲木侑宁笑了笑：“我来开吧。” 原来是徐温木叫的保洁，木侑宁想起来了，新的保姆明天才到，今天只好先请钟点工来打扫了。 下午医院的车来接她做产检，检查完毕冯护士将她引回办公室里，木侑宁撑起笑脸跟她的主治医生打了个招呼。 “木小姐，您的体重有些偏低，最近胃口怎么样？孕反严不严重？” “胃口还好，但孕吐也很严重，东西吃进去又很快吐出来，有时候很想喝冰的饮料。”以往徐温木在这个阶段都已经来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出现，木侑宁下意识地向门口张望，再回答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第10章 失去(上) “孩子怎么样？”祁北芳坐在一间办公室的客位上，看着正在审理文件的徐温木开口问道。 徐温木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了眼时间，语气淡淡：“很好，医生说是个女孩。” 知子莫若母，祁北芳抬头看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女孩子要娇养些，你也用不着太焦虑，小孩子长得很快，几天一个样子。” 徐温木轻轻哼了一声，似乎不是很想对祁北芳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拿了个新的文件夹翻看起来：“你那边怎么样？事情有没有交接好？” 祁北芳点了点头，母子俩在大事上心性一致，见好就收绝不拖泥带水。 “都结束了，从前的事情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桌角上的水晶笔筒晶莹剔透，恰到好处的在空下来的墙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你生意怎么样，人手够不够？” “还可以，只是刚刚起步，确实还没什么特别可靠的人。”徐温木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点焦虑，现在凡事几乎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时间和精力在他这里都不太够用。 “要不要我那边给你介绍几个过来，只是要来你这里，待遇肯定要再加一等。”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别逞强，”祁北芳摇了摇头自顾自继续说：“就这么说好了，下个月就派来这里，人真的很不错，只是我现在要养老了，不想再费心培养什么新人了。” 能让祁北芳赞不绝口的人，徐温木没有再拒绝，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木侑宁产检的日程提醒。 “我还有事，先走了。”徐温木拎着外套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往外走。 祁北芳也不再打扰，站起身就要与他一同离开，敲门声打断了徐温木的动作，年轻的秘书推门而入：“老板，振光集团的话事人来消息说今天刚好到我们这边出差，希望能跟您见一面，聊一下这次的合作。” 徐温木皱了皱眉，这是公司里谈的第一个大项目，无可推脱：“好，叫小梁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许之恒点头出去，徐温木折返回来从抽屉里抽出几个文件夹翻看着。 “有把握吗？”祁北芳看着有些焦躁的儿子开口：“要不要我帮忙？” “算了，”徐温木顿了顿还是摇摇头，不过也没有在母亲面前掩饰自己的不耐：“这家很可恶，合作谈了三四次还是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答复，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要还是定不下来，应该就没戏了。” “你自己看着办，有需要的尽管开口。”见儿子自己拿定了主意祁北芳也不多掺言，点了点头，很欣赏他做事有条不紊的样子。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外面阳光对她来说还是很强烈，摸了摸墨镜却发现被自己落在了徐温木的办公室里，好在扶手箱里还有副闲置的备用墨镜，祁北芳翻出来戴好，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才好受了许多。 她没有马上回家，反而开去了市中心家隔壁的小区，黄金地段却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但它依然很牢固地屹立在鳞次栉比的大楼间，像是工业社会中间一片突兀的原始森林。 小区里没有地下停车场，祁北芳轻车熟路地开到楼下，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钥匙开了门，厨房里传来洗菜的声音，听到门响徐国平擦干湿漉漉的手走了出来，看见祁北芳没有丝毫的惊讶：“吃了没，我正要炒菜。” “还没，就在你这吃点吧。”祁北芳将墨镜一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儿，看着这个人高马大沉默寡言的男人嘿嘿一笑：“多炒两个菜，你上回蒸的那个米饭特别好吃，这次多蒸一点哈。” …………………………………… “我今天去看温木了。”祁北芳抬眼看着徐国平，见他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自顾自说下去：“虽然忙了点。但他安排得还不错。” 徐国平淡淡的“嗯”了一声，垂眼盯着桌上的饭菜，并不想接对方的话茬。 “你不愿意也没用，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是你非逼着他考警校做警察，弯弯绕绕了一大圈，还不如当时就到我那里去……” 年轻时祁北芳丢下父子二人说走就走，徐国平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儿子拉扯大，当然不想让儿子再过妻子那样一年到头家都回不了几次的日子。 因此徐国平依旧一言不发，最叫他无法理解的是都年近三十了，眼看孩子都有了，这大好的前程说放弃就放弃了。 只是也不好去干预什么，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自己的人生。 “听温木说侑宁怀了个小姑娘，他有跟你说过吗？”祁北芳随意的唠着家常，跟徐国平说话就一个好处，那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他不想听也不会打断自己。 “没有。”徐国平语气淡淡，嘴角却也不自觉地沾染了笑意。 “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想的，都三个月了还不办婚礼。那丫头是个棉花性子，还不知道温木怎么哄得她……” 木侑宁要是知道她眼里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神背后也会这么蛐蛐别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随他们去。”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哎不是我说你这个大米究竟是从哪里买的，怎么这么好吃？感觉我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了，下次多买一点，感觉怎么吃都吃不够似的……” “……” …………………………………………………………………… “一直想喝冷饮是缺骨质酸的表现，要多吃深色的水果和蔬菜，比如葡萄、紫甘蓝和黑菜之类的，这种情况就会缓解不少。” 木侑宁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摸着肚子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如果……诸葛医生，我是说如果……我想要把孩子打掉的话，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呢？” 医生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又垂眼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才一脸和善温柔的回答木侑宁的问题：“木小姐，妊娠十周以后，胎儿头部重量增加明显，骨骼逐渐发育，胎盘与子宫壁附着的程度也比妊娠早期紧的多，要是不想要这个宝宝的话流产手术还是要尽快做，后期也更好恢复，对母体的伤害也会大大减小。” “不过我建议您还是要跟您先生商量好再做决定，孩子现在非常健康，肯定会是个漂亮又聪明的乖宝宝。” “呃……”突然提到徐温木让木侑宁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往回找补：“没有，我就是随便问一下，孩子……肯定是要生的……”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徐温木带着匆忙的笑意快步走进来：“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来晚了。” 听诊椅上徐温木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木侑宁的肩上微微收紧，不久前还在祈祷他快来的木侑宁现在掩饰着笑了一下，发汗的手掌从桌子上移开放到裤子上擦了擦。 “孩子怎么样？”徐温木拿过桌子上的报告单简单翻看了一下，随后盯着b超单满意地笑了笑。 诸葛平野很耐心地把刚才木侑宁没听进去的话跟徐温木完整的重复了一遍，末了看着徐温木很自然地提建议：“这个阶段爸爸要多体谅妈妈的不容易，平时多抽出时间来陪伴交流，尽量缓解因为怀孕生产给妈妈带来的心理压力。” 木侑宁听得心虚，生怕这个医生回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告诉徐温木，又暗自后悔这个嘴为什么这么不靠谱，想到啥说啥。 徐温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客气的护着木侑宁的腰站起身来：“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她跟孩子没事就好，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诸葛平野目送着这对夫妻离开，将刚才编辑好的就诊报告单独给徐温木发了过去。 谁出钱谁就是对的。 其他的诸葛平野一点也不想掺和。 ………………………………………………………………………… 家。 二人躺在床上，房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木侑宁红着脸迷迷糊糊地欲睡未睡，徐温木看着手机上的回馈报告，垂眼看着怀里呼吸渐渐均匀的木侑宁，表情渐渐冷下来。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为什么还是想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睡梦里中的她手臂软软的护住小腹，嘴角带着恬淡的笑意安然地倚在他怀里，徐温木一眼不眨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她搭在肚子上的手捏了两下。 “不……别动……”感觉到手掌被捏得有点疼，木侑宁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徐温木，抽出手来按在他的胸口，嘴里嘟囔着什么，最终还是抵不过困倦又闭上了眼睛。 没有手臂的阻挡，徐温木很清楚地看着棉薄衣衫勾勒出她扁扁的身形，一点都看不出里面有个已经十四周、像颗杏子那么大的小孩来。 她能感觉到妈妈现在在睡觉吗？ 她期待外面的世界吗？ 她知道妈妈要把她杀掉吗？ 一只大手抚在木侑宁的肚子上，干燥温热的掌心将肚子腾得暖烘烘的。 大概是觉得舒服，徐温木感觉到她似乎主动往手掌上贴了贴。 徐温木抱着她换了个姿势让她平躺在床上，轻轻按压起她软乎乎的肚子。 这只曾经断过的手现在可以完好地进行着一切想进行的活动，只可惜还留了一道这么长的疤痕。 徐温木突然想象着孩子依偎在木侑宁怀里，小手扒拉着他的手臂，眨巴着像她妈妈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奶呼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场景，心里不由得涌出对亲生骨肉最纯洁真诚的爱意来。 可是你明明这么可爱…… 你妈妈还要打掉你！ 爸爸不会让妈妈这么做的。 爸爸会保护你和妈妈， 永远。 熟睡中的木侑宁并不知道徐温木此时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迷糊间突然觉得肚子上有些发沉，渐渐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只觉得疲惫，沉浸在睡梦中并不想就这样醒过来，可…… 过于大力地按压迫使木侑宁清醒过来，她有些费力地从徐温木的禁锢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出神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来关心自己的徐温木此刻好像并未察觉到她已经醒来，他的手越来越重，像是要隔着肚子把孩子挖出来一样。 “啊——！！！”木侑宁疼得皱着眉叫出声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徐温木挣脱出来，一时难以稳住身形向一侧歪倒，右手下意识地捂着发疼的肚子，用来支撑身体的左手却一不小心按空在了床沿，仰倒着跌下了床。 “侑宁！！”事发突然，徐温木没来得及将人拽住，急忙下床将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一脸痛苦模样的木侑宁小心翼翼地抱回床上：“老婆……你怎么样？摔到头了吗？” 摔的这一下不算严重，只是木侑宁肚子疼得厉害，皱着眉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婆你别吓我……”徐温木此刻满脸慌乱，站起身来朝衣柜走了两步，紧接着折返回来拿了条毯子将她裹住，也顾不得其他抱起来直奔医院。 ………………………………………………………… 过于用力的按压加上摔了一下的外力刺激引起宫腔压力改变，子宫内壁肌肉痉挛，俗称宫缩。 孩子差一点就没有了。 “老婆……”床上苍白虚弱的木侑宁轻轻眯开眼睛，徐温木赶紧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你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 “……”木侑宁张了张嘴，摇了摇头，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宝宝……怎么样？” “孩子还在呢！”徐温木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愧疚，抓着她的手轻轻贴在脸上蹭了蹭：“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木侑宁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明明就是在不久之前，可她好像怎么也想不清事情发生时的场景了似的：“她怎么了？真的没有事吗？我只记得我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第11章 失去(中)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木侑宁解释自己的过失，只好避重就轻地轻声安抚：“医生说我们来得及时，你身体素质也好，所以没什么大碍，明天一早就能出院了，只是还要卧床休息几天。” 清醒大半木侑宁也想起了事发经过，她抽出手来别过脸去：“你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压我肚子，你明明知道宝宝在里面。” “……” 惊恐伴着剧烈疼痛的感觉随着记忆的复苏一同在她脑海中重现，木侑宁想侧过身去又害怕会伤害到腹中脆弱的婴胎，只好闭起眼睛不想再搭理眼前的罪魁祸首： “我要睡觉，我不想看见你。” “睡吧，我守着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徐温木很快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模样，站起身来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方才残存的一点点愧意此刻在这张脸上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木侑宁赌气似的蹬开被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床边再次伸手将被子提起来给她盖好。 木侑宁烦躁起来，正想将被子再次踢开以此向徐温木发泄心中的不满，却被他一把按住。 “医生说了，叫你不要剧烈活动。” 那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木侑宁的脸，以往的温柔和煦荡然无存，徐温木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床上，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冷漠：“我们现在回家，或者在医院里住一晚，你自己选。” 还在气头上的木侑宁并没留意到眼前人情绪的转变，试着挣扎了一下肩膀却被抓得更紧。 她突然有些害怕，但心里的气还未消，因此嘴上也不肯服软：“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那我们就回家！” 原本在这里住下是怕累到她，但现在看她这么能折腾的样子…… 徐温木不再搭理木侑宁无理取闹的挣扎，一把将人抱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你干什么！”对着深夜里安静的走廊，木侑宁也不好意思大声讲话。 手臂被徐温木压住，可以活动的幅度很有限，又怕活动大了伤到孩子，一时间也没了脾气，任由徐温木将她抱到车上。 两人在一路静默中回到了家，木侑宁依然没有消气，还没等车停稳便自顾自打开了门就要往家里走。 没走两步被从车里疾步冲出来的徐温木一把拉住，拿自己的安全跟他赌气的行为几乎要把徐温木气死。 “木侑宁你简直……！！！！” 虽然气到极点却还要极力忍住，徐温木低头看着她冲动之后一下子安分下来的模样，像只被打湿了羽毛的鸟，一时间忍心再说什么。 而且今晚的事，确实是他……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见睡衣单薄，徐温木脱下外套将人裹住抱在怀里。 大概也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些冲动，木侑宁没有再挣扎，安安静静地依偎着被他抱回了家。 一直被抱到床上任由徐温木给她擦净手脚，木侑宁都一言未发，随着徐温木的动作安静地躺在床上。 “很晚了，早点睡吧，等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一聊。”徐温木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上床小心地搂着木侑宁将人牢靠地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徐温木以为她应该是累了，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随后满脸疲惫的睡了过去。 ………………………………………… 黑夜里，木侑宁睁开眼睛，连脑袋都不敢动一下，只微微垂眼看着两只重叠在一起护在小腹处的手。 紧张的时候会牵住她给予鼓励，迟到的时候会递过来热气腾腾的早餐，做爱的时候与肌肤毫无保留地紧紧相贴……这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手，现在看起来却异常陌生。 刚在地下停车场被他拉扯的胳膊此刻隐隐作痛，不知想到了什么，木侑宁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熟睡中的禁锢骤然收紧，待觉得没有失去的危机之后才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木侑宁承认自己是被他吓到了， 被徐温木的眼神，吓得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简直就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搁谁谁不害怕。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徐温木在她面前永远是从容不迫的温柔模样，没强迫她做过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在感情方面爆发过任何冲突。 木侑宁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脑子里有事就睡不着，木侑宁老毛病犯起来，开始复盘起整个事件。 明明是徐温木在她睡觉的时候压到了她的肚子，她抗拒然后摔倒，肚子疼，去医院，醒过来，给她道歉，道歉完了之后自己还是很生气，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徐温木也开始生气…… 嗯……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呢？ 难道是恼羞成怒？ 因为自己指责他，让他觉得没面子？ 不会吧……徐温木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难不成本性暴露？ 嗯……有可能。 应该是因为已经领证了。 很多男的——木侑宁知道——结婚前后完全是两个模样，从“我养你”变成“我养的你”，“都听你的”变成“那可是我妈啊”…… 这咋整？ 窗帘没有合严，照得屋子里闪着银色的亮光，木侑宁想起身把它关上，可又有些犯懒。 大概真的已经很晚了吧，她看着月光开始胡思乱想。 ……有人现在和她一样在醒着吗？妈妈和弟弟身体不好，还是让她们睡觉吧。 ……也许爸爸还醒着吧，可惜好久不见他了。 ……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呢？明明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木侑宁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也许该找个时间跟他们谈谈，虽然不说，但木侑宁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想自己有权利也有资格去处理父母之间的事。 唉，自己这里也是一个烂摊子呢…… 越想越精神了。 自从没工作之后作息越来越乱，别看人还在国内，生物钟已经漂到了大洋彼岸。 大洋彼岸？ 大陆彼岸还有个人呢！ 德国跟这边得差六七个小时吧，六七个小时……那就是晚上。 也许祁江北也还醒着吧，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真羡慕他啊，说出国就出国。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好命！！！ …… 木侑宁迷迷糊糊地想东想西，没过一会儿倦意上头，一团乱麻的大脑难以再保持清醒，沉沉睡去。 …………………………………………………………………… 德国，巴伐利亚。 祁江北从图书馆出来拒绝了同学的邀请，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她大概已经睡了吧。 早知道不念硕士了。 到底是谁告诉我国外念书很轻松的！！！ 祁江北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堆图纸烦得要死。 这破学！真是一天都念不下去了。 他抬手从书架上一个黑色的旧电脑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黑皮笔记本，翻开上次写到的那页，拿起笔想要写点什么。 纠结了半天只稀稀拉拉的几个字，祁江北烦躁地扔了笔躺在床上，阴雨天连个月亮也看不见，脑海里浮现出她软乎乎的身体，祁江北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让他看得眼晕的工程图，索性去浴室洗起了澡。 隔壁好像又在开趴，祁江北湿漉漉地走出浴室，倒了点酒一口气喝掉，想着她的模样昏昏沉沉地睡去。 木侑宁，我真的好想你。 你有没有在想我。 ………………………………………………………………………… “你多睡会儿，医生开了药我等下找人送来，你记得吃。” 徐温木看着背对着他装睡的木侑宁系好领带，一如平时温婉谦和的模样，伸手揉乱木侑宁的头发：“乖，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木侑宁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祁江北，只好双眼紧闭，作出一副深睡未醒的模样。 回头看她，徐温木垂眼叹了口气，捏了捏疲惫的眉心，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厨房里周絮萍已经做好了徐温木的早餐，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着木侑宁一天的营养餐。 徐温木不欲多讲话，但想起医生的嘱咐还是走到厨房对周絮萍嘱咐了几句，简单吃了几口就去了公司。 “周阿姨……周阿姨！”木侑宁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想着徐温木肯定已经离开了，才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探了探外面的动静：“他走了吗？” 周絮萍点了点头，木侑宁才放松下来，将拎在手里的鞋穿好，慢悠悠地走出来。 “周姨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木侑宁打了个哈欠将碟子里的水晶虾饺一口一个全吃光，又喝了口银耳米粥，看着厨房里一直忙碌的周絮萍闲聊。 …… 饭毕周絮萍给木侑宁一碗做成小面鱼模样的小脆饼磨牙，下午吃新鲜烘好的蔬菜干，就这么让她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待了一整天。 ………………………………………………………………………… 新来的两个阿姨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看上去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但是人多了还是显得家里热闹起来，两个阿姨是轮班倒的，今天只是先来让木侑宁见一见好先认识。 这次木侑宁学了乖，不再像上次那样对热情亲切，只是对着即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陌生人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 ……………………………………………………………… 办公室里的一台单独的显示器。 熟悉的环境里出现木侑宁有些变形的身影，进书房待了一会儿不知道做了什么，随后便趿拉着鞋子躺在床上安然睡下。 她这几天好像总往书房跑。 看来书房也该装个监视器了。 不好好躺着，在干什么呢？ 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又开了会，此刻终于有点空下来的时间，徐温木喝了点水，盯着屏幕查看木侑宁一天的活动轨迹。 还好，没有乱跑。 老婆， 你可要一直乖乖的呀。 …………………………………………………………………… 徐温木一连忙了几天，每每回家时木侑宁都已经睡下了——或者是在有意避着他。 今天终于能抽出时间，总要把话好好摊开了讲明白。 咳…… 也不用完全摊开。 “起来了？晚上想吃什么？”厨房里徐温木支走了阿姨，围着围裙自己一个人忙活着，听到卧室开门的动静走出来跟木侑宁打招呼。 木侑宁顶着鸡窝头邋里邋遢地走出卧室，突然听到徐温木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 ！ 她下意识地想溜，却被徐温木早就预料到了似的一把抓住手腕拉住：“去哪里啊，要永远都不跟我说话吗？” 躲不过了！ 木侑宁泄气似的放松下来，转身随着徐温木的动作来到空大安静的客厅里，开口就像个无赖一样避重就轻地推诿：“我……可没故意不理你，我每天醒来的时候你可都已经走了！” “哼。”徐温木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抱起她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身上轻轻揉捏：“那白天呢？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是怎么回事？” 木侑宁想不通为什么几天前的事情徐温木要拖到现在来质问她，而且她现在好不习惯徐温木这种温柔的模样，总觉得越看越假。 这几天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在想，那天徐温木的模样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现实又确实并没有这样的记忆，后来才慢慢想起来——似乎之前某一天的梦境里，徐温木也是那样的冷漠又厌恶的表情，却已记不清梦里徐温木为什么会那样。 “好啦——那天是我不对，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在意你当时也很害怕很难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晚上要不要出去逛逛？买点你喜欢的？周末陪你回妈家好不好？嗯？” 徐温木边说边靠近，没一会儿就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亲昵地厮磨。 木侑宁推了几下并没有推开，只好低着头拒绝着徐温木的亲密，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压我的肚子？” 话一出口似乎也多了点勇气，木侑宁抬起头来，抑制住害怕的情绪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是不小心吗？还是……后悔了，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第12章 失去(下) “……” 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那个不想要孩子的人。 徐温木无言，顿了好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木侑宁的视角还以为徐温木心虚得说不出话来了，带着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德制高点叉着腰板着脸：“别告诉我你真的后悔了！你要是这样……你要是敢这样的话！我就……我就要……” “你就要什么？”徐温木抿着嘴轻轻咬了下舌尖憋笑：“嗯？” “我不怎么样……”木侑宁攥起来冲徐温木挥舞的拳头突然落下来，整个人颓丧的萎蔫下来。 她没有直接与徐温木对视，整个人歪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倒映出的挺拔身影，整个人蜷缩起来，看起来像是在保护自己，实则是在掩盖心底的黯然：“我没有办法对你做什么，你要是不想继续下去了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然后呢？” 非要说得这么明白吗？ 木侑宁心里有点难堪，但还是坐起身来。 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到徐温木，她的脑袋低低地垂着，但一字一句说得郑重而清晰： “你给我们家的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让我他们还给你，还有结婚之前的彩礼——我不知道你给了我妈多少——还有小年上次手术的医药费，你之前给我所有的钱……我都会尽全力还给你，还不上的……” 她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离开的事情。 徐温木心里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但表情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不过这样极力平静的表情在木侑宁眼里变成了赤裸裸的不屑和嘲讽：“还不上怎么样呢？” “我可以给你写欠条，然后找工作慢慢还给你，”木侑宁的头越垂越低，整个人蜷缩起来微微发抖，语气真诚地祈求徐温木的宽容：“我会尽快都还给你的，只希望我们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 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啊！！！ 之前怎么没发现木侑宁傻蛋一个，说出口的话居然这么气人！！！ 简直要把他给气死。 “呵！”徐温木突然凑过来，木侑宁下意识地作出的防御姿态看得他一愣，随后仰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木侑宁还以为他要离开，刚刚松懈下来就被他突然按在沙发上抱着脸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木侑宁本能的捶打着推拒，但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还是让徐温木咬够了才松开。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要还你钱了你还要怎么样啊！”木侑宁终于从禁锢中脱离，疼得呲牙咧嘴地掉下滴泪来狠狠冲着徐温木的胸膛捶了两下。 她还在说钱的事！！ 她除了钱就是她弟弟！她妈妈！她爸爸！ 甚至徐温木相信就连祁江北也会在她心里排在他的前面。 更不要提这个她想了一圈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俩未出世的崽子。 就……这么不值得你在乎吗？ 徐温木气急败坏，但很快冷静下来，起身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双手掩面一言不发。 虽然很不屑于用这种方法来制裁木侑宁，但没办法这女人油盐不进，晓之以理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动之以情。 （野生的祁江北路过并点了个赞） 木侑宁蜷缩着坐在角落，泪珠子还在脸上挂着，呆愣地看着徐温木突然安静下来，捂着脸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坐着，挺大个子显得很无助很孤独。 这该死的圣母心！ “你，你怎么了？”木侑宁有点疑惑又有点好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挪到徐温木不远处，伸出手戳了戳他。 徐温木很上道的背过身去，在木侑宁又戳了两次之后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直起身子垂眼看她。 眼泪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只好先在气势上吓住她： “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什什什什么啊！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果然老实了。 让徐温木看得心烦的防备表情转瞬即逝，此刻她一脸懵圈又着急的神色，比比划划地急着解释。 哼！你以为就你会倒打一耙！ 汗流浃背了吧木侑宁，你也有今天！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就等着骗着我离婚让我的孩子管别的男人叫爸爸是吧！？嗯？木侑宁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 徐温木没想到自己还挺有表演天赋的，怨夫的角色信手拈来。 “我……我没有。”木侑宁揪着衣角，不知道徐温木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理直气壮地开始指责自己，脑海里开始反思难道自己之前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他怀疑了吗？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娘根本就没有好不好！ “是你那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你使坏打我的肚子，我还以为你不想要孩子了，我天天都待在家里，同居后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木侑宁难得没有被别人的话带偏，站在自己的逻辑上，虽然磕巴但还算完整的讲出了自己的观点，而且对来自徐温木的指责进行了反驳，维护了自己的名誉。 有进步！ “我不想要孩子了？木侑宁！”徐温木伸出手指点着木侑宁的锁骨下窝，戳得她呲牙咧嘴的止住话头：“那你呢！孩子在你肚子里！你到底想不想生！” 木侑宁飞快地看了一眼徐温木然后很快移开眼神，下意识地开始抠手指，嘴里嘟嘟囔囔的，虽然很小声但好在家里安静，所以听得清清楚楚：“爸爸不要的话……妈妈一个人肯定也没法把宝宝好好养大……” “木侑宁！！” 徐温木懒得装也不想再装了，狐媚子也要分人，这根本就不适合自己，还不如打直球来的痛快：“你爱不爱我！” “啊？”话题转变有些过于迅速，木侑宁眨眨眼睛，跟不上徐温木的思路。 “你给我说！你爱不爱我！”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木侑宁能清晰地看到徐温木眼下一颗薄薄的小痣。 除了最亲密的时候，两人很少贴得这么近，木侑宁眼里闪过片刻的慌乱，徐温木却逼得她更紧，迫使她低下头去，超级无敌小声的回应：“我我我我我……爱呀~” “那你为什么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徐温木姿态放低，轻轻贴近木侑宁的胸口，她的心跳很轻很快，随着他的安抚渐渐稳定下来，尽量使她不感到压迫。 “我不知道。”木侑宁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徐温木发质粗硬，透过薄薄的衣料扎上她的皮肤：“我总是很害怕。” “可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徐温木直起身来，有些受伤地将木侑宁轻轻搂在怀里，客厅里很暗，二人静默相拥，各自品尝着难得的宁静。 “对不起……”木侑宁轻声开口打破沉默：“我做得很差劲吧……” “你没有，”徐温木轻轻吻着木侑宁的眼睛：“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 “如果你觉得你还没有准备好，那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觉得你可以的那天，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但我不想没有你。” 木侑宁抬头看着徐温木，胆怯的神情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但很快低下头去摇了摇头：“不，我……就这样吧，我好饿我想吃东西。” 徐温木是想把话一次性讲明白说清楚的，但看木侑宁此刻浑身长虱子一样不自在的模样，唉——算了，慢慢来好了。 怎么会有这种又蠢又坏的人啊！ ………………………………………………………… 餐桌上木侑宁津津有味地吃着徐温木递过来的一碗小汤煲，乐颠颠的丝毫看不出两人刚才还在经历婚姻危机。 “好吃吗？”徐温木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给她递了张纸巾。 “还行……冬瓜好像有点老了……”木侑宁将汤全部喝光，接过纸巾擦了擦嘴：“你也吃呀！快吃嘛，我觉得凉了不如热的好吃。” “……” “你刚跟我说晚上陪我回妈家……”木侑宁搅了搅碗里的稠乎乎的米粥，悄悄打量着徐温木的眼神，试探着问道。 “……有点晚了，还是等下周找个时间……”徐温木心里还想着吃完了饭继续谈谈，当然不想让她好不容易打开的一点点心门就这样关上。 “那我明天能自己去吗？我就是回趟家，我想看看，还有……”木侑宁犹豫了一下：“我妈和我爸最近关系不太好，我怕我妈伤心，想回去看看……” “你自己肯定不行，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呐？前几天不是刚从医院出来？好啦——”徐温木一点也不想让木侑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我尽快找个时间陪你回去一趟，你要是实在想妈妈和年年，可以把他们接来住段时间——不，是多久都可以。” “……好吧。”木侑宁无奈，李念看店，弟弟上学，怎么可能有时间专门过来陪她嘛，真是的，提出来了又反悔，好没意思：“那你跟我说好时间，我提早给他们买好东西。” 徐温木还想找借口拒绝，但看着木侑宁已经有些沮丧的表情还是软下心来：“那就……下周四吧，我早点结束工作回家载你。” 木侑宁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 床柜旁一个像两只碗倒扣在一起的小音响里播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胎教音乐，地上散落着几本胎教读物，凌乱的床铺上，木侑宁懒懒地依偎在徐温木怀里，被子外面的两只胳膊随意地捧着一本书封触感柔软的早教书，飞速地翻看完毕用力扔在地上。 “你看得认真一点，那才有用！像你这样随便翻翻一点用都没有。”徐温木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揉着木侑宁的肩膀，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有个屁用。 木侑宁翻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趴在床上，腰部的酸涩感缓解了不少，绒毯虚掩露出大片光洁的后背：“你少跟我睡一点，让孩子也睡个好觉。” 露骨的话听得徐温木眉心微挑，转而躺低了些轻轻给她揉腰：“刚才明明是你缠着我要的，现在又来赖我。” “看来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木侑宁突然感慨：“她还没出生呢，这要是出生了，你说我们之间还会有属于我们两个的共同话题吗？” 徐温木不知道木侑宁突然背故乡是在感慨啥，眨眨眼睛握住她的手说得一板一眼：“现在都是5g了，没什么隔阂是穿不透的。” 木侑宁突然一愣，翻身坐起来看着一本正经地徐温木突然笑出声来，扑到他身上被徐温木接住顺势滚在床上。 “对不起老婆，”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徐温木轻轻趴在木侑宁的耳边：“是我不好，我太忙了没有好好照顾到你的情绪，我真的很爱你，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什么离开的话了，让我觉得好害怕……” “……”听到徐温木的表白木侑宁停了嬉闹，扭头对上他清澈真挚的目光，放松下的嘴又比脑子更快：“为什么？” 哎呦！这破嘴！ 徐温木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有些无奈又有些委屈，但很快恢复了真诚的表情，早有预料地捧起她的脸与她飞速移开的眼神强行对视：“我说了，木侑宁，我爱你。” “…………………………哦。” “就哦？” “嗯。” “不行。”徐温木摇摇头，拉着木侑宁重新相对而坐：“你说，你不说我们今天都别睡觉。” “我我我……我说什么？”木侑宁看着徐温木严肃地样子忍不住紧张，像小时候上学时突然被老师提问，自己又恰好在走神似的那种无助又不知所措地感觉。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想不出来我们就永远在这里坐着。”徐温木在这事上较起了劲，他就不相信木侑宁还能是个石头——既不开窍也不感动？ 木侑宁现在确实有点不太敢动。 因为徐温木看上去好像真的有点生气，跟那天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又不一样，那天更多的是愤怒，现在好像是在控诉。 可是…… “老公？”木侑宁试探着开口，见徐温木轻轻哼了一声，但依然不为所动。 “亲爱的？” “帅哥？” “大美人……” “小甜甜……” 讲到最后木侑宁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徐温木脸色越来越阴沉，才赶紧吐了吐舌头扑上去讨好地抱住，咯咯笑着毫不留情地吐槽取笑：“哎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真是的徐温木你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嘛——！！！” 第13章 梦醒(上) 一个月后。 稍稍显怀的肚子被宽大的棉质睡裙遮住，木侑宁的脚踩在一双软乎乎的防滑拖鞋里，站在门口送徐温木上班。 “等我，”徐温木接过木侑宁递过来的外套，搂过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好休息，下午陪你去检查。” 木侑宁低头笑了一下，很是善解人意地眯眼笑了一下：“要是忙的话我自己去就好啦，反正医院那边也会派车来接的，我都检查过那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 “那怎么行？”徐温木捏了捏她软软的腮尖，微微弯腰将目光集中在木侑宁稍稍隆起的腹部，语气更加温柔慈爱：“爸爸怎么可以让妈妈一个人陪宝宝去检查身体呢？” “……”木侑宁垂眼微笑，掩盖住眼底不易察觉的失落，语气依然顺从可亲：“那好，我等你。” 直到徐温木离开，木侑宁才完全露出有些失望可惜的模样——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可以趁机在外面逛一会儿，要是徐温木陪她的话——又要说什么人多呀乱啊意外啊之类的话哄着她就回家了。 没意思，吃了睡睡了吃。 好想坐过山车。 …… 唉…… 新来的阿姨是沉默寡言型的，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木侑宁靠在沙发上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过来，肚子已经显得很大了，可每天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又觉得好像有点什么都没有，用徐温木的评价就是“跟吃撑了没什么两样”。 诸葛医生说是因为她胎盘的位置有些偏低，现在月份还小还可以再观察观察，要是之后几个月还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严重的话会遮盖子宫颈内口，后期连动也不可以动，必须24小时卧床休息。 想到这木侑宁又是一阵心烦，陆阿姨在清洁室洗窗帘，周阿姨在厨房不知忙活些什么，思来想去终是无趣，起身慢慢走回房间躺下。 其实根本睡不着，大概是闲的，最近连晚上也睡不太好，半夜总会被梦吵醒，可一醒来又不记得梦到了什么。 自己那台旧笔记本不知怎么就不好用了，有时候兴趣来了，就用书房里原本装的那台电脑更点文，不过进度很慢，每次在那坐不了多长时间，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来打断。 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徐温木昨天新给孩子买的早教书，狐狸还给兔子吃鸡蛋？真是只傻兔子！ 上次回家见了李念，可惜只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徐温木在一边母女俩也没有来得及好好说点什么——不过就算徐温木不在，李念也很大概率不会对她说什么。 转眼快中秋了，怎么也得好好回家待上一天。 还有李念跟木安江之间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机会把话好好问清楚问明白——怀孕了之后她的生活像是停滞了似的，一个月之前的事情拖到现在也没做完。 …… 房间里明明很安静，可是她却异常烦躁，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木侑宁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空荡的大房间。 一种说不上来的，很恍惚的感觉。 小花被上的印花小熊图案像是突然动起来了，随着被子的褶皱在挤眉弄眼地对着木侑宁做着奇怪的表情。 木侑宁把被子揉成一团扔到床下，露出身下纯色的印花床单。 木侑宁疲惫地躺下去，转头看着地上软塌塌蜷成一团的绒被——这明明是她最喜欢的一条小毯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让她觉得异常压抑。 像是……余光看到了床头像两只倒扣着的碗的音响——昨晚还跟徐温木拿它打趣，被他说像外星来的小飞碟——这会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瞪得大大的、没有眼睑的眼睛，正对着她，一眨不眨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喘不过气…… 像是要被憋死了。 木侑宁一下子翻身坐起，一鼓作气地换下柔软绵密的衣服，穿好大衣趁两个阿姨忙碌飞快地溜了出去。 日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好像连风都是清朗恣意的。 木侑宁抬起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顶的高楼，转身快步溜达到大门口打了辆车离开了这里。 她想要自己一个人走走，出租车把她载到一个湿地公园，工作日又正值饭点，公园里人很并不多，木侑宁自己买了杯贵得要死的鲜榨橙汁，顺着葱茏植物被日光投射出的荫凉慢慢地绕着公园散步。 徐温木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两人在对方手机互有定位，木侑宁没有接通，反正他也不会找不到自己，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他也会知道的。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把手机关机，丢进包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注意，前面有卖鲜椰汁的，木侑宁很喜欢看开椰子的过程，却并不喜欢椰汁的味道，远远地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随后向热带雨林馆走去。 馆场外有人在卖洗好的草莓，水淋淋的，在阳光下像一颗颗红艳艳的宝石，每颗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木侑宁看得喜欢，问了价钱暗暗吐了吐舌头，可又架不住摊主热情推销，尝了一个诶！别说还真的好吃！只好硬着头皮买了五个，摊主把它们装在一个精巧的小竹篮里，被绿叶签子托着摆得漂漂亮亮地等着人来吃。 就这么溜达着走到一个凉嗖嗖水塘旁边的石头凳子上坐下，喷泉的花样还没有完整看完一遍，就被人拍着肩膀打断了欣赏。 “丛林探险计划结束了木侑宁小朋友，现在该跟着徐温木老师回到文明社会了——” 转头对上徐温木温柔又无奈的目光：“这是你第几次偷偷跑出来了？嗯？你在家就这么待不住？非要跑出来不可？” 木侑宁无言，顺着徐温木的引导站起身来被他罩了顶遮阳帽，慢慢随着他往出口走去。篮子里还剩下两个草莓，木侑宁给徐温木递了一个，被他接过来端详了一下连带她手里的篮子一起拿在手里。 “你怎么又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呀？有没有洗干净都不知道，万一有寄生虫怎么办呢？” 大概实在有些生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语气里很明显的责备：“你想吃什么叫阿姨去买就好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小摊上，万一吃出什么毛病呢？要怎么办？摔了怎么办？这么偏僻，有蛇怎么办？你想……” 木侑宁面不改色地听着，抬手从他夺过去的篮子里拿了剩下的一颗草莓塞进徐温木嘴里，堵住他喋喋不休地唠叨，自己则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个，用签子挑着慢慢小口小口地吃着。 “……”徐温木拿开草莓连带篮子一起扔到垃圾桶里，一脸无语地将嘴里甘甜紧实的果肉咽下，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啦——下不为例！我呀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 医院办公室。 “她最近睡得总不太好，半夜总是惊醒，问她就说是做噩梦。白天现在也不怎么睡觉，但精力还好，一没看住就往外跑……” 木侑宁在隔壁让护士陪着做b超，徐温木在坐在诸葛平野的办公桌前，描述她近半个月以来的身体状况。 “睡不好有可能是妈妈精神过于紧绷导致的焦虑，或者激素水平变化，也不排除是营养缺乏或者胎儿发育造成身体不适引发的…… 不过我看您太太身体健康状况挺不错的，我想大概就是太紧张了，一直想出去走走是她宣泄压力的方式…… 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多陪陪她或者多跟她谈谈心，焦虑有时候会伴随整个孕期——这受母体本身的性格和心态所影响，要给予您太太充足的安全感，让她尽量放松，不要觉得有任何的压力……” 徐温木听得有些心烦，这医生看着经验丰富，怎么最近检查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话术！ 她天天待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生怕她没有自由感，月初月中都她给打够了她生活费，连胎教手册都是他一个人挑一个人看的！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在操心……她到底还能有什么压力啊！ 诸葛平野看出对面大客户明显有些不满意的样子，在心里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只还是笑脸相迎耐心解释： “您看您太太孕期的心理安抚咨询也是单独请医师在家里进行的，这样医师虽然能全面关注到您太太的孕期心理状况，但总归还是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 这边建议您不如让您太太定期跟几个孕期妈妈一起呢？我们同期开了三个班，您太太现在已经进入孕中期，完全可以来这里，跟妈妈们一起学习交流…… 社交也是一种消除焦虑的好办法，而且我们有专业人员全程陪护，就算您没有时间也完全可以放心，我们会对您太太和宝宝的安全负责……”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木侑宁缓缓走进来坐在徐温木身边，因为怀孕整个人有些水肿，雪肤乌发看得出被养得精心仔细，但诸葛平野还是能一眼看出这光彩外壳下的空洞和压抑。 “刚才在和诸葛医生说，你想不想每周挑几天来这里，跟其他人一起做咨询？这样人多会热闹些，你在家里也可以不那么闷……”徐温木揉着她的手心，看上去在很耐心地征求木侑宁的意见。 木侑宁摇了摇头一副有些疲惫困倦的模样：“再说吧。” ………………………………………………………………………… “我不想去那里吃饭，我想回家。”木侑宁坐在副驾上看着路口上的红灯，突然开口打破车里的安静。 “不是你说想要出来玩玩的吗？现在又要回家，我位子已经订好了呀。”徐温木扭头看着木侑宁，还以为她又在耍小脾气，也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生气，耐下心来哄道：“你不是说喜欢那家的芝士焗饭？这次再试试其他的，好不好？” “我想回……妈家，我想我妈，想年年，我想去看看他们。”木侑宁低着头避开徐温木蹭过来的手：“你忙就忙呗，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去。” “可是你忘了……上次，上上次，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妈妈都骂你了……” “她就那样！！她肯定也是高兴的！她说我是因为你总是在我来了不久之后就要接我回去，她以为我们俩吵架了才说我的！你来找我总是大张旗鼓的，她是怕被人笑话！ ……中秋节我想回家待几天，你肯定也要加班的呀！我想陪她过，而且年年我好久没见到他了，他出院几个月了，我想带他到省里医院再复查看看。” “年年检查……”徐温木很认真地思考着木侑宁的话：“我可以找人安排，中秋的话……要不把爸爸妈妈和年年接过来，刚好陪你住段时间，怎么样？” “哎呀—————”木侑宁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你你你……我我我……你！哎呀我，我真是服了！” “你怎么了老婆？”徐温木靠边找了个临时停车点安顿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木侑宁：“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你说嘛，你说出来问题就可以解决的嘛。” “哼！”木侑宁发癫发累了，泄了力气瘫在座椅上，语气很是失落：“实话跟你说吧，我妈和我爸离婚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还是年年告诉我的，给我爸打电话他死活不接，给我妈打电话每次刚要跟她提起她就挂了……” “那可是我亲妈亲爸呀！我怎么能就这么撒手不管？”木侑宁越说越泄气：“结果就是因为怀孕，我到现在也没有把这件事问明白搞清楚……” 你问明白又怎样啊？ 人家都离婚了。 徐温木暗暗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件事情，当然是通过祁北芳——的木祁江。 据说是木安江在外面还有个孩子。 只比木佑年小了三四岁。 烂！ 他原本就不想搭理，更不希望他老婆挺着个大肚子还要管这个烂摊子，他们一家人压在木侑宁身上的够多了，尤其是木安江，看着不声不响实际上是最可恶的那个。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第14章 梦醒(中) “你听到了没有啊！徐温木！！！”车子一路开回楼下都见他不回应，木侑宁也没有气恼吵闹：“我是一定要回家的，中秋节那天几天要陪她们一起。” “那我呢？你没有考虑我吗？之前不是答应我中秋我们一起陪宝宝去旅行吗？” “……你开什么玩笑！答应过我怎么会一点也不记得……”木侑宁看着徐温木义正辞严的模样越说越没有底气，难道真的答应过他？前段时间孕反没日没夜的，自己也不记得那会儿的事情了。 “你说了呀！你还说你怀孕不想去国外，想去北方看雪呢！” 有吗？中秋就是东北也不会下雪吧…… “我票都买好了，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你可倒好，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徐温木理直气壮又委屈的神情不像作假，木侑宁不再如之前一般坚决，眨了眨眼睛又是一副迷茫犹豫的神色：“那……可是我想回家……” “乖，我知道，爸爸妈妈的事情……确实需要弄明白……”徐温木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语气体贴温柔，可紧接着话锋一转： “可是你还怀着孕呢，你刚也讲了，爸爸不接你的电话，妈妈这么久也没有跟你讲过，肯定也是记挂着你的身体不想让你操心，你一定要去问去弄明白，不是辜负了妈妈的好心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木侑宁摇了摇头：“我现在连他们为什么离婚都不知道，难道我不该问清楚吗？难道就要因为怀孕，我就只能对所有的事都假装看不见听不着？温木——那是我妈呀！” “我知道，老婆我知道，可是你也要为我为肚子里的宝宝多想一下吧……”怀抱渐渐收紧变为禁锢：“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你的心腾出一块来，专门放我和宝宝呢？” “我，我怎么没有……”木侑宁低头，她现在有些糊涂，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我明明天天都待在你家里，天天都和宝宝在一起……” “这是我们的家！是我，和你，和宝宝的家！”徐温木心里有些受伤，但仍旧一副温柔相向木侑宁强调：“你是我老婆，是孩子的妈妈，我们才是一家人呢……” 木侑宁正要反驳，徐温木紧接着示弱截话：“你怎么能只想你的家……怎么能不要我和宝宝……” “我没有……”木侑宁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还是下意识地反驳…… “那我要你中秋陪我……”徐温木将脸埋在木侑宁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 “……”终是无声地点了点头，木侑宁将脸埋进徐温木的胸膛，遮掩住自己失落沮丧的表情。 “乖，爸妈那边的事，交给我就好。”徐温木搂着木侑宁纤薄的肩膀轻声承诺，大掌轻轻托住她的软手揉捏，嘴角微微翘起，享受着完全把她掌握在手心的感觉。 温存了一会儿徐温木陪着木侑宁上楼：“我等会儿还要加班，你在家里乖乖待着，想吃什么叫周阿姨去做，老老实实地，千万别再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啊。” 木侑宁低着头不说话，任由徐温木开门把她送到家门口。 “哦对了，”徐温木开门护着她的腰进屋里，半蹲下来找出软拖给她换上：“诸葛医生说得，建议你去医院听妈妈课程的，你想着怎么样？” “听你的吧。”木侑宁撇了撇嘴，蔫下来懒得说话。 “那就去吧，家里的咨询也照样做着，医生说的也没错，你多跟妈妈们交流交流，也许就不总会想东想西的了。”徐温木笑了笑，轻轻弯腰吻了吻她的脸颊：“乖，等我回来。” 木侑宁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一个人慢慢走进卧室里。 徐温木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转瞬又是一副淡然温柔的模样。 …………………………………………………… “年年，最近怎么样？”卧室里，木侑宁打起精神，摆出一副笑脸接通木佑年的视频。 “妈店里还在忙，我做了菜，等妈回家吃。”镜头反转露出几道简单的家常菜，木侑宁一阵恍惚，转而又是弟弟熟悉的脸庞，小孩似乎长高了些，声音也不似往日的清脆：“怎么样？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木侑宁笑了笑：“好香哦，隔着屏幕都闻到了，原本不饿，看着你做的又馋起来了！” “那……要不要回家？……妈有点想你……”一句话说得有些磕绊，小孩倚在沙发上低着头：“你好久没回来了呢……” “我……”姐弟俩同时低下头来各怀心事，木侑宁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承诺——尽管她并没有把握：“我月底回家来看你和妈，想吃什么，跟姐说，姐给你做！” 少年露出惊喜的期待，摇头满脸开心：“先回家，其他的再说。” “你最近怎么样？身体累不累？”木侑宁打量着小孩的状态，发自内心的欢喜：“好像长高了，妈有陪你检查过吗？没有的话等我陪你……” “查过了，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木佑年点点头，随后很快速地揭过话题：“你怎么样？现在……累不累？” 看着姐姐真挚干净的眼睛木佑年有些不好意思，“怀孕”两个字不知怎么有些说不出口。 “还好啦，没什么感觉，有时候总是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小孩，总想吃雪糕。”木侑宁笑着打趣，仿佛连续几天反酸水的经历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可以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只要别一次性吃太多就没事。”木佑年跟木侑宁想法一致，让她听得很是满意。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吃一点没关系的，我前天还偷偷喝了冰酸奶……”木侑宁眯眼笑的得意，倒没注意木佑年听到“偷偷”两个字后垂眼思索的神态：“好啦——别总是问我了，你学习累不累，有没有按时睡觉？” “还好，”木佑年回过神来带了点小骄傲：“要中考了，大家都很努力……” “你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姐姐一脸温柔，语气又是严肃的郑重：“不许跟别人比，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嗯，我心里有数……” “你呀……”木侑宁宠溺又无奈。 “哎呀你就放心吧，姐，我肯定好好的……”嘴上答应下来，木佑年心里却有些苦涩——他明明应该给予她们更多，最终却也只能做出这样简单地承诺。 “对了，妈呢？她跟爸……怎么样了？” 唉，很难不开口。 “不知道。” 木侑宁再三犹豫，居然只得到三个字的回应，愣了一愣，再开口时语气便有点难以抑制的尴尬：“不知道？妈……就一点都没再提？” “一点都没。” “那……你也没有再问？” “一点没问。” 木侑宁直愣愣地看着恬淡笑脸神情坦然的小孩，隐隐觉得这几个月自己错过了好多。 “那好吧，等我回家的时候，好好跟妈谈谈。” “我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谈的，”木佑年却显得十分淡漠，甚至冷漠，安慰的话语指意模糊，说了又好像没说：“好像已经结束了，过程有时候没那么重要。” “哪能这样，”木侑宁摇了摇头小声嘟囔，弟弟从不跟自己有什么隐瞒，她觉得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能让妈一个人撑着，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 深夜。 徐温木拖着醉醺醺的身体回家，进卧室之前还强撑着洗了脸漱了漱口：“老婆，老婆……” 木侑宁已经睡下了，平时徐温木动作都是能放多轻放多轻，今天明明睡熟了还刻意喊她，没什么好气，也困得不愿搭理：“……” “起来啦老婆——”见她不理徐温木也不恼，反而坐在木侑宁这边傻笑了两声，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叫醒：“木侑宁……” “干嘛啦——————”木侑宁讨厌徐温木醉醺醺的模样，推了半天纹丝不动：“你讨厌！酒味好重！别碰我快去洗澡！” “你亲我——”徐温木喝醉了像个小孩子似的耍着赖抵在木侑宁有些发胀的胸口，抬头又是一副傻样：“亲我一口好不？” “我不要亲你我要吐了——” 木侑宁真的要吐了——徐温木醉醺醺地贴过来，衬衫上还混着乱七八糟的烟草和香水味——即便自己有心也无力跟他打趣玩笑。 “不要走，”徐温木将奔向洗手间的木侑宁拉在怀里，贪婪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任凭木侑宁怎么拉扯挣扎也无法脱身。 腹中的不适被强行压下：“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木侑宁一脸无语地看着徐温木兴奋地摆弄着她：“我真的困了，你也快休息吧，啊。” “不休息~”徐温木睁开眼睛红着俊脸，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我给……你……给我们宝宝……挣了……！” “……”木侑宁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呀？挣什么？” 徐温木却不再说话，在木侑宁裸露的脖颈轻轻地咬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掖了掖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去了浴室。 木侑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温木一番折腾也没了睡意。 他好久不喝酒了，自从怀孕之后，家里连普通带酒精的饮料都没有。 以前在g城的时候徐温木也有应酬，可是像今天这样……跟之前不一样，嗯……比起之前……好像更乱一些。 木侑宁说不上来，只是当是心里的感觉作祟，原想着等徐温木洗漱好问个明白，可怀孕以后控制不住身体，揉了好几次眼睛，还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一座大山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缓缓移动着向她压来，木侑宁伸手触碰，却又像是软软的水一样触之即散，转瞬间金光灿灿的将她吞没，周围的一切被这软乎乎金灿灿的大山所隔绝，木侑宁在里面走来走去，最后安心地在一只坚实的大手上睡下…… ……………………………………………………………………………… “你昨天好晚回来……”木侑宁难得在徐温木上班时间醒来：“身上好大的味道，还来摸我……” 徐温木笑着轻哼一声，揉着昏沉疼痛的脑袋换好新的衬衫：“昨晚喝多了，没伤到你吧……” “你最近在做什么，我觉得你怪怪的。”木侑宁躺在床上伸手拉住徐温木的手，攥紧了往床上拉。 “有空跟你讲，”徐温木有些头晕，顺着木侑宁的动作又躺回床上，隔着被子搂紧了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身上已不见昨晚混沌难闻的味道，代之洗衣剂淡淡的草香，木侑宁依偎他怀里：“温木，你好像比以前更忙了，你在忙什么呢？” 他不说话，木侑宁似乎也没有期待回答，转而自顾自说下去：“我们可以不住大房子，我也不要这么多人照顾我，我就想安安稳稳地看着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傻话，”徐温木闭起眼睛轻轻一吻：“你原本就应该得到这么多。” “我不想，”木侑宁捧着徐温木的手细细端详，随后将胳膊抱在怀里：“我昨天晚上又做梦了。” “……”徐温木闭起眼睛没有打扰，稍稍收紧胳膊缓解压在她胸口的重量。 “我好像在一堆很暖和的水里……” “水里？那你学会游泳了吗？”徐温木笑着打断，被木侑宁羞恼地捶了下胸口。 “那水好漂亮，金灿灿的，我待在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可以看到，可是我不记得看到什么了……” “你看到宝宝了吗？”徐温木温柔地盯着她的肚子，想象着里面茁壮成长的小生命。 “没有，我没有看到别人，”木侑宁又握住徐温木的手打量起来：“我看到你了。” “我？那我也在水里吗？” 木侑宁摇摇头，笑得温柔美好，日光透过玻璃窗灌满房间，两人似乎真的安然在金色的水洋。 第15章 梦醒(下) 医院舒适的陪伴课程室里木侑宁裹得严实，看着面前摇篮里的仿真娃娃使坏地拍了拍小孩屁股。 育儿老师温和的讲解中突然传出仿真婴儿机械性的哭泣，木侑宁有些尴尬地对着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讪笑：“对不起啊，对不起……”手中越发慌乱，一不小心把娃娃掉在了地上。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木侑宁不知所措地找娃娃的开关，可怎么着都找不到。 “徐太太……” “啊？”木侑宁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师是在叫她，情急之下捂住小孩的嘴，哭闹声一时小了点。 “要像这样……”老师倒还温柔，慢慢走近接过孩子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把宝宝放在靠心脏的位置，妈妈的心跳声也可以安慰宝宝……” “孩子”果然很快就不哭了，木侑宁做出一副很真诚的样子笑着朝老师点点头，随后接过娃娃放回摇篮里，重新坐好继续听课。 说是班，其实加上她也只有五六个妈妈，还有两个爸爸一起在听，没人面前摆了些乱七八糟的母婴用品，配上花里胡哨的ppt，木侑宁又梦回学生时代的实验课。 她听得有些犯困，很想躺在一边的休息床上美美睡一觉……不行！撑住，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等会儿中场休息，她准备提前开溜。 她要回家！ 没错！就是今天！ 这边跟医院的人打好招呼，就说听累了想先回家睡觉，然后自己打车一路回妈家！完美！ 木侑宁正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老师头顶的造型很奇特的钟表，难掩期待的神情。 …… “徐太太，咱们这边有专门的休息室，您要是累了，可以先在这边小憩一下，老师会在您休息好之后再把课程给您单独补上……” “呃……不用了啊，我……哈——”木侑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课我都听得差不多了，不用补，下次再来接着上就可以了啊……” “那好吧，”年轻的护士小姐姐和善地点了点头：“那我安排车把你送回家。” “……”木侑宁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欣然接受，因为医院里的人肯定会跟徐温木汇报情况，要是不坐医院的车他肯定马上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到楼下木侑宁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开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提早叫好的顺风车早已停靠在路边，木侑宁拉了拉帽子迅速跑进了车里：“师傅，快点开。” 真是好笑，谁能想到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回趟母家。 她都想好了，就算徐温木来接她她也死活不走，无论如何也要在家里赖到明天——徐温木白天上班，总不会一直看着她，这样她就有时间好好问问李念她跟木安江的事了。 车子一路平稳开到楼下，木侑宁打开手机看了看空空的消息栏，很好！一个好的开始。 熟悉的环境总会下意识地让她放松，木侑宁开门进屋，正巧碰到弟弟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从浴室里走出来。 小孩先是一喜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红着脸蛋裹着浴巾一头钻回了浴室：“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呀——” “谁想得到你这个时间洗澡啊！”木侑宁看了看时间，进屋换了鞋，好久不穿鞋子有些微微发紧：“要一直在里面待着？还是要我帮你拿衣服？” 话音未落木佑年套着皱巴巴的衣服走出来，径直回到房间迅速将门关好，紧接着传来落锁的声音。 木侑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刚刚鸡飞狗跳的小孩垂眼若有所思。 小孩长大了，也知道防人了。 木侑宁在沙发上懒懒地躺着，随后木佑年换好了干净的衣服穿戴整齐开门出来，挨着木侑宁的脚边轻轻坐下：“怎么突然回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有什么好准备的？”木侑宁看着有些拘谨的小孩，翻身坐起来没好气地对着他翻白眼：“你不想我回家？明明在电话里还说想我……” “不不不是……”木佑年呼了口气，转而恢复平常的神情，握住木侑宁的脚腕搭在自己腿上：“你提早说，我可以早点下去接你。” “用不着！”木侑宁轻轻揪了揪木佑年有些发红的耳郭：“我告诉你木佑年，你要是也敢嫌弃我，你就……我就揍你！” 木佑年看着脾气见长的木侑宁噗嗤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避站起身来绕到她另一边坐下：“怎么这么说？有谁嫌弃你了吗？” “没有……”木侑宁泄气地靠着沙发背，不知不觉又歪着躺下：“最近怎么样？累不累？妈怎么样？” “都好都好——”木佑年学着木侑宁软趴趴的颓丧语气靠在她的肩上，抓着她的手腕轻轻晃动：“感觉你好累的样子，休息不好吗？” “没有啊！”听了这句话木侑宁突然起身与木佑年面对面坐着摸了摸脸：“是不是很憔悴啊？” “嗯……感觉……你有点困，要不先睡一觉？” 木侑宁摇了摇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她高出不少，但骨架依旧纤细单薄的小孩，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屋子里很安静，是姐弟俩的心在共鸣。 “不跟我说实话？” 不知什么时候手腕被她握在手里，木佑年下意识想抽出手来，却被她紧紧握住。 “你知道了！”木侑宁有些生气的模样，坐起来不轻不重地推了小孩肩膀一下，这几天她越想越不对劲，那天弟弟电话里的神态语气，都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怎么能瞒着我？怎么能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少年眼睛心虚地垂下，转而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抬头轻声回应：“知道了也没办法，只会白白生烦，而且你还……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不告诉我，我更生气。”木侑宁不想对弟弟发脾气，只是一副很失落的模样，无力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大家都瞒着她呀。 自己现在难道就这么没用吗？ 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手背，“不是不告诉你，是事情已经结束了……算了算了告诉你好了，是妈不叫我告诉你，怕你生气！” 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啊！ 她明明从小就是个受气包。 木佑年稍稍踌躇了一下，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咱爸，在外面还有个家。” 。 。 。 见木侑宁突然瞪大眼睛一副小朋友满头问号的样子，无奈补充道：“他在e州，有另一个妻子，还有孩子。” 啥？？？？？？！ 真的，不开玩笑。 木侑宁还以为木安江在外面噶了。 所以一家人才都瞒着不告诉她。 出轨这事，就是把脑袋想破了，木侑宁也无法和木安江联系在一起。 “不不不不不不……”木侑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语言系统好像突然紊乱了似的。 “你看，说了不告诉你吧！讲完了你就要这样……” 激将法果然有用，木侑宁压下心中的震惊，强迫自己如弟弟般平静下来：“什么……我是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木佑年耸了耸肩：“我也是两周之前才知道的这件事，具体的妈不肯说——我问她她就开始骂人。” “我给爸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了这些，最后说了句对不起，就挂断了。” 久久无言，木侑宁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很累，他活了大半辈子，想为自己活一次。” 姐弟俩再次静默下来， 因为都在脚趾抓地。 我的天…… 木佑年突然觉得手中一紧，她的手不似印象里的柔软温厚，反而伴着黏腻的手汗微微沾了凉意，硌得他发疼，再回神时突然被松开，木侑宁一脸痛苦地皱起眉头，很急地呼吸了几下，随后按着胸口冲进洗手间。 “姐？”少年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慌乱，急忙跟上去却被挡在门外，急促的水流声很快掩盖了杂音：“姐，姐你怎么了！你别锁门你让我进来，姐！姐！” 水声转小，传来木侑宁虚虚地回应：“我没事……我，别怕年年，姐收拾一下，很快就出来……” 话音未落木佑年翻出备用钥匙开了门，看见歪倒在水池边面色苍白的木侑宁。 “姐！”木佑年将她倚靠着自己慢慢扶起，简单清理了一下，随后将人扶进卧室休息。 “姐姐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该告诉你……”小孩的大眼睛急出眼泪，湿毛巾轻轻给她擦了擦脸，悔意随着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她的胸口，洇入肌肤，烫出一朵小花。 “没事没事……”看着小孩吓成这样，木侑宁抬手胡撸了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只是正常的孕吐，说来就来，就是很突然的，别怕，不关你的事。” “怎么可能！”像是要把胃都一起吐出来了似的，却只被她一句话轻飘飘地带过：“那也是受刺激了才会吐的，对不起……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我……我去换个毛巾，再倒点热水来！” “诶……”木侑宁叫不住小孩，胃里一阵阵反酸，算了，由他去吧。 只是怎么会这样…… “父亲”的形象在木侑宁的心里原本就很模糊，此时再来描摹，已完全陌生起来。 明明应该早已接受家庭的破碎，可是当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的时候，木侑宁突然忍不住要掉泪。 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可以这样…… 一句累了，就可以把妻儿完全丢掉，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 热水烫得指尖微微发麻，姐弟俩不知不觉又靠在一起相互依偎着给予对方力量。 “我原本还想，趁这次回家，要是还说不清楚的话我就去找爸，把事情摊开讲明白，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好像也说不明白。” “还是别操心了，”木侑宁刚才的模样依然让木佑年心有余悸：“我觉得这事在他们之间，好像已经结束了。” “但总得给我们两个一个解释吧！”木侑宁无法理解木佑年的坦然，有些执拗地摇了摇头：“他们俩……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说分开就分开。” “别想了，说点别的吧，”木佑年安慰似的转移话题，纤薄的手掌轻轻覆在木侑宁隆起的腹部：“长大了很多诶，她怎么样？会动了吗？” “才不到五个月，手脚大概也就像这样呢！”木侑宁攥起拳头晃了晃，对木佑年展示着像哆啦a梦一样的小棒槌手，逗笑了弟弟也逗笑了她自己：“除了吐得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很乖。” “可是你瘦了。”木佑年的目光汇聚在她微微突出的锁骨，很快移到别处。 “这叫……”木侑宁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指：“这叫控制身材，孕期长胖也不是什么好事，孩子太大也不容易生出来。” 开门声打断了姐弟俩的交谈，木佑年率先站起身来，紧接着为木侑宁借力，支持着她走出卧室。 “你肚子见长咯——”李念看上去精神很不错，面庞比以往红润了不少，见到她也没有很是惊讶，当然是因为身后紧跟进来的——徐温木。 拉着女儿的手腕在沙发上坐下，李念煞有介事地打量着木侑宁的肚子：“嗯……不错！尖尖的，像个男娃娃。” 木侑宁没有争辩，倒是徐温木笑着接话：“都一样呢妈妈，男孩女孩终究还是侑宁受罪。” “女人家生娃都不容易的，”李念认定了自己的猜想，乐得控制不住笑容：“丫头皮实，肯定生个男娃！诶！”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神秘兮兮的：“查了没有？” “什么呀？”木侑宁眨眼不解，倒是身后的徐温木笑出声来：“现在不让了妈妈！塞红包也不行！私立医院也不行！” “哎呀你得找人！”李念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点了点两人：“你大喇喇地去问人家人家肯定不会讲啦！要暗戳戳地，悄咪咪再塞个红包，保准就成了！” “男孩怎么样？女孩怎么样？难道是女孩就打掉，是男孩就留下来？”木佑年突然出声翻了个白眼，打断李念的喜滋滋的幻想。 第16章 跌落(上) “呀！你个娃娃家的你懂啥！”李念不甘示弱地回了个白眼，转头对着木侑宁的肚子欢喜地左看右看。 看着李念嬉笑怒骂十分自如，木侑宁稍稍松了口气，也许妈妈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妈妈，”徐温木坐在木侑宁的身后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拢了拢她有些散乱的发丝：“侑宁跟我难得来一趟，不如一家人一起出去吃个饭。” “店里还忙着，你们三个去好啦。”李念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点了点木侑宁的脑袋：“你这丫头，肚子大了还天天往外跑，安分待在家里嘛，好好把大孙孙生下来才是第一要紧的嘞——” 木侑宁低着头，伸手想握住李念的手，她还是想跟妈妈好好谈谈心，木安江的那件事，连木侑宁都觉得难过，更何况当事人。 李念扭头端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再次拒绝了徐温木的提议，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冲着木侑宁嘱咐：“玩够了抓紧回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妈妈怎么放心得下！” “妈”字还未及出口李念已经走出门去，小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徐温木牢牢牵住木侑宁的手腕：“想吃什么？” 吃个鸡毛啊！ 哪里都有你！ 木侑宁用了几下力气也没有将手抽出来，索性一软身子要躺在沙发上，却被徐温木扶着肩膀按在怀里，美眸温柔，低头带满笑意刮了刮木侑宁的鼻尖：“想不出来吗？要不我们听小年的。”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今天要待在这，晚上也是，明天也是，我要明天下午再回家。”木侑宁垂眼不看徐温木，将脑子里一早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尽量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住下呗，姐好久没回家了，想住就住嘛。”木佑年看着木侑宁的状态，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本能地替她说话。 “那怎么行？你年纪又小妈妈也忙着店里的事情，你姐姐这会儿怀着孕做不了事情，留在这里也会给你们添麻烦。” “没什么好麻烦的，我也可以照顾她。”木佑年抬手抓着木侑宁的手，想将她从徐温木怀里脱身。 徐温木像是没有听见，抓着木侑宁还是那副温柔笑意，垂眼快速扫了一下木佑年伸过来的手很快恢复如常：“那我们今天晚上还要不要出去吃？陪你姐姐吃点吧，她在家天天念叨你们。” …… 饭毕，三人坐在车里，一如几个月之前的某个夜晚，那天很不愉快地商量完婚期，两人陪着她散心，晚风吹得人头脑发凉，那时的木侑宁，绝想不到几个月之后的自己会是这般模样。 明明一切好像都没什么不同，但一切又都完全不一样了。 小兔子外壳的保温杯里的温水带着柠檬汁淡淡的酸味，跟带着冰块和糖精的勾兑饮料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 “要不接小年到家里住几天，”徐温木开着车，后视镜里映出后排挨在一起的姐弟俩：“还有妈妈也一起，省得你姐姐天天挂念着，一天三回往娘家跑。” “她有家里的钥匙，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木佑年语气淡淡，一旁的木侑宁开始犯困，只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叫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不让她回去，”看木侑宁睡着，徐温木的声音低了几分：“是她怀着孕又爱操心，胎不稳，医生都说了最好二十四小时卧床休息的。” “……”木佑年没再接话，目光聚集在木侑宁隆起的肚子，车子缓缓行驶，阴暗不定的光线使得她的腹部比白天看到的更加突出，人反倒显得单薄无力，像是正在被这个未知的生命吞噬。 “她身体怎么样？”木佑年突然出声，目光集中在她白皙干净，但眼尾下的脸颊处生出几枚淡淡孕斑的脸上。 “我会把她照顾好”徐温木微微侧脸，不知道是在对谁承诺：“她和孩子，我都不会让她们受伤害。” ……………………………………………………………… “我以后每周陪她回来看你和妈妈，你姐姐累了，我们就不上去了，”小区楼下，徐温木看着站在单元门口的木佑年：“还有，家里的事……” “没有必要瞒她，”木佑年的目光越过徐温木看着车里睡意酣然的木侑宁，被座椅挡住了大半个身子：“她有权利知道。” “她有权利，可是她的身体吃得消？”徐温木理直气壮的质问一下子让木佑年没了脾气：“她现在精力有限，家里的事情，能不让她知道的就尽量先瞒着吧，有什么事可以先找我来解决。” “……好。”木佑年没再多说什么，只轻应下算是答应，扭头走进黑暗的楼道，很快消失不见。 ……………… “老婆……老婆……”徐温木轻声叫着，将迷迷糊糊的扶抱着下了车：“到家了，我们回家里睡……” “嗯……嗯……？”木侑宁回神时已被徐温木抱在怀里按了向上的电梯：“年年？我刚刚还听到你们讲话……” “笨蛋，”徐温木像是被木侑宁逗笑：“很晚了，小年说后天还要上学，来家里住的事情还要再跟妈妈商量，我就先送他回家了。” “你有没有看着他上楼？”木侑宁逐渐清醒过来，挣扎着要从徐温木怀里下来：“他一个小孩子……” “不小啦——”徐温木反而抱得更紧，走出电梯玩笑着颠了一下，唬得木侑宁护着肚子紧紧靠在他身上：“再过几年都要成年了。” 木侑宁正要说什么，衣兜里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一串奇奇怪怪的号码，木侑宁下意识看了一眼徐温木，他将拇指贴在密码锁指纹处，一脸专注地推门小心地将木侑宁放在专门为她换鞋方便准备的换鞋椅上，半跪下揉了揉她的脚心，然后换上松软的拖鞋。 震动停止，徐温木也换好鞋，扶着她起身脱下外套，慢慢往卧室里走。 “不接吗？”手机再次震动，似乎比刚才还要急促，徐温木拿出她的家居服，慢慢解开木侑宁衬衫的纽扣：“国外的号码，德国的。” 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喂……你好……哪位啊？” 为什么这么虚呀木侑宁你有什么可慌的给我支楞起来！ “你怀孕了。” 好一个开门见山。 “孩子多大了？” 咬牙切齿。 “快五个月了，十九周，孩子很健康，谢谢你这个舅舅万里之外的关心。”徐温木按了免提，轻描淡写地接过木侑宁的话头回应，绵软泛香的花裙套好，又将手伸到背后解开胸衣的别扣。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木侑宁抬手捂住徐温木的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北……” “你还好吗？” 二人同时开口又各自静默，祁江北在极力捱着情绪等着她回应，木侑宁则是有些尴尬得说不出话。 “她很不错，你人在国外，还记挂着你姐姐，”徐温木一把将木侑宁搂在怀里拿过手机，语气沾满了幸福的笑意：“我替我老婆和孩子谢谢你。” “哈！”祁江北在电话那头突然笑得怪异：“十九周……孩子也不一定叫我舅舅呢……” 徐温木突然语塞，祁江北的话像是在房间里飘了几圈——直到完全充满整个房间——才传到现在思维迟钝的木侑宁的耳朵里，又顿了一下完全在脑子里消化了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夺过手机情绪很难不激动，木侑宁涨红了脸，急得要跳起来：“祁江北你你你你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赶紧跟你哥把话说清楚！我告诉你，你这样姐姐可要生气了！” “干嘛不承认！我们那几天也很快乐呀，你不是还说——” “祁江北！！！！”木侑宁红着眼突然有些喘不上气：“你，你……” 祁江北越发不管不顾，明明听到电话那头她已满是破碎的失望：“我们还一起说了未来，你说你想要有个自己的小家，希望我和你都好好的……” 木侑宁没想到会被祁江北这样背刺，胸口发闷，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出来，拼命摇头否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不……” “你想的太多了，可惜她跟你畅想的一切都在我这里得到了……还有，孩子是谁的又有什么可较真的，最最重要的是，她会叫我爸爸，而且也只有我一个爸爸。” 徐温木不再给祁江北说话的机会，挂掉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木侑宁躺在床上：“怎么样老婆？要不要去医院？” 焦急的神色似乎丝毫没有被祁江北的话所诱导，任由木侑宁紧紧掐着他的手心低声安抚：“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急，先放松下来，慢慢呼吸……” 木侑宁只觉得身上被汗水浸透，肚子一抽一抽的发疼，一口虚无的气被她皱眉强行咽下——是她一直以来无法割舍的心结。 为什么要这样？ 意识混沌间却依然极力留出一分清醒来内耗自己：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她的眼角缓缓地淌出一滴泪来，沿着徐温木的指尖滑落进手心，良久，木侑宁终于缓过神来：“我没有。” “傻瓜，”徐温木扶着她坐起来递了杯热水，不知道是水太烫了还是泪太烫了，他的手有些发麻：“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会怀疑你，而且，我相信你。” “小北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木侑宁喝了点水又慢慢躺下，一天天的破事轰得她脑子里晕乎乎的，此刻只想陷进松软的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还叫他小北！ 木侑宁！ 他在诋毁你！ 诋毁我们的婚姻！ 诋毁我们的孩子！ 你居然就一句轻飘飘的没有处理好就想这样揭过。 他救了你的命吗？ “不是你的问题，”徐温木看到木侑宁这副对他无限纵容的模样吃醋得要命，却还对着她一副无奈的、耐心劝慰的模样：“他从小就疯疯癫癫的，以后别理他了。” “不是这样的……”木侑宁昏昏沉沉的，握着徐温木的手晃了晃：“他不是个坏孩子，以后我慢慢跟他讲，我困了，早点洗漱睡觉吧。” 木侑宁犯懒，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赶紧揭过话题好叫徐温木抱着她去洗漱，没成想徐温木抽出手来，薄唇紧抿垂眼看着她：“你以后都不许见他，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也没理由再跟他见面了。” 木侑宁并没听懂徐温木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这番话让她不太舒服，可也没有过多反驳，只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轻轻搂上徐温木的脖颈：“要说什么也得等他回国了——那时候宝宝都要走路了，老公我困了，我们去洗漱好不好？” “不好——”徐温木突然较起真来，他一手将他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拿过木侑宁的手机：“你把他删掉，现在，所有的联系方式。” 木侑宁愣了一下，徐温木已经用他的指纹将手机解锁，联系人打开到“小北”的界面，默不作声的压迫，从精神到肉体。 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反驳，徐温木先发制人占据道德高地：“木侑宁你别想转移话题，你要是爱我的话，今天就把他删掉。” “呃……有，有这个必要吗？”木侑宁不知道徐温木为什么突然开始钻牛角尖，他明明永远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对什么都是一副温柔但实际上并不在意的模样。 你已经牢牢地把我控制在手掌心了，我的家人，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在你眼皮底下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呀？ 我已经拼命地把你的生活用我自己来填满，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生活的点点滴滴里都给你留了永存的位置，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坐过来，安安稳稳地陪在我身边，写好我们两个人的故事呢？ 第17章 跌落(中) 电话挂断，祁江北靠着书桌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周围书籍图纸散落满地，空荡的房间里被压抑的抽泣声填满。 你这个言而无信，这个只会玩弄我希望的坏女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 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我。 我只是出国了我又不是死了。 你怎么转头就结婚怀孕了？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算什么？！ 难道只是骗我玩的笑话？ 一想到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面孔也许还在想着怎么欺骗自己，祁江北心里就像是被生锈的钝刀慢慢切割。 我已经在努力了， 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 “你不删他我们今晚谁也别睡觉了！” 木侑宁从浴室里走出来擦着头发走向妆台正准备吹头发，徐温木坐在床角，依然保持着她进浴室时的抱胸动作一动不动，冷冰冰地吐出这么一句。 “宝宝也不能睡吗？”木侑宁呲着牙嘿嘿笑着打马虎眼，并不想搭理徐温木。 “我不跟你开玩笑。”看她一副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徐温木控制不住地生气，走上前将启动的吹风机关掉扔在一边，扳着她的身子强迫对视：“你删不删？” “我不想删。” “那我删。” 木侑宁叹了口气，坐在一边，没再阻止。 “哼！”徐温木将所有的联系方式一个个删除，最后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抱起她扔到床上，湿发湮湿了床单：“你不许给我哭丧着脸！我还没冲你生气呢！” 木侑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慢闭上眼睛。 她就这么倚在徐温木怀里慢慢睡了过去，没心没肺，又完完全全的将整个人依赖给他。 徐温木为她擦净发梢滴落到脖颈的水珠，将她抱起来慢慢擦干头发。 …………………………………………………………………… “早——”木侑宁伸了个懒腰，懒懒地挪了挪身体靠着软枕看着正换衣服的徐温木，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你今天起晚了诶……” 床头放了杯温水，木侑宁一伸胳膊刚好够到，暖水下肚连带着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大腿处西装裤下隐约显出一点点痕迹的衬衫夹刚好与视线齐平：“嘿嘿……”大脑看似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手却已经不听使唤地摸了上去。 绷带被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发出“嘣”一声与皮肤相弹的轻响，徐温木木着脸垂眼，余光瞥了一眼不怀好意的木侑宁，向前走了两步，不搭理她。 “后天医院的培训课你会跟我一起去吗？有好几个爸爸也一起在听呢！”木侑宁开始没话找话，大概已经觉察到了徐温木刻意的冷漠：“你要是没空的话我也不想去了，我想在家里睡觉！你跟他们讲一下好不好？” “……” “我老公好帅哦，让我亲一亲吧……”皮一下真的很好玩，有的时候木侑宁也挺喜欢徐温木板起脸来对她爱搭不理的模样：“我看看是谁家的漂亮男人在生气哦？是我家的漂亮男人在生气哦——” “我现在在讨厌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徐温木大掌按在木侑宁的胸口轻轻将她推回床上，再次转身系好袖扣，进一步板着脸补充：“我还在生气，因为昨天的事。” “别想这么容易揭过去，”转身看着床上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相的木侑宁就来气：“我没这么容易消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嘛！”木侑宁顺势躺在床上拉住徐温木的手：“你周三到底帮不帮我请假呀？” 徐温木不说话，垂眼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仰起头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好啦——别生气了，老公~~~” “木侑宁，我觉得你好像不够爱我，”她开始放软话徐温木也见好就收，坐在床边直直看着她：“你让我觉得我在你生命里很不重要，是个随时就可以丢掉的人。” “……没有啊，为什么要这么觉得？”郑重的语气让木侑宁本能的觉得尴尬，眼神无意识地向四周乱瞄，以此缓解内心那种不安躁动的感觉。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 好奇怪啊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为什么徐温木总是执着于它。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木侑宁扯着枕头压住脸，声音闷闷的从枕头里传出来。 恍惚的片刻间徐温木想了很多，最想做的是将手按下去，让她和孩子永远安静下来，永远属于他。 好可怕的想法。 “你晚上摸我……的时候也不见你害羞。”转瞬神色如常，徐温木一把将枕头夺过来扔在一边，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抵在靠枕上。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挺害羞的，只是太黑了你没看见……”木侑宁的眼睛粘在徐温木没系好的领扣上，抬起活动范围有限的小臂向那块露出的皮肤戳了戳。 “我真是讨厌你啊木侑宁，我讨厌死你了。”徐温木一把抓住她不老实地胳膊，掀开袖子冲着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木侑宁并不特别的疼，只是看着手臂上明显的牙印嫌弃地往徐温木腰上蹭了蹭：“你今天敢咬我，明天就敢打我。” “你今天不说爱我，明天就要离开我！”徐温木不甘示弱，看着木侑宁的动作抓着她的胳膊又来了一口。 “哎呦！”木侑宁吃痛皱眉：“徐温木你来真的！你变异啦？！” “你快说！”徐温木已经绷脸了，语气不善地催促。 “我就不说！你咬死我算了！”木侑宁叉着腰挣扎着要跑下床，被徐温木一把按在床上，冲着肩头又咬了一口。 很快半个肩膀的衣衫滑落下来，零零总总四五个咬痕错落的显现，木侑宁还想继续挣扎使倔，徐温木却突然松开对她的束缚，一言不发地起身将揉皱的衬衫换下。 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徐温木理她，木侑宁有些尴尬地整理好睡服坐起来，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拍拍徐温木的屁股：“干嘛呀！真生气啦——” “我生不生气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在意。” 徐温木语气淡漠，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穿好外套抬腿就走。 行至房间门口稍有停顿，余光里只见她一脸呆样的坐在床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一言不发。 嘭！ 被气得咬牙切齿的徐温木摔门离去，留下超绝钝感力的木侑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今天早上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真生气了。 就因为没说爱他？ 不至于吧？ 徐温木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可他好像也不是想要跟自己离婚的样子。 那为什么突然没事找事？ 。 。 。 就因为一句话？ 木侑宁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猫着腰打开门悄悄往外看，空荡荡的很安静，只听得到周阿姨在厨房做饭偶传出的轻盈声响。 他好像已经走了。 真尴尬。 木侑宁轻轻咳了一声直起身来端着水杯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您起来了太太。”周絮萍礼貌道安，将狗狗祟祟的木侑宁吓了个激灵：“要现在吃早餐吗？” “呃……呵呵……好好那就吃吧！” 转了一圈还真没看见人，木侑宁有点失落——真小心眼，不就是没遂他的心说好听的嘛，说走就走。 昨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晚上反而睡得很香，早饭后也没有感到以往的乏力困倦。 木侑宁在卧室的小书房里打开电脑，私信界面突然多了许多条消息，全部来自同一个人，从昨晚到现在，零零碎碎的发了十好几条。 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点开。 难不成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了？ 想多了小朋友。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 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说那样的话， 求你别把我删掉好不好 我乖，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是我太冲动了，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你跟谁结婚跟谁生孩子都可以…… 我不在乎 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好害怕。 求你别扔掉我，我求你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求你了姐姐，我想听你说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怕你被他骗我怕你会受伤…… 我怕你要把我扔掉 求求你 对不起…… …… 木侑宁尴尬祁江北是怎么知道她笔名的又偷窥了她究竟多久，一想到自己写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被熟悉的人尽数看去，木侑宁天塌了——哪怕这个人是祁江北——天也塌了。 原地去世。 一下子没了什么写下去的欲望，她想关掉私信界面直接销号，可看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切又舍不得。 没事的小北， 姐没生你气。 ——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干的！就是他！一直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姐姐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我想听你讲话！我想亲口给你道歉！ …… 居然秒回。 更尴尬了。 ——姐姐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要给你打电话。 木侑宁愣愣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思想并没有过多挣扎便顺从了他的想法，来电显示很快占据屏幕，房间里虽然只有她自己，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手机装进衣兜走进了浴室。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急迫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姐姐……姐姐……姐姐对不起……我好想你……对不起姐姐你别扔下我……对不起……” “……没事了……”木侑宁在电话里静静地听着他的抽泣：“姐……姐不怪你。” “我太害怕了姐姐……我怕你……会……忘了我……”祁江北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细听之下他的嗓子已经沙哑，木侑宁似乎看到他烂桃子一样哭肿的眼睛。 “那你好不好？”他终于平静下情绪，在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有点小心翼翼：“这几个月——它有没有让你难受？” “我挺好的。”木侑宁坐在浴缸里闭上眼睛，心里预感到一些事情，深深埋在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我很想你。”远在彼岸，祁江北知道这句话显得有些可笑，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说出来，缓解着每个漫长夜晚里无法入眠而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厚重思念。 “乖，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一下。”木侑宁无法回应却也无法割舍这段感情：“我真的很好，小北，姐姐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爱自己，像姐姐爱你那样，学会自己爱护自己。” 她很喜欢浴室的顶灯，像自然的月光照得屋子里很轻柔静谧，偶尔在白天反射进一点点耀眼的日光琐碎在房间里，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祁江北像在对木侑宁放赖，实际上完完全全都是他的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什么傻话，你这么大了，有些话不必跟你说，你也应该明白了……”更何况老娘已经拒绝你好多次了啊啊啊啊——！！！ “我不相信！你不可以丢下我！我就是要永远都粘着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 又来了！木侑宁翻了个白眼懒得回话：“你睡一会儿吧，待会儿不上课吗？” “那你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乖乖睡觉。” “……别胡说八道。” “大作家……我看了你写的小说了，我觉得你写得好棒……你要坚持下去，有一天你一定会实现你的梦想的！”祁江北说得认认真真：“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木侑宁脚趾抓地，手指轻触鼻尖随意的嗯啊应下。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一定会的……”祁江北的声音渐渐淡去，电话那头慢慢安静下来，大概是睡了，木侑宁等了一会儿不再听到回音便挂断了电话，再次独自面对着更空大的安静。 浴室很干燥，完全看不出每晚湿漉漉氤氲满水汽的模样。 木侑宁拿过手机打开与徐温木的聊天界面。 她平时不太喜欢在网络上聊天，因此二人的消息窗口很是简洁干净。 最近的一条停留在昨天，是徐温木发来的一个无奈的表情——大概知道她跑回家之后发来的——被她刻意忽略了。 “木侑宁爱徐温木！” “木侑宁最爱徐温木！” “木侑宁永远爱徐温木！！！” 通话接通，木侑宁一句比一句大声的在冲着听筒大声喊出来。 满意了吧！ 都满意了吧！ 一天天的！ 第18章 重逢(伯) 通话那头半晌没有回声，木侑宁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看了看仍在接通的界面，索性放下包袱准备再次大声表白：“我——” 一声轻咳打断脱口而出的话，语气严肃，甚至显得有些冷淡：“老婆，我在开会。” “啊？！”木侑宁隔着电话脸腾地红了起来：“那那那那……”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啪地挂断电话跑到卧室里拿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会议室里片刻安静，众人低头假装忙碌着做自己的事情， 徐温木攥紧手机若无其事：“许之恒先替我主持一下。”说完面无表情地暂时离席。 手机震动声很快将木侑宁从逃避中揪出来，刚刚对方淡漠的回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害怕自己一时的鲁莽惹了徐温木生气，犹豫了半晌还是接通：“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想那么多，没打扰到你吧……” “已经打扰到了，”徐温木压低声音以掩饰笑意：“要怎么补偿我呢？” “你在生气吗……”木侑宁有些糊涂，只听着他冷淡的声音心里发虚，到底生没生气呀？是闯了祸还是没闯祸呀？ 笨蛋不经逗，徐温木捏了下眉心：“中午回家陪你，我要听你当面说。” “对不起啊我真没想这么多，你们领导有没有生气啊，会不会影响你……” 徐温木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正式跟木侑宁说起过工作的事，所以她的认知里自己还在做警察。 这段时间家里家外事情太多，也因为她怀孕，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单独相处过，以往晚间回家二人温存至半夜，耳鬓厮磨时顺便也交流好现实的感情，现在自己一回家就只能看到她埋在被子里蹙眉沉静的睡颜。 “不会吧真的生气了？你又没开免提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听见吧……”木侑宁小声嘟囔着，又被迫回忆了一下自己讲话的分贝：“最多……也就你身边的人能听到。” “太不巧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温木在办公室里开了份文件，故意用了无奈的语气：“我刚好开了免提，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胡说八道！”木侑宁意识到徐温木可能在骗他，可是又不确定：“——你骗我呢……吧？” “你觉得呢？”一想到她肯定在电话那头抱着手机埋在被子里脸涨得像个红苹果似的模样，徐温木一下没绷住，哈哈笑起来。 “你真的骗我！”木侑宁的羞恼转瞬即逝，暗自庆幸：“我就说嘛，肯定没人听到的，吓我一跳，丢死人了。” “中午想不想出来吃饭？我记得有家很好吃的法餐，想不想吃？” “不想，周阿姨说了中午给我包虾仁小馄饨，可以让我吃个够！”木侑宁美滋滋地炫耀：“你要是回家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分你一点点喏！” 难得她愿意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徐温木笑了笑：“那我中午回去，求求你分我一点点……” ……………………………………………………………………………… “原来老板结婚了呀？这么年轻？！”负责会议记录的小陆是个新来的零零后，贪玩爱吃嘴巴大，徐温木刚一出门就忍不住朝着众人开口八卦。 “英年早婚呗，好像已经当爹了，之前还看到老板办公室里有妇幼医院的宣传手册。”梁觉笑着接话，严肃的会议室里随着徐温木的离开一时轻松下来。 “天呐！一点都看不出来啊！谁这么好福气呀？能把他这朵大丽花摘了去？”有人爆瓜陆黎有点兴奋，下意识地看看门口，忍不住感慨。 “从没听他提起过，或许是糟糠之妻，长得一般。”不知是谁接了一嘴，话题逐渐有些跑偏。 “拉倒吧，老板看上去可不像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听说是富二代，他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企业家，家里政商都有，后台很硬……诶诶诶许哥，你跟老板时间最长，是不是这样啊？” 陆黎是许之恒带出来的，这姑娘哪都好，高材生业务能力强，就是这嘴呀……许之恒想起来就要犯牙疼，正要开口制止，梁觉突然笑着打断：“看你新来的搞不明白了吧……这事啊你问你许哥没用，找关系走后台的事儿啊……得问咱们江总啊，江经理，你说是不是？” 一个月前江跃被祁北芳介绍到这里来，任职暂时是跟梁觉平起平坐的部门经理，薪资待遇却直接比同等级的员工们都高了整整一番，空降兵又没作出什么业绩，梁觉不服，话里话外也总在阴阳怪气。 “好了，大家不要再说了，会议继续，小宋来汇报一下上月下旬跟两家企业的合作跟进情况……”许之恒头疼地控制住局面，这个梁觉，仗着上次签合同有了点功劳最近越来越嚣张，没事找事。 江跃看着手里的策划案全程都没有搭理梁觉，搞得他有些挂不住脸，轻轻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没多久徐温木进来，翻了翻手里的册子看向江跃：“跟振光那边的合作怎么样了？” “持续跟进，后续总结报告昨天已经整理好发给你了。” 徐温木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等会你跟许之恒一起来我办公室商量，那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工作吧。” …………………………………………………………………………… 中午木侑宁已经有些饿了，这段时间肚子大了不少，胃口也跟着往上长，关键是还馋，一想到要吃个什么能想得连觉都睡不着，必须马上得在嘴里才安心满意。 “怎么还不回来啊——”木侑宁等的心焦，看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刚才发的催促消息徐温木还没有回复，只好放下手机吃着周絮萍新给她烘好的大杏干，嘶——好酸！ 越吃越饿。 门铃突然响起，木侑宁应声望去有些莫名，还不待开口吩咐徐温木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一声一声的很急促。 “喂徐温木你怎么还不回——” “对不起啊老婆，我临时有事要出差几天，大概一周左右，对不起啊实在太急了，没法陪你吃午饭了……” 徐温木尽量放缓语气，使得与平时听起来别无二致：“还有件事，卧室书房柜子底下的的保险柜里有一个标号是0026的档案袋，等会儿有人到家里取，你取出来给她，一定要亲手给她，不要经过除你之外任何人的手，明白了吗？” 一番话说得让木侑宁有些紧张：“哦，明，明白了。”门铃再次催促，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好：“有人按门铃，好像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来了。” 徐温木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木侑宁下意识屏息安静，很快温柔安稳的声音回应：“嗯，她说她到了，你先叫阿姨开门吧。” 卧室角落里小小的书房门其实很隐蔽，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话一般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 “我看到了，要扭开吗？”木侑宁不知道家里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好神秘啊，像演电影一样。 一只手有点难操作，木侑宁将手机放在脚边双手用力才嘭的一声打开：“密码是什么呀？”因为从没见过，所以木侑宁对这东西并不是很熟悉，有点好奇地戳戳摸摸，但并没有发现像电视剧里那样可以输密码的旋钮或者键盘。 “看到那个白色的屏幕了没有？现在是不是亮起来的，你把右手的拇指贴上去，对，贴到亮起来的屏幕上。”徐温木很耐心地指导着，熟悉得好像保险柜就在他眼前一样。 “我的……手指？”木侑宁确认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保险柜，现在居然要用自己的指纹打开？ “里面是什么呀温木？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随着外箱的那层保险被打开，里面的屏幕长时间亮起，像一只白森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我回去跟你解释，你相信我，好不好？”车子开得很快，徐温木的语气却依然很耐心：“你放心。” 电话那边的鸣笛声突然响起，木侑宁想了想，将箱子打开取出了徐温木说得那份文件。 金属冷硬圈起很小的一方空间，除去几份不同编号的密封文件之外还有几万块现金，并没什么特别的。 “0026，拿到了。”木侑宁跪久了腿有点没力气，扶着书架缓了缓酸麻感，依照徐温木的指导将一切复原，才抱着轻薄的档案袋慢慢走出房间。 “你好，”眼中映出一个高挑干练面庞姣好的女人形象，见到美女总会下意识地有些不好意思，木侑宁低头将文件递过去：“是这个，麻烦您了。” 丝毫没注意到钛金镜框下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的眼睛。 这么巧？ “哪里的话，打扰您休息了，我该不好意思才对。” 连声音都是优雅从容的，木侑宁的心有些扑通扑通的，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点点头垂眼看着美女脚下的一双金属方扣的驼色高跟，脑子里有点晕晕的。 “那我先走了，徐太太。” 漂亮姐姐好像好像笑了一下，可是木侑宁还是没敢抬头跟人家大大方方地对视，只是迷糊糊的同时又莫名的觉得这声音耳熟亲切。 木侑宁看着美女的背影出神，高跟鞋轻踩地面的哒哒声带着节奏地远出几步突然停下，被发圈利落扎住的低马尾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抖了抖，一时来不及收回目光，却在对视的那一刻被牢牢定住。 “好久不见，侑宁。” “哈……”木侑宁张大嘴巴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转而满脸惊喜又不敢相信的眼神：“江跃学姐！好，好巧啊……” 眼前人的目光一如记忆里的那样澄澈干净，白净细腻的脸上羞涩软软的笑意。 看着她绵软睡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垂眼温和的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恭喜你啊。” 木侑宁突然有些局促，软拖里的脚生起黏薄的汗意，滑腻的感觉要紧紧曲起脚趾才好站得稳：“真好，还能再见面，真好。” 江跃往她这边走了两步靠近，拿着文件的手轻轻将她的手托起来，骨感凉硬的指尖轻轻按了按木侑宁的手背：“等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一聊。” “……好。”木侑宁揪着衣角点点头，旧友重逢的激动直到江跃离开后还震得心脏扑通通直跳。 好巧啊，她看上去过得好棒。 当初坚定自信的江跃与刚刚那抹从容干练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木侑宁暗暗感慨的同时又心生羡慕，是自己到现在也不曾拥有的梦寐以求馋得流口水的气质。 好羡慕呀，好厉害呀…… 睡裙角还纠缠在她手指上，木侑宁回到现实，看着身上软塌塌没有什么形状的衣裳抿嘴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太太，先吃饭吧，我把馄饨热一热。” 房间里安静下来，周絮萍温柔的声音打断木侑宁的思绪，连带着唤醒了刚刚被紧张封印住的饥饿。 “好吧，麻烦你了周阿姨。” 温热鲜香的珍珠馄饨一个接一个地滑进皱巴巴的胃里，渐渐丰盈起来，“好香好好吃哦……”木侑宁笑着感叹，低头想着碗里滑溜溜面皮包裹的虾仁肉丸，此刻已经只剩一碗清透泛黄漂着几片紫菜的鸡汤，倒映出她被食物哄的满足，泛着憨气的脸来。 瓷勺搅碎平静的汤面，连带她的面容也破碎不清。 “周阿姨我还要——” ……………………………………………………………… 夜深，木侑宁还很精神，躺在床上翻看新的绘本，轻轻摸着肚子，偶尔轻柔读出声，跟肚子里茁壮成长的小家伙儿说话。 “喂……还没睡呀？”木侑宁接通电话，看着视频那边一脸疲惫但眼睛亮亮的徐温木。 “刚处理完事情，想看看你。” “我在给宝宝读故事呢，爸爸要不要一起来听？” 徐温木身后一片漆黑，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躺在床上，闭起眼睛。 ——小老虎对妈妈说：妈妈，等我长大了，像爸爸一样又威武又凶猛的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当然啦！老虎妈妈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宝宝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宝宝呀，爸爸妈妈是会永远永远爱宝宝的…… 第19章 重逢(仲) 分别一周。 木侑宁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一步也没出过房间，肚子里的孩子长得格外快，每天早起都能感觉到腹部较前一晚沉甸了些。 “对不起啊老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恐怕这个月的产检没法陪你一起了。”通话里徐温木已不再如前几天那般疲惫，只带着柔和的歉意朝木侑宁解释着。 “没事，不用担心啦，反正医院那边也有车子来接。”木侑宁窝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临秋傍晚的日光不再那么强烈，暖烘烘的照得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可你一个人在家我总是不放心，”徐温木看着通话那头木侑宁被残日染成暖橙色的脸：“要不让妈妈来陪你几天吧，刚好这周也没法陪你回家，而且过几天年年学校组织去m市参加实践活动，得一周才能回来呢。” 已经好久没有跟李念长时间的好好相处过，别说毕业之后，自从年年生病之后，木侑宁便开始长久寄宿在二叔家里。 “可以嘛？”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可是妈妈店里也很忙……” “别担心，我去跟妈妈讲。” 徐温木笑着应下——毕竟血亲母女，又都重视木侑宁和她的肚子，总体还是很让他放心的。 “谢谢你啊温木。”木侑宁睁开眼睛看着屏幕里对着她微笑的徐温木，带了一点点局促的羞涩真诚感激。 ………………………… 电话挂断，徐温木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冷漠下来，一脸疲惫地看着旧橡木桌上摊开的文件，随后厌烦地将它们尽数扫到桌下。 怒气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徐温木拿出手机，拨通那个被他拉黑许久的号码。 “……哪位啊？”回铃音响了许久才懒懒地接通，通话掩饰不住那边得意的嘴脸：“这么快就又解决了？看来你的后台真的很硬呢！” “你以为你做得这些事能伤到我什么吗？”开口没了拨电话时的怒气，反而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你以为你以为把我扳倒了，她就能是你的了吗？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她已经结婚了。” “没关系啊，”祁江北在心里暗骂，面上却笑嘻嘻毫不留情的得意反击：“我可以把她接到国外来啊，就在这里生活咯，宝宝一出生还能接受西式教育呢！” “你想得美吧祁江北！你最好一个人安安分分地死在国外！我们一家三口说不定还能在清明节给你烧点纸过去。” 再难维持平常矜贵自持的形象，徐温木破口大骂极力诅咒，未裹壳的手机很用力地被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痕迹，闪烁了几下就此关机。 敲门声沉沉地响了两下，随后江跃推门告知：“老板来了，叫你过去。” 未及应声黑胡桃的木门很快关闭，徐温木烦躁地将摔坏的手机一脚踢开，整理了一下袖口走出这个封闭的空间。 “该解决的我都替你解决好了，你那边的事我没法插手，怎么样了？”祁北芳一身黑衣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向来强势果决的语气带了一点歉意的无奈：“辛苦你了，是我疏忽，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 徐温木憋着一肚子气，良久没有出口，而后死鱼一样的平静：“能不能让他一直待在国外？” “他也长大了，和你一样，我管不了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很无奈，本质上仍是不负责任的敷衍塞责。 “我想好好的生活，”徐温木的语气突然软下来——不是与木侑宁讲话时的温柔耐心——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祈求母亲的可怜：“我明明可以好好生活的，你把我和爸爸丢下了就不应该再回过头来找我啊！我想让她和宝宝都在阳光里过得好一些，我也没有什么错……” 房间里亮如白昼，过曝的灯光刺得她的眼睛有些酸痛，祁北芳揉了揉眼睛，看上去像是很头疼一样的闭着眼睛：“你让她去说呀。” 徐温木一愣，再看祁北芳的眼神时明显一冷。 “我真是奇了怪了，”缓解了眼部的不适，祁北芳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留下两滴生理性的眼泪：“真想不明白你们俩怎么就这么被她吃得死死地，明明看上去……论面孔也不算是顶拔尖儿。” 其实她想直说普通，或者平庸，只是碍于儿子的面，还是稍稍婉转了一下。 “妈——” 听起来似乎无数的情真意切。 徐温木还是想再努力一下：“她怀着我的孩子呢！” “我知道啊，”那双跟兄弟两个都不相像的眼睛很纯粹地眨了两下：“妈也不是那个意思，江北比你好哄，你只叫她说两句话，最好掉两滴泪，这事就结了你信不信？” 呵！ “呵。”徐温木舒了一口气却并不是一副轻松放心的神情：“这样啊，好~” “这样明明最方便省力啊~”单薄的回应并没引起祁北芳的不满或者什么别的情绪，她重新戴好墨镜将儿子的眼神扔到背后，语气轻松地自说自话：“他也就是闹腾闹腾，不敢掀什么大风浪的，况且那丫头还在你手里呢，其实一点也不用紧张害怕的……” 徐温木看着记忆里的黑色背影再次远去，房间里安静下来，白光刺得他一向健康优越的眼睛也有些发疼。 这栋别墅只装修了一半，还保留着劣质的原装灯具，长靴点着木地板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徐温木闭上眼睛，视野里一片温暖的橙红色。 过了好久徐温木才推门离开回到刚才的房间里，刚才被他踢到一边的旧手机此刻在江跃手里翻覆把玩，眼尾上扬，脸上几分一向的漠然，耸耸肩语气说不上是在调侃还是在安慰：“老板一直都是这样，也不是在故意针对你什么的。” 散落的文件重新回到桌上，徐温木走过去低头看了看，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将它们丢到一旁的一盆因久无人照管而显得繁盛杂乱的芦荟里慢慢点燃直至化为灰烬。 ………………………………………………………………………… “丫头给妈妈开门——！！！” 房门其实隔音效果不错，餐厅里的木侑宁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李念的叫门声，赶紧站起来擦了擦嘴，阿姨已经先她一步帮她打开了门站到一边。 “丫——呀？！”李念第一眼看到了个陌生面孔，愣了一下随后看到阿姨身后慢慢迈着小步子走过来的木侑宁，越过阿姨将手里的行李包一丢：“还以为走错了，腿脚好慢也不知道下去接我，还得老娘自己爬上来！” “妈妈，这么早……吃了吗？”木侑宁转了个身对着径直走进客厅向四周打量的李念，微笑着出声询问，只是在旁人眼里就显得有些弱势。 “嗯……这大房子！”李念边看边点头，围着屋子完整转了一圈临末感叹了这句算是认可，随后才将目光集中在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女儿身上：“你看看你自己！肚子都老大了还留着这么长头发做啥！等下洗一下妈妈给你剪了！” 木侑宁摸了摸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跟着李念的步子来到餐厅坐下，桌上已经摆了份跟她一样的早餐。 “连饭都有人给你端上桌哦，就差没喂你嘴里了，我女真是过上太太命咯——”李念大量了一眼桌子上的饭点，每样挑着尝了口。 木侑宁觑着她的神情却分不出李念是在夸她还是在嘲讽，一时也没接话，端着刚刚吃到一半的青豆花慢慢吃起来。 “有这么多人伺候你咯还得支使我……”李念低头吃饭，面无表情地嘟囔了一句。 “啊……？”木侑宁本能抬头但并没反应过来李念说了什么，却没有再得到回应，缓顿了一会儿渐渐反应过来，浅笑了一下缓解尴尬，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进门就有点挂脸的原因。 笨蛋！ 孕期安然的氛围让她有点昏头了，都忘了李念原本蛮横难缠的癖性。 “不是啊妈妈，是温木出差，恰好年年也不在，他原本是想让我们俩凑个伴儿……”木侑宁试图解释，把话说得让她容易接受一些：“不是……让你来照顾我什么的……” 李念还没听完便停住吃饭的动作，翻着眼睛打量了木侑宁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我知道哦，我女找了个好女婿，来沾你揣崽的光享福哦……” 邹刘两个阿姨年龄差不多，此刻在清洁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豆子泡过头了，软塌塌的一点也不好吃！”李念手里的那份青豆花只尝了一口，便将碗一推瘪嘴差评：“没得味道，再说早上咋不喝点粥吃点硬实的？要不没力气肚头里的娃娃撑得到午饭？” “我……昨天喝了粥，本来想——”李念喜欢吃豆花，早饭还是木侑宁之前吃着好吃特意告诉周絮萍做的，好尴尬，她下意识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好希望周阿姨没听到啊啊啊真的好尴尬—— “那你吃点别的吧妈，阿姨特意给你做的，你尝尝这个发糕，怎么样，好不好吃？” 看着李念吃了几口没再挑刺，木侑宁暗暗松了口气，抬起袖口抹了抹不存在的汗，呼——还好，暂时没事了。 饭后阿姨帮忙拎着包住进了一早收拾好了的客房，“床单被套都是新换好的妈妈，这个房间带着厕所和浴室，阳光也好，怎么样，还满意吗？” 木侑宁挺着大肚子倒像个跟班小使一样给李念介绍着身边的一切。 “好啦好啦——你一次说这么多我咋记得住哦！”李念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地打断：“等下再说莫——你刚吃好了饭哪这么大精神头！还不老实到沙发上躺霎儿（躺会儿），莫把娃娃跑颠头咯！” “哦，好好，其实我也有点困了——”木侑宁讨好地笑了笑：“那你也歇一会儿吧妈妈，中午也有阿姨烧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要不要我去跟她讲一下？” “哎呦那么多毛病哦！”李念顺势也躺上床：“做啥吃啥嘛！怀孕的又不是老娘，先依着你，你此时最宝贝嘛——” 。 “那……我们就照安排好的吃吧。”木侑宁捧着肚子慢慢回到自己房间，因为李念要来其实还蛮期待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相对无言就是相对无言，不是因为有人打扰或者什么心有灵犀，单纯的没话说，在哪里都没话可说。 一时间也睡不着，坐在小书房里安静地写了点东西。 上次孕检诸葛平野说要少看电子产品，伤眼睛又有辐射，要尽量避免，木侑宁便买了本厚一点的笔记本手写点随时想到的小故事，几百几千写个乐子，算是打发时间又不至于脑袋生锈。 用惯了键盘其实并不是太习惯写字，没多久就会手酸，还常常提笔忘字。 没写几个字便不自觉地走了神，突然有点想吃胡萝卜干，酥酥脆脆又甜甜的，脑子里想着这玩意儿多好多好吃，情不自禁地吸了吸口水，低头一看满纸的“胡萝卜干” 真服了。 怀孕之后这个脑袋都被馋虫控制住了，嘴亏一点儿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之前跟徐温木吐槽，他也只笑着玩笑：人嘛，没法睡也就只能在吃上找点乐子了。 木侑宁想着他的话暗暗发笑，合起本子护着肚子站起身来小幅度抻了抻发僵的肩背，漫步着溜达出卧室来进行一天里的第一波觅食活动。 “妈？”清洁室里传出了点动静，“妈？”木侑宁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您洗啥呢？” 李念不搭腔，水龙头正在放水，大概也没听到木侑宁的问询。 “太太。”邹阿姨从一边的小房间出来走到木侑宁身边小声开口：“夫人讲刚来时外套蹭脏了，我想帮夫人洗但夫人不让我动手。” “噢，没事邹姐，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木侑宁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清洁室有点潮湿，想了想还是小心地走进去：“妈，怎么洗起外套来了，其实可以叫阿姨做的，徐温木雇她们肯定也花了不少钱呢……” “就件破衫，哪好意思叫人家动手哦——”女儿的声音直到自己身边，李念才关了水扭过头来：“你先出去，这里头凉，妈妈马上洗好咯，别冻着肚头里宝贝孙孙。” 第20章 重逢(叔) “女！把肚肚掀起来，妈妈再看看！” 夜晚木侑宁捧着绘本都要睡了，再次被推门而入的李念掀开被子叫醒。 “嗯……？”木侑宁这边还迷糊着，只觉得肚子上一凉，睁眼就看见李念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满心欢喜的模样。 “肯定是男崽崽，”李念穿着睡觉时的薄衫一屁股坐在床上左瞧右瞧：“改日妈妈请仙婆来给你看看哦，挂个长命符，保佑咱大宝宝顺顺利利出生哟！” “妈，”被人盯着肚子看心里多少会有那么一点小不自在，木侑宁垂眼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将睡衣翻下来，向另一侧挪了挪身体懒懒地歪在床上，向着妈妈娇嗔：“你消停会儿吧，一整天盯着我肚子看了七八遍了。” “高兴呗！”李念横了女儿一眼抬手帮她掖了掖被子：“有了娃娃算是你这一辈子的富贵都做实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有了傍身的孩子才算终身的依靠嘞。” “什么呀……”木侑宁笑了笑也不太在意：“这么小一个咋依靠呀，还没依上呢她自己先倒了……” “净说傻子话，”李念耸了耸鼻子被女儿的话逗笑：“这是为将来做打算，为……为那个下雨先打个帐篷哦。” “嗯……”困意上头说话间就要睡过去，突然肩膀上多了股力量被强制晃醒。 “诶诶诶先别睡，宁女！女！”李念语气紧凑又郑重，对着浑身上下滋滋冒傻气的木侑宁开口：“妈妈问你，你婆婆有没有讲，你生个娃娃给你好多钱？啊？” “啥钱哦，我面都没见过她几次，二叔妈不在意这些女啊孙啊的，再说祁江北年纪也不大呀……哦对咯妈妈！”几句话随口脱出木侑宁才突然想到这件事还一直没对李念讲起过，不是她嘴严，实在是确实没跟李念有那种闲下来单独聊聊八卦唠唠嗑的机会。 “我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讲，温木跟祁江北一个妈妈生的，二叔妈就是我婆婆哦！” 心里有点爆瓜时的期待，可是李念反而并没有预料里的惊讶：“知道呀，所以才问你嘛，”唯一波动的情绪就是对木侑宁的话存疑：“就……一点表示都没有？怎么可能啊！” “您知道？”这下反倒轮到木侑宁惊讶：“您啥时候知道的呀，怎么也……从没听你讲起过。” “笑话！妈妈能随随便便就把我女叫出去？”李念自得地撇了撇嘴角：“这样的事咋不可能打听清楚嘛，肯定得事先问明白了。” 木侑宁没再说什么，脑子里回想着李念的话，心里也突然想起件久存的事情。 “那女婿嘞，就没同你许下什么？”李念还在执着于自己的问题，看着一脸呆相的女儿不屈不挠地发问。 “妈，结婚之前，你问他要了多少钱啊……”木侑宁下意识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有些局促，但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说完抬头看她，李念突然止住话头转了转眼珠，随后伸出尖尖的手指用力戳了戳木侑宁的额头，依然理直气壮：“臭丫头学会跟妈妈耍心眼了，妈妈又不问你要钱，看把你给吓得……晦气！老话正说呢……丫头嫁了人就不跟母家一心咯，做了别家的布娘哪还记得以往的穷日子哦——” 木侑宁摇了摇头，早已习惯忍受她话中不时就有的嘲讽，并不过多在意：“他没说过要给我什么，这里的房子也是他妈妈送的结婚礼物，他一个警察赚不了多少钱的，能给我什么呢？” 李念无语，突然觉得姑娘养得太傻了也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好骗，但也容易被别人骗了去。 “嘶啧……我说你这个丫头……你，你真傻装傻呀？你你在妈妈面前不用装傻听到了没有！啊？”女儿的眼睛眨巴着，李念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外面伺候的那三个你当是大风刮来的？你多久不上班脑子傻了！光雇保姆一个月多少钱你算过没有啊！” 木侑宁还真问过徐温木，但是并没有得到答案，只随口搪塞过去，叫她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没用的小事上，多想想晚上吃什么。 “……反正是他的钱，要给我就给我，不给我，我……也会自己去挣。” “哟哟哟瞧把你给能的！”李念眯着眼就带了点鄙夷：“你还没怀孕的时候饭碗就丢了吧？嗯？” 木侑宁的喜怒摆在脸上，看着她这副心虚的丧气模样李念得意地哼笑了一下：“打量老娘啥也不知道……别做梦了，我啥都知道嘞！还想骗我！” 不是…… 木侑宁真的好无奈。 既然早就知道她失业了，当时为什么还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呢？ 木侑宁抽抽鼻子忍住委屈，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 “你早知道我失业了，年年生病还一分钱都不肯出！我工作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都拿去花掉了！要不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女儿居然朝自己绷脸，李念哽了一下，随即沉下脸驳斥：“呀呀说得好像你攒下来了好几百万似的，你撑死不吃不喝也就攒了几万块钱吧，还不够交icu住两天的！还委屈上了……” “那也是我自己挣下来的啊！”木侑宁已经有点忍不住哭腔，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大晚上的大呼小叫也不好，将脸埋进被子里闭眼挤出未及成型的泪花，湮没在被子里——连同长久积压难以言喻的委屈：“算了嘛先不要讲了，有话明天再说吧，妈你也先回去睡吧。” “哼！”李念一甩被子打在木侑宁半露出的前额，像没什么力道的耳光，却抽得木侑宁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委屈你咯阔太太！连你弟弟的救命钱也要翻来覆去拿出来讲！” 木侑宁将自己整个缩进被子里，还是听到沉重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房间陷入寂静的黑暗，她一个人孤独地蜷缩着抽泣，从过去到现在，默默承受。 在哭泣里慢慢睡着了。 ……………………………………………………………………………… “妈，”早起走出卧室，昨晚睡得并不是很好，犹豫了一下，敲了敲李念的房门：“吃饭了。” 没有回应，木侑宁打开门看了看，房间里没人，周絮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太太，夫人刚刚出去买菜了，说正好去市场上遛弯，叫我待在家里。” “哦，好，我知道了，”木侑宁看着周絮萍微微有些歉意的模样——大概因为买菜算是她的本职，这会儿有些无措——于是回了个和善的笑容软声安慰：“没关系的周阿姨，我妈确实喜欢早起买菜，你不用觉得有什么。” “谢谢太太。”得了女主人的许可周絮萍才暗暗松了口气，回到厨房将煨好的早点盛到合适的碗碟里：“那您要现在吃早饭吗？” 以往一般都是这个点，但此刻木侑宁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等我妈回来再说吧。” 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回来，木侑宁试着给李念打电话，随后喜庆的铃声从她昨天睡着的客房里响起来。 “那……我下去找找她吧，也许刚来，有些迷路了。”木侑宁循着声音找起李念有些发旧的手机，拿在手里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好像还是她刚毕业工作那年给李念买的。 外壳被磨损的有些严重，贴膜看起来也有段时间了。 怎么会这样呢？ 木侑宁皱了皱眉，但自己也说不上什么，将手机放在衣兜里往门口走。 “太太，这样不太好，先生说了，您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邹金姈手里拿着清洁布，开口阻住木侑宁正要出门的动作。 “是呀太太，要不我下去找找夫人吧，您还是安心待在家里先吃点东西吧。”相比邹金姈，刘菁看起来和善不少，跟周絮萍一样是和善亲人的那种类型，因此木侑宁还是与这两人更熟络些。 三个阿姨都停下手里的活计从不同的房间里探出头来静止不动的看着门口的她，像是游戏npc一样待她答应后回归正常运行，或是作出拒绝指令后再进行劝导行为。 木侑宁则像是被操控着行动的小人。 “那……”木侑宁犹豫了一下，突然又想到昨天李念一直挖苦自己啥也不干就等着被人伺候，还是摇了摇头拒绝，可现在肚子大了一个人出门也确实有点不太安全，：“那要不然你们谁跟我一起吧，也顺便散步啦，要是二十分钟之内找不到就上来，怎么样？” “那我陪您。” 没想到是邹金姈出声，这个阿姨个子高高大大的，平时又不太爱讲话，木侑宁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凶，下意识有点害怕她。 “那……好吧。” 其实只是相较之下啦，反正有人陪着就好啦，总不会一下楼就要把她卖了吧，木侑宁告诉自己不要以貌取人刻板偏见，点头答应。 极致怂人。 女主人要下楼作为保姆也不太好强硬地阻拦，况且也有人陪着。 因此余下两个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任由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市场在那边。”邹金姈在木侑宁身后看着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贵太太，小心地护在她身后出声对着脚步有些生疏的她开口。 “哦哦……谢谢你啊邹阿姨。”木侑宁转过头来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好久没走过这条路，都有些忘了。 “没什么。”邹金姈有些生涩地回应，她笑得很是可爱，像自己不谙世事的小孙女，这算是她职业生涯里遇到过的最好的主家了，工作有倒班休息，薪资也好高，主要基本上也只围着她一个人转，洗洗刷刷也算轻松。 其实太太看上去很健康，红扑扑的软软和和，智力上也不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虽说有了身子是要小心些，可也不至于连到楼下公园散步都要叫阿姨们悄悄给先生报告——还是要在她们几个先规劝阻拦之后仍执意要出门的情况下。 主人家吩咐的只要照做就行了，因此邹金姈只是在脑子里快速地感叹了一下，随后走在路外面陪着木侑宁慢慢往市场走。 早间大部分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来买菜，木侑宁转了一圈，各色刚上架的蔬菜泛着新鲜的清香，鲜艳艳的看得人心情都变好了不少，可一圈下来也没见到李念。 隔壁街上有个小早市，里面也有卖菜的商贩，也许到那边去了。 这么想着，木侑宁看了看时间跟邹金姈小声说了几句，两人慢慢地往早市方向走去。 早市上人来人往的，比多年前跟徐温木偶然碰面时更热闹了不少，原来一条小街的摊位这会儿挤得十分满当，有些已经开起了小门头店，花样也繁杂丰富，街头打眼一瞧，光卖灌汤包的就两三家。 还没来得及进去突然电话响起来，“是周阿姨，”木侑宁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邹金姈笑了笑：“说不定我妈回家了。” 电话接起来果然是李念已经回家的消息，周阿姨细声细气的回应里夹杂着李念大大咧咧的几句玩笑吐槽。 “那好，我们这就回去。”挂断电话木侑宁回头留恋地看了眼身后烟火气很浓的早市，一直待在家里还好，但出门看到外面这么鲜活敞亮的世界，再要往回走就有点不太舍得了。 “走吧太太，您不是还没吃早饭呢，该回去了。”大概邹金姈看出了木侑宁蠢蠢欲动的念头，才出声制止催促她往回走。 “那好吧，”木侑宁心里惋惜，但也答应了下来，转身准备随她离开，默默想着等徐温木回家了叫他来陪着自己好好逛一逛。 “宁宁……小宁……” 没走出几步，嘈杂的身后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唤她，木侑宁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叫喊声又似乎一下子淹没在人群里，模模糊糊地其实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没事，好像听到有人叫我。”邹金姈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看自己，木侑宁笑着解释：“大概听错了，邹阿姨我们走吧。” 那声音在脑海里回想起来，怎么听怎么耳熟。 终于还是停下脚步，木侑宁回头朝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范围环视，意料不到的面孔骤然对视，控制不住的意外从一脸讶异的面孔中流露出来。 “爸？” 第21章 重逢(季) 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木安江。 他的形象在脑子里——虽不可能被遗忘——但不可否认，几个月不见，已经开始变得稍有些模糊起来。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什么见面的准备，一切都很猝不及防。 “您……你怎么来了？……爸。”木侑宁别过脸去，她还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木安江才好，甚至在心里已经开始试着把他遗忘。 “来看看你。”木安江一如往日的讷然，目光在木侑宁的肚子上停留了数秒很快移开，弯弯眼角，泄出几分父辈的慈爱。 …… 木侑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对之下木安江也察觉女儿的尴尬，张了张嘴又慢慢挤出几句话来：“爸没什么别的意思，只听说你快生了，想着有天能来看看你。” 木侑宁没什么表示，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下意识地向邹金姈的身边挪了两步：“我……要回去了。” “太太，您还没吃早饭呢，出来很久了，我们该回去了。”邹金姈出声替木侑宁解围，轻轻托起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宁宁！”木安江再次出声，见女儿顿住脚步回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要不要吃豆花，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甜糕和豆花了吗？” 木侑宁心里有些诧异，愣了愣神也没回应什么，接着木安江指着一边的一家早点店：“要不要去吃一点，爸爸……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明白。” “不用了吧，”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些犹豫，但还是硬下来拒绝：“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宁宁……” …… 早饭的时间已经过了，早点店里人不像刚才那样热闹了，父女二人相对而坐，面前各摆了简单的早餐。邹金姈坐在一边，拿着手机笨拙地给家里两个阿姨报平安。 “……其实没什么，爸爸好久不见你了，这次回来主要是给你和年年带点东西，顺便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木安江讲话温温吞吞的，搅了搅碗里的豆花却没有入口：“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跟你妈妈已经……” “爸，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木侑宁饿着肚子，低头看着桌上的速食包子却没什么胃口：“我知道，还是年年告诉我的。” “你妈妈恨我，大概也不愿意跟你们姐弟俩多讲什么，但爸还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件事情……很乱，一时也不好解释。” “……”木侑宁鼻头一酸低下头没有说话，下意识地舀起一勺豆花塞进嘴里，白砂糖没有化开，齁得嘴里有些失味，眼泪啪嗒两颗掉进碗里，安静地听着。 婚已经离了，孩子也已经有了，事情都已经结束好长一段时间了，再来补一个迟到的解释，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比年年大了不少，是要比年年懂事一些……” 大概是因为木侑宁没有开口骂他，木安江稍稍松了戒备，苦笑着垂下眼睛，假装没看见女儿无声的眼泪。 “从小到大你都很懂事，是爸爸不好，可是家里年年生病，要钱又要人照顾，委屈了你，是我们不好。” “……” “生活很不容易，年年生病，你妈妈……和我，我们一家都很难过，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刚去医院不到一周，就花得没剩多少了。” “……” “我们忙着挣钱，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打四份工，可是那样也不够，而且年年又小，也要抽出时间来照顾他……” “……” “谁能想到呢？明明出生的时候健健康康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就成了这样子……” “……” “可是也没办法，不能就这样放任着，我们俩就没日没夜地干啊干，什么活都干……” “可是那样也不够，你上学也要钱，多亏了你二叔一家，又出钱又出力，钱的事算是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爸，”木侑宁低头接过邹金玲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极力控制着情绪忍受着鼻尖的酸楚，声音有些沙哑：“你到底要说什么呀？您直说就是了……没关系的。” 木安江顿了很久，在女儿无措的注视下从身后有些发旧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房本：“这个……给你。” “不管怎么样，爸爸还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你和年年虽然都是我的孩子，但爸爸确实更对不住你。” 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没什么好留给你们姐弟俩的，”木安江却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但父女一场，总要给你们留点东西。” “这是干什么？”木侑宁看着桌上薄薄的红本，突然有些绷不住情绪：“你们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你不要怨我，也别怨你妈妈，我们或许不是合格的夫妻，但我们是合格的父母。” 木安江说完便起身，记忆里高大沉默的形象在此刻突然无比平庸起来，那种感觉像是有天在街上擦肩而过，是双方都不会有什么印象的普通人。 “爸真心希望你和弟弟可以好好的，再见。” 木安江快步离开，小店里有些沉闷，走到外面才发现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街尽头一对母子坐在一个露天小摊上玩闹着吃着简单的早点，木安江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她们。 刚才不该说再见的，因为以后多半再也没必要见面了吧。 随他！ 木安江摇摇头将一切扔在身后，朝着他目之所及的方向走去，朝着他心里向往的幸福走去。 早点店里的灯暗下来，空调也被店主关上，看着狭窄的店里光秃秃坐着的两人，礼貌催促：“二位，这会儿也过了饭点，店里人少，我就先开风扇了，还想要什么的话我们这边还有，都热乎着，您吃好了再来！” 木侑宁站起身来，在邹金玲的托扶下失落地走出闷湿的小店。 “小心点太太，”邹金姈看出木侑宁此刻有些魂不守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很快就到家了。” 晴朗无风，可是木侑宁现在好冷好冷。 她摇了摇头，在路边的公共座椅上轻轻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红艳艳的房本翻看起来。 是e州的一个她从没去过的一个地址，产权人是她跟弟弟的名字。 血亲之间，就用这几张纸割断了。 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您没事吧？”邹金姈有些心急，主要也是怕木侑宁出事：“看你不太舒服，要不要跟先生讲一下呀？” “没事，邹阿姨我没事，”木侑宁摇了摇头，金属的座椅在早上有些凉，冰的肚子有点发疼，看着邹金玲摆出一副笑脸：“我们回去吧。” ……………………………………………………………… 电梯里很安静，上行时还播着平时一般不会注意到的舒缓音乐，木侑宁看着手里的房本，想了一下，将它装进外套的里兜。 “周阿姨，”木侑宁转过头来看着邹金玲言辞恳切：“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今天的事情……可不可以先不要跟别人讲？” 邹金姈心里有些发虚，可看着她无助又诚恳地表情，还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 “挺着个大肚子出去逛悠啥呀！我出去一会儿还能跑丢了不成？” 刚一进门就听见李念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过来，木侑宁没有说话，自己换了鞋慢慢走进屋里。 “这么晚了吃了没有啊？还不快过来吃饭！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跑！”李念乐呵呵地湿着手在厨房里忙活什么，嘹亮着嗓门催促着她，整个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想起刚才冷心冷面的木安江，木侑宁心里更是一酸，感受着怀里硬硬的本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犹豫了一下想着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李念才好，也许这房子该留给她。 这么想着，原本握着外套的手松开来，挂在玄关旁的置衣间里，等下午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李念剖白。 “中午妈给你和孙孙做面鱼鱼吃！”李念笑着在厨房里搅面，被她挤在一边的周絮萍微微发窘的立在角落里朝着木侑宁笑了笑。 气氛一时难得的融洽和谐。 …………………………………… “妈——有些事情不用你自己动手啦，”卧室小阳台上母女俩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周阿姨会做饭的，你安安静静待在这好好休息几天，省得一年到头总是忙碌，都没法好好休息。” 木侑宁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喝姜茶，李念搬了个藤椅紧挨着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姑娘的肚子——好像比昨天又长大了点似的。 “孙孙预产期医院讲了没有啊？妈妈去算算生辰八字，咱们挑个好日子生出来，当独一份的大宝宝！” “……我早上看着你的手机有些旧了，等明天产检回来我们去商场买个新的吧，这好像还是我工作那年给你买的，怎么不想着给自己换一个呢？手机时间长了也不好用了……”木侑宁不愿搭理李念封建迷信的思想，劝也劝不动，权当没听到。 “嗐……”李念移开目光端起姜茶喝了一大口，摇头否认：“你认错咯，手机我中间换过，换的同一个牌子，只不过是用旧了哦。” “是嘛！”木侑宁随口回应，也没有多加怀疑：“年年手机我想也该换咯，小孩去了两天了也不知道过得习不习惯。” “男孩子长大了就不太听话了。”往日一提到木佑年李念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会儿倒是情绪稳定，仔细看看甚至还能看出几分苦恼。 “叛逆期嘛，小孩子都这样的，”木侑宁笑着安慰，心里暗暗思考着该怎么起个合适的话头将上午见到木安江的事情告诉她。 还未出口就又被李念看着手机一脸兴奋地打断：“诶！女，妈妈突然想到，有个婆婆在附近哦，咱们出门找她拜拜，看看求个孙孙出来……”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想马上换衣服拉着木侑宁出发，“诶诶诶诶妈妈妈——”木侑宁护着肚子赖在沙发上，好在李念个子不高，并未有足够的力气将她拖起来：“看什么呀看！烟气缭绕的！你忘了之前你偷偷给年年喝烧符水那医生怎么说你了吗？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信这些呀！真是的……” “死丫头你懂个啥！”李念信仰被人诋毁自然是不太高兴，撇着嘴角一屁股坐在床上：“医生有医生的道理，神婆婆也有神婆婆的道理！医生会的神婆婆确实不会，神婆婆会的医生……哼！也未必会呀！” “你可拉倒吧——你年年烧香拜佛求富贵保平安，年年今年还不是又生病……” 木侑宁随口笑着呛声，原本只想开个玩笑，却忽略了每次跟李念讲话，往往矛盾就会在最放松的时候爆发出来。 正是呢！ 话还没讲完被李念冲到面前朝着胳膊狠狠地拧了一下：“就你有嘴！” 匆忙动作间蹭到了桌边的姜茶，杯体倾倒，暖阳色的液体倾倒，顺着小桌台滴滴嗒嗒地流到地上，一部分洒进木侑宁的鞋子沾湿了大半脚掌。 木侑宁自知失言，一时涨红了脸也不好意思再反驳，李念很不满意地横了她一眼：“我发现木侑宁你也够自私的，自己过得舒心了就不盼别人点好，连你自己亲弟弟也这么狠得下心来诅咒！” 一番话说得很不中听，木侑宁有些难过，尴尬之下仍然试图补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哎哟谁不知道你现在攀高枝了，你阔咯！”见女儿服软李念心里暗暗得意，只是嘴上还不肯松口：“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咯，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到处要饭吃……” 木侑宁不想就这么吵闹起来，可是心里听到这话很不舒服，看着李念回到藤椅上坐下，低垂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李念翘起的脚，心里的委屈大概是积攒多了，一时间倒没了平时那种软怂懦弱的劲儿： “你哪里就要饭了？我哪里就当凤凰了？把我卖给人家关在笼子里生儿育女，自己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胡说八道！”李念甚至瞪大眼睛顿了顿，要不是亲耳听到，她这辈子都不敢想女儿竟然有一天会对自己这样说话。 “放你娘的屁吧！你自己贱货一个！还没结婚就跟人搞到一起叫人睡大了肚子！这会儿倒怨起老娘来咯！怀了孕不值钱咯，连个婚礼都没混上，结婚证都是老娘千催万催才扯出来的……这会儿有脾气冲着老娘来撒？你有本事去冲他说呀！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揣个崽子牛气不得咯~~还以为自己多值钱吧？做梦去吧！！！你以为他还能稀罕你几年啊，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年轻几年！！！等他玩够了你又生不出儿子，看你变成黄脸婆别来老娘这哭！晦气！！！” 李念的战力一如既往的强大，可似乎盛怒之下忘了对面的是自己原本最安分懂事的女儿。 第22章 失落(上) …… 木侑宁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滴落，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李念，过了好久才机械性的慢慢张了张口：“妈……” 声音在她心里迟滞地喊出声来，现实里的李念只看得到她软弱生厌的眼泪。 腹部一阵阵的抽痛，木侑宁痛苦地闭上眼睛，泪像钝刀一样割过她的脸颊，很痛很痛。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跟我说这样的话？” 几乎是咬着牙慢慢站起身来，木侑宁看着李念，皱眉一脸不解，她看着母亲的脸怎么也无法生出恨意，脑子里一片混沌，明明眼前的人就是妈妈，可是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背着我做什么？你觉得我不知道吗？你每天出去起早贪黑的，真的是在忙店里的事情吗？” 木侑宁一手撑着桌子，撒出的姜茶已经凉了，滑腻腻地爬满整个手掌：“你为什么总是局限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明明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劝你包容你了啊？” “我稀罕你来包容！”李念不知道被哪句话触动了心弦，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但嘴依然很硬：“我把你养大，这些都是你应该给我的！” 应该？ 应该啊…… 木侑宁无言，抹干净眼泪换了直直地瞪着李念，沉着声音表情也有些冷淡：“他这些年给了你多少钱？” “你干什么！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钱！这都是我应得的！”坐在床角的李念毫不示弱地回瞪着，木质的坚硬床柱被她紧紧抓着，硌得手掌发痛：“谁也别想把我手里的钱夺走！我要全都留给年年！一分钱都不给你！” 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木侑宁被李念气得眼前发黑，连带着脑子里也有些不太清醒：“你拿出来，全都还给他。” “做梦！” “为什么不肯拿？”桌上的水渍湿哒哒的缠绵在手指上，木侑宁表情淡漠，甚至有些嘲讽：“为什么呢？这不是我陪人睡出来的钱吗？怎么你不嫌脏了呢？” “给了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李念被这眼神看得心烦，烦躁地撒起泼来，外面三个保姆听到动静，隔在门外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打小报告还是先拉架。 “是拿不出来吧？”木侑宁转头看着李念笑了笑：“你都输光了，是不是？” 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只是怎样开口？又如何去提呢？ 对她来说天塌下来的事，徐温木都不会放在眼里，李念比她还要束手无策。 没办法，没有一点办法。 只好暂时苟且着，直到再也遮掩不住。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看着女儿慢慢踩过水渍朝自己走过来，李念忽然开始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我有钱！有好多钱！！能让我和我儿子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不用依靠任何人的钱！！！” “年年生病你为什么不肯拿钱？！！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我说事发突然你没想到不可以吗？你跟我说钱都让你花掉了我不可以去凑去借吗？你为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你错了也要做出一副对的模样来指责我——把所有担子都加在我身上？我不明白，为什么呀！你到底为什么呀！！！！” “啊啊啊啊啊啊——”李念突然大声地尖叫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将不断靠近的木侑宁一把推开：“我才没错！我有什么可错的？我为这家里付出了一切！有谁记得我的好！！有谁真正在意我的辛苦！！还不是都在一个个的离开我！我没错！我永远都没错！！！！” 木侑宁被推了一把，下意识地想扶住记忆里手边李念刚刚坐着的藤椅，哪知李念一通输出之后有些崩溃，扭头往外走得急，一个不慎被藤椅绊了一跤将它踢远了些。 “艹！”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之后李念瘸着腿走到门口，一下子拉开卧室门，就见周絮萍和邹金姈守在门口一脸惊讶尴尬的表情，刘菁拿着手机，站在稍远的地方拨着电话。 “哼！”李念白眼一翻什么也没说，气势汹汹地撞开两人，摔门离开。 卧室里木侑宁扶了个空，再想稳住身形时沾了茶水的脚一不小心从鞋里脱出，踩着湿滑的地面控制不住地出溜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到玻璃的桌台角，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四周很黑，似乎又到了梦里那种诡异又吸引人沉溺的气氛里。 慢慢睁开眼睛，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谁在那里？”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跑过的动静，木侑宁下意识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 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这么穿着软塌塌的孕妇裙光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似乎一切本来就该是这样似的。 “到底是谁呀！怎么一直在吵？”木侑宁气恼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向身后打量着：“干嘛一直跟着我？” 一团白色的小影子凭空出现在一片视野里，亮亮的一小只，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小白团子一半隐匿在黑暗中，虽然只是小小一坨，但木侑宁下意识地觉得它好像在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呀？”像是知道自己在梦里，木侑宁比日常生活中活泼自在不少，小心地蹲下身子朝着小白团伸出手来：“为什么要跟着我？” 明明那么小一个，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似的，见她伸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就将小身子完全从隐藏的黑暗里脱离出来，歪歪扭扭地靠近她。 木侑宁见她走得艰难，下意识地有些可怜，靠近几步将这团东西慢慢捧在手里：“你好像认识我？是从哪里来的？” 一接近自己原本纯洁柔软的团子像是转了性似的，白光越来越刺眼，紧紧地附着在她的手臂上一拱一拱的，像是迫不及待地想扑到她怀里。 “诶诶诶……你干什么呀？”木侑宁有些不悦地甩了甩胳膊，可却没将这团东西甩掉，紧贴着相互接触的皮肤微微有些灼热感，木侑宁却来不及拉扯，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呲牙咧嘴地忍受着逐渐加重的灼烧感，语气嗔怪却洋溢着幸福：“你可不能扑我肚子，我肚子里有个小宝贝呢！我很爱她，想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公主~” 胳膊上的小团子突然不动了，一下子有些发冷，冰得胳膊又有些发麻。 “我想我一定能当个好妈妈！”木侑宁自顾自捧着肚子憧憬着美好的想象：“因为我最爱她呀！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要让她漂漂亮亮的，穿好看的裙子，梳好看的头发戴好看的卡子……让她可以跳舞画画，念书跑步……” 耳边有什么声音响起来，木侑宁一脸疑惑地止住话头，小白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滑在腿边，好像没了刚才的活力，像是融化的雪水，滑腻无力。 “……梳好看的头发夹好看的卡子……让她可以跳舞画画，念书跑步……我会永远守护她，看着她长大嫁人做妈妈，再生一个像她一样可爱漂亮的小姑娘……” 木侑宁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急迫地向四周看去，“谁？谁在说话？”地上的小白团凝成一团热气慢慢消散成一只模糊的小臂，似乎还在竭力地抓住她的裙角。 可木侑宁被耳边的声音吸引，压根没注意到这虚无缥缈的求助，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谁在学我说话？”木侑宁有些气愤，那声音依然细声细气地绵延着，很熟悉却就是想不出来究竟是谁，木侑宁一边找一边摇头：“我的小公主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看着她健康快乐……” 不要像她妈妈一样。 远远地黑暗里出现一团糊涂的人影，木侑宁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遇到了什么相熟的故人，静下刚刚因为找人有些扑通扑通的心来，慢悠悠地朝模糊的人影走去。 奇怪！ 背对着她的女人坐在一张藤椅上，木侑宁怎么也没办法走到她的面前。只依稀可以看到藤椅缝隙里女人的一点点侧脸，正对着她身边同样温柔的男人低语呢喃着什么，仔细一听，就可以听得到她在源源不断地重复着引自己来找她的那段话。 “喂！干嘛学我说话！”木侑宁叉着腰朝两人大喊：“那是我对我的宝贝说的话！你这个学人精——” 两人像是刚刚发现她一样惊讶地扭过头来看着她，木侑宁还想叉着腰骂人，却突然被一阵尖锐的喊声打断：“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饭已经煮好了！还不快去盛饭！原本就不舒服还得伺候你！” 两人在她的视角里突然从平视变成了仰视，木侑宁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身体，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变得短短小小的，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变成了一个小豆丁，刚刚听起来只是比较嘹亮的嗓门此刻像是喇叭一样刺耳的划拉着她的耳膜，刺激得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还不去！”再抬头时刚才还在藤椅上女人身边的男人忽然就不见了，只剩那女人一个艰难地鼓着看起来大得有些可怕的肚腹哀哀咒骂。 在女人刻薄不断地咒骂声里木侑宁摇了摇头拼命地往回跑，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样，拼命地、不间息地跑呀跑呀，直跑到两只手恢复到平常的成人模样才停下来庆幸地呼了口气，劫后余生般的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 豆大的汗珠滑落到手背上，木侑宁又抬袖去擦，可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了似的，一颗一颗的，像雨一样落下来，很快有些口渴，接着嘴唇发干喘不上气来，脚边依稀有块黏腻的痕迹，木侑宁因为脱水有些站不住脚跌在地上，迷迷糊糊间脑子里有块白色的小团子跳着跳着跳出脑海消失不见。 “不……不！！”像是突然反应过什么来似的，木侑宁颤抖着将手放在肚子上——平平的，甚至不断地干瘪下去。 挣扎绝望间不小心按到了身边的那块黏腻的痕迹，腥气遮掩不住地从指缝里溢出，手里像是多了什么东西，软软滑滑的覆在手上，颤抖着摊手一看，却是一只血淋淋的带着小手脚的死胎…… “呼——呼……”大喊着从那片黑暗里醒过来，木侑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医院装饰风格的病房天花板。 一时间有些耳鸣，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身体非常非常的疼，尤其是肚子，像有一只冰凉干枯的鬼手直直地伸进肚子里，纤细尖利的手指刺破子宫用力地搅啊搅啊，直把盆腔里的几处器官搅得稀巴烂。 “……老婆……老婆你醒了……” 焦急的声音慢慢传进脑子里，木侑宁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了眼眶有些发红，一脸憔悴的徐温木。 “没事的，没事了……别哭……很快会好的。” 大概是她流泪了，徐温木温柔地抬手轻轻抹了抹她的眼角，语气里有些控制不住地哽咽。 手轻轻搭在腹部，虽然依然有着差不多的弧度，但木侑宁脑子里清楚地意识到：里面那条鲜活蓬勃生长的小生命已经不在了。 “孩子没了……”说完又觉得自己真傻，徐温木肯定比她早许久知道了。 “没关系……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徐温木轻轻摸着她软弱萎靡的脸颊，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对不起。”木侑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动了动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 徐温木一愣，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下来，很快不动声色地揩去柔声安慰，木侑宁闭上眼睛一脸疲惫：“我想睡会儿。” “……好。”徐温木没再开口说什么，只抬手细心地给她掩了掩被角：“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不过又回到了从前一个人的时候。 只是好想睡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自己的粗心被略过了，所以才想不顾一切地赶回去，赶回到梦里，竭尽全力地想要将一切弥补回来。 怎么可能呢？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谁又能让上天特别偏爱一下，将一切过错都挽回呢？ 反正怎么也轮不到她木侑宁。 第23章 失落(中) 即便很久不出门，木侑宁也能感觉到天气在渐渐转凉了。 雨从出院那天就开始下，有时大有时小，只是沥沥拉拉的一直都没有停止。 她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息，很多时候连吃饭都是阿姨端进来。 过一会儿再进来收拾的时候，只有一点点食物被动过的痕迹。 开始的时候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后来慢慢地就睡不着了，一整天一整天的看着天花板，偶尔下个床什么的，全身的骨头就会因为突然的活动而咔咔作响。 好像也没有很难过。 只是单纯的不想干任何事情。 睡眠很轻，有时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在睡觉还是在醒着，躺着躺着突然睁开眼睛，内心想着就这么死掉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办公室里。 徐温木看着监视器上单薄的身影发呆，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疲惫地切掉页面用指节顶了顶眉心叹了口气：“进来。” 江跃拿着几份文件进来，向徐温木有条不紊地汇报这两天洽谈的项目进度。 “好，我知道了。”徐温木扫眼利落地签了字，随后将文件推回江跃手边。 “她怎么样了？”江跃接过文件整理了一下，在对面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盯着桌上通透的水晶笔筒，目光里几分淡淡的关切。 “还好，最近肯吃些东西。”徐温木顿了一下，松了几分语气无奈地笑笑：“不过还是不怎么爱说话。” “我想去看看她。”一副很坦诚的模样，江跃抬头将目光集中在徐温木那张坚毅又疲惫的脸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关系还不错，也许我去劝劝她会好一些。” “不用了，她只是还没恢复好。”徐温木生硬地拒绝，原本柔和的语气又冷了回去岔开话题：“晚上的局你跟许之恒去，该怎么样你心里都有数。” 江跃垂眼站起身来，抿了抿嘴点点头，并不介意徐温木显而易见的防备和冷漠：“那好吧，有事再叫我。”没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坦荡荡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她这样，仅此而已。” 徐温木没再回应，专注的打开一份新的文件看起来，一副很忙碌的模样。 见她如此江跃也不再说什么，办公室里在她离开之后又安静下来，徐温木停下手里的工作，脑子里回想着江跃刚才的话——也许她的对的，只是徐温木下意识地希望在木侑宁最脆弱的时候，陪着她走出煎熬的有且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本就该这样的。 徐温木心里默默地想。 还未到下班时间，徐温木已经停下手头的工作订好了木侑宁之前爱吃的东西准备回家，出门前梁觉敲了敲门走进来：“老板，下班了啊。” 他的年纪比徐温木稍大了些，之前在z州隔壁的m市开过证券交易所，后来因为融资困难资金链断裂，就来到这边为徐温木打工，手里人脉很多。 “有什么事？”见他进来徐温木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也没什么……”梁觉笑着挠了挠有些稀疏的头发，看了看徐温木转了几下眼珠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刚才看见江总又跟小许出去了啊。” “嗯，我叫他们去的。”徐温木穿好外套看了眼时间，梁觉不是可以久用的人——这一点徐温木很清楚。可现在公司人手确实不够，家里木侑宁又出了那样的事，自己暂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处理，只好先暂时任由他日渐膨胀。 “要我说，以后这生意呀，还是交给我跟小许去谈就好了，江总……总归是年轻，而且她们财务部的事也够多，她一个小姑娘虽说看着机灵，但也难保生意场上突发什么状况……” “……好，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没什么事你也先回家吧，对了你爸爸最近身体还好吗？” 徐温木笑着打发，梁觉的爸爸前几年查出尿毒症，这几年一直靠透析生活，这也是梁觉生意失败后不得不出来给人打工的一部分原因：“上次给你爸爸送的燕窝吃完了吗，我那里还有一些，改天叫陆宇给你送去。” 说着徐温木朝梁觉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随后便拉着他往外走。 梁觉虽不甘心却也无话可说，只好点头感恩之后站在老板办公室门口看着徐温木离开的身影暗了几分神情，脑子里又想起江跃那张张扬夺目惹他生厌的脸来：“哼！走关系靠女人，还有什么本事！！！” ………………………………………………………………………… 到家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卧室里木侑宁一个人躺在黑暗里，被徐温木带进来的亮光打破安静。 “怎么不开灯？”徐温木笑着将房间里的灯开到暖黄色，换了身衣服走到床边蹲下：“饿不饿？我订了点你喜欢吃的，应该很快就到了。” 木侑宁没有接话，只是眼珠移到眼角看着徐温木，任由他上床拥住发冷的自己，疲惫地闭上眼睛。 “你看你，瘦了好多。”徐温木理了理木侑宁的头发将她扶起来搂在怀里，语气亲密心疼：“去吃点东西吧好不好？什么都行呀……可乐奶茶炸鸡还是抹茶蛋糕？想吃什么跟我说好不好？嗯？” 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一会儿胸前的布料微微有点湿润，木侑宁的声音闷闷的：“蛋糕吧，只要一块。” “好~”徐温木笑了笑松了口气一样的亲了亲她有些枯黄的头发：“周阿姨还做了你之前喜欢吃的，等会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她紧紧靠在徐温木怀里，男人的身体热乎乎的，木侑宁身体发暖渐渐也感觉到了一点点活力，因而肚子饿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吃东西。 “要不要出去转转？”徐温木没有将她放在椅子上，就这么面对着抱在怀里去厨房端出阿姨准备好的餐点简单摆弄了一下端到桌上。 上次体检医生说了木侑宁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这种状态……算是心病，又没有到那种要吃药缓解的地步，总之多陪陪她，人想开了也就好了。 “不。”木侑宁没用徐温木喂，自己端了小碟子慢慢吃了一口：“外面在下雨。” “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到不下雨的地方。” “……”木侑宁停顿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一角蛋糕并没有吃多少就停了下来，饿的时候馋了恨不得有什么全都吃掉，但此时看着却只觉得绿得让她恶心。 “再喝点汤吧。”陶瓷小盅在徐温木手里显得小巧可爱，乌骨鸡汤炖得浓郁鲜美，木侑宁盯着小碗看了一会儿，随后端起碗喝了起来。 “唔……”还没喝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木侑宁捂着嘴从徐温木身上跌跌撞撞地跳下来直奔卫生间，刚才好不容易吃下的东西吐出大半：“咳，咳咳咳……” 只是精神还好，倒不见一个月以来一直恍恍惚惚的那种感觉，木侑宁借力站起身来接过徐温木递来的水漱了漱口，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不吃了。”见徐温木又要开口劝她吃饭，木侑宁摇摇头稍稍翘翘嘴角：“我想去洗个澡，你要来吗？” 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木侑宁自顾自走到徐温木身边轻轻缠在他的腰上，一点一点轻轻啃噬起他松散衣扣下裸露的皮肤。 ………………………………………………………………………… 浴缸里的水将两人的皮肤烫得红彤彤的，木侑宁红着脸趴在徐温木身上轻轻喘息，其实已经很累了，但那双手还在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好啦——”徐温木坐起来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捏她绯红的脸颊轻轻笑了笑，手掌相贴的皮肤已经被水泡得微微发皱：“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木侑宁没什么表情，纤细发硬的手臂抵着他的肩膀将徐温木按回浴缸里，调整了一个舒服地姿势再次坐下去，徐温木一时有些气息不稳，但也没有过多违背她的意愿，扶着她的腰将她拢在怀里尽量不使她感到疲惫。 迷乱过后浴室里异常的安静，二人静静听着相互的心跳，明明毫无保留地相互贴紧，怀里的人却突然打了个冷战。 徐温木挑眉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腰正要开口打趣，木侑宁张了张嘴，眼睛直直地看着半掩着的静音门与顶部的衔接处。 “我不想再要孩子了。”她是闭着眼睛讲出来的，下一秒被徐温木的手掌遮着脸扭过头来，再睁眼时视线里就只有他一个了。 徐温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慢慢滑到木侑宁因为瘦弱而显得过于纤细的脖颈上，湿漉漉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自己，良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夜深，外面的雨下得不是很急，扑扑簌簌地从很高的地方跌落碎成无数瓣，听起来反而有些舒服。 “她是女孩子吗？”木侑宁低低喘息着，徐温木的胸口已经被她啃红了一大片，汗水濡湿了前额细弱的发丝，整个人都很红润，倒不再显得病弱：“医生有没有跟你说？” “……是男孩子，”徐温木擦了擦她脸颊滴落的水珠，笑着掩饰住眼底的悲伤：“你猜错了，照约定，我得满足你一个愿望……” “……怎么会？”木侑宁片刻失神，又控制不住的闷哼一声，一时间的恍惚又被徐温木打断，声音破碎却仍然摇着头断断续续地试着开口：“应该……应该……是小女孩呀……我都……梦到她……” “医生说了不是，”徐温木用了点力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梦都是反的……难道连医生也不相信？” 一提起医生又触动到了木侑宁什么记忆，萎蔫下来无力地软了身体：“她有没有问过我？” “……谁。” “她，妈。”原来还是委屈的，木侑宁终于把话讲出来，泪水也绷不住地溢出眼眶。 在徐温木的沉默里，木侑宁生出的绝望一点点积累起来，最后随着他的一声“没有”而崩溃。 徐温木没说什么，只是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他当然也是不愿的，可人确实也是他自作主张叫过来的，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原本只觉得母女二人间只是视角和时代的隔阂，这件事之后看起来确实也并不是这样。 “我不该跟她吵的，可是我当时真的好生气……” “不怪你，不怪你……那是个意外老婆……是我们谁也没法避免的意外。” “意外吗……？”木侑宁泪眼婆娑地止住哭泣，看着徐温木抽抽搭搭的发愣：“……意外……” “对啊，其实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妈妈现在肯定也很愧疚，只是也许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道歉……乖，这段时间先养好身体好不好？等身体养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看妈妈和年年，好不好？” 木侑宁摇了摇头，不想相见的话却没有说得出口，李念那天破口大骂的话一字一句地刻在她的心上，每次控制不住地回忆都令她无比的绝望。 只是这绝望无法诉诸于口，也无法跟徐温木倾诉令她难堪的悲伤。 唉。 木佑年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不过她都没有接。 是的，她现在就是连木佑年都无法面对。 精神几乎已经要筋疲力尽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故作坚强乐观的出现在弟弟面前说些温柔安慰的话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啊？ 时常在对这个问题的纠结中睡去，再悄无声息地醒过来，眼前又重复出现那天的场景，然后再昏昏沉沉地睡去。 周而复始。 从前的一切一切都好像是个笑话，李念的话不断地再脑子里重复再重复，提醒着木侑宁是个小丑的事实。 真的……好尴尬。 自己真的有这么差吗？ 过去的快三十年，她忙着生活忙着挣钱忙着脚踏实地的工作，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这些。可惜忙忙碌碌地停下，却突然发现自己光顾着赶路，却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想要去到什么地方。 第24章 失落(下) 一条新的语音再震动了两下之后弹出，木侑宁打开消息界面，慢慢地点掉显示未读的红点点。 “姐姐你接电话好不好，我很担心你。”久躺手臂发麻，一时出错不小心点到了播放。 木佑年熟悉的声音刺激得她手一抖，手机哐当一下掉在地上，来电的震动声顺着地板嗡嗡嗡地响起来，木侑宁艰难地支起身子将手机捡起来，犹豫了一下点了接通。 电话两头一时都没了动静，木侑宁呆呆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过了好久才听到那边带着哭腔微微发颤的声音：“姐——” “……” “姐姐……”见对面没有回应，木佑年的声音伴着哭腔越加急迫起来：“你不理我了，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傻瓜！”怎么忍心对着自家小孩懊丧颓唐？木侑宁汪着眼泪笑出声来：“姐姐怎么会不理你呢？” “可是姐姐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的消息……”小孩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好了好了……”简直要把自己的心都哭碎了，一下子连哭也顾不得了：“不哭了好不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不对，姐姐……不该不理年年，年年乖，原谅姐姐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孩子哭着哼唧了两下吸了吸鼻子：“我想见你。” “我……”木侑宁知道自己现在面黄肌瘦的形象不佳，犹豫间脑海里已经蹦出小孩看到自己时担忧的模样：“对不起啊年年，姐姐现在不想回家，可能没法去看你了……” “那我去找你！”木佑年止住哭啼，图穷匕见：“我现在就去找你，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可是……”还没来得及再推脱，就被对方一句利落地“等我”打断了通话。 算了。 来就来吧。 正好…… 木侑宁很缓慢地坐起身来，盯着藕荷色的被子又控制不住地发愣，再次回神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将被子掀开慢慢走下床来。 衣柜里成排的家居服，想挑件往日穿的寻常衣服，可是近手的几件看起来都已经过季，木侑宁有些无力，只好挑了件颜色稍微鲜艳一点的换上，好叫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废低迷。 “太太您起来了？要现在吃早餐吗？”快一个月没见到木侑宁在上午出过卧室了，周絮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掩饰住变回让木侑宁舒服的温和态度笑着问道。 木侑宁摇了摇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厨房：“周阿姨，家里还有没有排骨呀？” “还有一点，”周絮萍热情接口回应：“太太要吃排骨汤吗，我现在去准备。” “不……”木侑宁摇头走进厨房：“不用了，一会儿我弟弟要来，我想给他做糖醋排骨吃。” “可是……”周絮萍看她生了活力心里也为她高兴，可也记得自己的本职：“太太要煮什么告诉我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您自己动手呢？” “没事，”木侑宁笑了笑，打开冰箱看着里面还算新鲜的排骨：“我刚好活动活动。” 周絮萍还想再劝，可又见木侑宁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陪在她身边帮着一起做了几道简单寻常的菜。 太久没有做事了。 木侑宁有些手忙脚乱地看着锅里有些发焦的排骨片刻失神，脑袋和手像是处在不同的系统，这边已经发出指令了那边还没开机似的迷茫，最后笨笨地将排骨从锅里一块块夹出来，甚至忽略了手边周絮萍一早就准备好的捞勺。 不好意思地翘了翘嘴角，脸上又因为情绪的波动浮出了淡淡的血色，她看看周絮萍又看看带了层焦壳的排骨，从里面挑出已经有些发糊的一条扔掉：“太久没有下过厨了，都有些生疏了。” “要不剩下的让我来吧太太，要活动也不急于这一时的。”周絮萍怕她劳累，温和地轻蹙起眉头主动伸出援手。 “没事，”木侑宁摇头客气婉拒：“我最会做糖醋排骨了，周阿姨您不用担心，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吧，等做好了大家都一起尝尝……” 半小时后， 木侑宁看着炒锅里发黑的排骨抿了抿嘴：“呃……周阿姨！现在这个点市场还有新鲜的排骨卖吗？” ………………………………………………………………………… 木侑宁有些失落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周絮萍在厨房里忙活，安静的家里没人说话，此刻的她孤独得像个空巢老人。 怎么会这样啊！ 死手！ 一点也不听话！ 一边的刘菁倒是眼明嘴巧，看着木侑宁独自懊丧的模样笑着开口安慰：“太太，你不用觉得有什么的，这个家里有我们呐~先生又这么爱您，哪里还用得着您自己动手做事情呢？” 木侑宁听到客气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门铃响起，“我来，”木侑宁站起身来冲房间里的几个人笑了笑：“小孩怕生，我来开门吧。” 门一打开便被一个满怀拥住，“姐姐——”好久不见了，木佑年似乎又长高了不少，纤瘦的身体这会儿要稍稍弯腰才能将她完全贴脸抱好，两人都硌得对方龇牙咧嘴的，木侑宁笑着抬高手拍了拍弟弟的后背：“好啦好啦，这不是见到姐姐了嘛，快别哭了，家里还有嬢嬢在呢，要笑话你了哟！” 木佑年这才在余光里瞥见个跟李念年纪相仿的阿姨，正在远处的阳台打扫着什么。 红着脸松了手但依然紧紧牵着木侑宁的衣袖，任由木侑宁拉着他进到客厅坐下：“你家里怎么还有别人啊姐姐？”悄声趴在木侑宁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她们怎么好像都在看着你？” 话一出口便被木侑宁抬手轻轻弹了个脑瓜崩：“淘气！” 扭头看了看阳台上很专心地擦着桌台的刘菁，并没什么异样啊！ 也没有将木佑年的话放在心上：“来年年，吃点水果，路上渴不渴？是自己来的吗？” “嗯嗯，”小孩嘴里被木侑宁投喂了许多，慢慢嚼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门口的叔叔很好，我说了你的名字，他认识你，还叫人带我上了楼。” “哦，这样啊，”木侑宁心里想着徐温木知不知道这件事，犹豫要不要跟他说一声，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了。 “姐姐，”唇边被递过来一颗饱满鲜艳的草莓，抬眼是木佑年满眼心疼的漂亮眼睛：“你也吃，你瘦了好多。” “姐姐减肥呢！”木侑宁接过来语气轻松地咬了一口，果肉映红了嘴唇，显出几分气色：“姐姐……怀宝宝的时候吃得太多了，胖了不少。” 木佑年也不接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把木侑宁看得低下头去：“好啦——看什么呀！饿不饿？最近家里好吗？学习累不累？” “还好，不累。” “那就好，中午周阿姨烧了糖醋排骨，嘿嘿……原本打算姐姐亲自给你做的，可是好久没做饭了，都有些生疏了，正好是周末，要不要在家里多住几天？等姐姐再练练手艺，再给你好好做顿好吃的！怎么样？嗯？” 孩子长大了，还真是不好哄了。 木侑宁耸着鼻子捏了捏木佑年的小脸：“好啦——木佑年你别再盯着我看啦！！！我这不是没事！活蹦乱跳的！身体好着呢！！” “姐……”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弟弟的心跳轻轻的，细细的，像春天化冰时水珠滴落在石头上的力度，像梦里幼弱可怜的白影跳到手心，踩得皮肤微微发痒。 “姐姐……” 木侑宁没有说话，只是伏在弟弟肩膀，无声地掉了一滴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她学着徐温木安慰自己的方式小声鼓劲——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还是在为弟弟。 没事了，没事了。 …………………………………………………………………… 傍晚徐温木推门进来，木侑宁流产之后怕吵，就只留了周絮萍一个阿姨住家，客厅里此时静悄悄的，嬉闹声从饭厅那边传来，连冷色的顶灯此时看起来都暖洋洋的。 “呀！先生来了！”还是周絮萍先注意到了厨房外的动静，略微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太太今天高兴，在自己下厨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徐温木客气疏离的一笑，目光越过周絮萍集中在停止玩闹的姐弟身上。 “是。”周絮萍收起刚刚还有些放松愉悦的笑意换上平时那副恭敬温柔的神色，稍稍弯了腰看着地面目不斜视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年来了？”像是骤然见面的客气招呼：“妈妈怎么样？一个人在家吗？” “……姐夫。”自他进来木佑年就止了笑意，下意识地靠近木侑宁挎住她的胳膊抬头看着他，李念从徐温木的话里被提起，像是一只小棒槌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两下，力道不重，却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是呀！年年来看我了！”木侑宁笑着冲徐温木晃了晃手里沾着汤汁的锅铲，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兴奋的光：“我做了好吃的！” “好，”徐温木一双桃花眼笑得温柔多情：“你才出小月不久，也别太累了。” “没事没事！我今天下午吃了好多好吃的！”木侑宁毫不察觉，一副美滋滋的模样将煲好的汤盛出来：“你也尝尝！我好久没下厨了~” “好啦——”徐温木接过汤碗放在一边把木侑宁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搂着人半推半抱的从厨房出来，留给木佑年一对恩爱和谐的背影：“累了一下午了，快歇歇吧。” 木侑宁稍稍有一点点尴尬，推开徐温木压着她肩膀迫使她坐下的手冲厨房里的木佑年招手：“年年过来呀，坐到姐姐身边。” …… 一下午从抑郁内耗的蛋壳里脱离出来，木侑宁兴奋地脸都红扑扑的，对身边两人的情绪变动丝毫没有一点察觉。 “年年一个我一个，温木一个我一个……”木侑宁笑着将碟子里为数不多的鸡翅一个一个的全都夹出来轮次放在三人碗里，直到碟盘空空，看着自己的米饭碗里堆得满满当当的鸡翅，木侑宁自己先绷不住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够吗？”徐温木仿佛被她的笑声所感染忍俊不禁：“不够的话我的也给你。” “够啦够啦，”木侑宁笑着转过头去：“年年再吃这个！拔丝山药！快点快点！哎呀凉了都粘在一起了——” …… “姐姐我有点吃饱了，”看着木侑宁高兴，木佑年原本也有心陪着她，可一看见身后徐温木那张假笑着一副客气大方的模样就直倒胃口，再说玩玩闹闹确实也吃了一下午了，真的有点吃不下了。 “那就别吃了，省得积食。”木侑宁夹菜的手就此顿住：“要不要去客厅，可以先吃点杏干消化一下看会儿电视。” “不了，你吃，我在这里陪你。”无视无视无视——他就是要跟姐姐在一起。 “小年出来妈妈知道吗？要不晚上就在这里住下吧，难得你姐姐高兴，索性也多住几天，好好陪陪她。” 笑话！ 难道还要被一个小孩拿捏？ “那应该不行吧……”木侑宁没听出徐温木的以退为进，短暂地兴奋了一下后又可惜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让徐温木咬牙切齿的小失望：“后天还要上学呢。” 木佑年虽然不愿但也不得不点点头：“是啊，还要上学呢。没法久待的。” “明天休息日，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来吧，刚好住妈妈之前的那间房间。”徐温木看上去很是热情，一副大要把人留下的样子，抚着木侑宁的肩膀看着这个让他嫉妒生厌的瘦弱男孩子。 就跟有那个恋姐情节似的！！！ 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的姐姐贴这么近！！！ 木家男人真是一代比一代贱！！！！ 话里的敌意太明显了——对木佑年来讲。 只是没那个当爹的命罢了！ 怨这怨那的！ 不如怨怨你自己吧！ 她自从跟你结婚之后都削瘦成什么样子了！！ 人都傻了！ 天杀的徐温木还我姐姐——！！！！ 第25章 火苗(上) “入秋夜里凉了，你待在家里吧，我一个人送小年回家就可以了。”徐温木站在门口转身，看着从置衣间里抱出外套眼巴巴的木侑宁温柔地摇头拒绝，抬手拍了拍木佑年的肩膀，示意他开口说点什么。 “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家也可以，不用姐夫送的。”木佑年上前一步握着木侑宁的手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不动声色地从那只沉重的手下脱离开来。 “那怎么行？主要是天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我怎么放心？”木侑宁抬手理了理弟弟稍长的刘海，怀里外套兜里的硬壳本默默地硌着她的胳膊，向她彰示着自己的存在：“要不我还是……” “走吧小年，让你姐姐早点休息，也累了一下午了。” ……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急。 客厅里很安静，周阿姨一般也不会在晚上出来走动。木侑宁摸了摸怀里的本子，还是抱着外套走进置衣间里，悄悄关紧了房间门。 甚至都没有开灯。 这是独属于她们姐弟俩之间的东西。 借着月光木侑宁第二次翻开它细细看去，怎么会想到在那里买房子呢？而且木安江又是从哪里拿到的钱？ 得找个时间去看一看。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木侑宁下意识地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徐温木。 只是不想。 而已。 像夜晚在田地里偷吃庄稼的兔子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样骤然心虚地向四周看去，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木侑宁的心止不住地跳着，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将房本藏在了一个她大学时期买来的一直没舍得丢掉的收纳箱里，里面是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什么的，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藏好后悄悄溜出房间，徐温木还没回来，木侑宁做贼心虚地快步回到卧室，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洗漱了一番躺进被子里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没过多久徐温木也回了家，木侑宁松软了下身体双眼紧闭，作出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沾着寒气的身体似乎在床边站了一会，才听到离开的脚步声，眯眼打量，只看见摘下领带缓步走进浴室的挺拔背影。 浴室里的水声很快停止，木侑宁呼吸均匀着感受着他一步步走近，“装什么睡？”被子掀起透进凉气，又很快被滚烫的身体包裹住：“跟你弟弟在一起就那么开心？狗牙呲得就没见你合起来过！” “嗯……”木侑宁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做出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样子来：“你回来啦？洗澡了没有啊……” “你就给我装吧！”徐温木翻身将她牢牢压在身下，抓着她控制不住乱动的手反剪在身后，伸出手指朝着她心脏的方向点了点：“木侑宁你就是个自私鬼，你这点小心眼里装得全是你跟你家里那点破事！我天天在这跟你千依百顺的，都赶不上木佑年那臭小子来待的这几个小时……” “唔……”木侑宁心虚地垂眼想要辩解，却被他强硬地吻住，侵略性的气息完完全全地笼罩住她，丝毫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呃……讨厌……你，痛……啊痛……”身体腾空被他抵在冰凉的床头，后腰骤然抵在浮雕上疼得她忍不住出声：“混蛋徐温木……你……唔唔！！！” “我混蛋？”眼角泛红的可怜模样丝毫无法令他解气，纠缠之间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舌尖，直看着她皱着脸眼泪滴落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捏着她的脸看着她呲牙咧嘴：“你这个骗子！跟你比混蛋我还差得远呢……” “胡说八道！我骗你什么了！”木侑宁终于挣开手腕，一手抵住徐温木的胸口一手抬高捂住他的嘴，肿着舌头含糊不清地反击：“我不要你……我要睡觉！你你你，你走你走！” “做梦吧！”徐温木被气笑，将人裹在怀里再次压倒：“我看你是天天在家里闲出毛病来了，再不给你弄出点事来做你眼里就要没我这个人了！！！” “你干嘛……混蛋！唔……混……” 男女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木侑宁的挣扎在徐温木眼里都像是言不由衷的勾引，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千差万别，怎样去鉴别霸凌还是调情？或许只能等撕破脸对簿公堂，在声泪俱下或是横眉冷对间反复拉扯博弈之后才可以得出答案吧。 可惜木侑宁是个软蛋，估计这辈子未必能达到这种勇气和高度。 谁说的准呢？ …… “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夜深，徐温木将人清理干净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她呼呼大睡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当初怎么没想到你这样的傻瓜还长了颗捂不热的石头心！” “混蛋……混蛋徐温木……”大概真的被弄得狠了，迷迷糊糊的在梦里也要骂他，那手无力地揪着他胳膊上的睡衣，分不清是依赖还是抗拒。 笨蛋。 到底要怎样去爱一个笨蛋啊。 明明已经紧紧地抱在怀里了， 怎么还是没办法完全拥有她呢？ 到底还要怎么做才好呀。 徐温木看着怀里已经安静下来的人，像在一起的许多个她先睡去的夜晚，轻轻抬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再不爱我我就真的生气了。” ………………………………………………………………………… 一大早强迫着被徐温木晃醒，“干嘛呀——”木侑宁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没好气地冲徐温木翻白眼：“你怎么这么坏呀！连觉都不让人好好睡了吗？” “起来！”徐温木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躺下：“帮我挑衣服。” “你自己没手啊！”他不松手木侑宁也放赖，软塌塌地倒在他身上闭起眼睛，一歪脑袋又要睡过去。 “你不许再这么懒下去了！！！阿姨说你一个多月都没好好吃早饭了。”徐温木不再惯着她，打湿的毛巾贴到脸上强制给人开了机：“今天在家里给我好好吃饭！晚上我早点回来去看电影。” “不想去。”木侑宁往后直挺挺地一仰，被徐温木稳稳扶住抱到洗手台上，耍赖不成才不情不愿地抗议：“不年不节的，不想出门。” “不年不节就不出门？”徐温木笑着给她递了牙刷：“这是什么道理？” 接过牙刷木侑宁横了徐温木一眼，吐掉嘴里的泡沫：“老夫老妻的……还还还，还看电影！” “结婚半年不到，就老夫老妻了？”徐温木很不满意，掐着木侑宁的后腰装无辜地叹了口气：“你大概厌倦我了，现在对着我连敷衍也不愿意了……” “那可不……”木侑宁呲牙咧嘴地揉着腰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漱了口白眼一翻开始使坏：“凑活过呗，还能离啊？” “木侑宁！！！”徐温木低低喊了声将人压在洗手台上：“你再说一遍试试？” “哎呀烦——衣服都弄脏了徐温木——！！！”洗面奶的泡沫没有冲干净，随着徐温木的动作沾到了袖口上，一边躲避一边笑闹：“你不上班吗？你要迟到了啊！领导会扣你工资的……” 徐温木突然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将人抱了下来，看着镜子里清洗过后白里透红的脸蛋亲了亲：“我哪有什么领导啊，我的领导就是你呀。” “哼！”木侑宁擦干净脸走出盥洗室，对徐温木的话并没有多在意：“好久没有出门了哦，怀孕之后穿得都好随意……” “怀孕之前明明也穿得很随意啊……”徐温木脑海里回忆出木侑宁惹人发笑的衣品，跟着走出来，捏着她的鼻子毫不留情地取笑：“还带怀孕的锅。” 歪回床上懒洋洋地看着徐温木换了新的衣服，木侑宁自顾自地顿了一会儿：“温木。” “嗯？” “我要出去工作。” 系着袖扣的手顿了一下，徐温木没有回应，若无其事地挑了条适合的领带走到床边塞进木侑宁手里：“怎么啦？钱不够花？” 手臂横亘在眼前无法避开，木侑宁挪了挪身体躺在徐温木腿上抬手给他系好了袖扣，领带在指尖缠绕，直到徐温木催促才坐起身来生疏地打结：“够了。” “那还要工作什么？”徐温木专注着木侑宁的动作——系错了啊笨蛋：“要通勤要加班要出差，好累的。”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养家，”木侑宁意识到似乎打错了步骤，拆掉之后看了徐温木一眼，见他没什么不耐烦地神色，才不好意思地继续：“我工作也可以分担压力呀。” 搞不懂她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压力？”徐温木轻飘飘地一笑，抬手轻佻地伸进木侑宁的衣襟：“你不是帮我分担压力了吗？也很辛苦呀……” 一个激灵压着领带的手一紧不小心勒了一下徐温木的脖子：“呀！”木侑宁红着脸赶紧解下来，低头看着皱巴巴的领带束手无策。 “笨蛋！”徐温木轻轻咳了一下将领带扔到地上弹了一下木侑宁的脑门搂着她躺在床上：“养家不是你要考虑的，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就好啦。” “可是……” “你笨笨的什么也做不好，”徐温木打断她的话：“忘记上一份工作是怎么丢的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比较好。” “我不要！”木侑宁不满地眨了眨眼，一脸不服气地反驳：“那……那是个意外！是吉……吉光宗！他人有毛病！！怎么能怨我啊？！” “可是你把人家头都打烂了，”徐温木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冲着木侑宁玩笑：“驱蚊水瓶子都打破了。” “不是……”徐温木的表情好像在哄小孩似的，木侑宁有些挫败：“花露水是摔破的……他也没事……是装出来骗我的……” “那万一再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徐温木漫不经心地随口提问，状似无意地用手顺着她的脊背划了一下，激得她抖了一下：“被坏人伤到了，你一个人又要怎么办？” “……” “不是不让你工作，可是在家里也很累呀~我这会儿工作忙，通勤的话也没法再送你了，而且你身体也不好啊，等养好了身体，家里，小年，妈妈那边……不都等着你来操心吗？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可以看看书啊、养养花追追剧什么的……老婆——我每天工作真的好累，就希望一回家就能看见你安安全全的待在家里，我觉得什么都值了，求你了老婆你就答应我呗——” 软硬兼施，木侑宁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乖，快点出去吃早饭了，上班要来不及了，走——”不搭理她丧气的绷脸，徐温木捞起人来走出卧室：“别不开心了，晚上一定带你好好玩，听话老婆……” …………………………………………………………………… 晚上。 木侑宁捧着炸串吃得么么香，徐温木拎着东西跟在她身边：“好吃吗？” 语气有点无奈。 到底是多心还是确实如此，总觉得木侑宁对着垃圾食品都比对着他要开心许多。 “嗯嗯嗯……”木侑宁腾不出嘴来讲话，嘴唇被辣得有些红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呼呼”冒了几口辣气，冲着徐温木眯眼笑得开心满足。 傻样！徐温木在心里默默地想，却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笑起来。 “给！”木侑宁大方地挑了个肉多的串串递到徐温木嘴边：“老公也吃！” “不吃！”徐温木故意仰起头：“刚才吃饭的时候不饿不饿，一出来就要吃垃圾！” “垃圾比饭好吃！”木侑宁得意地笑着，踮起脚将肉串往徐温木嘴边靠得更近：“连周阿姨都做不出来的味道呢！你吃嘛~” 徐温木垂眼看着一脸期待的木侑宁，接过来叹了口气，竹签拿在手里转了两下：“木侑宁。” “啊？” “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手里的五花肉顿时不香了。 “怎么又问这个啊？徐温木同志，”木侑宁撇撇嘴做了个鬼脸：“可不是组织批评你，有的时候感觉你真的有一点恋爱脑啊！” 第26章 火苗(下) “呵！”徐温木被气得翻了个白眼：“我恋爱脑？” “是呀！”木侑宁将签子在空气中敲了敲振振有词：“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翻来覆去就是你爱不爱我你有多爱我你是不是最爱我……简直就跟个怨夫一样嘛！我天天待在家里又不会跑！你总纠结这个干什么！” “哼！” “你看你看……你又这样！又要拉拉脸……”木侑宁笑得很欠：“你别这样~你这样就像那个……那个那个……”边说边扒拉着眼角做了个鬼脸：“像那个大脸猫一样，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看过没啊？我还是上小学了才在同学家里看过的……” 徐温木想继续生气，可是看着那张兴致勃勃回头朝着他笑的脸又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我想听你说爱我。”徐温木朝前迈了一步将人一把搂在怀里：“之前在电话里我跟你说以后要听你好好说一次，我现在想听你说了。” 夜市上人虽然不多了，但也不是没有，木侑宁余光里跟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不经意间对视了那么一瞬，整个人又控制不住地尴尬起来：“哎呀……回家说嘛，有人在看我们呢，你先放开我……” “我不想，我就要听你现在讲！” “小点声啊……”木侑宁涨红着脸压低了声音，艰难地抽出胳膊拽着徐温木的衣角：“咱们去那边，那边人少……” “怎么？爱我让你很丢脸吗！！！”徐温木握着她的肩膀将人推远了些，低头很不高兴地大声喊出来。 “哎呀~~~~”木侑宁羞得捂住脸用尽全身力气拉着徐温木走到相对僻静的街角：“小点声啊，人家会看我们的！！！” 掩着嘴角的笑意，徐温木垂眼看着她奋力拉扯自己的模样沉声：“你说，你不说我们今天就不要回家了。” “哎呀——”木侑宁左看右看，直到身边得到了一个短短的安静空间，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咳……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说得飞快，可也清清楚楚地落进了自己的耳中。 “我也爱你。” 知道了知道了，颊边强硬地落下一枚轻吻，木侑宁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俩兄弟都跟有毛病一样，一个个非要让人爱他们啊！！！ “我我我……我还能再吃个冰糖草莓吗？” 小烧烤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木侑宁又开始打对街那边糖葫芦摊的主意。 “你叫点好听的，我给你全买下来！”徐温木被“我爱你”哄得高兴，恋爱脑上头非要逗一逗她。 “不要，我就吃一串，多了吃不完，剩下了不好吃——”不等人回答扭头朝小摊奔过去：“你吃不吃？两串可以少五块钱！！！” 就知道吃！ “我不要，你买自己的就好。”徐温木笑着慢慢走过去，看着冷柜里厚厚的冰霜正要开口说什么，可转头木侑宁一脸期待地跟店家讨价还价的兴奋模样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随她。 只要她高兴。 手里的冰糖草莓大个又鲜艳，木侑宁乐颠颠地举着得瑟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咬下一小口。 啊！ 怎么是冰的？ 硬得像个冰坨子！ 啊啊啊啊我的牙—— “是冰的！幸好你没吃……”木侑宁艰难地将嘴里的冰坨坨咽下，又不好意思又有些失落：“怪不得还放在冷柜里，我还以为是为了保鲜，没想到是为了冷冻……” “不好吃就别吃了，”徐温木眉眼弯弯忍俊不禁：“店家骗人呐，明明看上去像是新鲜做出来的。” “是我自己不好，”木侑宁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当然舍不得就这么扔了：“手摸到冷柜台面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不是冷藏是冷冻了，太激动了没留意……” “一时没注意到嘛，干嘛什么都要赖自己！”徐温木笑着揉了揉木侑宁的脑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干嘛要这么为难自己。 她抬头对上他那轻松自然，毫无压力的温柔目光，阴夜无风，但她的心确实因为徐温木而晴朗了几分。 “老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地想这么叫，木侑宁一把抱住徐温木的腰：“有钱真好~~~” 。 ……好吧。 虽然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木侑宁奇奇怪怪的g点，但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徐温木顿了一下，笑着敲了敲木侑宁的脑壳故意有些吃醋的失落模样：“为什么不是我真好啊……还以为你要夸我呢……” “你也好……”木侑宁紧紧贴在他怀里：“但是有钱也好。” “哈哈哈……”看着木侑宁两眼放光的瓜样子，徐温木搂着她往车边走去：“那你觉得是我好比较好呢，还是我有钱比较好？” “嗯……”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我觉得还是你好比较重要。” “为什么？” 木侑宁一脸“可以说吗”的兴奋表情，看着徐温木乐颠颠的，又带了点小心翼翼地讨好：“因为有钱人很多，但只有你愿意把钱分给我花……” “那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就只给你一个人花钱呢？”徐温木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帮她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 我可不知道你的钱有没有只给我一个人花。 “因为你好！”木侑宁甩掉脑子里不该存在的念头，拿起糖葫芦又咬了一口，虽然还是有些冰牙，但已经比刚才好了一些。 “但我也不是对谁都好的，”徐温木笑着补充：“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木侑宁垂着眼睛，看上去毫无触动毫无波澜的模样。 笑了一下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讲话，一路开到停车场刚刚停稳车子，被隐在黑暗里，木侑宁又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很小声地说出来，却是她鼓起全部的勇气犹豫了一路之后的成果。 “嗯？” 小到徐温木都没听清。 “没，没事……”木侑宁被突然注视着又有些尴尬，慌乱地打开门跳下车：“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快走了几步跟上仓皇逃离的背影，徐温木将人轻轻揽住，电梯里两人依然没有说话，他的怀抱依然那样温暖，木侑宁倚靠着不由自主地阖起眼，片刻的冥想里她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很安心很舒服。 一只鸟完全放弃了飞翔的梦想，一心要蜷缩在金丝笼子里，就变成了走地鸡。 等待屠宰的开始。 “到家了。”徐温木由她依偎在怀里笑着出声提醒，两人腻腻歪歪地回到家里。 也许他本质上并不是个很差的人，但男性基因中的劣根性就是会使得他们将心喜的所有当做玩意儿一样肆意玩弄，女性给世界带来爱心和希望，而他们只会带来争执和破坏。 衷心的希望全天下的女孩子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 自由的意志高于一切。 当然此刻的木侑宁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沉溺在徐温木为她编织好的梦境里，暂时还不那么想醒过来。 “老婆……”徐温木依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浴室里热气氤氲，木侑宁被他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刺激得打了一个小小的战栗。 “嗯……” 好美好……好舒服……要是可以永远这样就好了。 “我们再要一个宝宝好不好？” 其实孩子对他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木侑宁太不安分，徐温木得拿个东西来拴住她，如果没有，那就创造一个东西来拴住她。 “嗯……不……不……” 徐温木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趁她气息不稳拿一个深吻堵住她的嘴，破碎的呻吟被碾成齑粉，无形地消散在喉咙深处。 “我爱你，别拒绝我好不好……”徐温木将她搂得好紧好紧，像是要把她捏碎了揉进骨头里，木侑宁皱着眉疼得说不出话来，半迷离半强迫地接纳了他的全部。 像泡在红酒里，连骨头都泡酥醉了。 “徐温木……”懒散地埋在他的怀里，木侑宁整个人一点力气好像也没有了：“你是混蛋。” “我是混蛋的混蛋。” 要不是你不够安分，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啊。 怎么能只把过错压在我一个人头上？ 这不公平。 你要受罚。 ………………………………………………………………………… 生活太自由了。 一日三餐都有阿姨做好了端到桌上，等徐温木上班之后时间任由她自己支配，虽然多半时候她也选择懒在家里不出门，但依旧可以在无聊的时候开着小跑到处跑跑逛逛。 偶尔被临时通知换上一早就由人搭配好的得体衣裙珠饰，挎着徐温木的胳膊参加一些看起来大家都很礼貌善良的宴会饭局，觥筹交错间被某个和蔼的长辈夸一句端庄大方或是优雅漂亮，她甚至连话都不用讲，点头，微笑，然后靠在徐温木的肩上，一切美好夸姣的称赞就都会自动落在她的头上。 “你是不是又给你妈送钱了？”卧室里徐温木松了松领带，有些疲惫地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床上，脸蛋红红迷糊的木侑宁：“秘书昨天说你账户上少了好多钱。” “嗯……？不知道诶……”中午的宴会上被敬了好多次酒，木侑宁整个人此刻头晕得不行，礼裙好热，可是怎么也解不开，她觉得有点想吐，胸口也有点闷闷的：“谁把我的葡萄汁换掉了？我现在头要炸了……” “刚才怎么不说？”徐温木皱了下眉，走出卧室接了杯温水，将她扶起来慢慢喂下：“下午好好在家里睡一会儿，叫阿姨给你做点醒酒汤，不要自己乱吃药。” “发现的时候酒都敬到眼前了，来不及了……”没喝两口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胃里一阵难受，困意难抵腹部的不适，强撑着意识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 “呕——”头晕眼花吐得昏天黑地，木侑宁没在意徐温木在背后说了什么，恍惚还是不久之前，孕反吃不下一点东西还吐得哇哇的，结束之后都有些脱力，得在里面缓上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以后不要给你妈拿钱了，每个月我会再给她多打一点。”见未有回应，徐温木跟进洗手间将人抱出来：“听到了吗？” “嗯……老公真好……”木侑宁打起精神感谢：“娶了我你真是亏大了，连我全家都要养着……” “那你该争气一点……”徐温木轻轻哼了一声，帮她换上家居服：“避孕药我已经收起来换成维生素了，以后饭局上不会再让人给你敬酒了，玩了这么久，咱们也该好好备孕了，乖乖养上孩子，你这辈子就功德无量了。” “功德无量？哈哈……”木侑宁抬手搂着徐温木的脖子主动凑近，酒气散开只留了一点点香味：“给你……还是给我呀……” “我还是太惯着你了，”徐温木沉声，看上去有些不悦，春日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洒进屋里，薄软的家居服很轻易地被撕得稀巴烂：“你现在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嘶……”徐温木皱眉，捏着木侑宁的下颌迫使她松开咬着他肩膀的牙齿，手指探进她的口腔里搅动，刺激得她一阵阵干呕，醉眼迷离，看得他一时间起了兴致，托着她靠在阳台的窗户上：“说不定这次就有了呢？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窗外很亮，即便身后抵着坚实的玻璃，可是太高太高了，余光里遥远渺小的街景让她心里止不住害怕，无力地胳膊紧紧搂住徐温木的脖子，又因为酒醉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贴在他的身上无助又惊慌地嘤嘤哭泣起来。 “刚才明明硬气得不行……”徐温木察觉她的情绪却依旧不为所动，饱满的指腹划过她软滑的皮肤：“还犯不犯倔了……” “不了，”脾气随着眼泪被一同揩去，此刻她只想好好拥着被子在柔软的床里沉睡过去：“都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乖……”满意地亲亲她的胸脯，徐温木将人拥在怀里抱回床上，拨开泪珠和汗水粘在瓷白脸颊上的青丝，皎月般皓亮的容颜独属于他一人所有：“最好都要有，要儿子，也得有女儿，但最重要的还得是先有你。” 第27章 宾客(上) 春去冬来，冬来春去。 是一年里的秋天。 “我这周末回妈家，陪年年和妈妈去e州检查身体。” 只有两人的餐桌上很是安静，徐温木给她夹了块豆腐，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不行。” “不行也得行！”赌气一样的，木侑宁将碗里的豆腐夹到一边：“我昨天已经跟她们讲好了。” “不行。”徐温木依然那副平静的模样，再次夹了块几乎与刚才同样大小的豆腐到她碗里：“把它吃了。” “我不吃！我看见豆腐就想吐！！！”木侑宁突然一摔筷子，怒气冲冲地朝着徐温木大喊起来。 “给太太再拿双筷子。”徐温木瞥了她一眼，垂眼柔声哄着：“乖，不要挑食，周末给你约好了医生调理身体，上周就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你妈跟弟弟，我派人替你陪他们去。” 瓷质餐筷安静又迅速地被重新摆在手边，皎白的面孔眨了一下眼睛显出一点点无措，看他一副温柔相再闹脾气似乎也不太合适：“我不想看医生了，我要去陪年年。” “那……”徐温木终于放下筷子，将眼睛定在木侑宁脸上：“那要不叫他们推迟一下，我们这边只检查你一个，应该会稍快一些。” “我身体没问题，我不要再喝中药了。”木侑宁看着徐温木，连争辩都显得有些无力：“上次他不是说了要慢慢来吗？而且你这个月也出差了好多天……” “所以才要继续补身体啊老婆，”那双久无波澜的眼睛里唯独在看着木侑宁时会有情绪闪烁：“要不是之前你偷吃避孕药把身体弄坏了，哪至于现在还要每月去看医生呢？乖，把菜吃了。” 木侑宁低头看着膝上自己的一双手发呆，随后默默地拿起筷子，吃光了徐温木给她夹过来的所有菜。 “小年出国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倒也不会一味地包办一切，有很多事情徐温木也给足了她面子和自由：“他今年高二，现在出国是最好的时候，多一年适应，也不会太累。” “我问过了，年年说他不想出去，”木侑宁摇了摇头，她当然也不舍得：“他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在国外我和妈妈怎么放心得下。” “有保姆，有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他只去念书就好，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徐温木被拒绝没有生气，反而看着木侑宁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笑了笑：“他天分好，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国内也有很多好大学，也不一定非要出去。”木侑宁还是坚持，别说小孩本来就不愿意出去，就算他自己愿意，木侑宁也不会支持的——万一有个什么磕了碰了伤了病了的，等消息传到这边黄花菜都凉了。 “那也好，反正听他自己的主意。”也没有过多纠结，这孩子什么都好，可惜是个病秧子，要成年了还时不时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上次见面还是夏天，穿着短袖校服，整个人瘦得都有些脱相。 “那我明天回趟家……”木侑宁没有底气，看上去是在同徐温木商量，实则已经在低三下四地撒娇哀求了：“我跟小孩说好了，不去总要解释一下。” “好吧，拿你没办法。”打了棒子总要给甜枣，好在木侑宁知趣识时务，甜枣会自己挑最小的拿：“给他们买点喜欢的，你自己挑。” “谢谢。”木侑宁小声回应，随后站起身来：“我吃饱了。” “才吃这么点，”徐温木看着她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粥：“算了，你先回房间吧，中午陪你睡会儿。” 回房间的脚步顿了一下，余光里的徐温木吃得慢条斯理，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知道了。” …………………………………………………………………………………… 打开衣柜，左边抽屉最深处的小夹层里，木侑宁向门口心虚地看了看，房门紧闭，没有人要进来的迹象，随后长舒了一口气稳下心神，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药瓶。 一粒入口还未及吞咽，味蕾就首先察觉了药片的异常。 呸！ 维生素c！！！ 木侑宁气得来回走动了两下，随后一把将手里的药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徐温木…… 混蛋！ 混蛋！！！！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藏药他都能发现啊！ 总不能在家装监控了吧？！！！ 木侑宁烦躁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失落地瘫坐在地上，抱膝蜷缩在床边，心里有种很涩很难受的感觉，可也掉不下泪来。 药片散落了一地，指尖无力地垂落在药瓶的不远处，她觉得自己现在跟这个药瓶差不多，空有个尚在保质期的崭新外壳，实际里面残落的都是没有任何药效的营养补充剂。 可是又能怎么办？ 除了用尽各种方法避孕以作为反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办法。 哭闹耍脾气，甚至逃跑也没用，他真的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木侑宁哆嗦了一下，心里默默地开始给自己洗脑现在优渥富足的生活该令自己感激和满足。 “地上凉，到床上哭。”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掉泪了。 擦擦眼泪拍了拍屁股爬到床上，药瓶让她悄悄塞进衣兜里，祈祷徐温木没看见。 “睡一会儿吧。”徐温木换上家居服，翻身上床自然而然地把人搂在怀里，大手顺着脊背缠绵至腰间。 身体因为紧张无意识的僵硬起来，掩饰着主动抱上去：“我想了想你说得对，陪年年检查身体可以拖一拖，要不就下周二吧，检查完了再陪他们到古巷那边逛一逛，我想带着她们吃那边一个老师傅做的肉燕呢，比别处的好吃~” “是吗？”徐温木垂眼看着她，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木侑宁怎么看怎么心虚，顺势将脸埋进他怀里：“老公~~~” “那好吧。”徐温木捏了捏怀中人的鼻子，没盖子的药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里，依稀还有残存的药片在内里晃动：“那答应我，别再偷偷去拿药了，好不好？” “……”只看了一眼就飞速地低下头去，木侑宁脸涨得通红，还在磕磕巴巴的辩解：“这次……真的不是，我是真的想……带妈妈……” “老婆……”徐温木的话里有点疲惫和无奈：“咱们年纪也不算小了，别再闹了好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想跟我生孩子呢？啊？” 卧室里调了灯光，明明是中午却显出傍晚一般的昏暗，“我……我没有。”小声嗫嚅，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是啊，结婚也要两三年了，转眼间也奔三了，可是一切却好像又是眨眼之间，回望过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寥寥记忆都是觥筹交错的碎片，依然两手空空，甚至比从前要更加迷茫。 徐温木捻了粒药片塞进木侑宁嘴里，酸得木侑宁呲牙咧嘴地直打他，下巴被强硬地掐住，津液顺着嘴角流出，下一秒被一个侵略性的吻堵住…… …… 徐温木不喜欢在做的时候说话，却喜欢看她热红的脸沉醉迷乱着无意识哼闹的模样，仿佛回到曾经，忙的时候在局里加班到深夜，带着满身的寒气走进为自己留着小灯的房间里，随后她带着一脸惺忪懵懂气半推半就地接纳自己的全部。 “不许再吃药了，”抚着肩膀的手稍稍用力将她从迷糊中强制清醒：“再吃我真的生气了。” “……” “说话！又想装哑巴。”徐温木太了解木侑宁的调调了，不再给她任何打马虎眼的机会，实话讲他并没想到孩子会这么难要，更不能理解身边人对要孩子这么抗拒——甚至千方百计费尽心机的背着他耍着弱智心眼偷吃避孕药。 虽然恼火，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无数次地想好好说。 可惜这婆娘……油盐不进。 “我……我……”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徐温木垂眼死盯着自己的眼神，木侑宁很想缩在被子里，但还是摇了摇头小声的拒绝：“我现在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失落、委屈，还有一点点挫败感。 声音又迷惑了木侑宁的判断，自己好像成了说话不算话的恶人骗子，那种骗完钱又骗感情，最后被受害者当场抓住却还求着自己回家好好过日子，而自己一把推开的那种烂人。 “呃……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呃……会做不好妈妈吧。” 她是真的想不出理由来，就很单纯的不想要孩子而已。 但总要编出个理由来搪塞。 “怎么会？”徐温木失笑：“你安安心心地怀上，生下来我们请专人带，你把他生下来就是妈妈了，还用专门去做？” “可是……” “求你了老婆……”半逼迫半哄诱，徐温木侧头贴在木侑宁的胸口：“我真的想要个我们俩的宝宝，男孩还是女孩都好……” “上次流产的时候我就说了不想再要孩子了……”木侑宁将徐温木用力推离自己的身体，翻了个身背对着徐温木鼓起勇气明确地拒绝，甚至因为翻了旧账还多了点底气。 当然看不到身后徐温木阴沉得要滴下水来的脸色。 “两年了，还这么想？” “还这么想，永远这么想——你干嘛？！！”木侑宁挣扎着抗拒，新保养过的指甲一不小心划到了徐温木的脖子，皮肤破损渗出斑点血迹，噤声止住动作：“呃……对，对不起我不是唔……” “那我们就一直做，一直做到你改主意为止……” ……………………………………………………………………………… “妈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一个急刹，车上三人都晃了一下，身后传来车子催促的鸣笛，木侑宁回过神来，赶紧重新启动车子，好危险，还好没出什么事。 “妈——我开车呢，你能不能先别说话了呀！”想到还有一半的路程木侑宁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早知道就不开车了，烦死了。 “你咋了？魂不守舍的，跟他吵架了？你别跟他吵啊！妈妈怎么跟你讲得？你万事顺着他些，这会年龄大了，又没娃娃傍身，到时候他一个不高兴你可就啥都没咯傻丫头！！”李念头顶上好像一下子就开始闪警报灯，仿佛恨不能现在就拉着女儿胳膊拖到女婿面前按着她的脑袋给人道歉。 自从上次流产过后李念收敛了很多，当然也是因为自那时起木侑宁就几乎不怎么再跟她联系了，只是血亲难断，心里依然是记挂着她跟弟弟的。 最近几个月因为检查和年年上学的事联系也顺理成章的渐渐多起来。 “姐，你累了就先歇一会儿吧，反正时间还早。” “好，”木侑宁真是困得不行了：“那我们前面休息站停一下吧，我昨天没睡好，头有点晕。” “头晕？”李念听得心里一动，再看木侑宁的眼神就闪起了光：“不会是有了吧？去查了没有啊？没有的话正好到医院查查吧？” 现在听到“怀孕”两个字木侑宁都想原地爆炸了，怀孕怀孕，人这辈子不生个孩子就不能活吗？ “没有妈你就别催我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怀孕啊！” “好好好妈不催了不催了，你好好开车吧。”李念见她发急也怕木侑宁翻出之前流产的事来堵她，只好糊弄着把话题赶紧揭过去。 …… “饿不饿年年？”排队抽血的间隙木侑宁转头看了一眼在等候椅上玩手机的李念，小孩因为要检查身体的缘故也没有叫他吃早饭：“再坚持坚持，咱们检查完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没事姐，我不饿。” “乖，”正巧叫号，木侑宁牵起弟弟的手跑到对应窗口交了检查单，一边帮着他揪下一只胳膊的外套一边对抽血的医生确认信息：“木佑年，嗯，十七岁。” “别怕。”下意识还像小时候那样抬手给他遮住眼睛，却被木佑年抓着手移开。 “不用了姐，我都多大了，早就不害怕了。” 柔软温热的手在掌心顿了一下，跳脱地拍了拍他的手而后松开，如她整个人一样——可触，却无法令她长久的为自己停留。 “哈哈哈姐姐都忘了，小孩都长大了，明年都要成年了！”木侑宁毫无察觉，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换来小孩一个嫌弃的白眼。 生活啊，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好下去不行吗？ 第28章 宾客(中) “年年，还记不记得？姐姐之前跟你讲过爸给我们的那套房子？”姐弟两人在女厕门口，木侑宁抬手搭着木佑年的肩膀悄声说：“我们俩这次一定找个机会去看看！” “可是……不跟妈讲的话，有什么理由把她支开呢？她这几年还喜不喜欢听讲座啊？”眼珠子转了几转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三个人出门两个人行动，木侑宁还真没干过这样的事。 “简单，”木佑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红晕，垂眼看着一脸呆样的木侑宁笑了笑，砂砾色的大衣松垮地架在她身上，衬得她越发温和柔软，微微弯腰凑近了她的耳边：“我们就这样……” “这……能行吗？”木侑宁听完了有些犹豫：“万一她看出来了……” “放心吧……绝对不会，”木佑年自信地点了点头：“你要是不想，那就我去。” “还是我去吧，”脑海里过了一遍场景，木侑宁一缩脖子摇了摇头：“她更难缠，还是你来吧。” “干什么呢俩人嘀嘀咕咕的，儿子到妈妈这边来，别贴你姐姐那么近！”李念甩着水珠子从洗手间走出来，接过木侑宁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手：“先带年年搞起点饭吃，忙活一大早，现在还连口米都没沾上哦！” “好啊，想吃什么年年？”木侑宁将包递回给李念：“反正出报告还要下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是一直想去古巷吗？吃完了饭我们一块去那边玩玩，怎么样啊？” “好，这个好！”李念满意的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刷视频早都看过咯，古巷这边有个很厉害的神姑婆，灵得很呐！叫她给你们姐弟求个愿！”说着拍了拍手里鼓鼓囊囊的包，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木侑宁笑了笑：“妈妈还想着跟你顺口一提，咱们有空就过去，没空就算咯！” 几人前后脚走出门诊大楼，李念大步乐颠颠地走在前面，怀揣着爱豆签售会见面在即的激动，恨不能这会儿就飞奔到人家家门口撒钱。 “她骗你的，之前她自己也来过两三次，”趁着李念六亲不认的步伐，木佑年慢了步子歪了歪脑袋跟木侑宁咬耳朵：“这次见面也早就约了好久了，不然也不至于你说推迟时间她那么生气。” “拿她没办法，”木侑宁无奈地看着李念兴奋的背影：“那些骗子到底有什么好吸引人的！” “阴阳五行，八卦理占，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木佑年看着木侑宁愤愤不平的吐槽笑弯了眉眼：“就是不知道她们卜卦的还是跳大神的。” “啊？”木侑宁一时又有些为难：“那万一是真的，人家不干怎么办，还把我们抖搂出来。” “有可能，”木佑年压在木侑宁肩膀上使了使劲，学着神婆的语气捻了捻手指：“看你诚意吧。” 木侑宁顿住脚步抿着嘴先行悼念自己的钱，耷拉着眼看着快走几步跟上李念开始行动的木佑年：“妈妈，我们去吃火锅吧，你请客好不好啊，姐姐吗？她说她也想吃……” 李念嘟囔着看着车子开进古巷附近的一家铜火锅店，刚刚太快乐了一时稀里糊涂地答应请客，这会儿又后悔起来：“这家店看起来也没那么好嘛~要不妈妈还是请你们喝粥算了，外面的肉都不卫生，里面有虫哦……” “来都来了嘛？我刚都定好座位了！好火的！”木侑宁开到门口：“要不你带着年年先进去吧，过会儿就是饭点了，我去那边停车场找个好位置，一会儿吃饱了刚好陪你逛古巷。” “哎呦~”李念想着是女儿借口不付钱，扭捏了一会儿还是下了车：“那你快点哦，晚起我带年年先吃了哦！” “知道啦——”木侑宁将车开出母亲的视线，胡乱的停了个车位，外面有一点点热，想了下将晨起一直穿着遮凉的薄大衣脱下，下车直奔木佑年发给她的地址。 古巷蜿蜒，木侑宁找得发汗才对着视频里的照片找到了一扇很……呃……古朴的木门， 唉……为了不面对李念，都要鼓起勇气社交了。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门环是两只远远地金属怪兽，木侑宁说不清，反正跟刻板印象里的门差不多，里面有些明显的烟香气息，没过多久门栓拉动的声音，里面露出一张与李念年纪相仿的妇人的脸。 很普通，平常呃……意思是说……不像是有什么神力的样子。 甚至觉得她拎起锅勺下一秒就可以操着客家话敲自己的头了。 “求什么事？”那双眼皮微微有些松弛的眼睛盯着木侑宁，指了指小木门旁的墙壁上的一块不起眼的旧牌子： “请愿”。 不是简体汉字，不过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呃……求您点事行……行吗？” “……”她的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木侑宁一遍，低着头嘴里快速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就让开门，具体并没听清是什么，只依稀听到了个“白菜”什么乱七八糟的。 院子就是普普通通的小院子，木侑宁跟在她身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植物很多，遮天蔽日，荫凉的同时也把日光遮得严严实实。 “嬢嬢，”木侑宁出声叫住闷头将她往屋里带的神婆：“嬢嬢，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很简单，一会儿我会带着我妈妈和我弟弟再来，妈妈特别崇拜您，希望您能用您自己的……呃……本领，单独留住她，我和我弟弟有事想要单独去做，大概……两三个小时，多一点更好，但不超过四个小时吧，您看可以嘛？” 那双眼睛轻轻地在木侑宁脸上刮了一下，看得她莫名其妙地低下头去，挽起的袖口下裸露的皮肤一点点战栗，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虚。 下一秒一张蓝色的收款码骤然贴在自己眼前，呃……还真是一点都不废话。 “那……您要多少啊？”木侑宁看着收款界面犯犹豫，狠狠心按了几下：“您看……这样行吗？” 这神婆居然念叨着随缘转身离开，留她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缘是什么意思啊？ 行还是不行啊！ 眼见就要进屋，木侑宁赶紧小跑着迈步跟过去：“嫲嫲您等一下！！” 真是出了大血了，木侑宁颤抖着手将付款界面举到她面前，咬牙狠心又按了个“0”：“这样行了吧？您可得把她给留住了，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就带她来这，您看成吗？” 神婆依然没有说话，只依旧用她那副眼神扫了木侑宁一眼，随后在她一脸祈求中点了点头：“记得结尾款，事成之后。” 这奸商！ 够黑心！！！ 有求于人木侑宁也不得不低头：“……好！成交！” …………………………………………………………………………………… “哎呦你到哪里停车了嘛，我们都要吃完咯……”包厢里李念看着姗姗来迟的木侑宁进门忍不住开口抱怨：“咋这样墨迹嘛，你这样做啥事能行哦……” “这不是来了嘛，景区车子本来就难停，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呢。”木侑宁有些心虚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木佑年旁边，喝了一口身边人递过来的果汁：“呼……好冰啊，好好喝。” 餐碟里堆满了已被烫熟的菜，“快吃吧，你弟弟特意给你留的，”李念懒洋洋地笑着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年龄渐长，子女间关系和睦亲密自然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欣慰自豪。 “看着你们关系好妈妈就放心咯，”突然的出声笑眯眯地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等你姐姐有了娃娃，你也要做小舅舅咯！到时候好好教娃娃念书哦……” 木佑年被迫转头看向李念，却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接话。 “妈妈你不要再提生娃娃的事咯！”放松下来木侑宁又开始讲起方言：“我就不想生孩子嘛~” “瞎说！”李念白眼横了木侑宁一眼：“你不生个崽子将来咋整啊！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做事怎么还一根筋顾头不顾尾呐？你不生个娃娃你将来指望啥！你拿啥傍身呐啊木侑宁我问你？！！！” 又来了，木侑宁懒得再争辩什么，只好装聋作哑起来大口吃着刚刚烫好的牛肉卷，跟木佑年悄悄挤眉弄眼地吐了吐舌头。 “你俩别在这跟我溜眼挤眉的！”见没人搭理自己李念提高了音量，气得眉毛竖起来：“你俩快把老娘气死吧！气死我你俩就自由咯！没人管咯！！” “你不要这样讲嘛妈妈，”木佑年笑着打岔，半转了身子将木侑宁挡在身后面对着李念：“我们哪里不听你的话咯，你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嘛，娃娃这种事情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老是这么催催催，姐姐压力太大了也生不出娃娃的，即便生出来也只能生个笨……” “好了好了莫讲了！你们念书多老娘说不过你们！！不想听嘛烦死了莫讲啦——” 看吧！再胡搅蛮缠的人也怕别人跟她碎嘴子讲正道理。 木佑年转头朝木侑宁wink了一下，拿捏！ 木侑宁耸了耸鼻子对弟弟的成功表示嫉妒。 “吃好了没有啊，我们赶紧去逛嘛，要不来不及了……”没过多久李念就坐不住了，明晃晃地催促了好几次：“快点嘛，快点嘛哎呦快一点嘛……” “好啦好啦好啦……”木侑宁吃得其实也差不多了：“走走走走走，咋这么急嘛？幸好也不是真的神仙，要是真的神仙你得激动成什么样嘛！” “你懂个屁！”李念翻了白眼抬腿就要往外走，门口处被人拦住：“干嘛！！我有急事啊！” 服务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上去怯生生的：“不，不好意思阿，阿姨，您先结一下账吧。” 。。。 “三个人吃我一千多块……”李念拔了牙一样的痛苦面具，还没走出几步：“不行我得回去再拿几瓶饮料……” “哎呀走吧——”姐弟两个一边一个拉住李念：“走出老远了，走走走看看那边摊子上好像在卖护身符诶去看看去看看……” ………………………………………………………………………… “就这里？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三人立在不久前木侑宁敲过的门前，木佑年双手抱胸站在两人身后，看上去非常不屑一顾的样子。 “你就知道念书打游戏你懂个啥！”李念回以不屑的白眼，又带着虔诚的敬意扣了扣门环。 门栓响动，不待人问起李念欠首拜了拜：“请儿女愿，请仙娘娘赐福。” 或许是因为两人见过面，李念恭敬但并没有陌生的紧张感，一边一个牵了儿女的手，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小院。 妇人没有说话，只依次递在三人周身熏了点看起来很普通的线香，直到被二手烟全部笼罩，木佑年皱着眉掩口咳出声来，才在李念责备的眼神中走进神婆拉开的房门里。 “不信者不入”，姐弟俩被挡在客厅外，看着李念漱口洗手净面之后跟着神婆进里面的房间，关门时木侑宁探头去看，只依稀瞥见红绿花纸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一角。 二人偎在沙发上，看着墙上刻板的古钟滴滴嗒嗒的走着。 “能行吗？神神叨叨的，感觉我俩直接走都行。”木侑宁心疼钱，想到尾款的事情又有些后悔，可回想起刚才瞥见的神秘房间心里又有些发怵。 正要开口李念突然从门中稍有慌张的跑出来：“仙娘娘讲今日原本不宜出门哦！不听要破大财哦！！！” 可不是……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来的。 “你看你个傻丫头还笑你别笑了你也别笑了败家儿子！！！我就说今天那饭花多了你们不听，你俩跟贪嘴猪似的，破财了不吉利，可完咯完咯——” “那你要咋整嘛？”木侑宁憋着笑作出一脸凝重的模样：“这可咋办嘛？” “娘娘要我赶快回家，”李念看了看身后关紧的房间门，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的：“我说‘不行哦，家在远处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哦。’仙姑出主意叫我一直在这里待着，这边又娘娘保护着，安全！没问题！！” 第29章 宾客(下) “那要待多久啊？咱们怎么回家啊？医院的报告呢？你也不拿了？”木侑宁正要答应了就走，木佑年却演戏演全套：“还有我们俩怎么办？难道也陪你一起在这待着？” “你俩没事你俩没事，有事妈妈替你们担着，走走走，你俩走！等天黑了来接我，宁女记得了啊？妈妈在这刚好给你们两个求福……走走走，快走！” 姐弟俩被李念推搡到院子里，李念站在屋檐下一步也不肯多迈。 “那……我带年年玩一会，然后去医院拿了报告就来接你。”木侑宁有些不放心——主要是心虚和愧疚——扭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李念，仿佛是被赶出家门的小狗，虽然实际上李念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个。 “那我们走吧，我去看游戏机，明年听说会出新款呢！！走啦走啦——”木佑年一副不知愁的少年模样，呲着小虎牙压着木侑宁的肩膀朝着李念摆了摆手：“我们走咯，等我们回来接你哦妈妈——”说罢拉着木侑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李念站在客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南方的秋天依然绿叶葱茏，她却在盎然生机的院子里再次落寞起来。 转身房间里的神仙坐像一脸淡然的俯视着众生，李念摇了摇头将失落的情绪丢到身后，转身回到像前的蒲垫下坐下，看着神婆将花绿金银纸宝一个个丢进纸灰纷飞的燎炉，虔诚地向神明在心里祈求着自己所有美好的心愿。 ………………………………………………………………………… 车子七扭八拐地进了一个偏僻老旧的小区里，木佑年歪在副驾驶上悠然闭眼小憩，丝毫体会不到木侑宁此刻因为激动连双手都微微发汗的心情。 “你说……他怎么会想得到要给我们俩留套房子呢？”依着导航将车子停在楼下的车位上，木侑宁戳了戳弟弟：“他又是从哪里攒下来的钱来买的呢？” “是市郊小区又老，几年前这房子就不太值钱了，现在更是贬值，大概是他自己攒的吧。”车子停稳，木佑年睁眼从车里向外打量，想了想回答了木侑宁的问题。 “虽然是农村的安置房，但我看网上说买下来也要小十万了，爸就是给人打工，是怎么一个人攒下这么多钱的呀？” “你怎么对这个房子这么关心？” 木佑年下车，这边所有的楼房采光都不是很好，植物也因为没人照管长得格外茂盛，目之所及都有些阴凉凉的。 看着她走远的脚步，想了想从车里将木侑宁脱下的那件砂砾色大衣拿出来，快走了几步跟上木侑宁将大衣罩在她身上。 二人慢慢走进单元楼梯，拾级而上，直到顶层，未装修的房门连锁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也难怪木安江连钥匙都没给，轻轻一推门咔哒就开了。 “呃……”木侑宁好奇地探头打量了一下，随后才迈步进了屋子，完完全全毛坯房的模样，甚至因为长久没人照看四处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因为是完全属于我们的房子啊！”木侑宁回头看着自己身后嫌弃地捻了捻门框上的灰尘的木佑年，给他递了个新的口罩。 “那有什么用！也不值钱，也……”木佑年眼神里满是嫌弃：“没法住。” 木侑宁抿了抿嘴抬手将他戴上的口罩整理端正压紧，尽管一母同胞血亲姐弟，但木佑年大概也不会理解她这种对一件东西完全属于自己时而拥有的那种安全感吧。 “走嘛姐姐，这里灰尘好多哦，脏兮兮的我不要待在这里，走嘛走嘛……”木佑年抬手捂住木侑宁的口罩，挺大个子压在她身体上，虽然瘦，但依然让木侑宁有些喘不过气。 “别闹，臭孩子你别闹！” 木侑宁打不到他，只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挣扎，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可能察觉到姐姐确实不想就此离开，木佑年也停止了玩闹，倚在没安门的门框上歪头打量着她。 走走停停，单薄的脚印丈量着这方小小的家。 “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被骤然从专注里打断，木侑宁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呆呆的看着他，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走近垂头不语的男孩，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什么呢！这么大了，可不许胡说了啊！” “姐！”记忆中温暖坚实的怀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瘦小单薄了？怀中的触感让木佑年愣了一下，随即将人抱得更紧：“你不开心，我看的出来。” 又看出来了。 骤然被拥入怀抱让木侑宁愣了一下，随后又突然被放开，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孩满脸惊慌地握着她的手臂掀起衣袖：“他是不是打你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哎呀！你这孩子！没有没有……哎呀——木佑年——”木侑宁好不容易才从弟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整理了下罩衫调整着呼吸：“你把你姐姐勒死吧，勒死我就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别人打死了！” “你还开玩笑！到底有没有啊？！”木佑年瘪着嘴对木侑宁的插科打诨生气，肯定受委屈了想逃跑，不然干嘛揪着这破房子当宝贝啊！ 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圆溜地瞪着自己，明明很凶的模样却又被红红的眼眶衬得可怜巴巴，一点也无法令她生起气来，见人如此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逗他：“没有！！没吵架也没闹矛盾，好好的他打我干什么？”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我不信——那为什么对这个破房子这么上心嘛？”木佑年红着脸挨近小声嘟囔着戳了戳木侑宁的后背——怕木侑宁骗他，也许是打在了什么不容易被看见的地方。 “就是……哎呀我刚不是说了嘛！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刚闹了脾气这会儿又乖巧扭捏的像只猫，木侑宁想生气但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 (?_?) 原来是这样啊…… 我的姐姐想跟我有个家…… 嘿嘿~ 没事了呢。 (???)? “那你回家住几天嘛，我和妈妈一直都在呀。”木佑年黏黏糊糊地赖着她，低头蹭了蹭她的脖颈：“这里现在根本没法住人嘛，装修也要等好久。” “是啊，慢慢来嘛。”木侑宁眼里闪过一点落寞，任由小孩乐颠颠地拉着她走到采光并不是太好的阳台，原来这样破碎的家庭里也可以生出像弟弟这样开朗天真的小孩，没有日常生活里莫名其妙的危机和孤独感，像只快乐的小羊羔。 阳光灿灿烂烂地照在少年的脸上，抬头看去，侧脸的轮廓毛茸茸的散着暖黄的光。 澄澈干净的笑眼与她对视了一下匆忙别过脸去，只留给木侑宁一只红透的薄薄耳郭。 “哎呦！还害羞上了！”木侑宁笑着抬手揪了揪他的耳朵：“那走吧，取完报告带你去买游戏机，这边以后有机会我再来。” 手被她像小时候那样紧握在手里牵住，腻腻的生出汗来，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半扎的头发柔顺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好像都能闻到那股让他安心的香味。 “两个房间诶，”紧了紧手顿住脚步，木佑年拉着她挨个走进房间查看：“浴室也挺大的。” “是呀，到时候可以装个浴缸，”虽然不明白怎么又看起来了，但木侑宁也乐得给房间添加自己美好的想象：“还有客厅！要是可以装个秋千就好了，再铺满软垫——我一直都想这么干！！” …………………………………………………………………… “医生讲你俩少熬夜，少吃零食，妈妈血脂有点高哦，气管也不太好要少打牌，年年太瘦，平时注意休息，多吃新鲜的瓜果蔬菜，给你们开得营养补充剂要记得……” “哎呦现在人那个不熬夜嘛，”李念喝着木侑宁给她带的柠檬番茄汁满脸不在乎的模样：“打牌玩嘛，你放心好啦，就只玩不做别的啦，没事的没事的……” 木侑宁将车子停在楼下，将买来的东西交到两人手里：“不是说这个！打牌又熬夜又有人抽烟，你身体受不了！” 小孩车坐久了有些昏睡，微微弯着腰靠在木侑宁肩膀上，被李念一巴掌打开：“我还要玩啥嘛，不就打个牌，管管管天天管！” 木佑年捂着脸看看李念又看着木侑宁：“你不上去了吗姐姐？” “不去了，”木侑宁摇了摇头：“也都累了一天了，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家休息吧，改天我再来看你们，在家乖乖的，上去吧，我看着你们走。” “你先走吧，别墨迹了。”李念心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不禁又生出愧疚，开口却仍是不客气地催促。 “那我走了。”木侑宁垂下眼睛，抬头看了看站在单元门口的两人，随后转身离开。 “拜拜姐姐，路上小心点，下周陪我回家打游戏！”木佑年恋恋不舍地朝着木侑宁摇了摇手看着车子慢慢开走，消失在视野里。 楼梯的灯光有些昏暗，李念扶着儿子的胳膊慢慢地往家里走，这几年不怎么工作又加上年纪大了，她胖了不少，每次上下楼梯时膝盖都有点不太舒服。 “你想让她回家就直说呗，每次都呛她她肯定也以为你不想让她回来呢！”木佑年开了手机为母亲照明，撑着胳膊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地挪动。 她这两年身体明显的变差了，常年劳累的人一下子退休之后身体便会像拉久了的弹簧一样，无论再怎么恢复也无法休养回原来的样子了。 “老娘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李念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对着儿子开口训斥来转移话题：“管好你自己的眼睛，都要贴到你姐姐身上去了！！老娘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木佑年一下子不再开口，母子二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静默气氛里。 …………………………………………………………………… 市区鳞次栉比的高楼让木侑宁喘不过气，再次生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的恍惚。 她在电梯里颓然地靠着梯壁滑坐下来，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可以真正的喘口气休息一会儿。 好累。 怎么会这么累啊。 好像是连泪水都填不满的空虚。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能吃苦的人，从小到大，一个人遇到过很多困难，但全部都勇敢地面对了，每当累的不行的时候，或者受了委屈，她会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有时是家里，有时候就在学校食堂后面贫瘠的小竹林子里——放肆地流会儿眼泪，太难过的时候还会哭出声音。 烦恼随着泪水一同发泄出来，滴到床单上，沙子地，或者卫生纸里，然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再站起来又是一条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好汉！ 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她每天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账户里是她这辈子靠自己挣不到也花不完的钱，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满，那么得意。 可是她就是不开心。 大概是因为那些美满得意都只是看上去吧。 又不是傻子。 她很清楚的明白，此时此刻所享受到的一切，都不是上天看她可怜慷慨赠下来的。 既然想不劳而获，就总要失去点什么。 她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生活的，可现在确实又觉得有一点厌倦…… 和后悔。 真是个烂人！ 但也不全烂，大概烂了百分之四十吧。 木侑宁自嘲地笑了笑，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电梯到达慢慢走回家：“他还没回来吗？” 这两年除了周絮萍其他的佣人都换了好几波，直到上个月她以身体不好为由辞去了职位，新来的两个阿姨看上去很是专业，但却也不怎么能让她提起食欲来了。 “先生刚回家不久呢太太，这会儿在卧室里。您要吃点东西吗太太？”一个她不认识的阿姨回应了她的话，木侑宁循着声音扭头看她。 完全陌生的，从没见过的一张脸。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太太，我在这里工作了四个月了，到下周刚好五个月。” “嗯。”客厅很安静，她现在应该属于加班——因为木侑宁没有回家，被徐温木留下来差遣。 “我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她沉静着脸，在听到下班的时候微微翘了翘嘴角又很快掩饰住，木侑宁看得会心一笑，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带了点轻快：“辛苦你了，等发工资的时候你告诉我，我给你加奖金。” “谢谢太太，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是有加班费的，所以不用您破费了。” 第30章 夫妻(上) 衣衫散乱在地上，灯光昏暗的浴室里，响起暧昧的水声。 “今天好累。”木侑宁趴在徐温木的身上，温水半没过她的身体，随着动作波动，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小臂。 “老婆辛苦。”徐温木笑着将她打湿的头发拢到脑后，撑起身体轻轻啄着她的脸颊。 木侑宁睁开眼睛看他，抬手捧起他的脸来。 与这张脸的主人相伴了将近十年，如今再贴近细看，依然可以凭此令她着迷。 “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老诶！”薄薄的皮肉紧贴面颌，不显出一点点赘余，木侑宁坏心眼地捏着他的脸颊扯了扯：“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突然这么说？”徐温木搂着木侑宁坐起来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 “……呃……”木侑宁一下子软了身体趴在他怀里，顺势搡了他一拳：“没有啊，你好讨厌！” “可是你这么讲，很难让我不多心啊……”徐温木笑着接了这无力的一拳，翻身坐起来将人牢牢压在怀里：“那我肯定得更努力才行呀，否则万一把我抛弃了，那可就糟糕了！” “哎呀！停！停一下……啊……” “怎么啦，不会真的对我厌倦了要抛弃我了吧？”徐温木的笑容只浮在脸上，虽然玩笑着开口，但木侑宁要是真的说出点什么他不想听的来，大概真的会马上情绪失控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改口。 他没办法。 徐温木自己安慰自己。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和手段，都没有办法真真正正地把木侑宁的心拴在自己身上。 那就不能再怪他什么了吧。 既然抓不住你，那把你留在这也挺好的。 不过还好， 樱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张口的全是他想听的话。 “真的吗？你终于同意要宝宝了？” “谢谢你，侑宁。”那双漂亮的桃眼含着水汽一脸深情地吻着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我会让你和宝宝过上最好的生活，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我……爱你。” 真的说实话，对着这张脸木侑宁有时候真的会不自觉地发愣，随后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他所有的无理要求。 …………………… “你真的好讨厌！”卧室里，木侑宁浑身酸痛地趴在床上，看着站在衣柜旁为她翻找衣物的徐温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宝宝当然得努力一些。”徐温木挑了套棉质睡衣帮她穿上：“得让宝宝知道爸爸爱妈妈，很爱很爱。” 指尖触及滑嫩的皮肤，木侑宁突然打了个战栗，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徐温木的脖颈，像只大猫一样轻轻蹭着掌心，乌黑粗密的头发从指缝间溢出，勾着他的后颈贴近自己，近到睫毛翕动扫过脸颊皮肤，任由自己一下一下地轻吻着他的眼睛。 “还来？你都累得动不了了……”徐温木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控制住又有些不稳的气息，笑着看着身边窈窕的人，渐渐又有些心猿意马。 “讨厌！才不是这个意思！”木侑宁抽出手将人推开，来拿被子盖住自己：“温木，你为什么爱我呀？” “有什么理由？就是爱呗。”徐温木一脸不解地笑着看向木侑宁：“爱要什么理由？” “可是总会有喜欢的一点，让人着迷啊，看到了就开心啊，见不到就想念……”木侑宁摇了摇头，随后仰头看着徐温木：“我有哪一点值得你这样呢？” “这个问题，要是在工作上，我可以依着你的性格呀，长相呀，生活习惯，相处模式……分门别类的跟你讲出好几页的话来——” 木侑宁抱着枕头歪在床上，看着徐温木盘腿坐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模样眨了眨眼睛，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可是我干嘛要这样做呀？”徐温木突然笑着夺过木侑宁手里的枕头扔到一边，搂着她躺下：“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员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怎么能想怎样就怎样……”木侑宁摇了摇头有些不满：“就……这样？” “对啊，我爱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爱你呀。”徐温木歪着头碰了碰她的脸颊。 “做什么都会爱我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啊？你不会……想买游轮吧？”徐温木眉心一动，低头冲着她的脸颊咬了一口捏了捏她的肩膀，笑着做出一副抱歉的神情：“这个的话……现在对咱们家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困难的，要不再等个几年？我买来送给你……”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木侑宁揉了揉脸，叉着腰坐起来：“……你总会管着我，不叫我做这也不许我做那的。” “可你不还是都做了？”长发坠在胸前，虚掩着绰约的风姿，控制不住地伸手被木侑宁一巴掌打开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撑在脑后，抬眼对上她圆圆的眼睛：“我只是不放心而已。” 木侑宁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好像……也是这样。 “那不一样。”差点被糊弄过去：“很多事情会被你打断……还有，我好久没有自己做事情了。” “可是两个人生活就是跟一个人生活不一样啊，”徐温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本身就让木侑宁生出懦弱的怯意：“婚姻不就是相互影响相互改变，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吗？” “你吃着我的时候，我也不是在吃你吗……” 木侑宁控制不住地嘤咛一声，似乎又要在这她无法抗拒的温柔里沉溺下去：“不，等一下温木——” ——好险，差点又被他糊弄过去。 ——长进了，这几年越来越难糊弄了。 伸手捂住徐温木的下半张脸将人推远：“不是这样，你不该限制我，因为我也没有限制你。” “我哪里有限制你啊老婆？”徐温木反手再次将人抱住：“我明明只是在保护你嘛……” “你……” “你就是不爱我了木侑宁，你之前从不跟我讲这样的话，你会趴在我的怀里，我们紧紧贴在一起，就这样待一整晚都不会腻……” “……呃……唔……” 掌心相贴十指相扣，再次无法控制地陷入无尽的缠绵里。 是啊，好像也没有很厌烦。 好像一切也并没有在她抗拒的情况下进行。 她愿意的。 吗？ 要试着，说一下不要吗？ 察觉她迷离之中蠢蠢欲动的眼神，徐温木眼疾手快地随手扯过段丝带将她的眼睛蒙住，暧昧的喘息在被蒙住双眼的情况下显得异常明显，木侑宁挣扎着想要扯开，却被徐温木压着双手抵在床头吻住。 我怎么可能叫你离开我？ 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 ………………………………………………………………………… 暖意消散，深秋的南方淅淅沥沥的下了好久的雨。 木侑宁又怀孕了。 比起上次的突然，这个孩子显然是更加预料之中的欣喜。 “还是女孩。” 安静的小包间，祁北芳看着低头回答时微微有些失落语气的儿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语气淡淡：“有毛病就去治。” “她猜得倒是准，”徐温木并没有搭理母亲话语中明显的讽刺，反而更加认真了语气：“我想要个男孩，女儿也好，但我想要男孩。” “男的女的，能生下来才算得上圆满。”祁北芳扫了他一眼：“脑子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这么拎不清？还说这样的话！” “那又怎么样？”徐温木嘁了一下，反而有些不太在乎地直视着祁北芳：“不就是你的宝贝儿子要回来了吗？我孩子都有了，他还能怎么样？” “江北这次回来，多半是不会再走了，”徐温木的状态着实令她不满意，可也确实没什么强制约束的权力了：“我会劝他，你们是兄弟，能互相帮衬是最好的。” “用不着，你让他在外面就好，我们也马上要搬家了，我这辈子——”徐温木说得斩钉截铁：“都不想再看见他。” 祁北芳一生任性潇洒，可面对着自己的亲子，虽然无语但还是忍不多言告诫：“把事情闹僵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你到底在争她还是在跟你兄弟争气，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都争。”徐温木一脸平静：“你不是什么都不理睬了吗，怎么他要回来你又开始过问我的事了呢？到底是怕伤了你的宝贝儿子，还是怕我们之间的争执会牵连到你呢？” 偏执，得意，还带着一点压抑很久的野性。 狼心狗肺的东西， 怎么儿子一个个都这副德行？ “呵。”祁北芳冷下脸来，很快又变成嘲讽的微笑：“你真是长大了，大到已经可以跟我叫板了。” 徐温木没有接话，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指尖压着杯口用劲朝前一推，洒了一些在桌面上：“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 “但愿如此。”祁北芳看了看桌上的污渍，扬了扬下巴：“看来我们得有段时间不会再见面了。” 徐温木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神情淡漠。 “那么，我们再见。” 祁北芳转身离开，大衣摆动带起阵小风，扇在徐温木身上，微乎其微的伤害。 但它又确确实实地存在。 …………………………………………………………………… “侑宁，”江跃笑着朝来人挥了挥手：“我在这边。” 木侑宁循着声音看到了想看的人，垂眼笑了笑，护着肚子慢慢朝着出声的方向走过去。 这次怀孕虽然欣喜，但两人也都不像第一次怀孕时那样紧张，趁月份还小，木侑宁也会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 大概是因为这次怀孕是她主动答应的，木侑宁明显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松了好多，不会再像那时一出家门就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将他召唤出来，然后被强拎回家。 是也不是。 一方面确实有木侑宁认为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两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徐温木最近实在有些分身乏术，只能在监视器和保姆的汇报里查看她的踪迹，人没事就好了，想出去转转就去吧。 等过两个月忙过这阵去再把她看起来。 这胎绝对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绝对不能。 “上次说要见面，结果拖到了现在。”江跃搅了搅杯里的咖啡：“要喝什么？你怀了孩子，我也没提前给你点。” “谢谢学姐，”木侑宁只要了杯柠檬水，端上来之后也只喝了一小口：“学姐最近工作忙不忙呀？” “都毕业好久了，叫我江跃就好了。”江跃笑了笑，看着她怯软的模样不自觉的温柔了语气：“最近忙呢！你家新签了个大单子，忙得都要住在公司里了，今天这是我这个月第一次休息！” “啊？这么忙！”木侑宁瞪大了眼睛，现在都是月底了，看着对面的人将近一个月没休息还是这么神采奕奕的，心里暗暗生了几分羡慕。 “学……江跃，我觉得你好厉害哦，这么多年一个人靠着自己过上了这么好的生活，真是太厉害了。” 江跃看着她软白的面孔，突然噗嗤一声忍俊不禁：“你呀！” “啊？”木侑宁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垂眼下意识摸了摸脸：“怎么啦？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没有……”江跃止不住笑，好半天才控制住：“工作太多年了，你刚才的话一讲出来，我还以为你在讽刺我呢！” 对面的人又瞪大眼睛慌忙摆手，随后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呀，我好久没工作了，有时候连话都不怎么会好好讲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软软的手背，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随即软声安慰：“再说了，你哪里还用得着这些人情世故的，见到你的人还不什么好听的话都堆到你面前？” “哪有啊？”木侑宁摇头笑了笑：“那些话是对着徐太太说的，跟木侑宁没有关系。” “怎么？”在木侑宁面前其实并不需要掩盖情绪——因为她根本看不出来——但江跃还是习惯性地垂眼，然后换了副关心的神态：“干嘛这么说呀，徐太太，木侑宁，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嘛。” 要说变化，木侑宁在心里比对着江跃今昔的模样，不再是过去那样棱角分明的石头，现在的她更加圆滑随和，当然质地依旧坚硬，内心还是木侑宁崇拜的果决坚毅的模样。 “真好，”木侑宁看着她：“我觉得你一点都没变，学姐，真好。” 第31章 夫妻(中) 江跃未置可否，笑着摇了摇头：“是人都会变的。” 木侑宁低头看了看尚未显怀的肚子，微微有些黯然的模样。 “好啦，别说这些了，不是还怀着孩子，”见她情绪不稳定，江跃坐到她身边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搭在木侑宁的手背：“几个月了？看起来倒还不是很明显。” “才两个月呢，其实都没什么感觉。”话题从工作转移到她身上，木侑宁的语气自己未察觉的轻松下来，江跃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叫她忍不住笑着贴近：“你摸摸。” 修长坚硬的手指骤然被握住，随着软手牵引到她此刻薄薄的肚子上，丝毫没有生命的痕迹：“太小了，摸不到呢！” 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举动的愚蠢，木侑宁松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啊，只有一点点呢！还不算个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江跃拢了拢木侑宁的长发，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露出来的脖颈：“你都要做妈妈了。” “是呀，”木侑宁没有察觉，转头看了一眼江跃很快浅笑着垂下眼睛：“还记得我大学期末在餐馆兼职差点忘了考试，你给我整理了复习资料陪我通宵复习的事，现在一想好像还是昨天。” “那个时候根本不会想得到十年之后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聊天。” 窗外下起雨来，厚厚的云层在天上飘得很快，将刚刚晴朗的天空遮住，几个未带伞的行人匆忙跑进街店里避雨。 “我记得你当时一心要留在g城的，还是何导给你介绍的工作。” “是啊，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木侑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时候太傻了，以为毕业工作了，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摔摔打打两三年，还是嫁人待在家了。” “怎么没继续工作呢？” “嗯……很多事情，”木侑宁皱着眉回想：“刚开始的时候是好好的，我原本公司的老板——呃……贺雨霏！你还记得吧？” 见江跃点头，木侑宁也回忆着继续讲下去：“g城生意不太好，她就把总部挪到了别处，这边给了她叔叔管着，渐渐效益越来越差，人也几乎都走的差不多了，她叔叔——就是g城公司的小老板……有点流氓——” 木侑宁给了江跃个“你懂的”的眼神：“他手脚不干净，反正就是有一次……不小心把他给打了，其实人没什么事，但总归是不好看，然后就被辞退了。” “最开始的时候也还是想继续工作的，但总被这样那样的事打断，简历投了没几家也都石沉大海，然后弟弟又生病，紧接着又怀了孕，稀里糊涂的就结了婚，没过多久孩子没了又在家休息了好久——那段时间好难受，每天都待在家里什么也不想做，后来慢慢好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不做警察了——” 看着江跃听得认真的模样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怀孕的时候见你，还以为你考公了呢，要不然怎么会来家里接文件呢？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去辞职做生意——再然后，就这么到了现在，中间也一直都没有想过再工作的事……” “那现在呢？好像也没什么事了……” 谈话间雨停，二人先后上了车，被江跃载着离开咖啡店。 车载香薰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木侑宁坐在副驾驶上眨了眨眼睛，垂眼有些心虚地推脱：“现在？我，我怀孕了呀……” 江跃挑了眉点了点头，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是呀，做了妈妈肯定也更忙了……” “学——江跃，”木侑宁抓着安全带有些局促：“其实我也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害怕工作了。”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我已经好久都不工作了，现在找工作难不说，就算有人肯收我，我觉得我也做不好了……” “你还没做，连试也没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做不好呢？” “唉……道理，我也都明白，可是……我原本就很笨，即便是当初工作的时候，也总会出错挨批评，其实我真的好羡慕你，你这么勇敢，这么聪明，无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很有把握，想做什么都能成功，可是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好……” “我知道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是在逃避责任似的，可是我就是没法控制我自己不这样想，如果没有人陪着我，有时候连出门都要花我好大的勇气……” 见江跃没有讲话，木侑宁垂头有些失落：“对不起啊，让你在这里听我这样抱怨……” 江跃摇了摇头，余光瞥见木侑宁的丧气模样：“你好像比之前软弱了好多……” “可能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吧。” “还记得我研二暑假那事吗？你当时什么都不懂，但还愿意跑过来支持我……” 车子开到邻区商业街附近的住宅区，直到被江跃牵着手领进一间公寓，木侑宁才意识到这是江跃的家。 稀里糊涂整人家里来了。 “我当时都没想到，”江跃给她倒了点温水：“原本当时给你打电话，只是想通知你尽快换个导师而已。” “可是你呢，一直陪着我做笔录，被提问，整理材料，看起来比我还要着急上心，你来的那个上午我被好几个人围着，可当我开口讲话的时候又没有一个人在听，一个老师好凶，像是要打我的样子死盯着我的眼睛，问我知不知道胡说八道要受什么样的处分——” “我当时心里其实挺害怕的，但也没办法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记得那天其实挺热的，但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发冷。” “然后你拎着柠檬水朝我跑过来，连看都没看身边的那些老师警察一眼，牵着我的手就带我离开了。” “你的手热乎乎的，就像这样……紧紧扣住我的手，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得很近，江跃扣住木侑宁的手托起来举到二人眼前：“我就想木侑宁你可真勇啊，好像什么都不怕，愣头愣脑的就把事情做了。” “什么呀——”木侑宁不自觉地靠在江跃肩膀上，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我当时可紧张了，那么多人围着你，而且都面无表情的，我看着就害怕，就想赶紧带你离开，心里想着你可真厉害，要是让我坐在那里，看着那么多人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是啊，我们当时就这么傻不愣登的过来了……”江跃笑着握紧了她的手：“你看，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就做完了。” 木侑宁突然明白江跃的意思，呆呆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木木愣愣地张了张嘴：“学姐……谢，谢谢你。” “傻瓜。” 整半天还是傻瓜。 ………………………………………………………… “今天出去玩了吗？” 客厅沙发里，木侑宁撇着腿咔嚓咔嚓啃着个通红的大苹果，听到房门响起才抬起头来朝那边看去：“嗯！出去见了一个朋友。” “谁啊？你的好朋友我可猜不到，直接告诉我呗，”徐温木洗净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到木侑宁身边抬起她的小腿搭到自己身上：“苹果凉不凉，怎么不叫阿姨切了吃？” “不凉，我就想这样吃。”木侑宁笑着摇了摇头，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你猜猜！你还认识呢！很熟的。” 心弦突然被狠狠地勾了一下，只是面上不显现出什么，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模样也很快平静下来，只是本能地凑近蹭着她的脸颊掩饰内心的失态：“哦？还跟我很熟？那会是谁呢？” 不是那个贱人。 是的话——尽管徐温木不愿承认——木侑宁才不会这么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地说呢，只能是藏不住了才不得不吐露出来。 “是我大学的学姐哦！”木侑宁之前也跟徐温木提起过她跟江跃的关系，只是不确定他现在还记不记得：“我们很久之前偶然碰见，约好了有空再见面的。” “是嘛？江跃忙了一个一个月，好不容易休假还特意来见了你。”徐温木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轻轻揉着木侑宁的肩膀拿掉她手里啃得面目全非的苹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满脸厌恶地阴沉了脸色。 “原来你记得啊！”木侑宁为自己的故弄玄虚有些不好意思：“只跟你说了一次，还以为你忘了。” “想忘都难呢！”一副温柔体贴的人夫模样给她开了一小盒坚果：“江跃工作能力很突出，在公司里帮了我大忙呢！” 木侑宁脸上遮掩不住的向往之情：“是吧！我也觉得，她可厉害了，大学的时候就很牛，我可崇拜她了！做梦都想变成她那样的人！” 徐温木想象着木侑宁叱咤商圈的样子，轻轻掩口咳了一声：“你现在就很好，不用跟着别人学。” 这话一出口大概有点打击木侑宁的自尊心，整个人蔫了下来。 见她这副模样徐温木笑着将人搂在怀里：“你是要做我们宝宝妈妈的人呀，多伟大呀，做妈妈呢——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好啦别哄我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子，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的。”木侑宁被吹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对身边人的安慰感到暖心，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幸运的，家人朋友，对她都挺好的。 “做那样的人有什么好？一辈子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追逐，家人跟孩子抛在一边不管不顾，又算得了什么？！”轻嗅着她的发香一时间有些失神，冷淡着语气脱口而出，浑然不见刚才的温柔模样。 “你干嘛呀温木？”木侑宁不意徐温木突然变脸，下意识脱口问道，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后颈安慰：“别这么说。” “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徐温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木侑宁怀里轻轻蹭着：“我就是不想让我们的宝宝过得像我小时候那样。” 随后抬起头来，一向沉静的美目中泛起孩子般迷茫惆怅的神情：“你能答应我吗侑宁，让我们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咱们让她幸福快乐的长大，好不好？” 本就因为怀孕母性泛滥，这会儿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早就让木侑宁软了心肠，更何况——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腹中骨肉的亲生爸爸。 “当然，我怎么能不答应你？”圣母心大爆发加美人掉泪，都快把木侑宁迷晕乎了，紧紧抱着满口答应：“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和宝宝啊，我们都结婚了嘛，是一家人的嘛……” “嗯……”天色渐暗，客厅里没有开灯，两人相互依偎着，徐温木托起木侑宁的下巴轻啄：“永远别离开我好不好……” “嗯……”眼角微红，木侑宁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微微抗拒着徐温木的意图，可也终究抵不住身体的欲望：“轻一点……” “我知道……” …… 朗朗星空，昭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宝宝要叫什么名字好呢？”木侑宁懒懒依在徐温木怀里，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满天繁星,扭头轻轻蹭着徐温木的脖颈。 “我们现在想，要姓什么好？小木？小木头？” “不要，我不要叫她姓木。”木侑宁用力摇了摇头：“听起来笨笨的，不好，一点也不好？就姓徐嘛，徐什么？徐星星？” “星星太多了，我们的宝宝得是独一无二的才好。”徐温木摇头笑起来，看着天空紧紧扣住木侑宁的手：“再想，想个别的。” “想不出来了，”木侑宁摇了摇头：“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呢？这怎么取嘛。” 话一出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兴奋的抬手拉拉徐温木的耳垂：“诶！要不我们去查一查吧？我想提前知道宝宝到底是不是女儿。” “万一不是怎么办呢？”徐温木笑着摇了摇头：“你就不想要她了吗？” “那肯定不会啦，就是好奇嘛~”垂眼想了想又觉得徐温木的想法也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笑着辩解：“再说了，早点知道的话，我们就可以提前想名字呀，买衣服呀婴儿床呀，提早给小公主准备好呀！” “你怎么这么确定？”徐温木心里惊讶于木侑宁居然两次都猜对了孩子的性别，只是还作出玩笑的样子：“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女儿呢？你能感觉到吗？” 第32章 夫妻(下) “因为我想要女儿呀！”木侑宁眯眼笑得开心：“我就是想生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看着她健健康康的长大。” “……” 木侑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刻终于注意到徐温木的情绪：“你怎么了温木？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徐温木笑着把木侑宁搂住：“怎么啦？”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事情想讲？”木侑宁坐在他腿上侧着脸看他：“你说呗。” “想多了木侑宁小朋友！”短暂的停滞徐温木遮住她的眼睛再次将人按回怀里：“都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怎样都好。” “嗯。”木侑宁依偎在他怀里也不再去追问什么，她的目光在自己未察觉得到的时光里慢慢变短，直至眼前所有只能触手可及的东西，除此范围之外的一切都渐渐飘出了她的视线，心安理得地依偎在他人的羽翼之下。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 冬月，暖阳。 “我不想走。”木侑宁站在床边任由徐温木为她裹好大衣，随后一屁股赖在床上有些不情愿：“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不要到那边！全是树林，想出来玩也不方便了！！！” “乖啊老婆，那边房子大，贴近自然空气又好，你要养胎，肯定是那边更方便些呀！”徐温木笑着给她扎上围巾，半推半哄地将人扶起来向外走。 “哎呀就两个人，要住多大的房间嘛……”尽管不愿，木侑宁也拗不过他，因此不过是嘴里不住抱怨，实际上没有一点办法。 “为了宝宝坚持一下嘛，再说了你想出门的话可以叫司机带你出来嘛。” 电梯下行，下落的楼层数字不断减小，徐温木遮住了木侑宁的眼睛轻轻将她的脑袋扣在怀里。 “最近好多生病的人呢！”边说徐温木边从裤袋里掏出了个口罩给木侑宁戴好：“你怀着宝宝，更要多注意一点。” “啊？”口罩之下只一双眼睛眨了两下，随后便是木侑宁有些担忧的关心：“可能是冬天的流感吧，你工作也要小心，还有年年和妈妈那边……” “我知道了，你现在怀着孕身体不方便，我会照顾他们的，放心吧老婆。”徐温木眼神飞速地跳了一下，随后垂眼小心地搂着她的腰轻轻贴近：“到了，我们走吧。” “新房子是不是很大呀？新年的时候趁年年放寒假，我们把她们接过来一起过春节好不好？”木侑宁坐在车里看着为她系安全带的徐温木，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在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议。 “好，听你的。” 也许天气再暖些，也许她的眼睛再亮一些，就可以看出对方脸上的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可她只是眨了眨眼睛，任由心里那几分异样的感觉飞速闪过，随后安然地窝在垫得厚厚的棉垫座椅上慢慢闭起眼睛，乖顺得像是只任人摆弄的漂亮棉布娃娃。 …………………………………… “老婆……老婆……” 睁眼是陌生的房间，下意识蜷缩起来护着小腹微微有些紧张，直到看见紧挨着的徐温木才一下子松懈下来，接过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我……我睡着了吗？现在几点了？” “快中午了，”徐温木笑着扶着她坐起身来蹲下替她穿好鞋子：“怎么也叫不醒，只好叫你睡着。” “没办法哦，好像一怀孕就要犯困，每天都像睡不醒似的，”木侑宁扶着徐温木的胳膊站起身来想伸个大大的懒腰，又突然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只好小幅度地抻了抻胳膊打量起四周：“好大的房间哦，这一间比江苑那边的客厅还要大。” “大了好，往后你都不用出门，只绕着家里走一圈每天的运动量也够了。”徐温木笑着接口打趣，护着她慢慢走出房间：“这边是你的衣帽间，活动室，书房，休息间……都紧挨着我们的房间，那头呢，是宝宝的房间，要不要进来看看？这边有暗门，接着宝宝的活动室，还有间早教厅，旁边还有她的小衣帽间，我还定了几套裙子，你看看漂不漂亮……” 乱花渐欲迷人眼，木侑宁感觉眼睛一下子都有些装不过这么多东西来，像涨潮的水一样一波接一波朝她扑过来，直到被眼前漂亮精致的小公主裙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满心欢喜地上手揉了揉，想象着腹中宝贝穿上它的天真笑脸。 只不过一会儿又突然放下，看了看周围的粉嫩闪亮的装饰一脸担忧：“温木你怎么现在就把宝宝房间做了呀，这……这么……万一不是女儿怎么办？男孩子穿裙子……有点不太好吧？” 徐温木哑然失笑：“你不是说了我们会有个女儿吗？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这会儿又不想认账了？” “那……那是猜的！我也只是这么希望嘛！”木侑宁蹙着眉尖据理力争地辩解：“谁知道你就这么做了呢？现在可怎么办？万一不是可遭了呀！” “这有什么？”徐温木笑着给木侑宁别了只小太阳的卡子：“再说了，母子连心，你说宝宝是小公主，那就一定是小公主。” 转了一圈下来也累了，二楼也是些乱七八糟的房间，木侑宁懒得挨个看去，只偎在徐温木肩膀上草草地扫了一眼。 “诶？我……”突然想起什么，木侑宁拍了拍身侧衣兜的地方随后脱开徐温木的怀抱转了个圈：“我手机……哦温木，我来的时候带的包呢？手机还在包里呢？我想跟年年和妈妈讲一下我们搬家的事情，否则万一她们找我找不见可就不好了。” “包好像落在车上了吧，”徐温木摇了摇头，牵起木侑宁的手慢慢到了一楼：“你坐在这里吃点水果，我去帮你找一下。” 木侑宁点点头，身边的阿姨端来切好的果碟，周身地面孔渐渐全部陌生起来，朝着她恭顺地欠身，只都垂着眼一言不发，叫木侑宁即便想也无法与之搭话。 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木侑宁在心里默默换算着时间，站起身来看着远处葱茏地植被中露出尖尖一角房顶，想着也许离市中心那边也不是特别远。 也还……好吧。 “没有吗？可是我走的时候明明记得我把手机放进包里了呀！”木侑宁接过徐温木递过来的包不死心地翻找：“奇怪，怎么会这样啊？” “车里我也找过了，是不是落在家里了？”徐温木见她有些着急，急忙抚着肩膀轻声安慰：“没关系嘛，我先跟妈妈说一下，等下午我再去一趟帮你找一下。” 手机找不到木侑宁一下子有些怏怏：“……我还是现在回去一趟吧。” “诶诶诶诶……大中午的，外面天气不好，你安心待在家里，我不是说了我下午顺路给你拿回来，好啦——先别想这件事了，不饿吗，走吧先去吃点东西，还说不饿，刚才就听到你肚子叫了好不好？……” 木侑宁心里记挂着手机，只是也不好意思拒绝徐温木热情的催促，这次搬家看起来让他很开心，因此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随着他一同沉浸在乔迁之喜当中。 ……………………………………………………………… “太太您醒了？” 揉着脑袋走出房间，嘴里因为久睡有些苦涩，一边的阿姨端来温水，木侑宁喝了一小口慢慢下楼，没走几步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姨：“几点了呀？” “四点四十分了太太，”阿姨垂顺的模样小心地回应：“您饿了吗，要现在吃东西吗？” “不用了，你……你先去吧，”身后跟着人木侑宁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下了楼窝在沙发上又突然想起自己手机还不知所踪的事：“诶！……阿姨，呃……温木，他什么时候走的？” “先生在您睡着后不久就出门了，吩咐我们要照顾好太太。”阿姨顿住脚步转身，还是那副低着头微微弯腰的样子回答了木侑宁的问题。 “哦……那，那……”没有手机简直寸步难行呀！！木侑宁心里有些烦躁，强迫着自己想着应对的方法，随后站起身来往楼上走：“那个……我没什么事了，你不用跟着我了，我回卧室躺一会儿，等……先生回家了记得叫我。哦对了！阿姨……” 往回走了几步到阿姨面前：“家里有没有wifi呀？您知道密码是多少吗？” …………………………………… 卧室里，木侑宁呆呆地守在笔记本面前。 阿姨不知道。 这……这……这……那这里跟原始森林有什么区别呀！ 木侑宁烦躁得厉害，可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急迫，只好在心里默默期待着徐温木快点回家——当然最重要的是把手机也一起带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记得把手机放进包里了呀？ 木侑宁自问忘了自己都不可能忘了手机，这大概是她人生中自从拥有手机以来第一次跟手机分离，着急之余倒不忘了自嘲自己的人机分离焦虑症，可玩笑归玩笑，乐观归乐观，内心深处总有点……她说不上来—— 不太开心的感觉。 起身在房间没溜了几圈，居然开始觉得憋闷，还不知道徐温木要多久回家，索性出了房子走到院子里，她的车也没有开过来，只顺着人行道慢慢地随意溜达，一时间也没有碰上什么别的人。 好空，好大的地方。 她自己一个人其实也并不敢独自走出太远，再说天也快黑了，周围冷森森的又没有人气，心里暗暗腹诽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啊，简直跟山沟沟一样嘛！！！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木侑宁百无聊赖地歪在床上翻着新买来的绘本，房间门被打开，才看见徐温木姗姗来迟。 木侑宁正要开口便见徐温木变魔术似的从身后串红艳艳的冰糖草莓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木侑宁笑着接过来，温软的指尖碰到徐温木带着一点点凉意的大手，内心微微触动，坐起来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一下。 “怎么样？在这里习惯吗？”徐温木摸了摸木侑宁亲过的脸颊心里暗暗雀跃，给她披了件衣服抱起来走到房间的小阳台上在椅子上坐下，靠在她的脖颈轻轻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气。 “……还好，就是一整天都没见过什么人！”木侑宁正吃得开心：“对了！我的手机，你找到没有啊？” “啊？”徐温木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木侑宁的脸：“对不起啊老婆，我给忘了。” 手里的糖葫芦一下子就不甜了，一时难掩失落神色，木侑宁哭丧着脸狠狠捶了徐温木两下：“你说了要给我找的嘛！我今天下午什么也没有！我连网都上不去！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忘了嘛！”难得木侑宁发这么大脾气，徐温木有点委屈地揉了揉胸口握住木侑宁的手：“你怎么这样啊！我下班特意绕路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糖葫芦，不就是个手机嘛，丢了换了不就行了，你还冲我发脾气……” 刚才一时气急没控制住脾气，这会儿木侑宁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心里实在记挂着手机：“可是……可是你答应我了嘛！手机都丢了一下午了，万一妈妈和年年找不到我怎么办呐？还有……手机里还有钱，万一被坏人捡了去把钱都花了，再给我借上一屁股债！那可怎么办呐！！！” 一下子越说越着急越讲越害怕，顿时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要不然还是先报警吧，不对！你先给营业厅打电话把我手机号锁了！”被徐温木箍着腰没法动弹，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地拉了拉他的衣襟：“我们的手机不是可以相互定位的吗？你快！你快看看！！看看它现在在哪里啊！！！” 因为着急头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在木侑宁催促的眼神里，徐温木拿出手机，将人搂在怀里检查起来。 第33章 染病(上) “欸，关机了，看上去……呀！怎么出省了呀！” 木侑宁急得一把夺过手机查看，随后一脸无语地把手机扔在一边，羞恼地梆梆两拳怼在徐温木肩头：“坏！” “好啦——”徐温木带着得逞的笑意揉了揉木侑宁小臂：“这下放心了吧，我明天给你带来就好啦！” “那你别再忘了，”虽然气急但也确实没有办法：“这边看起来好偏僻，下午在外面走了走，都觉得有点害怕。” “只是比较安静而已，”徐温木低头看着乖乖依附在怀里的木侑宁，满意一笑：“家里阿姨一直都在，不用害怕的。” “可是我一个都不认识，”木侑宁摇了摇头：“阿姨们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啊，这里……这里……”一句话越讲越小声，但还是攥着衣袖慢慢讲出来：“像监狱。” 徐温木微微一愣，随后淡然笑了两声：“怎么会？哪有设备这么齐全的监狱啊？” “可是……我不管，你明天叫人把家里车子都开过来，我总不会一直都待在这里，偶尔也要自己出去透透气的。” 一切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明明昨天晚上二人嬉笑打闹念叨着明天要怎样怎样，结果第二天封城断路，所有的一切一下子停滞下来，新闻里放出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镜头中偶尔闪过消毒车喷洒药剂的画面。 情况一会儿急迫一会儿缓和，舆论也在不断地变化反转，有时候看着看着新闻，走神之间就觉得跟做梦一样。 尽管别墅这边一如既往的冷静安然。 唯一的区别，就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徐温木已经在家待了快两个星期，每天在书房网上办公，一直忙到深夜。 除此之外，别无二致。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木侑宁都自己一个人窝在除了书房之外的任何地方，在这边的生活也渐渐适应，其实她原本也不怎么出门，加之病毒肆虐更是削减了外出的心思，因此这段时间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独自一人在这栋还未完全熟悉的家里慢慢探索着。 那天说好了要带的手机也因为封控一直留在了一江平苑那边的家里，好在徐温木还有先见之明，在封控的消息刚下来，还没那样严重的时候，叫了个外送先办了张新的卡号和手机应急。 事急从权，无奈之举——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念那边也是同样，小吃店被迫关闭，学校也提前封校放了假，好歹两人安然地待在家里，生活用品也有小区专人配送，徐温木还提议把两人也接到这边住下，可那时情况已经开始严重——也确实是晚了几天——小区都已经封起来了，再想出来也不太可能。 虽然揪心但木侑宁也无可奈何，只好每天给妈妈和年年通个电话互道平安。 可是都小半个月了，情况不见好转，反而好像越来越紧张。 “想什么呢？”夜深木侑宁对着绘本发呆，被突然进屋的徐温木打断思绪，虽然这几天一直都在家，但工作量丝毫没有减少，忙碌了一整天，直到看到木侑宁才缓和了周身的疲惫：“这么晚了，还不睡？” “白天睡了好多，现在有点睡不着。”木侑宁小心地下床漫步到窗边看着漆黑的天空，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依稀从薄的地方透出一两丝冷白的光。 “窗边凉，离远一些。”徐温木拎着软毯轻轻披在她肩上，将人整个包住扶着胳膊搂在怀里：“很晚了，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是不是很不好？”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徐温木却只是笑着拨了拨她有些长长的刘海柔声安慰：“没有，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每天都忙到好晚，”木侑宁的眼睛黑亮亮的，像纯洁未经世事侵染的小兽眼睛一般，闪烁着一点点不安的光：“你累不累？” “有点……”徐温木没有否认，蹭着木侑宁的手掌浅浅微笑：“事情确实太突然了，很多事情交接起来都比较麻烦，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木侑宁没再接话，依偎在徐温木怀里，听起来不太乐观，只是也不愿意再讲什么丧气的话，任由徐温木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轻吻着她的脸颊。 …… 枕边人的呼吸渐渐规律轻缓起来，木侑宁睁开眼睛，小心地在徐温木怀里翻了个身，借着外面惨淡的光线默默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怎么还不睡？”大手握住木侑宁蜷在他胸口的手腕搭在腰上，睁开眼睛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在想什么？” “你没睡啊？”木侑宁有些不好意思：“看你这两天这么忙，还以为你已经睡熟了呢。” “是睡着了，”徐温木眯起眼睛笑了笑，握着木侑宁腕子的手紧了紧：“刚醒。” “对不起啊，吵醒你了。”木侑宁笑着往回抽手：“家里房间多，要不然我们……” “嗯？”徐温木皱眉翻身将人罩在怀里：“什么？厌倦我了？” 心里默默感慨为什么他被吵醒后能马上清醒过来搭话玩笑，木侑宁咯咯笑着护着肚子躲避着徐温木的“攻击”，直到再也无法挣脱出来，才推拒着拿肚子里的胎儿做挡箭牌：“讨厌！要伤到娃娃了！！！” “还不都是你！”徐温木也安分下来，搂着她躺下不满意地揪了揪她的耳朵：“想一出是一出，我告诉你木侑宁，别跟我说什么分开的话！我对这两个字过敏！！！” “我明明也是为了你着想啊！”木侑宁揉着耳朵有些不服气地反驳：“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就没安好心！”徐温木摇了摇头表示不屑，低下头来轻轻靠近，黑夜里她的皮肤细腻丝滑，让人控制不住地想凑上去细细亲吻。 缠绵吻毕，木侑宁心跳得厉害，眼角未察觉间攀上一抹荡漾的红色，只是理智尚存，因而言不由衷地将人推开：“胡说八道！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必须让我什么都得听你的。” “那说明我没错。”徐温木抓着她的手指在唇边轻轻啃咬：“你是我老婆，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我听我自己的！！！”木侑宁眨着眼睛扬起下巴，想抽回手来不过被徐温木紧紧抓住，气不过只好松开护着肚子的手打了一下：“我卖给你啦？还什么都听你的！” “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徐温木皱眉戏谑地笑出了声：“你揣着崽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脑子里能有什么主意？” 这话纯恶意纯嘲讽，一下子说得木侑宁没了任何玩笑的心思，收起原本就有些牵强的笑脸翻了个身背对着徐温木，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躺下。 “笨蛋生气了，生气的笨蛋。” 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徐温木笑着凑近戳了戳她的脸继续玩笑：“怎么了？怎么说两句话还变脸了？我老婆最聪明了行了吧？又聪明又漂亮，好啦聪明老婆，别生气了呗——” 木侑宁不想说话，她忽然有些想哭。 可是身后的眼睛在看着她呢，她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泄情绪，只好紧紧地将脸埋进被子里：“我困了，快睡觉吧。” 很小的时候被木安江和李念丢在乡下爷爷奶奶家，晚上因为太想妈妈总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奶奶发现后告诉她闭着眼睛流眼泪的话，眼泪会变成眼屎把眼睛糊起来，等到了白天被日头一晒粘牢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木侑宁就更害怕了，一边想妈妈一边流眼泪一边害怕眼瞎，又一边担心瞎了之后被爷爷奶奶发现挨骂。 从小就是内耗天使。 “真困了？”徐温木看她这副委屈模样只觉得好笑，故意装作没察觉似的：“那就睡吧，乖啊聪明老婆，晚安。” 说完特意躺远了些，随后不久就听见身边窸窸窣窣地小声抽搭。 徐温木很少绷不住，但是一想到木侑宁这副样子——救命啊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悄无声息地凑到她身后，悄悄挑起已经有些松散的被角，甜奶香气热烘烘地散在鼻间：“哟！哭得这么伤心啊？” 悲伤的味道像是柠檬汁滴到沸水里，骤然间酸涩上头，木侑宁一时止不住哭泣，只感觉到后脑一点凉气打破了悲伤被子结界，小幅度地举起袖子擦擦眼泪：“没，没哭。” “没哭吗？”指尖轻触脸颊，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没哭那是房子漏雨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我现在讨厌你，你别来惹我了，很晚了你睡吧。” 原本就委屈，被戳穿了木侑宁此刻正烦躁得不行，偏偏徐温木还一再地拿她玩笑，眼泪更止不住了，哗啦哗啦地沾湿了一枕头。 “不是吧老婆，我错了还不行嘛？” 徐温木将人拽着胳膊从被子里拎出来，看着哭成花猫一样的木侑宁愣了一下。 人也不出声也不挣扎，就这样垂着手默不作声地任由眼泪流淌，从瘦圆的下巴滴进柔软的睡衣里，湮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老婆，我不该这么讲你。”声音突然软下来，徐温木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怀里，语气诚恳真挚：“对不起。” “我……我没事。” 徐温木不明白，明明已经哭得满脸通红一抽一抽的了，她却还是紧紧抿着嘴极力压抑着情绪，不过是夫妻之间偶然的拌嘴取乐，即便木侑宁要反过来呛她几句闹点小脾气自己也乐意哄她，可她偏要这样——把事情弄得这样僵不说，自己怀着孩子还要动这么大的气。 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为着木侑宁在自己面前依旧如此陌生羞怯而烦恼。 “老婆……对不起，别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拿你开玩笑，我坏，我给你道歉了，对不起老婆，你原谅我，不哭了好吗？” “不，没……没关系，我，我……”徐温木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木侑宁更是抽抽搭搭止不住地泪奔：“不……不赖你，我……我，我现在……” 靠！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木侑宁哭得胸口发疼，皱眉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温木一时也有些慌神：“为什么不要我啊？老婆？老婆你别吓我！” 说话间就要把人抱起来往外跑，木侑宁极力压住情绪揪了揪徐温木的头发，吃痛间见她终于止住了哭泣，这才晃过神来顿住脚步：“你没事了侑宁？你吓死我了。” 木侑宁摇了摇头，但还是不想讲话，只好轻轻在徐温木脖子上吻了吻以表示自己没什么。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我看你哭得喘不上气了。”徐温木终于松了口气，依照着木侑宁的意愿将她重新放到床上：“老婆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没事。”半天憋了两个字出来，反而一下子没那么难受了，木侑宁抓着徐温木的睡衣前襟：“没事温木，睡吧。” “可是你刚刚哭过……”徐温木轻轻帮她揉着胃：“要不喝点水说说话吧，带着情绪睡觉对宝宝不好。” 木侑宁没有表态，低头看着徐温木轻轻揉着她的胃的大手发呆，大掌干燥热乎乎的，慢慢缓解着胃部的不适，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直到徐温木等得有些心急，正要忍不住开口提醒。 “对不起。” 嗯？ 这不是我的词吗？ 徐温木低头凑近：“什么？老婆你说什么？” “对不起，”木侑宁抬起头来，却又不敢看徐温木：“我说对不起。” “为……为什么？” 整不会了。 “我很笨，做不好事情，有的时候就会惹得别人不高兴，我真的已经在尽力地避免了，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办法让别人都高高兴兴的。”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有的时候一哭起来就止不住，吓到你了，对不起。” “我平时不这样的，我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太对不起了大晚上的，我知道你很累，我应该让你高兴起来，你养家很不容易……我不应该这么小气……” 第34章 染病(中) “胡说八道！” 木侑宁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抬头对上徐温木的眼睛，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听起来可能很假很矫情，但是温木真的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什么都很好，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我没有工作，人又笨，也不能在工作上帮你什么……” “这样就算了，可是家里也不好，弟弟生病不说，爸妈感情也不好，还让你每个月都要往我家里打钱，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可是你给的也太多了……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傻瓜……”话没讲完便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傻瓜，木侑宁你就是个傻子。” “为什么还是傻子？”被徐温木紧紧按在怀里，抽抽噎噎的还没忘了反问。 难道说……我真的很笨？ “我爱你。” 怎么又表白上了？ “可我很笨。” “我爱的木侑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这晚徐温木睡得特别安心，日上三竿，木侑宁率先在他怀里枕着胳膊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搭在胯骨上的胳膊，推了两下没有推动，挣扎着翻了个身钻出来。 “温木……温木……” 未合实的窗帘透进明亮的日光，身边人听到她的呼唤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随后被他扯着胳膊拉回怀里：“没别的事，再躺会儿。” “不行啊。”木侑宁不满地捏住徐温木的鼻子迫使他再次睁开眼睛：“宝宝饿了。” “那……”徐温木趴在木侑宁有些发胀的胸口上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坐起身来，将欲要一同随他起床的木侑宁按回床上：“等着，等你男人给你打猎去。” 木侑宁被逗得笑出了声，随后也顺从地歪在床上：“行，温木哥，俺等你回来。” 没一会儿徐温木端着一份早餐进来，见她额发间带着水汽，便知道她已经洗漱过了，精致早点端到她身边：“来侑宁妹子，新鲜打的，快趁热吃了吧，要哥喂你不？” “不用啦温木哥，你快坐下来跟我一起吃点吧。” 徐温木笑着没有接话，转身进到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木侑宁也吃得差不多了，正起身端着餐盘正往外走。 “我来。” 餐盘递到他手里，木侑宁跟在徐温木身后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偶尔闲暇，徐温木会陪着木侑宁在日光稍暖时在院子里散散步，一同憧憬着腹中日渐长大的孩子。 转眼两月，匆匆而过。 “奇怪，给妈妈打了好几遍电话了，还是没有人接。”餐桌上木侑宁看着通话超时的手机自言自语，难掩担忧的神色。 “可能太晚了吧，”徐温木随口应答，翻身上床搂住木侑宁：“快十点了，他们可能已经睡了。” “可是从晚饭后我就开始给妈妈打电话了，”话一出口连木侑宁更加害怕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会不会是妈妈和年年……” “好了好了，别着急老婆，你先睡觉，我试着给妈妈他们打个电话，不行的话就拜托朋友帮忙看一下。” 见她发急，徐温木连忙将人安抚住，在木侑宁殷切的注视下转身走出房间。 没一会儿徐温木带着轻松地笑意走进来：“没事，妈妈说他们今晚睡得早，手机放在外面，没听到你的电话呢。” 通话记录在木侑宁面前晃了晃，随后便被徐温木连带着她的手机扔到一边：“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乖乖睡觉，明天再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手机有辐射，不是说好了不许睡觉的时候带进来吗……” 看着徐温木笃定的模样，木侑宁自然放下心来，想想也是这样的，很多家事徐温木会比她知道的还要早上许多，自从跟徐温木确定关系以后，相比于自己，李念似乎也更加信任徐温木一些。 而且怀孕之后人就是容易多想，事后反思大部分也都是她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罢了。 “嗯。”安慰好自己木侑宁轻声答应，在心里默默念着不要胡思乱想，窝在徐温木怀里闭上眼睛。 “现在外面好严重，我看电视上讲很多人都自发地跑去帮忙了，捐口罩捐钱捐吃的什么的。”虽然躺着但一时半会肯定也睡不着，闭起的眼睛在黑夜里再次睁开：“温木，你捐了吗？” “怎么？”徐温木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也要捐吗？” 木侑宁一愣神，随后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想，我想那些防护服一穿穿一整天，原本就已经很不舒服了，要是有女孩子碰上生理期，连卫生棉换起来都麻烦……要是可以捐一些的话……” 木侑宁垂眼磕磕巴巴地边想边说，倒是叫徐温木认真思考起来：“嗯……这确实，也是个大问题。” “是吧？我想着在网上买一些捐过去，可是要怎么联系w省的负责人呢？直接打电话吗，还是先发个短息比较好呢？”说完木侑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是我想捐，但归根还是得要拿你给我的钱来买。” “什么你的我的，你给我做妻子，给我生儿育女，那些本来也都是你该得到的呀！我还怕不够呢！”徐温木笑着安抚，捏着她的肩膀不顾木侑宁的挣扎低头亲了亲她的软颊。 心里重复着木侑宁说的话，想了几遍觉得有点意思：“这样吧侑宁，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索性多捐一点。” “啊？”木侑宁眨眨眼睛：“那要捐多少呢？我怕……” “一切交给我，你不用操心。”徐温木笑着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半是感慨半是感激的语气：“老婆，娶了你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最正确的事。” …………………………………………………………………… “喂？年年……是姐姐，”木侑宁在卧室阳台的软椅上晒太阳，电话接通掩盖不住欣喜：“怎么不接视频呢？在睡觉吗？听起来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真的没事？妈妈也在吗？哦……好。”最近李念总会跟徐温木通电话，木侑宁偶尔只能在旁边听一听声音或者简单打个招呼，想白天打电话的时候却总是没人接听，这会儿好不容易给弟弟打通了电话，恨不能一下子把最近攒的话一起问个明白。 “小区隔离的人多不多呀？你们打疫苗了吗，听说现在要按人头打呢，每个人都要打，必须打呢……” 听说学校陆陆续续开了网课，临近高三学习自然是紧张，木侑宁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再地叮嘱小孩别累着就好。 “那注意休息，晚点我让你姐夫再托人送点水果过去，想吃什么跟姐姐讲哦，姐姐想办法给你弄。” “记得叮嘱妈妈吃营养片，你也是，嗯嗯……好，拜拜。” “哦对了姐姐，虽然上网课，但我们的作息也是跟平时上课时都一样的，所以平时回电话和消息什么的可能不会特别及时，我看到了就会回你，不用担心的……” 弟弟的声音除了一点点纤细之外也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木侑宁只当他休息日睡了懒觉，便也没有过多担心，叮嘱了几句也就结束了通话。 别墅一楼，临时设立的小检查室。 木侑宁戴着口罩包得严实躺在检查床上看着穿着防护服的检查医生，眼睛在车子里下来的几人脸上转了一圈：“冯护士呢，她今天怎么没来？” 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闷的，木侑宁伸出胳膊看着一个帮她采血的眼生护士，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啊徐太太，我是被临时派过来的，我不认识冯护士。”医生抽了几管血随后捏着采血瓶子晃了几下，仅露在外面的眼睛朝着她带着歉意眯了眯，摇头回复。 “冯护士前天在医院护理一位新生妈妈的时候被感染了，这会儿在隔离，不过您不用担心的徐太太，我们的车子来回之间都会做好消杀工作的，医院里出现的感染病例也都在我们的控制之内，您放心。”刚做b超的医生收好仪器看着报告接口回复，算是给了木侑宁一个答案。 木侑宁护着肚子心里有些后怕，半晌才回过神来：“哦，那……冯护士现在没事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医院里好像并没传出什么严重感染的病例，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检查完毕的报告医院都是直接发给徐温木的，木侑宁闷闷不乐地在阿姨的搀扶下回到客厅，午饭的时间还没到，以往这个点她会随处溜达溜达，可这会儿也不想干什么，只歪在沙发上摸着鼓鼓的肚子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 ………………………………………………………………………… 卧室角落，木侑宁倚在软垫椅上，看看手机的聊天界面又看看平板上实时的感染分布情况，国内很严重，国外也很严重。 “干什么呢？” 这个点徐温木一般都在书房里的，木侑宁猝不及防，整个人抖了两下，手机差点掉地上。 “吓死我了，突然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木侑宁回过神来，笑着嗔怪了一句：“上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宝宝怎么样呀？” 徐温木没有接话，自顾自解了衬衫换上家居服，木侑宁抬头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还以为人没听清，正要开口继续询问，徐温木突然将她的椅子转了个圈朝向自己，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夺过平板扔回椅子上：“很乖，像她妈妈一样乖。” 木侑宁笑了笑也放下心来，随后想起早上跟弟弟的对话：“对了温木，早上我跟年年打了电话，等你有空了托朋友给小孩带点水果零食什么的，总呆在家里，我怕他闷坏了。” “知道了，都送着呢！”徐温木随口应下来，低头看着木侑宁微笑着将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小声哼唱着每晚听的古典音乐，阳光照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整个人沐浴在温柔里。 幸福缠绕在指尖，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它留住的。 新年过去，天气转暖。 这段时间木侑宁孕反严重，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控制不住地饿，但等到食物端到面前却又吃不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夜晚睡得越来越不安稳。 上次流产时总梦到的那只耀眼的小白团子，最近频繁的出现在她的梦里。 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休息，躺在床上木侑宁也时不时觉得恍惚，盯着天花板发呆，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看得久了，再回神时总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窗外几声鸟啼，木侑宁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早起吃的早饭吐了一大半，这会儿胃里空空，她其实没什么活动的力气。 手掌贴在玻璃上，感受到了一点点暖意，抚着胸口长长呼了口气，饥饿让她整个人有些空空的感觉，每到这时，木侑宁才总会真正感觉到一个蓬勃的生命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发育长大。 其实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好好爱她，好好生活，两个人相互陪伴着到老，看着孩子慢慢长大，独立生活，两个人再相互依偎着老去。 其实真的很难得。 每当身处幸福的时候，木侑宁总会有一种很心虚的不安感，她特别害怕当自己要准备好去拥抱幸福的时候，幸福却突然转身绕过她并尥个蹶子将她一脚踹进泥坑里狠狠摔个狗啃泥。 她就这么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生活了这么多年，直至这病态的心理成为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要改，反而比让她保持更加困难。 她打开窗户，一任春日的暖风轻轻拍在脸上，轻柔又舒服。 也许生活真的挺爱她呢？也许……生活就是会越来越好的。 她甚至都想象不出未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坎坷，因为此时的人生一片坦途。 一定要幸福下去呀！ 大家都要幸福下去。 第35章 染病(下) 天气越来越暖了。 木侑宁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只是封控仍在继续，她几乎小半年都没有再出过门，每晚惊梦不得好睡，让她白天大部分时间也都处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两个月以来胎动越来越明显，偶尔歪在藤椅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在满脸苍白的喝点番茄汁开胃的时候，依偎在徐温木怀里听他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时候。 有时是只小拳头，有时是只小脚丫子。 第一次感受这种情形时都把木侑宁吓坏了，脑海里浮现出异形里那一幕幕骇人的场景，仿佛下一秒婴胎就要破腹而出然后将母体吸干耗尽。 好在没人看到，木侑宁很快平静下来，并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一点不好意思。 那时正好是早上，徐温木正在书房工作，她也不好意思前去打扰，待想到用手机录下来等到晚上给徐温木看时，孩子已经安静下来。 “淘气鬼！”木侑宁笑着轻轻拍了拍肚子，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缓解着有些发酸的后背，捧着肚子恍惚之中再次入眠。 夜晚徐温木小心地趴在木侑宁肚子上听了好久，期待着再次见证生命活动的时候，孩子反而不给面子，安稳的像块石头，丝毫没有白天木侑宁描述的那种蓬勃活力。 “她……她真的动了……”木侑宁有点尴尬地笑了下，发肿的手指在肚子上点点画画：“先踢了我一脚，然后好像又扑腾了一下，我真的感觉到了，现在可能太晚了，她说不定睡着了……” “这孩子不喜欢爸爸，”徐温木玩笑着开口：“看来爸爸得更努力才行，否则到时候出生了要是只认妈妈，那可就糟了！” “怎么会啊？”察觉语气里的醋意木侑宁觉得有些好笑，居然会对着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生气，抓着徐温木的手轻轻放到肚子上看着她直笑：“爸爸也爱宝宝呢！爸爸每晚都给宝宝讲故事呢！” “是呀，”徐温木转而握住木侑宁的手揉了揉，低头轻轻吻着她：“爸爸会用这辈子的时间来爱宝宝，爱妈妈。” …………………………………………………………………………………… “宝宝又踢你了吗？”夜晚木侑宁对着镜子在软垫椅上轻柔地在肚子上抹护肤油，徐温木洗净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将她小心地抱到床上，手掌倒了一点油轻轻揉搓均匀，熟练地敷在她圆溜溜的肚子上按摩起来。 “白天还扑腾了两次，下午的时候闹腾得特别厉害，肚子都有点疼了。” “等她出来我再好好教训她！”沾满油的手指笑着往木侑宁的脸上蹭了一下，惹得她又绷起拳头捶到徐温木肩头，力道不大只够惹他发笑：“都闹得妈妈不舒服了！该打屁股！” 看他还笑得这么欠，木侑宁一点也不解气，想了想拽着徐温木胸口的衣服凑上去擦净脸上的护肤油，才一脸得意地躺回徐温木的腿上： 看你还捉弄我！ “木侑宁同志你够坏的呀！”看着木侑宁无耻又混蛋的行为，徐温木又好气又好笑，任由她将新换好的睡衣蹭得一塌糊涂，对着她骄纵又轻狂的模样心里暗暗喜欢。 有被爽到！ 笑着一把抓住木侑宁还未来得及撤回去的手，将自己手上还未抹净的护肤油尽数揉搓在她的手上：“还使不使坏？嗯？你说还使不使坏了？” “你坏！”木侑宁被徐温木锢得死紧，嘴上仍然不肯认输：“明明是你先找事的！！” “这孩子肯定是个闹腾的，不然妈妈怎么也变得这么能折腾了！” 顾及着她的肚子，其实并不太敢肆意玩笑，闹了一阵见她依旧不依不饶，徐温木微笑着服软安抚。 玩了没一会儿人就累了，柔顺的长发散在脑后，枕着他的腿惬意地躺在床上。 好乖，好乖的模样。 一定要一直乖下去啊…… 毫不费力地将人拎着胳膊腿扯起来，不顾她的惊呼又在怀里颠了两下，抱着人走进洗手间里，笑着握着木侑宁的脚腕将门踢开。 坐在洗手台上木侑宁才回过神来喘了口气，看着徐温木一脸惊魂未定：“你刚那样子也太危险了！万一伤到宝宝可怎么办啊！” “怎么可能？” 温水沾湿了毛巾给木侑宁擦干净手脸，随后走到一边将沾污的睡衣脱下扔到一边： “我怎么会让我老婆孩子伤到？” “切~”木侑宁甩了甩手，湿意很快从掌心消散，重新变回干燥柔软的感觉，翻了个白眼对徐温木的自信表示不屑，就要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回到卧室睡觉。 “诶诶诶……”徐温木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像刚才进洗手间时一样再次把她抱出去：“你真是长本事了，七个月了还敢跳！” “温木，你说这还要封多久啊？再封下去，孩子都要出生了，总不能要在家里生吧？” 也有一点点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怕，木侑宁吐了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躺在床上将手放在徐温木劲瘦的腰上摸索：“妈妈还说等足月的时候给娃娃去庙里求平安符呢，这会儿也没戏了……” “别想这么多，”感受到木侑宁手上的力道，徐温木闷哼了一声将木侑宁的手打开：“你安心养胎，剩下的我来搞定。” 半敞的领口下若隐若现地露出她微微发胀的胸脯，一时间移不开眼睛，随后感到一阵燥热，徐温木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给木侑宁后腰垫好了靠枕，起身到衣柜里挑了件新的睡衣换上：“天晚了，快睡吧。” 木侑宁“嗯”了一声，随后抱着被子坐起来，刚垫好的枕头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床尾，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徐温木眨了眨：“你来嘛，我靠着你睡。” 眼神相对之间双方俱已明了，徐温木低低笑了一下翻身上床，贪婪又灼热地吻过她细腻柔软的皮肤：“这样不好……对宝宝不好……” “那要怎么办呢……”带着薄茧的手指刺激得木侑宁蜷缩了一下脚趾，红着脸喘息着在徐温木身上胡乱地点火刺激，安静地房间里充斥着男女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 爱潮翻涌。 “那要不然就算了吧……”汗水沾湿她的脸颊，徐温木笑着停下动作，正对着那双神智回笼时微微迷茫的眼睛：“我们得做个好父母呀……” “……混……混蛋……”木侑宁红着脸不满地催促，带着情绪一脚踩在徐温木身上：“我不要做好妈妈……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 见如此徐温木也再难自持，急切又小心地握着她的脚腕搭在肩膀上：“那你是坏妈妈，等宝宝出生了我们不理坏妈妈……” 坏妈妈…… 就该被锁起来。 …… 夜半。 等到徐温木将清理干净的木侑宁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的时候，人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咂了咂嘴顺势抱住徐温木的胳膊：“老公……” 欢愉过后徐温木反而没有了白天的疲惫感，半靠在靠枕上低头看着木侑宁沉静的睡颜，忍不住上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脸颊。 很软很乖，比她醒时要听话很多。 突如其来的封控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场不小的打击，公司才开了两三年，正是上升期的时候，原本已经计划明年上市，现在看来也不得不往后推迟。 形势连之前一起工作的旧友也说不好，除了稳住局势不让它进一步恶化之外，徐温木一开始也不敢轻举妄动。 本来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木侑宁又总是一有空就念叨她那小心眼里惦记的那两位。 真服了！ 没看见你男人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吗！！！ 人少吃一两顿水果又不会死！！ 特殊时期本来就够困难。 你知道就为送这么点东西要搭进多少人情啊！ 什么都不懂！！ 白天一个人狗狗祟祟地待在卧室里——还以为自己没发现，不就是在偷偷看外面的感染情况嘛。 那个贱人！ 真该死在国外！ 好在人大部分时候是温柔听话的，徐温木也只是因为她偷偷耍那些小心眼而不满。 晚上结束了一整天焦头烂额的破事搂着软乎乎的她躺在床上——是一天当中徐温木最放松的时候——闻着她身上越发浓烈的奶香气，怀抱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安然入睡。 算了。 女人揣崽子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肚子里的还是两人精血结合养育成的崽子。 孩子越来越大了，已经有些压迫内脏，所以她时常觉得憋闷难眠。 徐温木原本还计划着这胎生了再接着怀二胎，两个孩子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这会也就想想算了，这几个月她憔悴着一张小脸还硬撑着跟自己说笑的模样，他看着就觉得难受。 算啦！ 不生了！ 女儿就女儿吧！ 我们好好教，肯定不会笨成你那样的！ 不过还别说—— 你说她笨吧脑子有的时候还挺灵光。 封控伊始他就以公司的名义捐过钱和东西了，那天随口闲聊，她那一番磕磕巴巴的话，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仔细想想吧，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她的浅显简单，但徐温木却捕捉到了其中更深的含义。 这么大规模的集中性事件，说白了就是道坎儿。 没迈过去的时候，看上去是难以移开的高山，但要是迈过去了，那就是个新的阶段了。 一个谁也无法预料到，谁也没法想象出来的，新的阶段。 无数的机遇，会在这段时间过去的时候，像初春雨后的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只等着有勇气的人先去采摘。 好啦—— 依你，什么都依你。 好好把娃娃生下来，乖乖的，一家三口好好生活，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至于她身后的……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是真的一丁点儿也不在乎。 ……………………………………………………………… “奇怪啊！”木侑宁有些烦躁地按掉手机，随后又不死心地将手机打开放在手边：“前天给年年发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回啊，就算学习再忙也不会连消息都回不了吧……” “可能是没看到吧。” 二人午睡起来，徐温木蹲在地上给木侑宁穿好软拖，随后扶着她慢慢往外走，散落在地上的小羊玩偶被他一脚踢到远处：“小孩子爱玩，你唠唠叨叨一大堆，看着就烦，肯定也不想回了。” “这怎么可能啊？”担心之余也没有昏了头脑，木侑宁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年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人心难测，更何况他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徐温木垂眼替她看着脚下，看上去非常随意地接话。 “绝对不可能！！！” 这话让木侑宁听得相当不舒服，顿住脚步很不高兴地看了徐温木一眼：“年年不是那样的小孩，你不许这么说他！！！” “小心脚下。”徐温木垂眼不欲与她争辩什么，扶着她腰的手慢慢使劲暗暗催促：“乖啦，下去吃点东西吧，刚才不是嚷着饿。” “你不了解他温木，”木侑宁被推着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软着语气为弟弟讲话：“年年从小受了很多苦，我看着他长大，我们感情真的很好，你别看他年纪小，整个人可懂事了！我就这么一个兄弟，对他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希望他好好长大就行……” 又开始了。 “我不喜欢你这么讲他，我听的好难过，你以后可以别说这样的话吗啊——” 被推搡着走出卧室，在徐温木的搀扶下边下楼梯边板着脸跟他说话，没留神一脚踩空，好在徐温木在身边抓着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否则这后果她真的承受不起。 惊魂未定间衣裙勒了下肚子，木侑宁疼得轻呼一声，控制不住地身体一软倒在他怀里。 “没事吧老婆？”事发突然，好在他早有提防，徐温木将人抱起来回到卧室，回想着刚才的状况斟酌了一下还是叫了医生来检查，这个孩子要是再出了事……他想象不出两个人未来还会怎样。 “没……没事，”木侑宁想着胎教课里的内容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用叫医生的，上周刚孕检完，再请医生……不太好……” 第36章 崩离(上) “你先别说话了。”徐温木皱眉给木侑宁轻轻搭了一条毯子，转身出去给医生打电话。 说不害怕是假的，而且确实是因为自己只顾着讲话没探清脚下的路。 木侑宁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加上刚才动作激烈大概闹腾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腹中微微抽痛，这会儿只好顺从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医院的车很快就到了，木侑宁在阿姨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检查车里躺下，徐温木坐在一旁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看得木侑宁别过脸去。 “咳，腹部受到较轻程度的挤压，子宫轻微拉伸，有一点胎盘早剥的迹象。” 检查的医生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转眼就给木侑宁为数不多的自由判了死刑：“根据徐太太以往的检查情况，我们的建议24小时卧床休养，一个月后查看恢复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们。” “其实除了有一点点肚子疼之外别的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木侑宁是真的不想过那种24小时瘫痪生活：“所以能不能……” “我们理解您有这样的想法，卧床可能确实会对生活造成一些不便，但为了胎儿着想的话我们建议您最好这么做。” 木侑宁还想再说什么，徐温木却已经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替她答应下来：“好的，我们会做的，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您直接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医生洋洋洒洒地又说了一大通，甚至连减少在一起的频率都委婉地提示了一下，听得木侑宁有些无地自容，满脸通红地掩到徐温木的身后。 明明不是很多呀！ 麻烦！！ 抱怨归抱怨，医生都发话了，像徐温木的话一样，木侑宁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 “医生讲的你也都听到了，这个月先别出房间了，有什么想要的叫阿姨替你去做就好了，我明天给你弄点玩的消磨时间，老老实实地待上一个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木侑宁低头看着被徐温木塞在手里的兔子玩偶，没有说话。 “怀孕辛苦，我知道你的不容易。”徐温木可以忽略她明显不满的情绪，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了握她的手腕：“你就乖乖忍下这一个月来，算我求你，咱们要孩子这么难了，你也不想再从头来一遍吧？” 对的， 再来一遍。 要是你敢把这个孩子再搞没了…… 反正余生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放心……妈妈和弟弟那边，我会替你照顾好的，你安心养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听到这里她呆滞冷漠的表情才慢慢缓和了下来，仰头倒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徐温木侧躺着。 “医生怎么讲的？转过来，要左侧卧位才行！”徐温木边讲边强行掰过木侑宁的肩膀逼她调转方向面对自己，又贴心地将靠枕为她垫好，语气温柔地哄着但手上的力道毫不放松，他最讨厌木侑宁对自己这副模样。 一脸冷漠。 好像从没认识过一样。 我是你丈夫！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 我都要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你还有心吗？啊？ 你这样对我，你良心就不会痛？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过就是要你牺牲一点点的时间来换取孩子平安而已。 真的有必要这么甩脸难过？ “做个好妈妈，给孩子也树立个好榜样，”徐温木习惯性地对她柔声：“有事叫我，要是不喜欢阿姨守着你就叫她们到外面去，但是不能把房门关上，我怕你一个人在房间会有什么危险。” “听懂了就回答我，嗯……乖，亲一个。” 得到让自己满意的回复，徐温木笑着揉了揉木侑宁的头发：“想吃什么跟阿姨讲，我先去工作了，晚上陪你吃饭。” …………………………………………………………………… “老师，其实我感觉孕妇身体状况总体水平偏好，而且适当运动，在生产时也有很大程度的帮助呀，为什么非要……” “做你该做的。” “哦，知道了。” ……………………………………………………………………… “阿姨，可以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吗？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卧床就卧床吧，不就一个月嘛，为了孩子，忍了就忍了吧。 宝宝啊，妈妈怀你怀的这么辛苦，将来做个乖宝贝！妈妈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先生说要您下午读绘本就可以了太太，手机有辐射，您现在要少看。” “……那……”木侑宁有些尴尬，转着眼珠思考了一下：“我记得活动室那边有我之前买的钩针玩具，你帮我拿过来吧，我勾着玩一玩，解解闷。” 大概实在没什么好反驳了理由了，阿姨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听从了木侑宁的话去取了东西拿给她。 还是封控没开始的时候从网上心血来潮买来的，小时候就喜欢这种缝缝补补的漂亮东西，一心想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勾点玩具围兜什么的，只不过稀罕了没几天就抛到了一边，反倒是徐温木学得比她还快些，一晚上照着教程给她勾了朵小花胸针。 几个小时勾了拆，拆了钩，好像总是没办法做到像教程书里那样完美紧实，等到徐温木端着晚饭进来的时候，小狗头才只勾了一小半。 “干什么呢？” 满天霞光带着一点点余晖照在她身上，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整个人看起来又温柔又可怜。 “哦，给孩子勾点小玩具。” 木侑宁抬起头来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让她的后背有一点点酸痛（哈哈哈哈好适合插个广告），小幅度地活动着身体：“你把手机给我呗，我一下午没看了。” “乖，先吃饭吧。”徐温木将餐碟放到小桌台上，慢慢扶着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沾湿了毛巾给她擦了擦手：“想先吃什么？” “我不饿。” 木侑宁真的不饿，整个下午躺床上一动不动搁谁谁饿的起来啊！ 而且这两天的菜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出现这个绿不拉叽黏糊糊的蔬菜汁还是什么，第一次见算是新奇，第二次喝咂摸味道，第三次忍忍也能咽下去，第四次…… “不是家里没别的了吗，这两天怎么总喝这个呀！”木侑宁皱着眉捂着鼻子抱怨：“我不想喝这个，我想喝橙汁！” “这里面有橙子！”徐温木笑着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还是营养师的配方呢！人家建议你每天都喝一杯！我这不陪你一起嘛！” 艰难下咽之后徐温木的表情也有一点狰狞：“是不太好喝，但是它健康。” “那我想看电影！你把投影给我打开！”木侑宁不情不愿地接过徐温木递过来的杯子，眼珠转转又冒起新的主意——总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才行呀！ “老婆，你傻了，江苑那边卧室里才有投影呢！这边的投影在你的活动室里呢，因为你喜欢就单独弄了个房间，现在没法看的。” “那……那我这一个月可怎么活呀啊啊啊——” 木侑宁烦躁地要掉泪了，徐温木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个珍珠豆腐丸子，湿巾沾掉挂在脸蛋上的泪珠子：“好吃吗？” “……还，还行。”木侑宁嚼了嚼咽下去：“居然一点都不腻哦……” “里面好像是虾仁莴笋丁，”徐温木笑着又叉了个喂过去：“所以可能不像平常肉馅那样油腻。” “你也吃……”有了好吃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木侑宁馋虫被勾上来，尝点这个吃点那个，说说笑笑，气氛一时间又很轻松。 “对了温木，我有点想我妈了，晚上能不能给她打个视频，电话也行，你打也行。” “可以，”徐温木想了想将还剩一大半的果蔬汁推到木侑宁手边：“你把这个喝了，等会儿我帮你带进手机来。” “真的？”木侑宁觉得这样的讨价还价有些好笑，端起杯子在手里晃了晃：“说话算话？” “当然啦，骗你干嘛？消耗我老婆对我的信任吗？”徐温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叫阿姨拿了手机接过来递到木侑宁手里：“先喝，喝完了叫阿姨收拾了再给妈妈打电话，要不她又要讲你在床上吃东西了。” 想想也是，木侑宁点点头，一脸悲壮地仰头一饮而尽，空杯嘭一声落在桌上。 “真的好恶心啊！像鼻涕似的！！！”生无可恋地靠在床上，接过徐温木递过来的温水漱口之后如是评价。 徐温木忍着笑指挥阿姨将残羹撤走，拿过木侑宁的手机自顾自拨了号过去：“我也好久没见妈妈了，等封控结束呀，咱们一家人一定好好聚一聚。” “是呢！到时候年年高考完了，娃娃也一周岁了，我们一定好好出去玩一玩！！”木侑宁脸上的笑要遮不住，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幸福。 ………………………………………………………………………… 空大的病房。 苍白瘦弱的手上满是针孔，木佑年再一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扭头看了看身边陌生的护工，嘴唇动了动，才发觉面上的氧气罩挡住了原本就微弱的声音，缓了许久才抬手将氧气罩挥掉。 “……我妈呢？” “哦！阿姨呀……昨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溜出去，现在红码了，在隔离仓里隔离呢！两周之后就出来了。” “……有没有人给我打电话？从昨天……到现在……” “呃，大概……没有吧……我看看，哎呦还真有！中午有通电话，响铃三声又挂了，这……也不知道是谁啊没备注。” “拿过来……给我。”木佑年对护工有些随意的态度视而不见，挣扎着撑着身体伸出手来，大概还在发烧吧，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像是错位了一样的疼。 “你别把氧气摘下来啊！本来呼吸道就不好。”护工起身将手机塞到木佑年手里，抬手又将丢到一边的面罩重新戴好。 “要我讲啊小兄弟，你家里有钱，现在啊得安下心来治病才是正经事呢！我知道这病难受！难受才更抓紧治呢！哥不瞒你，我老娘也是因为这个病没的，诶但你别觉得我咒你啊——” 男人那张扁平粗糙的脸上突然浮起一点点忧伤：“我娘是因为家里没钱治了……实在没办法的事。” 木佑年没有接话，硬扁的手机塞在手里，可是这会儿连拿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道晶莹的痕迹。 “要我说……别掉泪！”男人说话没轻没重的心还挺细，抽了纸巾擦了擦那并不容易察觉的眼泪：“咱得有希望啊！你这么灰心颓气的！这样不行！” 木佑年没再说什么，缓了一会儿后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的通讯界面。 ——前天送的草莓吃完了吗？还要不要呀？ 不回姐？装高冷？ 学习有这么忙嘛！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啊？ 生气了！ 限你二十四小时——哦不——半天之内回我消息，否则单删了啊！ …… 有空吗？ 中午不午休？ 给你打个电话哈 …… 看到了记得回姐姐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木佑年的手无力地垂下，连带着手机也挥到地上，闭眼盖住荒凉的绝望。 “看你，这是看到啥了？”张志仲弯腰将手机捡起来：“哟！这谁啊这是？女朋友啊？哦姐姐啊，你还有个姐呀！” “那更要好好治病了！”手机再次塞回他手里，抬手拍得床垫“嘭嘭”响了两下：“你爹又没了！往后你娘你姐还不都得靠你啊！你要是不好好的，丢下两个女人这家还咋撑起来啊！” 原本只是一味地麻木，听到这里木佑年疲惫地睁眼，天花板是有些淡淡的鹅黄，看得久了，反而生出一点厌烦。 “都这样了，家原本也是她们一直在撑。” “那以后就别让她们再撑了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黏糊糊的！！”张志仲弯腰拍了拍木佑年的肩膀，眉眼间没有一丝嘲讽之意：“支楞起来！啊！要不你妈你姐咋活！” 顶灯的暖色光线在他眼中反出一点点亮光，他的眼睛终于眨了两下，指尖停留在拨号的页面，恍惚间就拨起了那个号码。 电话忙线，很快被挂断，木佑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随后再次拨过去。 “姐，我想见你。” 第37章 崩离(中) 给李念的电话并没有打通，木侑宁一时间有些失望，母女之间做到这个地步也真是没谁了。 真没意思。 “要不你拿你的手机给妈妈打吧。”她神色怏怏，眼中已不见刚才的期待：“她就是会这样的，有时候看到我的电话会故意不接。” “别这么想，可能就是没听到。”徐温木笑着拍着木侑宁的手安慰，她反而抽出手来，仰头扶着肚子躺倒在床上：“你出去打吧，我不想听她讲话了。” 不过就是一时的气话，现在要是不陪着她打完这通电话，明天说不定又趁自己不注意偷了手机来打，万一李念说漏了嘴，把她那个宝贝儿子白血病复发的消息说出来，木侑宁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 索性这会儿了了她的心愿。 结果木佑年的来电显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是年年！”木侑宁两眼放光，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接过手机。 完全是出于本能，徐温木下一秒接着按灭手机，随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还不待木侑宁反应，立马回以歉意的微笑：“呀！不好意思啊老婆，一不小心按掉了。” “那快打过去呀！”来不及责怪徐温木过于明显的狡辩，木侑宁一脸发急地再次抬手想要夺过手机，却被徐温木再次避开。 “你干嘛呀！年年的电话！”木侑宁终于有些不耐烦，停下动作坐在床上歪头打量着徐温木，顿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妈妈和年年出事了吗？” “怎么会这么想？”徐温木突然笑了出来，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就因为我没有让你接电话？” “那你把手机给我嘛！”木侑宁护着肚子起身更大幅度地偏过身子去够徐温木手里的手机，随后被他按着肩膀制止：“你干嘛呀！快把手机给我！” “不行啊老婆，手机有辐射，再说年年现在说不定又打过来，你急着拨回去，撞线了怎么办？” “……”木侑宁顿了一下没有说话，随后突然软下声——像他喜欢的那样——靠回床上耍起脾气：“那我不接了行吧，我就每天都在这坐着，什么都不干就一直坐到孩子出生！” “好啦——”徐温木当然就吃这套，笑着凑近她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她气鼓鼓的软腮：“没有不让你活动啊！看你！哪有一点当妈妈的样子呀！诶你看年年打来了，乖嘛，你自己来接！” 他怎么还敢把电话打过来？ 你不想活了吗？ “姐姐，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细细的，软软的，带着一点点沙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别跟你姐姐开玩笑了年年，她怀着孩子本来就不方便，再说现在小区都封控呢！怎么可能见面呀！”徐温木笑着调侃，语气很是亲切自在。 未期待的回应让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木侑宁责怪徐温木抢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小幅度地背了个身关掉免提将手机贴近耳边：“年年，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温柔的，刻在心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千言万语哽在喉口，回应她的却只有两颗无声的眼泪。 徐温木笑了一下，强硬地攥住木侑宁的手腕将免提打开把手机放到她腿上，不顾木侑宁的反抗亲了她一口，随后笑着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木侑宁总算松了口气，拿起手机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再关掉免提：“怎么不讲话呀？还在听吗？” “我在。”谈话间似乎生了一点力气，木佑年抬手擦了擦眼泪，语气尽力不露痕迹地轻快起来：“我没事，就是太久不见，……我想你了。” “我当然也想你啊，我刚才还跟你姐夫讲呢，等封控解除了，我们……” …… 摄像头里的木侑宁笑得很天真灿烂，慢慢在床上翻了个身，叽里咕噜地说了些有的没的，时不时还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很好。 看来那小子还没糊涂到家。 他活不久了。 三次移植成功几率已经非常低了，更何况能给他再进行骨髓移植的人一个在国外，另一个的体检不合格。 徐温木在书房里叹了口气，其实蛮替他感到可惜，毕竟这么年轻，毕竟还是一条生命。 他也不是石头心肠。 木佑年啊木佑年，你别怨我心狠，谁也没有针对你，是老天不给你活路，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命苦。 ……………………………………………………………………………… “要是有办法让他回来，不早就让他回来了吗？你着急也没用，再说他回了国不安分，还不如让他在外面呆着。” 祁北芳悠然地翻阅着杂志，余光看着过一会儿就要在自己身前走一遍的木祁江随口安慰。 “祁北芳你心也太狠了吧！那可是你亲儿子！！他一个小孩待在那么远的地方，周围全是传染病！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啊！” 木祁江将祁北芳手里的杂志扔到一边，停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再想想办法呀！隔离啊住院啊都行呀！主要是让他先回来。” “你又不是没长眼睛，”祁北芳捡回杂志，说话一如既往地不客气：“哪里情况都一样，再说他也不是小孩了，二十多岁了，你还觉得他会照顾不好自己？” “当初就不该再叫他出去！！就该让他安安分分地待在这边，这会儿公司也早接手好几年了！！！”木祁江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祥林嫂般的念叨：“太不应该了，就不应该……” “留他做什么？”祁北芳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木祁江身上，他原本就比自己小了不少，相伴多年后再仔细端详他——即便年过四十，也依旧不减当年风采。 赏心悦目！ 虽然但是，就这脑子……有点太护犊子了。 “留他在国内给你侄女找麻烦？你看他把那丫头折腾的！你自己管不住祁江北，还不是把事情都推到人家头上。她嫁人了！也不是个小姑娘了！你现在把祁江北弄回来！你叫那丫头怎么办？挺着大肚子替你哄儿子吗？” “这……这是两码事！”木祁江突然矮了几分气势：“这臭小子也就是闹了点，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孩子本身又不坏！” “哎呦我天！”祁北芳一时无言，拉开抽屉拆了瓶眼药水熟练地滴进眼睛里，将头后仰靠在沙发上，药水滴落的瞬间微微刺痛，随后冰凉舒适的感觉布满整个眼球，让看杂志看得有些发花的眼睛放松了不少。 “怎么啦！我说错什么啦！本来就是啊，聪明！又帅！你看看咱们这圈子里那帮人的孩子，男孩女孩的……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这样的孩子还不好吗？” “行~~~你儿子最不得了了！”祁北芳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小就遵纪守法，从没跟人家打过架，从没离家出走，从没未成年在网吧包宿被警察带走，从没……” “得得得……就多余跟你说话！”木祁江不悦地打断，自顾自地小声嘟囔：“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年纪小谁还不浑那么一两年了，我说的是现在！咱们不提从前，就说现在！！多好的儿子呀！” “嗯……”祁北芳实在懒得说话，跟他在一起虽然有趣，但有时候也真的能被他烦得不行。 木祁江兀自不觉，自个儿嘚啵嘚说个没完，再抬头时祁北芳已然睡了过去。 “真是的……”扶着她在沙发上躺下拿了条薄毯轻轻搭在她身上，虽然是抱怨，但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能跟老婆在一起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呀！ °?????(????)?????° ………………………………………………………………………………………… 木侑宁侧卧着躺在床上，卧室里一片漆黑——保姆大概以为她睡了，便也没有将灯打开。 她在黑夜里睁开眼睛，木木的，眼中闪过一点脆弱，但很快暗暗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下定了什么决心。 家里肯定出什么事了，妈妈，或者年年。 徐温木不想她知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 她想不出来。 或者，根本不敢去想。 得想办法出去看看，而且不能告诉徐温木，否则他一定会拦着自己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支走？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 况且外面还封着，自己连车也没有，家里还有这么多看着自己的眼睛…… 木侑宁习惯性地摸了下枕头边，随后反应过来，气得捶了下被子—— 他爹的连手机都没有！！！ 还有这肚子…… 唉……孩子啊孩子，你可真是拖了妈妈的后腿了。 要是没有你，翻墙妈妈也出去了。 木侑宁捂着肚子在黑夜里自顾自地惋惜，脑子里想出了许许多多的方案，可惜一个也行不通——连她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 思来想去，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拿到手机。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木侑宁赶紧闭眼装起睡来，听脚步声能判出是徐温木在靠近，果然听到外面轻声吩咐了阿姨几句，随后便推开未合实的卧室门，灯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回归黑暗，脚步声慢慢逼近，熟悉的气息压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睡着了吗？” “没呢！”还没开口先打了个哈欠，木侑宁抻了抻有些发僵的后背，将手搭在徐温木的脖子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去浴室：“门关不紧，我睡不着。” “乖，忍一忍，习惯就好了。”徐温木把她抱在防滑椅上，弯腰帮她脱掉身上的睡裙：“为了宝宝嘛，老婆辛苦。” 虽然已经在一起许许许许多多次了，但就这么赤裸着面对他木侑宁真的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温热的水流和缓地沾湿了身体，僵硬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在此时和精神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晚上跟年年说什么了？”徐温木指尖沾满了泡沫刮了刮她的鼻子，夫妻之间最寻常不过的闲聊。 “没什么呀，”木侑宁揉了揉鼻子，看着徐温木打湿睡衣下勾勒出的美好身形：“大概封控也封麻了，在电话里冲我哼唧了一会儿，嚷着想我，大概想出去玩了吧。” 徐温木只是笑着并不说话，低头打量着木侑宁兴高采烈比比划划的模样。 很好， 没有撒谎。 “也是啊，封这么久又天天学习，换个成年人都受不了呢！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了……”木侑宁托着腮，抬腿看着徐温木给她揉搓脚趾：“我最讨厌学习了，真不理解怎么会还有人说怀念高中生活……” 木侑宁喋喋不休地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拳头做了最后陈词：“我现在想起我的高中来还要吐！” 这话又把徐温木逗得哈哈大笑，厚实的法兰绒将人软软的兜头裹住，连脚丫子都细心地擦到干干爽爽：“小心些，避开有水的地方，慢慢站起来。” “我高中好累哦，上学的时候还好，一到假期里就要去厂里打工……” “那么小？”徐温木有点惊讶，两人很少交流小时候的事，突然听她讲起说实话也有些好奇：“还没成年，能干什么呢？” “可多了！”木侑宁在他怀里直起上半身：“就是那种厂里嘛，叠纸盒，或者那种小零件拼接，我还做过快递分拣，但实在太累了那个，而且那时候又瘦小，只做了半个月人家就嫌我做得慢，把我给开掉了……” 木侑宁没心肝的嘿嘿笑着，云淡风轻的就好像在讲别人的事一样，徐温木垂眼没有说话，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擦净发梢的水珠转身去拿吹风机和梳子。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捡荔枝！”吹风机吹散了木侑宁的声音，她转而用大声地音量抬头看着徐温木继续喋喋不休：“就是把好坏的荔枝分开，漂亮的，大个儿的——” 边说边比划：“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挑出来，做礼盒！听说买的可贵，十好几块钱就那么一颗，还只是进价！” “一整天待在冷库里，真的好冷哦！里面每个人裹得像熊一样！” 第38章 崩离(下) “是呀，”不知不觉到了夜半，木侑宁应和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随后在枕头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那时候可真累啊……” 借着月光，徐温木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握着手腕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带着一点点心疼，小心地将她搂在怀里。 真不明白， 生了不养，那还生什么生呀！！ 他的情绪一直习惯性的内敛，在没有遇见木侑宁之前，他一直按部就班地依照徐国平为他规划好的人生一步一步稳步前行。 也说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反正这种安排也不算坏。 平心而论，自己一开始对她完全无感。 就是普普通通的、很平凡…… 跟自己完全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那种人。 那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祁江北。 只是单纯的瞧不起。 偏偏徐国平屁颠屁颠的上赶着给人家管孩子。 别问，问就是真爱。 生了不养还他妈生个屁呀生！！！ 激动了。 咳咳…… 思绪回归，徐温木轻轻抚摸着木侑宁的肚子。 孩子啊，爸爸一定让你过上最最幸福的生活。 …………………………………………………………………………………… “我觉得我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是不是医生危言耸听啊，其实根本就没事。” 晨起洗漱好了在床边吃东西，木侑宁闷闷地吃着小碗里的米糊糊跟徐温木抱怨。 “连医生的话都当耳旁风，这就是你坐在这里的原因。”徐温木跟她打趣：“你安安稳稳的吧，叫妈妈和年年也放心。” “还说呢！她连电话都不接我的！”木侑宁更加萎蔫：“年年昨晚也没跟我说明白她在干嘛，你昨天又给妈妈打电话了吗？她接了没？” “没有啊，等下晚些我再给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你别担心。” “嗯……”木侑宁垂眼将自己的那份食物一扫而光，漱口之后打了个哈欠：“躺久了人都变懒了，刚吃完饭又困了……” “那就睡会吧，等下叫阿姨给你拿几本书过来，想吃什么叫阿姨给你做。” 躺在床上看着他离开，木侑宁睁开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手机啊！ 一时睡不着，木侑宁转头盯着床头的飞碟音响出神，此刻它安安静静的不再播放那些让她听得要吐的音乐，但看上去依旧让自己恶心。 伸手拿过来把玩了一下，开关按了几秒并没有响起象征开机的提示声，木侑宁更加无聊，正要将它放回原位，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随后握着它的手突然一松，像是没拿稳一样哐当一声跌在地上。 “怎么了太太，出什么事了吗？” 阿姨站在门口，陌生的脸上依旧是毫无波澜地沉静模样，木侑宁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音响掉在地上了，你来帮我捡一下吧。” 阿姨依言走近将音响捡起：“太太是要听音乐吗？要不要我帮您打开？” “好啊，谢谢你，我好久没有用过它了，刚才按了开关也没有打开，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呀？” “好像是没电了太太。”保姆按了几下开关，微微低头回应。 “那麻烦你去帮我充个电吧，等好了之后用手机连上蓝牙，我下午再听也可以。”木侑宁眼珠转了转随后接着吩咐：“先生新给我买的几本书，你再帮我拿过来，还有……嗯……昨天的钩针被你收走了不是，不是？那大概被他拿出去了，你帮我找一下，拿过来给我。” 阿姨点头称是，拿了音响走出去，门半掩着，依稀能看到另一个阿姨守在门口的身影。 “还有人吗？”木侑宁心里有一点点紧张，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攥着给自己暗暗鼓劲，随后便又一个脸生的阿姨推门而入：“怎么了太太？有什么事，您讲。” “我刚吃完饭，有点渴了。”木侑宁吸了吸鼻子：“你叫厨房阿姨给我弄点喝的来，再给我切点水果……” 话没说完忽然打了个冷战：“有点冷，先帮我关下窗户拉下窗帘吧，谢谢啊。” 半扇窗帘掩住大半亮光，木侑宁看着她走出房间房门半关，直到脚步声走远，她忽然掀开被子光脚安静地飞快小跑进小衣帽间里，从数月未打开的大衣柜中一件件翻找过去，最后从一件砂砾色的大衣里拿了块手表出来。 稳住心神塞进睡裙兜里，迅速把一切恢复原样，然后跑出衣帽间窝在床上重新躺下。 没一会儿两个阿姨一前一后地把她要的东西拿进来放在她伸手就拿的到的地方，“音响已经在充电了太太，很快就能充满了。” “嗯，好，谢谢你，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出去吧。” 房间里恢复安静，木侑宁装模作样地捧起书来慢慢读着，一只手悄悄伸进兜里，将刚才的手表拿出来，虽然知道房间里没有别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随后按下开机键，等了几秒之后屏幕亮起logo，木侑宁才松了口气，小心地将它压在书里，尽量做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 木侑宁看着手上小巧卡通的儿童手表——这是那天两人去e州从那栋旧房子里出来后，陪木佑年去电玩店出来后，小孩给她买的。 …… “来嘛去看看嘛，你给我买了这么多游戏，我也该回点礼才行~走嘛姐姐——就当是给你明年买的生日礼物！” “挺不错嘛木佑年，你都会给人回礼啦，真长大了呀……” 木侑宁笑着打趣，拎着包任由小孩拉着她拐进满是数码产品的店里，在小孩探寻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轻轻牵住小孩的袖口拉着他往门口走： “这……我也不缺什么呀，我有平板，有手机，也有电脑，没什么想要的……走啦该回去了！要不妈该催我们了——” “不要不要——”小孩兴致来了谁也劝不住，攥紧木侑宁的手拉着店门口的扶手赖着不走：“你选一个嘛，选嘛选嘛，你给我买！我给你买！买嘛姐姐买——买——” “好好好别吵别吵……”路过有人回头看，木侑宁不好意思，赶紧哄着人闭嘴：“买买买，不许吵！丢死人了！！” “那快挑吧。” 小孩眼睛里闪着亮光，亮晶晶满是少年气地看着木侑宁。 木侑宁抬手把手伸向了一个看上去相当高大上的东西。 小孩眼里的光没了。 “咳……姐，”攥着木侑宁的手紧了紧，激得她将注意力转移在自己身上，眨巴着眼睛买可怜：“记得心疼弟弟哦~” “哼！小气鬼！”木侑宁笑着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壳，随后走了两步看着标签上的价格暗暗咋舌。 哦！ 这么贵啊！ 溜了溜了。 “那……就这个吧。”稍矮的货架上米老鼠头壳的手表在一众科技感很强的电子设备中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木侑宁的注意力：“还有粉色的诶！我想要这个！” “儿童手表？”木佑年脑子里浮现出木侑宁带上它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呀，到时候专门插个卡，只联系我一个人就好啦。” “哼！臭美！” 木侑宁有意逗他开心，招呼了店员就要付钱，被木佑年拦下来先一步结了账：“干嘛呀！说好了我给你买的……” ……………………………………………………………………………… 开机后连到家里的无线网络，木侑宁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但是儿童手表的事情也确实没有跟徐温木提起，甚至有意避开——在刚回家的时候就偷偷把它关机装进大衣口袋里，一直都没有拿出来。 一边拨弄木侑宁暗暗感慨科技的发达：这跟个智能手机没什么区别嘛，就是屏幕小了些。 居然还登着自己原来手机号码的微信。 几条零星的消息都已经有段时间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回复什么。 木侑宁犹豫着，翻来覆去挣扎了很久，最后点开了江跃的消息框。 艰难打字。 学姐，你最近还好吗？ 有点不好意思， 但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定位】 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小区九号楼一单元六零二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是我妈家。 但是我好久联系不上他们了。 我有点担心， 但是我现在自己没办法。 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还有学姐， 请你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给我打电话。 发完木侑宁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自己也说不好。 有必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吗？ 但潜意识里又觉得徐温木…… 说不好， 他什么都很好， 也许自己不该这样想别人。 可是…… 屏幕亮了一下，闪过一条简短的消息。 好。 …… 迷迷糊糊不知怎么睡着了，骤然惊醒，听到外面有小推车的声音，木侑宁一下子清醒过来，将手里攥紧的手表迅速塞到枕头底下，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抬手揉乱了头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徐温木推门而入。 阿姨推着小餐车将午饭在小桌台上摆好，木侑宁护着肚子揉了揉腰起身，手边的书滑落到地上。 “吵醒你了？”徐温木笑着，将书捡起来放在一边，目光在木侑宁的肚子上扫了一下，玩笑的语气扶着她坐得舒服一些：“宝宝，你看妈妈多用功呀，从你还没出生就开始认真学习了……” “讨厌！”看着阿姨走出房间木侑宁才板着脸捶了徐温木一下，理直气壮毫不见羞：“我就是困！！” “好好好，谁叫我们宝贝妈妈最累呢！” 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甜蜜的样子。 宝贝？ 藏起来仔细端详的才叫宝贝。 要是宝贝总想着往外跑，沾了灰磕了脚，那还能叫宝贝吗？ 午饭后徐温木又陪着木侑宁做了点小玩意儿说了会儿话，直到木侑宁再次一句话三个哈欠的打起来，徐温木才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入睡之后轻手轻脚地下床往外走。 行至门口处停下脚步，徐温木将手按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动作，慢慢转身盯着木侑宁的方向远远地看过去，随后沉着脸走出房间。 “太太床头的音响去哪里了？我不是说过房间里的东西不能乱动吗？” 离卧室很远的书房里，徐温木将上午给木侑宁充音响的保姆叫过来质问，温和的脸上除了语气有些急促之外，看不出什么不悦的情绪。 “是这样的先生，太太上午要听音乐，但是音响没电了，所以太太才叫我拿出去给音响充电。”阿姨讪笑着回答：“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太说下午再听也可以！这会充好了，我还想着给太太送去。” “不用了，她这会儿已经睡了。”徐温木语气更加温和，看着阿姨以为事情结束，一脸轻松准备离开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 “我不是说她要做什么，说什么，你们必须先跟我说吗？你就这样自作主张的把东西移走，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放回原处，对吗？” 阿姨愣神，嘴角的笑意肉眼可见地矮下去，眼神有些无措和慌乱：“对不起先生，我想太太那样吩咐，而且我想着音响充电的时候也可能有辐射……” “没关系，不用再解释了，”徐温木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特殊时期，我会额外再给您多开三个月的工资——算是这样突然把您开除的补偿，从今天下午开始您可以不用来了。” 看她还想开口辩解，徐温木低头翻开文件打断她的话：“我会跟家政公司那边说明情况，尽量不给您留下什么不好的评价，请您尽快离开，还有，不要吵到太太，她睡着了。” 话已经说绝，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唉，大方的人难伺候，走就走吧，好歹还有三个月的额外补贴。 阿姨点头道了谢走出去，虽然在封控，但每天来往运东西什么的也有方法出去，明天搭个便车，想着应该也是可以的。 窗帘拉实，黑暗的房间里。 音响重新被一双大手稳稳地摆在靠近木侑宁的床头。 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一只手压在枕头下，眼皮轻轻抖动了两下。 第39章 告别·新生(上) 一觉醒来，江跃还是没回消息。 木侑宁看了看手表的电量，一直开着的话也撑不了多久了，原本想着借着听音乐的由头把手机蓝牙打开，然后用手表连上然后找人求助。 可是没想到这手表够争气，居然还可以登上自己原本的微信。 依照原计划给江跃发了消息，可反正都已经是自己的微信了，徐温木也看不到她发了什么，要不直接给李念和弟弟问清楚算了！ 就算被发现，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吧。 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正犹豫间手里的手表突然嗡嗡嗡地震动起来，是江跃的电话打过来了！ 天呐！不是发了消息说不要给打电话！！ 铃声急促地响着，不留给她任何思考和犹豫的会，木侑宁没有办法，咬咬牙狠了狠心，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点了接通。 “喂，江跃……是，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侑宁，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讲……” 江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有力，却听得木侑宁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随后扑通扑通地快速跳起来，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没事学姐，你直接说，是不是……是不是我弟弟和我妈妈……感染被隔离起来了？” 最坏不过如此了吧，李念有可能会偷偷打麻将什么的，人多嘈杂，一没留神感染了流感再传染了木佑年，这会儿封控正紧张，两人被拉去隔离点隔离…… 最合理的解释了。 求你了江跃，告诉我，是这样，就是这样。 被子里待久了之后就有些憋闷，木侑宁压抑着呼吸，将手表贴在耳边，听着通话那头的江跃的回复。 …… 简短凝练，却震耳欲聋。 “侑宁？你还在听吗？我想这事太过紧急了，只发消息说不清楚。”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一定尽力帮你。” 怎么会这样？ 明明电话里听着都好好的呀。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李念，年年，徐温木，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侑宁？侑宁？你还在听吗？你还好吗侑宁？” “没……没事学姐，江跃，我知道了，”极力压住喉头的哽咽：“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吧，谢谢你江跃，真的很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要是有人问起来，拜托江跃，你就说我们从没联系过。” 电话那头的江跃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好，随后便结束了通话。 “我一直都在。” 通话挂断，通讯框里传来一条新的消息，木侑宁看得心里一热，随后慢慢的将江跃发来的医院地址记在心里，一条一条的删掉了聊天记录。 被子外的世界一片明亮。 像刚从很久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她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手心接住落泪—— 这一刻才真正从梦里醒过来了吧。 呵。 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鞋子不在床边，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久躺卧床的双腿没有力气，捧着肚子扶着小桌台慢慢站起身来，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两条腿软绵绵的，像是连步子也不会迈了。 记忆里瘦白的脚掌此刻肿得胖乎乎的，她有些费力地弯下腰将床尾柜里的鞋子拿出来在脚上穿好，踩在地上跺了跺脚——好像比刚才有力了一些。 环视四周，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小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衣柜，里面简单的几件洗得发旧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每天过得简单又忙碌，从不会有空下来留给她发呆的时间。 但是现在完全都不一样了。 她走进衣帽间，目之所及全都是她曾经想也不敢想的衣饰鞋帽——偶尔在购物软件上刷到，还要嘲讽大数据推错了人。 “太太！您，您怎么下床了？” 门口的阿姨一边一个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回床上：“先生看到后会不高兴的，您身体不好，不能随便下床的。” “昨天帮我给音响充电的阿姨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她？” 木侑宁看着一个保姆将鞋子放回原来的柜子里，突然开口发问。 “不知道呢太太，我们只听先生的安排。” “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先生不许您看手机呀太太。” “你们叫他过来，我要见他。” “先生工作的时候都不让我们打扰的太太。” 木侑宁没有再说话，两个保姆也没有再理她，一前一后走出房间，重新站在门口，房门半掩，偶尔转过头来向里面张望一下。 她就这样在床上坐着，天渐渐黑下来，也没有人给她将房间的灯打开。 徐温木没有吩咐，谁也不能擅自为她做什么。 连她自己也不可以。 房间里没有灯也没有时钟，木侑宁看着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门外才响起脚步声，紧跟着餐车推动的声音。 房间的灯终于被打开，刺眼的光线晃着她的眼睛，顿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徐温木温和体贴的笑意已到眼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端着一小碗稠羮搅了搅。 “饿坏了吧？吃饭了老婆。” 滚烫的勺子贴在唇边，木侑宁被烫得哆嗦了一下，随后抬手将徐温木的手推远。 “怎么啦？这么晚了？你不饿吗？” 徐温木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语气更加耐心细腻：“宝宝还饿呢！乖老婆，为了宝宝，也要吃饭呢。” “我要去看年年。” 调羹在空气中悬停了好久，随后轻轻放回碗里。 木侑宁看着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间依稀说了什么，就在她要不耐烦直接起身走出房间同他理论的时候，徐温木走进来，将门轻轻锁上。 “你锁门干什么！！我说！我要去看年年！！” 木侑宁光着脚下床，还没走两步便被几步靠近的徐温木扯着胳膊扔回床上。 “老婆，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外面在封控！连我都出不去的。” “年年生病了，我要去照顾他！” 木侑宁试着再次站起身来，但被徐温木按着肩膀强行压回床上。 “胡说八道什么呢？年年和妈妈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你前几天不是还跟他打电话了吗？” “你还在骗我！！！我都知道了！！！！” 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将压在肩膀上的手移开，木侑宁红着眼眶使劲推打他：“你他妈混蛋！！你怎么能瞒着我！” “我混蛋？” 肩膀骤然一重，面前的徐温木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随后双手用力握住木侑宁的肩膀紧紧攥着，疼得她一下子停止了挣扎，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就为了一个外人的话？就来对我甩脸闹脾气？老婆，我好难过啊！我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已经把我当最亲的人看待了……” 木侑宁忽然愣了一下，安静地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声，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徐温木松开她抓着她的枕头扔到一边，露出一枚正在闪着亮光的儿童手表。 伸手去夺但已晚了一步，徐温木拎着粉色的表带在手里晃了晃，全然不顾屏幕上闪亮的“江跃”字样，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认真端详着手表，笑得依然很温柔。 “这是妈妈给我们宝宝买的吗？真是太贴心了，宝宝一定会喜欢的，毕竟妈妈也这么喜欢呢！” 满心怒火突然被心虚浇矮了几分气焰，空留嗡嗡的震动声在空气里响着。 她强撑着摆出一副硬气的面孔，凑近伸出手要拿，徐温木突然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将手表扔了下去。 “吃饭，然后睡觉，或者直接睡觉，今天别闹了，我很累，想早点抱着你休息。” 手表扔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重新端起小碗舀了一勺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不烫了，快点吃吧。” 木侑宁一动不动，徐温木将碗放回桌上，伸手去解木侑宁的衣扣。 “温木……” 木侑宁坐在床上握住徐温木的手，转而换上了他最喜欢的乖顺模样，泪流满面，语气很是可怜无助： “我求求你了，你有办法的，你就让我去看看他，隔着玻璃看一眼也行，妈妈不跟他待在一起，他一个人我真的很担心，我求求你了……我不会让宝宝有事的，我求你了……” 徐温木叹了口气，非常无奈地垂眼看着她：“乖啊，换了衣服才好洗漱呀。” 原本楚楚可怜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木侑宁推开徐温木的手，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你再敢走一步，我马上断了医院缴费，他明天就死。” 木侑宁只是稍稍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后护着肚子打开门更大步地走出房间。 等他追出去时木侑宁已经下到二楼，正光着脚一步一个台阶向门口跑去。 拉着她的胳膊将人往卧室拖，木侑宁踉跄了一下，护着肚子的手一把住楼梯扶手，抵着身子就是不肯再朝前一步。 见她这样徐温木突然松开手，站在高她两个台阶的位置弯腰看着她： “我跟你说点你可能还不知道的吧，好几个月前他的病就复发了，那时医生就说没救了，懂吗？” “是我！这么几个月还在让医生竭尽全力吊着他的命！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啊！” “我真不明白！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到头来你眼里还是只有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啊？” “你胡说！小北还在，妈妈也可以给年年捐骨髓！是你让他拖了这么久！明明可以去更大的医院治疗！” 木侑宁说完很痛苦地闭眼流下两行泪来，随后扭头又要往门口跑。 她就这样光着脚一直走到门口，春日的夜晚依然有些凉，单薄的睡衣被冷风一浸，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外面灯光还算明亮，木侑宁捧着肚子深一脚浅一脚地依照着模糊的记忆向大门口走去。 眼泪被凉风吹干很快再次打湿脸庞，低矮的栏杆门阻住她的脚步，她费力又笨拙地用力将门打开，随后哭泣着摇摇晃晃地继续迈步走向主干道。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这路一眼望不到头。 行至此时已是满心的绝望，她跌跌撞撞地挣扎着继续走了两步，随后跌坐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跟在身后的徐温木慢慢走到她身边，不顾她满身狼狈，蹲下身来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往家里走去。 木侑宁无力地倚在他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无声地流泪。 ………………………………………………………………………… “能让我明天给妈妈和年年打个电话吗？” 木侑宁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将皮肤泡得软白透红，顺从地伸出胳膊任由徐温木揉搓着她的手指。 “乖，明天再说。” 徐温木笑着将她摸了摸她的脸，沾满泡沫的手掌将她大半张脸沾得一塌糊涂：“很晚了，洗完澡就该睡觉了。”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小半天没有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徐温木笑着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出浴缸裹好浴袍：“饿了吗？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吧。” “我想吃荷包蛋。” “等着。” 将人擦净小心地放到床上，二人轻轻一吻，随后帮她盖好被子走到门口：“在这里待着，很快就做好了。” 木侑宁对徐温木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着他走出房间，顿了几秒随后将关上的门重新打开。 “我很快就回来。” 心里的火焰，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 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消失不见，木侑宁下床走进浴室，通风系统开得很足，虽然才刚刚洗完澡，但地板已经几乎干了一半。 她将拖鞋踢在一边，随意地走了几圈。 无事发生。 打开淋浴让水铺满整个地面，还不够，顺手拿过沐浴露，向周围按了几下。 快点啦，再不快点来不及了。 闭起眼睛克服心里的恐惧，木侑宁在心里悄悄地说了句对不起，随后朝着刚才沾着沐浴露的瓷砖上踩过去。 滑倒后后背重重地磕在台脚上，明显感觉到腹部抽搐了一下，接踵而来的剧烈疼痛从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 趁着意识尚且清醒，木侑宁咬牙硬撑着扶着洗手台站起身来，身体像是破了个洞一样，感觉生命正在随着那个洞慢慢流出。 几乎疼得扭曲，渐渐有些看不清了，只好凭着记忆想象着另外几处洗手液的位置迈过去。 只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记忆定格在徐温木满脸惊慌地朝她跑过来的那一刻，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整个生命。 第40章 告别·新生(中) 痛。 神智回笼时记忆一片空白，刺眼的灯光让她反应出此刻居于何地。 “先吸气徐太太……对……然后用力，跟宫缩疼痛一起……扶一下产妇不要让她向后倒……” 真的好痛。 木侑宁此刻正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疼痛让她无法独自思考，只本能地顺着医生的指示来动作。 可肚子里的东西依然赖在她身体里不肯出来，一次又一次的用力除了让它更生气地踢打——加剧她的疼痛之外没有任何卵用。 拼尽全力依然失败的空虚感一下子让她脱力倒下来，木侑宁突然觉得好累。 要不就这样吧，她也尽力了。 视线再次由清晰变得模糊不清，她不想再为任何东西努力了，这一生真的已经足够漫长，让她厌倦了回忆里曾触及的所有。 “我……我没力气……” 昏迷摆烂的瞬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重新托在怀里，力气顺着那人温热的皮肤倾注于她的身体中，神智微微回笼，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听话，用力，把孩子生下来，我让你去见你弟弟。” 真好笑啊。 木侑宁垂眼盯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铺巾下露出被灯光照得冷白的小腿，上面沾着几道已经干掉的血污，她试着挣了一下，但并未将自己从徐温木怀里挣脱出来。 “我不想再相信你了。” 孱弱的女声让整个手术室安静了一瞬，随后再次忙乱起来。 “胎心下降到60！” “产妇血压下降！！” “情况很不好。” “……” 耳边或急切或匆忙的声音渐渐淡去，变成了嗡嗡嗡的震动声。 木侑宁慢慢闭起眼睛。 好吵。 她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再努力一下徐太太，很快就好了！！” 还要努力？ 要努力到什么时候呢？ 一颗微弱的流星划过，短暂地照亮了一下她的天空，随后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睁眼一片冷淡的粉色，伴随着自盆骨处蔓延到全身上下的麻木，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指尖，确认了还活在自己身体里。 喉咙很干，说不出话来。 她想试着坐起来，紧接着就被用力抵着肩膀按住。 “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男人习惯性地占据她的视野，不知道他多久没有休息，整个人稍显疲惫，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将靠背微微调高，坐在床边端过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先少吃一点，其他的等会叫人送来。” 勺子送到唇边，木侑宁正要别过脸去，随后被他捏着下巴强行喂进嘴里。 “咳咳咳……” 一时呛到止不住地咳起来，徐温木就像没有看到，纸巾压了压她的嘴角很快递过新的一勺。 “我不饿。” “睡了快两天，怎么会不饿？” 木侑宁侧过脸闭上眼睛，徐温木也没有继续逼迫，汤碗放回原处，坐在床边看着她。 “我要跟你离婚。” “做梦。” …… “孩子在哪里？” “恒温箱，早产呼吸窘迫，得在里面至少观察到足月。” “男孩？” “你喜欢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母性使然还是心怀愧疚的缘故，她双手掩面，情绪激动的哭泣起来。 “不哭了，刚生完不能哭的，对身体不好。”徐温木抽了软纸巾轻轻掰开她的手将泪拭去，随后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木侑宁推了几下没有推开，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下，动作间牵动身下的疼痛，却仍旧越来越用力地抗拒着徐温木的接近。 “你别发疯，”徐温木不理睬木侑宁激动的情绪，转而更用力地将她笼罩在怀里：“孩子生下来了，之前的事我就不再跟你计较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生活，好好把宝宝养大成人。” 徐温木的话像是突然唤醒了她，木侑宁停止挣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要见年年。” “你说了，把孩子生下来，就让我去见他。” “我会安排。” “什么时候？” “再说。” 木侑宁不再说话，掀开被子就下床往外面跑。 全身的关节像是错位打散了一样，每走一步就牵动着耻骨疼痛，两条腿像是抽掉了骨头塞进棉花替代，下床没几步跌倒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 徐温木在床上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摔倒停下，才慢慢站起身来走近，将她重新抱回床上。 “一周后出院，月养期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养好身体，现在外面情况特殊，你跑出去马上就有人把你抓去隔离——你妈现在就这样呢——你要是敢这么做，我马上就不管他了。” “宝宝身体不好，”提起这个徐温木心下黯然：“我也有不对，你怀着孩子我不该跟你吵，是我不好，才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从现在开始你好好养身体养孩子，你家里的事，我尽量帮你照看好。” 这已经是他做了无数次的心里斗争之后的结果了，没办法，他承认他不想失去木侑宁，他也看出来了，这女人此刻对他辛辛苦苦维持的家没有一丁点的留恋之情。 为了她自己的家人，不惜伤害他们的孩子，伤害她自己。 她蠢，她坏，他都认了。 可是徐温木不能接受她不爱自己。 她不能不爱自己， 他们已经相伴了这么多年，每次情难自已的亲密，每次交颈厮磨的亲昵，每次纠缠至深夜的交心……点点滴滴，都深深地刻在徐温木的心里，是他此生最美好最宝贵的回忆。 他不相信木侑宁会对自己这么绝情。 不可能。 为了她可以安分地留在这个家里，他愿意让步，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愿意为了她去帮她照管自己一点也不想看见的人。 只要你爱我。 ……………………………………………………………………………… 木侑宁已经快崩溃了。 她的同胞兄弟在医院里一个人白血病复发住院了好几个月，但自己连他现在病到什么程度了都不知道。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见到了都会搭把手呢！ 徐温木怎么可以这样！ 他把她弟弟一个人留在医院里等死，还要瞒着不让她知道，不让她做自己的努力。 她恨他， 现在都连带着恨现在还未见面的孩子。 太荒唐了。 ………………………………………………………………………………… “你把年年转到省立医院去，我会去求小北请他再给年年捐一次骨髓，我会好好待在家里，但你不能再限制我联系妈妈和年年，我也会照顾好宝宝，照顾好家，如果年年能康复，我以后都听你的，照你的意思，我们安安分分的好好生活。” “他回不来。” “你有办法。” “我没有。” “你有。” 徐温木沉默。 木侑宁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攀住他的小臂轻抚：“求你。” 徐温木转头看着她，随后凑近轻轻吻了吻木侑宁的额头。 “好。” …………………………………………………………………………………… 孩子被留在医院里，木侑宁则是在一行人的陪护下先行回家。 木佑年很快在徐温木的帮助下被安排转院，即便医生已经再三强调，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次进行骨髓移植，但木侑宁依旧坚持着手术，从出院到现在她只在视频通话跟弟弟讲过一次话，此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 李念在隔离区也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徐温木托人给她送了手机，电话里只有无助的哽咽，她也是同意骨髓移植的，甚至比木侑宁的想法要更加强烈。 原因很简单，不做手术，儿子甚至有可能撑不到自己出去见他的那天。 只要能做手术，起码还有希望不是。 新生之喜在此刻被所有人遗忘，只有每晚从医院的监控里看到那团小小踢动的身影时，木侑宁才会忍不住落泪，即使自问心里并没有几分为人母亲的慈爱。 “孩子会哭了。” 徐温木顺势将她搂住，轻轻揩去她的泪花：“比之前重了不少，你看这小胳膊小腿，比刚出生时有力气多了。” 孩子的哭声阴阴咽咽，像只猫一样有气无力的，从肚子里出生将近小半个月，短暂的视频里看过去还是皱皱巴巴的一个，胎毛软塌塌地贴在丑橘子似的头上，被蓝紫色的灯光照着，简直像个小怪物。 徐温木告诉她女儿小名叫“平安”，这辈子不求她可以做出什么，只希望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大名他表示想听木侑宁的意思，其实也存了心思逗她开心，但木侑宁显然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意愿，尤其是对着这个丑东西，简直是见了面都要绕着走的地步。 “‘平安’很好，就叫这个吧，徐平安，一辈子顺顺利利。” 木侑宁将手机扔到一边软着身子躺在徐温木怀里，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一句话。 平安两个字，刺得她心里发痛。 “会不会太随意了？” 徐温木笑着捏了捏木侑宁的鼻子，对着她敷衍的回应打趣：“大名，要找人算算生辰八字，取个漂亮大气的名字，‘平安’是爸爸妈妈叫的，不好叫外人都知道呢。” “听你的。” 短短三个字让徐温木很是开心，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医生说宝宝还有一点肺积水，得再住段时间的院，但也没多久了，最多两周，咱们就能跟平安见面了。” “小北现在到哪里了？” 徐温木的笑脸一僵，随后勉强撑着笑容：“还要等，从海关那边进来也要隔离一段时间，况且现在交通……” “要等多久？” 徐温木顿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维持着刚才的温柔语气：“怎么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木侑宁终于扭过头来看着徐温木，产褥期里本能地抗拒亲密，即使在几个护理师和营养师精心的照料下身体恢复得很快，但生产时绝望无助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叫她每次被徐温木揽住时都很不自在。 但此时她伸出手来，在徐温木眨眼有些不解的神情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后颈和胸膛，慢慢凑近，主动吻上他。 “不行……老婆，”沉溺了一下之后徐温木一把抓住她的手，理智压抑住欲望：“你还没出月，不行的，对身体不好。” 木侑宁低低呢喃起徐温木的名字，将手轻轻抽出来一路向下游走，卧室里很快响起沉重的喘息声，木侑宁顺从地倚在他的颈窝，目光平静如水。 良久房间恢复平静，木侑宁散乱着头发任由徐温木轻轻捏着她的肩膀。 “小北多久可以回来啊？” “三个星期，我再去催一下。” “……” “两周老婆，最快两周，这是隔离的时间，真的不能再快了。” “好。” ………………………………………………………………………………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木侑宁每天都会守在手机边等木佑年那边的电话，护工按照吩咐会在他清醒的时候第一时间跟她联系，跟他说话逗趣，耐下心来嘱咐他鼓励他，说宝宝再坚持一下，小北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做完手术就好了，等好了我们要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过你最想过的生活。 最近木佑年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木侑宁已经好几天没有等到他的电话了。 “你休息一下吧，很晚了，他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徐温木洗完澡看着她对着手机出神地模样控制不住地烦躁，情绪极力压下去，才靠近试着抽出她紧攥在手里的手机：“乖啊老婆，他现在真的还好，你别把自己累坏了，到时候怎么去看他呢？” 木侑宁激灵了一下，呆滞发花的目光本能地抬起头来看着徐温木，随后盯着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在徐温木要抱住她之前快速移开，将手机重新握在手里。 “他会给我打电话的，我接不到，他会难过的。” 第41章 告别·新生(下) “明天平安到家，乖，早点睡吧。”徐温木强行将木侑宁按在床上躺下，夺过手机放在自己这边的桌台，不顾她的挣扎，大手覆在她的脸上：“睡了。” “把手机给我。”木侑宁掰不开徐温木的手，眼前一片黑暗，急得她额头生汗。 “你就一点都不想孩子吗？” 看她这副模样，徐温木心里气得半死，可是没有一丁点办法，松开手将她拽起来，一开口一下子控制不住脾气：“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老婆！是孩子的妈妈！你在医院里怎么答应我的！要赖账了是吧，翻脸不认人？” 床灯还没有熄，昏黄的光线下木侑宁的眼睛里汪着泪水，像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猫，积蓄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一动不动也不挣扎，一言不发地这么看着他。 “你又要这样！！” 徐温木简直是有脾气也没处发了，这两天一跟她说话她就这副模样，怎么这么能哭啊，哄个半天也哄不好，产褥期不让哭不让着急不让情绪大起大落！！这下可好，一天踩三个雷，还是明知故犯的那种。 “你真是……”徐温木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哎呀怎么这么多眼泪啊！你哭瞎了还怎么去见你弟弟，别说e州了你连家门都出不去！” 这话很管用，木侑宁听完之后收了眼泪，倒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_?|) 悲伤徐温木在线心碎。 没事的没事的，等她那个死鬼弟弟一死，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地回到家里。 等孩子回家就好了，徐温木还不信了，她还能对亲生骨肉那么绝情，况且小孩子白净可爱，谁看了不喜欢，孩子一天二十四小时摆在身边，她能忍住不把心掏给平安都算她的本事。 平安啊，快回家吧，爸爸有你，就什么都放心了。 也是过上父凭女贵的生活了。 ……………………………………………………………………………… 一觉醒来身边不见徐温木，木侑宁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下意识地想摸手机，随后房门打开，徐温木怀里捧着个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呀！妈妈醒来了！”徐温木用跟她讲话的轻柔语调朝怀里那团咕咕揪揪的东西说话，然后缓慢地挪动步子抱着襁褓接近躺在床上一脸防备的木侑宁：“平安，我们来看妈妈咯！” 纱帘半掩遮着阳光避免晃到婴儿眼睛，看着轻薄婴儿被裹着的还没有徐温木小臂长的娃形物体，又看看徐温木期待的眼神，木侑宁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捂着嘴鼓起勇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掀开了襁褓遮面。 小脑袋，小身子，纤细的四肢，活像只小瘦猴子。 不过还好，木侑宁松了刚刚提起来的气，瘦是瘦了点，但是并没有视频里那种丑得她想吐的模样。 头发像长草娃娃那样茂盛，皮肤白白净净的，甚至算得上是个漂亮的孩子。 木侑宁的眼神在掀开孩子遮面的那一刻骤然亮了一下，像是一个人在很冷的夜晚里被一根火柴重新点燃了希望，徐温木在心里对她的表现感到满意——就说吧，再怎么闹脾气，一看见小宝贝，心都化了，怎么可能还顾得上生气。 “叫妈妈抱抱好不好？看妈妈都等着急了。” 徐温木嘴角掩盖不住笑意，看着蠢蠢欲动的木侑宁顺势把孩子递了过去：“来，老婆，左手护着头和脖子，这只手托住屁股……对就是这样。” 我会抱小孩——木侑宁满心欢喜地低头在心里强调，这么小的也抱过。 刚入母怀小孩突然睁开眼睛，大眼睛圆溜溜，黑葡萄一样的，眨巴着看着木侑宁，嘴巴一努一努的，有点委屈的模样，逗得两个大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嘴巴小小厚厚的，像你。”徐温木凑过来，二人头碰头端详着怀里的娃娃：“将来肯定漂亮聪明。” “嗯，眼睛大，像年年。”木侑宁抬起头来看了看徐温木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女儿身上：“鼻子要像你，高高挺挺的，年年和我鼻子都不好看。” 徐温木笑容僵了一下，随后勉强笑着从背后抱住木侑宁将两人护在怀里：“像你也好看，这么小的孩子，其实还看不出什么来呢。” 不知道是不是木侑宁的动作不够标准，孩子在木侑宁怀里转着眼珠看着两人眨了两下眼睛，突然嘴巴一瘪，哇啦哇啦地哭起来。 木侑宁一下子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就想松手，“诶诶诶……”徐温木赶紧出声阻止：“傻瓜，孩子哭了哄一哄就好了。她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把她丢下，哭得不是更厉害？” 一番话说得木侑宁反而有些无措，徐温木也不去说什么，转头叫阿姨叫了月嫂进来将孩子抱了出去。 “她是不是饿了？”直到看着孩子被抱出房间，木侑宁才后知后觉地怅然，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姨会喂她吃东西的。”徐温木将刚才动作间揉皱的被子整理好：“抱了半天了，别累着了，休息一下吧。” “她吃奶粉吗？” 木侑宁有些局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攥着被角：“我去看看她吧。” “也好，”徐温木原想阻止，但看到木侑宁这副着急的模样心里暗暗高兴，她愿意一心扑在孩子身上不是很好吗。刚才平安哭的时候看到她下意识要把孩子扔了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一紧，这会儿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你自己别动，我去推车子。” 产褥期徐温木本着能躺就不让她坐，能坐就不让她下地的原则，除去跟着产后训练的老师做恢复训练的时候，木侑宁几乎一步路也没有多走。需要下床的时候就坐轮椅，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被他抱着或者坐电梯。 说实话多少有些尴尬。 “不用了吧，婴儿房离卧室又不远。”木侑宁坐在床上看着徐温木的背影出声，被他这样二十四小时关注着，对木侑宁来说真的是一种压力。 “是不远。”徐温木应声转身，笑着靠近蹲下来替她穿鞋，随后又给她披了件衣服就要将她抱起来。 “……”木侑宁无奈，但也不想再跟他因为这些争辩，只是低着头：“我重了。” “哪里有？”木侑宁低头时的头发轻轻蹭过他的下颌，蹭得他心里也痒痒的，老师讲过产妇刚生产完，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心里会有一点落差，此刻也只柔声安慰：“漂亮得很呢！” “放我下来！！”推开婴儿房门的瞬间，木侑宁突然意识到此刻肯定有人在里面，抽出手来抵着门口：“不要这样进去！！” “没事的老婆，不会有人在意的，”徐温木当然不理她，压住她的手将门打开，一个阿姨在给平安喂瓶瓶奶，另一个阿姨在给她叠小衣服。 “先生，太太。” 木侑宁被徐温木放在摇篮边的沙发上坐下，顺手往她腿上盖了条绒毯，阿姨依照徐温木的指示将孩子交到木侑宁怀里，温热的奶瓶递到她手上细心指导了几个要点，孩子闭着眼睛吃得津津有味。 木侑宁呆呆地看着，时间一下子静止了似的，世界只留她和怀中小小的生命相互依偎。 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平安突然咳嗽起来，不知所措间阿姨赶紧上来拿走了她手里的奶瓶，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乳白的奶沫从嘴角稀里糊涂地溢出来。 孩子递到阿姨手里侧抱着轻轻拍打了两下后背，噗嗤又吐了两口被另一个阿姨眼疾手快地拿软巾接了，哇啦哇啦的哭了两声，挂着眼泪闭着眼睛睡着了。 “太太不用紧张，宝宝四个月之前消化系统还没发育好，吐奶是正常的事。” 阿姨将睡着的平安重新交到木侑宁手里，或许看出她的紧张，温和地笑着向她解释。 “小孩子吃得少，但吃得次数多，所以先生太太也不用紧张，有我们在肯定也不会叫小姐饿着。” 木侑宁轻轻点了一下头，阿姨们从容不迫的淡定让她为自己因为生疏而显得的愚蠢有些不好意思，徐温木随口“嗯”了一声，整个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老婆孩子身上：“累坏了吧，把孩子交给阿姨吧，平安都睡着了，等她醒了再让阿姨叫你。” “没事，我，我抱抱。” 木侑宁舍不得撒手，下一秒被阿姨在徐温木的示意下将孩子接过来放回摇篮里：“太太，宝宝总是抱着，对脊椎和四肢发育都会有影响，长远的说将来独立性也不好，是不好久抱的。” 另一个阿姨顺势接口：“是啊太太，而且您产褥期还没过，也不好劳累的。先生是在关心您，也在关心宝宝呢。” “你也累了，折腾一上午了，回去吧，胳膊酸不酸？我们回去吧。” 胳膊搭在徐温木肩膀，借力使劲仰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孩子，很快转身出了婴儿房，房门紧闭，一切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激动和喜悦都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睡一会儿吧，”回到熟悉的卧室，木侑宁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徐温木坐在床边将被子掀开露出她的脑袋：“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阿姨做给你。” ……………………………………………………………………………… 木侑宁算着时间，这两天祁江北也该回来了，徐温木说最晚后天，来到这边也要先做检查隔离个三天。 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点岔子，原本安排的是刚回国隔离两周就可以了，结果政策突变，来到这边的隔离时间延长，这一等又是两个星期。 说什么也没有用，说不行就是不行。 产褥期转眼就过了，下午木侑宁抱着平安在一楼阳台上晒太阳，孩子白净可爱，只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平安长得很慢，很轻一个，压在身上也觉不得沉重。 天气渐渐转热了，临近傍晚太阳光已没那么强烈，借着恢复身体的理由徐温木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限制她的活动，木侑宁抱着孩子逗趣，手机摆在旁边的小台几上，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木侑宁愣了一下，心里还在疑惑木佑年怎么会在这个点来给她打电话，转头看去来电显示居然是祁江北。 犹豫间还是按了接通，怀里的娃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安静地眨着眼睛看着妈妈，木侑宁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女儿，见她冲自己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 “你搬家了吗？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木侑宁内心纠结正要回应，手机突然被一股力量抽去，转头徐温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自然而然地接过电话：“你在家老实待着，好好休息，我明天派人接你去e州那边。” “把手机还给她，我要跟木侑宁说话！！！” “她在带孩子，不方便。” 在电话传来咒骂声之前徐温木迅速地将通话挂断了，徐温木按了几下将人拉黑，随后将手机扔回台几上：“不许告诉他我们住这里。” 平安忽然哭起来。 木侑宁试着哄她，却让徐温木误以为木侑宁故意不搭理他：“把孩子抱回去！” 还没等她反应，阿姨接过哭闹的平安往楼上婴儿房走去。“你干什么呀！”木侑宁有些不悦，语气也控制不住地重了几分：“孩子哭呢！” 站起身来想要跟上阿姨的步子，被徐温木一把抓住：“跟我回卧室，有话跟你说。” 多半猜到他要干什么，木侑宁无奈地打了个哈欠：“不想听，在这说吧。” 下一秒当然是被强行抱起来，快步往楼上走去。 木侑宁直接摆烂，上楼的途中趴在徐温木肩膀上吐槽：“以后直接在一楼设个卧室，专门给你说话用，省得爬上爬下的，时不时就要来一趟。” “好主意啊！”转眼之间卧室门被锁上，徐温木将人扔到床上不甘示弱：“你有本事，总惹我生气！！” “我又怎么了？” 木侑宁稍稍一愣，随后翻了个白眼坐起来重新扎了头发：“你天天生气。” 第42章 喜欢(上) “你去哪？”徐温木堵在门口，一把打掉木侑宁要开门的手：“不许走！我还没说完。” “我去看看平安。”木侑宁吃痛缩手，徐温木将她重新拉回床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嘶——疼！” 也不知道徐温木用了多大力气，木侑宁觉得自己骨头快被徐温木挤碎了：“……你勒死我算了。” 徐温木毫不客气地对着木侑宁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看着她捂着脖子掉眼泪，才有那么一丝丝解气。 木侑宁怀疑是不是平安的口欲期转移到徐温木身上了，否则最近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咬她。 天气其实已经很热了，但还是为了遮盖身上遍布的咬痕而严严实实地穿着长裙长袜。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徐温木拉住她将人压在床上在刚才咬过的地方狠狠吸了一口，直接把木侑宁吸出痛苦面具：“我告诉你我不许！” “你能别老说这个了吗？”木侑宁真是……无法理解——这么多年徐温木为什么一直在纠结这种没用的问题：“你别咬我了行吗！你看你把我给咬的！” “你活该！”再一次被打断，徐温木更加讨厌木侑宁一谈起这个就要转移话题：“你说你爱我！” “……”木侑宁耷拉着眼皮看着将她抵在床上的徐温木直头疼：“温木你能别像个……” “我就知道当时就不该听你的！我们不该不办婚礼！一点结婚的仪式感都没有！你永远都不会愿意真的把心交给我！” “温木！老公！！”眼看着徐温木又要旧事重提，木侑宁捧着他的脸紧急将人安抚住：“你能不能今天就让小北去e州那边，求你，时间不等人！” 面对面贴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徐温木看着眼前人瓷白的面孔，目光渐暗。 “看你表现。” …… 皮肤紧触带来温热的安全感，徐温木抱着昏昏欲睡的木侑宁，轻轻揉捏着她的身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徐温木从身旁的桌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玲珑的丝绒盒子，捏了捏木侑宁的肩膀将人唤醒。 见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环抱着将戒指盒子伸到她面前，自顾自打开，露出一枚很璀璨的钻石戒指。 “手伸出来，另一只。”木侑宁其实很快睡了过去，徐温木自言自语地强行拿出她的手戴好，木侑宁总不喜欢戴首饰，从前偶尔还戴着玩一玩，怀孕之后怕伤到孩子更是连拿也不拿出来了。 她累得脱力，昏昏沉沉地嘟囔了两句再次睡去，“不许摘下来！听到没有！！”徐温木咬着她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而这该死的木头却只是吧唧了两下嘴以作回应。 穿戴整齐走到孩子房里，虽然极尽全力二十四小时不离人地精心养着，但这小丫头还是三天两头的闹病，小小一只将将到六斤，说不舒服就哇哇哭个没完，徐温木庆幸当时没把婴儿房设在卧室旁边，否则这丫头整晚哭，木侑宁听到肯定连个整觉都没办法睡了。 徐温木低头轻轻摇晃着婴儿床，小婴儿小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最近这丫头会笑了，旁边来个人稍稍逗逗她就咧着个小嘴乐个没完，这会儿看着他，笑得像个小太阳。 “乖平安，”徐温木抱起孩子在房间里轻轻散步：“平安乖，咱们说要不要把妈妈锁起来，嗯？把妈妈锁起来好不好？” 两个阿姨低头站在角落，安静得好像并不存在。 ……………………………………………………………………………… “几点了……”木侑宁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找手机，慢腾腾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正赤裸着身体独自待在房间里。 拖着疲惫的身体洗了澡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徐温木大概是在加班，阿姨们在做自己的事情，任由她一个人走下楼梯，拿了手机窝在沙发上查看消息。 好多，未接电话。 “喂，小北，你哥哥的车接到你了吗？到哪里了?” “我要去找你。” “不行的，你哥哥不让我把地址给你。你先去，过两天我也要过去的，到时候就见面了，好吗？” “不！我说，我现在就去找你！”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难缠，事实证明，时间并不会改变什么，如果可以，木侑宁真想回到答应他好好学习的那年，在自己口出狂言之前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你又没地址，你怎么来？”木侑宁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心里说我才不告诉你。 “我想你。” 又来了。 “我们一起去不行吗？年年在等着我，也在等着你呢。” 木侑宁突然犹豫，心弦触动，她当然是想的，恨不能现在就长翅膀飞到弟弟身边，他一个人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院，肯定吓坏了吧。 通话很快被挂断，留一脸神色怏怏的木侑宁。 “吃饭了太太，先生叫您。” 木侑宁走上二楼，之前随口说过两个人吃饭要热闹一些才好，所以大餐厅基本闲置着，徐温木抱着孩子坐在小桌边，孩子还在睡着，徐温木却仍旧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哼着歌安眠。 “孩子睡了，叫阿姨抱下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现在听，你坐下好好吃饭。” “我想快一点去见年年。” “后天我和你一起去。” “……年年在等我。”木侑宁知道先前是说好了的，可是她现在就是后悔了。 “平安也在等你。” 怀里的女儿突然哭起来，木侑宁心疼地想接过来，却被徐温木避开站起来走远：“你要是觉得你可以抛下女儿，你尽管走，不用跟我说。” 孩子还在哇哇大哭，木侑宁急得连忙跟过去，徐温木却一点也没有等她的意思，反而走的更快。 “你女儿没有你弟弟重要，你弟弟的命最宝贵，一刻也等不了，但你就是可以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妈妈，一句也不多问。” “家里有阿姨，也有你……”眼看就要赶上，徐温木却突然拐进婴儿房里嘭的将木侑宁堵在外面，隔着门女儿的哭声却更大了，木侑宁着急开门：“你疯啦徐温木，把门打开！平安哭了你听不到吗！！” 房间里没有回应，只有小婴儿让人揪心的哭声，等到木侑宁终于顶开门夺过孩子柔声哄起时，却看到小姑娘红润着小脸安然睡着，感受到母亲馨香的怀抱，棒槌似的小胳膊蹭了蹭木侑宁软软的胸口。 徐温木挑眉晃了晃手里的婴儿监视器，得到了木侑宁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 小心地把小宝宝放回婴儿床上，木侑宁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小餐厅吃饭。 “你不许跟他一起去，”徐温木嘱咐了阿姨两句随后跟着出来，从阿姨手里接过汤勺给她盛了碗山药牛腩汤：“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等后天，我陪你一起去。” “你别听风就是雨，那边有护工有医生，你去了能做什么？现在封控是没那么严了，可是万一你也带了病气呢？再传染给你那个娇贵弟弟，你说怎么办？嗯？” “不过就是等两天嘛，又有什么要紧？” 又不是只有这两天了。 徐温木看着她吃东西，满意地笑了笑：“你乖乖吃东西，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的，你弟弟看着也放心，来多吃点，月子里补了这么多还是瘦了……” 吃完饭木侑宁闷在婴儿房里，徐温木还有工作要做，平安睡了一会儿精神头很不错，监控里看着她抱着孩子满屋子乱转，不时淡出监视范围。 过了一会儿，松下伏案的疲惫查看监控，卧室跟婴儿房都不见她的身影，只留小平安在他们卧室的床上自己啃着手指头蹬腿，浴室里有水声，一时间倒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徐温木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晚饭前她不是刚刚洗过澡吗？ “该死！！” 浴室没人。 徐温木气得一脚踢在门上，哐当一声吓到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平安，小脸一皱瘪着嘴哭起来。 好你个木侑宁！ 阿姨听见动静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徐温木转头冷冷瞥了她们一眼，随后抱起孩子哄睡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忙音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徐温木的脸黑得像要吃人了。 轻轻托正孩子的脑袋，徐温木起身拨通了祁江北的号码。 铃响三声才被接通，一出声就是懒洋洋地睡音：“你干嘛？” “她在你那？” “是啊！”祁江北打了个哈欠，在空大的床上翻了个滚，用力地拍了拍身边的被子发出嘭嘭的声音：“我们睡下了。” “你是不是有病？”徐温木懒得跟他扯皮：“她跑了，是不是你把她接走了？” “她是成年人，她想去哪就去哪！”祁江北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不愿给徐温木什么好脸色：“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了徐温木，不过我估计你也没救了，还不如直接去死吧……” 电话被挂断，祁江北猛地翻身坐起开始给木侑宁打电话。 该死！又被拉黑了！ …………………………………………………………………………………… 木侑宁坐在车上，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紧张，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有没有跟她们的车辆。 “好好睡一会儿吧，后排有毯子。”江跃开车抽空给了木侑宁一个安慰的眼神，轻声安慰。 “对不起啊江跃，把你牵扯进来真的很不好意思，他要是问起你，不承认就好了，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讲的，你放心。” “好，我知道。”江跃在心里笑了一下，但还是笑着答应了她。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木侑宁那个大脑有一点点没发育好。 “孩子叫什么名字？” 见她低着头一脸沮丧，江跃随口起了话题，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取了小名，叫平安。”木侑宁摇了摇头，声音还是有一点点气弱：“大名还没有想好。” “平安好，小朋友什么都不用想，只平平安安的就好。”江跃笑着附和，余光里却瞥见她牵强的笑意。 “行了，都出来了也别想这么多了，马上见年年了，后面有的忙呢。” “是啊，”木侑宁叹了口气，目光稍稍有些呆滞，直机械地应和道：“有的忙呢。” 江跃的眼神闪过一丝真诚的可怜，只是也不再说什么，任由她一个人对着后视镜发呆，疲惫地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突然被手机震动声惊醒，木侑宁条件反射地翻身坐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徐温木打来的电话慢慢挂断，循环了几次。 “不接吗？”江跃语气轻松：“把话说清楚，他理亏，不会对你说什么的。” “理亏”这词从江跃嘴里说出来，倒给了木侑宁很大的安慰。 是啊，原来她没做错什么啊。 “怎么了？”江跃看着副驾上的人突然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啊，扶手箱里有纸巾，你先自己擦一下……” “没事，”木侑宁沾掉眼泪又很不好意思：“不是因为你学姐，我只是……唉，好久没有人支持我了，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呀，就是太久没自己生活过了，忙着家里家外的事情，把你自己全忘干净了！” “可是我什么也不是了，”说话时徐温木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木侑宁将脸别开，居然还有一点点胆怯：“我还刚刚生了孩子。” “干嘛这么说啊！你就应该这么想——幸好生完了孩子！否则现在肯定出不来呢！” 木侑宁破涕为笑，但一想起身后的一堆烂摊子，她还是很快收了笑容，只暂且将有限的精力先集中到手头的事上。 ………………………………………………………………………… 夜深，徐温木接过阿姨手里递来的奶瓶给女儿喂夜奶，不让木侑宁喂母乳原本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这下可好，直接让她跑得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气得睡不着，索性亲眼看着女儿，好歹还有一点点安慰。 “平安，你妈妈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只依稀感觉到今晚依靠的肉垫垫比平时要硬许多：“爸爸真的生气了！这么坏的女人，还怎么做平安的妈妈呀？” 第43章 喜欢(中) 夜深，病房里静悄悄的。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木佑年的一刹那，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木侑宁伏在门口的玻璃框上，踌躇着不敢进去。 “你是……年兄弟的姐姐吧？”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听到动静打开门，圆圆的眼睛在木侑宁脸上扫了几下，随后开口试探着问道。 对方只是点头，眼泪哗哗地淌着说不出话，张志仲轻轻打开门：“哟——那快进来吧，年兄弟……嗐！你来了就好了。” 黑暗的房间里透过一点点外面的亮光，显得灰扑扑的。 床上的人薄得像张纸，短短的头发稀稀疏疏地东一块西一块，苍白的面孔脸颊处深深凹陷，皮肤发干微微脱屑。 “这两天吃不太下东西，就插了鼻饲。”大概见她久不说话，张志仲有些紧张，担心是不是要责备自己照顾的不够仔细。 木侑宁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被子下枯枝一样的手泛着血点，冰冷脆弱。 “就您……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他吗？”木侑宁转头看着张志仲极力摆出正常的模样，但也无法遮盖住满眼的悲伤。 “哎呀，原本啊是我跟另一个兄弟倒班的，转院的那天封控不是松了些嘛，那兄弟就回家了，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但您放心啊，我绝对是没有偷懒的，我一个人真的能行！！” “转院这么久叫您一个人不眠不休地看着他，辛苦了，”木侑宁看着眼前男人眼里的红血丝慢慢垂下眼睛：“外面有旅馆吧，您去开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房钱我转给您，我想自己一个人陪陪我弟弟。” “那哪行呀，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张志仲没听出木侑宁话里的意思，善意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年兄弟得二十四小时不离人呢，我在这帮你一块儿守着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木侑宁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轻轻摩挲着弟弟的手，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顶着小光头看奥特曼的弟弟，坐在病床上握着长长的铅笔学着画鸭子的弟弟，打完化疗浑身难受趴在自己后背上挂着眼泪慢慢睡去的弟弟，空荡的新房间里，牵着自己的手畅想着未来自在生活的弟弟…… 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房间里男人的呼噜声渐渐转小，张志仲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哎呦大妹……老板，您……您一夜都没睡啊？” 木侑宁点点头，看了看窗外才发现旭日初升，朝霞满天。 “您也休息会吧，年兄弟还得过会儿才醒来呢！”张志仲从柜子里拿了个小盆和毛巾往外走：“我顺便带点早饭，您要吃什么吗？” 木侑宁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后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都行，我把钱转您……” “小事儿！”张志仲摇摇头，从床底下拿了洗漱用品风风火火地走出房间直奔公共洗手间，房间女人难过的模样又不像假的，可是这孩子病了这么久，怎么连面都没露过呀！ 整不明白！ ………………………………………………………………………… 跑了一夜，临到z州还被徐温木发消息回公司取文件。 江跃将车子停在楼下，盯着灿烂的阳光发了会儿呆。 公司里很安静，因为处理及时几乎没有被封在公司里的人。 平心而论，江跃其实还挺佩服徐温木的。 这段时间因为封控很多企业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却在当时各家都手忙脚乱地忙着自保的时候火速出击，靠着舆论刷了很大一波好评提升知名度，吃掉了很多小生意不说，还额外拓展了好多枝叶。 不仅没有到什么伤害，反而更让他在这个环境里站稳了脚跟。 机遇谁都可能碰到，偏偏他就握得住抓得稳。 羡慕不来。 推开办公室的门，毫不意外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徐温木坐在主位上死盯着她。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插手我的家事。” 江跃突然想起曾经会议上毫不留情选择吞并的徐温木，心狠手辣的模样与现在重叠，一时有些失真。 好可惜啊，居然是恋爱脑。 “别这么生气，我是在帮助你维持你的婚姻，”江跃反而没什么慌乱，耸耸肩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再说了，要不是上次打电话提醒你，她不早就跑了，还会像今天这样这么和平吗？” “是啊，我该感谢你，让我的孩子提早来见我，让我老婆不安稳地待在家里反而一天到晚想着离开我和孩子。” 江跃不以为意，正要开口好言劝解，徐温木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阳光灿烂的窗边： “或许我该叫她跟你一样，一辈子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为了自己有更好的未来不惜诬陷自己的导师，害得生活美满的学姐家破人散，郁郁而终。” “哈！”一段话说得江跃一愣，骤然被揭起过去让她眼中闪过片刻的阴影，随后被蛮不在意笑意取代：“你查得很清楚嘛！” “你还查到什么了？一起说出来呗。” 站起身来慢慢靠近窗边，江跃的个子真的很高，几乎不需要像木侑宁那样仰视他，彼此接近超过安全距离，目光里带着让徐温木很不舒服的野性，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比你想象的要多一些，”原本难捱的怒气此刻更是被江跃露骨的侵犯刺激得更加强烈，一把将她推得倒退了几步撞在金属装饰护栏上：“我最后警告你江跃，我们只是合作，你离她远些。” 后背撞得有些发麻，江跃扶着栏杆站稳身体，垂眼皱着眉带着惊讶的笑意：“你，你真的觉得你自己做得很对？” 落入徐温木眼中只觉得江跃依然在露骨地挑衅，待要再次开口威胁却被她擦着肩膀落在后面。 “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一切都靠我自己的本事，我问心无愧。”江跃走到门口，推开门转身看着逆光下的徐温木：“还有，” 江跃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可没有诬陷他，他本来就是个人渣！” 短靴踏地的脚步声渐渐淡去，徐温木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狠狠地捶了一下乌金木桌，震得整只手疼得好久都缓不过来。 气死了！ ……………………………………………………………………………… “年年？”几乎一整天都没合眼了，才在临近下午在给弟弟擦脸的时候看到他醒过来：“你醒了？姐姐来了。” 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疲惫浑浊，在看到映入眼帘的身影时下意识地眯了眯，随后睁大了眼睛，张开嘴但是说不出话来，轻轻咳嗽起来，闭眼极力调整着呼吸，颤抖着手抬起来努力地伸向她，眼角滑落下一颗小小的泪珠。 “我在，是姐姐，姐姐知道，姐姐对不起年年，姐姐来晚了，让年年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罪，姐姐不好……”木侑宁赶紧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温暖，眼泪滚滚而下，想尽力摆出安慰的笑脸，却发现怎么也难以做到。 瘦骨嶙峋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拽着木侑宁的手往自己这边靠近，张志仲见人醒了也守在一边，看着这副场景也禁不住心酸：“年兄弟，你姐来了，好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知道是在睁眼说瞎话，可这样的场景下，又有谁能狠下心来说丧气话呀！ 木佑年闭眼缓了很久，脸上渐渐生出几分突兀的红润：“张……大哥，你……我想单独跟我姐待一会儿。” 长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有些难以辨明的沙哑，但两个人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诶！你们……你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我去，我出去……我出去。” 张志仲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关上，颓然站在楼道里闻着刺鼻的烟味，踏马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吊难！ “姐……”小孩的面孔反而说不出的坦然释怀，枯槁的手留恋贪婪地在木侑宁掌心摩挲：“你，你瘦了呀。” “傻瓜，你也是啊。”木侑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颗眼泪掉下来流进木佑年的指缝中消失不见，相触的皮肉被泪水沾湿，紧紧地贴在一起。 “我很想你。” “姐姐也是。” 长久的静默，两人的目光平静亲柔地对视——相谈无需语言。 “小北哥哥很快就来了，做完手术我们就又可以变得健健康康了。” 木佑年的目光让木侑宁心里有些不舒服的绝望，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刻意避开了弟弟明显的示意转而向他展示这根几乎已经快烂掉的救命稻草： “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你知不知道姐姐还生了一个小孩，那双眼睛……真的我一点都没夸张——和你长得特别的像。我们要一起带着妈妈，去……过，好的生活……” 木侑宁说不下去了，紧紧握着木佑年的胳膊崩溃地哭泣起来：“姐求你了，我们再坚持坚持好不好？我们一定会好的，我们做了手术就会好的，我们别放弃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不想失去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姐……”木佑年笑着抽出手来蹭掉她的眼泪：“我想回家。” 木侑宁避开他的眼神看向窗外，摇着头不肯松口：“做完手术就能回家了。” “但我可能等不到回家了。”木佑年笑得很释然，那双眼睛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干净，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无法诉诸于口的眷恋：“我们就先回我们的家吧，别告诉妈妈了，她不会同意的。” “我也不会同意。”木侑宁哭着，抬起手来想打他，但最终只是轻轻抚在弟弟的脸上：“不行。” “你最爱我了，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同意的。” “但不会由着你胡来，”眼泪像是流不尽的河，快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你懂什么啊！你才十七岁啊……” “是啊，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我们该去看看太阳落山，现在天气还没那么热呢，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或许还可以赶上月亮。” “病了这么多年，我们在医院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了，生病的这些天里我都在想，要是在那些时间里大家能聚在一起说说话，也许现在我们还是很好的一家人吧。” “大家都为我错过太多了，妈妈是，你也是，爸爸也是。” “所以，我就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做点我想做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一起。” 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安静又灿烂。 良久，木侑宁点了点头。 “说好了哦。” “好，”哽咽几乎让她说不出话了，绝望之下，反而是一种近乎怪异的平静。 “妈肯定会骂死我的。或许她这辈子都会恨我。” “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木佑年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一时的私心会给姐姐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他不想再顾及什么了。 对不起，可是我就要死了。 …………………………………………………………………………………… 在张志仲的帮助下，几人收拾了东西，刚好赶上一点点落日。 “谢谢你啊张大哥，”天气已经很热了，但木佑年坐在轮椅上裹得像是在过冬：“再见。” 其实他们都知道，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再见小兄弟，再见，小姑娘。”张志仲手里拎着一包行李，其实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见。” 他拎着行李渐渐消失在姐弟俩的视野中，世界再次只余下了姐弟两个。 “走啦。”轮椅上也挂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木侑宁推着他，视野变换，木佑年低低喘气，软软靠在椅背上，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路上不时有人注意到他们，木侑宁却不再存着平常会有的尴尬，一路上她喋喋不休地跟弟弟讲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时低头看看弟弟，以确保他还在听自己讲话。 第44章 喜欢(下) 走走停停，一直到明月高悬。 “今天的月亮很美。” 刚好一辆车经过，盖住了木佑年微弱的表白。 孩子虽然轻，但也有重量，走了这么长时间，木侑宁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还可以吗？”停住车子在一张公共座椅上坐下，抬起袖口给轮椅上的小孩压了压额角的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苍白的脸上被暖风和愉悦的心情裹得红扑扑的，倒显出几分红润的好气色来，连带着人也精神了不少。 夜灯早已亮起，乌溜溜的大眼睛被照得亮晶晶的，小孩从兜里掏出纸巾，学着姐姐的样子擦掉木侑宁鼻尖生出的薄汗。 “还是渴了？”木侑宁抓住他的手顺势接过纸巾，随后从小车后面把手的袋子里掏出个保温杯，温度正好：“喝点水吧，嘴巴都一点干了。” “可以喝杯柠檬水吗，我想要全糖。” 晶莹的水珠显得他刚刚干瘪的嘴唇亮晶晶的，小孩的嘴角浅浅翘着：“最好还可以加脆啵啵。” “好啊！”木侑宁也笑得很开心：“我也……好久没喝了，走吧，对面好像有家店在开。” “你去吧姐，”不远处的江水静静地流淌，一闪一闪的打碎月光，木佑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抱着水杯：“我在这边等你。” “可以吗？”木侑宁有些不太放心，但推着轮椅去路对面确实有点不太方便：“那你乖乖待在这哦，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木佑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颤抖着手从外套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巾，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黏腻黑红的血液。 腥甜的气味充斥在整个口腔，涣散着目光在轮椅上软软地休息了一会儿，还好是黑夜，还好是墨蓝色的衣服，叫散落在衣角上的血迹不会特别明显。 湿透的纸团不小心掉在地上，他试着弯腰去捡，却卡在后面一时没法够到。 …… 木侑宁兴致冲冲地拎着两杯饮料回到原地，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轮椅上一叠软塌塌地衣物。 “年年！年年！”脑子“嗡”的一声，世界在她眼里突然静止下来，不远处的江边扑通一声，木侑宁应声回头，观景处齐腰的栏杆安然站在那里，木侑宁吓坏了，疯了一样跑过去向下张望。 原来只是一只水鸟。 可见的视野里，隐约可见它正在与一条大鱼搏斗。 稍稍松了一口气，木侑宁揪心回头，熟悉的气息落在耳边，木佑年笑着，轻轻弯下腰，将下巴抵在木侑宁的肩膀：“姐姐。” “你吓死我了！！”瘦骨嶙峋，却是她此刻最珍视的宝贝。 “没事！”木佑年笑得淘气，薄软的指腹轻轻揩去她惊吓过度的泪珠：“我们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怎么可能先离开？” 记忆里她的力气一直很大，像现在这样紧紧拥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让他感受到最最真实的爱意。 “你再乱跑！我就打你！”木侑宁哇的一下哭出来，又带着泪花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刚刚因为慌乱而扔在地上的柠檬水擦擦灰尘：“给你！再有下次看我还给你买不买！” 木佑年笑着不回答，只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任由她半拖半抱地带着他重新坐到轮椅上。 “你累了吧，要不就在这吧，也挺好的。”坐好之后木佑年自己掖了掖衣角，其实在哪里去哪边都无所谓啊，只要有姐姐在身边，哪里都是自己的家啊。 “没事，姐不累。”刚刚失而复得的经历让木侑宁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此刻两杯饮料放在弟弟的腿上，再次慢慢推动了轮椅：“很快就到家了哦，我之前买了一点点家具，还买了一个很大的摇篮，可以躺我们两个。” ………………………………………………………………………… 摇摇晃晃，歪歪扭扭一颠一颠的。 木佑年再次睁开眼睛时，鼻尖抵着她柔软的头发，涌入让人心安的馨香，下巴蹭在她薄薄的颈窝，身下的人似乎感到了什么，笑着喘着粗气顿了顿：“醒了？” 即便依赖感再强烈，察觉到此刻正在被已经小出自己个子不少的身体背着，木佑年也害羞得轻轻咳嗽起来。 “怎么啦？不舒服吗？”额头的汗珠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木侑宁停下来缓了口气：“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了。” “我，我自己可以。”片刻停留之后木佑年反而贪恋起她的后背：“我长大了，怎么能再叫你背我？” “瞎说！”木侑宁笑得很傻气：“跟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你走不动的时候，姐姐背你，姐姐以后累了……就等着你来背我。” “可是你背了我好多次，我大概没有再背你的机会了。”木佑年笑着，玩笑的语气，像在说一件最不起眼的事。 “那，那可怎么办呀？” 还有几层，木侑宁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上去，木佑年却抓着栏杆停下来，微微挣扎了一下在木侑宁不解的眼神里从她身上下来。 只是背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木佑年有些遗憾，轻轻牵住木侑宁的手倚在她身上缓了好久，一阶一阶地尝试着向上走：“大概要等下辈子了，这辈子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 天色渐渐没那么浓墨了，二人在狭小的阳台上卧在刚刚被匆忙搭起来摇椅上，两人待在上面微微有些局促，好在都被生活折磨得足够细瘦，因此勉强可以坐下。 “姐……你有没有后悔来到过这个世界？” “没有吧。”木侑宁将人搂在怀里，薄薄的月光盖在两人身上，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弟弟的肩膀，此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孩身上，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 “我也是。”木佑年换了个姿势，抬头看着被前楼遮盖了大半的月亮：“因为有你。” 二人长久没有说话，木佑年一心一意地看着窗外的月亮，目光里满是眷恋。 零星交谈，彼此享受着最后拥有对方的时刻。 窗外渐渐响起清脆婉转的鸟鸣，木佑年被这好听的声音吸引了微弱的注意力：“你听啊姐，有小鸟在叫。” 身边依靠的柔软身体呼吸均匀，细长眼睫安然覆起，沉沉睡去。 木佑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是不是该再努力一点，勇敢一点，或许就能再跟着她走一段时间？ 嗐。 求生小人的力量很薄弱，只在脑海里闪了一瞬便已断气没了呼吸，再走一段时间，又能是几天几年呢？只是烟火迸发后残存的火星——终究也只能苟延那么一点点罢了。 算了吧，就现在吧。 她睡得很沉很安详，木佑年试着叫了两声，走了一整晚的路，大概累坏了吧，怎么也叫不醒。 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 来不及了。 请最后，再满足我最后一点点的私心吧。 木佑年有些费力地撑起身子，犹豫了一下，轻轻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带着泪痕的眼角。 就……这样吧。 月光渐渐淡去，木佑年靠在木侑宁的肩膀上，气息也渐渐无力。 …………………………………………………………………………………… 新日灿烂的阳光把天空变成崭新的模样。 将两个最不起眼的灵魂照亮。 …………………………………………………………………………………… 某物落地，清脆的响声将木侑宁从睡梦中唤醒。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木侑宁有些费力地抽出被握住的手，反过来轻轻握住木佑年的手腕。 尽管已经有那么一点心理建设，但在得出结论的这一刻，木侑宁也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弟弟已经冰冷下来的身体，崩溃地嚎啕哭泣。 时间在她的世界里，再一次静止。 …… 等有人找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又到了一天的下午。 找个人嘛！还是挺简单的。 屋里昏暗，祁江北走进几乎只是个毛胚的房间里，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堆积着几个未开封的大件家具，靠近阳台的房间几块散落的泡沫和螺丝，顺着脚印看过去，就是两个单薄依靠在一起，被阴暗的光线变成剪影的背影。 “姐姐……” 祁江北出声打破死一样的寂静，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悠悠地晃着步子慢慢靠近。 她睁着红肿的眼睛，没有在睡觉，可是好像也不是很清醒。 过于狭窄的阳台几乎无法容纳第三个人，祁江北从阳台和房间连接的窗台探进身子确认了里面的情况，随后侧身走进阳台，将承载两人的椅子用力往里推了一点给他自己腾了个位置，在木侑宁身边的地上紧挨着坐下。 “姐姐……”祁江北趴在她手边的椅子扶手上，抬着头低低唤她，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木侑宁的手：“姐姐……” 这称呼让木侑宁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扭头看了看身边早就冰冷僵硬的身体，目光有些疑惑，随后才循着触感和祁江北第二声的呼唤转过头来，红着眼眶轻轻抚上祁江北的脸庞。 “姐姐，年年走了。”祁江北抬头顺从着她，抬手虚握住她的手，语气很是轻柔。 “……小北……”似乎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弟弟，泪水再一次决堤，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了身边的小孩早就已经离开了自己。 祁江北就这样陪在她身边，陪着她慢慢消磨失去至亲的巨大疼痛。 凄厉的尖叫从两人身后响起，惊掉了木侑宁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san值。 二人同时回头，看到了从徐温木身后踉跄着快步走近，面色憔悴的李念。 “……妈。” 木侑宁下意识地开始紧张，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挤出阳台便被李念死掐着胳膊推搡出来，未出口的悲戚话语被李念看到木佑年身体的哭嚎声打散，只留下紧张的嗫嚅。 徐温木的眼睛集中在两人即使经过一番推搡，也依旧紧紧粘在一起的手上。 目光难以抑制的冰冷。 “我的儿——我的孩子——苦命的娃娃——” 李念的哭号只停留了短短一瞬，短到徐温木还未来得及上前将那刺眼的牵手分开，巨大的悲痛化成巨大的怨气，飞一般地迎面朝木侑宁劈过来。 她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但一声清脆的巴掌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啪”地一声搭在木侑宁脸上。 “你干什么！”下一秒祁江北一下子将李念推了个趔趄，迫使她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几步，索性一下子倒在地上哭闹起来。 “你个讨命鬼！害人精！你把你弟弟害死了！！灾星！！倒霉鬼！！！你该去替你弟弟死！你把我也害死了！！！你夺走了他的命哦——你以为你也可得善终哦！去死吧！！你应该陪着他一起！！！讨债鬼！！！你得给他偿命！！你得给他偿命……” 咒骂渐渐无力，木侑宁低头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分悲痛的神情。 几人沉默相对，偶尔夹杂李念低低的抽泣。 “这里我会找人来处理，”徐温木率先打破沉默，上前揽住木侑宁的肩膀：“我带你和妈妈先去酒店休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年年入土为安。” 李念被这个词刺激得突然抽泣，随后眼泪模糊地抬头看着徐温木被夜晚勾勒成一片黑暗的高大背影，哭声又渐渐矮下去。 木侑宁摇了摇头，靠着墙慢慢滑坐下来。 “老婆……”徐温木蹲下身体，一副无奈地语气将她的泪痕擦去：“女儿还在家里等着妈妈呢……” 几乎又是一整夜没有阖眼。 殡仪馆里几人坐在等候椅上，时不时传来李念坐在木侑宁对面带着咒骂的哭泣。 回去的路上依然如此，李念不肯叫木侑宁碰儿子的骨灰盒，一路上紧紧抱着，一直哭到脑袋发沉，也不许她靠近一点。 简单的葬礼过后，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第45章 姐姐(上) “姐姐……姐姐……” 梦中惊醒，依靠在宽阔坚实的胸膛，木侑宁转头看向别处，视野微微摇晃。 “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徐温木握住她冰凉的胳膊，将她抬起的脑袋按回怀里：“我带你回房间。” 夜晚房间更加安静，不规律的睡眠让她有些头疼，被徐温木放在床上时还有点晕，但还是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我去看看平安。” “平安睡了。” “我去看看她。” 徐温木抓着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扔回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把木侑宁紧紧搂在怀里，侵略性的吻扑面而来，那双大眼睛却只木木地睁着，既不挣扎也不迎合。 被她这样的表现惹恼，徐温木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住她的脖子，疼得她闷哼出声，死一般的眸子里终于闪了点活人该有的光。 “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徐温木突然有些委屈，毫不留情地压着她狠狠用力：“你弟弟死了！他死了！！！你天天丧气着脸给谁看！！” “不许哭！你再给我掉眼泪试试！！” 软弱温热的眼泪从她红红的眼眶里缓缓溢出，几乎所有跟木佑年有关的词在这个家里都成了禁忌，尽管一再避免，但也还是没法控制住她随时随地爆发的巨大悲伤。 真怕她哭瞎了。 应激相关障碍，徐温木不想让她吃药，那除了家人的陪伴，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 最近解封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开，公司的事堆成了小山，忙得不可开交。 白天木侑宁几乎事无巨细地照料着女儿，这样还好。 因为一旦空闲下来，她就不知不觉地开始发呆掉眼泪，等夜晚好不容易可以抽出时间来陪陪她，又总是控制不住地被她冷漠地回应惹恼。 凄切的哭声很快被呜呜咽咽的抽泣取代，徐温木存心不许她再为那个死人伤神，直把弄得人晕晕乎乎。 “说爱我……”察觉到她的睡意，徐温木反而掐着她的腰迫使她清醒，趴在她的耳边厮磨呢喃：“说你爱我……” 木侑宁说不出话来，身体因为他的支撑才没有向后仰倒，耷拉着眼皮昏昏沉沉地看着他，嗯嗯啊啊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说呀，叫老公……”半天没有听到想听的回应，徐温木急得有些不耐烦，幽怨的眼神死盯着累得快晕过去的木侑宁，随后将人翻了个身，俯身将人完完全全地罩住，怒气冲冲地开始新的惩罚。 汗水濡湿了眼睛，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连带着耳边的声音也慢慢变弱了，她好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 “你妈妈那边，我挑好了疗养院，下周就能进去住了。” 本来不应该休息的，但徐温木还是尽力抽出了一天的时间打算好好陪陪她。 温暖的光束照进房间，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抚摸：“我去看过，环境很不错，有山有水的，又很安静。” 木侑宁没有出声，一脸低迷疲惫的模样。 “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周末带着你去看她，”徐温木低头亲吻着她的眼睛，迫使她睁眼看着自己：“你觉得怎么样？” 木侑宁不说话。 “那就这么说好了，”徐温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垂眼笑着勾了勾木侑宁的头发，转而将话头引到两人身上：“等过段日子平安大一点了，我们一起带她出去转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待段时间。” 大手不住地在她身上游走，木侑宁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被徐温木用小臂压住腰揽回床上：“时间还早，再躺会儿吧。” “我去看看平安……”木侑宁还想抗拒，徐温木不肯放人：“她这个点吃了奶睡着，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给平安喂母乳，”木侑宁挣扎不动，盯着脚尖的被子冷不丁出声：“我还想晚上自己带她睡，她早产身体不好，我本来就该更上心的。” 徐温木听得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奶粉也很好，再说她现在都喝惯了，现在要改也不容易。” 压胸的薄被隐隐露出鼓鼓的软脯，徐温木的眼神控制不住地为它停留，坏心眼地从被子里伸过手去轻轻揉捏，木侑宁不防嗯哼一声，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徐温木笑着收手，坐起来从背后将人抱住：“而且你从开始就没有喂过平安，现在复喂也有点困难了。” “还有啊……”看她嗫嚅徐温木笑了一下，托着她的手揉揉捏捏，耐心地驳斥她的想法：“哺乳很辛苦的，再过不了几个月平安也要长牙了，小孩不知轻重，会把你弄伤的。” 目光正好集中在木侑宁脖颈处昨晚被他新弄出来的淤青上，徐温木笑着抬手用大鱼际轻轻按揉着那小块痕迹：“白天你照顾她已经够累了，晚上要是不能好好休息，这不恶性循环了嘛……” “你乖啦，我们现在明明就很好嘛，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啊。” 木侑宁垂眼不再说话，任由徐温木将她抱进浴室清洗，氤氲的水汽隐去她大部分情绪，看上去是徐温木最最满意的安分守己的妻子。 …………………………………………………………………… 那天跟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开，祁江北很明白，木侑宁在刻意避着他。 凭什么？ 就因为你结婚了？ 那我算什么？ 祁北芳拒绝向他透露木侑宁新的家庭住址，要找人也可以，可是他又不想让别人来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逛了几圈，这里一切都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要很仔细很仔细，还能感受到一点点她的气息和痕迹。 姐姐，我好想见你。 我好想你。 知道木侑宁并不会回他，祁江北骚扰完人家将手机扔到一边，窝在沙发上盖着小熊花毯打游戏。 一局还没结束电话响起来，祁江北飞快地扔了手柄一脸兴奋地捡起手机：“姐姐你终于回我电话了，我们去……” “祁江北，”令人厌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打断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给我老婆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白眼一翻一下子没了讲话的欲望，但又实在气不过：“她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我给我姐姐打电话关你屁事啊！” “她在喂孩子吃饭，”徐温木在办公室里，看着监控里吃完早饭又昏昏沉沉在卧室里睡下去的木侑宁：“没时间跟你说话。” 艹！！！ 祁江北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我一定要见你！ 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 一个月后 z州，xx墓园。 两个中年男人站在一块墓碑前，二人低着头并未开口，沉重的目光在新刻下不久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哥……”木祁江率先开口安慰，可话到嘴边，却还是什么都没出口，只是拍了拍木安江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事，”木安江的情绪反而比木祁江还要稳定些，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眼睛空空的看着前方：“这就是命。” 木祁江在他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下，低垂着眼睛无意识地挠了挠手背。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说话，木安江站起身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哥！”木祁江迅速起身出声将人叫住，眼睛很快速地眨了两下。 木安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兄弟年岁差得并不多，但多年生活水平的差距加上性格的迥异，使得木安江看起来一直比木祁江要老成许多。 “哥……”他讪笑着，甚至带了点像小时候那样讨好的笑意，大概又实在明了这事的荒唐程度，犹豫再三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木安江并不开口替他解围，垂眼看着坐在石凳上忸怩作态的木祁江，倚在稍远些的廊柱上。 “哥……你也知道……”为了儿子也豁出去了，木祁江手都快被他自己抠烂了，才狠心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小北他这孩子……很倔……” 木祁江小心翼翼地偷看大哥的态度，见他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地继续讲下去： “这么多年哄着他念下书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哪想得到这小子这么轴啊你说……”讪笑两声依旧没人回应，只好摆出无奈的可怜相来卖惨：“唉……你也知道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啊……” “他这一个月也不知道天天在哪里鬼混，前天刚把他从医院里领出来，一个没看住这两天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说这次就狠下心来别管他了吧！权当没生过也没养过……可是哥……大哥……我哪里舍得啊……你也可怜可怜我，就像小年那孩子，当年一检查出来医生不就说没救了……但不还是帮衬着又过了这么多年吗……” “你直接说。” 木安江毫不留情地打断木祁江东拉西扯的废话，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就……没什么别的，要是能再让宁宁去劝劝这臭小子——小北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也算是你半个儿子了——就是去劝劝……要是能把这小子劝好了，我给宁宁磕头都愿意！真的！” 木安江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我有儿子了。” “是是……我知道可是……”欲要卖惨哀求的话突然停住，木祁江低着头眼珠茫然地转了两下，突然明白了哥哥话里的意思。 “那……” “你自己去找她说，她现在也大了，我也没资格再去管她什么了。” 木祁江在心里暗骂哥哥太贪心，又想把自己择干净，又想一分不少的获利。 简短的话语交谈完毕，木祁江看着早就没影的哥哥，独自一人在墓园里打了个冷战。 后背有些发凉，他也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 自始至终，人人都是满足私欲的孩子。 从头到尾，只有很少很少的人为了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真正在伤心。 ………………………………………………………………………………………… 天气很好，木侑宁抱着平安在院子里的小凉棚里玩耍。 小孩带着小凉帽，在阿姨和木侑宁布置好的小摇床里爬来爬去，时不时咯咯咯的笑出声来，满脸天真可爱，逗得周围的保姆阿姨心里软乎乎的。 徐温木去外地出差已经走了小半个月——实在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工作，分公司开业在即，前不久又谈了个大项目，他已经尽力把行程压缩再压缩，但还是得出去工作。 家庭和事业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徐温木不能忍受老婆孩子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她们值得自己亲手为她们奉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木侑宁这段时间很安分，每天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孩子健康长大，连带着她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偶尔挤出时间匆忙地打个电话，看着电话那头她和孩子红扑扑的脸，只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孩子闹腾了一会居然自己歪在小摇床里睡下了，小小一只干净又可爱，小凉帽歪着搭在光溜溜的小脑袋上，木侑宁裹着小被子把平安抱在怀里，阿姨小心地配合着她摘下小光头上的帽子。 “这都快五个月了，这脑袋怎么还是没头发呀？”木侑宁一脸担忧地看着姑娘的小秃瓢，松了松拖着后脑勺的手臂让阿姨将小被子的护帽给女儿戴正：“明明刚出生我记得头发有很多的，就满月的时候剃了一次胎毛，到现在怎么也不见长了？” “太太不用担心，有些小孩是这样的，”另一边一个阿姨拎着平安小水壶和小玩具随着一行人的步伐往别墅里走，笑着出声安慰：“我家那边有句老话儿，叫小时候顶光光，长大了发如樟，就是讲啊，这小时候脑袋光秃秃的，再长大些，这头发啊就跟能樟树叶子一样，又厚又密呢！” 第46章 姐姐(中) “真的吗？那我可就放心了。”木侑宁抱着孩子走在前面，笑着低头看了看怀里白嫩可爱的小娃娃小心地把孩子交给家里的阿姨，自己先回房间换衣服。 刚才搭话的阿姨被领事叫住，这阿姨新来不久，突然被点名有些紧张，旁边的阿姨们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推拒，只能硬着头皮跟她出去。 领班将人拉到别墅院子的一处角落，语气和表情都明显的责备：“你怎么回事？来的时候三令五申地告诫过你，不能跟太太多说话！怎么全都忘了！” 阿姨一下子有些尴尬：“可是……太太刚才问了，我只是突然想到……” “那也不行啊！你没看见她身边离她最近的人都不接话吗？怎么就显着你了！”领班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阿姨被她说红了脸，一时又有些不忍心：“要是让先生知道了你就该滚蛋了！唉算了算了……先不扣你工资了，就这一次，千万记住了，平时尽量少跟她说话。” ………………………………………………………………………… 睡裙换下，木侑宁有些疲惫地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有些头疼地闭上眼睛。 是木祁江的电话。 从前天开始打，陆陆续续地打了好几通了。 这祁江北，实在可恶。 木侑宁还是没接电话，转头到婴儿房看着熟睡的女儿。 她还这么小。 可是平安，你比妈妈幸运多了。 妈妈这辈子，过得实在是太烂了。 下午，木侑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家门。 随便了，反正他也很快就会知道。 车子一路开到一江平苑，木侑宁照着记忆回到了原来的家里。 她收拾了一点之前自己的东西，将它们打包归置成一个小小的行李，可惜并没有找到之前落在这里的手机。 里面两套简单的换洗衣服，剩下的就是一些零零碎碎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小玩意儿，很多都跟弟弟有关。 几只瘪掉的小雪人气球叠得整齐放在一只小袋子里，木侑宁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那年跟祁江北一起去g城找江跃时在一个景区里买的。 唉…… 手指在那几叠气球上停了一会儿，随后木侑宁将行李全部打包好站起身来下楼，绕着小路走出住宅区，打车到离家稍远一些的一个快递站里，将行李全部寄到了一个地址。 做完这一切，她又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来到江苑休闲区的公园里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小北，我现在在你家公园的……呸呸呸！”一不小心就嘴瓢了，木侑宁轻轻咳了一下掩饰尴尬：“我在你家楼下的公园里，我们见一面吧。” 每次想装得深沉一些的时候，总会闹出这样令人脚趾抓地的场景。电话那头半天没人回应，“小北？祁江北？你有没有在听啊！” 通话那头叮叮哐哐的有些嘈杂，木侑宁担心他还在喝酒，又试着叫了两声。 “小北？小……” “祁……祁哥……你，你电话！”一个陌生的男声磕磕巴巴的在电话那头响起，接着听到了祁江北嗯哼了两下，又响起那个年轻的男声：“你……你谁啊？” 酒气似乎要从手机里喷出来，木侑宁嫌弃地将手机拿远，随后皱着眉头提高了音量：“祁江北！他现在在哪？” “关，关，关你什么事啊！你tm谁啊！”醉鬼脑子也不是很清醒，不知道那边有多少个人，只听得到好像玻璃打碎的声音。 手机像是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再次回应时便已经是熟悉的人声，只不过带着比前人只多不少的醉意：“姐……姐姐？” 对面只轻轻“嗯”了一声，却让祁江北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酒精麻痹的身体还没能那么快做出反应，兴奋起身又一下子倒在卡座上，着急甩了甩脑袋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用力咬了下舌头：“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啊姐姐，我好想你。”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木侑宁怔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摇头回过神来：“你现在在哪？” “你来接我了吗？”醉音又带了点哭腔：“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快来，我想你，木侑宁……姐姐……我等你来接我。” 那你倒是说呀！！！ 祁江北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半天吐不出一个整字，木侑宁皱眉刚要再问，电话一下子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也没法接通，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木侑宁想了想，起身回到他家里。 密码还是之前的密码，进来之后一切都好像还是当时离开的样子。 时间好像在这里停了下来，这么多年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些幻影，她依然只是个为了明天吃什么，下学期学费而烦恼操心的女孩子，被祁江北烦了一天，晚上更完自己喜欢的故事，有空的话还能跟父母打个电话，或者给弟弟讲个故事。 一切都没有了。 原来那些才是梦。 来回踱了两步，木侑宁走进卧室翻了翻祁江北的行李箱，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点价值的东西，备用机，机械表……天！哪怕一个手环也行呀！ 一个没有！ 小箱子里除了台电脑和几件换洗衣物之外就没有任何……嗯？什么东西？ 厚厚的黑色的束口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笔记本。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拿出来，翻看起来。 2018年9月14日 这里很冷，课业好重…… …… ……12月27日 她要是在的话，会不会祝我生日快乐。 成年了，可以▓▓了。（涂黑） ……12月31日 糖醋排骨怎么这么难做！shi* ……2019年1月18日 我好想回去，这里一点都不好。我讨厌这里！我想吃红烧排骨！我想喝春笋汤，我想吃你做的小蛋糕，我想和你吃万象三楼的那家火锅，我想跟你一起，喝粥也行，再也不给你放安眠药了。 。。。 我想你。 ……2019年2月5日 过年了诶，我睡不着。 ……19.3.3 挂科了…… ……4月18日 生日快乐。楼下新开的蛋糕店很好吃，等我回国给你带一个。你肯定喜欢。 ……5.19 怎么回事，蛋糕店倒闭了，明明很好吃啊 05：21 我爱你。 ……5月23日 我真的好想你，发了疯的想。我好想抱着你，我好想亲亲你，xx▓▓x（涂黑）。我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有联系你。你在国内过得好吗？你应该工作了吧。我还记得你身上的香味，我找遍了香薰店也没有找到你的味道，你别忘了我，我尽量快点回来见你 我真的好想你。 姐姐 我想你 ……6月30 你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难道不想我吗？ ……7.2我就不回国，姐姐，你等我。 我好怕我回去了，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8.25好累，睡前再想你一遍。 ……9月12日 拿奖了，好想听你夸我，好想▓▓▓（涂黑） …… 木侑宁看得心扑通扑通地跳，颤抖着手合上日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真是…… 天呐！ 还是要先把人给找到，没办法，木侑宁只好打开他的电脑。 该死的！ 密码果然是自己的生日。 祁江北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无语归无语，木侑宁还是尝试用电脑定位他的手机。 居然离这里不远。 木侑宁小小地松了口气。 临近傍晚酒吧人也渐渐多起来，前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木侑宁试着联系工作人员，经理模样的领班来搭话，全说些有的没的。 “女士，”领班大概看出从木侑宁这里赚不到什么资源，索性把话摊开挑明：“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这天天有这样的事，要是都让您这样的人来砸场子，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木侑宁盯着皮笑肉不笑的领班，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为什么就可以这么冷漠地看着别人着急呢？ “他要是喝死了，不但没有人给你们结账，而且你们这还要担人命，你犯得着吗？到时候他家里人来闹，你赔得起吗？” 大概是木侑宁看起来太过柔和，以至于明晃晃的威胁在别人面前也显得很是无力。 “怎么回事？” 就在木侑宁想要在纠结是要硬闯还是掉头离开的时候，另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笑得温和过来搭话，大概比刚才的领班更高一级，因为从他开始过来刚才那个领班就像只开屏的公鸡一样冲这人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小声蛐蛐自己。 “原来是找人呢！” 还没听完这管事就冲着木侑宁露出更加和善亲人的笑容，当然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他比身边还在不停嘴的蠢货眼睛亮一些，看出眼前女人光是手里拎着的菜篮子就是他两个月不吃不喝的工资还要加个零。 “我这就帮您看一下……” 一番纠缠下来，木侑宁早就被酒吧的灯光晃得有些头晕脑胀，音乐声震得耳膜有些发麻，二楼……b0278…… 包厢的门很是沉重，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推开来，祁江北正被几个差不多大的男人围着起哄，摇摇晃晃地仰头灌着一瓶酒。 本来处于陌生环境就让木侑宁有些尴尬，这会儿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祁江北，更叫她连腿也没法迈开靠近。 喝死算了！ 她迫使自己无视几个醉鬼癫里癫气的调笑，绕开走到祁江北面前，用力夺下酒瓶：“小北，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酒精麻痹了大脑，祁江北趔趄了一下坐倒在沙发上，他醉醺醺地抬起头，眼神涣散，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木侑宁？是你？你来干嘛？” 木侑宁上前拉他，祁江北却撑着靠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抱住：“姐姐，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木侑宁越发急促地想要带着他逃离这里。 祁江北反而越发上脸，顺着肩膀搂到腰上，旁若无人低声亲昵地呢喃起来：“姐姐，我错了，你不要离开小北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什么都愿意的，你不跟他离婚也可以……” 男德典范了属于是。 说着就要亲上来，那双手更是不老实。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木侑宁更想躲开，恨不能立马原地消失。 祁江北的手搂得更紧，不顾木侑宁的挣扎，在一众醉酒人的哄笑声中用力的亲吻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 疯了疯了疯了！！！ 木侑宁气得伸出手来打他，好不容易将人推远了些，就见祁江北踉跄着从口袋里扯出一条项链来。 闪亮亮的项链上挂着枚钻戒，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怪异的光： “姐姐……这是我自己给你……设计的……本来……” 酒气上头的祁江北话说不利索，手指颤颤巍巍的解着手里的项链： “本来……那天见到你的时候，就应该给你的，可是你很快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什么……” “我好生气哦，我连气得连盒子都扔掉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就这样把我丢掉……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哦？” 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反而越说越激动，赖在木侑宁的肩膀上，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委屈的水汽： “但是我还是没……没舍得，我舍不得，舍不得……你。” 在祁江北执着下项链终于被解开，木有宁挣扎不动，祁江北略略矮身，浓重的酒气熏得木侑宁脑袋发懵，这时候手倒是灵活起来，趁机迅速地给她戴上。 人醉得稀里糊涂，还能捧着木侑宁的脸，眨巴眨巴那双在酒醉之下却显得更加无辜的小鹿眼：“姐姐，你喜欢吗？” 木侑宁对着这双眼睛愣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打碎的酒瓶将木侑宁拉回现实，随后再也不顾周遭的吵闹，把祁江北拉出包间，醉得狠了反而不再闹腾，摇摇晃晃地任由木侑宁将他塞进车里。 “小北，小北，”前台木侑宁借了充电线给他没电的手机充上电：“你支付密码是多少？悄悄地告诉姐姐，小点声。” 第47章 姐姐(下) 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撩拨，祁江北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嘴里仍小声嘟囔：“木侑宁……你明明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让木侑宁也觉得很是疲惫，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柔声安慰道:“小北，你喝多了，先睡会儿，到家了我喊你……” 副驾上的烦人精终于不再闹腾，木侑宁拐了个弯直奔医院，祁江北他们在包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天知道喝了多少。 检查一番，医生开好了药又板着脸嘱咐：“年轻也要节制些，家里人怎么不管一管啊，有什么问题好好沟通！多大的矛盾喝这么多，不用住院，对，走廊挂个水，完事赶紧回家！” 木侑宁不想再多说什么，低头答应了回到歪在椅子上打点滴的祁江北身边，酒劲儿上来大概是不舒服了，睫毛一颤一颤，连带着眉头都皱皱着，木侑宁按住他打点滴的手，又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安抚着拍打肩膀。 熟悉的，安心的，朝思暮想的香气涌入祁江北的鼻腔，这家伙，别看意识还是一团浆糊，身体倒是极诚实的瞄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木侑宁怀里。 “喔呦~小年轻就是好哦，打个点滴都要亲亲着！” 路过的阿嫲笑着跟同行的老姐妹玩笑，还善意的打趣的朝木侑宁挤了下眼睛，木侑宁扯着嘴角尴尬又无力地小声辩解： “他不是……我们……这是……我弟弟，他脑袋有毛病……” 人家早就走远了，只有轻快的调侃重重地砸在她身上，一句一句，压得她喘不过气。 没人在意的……没人在意她是什么感受。 大家只想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木侑宁，没有任何人想要认识她原本的样子。 木侑宁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腿上的，正安逸的呼呼大睡的祁江北。 人人都可以任性，人人都可以冲着她发脾气！ 心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嫉妒，伸出手照着他软软的腮帮子狠狠掐了一下。 怀里的人睫毛猛地一颤，然后睁开眼盯着木侑宁眨巴眨巴，见多了他哭，见多了他闹，见多了他发癫委屈耍脾气，木侑宁突然发觉，祁江北不做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亲和，记忆里水润可爱的小鹿眼满是淡漠。 胃部的不适使得祁江北很快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眼前是自己家熟悉的客厅，下意识地翻身坐起，盯着身上盖着的蓝色小熊绒绒毯出神。 窗外的天灰扑扑的，厚云层偶有几处透着红光的晚霞昭示着明日的好天气，她斜跪着趴在沙发边的地上睡着了，提包放在脚边，发圈松垮地挽着长发，浅咖色的大衣皱成一团堆在脚边。 祁江北蜷起腿抱膝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又委屈又哀怨。 坏女人！一遍遍的骗我！ 她手里攥着的手机适时的震动起来，却并没有使她从沉重的睡意中醒来，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直至祁江北厌烦，按死关机——该死的徐温木！哪都有你！ 这个女人还没醒来！ 你管我死活！ 笨死了！旁边不是沙发？非要坐在地上！ 这样睡觉醒来腿一定会麻的。 真是又坏又蠢。 …… 木侑宁扶着脑袋睁开眼睛，嗯……怎么睡在这了？明明她才是照顾人的那个，这会儿这么像宿醉醒来啊——腿！ 腿好麻！ 胳膊胳膊胳膊——疼疼疼疼疼—— 哎呦我——嗯？ 他什么时候醒的？ 手机怎么还关机了？ 看着祁江北那么大个子蜷缩在沙发一角裹着小熊毯子，其实还有点好笑——如果忽略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冷漠的表情。 木侑宁撑着茶几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眼睛，尽管腿麻得还没办法伸直，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淡淡嘱咐：“你醒了，我给你熬了粥，喝一点吧，医生讲你胃不好，千万不能喝那么多酒了。” 好乖啊。 祁江北明明在生气，但抿嘴板脸的模样在外人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刚刚被老师批评之后满脸委屈的小孩。 顺手抬起来下意识地就想理一理他睡乱的呆毛。 不怨木侑宁，谁看到这张脸可以想象得到他已经二十好几了。 她又这样！她又这样！ 祁江北忍了又忍，强压着情绪向她挪近：“木侑宁，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抬起来的手被他猛凑近的身体撞回来……尴尬…… 忘了他是祁江北不是木佑年了。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为什么？” “……我会觉得是我让你这样的，也许当时我该跟你说清楚，不该觉得你是个小孩就那样随口跟你开玩笑打赌，其实我感觉你……也应该很清楚，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那就是想让你变得好一些才……” 安慰的话被毫不留情的打断，祁江北冷笑着，忍无可忍：“木侑宁，你不觉得你这副样子很虚伪吗？” “……” 祁江北不想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那你现在来照顾我，是觉得我可怜？还是因为你内疚啊？” “……” “哦，是因为我爸吧！让我猜猜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求你了？求你救救他儿子？连哄带骗卖卖可怜，再威胁威胁，你就又来了！对不对？！” “从头到尾——说这些话的时候——你都在想着怎么撇清你自己，怎么把你自己择干净，你永远站在你自己给自己搭起来的道德制高点上，永远把我甩在底下。” 又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 为什么大家总是这样对她说话？ 她就这么好拿捏这么好欺负吗？ 封闭的屋子里不止有一个人在压抑着情绪。 木侑宁偏过头移开目光：“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样不爱惜你自己，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隐忍到他眼里变成了心虚理亏的逃避，紧紧攥着手里的绒被忍无可忍：“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指手画脚？我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让你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在这里耍我玩我？我就是要死！我要死！我要死在哪都跟你……” “不是，小北，不是这样的……”话赶话突然就越说越激动，木侑宁越着急就越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先……冷静一下……不是这样，” 祁江北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扎在自己胸口，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不是。 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对我？ 我明明从没想过伤害别人。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让我爱的人满意！可是到最后大家还是来指责我。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 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逼我…… 他的崩溃到她眼里变成了孩子般幼稚搏关注的无理取闹，看着他屡教不改冥顽不灵的样子，木侑宁是真的觉得烦躁起来，你去死！又要死！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啪—— 祁江北被打得偏过头，愣了一下转过脸来看她，嘴角溢出一角殷红，张了张嘴，不喊疼不发疯，反而扯开嘴角，牵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哟，你生气了呀！” “你还会生气呢？你不是脾气最好了吗？你最温柔，最善良，最最喜欢为了别人付出，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 木侑宁皱了皱眉，只看着他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胸口一阵发闷，欲要开口说话，眼泪先一步涌了出来，噎住了原本就没什么台词好讲出来的自己。 话说不出来，无处发泄，只好气得打他，一下又一下。 他稳如泰山的坐在那，任凭着木侑宁发泄。 终究也不是哑巴，木侑宁还是流着眼泪一边打他一边骂出来：“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非要毁了我才甘心是不是！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他垂下眼，一言不发，又在她掩面哭泣时勾起了嘴角，适时的，不动声色的，朝她挪得更近了些，好让她只要抬抬脸就能贴贴自己。 歇斯底里比隐忍不发更容易疲惫——这疯发得木侑宁有些累，失控的情绪让她有些失了理智，她抬起头看着那张精致的，近在咫尺的脸，突然靠近用力的亲吻起他薄软的嘴唇来。 呵！（又笨又傻又癫） 淡淡的，软软的，新鲜的但并不陌生的气息，不够，祁江北想，要把它变成自己的，才算是完美的。 这么想着，他作出愣了一下的样子，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木侑宁越发的不管不顾起来，一双手点来点去，最终落到衣襟处，摸索着开始解扣子。 还不够，祁江北这么想着，随即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紧接着双手撑在木侑宁身后将身子凑得更近：“姐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木侑宁被突然制止，微微有些愣神，像是恢复了些理智似的顿缓着，他温热的气息打在侧脸和脖颈，领口处的皮肤微微泛红，还有两道若隐若现的，刚刚被自己抓红的痕迹。 理智是想把自己拉回来的吧，可是他的嘴唇贴得那么近，他的眼睛……又在那样看着自己……那种让自己拒绝不了的眼神，——只稍稍愣了几秒，木侑宁又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木侑宁，我要爱你，一生一世。 我们要在一起， 永远， 永远！ 祁江北不再废话，反客为主。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逐渐失控，仿佛要把对方吃进腹中。 房门突然被踹开。 还没等木侑宁反应过来，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拽着胳膊甩到一边，然后就看见徐温木一拳捶在祁江北脸上，被他稍一偏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颧骨上，下一拳砸在眼眶，半边脸肿了起来，脸被打破，血顺着眼眶慢慢滑下来。 这架势好像要把祁江北给打死。 祁江北却只是躲闪而不还手，甚至还用那种徐温木看着就恶心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木侑宁，这使得他怒气更甚。 “别打了……”木侑宁弱弱地出声阻止，她不瞎，可说实话，她也有点害怕。 徐温木还真停下动作，可惜只是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木侑宁一眼。 趁这一瞬，祁江北却突然抬脚冲着徐温木膝盖狠狠踹了一脚，随后一头扎进木侑宁怀里呜呜哭着：“姐姐……他要打死我……” 脸上的血蹭在木侑宁身上，看得徐温木血气上涌：“你要死。”伸手一把扯住祁江北的头发往后拽，祁江北却死活抱着木侑宁的腰不松手，三人纠缠在一起，木侑宁害怕闹出人命来，此刻也不得不出声拉起架来。 “别打了温木，你别打他了。”木侑宁挣脱不开，只好先抱住徐温木的胳膊：“再打就出人命了。” 她哭了。 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打湿了他的衣袖，看起来无助又可怜，一如两人初见时，她怯意温软的模样。 她在为谁哭呢？ （木侑宁：就不能为我自己哭吗因为我害怕你要连我也一起打） 怒气在看到她眼泪的那一瞬间消散，徐温木有些颓然的停住手，祁江北刚才那一脚也没留劲，他膝盖之前做警察时就有点旧伤，这会儿也有点缓不过来，靠在木侑宁身后沉沉地压下来。 前后两个大山似的压在自己身上，木侑宁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可又害怕两个人再打起来，暂时也不敢说话。 一时间没人开口，祁江北却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大概脸上的彩开始疼了，哭得很扭曲。 “你别哭了，等下伤口裂开，会更严重的。” 主要是祁江北哭得实在是太呕哑嘲哳了，木侑宁有点忍不了了，只好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可又不敢太过露骨的安慰，只好自以为不明显的哄着祁江北。 然后背上又是一沉。 “你们……谁先起来啊，我真的要喘不过气了……”木侑宁快被两人压死了，推推这个搡搡那个，结果就是谁也不肯离开反而更加用力地贴着她。 “我要死了我动不了……”祁江北又柔弱起来，湿泪打在伤口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你让他起来，我要姐姐陪我去医院呜呜呜，我要告他把我都给打破相了……” 第48章 三人(上) “好啦你别哭啦都没法缝针了——”大晚上的一行人又到医院溜了一趟，祁江北闹个不停，木侑宁只好开口安抚。 “你过来抱着我呀姐姐我害怕——我要瞎啦——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我看不见了呜呜呜——” 尴尬死了。 木侑宁上前捂住祁江北的嘴，朝着急诊医生满脸歉意地笑了笑，又没注意到身后候诊椅上徐温木刀人的眼神。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夜，没想到会闹腾到这么晚，木侑宁的脚步有些发急——她想抓紧回家看看孩子。 当然也要逃避身后两个棘手的情况。 可惜徐温木并不想再给她可以逃避的机会了——在感情上他已经容忍了木侑宁太多太多次，今天一定得让她给自己个说法不可。 否则这名正言顺的老公做得也太憋屈了吧！！！ “你去哪？”快走几步一把抓住木侑宁的胳膊，在开口之前打断她的狡辩：“平安很好，有阿姨带着。” “那姐姐今晚跟我回家！” “你还敢说！” 话一出口徐温木又要打他，大晚上的木侑宁怕被人围观，急忙夹在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停！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回哪个家？” 原本是来拉架的，这会儿突然被一边一个拉着手禁锢住——反倒把怒火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异口同声的样子，这会儿倒像兄弟了。 “回，回……你们爱回哪回哪！”木侑宁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突然用力一挣扎准备跑路。 很好，没有甩开。 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两个人的个子都比她高出不少，木侑宁有些害怕：“干什么？要打我呀？” 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相互嫌弃地“哼”了一声，同时松开了木侑宁的手。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木侑宁撇下两人慢慢往停车场走着，吵吵闹闹倒还好，一下子空下来，却又让她想起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今天……真是昏了头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随后低头更加快速地走了两步，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记下车子停的具体位置，这会儿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大概……就是这个方位吧，木侑宁站住脚向四周茫然地打量，视野里依然没有捕捉到熟悉的车子。 她现在也不想说话，只好毫无头绪地转着圈圈寻找。 “在这条路。”温热的大手突然走过来牵住她，将她引向拐角处的停车区，木侑宁抗拒了一下可是也没有挣开，只好随着徐温木慢慢走向那边。 “原来是找不到车子了呀！我还以为你在散步呢姐姐！”见两人牵着手祁江北肯定也不甘示弱，乐颠颠地挎住她另一条胳膊笑嘻嘻地搭话。 “咳咳……我……我有点累了，我想……”坐在车上木侑宁握着方向盘，余光小心地瞥着后视镜里的两位，斟酌着话语慢慢吐字。 “不行，今天，现在，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徐温木甚至有些哽咽：“木侑宁你摸摸你自己的心问一问自己！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要在这里就开始审判她吗？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了，说实话她有点饿了。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她要选择谁是她的自由！而且你本来就是插足我们的，你抢了我姐姐这么多年，早就该滚蛋了！”祁江北被纱布遮着一只眼睛，但依然难以盖住骨子里带着的盛气凌人的气势，鼻青脸肿的靠着车门歪着，好眼睛瞥了徐温木一眼，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又抽了口凉气。 徐温木对祁江北的话置若罔闻，车内车外都很安静，等不到木侑宁的回答，他的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怅然无助的感觉。 他已经在这笔赔钱的交易里投入了太多，早就该收手了，甚至当初就不该开始交易。 他是个有了目标就会一心一意朝着指引的方向去努力的人，木侑宁……真是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不想伤害她的，只是想让自己在她心里跟在自己心里一样重要。 有这么难吗？ “别胡说八道了祁江北，”木侑宁看上去还很平静，实际上已经活人微死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 “我要你给我做糖醋排骨！！”祁江北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我要和姐姐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们……” “别说话了你消停一会儿吧……”主要是怕徐温木要再打他，木侑宁实在不想再拉架去医院了。 车子停在一家炒粉店外，木侑宁不再搭理车里的两人，自己点了一点吃的，在店外边的折叠桌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吃起来。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吃过饭了，她以为自己会带着怀念大快朵颐，没想到只是吃了几口就停下来去车里拿了瓶水——好油，有点吃不下去了。 明明记忆里它很好吃的。 肯定是这家店做的不行。 “你们两个……不吃吗？” 有点尴尬，说点什么。 “我不想吃这个，”虽然这么说，但祁江北还是下车有点嫌弃地坐在木侑宁身边的塑料板凳上：“姐姐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和你……” 还没凑近就被徐温木一扯后衣领掼在地上，捡起歪倒的凳子取代他坐在木侑宁身边。 “你有病啊！！！”祁江北恨恨地瞪着徐温木，在木侑宁制止的目光下拍了拍屁股拖过另一只凳子坐在她另一边。 “吃饱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看出木侑宁就是在拖时间，徐温木温声催促，可又实在气不过，伸手抚在她的腰间暗暗使劲：“或者就在这？让别人都来评评理？” “啊……！”木侑宁疼得手一抖，扶着腰低头看着塑料盒里还剩下大半的炒粉：“我去找老板要个打包袋。” 忍无可忍！ 徐温木一把抓住木侑宁的手臂迫使她停下起身的动作：“回家？还是在这里？” 木侑宁低着头不说话，随后被祁江北一巴掌劈开徐温木的手：“徐温木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看不出她现在不想说吗？” “这是我们夫妻两个之间的事。”手腕一时有些发麻，但还是紧紧扣住木侑宁的手拉着她站起身来，冷冷撇下一句准备离开。 “钥匙给我。”徐温木不再给她拖延的机会，不顾祁江北在身边叽哩哇啦的狗叫伸手从木侑宁包里掏钥匙。 “诶……”木侑宁下意识按了一下包——白天寄行李的快递收据还在里面：“……你膝盖不是被他踢到了嘛，我来开好了，去哪里你说了算。” 听到这话徐温木突然松开了手，在木侑宁低着头看不到的视野里嗫嚅了一下，还是习惯性地坚定语气：“去江苑那边，我们那个家。” “好……” 反正是躲不过了，木侑宁破罐子破摔，还帮徐温木打开车门又扶了一把，祁江北看着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拉开车门也坐了上去。 ………………………………………………………………………………………… “嗯……小北，”三个人的电梯总是有些拥挤，木侑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慢慢变大：“要不你先回——” “为什么！你玩完了我就要把我扔掉吗！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行捂住祁江北的嘴，木侑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祁江北，心虚地咽了口口水，脑袋甚至都不敢往徐温木那边扭，可怕的寂静里默默地将手松下来极其无力的狡辩：“不不……不是这样的……” 祁江北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早该想到的。 三个人的房间里太安静，木侑宁好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姐姐我好疼……”祁江北丝毫不受这时低气压的影响，自然得好像独处一个频道，不顾木侑宁满脸通红的挣扎搂上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坏死了，我要你哄我……” “你别发疯！”徐温木无视祁江北当面的坏话，眼睛盯着木侑宁一眨不眨：“木侑宁，我要你说。” “说……说什么！” 还想糊弄！ “你是要他，还是要我和宝宝？” “这不公平姐姐他们是两个人！” “好了小北，你别胡说八道了。”木侑宁都快烦死了，祁江北还黏在她身上耍无赖——尽管她自己也是。 “孩子没有他重要，我们这十年的感情也都没他重要！”见她不说话徐温木也有些发急，你怎么敢？木侑宁你怎么敢？ “宝宝重要，你也重要。” “那我们就回家，你说你以后再也不见他了，我们一起陪平安长大，你跟我发誓！” “凭什么！”祁江北不甘示弱：“她爱的是我你还没意识到吗？她爱我！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而已，而且大半还是看在孩子的面上！” “是这样吗？木侑宁你告诉我！是他说的这样吗？” 徐温木死拽着木侑宁的手腕，像是要把手腕掐断一样用力，还好他是真的爱木侑宁，否则真的要被他揪着衣领子挨揍了。 “当当当当然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会儿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了：“我，我也爱你。”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体面。 “也？木侑宁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也？” 可惜木侑宁的控场能力实在太差，光这一句有歧义的话足以让徐温木破防暴走。 “我……我爱宝宝，也……也爱你。”木侑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眨眨眼睛，只觉得手腕被他掐得有点疼。 “那我呢？”祁江北当小三不嫌事情大：“你亲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要不是他来，我们现在说不定还在……” “别说了别说了……” 一着急有些说不出话来，木侑宁好想逃避，好想把眼前的烂摊子远远抛在脑后，或者大家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后者显然不太可能。 “你们别说了艹！杀了我算了！”着急起来开始泪奔：“有毛病啊你们都！我不想跟你们任何人待在一起了，走！你们都走！！！” 眼泪朦胧抬头，两人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木侑宁讨厌死这种审视的眼神了，也恨死自己这样一点点小事就不体面的崩溃了，抬手梆梆给了两人一人一拳，挣扎着想要离开。 哭闹归哭闹，吵架归吵架，但当木侑宁真的要离开，无论是徐温木还是祁江北都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哭了正好。 哭了哄哄就好了。 可怕的是她不声不响地离开，永远地将他们忘记。 “你们有病啊！放开我！……唔！！！” 神经病啊…… 挣扎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挣开，理智消散前木侑宁只记住两张长相不同但神情相似的脸。 …… 再次醒来。 木侑宁出于本能动了动胳膊，酸痛的感觉一下子顺着僵硬的神经遍布全身，好消息——还活着，坏消息——快死了。 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的木侑宁只有动眼珠还不费力，整个人像是平安耗尽电量的小羊玩偶，无法再自在灵活地跑跑跳跳。 胸前搭过来一条光洁沉重的手臂，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垂眼看见另一只搭在她的胯骨，挣了几下反而将她束缚得更紧。 她不想动弹，脑子里稀里糊涂地闪过几幕断片前的回忆。 呃…… 神经病……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好不体面。 迷迷糊糊实在没有力气，木侑宁很快沉沉地再次入睡，天已大亮，未合严的窗帘透过很刺眼的日光，她稀里糊涂地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睡的很不好，但却怎么也无法醒来。 …………………………………………………………………………………… 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她醒了吗？” “……还没有。” “……她要醒了。” “……你闭嘴。” “……醒了就醒了呗，我想听她说话，我好想她。” “……这样就很好……你觉得呢？” “……” 听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好像有一汪软软的暖暖的春水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很舒服，将她浑身的疲惫慢慢慢慢地漂走，让她忍不住安然地沉溺在这里，心甘情愿地溺死。 第49章 三人(中) “姐姐……姐姐……” 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极力挣扎出梦境醒来，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张脸。 阳光透过窗洒进房间，心爱的宝贝依然躺在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动了动，在祁江北的呼唤中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祁江北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整个房间显得温馨又美好。 要是没有他就更完美了。 祁江北抚摸着她圆润的肩膀凑近，在因嗜睡而泛红的软腮边轻落了一吻：“姐姐，我好爱你。” 木侑宁轻哼了一声，像听见了似的回应。 祁江北安然享受着二人时光，徐温木适时从浴室里出来破坏气氛：“她很累了，你白天别折腾她。” 祁江北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徐温木穿戴整齐在木侑宁额头轻落下一个吻离开，他才亲昵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吮吸她身上的香气。 好开心，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抱着你，我都好开心。 睁眼天已大亮，纱帘透进来的光让卧室显得亮堂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味道，那是昨晚留下来的暧昧气息。 木侑宁醒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只搭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按压的手，那手的主人察觉到了自己已经睁眼，顺着小腹一路向上，身后传来温热的感觉，暖烘烘的，像烘箱里的小鸡崽。 他的手越发放肆。 木侑宁毫不留情地一甩胳膊打开祁江北的手，皮肉相贴时毫不留情“啪”的一声。 手上迅速浮起一层红印，祁江北满不在意地翻了个身躺成了舒服的姿势，张口就是亲密的调笑：“你坏！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头痛欲裂，木侑宁硬撑着坐起身来，下床的一瞬间腿一软跌在地上。 祁江北笑得痞里痞气，裹着被子滚到床边歪着脑袋看着木侑宁，像个因为得到了期待的奖励而对世界充满善意的小孩子：“姐姐别着急走好不好，再陪我一会儿嘛~” 尝试了几次也还是没法好好站起身来，木侑宁只能瘫坐在地上，任由时间慢慢按摩着身体酸软的不适。 光洁有力的胳膊从身后掳住她的腰将她很轻松地重新带回床上，身体再次陷入松软的床榻，比坚硬的地板不知舒服了多少倍，那张漂亮的像玩具娃娃一样的脸一脸兴奋地凑过来，眼里闪烁着孩子一样亮闪闪的兴奋：“姐姐！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 沉默。 祁江北俯身亲吻她裸露的脖颈：“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不会再让你伤害我。” 怀抱里的女人一言不发，任由他的吻星星点点的落下，在锁骨处散碎地徘徊。 她闭着眼睛，紧咬着嘴唇。 祁江北的手又不安分起来：“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我等的你更久，我比他也更爱你，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却那么那么少……我要你赔我……” 木侑宁一动不动，垂眼看着呼吸声渐渐加重，眼神逐渐迷离的弟弟。 见对方没有拒绝，祁江北更加肆意妄为。 终于在快要被撩拨起人正常的本能反应时，木侑宁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祁江北欲色厚重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迷茫，黏黏糊糊地又要贴上来，被木侑宁手掌抵住脸毫不留情地推远。 “好啊！”终于反应过来身下人明确地拒绝，祁江北红着脸有些恼羞冲木侑宁嗔怪：“你坏死了！！！”弯腰俯身将头埋在木侑宁的脖颈处狠嗦了一口后蹦下床，大大咧咧地随手披了件遮羞的衣服走进浴室。 木侑宁强迫自己坐起来，随后再次瘫倒在床上。 没有一点力气。 过了不久祁江北围着浴巾出来，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脊柱线流进松松垮垮的浴巾里消失不见，木侑宁刻意垂眼避开视线，却无法阻止祁江北在她余光里晃来晃去。 比徐温木大方，比徐温木……咳…… “把衣服穿上。”木侑宁半倚在床头伸手掩住下半张脸，尽量摆出一副冷漠且毫不在意的样子。 “没有衣服嘛……”终于搭理自己了，祁江北一个箭步跳上床，瞪着眼睛眨巴眨巴：“衣柜里全是衬衫西装裤，我不要穿那个！” “那你回你自己家啊！”这么大个头一下子砸在自己身上，砸得她半天缓不过神：“不就在楼下？” 祁江北不接茬，隔着被子抱着木侑宁在床上扭来扭去：“姐姐你想看我穿衬衫吗？还是想看我穿别的？我都穿给你看好不好？” 木侑宁低头看着他。 年轻、美好又天真的脸，恬不知耻地说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小北。”木侑宁轻轻抚上祁江北的脸，像个温柔耐心的母亲，只是眼睛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真实的表情。 “嗯？”祁江北笑着凑得更近，轻轻吻着她的肩膀，将脸主动在木侑宁的手心里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单纯地享受着这种让他痴迷的亲昵。 “姐姐，我真的好幸福啊——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在想你……” “我听了你的话，好好念完了书，我们可以一起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住在你想住的地方，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姐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做平安的爸爸……” 咳咳……平安多个爸爸这事……木侑宁觉得自己还真说了不算。 “我有点饿了。”木侑宁睁开眼睛，托着他的下巴将人推远，翻身坐起来，从衣柜里找出了件睡裙换上。 “那我们出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我也好饿了，可是一跟你在一起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连吃饭也记不起来了嘿嘿……” 边说边再次黏黏糊糊地凑上来，木侑宁都觉得有点烦了，可是推开了之后他也还是那样子，屁颠屁颠，搞得她不胜其烦。 “你自己点外卖吧，”木侑宁捡起客厅沙发旁的大衣抖了抖穿在身上，打开包不作经意地迅速查看了一眼：“我得回去……看看平安。” “那我们还怎么吃东西？”祁江北跟着木侑宁往外走：“你要把孩子接出来带她一起吃吗？” 木侑宁止住脚步回头，那车钥匙抵住他的胸膛将人往后推了两步：“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点外卖吃吧，我要回去，平安现在认生期，太久没见到我会哭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你给我个时间，我们一块出去。” 门刚开起道缝被一股力量压回去，祁江北将人抵在门上，低头看她时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再说，”木侑宁连头也没回，用力扯了几下门把手之后无奈地泄下力来：“你起来……” “我不……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是不是又要把我扔掉了？我告诉你木侑宁我不许！我不许！！！！” 狗改不了吃屎。 无论他再怎么叫自己姐姐，骨子里依然与徐温木一邱之貉。 “我哪里也去不了，”木侑宁很平静地摇了摇头：“如果你们想把我留下来，那你们做得很成功，我的孩子，我的家人，我的生活，全是你们的了，你们想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祁江北怔愣了一下，但木侑宁也不再搭理他，推开门慢慢走了出去，连门都没关。 直到人消失在走廊拐角，祁江北才回过神来慢慢追了出去：“姐姐——” 见他还跟着自己，木侑宁真是要烦死了，只是表情习惯性地不把内心的情绪表达出来，默默按了下行，一言不发。 “我不是他。”祁江北眼疾手快地将电梯截胡拐到了自己的楼层，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将人搂着肩膀带出电梯：“我爱你姐姐，但我也不会让你不快乐。” 所以就让我回家啊？ 你把我再拉到你家是怎么回事？ 木侑宁被他牵着手按在沙发上坐下，“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做饭，你吃了再回去。” “不用，”木侑宁紧接着站起来：“那边也有东西吃。” “哪有我做的好吃？！！”祁江北换下徐温木的衬衫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套围裙一边瞪了木侑宁一眼——不许走！ 有点好笑，木侑宁也没再多说什么，坐下来看着他转头忙活的模样发起呆来。 …… “你喜欢吗姐姐？”几道很简单的菜，二人对坐吃着，祁江北忽然抬起头来，冷不丁地问她。 “还好。”木侑宁心不在焉地夸赞：“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我说的是我们……”祁江北突然凑近，压住她无意识戳着饭碗的筷子：“姐姐，我们三个这样，你喜不喜欢？” 发现问题，挑起话题，哥哥也喜欢这样，只是祁江北的提问让木侑宁并不感到压迫。 她摇了摇头，才突然绷不住情绪地有些想哭。 “不喜欢吗？”祁江北似乎一定要叫她亲口说出来。 “不……不太喜欢。”木侑宁突然发现自己的承压能力好像又强了一个level，要是以前的自己，可能又要绷不住哭起来了吧。 吸吸鼻子整理了一下情绪，大概也跟与祁江北在一起更轻松的缘故吧：“我觉得我有点……接受不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祁江北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睛让木侑宁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以后……有把我考虑进你的生活里吗？” “我不知道。” 木侑宁不确定自己现在可不可以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跟祁江北说明，说实话她也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内心，掩盖心底的秘密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她又不确定此时的祁江北是否可信。 前半生里就是因为什么想法都要一五一十地跟别人讲明白说清楚，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这样任人拿捏的局面。 木侑宁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那你爱不爱我？” “……” “那你爱不爱他呢？” 妈祖啊！为什么换了一个人还是在问我这样的问题啊？ 好不容易有点胃口也给整没了。 “我吃饱了，谢谢你小北，我过两天有空再来看你，我先回去了，再见。” 木侑宁起身，飞也似的往门口走。 “等一下！”祁江北突然站起身来，在木侑宁疑惑的眼神里走向沙发：“你的包。” “……谢谢。”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木侑宁轻轻点了点头——太放松了反而把重要的东西给忘了，伸手时对方却并未松手，不解抬头，正落入一个光滑坚实的怀抱。 “我爱你木侑宁，不管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 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木侑宁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看着手机里快递已经是等待签收的状态，抬头看了看天空——一个人的时候比跟任何人待在一起都要轻松。 如果就这么离开，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呢？ 不——她再也不要这样想了。 她不要再背着这些莫名其妙的道德枷锁过下半辈子了，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再见了。 现在的自己，与她曾经幻想的人生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她几乎失去了一切她所珍视的东西，被迫过着别人所期待她过的生活——虽然这一切她也不是全然可推脱的。 大衣里兜有一封薄薄软软的信，小心地取出来，纸张很新，但已经被翻阅过许多次。 ——我希望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再为了我、妈妈或者其他什么委屈自己，有时候我想如果我离开你就能活得更轻松一点的话，那我一点也不会后悔或者害怕什么的。 木侑宁看着这张薄薄的纸，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放回自己的衣服里。 还是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 孩子恬然地睡着——与她所言并不相符——因为看顾女儿的保姆太多，徐温木晚上也不许她带着孩子睡觉，木侑宁自己都不确定小孩现在能不能认出妈妈。 “有哭闹吗？”木侑宁小心翼翼地把娃娃抱在怀里，对着守在孩子身边的两个阿姨轻声问道。 “没有呢太太，刚才先生回来过一次，喂了奶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第50章 三人(下) “我陪平安睡一会儿，”木侑宁抱着孩子不松手，带娃娃来到主卧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床上，丁点儿大的小人小鼻子小眼睛都秀气可爱，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手指头努努嘴，在母亲的抚慰下又香香入睡。 身体被仔细地清洗过，木侑宁记不清楚，只是干爽的感觉不是在骗人，简单冲了澡换了新的衣服上床，小被子软软地裹着小身体，或许是感受到母亲靠近，小脑袋向木侑宁的方向偏了偏，看得人心里软软。 “平安，我是妈妈。”木侑宁轻轻拍打着孩子，小心地躺在孩子身侧轻声一遍遍重复：“妈妈，小平安，叫妈妈——妈妈——”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就开始有些困倦，木侑宁给自己和孩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安稳地睡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踩空的感觉一下子把她惊醒，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也不哭也不闹，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扭过头来看着木侑宁露出了个甜甜的微笑。 哦~~~~ヾ(*′?｀*)? 天使！！！ 小囡囡冲木侑宁努嘴，大眼睛扑闪着冲妈妈讨饭吃。 木侑宁心里一软，抱着娃娃回想着怀孕时母婴课上老师教过的哺乳要点，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奶水可供娃娃吸吮，但自从怀孕以来都很期待这样做。 抱起孩子有点激动又有点期待地掀开衣襟—— 青青红红的吻痕和咬痕斑斑驳驳的遍布裸露的皮肤，木侑宁一下子萎蔫下来，着急忙慌地合拢衣裳，只有小平安还不知道发生了啥，饭饭的需求没有被满足，小嘴一瘪就要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直到吩咐完阿姨去冲好奶粉，木侑宁还是觉得脸上烫得要烧起来了。 两个杀千刀的混蛋！ 这么大的小孩已经在学着抓握，只是手臂的力气还没那么大，只能虚抓着奶瓶手柄，木侑宁给孩子扶着瓶瓶，看着娃娃嘴角溢出的奶沫和眯缝着眼满足的笑意，喜欢之余心里还是闷闷不乐的。 吃完了瓶瓶奶就咿咿呀呀地叫唤，孩子闹一会儿吃一会儿睡一会儿，一天又很快的过去，唯一让木侑宁欣慰的是宝宝大概能认出她的身份来，一整个下午在她身边不哭不闹，嘎嘎笑着。 小宝贝，好宝贝，妈妈的乖宝贝。 谁能想得到这是一个从没想过结婚也从没想过做妈妈的人有孩子之后的状态。 不知道是孕激素还是母性控制了她的大脑。 换了尿布孩子又睡了过去，这个阶段的小孩像小猪，除了吃就是睡。 可木侑宁怎么也看不够，原本还想着等她睡了起来好好吃点东西，这会儿盯着孩子的睡颜一不小心又看入了迷，小脸蛋小拳头小脚丫，看起来都像小蛋糕一样香喷喷的。 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搂着孩子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等到晚上徐温木回来时，便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安稳睡在一起，小丫头反而比妈妈警醒，听到动静蹬蹬腿睁开眼睛，在开口哭泣前被爸爸麻利地托抱在怀里。 乖宝宝，妈妈睡了，我们不要吵醒她好不好？ 孩子简单哄了一下便被徐温木交给阿姨带出去，这边当妈的还在呼呼大睡，还好是在家里，这要是让她一个人带孩子，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老婆……老……” 朦胧间本能地摸了摸身边却摸了个空，木侑宁一下子惊醒倏地惊惧起身，一脑袋撞在没防备的徐温木的下巴上。 捂着脑袋倒在床上，抬头看见徐温木掩着下半张脸眼睛红红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对不起我，我一醒来发现平安不在我……” 看着徐温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木侑宁也意识到大概是咬到舌头了，很少见徐温木吃瘪，有点想笑的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太地道。 “还好吗？我来看看吧……”木侑宁忍着笑凑上去，想伸手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没，没事。”徐温木极力控制着咬字清晰，可传入木侑宁耳中的效果却不太尽如人意。 “呀！好像……咬破了……”木侑宁小心地捏开徐温木的嘴角查看，一脸遗憾又歉意地忍着笑看着徐温木眨眨眼睛。 “你还笑……”嘴里明显的血腥味当然比木侑宁先一步察觉到，罪魁祸首一脸不知悔改的嘲笑模样，徐温木好久没见她笑得这样自在，乘兴将人压在床上毫不客气地朝她饱满的嘴唇咬了一口，直到看着她收了笑容掉下泪来，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 “神经病！”木侑宁获得同款吐字不清的buff，冲着徐温木的后腰坏心眼地戳了两下，真是个会扫兴的小气鬼，不让别人占到他一丁点儿的便宜。 虽然木侑宁笑的时候徐温木也很开心，但似乎还是她这种变脸闹脾气的模样更让他喜欢。 好……奇怪的性癖——反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虽然大部分时候并不反思。 尤其是她踢闹着还被自己压着在身下哼唧的时候，推拒着仰头被他吻去第一滴眼泪的时候。 爽飞了。 她越是不喜欢，他越是要强迫着让她去做，越能证明自己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她——从身体到精神。 变态！ 奶娃的事加上刚才激起了木侑宁的逆反情绪，挣扎着就是不让徐温木得逞。 “哟！长本事了！”徐温木坐住她胡乱扑腾的腿皱着眉笑了一下，沉重的身体把木侑宁压得愣了一下，趁她愣神的间隙修长的手指从脖颈滑进衣襟里——像往常一样享受她的逆反忽略她的情绪。 “啪”—— 清脆的一巴掌甩到脸上——这下轮到徐温木愣神了。 甩甩手腕用尽全力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木侑宁一脸淡定的模样往床边爬去——尽管心里慌得一批。 “你打我？”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可置信？打你就打你咯——老娘乐意。 “打……打你怎么了？你还咬我呢！”逃避着徐温木的质问弯下腰穿鞋，下一秒被甩飞鞋子拖回床上：“你干嘛？我累了！我今天不要做！明天这不要做！这一周都不要做！！！” “你打我？” 徐温木摸着脸还在回味自己的震惊，看着她一脸吊吊的模样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像绵羊像兔子的木侑宁会这样。 原来兔子急了会咬人是这种感觉。 好好好。 “你笑什么笑啊？” 神经病？打傻了吧？ 徐温木不笑了，只是不顾木侑宁的挣扎翻身将她抱在怀里胡乱地蹭着，直至她力竭，安分地被他圈在怀里：“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窒息！！！！ “不爱了……能怎样？” 她一脸无所谓的摆烂样子看得徐温木有点生气，被压在怀里了还不老实：“今天吃枪药了？字字句句都往我心上捅刀子。” 我还不够包容你吗？我都…… 徐温木等着木侑宁回答，木侑宁却死活不再说话。 正等得不耐烦，却见她抱住他的胳膊死命咬了一口，一口凉气还没缓过劲儿来，紧接着就看到她跟个疯狗似的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嘶——” “你疯来了！”徐温木捂着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木侑宁，果然不能让她跟那只疯狗待在一起，没一会儿就病成这样了。 “好玩吧？你不是喜欢咬我吗？怎么我才咬了两口你就受不了了？”冲动质问之后又觉得没有意思——讨厌这样斤斤计较的感情，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不想吵架——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夫妻之间的争吵——于是适时地闭起了嘴决心不再争辩反驳。 植根于童年时家中无止境的争吵冷漠抱怨，每当出了问题，她下意识地就会想着逃避。 不知所措间被徐温木从身后抱住，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来，因此她并没有挣扎，不过木侑宁不知道的是，徐温木这会儿反而心情不错，他喜欢木侑宁这样，闹脾气也好，吵架也好，这才是一个家里正常的样子嘛——总有这样那样的小矛盾，用以增添夫妻生活间的小情趣。 “原来是生气了——”徐温木勾着木侑宁的头发亲了亲她的脸颊：“我错了老婆，要不你咬回来吧，随你怎么来，怎么解气怎么办好不好？” “周五平安去接种，好久没陪你逛街了，我陪你好好玩玩好不好？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我哪也不想去。”木侑宁摇了摇头，语调平平地回应。 站起身来又再次被徐温木拉进怀里：“怎么会哪里也不想去？怀孕生产都受了大苦头，之前可是满世界乱跑停都停不下来的人。”徐温木笑着抬手蹭着她的软颊，话说出口才觉得失言，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头：“饿不饿？肚子怎么这样扁？” 木侑宁摇头不想搭理他，离开的离开，去世的去世——那些能让自己满世界奔波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们还有女儿，”见她失神，徐温木暗戳戳地将她往自己的世界里拽：“买点小裙子呀，小首饰小玩具什么的——虽然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但可以先给她备着。” 盯着她光秃秃的脖颈，徐温木才想起昨天挂在她脖子上明晃晃刺着自己眼睛的那颗钻石戒指的项链——被他一把扯掉随手扔了，扔到哪了？不知道。 与此同时。 祁江北一个人靠着沙发坐在地上，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手里把玩着那枚造型简单的戒指——他还没有亲手给她戴上过——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结束？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再也没有别人来打扰。 他的世界里一直这样孤单，除去木侑宁只有一片黑暗。 …………………………………………………………………………………… 简单吃了点清淡精致的晚饭，木侑宁跟徐温木躺在床上，孩子在两人中间跟着徐温木手里的沙铃乐得移不开眼，小胳膊腿儿不住地在空中兴奋地踢蹬，咿咿呀呀地急迫地想要。 “叫爸爸——徐安平小朋友——叫爸爸——” 哦对了，孩子的大名几个月前被定下，可怜天下父母心，那时候只想着孩子平安长大，所以名字就定了“安平”两个字。 孩子都快急哭了，可是努着嘴就是发不出声音来，这边徐温木还在阿巴阿巴着等着当爸爸，木侑宁看得有点烦，随手又拿了个新的铃铛吸引孩子的注意力：“才多大你就想让她说话，叫不出来也别硬逼她呀，慢慢来嘛，小孩子逼急了会被吓到的……” 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更花花绿绿更清脆的玩具吸引过去，徐温木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是快六个月的娃了，还是只会嗯嗯啊啊的，连两个最简单的音节都很难同时发出，陪着玩什么游戏吧，一丁点也反应不过来，真的不是他多心，只是看着女儿小光蛋一个每天只知道傻乐的模样，再看着木侑宁毫无底线的溺爱模样，徐温木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焦虑。 “要不过段时间给平安找早教吧。”母女两个玩得正开心，木侑宁正在玩着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喜欢的那种蒙住脸再突然“哇”一声的游戏，能让她俩笑一天。 “啊？”木侑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新闻一样，瞟了他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回女儿身上：“你没事吧？才五个多月？这有点早吧？” “所以我说过段时间啊，再过两三个月，咱们做父母的眼光要放长远，总不能让咱们平安输在起跑线上……” “什么什么什么就输在起跑线上了？”木侑宁终于意识到徐温木并不是在说笑：“她才一丁点大，连爸爸妈妈都没认明白呢！你要教她什么呀？” “就是这么大了连爸爸妈妈都认不明白才要教啊！像她这么大的小孩有的都会开口说话了……” “爸爸妈妈有什么好教的？大一点就认出来了呗，”木侑宁皱眉抱着孩子满脸嫌弃：“你别一天天有劲没处使，折腾完了我就再折腾孩子，你闲得没事做出去帮阿姨把碗刷了，少雇两个阿姨多给孩子攒点钱，笨点也不怕什么了……” 第51章 可能(上) “你这笨蛋……”徐温木听了木侑宁的吐槽也不恼，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孩子肯定是随你，你说得对，不多攒点钱就完了。” 木侑宁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也折腾了一晚上了，平安的两只小眼睛都打架了，只是难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小孩硬撑着咯咯笑了两声，才终于嘴角咧开了睡了过去。 “睡了？”徐温木凑过来凑身后抱住母女两个：“长得跟你越来越像了，这小胖子……” 不过是父母眼里的滤镜罢了，因为早产，徐安平的身体并不算好，身量在同龄娃娃里算是小的了。 真的很笨吗？ 木侑宁看着孩子突然失落起来，连带着表情也有些懊丧。 万一真的笨笨的怎么办？ 万一她长大了，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有人欺负了她，她一个女孩子又要怎么办？ 万一因为像她妈妈一样的软弱，过上像她一样任人可欺的人生怎么办？ 孩子无忧无虑地睡着，木侑宁一颗心却紧紧地揪起来。 事实上，她应该先担心的是她自己。 一个连自己也无法保护的人是没法去保护他人的。 “怎么了？”眨眼间察觉她情绪的转变，徐温木笑着抬手蹭了蹭木侑宁的脸：“你看看平安哪里像我？嗯？看看嘛……” 木侑宁用胳膊肘抵住徐温木的胸膛向后推：“孩子睡了。” “你干嘛……”猝不及防被徐温木强行夺过身下的孩子，木侑宁急着起身却被他捏住脚腕拽倒在床上，怕吵到女儿也不好大声质问：“徐温木！” 徐温木恍若未闻，把女儿抱在怀里颠了颠——就像个小玩具娃娃。 “我想带着她睡——”木侑宁光着脚跟在后面，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把孩子接过来，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他交到阿姨怀里离自己越来越远。 正要追过去被扯着胳膊拽回床上：“你干嘛！” “你干嘛？光着脚大喊大叫，是不怕吵醒孩子还是不怕阿姨笑话？”徐温木想了想扛起她进了浴室：“你好歹也正经端起个太太架子来，你这样谁看了肯尊重你？” 徐温木蹲下身子给她洗脚，温暖的水流顺着白嫩的足尖滑落，柔软的毛巾将它们完全裹住，大掌细腻地擦净残余的水珠。 脚就是用来走路的，但此刻，这双脚软嫩可爱，像一件一直放在玻璃罩里的艺术品。 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徐温木自然而然地将她抱回床上。 “再生一个，生个聪明的叫他顾着姐姐。” 玩笑着语气看不出多认真，木侑宁却激灵了一下，看着徐温木拒不配合。 “怎么样？我开始也想着不再生的，”徐温木笑着，一只手压住她的两只胳膊：“可是左想右想还是不行。” 一个不够，栓不住你。 不待她拒绝，侵略性吻将她的话语全部堵住，其实说什么又有什么紧要呢？反正你说了也不算。 “我真的累了，这事以后再说吧。”良久吻毕，木侑宁红着眼眶轻轻喘息，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炸毛也没有马上拒绝，只是松垮垮地瘫在床上，任由徐温木将她压制在怀里，闭上眼睛不搭理他。 “……好吧，也不急，反正平安也还小。”徐温木喜欢她乖顺的模样，如果能一直这样也好呀，可惜多半她都在装。 这蠢女人，就该牢牢被他管着。 ……………………………………………………………………………… 周末， 一江平苑的平层间。 木侑宁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上周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伴着新的更多更青紫的痕迹遍布全身，二人一人打开一瓶药膏，在那些比较明显的部位敷了热毛巾仔细地揉着。 “下次不要再这么用力了，她吃不消。” 祁江北手里的动作不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块这块还有这块，这不都是你弄的吗？” 似乎吃痛，睡梦里的人皱眉轻哼一声，二人同时放轻手上的动作，连带着音量也减了几分。 “过几天我要出差，”徐温木毫不在意祁江北的挖苦，掌下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细腻的皮肤生出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带着体温的被子裹住她，遮住一切羞耻和不体面的痕迹：“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祁江北挖空盒子里最后一点药膏，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掩在下面带着一圈牙印的脚腕，冰凉的药膏大喇喇呼上去，刺激得整只脚瑟缩了一下又很快松懈下来：“刚好陪她。” “你念了这么多年书，到头来还是这样不学无术？那你念书有什么用？” “她喜欢我这样，我就去做咯，关你屁事。” “你别发疯了，一天天不务正业。”徐温木拨弄着她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斜睨着祁江北，尽管无语却又不得不耐下心来跟他说话：“到那天我叫人来接你。” “我们本来就是兄弟。”稍稍顿了一下，徐温木软下语气，像真正对待自己的家人那样的语气：“既然回来了，那不如做点正事，她现在不愿管事了，过不了几年生意总会放权，旁人再可信，肯定也比不过自家兄弟。” 祁江北收手，拿起已经发凉的湿毛巾擦干净手扔在地上，枕着木侑宁的脚腕轻轻一嘁，不置可否。 “现在这样就很好。”两兄弟依偎着软塌塌地身体：“你以后都老老实实的，过去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呵。 “我感觉你脑子还真是不够清醒！”祁江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捏着木侑宁的膝盖骨，懒懒地滑落一滴眼泪：“她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你不想着避开还想着接手？你到底是瞎了还是想钱想疯了！！！” “我疯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在做什么呢？我难道就不想把自己洗干净吗？她做了这么久，你以为这件事就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吗？没法了，除了继续做下去，没有任何办法。” “你以为你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干净了吗？做梦吧！这么多年你吃的穿的话的用的，每一分都是脏的。” “别以为你手里的东西能要挟到我什么！我完了，连她也逃不了干系！你想带着她离开，我告诉你祁江北，不把这件事完全解决掉！你哪里都去不了！” 徐温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起身走去浴室。 祁江北半天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把木侑宁抱在怀里，直到将她勒得在昏睡中都开始抗拒，才失神地松了松禁锢，一滴眼泪滴落进她的头发，被他阴沉着脸厌恶地揩去。 我不要。 我不要他们伤害我们。 我绝不允许。 ……………………………………………………………………………… 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木侑宁已经不会再那么惊慌。 眨眼适应了光线之后，再次合上眼睛，短暂休憩了一会儿，直到身上大半力气已经恢复，才慢慢扶着脑袋坐起来——是祁江北的家。身上衣服穿得干净整洁，她试着下床，慢慢地往客厅那边走。 “去哪里？”祁江北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将她拥回床上，小脸紧绷着：“要做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吗？” 木侑宁胡乱地揉着他软乎乎的脸，腻歪了一会儿便又在他的怀里喘息起来。 “我饿了。”光脚踩在祁江北的腿上，没有节奏的随意抖着：“有吃的吗？” “没吃饱吗？”祁江北低低笑了两声，随后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往餐厅走去：“猜猜看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糖醋排骨的香气从厨房中弱弱地飘到外面，馋虫勾得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木侑宁掩在他怀里垂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裹着被子被他抱到椅子上，满脸期待地看着厨房的方向。 …… “怎么样？好不好吃？”盛好饭添好汤水，祁江北绕到她身后将散发笨拙地用发圈重新小心地扎好，才坐到她身边拿起筷子，享受着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好吃，特别好吃！小北好棒！谢谢小北。”木侑宁笑得很傻气，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曾经一同生活在一起的时光里。 一口一个“小北”叫得祁江北几乎要找不着北了，看着她真是连饭都不想吃了，脑袋抵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硬硬弹弹的头发扎得她咯咯咯直笑：“姐姐我好喜欢你哦，我喜欢你喜欢你好喜欢你，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排骨炖得太久，肉软烂着松垮地挂在骨条上，入口即化。 像是失去骨头的肉一样软软地任由他依偎在自己怀里充当“骨头”支持着她：“小北……” “嗯？” 话到嘴边还是紧急改口：“呃……你，你就要……” “怎么啦姐姐？你想讲什么？我怎么啦？” “呃……你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我们……这样？你也不想着要结婚什么的？” “我想呀，我当然想呀！”祁江北眼睛圆溜溜地眨了眨，目光透露出一股不解地神情：“可是你不是结婚了吗？那我还怎么结呀？” “……” 呼——木侑宁小口拨了一点米饭，直到咽干净才又笑着与他闹作一团：“我今天晚上留下来好不好？明天……呃……明天下午再回去，晚上吃点别的，你亲自给我做。” 祁江北挑眉笑了笑：“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木侑宁笑得十分真诚，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原想的是两天中偷个时间差，这样就可以在两个人都不察觉的时候回家抱了孩子逃走。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 半年后。 “我们走咯，平安跟爸爸妈妈说再见~真棒乖宝宝！” 徐温木鼻尖轻轻贴了贴孩子额头，搂着木侑宁不顾她眷眷的目光强行带着她离开。 “我想跟平安再待一会儿。”车里木侑宁被紧紧攥住手腕，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她却依然严严实实地裹着长衣长裤。 上次见女儿还是一个月之前，可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就又要离开。 “她有阿姨看着。”徐温木在车上翻开电脑查看文件，她的手腕更加细薄了，徐温木无意识地把玩着，身边人不再发出动静，安静得像只衣服架子。 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没有回头看她：“一会儿司机送你回去，你老实待在家里，这周没事，可以叫保姆看着你在院子里走走。” “没事？”木侑宁喃喃自语，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很遗憾？”徐温木停下手中的动作——到这时才正经给了她一个眼神——似笑非笑的模样。 木侑宁没有说话，垂下眼睛不搭理他。 对方反而来了兴趣似的，握着雪腕的手松开，带着薄茧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久未见阳光脸庞：“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嗯？” 笑意吟吟的脸上，语气却异常冷漠，手指刮得她脖颈发红。 “还是喜欢我们两个一起上？反正你厉害嘛……又能都吃得下。” 车里好像只有徐温木一个活人。 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徐温木的手指。 车子平稳地开着，直到一处比之前的家更为僻静的半山腰上的一处别墅上。 “我不再乱跑了……”直到徐温木吻了她的脸颊转身正要离开，木侑宁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再也不跑了，你让我见见平安吧……她会叫妈妈了，可是我只听了几次……就一天也好。” 徐温木弯腰，视线与她平齐，理了理被风衣帽子扰乱的头发，眼神真挚又诚恳：“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呀老婆？你自己说说，这段时间你带着我女儿跑了多少次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个普通妻子似的，买买包呀珠宝呀衣服呀什么的，每天就是快快乐乐的，除了老公和女儿什么也不想，一心一意只为这个家好呢？” “你太伤我心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整个别墅再次寂静下来，几个菲佣安静得像哑巴，没有网络，连手机都被收走，每天只能看看电视，然后等着徐温木回来。 一上午过去，木侑宁只是盯着脚腕上的电子环，一动也不动。 第52章 可能(中·结局上) 再次， 再次从浅眠中醒来。 浴室里响着水声，徐温木背对着她解领带，在未开灯的房间里变成了一片沉默的剪影，躺在床上看过去，显得更加阴暗可怖。 “我想见女儿。” “晚上为什么不吃饭？” “我想见女儿。” “……” “我想——” “你上次体检医生怎么跟你讲的？下次体检要还是营养不良你就不要见女儿了。”徐温木顿了一下，转身坐到木侑宁身边抚了抚她的肩膀：“你连抱都抱不动她，这妈妈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 “听到了就说话。” “知道了。” 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脚环会被他亲自取下，一般都是那种家眷和谐，笑语晏晏的晚宴，木侑宁会在他的注视下被佣人换好得体的礼服，挎着他的胳膊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 真是恩爱的夫妻呢。 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 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再跑了。 第一次跑的时候怕被发现，抱娃住小旅馆被当成人贩子，第二次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带着平安藏到闲置已久的母家，没住了几天又被拎回家，上上次在宴会上跑的，为了自己和孩子的自由，心一横连体面也不顾了，报警之后笑嘻了，猜接警之后碰见了谁？ 李漠南！ 而且还一眼就认出了她，当即一声“嫂子”给木侑宁的自由判了死刑。 上次就更别提了，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上飞机了，临了还是被拦下来了。 然后就挂上脚环了。 他爹的。 根本就……没办法。 木侑宁现在就是能苟一天就苟一天，总有疏忽的时候。 只是在那副熟悉的身体压下来的时候，以往都会让她感到安全的怀抱，此时只剩下了满心的抗拒。 “别……”木侑宁侧过脸去：“我来例假了。” 徐温木皱眉，转而温暖干燥的大手覆盖住她的小腹，语气却是毫不客气地责备：“怎么还没怀上？你是不是偷偷弄出来了？还是吃避孕药了？” “我哪里来的药啊！”木侑宁不甘示弱地横了徐温木一眼反击：“你现在就差没在我身上安监控了，我没地方买！买了也没处吃！” “你知道就好……”徐温木低头将人罩在怀里，轻轻在她脖颈上吐气：“下个月要是还怀不上，就先不用见平安了。” “我营养不良我怎么怀孕啊！你天天逼我，天天看着我管着我！弄得我压力很大，真的很大！”木侑宁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索性软下身体由着徐温木的禁锢：“再这么下去，就算怀上了也生不出你想要的那种孩子……” “原来你还知道啊，”徐温木手向下握了握她的脚又是皱眉，起身吩咐佣人煮了姜茶送来，再将人重新搂在怀里温暖：“那从明天开始就给我好好吃饭。” “你让我见见女儿吧，我再也不跑了，我想去她身边，看着她我就想吃东西了，再说如果平安在我身边的话，平时做辅食的时候我也可以顺带吃东西啊，不知不觉就可以养好身体了。” 姜茶很快煮好，徐温木接过来抱着她坐起来递了烫烫的一杯过来，“不行，”油盐不进不为所动：“你现在满嘴都是谎话，我都不知道还怎么相信你。” 木侑宁手一歪，还冒着热气的姜茶倾倒在徐温木腿上，连带她自己的手背也烫红了一片。 “你！”徐温木被烫得皱了一下眉，连忙起身夺下杯子带她去冲凉水：“你没完了？耍这样的脾气有意思吗？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不想住你这边，小北呢？我想去他那里住段时间。”木侑语调平平，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失败了。 徐温木动作一顿，转头又是那副让她厌恶的沉着脸的表情。 “我刚被你烫了，你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还想着要离开我。”温凉的水流顺着徐温木的揉搓凉丝丝地拂过她的手背，完全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 “对不起。”木侑宁垂着眼木木地回应：“明天去可不可以？” “木侑宁！！！”徐温木气得表情都有些扭曲，只是在低头看着她那抬头看着自己的呆呆模样又将肚子里的气强硬地咽下去：“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的。” 谁也没有再说话了，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交流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是件多余的事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消磨着。 木侑宁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安静。 因为徐温木带她去看了李念。 妈妈，好陌生的称呼了，直到亲眼在疗养房里看见她，木侑宁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妈妈。 毕竟自己都当妈妈了。 母女相见，却都不是很想见面。 “她身体不太好了，记性时好时坏的，大概已经不认识你了，听医生讲……”徐温木在木侑宁身后站着，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话语戛然而止。 “大概还有多久？”木侑宁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看着眼前低头摆弄着一件旧毛线帽的李念，平淡地问出来。 “半年，好的话可能还久一点。” 久一点，是多久呢？ 木侑宁上前，伸手轻轻握住李念的手，记忆里软胖的手此刻已经消瘦了很多，这边吃的喝的都定时定量，又有专人看护着活动，整个人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如果不是那双浑浊的，再无从前一点精明算计的眼睛抬起来看她的话，甚至还会为多年高血压高血脂的李念这样的清瘦而欣慰。 这双眼睛只在木侑宁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那个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毛线帽上。 “妈，”话一出口却有些想哭，但徐温木在她身后，木侑宁还是习惯性地忍住，微笑着回应：“我是侑宁。” 李念突然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眼珠在因清瘦而更加显大的眼眶中慢慢慢慢地转到木侑宁身上：“侑宁？我……女。” 话出口那目光却越过木侑宁落在她身后的徐温木身上：“她怎么不来看我？我女……最最孝顺我咯。” “妈——我在这……”木侑宁的声音渐渐矮下去，看着李念空空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看不见，而是刻意地不想看见她。 徐温木没有说话，李念又将目光看向角落里的护工：“我女嫁了个好姑爷哦，让我一家都吃喝不愁的好姑爷……” 没人搭理她，自卖自夸过后又开始摆弄那件毛线帽子，仿佛那是她一生心心念念的儿女。 “妈，”徐温木突然开口，李念眉心突然跳了一下，乖顺地任由徐温木牵起她的手放到木侑宁手里：“我带宁宁来看你了，前段时间她生了娃娃，可漂亮了，又聪明又乖巧。” “孙孙？大孙孙！”李念突然兴奋起来，推开床上的小桌紧紧攥住木侑宁的手将她拉到床上，枯瘦干瘪的手在她小腹处摸个不停：“大孙孙……大孙孙，有了娃娃就好了，我女一辈子吃喝都不愁咯！大孙孙快出来，出来叫外婆看看……” 木侑宁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垂眼微笑的徐温木，就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一巴掌呼上去。 然而只是将长袖下的拳头攥了又攥，看着围着她欢喜得神志不清的李念，什么也没有说。 …… “你看你来了，妈高兴得什么似的，听护工说平时一句话都很少讲的。”回家的车里，徐温木笑着揉着木侑宁的手腕，扭过头去看她：“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你看她都这样了，还是会挂念着你。” 一直以来，最让木侑宁自卑的就是她的家庭——徐温木不是不知道。 “哪里是在挂念我，其实是在挂念你呢！”木侑宁摇了摇头感激地笑了笑，仿佛徐温木真的在诚心实意地恭维她：“毕竟没有你的话，她哪里能住上这么好的疗养院？过一日三餐都有人端上来，吃喝玩乐都有人伺候的生活呢？” “听你这么讲，听起来还不错，”徐温木笑着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紧接着换了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能住多久？” 木侑宁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徐温木却翘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模样：“你说呢？还能住多久呢？哦！” 小腹被他坚硬的手掌带着力气按了按，刺激得她一躬身顺势被他接在怀里：“妈一直在念叨着她的大孙孙呢，要是没有，那妈妈知道了大概要难受得吃不下东西了。” 木侑宁满脸厌恶地翻了个白眼，随后突然很大声地笑起来，笑起来就停不下来，直到徐温木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松开禁锢任由她掸了掸风衣上的褶皱坐起来：“你笑够了吗？” “我……哈哈哈……哎呀……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干，就是生不出来啊……”木侑宁半天才止住笑意，从他衣兜里抽出了张纸巾点了点眼角薄薄的泪花：“你也真是的，催生就催生嘛，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地带我来看她？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像以前一样？你以为你把我妈拿捏在手里？就能想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笑得没有力气，笑得没有意思。 “她都不认识我了，再怎么样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徐温木斜着眼睛看她，半晌也笑出声来：“你变了。” “当然，”木侑宁伸了个懒腰，抬腿搭在徐温木的身上：“你教的嘛。” “从前……”是人年纪大了就开始回忆过去吗，徐温木没有看她，低头看着木侑宁抬腿时露出来的脚腕上的电子环：“从前你还让我觉得你爱我，现在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在爱你。” 她再也没跑过了。 ………………………………………………………………………………………… 徐温木很少再限制木侑宁的活动了。 她也没有什么跑的必要了。 生活，又渐渐被平淡的沉默吞噬。 直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连几天，徐温木都一直忙到深夜才归家，木侑宁帮他脱去带着寒气的外套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汤，松软睡裙下是微微隆起的小腹。 徐温木满脸疲惫地抱住她温暖柔软的身体，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低语： “怎么会这样？” 木侑宁轻轻蹙着眉尖，孕期的五官很是柔和，整个人圆钝可爱，泛着母性的宽容慈蔼。 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徐温木的身体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安抚。 徐温木不愿多说，木侑宁也不多过问，安分地扮演一个温柔妻子的角色。 “你知道吗？”不知过了多久，徐温木像是缓过精神，一把抓住木侑宁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公司出了一点事情，是很多年之前的旧账，被人翻了出来，事情闹得很大，现在正在查呢。” “是吗？”木侑宁垂着眼，看不到徐温木的表情，也不想让徐温木看到她的表情：“听起来很严重。” “确实，非常严重。”徐温木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手中的力气不断加大，看着她那张好看温柔的脸渐渐扭曲：“你知道这件事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终于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徐温木才冷着脸将松开她，没稳住身形跌在一边，好一会儿木侑宁才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蜷腿缩在角落，脚环内侧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不看他，也不讲话。 “你，”徐温木慢慢靠近，伸手抚在她的脸上，心跳声在她身体里咚咚跳个不停，那双手慢慢顺着脖子往下，最终落在她的肩膀上：“你是不是疯了？” ………………………………………………………………………………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已经是转过年来的夏末了。 周末，木侑宁从疗养院里出来，将李念刚才塞给她的几颗圣女果扔到垃圾桶里。 回家的公交要倒好几班，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打卡，一想到这里，明天好像都没了什么盼头。 好烦。 有钱的时候不自由，没钱的时候也不自由。 木侑宁坐在一家停业咖啡馆外的座椅上，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只是似乎有人察觉此时的她心情落寞，在将暗下去的一瞬间又“嗡嗡”震动起来昭示着对她的关注和爱。 ……还能是谁？ 按断电话不礼貌，没脾气的小孩都很讲礼貌，木侑宁是最讲礼貌的小孩。 “……” “姐姐你回头看！” 未及抬头便被他整个人占据视线，连同自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姐姐……”祁江北替她按断电话：“怎么不回家？想我了没？” 木侑宁张了张嘴，肚子却先她一步叫了起来。“还没吃饭吧？我也饿了，陪我一起好不好~想吃什么？” 他从后面扶了扶肩膀顺势将人掳到自己腿上，自然而然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似乎无意的蹭了两下又抬起头来看她。 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木侑宁伸手为他理清被风吹乱的刘海，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一会，随后站起身来往回走。祁江北撑着脑袋欣赏着宝贝的身影，然后起身快走了几步跟上前去。 往哪里去？ 往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屋子里去。 往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