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失忆后有了心上人》 1 梨花梦 洛洛又梦见李照夜了。 梦里阳光明媚,微风和暖,人懒懒的。 年轻的剑道天才从梨树上跳下来,抱着剑,表情嚣张,大喇喇问她:“哎哎哎,你是看上我了吧?” 她偷看被抓包,窘到不行。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他大声笑:“巧了,我也看上你了!” 这个家伙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皮肤白但是粗糙,五官张狂漂亮,左边脸颊上留了道斜短竖长的十字疤——受伤那天他还挺高兴,因为他一直嫌弃自己长相有点小白脸。 他这么一笑,阳光都灿烂。 在梦里,她的眼睛和心脏仿佛被击中。 洛洛不愿醒,但她知道自己该醒了。 这是李照夜失踪的第九十九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在找他。 “哗啦——哗啦——” 睁开眼,没有春风,没有暖阳,没有梨花树,没有抱剑的少年。 半空阴云翻涌,黑沉沉的海潮一浪一浪拍打着礁石,她独坐石崖下,衣袍早已经浸湿,腿上结了一层薄冰,寒意刺骨。 咸腥的海风驱散了记忆里的梨花香。 她睡过去的时候大约是后半夜,短短半场梨花梦,醒来竟已经到了次日黄昏。 夕阳艰难穿越重叠黑云,间或落下几道阴白的光。 她很自责:“洛洛,你不能这么睡!” 李照夜是在黑渊海附近出事的。 他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恶战,本命剑碎,魂血遍布沙滩。 没有离开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尸体。 宗里三位化神大修士把方圆百里掀了个底朝天,找不到任何线索。 如此突兀的消失只有一个解释——李照夜,他被大妖魔吃了。从现场新鲜血迹来看,他应该是被……活吃的。 大妖魔吃了他之后遁入海里,潮水带走了所有证据。 长辈们心照不宣,谁也没说破,只当悬案给李照夜记了失踪。 他们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安慰洛洛:“那小子本事大,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就回来了,别太担心。” 洛洛向师父清虚真君告了假。 那天起,她再没离开海滩。 她和李照夜结过心缘契,一枚赤红的法印烙在左边手腕中央,细细弯弯的红丝线结下双心形状,魂血牵引彼此。 它可以帮她寻找李照夜。 她在四周布好防御阵法,盘坐礁石,单手掐诀渡出魂血,向茫茫大海散出一道道染血的灵丝。 发现他的气息,她会有细微感应。 她要找到他,带他回家。 她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海里。 维持术法近百日,几乎不眠不休,洛洛并不觉得累,只是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一会儿。 往常就一小会儿。不像这次,从半夜睡到黄昏。 洛洛心口有些坠,闷闷往下沉。 黄昏醒来,让她感到一种刻骨的空虚和恐惧,仿佛被世界抛弃。 她摇摇头甩掉不好的感觉,收敛心神,渡出更多魂血,探向黑海更深处。 不知何时,眼前竟有了模糊画面。 只见两片死气沉沉的珊瑚礁后,慢吞吞游出一条脑袋大小、身躯圆鼓的灰色胖鱼。 洛洛灵觉一动,左手腕脉突然疯跳——这条鱼身上,有李照夜的气息! 她找了这么久一无所获,没想到不小心睡过去,流动的暗潮竟然带她找到了线索。 心跳加速,眩晕耳鸣。 如果这条鱼咬过李照夜,是否意味着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怦怦、怦怦怦!” 心跳愈疾。 灰色胖鱼越游越近,鱼鳞张合,露出密布黏液的鱼皮和淡粉色薄薄一层鱼肉。它甩了甩尾,鱼嘴一吸,将一缕灵丝并着海水一口吞下。海水自它两腮排出,灵丝追寻着李照夜的气息,探入鱼腹。 忽一瞬间,五雷轰顶! 洛洛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惨白惨白的,李照夜的,脸。 “嗡……嗡……嗡……” 耳鸣声愈重。 他的头颅就在鱼腹之中,肤色如同石膏,残留的表情痛苦狰狞,双眼半睁,蒙了一层死白的翳。 死都死了,眼神依旧是嚣张的、嘲讽的。 洛洛脑海一片空白,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她终于,找到他了。 “小师妹!小师妹!找到大师兄了!找到大师兄了!” 一阵春雷般的嗓音落入耳畔,震醒了梦魇中的洛洛。 她呼吸一颤,陡然睁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线线白浪在礁石上溅碎。 夜还长,不是黄昏。 原来方才所见还是梦——她做了个可怕的梦中梦,梦见李照夜死了。 “小师妹?洛洛小师妹!” 洛洛大口喘息,心脏悬在喉咙里乱撞,四肢酸软使不上力,周身血液在耳畔哗哗奔涌。 “吱”一声轻响,一双皂色道靴落在礁石上。 “哎哟——你这儿都结冰了,恁滑!”宗里来的师兄手舞足蹈地告诉她,“清虚师叔叫你回去,找到大师兄了!” 洛洛轻声:“李照夜吗?” 她问得很小心,生怕惊碎了什么。 师兄用力点头:“不然还有哪个大师兄!当然是咱们太玄宗首席大师兄、青云大会断崖式魁首、修真界明日之光、三千年一遇剑道天才——李照夜大师兄!” 洛洛:“活的?” 师兄扶额:“当然!” 洛洛:“哦!” 梦是反的,梦果然是反的。 师兄掐诀跳上飞剑,冲她偏了偏头:“别傻笑了,倒是走啊!” 洛洛:“没傻笑。” 抬手摸摸脸,脸上结的薄冰不知什么时候碎光了。 * 两道流光掠过夜空。 师兄第十八次发现洛洛掐自己。 师兄叹气:“小师妹,你没在做梦,别掐了。” 洛洛老实点头。 过一会儿,又掐。 师兄:“别掐了!” 洛洛:“我不疼。” 师兄:“你掐我你当然不疼!” 洛洛很无辜:“我皮实,掐我自己,是不是做梦都不疼。” ……只好委屈委屈师兄。 师兄嘴角微微抽搐:“这倒是。旁人陪大师兄‘练练’,揍趴一次得躺三天。你不一样,你是被揍趴十七次还能爬起来的狠人!” 李照夜那个大畜,哦不,大剑修,找人对练的时候下手是真黑,真就一点情面不讲,更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谁家好人能把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连续揍趴下,还拿剑指她鼻子,命令她爬起来接着打? 旁人见了他都绕道,只有她喜欢往他面前凑,一次次被揍趴下,一次次爬起来,边哭边提剑砍他。 就这俩,谁见了不得说句天造地设。 想到这儿,师兄心间忽然一梗。 “小师妹,那个,”师兄咬牙,“有件事,清虚师叔交待我给你透个风,你心里好有个准备。” 洛洛乖巧:“杨师兄你透。” 师兄忙着字斟句酌,没在意她怎么称呼他:“大师兄他,伤着了脑子,以前的事都不记得,把你也给忘了。” 洛洛失望:“他什么都不记得?” 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师兄一阵揪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洛洛:“啊,那就不知道找谁报仇了。” 师兄:“……”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把你给忘了! 长痛不如短痛,师兄把心一横:“大师兄受伤后,一个凡间女子救了他,他忘记自己已有婚约,跟她朝夕相处有了感情。昨日,那女子意外身中妖魔之息,大师兄带她到咱们宗门的凡间驻地求治,这才被认出。” 洛洛问:“他们现在在哪?” 她恨不得立刻把自己乾坤袋和家里藏的所有宝贝都掏出来送给这位救了李照夜的好心人。 “清虚师叔已经把人带回宗里了。”师兄安抚她,“等大师兄见到你,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你先别着急。” 洛洛点头:“我不着急。” 在鱼肚子里看见他的脸,是真的把她吓着了,此刻劫后余生,就顾着高兴。 失忆没关系,缺胳膊少腿也没关系——她都没问他身上是不是全乎。 师兄补充:“要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在意,他这会儿不就是脑子有病吗?放心,我们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这边!” 十一年生死相随的感情,怎么可能比不过区区一百天? “我知道。”她向他真诚道谢,“谢谢你,杨师兄。” 师兄:“……我不姓杨。” 洛洛:“对不起。” 卡壳片刻,还是不知道他姓什么,“不姓杨的师兄。” 师兄:“……”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实在不行你囫囵喊个师兄呗。 * 宗内禁止御剑。 洛洛与仍未知道姓名的师兄下了剑,提步掠过长阶。 一路疾行,她后背上粘了厚厚一层目光——同情居多,八卦有一些,个别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靠近问心殿,远远便听见师父清虚真君在骂人。 洛洛越过丹阶,跳进大殿。 她一眼就看见了李照夜。 无论身边有多少人,他总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李照夜!” 洛洛匆匆向长辈们行了礼,然后便掠到他面前,下意识握住剑柄,剑在手里兴奋地轻鸣。 她和她的剑一样,都很想念他。 他瘦了一些,但精神不错,气势也不弱。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脑海里的那一幕阴冷画面终于彻底消散。 他的眼神全然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洛洛不在意。 她冲他笑:“李照夜。” 她冲他一直笑:“李照夜。” 纯粹、灿烂。 再冷硬的心肠,也不自觉被这样的笑容感染。 周遭无人不动容。 除了李照夜。 2 剑与月 对视。 李照夜微垂一双漆黑的眸,目光没有温度。 洛洛告诉他:“我把长天拼回来了,在我剑府里养着。” 长天是他碎掉的本命剑。 金丹期之后,剑修便可以在识海内开辟剑府,温养灵剑。她和他结了心缘契,可以替他养剑。 一个剑修,天塌下来了也得先关心自己的剑。 然而李照夜还是无动于衷。 洛洛惊奇:“你连长天都不记得?” 确定了,他真病得不轻。 洛洛弯起眉眼:“那当然不会记得我了!李照夜,我叫洛洛!” 她拍了拍自己的剑柄,向他介绍她的本命剑,“它叫秋水!” 我和我的剑,都很想你呀。 他的神色总算有了变化,唇角微动,似有话要说。 正待开口,被一道失魂落魄的轻柔嗓音打断。 “你就是洛仙子,李大哥的……未婚妻?” 洛洛循声望去,看见一双蕴着泪的、凄楚的眼睛。 那是一个极其清丽动人的女子,荆钗布裙难掩秀色,她微微含胸,身姿局促,双手轻轻拉着李照夜衣袖一角。 洛洛视线定在她的手上,眉眼一点点压低。 察觉到洛洛的目光,女子蓦地一惊,双手似被烫了下,疾疾从李照夜身上撒开。 “我不是故意……” 女子手足无措。 方才清虚仙长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她,她和李大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痴心妄想。更何况,李大哥早已有了未婚妻,他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他的未婚妻,定是恨极了自己…… 女子咬住唇,眸子里汪起更多的泪,为了不让泪水掉下来,她把眼眶憋得通红。 洛洛动了。 她倾身上前,并起两指探向女子缩回的手。 金丹修士出手,身无修为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躲得开,仓皇间吓白了脸,憋了许久的眼泪扑簌掉下一大颗。 洛洛道:“顾姑娘,你——” 回来的路上师兄告诉过洛洛,这位救了李照夜的女子姓顾,名叫顾梦。 “啪!” 就在洛洛指尖触碰到顾梦的刹那,一只冷硬的手陡然探出,迅如风雷,一把扣住了洛洛腕脉。 “你想做什么?”李照夜沉声道。 洛洛愣住,顺着这只手抬眸往上,对上他冰凉的眼睛。 她惊奇:“打架你倒是没忘。” 他拿她命脉的动作又狠又准,更增了几分老辣。 那一场生死之战后,他又精进了。 李照夜一字一顿重复:“我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洛洛心中为他高兴,片刻才后知后觉:“……不杨师兄告诉我,顾姑娘染到了妖魔之毒,我给她看看。” 她注意到对方手背上青筋泛黑。 “不必。”李照夜语气冷硬,“她已经用过丹药。” 他手劲很大,捏着她的脉门,洛洛浑身都麻。 “丹药只能压制毒性,慢慢清除,过程持续好多天。”洛洛告诉他,“顾姑娘只是个凡人,夜里会痛。” 她认真补充,“很痛,一般人受不住。” 闻言,顾梦带泪的杏眸中不禁浮起一抹忿然:“没事,我可以忍。我们凡人虽无修为,心性却未必就差了你们!” 话一出口,她便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跟仙人说话怎么敢带刺呢? 可是她真的好委屈——救人是了犯天条吗?她要的是轻描淡写几句感谢吗?她要的是高高在上施舍她的灵丹妙药吗? 一个个道貌岸然,可她又怎会感受不到他们对她的轻视鄙薄? 若不是李大哥执意相护…… 她咽下苦意:“李大哥,不要为了我与洛仙子争执。” 洛洛一听就来劲了,她晃了晃被李照夜扣住的脉门:“听到了?不要与我争执,还不放手。” 她其实早已经察觉他体内没什么灵力。 硬要挣脱并不难,她只是怕伤到他。 ……的面子。 李照夜刚一放开手,洛洛立刻再次出手,逮住了顾梦脉门。 顾梦:“……” 顾梦还没来及张嘴呼救,便感觉到一大股灵力顺着洛洛的手指涌了过来。 与说话时温吞吞慢半拍的样子不同,洛洛的灵力是炽烈的、勇猛的,好像小小的少女扛着大大的刀剑,四处横冲直撞。 心惊胆颤间,只觉这道灵力荡过周身,如浪潮席卷,将侵入她肺腑骨血的阴冷毒息一并带走。 “洛洛!”清虚真君阻止不及,气了个倒仰,“你搞什么?” 身为化神大修士,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洛洛这是在运转金丹,以自己一身精纯灵力替换掉顾梦体内的毒息。 她来替她受难。 半晌,洛洛收了手诀,回头笑:“师父,我不怕痛。” 她回转眼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盈盈望向顾梦,问:“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顾梦咬唇,略带两分迟疑:“是好多了。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洛洛笑:“你救了李照夜啊,我都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她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往外掏东西,一鼓脑往顾梦手里塞。 “这个,红莲海东珠,夜里可以照明,冬天能暖整个屋子。” “这个,天蚕宝甲,水火不侵,刀剑无伤。” “这个,带紫气的天阶灵玉,换什么都可以,李照夜想偷它很久了。” “还有这个……” “……没了。” 洛洛惭愧:“我们剑修,穷。” 顾梦捧着这堆越来越坠手的宝贝,神色愈发怔忡。 她知道修仙的人心机深沉,绝无可能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单纯,可是……这个洛仙子给得实在太多。 愣神时,又听到洛洛说:“这是我和李照夜的全部家底了。” 顾梦恍然,微微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她就说呢,哪有这么好心,不过就是换了个方式告诉自己他们的感情有多么好,劝自己不要痴心妄想罢了。 她都懂。红脸白脸都唱,软硬兼施,打发她滚蛋。 她也没想过要赖着! “洛仙子不必如此。”顾梦忍泪开口,“我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纠缠不清!我,我明日便下山离开。” 李照夜蹙眉望向她。 “李大哥。”顾梦笑容破碎,“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清虚仙长将你抚养长大,教你一身好本领,深恩似海,不可不报。还有洛仙子,她这么好……你只是忘了。仙长虽说可以留我做外门弟子,可我自己几斤几两又岂能没数?不如当断则断。” 清虚真君微微颔首笑。 “不错,你明白就好。”装得仙风道骨的化神大修士淡声道,“我可不是偏心护着自己的小徒弟,只是世间许多事情,无谓强求。” 顾梦垂首:“是。” 李照夜忽地轻嗤一声:“你们自顾自说话,可曾问过我的意思。” “李大哥!”顾梦强颜欢笑,“你前程无量,与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仙长说得没有错,仙凡殊途,你走你的修仙路,我也会过好我的人间烟火。不说了,后会无期。” 她并不拖泥带水,转过身,端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天色已晚,清虚真君替她安排了客厢。两个草木傀人行前引路,顾梦客客气气朝它们施了一礼,随它们踏上山路,一次也没回头。 她走得干脆,倒是让人分外唏嘘。 李照夜一动不动望着殿外,直到顾梦身影消失。 他冷冰冰笑了下,偏头看洛洛:“赶她走没用,我不会跟你成……” 清虚真君牙疼不已,轻嘶一声,挥手给李照夜下了个禁言术。 免得他狗嘴不吐象牙。 洛洛想说话,也被师父用话给堵了:“你也闭嘴!没一个省心!还不滚去疗毒!” 哪家活菩萨能把别人身上的毒息往自己金丹里面引的? “其他的事,回头再说!滚!” * 洛洛老实回到自己的流光阁。 清虚真君名下只有她和李照夜两个徒弟,一人一个小楼阁,座落在一对小双峰,相望相守。 她坐在楼外的木阶上,托着腮,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见李照夜过来讨剑。 天色渐暗,体内毒息开始发作了。 洛洛长笑一声,反手出剑,掠到阁前空旷处,伴着徐徐升起的明月舞起剑来。 流风回雪,照影惊鸿。 * 遥遥相对的另一座小峰头。 清虚真君示意李照夜看对面。 月影下,洛洛辗转起跃,手中长剑如秋水,似流光。 李照夜面无表情。 清虚真君道:“你不知道吧,当年她全村被妖魔残害,她的父母死在她面前,是你救了她。” 李照夜眉尾微动。 清虚真君叹气:“那会儿,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救完人,不管不顾就跑去追杀其他妖魔。当时她才七岁。” “那么小一个娃儿,身边大人全死光了,自己身上还中了毒息……” 清虚真君摇头叹息,卖了个长长的关子。 直到李照夜眼神明晃晃不耐烦了,清虚真君这才缓缓续道:“等到你想起这事,告诉为师,已是数日之后。你我师徒二人着急忙慌赶到那儿,正是这么一个明月夜呀!” “这小姑娘,她没死。小小一个身影独自在河边,捡了根树枝,照着你在她面前杀妖魔的样子,一直这么练,痛了就练……一夜一夜练,竟叫她练会了太仪剑第一式。” 李照夜挑眉。 “正是这一式剑诀,帮助她扛过毒息,也破例成为了为师的关门弟子。” 清虚真君转头,望进李照夜眼底,“她是真知道身中毒息有多痛。她此刻也是那么痛。” “很痛,一般人,受不住。” 清虚笑了下,目光悠悠投向远处客殿。 那儿,故作坚强的顾梦抱着膝盖靠坐在琼花树下,痛哭失声,肝肠寸断。 “众生皆苦哪。” 李照夜,你能安慰谁,你该安慰谁。 3 我信你 花前月下。 “自古情关难度。”清虚真君叹气,“都是债唉唉~” 李照夜沉默。 清虚真君用手肘拐了拐他:“打算去看谁?” “说呀。” “怎么不说话?” “你倒是吱个声啊?哑巴了?” 清虚真君腾地转头,对上一双隐有杀气的眼睛。 李照夜抬手,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清虚真君:“……忘了,忘了给你下过禁言术哈。” 他哈哈大笑着掩饰心虚,边笑边给李照夜解了禁言。 “很不爽?”清虚真君乐不可支,阴阳怪气,“不爽就对了!别忘了我是你师尊,收拾你教训你,那是天经地义!” “哎你到底打算去哪边?” “就算不见你小师妹,也别招那凡人了!” * 顾梦蜷缩在琼花树下,哭得喘不上气。 冬末春初,山中寒风刺骨。 客殿里为她准备了厚绒大氅,她没穿。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在意什么冷热? 况且她也不想再用他们太玄宗的东西,承他们的情。 明日一别,再不相干。 ……不然还能怎样? 凡人在仙门眼中,不过蝼蚁。 她知道的,那位清虚仙长打从心眼里没把她当成李大哥的救命恩人。 在他看来,他的天才徒弟不过是自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罢了,她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不过就是些端茶倒水的丫鬟活计。 宗里赏给她的东西远远胜过她的付出,她是占了大便宜。 可那是她想要的么? 在他们眼中,她对李大哥的感情更是一文不值。 是啊! 他们疼爱的小师妹与李大哥相伴多年,在他们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趁虚而入的插足者。 洛仙子是天之骄女,身份尊贵,修为那么高,长得又白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倍受呵护的好命人。 无论洛仙子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表面上做的一切却是落落大方无可挑剔。 自己能怎么办?逼着李大哥,让他在师恩、大义、前程、未婚妻与自己之间,选一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顾梦垂下泪眼,望向自己的右手。 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 自己宁愿受那毒息,也不想承她的情。 这些仙门中人呵…… 在他们面前,自己绝不能折了骨气。 只是,心脏真的很酸涩,很痛楚,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假装洒脱,其实还是很想……再见李大哥最后一面。 “他不会来的。不会来的。”她泪眼朦胧,凄凉一笑,“来了,只是徒增烦恼。” 她痛哭一阵,无声抽噎一阵,抱膝茫然一阵。 夜愈深,风愈冷。 山中料峭寒意,浸满肺腑,透骨而入。 明月一点一点西沉,一颗芳心,也渐渐往下沉。 他也是个无情人。 * 洛洛好久没这么痛过。 为了寻找李照夜,她渡出了太多魂血,折损了不少灵力,温养破碎的长天剑消耗也不轻。 金丹黯淡,气脉空虚。 这时候强行引来毒息,并不比当初身为凡人的时候好受。 骨头好像被万千只阴冷的蚂蚁啃噬,钻心地疼。 她浑身都在发抖,只有握剑的手稳稳当当。 “唰——” 银芒破空,荡出一道杀意凛然的剑气。 “嗡!” 剑势用尽,剑尖稳稳点在草木傀人的额心。 定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没刺破它半点油皮。 除了剑,她周身哪里都在颤。 她轻笑一声,旋身飞踢,撤剑,缓收疾出刺向身后。 “铮!” 寒剑越过眉眼,照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区区毒息。” “能奈我何!” 天光未明,忽闻客殿方向传来一阵喧声。 顾姑娘要走了? 洛洛赶紧颤着手收剑,掠入楼阁,匆匆换掉湿透的衣裳,精精神神束了发,踏着露水赶往客殿。 师父和李照夜都在。 顾梦躺在榻上,脸颊苍白,寒颤不止。 她病得迷糊,还要挣扎着起身离开:“我要下山……让我下山……我才不要……赖在这里!” 清泪如珠,大串大串滚落。 一名管事告诉洛洛,顾梦不想惊动旁人,天未亮便悄悄下山,染了风寒,晕在山道上。 幸好巡路的弟子看见,赶紧将她送了回来。 顾梦瘫在枕中,清丽的面容脆弱而破碎:“我没病,让我下山……” 清虚真君一脸头痛:“下什么山,歇着吧!大半夜不睡觉吹什么风,这不自找的——行了行了,谁有辟寒丹给她吃两粒,午时便好了。” 李照夜走到榻前,垂眸。 顾梦见到他,神色微惊,身躯不自觉地蜷缩,抑不住酸楚泛滥。 “李大哥,你走吧,说好了不再相见的……” 一阵哽咽,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我可没说过。”李照夜语气平静,神色不明。 顾梦又一惊:“可是,可是……” 他道:“该吃药了么。”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她从前喂他草药汤的时候,便是这么跟他说话。 他都记着呢。 感动和委屈一并涌入眼眶,她又落下泪来。 “嗯,我吃。” 李照夜身上自然没有丹药。他望向清虚,清虚望向洛洛。 洛洛:“……” 她乾坤袋里的东西,昨天一股脑都塞给顾姑娘了。 于是她很不好意思地拆开顾梦的包袱,略带尴尬地翻找出辟寒丹。 李照夜接过,随口向洛洛道了句谢,端来水盏,喂顾梦服下。 洛洛插不上手,便替顾梦掖好四个被角。 “睡一觉就好了。”洛洛告诉她,“药效很猛的。” “行了,”清虚真君咳嗽道,“洛洛,你随我来。这里让你大师兄守着。” “是。” * 洛洛在师尊下首落坐。 清虚真君敲着膝盖沉吟片刻,缓声道:“那个凡人哭哭啼啼讲不清楚,问你大师兄,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被谁伤成那副鬼样子。” 洛洛点头:“他的伤?” 李照夜不记得她,她也不好扒他衣裳自己看。 “经脉尽断,关节尽碎。”清虚真君眯起眼睛,“是刑虐,不是妖魔。” 洛洛也眯起眼睛:“那便是人干的。” 李照夜是谁。 他是太玄宗首席大师兄、青云大会断崖式魁首、修真界明日之光、三千年一遇剑道天才。 毁了他,伤的便是太玄宗未来数十乃至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宗门大气运。 清虚真君道:“这等行事,查出来就是不死不休。” 修真界明面大谈天理公义,实则尽是弱肉强食。 没有谁会真心盼着别人宗门出现什么不世天才。 但也从来没人敢滥下黑手——谁家也不能丧心病狂到让上一辈大修士乱杀别人家的小苗子,若是这样,那大家都别玩了,几个合道老祖宗出来毁天灭地同归于尽吧! 没人敢这么做。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这么做。 洛洛掰手指:“不是天道门,就是重星宗。” 当今修真界三大宗门三足鼎立,能对李照夜下黑手的也就这俩。 “师父。”洛洛不高兴,“你若不说是妖魔,我早就寻他们麻烦去了。” 清虚真君倒嘶一声:“你也给我消停!不许惹事!” 洛洛嘀咕:“我不被发现就行了。” 脑袋上狠狠挨了一指禅。 洛洛表面老实,心下不服。 李照夜出事之后,便是清虚真君、宗主泠雪真君以及长老元真君三位化神大修士搜查的现场。 要不是他们认定李照夜被大妖魔给吃了,洛洛也不必在黑渊海里找了一百天。 “也不知你大师兄是怎么从那王八蛋手里逃出来的。”清虚真君唏嘘不已,“伤成那样,硬是逃出几百里,他定是惦记着你,不肯认命。” 洛洛淡定转头,望着窗外的太阳眨了眨眼。 “等他想起来,就报仇。” 她知道。 李照夜那家伙,死了也会爬回来,得意洋洋说他没事。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 师徒二人正在商量去哪里“借”些天材地宝回来给李照夜补身子,问心殿大门忽然给人重重踹了一脚—— “咚!” 清虚真君急眼:“别!贵!” 踹坏了哪有钱修呢! 疾疾挥袖,荡出一道灵力拂开殿门。 便见李照夜抱着顾梦闯了进来。 李照夜满面寒霜,怒极而笑:“你做的好事!” 一身杀意直指洛洛。 有那么一瞬间,洛洛以为他要拔出剑来和她“练练”。 直到剑府刺痛,她才想起他的剑还碎着。 直到看清他的眼神,她才想起她的李照夜还没回来。 她看着他走近。 他怀里抱着人,样子好陌生。 顾梦躺在他怀里,双眼紧闭,气若游丝,苍白得像一张薄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怎么回事?” 清虚真君和洛洛连忙上前。 李照夜冷冷盯了洛洛一眼,护着怀中人,转向另一边。 “吃了她给的药,病情恶化。”他嘲讽道,“药效的确是猛。” 清虚真君挽袖探脉。 “不是,辟寒丹服下就该好了才对……”脸色微凝,蹙眉,仔细再探脉,“嗯……用错药了。” 李照夜勾起一边唇角,一字一顿:“用错药?” 清虚真君道:“这是服了祛热丹。” 本该辟寒,却用了祛热,岂不是雪上加霜? 若是修士倒也罢了,可凡人身娇体弱,风寒是能要命的。 吃反了药,可不是堪比服毒? 清虚真君以袖掩面,偷偷瞄了洛洛一眼,用眼神示意:方才是不是着急忙慌拿错了? 洛洛笃定:“我拿的就是辟寒丹,绝不会错。” 李照夜轻嗤:“呵。” “行了行了。”清虚只觉脑袋变成两个大,“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的,送老君峰让你精通医道的师叔看。走走走,为师也一道。” 简直了,十年处理的琐事都不及这一两日多。 “咳……”李照夜怀中,苍白脆弱的女子睁不开眼,却挣扎着用微弱的气音说道,“李大哥,别怪洛仙子,她人那么好……一定不是故意……” 李照夜定定盯了洛洛一眼,转身,抱着顾梦往外走。 那一眼好似刮骨的冰刀。 * 老君峰。 此刻正值早课,药庐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门人。 “其实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干!” “也不至于吧,那凡女都说要走了,虽然晕了没走成,但也不能一晕再晕……小师妹还是冲动了。” “怎么就认定是小师妹?” “清虚师叔与大师兄亲眼看着她给的药。” “就算这样,小师妹也可能不是故意的,你们没看到她的脸色有多差,一直强打着精神呢。” 他们没留意到,洛洛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清虚真君气得想要跳起来拍那几个碎嘴子的头。 洛洛失神:“师父,我真的没拿错。我不会害顾姑娘的。” 清虚真君斩钉截铁:“师父当然信你!” 洛洛笑:“你安慰我,师父。” “那没有。”清虚真君眯了眯细长的眸,“我想通了。” “什么?” “是她自己。”清虚真君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她昨夜是故意不穿衣裳吹冷风,把自己搞病。今日你给她拿药,她便借机陷害你!你的药都在她那儿,趁着你大师兄不注意,她自己服个几粒祛热丹——等着吧,我师弟给她诊出来,看我不把她一脚踢下山!” 洛洛皱了皱眉。 “还有你大师兄那个蠢蛋,”清虚真君恨铁不成钢,“他这不是失忆,是把脑子喂了狗吧!” 洛洛无奈:“师父,你就是偏心护我。” 4 别想他 老君峰。 以峰主伏陵真人为首,几位医修的会诊有了结果。 “什么!” 清虚真君拍案而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伏陵真人一阵头疼:“清虚师兄,当年你不也选修过药理?后来出不了师,还作弊问我买丹方来着?” 清虚真君:“咳咳!你个老庸医,说正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伏陵真人无奈抬眉:“总而言之,这脉象十分清晰,正是风寒之症误服祛热丹——这么多师兄弟姐妹看了,谁也没异议。” “这凡人没吃过辟寒丹?你确定?你敢说她不是先吃过辟寒丹之后,再自己偷偷服用祛热丹冤枉我徒弟?”清虚真君咄咄逼人,“你敢说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伏陵真人抬起双手,把清虚真君揪他领子的爪子架开,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清虚继续追问:“你当真确定,她就只吃过两粒祛热丹?” “确定。”伏陵真人道,“送来得及时,问题也不算太大,我已经给她施了针,卧床好生休养一阵就行了。” 清虚真君倔强道:“反正这事不对。这小女子,昨晚自己不睡觉,故意在琼花树底下吹风受凉,还不就是赖着不想走?” 病榻上,虚弱破碎的顾梦脸色又苍白了一截。 眼泪一串一串滑过眼角,浸湿鬓发和枕头。 清虚真君又道:“这下好了,当真是走不成了,李照夜能不来探病?这可不就是如了她的意?” 顾梦无助地张了张唇瓣,委屈地不住摇头。 李照夜冷笑着想要张嘴说话,清虚真君眼疾手快,反手又是一个禁言。 清虚真君得意洋洋,力压老弱病残:“谁受益,谁就是真凶,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会还有人不明白吧?” “够了,清虚。休再无理取闹!” 一道威严女声传来,太玄宗宗主泠雪真君率人踏进药庐。 金丹之后便可容颜常驻,身为三位化神大修士之一,泠雪真君将自己的容貌定驻在三十上下——担任要职的修士们通常会让自己看起来老成持重一些。 清虚一见这位师姐,嚣张的气焰便矮了三分。 他抱起胳膊,身体一挺,踏前半步挡在洛洛前面,色厉内荏护犊子。 “整件事我已知晓。”泠雪真君落坐主位,淡淡垂眸,“既然确认了,顾梦只服过那两粒丹药,那么——” 眼皮微掀,凌厉目光直指洛洛,“镜双峰弟子洛洛,你可知错?” 清虚真君急眼:“哎——” 洛洛:“宗主,我确定我没有拿错药。” 视线相对,泠雪真君面露失望:“清虚与李照夜亲眼所见,顾梦服下了你给的丹药,且诸位医修判定她只服过这两粒丹药。事实摆在眼前,你想不认?” 洛洛道:“我没有错,自然不能认。” 泠雪真君问:“那你如何解释?” 洛洛坚持:“不知道,但我确定我给的是辟寒丹。” “知错不认,全无担当!”泠雪真君怒笑,“这就是清虚宠出来的好徒弟!” 清虚真君气道:“嘿我说你就是老早看我不顺眼了吧?” 泠雪真君当他不存在,只望向袖手立在一旁的刑律堂长老。 长老微垂一对褶皱厚重的眼皮子,一板一拍道:“依宗规,有过错而拒不悔改者,罚思过崖面壁三日。知错可免。” 说罢,长老微微抬眼,向清虚真君递了个眼神。 意思便是:赶紧让你徒弟认个错!拿错药而已,多大点屁事!为了这么点小事罚到思过崖受罪多不值当!而且那玩意是要记档的!你徒弟少,镜双峰的档子还清清白白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人进了思过崖,刑律长老就得操刀摆弄阵法。 谁家好人喜欢加班啊? 清虚真君神色微动,轻哼道:“我家徒弟是个菩萨心肠,昨日还把那女子的毒息引到自己身上了,又岂会故意害她?昨晚疼得一夜没睡呢,人都没精神了,是吧洛洛?” 洛洛知道师父好意,但她坚决不认:“我很清醒,没有拿错。” “行罢,那便受罚。”宗主泠雪真君失望摇头,语重心长教训道,“整件事只是天意弄人,即便你真要怪,也该怪李照夜移情她人,而不是怪顾梦。没人教过你么,身为女子,实不该对另一个女子满怀恶意。” 一听这话,清虚真君顿时乐坏了。 他眉花眼笑,阴阳怪气:“哎哟说得真好!那你泠雪身为女子,为什么又要满怀恶意揣测我徒弟!你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就是贼喊捉贼!” 泠雪真君气结:“你——” “我?我怎么我!”清虚昂首挺胸。 泠雪真君这辈子也就是碰上他这么个冤孽。 她摁下心火,冷声开口:“那照你的意思,一个身无修为的凡人女子,当着你这个化神修士的面替换了药丸?你我皆是化神,元神与天地灵气相通,六感皆备——在场诸位便是无声放个屁也能熏着你,你敢说那凡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能把宗主气到说出那个不甚文雅的字,清虚真君果真有点东西! 清虚真君憋住了一口气。 半晌,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哈,那我偏说,那凡人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了!” 他哼哼冷笑,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 * 罚入思过崖的人,成了两个。 洛洛脸都垮了:“师父!” 谁家元老级人物,化神大修士,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师会被罚蹲思过崖啊。 “没事!”清虚真君轻飘飘道,“那死道姑,看我不顺眼很久了,难得叫她逮到个机会,定要故意整我!” 洛洛不得不忤逆恩师一回:“宗主依照宗规办事,并没有做错。我这案子就是证据确凿,换谁来判都一样。” 清虚真君无语:“你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呢。实在不行你说不记得不就完了?万一真就是记错了呢?” “那不行。”洛洛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没错。” 清虚真君哑然:“……” 风刀渐起,师徒二人抱住胳膊。 清虚想想还是不服气:“死道姑自己心毒,那般恶意揣测你,气死为师了。” 洛洛笑:“师父,我就是个池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宗主她话中之意并不是我怎样,而是‘没人教我’,点你呢师父!” “……”清虚悻悻地,“她冤枉你,你就不讨嫌她?” 洛洛摇头:“身为宗主,若是不理会事实和证据,而是像师父这样感情用事偏袒自己徒弟,那宗里岂不是要乱套了?” 清虚怒敲她脑门:“你这小鬼,好赖不分!谁跟你才是一伙的!” 洛洛捂着脑袋笑:“当然是师父。” 清虚哼道:“咱是师徒团队。” 洛洛摇头纠正:“团伙。” 思过崖下风雪交加。 受罚者不得动用修为或法宝抵抗,任何灵力波动都会被阵法察觉,罪加一等。 阵法加持之下,寒气袭人,风刀刺骨。 此次开的是寒阵,便是以其人之道还以其身,教她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清虚真君知道洛洛的情况,很是心疼:“你说你呀……” 转头,发现这个家伙正在乐呵呵抬手接雪花。 “师父!”她说,“咱们宗门这个刑罚真不错。” 要不是冻得每个字都打着哆嗦,清虚真君还真信了她的邪。 “跟为师逞什么强。”他两个嘴角都垂到了下巴。 “没有逞强。”洛洛边抖边笑,“要是我真的故意害别人受冻,这一下可就长教训了,以后定不敢再犯。” “不委屈?” “师父信我,还跟我一起挨冻,不委屈了。” 清虚真君微怔,唇角拉平,将脸转到另一侧。 寒风呼啸。 半晌,大修士低低一叹,轻声道:“日后无论怎样,为师定护你周全。” 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傻乎乎的徒弟。 “受不住要说,师父我碎了这破阵,带你叛出宗门!” “……师父,大可不必。” * 夜间毒息发作,洛洛悄悄并起剑指,蹲在地上画来画去。 狂风乱雪间,冷汗涔涔而下。 衣底的汗水瞬间冻结成冰,她一动,浑身都是喀喀裂冰声。 洛洛呲牙咧嘴地乐:“师父你听,我像不像个薄脆饼?” 清虚:“……” 对对对,你就是个饼。 捱到后半夜,洛洛转头的动作慢得像只僵尸,眼神直勾勾像个女鬼。 她幽幽道:“师父啊。” 清虚真君一个哆嗦:“昂。” 她问:“你说,李照夜他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清虚真君随口道:“强,傲,拽。” 少年天才,恃才傲物,没功夫搭理人。 洛洛点头:“就像他现在那个样子。” 他在外面总是人模狗样,装高冷剑修,懒得说话,避免无效社交。 从骨子里透着股轻视万物的狂傲劲。 清虚点头:“相当欠揍。” “但是师父。”洛洛眼神发直,看起来异常认真,“你我都知道,他在自己人身边,不是这样的。” 清虚真君愣怔片刻:“你意思是说,咱俩成外人啦?” 洛洛继续在地上画圈圈。 半晌,闷声道:“师父,我好想李照夜。” 清虚真君掐指一算,这会功夫,李照夜应该在守着顾梦睡觉。 他恨恨道:“想他干什么,别想他!” “师父。”洛洛心虚,“有件事……” 清虚真君直觉没好事,摁住抽痛的太阳穴:“说,说吧。为师能承受。” 洛洛抬起左手。 衣袖落下,露出腕间两道赤色魂印交织而成的双心形状。 它的色泽不知何时变得黯淡了许多,随着心跳节奏,有气无力地闪烁。 清虚真君瞠目结舌:“你这是损了多少魂血!你在黑渊海给鱼打窝呢?” 洛洛:“……” 洛洛:“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回来,收回来挺多了。” 她自己也觉得不太有说服力。 “当时只顾着往海里撒,咳。”怎么越说越像打窝,洛洛甩掉这个诡异的念头,“没留意魂血究竟散了多少,可是我回来之后,它还在散。” “什么?” 清虚真君愕然。 哪有魂血无缘无故消失的道理? “怎会如此?”他皱紧双眉,也顾不上思过崖不得动用修为的规矩,并指便往她腕间注入一道灵力。 “咳,咳咳!”刑律堂长老装模作样在阵外咳嗽提醒,“咳咳咳!” 任他咳破嗓子,清虚也不搭理。 许久,清虚目露沉吟:“确实,魂血还在散。虽然很慢,但也不行。” 洛洛垂眼看着自己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她轻声说,“魂血散时,我的手腕难过,心里也难过……我感觉李照夜他,好像比我还要难过。” 清虚真君长吸一口气,抬头望天。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放心。”大修士郑重其事,“出狱……啊呸,出去之后,为师用绑的,也把李照夜给你绑来!” “喂!喂喂!” 刑律长老捏着大喇叭在崖上喊:“差不多得了!不准再动用灵力了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离开思过崖那天,清虚真君果然信守承诺,把李照夜抓到洛洛面前。 “嘭!” 清虚真君用了很大力气甩上珍贵的殿门,证明他把这两个人关一屋子直到天荒地老的决心。 李照夜漠然看了看门窗,望向洛洛,目光轻嘲。 洛洛抬头望着他。 他与她对视,分毫不让。 洛洛叫他:“李照夜。” 他勾了勾唇角以示回应。 她问:“是不是有很可怕的事情,让你不得不离我远一点?” 他微微挑眉,嗤一笑:“想多了。” 她又问:“你真的喜欢顾梦吗?” 他沉下脸色:“这一次教训不够?你还想对她做什么。” 洛洛:“李照夜,你知道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笑起来:“你未免太自信了,曾经的未婚妻。对了,我今日来见你,便是为了与你解除婚契。” 他抬起左手,晃了晃与她一模一样的心缘契。 洛洛视而不见,自顾自说话:“因为是你做的。” 他的笑容定在唇畔。 殿中气氛,忽然凝固。 5 为你好 问心殿的檀木黑窗被清虚真君用灵力封了,打不开,但阳光仍能透过窗棂。 竖格光线里,微尘上下翻飞。 殿中两个人沉默相对。 片刻,李照夜复又笑开:“理由?” 洛洛望着他的眼睛。从他失忆起,这双眼睛依旧清黑,但再也看不分明。 他在笑,眸底毫无笑意。 她唇角微抿,认真说道:“辟寒丹我递给你了,是你喂顾姑娘吃的。师父会防她,却不会防你。” 经手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她能确定自己没有拿错,那么只能是他。 “我问的是,”李照夜眉眼嘲讽,“我害她的理由。” 洛洛沉默。 李照夜替她说:“你想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借着顾梦疏远你,实则是在保护你?你是不是还想说,自己替我瞒下,代我受过,我该心疼感动——这都什么狗血破事,你想太多了。与其自我安慰,不如认清事实。” 洛洛问:“什么是事实?” “即便药是我换的。”他盯着她,神情极冷,“那也是因为我防备你,信不过你。没有什么苦衷,你既然要问,那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 他俯身挡住了阳光,洛洛被罩在阴影下。 背着光,他的神色她看不清。 他说:“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感情,我要退婚,娶顾梦为妻。” 洛洛腕间的心缘魂印一跳一跳地疼。 她仰头冲他笑:“你不会。” 他也笑:“谁给你的自信?” 洛洛:“你。” “啧。”他退开半步,晃了下手腕,“你对我有误判。我从前若是真那么有心,为何不与你成婚?男人么,拖着你,就是没那么想娶。” 洛洛生气:“不许你这样说!” 他冷笑:“怎么,听不得实话?退了婚,我立刻便娶她,让你知道什么才是……” 洛洛动手了。 她反手抡起秋水,连剑带鞘砸向他的头。 李照夜本能地偏头闪身,出剑反击——没摸到剑。 他战斗意识上乘,战斗技巧老练,奈何重伤未愈灵力全无,堪堪避开了脑袋,被洛洛一剑砸中了肩膀。 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他咬牙咽下:“你……” 洛洛又抡起了剑,挥斩。 李照夜骂了个脏字。 他往边一闪,反手抓起桌案上一只青玉琉璃四角香炉来挡。 “哗啦啦!” 玉屑飞溅,琉璃碎屑漫射出星星点点绚烂阳光。 洛洛的剑斜斜划过一整片富贵粉尘。 呼吸凝滞。 “什么动静——啊呀!我的宝炉——” 殿门“砰”一声被挥开,一道青影风卷残云扑到洛洛与李照夜之间。 清虚真君颤抖探出双手,捞了个镜花水月、两手空空。 洛洛屏住呼吸,飞快地把剑藏到身后:“他摔的,师父!你看他手上还有香灰!” 李照夜眼角抽搐:“……” * 洛洛不敢想象问心殿里将要发生什么。 她踮脚退到殿外,贴心替师父锁上了门,二重反锁,还用灵力下了个封条。 离开镜双峰,径直去往老君峰。 顾梦不在病榻上,周围也没见到人影。 洛洛正纳闷,忽然闻见一股浓郁的枣香。她循着香,去往药庐后面煎药的小厨房。 木门外人头攒动,聚了一群弟子门人。 只见小厨房门帘一动,顾梦用腕袖擦着额汗走出来。 她脸色仍然苍白,笑容却甜美:“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劳烦仙长把枣糕端出来……” “不劳烦不劳烦。”一名弟子大声笑道,“顾姑娘病体未愈,还要下厨给我们做好吃的,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又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金贵人。”顾梦笑吟吟,“糟蹋了那么多灵药,无以为报,做些小食聊表心意,还望诸位仙长不要嫌弃才好。” 另一名动作快的弟子嘴里已经塞上了香糯的枣糕,含糊道:“顾姑娘厨艺了得!你就别走了,留在我们老君峰吧!” “就是就是。” 顾梦不禁苦涩一笑,微微摇头。 万中挑一的根骨才入得外门,外门弟子们拼死修炼抢破头,也就那么寥寥几个有幸进到内门,成为各峰主长老名下弟子。 自己哪有那么好的命? 念头刚一转,顾梦便看见了那个好命的人。 洛洛抱剑站在人群外面,正看着她。 顾梦身躯一颤,脸色唰地苍白。 她强笑:“洛仙子,你找我?” 场间一静,静静飘浮着枣糕香。 洛洛迎着扑面而来的一大片目光走近,从愣神的师兄手中托盘上拈起一块枣糕,放进口中咬。 甜软,香糯,不粘牙。 “真的好吃!”洛洛道。 不少人悄悄松下紧绷的肩膀。 吃完一整块枣糕,洛洛搓了搓手指,冲顾梦偏头:“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梦咬住唇,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求助般扫望周围。 众人微微拧眉,脸上略有一点担忧和迟疑,但没人开口阻拦。与顾梦目光相触时,纷纷露出为难的神色,讪笑着用眼神安慰她:没事没事。 顾梦只得一步三回头跟着洛洛走。 沿着青石小道,走到一处无人的药桂树下。 洛洛开门见山:“我不会再让你和李照夜见面。” 一听这话,顾梦顿时逼红了眼眶。 洛洛:“我是为你好。” 顾梦用力挺直了肩背,含泪道:“洛仙子,你实在不必如此。我真的没想赖着不走,是你……” “不是我,是李照夜。”洛洛直言,“是他换了你的药。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你是无辜的,不要被牵扯进来。” 顾梦摇头不信:“不,他不会。” 洛洛道:“你不了解他。” 顾梦惨笑:“你又了解他多少呢?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忘却前尘,就像一张新的白纸,我是一点一滴认识的他,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洛洛问:“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顾梦回忆着旧事,唇畔化开痴笑:“清冷,正直,心肠好。” 洛洛:“……” 怎么就能一个字也不沾边的。 洛洛直言:“那你喜欢的不是李照夜,是个假人。他不是那样。” 顾梦摇头不认同:“洛仙子,你太一厢情愿了。你若真心喜欢李大哥,便应该尊重、接受现在的他,而不是逼他回到过去的样子。我觉得,忘却一切的他,很快乐。” 顾梦其实早就想说了。 有那么个独断专行的师父,有这么个蛮横任性的未婚妻……李大哥从前,一定很不快乐吧。 洛洛闻言愣了下。 快乐?她从来没想过和李照夜在一起快乐不快乐。 她只知道他是个战斗狂,待在宗里一会儿不打架浑身都难受,她便陪他打。 他想打多久她就跟他打多久。 打够了,换一身夜行黑衣,要么摸到老君峰偷伏陵师叔珍藏的药酒,要么摸到青羽峰偷人家养的鸡。 每次烤鸡,总能引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虚真君。 清虚总是骂骂咧咧:“说多少次了,不要偷人家的山鸡用荷叶包上三层埋进土里烤!也不要偷第三架酒柜四行八列的红丹酒!还有,绝对绝对不许去死道姑那里,动她最心爱的那一圃子玉韭苗——韭黄炒蛋要不得!” 这么多年了,谁也不知道那些事儿竟是平时人模狗样的大师兄带头干的。 ……私底下都猜是清虚。 洛洛也不知道浑身酸痛偷摸吃鸡的时候快乐不快乐。 当时也没感觉啊,总以为那样的日子长长久久,过也过不完。 若是下山出任务斩妖魔,那便是把脑袋拎在手上了,一不留神真会死。 谁要是问同伴:“哎你快不快乐?” 九成九换来一个白眼,一句“神金”。 “洛仙子。”顾梦忍泣道,“你且放心,我绝不会与你争抢李大哥。” 洛洛回神:“不是抢不抢的事。我只是告诉你,你从此不会再见到他了,跟情情爱爱没关系。” 顾梦悲愤屈辱地抿住唇瓣。 洛洛道:“我会盯着他,一直盯着,他想找你,我就揍他。他现在打不过我。” 顾梦错愕。 她嘴里仿佛能塞进鸡蛋:“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只问你,到底想不想修行?”洛洛道,“师父既然说了你可以做外门弟子,那便进外门,我每日过来,手把手教你修炼。灵石丹药我暂时没有,但往后我领了月例或是出任务捞了外快,都先供你。” 顾梦抿紧双唇,眸光微微地闪。 就在洛洛开始琢磨该从哪里带她入门时,顾梦忽然摇了摇头。 顾梦惨笑:“我绝不会出卖自己的感情来换取好处。” 洛洛:“?” 顾梦梗起细长的颈子:“我知道,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再也不可以喜欢李大哥。可是,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在心里偷偷喜欢,绝不打扰你们,难道这样也不行么?你何必苦苦相逼?” 洛洛听迷糊了。 她哪管得了顾梦心里喜欢谁。 她只是不会让李照夜再坑顾梦——这一次换药,鬼知道下次他能做什么? 洛洛认真道:“李照夜他不喜欢你。” “呵,呵呵!”顾梦惨笑出声,“我不争,只是不想让李大哥为难罢了!我原不想说的,昨夜我问过李大哥,对你究竟是什么感情。他告诉我,对你绝无半分男女之情!”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洛仙子,我承认你们从前感情深厚,可是,自幼相伴一起长大的感情,也许只是亲情,而不是爱情。你知道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吗?想保护她,想占有她……他对你是这样吗?” 顾梦死死盯住洛洛的眼睛。 她已经打听过了,这对青梅竹马在一起总是打打杀杀,举止并不亲密。也许,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兄妹之情而不自知? 洛洛认真想了想顾梦的话。 保护……李照夜说过,没有人可以一辈子躲在别人身后,想要一直活下去,就得有一直活下去的本事。怜香惜玉?笑话,妖魔吃人,可从来不分男女。 洛洛想:李照夜照三餐揍我,怎么不算保护呢? 至于占有…… 李照夜方才的话音犹在耳际——“我从前若是真那么有心,为何不与你成婚?男人么,拖着你,就是没那么想娶。” 洛洛道:“你们不懂。” 她很淡定,一点儿都没有脸红。 她和李照夜,确实不曾黏黏乎乎。他那个人,满脑子都是剑式和杀技,嘴里碎碎念叨的不是剑诀就是心法。 从前她偷偷喜欢他。 旁人畏惧他下手狠,都不敢跟他对练,她其实也怕疼。 但是,每次揍趴在地上,只要她咬咬牙想爬起来,他便会挽个剑花把剑挪开,伸一只手,拉她起来。 手很重。茧很厚。骨头死硬。 他捏着她手拽她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仿佛揣了一只烫人的、名叫欢喜的兔子。 她藏好自己的小心思,一次又一次爬进来,装成很能打的样子。 绝不叫他察觉。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上她的,成为未婚夫妻后,她也没问过——实在不好意思。 她和他的相处还是同从前一样。 两个人都很满意现状,他们是并肩的战友,是绝对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默契十足,心灵相通。 李照夜也很稳当。 每次拉她站稳,立刻撒手,绝不腻歪。 那种……其实是有过一次的。 那次在谷底,她差一点就死了。要不是早已习惯了一次次咬牙爬起来,要不是再没力气也要稳稳举着剑,要不是心里惦记着李照夜舍不得认命……她已经死了。 李照夜找到她的时候,她躺在尸山血海里,冲着他笑。 他的呼吸比她还重。 他身上热气腾腾,糊了一头一脸血,滚烫的手指摁住她后脑勺,偏头咬下来。 她已经预见到他会凶狠撕咬她的唇舌。 她心撞如鼓,疼痛都忘了,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惧,身躯战栗不已,唇齿都在颤。 然后……他沉重喘息着停了下来,鼻尖贴着她鼻尖。 “亲下去可就打不住,”他喘口大气,咬牙切齿,“要在这里睡你了!” 他带一身杀伐,气息可怕,眼神黑沉,左颊十字疤滚烫,恶劣得不像人样。 其实洛洛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他终究憋住了。 因为他迷信,不知道在哪本破书上看到人家说,保住童子丹,晋阶元婴的时候容易爆极品。 :) 6 神剑主 洛洛确定李照夜对自己很有“那种感觉”。 “我与李照夜是男女之情,不是什么亲情。”她告诉顾梦,“但我让他远离你,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很危险。” 药是李照夜换的,说了顾梦不信,洛洛也没办法。 顾梦咬唇屈辱道:“我说过,我绝不会打扰你和李大哥,只在心里偷偷喜欢,难道这样也不行么?洛仙子,你未免也太过霸道!” 偷偷喜欢吗? 洛洛喜欢李照夜很多年,宗里愣是没一个人发现。 别人看她,从来都是在看一个剑疯子,一个扛揍的狠人,一个“壮士”。 她藏在手心的欢喜,只有自己知道。 她总是装得毫不在意,其实听到他的名字,心都会一颤。 要不是那次他躺在梨花枝上晒太阳,她以为他睡着了,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惨被抓包的话……她的小心思能藏到天荒地老。 洛洛实话实说:“顾姑娘,你这样不叫偷偷喜欢。” 谁家偷偷喜欢是句句不离嘴? 顾梦忿然:“我一个凡人,论身份与你洛仙子的确云泥之别,但你没有资格轻贱我的感情!” 洛洛:“……” 怎么鸡同鸭讲。 洛洛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社交面委实太窄,除了师父和李照夜之外,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 所以沟通不顺畅,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洛洛尽力把话说明白:“顾姑娘,外门弟子也是太玄宗门人,身份都是一样的,没有谁高谁低。你进了外门,我会全力助你修行。这件事既是师父开的口,他也会负责到底。” 顾梦咬破了唇瓣:“我不需要,不必再提!” 洛洛:“……好吧。” 师父说得对,人各有志,不是每一个人都渴望修仙。 顾姑娘回凡间也好,这样无论李照夜想搞什么事,也很难牵扯到她了。 洛洛高兴:“那你回了凡间,我也会常来看你!” * 见过洛洛之后,顾梦脸上血色全无,身形摇摇欲坠。 旁人问起,她只凄楚地摇摇头,咬唇不语。 回到药庐,她开始收拾包袱。 清泪无声滴落,一下一下敲打在众人心头。 一众弟子颇觉愧疚——吃了人家顾姑娘的枣糕,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小师妹带走,谁也没吱个声。 看她这惨样,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顾姑娘,顾姑娘,”最能吃的胖师弟赶紧上前,讪讪笑道,“你收东西干嘛?” 顾梦肩背一颤,轻轻地说:“我要走了。” 众人飞快交换视线。 “别呀!”胖师弟拦她,“师父交待过,要你好生休养一阵子再说。” 顾梦垂着头,泪水落在手里的包袱上,洇开一朵又一朵深色的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姑娘你说呀,有什么委屈,这么多人总能为你主持公道,你倒是说出来!” “你不说,我们也不好评理呀。” 她只一味摇头,几个弟子更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小师妹她总不能揍你吧?”胖师弟随口道。 顾梦身躯一颤,急急转过身来:“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仙长莫要误会了洛仙子。” 她满面是泪,用力扯出一个脆弱的笑容。 胖师弟便顺势追问:“那你说说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走?你若不想我们误会小师妹,那便说出来!” 顾梦左右为难。 半晌,她艰难道:“洛仙子没骂我,更没打我。只是……我若想留下来,就不可以偷偷在心里喜欢李大哥。” 她咽下屈辱,苦涩一笑,“她让我远离李大哥,否则性命难保。她要我赶快回凡间去。” “这……”有人不信,“小师妹怎么可能这么不讲理?” “况且顾姑娘在心里偷偷喜欢大师兄,小师妹她也管不着啊?” “我可以发誓!”顾梦着急,蓦地竖起手掌,“我发毒誓!倘若有一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胖师弟嘶道:“哎呀哎呀,顾姑娘不必如此……” 顾梦呜咽一声,伏到包袱上,哭得伤心欲绝。 “我本不想说的,是你们误会洛仙子对我动手,我不得不替她澄清……不信,你们只管去问她!去问!” 洛洛就是这么威胁她的,无论上哪里对质,顾梦都不怕。 * 和顾梦说不通,洛洛倒也无所谓。 她只要盯好李照夜就行。 一顿揍解决不了,那就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顿。 她提剑行过山道,唇角微抿,目光缓慢地闪。 方才李照夜本能反击时,每一个动作都是太玄宗的招式,熟稔到了骨子里,绝不是什么妖魔变的。 洛洛甩了甩脑袋。 她是真困坏了,竟会生出这等离奇的念头。 哪有妖魔能变得跟人一模一样,还能逃过宗里这群成精老鬼的法眼? 回到问心殿,不见李照夜,清虚也不在。 “咦?” 找管事一问,原来清虚真君正追着李照夜打,那一年的桃花忽然来了人,带走了李照夜。 其他的管事就不知道了。 那一年的桃花,是太玄宗镇宗的根基柱石、世上仅存三个半合道大佬之一、人间修为的巅峰、实力毁天灭地的老祖宗玄一道君的闭关禁地。 据说玄一道君当年步入合道时,太玄宗十三峰及其附地千里之内,云蒸霞蔚,灵香醉人,万树花枝绽放,宛如传说之中的仙家景象。 那位道君望一眼人间,轻声笑叹。 “终不似那一年的桃花。” 他挥袖开辟了一方空间,踏入虚实之界,追问缥缈大道之巅。 那一方地界从此便被划为太玄宗禁地。 道君没给自己的新洞府取名,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叫起来的,渐渐宗里所有人都默认那里叫做“那一年的桃花”。 洛洛惊奇——李照夜死里逃生,竟连那位都惊动了。 那可是合道道君! 自古修行者,引气入体,打通奇经八脉,是为筑基期。 筑基之后潜心修炼,聚气海,成金丹,是为金丹期。 金丹之后,又将自身神识凝入丹中,于金丹之内孕育出与自身气脉相通、形神一致的灵体,犹如身中之身,便是元婴。元婴即为真我,故而元婴修士被称为真人。 元婴之后,再吸纳浩瀚灵力,化元婴为元神,不再囿于丹田气海,身神合一,肉身成圣,此为化神真君。 通常天赋出众的修士在大宗门资源加持下,修至元婴已是极限。 化神便要大悟性、大机缘,常人不可碰触。 合道更是虚无缥缈,说是半神也不为过,反掌之间毁天灭地不在话下。 只不过修为到了那个层次,心性自然超凡脱俗,三大宗门的合道道君经年闭关,不问世事。 坊间都说,哪怕来了灭门之祸,恐怕也未必能唤醒一位道君——李照夜做到了。 洛洛离开问心殿,爬到峰顶,遥望那一年的桃花方向。 说不担心是假的。 道君他老人家修为通天,一眼就能看死李照夜。 “师父师父,你千万要看好自己徒弟啊,你就只有这两根苗苗,少一根独木难支,将来养老饭有上顿没下顿,很凄凉的!” 那一年的桃花外,清虚真君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 李照夜一夜没回来。 洛洛坐在峰顶,望着那一年的桃花方向,时不时眨一下眼睛。 整夜过去,她连毒息发作都没察觉。 东天泛起鸭蛋青,洛洛默默起身抖掉露水。 刚踏出一步,心口忽然猛烈一颤,悬在身侧的秋水剑嗡嗡震响。 一道堪称恐怖的剑意将她定在原地。 下一瞬,太玄宗十三峰,万剑齐鸣! 只见一道滔天剑气拔地而起,直贯苍穹。 “铮嗡——” 剑气过处,空气撕裂,金光与音爆波纹一圈圈荡开,浮云震散,朝阳黯淡。 “太仪神剑!”有人认出了这柄绝世神锋的辉芒。 洛洛睁大了双眼。 太仪!太玄宗门人修炼的剑法正是太仪九式。 万年前开山祖师归寂,留下无主神剑太仪。它就在山中,万年来无人能够伸手触碰。 今日剑出,竟是有了新的太仪剑主。 洛洛的心脏跳动剧烈,胸口翻腾着难言的激荡情愫。 身为剑修,谁不曾偷偷肖想过,倘若那世间第一的无主神剑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看上了自己这个天命之人…… 剑气收敛。 落向——那一年的桃花。 洛洛脑海里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是…… 很快,宗内各处像是烧开了水一般沸腾起来。消息是水面不断炸开的泡沫,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太仪神剑,认主大师兄!” “玄一道君亲自出手,为大师兄重铸剑府!” “大师兄是真·天命之子啊!” “天道门,重星宗,你们等死吧哈哈哈哈哈!” 洛洛离开镜双峰,顺着山道汇入人潮,随大家一起往前涌。 一众人弟子乌泱泱齐聚主峰,人头攒动,踮脚眺望后山那一年的桃花方向。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交头接耳地激动。 “洛洛!洛洛!” 清虚真君在人群外面喊她,连唤了几声,洛洛才恍惚回过神,“师父?你也在这儿。” “怎么傻乎乎的?走,为师带你去看李照夜!” 清虚真君上前拎住洛洛肩膀上的布,带她掠出人群,一肩膀撞开泠雪真君设下的封禁,闯进主峰密地。 洛洛一阵心虚——师父是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旋即,她看见了李照夜。 只见他端坐在寒玉床上,闭目掐诀敛息,身侧有泠雪真君与元真君两位化神大修士替他护法。 太仪剑神光未敛,映着他那张脸,好像个金身神仙。 清虚真君很不高兴地嘀咕:“玄一道君嫌我不务正业久了,手生,让他们两个护法融合本命剑,不要我!哼,往后这两个不也得算李照夜的半师?真便宜了他们!想我当年把李照夜小子从神水河捞出来,一把屎一把尿让草木傀人给他带大……” 泠雪真君忍无可忍,眉间一道剑意直斩清虚:“滚蛋!” 清虚怒:“老子的徒弟!要滚也是你滚!” 洛洛像个小秤砣似的拽住清虚胳膊,把这位愤怒的老父亲拖出密地。 她恍惚道:“师父,我感觉像在做梦。” 清虚立刻护住胳膊,不给她掐。 他哼哼笑:“高兴坏了吧!” “高兴。”洛洛认真点头,“当然高兴。” 但是长天怎么办呢? 它躺在她剑府里,正在拼命修复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有了世间最好的剑。 * 洛洛没跟师父去问心殿,也没回自己的流光阁。 她踏上另一条山道,前往小双峰另一峰——与她的流光阁遥遥相望的照夜阁,李照夜的住所。 清虚真君捡到李照夜的时候他是个婴儿,没名字。 他就给他取了个最普通的姓,随了阁楼名。 原本打算再捡个徒弟叫流光,可惜遇到了洛洛。要不然按照清虚真君的取名风格,二徒弟大概能叫王流光或者杨流光……只不叫钱流光就行。 洛洛胡思乱想着,抬头望了望照夜阁三个大字,拾级而上,进了木阁楼。 李照夜的住处自然对她开放。 她的也一样。 他时常跑到她那边,在阁前空地打完,有时便不走了,睡她窗台。 洛洛倒是较少到照夜阁来。 李照夜他,太不讲究了。贴身衣物什么的总是随手乱扔,洛洛进他的照夜阁,很容易踩雷闹个大红脸。 她此刻来,是想把长天送回家。 楼阁里清清爽爽——平日里草木傀人的收拾速度赶不上他的糟蹋,他失踪这么久,住处总算有点人样。 洛洛抿唇,依旧目不斜视,径直穿过两间隔扇,来到他平日放剑的地方。 剑盒空空,上一隔木格边上歪歪斜斜吊着本纸册子。 它是习剑日录。 像李照夜这种人,必定不可能每日认真记录。 洛洛从剑府取出长天,将它小心翼翼捧进剑盒。 剑上的裂纹已经修复,从前他乱劈乱砍又顾不上精心养护,留下的一道道小磕巴也被洛洛顺手修好了。 “嘤。”寒剑轻鸣。 洛洛叹息,摘下自己的秋水,放在长天边上。 她犹豫片刻,抬手拿过习剑日录,随手翻一翻。 果然如她所想,李照夜那家伙根本不可能好好记录心得,一页页翻过去,都是胡乱几笔自创鬼画符。 手指偶尔触到他潦草敷衍的笔迹,心脏仍然会微微蜷缩。 她漫无目的往后翻,忽在一个日子停住。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结契成功!” “是我老婆了!” 字迹潇洒遒劲,像他本人一样嚣张漂亮。 洛洛愣住。 她太了解李照夜了,见到这行字,就像闪电照亮夜空。 所以这个家伙…… 他根本不知道她偷偷喜欢他。 他只是决定在那天对她下手,于是突然从梨花树上跳下来,恶人先告状——“哎哎哎,你是看上我了吧!” 趁她懵着,他果断——“巧了,我也看上你了!” 然后他拉着她,动作飞快,一气呵成,结下心缘契。 洛洛再往后翻。 “有老婆了”“有老婆”“有老婆有老婆有老婆有老婆……” 7 敢不敢 洛洛合上手中的旧册子。 心口很涨,坠满了沉甸甸的情愫,满到溢出来。 明明应该欢喜的,可不知为什么,她眼睛酸,鼻子酸,心也涩涩的。 “李照夜。” “原来你也偷偷喜欢我。” 他藏得可真好,谁也不知道。 说他瞒着吧,他又那么嚣张,大大咧咧就把册子亮在这里,根本不怕她看见。 反正……她就算看见,也不好意思说他,只会假装不知道。 洛洛转头望向檀木窗外的天空,一下一下眨眼。 夕阳层层洒下金红余晖,并不刺眼,她只好转过身,打个呵欠。 她困极了,决定不回流光阁,就在这里借宿——反正他不会回来。 穿过隔扇,走进卧房。 床榻齐齐整整,整间屋子透出一股久不住人的味道,难言的“生”味。 回来几天,他没有在这里过夜。 洛洛“吱呀”关上窗,一根木刺扎到手指,沁出小血珠。 她轻轻一掐,血珠变大了些,毛刺刺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阖上窗,洛洛在李照夜的床榻前站了一会儿。 心跳有点快,好似在做贼。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合衣侧身,躺在床榻边缘。 他用的是木枕,又硬又凉,脸颊倚上去,有李照夜身上的味道。 很独特,很嚣张,让她微微脸红心跳。 洛洛本以为自己要失眠,没想到被李照夜的气息包围着,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梦境凌乱。 忽而是家门口那条小河。 家乡很缺水,每当村外那条小河涨水,流过鹅卵石发出“洛洛、洛洛”的声音时,村里人就知道接下来有一段丰水的好日子了。 忽而是父母的笑脸。 “就叫洛洛吧,洛洛,洛洛,洛洛就是我们村的小福星。” 忽而残阳如血,恰似那个冰冷黄昏。 那个黄昏…… 正当她呼吸变得急促、身躯开始紧绷时,李照夜强势闯进梦里,反手一剑把她揍趴在地上,“铮”一声剑鸣,他用剑尖指住她鼻子,“爬起来,接着打!” 他和长天一样嚣张。 洛洛望着梦中的他,眼睛热,心也热。 阳光灿烂,她爬起来,离开那个血色黄昏,奔向李照夜。 她好想他,好想跑过去抱住他。 他站在原地不动,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近。 “李照夜?” 洛洛怔忡,更用力往前跑,他却离她更远了。 “李照夜!” 一股极其阴冷灰暗的感觉攫住了她。周身发寒,手腕魂印刺痛。 “你别走!”她着急了。 他不说话,身影像墨,渐渐洇进一片桃花雾。 洛洛踉跄向前冲,用尽了全力,却始终追不上他。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心口酸痛难当,仿佛溺水,几乎喘不上气来。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 刺痛蔓延,从心脏到腕间心缘魂印,洛洛又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魂血在流逝。 她没有尝试阻止。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忽地,她听见了李照夜的声音。 虚弱又嚣张,仿佛一抹游丝拂过耳畔——“哭什么,死不了。洗干净脖子等着。” 洛洛身躯一震,陡然梦碎,睁眼,蓦地跳了起来。 月华照进窗台。 阁楼清冷,只有她一个人。 半晌,洛洛失神跌坐:“……李照夜,我脖子在这儿,你倒是来砍。” * 老君峰。 “太好了!我真为李大哥开心!” 听闻李照夜得到太仪神剑认可,顾梦一扫哀戚之色,当即挽起衣袖下厨房,张罗了一大桌子枣糕和甜酒,“劳烦仙长给其他峰的仙长们也送一些尝尝……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哪能嫌弃!” 内门弟子辟谷多年,嘴里都能淡出鸟来,顾梦的枣糕和甜酒大受欢迎。 此刻宗内气氛欢腾,趁机满足一下久违的口腹之欲,可谓锦上添花。 顾梦出门,听得一片夸赞声。 “虽说这是大师兄自己的大造化,那也得多亏顾姑娘此前出手相救,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顾姑娘当真是立了大功,便是做个内门弟子也是应当的。” “厨艺高超,人美心善!” 顾梦受宠若惊,不迭摆手:“诸位仙长不要再说了……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换作旁人也会这么做的。恳请诸位仙长,真的不要再夸我了!” 她眉间暗藏的忧虑没能瞒过众人的眼睛。 “顾姑娘是在顾忌小师妹吧?” “话说大师兄喜得神剑,小师妹好像并不开心?” “秋水和长天毕竟是双生剑。小师妹失落惆怅也正常。” “长天都碎了,总不能让大师兄用一把破剑吧?大师兄成为太仪剑主,那是何等大机缘、大气运!这有什么好纠结?” 有人盖棺定论:“小师妹若是为这个闹脾气,那真是很不应该!” * 洛洛带上秋水,离开照夜阁。 出门,下木阶。 站在阁前空地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发了会儿呆,心里闷,剑府空得难受。 终于,她返回照夜阁,带走了长天。 把它孤零零一个剑丢在这里,实在可怜。 洛洛来到问心殿时,清虚真君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没胡子,吹个态度。 清虚真君此前与泠雪真君赌气,非让骨龄大她一岁,两人互不相让,你一岁我一岁,在大殿上斗起了法,硬生生把面容从三十岁骨龄斗到了八、九十。 老头老太瞪了会斗鸡眼,又一岁一岁斗下来,斗成总角小童。 小童再往上斗,斗到一个三十,一个三一。 清虚突然便甩手不玩了。 事后他得意洋洋告诉两个徒弟,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泠雪渣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赢了呢。 闻言,洛洛忍不住翻了个大逆不道的白眼。 李照夜翻了两个。 自此幼稚的清虚真君便把骨龄定在了三十。 他其实长得不错,细长凤眼习惯眯着,很有几分风流慵懒,高鼻薄唇精致清俊,只是为人贱嗖嗖的,让人很容易忽略他是个美男子。 此刻他在跳脚,更是没有半分美男子该有的气质。 洛洛想起来意:“师父,我方才,听见李照夜叫我。” 清虚真君呵呵冷笑,阴阳怪气道:“他叫你?啊哟,人家如今是太仪剑主了,好了不得哦!他还有那闲功夫叫你?他坐拥太仪神剑,坐拥两大护法,他就差骑我头上,让我管他叫师尊了呗!” 洛洛:“……” 她家师尊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被泠雪真君座下弟子给嘲讽了。 毕竟李照夜剑府是玄一道君铸的,融合本命剑又让别人护法,师父他身为正牌师尊却被排挤在外,实在是……有点丢人。 洛洛好心安慰:“师父,泠雪师伯与元师叔都很稳当可靠,你放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清虚真君的脸彻底黑成了锅。 清虚:“呵呵,玄一就是这么说的呢。我靠不住呗?我没那死道姑靠得住呗?” 洛洛:“……” 她可真有本事,看把师父气得,都直呼道君大名了。 虽然很不应该,但她实在没憋住,笑意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笑?你还笑!”清虚果断与小徒弟互相伤害,“外边都在造势,说要让那个凡人直接进内门呢,死道姑为了跟我作对,八成真能收了她!亏你还笑得出来!” 洛洛愣了一下:“顾姑娘?” 清虚真君冷哼。 洛洛想了想倒觉得不错:“有宗主看着,挺好啊,我也能放心。” 清虚真君:“……” 谁家好人教出来的圣母徒弟?哦,是本座。 清虚真君很不高兴:“那凡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洛一脸不认同。 清虚真君心下一阵不爽,撩起衣摆往殿阶一坐,正色教导徒弟:“她叫李照夜李大哥,对不对?” 洛洛点头:“嗯。” 清虚真君冷哼:“李照夜什么也不记得,她怎么知道他姓李?没想过,是不是?” 洛洛老实点头:“嗯。” 清虚叹气:“怪为师,怪为师了。从前总教你一力降十会,看谁不顺眼直接上手揍,打不过回来叫人——教出你这么个缺心眼儿。” “那没有。”洛洛不同意,“师父,打得过,为什么要逼逼?” 清虚:“……” 清虚气急败坏:“还听不听了!” 洛洛忍不住嘀咕:“那不是师父你自己打岔的。” 清虚真君深吸一口气,艰难找回思路:“很显然,那凡人遇到李照夜的时候,他身上带着咱们宗门的令牌。” 太玄宗弟子出任务,总会带上自己的身份令牌。 一则可以表明身份,二来出了事什么面目全非的事故时方便收尸,三来也是领取功劳的凭证。 洛洛一点就通:“所以,顾姑娘知道李照夜是太玄宗的李照夜。” “不错。”清虚真君冷笑,“她一不通知宗门,二没告诉他实情,三把令牌给私藏了——存的可不就是个奇货可居的心思!徒儿啊,为师不会平白无故看一个人不顺眼,你要相信师父老辣的眼光!” 洛洛仍有迷惑未解:“那为什么顾姑娘要走?” “那叫以退为进!”清虚真君指指点点,“你瞅瞅她走没走成?不要看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洛洛沉默片刻,没提那个药。 她只说道:“我让顾姑娘留在外门,她执意不肯。” 清虚真君呵地笑出了声:“这就是为师的功劳了!” 洛洛:“?” 清虚真君得意地捋了把不存在的长须:“我告诉过她,她根骨稀烂,即便是留在外门修炼,修至能够驻颜的金丹期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都能给李照夜做奶奶!” 洛洛:“……” 洛洛道:“师父,顾姑娘毕竟救了李照夜。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我还得报答她。” 清虚真君瞪眼:“你还替她承受了毒息呢,你可见她有半分感恩?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记吃不记打的傻徒弟!” 洛洛抱住他胳膊耍赖:“都是师父教得好!” “滚蛋!”他踢腿,“滚滚滚!” * 七日之后,李照夜成功融合太仪神剑为本命剑。 那一刻,太玄宗万剑清鸣,浩荡剑意照亮半边天幕,修界凡界共赏奇景。 奇观持续了足足一炷香。 随后神光敛入李照夜剑府,强大的剑意与浩荡的灵气不断冲刷周身经脉,气海丹田之中金鸣阵阵,忽一声脆响,破丹而成婴。 护法多日的泠雪真君与元真君齐齐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出任何幺蛾子,顺顺当当便融合本命剑,乘势而上,晋级元婴。 泠雪真君轻叹:“于修界而言,此番不啻于一场大震,影响何其深远。” 三宗鼎立的格局已经固化千百年,总算是出了个变数。 元真君嘿地笑道:“李小子,真真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天命之子。” 他大难不死晋阶元婴,又有太仪神剑在手,便是遇上化神初期的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两位长辈慈爱地望向寒玉榻上的李照夜。 他睁开双眼,神剑的锋芒只在眸间一晃便尽数收敛,起身,向二位前辈施礼道谢。 泠雪真君与元真君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欣赏感叹——得此大机缘,不骄不躁,何其沉稳! 泠雪真君问:“记忆可曾恢复?” 李照夜摇头。 泠雪真君正色教训:“即便如此,师恩不可或忘!” 李照夜颔首:“不敢或忘。” 他微蹙了下眉心,垂眸望向左手手腕。 心缘魂印明暗跳动,气血运行至此处总会略微一滞。 “你已忘情,心缘契便是负累。”泠雪真君漠然道,“尽早解除,以免误人误己。” 元真君下意识望向泠雪的手腕。 被对方凉飕飕的视线一截,连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泠雪真君道:“我宗恩怨分明,待查明真凶,必为你复仇。顾梦我会收入门下,你去与她说罢。” 李照夜颔首应是。 * 李照夜到了老君峰,却没见着顾梦。 胖师弟泪眼汪汪捂着肿得老高的肩胛骨告诉他:“小师妹把顾姑娘抓走了,她说她在流光阁等你。” 天现异象时,大伙便知道李照夜要出关了。 顾姑娘高兴极了,连忙下厨去做李大哥最喜欢的枣糕。 小师妹就在那时闯了进来。 “我说过,不会让你和李照夜见面。” “你不可以……” “我可以。” 就这样,顾姑娘被抓走了。 * 春色已浓。 洛洛的衣角和发带在暖风中飞扬。 流光阁前,李照夜终于来了。 他在不远处站定,长身玉立,身侧悬着神息静敛的太仪神剑。 洛洛缓缓抬眸,面色沉静:“听说你现在很强。来,练练。” “铮”一声长剑出鞘。 寒锐剑光映着她眉眼,她战意凛然,周身气势不断攀升。 那是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剑意与傲意。 她盯着他,不是撒娇,更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拔剑。”她气焰愈渐嚣张,“敢不敢,拔你太仪剑,与我一战!” 8 不记得 春色暖人。 洛洛身穿白色剑袍,鲜红的发带在身后猎猎飞扬。 秋水剑在她掌中嗡鸣。 每次与眼前这个人较量,都能够让它发挥到极致,无比兴奋酣畅。 李照夜身上却无战意。 “太仪剑出必见血。”他道,“我不想伤你。” 洛洛盯着他:“拔剑!” 她身上剑意太强,风过她身侧,化为剑息,绕她周身缓缓旋转。每一缕剑气锋锐危险。 她对他拔剑。 李照夜已是元婴,高阶修士强大的气场令她身躯本能战栗。 她手却稳极,剑尖缓缓抬起,指住他,纹丝不晃。 “三。” “二。” “——铮!” 她动手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李照夜只觉身侧的春风悄然一变,瞳孔收缩之际,周遭每一缕草尖每一枚叶片都布满了杀机。 寒毛本能竖立,他侧身,反手倒扬太仪剑,以剑鞘挡下藏在风中袭来的剑尖。 “铛——嗡!” 她的剑意太过炽烈,激得他周身气血一震,战意漫上眼眸。 他眸子沉黑,一旦认真起来便会显得冷酷。 洛洛痛快笑道:“来,战!” 她旋身再斩,长发在身后猎猎飞扬。 剑刃寒光残留在视野,满眼交错凛冽之间,她那对黑眸亮得惊人。 他反握剑鞘,一下一下抵住她剑身。 “铛,铛,铛,铛!” 李照夜刚晋阶元婴期,境界并不稳固,不肯与她硬拼,只用技巧化解她的攻势。 师出同门,技巧熟稔,眨眼便过了百余招。 你来我往间,颇有几分赏心悦目。 但洛洛显然不止是“练练”而已。 热身片刻,她并起剑指,激发气海金丹飞速运转,一身灵力倾泄而出,长剑过处,空气隐隐撕裂炽燃。 只一瞬间,画风突变。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劈山断海的剑式斩出,竟是奔着破他要害、毁他修为而去——杀意决绝! “来真的?”李照夜眉眼压低。 本命剑太仪早已在激颤叫嚣。 他反手一掷,神剑铮然出鞘,“铛”一声架住洛洛的秋水剑。 太仪神剑何等恐怖,甫一接触,洛洛便感觉到泰山摧顶般的威压从剑上袭来。 李照夜显然有所克制。 他压住太仪,手腕一翻,用自身暗劲将她的剑格开。 不伤她的人,也不伤她的剑。 洛洛却不领情,反倒借了他的力,轻巧一旋身,运起十成十的修为,自另一侧斩他空门! 李照夜气笑。 他境界再不稳,也是元婴期。 洛洛察觉周围气息一变,李照夜消失在原处。 瞬移! 后背传来可怕的压力,洛洛翻身倒掠,凌空接他一剑! “铛!” 洛洛虎口震痛,周身气血轰然逆流。 他不等她落地站稳,提剑又斩。 这一击没有留手,俨然是要斩她本命剑——她想保住剑,便得弃剑认输。 视线相对。 一个冷,一个狠。 洛洛没有半分迟疑,干脆利落地提剑迎上。 李照夜眼眶骤缩的瞬间,两把剑已撞在了一处。 “轰!” 灵力与剑气相撞,爆出刺眼的光。 一瞬之后,场间景象分明——洛洛将剑势尽数化到自己身上,以血肉之躯替秋水剑承受了这一击。 “噗。” 她极力想要把血咽回去,却还是溢出了小半口。鲜红一抹血迹划过唇角,惊人地艳。 秋水在掌心轻颤。 洛洛吞着血笑:“见血?太仪剑,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她拎起剑,又斩了过去。 “还来。”李照夜皱眉。 洛洛知道他境界尚未稳固,便专盯他弱点,逼着他与她硬碰硬。 然而在太仪剑的碾压之势下,她的举动犹如飞蛾扑火。 “轰!” 又一撞,洛洛身躯倒飞,摔上台阶之前堪堪以剑拄地稳住了身形。 心口气血一阵翻腾。 膝盖灌了铁水一般沉,她用了好大力气才颤着腿站起来。 她笑:“看到了吧,太仪剑,不过如此!” 李照夜蹙眉:“你说什么?” 洛洛不答,抡剑飞斩。 数招之后,她被他用剑身拍中后背,砰一声扑倒在地。 他收着力道,这一击她连血都没吐。 洛洛用手掌撑着泥土抬起头。 他没用剑指她,只垂眸道:“你打不过我。交出顾梦,今日之事可以翻篇。” 洛洛的回应是抡起手中的剑,反手一剑削向他脚踝——不会让他见顾梦,她说的。 尘泥飞溅,李照夜跳开,骂了个脏字。 洛洛已追了起来,双手握剑举过头顶,蓄满灵力的一剑罩头斩下。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你自找的。” 双剑相击,他不再压制太仪。 太仪神剑何其强大! 轰一声剧响,磅礴恐怖的剑息撞得洛洛气血逆流,她两眼发黑,踉跄倒退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好一阵地转天旋! 洛洛甩了甩脑袋,撑着剑,用力爬起来,摇摇晃晃站稳,又斩了过去。 他冷眼看着她,扬起剑,再一次将她震翻在地。 “滋铃——” 洛洛像只出土僵尸一样挣扎着站起,剑尖刮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她咳嗽着大放狠话:“区区太仪,不过,如此!” 咽下一口血,她在晃荡发黑的视野里锁定了李照夜的身影。 剑府刺痛,似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力量在阻止她上前。 好像一个孩童轻轻拽着她。 洛洛大笑一声,飞身跃起,挥剑再斩。她浑身都在颤,只有手中的剑依旧稳稳当当。 “铮——嘭!” “轰——嘭!” “嘭!嘭!嘭!” 第十七次摔倒的声音重得令李照夜眼角一抖。 “毫无意义。”他寒声道,“我并不心疼,也没有激起任何回忆。你我已是陌路,无谓强求。” 他垂眸看着她。 她像破布口袋一样瘫在地上,一身灵力彻底耗空,身躯不自觉地痉挛,视线已然涣散。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捏着剑柄没放。 “看啊,”她喃喃自语,“太仪剑,不过如此,一般一般。” 李照夜薄唇微抿。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淡极,染上血迹的容颜有种刺骨的凄美。 失去了攻击能力之后,她像一朵花,在泥地里无害地盛放。 脆弱而美好。 他蹲下.身看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声线不禁稍微温和了一些:“你在跟谁说话?” 洛洛慢吞吞转动无神的眼睛,许久才落到他身上,她的视线没有焦点,看着他,却又没看着他。 茫然的眸中浮起了星星点点笑意。 她笑:“长天。” 风静了一瞬。 李照夜哑然失笑:“我那把,碎掉的剑。” 太仪剑在他掌心一震,散出强大而恐怖的剑息,仿佛也在嗤嗤地笑。 长天算什么东西,它与它,天渊之别。 它并不是看不起长天一个,而是这天下所有的剑,在它面前都是废材。 她这是在替一把破剑打抱不平? 李照夜收了太仪剑,起身,眉眼泛起懒意:“现在可以告诉我顾梦在哪里了?不说也没事,我可以自己找。” 洛洛动了下眼珠,轻声道:“阁楼。” “行。”李照夜道,“找到她之后,我会送你去问心殿休养。” 洛洛抿唇嗯一声。 他提步越过她身旁。 虽然春色已浓,但她这么躺在冰凉的地上,看起来还是有点可怜。 他的手指在外袍上放了放,终究还是没解下来给她。 就在他垂下手,笑叹着离开的那一瞬间—— 一抹近乎无声、角度极其刁钻、杀意收敛得干干净净的剑气,悄然缠上了他。 “怎么……可能……” 身躯僵硬之际,一枚冰冷的剑尖斜着刺进了他的身体。 剧痛来袭! 他疾步退开,掩住腰侧陡然回头! 只见泥一般瘫软在地的洛洛竟抬起了一只手,手中稳稳当当握着剑。 他的血染红了秋水剑尖,正在蜿蜒向剑身流淌。 李照夜瞳仁缩紧。 主人遇袭,太仪剑煞气冲天,在剑鞘中嗡嗡鸣震。 洛洛这下是真是没力气了。 她的手臂噗通一下摔在身侧,长剑脱手,铛啷落在一旁。 她笑:“我赢。” * “住——住手——给我住手!” 清虚真君太阳穴一阵刺痛。 面对这两个相爱相杀的徒弟,老父亲心累得想死,恨不得甩手躺到洛洛的旁边,撂挑子不干了。 躺是不可能躺的。 清虚真君拖着疲惫如老牛的身躯,一手一个,把这对伤病号拎回了问心殿。 东侧殿关一个,西侧殿关一个。 家丑不可外扬,老父亲苦哈哈坐到正殿门槛上,盯着草木傀人熬药汤。 “苦、苦、苦钱子,还有黄连,给我放!死劲儿往里头放!再放!放啊!都给我往里塞!药不死这两个讨债鬼!” 第一道药汁黑浓如膏。 清虚真君犹豫片刻,选择把它端给伤势更严重一些的大徒弟。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居然能被洛洛捅了腰子!”清虚真君指指点点,“一身本事都喂狗了?说出去不得把人活活笑死!” 李照夜脸色难看。 他刚入元婴尚未稳固,又是伤,又是刺激,差点儿没原地跌了个大境界。 “小小年纪,如此阴损!”李照夜咬着牙,接过清虚真君手里的药汤一口闷下,“……噗咳咳咳!” 想吐出来,被清虚真君一道灵力封口。 李照夜:“……” 一刻钟之后,总算幽幽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了看封死的门窗,嗤一笑:“她干出这事,你还要偏心护着,替她瞒下?” 清虚真君望天,挤出三道抬头纹。 “嗐,这才多大点事儿!”老父亲叹气,“你是不记得,自己从前都怎么护犊子!” * 东侧殿。 洛洛爬不起来,硬生生被师父灌进了一大碗药汤。 “苦咳咳……苦!” “苦就对了,给我好好长记性!”清虚真君心很累,“谁家好人捅自己师兄的腰子?谁教你的,啊?为师能这么教?” 洛洛苦得五官皱成一团:“不是师父,你这药怎么回事?” 清虚真君竖起两根手指头:“这是第二道了,你大师兄喝的第一道。你有多苦,他只更苦——怎么样,气是不是顺多了?” 洛洛:“……师父你真会安慰人。” 清虚真君轻哼。 “师父。”洛洛道,“你看我今日,以弱胜强。” 清虚真君一口老气差点儿没喘过来:“你还嘚瑟上了?” 洛洛认真道:“不是嘚瑟,是谋略。我先是大开大阖地砍他,让他习惯我的攻势,然后故意在每一剑里带上怒意和杀意,他渐渐被我带偏,以为我只是单纯在泄愤。待他彻底轻敌,以为我再无反击之力时,我换了个全然不同的手法,出其不意捅了他。” 清虚真君:“……” 原来他徒弟不是缺心眼,而是心眼都没用在正事……不对,打架才是正事。 “你呀……” “师父。”洛洛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打不过就偷袭,李照夜教我的。” 清虚真君哈一声,眼角微抽:“可以可以,教会徒弟,打死师父。” 洛洛双眼明亮:“师父,你以为我每次趴地上,李照夜为什么都要拿剑指我鼻子?他防我偷袭呢!” 清虚真君好一阵无语:“看来这小子如今真是把脑子给丢了。” “师父!”洛洛又叫他。 清虚一个哆嗦:“说,你说。” 洛洛轻轻晃了晃左手。 腕间心缘魂印上,不知何时抹上了另一道血痕,眼下已经干涸。 “这是他的魂血,腰子里捅出来的。”洛洛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对他的魂血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不是李照夜,师父!” 9 不知耻 “他不是李照夜,师父!” 洛洛语速飞快,隐隐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李照夜会不会已经死了。师父,我梦见,我在鱼肚子里,看到他的头。” 闻言,清虚真君的寒毛唰然悚立,腮帮子上浮起满满一层鸡皮。 他哆嗦道:“世上没有鬼,你别吓为师。” 他腾地起身,双手捋着胳膊,在偏殿里来回踱了几圈。 洛洛抿紧唇角,盯着他来回走动的身影。 片刻,清虚真君扬起前三根手根,对着虚空一晃一晃、一点一点,扭头问:“除了魂血没感应,可还有别的?” 洛洛老实摇头。 性情不像,但她自己没有失忆的经验,并不知道失忆之后性情大变正常不正常。 “只是魂血啊……”清虚真君的眼睛里浮起一抹洛洛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洛洛不解:“魂血没有感应,还不够证明他是假的?” 清虚真君沉默了一会儿。 他缓声开口,字斟句酌:“洛洛啊。他呢,不可能是假的。” 洛洛很生气:“师父!” 若不是她实在爬不起来,一定会大逆不道向师父拔剑。 清虚真君坐到她的病榻上,弓着老腰,叹气道:“你忘啦,玄一道君亲自出手给李照夜重铸了剑府,他的身份要是有问题,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一位?再说,上哪里能找一个和李照夜长相一样,根骨一样,功法也一样的人来冒充他?” 洛洛道:“身体还是他的,魂被人换了。” 清虚真君问:“因为魂血?” 洛洛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不仅是魂血,还有我的感觉。师父,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李照夜比我还难过……” 她停了一会儿,摁住哽咽,平静开口,“他那么嚣张一个人,回不来了,一定觉得很丢脸。” 清虚真君别开了脸。 他抬起手,本想拍一拍她的手背安慰她,但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犟姑娘并不想让人察觉她的脆弱,手指动了动,缓缓蜷回。 “神魂这个东西呢,”清虚真君叹息,“并不能够脱离肉身独立存在,这是道法第一课教过的,早课打瞌睡了?” 洛洛抿住唇。 清虚真君用指尖轻敲榻缘:“神魂,神识,与自身血肉经络乃是一体。像为师修至化神,便是以肉身成圣。” 他抬手示意她感受他身上磅礴的力量,“身是我,神亦是我,毁去肉身,神魂也会随之湮灭。元婴期就不说了,那点小神识,离了身躯风一吹就散。而修到化神的,哪个不是万中无一的天骄?总不可能自废修为,拼个魂飞魄散去抢夺一个修为落自己八百条街的身体?” 这都是修真基础知识,洛洛不是不懂。 她只是不服:“可是李照夜的魂血不一样了。” 清虚真君欲言又止,叹气。 洛洛坚定道:“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看见他的‘真我’是谁,师父帮不帮我!” 清虚真君眉眼一凝:“哦?” 正当此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轰鸣。 宗主泠雪真君含怒的声音在半空炸响:“清!虚!” 清虚真君吸一口凉气:“嘶!死道姑又发什么癫?” 话音还未落下,他设在殿外的封禁就被泠雪真君一掌击碎,顺带着轰破了半扇殿门。 那一声木材断裂的闷响传来,清虚真君脸都绿了。 旋即,脚步声与衣袂声由远及近。 晃眼功夫,峨冠博带的泠雪真君率人踏过门槛。 春色没染到她衣裳,她一身寒霜铺进来,问心殿顷刻重返严冬。 刑律长老颠颠跟在她身后,哭丧着一张老脸,满脸生无可恋。消停几天呢才,又犯事儿了。 刑律长老身后跟着小跑的顾梦。 顾梦一脸焦急,双眼红得像个兔子,一进门便东张西望,带着哭腔喊:“李大哥!李大哥!” 泠雪真君凤目眯起,盯住清虚:“李照夜人呢!” 清虚:“嘶……搞什么,来这么快!” 真就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原来顾梦在流光阁里目击了李照夜与洛洛那场打斗。 她眼睁睁看着李照夜被捅了腰子,心急如焚,奈何阁楼门窗紧锁,只能在里面拍着木板干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知在楼里转了多久,忽然发现有一扇暗窗没有锁死。 爬窗逃出流光阁,跑到老君峰去找人,却被告知清虚真君根本就没有把李照夜送过来救治。 顾梦当时都快急死了。 老君峰众人听她说得恐怖,以为洛洛一怒之下把李照夜这个负心人给杀了,清虚帮着毁尸灭迹。这事太大,谁也不敢擅专,立刻带着顾梦去了主峰,向宗主告状。 泠雪真君一听便杀过来了。 弄清楚来龙去脉,清虚真君气得乱拍胸口,恨不得用眼刀把哭哭啼啼的顾梦戳上几个对穿。 他跳脚道:“你听这凡人信口雌黄!我两个徒弟就是普普通通对练一下,他们都好着呢!” 泠雪真君寒声:“流光阁前血流一地哪清虚,你还包庇!” 清虚真君:“……” “砰。” 听到这边动静,李照夜瘸着腿出来了,他抬手扶住门框,哑声道:“我没事,诸位师叔伯不必担心。” 他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很显然不是没事的样子。 众人哗一声,顾梦哭着奔了过去。 泠雪真君气极而笑,抬手指着清虚鼻子:“你看看你小徒弟做下的好事!清虚,你扪心自问,对她如此偏袒,是不是过界了!” 一听这话,清虚蓦地冷下脸,周遭空气顿时一重。 他性子不着调,时常跳脚,但很少有人见过他真正动气。 此刻,他显然是动了真格。 化神中期的大修士释放出怒意和威压,殿内除泠雪真君之外,其余众人无不身躯沉重,仿佛泰山摧顶,几乎直不住膝盖。 泠雪真君神色一凛,散出威压抵抗,与他针尖对麦芒。 视线相撞,刀光剑影。 “泠雪啊泠雪。”清虚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咬出冰冷的声音,“你可真会以己度人。你自己对师父起过不伦之心,便以为旁人的徒弟,也如你一般不知廉耻!” 众人:“……” 什什什什什么?! 要不是两位化神大修士威压沉沉镇着,此刻殿中必定是一整片倒吸凉气声。 “你!”泠雪真君显然没料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话,一时气血翻涌,羞怒交加,“休得血口喷人,污蔑我与师尊!” “停——”清虚竖起一只手,冷笑,“什么叫你与师尊,是你一厢情愿不伦单恋,关师尊他老人家什么事!若不是我替你瞒下,你还有脸见师尊?” 泠雪真君杀心骤起:“清、虚!” 清虚真君寸步不让:“我真是给你脸了,三番五次针对我徒弟!你既然这么逼我,我也不怕丢人,今日不妨把话说清楚——当初跟你结契,不过就是话赶话,没多大感情,也没碰过你一手指。不曾想你竟觊觎师尊,给我戴顶好大绿帽子!” 泠雪真君深深吸气按捺自己。 此刻再挥袖撵走旁人,已然迟了。 这桩陈年秘案原没几个人知晓,此刻竟这么曝光在众人眼前。 清虚真君已是破罐子破摔,呵呵冷笑两声,转头望向床榻上的洛洛:“为师本来不想说。” 他晃了晃手腕,“心缘契嘛,只要有一个人负心了,移情别恋了,那就相互感应不到了。非但如此,还会阻滞气血运转,于修为大损。为师当年便吃过这苦头!” 洛洛:“哦……” 难怪刚才她说魂血没感应时,师父几次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原来变心了也会这样。 师父是觉得李照夜变心了,喜欢顾梦了,不忍心告诉自己。 不是,等等,师父和宗主居然?!!! 洛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震惊地吸了口气,瞳孔一阵颤抖。 环视四周,只见在场的刑律长老、伏陵师叔以及几个倒霉弟子,个个脸色都精彩。李照夜甚至把贴上去的顾梦随手搡到一边——妨碍他听八卦了。 “八百年前的事,”清虚真君挥了下手,“婚契刚结就解,没往外声张。丢不起那人,嗐!” 众人:“……” 好一阵恍惚。 清虚与泠雪曾经的师尊是谁?正是经年闭关不出的合道老祖,玄一道君。 合道即为半神,与尘世中人不再师徒相称。 清虚干出什么事众人都不奇怪,只万万没想到,一本正经得仿佛宗规成精的宗主大人,竟然能有过这么一段狗血往事,还能涉及那一位。 众人眼观鼻,眼观心,装死。 半晌,泠雪真君低低笑了笑:“清虚啊清虚。说这么多,还是为了护你徒弟。怎么办,哪怕我颜面大伤,也没能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你这徒弟,同门相残,罪过不轻哪!” 抢在清虚真君跳脚之前,洛洛一把拽住了他。 “师父,宗主师伯,”洛洛虚弱道,“我有错,我认罚。” 清虚真君蓦地转头盯她。 洛洛眨了眨眼,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 视线相对,洛洛的暗示过于明显——师父师父师父师父!你比我聪明这么多,一定懂我的意思,对不对!帮我! 清虚无奈轻哼。 “宗主师伯,”洛洛望向泠雪真君,神情有恃无恐,“我把李照夜伤成这样,依宗规,该罚进阴府将功赎罪对吧?” 阴府是重罪犯人去的地方。 思过崖是为了教育、惩戒门下弟子,安全无虞。阴府则有可能要人命。 泠雪真君眯了眯凤眸:“你也知道?” 洛洛道:“可是我身上有伤,怕是不能去阴府降妖除魔。师父……” 她故意可怜巴巴转向清虚真君。 清虚真君:“……” 徒弟这演技,真是辣眼睛! 他叹口气,生无可恋地叉腰,鼻孔朝天:“我徒弟身上有伤!阴府实在太危险,去思过崖得了!” 见他到了此刻还要出言偏袒,泠雪真君不禁厉声斥道:“身上有伤可从来也不是豁免罪责的理由!” “好。我认。”洛洛从善如流,“但是宗主师伯,李照夜也打我了,我们是互殴,我进阴府,他也一样!” 泠雪真君:“……” 洛洛:“宗主师伯你来验伤,我伤得也不比他轻多少!” 泠雪真君:“……” 顾梦在一旁听得着急:“不行不行,宗主请三思啊!李大哥身上有伤!李大哥他伤得那么重,怎么可以去危险的地方?” 洛洛立刻搬出泠雪真君刚说过的话:“身上有伤可从来也不是豁免罪责的理由。” 泠雪真君还能说什么,泠雪真君只能两个一起罚。 话都被人提前一步堵死了,她还能怎么办。 无解。 刑律长老面无表情唱道:“镜双锋弟子李照夜、洛洛,目无法纪,同门相残,罚入阴府百日,将功赎罪。” 洛洛抬眸与师父交换视线。 清虚真君叹了口气,无奈点头:“放手干!” 洛洛:“嗯!” 她的心口一阵暖热。 她知道,师父其实并不认为李照夜是假的,但他还是无条件支持她的“任性”。 10 心都麻 李照夜捂着腰子,一瘸一拐,侧脸冷酷。 洛洛每走一步双腿都在颤。 两个人都硬气,咬着牙,踉跄离开问心殿,踏上前往阴府的山路。 顾梦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去扶李照夜,却被清虚真君扬袖拦了下来:“哎,别别别,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瞎掺和啥?” 顾梦臊得满脸通红。 泠雪真君看不过眼,出声训道:“心缘契已成负累,还做什么夫妻。让他们把婚契给解了!” 听她这么说,清虚真君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吊起眉梢阴阳怪气:“哎哟出墙的红杏还晓得自己是个累赘!” 泠雪真君面色一寒,眸光如刀刺向他。 清虚竖起手:“哎,哎哎,稳住啊,身为宗主,你要带头戕害同门?” 泠雪真君气笑了。 元真君闻讯赶来,嘴皮子都烧出了燎泡:“你俩斗法,池鱼遭殃。可大可小的事,就非得这么闹?上一次对李小子下手的真凶还没找到,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 清虚真君轻哼一声,抱着胳膊把头拧开。 泠雪真君其实也有几分悔意。洛李二人伤势都重,也不是全无豁免的可能,只是话赶话间,不觉就罚重了——情绪影响了判断,委实不该。 元真君继续说道:“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李小子才拿了太仪剑,剑主若是没了,太仪又成了无主之剑,落在阴府之中,先到先得……唔?” 只见他双眼一亮,捋着飘扬的长须,颇有几分意动,“肥水不落外人田,要不然我进去蹲着?” 泠雪真君心累无比。 她叹道:“我不会收回成命,更无可能让你随行保护。这种话不必再提。” 元真君目的被看穿,讪讪笑道:“呵呵呵。” 眼看距离阴府越来越近了。 穿过一处狭长高耸的坚硬黑石山壁,便见前方山坳之间凭空飘浮着一个巨大的发光法印。 法印呈八角形状,银白阵纹缓缓流转。 侧耳细听,似有一阵阵刺耳怪声被封在其中,时不时阵纹摩擦颤晃,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 远远便能够感受到浩然恐怖的威压。 顾梦小步快跑到泠雪真君身旁,情急之下,逾越地伸出手去拽宗主衣袖,哀哀地求她:“宗主……” 泠雪真君待她倒是温和,回眸问:“何事?” “我不是想说洛仙子坏话。”顾梦咬了咬唇,“可是,她的心真的太狠了,我好害怕她会趁机对李大哥不利……” 一听这话,泠雪真君眸色瞬间冷然。 她沉声喝道:“放肆!” 顾梦身躯一颤,惊惶地睁大双眼,嘴唇哆嗦着,噎了个气嗝。 见她吓成这样,泠雪真君神色略略放缓,肃容道:“我太玄宗弟子,如何能是轻重不分、背刺同门之辈!往后休再妄加揣测!” 说罢,泠雪真君转头望向前方,“行了,开始吧。” 刑律堂两位长老上前掐诀开启入口。 只见两道灵力笔直落向银白法印,一道道阵光开始缓缓旋转,很快便在正中敞出一道门的形状。 淡淡的阴风渗出,隐约可以看见封印之内是一方只有青、黑、灰三种颜色的地界。 这便是阴府。 泠雪真君扬声提醒:“你二人身上带伤,倘若实在危险,可以捏碎灵阵符,脱离阴府,只是罚期将增一倍——尔等自行斟酌!” “是。” 洛洛和李照夜踉跄上前,谁也不肯服输,争抢着第一个进入。 阴府内情况未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脚踏进妖魔堆,都不想占对方这点小便宜。 洛洛:“当心你腰子!” 李照夜冷笑:“提不动剑的人,没资格说话。” 话音未落,洛洛忽然一拳捣向他的腰。 李照夜:“草。” 他狼狈后跳时,洛洛得意地笑:“都让你当心了!” 逼退他,她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阵光后。 李照夜哼笑出声,随之踏入。 “李大哥,李大哥!”顾梦跌跌撞撞追向李照夜。 众人只以为她要送别,不曾想,到了那处正在合拢的阵光边上,顾梦竟一咬牙关,捏拳跳了进去! 这一跳,跳得众人猝不及防。 “哎——哎呀!” 两个刑律堂长老都给搞懵了,手中仍掐着诀,开启的封印缓缓闭拢。 二人望向距离最近的清虚真君。 清虚真君气得额发倒竖:“看我干什么!我能知道她会突然发癫!要不然你们再把这玩意儿打开,我进去给她抓出来!” “行了。”泠雪真君摁着抽痛的额头,“重新开阵也不是同一处地方。既是他们自己的因果,便让他们自行处理罢!” * 洛洛眼前一花。 回过神,见自己站在山间。 四周光线昏暗,二十步之外便被黑蒙蒙的阴冷雾气笼罩,山石泥沙都是同一种颜色。 远远近近有妖魔嘶叫。 她捏着剑柄审视周围,确定没有危险。身边雾气一动,李照夜的身影浮出。 视线相对,两个都没有动手打架的意思。 李照夜挑了下眉尾:“真有事了站我后面,一百天,我保你。” 一个人捏碎灵阵符遁出去,两个人都得加罚一百天。 洛洛想着心事,没理他。 两个人正准备往前走,身边雾气忽然一阵搅动。 就见顾梦钻了出来。 洛洛目瞪口呆:“……顾姑娘,你来做什么?” 顾梦视线一转,见到李照夜,眸光蓦地发亮。 她冲到他身前,张开双臂,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把李照夜挡在身后,对着洛洛喊:“洛仙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绝不会允许你再伤害李大哥!” 洛洛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场面。 她有点恍惚,实话实说道:“这里是阴府,非常危险,你保护不了李照夜。” 只会拖累——虽然洛洛不太会说话,但还是忍住了没说这句大实话。 顾梦抿紧唇瓣,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我与李大哥生死与共!” 洛洛:“……” 李照夜笑了起来。 洛洛从没听过他这样低低地笑,沉沉的,稍带一点点勾人的沙哑。 他对顾梦说:“好啊,生死与共。” 他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揽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在身侧轻轻一晃,招出本命神剑太仪,凛凛悬在一旁。 是呵护倍至的姿态。 “路上黑,要当心脚下。”他对她说。 “嗯嗯。” 光线昏暗,洛洛看不出顾梦有没有脸红,只知道她娇羞得好像一只小白兔。 洛洛认真科普:“阴府中的煞气与怨气会吸引妖魔,妖魔一旦进入,便是有进无出,千万年来不知攒了多少。在这里可能遭遇任何妖魔——多厉害的都有,我与李照夜自身难保,未必能护住你。” 顾梦倔强道:“我的安危就不劳洛仙子费心了!” 说话声引来了第一只妖魔。 只见雾气之中陡然探出一根形似枯枝的黑色东西,照着顾梦的脸抓了上来。 腥风袭面,顾梦发出惊叫。 太仪剑神光一闪,凌空斩过,“唰!” 两截冒着腥臭黑血的节肢在顾梦眼前断开,分别落向左右。 顾梦惊惶之余,望向他的眼神更是添了崇拜。 他温声安抚:“没吓到吧?” “没,没事。” 擦身而过之际,李照夜微偏头,瞟洛洛一眼,目光示意:“跟上?” 洛洛提步,默默走在他们身后。 雾色中,只见青黑剪影。 洛洛想起了李照夜出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说他有好一阵子回不来,定会想念青羽峰无咎师叔的鸡。 于是决定偷两只——吃一只,带一只。 青羽峰森林繁茂,有一段山路特别黑,枝枝蔓蔓,遮得一丝月光都没有。 李照夜说着话,不小心绊了下脚,随手一勾,死沉死沉的胳膊压住她肩头,他忙着吹嘘自己,顺势便跟她勾肩搭背。 他身体摇摇晃晃的,时不时撞她一下。 那一段路太黑,洛洛觉得李照夜大概是把她当成了哪个师弟,抿着唇,压着心跳,没吭声。 有那么几次,他歪头说话的时候凑太近,气息拂过她的脸。 他似乎偶尔卡壳,断句也奇怪,只是当时她的脑子早已经转不动了,还能正常走路就不错。 酥麻麻的痒,从心间,到指尖。 那时候她不懂,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意,她才后知后觉——他那几次诡异的停顿,应该、大概、可能是想要吻她。 可惜他终究没下手。哦不,没下嘴。 就这么过了那段黑路,成功偷走两只鸡。 此刻回想,她连那晚李照夜的烤鸡有没有放盐都不知道。 一整晚,心都麻。 她以为她和他还有很多很多的夜路可以走。 “他走夜路,不是这样。” 洛洛用力握紧手中的秋水,积攒力气,时不时斩掉一两只雾里冒出来的妖魔。 妖魔食同类。 离开很远还能听到后方嘎吱嘎吱啃噬尸体的声音。 顾梦语气坚定道:“李大哥,我定会勤修苦练,尽快赶上你的脚步!我、我不怕这些妖魔!” 李照夜笑:“你一定可以做到。” 顾梦:“李大哥,你真好。” 洛洛跟在后面,面无表情。 渐渐地,活人的气息引来了更厉害的妖魔。 倘若是全盛的李照夜和洛洛自然不惧,然而此刻一个伤,一个弱,稍不留神就给挠一下。 一挠一道血口子。 李照夜既要护着腰子,又要护着顾梦,难免几分狼狈。 顾梦很快体力不支,走几步便要歇下来喘。 她道:“李大哥,要不你们走吧,别管我了!” 李照夜有一瞬间都无语了,哑然片刻,他失笑:“怎么可能。” 洛洛默默上前,替他防御顾梦那一边。 李照夜:“谢了。” 洛洛没理。 这里无日无月,前行多时,顾梦忽然嘤咛一声,脚软了下去。 李照夜与洛洛面面相觑。 “吃食?” “没有。” “辟谷丹?” “没有。” 洛洛的辟谷丹都给了顾梦,遗憾的是顾梦追进阴府时并没有把包裹带上。 洛洛沉默片刻,取出自己的灵阵符递给顾梦:“捏碎这个,便可以遁出阴府。” 符给顾梦,她自己就等到李照夜出去之后,请师父来捞。 然而顾梦却像是被烫了下,急急忙忙把那枚泛着微光的玉符扔开。 “我不要!”她道,“我可以,我可以的!我能坚持得住!你别想赶我走!” 洛洛:“……” 行吧,等她饿晕,直接送走。 李照夜和洛洛都没有能力抱着顾梦打怪,于是只能停留在原地。 洛洛艰难地搬来山石,筑了个简易的防御阵。 在阴府,停下来是很不明智的,妖魔的尸首会引来更多的妖魔,更多的妖魔带来更大的动静,更大的动静又引来更多的妖魔。 闭环。 很快,山道上的风和雾都变得黑浓。 腥风有如实质,压力越来越大。 洛洛艰难从空虚的经脉中挤出灵力来,身上骨头碾碎般地疼。 李照夜更不好受。他伤口崩裂,血腥味一激,妖魔纷纷从雾中伸出黑爪,试图掏他腰子。 山石阵实在守不住了,李照夜与洛洛对视一眼,带着顾梦起身,且战且退。 退至一处险路,左面是悬壁,右面是深崖。 一望不见底。 秋水剑上的黑血渐渐甩不干净了。再这么下去,真能给拖死。 洛洛拈出那枚灵阵符晃了下,示意李照夜:“送她走?” 他点头。 她伸手去抓顾梦,一只又一只妖魔带着腥臭的黑风扑了过来,场面混乱,顾梦连声惊叫,直往李照夜身边逃。 一只手掌悄然探向顾梦身侧。 陡然发力。 顾梦尖叫一声,身躯如断线风筝斜斜飞出,坠下了山崖。 洛洛错愕,顺着那只手掌往上,对上了李照夜的眼睛。 她瞳仁剧震:“你推她?!” 他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的笑容天真无邪:“是你推她。” 洛洛:“……草。” 11 少年情 洛洛定定盯了李照夜一眼,足尖一点,轻身倒纵。 她跳下石崖。 身后背着唰唰倒掠的崖壁,洛洛掐诀加速坠落,很快就追上了顾梦。 顾梦已经吓傻了,裙摆兜着风,双手无助地向上乱挠。 洛洛掠下,一把抓向顾梦衣袖——“呲啦!” 衣袖撕断了半截,洛洛随手将这片布料往腰间一别,加速破空,“啪”一声扯住了顾梦的手腕。 断崖之下黑风呼啸,洛洛迎着狂风,冲顾梦耳朵喊:“这下相信他不是好人了?!” 顾梦发不出声音,一对眼珠僵直。 洛洛腾出另一只手,并剑指唤来秋水,想要御剑升空。 “铮——叮嗡嗡——” 她灵力实在不济,只一踏,秋水就承不住二人重量翻了船,坠得比她俩还快。 洛洛:“……” 她把顾梦往上一提。揪住腰带,在手里绕了两圈,左臂环住顾梦,右手去抓崖壁上凸起的山石。 “砰!” 山石被抓碎,两个人在风中打转翻滚,险之又险地擦过一片嶙峋怪石,“嗤嗤”声不绝,外袍刮破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从她身上蜿蜒到她身上,复又折回。 洛洛再度并指召剑,秋水嗡一声翻进她手中,她扬剑刺向崖壁,“铮!” 火花四溢,乱石飞溅。 只撑了片刻,剑身便从崖石上脱出——下坠之势太猛,钩不住。 浓雾之间隐隐传来水声。 很快就要触底了。 洛洛凶道:“不想死就捏碎灵阵符离开这里!” 她将剑一扔,一拍乾坤袋,泛着微光的灵阵符飞进了顾梦掌心。 顾梦嗫嚅:“那你怎么办……” 洛洛果断报复回去,大声道:“我的安危就不劳顾姑娘你费心了!” 谁说她是好人,她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小脾气! 崖下水声越来越近,顾梦不敢再耽搁。 她抿唇捏碎灵阵符,身躯立时像一道轻烟般消失在云雾中。 送走顾梦,洛洛并指再召秋水。 本命剑绕回来,摇摇晃晃停在她脚下,带着她乘风破雾,一荡一荡向下俯冲。 “唰——唰——唰!” * “噗通!” 顾梦的身影摔出封印,扑倒在地。 守在一旁的长老上前搀扶,见她一身狼狈,衣袍密密麻麻全是刮痕,一边袖子还断了半截。 她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都怪我,我不该拖累旁人,呜……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再也不要这么没用了,呜……都是我不好,呜……” 闻讯赶来的清虚真君乐不可支:“早该被丢出来了!” * 洛洛落地时摔了一跤。 她挽个剑花,淡定负剑起身,警惕地观察四周。 眼前是一条极为宽阔的黑水河,河面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犹如实质的阴煞之气。 遥遥望出去,视线止于百步,浓云遮蔽的河对岸,影影绰绰似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巨壁——并不是山崖,视线一触便令人本能战栗。 “难道……” “十二封神殿。”身后风一动,传来李照夜的声音。 洛洛蓦地转头。 “铮!”她提剑指他。 太仪剑悬在他肩侧,杀机凛然。她若敢对它的剑主动手,它必将她斩于剑下! 李照夜竖起一根手指,将太仪剑剑尖轻轻拨开。 他道:“太仪鸿蒙天夤三君以身为祭,立十二封神殿镇锁妖魔。” 洛洛紧盯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是谁!” 他嗤一笑,抬手指她身后:“碑。上面写着呢。” 洛洛没回头去看,她缓缓倒退,退至十步之外,余光飞快瞥一眼立在河岸边的青石碑。 碑上正是刻着他念的这句话。 原来气息恐怖的对岸就是传说中的十二封神殿。 上古大能用封神殿封印了肆虐世间的终极大妖魔,又借封印之地溢出的煞气与怨气开辟阴府。 阴府的确与十二封神殿相通,只是一般无缘得见。 她问:“你故意引我来这里?” 他错愕一瞬,噗地笑出声:“真想多了,我没想到你会跟着跳。那点灵力还救人,内伤不轻吧?” 洛洛抿唇,暗暗咽下一口甜腥的血气:“你什么意思,真想杀她?” “难道你不想?”他真诚不解,“如此愚蠢累赘,不自量力,拖你我去死。你自问就没有动过杀心?” 洛洛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发现他的眼神其实很单纯——一种极其单纯的天真和残忍。 叫人不寒而栗。 她压着嗓子:“顾姑娘救过你。” 他垂眸笑了笑:“你指的是偷偷摸摸藏我的令牌,还是搔首弄姿攻我的心防?” 他的表情里并没有嘲弄和鄙夷,只有从骨血深处透出来的淡漠。 “是你。”洛洛明白了,“顾姑娘身染毒息,是你做的。你养好了外伤,想要回宗。” 他弯唇表示“你答对了”。 洛洛:“你不是李照夜。” 他笑:“我当然是。我忘却前尘,如一张初生的白纸,遇见的第一个人把我染成这般颜色,她又怎么能怨我?” 洛洛沉默片刻:“你只说对了两个字。” “哪两个。” “畜生。”(初生) 他并不气,只偏了偏头,好奇道:“我从前也像你这么伪善?” 洛洛沉默片刻:“你觉得,凡人愚蠢累赘,不自量力,不如去死。” 他反问:“难道不是?” 洛洛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向下游。 她永远记得,那是一个夕阳如血,阴冷灰暗的黄昏。 七岁的她睡到黄昏才醒,好奇怪,阿娘明明说过,午睡不能太久,要早早起来醒醒胃,要不然吃不下饭。 怎么没人叫她起床呢? 睡到黄昏醒来,感觉真的很奇怪,一种难言的空虚和恐惧,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 她揉着眼睛爬下床,走出屋。 门帘一掀,血腥味兜头盖脸撞上来,熏得她眯起眼睛。 模糊的视野里,有一道细长的黑影在动。 它抓着东西啃食,“东西”在它的手里一摇一晃。 洛洛看见了娘的半张脸。 地上扔着爹的脚,厚厚的脚板子,常年不穿鞋踩在田土里,茧子厚又硬。 原来,她真的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七岁的洛洛并没有像话本子里面的主角一样冷静地躲藏起来,以图来日。 她疯了一般大哭大喊,吸引到了那只妖魔的注意。 它扔掉手里的“东西”,扑向鲜嫩的她。 细长尖锐的爪子只差一点就挖到了她的眼睛。 生死之际,院墙上跳下来一个人,挥起一剑逼退了妖魔。他还是个五官没有长开的小小少年,扛着大剑,看起来吃力。 他抡起剑斩向那只妖魔。 撩、刺、劈、砍。 他和妖魔的战斗并不轻松,身为凡人的洛洛还给他添乱。 她又哭又叫,从墙边捡起一根烧火棍,不自量力地攻击这只杀害她亲人的妖魔。 少年剑修又得分心护她,又得防着自己的剑伤到她。 很是狼狈,但他并没有不耐烦。 后背上又给妖魔挠了一道血口子之后,他忍无可忍,拎住她后脖领,把她往后一怼,按坐在窗台。 他扬了扬剑,侧过半张脸:“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洛洛的脑子转得很慢,呆呆地,听进去了他的话,盯住他手中的剑。 他使出了太仪剑第一式。 在很多年后的洛洛看来,那一式剑招很有几分青涩。 但当时的她看进了心里,惊为天人。 没她在旁边捣乱,少年李照夜全力施展的剑招成功刺进了妖魔的身躯。 他冲她偏了偏头。 洛洛心领神会,拎起烧火棍,大喊着扑向妖魔,学着他的样子,狠狠刺出—— “噗呲!” 她活了下来。 若不是遇到少年李照夜,她应该是死了,不是死在那天,也会死在不远的另一天。 十一年后的洛洛抬起头,对着阴府灰色的天空眨了眨眼睛。 她道:“当然不是!” ——你觉得,凡人愚蠢累赘,不自量力,不如去死。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李照夜,当然不是。 * 两个人沿着河畔,一前一后往前走。 十二封神殿溢出的气息恐怖,敢靠近的妖魔不多,二人很快找到了一处安全又隐蔽的石洞,对视一眼,休战,进入石洞休整。 面对这个人,洛洛一刻也不敢大意。 她背靠石壁,正面朝着他,留一丝杀机在他腰侧受伤处,盯死。 他倒是有恃无恐,对她毫不设防,哪怕她不久之前捅过他。 夜渐深。 阴府内其实没有日夜,但修士吸纳天地灵气,身体都有标准的生物钟。 寒气丝丝入骨。 洛洛道:“你出去一会儿,我换身衣裳。” 他抬眸看她,见她衣袍密密麻麻全是透风的刮痕,腰间还别着半截断袖。 他倒是有几分君子之风,起身走得远远的,只留下太仪剑看守洞口。 洛洛换一身新道袍,把旧衣和断袖收进乾坤袋。 过了好一会儿,洞外传来李照夜的声音:“可以进去没有?” “进来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堆枯死的木头和干草。 往地上一堆,生起一捧篝火。 有了火光,阴府之中仅有的青、黑、灰三色被驱逐在外,洞内有了小小一方温暖地界。 洛洛略微失神。 很多年前,她和李照夜,曾有一次被困在无渊谷底,也是找了这样一个山洞藏身。 那时候她和他还没有特别熟。 她年纪就和他救她的时候差不多,没辟谷。那鬼地方除了妖魔之外,就只有虫子和瘴气。 李照夜拖着瘸腿,掘地三尺刨出一种指头粗细的植物根茎。他用石头把根茎碾成细面,烧成饼,抓虫子来试过,没毒,可以果腹。 就是滋味一言难尽,洛洛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李照夜只吃了几口就扔开。 洛洛知道食物得来不易,他是故意留给她,忍着感动,咬着牙关,硬是把那几块好难吃的饼子吃得渣都不剩。 他盯着她的嘴,眼神有点震撼。 他问她:“能吃?” 洛洛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是吃人嘴软,终究还是撒了个善意的谎:“嗯,还可以。” 他点点头:“够?” 洛洛赶紧点头:“够了够了。” 当晚睡到半夜,李照夜忽地坐了起来。 “不是,有这么好吃?” 他拎上长天,钻出山洞,刨来更多的根茎,吭哧吭哧忙活了大半夜。 次日,他得意洋洋把一堆可怕的食物摞在她面前。 “敞开了吃,在师兄我面前用不着客气!” “吃!” 看着足有她半身高的怪味饼堆,洛洛目瞪口呆,心如死灰。 眼前火光一晃。 洛洛回过神,目光越过火堆,凝望这张最熟悉也最陌生的脸。 李照夜。 她想,在一起的时候没感觉,离开你才发现,我的生命里,哪哪都是你。 12 将死者 “闹……闹鬼了!闹鬼啦!” 凡间一处名叫五福的小镇出了件怪事,消息传到太玄宗,执事堂的郝真人被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当即假公济私,发布了一条“癸”级探查任务。 宗门任务依照危险程度,评级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癸级的意思就是没有危险,走个过场,混一次出任务的记录以及保底十个灵石。 爱吃枣糕的胖师弟凭借自己的体积优势抢到了任务牌,兴冲冲去找顾梦:“顾师妹!走,师兄带你出任务!” 胖师弟姓赵名煜。 顾梦正抱膝蹲在琼花树下苦背一篇泠雪真君送来的入门心法。 这心法字字晦涩,句句拗口。莫说领悟了,只死记硬背已经足够让人头昏脑涨,退堂鼓咚咚响。 顾梦难免自苦:没有天赋,入门也迟,这辈子都不可能追得上那些天之骄子。 听到赵煜叫她,她抬眸苦笑,婉拒道:“不了,我还是不要拖累赵师兄了。” “嗐!”赵煜道,“我又不是小师妹,哪能嫌弃你!” 顾梦赶紧摇头:“不不不,洛师姐没有嫌弃我,是我自己没有用。” 赵煜想了想:“你也管洛洛叫小师妹吧,她拜师时年龄最小,萝卜丁一个,大伙都叫她小师妹,后面进宗的也都这么叫。” 顾梦轻轻:“哦……” 原以为自己是新的小师妹了。原来不是。 “走吧!”赵煜道,“呆在这儿也是苦闷,不如出去透个风,还有十个灵石拿!” 顾梦问:“灵石……可以让我提升修为么?” 赵煜笑道:“当然!吸纳灵石里的灵气最简单了!心法都不用背!” 顾梦的眼睛亮了起来:“好,我去!” 二人离开宗门,一路西行。 赵煜忍不住劝道:“以后离那两个人远点吧,小师妹霸道就不说了,大师兄他是真不会怜香惜玉的。你是不知道,年末宗内各峰大比,抽签对上大师兄的,哪个都鬼哭狼嚎。三年前我不幸抽到过一次对阵大师兄,拿出整整五百灵石,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人跟我交换呢!” 顾梦抿唇看着他。 “后来你知怎地?”赵煜摇摇头,“青羽峰的兰馥师妹,比你还柔柔弱弱,水一样的人儿,谁看了都想保护——她不信邪,跟我换了,对上大师兄。那会儿好多人都觉得大师兄不会忍心对兰师妹下死手,结果……” 顾梦追问:“结果怎样?” 赵煜抬了抬一对粗短的眉毛:“结果兰师妹疗伤花了八百。算一算我还净赚三百来着!” 顾梦沉默片刻,轻声道:“可是李大哥他现在对我很好。” 赵煜啧道:“他哪有好好照顾你!进一趟阴府,你那衣裳都摔破成啥样了,管事们那里都记着呢!这能叫对你很好?哎,你给师兄说说,当时究竟怎么一回事?” 顾梦咬唇:“妖魔很多,场面很乱……我真没看清……洛师妹让我用了她的灵阵符离开。” 她当然不会轻信洛洛的话,随随便便怀疑李大哥。 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当面说清楚。 * 五福镇。 赵煜抡起药杵走在前面,示意顾梦好生躲藏在他身后。 “闹鬼”的街道上不见人影,两侧木楼门窗紧闭,时不时听见“吱呀”一声轻响,从门缝或者窗户里,探出小孩子又怕又爱看的眼睛。 “吱呀”又一响,小孩被家中大人拎回去打屁股。 赵煜吞了口唾沫,将手中药杵抡圆,气壮山河地踏上青石板街。 嘭! “道爷在此!”赵煜气沉丹田,“何方妖孽胆敢猖獗!” 带着金丹修士威压的吼声在长街回荡。 “嘎吱嘎吱”,两旁悄悄开了几扇门窗,有人探出手来,飞快地指了指前方。 赵煜侧眸,霸气对顾梦说道:“莫怕,有师兄在,没有任何妖魔可以伤到你!” 出任务之前,自然看过简要说明。 “闹鬼”的只是一条鱼,执事堂的郝真人发布这个任务,就是图个新鲜好奇。 癸级任务罢了。 再往前,街道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有风从前方来,隐隐约约地飘来了一个令人浑身不适的声响。 “噗叽、噗叽、噗叽。” 很难说这是个什么声音,沉重、黏稠。 路面上有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血里夹着碎肉和碎骨。 从这里开始,一道长长的血迹向着前方蔓延。 赵煜暗暗咽了口唾沫。 打不死的、会走路的鱼,能是个什么玩意? 管它是个什么玩意!杵成肉泥! 他定定神,避开街道正中那道长血迹,大步往前追。 近了……更近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着一只,鱼。 一只大灰鱼。形状古怪。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人拖着一条瘸腿,一步一蹭往前走。 “仙长,仙长!”路边有一名年轻妇人壮着胆子追了上来,哀哀地求道,“求您斩妖除魔,救救我们全家,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的,仙长……” 赵煜沉下一张胖脸:“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哭道:“这鱼不知从哪里来的,就这么一直往那边走,像个人似的。”她抬手指着东边,“大伙都惊奇,一路追着看,后、后来,我家小子调皮,用石头,一下子砸没了它半个脑袋……” 妇人惊惶地抽噎一声,“可谁知,它没死,还是在走!就一直,往东边走!我男人见状,也冲上去,拿锹子砸它……都成那样了,就是不死,还在走……它是打不死的鬼,一定会报复我们对不对!” 顾梦听得害怕,双手颤颤去拽赵煜后腰的衣裳寻找安全感,不料他实在太胖,布料绷得紧,连揪了好几下都没能揪起来。 赵煜给她挠得后心发凉。 他大声咳嗽:“这有什么,看道爷我一杵子给它捣成肉酱!什么东西!” 话说得很满,但当他追上前去看清了那只鱼的模样时,不禁肥肉一颤,倒吸长长一口凉气。 气吸一半,感觉丢人,急忙抬手掩嘴,风过指缝,发出了好长一声啾鸣。 “啾——咻——” 不怪赵煜惊恐,这只行走的“鬼鱼”当真是恐怖万状。 它缺失了半边头颅,露出淋漓的脑髓。一身鳞片和血肉被人铲得七零八落,骨刺断裂支棱,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 可它还在走。一步,一步往前走,用一身残骨在走,走得又重又稳,仿佛修罗战场里爬回来的血色亡魂。 极其诡异,极其阴森。 难怪满镇子人吓得不敢大声喘气。 赵煜连吞了好几口唾沫。 正是头皮发麻、浑身冒鸡皮疙瘩时,忽地,那只鱼停了下来,极慢、极慢地转过头。 一只冰冷充血无机质的鱼眼,缓缓在赵煜身上落定。 赵煜:“嘶——啾!” 被它盯上的一瞬,当真是寒气直冲天灵盖! 顾梦骇得嗓音凄厉:“师兄它在看你!” “不。”赵煜一下一下倒气,“它没看我,只是在看我的道袍。吾乃堂堂太玄宗弟子,它怕了。” 顾梦:“师、师兄,它,它朝你过来了!” “不。”赵煜淡定,“它肯定是看刚才那妇人,那妇人自己说了,她全家和这鱼有仇。” 顾梦:“……” 她能感觉到,一只独眼正直勾勾盯着赵煜,哪怕她藏在他身后,也能感觉到那股无比恐怖的注视。 越来越近了。 它冲着赵煜而来,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晃眼就到了面前。 它用断裂的骨刺勾住了赵煜的衣袍,发出极其刺耳、像是金属刮擦头盖骨的声音。 “啊啊啊——快,快打它啊!”顾梦尖叫,“师兄,你快打死它!” 赵煜如梦初醒。 低下头,对上一只鱼眼,头晕目眩。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抡起药杵捣下去的。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终于,世界安静了。 赵煜浑身发寒,发丛里爬满了冷汗,不敢低头去看地面的污渍,拉上顾梦,御杵飞离了五福镇。 一路静寂如坟。 直到望见太玄宗的浩然轮廓,赵煜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他努力挽回尊严,直着嗓子向顾梦解释:“师兄我当然不是怕一条鱼。就是、就是不知怎么地,看着它那个气势,叫我想起了大师兄,一时间有点心有余悸……嘿!嘿!” 偷瞄一眼,见顾梦不信,赵煜绞尽脑汁,“你看它行走的方向,朝着咱们太玄宗,没错吧?嘿,我能怕一条鱼?” 顾梦:“……” 顾梦眸光一转,忽地尖声惊叫:“你,你身上!它在你身上!” 赵煜头皮麻炸,顺着她视线一看,果真看见两排鱼牙咬在自己肩膀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二人一药杵直通通栽了下去,撞碎了太玄宗山门半面匾额。 “砰!” * “砰。” 篝火堆里爆出火星,石壁上两道身影晃动。 “你真是。” 李照夜漆黑的眸子里亮着两点火光,他微偏头,视线落向洛洛握在手中的剑,“总拿剑对着人,不觉得很没礼貌?” 洛洛略微思忖了一下,松开手指,把剑放在身旁。 隔着火堆,他冲她笑。 “早这样多好。” 李照夜笑起来总是很嚣张,好看到咄咄逼人。不像此刻,笑意不达眼底,在火光里冰凉。 他微笑着,倾身,突然向她靠近! “一直盯着我就有用吗?”他问。 洛洛警觉皱眉,手指一动想要捞剑,忽然无力地软下。 她嗓音微哑:“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他瞥一眼火堆里蒸腾的热气,弯起眼睛笑:“也不想想阴府里哪来的树——我备在身上的。你灵力耗尽,抵御不了这卸甲之毒,没力气拿剑了么,那就对了。” 洛洛怒:“你修为比我高,用得着这么阴险?” 他低下头,闷闷地笑:“那要多谢你给我上过一课。我不会再大意了。” 说话间,他逼到她面前。 左袖挥开落在她身侧的秋水剑,踩住,右手一抬,坚硬带茧的手指猛然扼住她的颈。 洛洛苍白的面容瞬间涨红,唇一颤,咽下一声痛呼。 他手中发力,将她摁上石壁。 “砰。” 她唇畔溢出闷哼。 太仪剑阴恻恻自他肩侧浮出,寒凛的剑尖对准她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她艰难发出气音。 他的黑眸里映出她的脸。 命脉被捏在他的掌心,她的眼睫与嘴唇痛苦地轻颤,美得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他笑:“我当然是李照夜。” 她用尽全力盯他眼底,嗓音破碎嘶哑:“都要杀我了,你还不敢说?你是不敢,还是不够自信,担心杀不了我?” 他笑:“我没有表演欲,也不吃激将法。” 洛洛用力探出手指,怎么也够不着被他踩在脚下的本命剑。 她并了几次剑指,它只在地上无力地轻鸣。 他对它早有防备。 洛洛眸中流露出绝望,她的声音带上一丝哀求:“李照夜在哪,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果真是利落不废话的,五指一紧,将她的身躯往上一提,反手握住太仪剑剑身,发力挥刺了下来! “铮!” 剑风割破空气,先一步落入她的眼睛。眸中刺痛,洛洛用力睁着眼,一眨不眨。 骤缩的眸孔里,太仪剑尖急遽放大! 此时此刻,他已胜券在握。 她的乾坤袋里空无一物,她被他拿住命门,掐得眼冒金星,下一瞬间,太仪剑就要刺穿她的右眼。 她的剑被他踩在脚下。 她丧失了一切反击之力! 他的眼底浮起一丝面对死者的轻懒笑意,轻声说道:“下去之后,自己找啊。” 承认了! 他不是李照夜! 13 不可留 火光轻颤。 眼见太仪剑就要扎进洛洛眼球,然后刺穿她的头颅,把她钉死在石壁上。 她痛苦地张着唇瓣,无法喘息,脆弱的颈脉在他坚硬的指掌之间无力挣动。 他知道她又一次并起了剑指,但他不在意了。 他抓着剑身向她挥刺,已然预见到即将迎面扑来的一蓬热血。 “铮——叮叮。” 突如其来的灵力打偏了剑尖。 李照夜一怔。 洛洛也一怔。 山洞里悄然多了一个人,火堆把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穿着斗篷,带着罩帽,扭曲而瘦长。 李照夜偏头看清此人,眉心一皱,眸中露出不满。 他反手还想抓剑再刺,机会已经不在——洛洛趁他分心时挣脱扼制,挪开了些。 她背靠石壁,警惕地盯着来者。 这个人全身裹藏在黑色斗篷下,身形看不出来,脸上戴着一只硕大的黑银鬼神面具,一根发丝都不露。 他又一挥手,不见任何灵力动荡,李照夜和洛洛之间却仿佛出现了一面无形的墙,将二人分隔开来。 ——这是何等高深莫测的恐怖修为! 李照夜盯着这名不速之客,脸色很不好看:“不让我杀她?” 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洛洛趁机哑声开口:“你先推顾梦坠崖,我再出事,谁都能想到你是凶手!” “这么无聊的理由?”李照夜皱眉,“顾梦不会指证我。尸体扔进怨煞河,永远不会被找到。” 最后一句是对斗篷人说的。 他行凶被打断,此刻很不高兴。 他道:“你若不来,我已经解决了这个碍事的麻烦。” 斗篷人叹了口气,抬起藏在黑色裹手里面的食指,指向李照夜身后。 李照夜蓦地一惊,转头,这才发现有一柄剑阴险埋伏在暗处,若不是斗篷人出手打偏了它,此刻自己怕是已被捅了元婴。 难怪方才听见“叮叮”两声脆响。 一瞬间寒毛倒竖——她有后手! “长天。”洛洛手一招,长天摇摇晃晃掠向她,化为流光遁入剑府。长天原是李照夜本命剑,他本能地忽略了它的危险。 她在更换破烂衣裳的时候布置了它。 他离开山洞取毒柴,她在洞里布剑阵,可以说是相当有默契了。 洛洛确实是故意的,她故意让自己落入他的“掌心”,冒着生死一线的风险,骗他在胜券在握时吐露一二心声——她达到了目的,已然确定他不是真正的李照夜。 “李照夜”眸中杀意更深:“此女断不可留!” 无论是她这个人,还是绑在手腕上的心缘契,都很碍事。 斗篷人沉默一瞬,开口道:“正事紧要,莫节外生枝。没人会信她的话。” 嗓音沙哑怪异,用的是假声,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破绽能够辨识身份。 斗篷下探出一只手,抓住李照夜,影子一晃消失在洞口。 许久,火堆“噼啪”一响。 洛洛确定这二人已经走远,踉跄两步,探手捡回秋水,用手指缓缓抹掉沾上的泥。 收剑归鞘,扶着墙壁出了山洞,在新鲜涌入肺腑的空气里撕心裂肺地咳——从他点燃火堆开始,她就一直闭着气。 前方灰黑浓雾中有一道荡开的痕迹,笔直通往河对岸十二封神殿。 斗篷人和“李照夜”去了那里。 * ——李照夜在哪,你告诉我,好不好。 ——下去之后,自己找啊。 洛洛用力捏着剑柄,指节绷得发白,指骨紧得发麻。 心脏一阵阵闷痛,喉咙里不断涌上甜腥。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去办什么“大事”,但她知道他们随时可以反悔,折回来处理了她。 斩草除根,尸体往这条阴煞森森的黑水河里一抛,下辈子都找不着。 洛洛深吸一口气,一边迅速离开,一边随手处理掉自己的踪迹——踪迹和气息是很难彻底消除的,她赌的只是那个神秘高手不会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抓她。 她认认真真地做着手上的事,极力放空思绪。 但脑海里总有个声音挥之不去。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如跗骨之疽。 左腕间心缘魂印刺痛,洛洛咬紧牙关奔逃。 “李照夜,我饿。” “想吃饼了。” * “闹鬼”的事儿已经不需要探查了,执事堂的郝真人亲眼看了个够。 只见阴府入口的封印下,七零八落躺着不少尸体——好多虫和鸟。 郝真人搬了张藤椅坐边上,摇着草扇,饮着热茶,看得目不转睛,口中啧啧称奇。 “真人,”赵煜带着顾梦回来交还任务,“那个事儿我已探明,就是那鱼,拼了命也要往东走,死了也要咬住我,奔着咱们宗门来!” 郝真人白他一眼:“等你来说,黄花菜都凉喽!”他拎起草扇指指点点,“看看看,这不都是?它们不是来我太玄宗,而是在往阴府里面撞。喏喏喏,你看看,断翅膀的、折了腿的,爬也要爬到这里来——都结束多久了,还等你来汇报?” 赵煜:“……” 赵煜锲而不舍:“那十个灵石?” 郝真人把眼一瞪:“你给我啊?” 赵煜:“……” 亏大发了简直就! 离开后山,见顾梦一脸失落,便咬牙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十个灵石:“顾师妹,要不然我把灵石补给你?” 怎么说呢,没落袋之前,大手一挥,感觉也不是自己的钱。 但是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钱,就……分外不得劲。 顾梦惊喜接过:“谢谢师兄!” 赵煜:“嗯。” 更不得劲了。 * 一连数日,洛洛刻意避着阴府中的妖魔,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了灵阵符,只能等。 活过一百天,等师父来捞人。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她已经确定李照夜被人夺舍,她要告诉师父,查明真相,为李照夜报仇。 这个“李照夜”利用顾梦,就是为了解掉身上碍事的心缘契。 洛洛轻抚左手腕间疼痛的魂印。 有它在,她对李照夜的所有思念都有归处。 她摁下翻涌的心绪,拎起剑,继续逃亡。 这些日子心神紧绷,一刻也不敢大意、不敢休憩,双眼稍稍阖上片刻,心头便会惊跳不止——就怕一睁眼,那个修为高深莫测的斗篷人已经出现在面前。 持久的消耗让洛洛疲惫不堪。 除了防备可怕的敌人,雾中时不时钻出来的妖魔也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灵力难以为继,喘息越来越重,身躯沉如泥。 忽然,她闻见了好重的血腥味。 雾气之中传来微弱的金石相击声,她侧耳倾听片刻,发现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山洞中传出。 嗤嗤声不绝。 这是妖魔扯下皮肉声音。 洛洛脑海里闪过念头——有人,还没死,正在被妖魔撕咬。 她状态很差,却一瞬迟疑也没有,径直飞身掠了过去。 金石声仍在持续,那个人似乎已经被咬得神智不清,有刀不砍妖魔,却砍石头。 洛洛跳进洞窟,只见眼前魔影晃动,血肉飞溅。 五六只妖魔正在围咬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坐在岩壁下,放任妖魔撕咬他的左臂、后背以及臀腿,用身体护着右臂,持刀在岩上一下一下刻划。 洛洛几剑刺翻了妖魔。 她喘着大气,望向这个人。 这个人的脸也被啃过,头破血流,看不清长相。 他快死了,濒死之际,没有本能地反抗那些咬食他的妖魔,而是用最后的力气在岩石上面留下字迹。 洛洛扫过一眼,字刻得太乱太丑,看不清。 “冤……冤啊……”这个濒死的人用力蠕动挣扎,冲着洛洛喊,“我,冤……” 洛洛叹一口气,蹲到他身旁:“你说。” “天道门,月无垢,杀妻。”他的喉咙嗬嗬作响,充血的双眼爆出仇恨的光,“陷害,于我!” 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句。 大概意思洛洛听明白了,这个人的师妹被人杀死,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他。案发现场只有两个人的气息,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师妹的夫君月无垢。 月无垢染上血迹是因为他抱着妻子的尸首哭到肝肠寸断。 所以凶手只能是眼前这个倒霉鬼。 他被人击碎金丹,扔进阴府。 “冤、冤啊……” 他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洛洛叹气:“我如果能活下来,有机会的话,替你查一查。” 她现在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简单埋葬了这个人,洛洛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就近山坳左右两侧设下阵法,防备妖魔靠近。 做好阵,藏进堪堪挡风容身的凹处时,她几乎是昏迷着摔了进去。 这一睡,便是数个时辰。 好几次意识模糊回归,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敌不过灭顶的疲累。 ‘阵法没有被触发……应该还好……’ 黑甜,温暖,沉溺。 等到洛洛恢复了一些精力,一个激灵睁开眼时,魂魄险些吓飞了一半。 她睡过去太久! 这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这么久了,阵法竟然一次没有被触动! 绝不可能。 阴府里有太多妖魔,怎么可能在她入睡的几个时辰内,一只妖魔也没有经过这片地方? 既然绝无可能,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敌人,找到她了。 她听说过断头饭,却未听说过断头觉。 洛洛闭了闭眼,握住剑柄,一步一步走出山坳。 来吧! 那个穿斗篷的人会是什么修为呢?元婴?不止,当是化神。 既然逃不过,那便无所谓—— 来吧!痛痛快快一战便是! 她往外走,渐渐听到了一些响动。 “嗯?” 山坳之外,她布下的阵法安然无恙。 而在那一处隐秘的阵法之外,妖魔的尸首已经堆成小山。 有一只妖魔正在大开杀戒。 它背对着她,守在那里,似乎把这一带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其他妖魔一旦进入它的势力范围,立刻被杀死。 来一只杀一只。杀得浑身浴血。 它拖着利爪缓缓行动时,气势冷酷,傲慢,仿佛一个最顶极的猎手。 洛洛:“……” 起猛了,看见妖魔杀妖魔。 更离谱的是,她好像思念成疾,看一只妖魔都觉得眉清目秀。 ……狂如李照夜。 14 好像他 洛洛盯着这只狂如李照夜的妖魔,看了片刻,忍眼悄然离开。 当务之急是藏好行踪,万不能再撞到斗篷人手里。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随手杀掉她,轻视也好,不想惹麻烦也罢,但他随时可以反悔。 行出一程,后背忽一凉。 有敌! 洛洛霎时收敛心神,假装无知无觉继续往前走,实则竖起了耳尖,五指随意搭上剑柄。 是那只妖魔,它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了。 洛洛知道它狩猎的风格——拖着利爪缓缓行动,不紧不慢,悄无声息。它在跟踪,窥伺,试探她,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 她默不作声往前走,它也沉得住气,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离她不远也不近。 洛洛停,它也停。 她假装不知道它的存在,到了入夜时分,寻一处避风的山崖,在周围简单布下防御阵,然后靠在崖下假寐,引它动手。 一炷香、两炷香…… 洛洛抱着剑,等得要睡着。 它一直没有动手。 ‘该不会又在阵外守着?’ 洛洛甩掉这个诡异的念头,起身,抖抖衣袍,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布下的防御阵。 “……” 看清眼前景象,洛洛目瞪口呆,眼角和唇角微微一抽。 那妖魔竟然悄无声息猎杀了不少同类,剖心掏肝,将一串串血淋淋的内脏挂在她的法阵上。 何等挑衅,何等嚣张! 洛洛气笑了。 冷静、沉稳、阴险、耐心,猝不及防来一下猖狂挑衅——这是什么李照夜行径! 洛洛摁剑环视,不见它的踪影。 但她知道它就在附近。 她继续往前走,时而陡然停步,雾中的猎手也会缓缓停下。 进入一处窄险山道,无声的博弈愈加激烈。 洛洛已经能够感觉到它的兴奋与蠢蠢欲动,即便如此,它仍未发出任何动静。 她也不动声色,压住体内本能的恐惧与炽沸的战意。 就在空气中无形的杀机之弦绷至最紧,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左侧山道口意外蹿出来一只体型庞大的妖魔。 它发现了洛洛,冲她呲牙咆哮:“吼——吼!” 腥风扑面而至。 “?”洛洛正全副心神防备着身后的劲敌,冷不丁吓了好大一跳。 没等她发作,一道凌厉的风声唰地掠过她身侧,黑光一闪即逝,猎手的前爪切进了大妖魔下腹。 何其冷酷何其利落! 大妖魔发出凄厉的惨嚎,声浪如同冲击波荡开,一层层将山雾震散。 两只妖魔顷刻间战成一团。 洛洛:“……” 她趁机后撤,不再压制修为,全力向着另一个方向飞掠。 * 洛洛在一处小山顶回望来路。 摆脱了危机,她并没有感觉轻快,反倒浮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她可能是疯了。 看一只妖魔,都像李照夜。 洛洛抿唇向前走,时不时抬头望着天空,用力眨眨眼。 趁它战斗,她甩掉了它。 水声渐近。 她绕了一个大圈之后,果断返回阴煞之息浓郁的黑水河附近,寻了个小山洞休息。 虽危险,却安全。 一是因为灯下黑,一般人不会觉得她还敢回来。 二是因为就算在附近发现她的气息也不会引人注意——她就是从这里逃走的,有她的气息不足为奇。 妥。 洛洛刚阖上双眼,忽然心神一凛,感应到一股极其森寒的危机。 她掠出山洞,发现不祥的源头竟是黑水河对岸。 下一瞬间,极其恐怖的冲击波轰然爆发。 事件发生的霎那,周遭的所有风和雾都像是被摁在原处。两息之后,气浪排山倒海轰了过来,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响。 黑水河被掀上半空,露出碎石嶙峋的河床。 冲击波带走空气,令人窒息。 再下一瞬间,顶天立地的封神殿外墙轰然倾塌。 隔着广阔的黑河,看不清具体景象,只知道巨壁崩毁砸落地面时,整个大地都成了皮鼓,被一段段残垣断壁擂出连串的轰响。 脚在颤,身躯像是随时要被扯飞的风筝。 一定是斗篷人和李照夜干的! 此刻不容洛洛细想,倾塌的封神殿中,传来了行星呼啸般的沉闷动静。 “呜——嗡——” 巨壁已塌入地下,尘埃扬起千尺高。 那扬尘之间,恐怖而巨大的阴影缓缓浮现,是妖魔!它在动,每一动,地震山摇。 “轰,轰,轰。” “呜嗡——” 一只巨大的爪子探了出来,竟如殿堂般大小。 它随意一抓,断裂的殿壁岩石如薄纸般碎成屑末。 妖魔!妖魔!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存在于传说诡话之中,专止小儿夜啼的大妖魔! 斗篷人与“李照夜”竟释放了十二封神殿中镇压的大妖魔! 行星挪移般的音爆在半空炸响,那巨爪之上,缓缓探出一对血红的竖瞳。 它眼珠一转,盯住了视野内的活物——洛洛。 面对如斯巨物,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洛洛的心脏,她如泥塑般陷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滔天巨浪缓缓回落,黑水河轰鸣。 洛洛深知河水挡不住这妖魔。 它仰头长声嘶鸣,俯首便能将它饮尽。 它一脚踏过破碎殿壁,下一脚落入河心,激起冲天巨浪。 *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三大宗内,看管阴府封印的长老几乎同一时间跌跌撞撞向宗主报信,“封神殿有变!封神殿有变!” “什么!” 泠雪真君陡然起身,微颤的手指摁住黑木案。 只乱了一瞬,她立刻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左右,“张真人,你立刻安排人手,随时将最新情况报入神宫。” “是!” “本座即刻开坛请出镇神幡与诛魔印,让元真君与清虚速速赶来,随我入阴府!” “是!” 泠雪真君雷厉风行,不消多时便请出了两件至宝,周身神光熠熠,威压令人不敢逼视。 元真君已候在洞府外。 泠雪真君皱眉:“清虚呢?” 元真君一脸牙疼:“这厮弄了个草木傀人,假扮他自己闭关,人已经先一步溜进阴府捞他徒弟去了!” 泠雪真君:“……不难猜。” * 洛洛瞳仁震颤。 她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即便那次在谷底意外遭遇妖魔大潮,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血战七天七夜,无数次力竭又无数次爬起来,用手掐,用牙咬,浴血尸堆……也不曾像此刻绝望。 在踏河而来的庞然巨物面前,一切战意与勇气都是笑话。 那一次,还有李照夜在等她。她果真等到了他,他踏过血海来到她面前的样子,比她见过的所有阳光都灿烂。 可如今,李照夜也没有了。 绝望吗,绝望啊。 上古妖魔冲她而来,一只前爪越过黑水河,轰隆陷入地下,河两岸都在颤。它移动头颅盯向她,像一座高山灭顶而来。 黑暗阴影彻底盖住了她立身的小山包。 洛洛招出秋水,握在手中。 她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投降二字。 窒闷欲死的空气里,忽然起了一道风。 洛洛余光瞥见了一只妖魔。 是它!跟踪她、挑衅她的那一只。 它扑向那座山峰。 飞身跃起,挥起利爪,斩它巨柱般的膝。 “铛!” 火光飞溅,利爪割过坚如金铁的鳞皮,刮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声。 “呜嗡——砰!” 顶天立地的巨妖魔探出一枚尖爪,轻而易举将这只不自量力的小妖魔碾到了地上。 “噗叽。” 黑血四溅。 洛洛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身躯在颤,只有握剑的手依旧稳稳当当。 正待上前死战,身旁忽地掠过一道风、又一道风。 好多只妖魔! 它们跟随先前那一只,前仆后继冲向那庞然巨物,犹如飞蛾扑火。 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决绝冷酷又利落,被拍飞了半个脑袋还要挣扎着爬起来进攻。 洛洛看呆。 它们挡不住这巨物,却成了她身前最后一道不死不休的防线。 “啪。” 一只手掌落在洛洛肩上。 她吸气回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洛洛有一瞬间没压住哭腔:“师父!”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她想说李照夜是假的,想说那假货有同伙,想说是他们释放了这妖魔…… 话离了嘴,第一句却是:“师父你看这些妖魔,是不是好像李照夜!” 再用力眨眼,也止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15 欺负她 “师父你看这些妖魔,是不是好像李照夜!” 顷刻间它们已被尽数拍死在河岸上。 像一滩滩蚊子血。 清虚真君:“……” 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他叹一口气,同情地拍了拍洛洛肩头。 “徒儿啊,为师懂。”清虚真君沧桑道,“当年为师看上那死道姑就是这样的,单身久了,一只母猪都眉清目秀。” 洛洛急道:“师父,宗主不是猪!” 清虚真君撇嘴:“那李照夜就能是妖魔?” 洛洛噎住。 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实话实说道:“就是像啊。” 清虚真君贱兮兮模仿她的语气:“就~是~像~啊!” 洛洛:“……师父!” “行啦行啦,”清虚真君长袖一动,带着她瞬间挪移到百里之外,嘴里絮絮地,“为师找你好几圈了,你说说你,没事在路上弄这么多假痕迹做什么?妖魔那是山猪,山猪吃不了细糠它们能看懂你的障眼法?” 洛洛摇头:“师父我防的是人,李照夜真的被人夺舍了,他还有同伙!一个穿黑斗篷,戴鬼面具的,修为很高,封神殿就是他们弄塌的!” 一口气把信息交待完,久悬多日的心脏总算落到实处。 话本故事里,身藏秘密的人总是没机会说出秘密就嗝屁。 她微微有一点恍惚,微笑道:“师父,我这下死了也能安心了。” “啪!” 后脑勺挨了好重一巴掌。 洛洛一个踉跄。 “小小年纪,嘴上没重没轻!”清虚真君瞪眼,“死什么死,为师还没进棺材呢,轮得到你?” 他塞给她一枚泛着微光的灵阵符。 他潦草道:“行了,这里要打起来了,你先出去——别搞事!李照夜他已经出去了,你别找他打架!老实待着,一切等为师回来再说!” “师父!”洛洛焦急,“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放在心上了?” 清虚真君挥手:“放了放了。快走快走。” 洛洛不肯走,抿唇,迟疑道:“可是师父,话本故事里,知道了秘密的你,也很容易死……” “咚!” 洛洛脑门挨了狠狠一弹指。 清虚真君怒:“听见这一声‘咚’没有,瓜脑袋,包熟!” 洛洛:“……我就是关心师父。” 乌鸦嘴,棉袄心。 清虚真君并不需要这种棉袄:“滚蛋滚蛋!” 送走徒弟,化神大修士眯眼遥望黑水河畔。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阵法清光从天而降,困锁住那只逃逸的大妖魔。 轰然一声巨响,诛魔印镇下,妖魔仰天痛嘶,挣扎间地动山摇。 凛冬之息荡至百里外,一望便知出手的是死道姑。 清虚真君激动搓手:“本座来也!” * 太玄宗。琼花树下。 “可、可是……” 娇俏清丽的女子咬住唇瓣,面色为难,“我摔下去的时候,洛师姐她离我很远很远……她真的没有推我呀。” 在她身前,俊美苍白的男人露出一丝苦笑:“是我没用,伤势发作,未能第一时间下去救你。这些日子我在崖下找你都找疯了。” 他生得实在是好,虚弱的样子更是难言地动人。 顾梦心都碎了。 她从前见过的男子,要么是油头粉面肥纨绔,要么是粗鄙汗臭劳作汉,便是那几个齐整些的书生账房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庸才。 哪像眼前这个人,芝兰玉树,翩翩公子,绝世天骄。 那么好。 他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顾梦咬唇:“洛师姐她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出来了么?” 李照夜苦笑:“她怎么会说——她恨不得看我难受。” “哦……”顾梦扯了扯唇角,强笑道,“那这么多天,你们在阴府里面相处,都没有想起从前的事情么?” 他倚着琼花树,垂眸看她,唇角勾一抹似笑非笑:“你是想问我和她有没有旧情复燃?” 顾梦身躯一颤,慌得像只受惊的小鹿:“李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并没有。”他上前一步,轻叹,“我和她已经彻底反目,她恨极了我,必是与我不死不休。” “怎么这样……”顾梦咬住唇,眸中泛起一丝让她自己也感觉羞愧的窃喜。 她的神色尽在李照夜眼底。 他循循善诱:“她太偏执了。拖着不肯解除心缘契,于我于她,百害无益。” 顾梦点头称是:“哪怕日后有了感情再重新结契呢,总好过这样伤害两个人的身体呀。” 他苦涩一笑:“她恨不得带着我去死。” “那可怎么办?”顾梦急得轻轻跺脚。 他的眸光缓缓定在了她的脸上,他轻声开口,像只蛊惑人心的妖:“你真想帮我?” “当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是她救了你?” “我,”顾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当时吓傻了,脑子迷糊糊的,宗主她们也没问……”她蓦地想起什么,抬眸直视他,“洛师姐还说是李大哥你推我下去的呢!难道我也要跟宗主这么说?我当然得先问清楚啊!” 她的心虚,色厉内荏与理直气壮就像一层薄薄的保护壳,她藏在里面,提心吊胆,生怕被击穿。 幸好他只是露出了微微愕然的表情。 他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没说出来,是好事。” 她含泪盯着他。 他垂眸笑了笑:“洛洛因爱生恨,偏执疯魔,是她推你下悬崖。你太善良了,因为同情她,不忍心说出真相。” 顾梦掩住唇,双眸微微睁大。 他道:“宗主眼里揉不下沙子,若知晓洛洛害人,必会主持正义解除婚约,避免她一错再错。” 顾梦眸光剧烈地闪:“可是,可是……” 可是她跌落悬崖,是洛洛救了她。她可以忘了别的,但她忘不了那一双坚定的、一往无前的眼睛。 李照夜抛下最后一击:“受心缘契所累的不仅是我一人,洛洛她也一样的。你这样做不是害她,而是在帮她,明白吗?” 他不必看也知道顾梦点了头:“……嗯。” 他微微笑起来,轻声道:“然后你我便可以结契,我带你双修,助你一日千里。” 顾梦身躯轻颤:“李大哥!你知道的,我并没有想要图你什么!” 李照夜唇畔的笑容比春风和煦:“我当然知道。” 顾梦闭上双眼。 没有错。她没有做错。一定没有错。 错的是洛洛啊,洛洛太偏执了,男人的心既然已经不在了,就该放手让他走啊,死缠烂打多没尊严、多难看? * 洛洛捏碎灵阵符离开阴府。 她摁不住炽沸的杀心,正在埋头思忖如何弄死那个假李照夜,忽然看见四只刀剑纹长靴来到面前。 刑律堂。 刑律长老满脸生无可恋:“主峰新弟子顾梦,状告你推她下悬崖。随我到刑律堂接受调查。” 长老眉心每一条皱纹都在控诉:又是你!又是你!杀死老朽那么多休闲时光的刽子手!你欠我的你拿什么还! 洛洛沉默片刻,问:“那她说是谁救了她?李照夜吗?” 长老非常不爽:“嗯,哼!” 闷声走出一段,长老没忍住,出声提醒道:“宗主她们都不在,你可以保持沉默,有什么事等你师父回来了再说!” “哦!”洛洛点头,“谢谢杨长老。” “老朽不姓杨!” 洛洛这回有经验了,没再画蛇添足补一句“谢谢不姓杨的长老”。 直到独自蹲禁闭没人送饭的第三天,洛洛突然悟了。 原来不杨长老让她保持沉默并不是为她着想,而是不想加班。 洛洛:“……” * 在禁闭室,洛洛可以安心地放纵自己睡过去。 梦回阴府,一幕幕都是波澜壮阔的景象。 宗主带去了两件镇宗大法器——镇魂幡铺陈千百里,封住封神殿外壁的缺口;诛魔印金光熠熠从半空镇下,妖魔背上仿佛扛压了一座山峦。 泠雪真君全力施展道法,视野之内寒霜覆地,漫天飞雪,俱是凛然杀机。 举手投足间,牵引天地气机,操控磅礴灵力,翻云覆雨,逍遥随心。 摧枯拉朽,平推! 巨物妖魔伏诛之时,颈间喷出的脓血汩汩染红了整条黑水河。 洛洛从前最是向往这样的景象。 她话不多,平时都听着李照夜吹嘘,等他元婴如何,等他化神如何,等他合道如何如何…… 她如今才发现,他预设的每一幕未来场景里,都有她。 左腕心缘魂印刺痛,魂血又在散。 风从河岸来,恍惚间,她幻听到了李照夜的声音。 “死不了——等着!” 有气无力,咬牙切齿,嚣张狂妄。 洛洛心头惊跳,凝神时,梦境飞速褪去颜色,眼前只余禁闭室一面黑墙。 * 太玄宗三位化神大修士归来时,脸色都很难看。 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热茶讨论一二,顾梦状告洛洛推她坠崖那档子破事就报到了脸上。 泠雪真君差点失手劈掉黑木金案一个角。 深深吸气,“带上来。” 洛洛踏进主峰大殿门槛,抬头看见清虚真君好端端立在那里,不由得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的表情让清虚真君眼角直抽。 他看得出来,小徒弟是真心实意怕他死了。 一颗老父亲的心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生气:“顾好你自己吧!过得了这关,其他的事回头说!” 时隔多日,洛洛再一次看见了顾梦。 洛洛向来有话直说:“顾姑娘,你也失忆了吗?他推你,我救你,你忘得这么快?” 顾梦咬住唇,瞟了一眼负手立在一旁的李照夜,绷着嗓子说道:“洛师姐她威胁过我,我不敢说,直到见了李大哥,我才,我才……” 她低下头抹泪。 泠雪真君与清虚真君突然异口同声纠正:“洛洛是小师妹。” 二人一愣,相互瞪了对方一眼,轻哼一声,不屑甩袖,各自将头拧到另一边。 顾梦咬唇:“她威胁过我好多次了,不让我和李大哥见面,老君峰的师兄师姐们都可以作证。我想,洛师、妹,她也不是故意要推我,只是我和李大哥在一起,惹她生气……” “顾姑娘。”洛洛加重了语气,“你不要说谎。请你说实话。” 顾梦忍不住又瞥了李照夜一眼。 洛洛也盯向这个人。 他是当真有恃无恐,见洛洛看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摆出一副隐隐不耐烦、很不待见她的样子。 顾梦哭道:“我没有说谎!” 洛洛生气:“你敢说是李照夜救的你?” 顾梦咬咬唇,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地挺起脊背:“我敢!” 她攥住手指,目光闪烁着直视洛洛。 那双小兽般的眼睛仿佛在坚定地说:我是为了你好! 洛洛:“无论他说过什么,都是骗你的。请你说实话。” 顾梦牙一咬:“我说的就是实话!只要,只要你答应与李大哥解除婚契,我可以不追究!” 洛洛沉默了一会儿。 泠雪真君皱眉:“洛洛,你有何话要说?” 清虚真君捏手跳脚:“解释呀,快解释呀!” 顾梦紧张偷看李照夜,仿佛在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半晌,洛洛叹了口气:“顾姑娘,我其实不是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你信他,不信我,真是大错特错。我重复第三次了,事不过三——请你说实话。” 顾梦哽咽:“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只是说了实话。李大哥也看着呢,坠崖时你就在我边上,他可以作证的。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她呜呜掩面哭泣。 “行。”洛洛点头,“真当我们老实人很好欺负。” 她低下头,扒拉乾坤袋。 很快,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和半截断袖摆在众人眼前。 “顾姑娘那件破衣裳一定有很多人看见过,眼下收在管事那里吧?” “修士过目不忘,看看我的衣裳,身上每一道裂口,是不是和顾姑娘那件衣裳对应得上?” “我跳崖救她,先抓住她的袖子,喏,扯断了半截,然后拎她腰带,和她一起滚过一片乱石堆,肩膀、腰、背,都有连贯的刮痕,从我身上到她身上。” “我把剑插进崖壁,但是卡不住,掉下去的时候,碎石片溅下来,割了几道飞星形状的口子,这儿,还有这儿。” 洛洛不带一丝情绪。 “现在,可以请你说实话了吗?” 16 欲浮生 顾梦的脸色越来越白,眼泪忘了流,挂在眼角好大一颗。 她望着李照夜想要向他求助,他却并不看她。 “我……我……”她手足无措。 “啧啧啧!”清虚真君不知从哪里抡出把羽扇,指指点点道,“这凡人真就是眼瞎心盲了,谁救的你都分不清?” 泠雪真君眉眼失望:“顾梦,洛洛她舍身救你,你为何只字不提?” “就是就是!”清虚真君阴阳怪气,“我徒弟若要杀你,还能救你?闲的呢?玩呢?杀了救救了杀杀了救了杀……” 泠雪真君甩过一记眼刀,请他闭嘴。 顾梦唇瓣颤抖,可怜兮兮地伸手去拽李照夜的袖子。 “李大哥,李大哥?”她呼唤他,哀求他。 她是真的害怕了。看着他冰冷的背影、漠然的侧颜,心下不禁惊惧地想:难道洛洛说的,竟是真的? 可是没道理呀,李大哥为什么要害自己呢,自己对他一片真心,他是知道的呀! 洛洛也望向那个人。 他袖手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担心顾梦的谎言被拆穿,他甚至有点走神。 殿中气氛冰冷,几位大修士的目光居高临下落在顾梦身上,天然带着可怕的威压。她瑟瑟发抖,仿佛置身阿鼻狱,面对怒目金刚的审判。 “我……”证据确凿,顾梦不得不颤声改口,“我其实也没太看清楚是谁推了我,也可能……对,也可能是妖魔!对,一定是妖魔!” 她还是没有选择供出李照夜。 泠雪真君摇头轻叹,很是对这名新弟子失望。 清虚真君啧一声,怪声怪气:“没太看清呢~那这下看没看清是洛洛救你了?” 顾梦慌乱间口不择言:“是,洛洛她是御剑下来拉我了!可是,可是仙人救凡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既然是做了份内之事,为何还需要我时时挂在嘴边感恩戴德?我没说出来,是犯了天条吗?” 殿中众人好一阵无语。 清虚真君恍惚:“这凡人好像很有自己一套思路,我一下子都讲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泠雪真君挥袖冷哼:“不必多言!诬蔑同门,毫无悔改之心,刑律堂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等——等等。” 李照夜好似终于回过神来,扬起一只手,咳嗽着虚弱道,“宗主且慢!” 他站了出来,挡在了顾梦身前。 他诚挚道:“顾梦无辜,错都在我,要罚也该罚我。” 顾梦愣愣看着他瘦高挺拔的背影,半晌,呜一声哭了出来,又是感动,又是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误会李大哥。 她就知道他是好人! 泠雪真君寒声:“你也不必着急,论完她的过错,下一个便是你!” 李照夜又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 洛洛盯着他,看他如何狡辩。 他并没有狡辩,只道:“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小师妹。” 洛洛一字一字往外咬:“你对不起的是李照夜。” “是。”他扬唇一笑,痛快道,“我对不起从前的自己。” 他确实在她面前大意了一瞬,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但那又如何,她空口无凭,没有任何证据。 洛洛眸中若有刀,此刻必将这个人原地凌迟千百遍。 他弯了弯清黑的眼,诚恳道:“洛师妹,你是率真赤诚的人。” 他又转向顾梦,“顾师妹,你柔软心善。” 洛洛狐疑地皱起眉头,摸不准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李照夜苦笑着微微摇头,“如今你们针锋相对,都是因为我。是我未能处理好感情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实是惭愧……我真不值得你们这样。”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太玄宗里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 洛洛对李照夜喊打喊杀不说,还有过一次“绑架”顾梦的黑历史。 当然,顾梦也不遑多让,今日便在这大殿之上公然忘恩负义诬陷洛洛。 听他这么说,洛洛不禁眯起了双眼。 她好像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果然,下一刻泠雪真君便成功服下了他卖的药,长袖一挥,一掌击中案头。 “砰!” 众人吓一跳。 泠雪真君视线落向二女,恨铁不成钢:“你们啊!” 众所周知,宗主大人平生最见不得女子为了男子要死要活。 洛洛自知踩了大雷,闷不作声垂下脑袋,老实听训。 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李照夜被人夺舍,此刻说得越多,只会错得越多——爹娘没了之后,这个世上只剩师父和李照夜会无条件相信她的话。 “凡俗女子有诸多不得已,只得依赖男子,可你们不同哪!”泠雪真君怒其不争,“尔等既入仙门,何苦抱着陈规陋习不放!我辈修士去昧存真,探寻缥缈大道,天上地下,惟我逍遥!既然身为鸿鹄,又何必囿于小情小爱,实是扔了西瓜捡了芝麻!” 洛洛老老实实低着头。 她知道宗主说得没有错,但她必须要为真正的李照夜报仇。 顾梦眸光微微地闪,心下并不认同。 遇见李大哥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况且李大哥亲口说过会带她双修,她也可以一步登天! 泠雪真君并不知道自己一通苦口婆心却在对牛弹琴。 “今日之祸当真是万万不该!我辈修士实力为尊,只要自身足够强大,自然有的是人奉迎,实不该为了争夺一个男人而扭曲本心,闹到丑态百出!” “李照夜,顾梦,你二人有错当罚,自不必说!” 李照夜垂首:“是。” 顾梦学着他的样子:“是。” “洛洛!”泠雪真君沉声低喝。 洛洛规规矩矩行礼:“在。” 泠雪真君下令:“君若无心我便休。李照夜的心思既已不在,心缘契便是你二人之间的负累。即刻解了它,今后莫再一意孤行,误人误己!” 洛洛抿住唇,沉默抗拒。 她久久不语,身上承受的威压越来越沉,肩膀痛,膝盖也重。 “如此冥顽不灵!”泠雪真君十分生气,“洛洛,你还要执迷不悟?” 清虚真君急得抓耳挠腮,不断发出虚假的咳嗽声。 “既然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李照夜了是吧……咳咳,”老父亲拼命暗示,“那个魂印留着也是百害而无一利是吧,要不然就先解了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多眼睛盯着洛洛。 洛洛知道,大家都想看她干脆利落挥刀断情,包括待她最好的师父。 可是手腕上的魂印每次疼痛,她都能感觉到李照夜在难过。 这是她和他之间最后的羁绊,她怎会舍得? 一阵寂静之后,洛洛轻声开口:“不。” 顿了下,她认认真真告诉别人,“李照夜没有负心,也不会负心。” 泠雪真君沉下脸:“你当真要自欺欺人,连你师父的话也不听?” 洛洛摇头:“不。” 泠雪真君失望至极,厉声说了句重话:“行为举止受情绪左右,实在是愚蠢之至!” 众人面面相觑。 即使是平日最不受待见的清虚,也从未被骂过一句“愚蠢”。 清虚真君撸起袖管跳脚:“嘿我说你个死道姑……” 洛洛出声打断了师父的厥词:“宗主师伯。” 她面容苍白,笑容浅浅,却异常清澈。 她问:“今日有错的,是他们两个,对吧?” 她指了指李照夜和顾梦。 她又道:“宗门并没有规定,弟子何时、何地,应当或不应当结契或者解契,对吧?” 泠雪真君怒意微凝。 洛洛继续说道:“我没有违反宗门任何规定,宗主师伯却恼我,岂不是行为举止受了情绪左右……” 清虚真君倒嘶一声,跳过来想要捂她的嘴。 来不及了。 像洛洛这样的老实人,顺嘴就把话说完,“实在是愚蠢之至。” 清虚真君:“嗝儿!” 在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壮士啊,这是真壮士! 壮士好走,不送。 清虚真君啪一下捂住了脑门,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死道姑最是小心眼,睚眦必报……完了完了!徒弟她要是杀你,为师能帮你挡一阵,你准备逃往天涯海角吧……” 好一阵极其可怕的静默。 许久。 泠雪真君那双常年覆着薄冰的眸子,微微一动。 “你说得没错。”她面无表情,“此番,是我着相。” * 趁着死道姑恍惚,清虚真君迅速把洛洛从案发现场拎走。 他光洁的脑门上挤出了三道抬头纹:“你是不知道,我们仨在阴府里面遭了算计,重星宗和天道门的老贼当真是厚颜无耻——说来话长,算了,总之,死道姑心情是非常非常之差,你居然在母老虎嘴上拔毛!” 洛洛眨了眨眼:“宗主大人大量,并没有怪罪于我。” 清虚真君头痛扶额:“谁教你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洛洛沉默了一瞬:“……师父,李照夜最是厚脸皮,只有用他自己说过的话怼他,才能堵住他的嘴。我就是习惯了。” 清虚真君:“……” 李照夜和顾梦受罚,镜双峰便只剩下师徒二人和草木傀人。 清虚真君掩上修了一半的殿门,落下封印,往道榻上盘膝一坐,扬了扬下颌:“阴府发生的事,仔细说说!” “是!” 洛洛便从顾梦坠崖说起,事无巨细讲了一遍。 说罢,她望着自家老父亲,微微悬起心脏,眸中蕴了一层担忧。 手心手背都是肉,师父信她,自然也信李照夜。 清虚缓声开口:“所以只缺证据了。” 洛洛愣了片刻,惊喜地跳起来:“师父!你信我!” 清虚被她吓一大跳:“稳重点!” “嗯嗯嗯!”洛洛疯狂点头,双眼亮得惊人,“所以师父该帮我拿证据了!” 清虚真君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说,说吧,你有什么办法,为师撑得住。” 洛洛压低眉眼:“欲浮生。” “嘶!”纵然早已做过心理准备,猜到一准没好事,但听到这样东西,清虚真君仍是感觉头晕目眩,“从哪里听来的!” “师父不必听到名字就如临大敌。”洛洛一本正经,“不过就是个春.药而已。” 清虚真君:“……”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瞅瞅他教出来的好徒弟。 春.药而已!春.药而已! 这关头给李照夜下春.药,得是什么恶毒女配气急败坏狗血下药剧本? 17 春水间 “春.药而已。” 这话是李照夜说的。 洛洛记得那天月亮很大,李照夜带她翻窗溜进藏书楼,两道人影落在木质地板上,连头发丝丝都清晰可见。 他不知从哪里弄了条弯折的细铁线,用一种娴熟且可疑的手法捅开了禁书阁的门。 然后他偷了两本禁书,倒跳上窗台,曲一条腿,眯起眼,拎着书在月光底下照。 洛洛从楼阁往窗外望,天上一个月亮,窗上又一个月亮。 月就是照夜嘛。 清风,明月,李照夜。 情境何其美好,只是他手上的书本实在一言难尽。 《宫阙深深:那个禽兽神主,你不要过来!》 《天理沦丧:三男一女小黑屋的日日夜夜!》 洛洛:“……” 她低下头,在他手指不远处看见一行字:欲浮生,堕欲红尘共浮生。 她已经有预感书上写的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但看清底下那一段,还是震撼到了她的眼睛。 这要是放在外头,十个字有八个得被“囗囗”掉。 大概意思便是,当历代神主与人交.合时,为了不被毫无人性、疯魔如厉鬼的“祂”撕成碎片,就要使用秘药欲浮生。 欲浮生,可将一对男女的神识拉入记忆织成的桃红色梦境,其间缠绵悱恻自不必说,放眼扫去,字里行间尽是一片玉啊焚啊,春啊欢啊,艳啊浮啊,吟啊兽啊。 最上等的风流人,造最上乘的风流梦。 便是神主那种人性全无的强大存在也得销魂蚀骨,堕落温柔乡——这样一来,“祂”就不会在交.合之时,随手杀掉或者吃掉承欢者。 洛洛只略看一两眼,就感觉阁楼里的空气不够用。 耳朵烫得要滴血,她说话都打磕:“李李照夜你你……” 他从书中抬头,双眸清黑,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结巴什么,春.药而已。” 他的态度过于坦然,好像说的不是春.药,而是烧鸡。 说罢,他“嘭”一声合上扬尘的旧书,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向她凑近。 洛洛不敢呼吸。 她控制自己,不能躲,不能闭眼。 近了,更近。她屏住了呼吸,却逃不过他身上的气息。 很好闻,很独特,攻击性十足,和他本人一样张狂。 忽一下,李照夜斜身越过她,探手从她身后书架上抽走另一本书。 他身上的风带起了她一缕头发。 洛洛:。 头皮好一阵返麻。 她就知道。幸好没躲。要不然自作多情。丢死人。 她也装着拿书,不动声色退开几步——怕心跳声太重,被他听见了。 稀里糊涂翻了几本珍贵禁书,书上写的什么,她一字也没看进去。 她假装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跟他聊:“那个药,能提升修为?” 要不然他这种人能关心一个情药? 果然,李照夜放下手里的书,一脸严肃地跟她聊了起来。 他是觉得炼制欲浮生需要的都是绝等天材地宝,虽说是个春.药,但里面蕴藏的灵力不可小觑,忍一忍什么火焚身的,换得一份好灵力,稳赚不亏! 欲浮生需要三大宗门共同出力炼制,最后一道秘炼正是由太玄宗完成。 成品的秘药欲浮生都藏放在宗主泠雪真君那里,等待神宫的人随时来取。 洛洛心虚:“偷这个,违反宗规吧?” 李照夜同情地眨了下眼睛,用指骨叩了叩窗台,从乾坤袋里摸出烤得流油的鸡。 洛洛:“……” 身在禁书阁,吃着青羽峰灵鸡,还敢提宗规。 洛洛果断转移话题:“这书里,把神主写得好像个禽兽。” 真是大不敬啊! “差不多。”李照夜拆着油纸包,随口回她,“就一倒霉种马。” 洛洛:“……” 你比这禁书还不敬。 自从有了十二封神殿,世间便有神宫,专职侍奉神主。 神主不是神,而是代代传承的镇墓人,镇的就是地宫最深处第十二座大殿里面的东西。 那里封印着上古妖魔的终极,一代代神主最终都会走进那座大殿,永远留在那里——以身相祭,换世间百年安宁。 洛洛知道神主在殉道之前都要留下自己的血脉也就是下一代神主,却万万想不到这个留下血脉的过程竟是如此……血腥暴力又香艳。 欲浮生。 * 洛洛眼巴巴看着清虚真君。 “师父。”她道,“欲浮生在宗主师伯那里,李照夜不在,能帮我偷它的就只有你。” 清虚真君眼角嘴角都在抽。 “也不用偷太多,”洛洛安慰他,“一次的量就够了,我进入假李照夜的记忆里面,揪出他的真身!” 清虚真君:“……” 杀一次头与杀十次头,有何区别? “师父!”洛洛道,“我会想办法逼他在幻梦里面晋级化神,他以为幻梦是真,晋阶的那一瞬间真我外显,便能看出他是谁!” 元婴即是“真我”,化神便是化元婴为遍覆周身的元神,自此身神合一,肉身成圣。 此人夺舍了李照夜,但他的“真我”仍是他自己。 真我外显那一霎,他的脸上,极有可能会出现两张不一样的脸。 洛洛激动:“思过崖的照壁可以留影,师父,天时地利!” “道理是没错,”清虚真君也认真琢磨起来,“有点那个意思。但是进了幻梦,你的心智也受药物左右,还能想得起来办正事?别稀里糊涂就一个劲儿跟他滚床单了。” 欲浮生可是连神主都能药倒的玩意儿。 谁吃了不得理智全消,欲.火.焚.身,忘乎所以? 洛洛沉默了一会儿:“……师父,他不是李照夜,我不会跟他滚床单。” 她握住自己的左手腕。 每一次心跳,都牵引着酸楚和疼痛,她又怎么可能会忘了真正的李照夜? 洛洛坚定:“我能做到!” 清虚真君拿她没辙:“行——吧!” * 到了主峰外,清虚真君两眼一瞪,不可思议地盯住洛洛:“什么?我偷?” 洛洛无辜:“不然呢?” 清虚真君差点一掌拍碎自己的脑壳:“当然是我扮神秘人把死道姑引开,你悄悄潜进去啊。” 洛洛叹气:“师父,我留下的灵力痕迹,宗主师伯一眼就看出来了。” 清虚真君跳脚:“那我的痕迹也不可能彻底抹得掉啊!” 洛洛:“你的藏一藏,可以撑到我们用完欲浮生。生米做成熟饭就行。反正事后宗主师伯也不可能杀了师父,至多打骨折。” 清虚真君:“……” 好徒弟,真是孝死了。 * 夜黑风高。 师父出手偷东西,洛洛自然要负责吸引失主的注意力。 她看着老头子的身形隐匿在山道上,等了几息,放开嗓门大喊:“宗主师伯,我来道歉——我错啦!我不该骂你愚蠢!” 回音一片。 “愚蠢愚蠢蠢蠢……” 主峰上的虫鸟震得“扑扑”乱飞。 没睡着的弟子纷纷侧目。 泠雪真君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在洛洛喊到第四声的时候瞬移出现,拎走了她。 入了春,青女殿檐下总算不再吊着一串串冰棱。 洛洛随泠雪真君进了侧殿,在绒毛白毯子上盘膝坐定。 “你不必道歉。”泠雪真君面色霜寒,嗓子也像是含着冰块,“因为一些旧事,我确实是情绪上头,说了不应该的重话。” 用最冷的语气,说最软和的道歉话——传统长辈把话说到这份上便是道歉了。 洛洛:“哦。” 泠雪真君不是擅长聊天的人,她也不是。 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眼看宗主有了下逐客令的意思,洛洛赶紧抢话:“宗主师伯,你会不会相信李照夜被人夺舍了?在阴府的时候他对我……” “停。”泠雪真君竖手打断,“世上没有夺舍之事,少看凡间话本。” 洛洛:“哦。” 她就知道! 洛洛并不失望,因为她本就是来拖住失主的,只要不被赶出去就算赢。 洛洛又道:“我在阴府遇见了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他往封神殿那边去,后来墙就倒了,肯定与他有关。” “清虚与我提过。”泠雪真君耐下性子道,“修复外墙封印时,暗处有敌人蠢蠢欲动,不是天道门,便是重星宗。” 为防万一,泠雪真君不得不把宗门至宝镇魂幡留在了那里。 此刻想想还憋一肚子火。 “你若无事便……” 洛洛急忙打断:“宗主师伯!李照夜出事的地方,就一点没有凶手痕迹吗?” 泠雪真君虽然很不想浪费时间闲聊,但还是敛息凝眉,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番。 她缓缓摆了下头:“确实没有。此事我也百思不解。我们三人反反复复勘查,一无所获。” 很蹊跷,但是李照夜既然回来了,勉强也算是因祸得福,便没有继续深究,只待将来线索自行浮出。 洛洛压低眉眼:“所以是合道道君干的?” 这世间合道只有三个半。太玄宗的玄一道君,天道门的藏月道君,重星宗观海老祖,以及神宫那位暴戾神主——神主无神智,只能算半个。 泠雪真君垂眸不语。 不能确定的事,多说无益。 况且若是合道,一眼就能看死李照夜,他哪里有机会战得那么惨烈。 洛洛道:“宗主师伯,这个‘李照夜’,他好熟悉我们宗门啊!” 泠雪真君不解:“李照夜只是丢失记忆而已,旧日习惯自然保留,有何问题?洛洛,你不能因为他移情她人,便硬钻牛角尖。” 洛洛:“哦。” 她作死强行乱聊:“宗主师伯,不知道君他老人家还好吗?我就是关心关心,没别的意思,绝对不是想要探听宗主师伯当年的八卦!” 泠雪真君不悦,但也只是直话直说:“道君亲自出手为李照夜重塑剑府,你师父当时便在那一年的桃花护法,你有疑问,可以问他。我未曾得见师尊当面。” 洛洛:“哦……” 说起清虚,泠雪真君不禁微微挑眉:“你一个人来这里,清虚呢,他居然不担心我欺负你?” 洛洛:“……” 好一阵大心虚!清虚呢,清虚在做贼呢! 洛洛假笑:“呵,呵呵,怎么会!师父他就是嘴贱,其实私底下他总说师伯的好!” 挤出这一句话,简直是花光了她积攒多年的良心。 离开青女殿,冷汗湿衣襟。 * 清虚真君不负所托,搞到了欲浮生。 盛在冰莹剔透的霜瓶中,浅浅两汪春水色。 “抓紧时间。”老父亲叹气,“死道姑一会儿找不出端倪,就得怀疑你师父我。” 洛洛笑:“那还不是师父自己闯出来的名声!” 她及时抱头跳开,成功闪避一记爆栗。 思过崖下,风雨凄凄。 护持刑阵的长老看见师徒二人过来,双眼不由一亮:“哎呀呀,真君这是提前来捞人?” 清虚真君与洛洛对视一眼,笑眯眯靠近,突然出手,用一道缚灵索把长老束在原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时间不等人,来不及解释。 刑律长老:“……” 见那二人撸起袖子就往阵里闯,刑律长老急得并着双脚蹦跳,“哎——哎哎哎!不是,真君你倒是把我打晕啊,再不济留点伤口,回头我好交待!” 清虚真君&洛洛:“……” 进入阵中,只见李照夜闭目默修心法,顾梦晕在一旁。 看着情形像是他不耐烦应付,把她给打晕了。 听到动静,李照夜睁开双眼,视线扫过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师徒二人,皱眉。 清虚真君一脸得意,拎起瓶子晃了晃:“看看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李照夜目光在那汪春水间一定,抬眸望向清虚,颇为无语:“啧……她杀人放火,你也纵着?” 他也认得欲浮生。 “不必废话。”洛洛偏了偏头,“师父,上!内药,灌他!” “哈……”李照夜笑出声,“好一个霸王硬上弓!” 他倒是很识时务,并不试图挣扎。 一泓春水入腹,他眼尾迅速飞红,挑眉望着洛洛:“先说好我是不会负责的,这种事,左右也不是我吃亏。” 洛洛抿唇盯着他,仰头,果断将手里另一半春水吞下。 齁甜! 她摁住嗓子眼里泛开的稠痒,死死盯住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李照夜你等着,我定抓出此人,将其碎尸万断!” 18 雨纷飞 热…… 好热…… 洛洛无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扯开碍事的衣襟。 手指忽然一顿。 铺天盖地的浓香淹没了她,她恍惚睁眼,入目纸醉金迷,耳畔红男绿女喧嚣一片。 怎么回事? 洛洛举目环视四周,定睛观察。 她身处一处金碧辉煌的楼阁,身边全是人,乌泱泱的,每一个脸色发红,发丛生烟,挥着手舞动,气氛一派癫狂。 放眼雕梁画栋,金栏玉柱,一道道丝绦垂落,一阵阵花果香、脂粉香扑面而至,熏得人头晕。 好热……骨子里仿佛有蚁咬,身体里似是憋住了什么滚烫的热潮,冲撞,荡漾,寻不到出口。 “好难受。”洛洛踉跄一步,探手握住身前的栏杆。 冰凉、圆润,覆了玉漆,内里是实木。 实木……硬梆的实木,握在手里……沉甸甸……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又一阵欢呼声浪来袭。 洛洛被挟裹其中,只觉站立不稳,身体与思绪轻飘飘往上浮。 好想遵循本能胡乱放纵。 不,不对。她到这里,是要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她要找一个人,谁? 又一阵欢呼,气浪几乎将人掀倒。 前方一处极其精美的玉台上,缓缓升起四面浅白纱幕。 靡靡之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只见那纱幕升至半空,忽地飘落下来,似一只玉手拂过众人的脸颊。 一瞬间,呼吸声都停滞了。 玉台正中,跪坐一个人。 四周有薄雾蒸腾而起,桃花般的颜色。雾色浸染这个人身上的白色纱衣,缠绕而上,落向他苍白清丽的面容。 下颌弧线秀美,嘴唇薄而娇嫩,色如春花,面似冠玉。 年纪并不大,大约只有十二、三。 好大一条白绫缚住他的眼,遮了上半张脸。 即便如此,仍能看出是个绝色少年郎。 一阵可怕的静默之后,台下哄然爆起了声浪。 洛洛晕乎乎听了几耳朵,大概明白了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一处南风楼,众人在竞拍这个少年的“初夜权”。 洛洛腾一只手摁住脑门。 脑袋嗡嗡的。 这少年的容貌看不分明,隐隐约约好似有几分眼熟。 无数桃花瓣在往精美玉台上面扔。先是一片一片,很快便成了一把一把。纷纷扬扬,如梦似幻。 潮水般的桃花瓣淹没了少年的脚踝,漫到他身上。 花瓣不是寻常的花瓣。 银线为骨,勾勒出花瓣的形状,覆上桃色烟云罗,细细用金粉染过。抛起来时一片幻彩绚丽。 南风楼特制,一片花瓣需要十金换,往台上扔多少,便是今夜愿意出价多少。 风月场所一掷千金大有人在,少年身价疯涨。 人群亢奋,议论纷纷。 “这楼里玩法可谓一绝。伎子自幼便用白绫覆眼,久不视物,身体敏锐一碰就跳——其中妙处,当真是美不可言!” “白绫以秘法嵌着眼窝,若是用力一把拽下,能连带着眼珠子掉落,兴起时来上这么一下,谁不得爽疯。”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 “嗄,疫魔当头,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时,还有功夫怜惜一个下贱货?老子兜里若是有钱,今日必买下这小表子,将他先囗囗,再囗囗,最后囗囗囗!” 洛洛听得眼眶发冷。 她蓦地拽过一个五粗三粗的男人,厉声喝问:“这是什么地方?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没人管吗!” 男人挣了两下挣不脱,神色便怯了,顶着声浪,扯起嗓子大吼着答她:“东鱼州,广陵府!三不管地界!修士不管!朝廷也不管!神仙都不管!” 洛洛艰难地转了转脑子。 东鱼州,她知道。那是历史书里面记载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以前,重星宗听信假情报,以为天道门当代道君冲关殒落,当即痛下黑手,奔着灭门而去。 结果人家道君还在。 两位老祖杀了个昏天黑地,把一片曾经丰腴富饶的地域给打烂了。灵脉全断,生机崩毁,再无恢复可能。 修士进入东鱼州地界,别说吸纳灵气,体内自己的灵力都得哗哗往外泄。 从此这一带成为仙家不争之地。 洛洛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曾经有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跑到东鱼州,把那些没人杀、没人管的妖魔屠了个一干二净。 这人浑身带伤,脸上都留了疤,喘着大气还要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没事。 “区区东鱼!” 洛洛心里仿佛燃了火一般着急——这个人,他是谁? 玉台上的竞价结束了。 一个半披紫红甲胄、鼻梁被重刀劈断过、膀大腰圆枭雄模样的壮汉令人抬出两大箱花瓣,从二楼绣台倾倒下来,兜头将少年淹没。 少年细白的脖颈像天鹅弯下。自始至终,他抿唇沉默,逆来顺受。 老鸨子牙花都笑飞,迭声喊着军爷,忙前忙后地张罗着,让龟公们连花瓣带少年一起送入二楼厢房供客人受用。 少年被两个龟公扛在肩上,似一条麻绳。 洛洛皱眉想要追上楼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去路,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楼梯走不了,飞身掠起,不过三尺就撞到一层看不见的气壁。 她和旁人一样,没花够钱,二楼上不去。 “散了散了!” 人群发出兴奋又惋惜的嘘声,纷纷掉头往外走。 “哎!仙长,是那个仙长!”有人喊了一嗓子,“仙长回来了!他一定杀掉了疫魔,他自己说的,他会救我们所有人!” 仙长? 洛洛心脏莫名一跳。她随着人群往楼外走,踏过门槛,没有碰到任何阻拦。 街道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洛洛踏翻南风楼门前一条长椅,跳上高处,只见一个人微垂着头,以剑拄地,喘息着站在那里。 剑上、身上很多血。 他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见南风楼,他应当是看见了少年被卖出的那一幕。 人们围住他,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仙长仙长,疫魔死了吗?我们得救了吗?” “前头染疫的人还能救得回来吗?救我媳妇就行了,隔壁一家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死了算了!” “疫魔巢穴里有金银珠宝吗?仙长不需要俗物吧?能不能给我?” 洛洛心如鼓撞,脑袋里嗡嗡地响。 她听到自己的神魂在叫嚣——就是这个人!就是他! 可怕的热意和痒意从骨头深处泛起来,遍涌周身,激得她摇摇晃晃,踏着长椅站立不稳。 她的脑子里涌起一大片字眼,什么玉啊焚啊,春啊欢啊,艳啊浮啊……真的好想,和他睡觉。 那个人发出虚弱沙哑的声音:“是我实力不够……待我回宗门……” 他伤势太重,需要在城中稍事休养调息。 人群一静。 旋即,修士的声音被潮水般的失望嘘声淹没。 “嘁——没用!没用!” “打不过又要跑了!从来都是这样!” “跑了就不会再回来!当然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又给不了他们任何好处!” 洛洛呼吸急促,心跳欲炸。 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头脑却在这一刻凉了下来。 不对。不对。 她想要的那个人,怎么会在人前示弱呢,那分明是一个骨头断了还要放声大笑的人。 心间酸意难当,左边手腕刺痛。 “李……李……”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她要的不是眼前这人! 但是眼前这个人也很重要,他谁? 洛洛摁住冲动的心,定定站在原处看。 “仙长受伤也是为了咱们!”一个女子说道,“谁是医馆的,还不赶快给仙长看看伤?” 立刻便有人回:“医馆不都给疫者塞满了!除不掉疫魔,早晚所有人都得完蛋!” 片刻静默。 不知从哪里飘出一道细弱的、很有蛊惑性的声音:“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很快,这句话就像最可怕的疫病,在人群里迅速传染蔓延。 “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食仙人肉……” “食……” 重伤的修士震惧抬眸! 这是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眉眼间带着一股天之骄子常有的傲意,此次重伤,令他神色间颇有几分受挫。 听到周围这些话,更是让他震惊迷茫,难以置信。 “你们?”拄剑的手微颤。 众人团团围住他,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好像一群渴血的狼。 凝重的空气很快被打破。 一个脸上和手背上生了腐烂红疮的瘦男人扑了出来,手里拿一把割创肉的小弯刀,扎向那个伤得站不稳的修士,猝不及防从他手臂上剜下一块皮肉。 塞进嘴里,大吃大嚼。 “反正都伤成这样了,”男人含糊不清道,“本来肉也快掉下来,给我吃一下,对你不痛不痒的,还能救我命,简直是大功德一件。” 人群里发出阵阵抽气的声音:“嘶——他说得没错啊,伤成这样都没有染疫,仙人的肉确实不同。” 一双又一双眼睛开始发绿。 更多的人壮着胆子围上前,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有种无声的默契,挑捡着不是要害的地方下手。 肩膊、后背、小腿肚…… 血花飞溅,修士惊痛交加,想要抵抗,却被几个小孩抱住脚拽倒在地,长剑铛啷一声脱手而出。 “不……”他声线嘶哑,“不是这样……不对……” 他用力挣扎,似是慢慢想起了什么,眸光剧烈地闪,“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 他发出难抑的闷哼。 不仅是疼痛,此时此刻,身体里竟涌动着热意和情火——死字当头时,他竟疯魔般地想要一个女人。 “嘭”一声巨响,南风楼里跳下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赤着膊提刀,只潦草穿一条大裤,一团壮观兜掩不住。 是那个买了蒙眼少年的寻欢客。 “磨磨叽叽的!”他拎刀搡开人群,“看老子给他开膛破肚!” 举目皆恶,洛洛虽然神思混沌,却也忍无可忍。 她一脚踢飞长木凳,正要飞掠出去救下这个让她无比情.动的男人,手腕却再一次刺痛。 “李……照……” 她摁住了额侧。 她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耳畔一阵蜂鸣,她就要想起来了,就差一点。 洛洛艰难抬眸,眼前景象不断收放,远一阵,近一阵。 人群密聚,她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也嗅不到血腥。 脑补的景象让人更加浑身发冷。 刀锋扬起,阳光落在刀尖,明晃晃刺眼。 众人被激得一静。 旋即,光芒淌过刀身,向着刀柄处滑落——壮汉一刀劈了下去。 洛洛紧咬牙根,重重一步踏在地面,飞身而起,反手握住秋水剑鞘,嗡一声甩向那柄刀。 有什么东西,比她更快。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在迟缓的视野里,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下来。 银灿灿,金闪闪,烟罗如雾,春色弥散。 好一场艳红的、绚丽的、靡靡的,桃花雨。 美不胜收。 修士的瞳仁里映着这场雨,神思不禁恍惚。 一道清丽微哑的嗓音从高处落下:“你宗门没有教过你么,食人者,妖魔也!你枉为修真之人,身旁尽是邪魔,你却视而不见!你降的什么妖,除的什么魔——修的什么真!” 洛洛蓦然抬眸,只见那白绫覆眼的少年伎子赤足站在窗上,白色纱衣凌乱,身上星星点点艳色,分不清是血还是桃花瓣。 漫天桃花在少年身前飞扬。每一瓣都是他的买身银。 他扬声逼问那个正在地上痛苦挣动的修士:“见妖魔而不杀,你算什么慈悲人,修的什么伪善道!” 少年一身白衣,驾着桃花雨,好像一位点醒众生的灵菩萨。 洛洛手一招,召回了秋水剑。 她冷冷看着这一切。 修士悟了。她也悟了。 壮汉刀锋斩落,只听“叮”一声轻响。 一道细线缓缓在刀上蔓延,将那一抹流淌的阳光一分为二。 旋即,壮汉铁塔般的身躯上也浮起同样细的血线。他愣愣看着自己,一左一右,摔成两瓣。 修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把出鞘的利剑。 剑随桃花舞,带起他伤重的身躯。 长剑如花如龙。 刺破口腔,穿透咽喉,血肉如桃花般溅出,无人能逃过这一剑因果。 血色与桃色漫天飞旋。 等到风声静下,四面已尽是伏尸。 初出茅庐却险些折戟沉沙的修士缓缓抬眸,望向南风楼上的少年郎。 “我叫陈玄一。”他问,“欠你一命,怎么还?” 少年不语,只站在窗上笑。 笑得好像一只随时要坠死的蝶。 少年没有跟陈玄一走。 洛洛知道缘由。 “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第一个声音,就是从那间厢房里传出来的,是这个少年的声音。 他借刀杀人,以自救。 洛洛捏住疼痛不已的手腕,背靠巷道落灰的墙壁,心头一片冰凉。 “李照夜。”她彻底想起来了,“害你的人,找到了呢。” 传说玄一道君当年步入合道时,太玄宗十三峰及其附地千里之内,云蒸霞蔚,灵香醉人,万树花枝绽放,宛如传说之中的仙家景象。 终不似眼前这场桃花美。 19 共浮生 欲浮生果然厉害。 合道道君陈玄一,竟也被这场桃花雨迷了眼,忘却今夕何年。 那一年的桃花。呵。 想来道君的人生实在乏味,记忆中最为风流动人的情景仅限于此。 随后陈玄一辞别白绫少年,收起剑,带一身伤,离开这座城。 洛洛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倘若是全盛的陈玄一,恐怕不会这般轻易被幻梦所惑,只不过他夺舍了李照夜,想必是元气大伤,付出了不为人知的代价。 “杀了你,李照夜能回来吗?” 洛洛像个幽魂,阴恻恻问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自然不可能给她答案。他拖着蹒跚的脚步一直前行,想要寻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洛洛环视这处灵气贫瘠的地界。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一天,李照夜也来过这里,他左边脸颊上的十字疤就是在东鱼留下的。 为什么来东鱼?因为玄一道君曾经在东鱼一夕悟道,晋级元婴的同时明悟了自己的杀境,那可不得了——李照夜也想来蹭蹭喜气。 不曾想,竟是沾上了晦气。 洛洛一路沉默跟随。 广陵城中的缚眼少年,陈玄一的有恃无恐,她都刻意不去想。 她眼下只有一个目标——让陈玄一化神,显露真身。 倒也不难。 洛洛抬起手,凝眉片刻,指尖挑起了一抹犹如实质的金色灵气。手腕再一翻,灵气结成了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充满了金灿灿的暴发户气质。 知是梦,便可控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一炷香之后。 陈玄一扑通摔倒在老树下,胸腔里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响。没有灵气,他力竭了。 洛洛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她用轻纱遮住半张脸,站在他面前,摁住杀心,垂眸,冷冰冰地问:“你中了情毒?” 他艰难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身体难以抑制地颤了下。 欲浮生,让他对她情火如焚。 洛洛面无表情:“巧了,我也一样。” 陈玄一双眼微微睁大。 洛洛二话不说往他身上砸了一大堆金色极品灵石,“晋阶化神就能解毒,给我修炼,立刻,马上。” 说罢她转身就走,不跟他啰嗦半句。 陈玄一自然不可能轻信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但他很快就发现手里的灵石竟然每一块都是世间罕见的绝品,一块灵石之中蕴藏的灵气,恐怕能顶上一整条灵石矿脉! 陈玄一目瞪口呆,如坠梦中。 洛洛:废话,梦里当然什么都有。 陈玄一是个果断的人。 确认这是机缘,他干脆也不回宗门了,就近寻了一处深山老林,钻进洞里修炼起来。 他真身乃是合道,重走一遍旧路,只觉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洛洛也不需要他根基稳固,她只要揠苗助长就行了。 在陈玄一用完最后一块灵石时,洛洛及时现身,劈头盖脸扔给他更多灵石。 “道友,请留步。”他极力压制住情火,稳重作了一揖,“恕在下冒昧问一句,道友似是世外高人,如何竟与在下一同中了这诡异之毒?” 不卑不亢的样子。 洛洛看他自是百般不顺眼,冷笑一声:“你不必知道。” 她瞥一眼那堆金灿灿的灵石。 不等他开口,她笑:“不要假惺惺说什么不愿再收我的东西,你爱用不用,大不了我杀了你,此毒自消。” 说罢便走,不屑跟他废话半句。 陈玄一哑然片刻,果然老老实实回去修炼了,该花的资源一分没少。 :) 下一次见面,他不再拿乔。 “道友好意,在下感激不尽。道友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他似是后知后觉发现失言,以拳抵唇咳了下,解释道,“在下并无唐突之意,赠宝之恩,上刀山下火海无以为报。” 洛洛身上自然也燃着情火,只不过她的心冰冷得就像一把杀了二十年鱼的老刀:“有废话的功夫不如去修炼。” 陈玄一扶额苦笑。 他竟不知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遇上这么一个神秘强大又高冷的美人(蒙了面,美貌存疑,一双眼睛倒是绝美无误)。 情毒令他身热,她与她身后隐藏的庞大资源,更令他无比心热。 洛洛发现他居然开始玩起了一些小把戏。 譬如在岩壁上偷偷雕刻她的倩影,譬如把用过的灵石堆成花花草草的样子,譬如在她短暂露面时,笑得腼腆又清俊。 洛洛恶心得多杀了十年鱼。 她干脆用金色极品灵石堵住了他的洞口。 不到化神也不必见面了。 在天量灵气的强行灌溉下,陈玄一的修为如做梦一般飞涨,晃眼便到了晋阶之日。 他特意寻了处瀑布沐浴过,长身端坐,将剑置于膝上,等她出现。 远远望去,当真是一个风采俊逸的美男子。 洛洛冷脸到了近前。 “道友。”他强忍着情火煎熬,冲她温柔一笑,“我即刻便冲击化神,解毒之后,恐怕道友便要离去?不知道友是否愿意告知在下姓名,将来若有机会……” 洛洛打断:“你会知道的。这辈子你都忘不了。” 陈玄一压不住眸中暗喜:“这……” 好一场天赐良缘! 洛洛扬了扬脸:“冲关。” 陈玄一:“……” 他屏息敛神,尽力忽略她身上的可怕诱惑,开始冲击化神。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壁障! 摧枯拉朽,水到渠成! 心底不对劲的感觉更加鲜明,这条路,当是他反反复复曾经走过…… 只是不待他细思,忽有一只小手贴住了他的腹。 耳畔冰山美人吐气如兰:“冲,继续。” “轰——” 他的理智几乎被焚毁,身心疯狂战栗,在灵力和情火的双重冲击之下,修为与爽感直攀顶峰! 化神! 成了。 这一霎,正是修士最为脆弱的一霎。 不然修士冲关为何都要藏身密地,并且身旁要有绝对信任的人护法? 陈玄一缓缓睁眼,察觉情毒非但未消,反倒更加肆虐。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这个女子了。 唇角浮起倜傥笑意,还未想好说句什么,便见洛洛眸中冷漠褪去,露出了黑湛湛、明炽炽的杀机! 来不及抽一口凉气,她素手一翻,充盈他周身的磅礴灵力轰然倒卷! 在那翻江倒海的剧痛之间,她的手指无情切入他的身体,一掌轰碎了他将将化神还未彻底融于身躯的气海丹田! 他瞳仁剧震:“你……你……” 洛洛盯着他,脸上的轻纱缓缓落下。 她逐一捏碎他的脏腑,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 “真当自己是天命之子,话本主角?” “落难时遇到个女子,给你送这送那,定是对你有意?” “你好自信啊玄一道君。” “真会做梦。” 他眸露恍然,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 * 噗! 思过崖下,两个人同时睁开双眼。 欲浮生的甜香气味仍在弥漫,然而本该续着幻梦缱绻缠绵的二人,一个冷漠沉静,另一个双眸赤红唇角溢血恨意滔天。 洛洛转头,望向站在照壁边上的清虚真君。 “师父。”她嗓音微颤。 清虚真君挑起眉眼,贱兮兮地笑:“这么快完事啦?” 洛洛盯着他那双细长漂亮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粘在了一起,很用力才能分开说话:“师父,你看见他的‘真我’没有啊?” 化神那一霎,陈玄一真我浮显,李照夜的面容必有变化。 陈玄一,玄一道君,师父的师尊。 夺舍李照夜的是这个人,那他的同伙呢?他的同伙又是谁? 她心脏都停跳,悬在半空,等清虚真君回答。 这一刻仿佛极短,又仿佛极长。 “看见了呢。”清虚真君笑吟吟,“哎呀,不就是李照夜他自己吗。” 噗通——砰。 洛洛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碎掉了。 她用更大的力气张了张口,转动眼珠:“照壁留影了,让我看看。” 清虚真君笑着摆手:“为师不小心挡了下,没照到。不过没关系,他的脸没变过呢,照不照都一样。” 洛洛踉跄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笑眯眯看着她。 到了近前,洛洛抬起手,一寸寸探向他的脸。 清虚真君不躲,眸中笑意更深了些。 此刻旁边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李照夜”挣扎着站起来,那眼神既像是要杀她,又像是要吃了她:“我必将你……” 清虚真君与洛洛同时摆头:“你闭嘴。” “李照夜”:…… 真是倒反天罡! 洛洛抬起手,覆向师父的脸,横过手掌,遮住他的眉眼以及高挺的鼻梁。 她颤抖着笑了起来。 她就说嘛,覆眼少年清丽秀美的嘴唇和下巴,隐隐有几分眼熟呢。是师父啊。 “师父。”她哀求他,“你重新说一遍,他不是李照夜,对吧?你会帮我揭穿他的真面目,是不是?” 眼前这道唇微微弯起,像极了立在桃花雨之上,俯视众生时。 他道:“可他就是李照夜啊,往后都是。” 轻柔的嗓音,说着似真似假的话。 洛洛感觉自己正在溺水,胸口剧痛窒息,再怎么用力呼吸也吸不到一丝空气。 “好多疑点的,但我没有怀疑过,一次也没有。”她发出濒死般的声音,“我怎么会怀疑师父。即便在幻梦里知道了夺舍李照夜的人是陈玄一,我也没有怀疑帮凶就是师父啊。” 哪怕师父身上有那么多的疑点—— 海滩上战得那么惨烈,凶手怎可能不留一丝气息? 他留了啊,他亲自掘地三尺,把方圆百里掀了个底朝天。那可不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洛洛惨笑出声。 还有那个辟寒丹。 用宗主师伯的话来说,像清虚真君这样的化神大修士,旁人无声放个屁都能熏着他。 他能不知道“李照夜”把辟寒丹换成了祛热丹? 洛洛只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师父不曾防备李照夜。 她笑得微微弯下腰。 阴府里,本该随手杀了她以绝后患,可是斗篷人放过了她,他说“没人会信她的话”。 可不是么,除了师父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会信她。 洛洛笑得更大声。 “师父。”她问他,“你的眼睛现在不会难受了吗?” 她听到那些寻欢客说,少年伎子脸上的白绫用了秘法,嵌着眼窝。 清虚真君微笑:“化神之后就不会了。肉身成圣,为师教过你的。” “那就好。”洛洛点头。 “真是关心师父呢。”在她手掌下,那张好看的嘴轻声说话,“不敢问他最后时刻怎么样,嗯?” 洛洛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脏真的会在胸腔里颤抖。 颤得那么痛。 李照夜。李照夜。 她得知真相都这么痛,那他呢。他是被亲如生父的人,活生生打散了神魂,以供旁人夺舍。 眼前这张微笑的嘴告诉她:“那小子好斗,从前也无人能陪他战到那个程度。碎骨还恩,我看他倒是挺痛快。” 洛洛颤声:“李照夜是个硬骨头。” 他笑容感慨:“不错,是硬气。至死也没哼一声。” “他真厉害。” “真厉害。” 沉默片刻。 洛洛问:“东鱼一别,后来师父怎么又拜入了陈玄一门下?” 他答:“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日后再讲。” 洛洛自嘲一笑:“我还能有日后?” 都摊牌了还不杀她么。 “当然有。”他的微笑有恃无恐,“只不过出了今日这事,为师也保不住你。下了药也没能挽回李照夜,是该断情了。解掉心缘契,从此便在镜双峰禁足,哪里都不要再去。” 洛洛的嗓子哑得近乎失声:“……为什么?” 多年师徒,他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不同于往日浮于表面的贱嗖嗖的笑,他此刻的微笑傲慢而悲悯。 他道:“我养了一只献鸡,准备过年杀。有一天呢,献鸡去了树林,带回一只小山鸡,毛色鲜亮活泼。两个养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我看着也高兴。但是到了过年,难道我就不杀这只献鸡了吗?” 洛洛吃力地摇了下头。 他又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把小山鸡也顺手杀了。杀她做什么,我重新带一只献鸡回来,看着小山鸡疑惑、迷茫,觉得献鸡不是原本那只,不停地怀疑试探……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黄昏的光线渐渐向西沉落。 “小山鸡。”他冲她笑,“养久了是有感情的,好好活着吧。” 又是黄昏。 这一次,洛洛连“愚蠢”地大喊大叫着扑上去报仇的力气都没有了。 魂魄抽离,她变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 合道道君她都不怕,可竟是他。 “不对,师父。”洛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你说错了一样。” “哦?” 她的这一点小小的、最后的报复显得那么可笑,但她还是要说:“献鸡是阉掉的公鸡。李照夜不是献鸡,他才是。” 她指着假李照夜,“他才是个阉鸡,用了欲浮生,他都不硬气!” 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会如何对她,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她的心已经堕入永夜。 清虚也不恼。 他只笑笑,转向陈玄一:“哎,怎么又能被小山鸡啄了眼呢,你说说你,上回才被捅过腰子,也不长记性。说出去能让人活活笑死——真是越活越回去!死道姑就快来了,应付过去,我还得替你稳道心。” 洛洛懂了:“顾梦是师父故意放走的。” 她就说嘛,她捅陈玄一腰子那次,顾梦一个凡人怎么自己就从流光阁里逃出去告状了。 思过崖下也不见了顾梦。 清虚真君无所谓地点点头:“你给李照夜下了春.药,总得有人跑去通风报信,不然真让你俩睡?我看李照夜现在也不太行啊!” 洛洛问:“你不怕我告诉宗主?” 清虚真君同情地看着她。 “谁也不会相信我。”洛洛懂,“我这个未婚妻因爱生恨,已经失心疯了。我百般不甘,死缠烂打,为了得到李照夜,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 她笑笑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清虚真君叹气:“这次为师说什么也会保住你,不会让你离开镜双峰半步。” 在一旁垂着头吐血的陈玄一阴恻恻笑了起来:“我还真舍不得杀你了——你的好日子,还长着。” 洛洛下巴一痛,被陈玄一两根手指钳住。 他用李照夜的脸向她凑近,呼吸间仍有欲浮生的味道。视线交织,幻梦中的情仇爱恨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阴冷,也极其炽暗。 “哎,哎!你搞屁啊!”清虚真君赶紧抬手把两个人分开,“死道姑就快来了!你真想在这儿演活.春.宫?!” * 说道姑,道姑到。 泠雪真君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更难看。 叫人意外的是,来的不仅是她和刑律堂的人,还有另一行高髻广袖的宫装客。 神宫两位圣女长老亲至太玄宗,伴着一乘十六台大轿。 红帐垂落,金铃叮叮。 泠雪真君脸色极其难看,遥遥便用眼刀杀向贼人清虚。 那位暴戾疯魔的神主……发.情.了。 “祂”感应到了欲浮生。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清虚真君的俊脸整条绿成了丝瓜。 那边泠雪真君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只能摁下眸中浮火,弯起惯常的贱笑,与她眼神交汇、视线交流。 泠雪:已经吃了? 清虚:吃了。 泠雪:还能抠吐出来吗? 清虚:怕是不行。 泠雪真君闭目,深深吸气,转向两位神宫圣女长老:“二位圣者,宗门出了点状况,可否……” 忽闻一声诡秘而轻脆的铃响。 只见那乘十六台大銮轿垂落的红幡被人拨开,其间探出一只手来。 苍白如石膏。 旋即掉出半截广袖。 纯黑的衣袍,其上密密覆着金色与红色的纹理,乍看像是繁复精美的刺绣,细看,却尽是气息可怕的封印,一道道咒纹由袖口蔓延至手背,深嵌血肉。 密密麻麻的咒印遏制“祂”、封印“祂”。 红幔下,露出一张脸。 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任何人都会不自觉忽略相貌,脑海只有一个字——邪。 “祂”的皮肤颜色苍冷,瞳眸深黑,双眼正中各垂下一道红痕,像两枚倒垂的血色细棱,刻在惨白的面颊上。 左边那道红痕有指甲盖长短,右边那道一寸多。 乍看像两条细细的血泪,看清了,却不是什么泪,就是邪气的刻痕。 邪气之下,是盛极的容颜。 只见这个从来没有神智的“东西”斜坐在王座般的轿椅上,双腿微敞,一手掀帘,另一手撑着膝。 压迫感顷刻四溢,无人能呼吸。 “祂”无论是出手杀人或吃人,抑或灭世,仿佛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周遭一片死寂。 直到这位神主皱起眉头,发出很不高兴的声音:“大半夜的哭什么,让不让睡觉。” “……” “?!!!” 20 偏心她 秦陌回头一招“剑雨飘香”的秘籍大招,将所有人晕在原地,沈河机智地召唤出机关鹰,如同空中轰炸机一般的机关鹰四处飞旋,密密麻麻的银钉像是下暴雨一样落下来,对全团造成了大量伤害。 贴上面一个叫浪了个骚的人,发了一个视频帖子,里面是徐琦衣服被脱的视频。 走出会议室,陆意迫不及待的给程欣打过去电话,可是程欣并没有接。 这些乌桓学生到是收获颇丰,程普校长为了补偿他们的损失,又多给了他们几张课桌。 流云赶紧摇头:开玩笑,这么多酸味重的菜进了嘴里,牙还不得掉完了。 帝都里的震惊赵飞并不知道,他带着阿刁已经远离帝都向和硕城赶去。 凌零在心中对这人称赞了一番,刚一稳住身形,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果断的举起手枪射击。 而分开时又犹如太极图分离两条阴阳双鱼,在刘备手心环绕。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刘备手上的黑白光芒越来越清晰可见。 而公孙翔这边,十分憋屈的他,在怒砸了几件贵重物品后,命人再次仔细彻查和刘备有交集的所有人的行踪。 “赵大哥是在帝后宫,具体是啥情况我们并不清楚,详细情况这得问陆前辈,他比我们清楚。”素心如实说道,她俩也确实只知道这些。 水门突然想到日向云川之前向夕日真红的提起的名字,本能的试探一下。 帕特里克的内心是想反抗的,但他却无力反抗,正如神明可以命令神使做任何的事情,神使不得反抗,灵宠同样不得反抗主人的命令。 当初还是同伴时,日向云川从来没见过她的家人,后续也就和卡卡西在墓地见过一回,再后来他们一家人的消息日向云川都没关心过。 男孩发现她态度堪称大转变,猜测她或许是连心态一齐转变,竟然对她这温柔和善的样子有些不适应,红着脸匆忙点头,其实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陈默从沙滩椅上起身,接过那厨师手里烤好的牛排,三两口吃下肚中。 燕琳嬛在这头疼的猜想剧情的最新走向,燕琳琅这里就是一片春暖和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元慢慢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看见月舒婷换下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了自己的紧身衣。 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蹲在一旁,看着说自己怕脏的章念安先是用棍子戳了戳,似乎觉得看不清,于是又拉进一点,然后忍不住拎了起来,最后直接上手了。 总之,怪兽的入侵,再一次让世界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幻月郡主可谓是惨兮兮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最后还因为渣男的一句话,把自己的父亲都给配上了。 “堂内弹。”巨大的子弹再一次射了出来,那高达每秒钟二百多米的初速瞬间就已经射向了云天的脑袋,而云天此时脑海中顿时想到了一个词。 祭坛已经被毁,封印已经松动,凶兵即将出世,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即将到来的那一场对局,虽然绝大多数普通玩家们到了这个时候都甚至尚未察觉,但如同phoenix这样的四皇级强者,却毫无疑问会无比留心关注。 听到李楚军这么说,战士们也在思索,确实,这么多的粮食不是够了吗? “两个穿西装的,尼玛,日了狗了!”李楚军很无语,两辆车上下来了两个穿黑色西装的。 昨晚喝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这几个老将军的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好。 “走!”短短的慌乱之后,那两个锦衣人相视一望,他们也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一行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匹敌的存,哪里还敢继续停留,身形一闪,化为两道光芒飞射而去。 “也对,原来是这么个情况。”江寒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本以为是魔妃被自己说得惭愧了,主动投怀送抱。 围住西陵皇城之后,墨修尧并没有立即下令攻城。只是围而不攻,也趁机让连续疲惫了几个月的将士稍作休息。 一个强大的男人说出了这话,众人立刻便是一下子都相信了,原来银太真的已经用尽了全力才战胜了那个男人吗? 就在何振中等人召开,布置对r国最后一战的计划的时候,在r国的首都西京城内,一场盛大的誓师仪式也正在举行着,r皇带着皇室的人亲自出面鼓舞士气。。 “别提了,昨天我去山上看了一卦,大师说我有血光之灾,必须得散尽身上的浮财才能保命……”徐青墨一脸舍不得说道。 “你别过来,别过来。”景言要扯她的被子,杨柳儿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用双脚猛烈地朝景言踢去。可是这反而给景言机会。 左手受创,那家伙咬着牙,想要后退,可惜,他的右手还被死死抓着的,根本挣脱不得。 “没惹你生气,你刚才干嘛使劲扭大海。”本以为李敏没看到,现在看来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这话一出口,就让我和宋红红都尴尬起来,宋红红更是一脸的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眼下裕亲王说让自己见暮铁,却抬来了一个大瓷罐子,莫非里面装着的是暮铁?魅影顿时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即便是身处幽冷的地牢水池中也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的他,此时竟然有一种颤抖的感觉。 21 胜负欲 这些收获,姜风都会记录下来,然后慢慢复盘,总结自己在其中做得好的,以及做的不好的地方。 那个曾经的朋友,虽然让她痛苦过,但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是那么重要。 不过,也就是在这一刻,后面像一颗死蛋一样的蛋蛋摇晃了一下身体。 温旭宁主动登门来找,陆清婉才不介意利用他把暗八门给拿下,免得再来叨扰她。 “西厂一直与四弟有?勾结,如今竟然胆大到敢谋害孤。”萧衍神色厉怒至极。 不?等上前,视线先一步触及到蹲在白猫身侧的谢鹜行,侧容半隐在暮色里?,深邃的眼眸没有光亮的点缀,显得尤其浓黑,修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脚边的白猫。 秦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正欲开口,却忽然被殿外一阵脚步声打断。 周厉并没有在赤乌恒星系久留,迅速地开着启元号远去,他要在升级为三代神体之后,才回到蓝星,并从这一场宇宙大戏中攫取自己发展强大的知识与技术基石。 瞬间,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一个想法立马忍不住冒了出来,副总指挥猛然将目光又投向了墙壁上的地图。 “兰嬷嬷说什么了?”谢鹜行不知何时已经从大殿走?出,睇着兰嬷嬷走?远的背影问。 在这之前,半缘君并不知道要支付这么多钱,此时一听到三万零八百的惊愕,瞬间就炸了,激动的表示不满,“一张破椅子,需要两万多块吗? 半晌之后,花有缺一声低吼,从喉咙深处传出,整个世界又仿佛在这一刻归于宁静寂寞。 只是,此时的她却知道,现在她至少应该是不需要加注了。在她看来,此时场中的陆天阳,保住自己的性命,想必应该是无碍了吧? 帝铭上校指着我手里的妖刀镇鬼说,你看看他手里的刀,应该知道自己要救的人是谁了吧?机会摆在这了,就看你把握不把握了。 虽然表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是担忧的情绪,但是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是越担心起来。 杨天一行人收拾好行礼的时候,不仅仅安琪赶了过来,就连莱恩以及扎勒姆也赶了过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6天阳竟然是能够在他全力施为之下,还能够在与他的战斗之中,占据到上风。 之前,张轩清还未与他的对手交上手的时候,其实镜月宗的这些个高层们,心中还是抱着几分念想的。 呵呵,想这么多干嘛,我乾坤这条命,不早就已经交给大人了么? 提到傅景嗣,季柔的脸有些黑,不知道为什么,在叶琛面前,她好像完全没有办法装不在乎。 就在此时,金龙皇上带着皇后呼伦格尔,陪伴着萧太后,后面跟着耶律鹿鸣老王爷,萧元帅,后面还跟着长公主和她的三个妹妹,另有李燕山,李琨山二位王子,李明月李华菲二位郡主,按着辈分,尊卑顺序走进了道观。 歃血阎王,一人杀的叶家血流成河,一人杀的叶家封门谢客的存在。 “你输了呢?”巴拉德问道。彩头彩头,赢了才能要对方的东西,如果花极天输了,自然得不到巽风铂砂,还需要拿出对等的东西。 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看着他这会这么的狼狈,萧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的,爸。那明天水水要是没事,帮我看下孩子吧。”千沫沫看下千水水。 郁莘岚自认为对冯芹的态度已经够好了,她向来不是那种吃哑巴亏的人,别人欺负她,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这个消息被龙刀知道之后,直接带领龙魂的人来到金家,要将金家屠个鸡犬不留。 宁凡拿出手机接通电话,耳边传来柳如风的声音,片刻之后宁凡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去。 程容简的语气是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苟三是想说什么的,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应了一声是,沉默着下去了。 这家废弃的工厂属于罗浮区正在改建的老城区,只见工厂四周一片萧索,到处都是乱石杂草,基本上很少能看到行人。 只不过,除了陈奇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梦境世界之中,做到这些理论上可行的事情。 胡子男笑了笑,他的两位队友无法及时赶到支援,毕竟有着天选无痕在一旁射箭干扰,因此我也能够放开了战斗,只是时间越拖延下去就会对我们越不利。 想为民谋利,想走平衡之道,这不是不可以徐徐图之,可现在我没有时间,覆国之祸就在眼前,我哪有时间来徐徐图之? “你做什么?”夏婉儿震惊不已,想伸手去阻止他,却发现他里面还穿着内裤,顿时愣在原地。 “那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说那个字呢?”慕容桀别扭地道。 索性这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口,那十六个丫鬟就伸手拦住了去路,说是夫人怕吵,让顶多带一两个下人进去。 22 学人精 比起那把破岩鬼刀来说,倒数第二件物品就逊色很多了,仅仅只是拍出了一千万的价格。 月儿对此并不曾留意,此时姆妈问起,她也答得含糊,心情低落,连话也不愿多讲,勉强等到父亲回来,把了把脉,包了几丸草药,做辞家去了。 “啪”,忽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久久回荡在正殿的上空,红缨愣在原地,她只觉得左侧脸颊火辣辣的疼,一旁水涟月见状,十指顿时紧紧地攥在一起,苏嬷嬷敢打她的人,真真是找死。 三道光门上面,透露出一股浓郁的荒凉气息,一丝丝远古的味道逸散开来,给人一种神秘却又不可侵犯的感觉。 见君阳没事,吉格斯也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亡灵法师和老鼠一样,藏的那么深,相信如果不是那道不知是什么的绿色光芒暴露了他的位置,可能现在吉格斯还没有找到。 作为移动目标的航空母舰则可以利用黑夜的掩护,让敌人找不到目标攻击。 “闭嘴,有老子在!你就别想死!”说着萧龙手忙脚乱的给胖瓦把脉数心跳,另一只手则不断的在他身上轻轻按压看那里受伤了。 七杀愣愣的待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突然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上当了!七杀急忙寻打萧龙,可是此时周围那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时,一个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一个中年长老看见李大牛刚才的表现很是不满的从鼻子里闷哼一声。 “你们这是要出门吗?”老夫人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些什么,不再多说什么了。 皇帝的接连试探韩家都没有什么反应似的,今天早上应该是给了皇帝一记重锤。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意料之中的尖叫没有,愤怒的指责没有,上来打人,也没有。 “那是必须的!”周楚笑着搂住了苏法昭的纤腰,苏法昭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离开,现在,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和周楚的亲热。 “没事,爷想见你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哼哼,爷是最牛逼!”李大牛十分认真的喊道。 众人一听不是狼头没死,顿时松了一口气。跟着甄伟娘来到了刚才狼头葬身的地方。 “我会等你,生生世世,矢志不渝。”不知是因为上天的见证,还是因为他的血应验了梅的真情,所以他们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相遇了。 “刚才?”慕红绫挠了挠头,用尽力气的想了半天也还是没想起来。 这香车清舞觉得异常眼熟,正细细想着,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幔。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可能一脚踹开防盗门,人家造门的也不是吃素的。 “这玩意儿呢,是我在北方得来的。”他的眼神飘远,看似一副思虑深远的样子,实际上是为了吊士兵们的胃口。 三名老者的攻击接连不断的击在红色光晕,但始终无法越雷池半步,就在这时,狐狸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光圈之,光圈也随着狐狸的消失淡了下去,漂浮在光圈的妖刀村正也随即消失不见。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秦剑,更加承受不了了。 就这样,一行人向着天终林深处行进,直到将近晚上,才停在了一条溪边扎营。饭饱之后,众人离席。 这是一对洁白无瑕的美腿,又长又白,匀称高挑。在配上艳红色的一双高跟鞋,这江梅竟然比那个叫做粱泸的人,还高上了半个头。 赵世蛟抱着早已昏迷过去的独孤思月,眼神闪过一丝铁骨柔情,不过只是一闪而逝,他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两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那草原蛮牛的数量不是几百,也不是一千,看那无边无际的规模,最少也得几万!几万数量的如同一辆大卡车一般大的草原蛮牛组成的兽潮,这震撼是多么的巨大。 段重摸着鼻子看着眼见的一片火光,心中有着些许扼腕之意。纵马向前奔行,直接越过了混乱无比的战场,来到这整个营地之中最大的一顶帐篷,也是最为安静的一顶帐篷。 少年胸口,三道金纹的徽章闪着高贵的光泽,三道证明着少年三年级的身份,而那金纹则是证明了少年南羽天榜强者的身份。 感受着这种波动冲击血肉筋骨时所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痛楚,离央本能地就要抵抗这种波动,但太仪鼎却是及时地传音阻止了他。 当余鸿收手之后,余幽并未乘胜追击,也是凝神而立,只是眼中闪烁着一丝隐约得意的目光。 在近处看,这升腾而起的黑色雾气,就宛如一个倒扣的黑色巨碗一般,竟是将整个天坑全部覆盖在内,并且从里面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根本无法探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23 美人计 肖伟他们要过来,程凌芝犹豫着是不是将司徒浩宇赶回去,但最后想想人来了自己这个样子也招待不了,于是就又放弃了。 龙飞云不知道,可龙飞云却没有办法不到铁胆山庄去,那里是目前诸葛帮留下的唯一线索,只要有一点点希望,龙飞云就不会放弃! 点开自己的属性,现在许云原始精神已经回复到12点,和原始智力一样,如果不是当初在龙之国时,得到占领星轴时增长的那点原始精神,可能他现在原始精神就要比智力低了。 皇宫里的枯井,单凭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人浮想连篇,何况此时一人独自在在这月黑之夜呢。 果然到了第三日,捷报传来,孙坚的部将程普斩杀了华雄的副将胡轸,孙坚的部队乘势杀到汜水关前了。 李天后是个什么人,正儿八经的兢兢业业,大早上起来就看到了这些留言,也就一笑置之了。 因为他今晚表现很好,沈霜琴也对他格外宽容。要不然就凭他这么装傻充愣,一定要给他几下狠的。 看似天明很轻松的就进入了黑血地狱,但是黑血地狱到底在哪里呢? 命运的转折点即将来临,天明,准备接受最残酷的挑战吧!!而这挑战的第一关,就是战魔龙。 纵她聪慧无双,也想不到猜不出,毕竟脑中无一点相关片段,手里也没有半点可用来推测的东西。 相对来说,祥义的爹那就差远了,祥义的爹叫林同济。是地地道道的抡锄把子的农民,虽然两家子论辈份也算一家子,都称兄道弟。同济家靠天吃饭,遇上灾荒年,宗肖也没有少接济了同济家。所以两家来往关糸挺不错。 他们找到了座位号,便坐了下来。赵蕙的头靠在李振国的肩上,看着电影预告片。不一会儿,电影开始放映了。 凛有点懊悔。鳞革类装备的价格扶摇直上九万里,钱是赚了,存货却几乎清空了,导致现在连凑一套备用的都没有。 九人开始了每天的例行锻练,严乐同许云艳两人四目相视,不由得会意一笑,他俩经过昨晚在明光湖畔的一夜浪漫,感觉更为亲密了,九人当中只有他俩会灵霄门的武功,于是,两人一同练习套路,紧接着又进行对练。 此外,林道伦还想明春尝试种些其他药材,比如白芍、白术、夏枯球、红花、桔梗等这些适合南方种植的药材。 宾老说:“其他的储物戒指什么的,我没见过但这个却是真的,我给你演示一下吧。”说着就把身边的一些东西收了进去,包括面前的树桩。 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起床了。赵蕙的爸爸、妈妈见李振国也在,都很高兴。 在摊位上扫了一圈,凛将便宜的植木原料能收的都收了。趁着满‘神’状态,他先用月光藤+檀木枝制造出了三把法杖。 管他这个那个,一直到了许寞都精疲力尽的时候,柳诗诗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巫老师的笑颜,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退出了办公室,身后传来了巫老师的叹息声。 灵犀翻试卷的手一顿,回头打量伊唇,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伊唇就大方给她打量,目光毫不避讳也看着灵犀,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一遍。 就在人们争吵的时候,只见赤峰桥的浓雾里出来几个身影,人们见到浓雾里有影子出来,立即安静了下来,齐齐的向赤峰桥看去。只见一辆白色的轿车从浓雾里露出来,慢慢的驶下了赤峰桥。 此时他在那里一拍大腿,同时笑着对叶凡说道:“叶先生,我行医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您这样厉害的人。 只见雪狐站在我们身后,指着旁边的一个洞道说道。只见那个洞道的洞口不是太大,是斜着向前进的方向开的。顺着洞道走,由于石壁上那些雕刻图画的相对隐藏作用,不回头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到这个洞口。 佟乐一边在那里摘着菜做着饭,一边偶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那里,不断默默看着自己的吴限,眼神之中除了一丝娇羞之外,更多的是幸福。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真正的走入到对方的心灵之中了。 南宫陌和伊澈加上另外的实习警察都盯着方落,迫于南宫陌冰冷不带任何表情的脸还有那双深邃的眸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你等会,我收拾一下。这次我要需要法坛物件的,你打电话给镇上的老字号店,让他把二号货物送到你家。”雪嘉豪说完,接过李艾琦递过来的三打钱,拉着我来到他的房间里。 而在另一边,衣服被扯开的秦兰兰,一边捂着自己的领口,一边拽了叶凡一下说道。 看到叶楚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李凡心中一笑,说道:“我的这个节目在本质上,与目前这些音乐类娱乐选秀节目,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形式上却大不相同。 六意上人及三位长老依然守在塔下,四人齐齐地坐在地上打座调息,十分安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来。 这一次,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唐秋运也没有说话,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明白,他刚刚话里暗示的意思。 而她竟然连任务更详细的情报都没有听到时,就直接选择放弃,有些让人无法理解? 正当他在虚拟地形图上推演将来到来的战役时,一名地方军传令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又是雨化田安排在锦衣卫的奸细吗?”风入松扫视了一圈锦衣卫,问道。 上百发破甲弹呼啸而来,擦着辉腾的脑袋,射在后面的钢土地面上,激起大片的尘土。 24 太难了 当然要是猜对了,是有奖品的,不过要想猜灯谜,不仅仅要有两把刷子,还得给钱才行,这可不是免费的。 “猎杀行动正式开始,雪祭。”冰杖上有个深蓝宝石,旁边展开羽翼包裹其中。 看着蓄须青年巨兽般的健硕体格,不知火玄间神色一动,心道此人应该就是三代土影的儿子黄土吧。 弄也弄不死,骂也骂不得,再来个禁言套餐就得不偿失了,阿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也可能她也是因为某件事物而改变的呢?”说道这里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伤感。 这一次江南常兴造船集团,要去北金参加年会的除了公司领导以外,还有一批获得中船工业集团荣誉称号的职工,总共有二十五人要去。 在庄毅回去睡觉之前,莉其实已经得到了大部分半精灵的认可,林间各处都是嘤嘤的抽泣声。 攻击跟跳舞类似,虽然暂时挡住。可自己想起不来,两脚不自觉发软。也许是自己跑太久了,雪凌呼吸急促,幻天心急如焚。 这时候赵立发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对方挂掉了。 眼看着在阴司总枢纽中的深渊池中泛起的黑色雾气,雾气之中渐渐凝聚起一团纯粹的光芒,苏尚宫就忍不住心里冒出了酸意。 “你想说什么,奥巴代。直接说好吗。”斯塔克坐到了沙发上扶着额头说道。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奥巴代想要的是什么了,就是自己胸前的方舟反应炉,他没有这个能源核心是启动不了战甲的。 韩进已经意识到贝蒂拥有特殊的能力,所以他在地下缓了片刻,才升出地面,谁知刚刚露头,便被一团血色笼罩住了,身不由己飞出十余米远,重重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才算稳住身形。 结果依着当时的情况,既然周天根本便想不出什么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那他自是便也就必需要在那时做出选择了。 “无种走狗,有俺燕人张翼德在此,尔等谁也别想将卢朗将带走。”张飞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见左丰不仅要带走大哥的老师,还要下令逮捕大哥,哪里肯同意,当即一声爆喝,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虽然以他现在体内气息的功力,还无法越上这一处百米高山,但是帮助悟真道长减轻点负担,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桑普森第一个反应过来,仰着机首向一架急速掠过的野马开火,毫米机枪虽然不断的喷吐火舌,但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了,全部弹都打到了空气中。 华宣战就将越有优势,一旦再拖两年,那么李默的力量就会越加强大! 何老汉也不是没见过汽车,这些年各地都在修路,汽车也逐渐的多了起来,村里几户能折腾的也买了卡车来回省城拉货,听说这一个月就能挣十呢。 “悟真道长,今日可否暂停一下,贺大哥刚刚讲述完了他的故事,我也是受到了一些感染,无法全身心的投入泡茶之中。”在听完这些故事之后,他的脑子里完全是那一幅幅画面,实在是无法完全平静下来。 吴迪点了点头,这个分析和他想的一样,不管最后是谁赢得了这两件东西,想必都没有能力保住它们。而作为赌场,应该也不会和两国政府撕破脸皮,拼命的去竞争这两件东西。 不待连/城璧多想,萧十一郎已经飞身向卷在厉刚身上的逍遥侯急斫而去。不论厉刚是敌是友,他们都不该错过对付逍遥侯的机会。却听到“叮”的一声,萧十一郎手中的佩刀竟然寸寸断裂,人也被逍遥侯击飞出去。 张姐从来没有带过这么蠢的明星,一张好牌硬生生的打烂,不过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了,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纵然有忧虑,为免扰乱晏长澜的心神,他也不会显露,而是淡淡提醒一句:“此去该当谨慎。”也就罢了。 这人身着赭衫,面目瞧着平平无奇,然而叶殊在见到他时,眸子却微微眯起。 听到台下的欢呼,许沐微微一笑,当即对着众人双手抱拳,随后径直的走向了徐若煊!然而此刻,早早退下登天路的徐若煊面色羞红,双手环抱胸前,一双布灵布灵的美眸时不时的撇一眼许沐。 “我也很开心能够来到这里。”周泽楷摸摸对方的头,声音温柔,很多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孩子的。 刚吐出口一个不字,“是”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半边身子就倒飞出去,还有半边身子留在原地,晃悠了两下,砰然倒地。 被母亲追问这件事情,甄林静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也不打算瞒着家里人,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说道。 25 浮生梦 这道魂魄,晶莹剔透,完整无比,不像是之前的血影分身那般,乃是一种残魂的存在。 郭采有一点好笑地看了赵柳蕠一眼,刘若手机上的那个名字她刚才同样看到,正是赵柳蕠现在在的那家公司的老板打来的,其中的一个大股东。 无论是坊间流言也好,还是市井传言也罢,它们如何称呼自己为著名才子,还是非著名才子,这都不要紧,毕竟那就只是流言而已。 毕竟守住清贫容易,可一旦由富贵跌落尘埃,那就很难令人接受了。 低手寂寞突然间变得平静无比,毕竟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生是正道网络作者的人,死也要为正道而亡。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和归宿吧。 聪明无比不说竟然还是百兽之王谁见谁怕我就不明白这么个山猪有什么可怕的”幸运白了乐顾一眼晃晃悠悠找了个草堆躺下睡了过去。 杜老太太说到此处不由的哀叹一声道:“这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人呐,一顿不吃,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整整月余的时间。 “密切了关系?我怎么觉得自己除了卖了无数的面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刘若狠狠地瞪了赵柳蕠一眼,这面皮实在是太厚了一点。 程无双等三人,也是随波逐流,一起随着众人飞掠的方向,进入了那龙口之中。 太子再次攻上来,郭青则是双手持棒战斗,头顶悬挂着昊天塔,垂下一丝丝镇压之力和昊天之力,让太子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 然而,预料之中的枪声并没有传来。那些悬在空中的黑枪,仿佛哑火了一般,没有了一点动静。 “我们还是走吧,别打扰人家了。”刘梅带着刘倩他们四个阴灵走退了出去。 玄青此言一出,那九部元老也是面庞一缩,他们苦苦阻止玄青争夺神王,所为的便是那蕴神之地,但是如今却是便宜了这些外族之人。 盖亚被雷伊拉住了。雷伊知道,在这里跟迪恩动手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雷伊看见,在盖亚挥起拳头的那一瞬间,战斯拉末的眼睛眯了眯。 那男人又在汪心怡的耳边喃喃低语道。那声音,沙哑而充满魔力,像一个咒语一般,在汪心怡的心中不停回荡。 释武健双手持滚,横立四十五度,左腿弯曲,右腿成弓步,郭念菲双手持剑提剑而起径直冲了过去。 “哼,凭什么,一开始只是想让你加强身体。现在看来,以你不服从命令让你跑!”眉眉说。 一路上即使偶尔看见的都是一些比较弱的妖兽,最强也只不过是堪比纳气四段,对付这些妖兽,他连剑都懒得取出,甚至斗技都没有动用,光凭肉身的力量直接一拳下去就将其击毙。 巴塞罗那的球迷们对于这一场比赛充满了信心,他们坚信他们能够轻松地战胜多特蒙德队。 当下,孤落对着飞扑而来的不明物体一扫而去,但此物明显异常灵活,身形一顿一低就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剑。 秦珏看了她一眼,见她害羞的垂着头,可他的眉头却不知怎么的就又皱了起来。 “主人,我有一个请求!”雪山玉狮子跳到了华飞面前,扭扭捏捏地说道。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如同着了火一般,又好似被什么生生撕裂,一片片,连带着他可笑的野心,可怜的自尊心,慢慢模糊了他的视线。 已经26岁的秦珏一身黑西装,双腿交叠面无表情的听着各个部门的汇报。 此话一出,素菊猛然一震,连忙跑下楼追了出去,看见姬行芷与子辽并肩走在一起,她自然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她震在那里,心中涌起一丝酸涩,难怪父亲会忽然来看她,自己都差不多忘了这个日子。 他已经在这守了一个多月了,除了与那黄有业说说话,再就是隔上好几天,找来送东西的赵青峰,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 舒米早已察觉到了,只是不敢去理会他,嘴巴到现在都还微微肿着呢。 原来这千媚门和百花宫乃是齐玉帝国两个比较特殊的门派,这两个门派都狠强大,都有武圣坐镇,而且这两个门派的弟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苏百合一脸不甘心,然而就在这时,会所里走出一行人,为首的便是宋卫国。 我不就是没有好好打扮吗,难道成熟就一定要穿吊带脚蹬高跟鞋再画个浓浓的妆? 袁绍到来,意味着此次会盟绝对会横生波折,这让他们都在思索,该持以何种态度,来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她几乎是在这些东西中穿山越岭的,才到达了里面的一处空地上。 不到两分钟,陈百雄便回复了过来:燕孤城和燕飞红是亲兄妹,为人颇具狭义之风,疑似四星巅峰实力,两个月前因为抱打不平得罪了崔家,而后销声匿迹。 26 惦记她 而在物理学中,用到偏微分方程的问题尤其多,比如大名鼎鼎的n-s方程,就是一种偏微分方程,再比如麦克斯韦方程组同样也是。 并没有对他下死手,此刻!这些人也都是站在一旁,也没有机会,让他们回到首领的身边。 琴酒正在抽烟,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川上济。黑麦威士忌倒是沉默地看向他,又被灰发青年毫不示弱地盯回去。 真灵仙人现在显得非常急切,他就好像一只被捆绑在绳子上的蚂蚱,不停地蹦跶着,乞求找一条活路。 一百万灵币,只是一份万丈原深处一天的情报,里面的灵兽会随时移动位置,运气不好的可能刚刚买到手,下一刻就变化了位置,情报也就成了废纸。 枪声打破了茶楼前的喧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经有六名f级超能者被苏牧一枪秒杀。 也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以秦家为跳板,走上商界的金字塔。 宁安默然无语,这余天云果然也是个黑心鬼,根本就是中饱私囊,这些草药,成色和样品基本都是九成新以上,有的最多就是边角的叶子或者根须有一点点瑕疵,但是根本就不影响它的药性。 而且,考虑到接下来德玛西亚的局势可能比较混乱,这时候闭门不出一心凋塑,也许对杜朗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呢? 看着林风那张嘴脸,如果是在平时的话,自己一定会将他教训一顿,怎么可能会让他在自己面前放肆。 百里晟玄听到这话,眼睛也落在了夜晚的身上,对于这件事情,他也是耿耿于怀。 王丽华既然能轻易的驯服金宝儿她自然是有她的厉害的,眼见着王莹雪飞扑过来,只见她不但躲了过去还打了王莹雪几巴掌。 此时,金贝儿身上的衣服已经除去大半,一些被绳子挡住的地方也被他用剪刀剪成碎片,剪刀冰凉的触感,锋利的刀尖,慢慢在她身上划过,她害怕的剧烈颤抖,不断的哭泣。 “扯淡,还特么说我,你丫下手轻了?打的爷生疼,一路上都隐隐作痛,在江里差点没游回来!说好的演戏,一点谱都没有!”韩三九也把衣服脱了,身上好几块淤青,估计是被李森给打的,他擦到那里的时候呲牙咧嘴的。 血气方刚的年纪,憋久了,于他来说,是不怎么好。她不会不理解他。 这个男人,长相帅气,精致的五官,刀削似的脸庞,微微勾起的嘴角,一抹伾伾的笑容,但又是那么的尊贵不凡,妖孽般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来。 墨凌风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撒谎?他哪里撒谎了?他们不是同床共枕了么?只是差有夫妻之实而已。 因着南天师的一句话,朱老太太摒弃以往的眼光,寻了个同样命硬的沈月尘给孙子为妻,求的是相克相生,以毒攻毒。如今,老太太还不知沈月尘到底是不是朱锦堂的转运星,且得再看个一年半载的。 他看起来满面都是疲倦,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一副无精打彩模样,显然这段时间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男子的话,让凤如凰的心里突如其来的觉得很悲伤,就这样突然间肆虐到凤如凰的眼中。 另外一个师傅起身就走,边走边说道:“还以为是住持正义,谁知道是要我助纣为虐。陈师傅,真有你的。”话说完的时候已经到了门口,“嘭”的一声就把门重重的关上。 她是他最初的爱情,可他却无能为力。身份的天壤之别,他的内荏本质,已注定了两人的有缘无分。直到后来,原王妃李氏不能生育,而夏莲刚好怀有一子,便将朱见濂过到了李氏名下,为嫡长子。 张师傅看我过来了,呵呵一笑说道:搞定了,你帮忙挖个坑,把这公平秤埋在泥土之中。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想到在太医院门口朱见濂说的那番话,汪直猛然醒悟。既然朱见濂已经知道了他在皇上面前请旨留下沈瓷,那么……沈瓷也应该知道了吧? “娅娅,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这样了。苏雨然向千玺告白,我应该要相信千玺,应该怎么也不会把千玺让给她。”贝蕊点了点头。 不想跟他墨迹,荣夕拎着靴子转身就走。大摇大摆的模样,就好像根本就没将昨夜之事放在心上一般。 吴敌要展现出自己的狠劲,这样以后老者才会不会随意欺负自己。 菜贩子说罢把长衫下摆往腰带里一扎,带着凤咏就开始往晚晴居里搬菜。 吴敌同样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判断出鬼怪的准确方位。 因为感觉到大叔的视线一直在她们身上没有离开,陆佳琪刚松了口气的神经又绷起来。明明之前想好的说辞都打了几个弯,最后只盯着大叔支吾了半天,也没解释出来。 “你好,我是糖人影视的总裁蔡益蓉,可以请你吃顿饭吗?”她喊住了江瑜问道。 田韶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了。凌肃的背景她已经从裴越那儿知道了,干不过人家只能认了。 而那飘逸身影也跟着消散,长剑重新插回到平台中央,彷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据说很多年以前这里面还出现过一个超凡转变兽,不过后来被帝江市带着人集火猎杀。 而当东方青影自己进入飞云秘境,他立马就被人安排去外面巡逻,被弄死了。 27 降神胎 龙角科技宣布:带有新算法的汉码工业级大芯片,试验成功。新算法通过国家检验验收,算法逻辑表现完美。 宋玉琪开车将金晓曼,常采薇还有夏元送了回去。至于同事们直接打了个车回了局里面。 前者也是发自内心对这位渊剑山剑主的恭敬,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听到一些传闻,渊剑山的剑主关门弟子,也是他唯一的义子同样进入渊剑山中,第一次出手近乎以摧枯拉朽之势打败三名化神境圆满的青年俊秀的连手。 两只钳子上照样长着倒刺,倒刺泛着幽蓝的光芒。面相丑陋,呈长条状的大嘴里流着恶心巴拉的涎水,眼睛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如铁链一般的尾巴比蝎王粗,尾末的倒钩上怪异的镶嵌着一颗宝石。 “若是想让我相信你们也可以,只要你们愿意引路,在下就相信你们没有说谎,否则…”杨浩说着说着杀意就弥漫出来。 索菲雅可能不是太强,但也足够达到自保了,她更加可怕的地方是她手中掌控的力量。而阿尔法派来的人正是原本要去亚洲解决夏元的图乐,只不过列侬非要去跟夏元争一个高低,但没想到列侬竟然死了。 气流轰然倒卷,瞬间将所有力量余波卷了回来,法术光芒和烟尘顷刻间散尽,周围一片狼藉,只留下一个半圆的法术防护罩,层层叠叠近两百层法术防护掩住其中五人。 花想蓉有些疑惑的望了望云子衿白皙的右手,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带着被展开时莫名其妙产生的赤裸感,在莺莺燕燕中游街示众近一个时辰,叶征才重新回到齐公子府邸。 陆兮看着李艳阳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忍违逆此刻的李艳阳,因为他的神情让她有些心疼。 剩余的几人都是喘着大气,虎视眈眈的看着马龙,又都不敢轻易上前。 宇宙虚空再次成为了两人的战场,似乎这一场追斗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可实际上,无论是太玄还是玄通道人也知道,他们终究会分出胜负。 破解了炼神大阵这个心头大患,剩下的难题,就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见是这种情况,曹操也不便多说,对于他们的太傻太天真只能笑而不语。 “好吧,那就按照你交代的行动。可是你看,蔡怡边上已经有一个帅哥在和她搭讪了,我们是不是再等会儿?”杨诚望着酒店酒吧不远处,吧台边上坐着的蔡怡和一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努努嘴说道。 说着,颜涉轻轻拉了我一下,然后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我也坐下来。 听到逃兵两个字,床上那人脸色泛起一阵潮红,显然变得很激动。青年则是满脸笑意的看着他,等着再次的捉弄。 这样的景象络绎不绝,大街上越来越多的无业游民开始占位置。他们从那些见不到光的犄角旮旯里面钻出来,从那些桥洞下水道里爬出来。呼朋唤友,吆三喝四,逐渐占据了街道大半的面积。 陈进跃到一旁的山谷脚下,搬起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就扔向了石台上的法阵。 林枫讪讪笑了笑,医院什么时候对人便宜过,而且他与对方也算不上熟人。 在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中,一个粉色色调身体的身影被从火光中炸飞出去,径直的落向身后的一辆汽车。 他还保留着一些淳朴的尘世生活思维惯性,比如看到地板砖就想估个市场价什么的,这大概是学过一年工程造价课之后的“后遗症”? 而当能量到极限之后,就会触碰到一个壁垒,任何物种的壁垒是不一样的,厚度也是不同,故捅破壁垒所需要的契机也不同。 有罗飞羽这句话,他们顿时觉得,手里的这两锭黄澄澄的金子,的确是值得的。 “那一位,应该就是公主殿下了吧……”他们喃喃自语,面色郑重,齐齐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行去无尽感激的一个大礼。 沐夏也好笑地一挥手,将嘴巴张成一个“o”形的少年唤出九重界来。 有一点外面的人想对了,的确是在作假,只不过当事者两人没有明言罢了。 “现在倒是不跑了。”沐夏扬手接住,仙格入了手,这会儿又变得老老实实,静静躺在她手心里。 浩金国开国便屹立不倒的霍家军靠的是什么,靠的是纪律严明,惩罚分明,服从命令为天职,靠的是守护职责和对国家的绝对忠诚,靠的是远离权贵,自我刚正,靠的是军心所向,团结一致。 皮纳尔当然有心事,而且正如薛仁贵所料的那样,心事重重,到了图尔之后,皮纳尔通过一些途径已经了解到了拜占庭帝国的一些情况。 28 一滴泪 那间出了人命的厕所,隐于黑暗里,时不时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里面的灯持续明灭数次之后,终于又悄悄地隐没在了夜幕中。 他脸庞很是严肃,下巴处还有个异样的伤口,像是被某种凶器穿透过后留下的痕迹。 梁善神识探入,发现这西门府实则是外松内紧的布局。虽然门口没有什么兵丁把守,但里面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若是冒然闯入,那么闻讯赶来的阴兵就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 狼行的剑魔复活之后直接tp来到上路,已经阵亡一次了,一大波兵线进塔,不tp过来完全没得打了。 子希看着她的眼神,不但有些执拗,而且那种孤注一掷的态度,生怕自己被丢弃在世界之外的感觉······他紧紧盯着盛灵儿,一瞬间眼神居然有那么点占有和强制的意思。 陈澈三人伏在石后,躲过了箭雨,拼命的追向了马屁股被射成刺猥的坐骑去了,那景象,不是一般的狼狈。 二人一步跨进后堂,地上一物忽然竖起,“哐”的一下,走的正急的二人和此物来了个亲密接触。 就在陈斌回忆原著时,就见大理四大家臣,朱丹臣、傅思归、褚万里、古笃诚一出现就包围着云中鹤和岳老三、叶二娘他们。 李尚善闻言仔细地倾听,然而越听神情便越诧异,因为李云算让他办的事跟他的工作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陈斌故作一脸着急样,并拿出一块金锭子放到桌子上,开口喊道。 这事便这么诡异落幕,之后发生的事情,外人也不知道,更不知道那个打赢擂台的人是谁,后续如何,此人能不能真正拿下美人等等,至少这事又成为谈资好久。 黄天化眼神复杂的看着林轩,心中充满了感激,这才是兄弟,林轩是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兄弟。 这家伙装备还真不错,一般突进伤害很低,但这个战士能造成这么高的伤害,估计武器是青铜上级的。 男子的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把大家全都炸晕了,废话,谁不想和香魁近距离的交流?最好是交流到床上去,那就更好了,很多色狼们想歪了,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嘴角都流出了口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落。 “是不是把杜荇抬了贵妾,就可以不退婚了?”夏风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眼里燃起希翼的火花。 萌妹子如何是古羲的对手,直接被古羲砸飞,但也没有受伤,无定飞轮给出的保护太过强悍。 在这耸入云端的山峰的半山腰,有着一个洞窟,往里面一看才知道是有人刻意开凿出来的。 这次战场上得到的装备也不会公会白收,会根据实际的价钱换成游戏币按照功勋返还给屠龙的各位玩家。 血魔顿时感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暴躁不安。知晓此事定是鲁月体内发出的妖艳火焰所制,遂收拢心神,极力排斥鲁月对自己产生的影响。 金箍棒仿佛有灵xing的一样化作一条细针钻入了猴子耳朵里,也许是马军送来了棍子赢得了猴子的好感,猴子转过头来,第一次正视马军。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蒋舒颜做的不对,由她自己来说,向楠肯定是会有失望的,但是绝对不会有太多的气愤。 姜采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想必就是那爱听八卦、又爱写话本子,透露了姜采和梁夫人样貌几乎相同的丽嫔娘娘了。 萧建国也因此逃过一劫,不过刘翔宇的医疗知识并不完善,所以导致萧建国的病情一直都是反反复复的,一直都在昏迷。 一屁股坐下来,紧接着宴会之上暗流涌动。两边主角都已经到场,座位也排的分明。胡广仁带着胡一斌和我们坐了一桌。 ——资本主义条件下和奴隶制条件下的产能对比告诉我们,让干活的人心甘情愿,能够压榨出更多的成果。 江一凡听叶欣颜说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虽然他很难想象那种景象,却也清楚,施印的设想是能够实现的。 所过之处的地面上,一些邪魔据点中的邪魔听到雷声而抬头,然后看到的是一闪而过的虹光。 “陛下,仙凡有别,闫妃误入这红尘之中,历了一场情伤,如今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南闫妃微微仰头,有一滴泪从眼角偷偷的落下来。 陈虎是一个踏实的人,不能想的时候,他不想。能想的时候,他也想抓住机会。 “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隐藏着……”林尘问道。 看着金涛的离开,木子琳也是轻轻的出了口气,手心里也满是汗水。 “所以。燕无影,把你给叫了回来。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你是行家。”东方海摇了摇羽扇说道。 短时间内,刺激两次,云千岚真怕这样频繁……会让林宝对这个开关免疫,那以后她的想法,就不能实现了。 独剩一人的何清风望着窗外穿梭的车辆行人,想到田叶儿的话,于是拿起手机给肖扬发了信息。 李源打开电视,运气不错,湖南经视频道正在播那部里程碑式的清宫戏。 “你自然是真的,我要说的是你知道他是假的。”陆星云一只手慢慢的指向那个神色应经有些惊慌的上官剑南。 “好,我这就安排!”汤姆的语气透露着兴奋,这么多球队,怎么撞大运都有一支吧。 洛颖显然没料到陆星云会说这样的话。身子微微颤抖了下。陆星云看了看,怀里的洛颖也是有些无奈。如果这些人都死在这里,那么整个中原武林就真的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芙蕾雅的目光躲闪着李察的追逐,身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芙蕾雅明白,如果不顺着李察的话往下说,李察就不会动,这一次的折磨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29 那一剑 到第十六日时,王轩他们已经行进了十几万里,虽然还没有发现所谓的幽冥台,但是他们知道正在无限接近中。 赤煞法王全身都无法动弹,连手指都动弹不得,脸色大变,心中惊惧不已。 慕容悠又转了两圈,猛然转身,“叮”,手中的长剑打落射过来的毒箭,他顿时大喝出声:“保护好玉儿,大家不要乱了阵脚”。 阿尼已经潜行了,包括张巍都不敢大摇大摆冲进1500人里。她肯定也不敢。 就在这青霜努力修行的时候,在那方飘飘渺渺的山河社稷图内的一处隐蔽空间之中,无处的太阳真火与炽热火元素在这里暴烈的涌动着,交集着,整个空间就好象是一片火的海洋。 “当你说出‘对不起,我爱你’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个颈环;你需要做的就是把颈环套在你主人的脖子上。当然,他不会有感觉,这份重量其实会加在你的脖子上。”玫媞丝眨了眨眼,话音戛然而止,貌似是故意的。 那羽箭眼见要射到曹元化眉心,突然间他身上一环青色的灵光一闪而出,羽箭射在其上,如触坚石硬铁,竟是应声而断了。 韩风又惊又喜,收起灵剑急奔过来。这几天自己正愁没法回到紫云山去,天上就掉下飞乘之物来。看来这几天自己运气真是不错,想什么来什么。 瞧得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离去,魏子云的脸上瞬间就白了,今晚的紫禁城已经太多事了,如果再出一点事,他可实在担不起那责任了。 “咚”王轩感觉这个家伙实在太能忽悠了,用白骨刀狠狠的敲了他头骨一下。 黑翼血魔本来还在那里十分满意,此刻却是越听越觉得味道不对。 李强此刻心中已经充斥着狂喜之意,此刻,就感觉修为疯狂地上涨,咔咔两声,一股水到渠成的感觉传来。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事关重大,情势具在一线之间,而今强敌环伺,必得竟全功于一役才是,说不得此时四海龙族已然举足着手谋划一二去了,哪里还有心思照料吕岩他们。 但雕梁画栋的侯府早已被朝廷查抄,未经官府允许,莫说回都城,郭家人甚至不能离开西苍半步。 游晓灵说完,十分骄傲地扬起了脖子,好像期待得到表扬的孩子一样。 十天时间里莫凡大多时间都是在给那几只妖兽炼制丹药,当然了也抽时间又去了一趟西星城,毕竟拿了人家的好处。 却是首重杀伐仗剑卫道行功德事,眼中除了真剑之外别无他物,登临仙道果位的不在少数,然跳出三界成就大罗的也只张季连一人罢了。 李强一入仙府,便是立刻开炉炼丹。他之前构思的丹药,名为顺逆丹,可以化去雷无心功体中的棘手之处,根绝其旧伤根源,拨乱反正,堪称神奇。 全部机体都在受控于利冯兹的veda的计算安排以及战地战术预报员与指挥官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 邪神此刻心中一颤,就反应慢了那么一瞬间,就看见一根横跨天际的金箍棒当头砸下,直接将他砸在了魔界大门之上。 孙延龄的呼吸越发兴奋而粗重急促,他松开手,纵身一送,跃马弯弓。 这时,一道雄浑的中年男音自净土深处传来,带着几分欣喜,更是有着深深的不可思议。 “好在现在天气也冷了,没有什么活干了,不然的话这得耽误多少工作。”宁长荣说出口就被王秀娟掐了一下。 季春香确实是困了,连续走了几天的路了。吃没吃怎么好,睡没怎么睡好,怎么能不累呢? 面试那天,她一气之下泼了人家一身矿泉水,作为公司一高管,是如何也丢不下这个面子的,难怪欧碧云要报复她,只不过,她的报复也太卑鄙了点,那天晚上要不是少爷出现,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今天的一幕,秦总对一个初入职的员工是那般的体恤,话语温柔,完全不像别人所说的凉薄,冷血无情……难道,传言有误? 那次在车子里被他夺去清白之后,这个男人说会娶她,可是他并不爱她,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负责任而已。伤心的她干脆回老家去,可是最后,她受不了对他强烈的思念,同时也带着期待的心理就跑回来了。 再看李永明,此时眼眸中也涌出血丝,他低吼一声,口中喷出火焰,直接烧向石磊和徐伟。 转瞬间,大红灯笼的赤光刺破黑暗,石磊眼前再次出现徐伟和红人空间设计室。 电光火石间,她素手轻拂,乌光闪烁,大道宝瓶回转,悬于头顶,镇压己身,以抵抗阵图中那股诡异的秘力。 这种气换做一般人能忍的了?……但好在黑云老祖也不是一般人。 李行舟则悠然闲坐骸骨宝座,催动宝座,在血海、剑阵簇拥之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两只耳朵不断的转动,好像是雷达一样,听着四周的动静,稍有不对,它们就会立即躲起来。 可以说这富二代彻底起飞了,他老爸孙国涛显然也觉得自己儿子已经到了可以扛住大旗的时候了。 沈挽情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踩稳在地面上,裹挟而来一股劲风,吹得那些花瓣摇摇欲坠。 男人的余光看着云愉心将手中的酒一点点喝完,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无论是因为什么,至少天下人没有再将这两人当成十恶不赦的洪水魔兽。他们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无论做什么,都要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 30 情之怯 “我等老卒还能为国征战,请上将军收回成命。”众老卒跪倒在地请求道。 甘宁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赵云的表情,他没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遭人恨的事,赵云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刘协轻轻摆了摆手,信步走出了营帐,甘宁急得直跺脚,心中放心不下,忙跟了出来。 “林格能在日本闯出那么大名堂,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刚刚他那一脚巧妙卸球接着顺势拨球摆脱,这在欧洲南美技术球员看来稀松平常,日本也有部分球员做得不错,但国内做得好的怕还真没几个。”段宣另辟蹊径说道。 但徐他这次的表现,注定将会在那些汉室旧臣的心目中,赢得一定的尊重,贾诩的目的就是要让徐他跟汉室搭上关系,从中推波助澜,帮助汉室继续对抗曹操。 打开匆匆看了一眼,赵云忙揣入了怀中,四周都是他的心腹部下,之前他有意跟孙坚的队伍分开,自然不必担心会泄密。 这种毒无色无味,苏橘安再熟悉不过了,上辈子她就是被此毒毒死的,乃是郑佩兰亲手所研制的。 崔盈盈的的娘白天晚上倒班去医院护理病人,她回到家后,偶时候白天睡觉,有时候晚上睡觉,但是每次睡觉前,她总会吃下一片安眠片。 吃进嘴里面后,我惊呆了,这种果子非常非常的甜,里面的汁液相当饱满,最主要的是,那股味道很特别,吃进嘴里面的时候,给人一种特别清爽的感觉。 “身为长辈做出这么丢人的事,你觉得我有脸去找宸儿和世子妃拿解药吗?!”王爷反问道。 他却突然想起燕翼德好像也是曾被派去看管二皇子府邸的禁军头目之一。 虽说芭丝特的神力有没有保持身材的作用这点并不清楚,但被神力强化的身体,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估摸着很难会因为单纯的吃吃喝喝以及睡懒觉就产生多少脂肪吧? 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李国峰,这人到底是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说什么。 对比柳云霜的淡定,许老太却是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她。 两人又再多聊了一会儿比赛相关的事情后,时间来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邓儒没有说话,瞬身来到几个业障缠身的孩子面前,一把抓起他们。 随着为首的男子发号了命令,数百名壮汉分散开来,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松散却隐隐紧密的缓缓向着破庙逼近。 次日带赵成收整完毕后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大理寺,只是刚一推门,便看见了本不该站在这里的人。 首先就要想办法解决一下学校老师的住宿问题,另外队里面的大路,也要重新修一修了。 云瑾瑶发散着思维想着,眼睛却盯着皇极和帝御天,其实好想看到两人打一场,有种见证历史的错觉。 外面,秦逸的双手紧握成拳,又颤抖着张开,牢牢扣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脸上青筋突突地跳,迟迟没有说话。 身旁的人好像在不断晃动,似乎都在说着什么,她听在耳里却在嗡嗡作响。 白术嫌弃的模样不加掩饰的展露出来,却没将耳朵拉回来,还很风度的减慢速度,让尹伊跟得上。 风雪如同变大了,迷蒙了我的眼,那一刻,隔着层层的风雪,我终于看到了蓝月亮的面容。 紧接着他的右手下意识的抬起来,摸了摸右脸颊被行尸‘六子’咬下两块肉后剩下的窟窿,这两个窟窿的四周全是污紫的。 这个副本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曾经的蜀都方向竟然会出现沙漠副本?这逻辑在哪里? “其实真说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我却感觉和她在一起了一辈子,”我屁股着地,绞着双手仰头望着天空,霓虹灯投射在稀淡的云层上,弥散出斑斓的色彩。 我妈慌了神,一边数落着我,一边不断呼喊着我爸的名字,这下子我爸总算是动弹了起来。我妈立刻就想给我两下子,却是被我爸拦住了。 穆清舟在蛮荒星k1开疆拓土了许多年,以至于影魇在蛮荒星k1上驻扎有许多擅长改善环境、建设基地的技术人员。这些人此时正派上用场,跟着影魇“四哥”去新的,自然环境远远好过k1的k5再次开疆拓土一番。 因为觉醒时出了岔子,导致那一部分魂力彻底被武魂所吸收,武魂所带来的改变直接固化在了身体上,导致了他们变成了兽人的模样。 空间壁垒是每一个位面都存在的东西,它整体保护着一个位面的安危,通常来说时空通道是穿过一个位面空间壁垒的唯一途径。 但是日本政府对于枪支管理极为严格,在世界上日本也是持枪率最低的国家之一。别看黑衣组织天天拿火箭炮打打杀杀,犯罪凶手手枪要多少把有多少把,看起来获取极为容易。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冷冷问出声,既然不能下手,探寻一点情报也是好的。 夜风龙在自顾自的诉说着,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夜云虎,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那你之前和我讲过的什么集训校考联考的又是怎么回事?”辛语盈也问道。 一千年前,三界的掌管者是上神南修筠。那时的他,很是风光,独领着天界几名大将,四处征战。 她先是愤怒,然后就开始疯狂的打砸出租屋内的东西,最后眼神变得狠戾。 “这些人应该是遇害没多久,肉体被吞噬剩下了一堆骨头烂在了这里。”左宸瑄说。 他之前也有看过中森警部抓捕怪盗基德的视频,由于怪盗基德滑翔翼玩的很秀,因为警方在每次的反制行动内,都会配备好直升飞机这一交通工具。 31 他的名 我倒了两趟公交车回到了学校,我回到寝室没有看到游植培和曾陆,估计这哥俩又去泡网吧了,今天对我来说还真是充实的一天。 黎明蕊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这可怎么办,似乎跟她预想中不太一样。 这个是陆殷正的想法,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看到这两个孩子,莫名的就想跟他们聊一下。 看到林曦高兴的样子,林欣欣也放下了几分惆怅,全心全意的想着该带林曦去那里玩? 我说完后,没有再给刘流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然后开着车驶向了杨曲所在的上海戏剧学院。 见黄县令想要插手,方老秀才也不回家了,直接在镇上找地方住下,时刻盯着柳儿巷这边的情况。 这么说,问题的关键就在禁地里面,里面一定藏着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去吧,她这边,我会给你稳住的,在你回来之前,她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陆一琛看着她说。 裴芩早就在催手表的事,沈颂鸣刚开始还说在研制,预订座钟的太多了,做不及,手表的事一直在耽误。去年起,直接说停工了,现在却明晃晃拿着手表送过来。 “何师叔,这孩子应该是丢魂了,他肩上的两盏阳火已经熄灭,只剩头上一盏阳火燃烧的是摇摇欲坠,要是不及时找到孩子丢失的魂魄,这孩子熬不过两天”我指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孩子对何师叔回道。 正月初六,已经是新年假期的尾声,海岛的住宿没有那么紧张,祁牧直接定了海上木屋。 清欢跟厉沉暮去港口送行,看着在人潮涌动的欢呼声渐渐远去的船队,久久回不了神。 他挖了很久,又在东荒神族大长老的蓝曜石中看到了她,他就知道,她真的回来了。 琉璃赤羽看着蔚蓝澄海,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满是被揉碎的星辰一般,纯净是琉璃赤羽在心里对蔚蓝澄海的定义,所以直接回应了一句,“我相信你~”说完就直接进去了浴室。 林暖很是意外,她以为曾经章若敏孤注一掷在颁奖典礼上求婚,至少他们是交往过的。 奴隶们自发地抱团,聚在了一起,看着不断逼近的猛兽,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唔~”娇嗔的发出一声,理智稍稍拉回,她眸底跳跃着迷离的光。 看陈雯的反应,已经可以知道宋英霆给她留下的阴影有多大。刘峰想,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到一定境界,她也不会突然口吐白沫。 “怎么?我现在不想听你们的事情都不可以了吗?”百灵吼着大地。 现在大了又跟七少爷确定了那种关系,她是真真怕了五少爷对她的狂热。 究其原因,李九能够修炼,虽然只是一个‘开脉’一层的武者,但也是武者。 “所以,你要乖乖练好身手,上了船,我会好好教你近身格斗。”叶宸骁忍不住又想逗她。 林暮烟最终真的用每件衣服十倍的价格,几乎买下了整个店面所有的衣服。 那天晚上遇到林暮烟的事情,至今为止,她还没有来得及跟傅镜淸说。 它的后腿伤得最严重,被咬的几乎见骨了,只差一点,那条腿就废了。 踏夜迷惑,不知古伯的用意,或许是为了让他眺望到远处,可那里除了连绵不断的皑皑雪峰,没有其它东西:这出乎踏夜的意料。 眼前这个亡者振振有词,却又狗屁不通的狡辩着,吴悠看着他突然觉得手有点痒。 她中午就在公司食堂吃了一点东西,顺变将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整理了一番。 万里之外,獐头鼠目的少年听不到动静,以为李牧已经死了,这才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他飞出山坳,朝原来的位置缓缓靠近。 他的生死一直都是一个迷,没有人真正知道,她到底是是死死活,欧阳若兰甚至都不惜,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也没有打听到他半点的消息。 随着我的五指越收越紧,我耳中甚至都已经可以听到她手腕腕骨因为巨大力量压迫而发出的轻微骨裂声音。 “好,苹果汁!”程逸奔收起了心神,给裴诗茵倒满了一杯苹果汁。 林向南看着娟秀的字体下那俏皮中透着一丝欠揍的话,嘴角不受控的咧了下。 宝春有一瞬间的恍惚,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因为画的事,她不想看到某人那张脸,就把某人赶了出去。 而且裴诗茵很是清楚的记得当初的程逸海对她似乎不是这种态度的。 庞统冷然道:“明君治国,万民兴盛。见荆州民足物丰,此乃民之大兴。大人何必遮遮掩掩。”他窃准了刘表想当皇帝的心理。 好在,作为大哥的田猛智商在线,赶忙拦住他,眼神示意别太冲动,热血上头就会掉入司徒老贼设下的圈套。 陆续停下车来,与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这就是古洞? 32 李照夜 雄霸不会知道这一点,甚至不知道唐铨杀掉的人之中有着比他强上数倍的绝世强者,哪怕他成为至尊到死去的那一刻,他心里都充满对唐铨的迷惑。 想想也正常,那么赚钱的生意,谁都不愿意让别人接触。半夜送货方便,避免白天人多眼杂,被发现商业机密。 齐灵望着眼前好奇心爆棚的三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手中端着的茶有些喝不下去,并开始怀疑自己来问灵所求助算不算明智的举动。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纲手,呆坐在被褥上,脸上带着的是一副尚未睡醒的迷惘神情。 她此时越发感觉自己与凌锋的差距太大,知道两人很难走到一起,终于开始放下了情丝,改变称呼只是表象。 章鱼哥老实跟在船下,拿着两柄武器酷炫吊炸天,左右各拎一把,声呐系统上只有两条细线,应该是斧锤和大刀。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首要任务依旧是勤练内功,当内功练习枯燥的时候,他就会去练习基本的暗器技巧,唔,同时还有那即使升到“入门”级别依旧没有什么特殊效果的化妆术,看来这个技能还得再练下去才能。 整个战斗中都处于沉默的愚者突然发言,轻描淡写间便已改变了整个战局的趋势,当真也只有tarot的首领可以有着如此的影响力。 上个世纪,中美关系回暖,中国曾经向老美采购几十架黑鹰,用于高原地区的运输作战用途,可惜现在没几架了。 慕容曌笑得凄惨又阴测,菩提子这一推脱,好像接下来的人命都要算在自己头上一样。 顾恋努力平息自己逐渐累计并在辰星同意赵旦要求的一刹那猛然窜上来的熊熊怒火,抱胸想做出无谓的样子,手却紧紧握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全场哗然。电视台的音效也表现出了电视机外很多观众会有的惊讶心声。 只是,他想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宋依依就敢跟他鱼死网破,他们顾忌多,她大不了抢了夏侯策的镯子想法子躲起来研究怎么回21世纪。 但在两子五岁那年,凌云王府却莫名传出然世子年幼便夭折而王的传闻,从此然世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再传出,日久大家也就都相信了这个传闻。 赵福昕和欧阳枫跟着这队守军穿过了三条街,还未见到何元庆便已听见他的叫喊声。 她说的没错,刚刚目睹这些的人,已经觉得很脏了,苍蝇蚊子都是肮脏的东西,若是碰过染病之人再传染给他们,那样不知不觉。 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脚底已是冰凉一片,似乎,踩在了水中。 胡杨并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而是看到站在最后面的那个警察,拿出手机,正在对着叶周基拍照。 而且,更为可悲的是,鹿山派在那些孩子刚入门的时候,会利用特殊的手段法术,来消除他们脑海里关于丹药的记忆。所以,很多弟子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鹿山学院,也一直是由那些个长老掌门为他们推荐新门派。 赵福昕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重谢,心地善良的他只想着如何让此人摆脱困境。 一旁本要看好戏的莫氏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颜氏拿帕子摁了摁嘴角,把那明显的笑意给挡住。 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江大少爷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林千羽竟然无端的觉得有点心疼。 想要不受掌控,那就必须低调行事。虽然只有站在顶峰才能自己做主,但在没有能力之前,低调点总是好的。 苏龄玉看着青芝走出去拿东西,绷着的神经刹那间松了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你不甘心?你不甘心什么,她在外面做了什么事与你何干,沐亲王跟沐亲王妃都没教育她,你凭什么去管她的闲事,难道你不知道你父皇最忌讳最憎恶的就是祸起萧墙吗!”贺贵妃大怒道。 苏龄玉刚发现的时候都惊呆了,还居然是慢性的毒药,有病吧这是,浪不浪费资源? “我来与她交流吧。”维尔利特在断雪之音有些无奈的眼光下站了出来,她们这些人里面就维尔利特自己会说这个巴托地狱的通用语言,人生地不熟的感觉也同样让人不爽。 凌悦脸上带着一丝阴险的笑,不过裴诗语如今根本不想在意她了。 原本她以为两人关系已经解决了,她不会背负着他人之妻的名号嫁他,肚里的娃也不是拖油瓶,而他的种,他是她的夫,这一点让她足足开心了好多天。 传送地点除了风系强者,寻常人根本活不下去,肯定要重新寻找一个驻地。就算只将军队传送过去,也需要防御工事,不能让士兵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中。 男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可以用帅气来形容,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让人感觉到一丝害怕。 高晗脸色阴沉,背后的黑色翅膀猛地展开,而白宁清手中的折扇也展了开来,我握紧了拳头,随时都可以召唤飞剑。 无数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我汹涌而来,那些声音像尖刀、像利刃,灌进我的胸口,我的心房,压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放开神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扫过去,最后在一个豪华包房前停了下来。 可顾家不一样,顾正亭是连墨家的人都要礼让三分,如果她有了能力,那么她至少就能够再去查。 我这话一说出口,那几人猛地一颤,脸色更加的苍白了,眼神中的惧意加深了很多。 身姿柔软灵活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凸显出来,叶倾风掉下去一截之后就稳稳当当的利用树枝减压一步步跳下来的。还没忘记用风系力量接了几个队友一下,至少也能给他们缓冲缓冲。 33 是是是 赵宋弱,其它国度也强不到哪里去,这才使得表面看起来,赵宋还算是强大而已。 这些艾德曼合金可不是后来复制的次级合金,真正意义上的可以吸能的坚不可摧材料。 想象到以后云苍修为达到高阶,满身的白色魂环时,周漪脸色忽然有些精彩起来。 而在总统府外围,无数聚集的民众看到飞起来的众人,狂热的声浪此起彼伏。 核心基本一样,只是改了一个板式,再加了一些内容,更丰满一些。 “是呀,少帅,他们堵在我们府前,根本就是不给我们面子。”王满楼也走了过来,有些生气的说着。 刚刚说的是选总经理,理由很简单,靳荣轩还是董事长一职,虽然他很少来公司,也不怎么参与重要决策,但他仍然占公司最多的股份。 尽管还需要写影评,但这次他想看看程勇之后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 她可没忘记,蓝斌十二岁那年,仗着她的溺爱,将她房里,刚买回来不久的一个十六岁丫头睡了。 “正题?什么正题?”温如许醉意熏熏,原本白皙的脸绯红一片,更添妩媚。 可是慢慢的他就感觉不对劲了,于是他转过头对萧不凡说道,我说萧不凡你还是不要在安慰我了,我怕你在安慰下去,我真的就要过百年了。 接下来17号如约使用11号捕食卡捕食了夏枫,夏枫看了眼面板,6点生命扣去5点,正好濒死进入自然保护区。 就在楚然念头迟疑之际,一道古板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便见两道身影自南方密林踏入学坛广场。 云游看到林枫这副恶狠狠的样子无比委屈的道,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道沉积在这幻境中无法自拔呢。 陈庭钧的车今天在高速上遇到事故,已经拖去修理厂修了,只剩下大袁和成俊一人开了一台车。 再加上贺强他们的装束,他们自然而然的把他们当成了南半岛国的军队。 他知道姜念薇心悦她,当初一步步地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这才让她父亲松口,两家联姻,实则他是看上了姜念薇母家丰厚的财产,还有她爹御史大夫的名头。 这回似乎比之前还要严重,叛国异端之罪,凌晨六点将在审判高塔进行月灵审判,这情况她就算是想救也救不了了了。 颜璃扭过头,不再去回应,强忍着身体内一阵阵感觉,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索取。 队伍首尾的凡长老、莲长老此刻已经隐遁身形消失不见。他们二人跟随队伍只求保证华家弟子性命无忧,至于平日里的指挥调度、战斗安排,两位长老一概不会插手。 当云轩准备趁胜追击的时候,那只大黑蛇却突然畏畏缩缩的盘踞在了一起,看向云轩的三角瞳孔透着一抹温顺和敬畏。 “能怎么办?当然是追求她了。”我理所当然得说。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她既然让我喜欢上了,那就等着我的猛烈追求吧。 “咦,真他娘的糟心!难不成,非得让咱们,扎上翅膀,飞出去?”三胖子脾气比较急,他不耐烦的说道。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好几天,林宇也开始安排冉灵儿上学的事宜,将冉灵儿安排到了附近的幼儿园,他自己和往常一样去了第一高中,来到教室后,班里的同学都是一脸惊奇的望着他。 “什么?”夫妻俩不约而同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怪不得来路上总有人聚在一处议论纷纷,定是与昨夜那场大火有关。 我也抬起手,在空中一挥,一阵阵轻柔的微风袭来。将那些粉红色的花瓣从树上吹落,扬扬洒洒的飘落下来,形成了一场粉红色的花瓣雨,给周围增添了几分梦幻。 林宇扫了一眼,大多数都是在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也有金丹期的。 她可是鬼域一位秩序者,即使是人间圣贤势力的人,她也能通过对方的气息知晓来历。 这位老师他还见过,以为又是哪来的新老师,也没多想,直接朝里面走去。 前世的时候杨洛就知道这位总统的大名,对方名叫徐泽,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铸就了一段逆天传奇。 其他人一见韩同模样,都又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位天真可怜的难友可怕的实情。 徐瞬现在看似全身恢复正常一点伤也没有了,但其实都是虚有其表,现在徐瞬把体力大半都用在了恢复伤势上,现在徐瞬的战斗力跟刚刚与西林梓比还要差一截。 这五人中丁远华为人正义感很强也是除陈天外最能打的,老三王虎没有什么原则但为人很讲究,老四老五老六三人战力略逊老三老二,但他们都是那种非常值得交的朋友,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讲究人。 感受着全新的身体和手臂,塔洛斯既兴奋又激动,光是利用四臂对着海水将以前学会的一套刀法从头到尾使出来都能让他乐上好一阵子。 始终在蜜罐子里泡着的孩子,很难领悟生活真谛,总是对拥有的无动于衷,视别人的好为天经地义。 如果再有两艘仅次于战星的泰坦,那么博格人的舰队将再次获得绝对优势。 34 行凶夜 菲儿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拿着字条的手发抖的不行,看着门外,怅然若失。 “主,不用担心,这家伙就是妖孽中的妖孽,换一种说法,我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天罡即使不服气,这也是事实,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武而生的,羡慕不來的事情。 “你吃下这颗大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雪薇说完,从那边尸体上拿出来大脑捧到林欣面前。 很傻很天真……么。。心中微微发涩:沒错。韩韬固然为了冷夜能够拼命向前冲。他又何尝不是呢。明明从一开始就被明确告知这是一段无望的感情。但是他却无怨无悔一直在原地默默守候。 紫莲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反正她被人骂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了。虽然宫漠离在王府中被那些人也骂过狐狸精,可不是在这么盛大的场合,很显然她很受伤。 叶安流的定力还是很好的,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发火,依然和颜悦色的说道。“阿牛,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不也是这样叫安阳的嘛!”他的这理由好像挺不错的。 果然,铁冲那巨大的斧刃劈出,只见刘松的灵器弯刀突然一分为三,诡异的躲开了铁冲的巨大斧刃,同时朝三个方向攻击向铁冲。 杨菲儿瞅了瞅正在那里推杯置酒的四大尊使,心想: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担心嘛?要是被皇太极知道了玉儿已经有了身孕,一定会迁怒于整个巫山居。到时候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了。 苗旭燃不屑地看了金德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傲然的笑意,却是并未说话。 随后,两人便是化作两道流光,于这夜幕之下对着远处的天雷州暴掠而去。 “因为木年哥不是沈家人,他和傻溪溪没有血缘关系。”彭遇回答道。 众军手持龙之旗帜,此时朱儁一见众人出来,脸上变得更加疑惑。 虽说八族强大,但那位的面子他们也不可能不给,既然那位都已经出面了,那在这种情况下萧家断然不可能再对叶逐生下手。 尹若君和叶婷末对视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们在拖延时间,怎么办? 众人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弗朗机人狮子大开口了,反正他们狮子大开口又不是一两次了。 凤舞高兴而得意地斜睨了洛一眼,洛却满不在乎地继续盯着凤煜。 然后,他们同时身形一闪,脚下星辰移位,踏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静佳与念念的心同时放下一大半,“那你会怎么样?”心智早熟的念念明白,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个强大的男人治好了自己的眼睛,要求自己当凤煜的护法,现在凤煜却说不强求,那必定有另外的条件。 她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和夏承远在一起那么多年,他们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夏方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流血,或许是因为练了多年的跆拳道,又经常骑自行车。 但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地冰渣是不可能发出声音的。 他手一摊,出现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团烧干了的泥巴。 也好在少林扫地僧佛法境界高深,对这些事不在意!不然的话,就他和萧远山,根本逃不过法眼,要是有心,他们第一天就会死于非命。 这个碗长的非常的奇怪,他是白色的瓷碗,上边印着青色的花纹,有点类似于以前的青花瓷,但是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就是过于素气了些。 张大龙浑身湿漉漉的抱着膀子,只穿了一条裤衩,见韩坤提速向前奔去,心中一阵突突,边跑边向后看。 “公子的这个样式在下从未遇到过,但是可以尝试,只是需要些时日,公子你看可否。"店主向司马绍问道。 司马绍拿起短刃,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他感受了一番,重量很轻,他心中微微一笑,他决定买这把短刃。 时明月双眼猩红,情绪已经陷入崩溃之中,看着姜泽,满脸不可置信。 “那让老头带他来。”寒月拿过茶杯扬了一下手,南长若拿起茶杯扬了一下。 他没说完后面的话,方才说话的新弟子已经“嗖”的一下,没了影子。 虽说最后他输了,但是输给了最后的冠军洛辰,没人觉得宋一很弱。 呯!只是八字胡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额头就多了一个子弹孔。 商行的里间是一个上千平方米的大厅,但这里的人并不多,只有身份特殊的人物和实力强大的天位圣域才能在此交易。 “这么说来,你对于这个境界这么了解,那你岂不是也是一名兵解境的精英队员了!?”那名新人队员先是了然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后又立即反应过来,扭头震惊的望着对方。 桑玦刚才发了一通火,她不仅因为未知的缘故没有再生出手指,甚至还差点儿让另一个自己出来了。 琅嬛仙子据说是一位长老后辈,向来蛮横,她近些年听说灵植成灵十分难得,于是硬造了园子想要自己点化,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灵植。 如今,他们已经进入了地球圈范围内,在抵达地球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在古荻莉亚·蓝娜·伯恩斯坦安全的抵达地球参加会议之前,肯定是不可能顺顺利利的。 尽管如此,林紫旋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猜测,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来吧,来吧。”霍鬼七摆了摆手中的破旧扇子,连任何准备的姿势都没有展露出来,就这么弯着腰,悠哉悠哉的煽动着微风,仿佛丝毫都没有在意这场战斗。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连地级巅峰的强者,国家最强战力之一的可怕人物都引出来了? 35 第一名 萧尚尊没想过自己会有对一个大众性咖啡厅如此熟悉的一天,他觉得自己就差把这个咖啡厅给买下了。 清影见惯了沈云晴装病,第一回见她这么痛苦虚弱的模样,被吓得不轻。 清影哭得凄惨,可李云海在宫里这么些年,早就见过不少嫔妃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帝王垂怜去看一眼的。 如果他的感情对宋柠来说是一种负担,那么他还要放任感情继续吗? 经纪公司没让他过来,但他一听见她受伤,还是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因为签了合同,合同上也写明了,只要是热度,无论正面还是负面,只要对节目组的热度有好处。 因这个派对取消约会,倒还又见上面了。谢依蕊也实诚,告诉他是艾尚旎帮她试着约他的。这么一来,黎昇觉得还是有事,不然不会这么特意。 其中,侧着身子,腿长逆天的评委剪影,被秦嗣的粉丝一眼认出。 宋柠想了想又掏出了一张镇宅的黄符递给乔二宝,示意他给冯家人。 艾尚旎何尝不是有着他同样的心情。只不过,艾尚旎比较顺从自己的心罢了。所以,对段伊桥,她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比较不拘束。 “还剩下八只。”章飞不顾溅了满身的鲜血,刚一落地就朝着另一只猴子奔去。 “我有权利拒绝你,你这样的男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还有自知之明那么请出去。”真雨绮冷冷回应道。 张翔用后背死死卡住佩罗塔,限制住佩罗塔的自由,然后胸部微微上挺,不等足球落地,左脚弓迅抬起横磕,将球传向左边路。 阴谋的第一步,是要水灵在三天之后才去见王子。巴枯对王子的性格,一定有着十分深切的了解,他知道王子在经过了三天焦切的等待之后,唯恐得不到水灵,一定会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使用淫降,以求占有她。 “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出城?”太岁跟王平走到街上,看着街道上已经躺倒的十多具尸体,问道。 莫无影又厉声喝道:“江逸枫副盟主随我迎战孙家的大长老和二长老,其他人就交给诸位兄弟了!”说完,他就气势汹汹地朝大长老扑了过去,江逸枫连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选了其中一个能容得人通过的孔『洞』,这孔『洞』渐渐向上延伸,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居然见到光亮,当浮出水面后一看,自己也大吃一惊,竟是熟悉的那方池塘。 同一时刻,敖海正将圣元宗的三长老萧轶逼得狼狈不堪,而金光上人和二长老被金英和沙嗜血拖住了,一时间无法缓出手来救援,眼看着计谋就要得逞,金英不禁暗暗窃喜不已。 章飞感受到了夏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他紧握着夏蓝的手,右臂伸出,抱住了夏蓝的肩膀。 黑袍人已然将身外冰层尽数化去,面对挑衅冷哼举拳,正要出手之际心生警觉,身向左飘。 齐天寿让土行孙去盯着李世民一行人,但凡有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于他。 “叮咚,宿主锻造系统之体成功,开启系统制造商权限,开启失败,进度百分之一。”这时,系统也提醒起来。 剑侠客想了想,毕竟这个位置是千里眼指出来的,而且在这其中剑侠客也通过雨画师的三界地图定位到了准确的位置。 “什么?暗月和马家是你们出手解决的?我还是不信,你跟她们是一伙的,当然帮着她们说话。”长乐柔说道。 仇人杰仗剑只取俞人伯要害,俞人伯经过刚才那一阵激战,体力已然消耗太多,此刻再加上仇人杰这个生力军来,再加上一大伙人围攻他自己,他只能堪堪的挡下,而不好抽出手来打击。 封林对于肉身还是很自信的,迅速抓住对方的拳头,准备过肩摔将对方按在地上。 一番如雷声响之后,在阴暗之处,突然之间走出一道强悍身影,那人白发长眉,正是贺一龙。 “不错,我从不白占人便宜,也算是刚刚你给我投食之恩。”王昊说道,头顶飞出遁一鸿蒙进入凌薇身体。 修为上的压制,除非他们手里都有着如同云鹏一般凌厉的符宝,不然的话怎么去跟金仙境修士争锋? 裴雪的表情,此时不知道如何形容,生气吗?没有,并不是愤怒的表情,更像是,吃醋的表情。 柳若寒再是缓缓开口,所说的话语令得裘云和柳若雪都忍不住为之心惊不己。 由理鹿美扶着身边的老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早有准备,但这样突兀地转移还是对她造成了剧烈的消耗,乃至于脸色煞白,一旁的羽生孝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央那纷飞的石粉,心里像是有一万头羊驼在飞奔。 但我这边刚调集起灵力,胖子忽然就拍了拍我的肩膀,紧接着转头就吼了起来。 杨雪琪微微皱眉,有心想帮助奥利丝,但她清楚奥利丝好强,绝对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李悠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一柄淡金色的半透明长剑,在他手中凝聚出来。 望着身后那些有气无力,或坐或躺的人,我不由陷入了思考之中。 谁能告诉他们,特么的,为什么堂堂革命军的主帅,在敌国军队里风风火火的扛大旗? 36 满足她 一坐下来,钱来就发现主桌的气氛有点不对了,他马上拉着林迪去“上厕所”。 第二天,新世界王者荣耀专区,一个帖子吸引了无数玩家的关注。 果儿连忙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闭着眼睛,果儿以为他昏迷了,想要让萝兰兽为他医治。 ——这人是用什么手段威胁宋老板的?为什么一定要买到这块玉牌? “尊敬的亚瑟导师,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苏哈接着沉沉的问道。 “应该可以吧,地球的装备也是很强的,比如斯派修姆导弹就不错,把对方吓跑了。”权藤还是觉得地球这边的装备也不差。 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完全漆黑了下来的夜色下,全身上下又累又渴又饿的蔡旭终于双脚落地的自己走了两步。 雨轩微笑道;谢谢,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露雪你现在很闲吗?去帮我把冰箱的水果切了拿出来吃吧,突然感觉好渴,水土不服就服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切,你老人家稍等。 打定了主意,如果关云山也像温建成这样对他,他也转身早就走,以后再也不认这样的同学。 睁开眼醒来的王明,眼中的混元剑气变得更加清晰明了,身体上的九彩宝光也更加明亮了,身上似乎祛除了尘埃,少了杂质。同样他的修为再一次提升,目光气息直接压下西王母惊慌的气势,让她情不自禁的后退。 那已经不仅仅是材料问题,更涉及极严苛的精密加工方才能办到。 “只有这个山洞没有找了,她不会在这山洞里吧?这洞看起来黑漆漆地,怪吓人的。”桃子有些心悸地望向山洞里。 摇了摇头,殷戈止转身,咬着牙往外走。步履沉重,眼里翻江倒海。风卷衣袍,轻薄的白衣翻飞,秋夫人在门口感慨地看着,那袍子落下,背后的封明皱着眉,风月一脸平静,只院子里的一树石榴花开得正好,红艳艳的。 鼎瀚国际办公室里,兰黎川也得到了消息,鼎瀚国际楼下堆满了记者,想拿到第一手消息。 这两个妖王在山下面悲压了许许多多年,这一朝放出,就在山下肆无忌惮的杀戮害人起来。 薄音攥住我的呼吸,我踮起脚急忙换气,他将自己舌头伸进来,含住我的舌尖,我伸手捧住他的两边侧脸,主动的迎合他。 对面的人对我点头忽而起身,半蹲着身子拍了拍庆的脑袋,背着灯光缓慢的离去。 可是,他们是这样想,风月却好像不打算配合,这一觉睡下去,一直没醒不说,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热,嘴里呓语不断,任凭旁边的人怎么喊也醒不过来。 临津江北岸的密林中,杰森中尉坐在一颗老松树下,一脸恨恨的将手中的青嫩的草径一节节的折断,仿佛那嫩嫩的青草便是英国人的脖子,被他一个个扭断似的。 夏元让克里斯汀娜把资料都带走了,他准备留下来作为障眼法,吸引住那些人。 “汐儿,你又在怂恿弟弟妹妹干什么了?”沐秋清冷的声音响起,沐以汐随即打了一寒颤。随即看到沐秋和苏泽、冷炎走了过来。沐以辰打的隔音罩,只能挡住筑基期以下的修真者,像面对沐秋这样的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而其他几个宗门一看沐秋连蓝月宗都拒绝了,便也不好开口招揽了,只能暗叹一声灵丹门运气真好,而且心里也在暗暗笑话蓝月宗,谁不知道蓝月宗的弟子最高傲。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对着雷恩的眼睛滴下了最后合计六两六钱的无根水露。 看到这里,叶逸缓缓睁开了双目,退出了对灵根的感应之中。这一刻,叶逸已经知道了,关于风之精粹对灵根的作用,与刚刚获得的那卷篇章之中的记载,完全一致,已经不需要他的思考琢磨了。 南宫白萱失望的看了一眼南宫霸业,但要让她对亲人出手她怎么也做不到。 上来之后的金晓曼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很明显,她在思考事情。至于思考什么,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叶枫竟然随便换了一张脸,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司马城,甚至还混进了司马家族。 而众人说到沐秋便想到她的师尊墨延玺,想当初墨延玺不过二千岁便突破了渡劫期修为,如果修为更是到了渡劫后期,随时都有可能飞升。 现今他就是希望博得自己这些城邦人的同情,如此,聚落未来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的她,只是以这为借口,用来调侃并整蛊一下自己这个好欺负的倒霉蛋弟弟罢了。 等赵静姝收拾好,拿着一个包袱出来,便看见赵惟明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 “没什么大碍,但恐怕没法再与人交手了。”凌宇并没有说谎,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已经发白。 方才那恶霸少爷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都是要放光了,他们竟然都看不起到。 “这倒是,以后我看你也弄不过她,”赵则知边说,边脱去外套,坐了下来,让赵惟明坐在他对面。 四周还都是她大腿粗的木头做成的栅栏,让外面的人可以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些字画也不是他们买来的,而是那些艺术家们无偿捐赠的,他们这里就算卖完了字画,张张口那些人就又会送来一批,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 刘家琪一本正经的说:你们有所不知,当初我们就是从一位食品专家口中买下一句话,就花了五百万大洋。 裕王连连摇头:“萧千户的心意,本王心领了。但你们务必要听我的,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说到最后,裕王俨然是一副命令的语气。萧百川和凌宇只能俯首称是。 37 旧日仇 林鹏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块透明的石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哈哈!这次还是靠你扬子,等事情过去了开庆功宴,我让你做虎帮的副帮主!”虎哥脸色带着得意之色,然后冲怀里掏出一只雪茄递给了扬子。 幢橙飞鲤,是乌岭镇四大奇景之一,不少人都是只闻其名,不曾亲眼所见,紫菱也是听爹爹说过,庄府的飞鲤在夕阳下有多美多美,自己也曾想象着画面的美好,不过现在还是被这壮观的一幕给镇住了。 第二天,左轮在米兰办公室门前踌躇了很久,亏得米兰是耳听八方,她打开门,正是左轮。 刘显一脸惊讶的问道,屠苏之前明明都不把独孤舒琴几人放在眼里的,这次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雷伊,发生了什么事?"布莱克关上房门后,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看着雷伊,淡淡地问道。 安妮·黛安娜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外面陌生的景色。感觉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本身我不想伤及无辜,只是想弄两个钱花,但是既然你们如此不讲信用,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吧!我要见你们头!”老大喊道。 下一秒的功夫,楚羽突然又是将拳头举了起来,紧接着,他便是一拳向黑色巨蟒的脑袋砸了下去。 徐朗很严肃地说道:你今天不把他在哪座山哪个庙拜哪个菩萨敲哪知木鱼给我查清楚,我就把你拉黑懂吗? “去查查这个安吉市的房管局,看看丁义珍窗口是不是真的。”老人淡淡道。 秦妙点头应了一声,虽然她知道长公主他们已经尽量把她受伤的事情都给隐瞒下来了,但是她受封县主的时候却没有进宫谢恩,一直都在常安轩里面,柳姨娘肯定也不笨,肯定也猜到了她受伤了。 胡毓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是那样的温柔,胡毓的嘴角还挂着丝丝弯度,那是一个迷人的笑容,这一刻,他好像化身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慈祥的父亲。 整个身体应该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些扎进身体里面的藤条在吸取他的身体之中的养分,然后满足自身生长的需求,这样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三个原本还在开睡衣晚会的“扰乱”怪兽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万丈目的呼唤,随后他们立即动身,化作卡牌来到了万丈目的手里。 鸣人发动了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攻势,利用蛙组手的区域性攻击,让重吾着实吃了几次亏,明明躲过了拳头,但是那无形的力量揍得他鼻青脸肿。 之前在xn市的时候,看到那三万多只的呆瓜牛妖兽就已经是够让吕剑雨和蓝莓吃惊的了,结果眼下这里却是出现了五万只的呆瓜牛妖兽!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两步上前,一把把卫子爵扔到了矮圈里面。 白灵阴沉的眸子中,散发出了一抹与他此刻有些泛白的脸色,十分不符合的冰冷刺骨的神色。 瑾言是她最好的朋友,当初极力反对她和程澈在一起,甚至劝自己不要相信林珊珊和云明珠。 宗师之战,对于陈慕阳来说只是解决恩怨,可是对于华夏古武界来说却是罕见大事。只是陈慕阳也没想到,这消息会流露出去,而且还引来这么多人观战。 而与此同时的是,陆陆续续有皇城卫军的人将一炷炷孩童般高的盘龙香搬运到了各个州郡的城主府门前。 这话说的,苏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能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夺冠的吗? “不跪?那也无碍,反正你到时候还是一样得要乖乖的像奴仆一样跪拜在我面前的!”宣和帝慵懒神色之中透露出一股子傲慢,神色忽然一凛。 想到此处,欧阳衡忍不住朝欧阳漓珞看去,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说动欧阳漓珞,死心塌地跟着释云飞,只有这样,他们欧阳家才能够得到烈山宗的全力支持,关系牢固。 苏楠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好说的,看这个名字,几乎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就不能这么说了,在领导面前,你哪能讲实话呢,这要是说了的话,怕是他也就直接凉了。 ,汗!就连对这种事情从不理会的白灵,竟然这次也跟着叹起了气。 “怎么想要杀我?休想!”钱钱用鞭子抽打马的屁股,马儿立马带着钱钱跑的远远的,一溜烟的功夫钱钱就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崔新飞就再说了一边,高冉冉死了,喋血街头,医生已经抢救了,没有抢救过来。 很多特殊体质都是有好处的,然而冰灵之体,却是任何人都不想遇到的。 陆臻森那边传来的笑声就像是贴着沈清悠的耳朵,她的耳朵这会儿已经在发烫了,她伸手揉了揉耳朵,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九龙雷神抬起头来,谁都无法相信,那张爬满眼泪鼻涕的脸属于中海市的王者。 38 小白脸 裴月凰曾经就是潜水爱好者,所以,她倒是不怕,倒是白夏第一次潜水,她有些紧张。 等到我们见到孟淼的父母的时候,我现这对老夫妻已经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腰弯的更厉害了。 山上,到处是一片片盛开的美丽桃花,清风吹拂,桃花纷纷扬扬,异常美丽。 中年男人看完,脸色很不好看地看向田庆,“这就是你所说的被人殴打?”铁证面前,他就是再想偏袒也没用。 秋意正浓,风吹在身上看似不凉,却让昭娘有种冷到骨头里的感觉。 不过跑出去的阳媚,也受到了重创,除了剑气伤害,夜宣还发出了一记强力的灵魂攻击,让阳媚灵魂也受到了创伤。 刚接到了消息,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去舞台上彩排走位了,准备一下,我们十点半出发。 可是他们却不能在此久留,等大公子他们得到炼妖壶,那什么都晚了,当然了,大公子之所以设下圈套,也正是想在进入海洋之眼之前,先除了他们这个障碍。 想想也是,只看那些做工精致的衣服料子和佩饰,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拿得出手的? 随后通过和纪平的聊天,苏晨也是知道了,姚芷晴和周莹也都取得了一定的突破。 如果聪明点的家伙,会避开这颗威力巨大的子弹。雨果很清楚龙云是要扰乱自己的注意力,这样可以让赛琳娜找到机会逃脱险境。 所以,当罗桐发现这点后,他不仅没有说任何怨言,还直接用微博转发了一下这首歌,并且配以标题:加油。 啤酒和食物一一拿出来后,两人便开始吃了起来,而且两人一边吃一边刷微博。 改造灵魂非常简单,只要找到强大的灵魂注入其中,将灵魂的分子打散,之后再重组就行了。 说干就干,他抽出猎刀,弯下腰去,用脚想把面朝下的国王的身体翻过来。 钟梨蓦看向乔洛愚,乔洛愚微一犹豫,还是上了马,坐在了阮惜芷身后,钟梨蓦随即也上了马,坐在最前头,持着马缰。 如果说之前大家还只是勉强入眼,那么现如今只是气势,便足以让这些天才为之警惕了。 个中原因,或许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了,而秋愁也隐蔽得很好,致使洪天他们都没有发现。 这一番理论毫无破绽,虽然芝士芬奇自己的推理,莱娜去无法找到任何漏洞反驳。 虽然整个综艺节目不需要大家都按照剧本来,但大致的情况,必须有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不然整个综艺节目处于一种瞎猜的状态,那是不会有人去看的。 方正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事儿,让着男子如此执着的爬上来。方正下意思的开启慧眼看了一眼男子,男子身上金光不少,业力却不多。于是,方正做了个决定,不过不管是什么事儿,力所能及的话,就帮帮他吧。 万祈灵敏的耳力,瞬间捕捉到里面的人的动静,旋紧药瓶的声音,萧永安又在吃药。 她温柔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经意间,就见一抹熟悉的人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街道里,继而消失不见。 张桂兰住在妹妹这,没什么烦心事也不出去干活之后,养了一段日子,皮肤白了不少,人也胖了些,脸上光溜了不少,加上穿得也不像以前,都是些多年的老衣服,现在穿的都是新衣服。 听林子说的底气十足,少年林磊也有了信心,甚至有点跃跃欲试了。 虽然还没有进行野外战斗的训练,而且根据军校的安排,一年级新生也不大会有这样的训练,但是黑夜紧急集合,绕着教学区跑上几圈的活动,还算不是野外拉练,虽然没有围墙的校区外,就是自由发展的野外世界。 “好了,我们先上车去派出所,车上说。”何思朗等不及,拉着付闪闪上车,让她指路开着车子就朝派出所呼啸而去,车上付闪闪把自己知道的仅有的一点信息告诉何思朗。 从皇家赌坊后门出来一队十二辆车,车上装得满满的全是粮食。每辆车上都插了一面旗子,红底黑字,上锈皇家赌坊四个大字,底下以祥云衬托。 “今日不能给太后请安了,还望太后娘娘莫要怪罪。”陆赋挣扎了好一会,身子绵软无力,只好又重新趴下了。 亚经过救治,云枭和威力,伤势不是太重,两人醒了过来。但还是非常虚弱。 这简直像在玩火自焚。上古时候有很多可怕的异兽,有些异兽根本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够抗衡的,万一他们培养出一些传说中的生物该怎么办? 苏驰又抬头看了那个摄像头一眼,悄然散出灵识,笼罩酒店周围两公里范围。 现在他们二人已经陷入了将近,除非一方死亡,不然的话,这样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停止。 这时朗飞突然听到门后面有动静,知道这是马一流的护卫,已经察觉不对,正在查看这里。 而且,神魂覆盖,王开刚刚也暗中试过了,根本难以将全部地方窥探出来,几乎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冥冥中的阻碍。 这里的地形坎坷崎岖,中大型机械部队的推进速度必然受限,而在这里,可以部署地球战甲军团。 他的心中不知道怎的,忽然产生一丝不安,这个年轻人难道真的有什么手段不成。 “不要着急,你听我慢慢说,在武林城中有个活死人之战你知道吧?”白谦又问了一句。 现在,我已经控制了你们所有战舰的‘操’纵系统,杀掉所有的血月人,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羽人的佛终于慢慢‘露’出了狰狞之‘色’。 “这位大哥贵姓?去临长是走亲戚还是旅游?这么急着赶夜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吧?”司机又问着苏驰,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在苏驰身上瞟着,暗暗琢磨着苏驰几人的身份来历。 39 狗东西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但风雨过后彩虹必现,戴立功相信,这次缉毒行动之后,九龙十八会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翻不了身。 火荆棘战队的人一看到杨叶和冯金刚,就立马认出了他们。所有队员的心里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有两个殿下在此,谅这帮恶狼也不敢动手。他们真的不想打这场无所谓的架。 “这家公司除了冯兆伟之外,还有其他负责人吗?”高律师很专业的问道。 几乎就是被莫宁过掉的瞬间,尤因也反映了过来,跟着转身,回头追防。 坎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唧唧控制不住几集了,莫名其妙的自己就出现在空中,还越飞越高,这一下跳的可真够实在。 戈锋射入了三记三分,他向周围看了一眼,欧阳野,风霖雪,霍西来们也都一脸严肃,疯狂地练习投射。 何夕:???难道是我伸懒腰的姿势太不雅观了所以大家都盯着我? 他敏锐地感觉到庄帅和玛薇有一手,当然也明白韩冰已经对老庄有了感情,让她们情敌相斗,岂不是很好玩? 张丽打量了一下,已经分完一桌茶汤,又走到另一桌水温合适的茶客身前,重复投茶、调味的动作的老板。 约翰逊左右环顾,看了一圈,这时候,休斯顿借墨惜的掩护从侧翼兜出来,约翰逊迅速传球。 碰!一道沉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有那实力弱的,被冲击的七窍出血,双目无神,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中,一道轻脆的镜子破裂的声音再次传来。 靠!第一次有人骂自己是一坨屎,而且自己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发怒的感觉。 “听说圣人为安乐公主择了武延秀为新驸马?”萧江沅另起话题。 近日阴雨连绵不绝,上皇李旦简单地过完生辰之后,便开始了斋戒沐浴,以求上苍垂怜,国家暂时交由李隆基看管。 魏知古对此也很诧异,但他想的是,姚崇能这样做,其中一定有问题,他还没想对姚崇如何呢,这姚崇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你们魂导系的钱多多院长说好像是哪个什么火箭?他知道我要来明都后就叫我捎话过来了。”王冬说道。 刚才的龙之御虽然挡住了夏元绝大部分的力道,但是还是有一些力道穿过了屏障,轰在了叶辰的身上。 除了中途进来给我送了一次水果外许易一直在客厅里,陈识则是一次也没进来过。我难过,可再难过也抗不过睡意,到最后还是睡着了。 当幽幽和阿娇已经准备开始互爆黑历史的时候,戴华栋总算是打算出面阻止了,不然万一对方因为黑历史暴露而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她哪里知道,楚峰可是天生神体,只要有足够的炼体材料,他的修为可以一路暴增。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火安排出警,而这次,副局长赵青岩,支队长申磊点名,让一大队大队领队前往市中心医院。接到命令后的粱晨清楚地知道,这是赵副局长与申支队长对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次考验。 项如一挥手,一千多个被禁锢的魔头瞬间堆满了这个为了拍卖而临时搭建的高台。刚才项如说他俘虏了一千多个魔头,还有人不相信,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雾仙君修地是无影剑。他地仙剑也是极为有名地一把剑。名曰无影实际上就是看不到剑身地那种剑。 周方超坐上了唐玉龙的陆航船。然后几人在周方超的指引下一路向南佤飞去。 “掌门,你没事吧?”咲月真人不敢直接询问有关魔头的事情,只好先从最容易提及的问题开口。 “孔道友,这件宝贝有什么神奇之处呀?你怎么就敢一口咬定它值一万块极品晶石呀?”姚洪毅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有就怪了。”李天没有好气的看着对方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增肥的方法看见这碗面还有这三个菜了吗?把这些吃光。连续吃一个月,保证变胖。”李天看着对方说道。 正固守真元的刘霸道,突然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和诱导之力,从四周的空间之中出现,在他的身周四处紧紧的压迫着他,他马上便感觉到了体内的仙力真元开始如同绝提的洪水一般,向着外围倾泻而出。 “刮刮……”一只青庄突然尖叫起来,继而无数鸟儿都扑闪着翅膀飞起。 “天色不早,早些睡觉吧,明天还有事!”麻星曜把她把照片保存好,然后嘱咐道。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无可挽回的事情,自从夜星杀了郭畅,想将矛头引向林西凡开始,结果就只有两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如此,那就以己之长,击彼之短!他狂吼一声,再次冲了过去,这林峰的力量不如他,那么他根本就无所畏惧,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招式什么功夫,都是个玩笑而已。 “你现在应该是战斗不能吧!那么就躲开这个家伙的攻击吧。”正义哈哈一笑,跟着再一次的飘了起来,站在了一角。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我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吧!”顾筱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40 真男人 四位长老在嘱咐了林笑等人一些事情后,便先行离开了,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彻底完成,不过在离开时,四位长老对着众人微微抱拳,表示感谢。 “这怎么回事?”有人也难以理解,这龙血山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秘了?不是说里面只有几只超越武圣的存在么?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大陆的异类,可现如今这里简直就是个神迹。 西门庆一个字也没有敢说什么,和他的二弟西门鹤一起屁颠屁颠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轻轻地把门带上。 “当时到了此处,黄金到位,可曾留下一些人看管黄金?”花弄月问道。 或者更贴切的说,他们目前的武功修为柳凤曦还不放在眼里,对柳凤曦不能造成半分威胁。 传说,在白头山上有十宗宝,千年人参精和的千年何首乌便是其中的两种。 取而代之的将会是猛虎会这个新兴的帮派,一个比洪帮更加强大的帮派。 “到底是怎么样?”冰辰的脸色慢慢的变成了冰冻状态,他不想要结果,他只想知道奶奶现在身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是嘛?晓玲,你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这样的穷鬼你都看得上?你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要多旧有多旧!”另外一个混混也是开口说道。 整个花厅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沉寂中,柳夫人,柳丞相,慕绝尘,三人静默坐在那儿,皆沉默不语。 “怎么有些舍利子的佛光这么黯淡呢?”有一个菩萨轻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敢吭声,万一弄出声响,惊动蚂蚁,使得它们发动大规模进攻,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紫金花狐貂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但在魔礼寿的催促之下,还是一声嘶吼,嘴巴陡然张开,足足有十米多高,好似是城门一般,森森尖牙如同利刃一般,朝着江皓便咬了过去。 我和哥几个挑了七个棒球棍子,接着付钱就走出了体育用品商店。 不过宋伟大说完的时候,牧辰已经动手了,听两人聊了一堆,还不如实际一点,吃饭才是王道。 因为,这次他们已经完全透支了魔力和精神力,如果强行再释放魔法,很可能引起魔力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双重动荡,轻则在魔法的修炼上再难寸进,重则两个空间爆炸导致爆体而亡。 “你真的不用法力抵挡?”众截教门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江皓背地里忍不住撇了撇嘴,杀死圣人?你逗我玩呢? 虽然自爆是他自己按下的,但骷髅和机甲都是温妮捣鼓出来的,林雷有机会报复毫不含糊。 此时的马格看着自己儿子被打虽然心里很愤怒,但是也只能忍着,心里想着一有机会就要将今天的事情给讨回来。 “太好了,只要有了这灵器,那我们在百年之内就绝对能追上公爵的脚步,甚至成为我血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存在!”南希也是满脸狂喜。 见谅,他爸是个程序员,实在无聊就做了个系统,丰富丰富孩子的眼界。 之前在与那个骷髅交手的时候,虽然一击就将骷髅击溃,但并不意味着骷髅的实力弱。相反,骷髅的骨体他们之前就考究过,很可能是来自一名顶级强者。 再一次轰击之后,两人的后退站定。阮诗的发丝已经不似起初的整齐了,衣角也是被的许天鹰的拳劲震碎了不少。 “我没有勾引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叶秋秋解释道,说她勾引顾君阑,这不是搞笑吗? 暮橙吃蛋糕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拿过自己的数学试卷开始研究错题。 暮橙被折腾地睡不着了,她幽怨地看着一旁睡得很香的青年,咬了咬后牙槽。 “李总,这个项目我不跟您谈了好不好?您让我回家吧。”林佳觅祈求道。 只是在独孤胜的气势压迫下,她想要承诺,却又连开口说话都没办法做到,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所有人都对童天华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现在,就要先出发去探索一下环境,并且寻找物资包了。 滚了几遭,自己没有惹来青年的注意力,暮橙故意大声地“哼”了声。 黑衣人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洛晨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心中暗道不好。 吴自强听了路涛的话感觉很刺耳,在他心里,路涛跟薛飞的关系好,当然是要向着薛飞说话了。 “没有!”洛晨叹了口气,把之前经历的事情给洛正华讲了一遍。 “清婉。你应该休息了。”赫连辰轩轻声说道。她的模样看起來有些摇摇欲坠。让他们无比的担心。 “这,这是……”她们一下子不知所措,脸色一下子苍白,放出的火炎不但不能收回来的,还被对方的白炎给吞没掉,这可是一种体内能量消耗和损失。 暗龙黑火焰比神龙黑火焰高二个级数,神龙黑火焰就到金神龙黑火焰,再到黑神龙绿火焰,而后到暗龙黑火焰。 天麟了头,让朔风将羊皮卷收好,并且交给我,祝福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两张羊皮卷落到别人的手中,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公布出去的。 “吗的,还没有开始,已损失了三名同伴。”跟在后面的强者骂道。 心知像这种事欲速则不达,你逼得他越紧,对方的反抗就越激烈。尽管马南山对云烟一见钟情,可也仅仅是刚刚相识不久,还远没有到那种可以为了她抛下一切的地步。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也对这个空降的皇子刮目相看。他可以跟他们一同进入险境。吃一样的。用一样的。穿一样的。甚至亲自做先锋。渐渐地也收服了将士们的心。 41 想兔子 听闻,吴制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眼前一晃,自己被丢在了沙滩之上。 水汽都附在窗户上面了,空气当中没有水汽,自然得要用到加湿器。 虽然厌烦,但吴制此时可不敢掉以轻心,对方就只使用了那玉扇的力量,自身的力量暂且未知。 进入到火箭班之后,陈伟感觉到,整个的学习生活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他很精准的在这诸多信息抓到了一个唯一有利于鱼人一族的线索。 “对了,忘了说一件事,你手下那个刘大,可能怀有二心,好像要铲除你。”刘查礼开口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兀自做着成功的美梦,真真是恬不知耻可笑至极。”狄仁杰嘲讽道。 另一只胳膊也没打算空着,他本想装一件近战利器,比如等离子光剑什么的,后来发现完全不现实。 “你很好,是这一世所有人类中唯一逼要我使出全力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有半点耻辱!”德古拉森冷的道。 这东日岛国武技,忍术最盛世,分风忍术、土忍术,水忍术,木忍术,全以隐遁为主,从中偷袭,让人防不胜防。 随着那把望士兵跑了回来,通道口噔噔噔跑上十六个手持长矛的兽魔兵,分两排分别站在通道两边。 罗有利、张达天听到他们三千元一桌菜,被安子溪说成垃圾菜,想哭都有了,可是安子溪啪啪声打脸上,他们屁都不敢放。 当然啦!外出打工的,寒冬腊月的还能挣个万把块钱,自然是没得时间玩了。 “那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了,你们几个都把上衣脱掉,我现在就开始给你们逐个刻画咒纹。”叶白随后说道。 “惨,我就知道你回来我就会没好日子过,没想到你早就计算我了。哎!遇兄不淑呀!”理心怪声怪气的说到。 林菲无比头疼,但她此时只想赶紧把这位大爷送走,所以犹豫了下后,还是貌似认真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九转千花舞。”花梦晨缓缓点头,用那柔美的仙音回答。 有时候,龙昆甚至怀疑大哥是不是他妈亲生的。咋和这些兄弟姐妹们相差咋那么大了。 再看要接烟的男子,根本不敢抬头,就双手捂住脸大声叫了起来。 君天子轻摇折扇,眼光微斜了一边疗伤的云明,又望见众门派望向自己如狼似虎的眼光,冷笑一声,道:“今日天画大宴,你们无非就是商议禁地魔林!这点不必藏藏漏漏的了。”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 桐人迷茫地咀嚼着这句话,却始终也想不透其中还蕴含着什么其他含义。而莉法则像是心情很好似地将手背在身后,再一次转过了身去。 在经历了一个糟糕的赛程之后,马刺队在主场迎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对手—克利夫兰骑士队。 观众们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解说员也热情洋溢的分析着。 “腿真软”,说话的同时,龙剑飞已将对方嘴中的香烟放在了自己的嘴中。 “那好吧!老师!”看向奈落委屈的神色,辛久奈不由微笑的开口。 朝着低头约定的贝尔,赫斯缇雅大人露出了宛如温暖的暖炉火焰般的微笑。 刘青竹和大脑袋也随着其他人一起冲出了舱门,现阶段他们只有跟着大部队一起,才能最大限度的活下来。 其实,在这番较量之后,孙卓也清楚地意识到,他低估了新秀詹姆斯的最强上限。 要是换做其他朝代,就刘伯温今日的行径,势必会被扣上“前朝勾结后宫”的谋逆大罪。 看见班上班上大部分人清醒了过来,老班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然而还是巴拉巴拉的数落了路明非数分钟,还是老一套的“班级平均分的秤砣”之类的。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挨骂。班上其他人一个个也噤若寒蝉。 再加上他们近距离一看,嚯!这燃烧军团里面全是他们的熟人,就像老乡见老乡一样,一众各为其主的恶魔们坐了下来。 在淮西将领的眼中,陈友定治理的福建,威胁性要远远大于苟延残喘的北元。 陈默疑惑的时候,周围的尸鬼们居然听从他的命令,朝他发动攻击。 “什么?沃克,你刚刚问的是什么?”奥尼尔只顾着笑着装逼了,也没听清楚沃克问的是什么。 看见这两个倒霉玩意儿又在这里丢人,马卡多掏出身后的帝皇之剑,对着二人中间就一顿乱劈。 离开杀手联盟的古羲直奔上次与皇甫兰误入空间裂缝的地方,一路所过,到处都能够听见世人议论一些被各大势力推举出来的争夺人榜的天才。 “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不然你怎么会有能力查出对方的身份,而且要在京城找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吧?你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能找到我?”秦寒问道。 王征这样的行为,确实是造成了很多人的不满,强行将他们全部都征集了过来,确实很多人有异心的。 “如果超过两天,那你们就替那些人收尸吧。”三眼态度强硬,一点也不肯退让。 “果然是同行。刚才看你入神的听着我打铁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最低也是大师级的。沒有想到。你的师父居然是神级的存在。”铁匠惊喜的说道。 那东西一撒出来吴宇便感觉不对,一股炙热的感觉扑面袭来,好像那东西是燃烧的火焰一般。吴宇赶紧缓了缓神离开那个地方,回到了自己身体所在的位置。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古怪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绝对不是香味。 一番抡刀,四五十人被杀的哭爹喊娘,倒地不起。此刻,又有第二批,第三批的青帮帮众从各个角落冲了过来。 42 惦记他 自己不给她接工作,看她们两个怎么办,最后还是乖乖回来哭求自己。 虽然他自己因为舅舅一家而没能去调查,但,郑华明可是没闲着。 可现在,这个在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人物,竟这样被人狼狈地按在窗户上。 吴胜皮笑肉不笑,一双尖细的眼眸玩味地看着脸色平静的叶无尘。 “西南有些不安稳,需要秦将军坐镇。朕会加大对秦军的粮饷支持,让秦军增强的。”朱由检语气莫名道。 “见到了!”听到叶青愁这话,王非败和霍庆龙都看向了叶青愁,他们之前也分析过:就是承认帖子他们捡去了,以他们天封城和医仙的背景,钱师爷应该也不会轻易得罪,只是叶青愁这么轻易的承认还是出乎两人的预料。 话音刚落,麦长青身后的丧尸们纷纷将麦长青压在身下疯狂的啃食。 第一次分的过程中很难,股前顾不了后,一会这个源力球分列道一半,又得心神深入另一个源力球中继续分裂下一个球中的分子。 “天妖屠神?你这名字起得太大!”达成盟约之后碧清童在和寅北辰,他总有其中奇怪的感觉。 第二天,时漓和姜曼曼去到她的公司越鸣影视公司,找到经纪人何静。 “大哥,你那里疼吗?”赵梅缩着脑袋,隐着笑脸很八卦地问道。 “哼,你呀,鸭子死了嘴硬,”叶美宁赏了他一个白眼,十分傲娇的说。 果然,第二日员外郎遣了主事来县衙找子俞,道两川口挖矿的工匠杂役,不用县衙去征用百姓了,已经有人在征募,让子俞这个县官到时派些官吏去协助便好,还道计划这次征募五百精壮农夫来挖矿,以期能早些完工。 周扬目光变得凌厉,态度十分的坚决,表明了此事没有一点妥协的余地。 不过,城内的树木何其多,真要把灵力注入每一棵大树简直难如登天,况且海印嵘之前就消耗了不少灵力,状态早已过了最佳阶段。 “气死你个狗日的!谁叫你把老子拉下水的。”感受到金狗郁闷的眼神,范建心理真是乐开了花。 就连阳光落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也似乎流泻出一抹颓丧黯然之意。 这待遇还真是好呀,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是摆架子,只是想给公司那几个老古董一个下马威。 原本笼罩在头上的阴云消失不见,阴森可怖的坟墓也凭空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的点点血迹,仍然残留着,宣告着刚刚那一场,看起来没有硝烟的战争。 萧战心一动,当初他进来时可是撼动了火云窟,难道这个封印的事情真的跟他有关。 他们不会去提韩冈立下的功劳,将他的历历功绩放在一边,说韩冈是党附权臣的一个幸进之辈。幸好韩冈没有入官面圣过,否则阿谀天子的罪名少不了。 整个8强名单里,猎天公会占了6个名额,不得不说,这个只有寥寥几人,以咸鱼为宗旨的公会,高端战力是多么的可怕。 就在李三生想办法的时候,从庄园里面出来一辆红色的荷兰瑰宝世爵跑车,很是妖艳。 李三生双手合抱于胸前,恭恭敬敬的略微低头向着两个大师施礼,两个喇嘛单手低头回礼,眼神里面不夹杂一丝杂质,异常的纯净,也只有信仰的人才会有如此纯净的眼神。 低调简单应了一声,手中权杖连连点动,一道道技能落在楚逸三人身上。 报仇?别开玩笑了,游戏那么大,野外随便组的一个队伍,你去哪里找到那些人。再说了,找到之后又能怎么样,难道跟他们理论,那件装备是我捡到的,你们还给我? 许默没有什么拯救华夏国于水火之类崇高的念头,只是单纯的不想再看到今天的这种无奈的丑恶继续上演。 “周洋,你不得好死。”最后一个男子被周洋抓住头,吸成了一张人皮,在死亡的前夕发出来了诅咒,不过这些诅咒对于周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对于他来说,诅咒也是一种力量,也可以被吞噬。 吕布不禁为他的急智而感慨,平心而论,要是吕布在这个情况,说不定还做不出这么聪明的攻击呢。 两位老人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颤颤巍巍的回到了沙发上,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从不化妆的她少有地涂上了唇红,看到初生演替的到来,她嘴角的那颗黑字微微上扬,和她一起微笑。 在丹霞谷的外围,有八座大城市,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把丹霞谷包裹在内。 赛亚趴在地上,度如同疾风一般,然后猛然间从冲天而起,用了飞行的宝物。 几分钟后,两人从天空落下来,找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从红闪剑身跳了下去。 但即便是在这种伤势下,狼圣仍然存活着,一双眸子,泛着凶狠的血光,逸散出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因为病毒大军的威胁,所以无论初生演替或者哈尔威森实行再严苛的统治也没有关系。毕竟只要脱离的军队的保护,这些人都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