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北中》 第一章居然是裸穿? 王有志忽然觉得有人正在殴打自己,一下醒了过来。却见一个1米9的大汉,浓眉大眼,一丝不挂,甚是骇人,正在踢打自己,吓得赶紧翻滚躲开,却发现自己也光溜溜的在海滩上,连裤衩都没穿。那大汉过来又是一脚,一边骂到:“老子真是倒了血霉,被你这狗特务害的,到了这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你个狗特务,还想跑?” 王有志正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想跑开,却被大汉一脚踢得仰面朝天。他眼看大汉要扑过来将他拿住,急中生智大喊:“强奸啊!救命啊!非礼啊!”那大汉一下愣住了,“狗特务你喊什么?我哪要强奸你?你不是男人吗?” 王有志马上来了精神:“你把我扒光了,还扑过来,不是要强奸是什么?男人就不能强奸男人了?谁是狗特务?我可是爱国好公民,我刚刚从传销窝点逃出来的。” 他记得自己晚上逃出来后,被传销的追得跳了海,奋力往前游了一阵后不知怎么就到了一艘大船旁边,然后就被一个海军陆战队员抓住了,然后一道强光就昏了过去。那个陆战队员应该就是这个大汉,俩人怎么都光溜溜的呢?王有志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先把这个大兵应付过去,不然他老打自己。 高全呸了一声,指着趴在沙滩上的光屁股说:“你潜入警戒区,接近重点实验船,不是特务是什么?”说着又要上来打。 王有志赶紧又高喊“强奸”“非礼”,他看出来了,这个大汉吃这一套。高全只好又停住,指着他痛骂无赖。王有志看着终于拿捏住大汉,赶紧说:“你先别动手,咱俩这样不行,得找衣服穿上,不然被人看见,以为在搞基。” 高全觉得有道理,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跟一个男人两个光着身体在一起,传到部队上,那还活不活了?他看了看周围,沙滩一边是海,一边是个小土山,于是就踢了王有志一脚,让他起来往小土山走去,自己跟在后面。 王有志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想办法。原来他三本毕业后满怀成为全国首富的伟大理想,到处乱闯,一会干这个,一会干那个,学得油嘴滑舌一身毛病,却一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又不愿吃苦。 进工厂几天,觉得流水线上太枯燥,又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本科毕业生,怎么能跟那些初中都才勉强毕业的一起混呢。当然其实也混不过人家。看到有博士也送外卖,又听说只要肯干,一个月能赚一万多。于是他又跑去送外卖,干了几天也不干了。他说自己不是吃不了苦,而是受不了那窝囊气,自己累死累活送到了,被有的客户毫无理由骂得狗血喷头。 后来好不容易在宁波找了个外贸公司业务员的工作,勉强算是体面吧。但太累不说,现在外贸也难做,他又总想一夜暴富,天天琢磨着怎么发财,天天哀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结果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命真的越来越薄,因为误以为有发横财的机会,被一个同学用漏洞百出的谎言骗去传销窝点,他虽然这些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坑蒙拐骗,但传销这帮人专门骗父母亲戚和同学朋友,他实在也下不了手,而且看着这帮人天天吃糠咽菜的,显然不可能有前途,于是决定逃跑。没想到逃跑的时候被发现,被几个大汉狂追,他逃到海边情急之下跳了水,晚上乱游一通被海流冲到一艘大船旁边,被高全这个负责警戒的海军陆战队员抓住了。 王有志想现在必须获得这个大兵的好感,让他不但不再打自己,而且还能帮自己说话,免得逃出了传销窝点,又进了监狱。王有志一边走一边施展自己的口才:“这位大哥你是解放军同志吗?”虽然一点也不愿跟这小子说话,而且按操典,押解俘虏的时候是不能与之交谈的,但如果不回答,这小子很可能会就此不服从命令,理由也很充足,你又不是解放军也不是警察,我为啥要服从你的命令?于是高全只好说:“是!” 王有志一看这大汉愿意说话,顿时觉得有门,赶紧说:“那你是首长吧?您怎么称呼?”一声首长叫的高全心里舒服了不少,于是说:“你叫我高队长吧。” 王有志赶紧接上:“我就说吧,您一看就是首长,带着官相!” 高全撇撇嘴:“队长算什么首长?”不过这小子说自己带着官相,倒也有些眼光,要不怎么说做生意的人见多识广呢。 王有志又赶紧说:“您是特种部队的吧?” 谁知这句话让高全警惕起来:“别乱打听,不该问的别问!” 王有志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高全这种一直在部队里的社会经验太少,不是他的对手。王有志赶紧赔不是:“是是。我不懂规矩,绝不敢再瞎问了。其实我也一直想当兵,就是不够格,被刷下来了。” 高队长轻蔑地一笑:“就你这个熊样,哪能选上?部队也不是谁想进就进的。” 王有志继续进击:“首长啊,我冤枉啊,我真不是特务。您看就我这熊样,当兵都没人要,当特务人家更不要啊。” 高全这点还是认可的,他早就看出这小子完全没受过训练,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你这样的当然不可能是正式特务,但也可能是被收买的临时小特务。” 王有志赶紧顺杆爬:“首长啊,我真的冤枉。你看我什么都没带,笨呼呼的,就算看到机密也没法偷。我就是被人骗了。” 高全一听来了兴趣:“就知道你还有同伙,说!是谁?” 王有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自己被骗入传销窝点的悲惨遭遇。高全听了觉得也有几分可信,又趁机诱导:“这样吧。看你可怜,我也帮你一回。回头到了我们单位,你一五一十把这些都交代清楚,特别是你这个做传销的同学他们一伙人。我再帮你说说话,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千万别说假话。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唉,你别回头,再回头开....”高队长习惯往腰上一摸,却光溜溜的,别说枪,裤衩都没有,登时大怒:“我打死你!” 王有志刚要回头跪地卖惨,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说:“不敢敢不敢,我哪敢欺骗您呢,您这么大块头,一拳就能打死我。” 他又急中生智:“首长听你口音好像山东人吧?我姓王,虽然是杭州人,但我们家是琅琊王,祖上也是山东人。” 高全不屑:“都几百年辰了,还能硬认老乡。”不过骨子里的京东人爱认老乡的基因却自动运转:“琅琊?不就是临沂嘛,还真是老乡,自己是临沂市兰陵县人。”想到这里,竟然不由得看王有志的眼光和善了一点。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小山顶上,往四周看了看,居然没有公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远处的村庄。二人顿时傻了眼,王有志说这是哪里呀?上海周围不可能还有这样的地方,咱们不是穿越了吧? 高全一声断喝:“穿个屁!这是正常的,咱们被传到外地来了。告诉你,这个事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敢泄露半个字都是要枪毙的!” 王有志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问,忽然想起著名的“费城实验”,心想难道是中国发明了远距离传送技术,那艘船就是在做实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么大的机密让自己碰上了,不会被灭口或者关一辈子吧?不由得悲从心起,嚎啕大哭起来。 其实高全也不知道,他只是听到一点风声,说类似技术有了突破,也没想到自己这回就是保卫这个实验。没想到自己还“参与”了实验,被传送到外地了,回去怕是这辈子就要待在某些基地了。 他正犯愁呢,旁边这小子突然哭上了,于是上去就是一脚,“你鬼哭狼嚎什么?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王有志哭嚎道:“完了,我掺和进这么机密的事,这辈子算完了。也别想当首富了........” 高全一听乐了,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忘不了当首富?忽然又一想,自己不是也当不了将军了?不由得一阵恼怒,揪住王有志就要打。忽然听到有人唱歌: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赶紧趴下,再想找人,光着屁股也不敢露面,让人当流氓抓起来还不丢死人了。高全问:“他唱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懂。”王有志说:“好像是首诗,讲悲欢离合,这里的农民都这么有文化?首长,咱们得先找树叶编个裤衩,不然人家看见还不当成流氓了?” 高全也很赞同,于是两人退到小山另一侧,折了有阔叶的小树树枝盘在腰间,遮住要害。收拾停当后,二人探出头来四处打量。高全视力好,很快找到了那个唱歌的人:“哎,这个人怎么一身古代人打扮?咱们不是到了横店影视城了吧?” 王有志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那就好办了,咱们过去说说,让他带我们去找人。首长啊,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呀,我什么都没干啊,纯粹是受害者......” 高全也很高兴,既然是影视城,那自己这么半裸也就不会被人大惊小怪了。忽然又一想,忙有跑到小树旁,摘了几根带叶树枝编了个头圈,又摘了几个大叶子。王有志奇怪:“首长你干什么呢?” 高全没好气地骂道:“影视城到处都是摄像机,一会人多了,肯定不少人拿手机拍,拿着挡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王有志恍然大悟,一边跟着学,一边抓紧时间拍马屁:“还是首长看得远,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高全听了心中得意,他自从穿军装就一直很傲气,跟大部分人合不来。周围人上下级的跟他说话一本正经,平级的互相讽刺挖苦,从来没人这么一直拍自己马屁,虽然知道这小子有求自己,但还是非常受用。 高全慢慢站起来,对着那边的“演员”挥手大喊:“喂,这位大叔。”那边的古装老头正扛着锄头唱得正高兴,忽然看到前面小山上冒出两个“野人”,光着身子,只有腰间绑着树叶挡着羞处,对着自己挥手高喊着听不懂的话,吓得转身就跑,锄头都扔了。 王有志赶紧用记着的东阳话喊:“阿伯,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掉到海里,衣服都没了。”老头停了一下,又跑了起来,一溜烟跑到前边村子里去了。 二人无奈,只好也往村子走去,丢人就丢人吧,都快饿死了,顾不上了。只是一路也没看到摄影师,非常奇怪。正走着,就看到村子里冲出十几个人拿着锄头走了过来。高全拉着王有志,怕他趁机逃跑,一边对着众人走了过去。 眼看两边还有几十米远,高全喊道:“演员同志,我真是解放军,我们掉到海里,丢了衣服。麻烦你们带我们去派出所。”结果那边一听,发一声喊,举着锄头直冲过来。高全连声喊道:“误会误会,我真是解放军。” 但那些人根本不听,一个大汉高举锄头对着他脑门就砸过来。高全顾不得再抓住王有志,赶紧一闪,抓住锄头把往后一带,伸腿一绊。那大汉力气用老,来不及往回收,被绊得一头栽倒在地,锄头也撒了手。 高全刚抢了一把锄头,就看到两三把锄头对着自己打来,赶紧拿锄头迎上去使劲一搅,把三把锄头挡到旁边。再看王有志正被几个人举着锄头追的到处乱跑,赶紧跑过去,把锄头当刺刀,点翻了几个人,一边大喊:“住手,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王有志这时也抢了一把锄头,学着电影上的样子,跟他背靠背站着,说:“高队长,不对头,他们都是对着头打的,群演不可能这么下狠手。我们先冲出去再说。” 高全觉得有道理,无冤无仇的,群演为啥一副要砸死他俩的样子?于是大喊一声“杀”,跟王有志二人一起对着人少的地方冲了过去。那几个人丢下锄头就跑,剩下的人一看,也都一哄而散,撒腿就往村子里跑。 有三个被打倒受了点伤的,也赶紧爬起来要逃走,被两人用锄头逼住,赶到一起。高全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见了我们就往死里打?”那三个人吓得挤到一起,跪着使劲磕头求饶。 王有志心里一动,觉得他们好像是在说嘉定话,于是就用自己知道的嘉定话,一边比划着,终于跟他们勉强能够沟通了。王有志回过头来,脸色苍白,对高全说:“高队,这回我们可能真穿越了,这是南宋!皇帝是赵构!” 高全瞪大了眼睛,“你胡吊扯,小说看多了吧?哪有穿越这种事?” 王有志哼了一声道:“你想想,这么多人都穿着古装,见了我们往死里打,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也不像犯罪分子。刚才我问清楚了,现在就是南宋,今年是绍兴二十三年,这不就是赵构的年号?刚才他们说了了,宰相就是秦桧。” 高全冷笑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救岳飞?” 王有志寒着脸说:“他们说岳元帅刚被秦桧害了。” 高全说:“我看你是想逃跑想魔怔了。还穿越,你怎么不穿越到金库里?” 王有志说:“我也不敢全信,这么着,我们跟他们去村里,再看看,没穿越最好,真穿越了再想办法。” 高全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也发虚,说:“那好,不过小心点。这伙人心狠手辣,说不定是犯罪团伙,要防止他们有枪。一看不好,就拿着几个人顶在前面。” 王有志点点头,跟那几个古装人连说带比划,让他们前面带路,往村里走去。王有志走着走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全骂道:“你这个狗特务,又想什么歪点子?” 王有志说:“我在想,要是真穿越了,我就没事了,就在南宋发展,说不定还能当皇帝呢!”高全“噫”了一声,“你狗日的真敢想,还当皇帝,先找条裤子穿上吧。”王有志也不理他,自己越想越高兴,一边还盘算着:“自己在21世纪干什么都不行,现在来到了大宋,别说首富,就是当皇帝也是手到擒来。火药、钢铁、肥皂、玻璃,穿越发家四大神器.......” 高全懒得理他,觉得他就是精神有问题,心里一直想如果这伙人是犯罪团伙,自己是逃走,还是把首犯制住?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好歹要立点功才行。抓了旁边这个精神病肯定不给记功,要是能抓住犯罪集团的首犯,也好歹能算数。只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不让自己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基地一直待着。 俩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只见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墙头上有人探头探脑。高全也觉得不对了,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破的村庄,村里都是茅屋不说,连硬化路面都没有。听说南边有沿海村庄全村制毒的,但村里修得跟一个个碉堡一样。犯罪集团不至于这么穷吧?连个三轮也没看到,也没见有厂房烟囱。西南山区有些地方没去过,有没有这么穷的村不知道,但在沿海绝无可能。 王有志也在边看边琢磨。突然那三个人发一声喊,四散而逃。急追时,涌出几十个汉子,拿着锄头、粪叉、钉耙、连枷等乱七八糟的农具,对着他俩,那几个人趁机跑不见了。 高全大喝一声,挺着锄头冲了过去,一下就搅飞了三四把锄头,接着点倒了几个人。那帮人又是轰然四散,这回没抓住人,都跑进了一个大院子,墙上飞出碎砖石头,掩护撤退,关上门再不出来。 那个院子墙高门厚,高全的超强战斗力施展不出来,他也担心里面的人有枪,不敢翻墙进去,只能让王有志上去交涉。说了半天,那边从墙头扔出两套旧衣裤、两双草鞋和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一些干粮。王有志又说了半天,里面又扔出一个能装水的竹筒,再也没人理他们了。 王有志对高全说:“老高,咱们走吧。人家不欢迎,怕我们引来海盗,给了衣服和干粮让我们赶紧走。不然就放烟让邻村去县上报官。” 高全没了主意,只好跟着王有志扯了腰间树枝,换上扔出来的旧衣裤。旧衣服材料又粗又硬,穿着扎人,还都短不少,好在比较宽松,不至于穿不上。王有志临走还对着那个大宅子做了个揖,说日后必有厚报,里面也没人理。 俩人到了村中间的水井边上,打了水吃着村里给的饭团,这才算舒了一口气。高全看着王有志吃了也没事,看看饭团见少,也赶紧拿了一个吃。吃着吃着,高全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王有志乐了,“你不是说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嘛,怎么自己也哭上了?” 高全哭得一把鼻涕两行泪,京东话都出来了,“这肯定不是影视城,犯罪团伙也没有这么穷的,犯罪分子也不会都穿古装,中国也早就没有这样的地方了。难道真穿越了?俺不能在这边,俺得回部队,俺还有爹娘。” 一抬头看着王有志在笑,登时大怒,举拳就打:“都是你这个狗日的,要不是你这个狗特务,俺怎么能穿越?都是你害的!”追得王有志绕井而逃,俩人追了一阵子。高全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大哭:“俺可咋办呢?回不去部队,俺可怎么办呢?俺家里就指望俺当个大官回去呢,俺兄弟是个没用的。” 王有志凑过去,“大兄弟,你别哭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一身本事,我雄才大略,正好联手打天下,日后我当皇帝,你当元帅,享尽荣华富.....” 正说得过瘾,就挨了一巴掌,高全又开始追着他打,“我叫你当皇帝,我叫你当皇帝........” 第二章五娘的野望 王五娘可不是一般的村姑,身材高挑,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经常滴溜溜乱转,显得十分灵动。她还认识一些字,更是在村里女孩中显得鹤立鸡群。她这些都随她姆妈。 她姆妈不是蒲汇塘本地人。是五娘的爹从外边领回来的,据说是北方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金兵南下,逃难过来跟家人走散了,被五娘她爹搭救,就跟了他。 家里四个哥哥,下边还有一个弟弟,而且几个叔伯家也都是男孩,亲近的堂兄弟二三十人,就她一个女孩,不由得行情见涨,备受宠爱。她姆妈整天自诩官宦小姐,也就把她当千金小姐来养,更是惯得没边了。她在村里,这么多堂兄弟护着,更是横行村里。她又擅长打弹弓,一次村里跟邻村姓顾的争山林械斗,她在后面用弹弓偷袭打倒了不少人,一时被传成“女李广”,更是“威震”方圆十余里。 虽然长的不过一般偏上,按经常来村里的货郎张三的说法是“也就是有一二分姿色”,还好吃懒做,但从小野心勃勃,到上海浦听了几回说书,就天天想着当皇后。这不,刚跟着她姆妈锄了一会地,就叫苦连天:“我以后要是做了皇后娘娘,哪还用受这个罪?早就坐在树荫凉歇着了,吹着小风,喝着凉水,让宫女拿几个柿饼来吃。” 她几个邻居听了都哄笑起来:“五娘,你倒是日日不忘当皇后,可到现在别说不知道京城在哪里?最远也就是到过上海浦。”五娘一听,登时不干了,把锄头一扔,说:“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自己怎么出去?你们放心,我就是皇后的命,到时候自然有人来保驾,送我到京城皇宫去当皇后。京城在哪里我如何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打听哩。先要沿着这条官道一路向西,到了上海浦,再坐船就能去京城了!” 五娘说完,得意地看着几个邻居。一个阿姨说:“你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有什么用呢?哪有乡下小娘鱼当皇后的?皇后娘娘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你个子那么高,像个竹竿,还整天腰里别着弹弓,怎么当皇后?” 五娘一听不乐意了,“乡下小娘鱼为啥就当不了皇后?镇上说书的老刘说我们皇宋刘太后不但是乡下小娘鱼,还结过婚嫁过人呢,不也照样当皇后当太后?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不但是乡下小娘鱼,还当过奴婢呢。 你们知道什么,这历朝历代,乡下小娘鱼当皇后的多了。个子高怎么了?告诉你,皇帝就是最高的男人,皇后当然也要高的。我生有十分的颜色,人又大方,还会说官话,为啥就做不得皇后? 我天天腰里别着弹弓怎么了?想那没羽箭张清,飞石子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我这个弹弓别说打人,就是打鸟也弹无虚发。想当年,我女李广连打顾家十八员大将,威震浦汇塘。弹弓也比用手扔打得远多了。我比没羽箭张清都厉害。想那平阳公主带兵平番邦........” 正说得过瘾,她小弟在旁边用袖子擦着脸说:“阿姐你吹便吹,如何喷了俺一脸唾沫星子?见天说有人来接你去京城,说了快十年了,也没见有人来。”五娘语塞,恼羞成怒冲过去正要捶她小弟,忽然一指远处的土路:“那不是有人来了,还是两个!” 五娘做梦也没想到,来的这两个人后来还真把她接去了京城,她最后也真就当上了皇后,虽然有时候还吃柿饼,但凉水是不再喝了。 那两个人样子好生奇怪,一身风沙,好像走了很远的路,穿的衣服明显小一截,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还都留着短头发。一个特长大,门神一般,紫棠色面皮,浓眉大眼,只不过肩宽腰细,走路带着有劲,只是一双草鞋前后绑了草。五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壮的人。 另一个矮瘦一些,不过也比她几个兄弟高大半头,皮肤是真白。五娘不由得自惭形秽,虽然自己自诩有“十分的颜色”,肤色却比这个后生差远了,心道:一样是爷娘养的,他一个男子怎么就这般细皮嫩肉?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那个白面后生过来,跟她作个揖说:“请问小娘子,这是什么地方?”五娘还从来没见过人这么有礼貌的跟她说话,不由得脸红了,憋了半天捏着嗓子,用跟货郎学的土腔官话说:“这位官人多礼了,此处是蒲汇塘,官人到此何事?”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白脸的说:“我们兄弟自海外归来,遇上海盗,情急之下跳到水里,飘到海滩捡了条命。我们兄弟想往京城去认祖归宗,请小娘子指个路。” 他的口音很怪,像官话有不太像,又侉的很,五娘勉强听懂。不过他原来是外国人,样子奇怪,说话不利索也正常,五娘一听去京城就来了兴趣,顿时热情不少。她小弟跑过来把她和那个小白脸隔开,被她一下扒拉到旁边去。 她亲亲热热的说:“原来官人是落难公子啊,快到树下坐坐。”,也不理她娘脸都快拉到地上了,领着两个“外国人”就到了树荫下,不但把铺了荷叶的一罐凉水给人家喝,还拿了一家人带的干粮给人家吃。 这两个“外国人”自然就是高队长和王有志。高队长走了这一段时间,终于确认这不是原来那个世界,顿时没了主意。他自从18岁进军校,6年多就一直在部队上,一但找不到组织了,就觉得自己跟孤儿一样,没了主意,浑浑噩噩地跟着王有志走,混一天是一天。王有志让他不要说话,假装自己表弟,遇事什么都由自己出面,就说他们俩是从澳洲回来的,不幸遇到海盗。他都答应下来。 现在两人的关系倒过来了,王有志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做主的,他跟个提线木偶没了区别,自己的情况也被王有志这个奸商探听了个底掉。 据高全说,自己在军校就特别优秀,全军比武大赛全能组拿了名次,院里又给了个校内一等奖,有大首长亲自来院里授奖。 首长爱兵如子,到每个人面前自然要帮着整理一下衣领帽子,问几句知心话。到他面前问:“小伙子,快毕业了有什么想法?”他大声回答:“报告首长!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当上将军!绝不辜负首长和学校的培养!” 全场哄堂大笑,首长楞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小伙子有志气。”又对跟在后面的院长说:“你这个兵有意思。”后来他就有了个外号:“高元帅”。周围人都嫉妒他排挤他,搞得他毕业后到了陆战队到了连级就提不上去了。 他看到有人书法比赛获了一等奖就被中央部门要去了,于是自己也苦练书法。他祖上书香门第,打小就有底子,一番苦练后,居然也获了陆战队一等奖,但司令部也没谁看中他。忙活一年,还是原地踏步。 当王有志得知高全二十四岁,比自己才小六个月时,不禁撇撇嘴:二十四就当连长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自己二十五了还什么都不是,不更是没有天理?心里不平衡之余,以高全比自己大六个月为借口,让他叫大哥,还趁机让他背着干粮和装水的竹筒,高全也没有拒绝。 王有志带着高全往临安走,一方面临安当时是京城,机会多;另一方面虽然他一直都说自己是杭州人,但具体来说是杭州市临安区天目山镇月亮村人。他觉得自己回到那边,多半能找到自己的祖先,然后就可以融入进去,落地生根。 高全如同梦游,王有志精神却很好,一直盘算着当皇帝的大计,此时正一边搭讪,一边打量着对面这位热情的村姑。这村姑大概十七八岁,身材高挑,两腮被海风吹得发红,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倒也中看。不过在网上见惯了美女王有志眼中,不过一个中二少女,特别自恋还好奇心特强,差不多就是个大宋版的小仙女。 这边最近的城镇是上海浦,从那里可以坐船到华亭县,然后有官道直通皇城临安。当然还有一条路,就是从上海浦直接坐船出海绕道杭州湾,经钱塘江进入。但要去临安,必须有路引,具体怎么申办?这些村民也不知道,说只有五娘的爹知道,他做生意,经常出门。 王有志感觉到周围人的警惕,赶紧挨个恭维,女的就夸漂亮,男的就夸英俊,年龄大的就夸智慧,年龄小的就夸聪明,一会就跟村民打成一片,气氛非常融洽。这个村的人说话跟之前那个村的话又不一样,不过跟王有志的家乡话倒有些类似,特别有些词汇一模一样,交流起来更方便了。 第三章 居然是本家 王有志也搞清楚了,蒲汇塘是吴淞口旁边的一个大村,村里大多姓王。于是他赶紧表明自己也姓王,都是本家。村民一听来了兴致,马上问他是哪个堂号?当听到他是琅琊堂后,更高兴,说他们也是琅琊堂,接着趁机追根问底。 王有志既然有志成为世界首富,当然早就对自己祖上的事仔细打听过,准备功成名就之后增添名门之后的光环,以示自己天纵英才。有个本家做市政绿化生意,发了财后,最喜欢修家谱。王有志猜他可能是想借此结交当官的本家。 据这个本家说,他们这一支源自卧冰求鱼的王祥的弟弟王览,也是王羲之的曾祖。王有志虽然对祖上历代名人知道不少,但因为说祖上避藩镇之乱,逃亡海外,所以只好说是唐治礼郎中王新民之后。 这一干本家听了大喜,说他们也是书圣之后,马上有人问他辈分。他哪里知道一千年前的辈分,只好说久居番邦,当年祖上出逃匆忙,家谱丢失,后来也搞不清了。 于是一个自称族长的老者拉下脸来,把他训了一顿,说琅琊堂是士族大姓,怎么能乱了根本?家谱何等神圣,怎么能丢了呢?真是不孝!王有志有苦说不出,只好连连道歉,又说其实是带着家谱的,但后来遇到风浪,带着族谱的那艘船不幸沉了,家里对丢失族谱也一直内疚不安,所以才派他回来认祖归宗。老者见他态度诚恳可怜,方才息怒,反过来安慰他一通。 不过这么一闹,王有志跟村里本家的关系又近了不少,大家都接受他是自己人了。王有志说了,日后去临安搞清楚了,会再回来拜谢,到时候就可以论辈分了。于是他就叫族长老丈,族长就管他叫有志。 那边五娘她娘也没闲着,也旁敲侧击问这两个怪人的情况,做母亲的对女儿接近的男青年都很提防。王有志看惯了网络穿越文,张口就来,说他们是澳洲人,在爪哇国以南三千里,那边沃野千里,还有袋鼠袋熊。他记得很多网文中说,因为描述太详细,所以不可能是假的。于是就极力描述澳洲风情,连袋鼠跟人打架也说了一通。 他还顺便大吹自己家乃是澳洲首富,有良田万顷,金矿铁矿煤矿。听的村民们一愣一愣的,很快人越来越多,把他当说书的。王有志人来疯,人越多越来劲,口若悬河,完全是当初他直播的样子。 王有志说高全是他表弟,祖上是北方人,只懂些北地方言。他二人回来探路准备认祖归宗,但遇到海盗,英勇抵抗,但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力竭被擒。匪首看他二人好本事,将他们剃了头威逼入伙。他们不愿辱没了祖宗,宁死也不做贼,被剥光了扔到海里。 说着,王有志悲从心起,又哭了起来,高全在旁边也帮腔似的嚎啕。村民们佩服之余,赶紧安慰,不断有人拿干粮咸鱼往他手里塞。他假惺惺推让一下,就都塞到小包袱里。 五娘她娘观察了半天,得出结论:这两人不是海盗倭寇,身上没有匪气。澳洲的事闻所未闻,越是说得活灵活现就越可能是胡吹的。那个表弟哭嚎的时候说的话,像是河东那边的口音。这俩小子多半是北方坐船逃过来的,遇到海盗被割了头发下了馄饨,上岸后害怕被送官,假装是外藩夷人。她自己是北方逃难过来的,顿生同情,拿了块咸菜递给高全,用自家的沂州话说:“这小哥,光吃饭团不行,来点咸菜吧?” 高全昏头昏脑地接过来,也是一口鲁南腔:“谢谢婶子。”忽然一惊,就看到对面这个中年妇女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想完了,被看出来了。 五娘的娘王婶子倒也不声张,接着用沂州话说:“你是河东人?”高全楞了。宋朝的河东就是山西,但高全不知道。 王婶又问:“你是大同人还是太原人?”高全说:“俺不是,祖上倒是从洪洞迁出来的。”王婶子不知道,后来明朝洪洞移民遍天下,河北、山东、京西、湖北等地最多,当地方言都受山西话影响。 王婶子又问:“你这个表哥呢?也一样?” 高全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对王有志的不满,毕竟相依为命,再说他现在什么都指望王有志,于是小心地说:“他不是,他家是杭州的。”他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为王有志是杭州人,也可以认为王有志祖上是杭州人。 王婶子这下搞不清了,难道这两人真是海外归来的?高全听着位大姨好像很希望他是北方人似的,就学着王有志硬认老乡:“俺姥娘家是兰陵人。”这也可以理解为他母亲娘家祖上是兰陵人。 王婶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哎呦,那可巧了。婶子呀,娘家是沂州府的,这兰陵可不也是沂州府的地界。兰陵那边出好酒,叫什么来着?” 高全马上答道:“郁金香!李白有诗: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王婶子高兴地把手一拍:“对对对,就是这首诗,这个酒。婶子娘家呀,逢年过节,来人请客,就喜欢用郁金香来招待。” 王婶其实根本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一个沂州城郊大户人家的使女。她伺候主人请客听人讲过几次兰陵美酒郁金香,于是就把郁金香当成世界上最好的酒了,甚至当成好酒的代名词。 后来金兵南下,她跟着主家逃难的时候走散了,索性打散了头发学着她服侍的姑娘的样子梳起来,假装官家小姐,自抬身价。后来遇到做生意一心想阶级跃迁的王七六。她见王七六没结婚,人好像还有些钱,于是就施展自己在大户人家学到的本事,三下两下让王七六觉得她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王七六实际上固然也觉得娶个官宦小姐可以提升社会地位,但更重要的是个高屁股大,一看就是个宜生养的。王七六的眼光真不错,她一气生了4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个个高高大大,给王七六提供了丰富的人力资源和强大的武力后盾。 不过她终究是心虚,生怕被戳穿。好在村民都没见过世面,看她各种礼节讲究,还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觉得不亏是千金小姐。现在遇到高全这个姥姥门上在兰陵的,又从来没去过沂州府,不但不能戳穿她,还能拿来当证明。于是她马上态度180度大转弯,对高全热情得不行,要不是她姓李不姓高,简直就要把高全当成娘家侄子了。 王有志看到高全这边居然打开了突破口,惊喜之余又有点担心,赶紧凑过来问了问情况,也很高兴。宋代的沂州话跟现在的临沂话发音很不一样,倒是跟临安话有些相似,因此王有志跟王婶子倒是交流起来更顺畅。王婶子将原因脑补为王有志家里唐朝就出海了,保留了一些琅琊古音。 村民既然认了这个本家,就变得非常热情。农村一般没什么事,也缺乏娱乐活动。有道是:“乡下嫲嫲进趟城,回家说得嘴都疼。” 老王家忽然有海外游子归来,觉得也非常有面子。族长居然安排在王氏祠堂里摆了好几桌。 先祭祖,族长第一个磕头上香,告知祖先有海外游子回归,大喜之事。然后几个老者,然后王有志。王有志给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倒是非常乐意和心诚,反正这些也是他祖宗,他也很希望祖宗能保佑他成就帝业。周围的族人他虔诚的态度非常满意,那个时代很少有人乱认祖宗。 作为领导,族长兼保正自然要发表讲话,老头清了清嗓子以示威严,然后朗声讲道:“天佑我王氏,今有海外游子王有志归来,足见我王氏之忠孝之名,扬于远夷。我王氏始于东周,初兴于秦,大兴于两晋。延至炎宋,人丁何止千万。又尤以我琅琊堂最为兴旺,已成江南第一大姓。老朽不才,蒙大相公不弃,命为蒲汇塘王士族长,荐为保正,替大相公看着这千余族人,百顷之地。老朽敢不用命?今日之喜,明日就报与老总管,咱琅琊王万里之外也有分支,而且不忘祖宗,渡海来归,也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王有志一听,原来族长还不是本家推举,而是上级任命的。他来自新社会,习惯认为村民们都是自耕农,搞半天原来他们还都是佃户,这个族长也不过是个地主家的狗腿子。 第四章 士族的力量 接着吃饭,王有志被安排在第二桌,由族长的儿子王忠信陪着,算是升格了。王有志怀疑,可能是自己一阵神吹,族长想觉得也许可以报请那个什么相公,开辟商路,才对自己这么重视。高全被安排跟几个外姓来贺喜的一起。 王有志旁敲侧击问清了,原来那个大相公的名讳是王文修,是这一大片琅琊王氏的家主,从华亭一直到海边,大部分土地都是他家的。那个老总管叫王忠义,是大相公的管家头头,虽然听起来是个奴才,但也是管着数万人的ceo,对这些佃户几乎就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也是威风凛凛。王文修更不简单,居然是秦桧老婆王氏的娘家侄子,北宋宰相王硅的曾孙,背景可谓深厚。王有志心里撇撇嘴,但又不敢显示出来,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蒲汇塘的村民就跟王文修其他产业的佃户一样,不论种地、打渔还是做生意,都要向王文修交钱。就像《刘三姐》上说的那样:(在这一片地上)天是大相公的天,地是大相公的地,山是大相公的山,水是大相公的水。 当然琅琊堂王氏子弟比一般的佃户有特权,还可以当承包商,自己租下大量土地、山林或者河段,或者自己用,或者再转包,也有既自己用也转包的。按后世土改的说法,这种转包商就是二地主。这些外姓人都是最终的佃户。 王有志心想怪不得这些人这么热心,还专门拿了酒肉礼品来贺喜,这是讨好甲方管理人员来了。又寻思着,族长摆酒席是不是想趁机收礼?再联想到族长的那一篇讲演,也不无夸耀实力的意思。又一想,不管是不是,自己身无分文也蹭了一顿酒菜不是?想那么多干什么,于是又继续打听村里的情况。 聊着聊着就聊到五娘她爹王七六。五娘家里是村里的另类,她爹主要做生意,家里也有一点地但不多,让老婆女儿和小儿子种,四个大的儿子跟着他跑生意,忙不过来也雇短工。这也是当时小行商的普遍做法,主要靠自己家人来干活,少有雇工,等于自己剥削自己,所以能攒下一些辛苦钱来。 正说着,王五娘的爹王七六就来了。王有志就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胖子,留着两撇胡子,腰微躬着,眼睛到处乱看,笑眯眯的给族长作了个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主动坐到了王有志这一桌。(王七六是宋光宗时期的浙江商人,被欠账的无赖杀死,姑且把他演义到赵构时期。)一来这桌饭菜仅次于几个老者那一桌的,二来他也很想看看接近自家女儿的是什么人? 族长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胡吃海塞的高全,也没说什么。王忠信笑道:“七六你倒是鼻子灵,闻着香味就过来了。” 王七六也不在乎:“听说有本家自海外归来,这等盛事,我怎么不来?大哥就不要在乎这点酒菜了。” 王忠信指着王七六对王有志说:“这是五娘的爹王七六,一贯在外边跑生意,说起来应该是蒲汇塘首富,但也是首扣,最是小气。” 王有志赶紧起身作揖,并自我介绍。王七六赶紧一把扶起,仔细打量着说:“刚进村就听说来了个海外俊杰,现在一看果然是一,啊,一个人物啊。” 王有志赶紧奉还几句恭维。王七六又问:“听说小哥自澳洲来,我也跟人到过海边,却从来没听说过澳洲这个地方,不知究竟在哪里?” 王有志只好又讲一通,澳洲在爪哇以南三千里。王七六点点头,这跟他刚才听老婆女儿说的一样。王有志忽然想起网上关于山海经对澳洲的记载,就说:“其实澳洲是当地的叫法,我中华《山海经》上记载的劳民国、厌火国,即在澳洲。” 此言一出,众人肃然起敬。王有志既然熟读《山海经》,必然是个读书人。王七六也打消了怀疑,端起酒杯躬身道:“小哥博学强记,当真了得,我王氏又添一大才,请满饮此杯。” 王有志谦虚一下,喝干了酒,又赶紧拿起酒坛子,给每个人倒上。族长也觉得有面子,就问:“有志才学惊人,不知是否有功名?” 王有志自然没有功名,但他也有一番说法:“回保正话,澳洲那边是外国,没有科举。不过那边有学校,从低到高有小学中学大学。小学即是蒙学,小学毕业后就依次考中学,再考大学。我是大学毕业。” 族长大惊:“小学相当于童生,中学应该就是秀才,大学岂不是相当于举人?” 于是大家刮目相看,族长和几个老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叫人拿来笔墨纸砚,非让王有志留下墨宝。王有志哪里敢写,百般推脱,说澳洲那边不用毛笔,自己不通书法。正在拉扯,高全喝了一杯酒,走过去,拿起笔就写: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然后问了日期,写下录杜工部《春望》绍兴二十三年四月,高全书。高全接着扔了笔,坐在椅子上掩面大哭。 书法遒劲有力,是村里人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行书。众人虽然都是村汉,但也觉得这书法看着很有气势,刚才对高全饿死鬼一样狠吃的恶感一扫而空。 王有志咳嗽一声,说:“我这表弟最是忠义,闻听靖康之耻就立志与金贼不共戴天,每思此事就切齿大哭。诸位勿怪。” 如果联系到当今时局,这首诗确实应景,大家对他二人更加敬重。一些人觉得这个长相粗鲁的表弟书法都如此了得,王“举人”的书法必定更胜一筹,看来他只是不愿写,或者想抬举他表弟。 族长说:“看不出这位高小哥,门神一般的汉子,居然胸怀锦绣,还如此忠义,实在难得。”然后招呼大家继续坐下来吃。 因为刚才谈起靖康之耻,气氛就有点沉闷。王七六主动跟王有志攀谈,聊做生意。这个王有志内行,他倒腾过长三角的很多特产,大讲一通丝绸如何,龙井茶如何,徽墨如何。王七六自己做布帛生意,却对王有志说的很多道理闻所未闻,但毫无疑问王有志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自己没接触过那么高端的丝绸布匹。 饭后,王七六非拉着王有志去他家,王有志也想问问去杭州的事,于是就拽着高全一起过去了。王七六家虽然是“村首富”,但也就是院子大些,都是瓦房,家里也没有佣人,都是儿女干活。王有志看了看屋里的摆设也一般,心里暗想这个所谓首富也就是个做小生意跑单帮的。 王有志向王七六说明,他跟表弟要去临安认祖归宗,希望王七六能帮着开路引。王七六说这个好办,族长就是保正,他出保就行。也不用去华亭县,到上海浦就能开路引,自己跟那边的巡检和书办都认识。他建议办了路引后,跟他一起坐船去临安。王有志二人自然求之不得,两边一拍即合。王七六家里地方大,就收拾出一间房来让王有志哥俩住下,明天一早先去找族长写担保信,然后一起到上海浦。 宋朝大部分人一日两餐,下午那一顿,二人吃的也多,谢过王七六后,他们被王小弟领着洗漱过,就进屋休息。王有志终于有床睡了,往床上一躺顿觉舒畅无比,正要睡着,听见高全又哭了。 王有志大怒:“累了一两天,吃了一嘴沙,好不容易吃饱喝足,能有床睡,你又哭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高全哭道:“俺还是想爹娘想部队,俺还是要回部队去......” 王有志烦了:“你还有完没完?现在你也清楚了,这是宋朝,你怎么回去?咱们过来是那艘船传送过来的,这边哪有那样的船?在这边,咱们大显身手,到时候,我当皇帝,你当大元帅。在那边人家都嫉妒你排挤你,根本提不上去。算了,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找部队去吧!” 第五章 王七六的算计 高全顿时哑了火,他也清楚回不去了。自己离开老家后一直都在部队上,就算出差,也到处都可以找组织帮助。别说在宋朝,就是在21世纪,到没有组织的地方去,他也心虚。虽然很看不起这个狗特务,但现在离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连周围人说的话,自己大部分都听不懂。高全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很无能,原来自豪的各种本事都没用了,现在还要听这个狗特务指挥,他倍感屈辱。前几天这个狗特务还任打任骂,对自己百般讨好,现在却对自己大呼小叫,把自己当傻子一样对待。可现在自己六神无主,只好任他欺负,想到这里,高全又潸然泪下。 不过王有志其实没觉得高全无能,反而认为高全是个宝,没想到这个大头兵居然文武双全。高全的字体他见过,是仿了沙孟海的风格。在沙孟海活着的时候,是当之无愧的全国书法第一,启功老爷子都只能屈居第二。这种字体大气磅礴,非常适合挂在中堂,最高曾经拍卖到3万6一尺。光自己帮着高全卖字,都能锦衣玉食。 更何况小高还是个军事人才,这以后就是自己的诸葛亮加赵子龙。有小高辅佐,自己天生理财圣手,还有几百g的网络历史治国经验,帝国唾手可得。能当皇帝谁还当首富呀?小高不是想当元帅吗?以后封他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了。至于小高会不会谋朝篡位?应该不会,你看他那个傻样,典型的山东侉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山东不出皇帝,这可是网上总结的历史规律。想着想着,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外边一个人影听听没动静了,就悄然离去。路过五娘父母的房间时候,就听见五娘姆妈说:“官人,你觉得这两个人怎么样?”人影顿时停下来了。 这村里就王七六家,婆娘管男人叫官人,这让他十分受用。王七六沉吟了一下说:“那个王有志是做生意的好手,好像家里真的很有钱。他表弟高全,一把子力气,明天正好帮着替我运货,就不用再雇人了。” 王婶子说:“谁问你这个了?五娘都快十八了,村里他这么大的小娘鱼好多孩子都两三个了。五娘是吃不了苦受不了气的,这两个人不如咱们选一个招赘了?海外回来,孤苦伶仃,招赘后,咱就是他亲爹亲娘。还搭一个表兄弟帮着干活跑生意,等于干儿子一样。” 王七六又沉吟了一下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五娘一直娇养着,舍不得她出嫁,养成老姑娘总不好。听书听得魔怔了,天天说要当皇后,搞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疯疯癫癫,也说不到好人家。她天天在家光吃饭不干活,还爱打扮,花钱倒是不少。 按说王有志最好,细皮嫩肉的,也是五娘喜欢的那种书生样子,还很会做生意。他那个表弟看起来什么都听他的,他留下那个表弟自然跟着留下,既能出苦力,又能当护院。字写得不差,明天再问问,说不定还能记账。不过同姓不结亲,怕是族长他们不让。” 王婶更果断:“他家都跑到番邦几百年了,别说五服就是十服也出了。别听他们的,实在不行让他们分出去过。你经常跑上海浦,那边不是有个当库房的小院,就让他们去那边住,还省了请人看库房。不在村里,族长凭什么管?摆酒的时候,咱们不请这边的人,免得他们呱噪。” 王七六迟疑了一下说:“就怕他告诉大总管,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再说还不知道人家家里愿不愿意呢?看起来他家里怕真是大户人家。” 王婶嗤了一声:“番邦的大户人家到了大宋算什么?他就是番邦王子,咱五娘也配得上!” 外边不知碰倒了什么,砰的一声。王七六大喝一声“谁?”,外边传来“喵”的一声猫叫。王七六刚要起身,却被王婶拉住,小声说“是五娘。”外面一个黑影踮着脚尖飞快地跑了。 第二天早晨,王七六拿了两套衣裤对王有志和高全说:“你们的衣服太小,我让浑家拿我以前的衣服改了改,你们看看合身不合身?” 王有志和高全道谢后接过来一看,原来就是在旧衣服胳膊腿上加长了一块,不过王婶针线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有总比没有强,还是白给的,再挑三捡四就不是人了,于是二人连声说好,一起给王七六作揖。 接着一起去族长家写保书。族长对王有志说:“你不如就留在蒲汇塘,老朽去跟大相公说,给你落户。”他当然想了,一下多了两个壮劳力给他们当佃户。 王有志知道这个大相公什么背景,越发不想留在这里,于是他说:“多谢保正美意。不过有志既然千辛万苦回来,自然还是要找到祖宗坟墓才好。那边事了后,我还会再来看老丈的。还望老丈成全。” 族长说:“也罢。你一片赤诚之心,老汉也十分敬佩。这也是咱们琅琊堂的忠孝之风。”说完,从里面拿出一份保书,原来他早就找人写好了一些备用。王有志和高全都签了名,族长不会写字,按了手印。王有志的书法以他的签名最好,原来经常苦练,来哄骗妹子。族长等人也不懂,只觉得虽然不如高全的字有气势,但也非常好看,于是夸了一通。 王有志很得意,假谦虚了一番,与族长等人告别。王七六带着他们却不先回家,而是去到一家外姓人那里,让他们等在门外。进去过了一会出来,有三个后生先后扛出六个大包出来,王有志喊着他们帮忙,连同那三个后生,一起扛到自家后门,那边停着六辆江州独轮手推车子,五辆上面摆了不少袋子。原来和他们扛来的大包里一样,都是生丝,王七六把生丝运到杭州,然后买了杂货运回上海浦,再发到江北去。还有一辆上面放着几个木轮和工具,这种手推车木质轮子容易坏,跑长途必须有备用轮,这算是维修车。 王七六道:“正好我们六个人,一人一辆车。车把上褡裢里有干粮有咸鸭蛋,大家路上吃。”王有志一看,我说这家伙管吃管住还送衣服,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高全却觉得理所当然,连吃带住还穿人家衣服,出点力也应该。他们把新搬来的生丝跟原来车上的一起绑在车上,捆扎牢靠。 王有志忍不住问王七六:为什么不直接运到苏州?那边不是丝织业发达,应该对生丝需求量很大。王七六解释说,那边是吴郡四姓的地方,他们去卖生丝很吃亏,而临安是京城,就包容得多,虽然各种名目的费用也不少,但不会因为姓王而被针对。华亭县也有丝绸织坊,但规模小,用量少,所以大批生丝就流向杭州。 正说着,五娘背着包袱出来,说:“爹,你带我去临安玩嘛,我从来没去过。” 王七六厉声说:“胡闹。你还没嫁人,哪能到处乱跑?” 第六章 残酷的社会 他们赶紧跑过去,看到王七六指着一艘淡红色的大船,大中小三个深红的船帆,船头下面写着顺宁两个大大的红字,主桅杆上挂了一面白底红边的旗,上写香溪两个大字。当时中国造船业已经很发达,普遍使用集团桅杆,水密舱、升降舵和指南针。这艘船舷上有很多方形木盖,看上去很像大航海时代帆船的炮口,但实际上是船桨出口,在无风的时候,可以打开,伸出船桨划动。 王七六给3个新人讲船上的规矩:不许说帆,必须叫蓬;不许说狂话,尤其不得对龙王爷不敬;不许说虾,要说元宝鱼;问船员事情,要先说龙王爷保佑;等等诸如此类。 在王七六安排下,排队将货推到一艘大船上,上了船,又继续推到货舱,然后把江州车拆开捆好。好不容易忙完都快中午了,大家又到客舱把随身行李放好,连五娘一起都住在大仓里。大家轮流到甲板上透气。 五娘没有坐船出海过,很是兴奋,缠着她爹带她上去。她几个兄弟无所谓,王有志和高全就也跟着一起到了甲板。根据王七六介绍,这是一艘三千料的福船,算是中等船。货船渔船是不许女人上船的,但客船可以。但一般的客船也都是客货两用。船上规矩多,不要乱跑乱说。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五娘听的,主要是怕她乱跑出危险。五娘由于第一次出海,也有点害怕,手一直拉着她爹的胳膊不放。那个时代的姑娘,还不会到处乱爬拍照。 高全和王有志极目四望,但见到处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美不胜收。大船缓缓地航行,风平浪静,毫不颠簸。和煦的海风吹在脸上,灰白的海鸥张开翅膀漂浮在船尾。它们都是空气动力学大师,很善于利用船的上升气流节省体力。 海军陆战队员高全激动起来,他有点回到部队的感觉了。他对这艘宋朝的船如何行驶很有兴趣,到处跑来跑去查看。王有志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搞海运,但自己对船一窍不通,也跟着他跑,还一路问些傻问题:“高队长,你看明明是南风,为啥船还一路向东南开,他们也没用桨划?” 高全很不屑,也有点得意地说:“你连这都不懂,调节风帆的角度,船走之字形,就能利用逆风航行。你看桅杆上下不就有水手调帆?” 这一段时间被王有志当傻子一样呼来喝去,他一直都很憋屈。这回终于碰到这个世界,王有志不懂而自己在行的事了,不由的就要卖弄一番,“你看这每根桅杆上的船帆都不是对称的吧?这就可以形成压力差,就可以不但利用顺风,还能利用侧风和顶风。这桅杆高处还有好多小帆,这叫“野狐颿”,俗称头巾顶”,可以利用船产生的上升气流提吊船身。这些《船舶史》课本上就有。” 旁边一个人“咦”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这侉子,居然还通海事?”王有志一看,却是个熟人,就是之前要打王二的那个什么大郎。当时没上心看,只觉得他个子也挺高,身材魁梧,白净脸。现在细细端详,居然个子比王有志还高,大概一米八左右,这在南宋算是非常高的大个子了。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一想也对,他们既然跟王七六他们排在一起,应该也是搭这条船去临安的。 高全现在也差不多能听懂不少当地方言了,登时大怒:“放屁!什么侉子不侉子的?你大人没教过你说人话吗?” 那大郎挨骂也火了,挽了袖子要上前厮打。跟着他的几个人赶紧拉住,有个相劝道:“罢了罢了,这厮必定是张青那贼寇的手下,他们吃人的,莫要撩拨。” 王有志和高全莫名其妙:“呸呸!谁吃人?不要污人清白,谁是张青?” 那几个人一愣,毕竟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的事,更何况还是叫自己首领的名字,所以这两个“侉子”不可能是张青的手下。 那个大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辱人在先,但年轻人脸皮薄,不愿道歉,于是就说:“就算你不是张青那厮的手下,也多半不是好人。” 高全大怒,“看你是个老百姓,不想揍你,你还没完了。我看你也是个练家子,我们比划比划。” 那大郎听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是要跟他比武的意思,于是说:“难道你是官身?我钱家虽然不富贵,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比试就比试,我有名的师傅拜过十几个,怕你不成?临安城南谁不知我钱大郎?” 说着他就跳开,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站得很稳,非常好看,确实是练过的。跟着他的几个人不敢相劝,只好站在旁边助阵,看那意思,一旦那大郎受伤,他们就上前相帮。 高全也不答话,上前就是一记右劈拳。钱大郎见来的凶猛,赶紧往自家左手侧一闪。对方打过来的右拳虽然直奔自己鼻子来的,但让过去后肯定是向自己的右侧,然后他伸手去刁高全的手腕,准备上边用手一拉,脚下一勾,借力把高全放倒在地。这个招式跟当初高全刚穿越时抢村民锄头如出一辙,唤作“顺手牵羊”。 不料高全左脚一蹬地,右脚向右侧一个大跨步,把肩膀直撞过来,一个铁山靠登时将钱大郎撞飞,摔了个仰八叉。钱大郎几个伴当都惊呆了,想群殴又不敢上前。 铁山靠是八极拳的招式。八极拳以实战著称,清末民国乃至建国初期,大部分政要的警卫都是八极拳弟子,是中国传统武术中最能打的拳法之一。后来部队上练格斗,经常有八极拳的招式。八极拳要过几十年,才由京西月山寺第二代住持苍公创立,钱大郎当然见所未见。 王有志大喜,连连鼓掌,他本来看钱大郎也是练家子,以为总要打几个回合,没想到被高全一个照面撞倒。不过他也看出钱大郎不像一般人家的少年,于是上前扶起,说:“大郎勿怪,我这兄弟是厮杀汉,打架不比京城比武,不讲规矩。” 钱大郎倒是输得起,起身后一脸佩服,拦住装模作样要上前群殴的伴当,躬身作揖道:“真是出色的好拳脚。我钱大郎只道天下各派武技无不知晓,就是二十万禁军教头也能打个有来有往,不想却是井底之蛙,平日练的都是花拳绣腿,拜过的那些师傅也全不中用。”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坐的地方,就要扶高全坐到缆绳堆上去,“师傅请坐,受徒弟一拜。” 高全却不好意思了,“使不得使不得,大郎不曾提防,这一场不算数。” 钱大郎却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扑通一下就跪在高全面前:“输了就是输了,我钱钧输在师傅这样的好汉手下,心服口服。” 高全赶紧去扶,钱大郎却死活不起来,非要高全答应收他当徒弟不可。高全一来见推脱不得,二来京东人好为人师的基因又开始发作,于是就说:“好好,我收下你这徒弟了。” 他最近一直被王有志精神压迫,郁郁不得志,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心中得意,拉着钱钧就向王有志显摆:“为师叫高全,这是我表哥王有志。” 王有志挺着肚子就等着钱钧来拜见师伯,谁知钱钧只是作了个揖:“王大郎有礼。”王有志心中不悦,想这家伙这么没礼貌。其实他不知道,宋朝师生是以兄弟相称的,所以叫徒弟,不是叫徒子。所谓师徒如父子是到了明清,万恶的学徒制度兴起来后才出现的说法。 钱钧像是他们这伙人的主人,接着派人去拿酒菜上来,又跟船家买了烧好的鱼虾海鲜,就在甲板上坐着吃。钱钧请高全坐了上座,其实就是对着上船的舷梯方向的位置。高全也不推辞,瞥了一眼王有志,一屁股坐下。 王有志倒不在乎,他紧挨着高全坐下,只是盘腿坐不大习惯,时间长了腿麻。他对钱钧很有兴趣,按他长期看穿越小说的经验,钱钧家里应该是大官或者大财主。这样他们一到临安,就能迅速借助钱家的势力发展起来。当初劝住钱钧不要打王二的那个中年人也过来一起吃,钱钧叫他七叔,但好像只是远亲,现在为钱钧的爸爸工作,负责苏州一带的丝绸和刺绣收购运输,职务是管事。 王有志不好直接问钱家的事情,就先问张青是怎么回事?为何把他们误认为是张青的手下。 七叔叹口气说:“张青这厮说起来也是条好汉。他本是京东海寇,绍兴九年金兀术南下,横扫京西地。岳爷爷当时还在鄂州,来不及救援。张青竟出奇兵,从海上到辽东,诈称王师,攻陷了北苏州,几乎就是直捣黄龙府。可惜没能救回二圣,但也让金兀术顾头不顾腚,岳爷爷趁机连夜赶路,大败金兀术,救了京西百万百姓。” 高全和王有志都道:“如此他岂不是大英雄?” 七叔很满意两位听众投入的态度,故意先喝了一杯酒吃了口菜,吊了一下听众的胃口,然后说:“他虽然没有救回二圣,但也带回一些辽东百姓,按说是有大功的。但他这人当初做海寇的时候,无恶不作,还吃过人!” 高全和王有志二人不由得“啊”了一声。七叔见自己能够如此调动听众情绪,更加得意:“他和他浑家当初没当海贼时,就开黑店,将过往客商用蒙汗药麻翻,扒皮抽筋,把人肉瘦的自家吃,肥的剁馅包肉馒头卖。”说罢,将桌子一拍。 高全和王有志面面相觑,原来是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的原型。七叔微笑着,捋捋八字胡,接着说:“二位莫怕。这对贼夫妻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官府很快就派人捉拿。这两个狗男女却见机,早早听到风声,就烧了黑店,卷了金银,带着手下小贼,一起逃到海上当了海寇,到处打家劫舍,抢劫盐场,愈发大弄起来。他们在海上飘忽不定,禁军也追之不及。当时朝廷六贼当道,报喜不报忧,蒙蔽天子。张青这厮愈发猖狂,聚了几千人,几百条大船。” “好在张青这厮虽然可恨,但也还知道忠义。金兵南下后,他不再骚扰海州,而是不断到登州一带抢劫,既抢伪齐,也抢金贼,终于在绍兴九年冒充王师偷袭辽东,一举成功。 辽东汉人久盼王师,指望着跟着他直捣黄龙府,救回二圣。但他这人胸无大志,不在辽东攻城略地,抢了一把就跑。而且一口气跑到咱们江南这个苏州来。” 七叔看看听众兴致又下去了,顾不得喝水,赶紧上猛料:“他立了这等大功,朝廷自然要招安。拍了个大官去招抚,这官人久闻他吃人恶名,甚是不齿,于是就问他:“’闻卿吃人甚多,卿就是你的意思,官人说话文雅,你不说你只,说卿,你们不懂得。官人就问,卿吃人甚多,那人身上什么地方肉最好吃啊?’张青那狗贼拉起招安相公的手就说:’手心的肉最佳。’” 第七章 吃人的张青 这个事听起来毛骨悚然,众人都不吭声,低头看自己手心,有的人接着还藏到背后,好像有人要拉过去吃一样。 七叔得意地又捋捋山羊胡:“那位官人自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跑了。张青这样行事,也知道当官无望,他夫妻接着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那帮手下也都不知道。他二人不见了不要紧,他手下那帮人没了头领,朝廷擢其精壮入伍当兵,还有一些当水手,还有的贼性不改,又当了海寇,骚扰江南沿海。” 大家感叹一番,也都不想再聊这个食人魔。王有志趁机将话题引向钱钧家里,兴致勃勃旁敲侧击把他访。谁知聊了一会,才知道钱钧家里虽然不穷,但也不是富贵人家,虽然也是吴越堂钱家,但也只是一个钱家的旁系分支,替主家管着生丝绸缎生意。家里几个武官,最高的也就是个指挥使(营长);还有一个文官,也不过是个正九品的校书郎,虽然清贵,但也没啥实权,在临安算是中等人家。 王有志听了心中有点失望,按照一般穿越小说中,主角一开始遇到的年轻人多半家里非富即贵,从此借势而起。这个钱钧家里只是个士族旁系末枝的子弟,虽然比王七六他们甚至巡检强多了,但也算不上个依靠。想想也适合,带着一千年后的知识来,本身就已经开了金手指了,还想出场就遇到贵人相助,那不成了开金大腿了?这个钱钧虽然家境中等,但好歹也可以借力。想到这里,王有志又开始打听钱钧个人在家族的地位。 钱钧城府不深,一问就说,甚至把王有志当成知心哥哥,倾诉对象。原来家里希望他读书考功名,但钱钧自幼不爱读书,喜欢舞枪弄棒。当时军队名声不好,良家子一般不愿当兵,而且现在经常打仗,他是独子,不敢有失,所以家里就想让他学做生意,派他出来到上海浦一代收生丝。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其实就是在旁边跟着学。他天天练拳棒,身怀武艺打心自起,一路上多次要与人冲突,都被众伙计劝住。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真正的士族子弟大多从小就被管束很严,特别是皇城脚下,多富贵人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就是当今宰相秦桧家族的子弟都很小心。这与乡下的土豪劣绅鱼肉乡民形成鲜明对比,但士族的文明却建立在对下层百姓盘剥的基础上,没有这些压榨来的财富,也就没有士族吟诗作赋的优雅,只不过自己不干脏活就是了。 钱钧虽然只能勉强算士族子弟,但家里毕竟世代做官,家教甚严。那时候都信奉棍棒下面出孝子,钱钧都十七岁已经算是成年了,但还经常被他老子打板子。 钱钧听了高全二人的情况,就力邀二人住到他家里去。王有志当然想去,但又想到以后可以跟钱钧家里有合作,要是一开始就寄人篱下,谈起来就不平等了,所以婉拒了。高全虽然有点想去,但也很要面子,所以王有志说不去,他也就跟着赞同。不过他也答应,会经常去点拨钱钧武艺。 吃完饭,钱钧又给高全奉上一大锭银子,约有十两。这在当时是很重的礼了。中国银矿少,在明朝大量输入南美白银之前,一直都缺银子。有些文艺作品中动辄几万两白银,纯属小白文青的yy。 高全正要推辞,王有志一把拿过去,说替他收着。开玩笑,两人身无分文,有人给钱还不要?十两银子他算着应该相当于后世的八千多元,一对一的武术教练收费一般哪有这么高的?又不是专门针对老阿姨的健身vip服务。 七叔有点担心露财,赶紧往周围看了看,怕被人惦记上。钱钧却一点不在乎,劝道:“有师傅和我在,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敢来撩拨?”吓得管事赶紧来捂他的嘴。 高全给钱钧讲解铁山靠的动作要领。钱钧练了几次后,很是兴奋,大叫:“仅此一招,就能打倒无数硬汉!”钱钧练得兴发,又叫人拿了朴刀来,求高全教他厮杀的真本领。原来他自己喜欢练武,也喜欢拉着别人练武,来的时候不但带了几个平时一起练武的伙计,还带了五六把朴刀,准备培养这一路的伙计都练朴刀。 高全和王有志都对宋朝的朴刀很有兴趣,从小看《水浒传》,朴刀的大名就如雷贯耳。原来是一根木棍和一把长刀的组合。但见钱钧将长刀的刀把插到木棍的一头,然后一拧就固定住了。他见高全和王有志好像没见过朴刀,就递给他们仔细观看,一边讲解:“师傅请看,这里有卡榫,插的时候要对好,然后顺下去,一拧就行了。我这刀是皇城司传出来的样式,一拧就能卡住,不用三个丫儿拧紧,端的是爽利。” 王有志和高全互相看了一眼,脑子里都蹦出两个字:“刺刀”!王有志心中大喜,原来宋朝这么早就把刺刀问题解决了,以后把朴刀搞得更细长点,接到火枪上不就是刺刀嘛!这样可以跳过300年,淘汰火枪和长矛组合的西班牙大阵,老子赚大了! 高全装卸了几次朴刀,就开始指点钱钧武艺。王有志还玩不完,好像非要吃透下岸就要造一样。 高全不会用朴刀,他只会用刺刀。于是他就说自己只练过枪,教钱钧刺杀要领,大讲“压顶送,二同时,一般高”。压顶送,就是以虎口的压力和四指的顶力,将枪送出;二同时,就是转体、出脚和出枪要同时,两手握枪要同时;一般高,就是刺刀尖约与喉部同高。当听到“枪放下”的口令时,以右脚掌为轴,身体半面向左转,同时收回左脚,左手将枪迅速交给右手,成持枪立正姿势。 钱钧听了后,想了想:“师傅教的招式好像不是大枪,很适合朴刀,难道是他为了教我朴刀改的?”顿时又佩服又感动。佩服的是认为高全真是奇才,居然可以这么快把大枪的招数改成朴刀的技艺。感动的是,师傅对他真好,还专门为他改招式,“发明”新武艺。七叔还提防人家,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全仿佛又回到了训练场带新兵,带着钱钧越练越带劲。这时已经到了黄昏,夕阳慢慢西沉,即将掉入大海,甲板上来了很多人看海上日落。他二人一起演练,也引来不少人围观,高全也是个人来疯,练得愈发卖力,还耍了一段枪操。 众人看得过瘾,齐声喝彩。就在这时忽听到桅杆上一阵锣响夹着一声声大喊:“海寇!海寇!”接着就看到几根羽箭和火砖从天而降。人都四散而逃,高全一个打滚藏到船舷旁边,气得大骂:“刁斗上是干什么吃的?贼船靠过来了才发现。” 第八章 海寇 这个事听起来毛骨悚然,众人都不吭声,低头看自己手心,有的人接着还藏到背后,好像有人要拉过去吃一样。 七叔得意地又捋捋山羊胡:“那位官人自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跑了。张青这样行事,也知道当官无望,他夫妻接着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那帮手下也都不知道。他二人不见了不要紧,他手下那帮人没了头领,朝廷擢其精壮入伍当兵,还有一些当水手,还有的贼性不改,又当了海寇,骚扰江南沿海。” 大家感叹一番,也都不想再聊这个食人魔。王有志趁机将话题引向钱钧家里,兴致勃勃旁敲侧击把他访。谁知聊了一会,才知道钱钧家里虽然不穷,但也不是富贵人家,虽然也是吴越堂钱家,但也只是一个钱家的旁系分支,替主家管着生丝绸缎生意。家里几个武官,最高的也就是个指挥使(营长);还有一个文官,也不过是个正九品的校书郎,虽然清贵,但也没啥实权,在临安算是中等人家。 王有志听了心中有点失望,按照一般穿越小说中,主角一开始遇到的年轻人多半家里非富即贵,从此借势而起。这个钱钧家里只是个士族旁系末枝的子弟,虽然比王七六他们甚至巡检强多了,但也算不上个依靠。想想也适合,带着一千年后的知识来,本身就已经开了金手指了,还想出场就遇到贵人相助,那不成了开金大腿了?这个钱钧虽然家境中等,但好歹也可以借力。想到这里,王有志又开始打听钱钧个人在家族的地位。 钱钧城府不深,一问就说,甚至把王有志当成知心哥哥,倾诉对象。原来家里希望他读书考功名,但钱钧自幼不爱读书,喜欢舞枪弄棒。当时军队名声不好,良家子一般不愿当兵,而且现在经常打仗,他是独子,不敢有失,所以家里就想让他学做生意,派他出来到上海浦一代收生丝。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其实就是在旁边跟着学。他天天练拳棒,身怀武艺打心自起,一路上多次要与人冲突,都被众伙计劝住。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真正的士族子弟大多从小就被管束很严,特别是皇城脚下,多富贵人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就是当今宰相秦桧家族的子弟都很小心。这与乡下的土豪劣绅鱼肉乡民形成鲜明对比,但士族的文明却建立在对下层百姓盘剥的基础上,没有这些压榨来的财富,也就没有士族吟诗作赋的优雅,只不过自己不干脏活就是了。 钱钧虽然只能勉强算士族子弟,但家里毕竟世代做官,家教甚严。那时候都信奉棍棒下面出孝子,钱钧都十七岁已经算是成年了,但还经常被他老子打板子。 钱钧听了高全二人的情况,就力邀二人住到他家里去。王有志当然想去,但又想到以后可以跟钱钧家里有合作,要是一开始就寄人篱下,谈起来就不平等了,所以婉拒了。高全虽然有点想去,但也很要面子,所以王有志说不去,他也就跟着赞同。不过他也答应,会经常去点拨钱钧武艺。 吃完饭,钱钧又给高全奉上一大锭银子,约有十两。这在当时是很重的礼了。中国银矿少,在明朝大量输入南美白银之前,一直都缺银子。有些文艺作品中动辄几万两白银,纯属小白文青的yy。 高全正要推辞,王有志一把拿过去,说替他收着。开玩笑,两人身无分文,有人给钱还不要?十两银子他算着应该相当于后世的八千多元,一对一的武术教练收费一般哪有这么高的?又不是专门针对老阿姨的健身vip服务。 七叔有点担心露财,赶紧往周围看了看,怕被人惦记上。钱钧却一点不在乎,劝道:“有师傅和我在,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敢来撩拨?”吓得管事赶紧来捂他的嘴。 高全给钱钧讲解铁山靠的动作要领。钱钧练了几次后,很是兴奋,大叫:“仅此一招,就能打倒无数硬汉!”钱钧练得兴发,又叫人拿了朴刀来,求高全教他厮杀的真本领。原来他自己喜欢练武,也喜欢拉着别人练武,来的时候不但带了几个平时一起练武的伙计,还带了五六把朴刀,准备培养这一路的伙计都练朴刀。 高全和王有志都对宋朝的朴刀很有兴趣,从小看《水浒传》,朴刀的大名就如雷贯耳。原来是一根木棍和一把长刀的组合。但见钱钧将长刀的刀把插到木棍的一头,然后一拧就固定住了。他见高全和王有志好像没见过朴刀,就递给他们仔细观看,一边讲解:“师傅请看,这里有卡榫,插的时候要对好,然后顺下去,一拧就行了。我这刀是皇城司传出来的样式,一拧就能卡住,不用三个丫儿拧紧,端的是爽利。” 王有志和高全互相看了一眼,脑子里都蹦出两个字:“刺刀”!王有志心中大喜,原来宋朝这么早就把刺刀问题解决了,以后把朴刀搞得更细长点,接到火枪上不就是刺刀嘛!这样可以跳过300年,淘汰火枪和长矛组合的西班牙大阵,老子赚大了! 高全装卸了几次朴刀,就开始指点钱钧武艺。王有志还玩不完,好像非要吃透下岸就要造一样。 高全不会用朴刀,他只会用刺刀。于是他就说自己只练过枪,教钱钧刺杀要领,大讲“压顶送,二同时,一般高”。压顶送,就是以虎口的压力和四指的顶力,将枪送出;二同时,就是转体、出脚和出枪要同时,两手握枪要同时;一般高,就是刺刀尖约与喉部同高。当听到“枪放下”的口令时,以右脚掌为轴,身体半面向左转,同时收回左脚,左手将枪迅速交给右手,成持枪立正姿势。 钱钧听了后,想了想:“师傅教的招式好像不是大枪,很适合朴刀,难道是他为了教我朴刀改的?”顿时又佩服又感动。佩服的是认为高全真是奇才,居然可以这么快把大枪的招数改成朴刀的技艺。感动的是,师傅对他真好,还专门为他改招式,“发明”新武艺。七叔还提防人家,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全仿佛又回到了训练场带新兵,带着钱钧越练越带劲。这时已经到了黄昏,夕阳慢慢西沉,即将掉入大海,甲板上来了很多人看海上日落。他二人一起演练,也引来不少人围观,高全也是个人来疯,练得愈发卖力,还耍了一段枪操。 众人看得过瘾,齐声喝彩。就在这时忽听到桅杆上一阵锣响夹着一声声大喊:“海寇!海寇!”接着就看到几根羽箭和火砖从天而降。人都四散而逃,高全一个打滚藏到船舷旁边,气得大骂:“刁斗上是干什么吃的?贼船靠过来了才发现。” 第九章 血腥的搏杀 高全有点冤枉刁斗上瞭望的水手了。海贼趁黄昏的时候,背对着夕阳驶过来,水手阳光刺眼看不清楚,等到了近前才发现。另外其实高全自己也有责任,他卖弄武艺,引得瞭望手也低头看,让海盗钻了空子。 王有志飞快逃到舱门正要钻进去,高全大喝一声:“王有志你守住舱门!”王有志一愣,高全又喝到:“要是海盗进了船舱,什么都完了。”王有志听听有道理,200多吨的船,没有多大舱,海盗一进去,马上就能控制船台,把船开走。船舱里多妇孺,海盗进去就是屠杀。 王有志手上正有刚才跟钱钧要来研究的朴刀,于是转过身来,横刀挡在门口,心想:穿越小说上那些人都是死了穿越到古代,说不定在古代死了就能穿越回现代去。虽然是自己骗自己,但这样一想,也减轻了害怕。不过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手抖得厉害,腿上的肌肉也一跳一跳的。他按网上说的那样,使劲深呼吸,居然也慢慢稳下来了,只是老想撒尿,但又不敢尿,也尿不出。 高全也是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他也有点抖,但看看周围人都把他当主心骨,也深呼吸咬牙撑着,心里一个劲跟自己说不慌不慌,你在做梦。慢慢的,他手稳下来了,受过的训练也开始发挥作用。他分派周围的人尽量搜集能当武器的家什,各自守一些位置。老弱妇孺撤进客舱,叮嘱他们把门顶上。这时船上的水手已经开始放烟求救。 钱钧的伙计又从船舱里拿出几把朴刀,再加上其他客商还有水手,也有八九把朴刀,二十多条棍棒。王七六家的二郎和三郎跑了出来,拿着一根棍子。王有志问:“你家人呢?”王二郎说:“他们都在船舱。我得出来守着,不然一个也活不成。”王有志就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守在船舱门口,还又搬了一些杂物当掩体。 这时,海贼的船已经靠过来了,都是些小船,但速度飞快。五六个飞爪扔了上来,高全觉得这种打法跟索马里海盗差不多,顿时胆气大增。他招呼钱钧一声:“你跟我一起去砍飞爪,你砍绳子我掩护。” 十七岁的少年武者,正是最想当英雄的时候,又跟着武艺高强的师傅,钱钧并不害怕,只觉得兴奋。他大喝一声,跟着高全就冲了过去。七叔想拉没拉住,找了块木板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给少爷挡箭。 海盗的飞爪设计非常合理,弯爪很长,这样勾在船舷上,上边的人必须探出身子才能砍到绳子。海盗非常专业,还把绳子实现浸了海水,很不容易砍断。还有弓箭手射击探出身子砍绳子的人。 高全二人只砍断了几根勾住甲板上物品的飞爪绳子。钱钧夺过七叔手中的木板,帮高全挡着,让高全去砍船舷外的绳子。高全砍了几下,只砍断了几股麻线。他一急用刀使劲划了几下,绳子断了大半,还剩下几股连着。高全正要再划,钱钧的木板脱手而出。本来那木板就只有一根横着连接的木条钉在一起,那木条也不好拿,时间一长,有了汗,手一滑就掉下去了。 高全赶紧拉着钱钧蹲下,两根羽箭啪啪射在船舷外面他们刚才探身的地方。高全说砍不了了,拿朴刀的都守在飞爪旁边蹲着,海贼上了就砍他,其他人拿家什对着飞爪外边扔。几个人喊了一声“诺”,领命行事。 钱钧长大了嘴,守在刚才他们割过的飞爪旁边。高全守在另一个旁边。过了一会,高全忽然看到飞爪向外边立了起来,心知海盗就要爬上来。他弓起身,做了一个类似蹲踞式起跑的姿势,准备海盗一冒头,他就跳过去一刀将其戳下去。 外边这个海盗是个老匪,很有经验。他快爬到头的时候,猜到可能会有人埋伏,于是就蜷起身子,把脚往侧面使劲一蹬,借着绳子荡到旁边,顺势左手一搭船舷顶上,噌的一下翻来进去。 高全正全神贯注盯着飞爪,忽然见飞爪向着另一侧一歪,正疑惑间,头顶上忽然出现一片阴影。那老匪却是横着身子从他头顶跳了下来。高全不急多想,条件反射站起来同时将朴刀往上一举,正好从老匪肚子戳了进去。他一下子竟把老匪挑在了空中。 老匪穷凶极恶,受了重伤还用短刀去砍高全的面门。高全无从招架,将朴刀往船舷外一甩,老匪一声惨叫,抛洒着鲜血掉了下去,砸在一艘海盗小船的旁边,吓得海盗桨手哇哇大叫:“二当家死了!”旁边一个瘸腿海盗赶紧捂住他的嘴:“不想死就闭嘴,再喊刀手砍了你!” 不断有海盗跳上甲板,高全杀了一个海盗后,完全进入了状态,跑来跑去,砍倒了一个又一个。他本来就被老贼二当家的血流了一脸一身,现在又神勇无比到处砍人,如同杀神一般。 钱钧看到师傅如此神勇,激动万分,可惜他一直也没等到海盗爬上了。其实他不知道,那个飞爪的绳子被割断了一半,后来海盗攀爬的时候就断了。钱钧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傻等着,于是试着用朴刀使劲挑了一下那只飞爪。没想到飞爪一下飞了起来,带着半截绳子掉进了海里。钱钧朴刀差点脱手,定了定神,跑过去帮高全。 高全正跟海盗战做一团,原来甲板上的水手和乘客壮勇不是被砍倒就是逃向舱门。高全只好跑到舱门杂物前,组织大家列阵。由于海盗要顺着绳子爬上了,所以只能带着短刀,他们也没想到这船上有高全这样杀神和钱钧这样携带大量朴刀的武痴。一寸长一寸强,短刀遇到高全的朴刀棍棒阵,非常吃亏,被接连砍倒好几个。 王有志正在叫好,忽然听见旁边王二郎大喊小心,一回头,看到一个船上的水手竟拿着匕首对着他胸膛刺过来。他慌乱中用朴刀杆往下一压,那匕首刺在他肚子上,却刺到了什么硬物,滑到一边,将他的腰连皮带肉还有一块布割开。不过王有志一点也不觉得疼,下身一松,一泡尿终于撒了出来。 那水手再要刺时,被王二郎从后面一棍打倒,王有志上前一刀刺进那水手背上,然后踩着他的腰把刀拔了出来。再低头看,原来他因为没有钱包,把钱钧送高全的那块银子用布腰带包裹起来捆在腰上,这次竟然救了他的命。 不知道这个水手到底是海盗的内应,还是想抢他的银子。反正那水手肚子几乎被他刺透了,也动不了活不成了,他也没时间去逼问。他一转身依旧横着朴刀守在舱门口。一般人第一杀人都会有觉得头晕恶心,特别是被鲜血的腥味刺激得呕吐。但现在情况紧急,王有志的肾上腺素大量涌出,顾不得那些。海风吹着,血腥味也不浓。 忽然听见海盗一阵欢呼“大当家上来了!”王有志定睛一看,一个黑森森铁塔般的海盗正在组装朴刀,后边跟着几个人从背上摘下弓箭。高全大喝一声“扔东西掩护我”,抓起一个海盗的尸体挡在身前,对着弓箭手冲了过去。 海盗们一时手忙脚乱,有人对着他甩出短刀和匕首,但由于他跑之字形,速度又快,不容易击中,还有一把匕首插到了那个海盗的尸体上。船上的人也往海盗那边扔东西,刁斗上和船台上也终于开始放箭。由于中间就六七米的距离,高全一下就冲进了海盗堆里,撞倒了两个。 他把尸体对着大当家扔了过去,顺势冲到弓箭手旁边。几个弓箭手赶紧逃跑,但速度慢,另外甲板上地方不大。一个刚跑两步,一下被缆绳绊倒在地,眼前忽然掉下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手上还戴着扳指,分明就是另一个弓箭手的。他想爬起来,但手脚都转了筋,动不了了,吓得闭目等死,只待背后那一刀落下。 第十章 锦衣 那弓箭手等了几息却没等来落下的那一刀,睁眼回头一看,大当家正跟那个短发大汉战在一起。大当家辗转腾挪,挽了四五个刀花,把大汉的朴刀挡在外面。他大叫一声“大当家的好刀法!”却不知道大当家的正暗暗叫苦。 这个血衣短发大汉不知道哪里来的,像是个胡僧,内应也没提过。他的武技一点也不花哨,并不怎么跳动,也不挽刀花。大当家用朴刀搠过去,他也不闪避,只是用力一拨,然后快如闪电用刀对着大当家胸膛猛刺。但这个刺杀太快,大当家的用尽全身力气和技艺,才好不容易挡住。不过这样消耗体力太快,对面的大汉动作少,非常节省体力。 大当家听到手下有人喊“风紧”,不想这样纠缠,一声大喝,力劈华山当头就砍。那大汉也不挡,只是对着大当家的咽喉直刺过来。由于线路短,反而更快。如果大当家继续砍,还没砍到人家,自己可能就贯喉而死。 大当家在千钧一发之时,将头一偏,朴刀擦着脸划过,留下一道口子。他奋力往后一跳,由于姿势别扭,险些摔倒,眼看刀光如影随行,直飞过来,赶紧往旁边一个飞扑,躲过这一刀。大当家顺势打了个滚起来,却见刚才那个弓箭手已经开弓搭箭,而那胡僧也躲在主桅杆后面。 大当家大喝一声“一起上,砍死这胡僧!”忽然头皮一紧,听见一声弓弦响,他赶紧往旁边一跳,啪的一声,一支羽箭钉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他赶紧一个打滚藏到一堆缆绳后面,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他看到自己这边还剩下不到十个好好的人,都面有惧色。船台上一个大汉拉着弓,居高临下瞄着他们。刁斗上也还有一个水手拿着弓箭。海盗自己的弓箭手有一个刚才被高全砍掉胳膊,趴在地上生死不知。有两个被弓箭射死了,还有一个头上流血躺在地上,一个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剩下一个刚才瞄着高全的,膀子被打了一石子,疼得歪着嘴直吸气,还被打石子的一个村姑用弹弓指着。他被想躲却没处躲,藏到一个海盗后面,那海盗却赶紧跑开了。刚才这个村姑弹无虚发,接连打倒了这边四五个同伙,谁见了她瞄准自己都头皮发麻。但她躲在舱门前的路障后面,弓箭手也射不到她。大当家看到对面船舱门口也有一个形象差不多的胡僧守在那里,想来本事也跟藏在桅杆后面的这个差不了多少。 大当家扭头对着高全说:“罢了,那胡僧,现在势均力敌,两边罢手如何?我也不叫下面的兄弟上来了,我们走,你们不要追杀。” 高全虽然没听清他叫自己什么,但也知道他是跟自己说话,看看已经杀不了剩下的弓箭手和大当家,自己这边的人也差不多个个挂彩,海盗那边有人带着小盾,也不是很怕船上的弓箭手,就说:“船主何意?” 船台上领头的大汉松了弓说:“船主不在,我是纲首(船长),我能做主。我们也不想跟水上的朋友为难,龙王爷在上,我出五十两烧埋银子,大家好说好散。” 高全皱眉:“凭什么给他们钱?” 那大当家一听,叹道:“和尚说的是,我船火儿张横本事不济,不配拿这银子。那和尚可留姓名?” 高全楞了一下,一来惊讶船火儿张横原来是个海盗头子,二来才明白原来和尚是指自己,于是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报仇?” 张横冷笑道:“怎么,不敢?” 高全还没说话,王有志大叫:“呸!手下败将,我兄弟大名你还不配知道。” 张横哈哈一笑:“说的是。在下只是佩服和尚武艺高强,如不愿留名,那就算了。青山不改,海水长流。扯呼!” 一帮海盗扶伤挟尸,撤了下去。纲首让一个水手把银子送过去,那水手不敢近前,走了几步,离了丈把远伸手递过去。张横说:“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水手吓得赶紧又跑回来。 纲首说:“小乙,你把银子给旁边的那个朋友,他们做买卖空手而归不吉利。”水手跑到最近一个胳膊受伤的海盗旁边,把银子塞到他怀里,接着飞快地逃回来。张横本想命那个海盗把银子扔下,但看其他海盗都想要,这次伤亡惨重,空手而归怕人心不稳,只好叹了一口气,向纲首拱拱手:“认栽”。 纲首松了一口气,赶紧唱了个大诺,高声说:“多谢大当家赏饭吃。”他一直担心张横不收钱会报复,这胡僧再武艺高强,也不是他的镖师。他一直跑这一条线,张横要是大发英雄帖,联络各路海盗跟他为难,他就算逃了性命也要破产。 纲首转过头来,又给高全作揖:“师傅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佛。今日若非师傅在此,阖船性命难保。还请师傅到船台一坐。” 高全正在犹豫,王有志挤过来说:“纲首先请,我们兄弟洗刷过后就去拜见。” 纲首见二人打扮差不多,神情气质也有点相似,想来是一起的,就说:“是小人孟浪了,小乙快领两位师傅洗刷,换了衣服送到船台。” 刚才送银子那个水手答应一声,对着高全和王有志躬身道:“两位师傅请跟我来。”二人随他去船员洗澡的地方洗涮后,见小乙送来两套干净衣服,连内衣都有,都是丝绸的,穿上十分舒服。由于外边是长袍,所以即便是高全的,也不显得怎么短。王有志使劲伸了个懒腰:“这回鸟枪换炮,终于穿回人衣服了。”高全虽然撇撇嘴,但这衣服确实穿着舒服,比以前麻布衣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二人跟着小乙一起来到船台,看到那里摆了两桌酒宴,一群人在等,钱钧和七叔也在。纲首一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他们也赶紧学着回礼。纲首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不是胡僧了,有心结交,十分客气。 两边正寒暄着,又有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到了门口,却是王七六父女,后面跟着王二郎王三郎。王七六斥道:“你一个小娘鱼,如何抛头露面来坐席?人家请的是我,你却非要跟来。” 五娘紧紧拉着她爹的胳膊:“阿爹又不曾帮人打海盗。人家还不是看我打倒了许多强人,怕单独请我请不动才请你的,其实就是想让你带我来的。”然后她对纲首说:“这位阿叔你说是不是?” 第十一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众人大笑,纲首说:“对对,正是此意。这位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大家都佩服得紧。” 王七六做了个罗圈揖,然后说:“勿怪。乡下女子不懂规矩,见笑了。”其实他不是不想带女儿来吃,只是怕人家说不懂礼数,所以故意到了门口才让五娘回去,父女二人这么一吵闹,纲首自然会请他们都入席。 船上的主要人物和这次出力大的乘客坐一桌,几个水手和其他参加战斗的乘客坐一桌。纲首自己坐了主位,请高全坐了上座,王有志只好坐在高全旁边。高全看了看,觉得跟山东老家的坐法差不多,不过没那么严格。 他和纲首挨着,两人都互相细细打量。纲首看上去40岁左右,个头跟王有志差不多,不过上身长一些,也宽不少,坐着看起来很雄壮。纲首面色黑红,一看就是经常出海的人,配着一部乌黑浓密的络腮胡子,甚是威武。不过他在打海盗的时候,忙着缠斗,没怎么看到纲首。 人都来齐了,纲首首先作自我介绍,他叫范海,字天池,兰溪范家的旁系,说起来是范浚的堂弟,而且也不算太远。在座的人都肃然起敬,钱钧等人忙起身道:“纲首相貌威猛,不想原来是香溪先生堂弟,兰溪范家真是人才辈出,文武双全。”范海连忙谦让,大家共饮一杯。 兰溪范家在当时是非常荣耀的门第,范浚的祖父父亲都有上柱国的封号,其父范筠更是加少保头衔。这可是鳌拜想要没要到,自己给自己按上的头衔,他被抓后宣布的罪名之一就是冒充少保,“窃号自娱”。范浚兄弟十人,除了老二是举人,都中了进士,兰溪范家故有“一门双柱国,十子九登科”之称。搁在现代社会,祖父是正部,父亲是副国,兄弟十个九个市级以上,一个县级,放在哪国都是极其显赫的家族。不过因为太显赫,所以在现代社会根本不可能被容忍出现,但在古代确实一段佳话,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纲首场面话感谢话都说完了,每个人也都聊了几句,然后大家各自跟身边的人攀谈起来。纲首自然主要跟高全和王有志聊。他看得出,高全刚才施展的都是杀人技,像是军中手段,与钱钧练的快跤之类的格斗技巧是两码事,更何况高全还指挥若定,完全像是军官出身。 他本来以为二人是逃亡的军官,后来打听了原来是海外番邦归来的游子,顿生招揽之心。毕竟像这样又能打仗还会开船的人才,哪个船长不喜欢?王有志多半也懂航海,钱钧说他很懂海贸。 高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宋朝的航海专家,自然也兴致很高。两人交流航海知识和心得,范海对高全更加佩服。高全只说自己在澳洲也是当过水军军官,这样把自己各种显眼的能力从何而来圆过去,这也是他跟王有志商量好的。 大概觉得已经把高全的情况摸清楚了,范海就问他有什么打算?高全暂时没主意,就看向王有志。范海这才知道原来高全虽然高大威猛,但拿主意的却是略显文弱的王有志,赶紧跟王有志攀谈。 王有志刚才插不上话,他的航海知识仅限于道听途说和网上海员发的小视频,乱说会漏了底,只好像领导看部下讨论一样,在旁边微笑。现在高全这么一说,他矜持地一笑,然后并不回答范海,反而问起范海的生意。 范海收起小觑之心,仔细跟王有志介绍他船上的情况。他现在主要跑苏州到杭州一线的运输,连货带客什么都运。香溪先生清贵,不怎么管俗物,范海的父亲帮他管理家里的生意和田庄。范海不喜欢读书,从小就愿意到海上玩,他父亲经常说都是命,不该给他起名字叫范海的。 王有志恭维道:“可见纲首天生就该在海上发财。”范海仰面大笑,左眼眯得更厉害了。 高全忽然说:“我看范纲首左眼视力受损,是经常出远海吗?”范海大惊,忙趴到他耳边说:“大郎莫要声张,我确实以前有时候去日本、高丽,只不过现在北方有金兵有海盗,不再走这条线了。” 高全连忙保证自己一定烂在肚子里,心里却想:“不跑这条线了,还怕我声张做什么?定然是还经常到北边走私。” 王有志赶紧说:“纲首何不做南边的生意?我兄弟自澳洲一路过来,发现商机无限。”然后大讲澳洲的各种奇珍,看范海往椅背上一靠,赶紧说起胡椒其实不产在爪哇岛,而是旁边一个小岛。 范海一听身子不由得坐直并前倾,认真听王有志神侃。王有志记得网上说宋朝新加坡叫凌牙门,于是有大谈凌牙门的重要和繁华。他又讲占城(越南南部)稻如何一年四熟,麻逸(现在菲律宾一个岛)如何多铜多金。又想到宝岛,于是又着重讲流求多巨木、金银宝石、香樟。而整个南洋都很喜欢瓷器丝绸茶叶,如果来回贩运,获利百倍。再远他没敢说,怕吓着范海。 王有志边说边蘸了酒水在桌子上划地图,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编造的。范海听了他讲的世界十分神往,作为一个从小爱海之人,他当然有个驾船走遍世界的梦想,更何况还有大利。不过他现在是给香溪先生做事,不得自由。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还没有船,也没有多少本钱。他看起来40岁,其实才35,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自然显老。 南洋再好,他还是要做回当下,于是对高王二人说:“王大郎所说当真让某恨不得马上驾船去南洋,做一番大事业。某听说两位还没有着落,可否先在小船屈就杂事和部领?日后再向香溪先生推荐。”杂事就是二副,部领就是水手长。 对王有志来说,打工是永远不可能再打工了,这辈子也不可能打工。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能平等跟人谈生意就已经很委屈自己了。不过范海也不能得罪,以后这个人和他背后的范家对自己的皇图大业会有很大帮助,必须既婉拒又能拉好关系。 第十二章 晚上也能做白日梦 上次提供的丹药全部都分完了,孟杰希望蔡姣能帮忙在增加一点。 细寻思所谓的皇后,是个什么出身!一嫁再嫁,能被凤和帝看上是她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可她的时运也该就到这里为止,如今这般端着,仗着谁呢? 大凡大世家,家教规矩极严。东方家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像管家那种服侍老爷的是上等佣人,表现好的话,可以跟着姓东方祖先的姓氏,其后代就是东方家的人了。 “只怕,对大老爷来说,这些,还真算不了什么。”林太医在空中飘来飘去,一脸的不以为然。 重明门不仅是东宫的大门,而且是中都城东路的大门,形制只略低于整个宫城的正门殷德门。 凌妆轻轻挥手,初珑、闻琴,采蓝的如意和采芷的桐叶等几个大丫鬟对视了几眼,敛声退下。 得到徐景天肯定的答复,罗青松和庄思远两人互望一眼,再次露出兴奋的神色,连那位骆万盈也显得轻松了起来。 “不好!”苏毅大惊失色,急忙抱住沈柔雪,刚刚一个翻身,一道恐怖无比的气浪轰在他的背上,瞬间将他和沈柔雪推出亿万里之外。 人族和妖魔之间,是没有什么真正的和平可言的,最终结果不过是一方彻底主宰、统治另一方。 这就是筑基期高手的魄力,在这个幻境空间之内,一名筑基期修士的面前,无论你有多高傲的心,也得老老实实的呆着。 在桌面上,一道道透明的玻璃管中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孙言脑中的病毒研究记忆,顿时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一眼就分析出了那管病毒原液体的成分与组成结构。 到达庄园外那处地窖入口之时,陈凌隐约感觉有些熟悉,仔细想想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昨夜蜂后给自己那什么的地方,不由的抬眼看向蜂后,发现她早已是脸红耳赤,显然她也认出这个地方了。 普通人和武者之间的气血、精元,完完全全不一样。云天扬身后的这一片可怕的血煞之气,甚至比一些十方战帝境界强者所拥有的血煞之气还要庞大,还要惊人。 想到这里,叶欢心情有些惆怅,时隔五年,自己堂堂叶大少,字典里竟然出现‘忍’这个字眼。 大约六七年前,许阳和熊伟只有十五岁的时候,两人做一件荒唐的事情,原因也可以说是因为钱,不过到不是许阳缺钱,这件事情的起因是熊伟。 他的声音颤抖着,沒有人会相信,一个依靠傀儡之躯生存的残活的一丝灵魂,其眼神中竟然闪过了几许恐惧之‘色’,望着被撕碎的带有他能施展的最强之法则之力的剑气,噬魂神情无比的复杂,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对陆天雨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就是满怀期待得来的结果? “哼,无聊。”凯撒看了那个侍臣一眼,随即向场外走去。既然皇室介入了这件事情,他就不需要担心李察的安全了。反倒是那个赌注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直接离开了决斗场。 “我让请你接任灵兽宗名誉长老一职。”言罢,老者眼中闪烁着一丝奇异的‘色’彩。 杜歌的腿半坐在浅滩里,两只胳膊划着水拼命的呼救,时不时的身体下倾,灌了几口水进了喉咙里。 “没事,你就说我们两个没打过他,不就行了。”君瑶很无所谓说道。 赵轩开启神识覆盖周围百米,百米范围内的一切的动静都逃不出他的感知,万事万物,尽入眼底,宛若上帝视角一般。 若有一日他能将螭吻的灵性完全凝聚而出,届时,又该是何等模样? “就知道你要问,是我们找到他的,条件就是我们帮助他得到大酋长的职位,而他给我们一块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君瑶说道。 “爸,你……你干什么?”亚尔维斯有多长时间没被人打过,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然而现在,在这种多人面前,他的父亲竟然当众给了他一巴掌,甚至连都没有任何的理由。 就在这时,大唐先锋军之中,又一人,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袍,双手负立间,踏步半空,大声下令道。 就在李承乾等人都在议政殿之中等待之时,魏忠贤沉着脸走进大殿禀报道。 至于那两百大唐金龙卫,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分散开来,没有李承乾的命令,在这城池之中,两百大唐金龙卫是不会集合在一起的。 郎中在紧张地抢救着秦怀玉,秦怀玉能活得过来吗?下章自有分晓。 东华市的那次探测让夏风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强大的敌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头上来,这让他感觉自己随时身处危险之中。 观音如此解释道,不过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孙猴子又岂是什么好讲条件的人,若是说的不好,恐怕就是一根大棒子的伺候了。 第十三章 陆游第一次出场 那黑影没进船舱,而是走后门一个楼梯,爬到了船台上,躬身抱拳:“见过纲首。”范海正掌着舵,也不回头,问:“你刚才听他们说话了?他们都说了什么?” 原来那个黑影是个水手,高王二人过去商量的时候,他正好在前桅杆处调帆,就停在上面偷听,这会跑来汇报。水手回道:“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像北地话,又不一样。好像是说怎么发财,要炼钢,要占一个大岛,要做香料贸易,还要造枪和砲、火药什么,要收复中原什么,后面讲的东西,小人实在听不懂。最后好像那个高个生气了,两人就回去了。” 范海摸出几个铜钱扔给他,说:“回去吧,把事烂在肚子里。”那水手赶紧捡起铜钱,答应着走了。 范海想:“要占一个大岛,此二人莫不是海盗?不过他们又说要收复中原,这又不是海盗行径。”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俩小子高深莫测,也庆幸他们没留在船上,决定还是敬而远之。那个表哥好像真有一些发财的门道,自己也不能跟他们断了联系,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也许能做掺和到香料生意中去。 王老板和高队长却不知道他们商量改天换地拯救世界,却差点被人当成海盗,更不知道以后走上了多么艰难的一条路。 也许是傍晚的厮杀太过劳累,两人都睡到很晚才醒。五娘在他们身边大喊:“懒虫,快起来!”高全一个侧滚翻,单腿跪立,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起来了,对着他哈哈大笑。王有志还想赖一会,五娘用脚把他使劲一蹬,“快起来干活,要靠岸了!” 二人昨晚只脱了长袍枕在头下,然后和衣而睡,大通铺船舱里基本如此。他们刚要穿长袍,王大郎笑道:“穿长袍可推不了车,还是别穿了。”然后递过来他们换下来的麻布衣服,昨晚五娘帮他们洗了后,绑在外面缆绳上吹了一夜,早就干了。现在正好套在纲首送的丝绸中衣外边。 当王有志却坚持让高全和他一起穿了长袍,去向范海告辞后,再回来换好衣服,把长袍放在包袱里,让五娘帮他们背着。王七六本来还担心他们俩不帮着推车了,现在松了一口气。短短几天,这俩人鸟枪换炮,高全一个人就赚了他一年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这让他开始担心能否招赘王有志了。 船尚未靠岸,王有志他们跑到甲板上看钱塘江。经过一日一夜的航行,这艘船已经快到了目的地,站在甲板上,临安城已经浮现在面前。江面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船帆,煞是壮观。王有志感慨之余,搜肠刮肚想有没有关于钱塘江的诗词,好装那啥一番,正苦苦思索,想不出来,忽然听到船台上有人大声唱道: 碧山影里小红旗。侬是江南踏浪儿。 拍手欲嘲山简醉,齐声争唱浪婆词。 西兴渡口帆初落、渔浦山头日未欹。 侬欲送潮歌底曲,尊前还唱使君诗。 周围船只一片叫好。扭头一看,却是范海,看不出他一脸络腮胡子居然还能唱这么雅致的词,不亏是香溪范家的人,再粗也通文墨。高全在旁边说:“原来瑞鹧鸪是这么唱的。” 王有志翻翻白眼说:“你真记的这是谁的诗?” 高全哼了一声:“苏东坡的《瑞鹧鸪·观潮》,谁不知道。我原来练字的时候写过。” 王有志有点懊恼,但又一想自己记住一些诗词,高全也记住一些,俩人一凑,以后抄宋代以后的诗词也方便的多,不由得又高兴了,使劲拍着高全的肩膀说:“不错不错。”然后对旁边的钱钧说:“俺这兄弟,文武全才,世所罕见。”钱钧也对自己这师傅更加佩服,七叔也很高兴,回去跟太公一说,大郎路上拜了个文武双全的师傅,也会得几句夸奖。 正说着,旁边一艘船上也有人唱了起来: 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却是一位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戴着幞头,中上等身材,肩宽腰细,面色红润,声音清脆悠扬。他唱完后,高喊一声:“香溪先生可在?山阴陆务观求见。” 范海赶紧拱手:“香溪相公不在船上,小人范海见过陆相公。” 王有志问:“陆务观是谁呀?很牛吗?” 高全一副“别说你认识我”的样子说:“陆游你不知道吗?” 王有志恍然大悟,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陆游,只是他现在还小。不过小正好,大了自己多半结交不上。现在机缘巧合遇到了,一定要认识一下从小学就开始背他诗的名人,而且陆游以后显然会大有用处。吴郡四姓,顾、陆、朱、张都是千年望族。山阴陆家是陆家不得了的一支,陆游家中进士的有16人之多。 王有志捅捅高全:“你也赶紧唱一首钱塘江的诗词。” 高全说:“你当我不想啊,我是记得不少,但都不会唱,我们那时候谁还知道这些诗词怎么唱的?” 王有志想想不管那么多了,再不唱陆游走了,于是气沉丹田,施展他当初在宁波艺术学院学的声乐技巧,捏着嗓子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陆游和范海都大惊,这是一种他们从来也没听过曲调,而且歌词非常雅致深情。这首像是词,但没有听过,不过合乎韵律平仄,显然是大家之作。陆游高喊:“这位官人尊姓大名,所唱何词?何人所作?还请告知。” 王有志大言不惭答道:“仆乃澳洲王有志,所唱为拙著《送别》。”惊的旁边的高全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但他又不好说破,毕竟也想认识陆游。 陆游赶紧作揖:“不意竟在此得遇大贤,这词牌小子闻所未闻,还请告知。” 王有志有点犯难,这本来就是一首歌,根本不是词,哪有什么词牌?他倒是知道这首曲子是取自美国歌曲,但他总不能说词牌名叫《梦见家和母亲》吧?他急中生智,说:“词牌叫《旅愁》。”李叔同的这首《送别》取调于犬童球溪的《旅愁》,而《旅愁》又是用了《梦见家和母亲》的曲子,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陆游马上就想让人把船并过去,自己好认识一下这位大才子。但他旁边的管家却看到王有志一副小商贩打扮,又听他有北地口音,不让船靠过来,劝陆游说:“那位贤才在香溪先生家的船上,必定与其非亲即故。这里船多,不要挡了别人的路。等上岸后,再去寻他也不迟。” 陆游到底是个少年不通世故,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对王有志喊道:“贤兄先请,小弟上岸后去寻你。”王有志和高全也满心期待,但后来到了龙山渡,几百条船挤满了码头,上岸后人山人海,人能不挤散就不错了,到哪里去找?高王二人就这样痛失追星的机会。 第十四章 落空 船只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过龙山浑水闸。这是宋朝的船闸兼水闸,功能有二,一是放钱塘江潮水入龙山河,等流过一段,水质稍为澄清,再过清水闸,将水放入城内。二是放从钱塘江上来的船出入。 高王二人仔细看闸门的开合,发现居然是复闸,跟三峡水库的船闸原理是一样的。王七六看他们盯着看,觉得有义务给着两个蛮夷解释一下:“这唤作二斗门。太宗雍熙元年,乔讳维岳相公所创,从此南北舟船往来无滞。” 王有志和高全看到闸门的开合居然是齿轮组传动,互相看了一眼:“造机床有希望了!”王有志不由得小声说:“宋朝科技还真发达呀。”其实他不知道,中国在东汉年间就开始大量使用齿轮了。宋朝的齿轮制作和运用已经有相当高的水平,北宋时苏颂制造的水运仪象台运用了复杂的齿轮系统,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个自鸣钟。 顺宁号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王老板和高队长等人与船台上的范船长挥手告别,然后一起运货上岸,踏上了临安的土地,但还不能算真正的临安。这里只是龙山市,在龙山渡码头附近形成的集市,设有税务、海关等管理机构。 王老板和高队长推着小车吱扭扭地往前走,王老板现在小车终于推得不再左摇右晃了。不过五娘也不愿坐在上面,她满眼都是新奇,一会跑到左边看看,一会跑到右边看看,这时候体现出哥哥多的好处了,总有人盯着她。王七六不停地喊:“五娘你别乱跑,办完事有的是光景看。” 下船后的货物车队太多,一眼望不到头,大河一般浩浩荡荡流向龙山税务。王七六这个导游很尽责,又卖弄道:“龙山税务是皇宋第一大税务,一年能收3万多贯。3万多贯呐,一辈子也花不完。老汉要是有3万贯,早就搬到临安城来住了。” 五娘在旁边说:“阿爹,我们快点搬来吧,这边太好了。”王七六笑道:“这才到哪儿呢?还没进城,要是搬到城里去住才叫快活。你乖乖听话,阿爹才好多赚钱,才能搬过来。”五娘赶紧表示自己一定听话。王七六摸摸五娘的头,一脸的宠溺:“就盼着你找个好人家,直接就嫁到临安城里。”五娘听了,羞得捂着脸躲到旁边高大个子后面去了。 王有志和高全心中不屑,这有什么繁华?就是个农村大集,连农村大集都不如,既没有三轮车也没有拖拉机,更别说皮卡。想着高全又开始怀念部队和爹娘了,眼眶又开始湿润。 王有志也忽然觉得就是在古代当皇帝好像没啥意思,没有网络、手机、空调,没有汽车、高铁、飞机,电影都没有,更别说电子游戏。当皇帝也就是住的房子大,女人多,钱多。但房子再大也只能住几间,女人多还要处理宫斗,钱多实际上也不能随便花。在古代当皇帝,真不如在现代当中产。怪不得非洲很多国家的元首使劲捞钱,捞足了就先把孩子送到美国去,自己也随时准备走。 王有志心中郁闷,看看旁边的搭档高全又要哭,为了提振团队士气,大声说:“搬到临安城里算什么?不出三年,我二人便在临安城里起一座高楼,再把这龙山市建成集物流、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的大型商贸城,一改这脏乱差的局面。”听得周围人不是哈哈大笑,就是撇嘴,只有高全深以为然,五娘眼里直冒小星星。 路边上还有人“哼”了一声,问:“那后生你说,龙山市如何脏乱差了?”这话引起不少当地人的同仇敌忾,他们一直以龙山市繁华为荣,忽然有个外乡人跑来说龙山市脏乱差,不由得生气上火。 王有志充满穿越人的优越感:“路边都是阳沟,没有阴沟,不脏?地上多有垃圾[垃圾一词,古而有之。宋吴自牧《梦粱录·河舟》:“更有载垃圾粪土之船,成群搬运而去。”],不脏?这么多人乱糟糟挤在一起,不乱?这路面都没硬化,不差?” 他说的过瘾,那边过来几个人就要揍他。高全和五娘四个哥哥,都站过来,加上王有志,六条大汉站在一起,很有威慑力。那边一看不好惹,也不再近前,一个泼皮在旁边大骂,煽动当地人来帮忙。 钱钧和七叔在后面赶紧过来劝说,他们是临安坐地户,钱大郎也有名号的。先亮明地头蛇的身份,然后说这是琅琊王家的货,这个朋友刚来,乱说话不懂规矩,改日一定登门道歉。那几个人有了台阶,指着王有志说:“看钱大郎面皮,就此揭过,日后不可胡说。”王有志也自知不占理,也没再说话,自己安慰自己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等我站稳脚跟,一个个收拾你们。 这么一闹,大家也都不再说话,默默推车。钱家有自己的仓库,七叔邀请王七六把货放到那边去,但王七六还是习惯放在琅琊王氏的货栈里,婉言谢绝了。两伙人就此分手,钱钧送了两把朴刀给他们,又写了自家的地址给高全,请他安顿下来一定过去,高全爽快地答应了。 放好货物,王七六去缴税,这边也是包税,但管理严格,税率很低,只有2%。琅琊王氏的货栈自然也是王氏子弟包税,对王七六说不上友好,但也不刁难。 王七六帮高王二人问起身份的事,包税的人一听是海外来的,大喜,赶紧来见,先唱了个大诺,然后问二人是贡使还是胡商?自己的船,还是搭载别人的船?货物几何? 当听说二人被海盗抢劫扔下海,身无分文时,包税人马上变了脸,对王七六说:“下次你先说清楚再带我来。”接着转身就走。王七六赶紧追出去,心想:“我还没说完,你就喜大狂奔,怎么还怪我呢?”但他又不敢说,只好认下来一个劲告罪,然后塞了一把铜钱给包税人。 包税人脸上才好看点了,然后:“七六你带两个光身蕃人来,莫不是戏耍我?”王七六只好再次道歉,然后问他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并说明王有志家里很有钱,准备认祖归宗,还要打通商路。 包税人冷笑:“这没钱的穷蕃鬼哪个不说自己在他国良田千顷家财万贯?说自己是王子的都有不少。还不都是想趁机赖在我大宋。认祖归宗去祠堂,想留下去市舶司,找某何用?” 第十五章 南宋的公务员 他又想想,毕竟收了王七六的钱,不好态度太差,就说:“这事你应该早点来跟某商量,你要是专门弄条海船,装上一船货,挂个贡使旗,就说他们是澳洲使节,不但整船货不用交税,还能有回赐,说不定还能见到秦相公,再说久慕王化,混下来也不难。如今这般情形,某也无计可施。” 王七六送了把铜钱,就换回这么几句废话,无奈只好回去跟高王二人说,自己如何送了二钱银子,结果只换了这几句话,不如二人去市舶司看看。 王有志一听,自己不懂行情,错过了冒充澳洲国王特使和发大财的机会,虽然自己也没本钱其实搞不成,但还是十分懊恼,只好拿出刚才托王大郎换的零钱,找出一两银子给王七六:“老丈受累了,这几日多有打扰,感激不尽。” 王七六大喜,接过银子,握得紧紧地,假模假式地往王有志怀里塞:“这如何使得,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你二人在此处举目无亲,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哪里用还?” 王有志赶紧挡住:“老丈不要在意,眼见我这里还有,回头还要烦劳老丈带我们去市舶司和王氏祠堂,相扰的事还很多。” 王七六赶紧把银子塞到怀里,一边说:“也罢,我先收着。你们要是不够了,再来找老汉要。” 王七六自己要忙着龙山市找买家谈价钱,让王二郎带王有志和高全去市舶司。王有志却另有想法,他和高全二人换了锦衣,然后求王二郞带他们先去琅琊王氏祠堂。王二郞笑道:“大郎果然是孝义之人,不过琅琊王氏在两浙路就有一两百万,祠堂十几座,唯独临安城里没有。” 王有志这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琅琊王氏人太多,又不是黑社会,不可能有总舵,都是谁当了大官就把他那一支修个祠堂家庙,自己连到底是哪一支都搞不清楚,只记得后世最大的是绍兴华堂琅琊王氏宗祠,家里说都是去那边祭祖,但那是明朝才建起来的,宋朝时该属于哪里,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现在找过去也说不清,人家一看是穷光蛋,还没有功名,也未必有人搭理。还是应该先落户,有点身家了再去天目山镇寻找,其实他祖先在宋朝是不是住在那边,他也不清楚。忽然间他发现自己这个琅琊王氏子弟的身份根本用不上,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会认为他是冒充的。百般无奈,王老板只好带着高队长跟着王二郞先去市舶司。 市舶司那边的态度跟包税人差不多,先是很热情,听说两人身无分文,马上变了脸,说他们应该去提刑司报官,这里不管。王有志赶紧说自己本来祖上就是中国人,琅琊王氏,回来认祖归宗的。那个书手冷笑一声:“那更应该去提刑司了,提刑司里好多姓王的。尔等既然原来是中国人海外来归,那就应该是归正人。”不由分说,将他们推到一边,接着对一个穿金戴银的波斯富商一脸媚笑。 王有志他们无奈,只好又去提刑司,等了好一会,才排到。王有志跟接待的书手说了情况,那人笑道:“既然是蕃人,那就应该归市舶司管,如何推到这里?你还是回市舶司去吧。” 王有志赶紧说自己是回来找琅琊王氏认祖归宗的,那个书手想了想就带他到另外一间房去,对里面一个书吏说:“官人,此人说他是琅琊王氏一脉,自海外归来,不幸遇海盗落海,现在想办个身份落户。” 那个书吏皱皱眉头:“琅琊王氏子弟何止百万,都来找某,某顾得过来吗?” 王有志一听这人似乎是琅琊王氏子弟,赶紧过去唱了个大诺,凑近说:“学生王有志久居海外,无时无刻不思念祖宗坟墓,天可怜见,今日竟得遇本家官人,还请垂怜。”接着把一两银子塞到那个书吏手中。 书吏摸了摸银子,语气顿时缓和起来:“尔等遭遇说来也可怜,看你也像个读书人,想来不会说谎。如此,你将抢劫你的强人样貌特征说一说,让小刘带你去登记。” 王有志赶紧说:“那等海寇行踪不定,学生当务之急是办个身份,先安顿下来,好认祖归宗。” 书吏心中暗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赖在大宋不走。不过既然收了钱,又是本家,看他又是个读书人,那就稍微帮一下吧。于是故作沉吟一会,然后说:“此事不易,蕃人居住需市舶司那边注册发帖,但那边又不愿管。澳洲这个地方从来也没听说过,你也无同乡,只能跟爪哇野人混住,想来你一个读书人也不乐意。蕃人可以去的地方也少,不得自由。也罢,我这边正好可以办理归正人,你二人既然祖上都是中国人,也可以算成归正人,落下户籍之后就是大宋子民了。不知意下如何?” 王有志二人自然千肯万肯,书吏又问他们愿意跟什么地方人住在一起?高王二人一听还分房子,顿时高兴起来,俩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跟高全的京东路同乡分在一起好。书吏接着写公文,又问都写成沂州府人如何?他们想想也点头同意。 书吏接着让他们签字,对两人的书法还称赞了一番,说有机会推荐他们去下边县里当书手,然后叫来书手带他们去登记注册。王有志问恩公姓名,他犹豫了一下说:“某叫王宁,字文静。” 书手带着他们又去了另一个地方,让另一个书手写了公文盖上印章封好,让他们自己拿着去临安县县衙,那边会安排到侨置村落去。虽然不在临安城里,但也是大宋京城郊区户口,而且王有志一听临安县就觉得回到家了,更是欣喜。另外还有惊喜,每人都发了一贯钱。哥俩觉得大宋官府真是为人民服务的标兵模范。 激动之余,二人临走又去找书吏王宁感谢并告别,快到门口就听到王宁对书手说:“记下没有,今天又安置归正人才两名,还是京东路沂州府的,西北和京东人最能打,官家喜欢。这两人都是读书人,文武双全,都是人才,早早报上去,免得王相公总说我等只喝茶不做事。”高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原来人家本来就需要找人冲业绩,早知道不送钱了。 第十六章 天天盼着去临安,到了临安更艰难 二人各揣着一贯钱,回客栈向王七六一家说了情形。大家都很高兴,总算是在临安落户了。王七六有点羡慕地说:“临安县离京城不过八九十里,走路当天都能来回,都属于临安府,也算京城人了。”五娘说:“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王有志笑道:“还要先去收拾,等安顿停当,再请各位过去。” 王大郎说:“好事是好事。不过那边听说比较乱,侨置县大多偏远,一般都是山地。归正人不受待见,经常与当地人打斗,乱糟糟的。两位过去后,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钱财衣物都收好。如果没有什么好营生,不如跟我们回蒲汇塘。” 五娘说:“人家好不容易成临安人了,谁还回蒲汇塘那种小地方。”她见了临安的繁华,一点也不想回蒲汇塘了。 高王二人又对王七六一家表示感谢,然后按照王大郎的建议,换下锦衣和钱一起收拾好,又带了食水,用朴刀挑了包袱扛在肩上,辞别他们前往自己的家。 五娘追了几步,似乎想跟着去,又被她爹叫住了,眼泪都出来了。王有志想才认识两三天,没有这么深的情分吧?难道是爱上自己了?心中又有点得意。高全见不得女人哭,赶紧哄道:“妹子别哭,我们很快就赚大钱,给你在临安城里起一座高楼,起码六层高。”五娘破涕为笑:“你这个大个子就会瞎说,哪有那么高的楼?” 大家哈哈大笑,高王二人转身离去。过了一会,高全一回头,看到五娘还站在门口,又对她挥挥手,和王有志大步离去。 两人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一路大步流星,出了城门后又走了一会,王有志忍不住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高喊:“临安,我来了!大宋,我来了!”高全骂了一句:“精神病”,自己也跟着跑起来了。两个人边走边跑,说着笑着,到了临安县城也才下午两三点钟。去了衙门,门口的衙役接了公文,进去过了一会叫他们进去,然后也是登记造册。 一个书办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八字胡,小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很像老鼠。王有志本来想跟他攀谈,问他贵姓,谁知他愤然道:“贱姓黄”,然后就不理他们了,好像很生气。王有志二人决定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老鼠书办看着他俩一会,低头写几笔,又抬头看了他俩一会,又低头写,这次很快就写完了。然后喊:“老王,老王。”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他又提高声音高喊:“王四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又瘦又矮的老公人走过来,书办又喝到:“你带这两个归正人去天目山镇那边。” 王有志一听天目山镇,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次真的回家了。王四慢吞吞拿好东西,然后领着他们走出衙门。王有志跟他不断攀谈,套近乎,原来这个王四也是琅琊堂王氏子弟,在县衙混了一辈子,不过一辈子也就是个跑腿的。王有志大叹如此经验丰富的老人居然不提拔,一定是为人方正。王四深以为然,说自己不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受排挤,不过自己淡泊名利,也不愿相争。王有志又对王四的高尚情操表示一番敬仰。王四也深受感动,对王有志大有知己之感。 王四感慨一通后,说:“黄鼠狼这次把你们发到天目山,应该是你们没给他好处吧?”王有志方才也看出那个老鼠书办一会看看他们一会看看他们,好像是暗示他们送钱,但一来上午白送了1两银子,肉疼得很;二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鼠书办就生气了,也不敢贸然行事。 王有志于是说:“是啊。我刚跟他说话,他忽然就生气了,我也搞不清楚他怎么回事。” 王四“切”了一声,说:“他长得贼眉鼠眼,姓黄又贪婪,大家都叫他黄鼠狼。他最恨人家叫他这外号,在他面前鼠也不许说,黄也不许说。但他自家又姓黄,就有人故意问他姓什么,嘲讽他,于是谁问他姓,他也生气。” 王有志没想到还有这种人,又好气又好笑,又忙问:“那请问这天目山镇有什么不好?” 王四道:“天目山镇本来不错,依山傍水靠近官道,有码头货栈,但这些年朝廷一直往那边安置归正人。那边本来就多是山地,而且有些地本来是公地,谁种都行,后来都分给了归正人。原来山林河段都是周围大户商量着分的,这些归正人来了后,随便占用,也不给大户交钱,更兼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时间长了,就会不断冲突,这帮侉子打金兵不行,打江南老百姓倒挺来劲。周围大姓都经常聚集起来跟他们打,打来打去,天目山镇就没人敢去了。这帮侉子.....” 他忽然意识到旁边两个都是侉子,赶紧说:“两位官人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跟他们不同。”只是这么一来,气氛尴尬,大家一时都不说话了。 王有志倒不在意,一来他本来就是南方人,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侉子”;二来他自上学以来,差不多天天跟人互嘲互骂,也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又仔细问天目山镇的情况,都有几股势力?情况如何?那边都有哪些生意?哪些特产? 在王有志一番吹捧下,王四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有的他确实不知道,知道的也难免道听途说,或者夸大其词。这附近的地大部分是兰溪范家的,就是范海他主家的,还有就是富春孙氏。天目山镇附近的归正人组织开始都是按地域乡党分的,有河北帮、京东帮、京西帮、京畿帮。后来又分成很多小帮,比较有名的有把持水运的青龙帮,做码头生意的门神帮,做陆路运输的猛虎帮,种地的人大多还是按乡党,具体王四也搞不清楚。 天目山镇本来勾连天目山和临安,分水江可以通航运,山里的茶叶、水果等山货还有木材,沿河地区的稻米、生丝、家禽家畜等都可以通过分水江的各条支流运到天目山镇交易,一度非常繁华。 但因行政上属于於潜县,但交通却跟临安县更便利,经济上实际跟临安县连为一体,但临安县收不到税,觉得很吃亏。临安县就故意把归正人都放到靠近天目山镇附近,未必没有故意捣乱,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要的心思。但对潜县来说,天目山镇有点三不管,收税也不方便,如果天目山镇衰落了,潜川镇就可能取而代之,所以也不愿管。 本来当地的士族大户本来利益受损,想管一下,但跟归正人打了几架后,大败亏输。皇帝认为归正人和他一样是从北边来的外来户,是他的支持力量,可以用来制衡江南士族。秦桧等几位重臣虽然代表江南士族,但也不愿因为小镇上打群架的事跟皇帝冲突,所以这种土客冲突只要不闹到杀官占衙,朝廷一般不管,看谁能打谁会谈谁就占大份。 正想着,已经到了,其实也不是天目山镇,而是附近的一个大村,因为有个龙王庙,所以就叫龙王庙。毕竟天目山镇行政上归於潜县。王四按照公文上写的地址带着他们走到最大的那座大房子前面,王有志和高全惊讶地说:“我们住在这里?”王四说:“对!整个院子都是你们的。原来是一家岭南丝商的,也住也当库房。后来闹金贼,这家逃难的时候正好遇上,被杀绝户了。这里就成了空房,归了官府。房子是很好就看你们能不能住进来。” 王有志问:“此话怎讲?已经有人霸占了?” 王四说:“不错,现在这里是青龙帮的聚义堂,黄鼠狼没按好心。” 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聚义堂 王有志和高全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先休息一会,走了一天,不休息好怎么打架?”高全本来都开始装朴刀了,听王有志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作为优秀的军官,他从来不蛮干。 高队长一边喝水,一边问王四:“王四哥,这个青龙帮有多少人?聚义堂里多少?” 王四回答:“青龙帮有三四百船工,为首的叫大青龙,据说可以扛起一艘粮船。聚义堂是大青龙的老巢,里面具体多少人,老汉就不知道了。你们还真想动手?里面再少也得有几十号精壮汉子,说不定有上百人,你们两个如何是对手?” 高全笑了笑,到旁边跟王有志商量。两人小声尽量用现代词汇,决定先跟着王四进去宣示主权,这是官府给的,师出有名。青龙帮多半不会搬出去,如果能让两间房出来,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更可能是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如果能当时就把大青龙制住,最好。不能那就先把王四送走,然后晚上再来偷袭,这次进去就算侦察敌情。王有志原本胆子很小,但自从在船上跟着高全杀过海盗后,开始变得胆大妄为。 商量妥当后,他们装好朴刀,依旧挑着行李,让王四带着他们向大门走去。门口坐着三四个泼皮,看到来人也不站起来,懒洋洋的问:“干什么的?” 王四说:“县衙的!”说着晃了一下公文。那几个泼皮看王四穿着像是官差,不知是出于对官府的尊重,还是懒得问,也没再说话,居然任凭他们三个人大摇大摆进去了。 到了堂屋门口,才有人问找谁,王四说找你们头领大青龙。意外的是,里面的人竟然说大青龙不在。王四说:“不管在不在,我都要赶紧办完,不然天黑前回不到县城了。你们这里谁管事?” 门口那个伙计进去,他们三个人也跟着进去,在椅子上坐下,还是没人阻拦,当然也没人端茶。过了一会,来了一条大汉,光着膀子,身上刺满了花绣,对王四说:“这位官差大哥,小人是青龙帮的二当家锦绣虎,县衙有什么公文给我等?” 王四说:“也没别的事,就是这房子现在有主了。县衙把这房子发派给这两个归正人了。这是公文,你看看。”说着就把公文递了过去。 锦绣虎哈哈一笑说:“俺不看,俺不识字。”然后瞪着高王二人说:“你们两个狗男女,哪里来的?也敢来抢爷爷的宅子?” 高全腾的起来,双风贯耳打向锦绣虎左右太阳穴,锦绣虎急忙低头弯腰躲过。高全左脚蹬地,右膝早已飞起,正撞在锦绣虎的心口。锦绣虎却也经打,却没倒,只是后退了一大步,正想站稳。高全右脚向前落步成右弓步,接着身体前冲的势,左手成立掌前推右拳面,一肘打锦绣虎左胸上,正是擒敌拳第一式贯耳冲击。锦绣虎终于撑不住,应声而倒,从始至终,竟然没能出一拳一腿,完全是被碾压。 王有志本来见大青龙不在,就想晚上再来,眼看高全已经将锦绣虎打趴下,马上抄起朴刀过去把他抽了裤腰带捆起来,用刀横在脖子上。 堂上堂下的人都惊呆了。王四吓得长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高全说:“没你事了,赶紧走吧。”王四回过神来,扔下公文,撒腿就往外跑。 青龙帮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抄家伙拿兵器围过来。王有志把刀刃压在锦绣虎脖子上,大喊:“敢过来,这里就是一刀!” 高全阴森森地说:“过来就是,来一个杀一个!私入民宅打死勿论!” 青龙帮在这里有二十来个人,一个书生摸样的人指挥着人把房子围起来,一边叫人去找大青龙,一边跟二人谈判:“两位好汉请了。小生是青龙帮的账房,有话好好说,都是归正人,逃到南方来不容易。” 王有志笑道:“刚才怎么不有话好说呢?也不说什么都是归正人。”一边拖着锦绣虎把大门之外的门窗都关死。 天慢慢暗下来了,高全藏在门口不吭声,外面的人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不敢进去。账房东扯西扯想拖延时间。 王有志说:“账房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大青龙回来,或者让人从后面偷袭,当然你们也可以烧房子,都行。我们杀了二当家,你是不是就成了二当家?” 账房急的连连作揖,:“天地良心,小生哪有此意?二当家和我亲兄弟一般。” 王有志说:“既然如此,你让人送些酒肉来吧,不要放毒,我会先给你们二当家吃,他每样吃了没事,过一会我们再吃。” 账房赶紧说:“哪有此意?都是江湖好汉,南渡的英雄,哪有下毒的心思?”,一边赶紧让人做酒菜。 过了一会,外面静了下来,高全听了一下,对着王有志点点头。王有志会意,用身子靠着墙,用二当家护着自己,刀口压在他脖子上。 又过来一会,账房喊:“两位好汉不要动手,我让人送酒肉进去。”却见一个汉子低着头弓着腰弯着腿,双手捧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两盘肉。进门后高全从门侧把门关上,又上了门栓。那汉子也不说话,继续捧着酒肉往前走,把木盘放在桌子上。 高全一步冲过去,用刀压在他脖子上,说:“见过大当家的。” 那人面前是桌子,无处腾挪,他苦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高全说:“外边本来乱糟糟的,忽然就静下来了,不是大当家回来了,又是谁能这么有威势?” 大青龙说:“原来如此,倒是洒家失误了,只想让他们不要说话,免得惊动了你们,没想到自作聪明。洒家认栽。不过这房子我还是不能让,让了就砸了招牌,以后青龙帮就没法混了。” 王有志说:“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死了就有法混了?大当家还是早做决断好。你讲义气,孤身救兄弟,你手下那么多人不见得个个讲义气。你死了,他们正好坐你的位子。说不定还会感谢我们,给我们银子呢。” 大青龙倒是有胆气,他举着双手,慢慢转身,坐到椅子上,说:“这位官人说的不错。外面确实有人想我死,而且不止一个。” 王有志觉得奇怪:“那你为什么还非要跟我们死缠到底?我兄弟二人杀了你们两个,外面就会乱起来。” 大青龙说:“官人说的也对。但也可能是有人按江湖规矩,谁为我报了仇,谁就是青龙帮之主。你们还是走不了。” 高全冷笑道:“那就试试!”他刚才怕大青龙耍花样,一直都不吭声,让王有志跟他谈。现在大青龙坐到椅子上,他完全占了优势,便不再紧张。大青龙微笑着坐在那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点也不紧张,确实有大帮帮主的风范。 王有志笑道:“大当家自然有大当家的后手,但你也知道王四跑回县衙报信去了。我们就这样僵持一夜,到天亮县衙派人来,范家也会派人来,到时候你们这青龙帮还在不在?知县相公与范家分了你青龙帮的财物和生意,我们立了大功。” 大青龙疑惑道:“怎么还有范家?” 王有志笑道:“说不定还不止范家,只不过我们只认识范家的范海罢了。” 大青龙黯然道:“原来如此,通海蛟范海的名字我也是知道的。”他不再怀疑,认定是当地士族和知县勾结要整青龙帮。 大青龙说:“既然如此,青龙帮上下两千男女老幼还望两位垂怜。灭了青龙帮,杀了我等,两千多人没了生路,必生民变,到时候知县和范家未必不会推到两位身上。” 第十八章 义薄云天?都是戏精 王有志假装犹豫,大青龙趁热打铁:“两位不如放了我,我们青龙帮连夜搬走,奉上纹银百两。两位就说,拿了锦绣虎,又和我比武,我输了认栽就走了。” 王有志想了想说:“如何比法?” 大青龙见有门,赶紧说:“我让人送一百两银子来,只说要跟你们比斗,当彩头。然后我们在屋里假打一通,我认输甘愿搬走。” 王有志又想了想,还是信不过:“比武可以,但不能在屋里。我在屋里押着锦绣虎,你和我兄弟在门外比。另外,我兄弟二人,一人一百两银子。算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买命钱。” 大青龙肉疼不已,但想想灭帮的风险,还是认了:“好,那便如此。”接着叫人送银子来。 王有志接了银子后,便退到锦绣虎身后,对高全点点头。高全收了刀,退到门侧,然后对大青龙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青龙终于重获自由,喜不自胜,对着二人一抱拳:“请!”接着从放酒肉的木盘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又从腿上某处一把匕首,左边袖子里掏出一包生石灰,说:“见笑了,这点伎俩终究是瞒不过两位官人。” 高全哼了一声,跟着大青龙出去后,随手关上了门。大青龙苦笑道:“官人忒小心了。”高全嘴角一翘:“江湖险恶,不得不防!” 大青龙出门后,顿时神气起来,腿也站直了,腰也不弯了,昂首挺胸,跟王有志差不多高,四方大脸,浓眉大眼,鼻子又宽又大,声若洪钟。他大声说:“某为救兄弟,今日与这位官人赌斗。某若输了,情愿将这房子想让,再出200两银子,买二当家性命。某若赢了,这位官人将二当家完完整整,不伤一根头发送出,也不与我等争着房子。” 高全配合道:“正是如此。某感大青龙当家的义薄云天,本当分文不取,将二当家放出。但久慕大青龙武艺高强,某虽不才,斗胆讨教一二。如若输了,情愿将二当家送还,转身就走,再也不找青龙帮麻烦。” 大青龙暗暗对高全竖起大拇指,他没想到这之前一直拉着脸很不好说话的长大汉子居然肯当着这么多人夸他。大青龙哈哈一笑:“拿棍来,某少林派杨龙,向这位官人讨教!” 高全其实也想趁机打出名号来在这里立足,他虽然长期生活在军营里,但“击落王牌自动成为王牌”的道理与“击败老大,自动成为老大”是一样的。他今天也想在天目山一带打响自己的招牌!于是也一抱拳:“某高全,向大当家讨教。”他没想好自己叫什么绰号,又不愿用“高元帅”这个外号,于是就直接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这样显得不够威风,有点遗憾。 大青龙说自己是少林派,高全不敢小看,非常小心。他脚下不丁不八,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身体尽量侧着,减少对方的攻击范围,把朴刀像刺刀一样上扬。 大青龙持棍在手,气势一下起来了,列了门户,丹凤朝阳式,绕着高全游走。高全慢慢跟着他转动身体,这样过了一会,谁都不先进攻,互相试探。 高全不想再耗下去,因为王有志所谓的援兵根本就是瞎扯,更何况他受的训练是要主动进攻。战场不是演武场,谁也没那功夫搞水磨工夫,都是几招见生死。 于是他看到大青龙左脚抬起将落未落的时候,右脚猛一蹬地,左脚顺势向前踢出一大步,脚离地面不超过两拳,一刀直刺大青龙咽喉。大青龙也是了得,他向旁边一扑,躲过朴刀,顺势转身,带着一棍扫向高全小腿。 高全左手向下稍前右手迅速推朴刀杆,同时右手用四指和手腕向上稍前内猛带,以两手的合力,用朴刀柄猛击大青龙的棍子,正是防下刺的招式。大青龙只觉得手被震得发麻,暗叫不好,只见高全腰借势一扭,朴刀对着大青龙肋下刺来。 大青龙两腿成右弓步,棍随身向上向后绕下往前颤绞直穿,既挡朴刀又砸高全的手。这是少林十三棍中的三星穿云,非同小可。他的棍子是白蜡杆,弹性十足,要是砸中了,高全的手非断不可。 如果高全躲闪,他就顺势拾左脚向左开一步两脚碾地,体左转90度,一个夜叉劈妖,砸到高全的头上。他现在也有点真火,高全招招强攻,不离要害,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不如他将高全打翻,来换回锦绣虎,然后召集帮众跟知县和范家做一场,大不了落草为寇。 高全向左一闪,左手后拉,右手前推,借着腰部向左旋转的力量,右脚自然向前滑动,用朴刀把尾部的铁套猛的挥向大青龙头部。 大青龙忙蹲身躲闪,这时高全已经欺到身前,棍子已经无用,急忙往后一跳。高全顺势一脚踹去,大青龙被踢了个跟头,他却奸猾,借势一个后滚翻,干脆利索地起来,抱拳道:“高大郎武艺高强,杨某甘拜下风。” 他刚才已经看明白了,高全其实也未施全力,他没有要杀自己,不过学的招式就是这样的。高全力气比他大得多,也灵活得多,而且都是阵前厮杀手段,自己这种比武械斗的招式跟他对上很吃亏。不如干脆表现的是为了救兄弟而认输,还得个好名声。 高全正杀得痛快,不想大青龙却认输了,不由得一愣,然后释然:“承让!大当家义薄云天,某十分佩服!”好话不用钱买,花花轿子人抬人谁不会?高全不是不会说好话,而是不喜欢单方面去巴结别人。当然他对领导也不是没拍过马屁,只不过太过生硬,一看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反而让人不喜。 大青龙没想到高全这么给面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杨某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弟兄们,这房子我们让了,能换回二当家性命,结交两位官人这等好汉,房子银子算什么?黄金有价,情义无价。” 高全不想这家伙如此厚颜,不过他也抬了自己,还给了银子,让了房子,也乐得人捧人,于是高喊一声:“好!”,然后振臂高呼:“大当家好样的!”青龙帮的人一愣,账房反应最快,赶紧跟着举手高喊:“大当家了不起!”青龙帮的人于是就跟着振臂大喊:“大当家好样的!大当家了不起!” 大青龙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要不是锦绣虎还在人家手里,都恨不得赶紧拉着高全斩鸡头拜把子了。他哈哈大笑:“弟兄们,咱们青龙帮言而有信一诺千金,马上收拾搬家,把房子给高官人腾出来。我们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一干帮众被他忽悠得热血上头,齐声响应,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 高全推开门回到屋里,大青龙跟了进来,想把锦绣虎带走。王有志忽然说:“慢着!” 第十九章 咱也住别墅了 王有志慢悠悠地说:“大当家智计无双,某非常佩服。但生意还没做完呢。” 大青龙道:“这位官人有何见教?房子我也退了,银子也给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把人带走,没有毛病吧?莫非官人要反悔?” 王有志笑道:“大当家的江湖道义一讲,便要把人带走,房子退了没有?刚开始搬吧?大当家先带人走,二当家我保证酒足饭饱让他自己去找你们,不放心可以留一两个人等着。” 大青龙哈哈一笑:“这位官人还是不放心我啊。我刚才已经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大家不打不相识,化敌为友,空手出去,怎么向千百帮众交代?” 王有志一撇嘴:“光棍心多,麻袋筋多。行走江湖,谁放心谁?大当家辩才无双,智谋过人,还找不到借口吗?二当家舍不得我们这两个好朋友,在里面跟我们喝酒畅谈,不也是一段佳话?” 大青龙一伸大拇指:“高!这位官人了得,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日后多多来往。” 王有志一抱拳:“琅琊王有志见过大当家的。时间不多了,大当家还是赶紧搬吧,免得到了天亮。”这分明是暗示自己的背景。 大青龙楞了一下,觉得这里面水越来越深,不敢再纠缠,赶紧也作了个揖:“原来是琅琊堂王氏的俊杰,杨某失礼了。”然后走出门去,回头大声说:“也好,既然大家投缘,老二你就陪两位英雄喝几杯。我们先走,你到天目山镇去找我们。”然后他走到众人当中喊道:“二当家与两位好汉,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想把酒言欢彻夜长谈,让我们先走。”青龙帮帮众又是一阵欢呼。 王有志小声说:“大当家莫不是说书的出身?这一套套的,真不是一般人啊。”旁边锦绣虎说:“王官人慧眼,我哥哥以前往南逃的时候,说过书卖过艺。”王有志........... 高全说:“大青龙还真是个人物,果然能带一两千人的都不简单。” 王有志撇撇嘴:“顶多也就是个团长,你以后是要做元帅的。他说自己是少林出身,真的假的?武艺比你如何?” 高全看了一眼锦绣虎说:“他武功不错,底子很扎实,像是正经学过的,比钱钧强。要是比武,我未必能赢,但战场厮杀,他不是我的对手。”这是在小弟面前给大青龙面子,其实他觉得比武自己也能赢。大青龙力气、反应速度都比自己差远了。不过他也没在意,就是个帮会头头,打赢了也没什么可夸耀的。 锦绣虎忙道:“我这哥哥少林正宗,从相州府一直打到这杭州府,从无一合之敌。只有高官人堪作他的对手。” 王有志笑道:“你们一身好武艺,为啥不抗金,不去投岳家军?岳元帅也是你们河北西路的乡党。” 锦绣虎叹口气:“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后来跟着的人越来越多,老幼妇孺也不少,都指望大哥来带他们找条吃饭的路。后来大哥打赢青龙帮,被奉作帮主,有了吃饭的营生,大家找金贼拼命的心也淡了。后来,后来岳爷爷就被害了.......”他说着竟然留下泪来。 高全不禁动容,也没问王有志就给锦绣虎松了绑:“你心里有岳元帅,可见不是坏人。刚才失礼了。” 王有志虽然有点不满,但又一想,自己两个人足以对付这个锦绣虎,松绑就松绑吧,免得时间长了绑出事来。他记得前世有人被绑得时间长,结果就死了。 于是三人一起坐下,一边吃着刚才大青龙送进来的酒肉,一边互相打探对方的情况。锦绣虎这人不是很聪明,被王老板三绕两绕就打听个底掉,还把青龙帮的情况也讲的一清二楚。 锦绣虎这人原来也姓杨,逃难路上遇到一路逃难一路卖艺的杨龙,就认他当哥哥,一直都跟着他,实际上是徒弟,最是忠心。他本来叫杨小二,跟着杨龙后就改名叫杨虎,因为刺了一身好花绣,江湖人称锦绣虎,他对这个外号也非常满意。 王有志心想:这不就是说你是绣花枕头的意思嘛,有什么好得意?绣花老虎枕头也还是绣花枕头。被我小弟一招打晕,真是差劲。他却不想,自己是否能打赢锦绣虎,只觉得自己是高全的大哥,高全能打赢就是他能打赢。 青龙帮不是大青龙建立的,原来就是个船工的组织。杨龙这帮人成分很杂,从相州经过淮北到江南,不断有难民加入进来,里面也不少船工,杨龙自己也曾经在相州洹河上撑过船。来到天目山地区,人多地少不够吃,杨龙就想带人也做船工,但青龙帮不许,两边动了手。杨龙还真练过少林功,所向披靡。 青龙帮就跟他谈,如果能打赢门神帮的秦门神,就情愿奉他为帮主。门神帮是码头上的苦力组织,秦门神身高丈二,自称秦叔宝后人,于是就自号秦门神,但其实不怎么会武功,只是仗着身高力大。杨龙跟他一动手,就一个金刚搭杠摔,把他扛起摔倒。门神帮于是答应以后青龙帮的船优先装卸,价钱优惠。杨龙于是威震天目山,坐稳了青龙帮帮主之位,自号大青龙。 青龙帮原来的帮众及家属,还有后来的难民和老幼妇孺,加起来也有近两千人,在当地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它垄断了当地的船运,从天目山发出的货船,船工必须都是青龙帮的人。经过的货船必须给青龙帮交钱,当然官船和大士绅的船除外。 正说着,青龙帮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收拾停当,搬走了。这个速度并不慢,没有出现王有志担心的不想走,拖拖拉拉的现象。其实帮众基本上都想住在天目山镇,那里繁华。可当初青龙帮立帮的时候,是在这里的龙王庙歃血为盟。帮主认为龙王庙是风水宝地,有龙王爷保佑,既然叫青龙帮,就应该总堂设在龙王庙。搞得生活很不方便,现在帮主终于同意搬走了,他们也高兴。 又过了一阵,天有点亮了,王有志推醒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杨虎,让他去追大青龙。大门口果然有两个人等着。看来杨龙对他这个干弟弟还是很看重的。 送走杨虎,二人关好大门,兴奋得看了一圈,这是个三进的大院子,一共九间房,一口水井。青龙帮把大部分东西搬走了,但主要家具还在。王老板拉着高队长,到一间厢房(他们怕睡在正房不安全),躺在床上对着空中直蹬腿,狂笑着说:“这样一个四合院,就是在乡下,怎么也得几百万吧?这不就是大别墅嘛!” 高全一直住营房,对房价不是很敏感,但也听父母念叨想搬到县城住,就是高队长一个连级干部,实在买不起。想到这里,他又想起父母,说:“可惜俺大俺娘不能来住。”眼泪又出来了。他怕王有志看到笑话他,扭头假装看外边,边擦眼泪。看到外面天越来越亮,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第二十章 基层干部 高全问王有志:“你吓唬大青龙说,县衙会来人,范家也会来人。他们说不定有人盯着,到时候没人来怎么办?” 社会经验丰富的王老板胸有成竹:“范家当然是胡扯,但我敢打赌,县衙一定来人!” 高全奇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王老板说:“王四跑回去了,他是官差,不逼急了,青龙帮的人不敢抓他更不敢杀他。他回去一说,县衙的人就会算计了。如果我们跟青龙帮僵持住了,他们过来正好要钱,然后带我们走。如果我们被青龙帮抓了或杀了,他们过来能要更多的钱。如果我们真的逼走了青龙帮,他们也过来要点好处。只不过在他们看来,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高全想想觉得有道理,又问:“那范家怎么办?” 王有志说:“我跟王四打听了,范家在这边势力大,几位相公不愿直接与难民相斗,但下面的旁系分支却一直在打主意,想让难民都去给他们当奴才当佃户。等我们应付了县衙的人,就去拜访最近的范氏庄园,有范海这个熟人,大家互相用得着,总能拉上关系。到时候借几个佃户来帮我们干活,谁还能说我们跟范家没关系?” 他又运筹帷幄的样子说:“青龙帮不用担心,大青龙给自己立了个义薄云天的人设,已经吹出去了,他为就兄弟情愿诈败,让了房子给了银子。回头再说被我们骗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高全想想是这个道理,第一次夸赞道:“你不亏是做生意的,鬼心眼就是多。” 王老板看高傲的高队长终于肯夸自己了,得意之余也习惯性地礼尚往来:“你也不赖!看不出你还能把江湖老手大青龙捧得五迷三道的,这还是我正直的高队长吗?哈哈哈” 高队长也心中得意,自己也在进步嘛,虽然时代在退步。忙了一天一夜,虽然都很累,但他身为连长,当然要注意执勤:“累了一天一夜,你赶紧睡吧。我先站岗,过一会叫你。”王有志也确实累了,刚才都是抢了房子银子,兴奋得睡不着,现在没事了,马上就睡着了。 高全坐在正房门侧黑影里,他也很累了,不过还能撑住。以前拉练的时候,也有一天一夜不休息的时候。他想想最近的经历,做梦一样,很盼着赶紧醒了,还是在部队里,哪怕让他当个小兵也行。可惜,终于还是回不去了。部队还好说,自己应该算牺牲,也没几个人会怀念他。父母就难办了,弟弟不正干,自己这一消失,家里等于塌了天。想到这里,他眼里泪水又下来了。 王有志说的发展科技造时空机器穿越回去显然不靠谱。但自己能不能帮助一下后世的父母呢?他忽然想起家里的房子虽然是后来建的,但宅基地还是以前的祖宅。如果自己能打回老家去,在祖宅那里深挖埋下金银珠宝,等自己父母后来挖地基盖房子的时候,不就能挖出来了吗?自己埋财宝时候,用个铁盒子装着,铁盒上刻上父母的名字。 又一想,不妥,铁盒容易锈烂了,就算不烂,写上父母的名字还不把他们吓着?那就换个别的盒子,听说有的棺材千年不烂。他想了又想,还没想好。但天已经大亮了,往外边一看,太阳都老高了。正要叫王有志起来换岗,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 他赶紧把王有志叫起来,让王有志去开门,他藏在后面,以防万一。不过没有万一,还真是县衙的人来了,领头的是临安县的都头,是范家人,叫范文虎,当然不是后来替忽必烈东征日本的那个范文虎。那个书办却没来,也许是心虚,担心高王二人被杀了,自己担上干系。 王四虽然不敢来,但他推不掉,只得带路。范文虎看看院子里面居然就高王二人,青龙帮走得干干净净,地上也没有血迹,大为惊奇,忙问情形。王有志大吹大擂,他们二人如何威震青龙帮,大青龙如何提出赌斗,结果被高全一招杀败,摄于二人武艺高强,青龙帮心服口服搬走了。 范文虎半信半疑,但又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觉得这两个人高深莫测。看看高全的形象,打败大青龙倒不是不可能,但大青龙为何同意赌斗?就因为锦绣虎被抓了?他们完全可以把房子围起来,顶多谈好,给点银子放这两人走,不至于连房子都让出来了。江湖帮派最要脸面,连总堂都丢了,以后还混不混了? 他断定此二人背后一定有大的势力撑腰,甚至可能是吴郡四姓或者京城的什么大人物派来的,所以才能逼得大青龙宁愿砸了自己的招牌,也不得不屈服。他越想越觉得里面水很深,自己还是不掺和的好,却想不到所谓王有志背后的那个势力就是自己。 于是范文虎就说,没事就好,自己也是担心他二人的安危,一听王四说情况危急,就赶紧带人来了。王有志赶紧表示感谢,并把范文虎拉到一边,塞了10两银子。范文虎一开始不敢要,后来想想自己不拿对方怕是不放心,于是就收下了。后来他听说青龙帮送了二人200两银子,才给自己10两,有点恼怒,但终究因为搞不清这两人背后的势力而只好作罢。 送走了范文虎,二人才真正开始睡个安稳觉,等到醒来,都下午两三点了。然后商量着去附近范家拜访,高全说拿点什么过去好呢?也不知道人家的喜好。王有志说费那些事干什么?直接拿银子最好,给20两银子比什么都强。 两人商量停当,准备出门,又担心210两零两贯钱,放到哪里都不放心,因为家里没人,锁在柜子里也怕被偷。两人又抱怨一通宋朝的落后,然后一咬牙,找了工具在厢房里床底下撬开地砖,挖坑埋了进去,上边踩结实后还撒了干土。 青龙帮做事上路,还给留了些米,他们自己煮了吃完后,换了锦衣,戴了幞头,却仍用朴刀挑了包袱,显得不伦不类,不文不武。刚打开大门,却见外面站了不少村民。 一个领头的过来,自我介绍是这周围几个村的保副,也等于本村的村长。原来他们闹腾一晚上,上午县衙的都头又带人过来,还把保副叫去问了半天,村民们都吓坏了。保副现在已经知道这两人就凭两口朴刀,把青龙帮赶走了,还要长期住在这里,现在看两人出来赶紧迎上去,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生怕一个伺候不周,这两人发飙。这些年青龙帮在这里横行霸道,村里人哪个没吃过他们打骂? 第二十一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足下都是坑 保副居然也姓范,这村里大部分人都姓范,情况跟浦汇塘差不多,只不过小一些。王有志很高兴,真是瞌睡碰到枕头,赶紧问这周围范家谁主事?保副介绍,从这里往东南六里左右,范浚唯一没考上进士的哥哥,老二范深举人有个别院叫“兰竹苑”。范深也不常在那里,不过有个叫范大的总管在,他管着周围百里的范家产业。 王有志谢过,又托他帮忙看家。范保副顺势问他雇不雇人?按他自己的盘算,这两个人至少要雇六七个人,对解决本村就业问题会是一大助力。王有志本来想多雇几个人,但接着一想还是少雇本村的人好,于是他就说先雇个门房看门。 没想到保副自告奋勇当门房。王有志吓了一跳,心想保副在后世相当于副乡长,副科级干部,怎么能给自己看大门呢?但保副很热切,很想干这个工作,多赚点钱。王有志于是提出,保副身为一级政府的领导,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他们俩的家里。这个理由很有力,保副无从辩驳,但他又说可以推荐他儿子范小三,横竖他要赚这份工资。 王有志无奈,一时又就急需用人,就说一天到晚都要在那边,每五天才能回一趟家,管吃管住,但一天只给十个铜钱。但保副却很欣喜,这样一年就三四贯钱了。他家里七八个儿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都快愁死了。正好给十四岁的小三找到一个吃饭的地方,可算解决了一个。这两人看起来还挺和善很讲理,似乎还跟他们范家有什么关系,并不是原来想象的那样的江湖大豪。小三跟着他们,保副也放心。 保副其实不像后世的副乡长是个官,在宋朝连吏都不算,就是给政府义务跑腿的老百姓。也有好处,但其实不多,在宗族势力把持基层的情况下,别说保副就是保正也是出力不讨好的事,除非是水浒上晁盖那种乡里豪强,黑社会头子。有些富户甚至被恶吏逼迫当保正,最后倾家荡产。 这个保副好歹是范家人,不至于被欺负死,但也没怎么得好处。在他看来,能给小三安排这么一个“工作”,就已经是好处了。见已经同意雇他家小三当门房,生怕王有志反悔,赶紧让小三立刻就去上岗,在那所大宅子门口坐着。他担心小三过一会跑了,就自己陪着坐在那里,又派他大儿子带着高王二人去兰竹苑。 王有志叹口气,自己昨天打赢了青龙帮,今天马上就输给了范保副。高全忍着笑,拉着王有志赶紧走,不早点跟范家拉上关系,他心中不安。 六里路不远,三个人都是年轻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范大郎就去叫门,他却认识这里的门房,说明是范海的两个朋友来拜访。谁知道门房却变了脸,说:“天池员外终日跑船,最是豪爽,他的朋友多了。都说是天池员外朋友,就跑来要见大管事打秋风,某见得多了。” 高全大怒,伸手把门房提了起来:“你这厮说谁打秋风?”那门房吓得大喊“杀人了!救命呀!”范大郎赶紧一溜烟跑了。里面出来四五个仆人,手持棍棒,喝到:“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院子,敢来作死?” 王有志说:“是这厮作死!我等是范海的朋友,刚刚搬到旁边龙王庙村里住,前来拜访一下这里范家主事的人。这厮不给通报,反将我们骂。” 高全也将门房扔下,门房连滚带爬,躲到那几个人后面,哭诉道:“他们冒充天池员外朋友想来打秋风,硬往里闯,我不让进,他就打我。” 高全火了,卷起袖子就要过去打门房。一个仆人举棍就打,被高全伸手拽了过来,夺过棍子,在膝盖上一磕,断成两截。其他几个人都吓得往后缩,一个高喊:“你们挡住,我去叫大管事。”转身就跑了进去。 剩下几个人见高全门神一般,还扛着朴刀,吓得都挤在门前不敢动弹。王有志摇摇头,地主家的狗腿子要都这样,怎么去抢白毛女喜儿? 过了一会,一个穿绸缎袍子的白白胖胖的老头,从门后探出头来,喝道:“什么人敢到相府捣乱?”其实范浚的父亲范筠只是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资政殿大学士,算是享受宰相待遇,但实际并没担任过宰相。他这是故意唬人。 王有志心中窃笑:“这老头色厉内荏,就会抬高门槛吓唬人,心虚的很。”于是他拱手道:“这位就是大管事吧?我兄弟是范海的朋友,刚搬到旁边龙王庙村住,特来拜访。” 这老头正是范大,他见这二人身高力壮,一身锦袍,却又扛着朴刀,有说不出的怪异。他们直呼范海的名字,似乎很熟悉。不过以他多年待客的经验来看,这两人应该不是来打架的。于是他也一抱拳:“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王有志说:“在下王有志,这是我表弟高全。我们曾在顺宁船上与范海大哥一起杀海盗,生死交情!” 范大赶紧说:“听说过听说过,这事都传遍了,天池员外和一个胡僧大败船火儿张横。” 高全和王有志面面相觑,怎么传成这样?高全赶紧解释:“某非胡僧,只不过海外归来,遇海盗被剃了头发。”说着二人摘下幞头,露出短发。 范大道:“两位师傅还俗了?” 高王二人反复解释他们头发短是怎么回事,范大也点头,但过一会还是会说:“还俗好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已经被请进客厅的高王哥俩只好放弃了努力,心想过一段时间他们俩还俗的消息必定传遍分水江南北。王有志也懒得给范大银子了,改讲他们昨天到龙王庙村的,如何大显神威,赌斗大青龙,将青龙帮清走。 范大暗暗心惊,想这两个胡僧果然是狠角色,刚来就打败了这一带赫赫有名的青龙帮,这等武力自己确实用得着。于是他连连称赞,又说既然是天池员外的朋友,那就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只管说。 王有志开始大讲自己的宏伟蓝图,开拓经过南洋到澳洲的航线,主要北上货物是香料、玻璃和金银,南下的是丝绸、茶叶和瓷器。和范海商量过了,正在积极筹备,也欢迎范大个人参加。 范大连声称赞,然后说自己年龄大了,乡下人见识浅薄,有心无力。王有志说可以让他儿子参与。范大有点尴尬地说自己年过半百,但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姑娘,一个嫁人,另一个招赘,只想安心养老。 王有志赶紧又说初来乍到,什么都缺,想托他采购一些物资。范大一听很高兴,拍着胸脯说自己这里就有些存货,不够再帮他从别的地方调,一定给他最低价。 王有志又说还缺人手,想雇四个人。他没敢多要,要三个汉子,一个厨娘。范大更加高兴,连说这边佃户很多,很多人都闲着没事。王有志想起穿越小说中的教训,专门声明自己不要老弱。范大立刻保证,都是年轻力壮的。王有志说初来乍到,钱不多,帮工每人每月只能给40个铜钱,厨娘一个月两贯。范大也欣然同意。于是宾主尽欢,但虽然到了饭点,范大也没有留饭。 王有志在兰竹苑挑了十顶蚊帐被褥,又买了一些油盐酱醋油之类,还有笔墨纸砚。范大向他推销腊肉,他也买了二十斤。范大还想卖些米给他,他想这边一带鱼米之乡,好像家家都有存粮,他完全可以在本村买,就谢绝了。算算也不多,总共才花了一贯钱。 范大殷勤地给准备了一辆大车,把东西都放在上面,然后大讲这车如何有用,可以人拉,也可以牛拉。王有志想了想以后大概可以用得上,就同意用二两银子买下来。然后范大管事一招手,跑过来三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后面跟着一个膘肥体壮的胖大妇人,一看也是个好吃懒做的。 王有志一看,年轻倒真年轻,就是不力壮。但之前的货物都已经付钱了,范大一副概不退换的样子。如果不让这三个小子拉车,就得自己和高全拉。因为要来拜访范家,所以两人一身绫罗绸缎,也担心弄破了,毕竟就这么一身。更何况还有那个厨娘,显然只能坐车上,不然总不能自己两人背着她吧? 王有志长叹一大口气,果然是千年的狐狸,再画饼,人家也只认眼前,而且还能坑一点是一点。果然大计划只能给有资本的人讲,没资本的人听了顶多再去找人,一般来说都会把你当骗子。 无奈何,王有志和高全带着三个半大小子拉着一辆大车,车上装着一大堆东西和一个比货物还重几倍的厨娘,在夕阳中慢悠悠地走回了龙王庙。 回到家门口一看,范小三父子还有范大郎还坐在门口。范大郎跑回来一说,高王二人跟兰竹苑打起来了,范保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不停地乱转,又没有主意。小三的工作还在其次,要是牵连到自己可怎么办?兰竹苑的人都看到是他家老大带去的两个祸根。 王大郎这下一共四个初中男生,王老师恍然回到了教补习班的时候。进了门,检点货物,发现就上面几顶蚊帐是新的,其他都又旧又破,只好让厨娘范二娘去缝补。好在腊肉还没坏,只是下边的特别硬,要吃得用斧子劈。 保副在旁边帮忙,不停叹息,趁范大派来的几个人都去做饭收拾的时候,问了价格,跺着脚说:“官人以后要采买,不如交给小人,保证便宜一半,东西还好。” 第二十二章 万事开头难 王有志庆幸没在那边买米,就问保副村里有没有米卖?保副激动坏了,果然是来了财神爷,江南水乡不缺米,现在又正是新米刚收割完。村民要卖米必须用船运到天目山镇的米行,一路上帮会、税场各种势力层层盘剥,很吃亏,现在村里来了两个财神爷要买米,真是天上掉元宝了。 他赶紧问买多少?王有志记得青龙帮留下的米也就个三四斤,自己现在家里加上保副家的小三,一共七口人,个个能吃,肉食不多,暂时还只能以吃米为主,一天怕是就要十斤多米,以后还要继续招人,没有五六百斤米不行。但他长了心眼,先要看成色,再问价格,心想不行就找大青龙买米,据说船工经常偷米,应该便宜。 保副便带王有志回自己家看米,有好事他当然是先顾自己。王有志看了看保副家的米,比较粗糙,但也可以吃,确实是新米。他估计村里其他人家里大致也是这个情况,这时候没有村办企业,农民只能简单的舂米。他问了一下保副,保副自豪地带他去看自家的舂米设备。原来是一个石臼,旁边一根大木棒做成的杠杆。一头装了一大块圆形的石头,另一头一个半大小子正坐在上面,像跷跷板一样一跳一跳,带动石臼上方石锤升起落下,砸在石臼里的稻谷上去壳。王有志小时候见过这种舂米的石臼,这种方式优点是不占地方,通常就在柴房里,而且妇女小孩也可以使用。 王有志问保副村里有没有水利舂米和碾米设施?保副倒是听说过这些东西,但说很贵,村里没人置办得起,至于碾米,乡下人吃糙米就行,精米是给富贵人家吃的。 王有志又问为啥不凑钱置办?保副笑道:“官人你是城里人,不知道乡下人的脾气。你要说有什么好处分,大家肯定一拥而上。要说凑钱干什么,再好的事也不干,都是只拿钱不掏钱。” 王有志想想后世改开之初好像也是这样的。他一个爷爷辈的本家当过村支书,经常痛骂村民自己不干,别人赚钱了又眼红。20世纪80年代,林业局推广河滩种果树,传授技术还给贷款,村民都不干。林业局的领导生气了,逼着村干部承包河滩,承包期写成五十年,还公正了合同。村干部其实也不想干,毕竟没干过,但又要完成任务,他这个阿公身为村支书只好带头捏着鼻子签了。 也就过了一年,在林业局技术员的指导下,种的水果大丰收,还都个个又甜又好看。这个阿公承包的最多,当年就成了万元户。村民又眼红,都去县里市里告状,说好事都让村干部占了,河滩让村干部私自分了。气得阿公骂了好几天大街。 其实站在村民立场上,也可以理解。没钱没见识,保守是必然的。没见识是因为受教育少,受教育少也是因为穷,归根到底都还是因为穷。王老师感到自己的责任,决心先从龙王庙村开始,大兴科教,大搞村办企业,带领农民致富奔小康。但他不知道,他面临的不仅仅是2.0的问题,还有1.0的问题。很快封建势力就要给他上一课。 他问新米的价格,保副想了想,一咬牙:“100文一斗。乡里乡亲的不多要,城里都是200文。”其实这是送到天目山镇米行的价格。城里确实是200文左右,但那是米行再加工过的,而且是从镇上运到县城的价格。 但王有志不知道,还觉得是因为保副感谢他雇佣了自家三小子给的优惠价。其实有些人是得寸进尺,占便宜没够的。他故意假装想了一下,说:“行。我先要50斗。不过你们要出人帮我把地方打扫一下。”保副赶紧答应下来,生怕他反悔。王有志隐约觉得自己又上当了。 宋朝一斗约6.27公斤。后世著名地主黄世仁家是一大一小两个斗,大斗进,小斗出。自己收粮食的时候,就用大斗;卖粮食的时候就用小斗。宋代的范保副自然也会这套把戏,当然是用小斗卖。 50斗就是10斛,也就是5石,313斤半。保副说他家里刚好有这么多,就都买他家的吧。王有志不想浪费时间,他还计划明天去拜访知县,晚上要回去跟高全商量最近的规划,想赶紧回家吃饭,就同意了。 保副还想在量米的时候动手脚,但王有志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只好作罢。糙米装入草袋后,保副的几个儿子从后面柴房里扛出来,跟着王有志送到他家去。 到了前院,王有志心中有气,看到有韭菜,就跟保副要。这个保副倒是不在乎,韭菜一茬茬割,在农村也不值钱。王有志说想吃韭菜鸡蛋,又跟保副要十个鸡蛋当添头。保副有点不乐意,但因为粮食要送到才给钱,怕王有志反悔,只好忍痛答应。 王有志终于扳回一局,心里平衡了些。回到家里,厨娘福妹子已经用腊肉蒸了米饭,倒是满屋生香。王有志给了粮食钱把保副打发走,又让福妹子做了韭菜煎鸡蛋,他和高全一人俩鸡蛋,厨娘一个,其他人没有,算是领导小灶。 高全说要讲官兵一致,不能搞特殊化。王有志大怒,给他算如果每个人都吃,一天要多少钱,一月要多少,一年要多少,然后说:“他们也不是你的兵,而是来挖墙角的。”高全不说话了,三口两口把菜吃完,他对韭菜煎鸡蛋也很是怀念。 吃完饭,俩人商量以后的事。王有志计划明天去拜会知县,在临安县发展,不拜父母官的码头不行。高全对体制内的人天生信赖,也认为应该去。别人穿越都是带着一些现代的东西,可以当厚礼相送,他们俩光着屁股穿过来,自然什么没有,只能想办法。王有志建议高全写幅字拿过去,知县是进士出身,对好字好诗应该喜欢。 写什么呢?王有志觉得抄袭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最好,但高全觉得辛弃疾是个大英雄,而且现在应该可能已经在北方抗金,以后还可能会遇到,不应该抄他的词。王有志嘲笑他迂腐,分不清轻重缓急。 高全说:“要么我们用董嗣杲的诗吧?他的田园诗也很应景。” 王有志问:“董嗣杲是谁?”高全说:“也是南宋人,不过我记得他宋亡后出家了,应该还没出生。抄他的没风险。” 于是两个文抄公达成了一致,摊开从范大那里买的笔墨纸砚。虽然范大坑骗王有志,但范家的文房四宝是很讲究的,一看就是好东西。范家的相公对这些用的很多,而且都是挑最好的买,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全凭管家报账,这里面动手脚的地方就多了。这些文具多半是范大直接白拿的,所以要价不算高。 高全写了好几份,捡出最好的那份放好,准备明天拿送给知县。 晚上只能点油灯,光线很暗。王有志总共也没买多少油,刚才炒鸡蛋又费了一些,看着油灯里面的油一点点少,心疼不已,怪不得古代小说上老说什么费灯油。 两人于是熄了灯商量以后的发展计划。这个高全一点想法都没有,全靠王有志。王有志想先做肥皂,这个手工小作坊就能搞。然后开矿,他记得临安县内有钨矿、萤石矿、蒙脱石矿。有了钨就可以做车床,有萤石就可以做玻璃,蒙脱石可以代替淀粉给纱线上浆既节粮,又不起毛,桨后还不发出异味。期初成本最低的就是做肥皂,做出来先跟钱钧合伙,然后再跟范家合伙。 说了一会细节上有了灵感,商议定下来,担心忘了,又赶紧点灯记下来。这样反复好几次,终于两人困了,都各自上床睡觉。现在有了蚊帐,睡得舒服多了。只不过半夜又有老鼠到处流窜,还总是吱吱乱叫。两人又爬起来打老鼠,商议回头买只猫来。王有志说不如养蛇效果好,高全说那玩意要是钻到被窝里怎么卖办?两人争论不休,最后困得不行了,也不管老鼠,终于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二人怒火冲天,昨天写好的字居然被老鼠啃了。 第二十三章 一个赛一个无耻 原来范家的墨实在太好,里面掺了香料,写完字墨宝留香,好是真好,但也招老鼠。范家是白天写好凉干,然后收到箱子里去,还有猫看着。过一段时间,香味淡了,又挂在墙上,就不要紧了。高王二人不知道,写完就放在桌子上凉干,结果老鼠就来了。两人发誓赌咒,不管猫和蛇都养,一定要把老鼠消灭光! 但今天还是要去见知县,没办法只好再写。高全又写了几张,却都不如昨天写的好了,毕竟心情被破坏了。王有志眼珠一转,说不如去见了知县,吹捧一通后,当场写出来献诗一首,效果估计会更好。高全想想也是,他们就是写好今天到县城,当天也未必能裱糊好,不如当场写,还比较惊艳。 但老鼠还是可恶。穿越小说上从来也没说过这些蚊子老鼠的事情,唯独自己穿越了,破事都来了。王有志越想越生气,愤然把几个孩子叫来,说今天的任务就是抓老鼠,又命令王小三去找只蛇放在库房。王小三有些畏惧,但王有志给了两个铜钱,他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带着昨晚拟好的采购清单,带着最大的那个孩子范崇山出发了。 这个给他们拉着大车的范崇山,是范深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范深的佣人。后来他父母求范深给取名字,范深正好刚游览过天目山,觉得不亏崇山峻岭,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崇山。 他父亲本来比较受宠,因为做事勤快,还被赏了个丫鬟做老婆,就是范崇山的母亲。本来他家里跟着范深也算衣食无忧,奈何他父亲一次替东家运货落水身亡,撇下孤儿寡母日子艰难。好在范深比较厚道,一直也留着他们娘俩在兰竹苑做事。 王有志不由得联想,管事,守寡的前丫鬟,嗯,把这小子送到自己这里来,既解决经济问题,还方便晚上来往,逻辑成立。王有志想到这里不由得又问其他两个小子的情况,结果一个是范大的侄孙,另一个是二管事的儿子。王有志不由得有点失望,老头战斗力一般嘛,没多搞几个。 龙王庙到县城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听说见有身份的人要写拜帖,但自己不会写,看到县衙旁边有字摊,帮人写状子和拜帖。过去一问,居然要二十文钱。王有志想想这两天花钱不少,一会还要给知县送20两银子,舍不得。后来才知道,原来拜帖就是写上对方的名讳,然后祝福一番,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也有人初次见面,关于自己写的多,如同个人简历。这个摆字摊的是把他们当成文盲土豪来杀猪。 王有志想什么拜帖都不如银子好使,于是两人就换了锦袍大摇大摆地向县衙大门走去。范崇山在外边坐在大车上等着,屁股底下坐着两把朴刀和包裹。 到了门口,巧了,正好看门的一个衙役跟着范都头去过龙王庙,认识他们,赶紧站起来作揖,一边回头喊:“立地门神来了!打翻大青龙的立地门神来了!” 高王二人一愣,想到可能是指高全,他这么快就有了外号。接着周围跑来一大帮人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高全浑身不自在,王有志却觉得自己成了焦点人物,很是得意,美中不足就是大家关注的不是他,而是身边的高全。 这个衙役,比较矮壮,一对小眼睛激动地烁烁放光,亲热地拉着高全向大家介绍说:“这就是跟大青龙比武赢了的立地门神高全!”旁边一个人说:“哪里是他赢了,我听说是大青龙为了救自家兄弟故意输的。” 拉着高全的衙役大怒:“放屁!那是大青龙打输了为了面子才那么说的。我王二亲眼看到的还有假?”说着就要跟那个人厮打,仿佛他是高全的兄弟一样,弄得高全都有点感动,这人怎么这么帮自己? 看着两人吵作一团,王有志赶紧拉开,对那个衙役说:“二哥,我们是来拜见知县相公的,还请你通报一下。” 这衙役见王有志管自己叫二哥,觉得很有面子,便对那人说:“我公事在身,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就跑进去了,扔下高王二人在众人围观中。王有志想这回拜帖也省了门包也省了,当个名人就是有好处,哪怕是小城名人。 过了一会,王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来,对他们俩说:“知县相公听了很高兴,说正想见见你们。” 王二分开众人,得意洋洋,一副饭圈粉头的样子。王有志跟他一聊,发现他是三槐堂王氏,当然偏的不能再偏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于是他们马上以兄弟相称。王二也对他们拍胸脯表示,县衙有什么事找他就行。他最佩服有本事的人,自己也是有本事的人,在临安府学过相扑,不是一般俗差。 进了县衙,迎面是两座亭子。王二介绍说第一座叫宣诏亭,宣读官家诏书的地方;第二座叫颁春亭,是知县每年颁布官家春天劝农诏令的地方,等于春耕誓师大会的会场。大堂前边立着黄庭坚所书太宗御制戒石,上面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来提醒官吏要公正廉明,当然好像效果不大。 接着绕过大堂,到了二堂,这才是知县办公的地方。王二先进去报告:“启禀知县相公,王有志高全二人带到。”王有志听得浑身别扭,这怎么听起来跟带犯人一样?正委屈着,就听见知县说:“让他们进来吧。”王二赶紧跑出来让他们进去,自己站在门口垂手侍立。 第一次见宋朝的县处级干部,还是自己顶头的父母官,二人不敢怠慢,上前作了个深揖,口称“小人高全,王有志拜见恩相”。高全更是庄重,虽说是县团级,理论上团长跟县长平级,但后世团长转业能在县里安排个科局长就相当不错了。他不过一个小连长,转业后说不定就给安排哪个乡村中小学去当保卫科长了,知县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大官。 知县不吭声,又批了一会公文,一抬手:“坐”。王有志把装着20两纹银的小布包放在知县的书案上,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知县没吭声。 两人坐下,屁股只敢坐四分之一,态度十分恭敬。知县提了一下银子,分量也还满意,又一抬手:“看茶”。旁边的差人端了茶盏来,高王二人一看里面却没有茶水,心中不安,搞不清楚这是不欢迎还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们不知道,南宋待客就是只上空茶盏。 知县叫钱惟庸,字伯中,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30多岁,白净脸,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也不说话,显得居高临下,高深莫测。 高全知道领导都是要等下级先汇报,于是先自我介绍,还是澳洲归国遇海盗落水,后来在蒲业塘村民帮助下,如何在海上帮范海杀败海寇,后来到临安府,然后登记为归正人,被安排到临安县的情况。 知县听了,靠在椅背沉吟了一会说:“原来如此,本官原来以为你们是从北边来的归正人,这样更好。”王有志一听,敢情知县也是个“恨北人士”。 王有志接着说来到临安县之后的事,如何跟锦绣虎动手,如何识破大青龙,如何跟他赌斗,高全如何赢了,青龙帮被迫退走。知县听得身体前倾,两眼放光,连声叫好。原来他眼睛并不小,只是故意眯着。 虽然他之前范都头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但范都头拙嘴笨舌,哪有王有志讲的精彩?他如同听武侠小说,十分过瘾;另一方面,县里出了这样能打的,而且完全可以收在麾下,无疑是一大助力。 王有志趁热打铁,说:“我这兄弟,不但武艺高强,更兼文武双全。来临安县这几天,我们也到处转了转,看到到处是丰收景象,其乐融融。完全不似其他州县,百姓多愁苦。我就不由得感慨,赋诗一首。还请恩相赐纸笔,我等将此诗献上。”他再次刷新了高全的认知,昨天还没听说过的诗,今天就敢说是自己写的,做人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知县听了,原来半眯的眼瞪得圆圆的,没想到这两个豪侠居然还会写诗?不敢怠慢,忙命人笔墨伺候,同时带他们走过去。王有志道:“大全,你给知县相公写出来。”他一边向知县解释道:“他字写得比我好,那首诗他也帮着润色过。”一副大哥提携小弟的样子。 高全鼻子都快气歪了,但也没辙,只好把董嗣杲的那首田园诗写下来:小策盘旋草舍东,东西拾穗走儿童。村家閒有秋收处,愁语酣歌自不同。 知县原以为他们也就是能写首打油诗,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佳句,而且高全的字自成一家,比自己的还好。这首诗也很应景,最后一句按王有志的解释,是说自己治下的临安县搞得好,老百姓酣歌笑语,不似有些地方只有悲苦愁语,完全可以写到收获后的呈文里去。 他搓搓手,说:“不想贤昆仲竟然是在野大贤,深藏不露。这首诗虽好,但前面最好写几句序言。” 王有志忙说:“我等才疏学浅,恩相进士及第,才华横溢,世人皆知。不如知县相公来写吧?” 知县看他没听懂,也不再遮掩了,一拍高全的胳膊说:“如此,本官说,你写。”高全赶紧拿起笔等着。 第二十四章 又犯小人 知县又沉吟了一会说:“绍兴二十三年初夏,余等游至临安县郊,见赢穗处处压弯三尺稻杆,金波片片涌满万顷沃野,农夫把酒,村妇放歌,儿童追戏,百姓无不欢喜,此百年盛世之气象也!非圣天子治世,贤相理政,百姓焉能享此太平极乐乎?幸甚至此,感怀不已,遂赋此诗,以传后人,颂圣天子贤相万世之德。” 高全都快吐了,以前只知道王有志无耻,没想到这知县更无耻。但他也麻木了,笔走龙蛇,全部写上,然后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一咬牙,还是把王有志也写上了。 知县看了看,说:“不错。只是你用笔太过刚强,有武将之风,不太适合写这种太平丰收景象。美中不足。”说着又看了一眼王有志,好像在怪他不写。 王有志赶紧说:“学生也经常习武,也写不来的。只有恩相才能以政为笔,写得临安县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知县哈哈大笑,对这两人越看越爱,就问他们有什么打算。王有志想等的就是这个,于是就仔细讲述自己想搞个胰子作坊,还想在附近山上开矿,还准备跟范海合伙开通南洋澳洲商路,也欢迎知县参与。这些项目不但可以发展地方经济,增加利税,还可以解决归正人安置问题。 知县听了半响不吭声,又在沉吟,过了一会说:“想发财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两位都通诗书,文武双全,最好还是走科举正途。当然从县里开始干起也比较好,读书考试也需要钱。” 王有志没听明白,但他觉得这是知县在拉拢,于是说:“全凭恩相安排。” 知县点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对他们说:“请喝茶”。原来他那一盏是有茶水的,高王二人互相看了看,站起来告辞。知县居然还屈尊降贵起身送出二堂门,对二人说:“写个劄子(宋朝的工作报告),交给王二。要是还有以前写的诗,也一并送来。” 王二在旁,一阵惊喜,他被升为联系人了!以后能经常见到知县,提拔有望啊。之前他还只是看门跑腿,当粉头还真有好处。算命的说他以后为封侯,还说他今年要发大财。虽然王二也不完全信,但总觉自己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总当看门的小差役。 王二把这哥俩送出来,得知他们要在县城采买后,居然声称知县相公让他陪两位客人去取东西,趁机翘班。其他人也无所谓,王二不在,门包他们多分一些。王二利用职务之便追星,带着高王二人在县城采买,倒也的确帮了不少忙。 再说知县送走二人,摇摇头说:“才华倒是有,可惜太过爱财,如不走正途,最终还是一场空。”他对王有志要造胰子很鄙视,不过开矿可以大量安置归正人,他倒是乐观其成,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政绩。至于去南洋的商路,他一点兴趣都没有,除非已经开始大量盈利了,他才会去参一股。 正想着,黄书办进来送文书,伸头去看高全写的那幅字。知县笑道:“你也看着字好是吧?想不到那个打跑大青龙的高全,竟然文武双全,我临安县还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黄鼠狼黄书办其实不是碰巧进来,他听人说打跑大青龙的立地门神高全来了,害怕他们得了知县的赏识,会对自己不利,专门假装来送文书,探听消息,如有可能,下点烂药。于是他故作惊讶地说:“就是那个立地门神高全?他字这么好?” 知县哈哈大笑:“他还有这么个外号?现在他很有名吗?” 黄鼠狼说:“回恩相,他现在好大名声,别说临安县,周围几个县都知道,大青龙比武输给了高全,让了房子,还赔了200两银子。” 知县的笑容僵硬下来,没再说话。黄鼠狼行个礼,正要走,就听见知县说:“叫范文虎来。” 黄鼠狼心中大喜,知道知县虽然自诩不爱钱,但实际上对钱也很上心。这俩小子得了200两银子,交给知县100两,他都未必满意,全都给他,他才会觉正常。 黄鼠狼轻手轻脚地一溜烟跑到兵房叫范都头。范文虎赔着小心问知县为什么找他?黄鼠狼一开始不回答,后来似乎是抹不开面子,趴到范文虎耳朵上说:“知县相公好像不大高兴,因为那个高全的事。” 范文虎觉得奇怪:“高全刚来不可能得罪知县相公,他不是刚打跑了青龙帮,立了大功。听说知县相公刚才亲自送出二堂,好像对他很赏识啊。” 黄鼠狼笑道:“他是立了功,但是也拿了大青龙200两银子。” 范文虎虽然其实也已经知道了,但仍然大怒道:“我那天过去救他,他居然一点都没说。” 黄鼠狼赶紧说:“就是嘛。他就应该孝敬都头50两,孝敬知县相公100两,剩下的打点各门房。” 范文虎没说话,大步走向二堂,到了门口躬身抱拳道:“都头范文虎参见恩相!” 过了一会,听见里面说:“进来吧。”范文虎赶紧弓着腰走进去,不敢抬头。知县也没让他坐,只是问:“你那天去龙王庙,看高王二人如何?” 范文虎低着头说:“高全武艺高强但比较楞,什么都听王有志的。王有志心眼很多。”然后一咬牙,从怀中掏出10两银子,高高捧着,说:“那天我过去,王有志给我10两银子,向我打听恩相的喜好。” 知县哼了一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范都头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砖地上,也不知道磕伤了没有:“小人不敢,小人什么都没说,不要银子,他硬塞到我怀里,说交个朋友。” 知县“嗯”了一声,又问:“据说大青龙给了他们200两银子,你知道吗?” 范文虎赶紧说:“原来恩相也知道了。青龙帮的人说,大青龙是为了救他兄弟,故意输给高全,还送了银子让了房子,怕他们害锦绣虎的性命。” 知县没吭声,又沉吟了一会,说:“好了,你下去吧。”范文虎把银子放到书案上,又行个礼,倒退着走了出去。一转身,他脸上喜不自禁,都头的位置保住了。其实他虽然觉得王有志给的银子少了,但更担心高全如此能打,据说又得知县赏识,会不会顶了他都头的位子。现在看起来,知县觉得高王二人不可靠。 第二十五章 知县的算计 高王二人还浑然不知知县对他们的态度已经180度大转弯,正高高兴兴满载采购物资回到家中。一回到村里,王有志就带着范崇山找到保副,却看到他正带着几个儿子往家里搬稻谷,原来他把大部分粮食都卖给了王有志,自己家就不够吃了,又找村民便宜买来稻谷补充。 见到王有志来了,保副强装镇定,热情打招呼。王有志一拍范崇山后脑勺,这小子就赶紧大声说,两位官人今天去见知县了,知县对他们很欣赏很支持,走的时候一直送出县衙。 保副赶紧给王有志行了个礼,恭喜他。王有志谦虚几句,又说要收草木灰,他打听了价格,就按市价八成收。保副怕他记恨自己高价卖米的事,赶紧答应下来,乡下人都怕官。保副见他居然跟知县打得火热不敢再耍花样,而且按市价八折收其实村民也不吃亏。现在刚刚收割完稻谷,到处都是稻草和稻茬,正要开始烧荒,草木灰如果要的不多,随便到地里去扫一筐,也不会有人管。只不过保副自己赚不到什么了。 王有志用八文钱买了保副100斤草木灰,这让报福有点惊喜。他本来想不要钱了,毕竟这东西实在不值钱,但王有志坚持给,说先买100斤,以后还会大量收,让保副通知村民注意保存,以免浪费。 他又找了村里的木匠回到家,发现高全已经带领几个小孩把自己买的大木桶、大铁锅等放好了,而且正在砌灶。高全说自己见过节柴灶的样子,也亲手做过行军灶,这都算是专业人士了。王小三来邀功,说跟别人一起抓了两条水蛇,一条放到库房,一条放到了王有志他们的卧室。王有志压住火,推开他,回头再跟他算账,先要办正事。 忘记王小三这个劳动积极分子,王老板背着手,俨然一副上级领导的样子,吩咐保副和木匠,这里要架个竹棚,那里要修个高架放大木桶,还让木匠想办法在大木桶靠近底部装一跟竹管,后面再接一根竹管然后通到大锅上面。王老板在后世经常到小工厂下车间,设计一个小土作坊不在话下。 最近王有志挥金如土,很快就花掉了50多两银子,还准备花一贯钱在村里买一头猪,还对村里的屠夫说,以后猪下水和猪皮他都收购,以后还要每天去县城肉食收猪下水和猪皮。目前这座大房子是公家分配的,他还想买下来。看着钱越来越少,他也开始着急把肥皂做出来卖钱。 安排好工作,王老板进到堂屋旁边的书房开始写劄子。他这次从县城采购了一些工具书,原来劄子就是公文。一开始是大臣向回答皇帝的问题写的公文,后来公文就都叫劄子,下级向上级写的公文叫上行劄子。其实比计划书好写,就写个纲要,一两页纸。宋朝已经废除了以前华而不实的公文形式,讲究实用性、时效性、保密性、针对性,不再动辄搞四六对仗的骈体文。 这对王有志当然是好事,他花上一年也未必能写出一篇骈体文来,就算写出来也会被扔到废纸篓去。但文言文的公文对他来说,仍然是极其艰巨的任务。他按照工具书上的格式,回想以前自己在一家大些的贸易公司写签报的要求,决定把关键放在安置归正人和增加税赋上。 先写根据圣天子和贤相的要求,安置归正人,开拓财源,所以准备开矿、造胰子。想想又把造胰子划了去,他知道中国很早就用草木灰和猪胰脏猪油等制造肥皂,称为胰子,而且在宋朝已经广泛应用于富贵人家。他两次跟别人说这个,对方都没有表现出兴趣来。 他记得说他发现了矿藏时,知县还眼睛睁大了一点,于是就专门写开矿。其实知县也不认为他刚来几天就能发现矿产,不过临安县已经有人在开矿了,不过都被当地士族垄断。知县也想插上一脚,但一时不得要领。王有志提这个事,他心思又开始活动了。王有志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却不知这以后给自己带来了很大麻烦。 他大致说了自己发现有乌金、萤石、石灰石、鸡血石矿,资金可以通过政府拨款,民间集资来筹集。计划先筹集1万贯,安置500名归正人。通过出售鸡血石、萤石工艺品和冶炼乌金来盈利,预计当年回本。然后逐步扩大规模,计划1年后产值翻番。他还着重指出乌金硬度很高,可以提高兵器的硬度,是军国大事。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提这个是多么愚蠢。 写完后,觉得意思是说清了,但怎么看也是半文半白,自己看了也不满意。但作为一个老板,王有志从来不觉得什么事自己不会是个问题,转身就喊:“大全,你书香门第,整天吟诗作赋,来帮我改改咱们这公文。” 高全虽然字写得好,诗词背的多,但也不会写文言文。瞪着眼看了半天,说:“你这好像不是文言文。” 王有志说:“废话!要是我会写文言文,还用找你吗?” 两人只好边商量边改,最后勉强凑了一篇,都觉得比跟海盗拼命还累。高全和王有志又商量抄了杨万里的两首田园诗写好,一起放起来。他们也不敢一下抄太多。 屋里那条蛇早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高全又跟村民买了一只小猫,放到屋里。他生怕晚上蛇钻到被窝里去,一夜提心吊胆的。不过一夜无事,没有早晨起来看了看,小猫好好的。高全很高兴,赏给它一块咸鱼。 王有志叫来保副当施工队长,自己和高全再去县衙。保副虽然好占小便宜,但愿意出力。在当时很多人的心中,时间精力是不值钱的,只要不让掏钱或者出大力,保副干活非常积极。而且指挥几个人干活,也让他有当领导的优越感。王有志发现,保副虽然粗鄙,但全村五六百人,也就他的理解力还能勉强合格。其他人实在都说不明白,讲一万遍,他们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还不如小孩好用。 到了县衙,找到王二,让他把劄子送进去,在外面等着知县接见。但过了一会,王二是出来了,说知县只是嗯了一声,没说要见他们。没奈何,他们又等了一会,王二还殷勤地请他们在门房坐在条凳上等。但又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动静。 他们着急,知县也不高兴。他本来想的很好,既然高王二人都是人才,而且积极向自己靠拢,那就提拔一下。这俩人诗写的不错,可以挑几篇佳作占为己有,然后收他们作学生,给两个县学的名额作补偿。 他查了发解二人到临安县的公文,发现上面说他俩是沂州府的士子,文武双全,应该重用。这是官家的策略,他信不过江南士族把持的官僚系统,想用北方逃过来的士人来掺沙子。因为官家自己就是从北方逃过来的,所有北方移民都天然的以他为首,向他靠拢。 自己虽然是江南人,但都是异地做官,要想把大权抓在手心,也需要用自己人。这样可以顺水推舟,让高全先当捕头,跟着自己当保镖,以后换掉当地人范都头。王有志好像文化水平更高,还擅长赚钱,那就先安排在户房当书手,以后换掉地头蛇押司。这样于公于私都很有好处。 但这两个小子倒好,大青龙给的200两银子不拿来孝敬,反而自己揣到怀里不撒手,只给自己20两银子,这是对待领导应有的态度吗? 高全还好,文武双全,还比较憨厚,说不定可以收伏。只是那个王有志非常可恶,明明没有功名,却厚颜自称学生,夸夸其谈,财迷心窍。他大讲什么开矿,矿在临安县这么多年,当地人都没发现,他一个归正人,刚来两三天就发现了好几座矿脉,这可能吗?还不是想骗官府的拨款?到时候搞不下去,钱打了水漂,一大帮归正人没饭吃闹事,最后难道不是要自己来给擦屁股? 说是动员周围大户出钱,那些大户平时一个个口不言钱,无比清高,真让出钱了,哪个不是善财难舍,一钱如命?这篇劄子半文半白,粗鄙不堪,而且文理不通,简直就是荒唐。 知县越想越气,就要把王有志送来的劄子撕了,扔到旁边竹筐里,忽然又一想,他俩是提刑司点名送过来的“人才”,自己不用,总要有个交代。想到这里,他又把手里的劄子放下,到时候提刑司要是问起来,这篇狗屁不通的东西就是说辞。 想到这里,知县就让书童把王有志的劄子存档,然后想怎么处理这两个人。提刑司送过来的人才,总要认真对待。他忽然又想这两个人自称是海外归来,但提刑司却说他们都是沂州府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十六章 总算有了嫡系部队 知县知道南渡的北方士人与江南士族暗地里争斗很厉害,提刑司、皇城司都是官家的亲信在管,难道这两人是提刑司的密探,甚至是皇城司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么文武双全的人,不正是提刑司最需要的人才吗?为什么自己不用而送到临安县来?是来查什么的?还是来整合归正人?他又想起这两个人好像一心开矿,一句也没提想在县衙做事。看来不是来查自己或者本地士族的,看来整合归正人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反感,觉得高全的憨厚外表也是伪装,比王有志还阴险。明明字写得那么好,还假装不会写文章,真是欲盖弥彰。 作为江南士族一员,他本能地不希望归正人能够被整合起来。对于影响江南士族利益的归正人,特别是北方士人,他非常厌恶。但有些事牵扯到官家和秦相,这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掺和,敢掺和的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这两个人不管到底是不是密探,都敬而远之。他也不敢再谋取诗文和银两了,更不打算让他们去县学上课,来县衙上班,既然人家要开矿,那就开矿吧。他们给的20两银子,就算开矿买扑(执照)的钱。雁过拔毛,自己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自己贪,而是不能坏了官场的规矩。至于那几首诗,他是万万不敢再有侵占之心了。还不知道实际上是朝堂之上,哪个大佬写的呢。 想到这里,他又喊人把高王二人叫进来。王有志等不及,担心肥皂工厂建设进程,先回去了。高全还在,正点拨几个看门衙役的拳脚。 知县见高全进来,态度非常客气,先说公务繁忙,让他久等了。然后说看了劄子,觉得很好,非常支持,还可以帮他们申请预借工本钱。又建议他们在申请中最好说还有伴生的铅锌矿或者铜矿,朝廷现在铸钱继续,这些矿容易获得财政支持。昨天送来的20两银子,他已经让户房拿去办理买扑。“你兄弟二人刚刚创业急需用钱,本官一介不取。” 高全虽然不大通人情世故,但也赶紧说那钱就是孝敬恩相的,怎好用作买扑?买扑的钱他马上去户房另交。 知县拉下脸来说莫要污了他的清誉。弄得高全摸不到头脑,难道这真是个清官?怎么看也不像啊。只好千恩万谢,又说起还要做胰子卖。知县说那个不用买扑,按例纳税就行。高全刚说给知县股份的事,知县又拉下脸来训斥了他一顿,搞得高全非常尴尬。 再三道谢后,高全跟着王二到户房去拿开矿的文书,又花了些钱,请书手帮着写了申请预借工本钱的文书。黄鼠狼黄书办看到高全来了,而且还是知县专门吩咐下来的,搞不清知县到底什么态度,不敢再玩花样。现在立地门神的名头很响,他也很害怕高全报复他,所以非常殷勤,也坚决不额外收好处。 高全发现身边的宋朝官吏忽然变得公正廉洁高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原因,于是想也许人家本来就是如此吧?之前是自己运气差,正好碰上几个小人。 高全揣着矿业公司的营业执照,心情愉快,一路小跑回到家,门口一条大狗带着六条小奶狗对着他狂吠。原来王有志因为院子大,为了安保,在城里买狗。卖主正好家里老母狗生了一大窝小狗要扔,王有志干脆把老母狗连小狗都买下来。连同七只狗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三个流浪儿。 原来王有志觉得手下这几个孩子都是姓范的,不是保副家的小三,就是范大管事派来的,用着不放心。他接下来就要做肥皂了,生怕配方和工艺被范家偷走。于是他离开县衙后就去人市准备买几个归正人孩子自己培养。 宋朝法律上没有奴隶,奴仆都是签了契约的工人。但契约时间很长,而且还可以转让,有点像六百年后从欧洲去开发北美的契约奴。一个人因为欠债或者别的财务原因,跟雇主签订长期劳务协定。然后雇主就把他卖给去北美的商人,去到后再被卖给当地的地主和商人,干满期限才能获得自由。到了晚清,美国人在广东福建等地买“猪仔”,也是这种形式。 王财主转了半天,看到要么是黑心人牙子卖人,更多的是归正人卖儿卖女。王老板不敢跟人牙子买,担心放鸽子之类的把戏,而且他作为21世纪的中国青年对人贩子天生就极其厌恶,不愿跟他们打交道,怕忍不住打起来。 在后世,有人喊抓流氓,周围人多半不管;喊抓小偷,有人抢劫,管的更少;但要是有人喊抓人贩子!马上骑者释其车,行者停其步,老太太不跳广场舞,老头放下鸟笼子,大家一哄而上,哪怕人贩子拿着刀也要把他制服。 但这是在大宋,人家是合法商人,跟王总在后世一样。王总看看那些归正人卖儿卖女的,也着实可怜,但他想想没法一家人都带回去,现在财务紧张,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而只带儿女回去,他担心养不熟,以后父母被人胁迫,这些孩子难保不出卖自己。 正犹豫着,有三个孩子给他磕头,说不要钱,只求给口饭吃。他搞不清路数,不敢贸然答应。两个大的孩子,又说如果爷爷不愿都要,能不能把他们的妹妹带走,也是别让饿死就行。他快步走开了。 过了一会,他采购完了,范崇山拉着车,车上还带着一窝狗,一起回家。出城门的时候,又遇到这兄妹三人在城门洞旁边乞讨。几个成年乞丐不让他们在那里乞讨,还要抓他们去见乞丐头。三个孩子看到他,似乎认出他来,就跑到他后面躲着,管他叫爷爷。 王有志虽然腻歪的慌,但还是喝退了追过来的几个乞丐。三个孩子就跟着他出了城,不知道是想赖上他,还是被一窝小奶狗吸引,反正就是一直跟着他,还帮着推车。王有志掏出一块干粮逗小奶狗,三个孩子看着口水直流,但也不说话。最大的那个过来还是跪下磕头,求他给妹妹一点吃。 王老板到底不是黑心老板,有点同情这三个孩子。他熟读网络穿越小说,记得《晚明》上陈主任最早的班底就是到流浪儿,于是就收下他们三个。只是他声明,一旦发现偷鸡摸狗之类的事,马上赶走;另外不许叫他爷爷,叫大哥。三个流浪儿急忙答应,并表示以后就是他家的人了,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有志带他们回村,找到保副,写了契约,三个孩子卖身给他,期限是五十年。那个老二小声问能不能不改姓,老大赶紧捂住嘴,说要听主家的。王总倒是不想让人跟自己姓,他觉得毫无意义。对于这孩子想继续用自己的姓,王总认为这是有骨气的表现,这样的人不容易变节。 三个孩子都姓韩,老大叫韩文,十五岁;老二叫韩静,十四岁;老三叫韩秀姑,十三岁;都是很普通的名字。原来他们家住在东京外城,后来金兵来了就逃难。父亲过江的时候被强人所杀,母亲被人贼人群起糟蹋后跳了江。他们藏在船舱杂物中,随水飘到南岸,上岸后就到处流浪,去那里也不知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王老板觉得这样挺好,三个孩子无牵无挂,只能依靠自己。两个男孩看起来很疼妹妹,这样有牵挂也不容易背叛。三个孩子都不要工资,只要管吃就行,从小开始培养。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嫡系人马。 第二十七章 肥皂也不是那么容易造的 开矿的执照都下来了,王有志得抓紧时间把肥皂造出来,不然哪有钱去开矿?说是集资,但如果显示不出自己赚钱的能力,哪个会给投钱? 王老板满意地看着一个大木桶,一根竹管、两口大铁锅和一口小铁锅形成的流水线。王老板原本想让木匠做一个木架来把大木桶放到高处,但是木匠说不如干脆弄一个大木墩这样又省钱又结实。王老板觉得有理,于是大木桶就放在这个大木墩上面。 从大木桶靠近底部的桶壁上引出一小截竹管,目前是塞住的。后面还有更粗的一根竹管延伸到一口大铁锅上。对面还有一口大铁锅在煮着猪下水,虽然臭气熏天,但还是让几个孩子垂涎三尺。 高全战在旁边说:“到底行不行啊?我看着怎么那么玄呢?” 王有志:“切!我已经经常去做肥皂的工厂,看也看明白了。看王总工给你们创造奇迹!” 大木墩旁边有一个木架,人可以站在木架上,对大木桶里的草木灰混合液进行搅拌。王老板觉得可以改成旁边进行手摇,通过连杆转动放在大木桶当中的一个一个螺旋桨式的搅拌器,这样效率更高。但是这样花费太多,而且木匠一时还做不出来。只能先让一个人拿根毛竹站着搅动,非常累人。 王老板想着网上土法制作肥皂的流程,让人先放近十斤草木灰然后再放水,刚好淹没草木灰多一点点,再让几个孩子上去轮流搅拌。一开始孩子们觉得好玩,争着去搅,过了一会就都累得不行了。 王老板打开竹管的塞子,同时高全按他的要求,迅速蒙上一块布。过滤后的混合液体就是碱液,顺着大竹管流到大铁锅里。然后大铁锅点火加热碱液,来蒸发水分以提高碱的浓度。 王总工拿了一个鸡蛋放进去,鸡蛋马上沉了底。王总工让继续加热。众人疑惑以为他要煮鸡蛋,厨娘福妹子说这样煮出来还好吃吗?王总工不理她。随着火越来越大蒸发越来越多,鸡蛋慢慢的浮起来了,而且越来浮越高,最后大部分浮在水面上了。王总工说:“停”,然后得意地说:“这叫鸡蛋浮水法。”众人也看不明白,但是觉得他很厉害。 那边猪下水那一锅也熬好了不少猪油。王总工又让把熬制好的猪油加入浓缩后的碱水中,然后又让一个孩子来使劲搅拌。慢慢地开始出现沉淀结块,而且越来越大。王总工用铁勺把结块捞出来,然后放到旁边用竹子做的一个个小格子里,说:“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众人惊叹原来这就是肥皂啊!王总工得意地说:“稍等一会儿硬了就大功告成了!”但是等了一会儿,肥皂还是软软的。又等了一会儿还是软软的。王总工说先吃饭吃完饭再来看。但不幸的是吃完饭来看还是软的。 高全笑了:“王总工你这技术不过关呀!” 王总工愤然说一定是原料不过关,但问题是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原料,只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优化。于是又搞了一次,这次王总工让搅拌的孩子们多搅拌一会儿,使劲儿搅拌,特别是最后一个流程,使劲多搅拌了一些时间。终于这一次的肥皂硬了一些,但还是不尽人意。 高全这次也不再说风凉话了,毕竟这也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王有志在苦苦思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高全说:“你以前在工厂里看到做肥皂都是这样一直用大锅烧热水的吗?” 王有志说:“当然不是。他们流水线是恒温的。”说到这里忽然他明白了,说:“我们这个不是恒温一直在烧火,我还老觉得火烧得越大越好。结果费柴火不说,效果还差。” 高全说:“你记得是多少度吗?”王有志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四十度。但我们没有温度计怎么来测量温度呢?温度计我们现在可扫不出来。” 高全想了一会儿,把他拉到卧室关上门说:“要就四十度的话好办。不就比体温稍微高一点,我们用手试试,比较热乎不就差不多了吗?” 于是这样又试了一次,终于效果好了一些,基本上可以用了。大家一阵欢呼,但二人还是不太满意。王有志算了算账:光这三次实验,草木灰用去了接近六十斤,猪油也用了十来斤,结果还是不太让人满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钱都花完了,还是做不出来拿得出手的肥皂,毕竟宋朝是有肥皂团的。 俩人又商量一晚上,还是没有好的解决方案,只是决定目前还处于小试阶段,一次用原料两三斤就行,不能再十斤二十斤的用了。另外猪油和碱液的比例要确定下来,不能随手倒。 第二天早晨,高全起来晨练,顺便看一下“工厂”。发现昨天昨天剩下的碱液放在铁锅里,把铁锅腐蚀了,好在情况不严重。他赶紧把王有志叫起来,跟他商量这个问题。大家都上过中学,学过化学,知道碱液酸液都要用玻璃或者瓷器来装。但玻璃暂时没有,如果说用瓷器的话,那么大的瓷盆得多少钱? 高全建议用大陶缸,原来农村里有大水缸,现在一些寺庙还有。瓷器耐腐蚀,陶器应该也差不多吧,不行就定做,要求里面也刷满釉质。唉,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关于猪油和碱液的最佳配比,如果一点一点试,太费钱了也太费时了。现在他们是两条都不占。王有志想起来网上经常有人讲华罗庚优选法。他原来做外贸时,去工厂里监督,还有些返聘回来的老师傅用这种方法,特别有效。说干就干,他们试验区间画在一张纸条上,用黄金比例0.618不停地调试。这样做下去,一般五六次试验就可以找到最佳比例。 他们很幸运,到了第四次实验就找到了,又试了两次都是这个比例。他们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成功了。他们不顾一身草木灰,满手猪油,赶紧躲到卧室里,关好门窗,用阿拉伯数字和简体字,还夹杂了英文,把这些诀窍和关键数据都记下来。当科学家真不容易啊,这么简单的山寨肥皂制作都劳神费力费钱至此。 等质量和工艺完善了,王有志又痛下血本,搞了一套熏蒸的陶瓷工具。他以前泡过一个直播练精油的姑娘,知道怎么制造,其实挺简单的。他发动村民们去采集各种花来练出精油,和羊奶蜂蜜一起掺在肥皂里制成了香皂。这个配比要求低,他图省事,直接用10%,香味并未太淡,大功告成! 王老板宣布放假,孩子们回家探亲。高全本来想让兰竹苑那边的几个孩子带几块香皂给范大,看看兰溪范家是不是有兴趣。王有志吃亏吃怕了,说等做起来,找范海,或者直接去拜访香溪先生吧。他和高全两个人痛痛快快的用香皂先洗了个澡,浑身清爽,觉得终于过了一回接近现代人的日子。两个人抱头痛哭,事业终于迈开了第一步。忽然又发现还光着,赶紧又分开。 第二十八章 送上门的优秀推销员 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四十两银子,费了二十几天时间,香皂终于可以批量生产了。但是成本还是很高,加上竹盒外包装,暂时要100多文钱一块。王老板想卖一块三百文以上,只能走高端路线。二人开始做营销规划,高端的市场当然是在临安府和周围的大士族庄园。 临安府可以先去找钱钧商量,给钱家一些好处。大士族先去找范海的父亲,范家这种顶级士族,影响还是很大的。 王有志说:“临安府除了达官贵人富商家里,还有一个地方特别需要香皂。”高全问那是哪儿?王有志猥琐的笑道:“青楼”。 高全皱着眉头说:“青楼的市场确实很大,但是我们怎么营销呢?钱君未必对哪儿熟啊。你莫不是想去嫖吧?” 王有志说:“去你的。我就是想嫖也没钱呀。”他提出钱钧虽然不一定逛青楼,但是他一定认识一些经常去青楼的朋友。即便真的没有,他家里好几个至亲是军官,而军官这时候是青楼的重要客源。另外他想效法《晚明》上陈主任卖衣服,让几个孩子青楼附近叫卖香皂。 其实王有志确实很想去青楼看看,他听说这个时候杭州的美女是全国最好,他还想认识一下一些后世流传的名妓,他以前看网上说这个时候梅毒等性病还没有传到中国,那岂不是去嫖是很安全的?想到这里,王老板又是一脸猥琐笑。高全看得一身恶寒:这小子说来说去还要想去嫖。 王有志提出让孩子们去青楼卖香皂,高全又想起了他的新兵训练计划。他提出以目前的孩子为基础组建少年军校早晨起来跑操训练,上午和下午劳动,晚上学习,培养储备干部。 王有志认为,培训他带回来的三个孩子就行了。范家的几个孩子就不用参加了学习和训练了,干活就行。而高全则认为: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十三四岁正是三观形成的重要时期。他们可以完全可以给范家的孩子培养正确的三观,甚至可以能带动本家族内部其他人,还对王有志的关门主义进行了批评。 王有志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又觉得好像也有道理。高全说:“教育的好不好完全在于我们自己。如果说我们以一千年以后的先进的思想和观念,仍然无法改变他们的思想,那只能是我们个人能力不足,那也不要打天下了。” 王有志说:“可以呀,高队长干脆改做高政委算了。” 高全傲然说:“一个好的军事干部同时都是好的政治干部。”王有志一撇嘴:这还得瑟上了。 如果人手确实不够,他们在经常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这样家里就没有人监督生产。王有志想让高全自己去找钱钧,又担心他说不清楚,自己也想去考察一下临安府的承的市场情况,这事高全又做不来。 王有志最后决定自己去临安府找钱钧,高全留在家里监督生产和培训后备干部,然后他动员钱钧过来看看。他还是带着范崇山,其他几个都太小,背东西都不行。 王有志先去了临安县城,计划先看看临安县城的市场情况。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王二。只见王二鼻青脸肿,身上的身上的衙役制服也没有了。他很惊讶问王二是怎么回事儿?王二说前几天忽然间他就被开革了,还被范都头带人打了一顿。 王有志非常惊讶,赶紧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二说像是知县不愿再跟高王二人打交道,听说他是高全的粉丝,就把它开革了。据说是范都头和黄书办跟知县说他是高王二人在县衙的耳目,范都头还带人把他打了一顿。这两人还奚落他说:“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立地门神呢?赖在衙门里干什么?” 王有志问:“我也没得罪他们呀?怎么他们就把我们俩恨上了,还连累了你呢?” 王二说:“我的王大官人呐,衙门里的事好多你不懂。你们是不是收了青龙帮二百两银子,他们恨你们没给他们上贡。” 王有志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也有点疑惑:“我也给他们钱了。我给了他十两,又给了知县二十两银子。”一边说着他一边明白了,县衙的人一定是嫌少。 王二说:“大官人啊,你们就是不知道他们这里边多么龌龊。这种横财他们起码是要一半儿的,他们大概觉得你们拿了房子就行了。” 王有志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他觉得王二应该没有胆子,敢造知县和都头的谣。他和高全两个人的地位比知县的差得远呢,王二找他来诬陷知县和都头,也没什么用。别说知县也没坑他们,就是坑了,他们一时半会也没办法。 他忽然一想,这个王二当过衙役,起码县城里面他都非常熟,这也是一个有用之人。现在王有志手下净是些半大小子,最有用的就是背个包袱赶那个车,其他的只能在家里当苦力,还干不了太重的活。想到这里,他就对王二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王二说:“混一天算一天呗,好在这临安县临安府我都熟。饿不死我的。不行我就去临安府作镖师,那边有几个师兄弟都干这一行。我学相扑的时候就在临安府。想我王二一身本事,必定是要做大事的,早就不想憋在这小县衙里了。” 原来这个王二从小就是个街溜子,不愿干正经营生,跑到临安府瞎混。跟着人家学相扑,之后本来想在临安府混下去,结果还是找不到活干,最后又回到临安县来托了人情当个衙役。 王有志虽然并不觉得王二有什么本事,但看看现在找人也只能找他了,谁让自己“公司”小呢,便对王二说:“你因我二人受累,丢了差事,我实在不安。”王二赶紧说没事儿。然后王有志又说:“我这里有一个活你愿不愿意接?” 说着,王有志就掏出香皂给他看了看,讲明功效,然后说:“你帮我卖这个香皂吧?这个卖五百文,我给你一成佣金。” 王二嗅了嗅,小眼睛又开始烁烁放光,一脸媚笑问能不能试试?王有志说当然可以。于是王二就找水用香皂洗完手,又使劲搓了搓,把手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脸上顿时笑得像个开花的馒头:“亲娘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比大户人家用的肥皂球强百倍,不,强万倍!临安府御街上的瓦子里的姑娘要是知道这么好的东西,还不疯了似的抢?这么一洗,浑身香喷喷的,哪个客人不想留宿?这东西莫说五百文,就是一千文也有人要。” 王二停止了意淫,一把抓住王有志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这事儿交给小人了。我这就去临安府,一个师兄就在樊楼[樊楼是北宋汴京最繁华的商业娱乐中心,连宋徽宗都是常客。这里姑且假设临安也有。]当护院。他们拿给姑娘们看看,哪个不爱?” 王有志笑道:“那巧了,我也正好要去临安府,一起走吧。另外以后不要叫我大官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王二挠挠头问:“那叫什么?” 王有志说:“叫老大!” 王二大叫一声:“老大!我就知道王老大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愿意执鞭随蹬,跟着老大打江山。” 二王有说有笑地走了,却不知背后有几双眼睛恶毒地看着他们。 第二十九章 问题总是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其中一个人说:“都头,王二这厮果然是那侉子的眼线。我去把他俩抓起来。”范都头说:“不得轻举妄动。这侉子兄弟二人不是好惹的,不光大青龙在他们手上吃过亏,据说还在海上杀退过船火儿张横。” 范都头回到县衙,却见黄鼠狼黄书办捧着一叠文书正往二堂走去,见了他,赶紧致意。大概因为两人共同对付过高王二人和他们的走狗王二,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黄鼠狼对范都头现在比较热情。 其实现在县衙里大部分人对这两个侉子都比较讨厌,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一点儿规矩都不讲。就算你们武艺高强,又会写诗,字写得还好,那也不能不讲规矩。这里是临安县,县衙就是天,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趴着。 范都头没有直接回兵房,而是走到签押房来。他来看张押司,顺便看黄鼠狼回来没有,跟他打听知县现在的心情如何,他正要去见知县禀告最近的事情。 张押司叫张河,跟山东那个著名的宋押司名字很相似,五短身材配着五绺长须,圆脸微胖,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线,让人觉得特别和善。但范都头绝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张押司的可是周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 据说他崇拜那个宋押司,想改叫张江,但又不敢,于是改名张河,也自号“及时雨”“呼保义”,在周围黑道绿林道上名声好,也很响。落魄亡命的江湖好汉,只要有本事,来投奔他,他都很好地接待,然后安顿到周围的势力去。 张押司见了范都头说:“都头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范都头不敢怠慢,赶紧问:“押司找某何事?” 张押司说:“都头是这三班六房头目中唯一见过立地门神兄弟二人的,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来头?” 范都头想了一下说:“不是说是归正人吗?” 张押司说:“都头拿我当外人了。此二人,知县相公明明不喜,却又帮他们奏请了开矿的预借开工钱一千贯。都头想,是什么人能让知县相公如此对待?” 范都头大惊赶紧说:“非是某知情不告,而是实在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什么身份。因王二之事,某已经得罪了他二人,押司救我。” 张押司笑道:“也没有都头想的那等凶险。不是说他们与范海交好吗?范海于我兄弟一般。此事我自会想办法帮你转圜。我这里有一个兄弟,想去做弓手,还请都头多多帮忙。” 范都头心想: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这个所谓“兄弟”,不知道是哪里的逃犯。但眼前无奈只好说:“你我同僚,自当相互辅助。平时多得押司照拂,押司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好说好说。” 范都头出来,走了几步,正遇到黄书办。他于是把黄鼠狼拉到一边去,问他:“知县相公当真帮那两个侉子奏请了开矿的预借工钱?” 黄鼠狼说:“千真万确,我刚把文书送过去。而且批下来整整一千贯,知县相公一文未取。” 范都头心中害怕,又问过知县现在心情不好不坏,连忙谢过,走到了二堂拜见知县,禀报去协助收税的事,还有最近县里发生的一些事,又说起今天看到王有志和王二一起往临安府去了。 知县哼了一声,然后说:“你让人盯着点儿那两个人,不要被他们发现。他们做什么都不要管,假装不知道,回来告诉本官。他们要是找你帮忙,只要不违法度就帮,通晓于本官就是。” 范都头听着汗都要下来了,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让知县也如此忌惮,赶紧行礼退下来。 知县面沉如水,心想:王二这次果然是那两人的眼线。这次自己帮他们奏请了预借工钱一千贯,算是个人情。但是上行劄子上写了还有铜和铅锌矿,所以才这么痛快就批下来了。到时候开不出来,自己就趁机将他们交提刑司,免得在临安县里碍眼。要是万一开出来,那不也是自己的政绩?想到这里,知县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再说王有志一路上跟王二商量香皂销售的事。按王有志的想法,先去找钱钧,由钱钧托人把一块香皂送给临安府著名的花魁。 王二则认为:钱钧虽然家里也有钱有势,但是在临安府只能算是中等人家。钱钧整终日不是练武打熬身体,就是在外押货,起码去青楼的次数不多,不一定能认识花魁,他那个圈子里也未必能接触上最高级的花魁。倒不如走他的路线,托他那个在樊楼当护院的师兄,把香皂给最有名花魁的丫鬟让她送给花魁。另外王二说哪能白给呢?白给人家也不一定稀罕。 王有志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他决定双管齐下,反正怎么也要去见一下钱钧。他还想托人送信到蒲业塘去,跟王七六和族长说一下他们如今发展的情况,同时看一看上海浦那边能不能打开销路,能不能通过大相公王文修来开拓一下那边的销路。 于是二人兵分两路,王二拿了王有志给的一两银子和香皂样品去樊楼,王有志按钱钧留的地址直奔钱府。钱府在临安城南部中军寨和四方馆之间,这边住着的大部分是军官,很有点部队家属院的意思。果然是一个中等人家,门楼不大,上面挂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牌匾,上写“钱府”两个大字,门口坐着一个老军。 王有志上前打招呼,然后讲明自己是在海上与钱钧一起杀海盗的朋友,自家兄弟还是钱钧的师傅,今天特地来看他。老军也不站起来,剔着牙说:“你来的不巧。大郎回来倒是回来了,不过去瓦子相扑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要到晚上了。” 王有志又提出要见钱钧的父亲钱员外,说有大生意要谈,接着摸出一块香皂,让他送给钱员外。老军接过香皂盒,闻了一下,喉咙动了一下,说:“王官人,你这是什么做的?这么香。” 王有志大吹大擂这里面放了多少花鲜花熏出来的香精,还有多少羊奶蜂蜜香料,端的是贵重无比。老军喉部又大幅度活动了一下,说:“我帮你进去问一下吧。” 老军一边往里走,一边将香皂摸出来塞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嚼一嚼,咽下去差点噎着,把剩下的往路边一扔,呸了两口说:“都是骗人的东西,闻起来挺香其实不好吃。” 他到了花厅,只对钱员外说外面有个大郎的朋友求见,说要合伙做一笔大生意,却并不提王有志跟钱钧一起杀海盗的事。钱员外一皱眉,说:“大郎,他终日与一些狐朋狗友鬼混。他那些朋友,哪有一个正经的。想要见我作甚?能有什么好事?还大生意,一派胡言。” 老君又拿出那个肥皂盒说大郎的那个朋友让他把这个送给员外。钱员外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但香是香,里面却是空的。不由得大怒:“他拿这个空竹盒来与我作甚?香喷喷的,莫不是从哪个青楼小姐那里摸来的,想卖给我?不见不见!让他走吧。”说完把竹盒扔还给老军。 老军出来把香皂盒扔还给王有志,说:“员外不见,官人请回吧。”王有志觉得莫名其妙,不见,但是把肥皂留下来盒子送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钱员外想研究研究,先试试效果?有心等一会儿,等等钱员外试试效果,然后有可能再找他。但是老军的态度很明确,是请他走人,很不欢迎的样子。 第三十章 瓦子激战 王有志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又不好硬赖在人家门口,只好在周围逛逛,调查一下市场情况。 在周围走了走,王有志发现钱府的位置实在是好。北边就是四方馆,有从南边世界各地来的贡使和胡商。钱府还靠近南门,接近龙山河与运河交汇的地方,出城走不远就都是一片片的货站,非常方便开展贸易。 也见到有卖肥皂团的,在王有志眼里那些根本就是残次品,看起来像后世的肥皂头攥在一起,居然也卖到五百文以上。有香味的,更是卖到七八百文。王有志不由得感叹自己做事还是太认真了,做的香皂与肥皂团相比简直太精细了。 他又发现他的香皂原来是贵重物品,安保一定要搞好,不由得时时盯着范崇山背着的包袱,生怕丢了。想想不妥,又让范崇山把包裹从背后转到胸前,同时用手抱着。自己也从走在前面,改为两人并排走,确保不出问题。那里面等于装着几十两银子呢!又想家里的安保更重要,庆幸自己买了一窝狗。龙王庙的村民也信不过,好在高全在家里,周围人还是怕他。 又问了几家,发现还有商家吹嘘用他们店的肥皂团,女的能够生男婴,男的能雄风大振如何如何。看王有志面露嘲笑,店家还大怒说买不起就别问。 南宋商店都是男小二,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还服务态度很差。特别是大店,除非顾客一看就非富即贵,否则都是爱答不理,架子很大。王有志刚开始愤怒,后来又一想,如果自己能够推广微笑服务,岂不是生意会很好? 过了一会,他们随着人流就来到了南城外的瓦子。瓦子等于宋朝的集商贸、饮食、娱乐为一体的大型商业街,非常繁华。范崇拜使劲伸长脖子,时不时翘着脚,四处乱看。王有志倒不稀罕这些,他后世见的繁华百倍的景象多了。他紧紧拉着范崇山和包裹,一只手有两只手指头捏着包裹,生怕丢了。 突然间就有无数人对着一个方向冲去,王有志和范崇山被裹挟在人流当中也身不由己往那个方向去了。到了近前却看到原来是一个高台上面有人在摔跤。周围还有一些人在高喊:“下一场,小赵云钱钧钱大郎对赛金刚王立王三郎,赶紧下注了!下注赶紧了!” 王有志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到钱府找钱大郎找不到,没想到他在这里冒出来了。于是他走到一个赌摊前摸出一两银子来说:“我押钱大郎!” 旁边一个人说:“王三郎更长大,比钱大郎高出半个头。钱大郎虽然彪悍,但未必是对手。以前两个人也交过手,钱大郎输多赢少。” 王有志笑着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得了我兄弟指点,今朝赢定了。” 那人好奇地问:“你兄弟是何人?”旁边范崇山抢着说:“就是我家高大郎,立地门神高全!”说完一脸得意和自豪。那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着头连说没听说过。王有志和范崇山两个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却也无可奈何。 那人又说:“看足下也不像是个会相扑的。你兄弟技艺能有多高全?自古赌场上无父子,更无兄弟。我劝你莫要意气用事,还是押王三郎的好。”说完还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拍了拍王有志。 王有志大怒,正要再掏些银子多押钱大郎,忽然觉得怀中不对,又见那人转身就走,赶紧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按住。他本来就经常健身,最近有经常跟高全练擒敌拳,身手非常敏捷。 这时旁人群中闪出一人,既不劝架也不相帮,抓了那小偷手里的手里的银子就跑。王有志急忙大喊范崇山拦住。那人见范崇山半大小子并不在意,但范崇山最近跟高全学拳脚,吃得又好,手脚很是利落。他一个飞铲,将那人铲倒,将胳膊拧到背后,成功把银子抢回。这时人群中又挤出几人,要跟他们厮打。王有志急忙高呼:“我是钱大郎的朋友。” 那几人闻言停了一下,又要向前。王有志扭住身下那人的胳膊,使劲一拧,那小偷发出杀猪般惨叫。王有志说:“再过来我就把他胳膊拧断!”几个人只好停了下来。旁边赌摊后面站起一条大汉喝道:“刘二,你吃了豹子胆,敢搅闻太师的赌局?” 那几个小偷中领头的刘二,急忙抱拳道:“小人不敢。只不过在他老人家的地盘上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我们这就走。”然后,瞪了王有志一眼,好像说我记住你了。 王有志他们放了地上两个小偷,起身向那赌摊后面的大汉拱手致谢。那大汉回礼后问:“官人果真是钱大郎的朋友吗?”王有志笑道:“如假包换!我兄弟是他师傅。我们一起杀过海盗,生死之交!” 那大汉一听肃然起敬,说:“久闻钱大郎在海上拜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师傅,原来是官人的兄弟。”说着请两人到后面坐下喝茶。一番攀谈,王有志了解到原来这个瓦子都是一个绰号叫闻太师的财主的地盘,这相扑场、赌局,还有旁边的酒店青楼,都是闻太师的产业。外边来卖艺的,把照片们的做生意的都要向他交钱。钱大郎等一般军营子弟经常到这里博戏,是南城有名的相扑好手。 两人正说着,忽听见众人山呼海啸般大叫。大汉说定然是钱大郎他们上场了。王有志忙辞了大汉也挤过去看宋朝的相扑。王有志印象当中相扑就是两个日本肉山抱在一起互相撞,直到把一个撞到场外为止,没有什么好看。但这个相扑应该更好看,而且不仅仅是摔跤。 他正想着,就听见旁边一个人说:“钱大郎和王三郎这一场,顶顶好看。他二人是这南城最强的好手。看的人数仅次于韩春春对上赛貌多。” 另一人说:“韩春春跟赛貌多,两人技艺一般,摔不过嚣三娘和黑四姐。” 另一人耻笑道:“看女飐[女飐,宋代女相扑艺人。],谁去看她的技艺?你看韩春春和赛茂多两个人胸前都白花花的,怕不是一个都有一斤多,晃来晃去的,煞是爽利。哪个不喜谁人不爱?要说技艺,嚣三娘和黑四姐再强能强过钱大郎和王三郎?那还不如来这里呢。”旁边人都点头称是。 这番话说得21世纪有色青年王有志都无比尴尬,赶紧拉着范崇山挤到旁边去,生怕小孩子被带坏了。想想又吩咐他:“回到家,不许跟高大哥说这些啊。他要知道了,非骂人不可。” 再看台上,两位选手已经在登场。赛金刚王三郎果然特别长大,个子居然比高全还高。王有志约莫着他身高差不多得有两米。一身小麦色的腱子肉看比后世的美国职业摔跤运动员。每走一步,相扑台似乎都颤抖一下。 钱大郎也脱了衣服,只穿着一个兜裆布,浑身粉白,一身好花秀。他肩宽腰细,肌肉发达但很匀称,如果没有一身花绣,堪比古罗马大卫雕像。下面无数女子在尖叫:“小赵云!钱大郎!”王有志没想到钱大郎竟然是南宋的青春偶像,不由得一阵羡慕。 二人往台子中间一站,互相瞪着眼,好像要吃了对方一样。台下又是一阵狂呼乱叫。中间的裁判,拿着竹批,讲完规则,然后往中间一敲:“看扑!” 第三十一章 刚认识就带着去青楼的朋友 王三郎身高实在是太有优势,一般的人还没等近前,就被他揪着脖子提起来了。钱大郎万分小心,躬着身半蹲着,慢慢移动。王三郎想他一定是要来抢我的下三路,我趁机一脚把他踢下去,叫那帮小娘心疼死吧。他正想着,就见钱大郎弓着腰冲过来了。王三郎腾地飞起左脚,因为他平时都是踢右脚,但偷偷练了左脚,这次要给钱大郎一个“惊喜”。 钱大郎的确本是防着他的右脚,看他忽然飞起了左脚,心道不好,连忙一边用两只胳膊挡封,一边一边猛蹬右脚,身子向左抢去。王三郎的左脚当然是踢他的右侧。他往左边一抢,王三郎就踢了个空。王三郎赶紧准备左脚换右脚,施展他的鸳鸯脚。 就在他左脚刚落地还没有还没有站稳的时候,钱大郎猛地一蹬左脚,身子往右边撞去,正是高全教他的铁山靠。只听“砰”的一声,王三郎庞大的身躯从高台上被撞飞了下来,好在背部着地,生命无忧,但也挣扎不起。 观众没想到这么快,钱大郎就将王三郎打下擂台,楞了一下,马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那些女观众更是尖声狂叫:“小赵云!钱大郎!”体育明星钱大郎绕场一周向大家抱拳致意。 王有志也高喊:“钱大郎,我在这里!”钱大郎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向这边挥挥手,但又向其他几个方向也挥手。就在这时看台下一些小娘子将手中的枣子等水果奋力向台上扔去,大明星青春偶像钱大郎被打的抱头鼠窜,赶紧转身下台。王有志连忙带着范崇山挤了过去。 钱大郎身边却有十几个军汉和壮汉拦住众人,一如后事的偶像明星,王有志和粉丝们靠近不了。他只好等钱大郎到了旁边的房子里换衣服的时候,过去跟门口站的人说他是钱大郎的朋友,一起在海上打过海盗的。那些人好像知道这么回事,问了他叫什么名字,进去通传。 不一会,就见钱大郎披着袍子跑出来,一边喊道:“我师傅在哪里?”王有志赶紧举手喊道:“大郎,我在这里。” 钱大郎跑过来,抓住王有志的手问:“人呢?我师傅呢?”王有志心里发酸,合着这小子眼里只有他师父才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于是哈哈一笑说:“他还在临安县龙王庙村呢,现在事情多,走不开。我先过来办点事儿,要么过几天你跟我一起去看他也好。” 钱大郎很失望叹一口气,连声说也好。然后又接着又眉飞色舞地说:“王大郎看到我刚才摔赛金刚了吧?师傅教我那些技艺确实好用!原来的师傅都教我要从腰间发力,唯独高师傅教我说力自足根生,向右先蹬左脚,向左先蹬右脚;挥左拳就左脚使劲,然后腰带动左臂。挥右拳正相反,用起来果然如此。这样力量大了许多,身子也灵活了许多。” 教过小学生课外班科学知识课的王老师说:“那是自然。一个利都有一个反作用力。用脚蹬着地,地就给一个反作用力,人才好移动,才好发力。即便站在那里不动,用腰间发力,最终还是要靠腿脚对地的力量来反过来发力。”王老师还想讲牛顿第三运动定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钱大郎一定听不懂也不想听。 钱大郎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也觉得很有道理,不明觉厉,对王有志的评价也提高了不少,赶紧抱拳说:“贤昆仲都是大才。大郎这次来有什么事情要办?不知道小弟能不能帮上忙?” 王有志说:“这次来正是要寻大郎帮忙。”接着掏出香皂盒来递了过去:“大郎请看,这是香皂。用来洗脸洗澡,最是合适。特别是小娘子。我与你师傅造的,大郎看看能否帮助发卖?” 旁边一个少年人笑道:“那你找大郎确实找对人了。不敢说整个临安府,这南城的瓦子里的小姐哪个不爱大郎?情愿倒贴。只不过钱员外管得紧,大郎晚上不得在外留宿,不然岂不是夜夜笙歌?只是就怕以后上不了擂台了。” 众人哈哈大笑,钱大郎满脸通红,对那个少年说:“表哥不要再羞臊我了。我只爱舞枪弄棒,小姐虽美,怎抵得上相扑赢的那一刻万众欢呼?” 那个少年笑道:“是极,是极。我家大郎乃是不爱女色的好汉这下行了吧?”接着又说:“某也想受万众欢呼,之后那还不是想找哪个小娘,就找哪个小娘?” 钱大郎忙道:“我这表哥什么都好,就是一说起小娘就没个完。我们先商量生意。王大郎,你这香皂想卖多少钱一块?有多大量?” 王有志说:“这一般的,本钱是四百文一块;好的得用六百文。大郎看能卖到多少钱?这量嘛,现在一个月差不多三百块,若是卖得好,以后就能翻倍,最少能增加到一个月一千块。” 其实以龙王庙作坊的产能,现在就能一个月造一千块,但是物以稀为贵,他为了抬价格故意少说。 钱大郎说:“某也觉得这东西一定贵重,但具体能卖到多少钱还不好说。”接着转头对那个喜欢开玩笑的少年说:“表哥你经常给王行首买东西,最是懂行。你说说这东西大概能卖多少钱?” 那个表哥说:“什么叫某经常买东西给王行首?我们那是情投意合经常互赠信物好不好?但是这事儿找某就对了。” 他接过香皂,打开仔细看了看闻了闻,然后叫人端水来,洗了洗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闭上眼睛深为陶醉的样子,然后说:“这东西怎么着也得卖一两多银子,茉莉肥皂团都能卖七百文。十个肥皂团也比不上这一块香皂。你看如此可好?我们这就去旁边的翠楼,去找王行首,送给她一块用用,让她来说多少钱愿意买?” 钱大郎笑道:“表哥一见好东西就想拿去送给王行首。” 那表哥红了脸说:“这块某先买下!” 王有志赶紧说:“哪能让这位大郎破费?这块是我送的。” 一番交谈,王有志得知这位表哥姓张名瑾字伯玉,是禁军中陪戎副尉,从九品下的小武官,不当直就在瓦子里混,而且好像他当值的时候不多。他身量比王有志稍微矮一点,但身材很匀称,白净脸五官清秀,但是面色有点虚,不像武官,倒像个富贵公子。 都是年轻人说干就干,他们说着就往外收拾一下就往外走去。王有志想起来自己的赌注,说:“稍等,某去沾一下钱大郎的喜气儿。”接着跑到那个赌摊前拿出筹码给刚才那个大汉。大汉见他是钱大郎陪着出来的,更加热情。按赔率一赔五,王有志赢了五两银子。王有志拿出一两银子来给那个大汉,大汉连忙推辞。 王有志说:“这是我们一起沾钱大郎的喜气儿,你说不要?”大汉哈哈大笑说:“多谢这位官人,多谢钱大郎。某庞六在这一片看场,说以后在这边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王有志也告诉姓名,转身又去和钱大郎他们一起。张瑾说:“王大郎豪气,这个朋友某交定了。”王有志紧紧握住张瑾的手,两人差点就热泪盈眶,就这样多了一个酒肉朋友,而且还是一见面就带他去清楼的朋友。 第三十二章 翠楼 翠楼是南城最有名的销金窝,仅次于御街的樊楼。翠楼的掌柜是个女的,叫王翠喜,传说她深不可测。到底是哪里深呢?也可能是背景也可能是别的,也可能兼而有之。 她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楼上往门口看,今天远远地看到钱大郎一行人过来,就赶紧从楼上下来,一直走到门口迎接,挥着手绢就老远就嚷嚷上了:“哎哟,钱大郎你果然来了。我们院里的小姐啊,都听说你赢了王三郎,一招就把他打下了擂台。有的人说你可能去樊楼,不来我们这儿了。奴家说不能够,就凭我们柳烟姑娘,他也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柳烟姑娘早就等着你了一个时辰,哭了半个时辰了,就怕你伤着了。可怜呀,多情的姑娘哎,寡情的郎哟。” 钱大郎脸一下又红了。王有志在船上没注意,现在发现钱大郎经常脸红,动不动就脸红。他猜测钱大郎大概是那种晒不黑,黑色素特别缺乏的人,所以容易脸红。他又摸摸自己的脸,想只有哥这样比较健康的白色,才是最好的。 王有志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免好奇,到处乱看。所谓翠楼,不是一个楼,而是一个大院子。先是一个长廊,如同现在一些仿古校园。南北天井两廊都是小阁子,挂了很多宫灯,晚上点亮一定很漂亮。至于建筑,跟后世的仿古度假村没有多大区别,环境优雅,楼也不少,就是都比较矮,最高不过三层。 有浓妆妓女数百,坐在主廊槏面上,等待酒客呼唤,看着也还挺漂亮。不过对于后世经常在网上看美女,还出入歌厅夜总会的王老板来说,算不上什么,这些小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像初一初二的小女生,还没有发育好没长开,也不符合他的审美观。王有志对众多小姐视而不见,让钱钧非常佩服,觉得他是干大事的好汉。 王有志不知道钱钧因此对他印象对他评价这么高,他正在观察王翠喜。他也是第一次见宋朝的老鸨子,免不了要仔细上下打量一番。他发现这王翠喜,二十七八岁,体态丰满,三围明显,身材也比较高挑,两只桃花眼甚是勾魂,走路一扭一扭的,非常风骚,很符合后世御姐的标准。第一次见面,他不好多盯着人看,但心里边对这位本家女老板的兴趣非常浓厚。 这时候王翠喜又转向了张瑾:“哎哟,我的张大官人,张大将军呀,你昨天可是没来呀。我们秀秀姑娘可是想你想的一夜都没睡着啊。” 张瑾哈哈大笑:“昨天要帮我兄弟准备打擂台,今天这一赢了,某马上就拉他过来了。你知道全城有多少姑娘想拉他过去啊,某就惦记着姐姐你啊,这不就一打完就把他拽过来了。” 王翠喜一阵浪笑:“那可太谢谢你啦,奴家就知道张大官人心里有我。”说着在张瑾腰上拧了一把,又转向王有志:“这位官人面生的很,不知高姓大名?” 王有志还没有开口,张瑾抢着说:“这位是澳洲归来的大海商,王有志王大官人,做大生意的,今天说不定就能跟你谈成一笔大买卖。”王翠喜又是一阵咯咯娇笑,说:“王大官人可一定要带着奴家发财呀。哎哟,还是个本家,不知大官人是哪一个堂的?” 王有志说是琅琊堂。王翠喜更是亲热,一只手搭上了王有志肩膀:“那就更近了,说不定还是本家长辈。大官人是哪一辈的?” 王有志想本家长辈你就勾肩搭背的?有点尴尬地说:“我这一支自唐末到海外,已经有几百年,早就不按班辈排了。” 王翠喜说:“哎哟,那这样更好。我看王大官人翩翩少年郎,不如叫我姐姐吧。”王有志暗自佩服:看人家这口才,不管什么都说更好,还都能找出理由来。 王有志时代对大官人这种称呼特别腻歪,因为这不免让人联想到西门大官人,所以他就对王翠喜说:“姐姐莫要这等客套,不要叫我大官人。” 王翠喜的胳膊又搭上来了:“那奴家叫你什么呀?” 王有志说:“不如干脆就叫我弟弟吧。” 周围一片哄笑,张瑾更是笑得上气不下接下气,弯着腰说:“你这下厉害了。我们都管它叫妈妈,你现在一下成了她弟弟。岂不是我们要管你叫舅舅?” 王有志这才知道宋朝原来是这个规矩,后世他在夜总会管妈咪都是叫姐姐的。但要让他跟着张瑾他们叫王翠喜妈妈,他又叫不出来,一下子把他也弄了个大红脸。钱钧来解围,说要么还是跟他们一样叫妈妈吧。 王翠喜的胳膊直接圈到王有志的脖子上了,然后挨个指着大家说:“这事奴家可不依。我就是要叫他弟弟!你们都记着啊,今儿个奴家认了个弟弟。他以后就是我亲弟弟了。”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王有志这个人好顺杆儿爬,他说:“那就这样,这就是我亲姐姐。”然后对钱钧他们说:“你们以后要听舅舅的话。”众人哈哈大笑连声说是。王翠喜见王有志瞬间化解尴尬,暗暗称奇,对王有志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岂不知在后世,王有志深知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道理。 正说着就进了一个大厅,里面已经摆上了酒菜。王翠喜在那儿插科打诨给大家劝酒,又让人叫陈柳烟和王秀秀过来,陪着钱钧和张瑾。王有志已经久闻这两位大名一两个时辰了,赶紧仔细看了看。这两位行首倒也清秀,小鼻子小眼小嘴,十四五岁的样子,好像初三女生,胸前板平。王有志顿时失去了兴趣,他还是更喜欢王翠喜这样的。 通过刚才的观察,他发现青楼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比如说,他以后可以开发出胸罩、高跟鞋和各种化妆品卖给青楼,还可以在这里组织模特走秀、艳舞表演,这些在宋朝都没有,应该可以赚大钱。 第三十三章 泡妞神器 因此他必须跟翠楼搞好关系,这样他勾搭王翠喜就更有理由了。王翠喜见他不看两位行首而老是盯着她,惊讶之余也心中有点得意。就这样他们两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竟好像老情人一般。 清倌人柳烟见了钱大郎打赢比赛就到她这里来,不免非常感动,当即主动提出,要弹琴一首,为情郎献艺。只见她坐到古筝旁,用指甲轻轻拨动琴弦,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却是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不光宋朝,以后很多年,柳永都独霸青楼歌坛,是古代娱乐界第一词人。这首词道尽了对情人的思恋,以至于几乎所有中国人都记得最后一句。 柳烟姑娘琴艺高超,声音清脆婉约悦耳动听,众人齐声叫好。王有志忽然想起自己要文坛扬名的事儿,他本来为了结交陆游,盗取了李叔同的《送别》,可惜那天陆游没有结交上。不如今天趁机把这事做实,翠楼这么出名,一定可以传到陆游的耳朵里,那样以后就有可能结交的机会。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麦霸,看到别人唱歌,他要是不唱如何甘心? 想到这里,王有志站起来,说听了柳烟姑娘的情意和歌声,心中高兴之余又想起家乡的亲友,不免伤感,想起自己以前写的一首词,题为《送别》。家乡亲友相隔万里不可见,好在今天认了个姐姐,他要弹唱出来送给王翠喜姐姐。众人不想他还有这节目,不由得齐声叫好。王翠喜激动之余,又担心王有志歌写得不好。 柳燕姑娘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王有志当致当仁不让一屁股坐下,又跟人要了指甲,弹唱起来。唱完,他又厚颜无耻地说:“这首词,我曾经在与钱大郎一起到临安府的时候,与放翁先生以此相唱和,惺惺相惜。”说完就看着钱大郎。钱大郎赶紧出来证明确有此事,陆游听了这首词以后一心要结识王有志,可惜被人挤散了。两大才子竟无缘相见,实乃一大憾事。 王翠喜见今天自己的风头居然压过了两位行首,得意之余感动的都哭了,这时赶紧出来说自己认识的好多人也认识陆游,以后一定要把这首词传播开来,帮王有志找到陆游,让他们一起来翠楼喝酒吟诗,那岂不也是文坛一大盛事?王有志一看可以呀,自己这个干姐姐真是人才,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给翠楼搞营销。 气氛已经烘托得好的不能再好了,可以进入主题了。王有志拿出两盒香皂分别给钱钧和张瑾,由他们分别送给柳烟和秀秀。自己又拿了一盒送给王翠喜。王翠喜说:“哎呀,这是什么?这么好看。这么香,有点像肥皂团,又不是。比那个要好看得多。” 王有志说:“这叫香皂,比肥皂团那要强百倍。一等的用来洗脸,二等的用来洗身子。当然,我们翠楼的姑娘洗身子也必然也要一等的。” 然后他大吹大擂这里面用了多少山上采的野蜂蜜,用了什么样的花做的香精,什么样的香料,什么样的药材,什么样的珍珠,总之是贵重无比。用了香皂后,皮肤柔嫩雪白,还可以保持青春,延缓衰老。 然后他大手一挥:“三位美女,口说无用,实用为凭,你们马上去试试吧。”王翠喜没想到已经这个年龄,还有人管自己叫美女,喜不自胜,一声失陪,拉着两个小美女就一去洗浴去了。 张瑾无比佩服的对王有志说:“想不到老兄不但是才高八斗文武双全之人,而且对付女人也手段如此高强。这王妈妈第一次见面就被你拿下了。”他又真诚地看着王有志说:“王兄,真的不必为了卖货就要失身于这老女人,我帮你找一个红馆人吧,不比柳烟和秀秀差多少。” 王有志想这哪儿跟哪儿啊,然后他对张瑾说:“大郎误会了,我我管王翠喜叫姐姐,是因为我们家乡那边就是这种叫法。另外,我口味与你们不同,”他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说:“我好的是凶器。” 他和张瑾两个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奔下三路。钱钧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在他心目当中文武双全不近女色的好汉竟然是个变态?不过在王有志心中,他们这些喜欢未发育成熟的少女的更是变态。不但变态,还涉嫌犯罪。 过了一会儿,三位美女洗浴完毕,个个面色绯红。不知道是因为香皂的刺激还是王翠喜的撩拨蛊惑,柳烟和秀秀都拉着钱钧和张瑾进了房,关上门不再出来。王翠喜也拉住王有志的手:“弟弟你跟我来~~”原来香皂居然是南宋时期的泡妞神器。(此处一个字都没删)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醒来,轻轻地推开了王翠喜盘在自己身上的玉腿,坐起来。王翠喜“嘤”的一声又把他抱住。虽然昨天没询价,但王有志已经确定一块香皂完全可以卖到一两银子以上,想想自己抱上了翠楼这根大腿,以后各种生意都可以逐次铺开,王老板踌躇满志地拍着王翠喜的屁股,说:“你我联手天下唾手可得!” 旁边的女人嗯了一声,说:“除了肥皂你还有什么生意?”王有志又把自己关于开通澳洲商洛等等计划讲了一通。王翠喜认真的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要一步步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你莫不是个和尚?” 王有志便把遇海盗被剃发落水等等套话又说了一遍,又绘声绘色讲了他们与钱钧一起杀海盗,后来又到龙王庙赶走了青龙帮。王翠喜说:“我的爷!原来我也听说一些,不敢相信,原来还是真的。原来觉得你像个英雄还真就是个英雄,老天真是可怜奴家,送了个英雄给我。” 第三十四章 融资难的问题 王有志哈哈大笑顺着说:“老天爷真是眷顾我,把我送给美女。”两人哈哈大笑又是一番缠绵(此处还是一个字都没删)。然后他们商量起香皂的生意。王翠喜建议一等的香皂卖二两一块,二等的香皂卖一两一块。卖给王翠喜这边打八折,她先要三百块。她也会帮王有志代卖,如果同样卖一两银子一块,那就提两成。如果王翠喜这边能够卖到一两银子一块以上,那么多的部分都归王翠喜,只是不再提成。 王有志希望王翠喜能给一些定金。王翠喜很狡猾地说:“我买东西从来不给定金,我都是先收到货再给钱。我卖东西都是先收到钱再发货。翠楼的招牌就是定金。”然后又拍拍他说:“你来找奴家,这次不收钱,以后也不收钱。”王有志想:我还想收你的钱呢,我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 王有志硬着头皮说请她投资的事,王翠喜说先卖卖看吧,自己已经担了风险了。王有志想起了星爷的著名台词,便说:“某以为凭咱们的交情,能够讲点感情,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买卖.......”,停了一下说:“既然如此,立个字据吧。” 这个王翠喜倒是很痛快地答应,她完全没有赖账的意思,对这次交易看来也是认真的。而且,她也看出,王有志要求立字据,不是信不过她而是完全为了出口气。 王有志揣着字据,拖着疲惫身体,走出后院,感觉自己身体被王翠喜掏空。却看到柳烟坐在长廊上哭。原来昨晚,柳烟终于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钱钧,本来希望他晚上能留下陪自己。但钱钧却畏惧他老子的板子,天刚刚黑下来就跑了,撇下初为人妇的柳烟独守空房。而张瑾和秀秀到现在还没起床。 虽然是初夏,但王有志心中无比悲凉,他在宋朝的第一次就被这个女人骗了,他的心情跟柳烟姑娘一样凄凉。这三百块香皂的订单,王翠喜应该不会赖账,但问题是他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采购原料了。 初来乍到,应该很难赊账,南宋也没有银行,可以用合同打包贷款,他只能自己想办法。钱钧那里也许会借给他一些,但是钱钧显然也不像个有钱的,甚至他自己的钱应该大部分都在他老子那儿。张瑾应该也没什么钱,他的钱大多花在了青楼。 王有志叫上范崇山,一起向樊楼走去,他们跟王二约好了,今天早晨在那儿碰面。翠楼的主楼三层上,王翠喜冷冷地看着王有志向樊楼方向走去,双手死死抓住手帕,将其绞作一团:“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穿个半新不旧不合身的袍子,也想骗老娘?” 旁边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这个臭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然后凑到王翠喜脸前,呼出的热气都喷到她耳朵上了:“干娘,你看我呢?”王翠喜看一眼自己整天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干儿子”,心里突然就一阵厌恶:“你就不是男人!” 王有志再差也比自己这个面首强。这个面首除了撒娇跟她要钱,什么都不会。原来她很喜欢这种十七八岁的伪娘男孩,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了就觉得讨厌,不由得骂道:“滚!看了你就烦!”说着站起身来,把几乎趴在她肩膀上的小面首推倒在地,接着就走了。小伪娘一双大眼睛里噙着泪水,躺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看王翠喜没回头,赶紧爬起来,顾不得擦眼泪,跟了上去。 王二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旁边还有一个黑森森的大汉,看到他非常高兴老远就向他挥手。四个人在旁边找了个小饭店吃上午饭,虽然王有志还是习惯吃三顿饭,但今天起得晚,正好跟王二他们一起吃了饭,再去向钱钧辞行回家。 王二这边不好说顺利不顺利,昨天通过他的师兄李政,找到樊楼花魁娘子的丫鬟。那丫鬟倒是喜欢这香皂,收了两块,答应给送给姑娘用。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下文,还不能担保就有订单。王有志也向李政保证给他半成的佣金,价格当然是跟翠楼那边一样,一等二两一块,二等一两一块。 王有志操心资金的问题,不能在临安府多待,就像李政告辞,带着王二一起去找钱钧。这次门口倒不是那个老军了,而是一个年轻的一个佣人,一听是王有志就说:“大郎吩咐过,王官人一来就去叫他。”王有志说不用了,让王二和范崇山在外边等着,自己直接跟他进去见大郎。 钱钧见了他很高兴,说再不来自己就去找了,又暗示他不要提昨天去翠楼的事情,然后向他道歉。原来昨天被老军扔掉的大半块香皂,被一个丫鬟捡到了。她见过肥皂团,觉得很像,于是就拿着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香喷喷的被钱员外的小妾发现,认定她是偷了老爷的东西,闹到钱员外面前。 钱员外见到那剩下的香皂,闻了闻想起来跟白天见到那个盒子的味儿一样。这才把老军叫来,老军看到桌子上摆的半块香皂,知道抵赖不了只好承认是自己吃了另一半。过了一会儿钱钧回到家,钱员外问了他那个朋友的情况,才知道儿子还有这样文武双全,还善于赚钱的朋友。他欣喜之余,又觉得平白无故得罪了人家,实在不应该,就跟钱钧说无论如何把这个朋友请到家里来,当面道歉。 钱钧又向王有志说那个老军以前在战场上救过他二叔,所以安排在这儿养老,不好怎样处罚他,就让他到后院去喂马了,不再让他在前面看门,请王有志务必谅解。王有志自然不会在意,他现在忙着做赚钱呢,哪有时间跟一个老军置气? 然后钱钧又请王有志到正堂去,钱员外亲自站在门口降阶迎接,并拉着他的手向他道歉。王有志自然说一些折煞我也之类的话,又拿出香皂样品给钱员外看,然后说已经有客户订了三百块。钱员外也觉得这个东西也不错,准备拿去了解一下市场情况再做定夺。钱员外又表示自己在临安府,在整个江南乃至福建都有很多资源,以后一起合作大有可为。 王有志又提希望钱员外投资。钱员外手抚长须,呵呵微笑,表示自己非常愿意,但此事须从长计议,而且自己本钱太少,又表示自己愿意向很多大富之人推荐,云云。 第三十五章 李吹灯 王有志想,果然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净说些空话废话,送空头人情。这些人中,王翠喜算是最信任他的了,想想他也不怎么生她的气了。于是他只好告辞回家,钱员外一定要留王有志吃饭。王有志说刚吃了,家里还有好多事儿要赶紧回去。 钱员外就让钱钧送王有志出来。出了门,王有志问钱钧愿不愿参一股,钱钧倒是痛快,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他,但也就不到十两银子。钱钧有点尴尬说,他老子只给他一些零花钱,所以自己要经常去相扑赚钱。但每次赢钱都被一帮朋友拉着吃吃喝喝,外带借钱,身上剩不下多少。 王有志心想果然如此,于是又把钱还给钱钧,说自己以后会帮他赚钱的,感谢钱钧介绍了翠楼的关系,并托他带信给王七六和浦汇塘保正,带一块香皂给五娘。钱钧羞愧之余,表示一定送到。 钱钧回到家中,钱员外又仔细问他关于王有志的事,得知钱钧刚遇到王有志兄弟时,他们俩一身苦力打扮,穿着拼接的麻布衣服。现在身上的锦袍,还是范海送的。 钱员外冷笑道:“果然是个没钱的,都是想白手拿鱼。这样的老夫见得多了。还送香皂给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可见是想行不轨之事。”然后又对钱钧一番训导,不外乎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之类。 整天以营销专家自居的王老板没想到自己问题竟然出在衣服上。他不是不想穿好的,奈何实在没钱,做香皂的费用大大超出预算,他已经周转不动了。 这一趟来临安城,王老板送出去不少样品,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精力,所得不过是一张订单。虽然听起来也是丰收满满,但是现金没有拿回来一文。好在自己相扑下注,还赢了四两银子,总算是把这一趟的开销打平了。 王有志在路上就问王二,在临安县哪里可以借到钱?王二想了想说临安县放贷规模最大的,就是李二。李二外号李吹灯,开赌场的。 最早的时候他开赌场,不会什么技巧。每天晚上聚赌,看到大家赌差不多了,桌子上好多铜钱银子,就把灯吹灭。突然灭了灯,赌徒们马上开始往桌子上抢钱,抢来抢去,银子铜钱大部分都掉到了桌子底下。李二就钻到桌子底下全都扒拉到自己怀里,等差不多了,他就钻出来,再把灯点上,继续赌。 后来有人也知道了这套把戏,但是李二十分能打,而且心狠手辣,身边也聚了一帮亡命徒,大家也不敢去找他讨公道。李二慢慢的也搞明白赌场里的一些门道,又请了人,正儿八经开始搞开始搞赌场。后来又慢慢的通过各种手段,打垮了一些赌场,成为临安县最大赌场老板。与其说他会经营不如说他能打,敢下黑手,舍得给县衙送钱。就这样他一面开赌场一面放高利贷,弄了不少钱,也搞得很多人家破人亡。 王有志想起来王二说的李吹灯的赌场了,他其实路过,就在临安县城外不远的东苕溪码头上。这个码头非常繁华,汇聚了近百家货站。由此衍生了出瓦子,有赌场、青楼、酒庄、商店等娱乐休闲消费设施,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大型物流中心。 王有志想了想,问王二,李吹灯大概有多少钱?有什么靠山?王二也想了一会说:“听有的人说他有一万多两,有的人说没那么多,只有六七千两。我想大概五千两总有的吧。至于靠山,好像县衙的张押司一直在帮他。” 王有志听说过张押司这个人,知道他跟宋押司一样,是这一带几个县的黑道盟主。李吹灯应该是张押司他们一帮黑道的白手套,通过李吹灯的赌场和高利贷来洗钱。不然李吹灯再能打,惹到大佬也早就被灭了。 王有志问:“王二你有没有欠李吹灯的钱?” 王二说:“我也欠了他五两银子”,停了一下他又说:“衙门里好多人都欠了他的钱,他也不追债,只是让他们帮着做事儿。” 王有志说:“那现在你不在衙门里了他是不是开始追了?”王二说,倒也没有逼他马上还,只不过让他记着这事儿别忘了起还。 王有志突然厉声问:“他有没有让你盯着我?” 王二吓得跪倒在地:“老大啊,他手下的黑三确实问过你,但小人什么也没说。只说一直没见到你。” 王有志说:“那今天回去要是黑三问你,你怎么说?” 王二猛地抬头说:“小人什么都不说!” 王有志轻轻摸着他的头说:“不!你要说,就实话实说。你就说我在做大生意,不但跟钱家谈,还跟翠楼的王掌柜谈,还见了一些大人物。”王二赶紧磕头:“我都听大官人的。” 王有志说:“起来吧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让你说的也都是实话。慢慢的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什么李吹灯,张押司,我通通都不放在眼里,以后你会比他们都强。你再给我讲讲张押司他们的事...........” 范崇山无比佩服地看着自己这个主人把王二揉来搓去。他以前整天生活在兰竹苑,范大就是他的天,范深只不过是偶尔过来的神仙,他原来对周围人充满了优越感,他觉得自己就像神话中侍奉神仙的仙童。 但他跟着王有志后,见到了无数新奇的东西,学到了从未听说过的本事。今天还跟着王有志到临安府,见了很多传说中的事情和地方和人物。他决心以后不再回兰竹苑了,要一直跟着王王有志。他坚信自己这个主人会比范大他们都要富贵。至于王有志身边的事情,他一定会像王有志吩咐的那样,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他本来就是不爱说好话的人,更别说这两位爷可是杀过海盗逼退过青龙帮的豪侠,乱说被发现了,范大也保不住他。 王有志其实还有一大笔钱,但是他不知道,那就是知县帮他申请的一千贯开矿的预借工钱。知县认为他会去问户房然后就领走了。而王有志通过王二知道了知县和县衙对他的态度,对这事儿早就不抱希望了,所以也不去问,而张押司他们也乐得他不去问,更不会去向知县汇报王有志没领钱。于是可怜的王老板明明有一大笔低息贷款,却不知道,还一天到晚挖空心思去找钱,急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第三十六章 钱没融到,还挨了一顿训斥 王有志跟高全商量到底怎么才能找到钱呢?他们现在还剩四十多两银子了,每天钱还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剩下的钱除了日用以外,根本不够买三百块香皂的原料。 高全问先给翠楼一百块香皂行不行?王有志担心那样拿不到钱。最后两人商量一通,决定干脆直接去找范海,看看他能不能出一些钱。范大那边儿肯定是找不到范海,要么干脆去香溪算了,拜会一下香溪先生。毕竟范家是他们能抱得最粗的大腿。 去见香溪先生这样的大名士,当然最好是送诗词。范浚据说是主战派,于是他们又抄了王镃的一首边塞诗,《塞上曲》: 黄云连白草,万里有无间。 霜冷髑髅哭,天寒甲胄闲。 马嘶经战地,雕认打围山。 移戌腰金印,将军度玉关。 王镃也是还没出生,不至于被揭穿。这次他们有了经验,写好了就到县城找人裱糊好,拿了去,显得有诚意,不然可能门都进不去。 就这样哥俩风尘仆仆一路奔跑,到了东阳兰溪香溪镇,好在临安县河东阳挨着,倒也不太远。到了香溪镇才知道,范浚这样的大名士不可能住在城里,镇里也不可能。就像古代很多名士一样,他也是住在郊区,自己一个雅致的农庄。指路的农夫说香溪先生的庄园呀,就是前面,很好认,外面一圈竹子。 快到的时候,他们又换上半新不旧不太合身的锦袍。正换着呢,后面跑过来两匹马。他们赶紧让到路边,两匹马都跑得不快,头一匹马上的人向他们拱手致谢。王有志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马上的可是放翁先生?” 那人赶紧勒住马跳下来,抱拳说:“某看着眼熟,原来是澳洲来的王官人。那天下了船之后某到处寻你,人多车杂,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恕罪恕罪。今日在此相见,莫非天叫陆游得遇大贤?” 王有志和高全也很激动,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陆偶像,而且正好由他带着进去见范浚岂不是更好?范海的朋友,人家还未必愿意见呢。 于是三人把臂言欢一起去拜见范浚。陆游来了,范浚当然欢迎。陆游热情地向范浚介绍王有志和高全。范浚听说王有志有一首好词连忙相问,王有志于是又借了范浚的家里的古筝又弹又唱,再显麦霸风范。 范浚和陆游连声叫好他们又问王有志这个词牌的韵脚和音律。王有志哪懂这个,于是推说他们在澳洲不是用音律,而是用乐谱。他又画了五线谱给陆游和范浚看。两人闻所未闻,惊为天学,让王有志回头一定传授给他们。 王有志又不失时机地推介高全,把他们带的诗呈上。范浚和陆游看了,自然是交口称赞,然后又说能够记得靖康之耻,有志恢复中原的人太少了。朝堂诸公多是偏安一方,沉溺于声色。 王有志又绘声绘色讲了他们和范海一起在船上杀海盗的事情。范浚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跟自己的堂兄还是莫逆之交,更感亲切,不由得击节赞叹,说国家危难之时,正需要这种刚勇之士。 王有志觉得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拿出香皂来给二人观看。范浚和陆游虽然一开始连声夸奖,但当听王有志说,想跟范家合作,制作和推广香皂时,两个人都拉下了脸。 陆游是客人不好说什么。范浚觉得自己是老前辈,于是开始训斥王有志,说他一身本领不思报效朝廷,却行商贾之事,迷恋阿堵物。王有志辩解说要北伐要恢复中原,需要大量的钱粮,自己做这个是想筹集资金,然后炼钢铁,让大宋的官兵坚兵利甲,然后才可以北伐成功。 但范骏认为这都不是正途,鼓励王有志好好读书去考科举正途。他认为当了官后自然可以炼钢炼铁,施展才华富国强兵。而且朝堂之上,如果说主张北伐的正人君子占了优势,就能整兵经武,以仁义之师对残暴之旅必将无往而不胜,则北伐可成,大业可期。 王有志没想到南宋的贤臣居然是这种观念和见识,只觉得哭笑不得,但又不敢再辩解,因为他知道,再说只能吵起来,只好连声称是。范浚本来觉得王有志是有为青年,想收他当学生,但看他这个样子,决定让他回去先反省反省。 王有志看看陆游虽然好像比范浚更实际一点,但他们对先考科举做官,然后做事的态度是高度一致的。他们的区别在于,陆游还做实事,说整兵经武就整兵经武,而范浚则是一直坐而论道,在家搞理学研究,认为只要把人都教育成君子,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话不投机半句多,高王二人只好告辞,范浚这会倒是态度好了,送了一些书给二人,勉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只管来问他。二人只好躬身施礼,表示一定努力。 陆游要住在范浚家一段时间,跟他讨论学问,一起把高王二人送出来后,陆游倒是跟王有志要了两块香皂,说要拿回去送给母亲和娘子,也没有提给钱的事。王有志赶紧留下五六块,让范陆二人试用。 又到了香溪镇,王有志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又找到范海的父亲范老员外。当然没说自己被范浚训了一顿,只说刚刚跟陆游一起,拜访了香溪先生相谈甚欢,香溪先生对自己非常欣赏,对自己做的事也很支持。自己来镇上看看好朋友范海的父亲大人,也看看范海在不在。 范海还在海上,范老员外知道他们两个人,也算热情。王有志拿出香皂来,他也好好生夸奖。但是当王有志问他能要多少时?他表示可以帮助代卖,卖出去以后再给王有志钱,建议每个月底,王有志来结账。 王有志问他愿不愿意入股?范老员外当然也是表示,这个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他做不了主要禀报香溪先生和二相公,由他们定夺。王有志心想,你请示个p,香溪先生不过一个甩手掌柜,范深也是整天吟诗作赋不理俗务。他们从来不问这些的生意上的事,谁跟他们说这些事,他们还觉得受了侮辱。但他也没办法,只好一通虚情假意的感谢,留下十块香皂让他代卖,然后和高全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第三十七章 拉人下水 范老员外客客气气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后,哼了一声,心想:儿子说的果然不错,此二人不是善类,总想招摇撞骗。香溪先生何等雅致,怎么会对这种商贾之事有兴趣。更何况,如果香溪先生真答应他的话,能不派人带他来见自己?这两人身上的袍子还是儿子以前的,想来也是儿子送的,没钱也想做生意?真当我大宋无人,个个好骗? 再说高王哥俩到家后,相对无言欲哭无泪啊,费尽心血做出来,人人都说好,但就是见不到钱。造出来的香皂要快被他们送完了,剩下的钱能买的原料连做一百块香皂的都不够,更何况翠楼还要一些一等品。王翠喜是个精明人,以次充好肯定瞒不过,被她发现了可能一分钱都收不到,还有危险。 王有志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说:“哎呀,实在不行,真就要去抢了。” 高全说:“我看这坏人那么多抢一下也不是不行。” 王有志说:“行啊,高队长你这角色转换很快呀。” 高全气鼓鼓地说:“我现在也不是部队上的人了。在这种社会,这种环境,不去抢别人就会被抢。今天可把我气坏了,原来大名鼎鼎的范浚竟是这样的傻吊,还有范海他爹,简直把我们当贼防。就连陆游的见识也不咋地。指望他们恢复中原是没指望。不抢真没办法了。问题是,我现在连去抢谁都不知道啊!上哪儿去找十恶不赦,又很有钱,抢了还不会有多大隐患的人呢?” 王有志忽然一激灵坐了起来,高全笑道:“怎么你想到抢谁了?” 王有志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特别有钱又无恶不作,咱们是不是就抢了他不但问心无愧,而且是劫富济贫的好汉?” 高全说:“难道你还真有目标?” 王有志不吭声,出门四周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又进屋把门窗关好,然后就把自己知道李吹灯的事情讲了一通。李吹灯的赌场很大,不在城墙里面,而是在离城墙不元的一大片货栈里。这么一来,他们哥俩抢这个赌场也方便。 高全琢磨了一下说:“这个人还真行。但是像你说的这样,他放贷和赌场里的钱应该都放在一个金库。这个金库一定会防守很严密而且很坚固。我们两个人不一定能拿得下。” 王有志说:“那当然了。好抢,人家早就抢了,还能轮到我们?” 高全一撇嘴:“别人不行,未必有我们就不行!你不行,未必我就不行!” 王有志说:“我知道你是陆战队队长,武艺高强,擅长搞突袭活动,但是你好像不擅长抢金库吧。” 高全说:“有些事差不多,解救人质的训练我们也搞过。”王有志发现他好像变得很兴奋,突然好像领到了任务一样,心想高全天生就是打仗的,终于有个类似打仗的事,可不就高兴坏了。 高全闭着眼想了想,说:“我们去观察一下,先把情况摸清楚。这事儿一定要周密布置,不能有半点马虎。” 王有志把王二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问这个事情能不能让王二打探?高全听说王二还是自己的粉丝,很有兴趣,说:“他也想赖李吹灯的账,现在跟着你混,有配合的动机。你先得把他家里的情况搞清楚。” **志说:“那个还用你说?我早搞清楚了。王二是个独子,父亲原来也是衙役,后来死了,他补上的,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咱们可以把他老娘接过来。” 然后他们两个人商量,先让王二去打探。高全列了好多观察要点,两个人又商量一通,补充了一些,王有志都用暗语记下来。 他把王二叫来,王二这是第二次到龙王庙这边来,第一次进门,非常新奇,东看看西看看。高全作为偶像,亲切接见了他,并欢迎他加入,问他有什么困难? 王二就说自己欠李吹灯钱,黑三有时候去找他。自己从临安府回来后,黑三又找他,他就按王有志吩咐的那样说了。 高全说不要紧,回头会帮他把这些事都解决掉。王二说不知道李吹灯为什么要对付两位大官人,自己担心老娘的安危,毕竟李吹灯那帮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王有志在旁边钻了出来,一脸反派奸笑,说:“这倒是个麻烦。不如这样吧,为了你老娘的安全,你把她接到我们这边,吃住我都管着,帮着做些杂事,每个月给五十文铜钱。李吹灯的人不敢到这儿来。” 王二说:“小人倒是千肯万肯,就是黑三老盯着我,怕是有所不便。”高全说这个好办交给他处理,让王二只管搬取老娘。王二只得答应。 高全让王二马上回去搬去老娘,然后叫来范崇山和韩文,告诉他们跟着王二,如果王二带着老娘过来,后面有人跟着,就把那人打晕。 其实高全想亲自出马,但是王有志觉得高全个子太高,形象太突出,去一趟容易被人记住。王有志准备自己跟在两个少年后面接应,经历了这么多凶险,他觉得自己可以干些杀人越货的事了。 王二跟着高王二人不仅仅是为了赚钱,他身为粉丝,追随偶像倍感幸福。他回去以后跟老娘说他现在跟着一个大官人做事,在龙王庙那边。大官人那边也缺人,想请老娘过去帮着做饭、缝缝补补之类的杂事,管吃管住。 老娘知道他这边丢了差事,也着急,愿意过去。但他说为了面子,别人要问就说是去走亲戚,想外婆了,去外婆家。老娘也赞同。 于是王二就找了一个江州车子,老娘坐在一边,行李放在另一边推着一路往外走。有邻居问就说去外公家,老娘想外婆。范崇山和韩文两个少年远远地跟在后面,两个人手里的棍子都已经攥出汗来了,也没有发现有人跟着王二。 王有志在更远处看了,心想没事更好,自己和高全太紧张,李吹灯不养闲人,不可能派人天天盯着王二。这个事情就很安全的处理。 第三十八章 侦查 根据王二说的情况,李吹灯放高利贷的地方就在他的赌场里。赌场分三部分,最前面当然是赌场,还有放高利贷的地方;第二部分是账房和雇工住的地方,再后面就是金库。这个金库,临安县的人都知道,出了名的结实。据说里面有铁门,而且墙也是加厚了的。 之后高全就给了王二这个粉丝二两银子,让他去找赌场的人喝酒,打听里面的情况。王有志去侦察了几天,基本没什么收获,他连第二部分都进不去,只是画了建筑外观草图。 他想起看过电影上从天窗突破进去的情节,于是就跟高全说:“我有一计,我们用铁钩爬到金库顶上,把天窗弄开,用绳子吊下去,把金子银子用滑轮弄上来,再扔到下面去运走。” 高全问房子有多高?王有志想了想说大概有个五六米吧,屋顶是尖的。高大犬说:“同志,侦查来不得半点含糊。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高全不放心,又晚上弓着腰去转了转。回来跟王有志说:“你那个什么主意?纯粹是电影看多了。上边都是瓦,没有可以用铁钩钩住的地方。就算是勾住屋脊,我们不一定能甩那么高,砸到瓦会有动静打草惊蛇。而且我们去打制铁钩说不定也会暴露。我看了看那个天窗很小,金库里平时大概没有人,所以不用大的天窗透气。如果我们把银子弄出来,如果我们把银子弄出来,一次也就能运个十斤八斤,就算总共五千两,也得五十次。按一次一分钟,也得差不多一小时。时间会很长,容易被发现。” 王有志不服气:“照你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高全嘿嘿一笑:“不一定,我有一个发现,他这个房子三部分的侧墙都是一条直线。” 王有志说:“哎呀。你这个发现真是重大,是个人都能看到,有什么用呢?” 高全说:“这说明金库的外墙是没有加厚的。”王有志抬杠说,那也可能人家在里面加砌了砖。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远不如在外面加厚方便,可能性不大。但他又问,就算金库只有对着账房的那侧墙加厚了,其他三面没加厚,又能怎样? 高全说:“怎样?老子配点火药,炸它娘的!”王有志想想说这倒是个办法,这么一来,他们哥俩用火药去轰,是可行的。 他又记起网上的传说,就说火药他会配,一硫二硝三木炭加上加点白糖大伊万。高全说:“你算了吧。网上的顺口溜能信吗?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硫磺可以去药铺哪儿的收一点儿。木炭可以自己做,硝可以通过草木灰过滤。去县城看看有卖的没有?没有就买红糖,用它来过滤生产白糖。” 王有志听了很振奋,这样计划终于定下来了: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最好还下雨。现在是夏天下雨的时候比较多。在外墙比较薄弱的地方,挖开以后填上火药把它炸开。里边的人听到了,说不定会当成会打雷。 还有一个问题,听说里面可能有价值上万两银子的钱财,就算只要金子银子不要铜钱,那也可能是五六千两。靠人背,肯定背不走。这样就需要找大车或者水牛。高全认为大车容易留下痕迹,最好就是找水牛。这样两个人赶牛,三个人搬运加打阻击,就需要五六个人。 他们盘算了一下,他们俩加上王二,还有王有志带回来的三个小乞丐中的两个男孩韩文、韩静,虽然年龄比较小,但是比较忠心不会出事儿,可以赶牛。另外高全之前做过几支弩训练他们射击,这个也可以关键时刻也可以用得上。高全又问范崇山能不能行?王有志想了想说算了,他是范大的侄孙还是让人不放心。 高全又想了想说:“里边儿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出来以后,我们阻击他们,又可能人手不够。” 王有志想了想说他有办法解决。高全奇怪问怎么解决?王有志说:“我前几天走在路边儿看到有夹竹桃,这个东西很毒的。我弄点儿叶子,那天假装去赌博,等快打烊的时候我把它扔水缸里。” 高全说:“乖乖!那可是十几条说不定几十条人命呢。” 王有志说:“那怎么办?对待敌人不能心慈手软,要像寒冬一样残酷无情。” 高全小声说:“都是中国人不好吧?” 王有志翻翻白眼说:“金兵不也是中国人你到时候你杀不杀?海盗也是中国人也没见你就不杀。” 高全说:“我就那么一说,没不让你干。” 第二天,王有志去县城采购东西,又找到王二。王二那儿没有太有价值的情报,只是说里面有晚上一般有五六个值班的打手,而且他也侧面打听到了金库的侧墙,是没有加厚的。那座房子原来是别人的库房,本来墙就不薄。李吹灯觉得没那个必要四面墙都加厚。赌场里这帮伙计都好喝酒,一喝酒就吹牛,容易套出话来。 王二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樊楼那边也下了订单,二百块香皂。要求尽快交货,如果十天以内交货有赏。一个月以内交不出货来,就不要了,而且同样没有定金。王有志心里这个苦啊,又是这样的订单,还非接不可。要是这次不能及时交货,以后再想做樊楼的生意就难了。 王有志采购很顺利。宋朝制糖业已经相当先进,市面上有跟现在差不多的白糖和红糖。不过白糖要二十文一两,但是红糖只要六文一两。王有志就采购了一些红糖回去,用纱布和活性炭过滤,一斤红糖得到了十三两白糖,那时候一斤十六两。王有志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早知道先做白糖卖算了。这个可这个工艺比做香皂要简单多了,可见市场调查不细致害死人呐。他还想做一个离心机以后做红糖加工,但是时间来不及了,目前只能在规划当中。先干完这一票再说吧。 第三十九章 抢金库! 高全配好火药之后加上白糖勾兑,然后租了两头牛到旁边山上去做实验,效果那是相当不错,把一块半米宽一米高的石头,硬是炸成大大小小几十块。但是动静也不小,幸亏高全仔细,事先把水牛的耳朵给塞上了,不然牛就非得吓惊不可,但也是一阵骚动。又试了几次,火药性能还是比较稳定的。 他们找的地方人迹罕至,还好没遇到猎户。下山后,跟周围村民聊起来,发现他们都认为是打雷。有个别觉得晴天打雷蹊跷的,王有志还跟人家大讲,知不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别人听了觉得既然有这个词,那就应该有这种事,也就接受是打雷了。 看到配置的白糖火药威力这么大,王有志不禁感慨:“回头我们做火药卖算了。卖给这个帮那个帮,这伙土匪,那伙水贼,肯定比卖香皂赚钱又方便。” 高全说:“就知道你这奸商天天不想好事。只做火药能发展工业吗?能建立工业体系吗?先把这一票做好吧。做好了,什么都有。做不好,一切都完了。” 然后他们又做***,把纸搓成线,裹上火药,外边用油纸包了两层,效果还不错,完全可以防水。高全又想到用火石打火,别到时候打不着,一定要带着火煤子。所谓火煤子,就是一个小筒里面放着暗火。王有志觉得他想的太繁琐了,但高全坚持一定要万无一失。王有志想想也赞同,毕竟头回做贼,两人都生怕出差错。 王有志见高全不停地完善细节,自己也得想,不然不被他比下去了?他想呀想,终于想出一个事情来,那就是钱拉回来以后得有地方藏,不能塞在床底。于是他就跟高全商量在附近找地方埋起来,后来发现在哪儿挖,都有可能被人发现。太远了又不放心,而且也担心回来去埋也不方便。最后决定还是藏在在院子里。 他们就连夜把床挪开,还是上次埋银子的地方,把它继续挖成很深的坑,觉得怎么着也能放几百斤东西。准备把银子拉回来以后,就埋在里面,然后还是老样子处理。王老板干完活瘫倒在床上说:“没想到穿越这么累人,我要是后世这么努力,早成亿万富翁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把王二叫到龙王庙来,把他拉到后院的柴房去,然后告诉他李吹灯要对付他们,而且他们也没钱了,空有订单赚不到钱,所以要干这么一票,以后就是财源滚滚,还断了李吹灯的财源,让他掀不起大浪来。问他愿不愿参加? 听了这漏洞百出的话,王二一看那架势,明白了,让他把老娘送来,也就是因为这事。好个王二说:“既然两位老大看得起我,拉我做这么大的买卖,我王二这条命就卖给两位老大了!其实不瞒两位说,要不是那天王老大给我一个卖香皂的活,我也想去跟朋友做些没本的买卖了。” 原来王二这么痛快答应,一方面确实是迫于形势,害怕自己如果不答应,母子二人性命不保;另一方面王二一直也有想干大事的想法。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本本分分过日子,总想着一夜暴富,一步登天。即便高王二人不拉他抢劫,他也早晚下水。他又想起算命先生说自己今年要发大财,觉得大概就应在今天这个事上面。 王有志又把韩文韩静叫了进来,高全告诉他们要干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不愿干,现在说还来得及。韩文和韩静都表示吃大哥的饭就要给大哥卖命,老二韩静似乎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提出一旦出事,要替他们照顾妹妹。虽然王有志想,真出了事,我们两个还不一定能活下来呢。但他还是很坚决地让这小哥俩放心,只要他不死,就会把韩秀姑照顾好。 其实之前,高全在家就不断给他们灌输集聚财产,发展力量打回中原去的思想。他们流离失所终于有个依靠,不想再去乞讨,一直不但把高王二人当作主人,而且觉得他们无所不能,神人一般。他们也很想为父母报仇,觉得只有高王二人才能帮他们做到。 虽然才刚吃过晚饭,但高全就安排他们到自己旁边屋里先睡觉。在这之前,高全就经常让他们早睡,为这次行动做准备,也让其他几个人习惯。其他几个孩子对韩家兄妹住在高王二人旁边的房子很羡慕,但也习惯了,对今天韩家兄弟吃完饭就不见了也不奇怪。他们不知道,今晚就要出大事。 宋朝不宵禁,一般赌场会经营到下半夜,大概到快黎明的时候才会散。临安府的大赌场往往通宵,但临安县赌客毕竟没那么多,经过王二他们观察,李吹灯的赌场到丑时(凌晨1-3点)就人很少了,到寅时,3点钟左右,就打烊了。高全因此准备在3点钟到达位置,休息一会,就在4点黎明前人最困的时候,发起攻击。 刚过子时也就是凌晨1点,高全就把人都叫起来,先检查了装备,将各种工具放到了牛背的竹篓上,由于可能下雨,他们还带了雨具。准备停当之后,高全给他们一人一把弩,韩文韩静的任务主要是牵牛,到了地方之后,把牛栓住牛耳朵塞住。如果说他们行动的时候,有人跑来阻止,韩文韩静就听高全的口令放箭。之前高全就带他们用弩打过猎见过血。 王二推了一辆江州独轮手推车,上面只有几条麻袋和两个炸药包,还有高全做的几个土手雷,分量很轻,在地上没有痕迹。炸开金库外墙后,要用这个车往外搬运金银,这样快。 一切一切准备停当,高全一挥手出发。虽然是夜里没有路灯但是去县城的路大家都很熟,所以虽然下了小雨,但打着灯笼,刚到寅时,大约3点钟就到了那片货栈旁边。高全下令休息,再检查一下装备情况,自己带着王二再去赌场附近观察一下。 两人正偷偷摸摸向前走,突然从树后闪出一个人来。 第四十章 惊雷 两人吓了一大跳,都赶紧伸手摸刀,却见对方一掀斗笠说:“别动手,是我!”原来是王有志,他先期潜伏在赌场里,伺机投毒,也不知道得手没有。 王有志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了,虽然有雨具,但也淋得够呛,冻得嘴唇发青。根据王有志介绍,因为下雨,赌场提前关门,现在已经打烊盘点,里面早已经没有赌客了。赌场第二部分里面的灯都已经熄了,外面居然也没有布置岗哨,货站这边打更的都躲雨不出来了。 高全大喜连声说好。王有志突然吞吞吐吐地说:“我忘了往水缸里下毒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片夹竹桃叶子,又嘟囔了一句:“人来人往的,没机会。毕竟几十条人命,都是中国人.....”说完就用手捂着脸,好像害怕高全打他一样。 高全气得手发抖,指着王有志说不出话来。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里面的人都可能跑出来,也要干,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他当机立断,决定提前行动,回去以后就下令开拔,大家运动到赌场旁边四五十米外的**房拐角处。高全让韩文韩静把两头牛拴在树上,并把耳朵给堵上。大家从牛背篓里拿了镐头和铁锹,除了韩静留下看牛,韩文端着弩负责警戒外,三个大人都去看好的地方挖墙脚。 雨越下越大,但是墙角也变得越来越好挖。他们拿着灯笼,勉强能看清楚。因为下雨。路上也没有人,非常方便他们作案。挖了一阵终于挖了一个不小的洞,高全觉得可以了,让王有志去把牛背上两个炸药包拿来。 高全太小心,担心一个炸药包威力不够,又怕一个炸药包万一点不着火,所以就做了两个。这次他准备什么都是两份。他把两个炸药包塞进洞里后,发现空隙还很大,又把刨下来的砖尽量塞进去压实。一边还说“压力越大,爆破力度越大。”王有志觉得他并不是随机教学,而是纯粹紧张。 高全用刨下来的砖头垫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小平台,把***放在上面,又盖了个斗笠。然后用火煤子把两个***都点着,拉着大家赶紧撤离躲到藏牛的那个拐角,都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还没有动静,王有志想过去看看。高全赶紧一把拉住说不能去,危险!火药这个东西,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点着。有的时候等了很长时间,以为没事了,有人就过去检查,结果被炸得粉碎。 这次迟迟不响,大概因为是下雨的原因,虽然包了油纸,但是***着的还是很慢。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初次干这种事,害怕跑不远就炸了,弄得***有点长。 就在王有志再次伸头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突然冒起一片红光,紧接着轰的一声,无数破砖碎瓦飞了过来。王有志赶紧护住脸,好歹没有破相。 几个人还在发呆,高全连踢带打,让他们赶紧往前冲,一边抄起江州车,直往金库扑去。中间韩文和王有志不小心摔倒,高全也没时间拉他们起来。风驰电挚般到了金库旁边后,王二倒抽一口凉气,金库侧墙被炸了一个接近一丈高的大洞,炸药包威力远远超出他们原来的想象。 这时高全已经推着江州车冲进了金库里边,把灯笼插好以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的钱的数量,也是远远超出他们原来的想象。金库靠近赌场部分大多是铜钱,另一边都是金锭和银锭砌成的几堵墙。虽然灯光昏暗,但是金子和银子的光芒,还是闪花了人的眼睛。 王二还在张着大嘴到处看,高全喝道看什么赶紧装!这时王有志也跑了进来,他已经安排好韩文在外面负责警戒,自己进来帮忙。高全让王有志负责撑着麻袋口,王二和高全两个人往扒拉金锭银锭。虽然他们带了十个麻袋,但仍然没有装完。 王有志还想脱下衣服再包一些。高全说:“别太贪走了,人都快来了。”王有志想:他大概只是把这当成一次任务来完成,没意识到是在抢劫。正在这时,就听见外面轰的一声。 高全赶紧跑出去一看,韩文正卧倒在地,而赌场门口方向被炸倒了好几个人,剩下的已经逃了回去,嘴里喊着:“天雷!天雷!”原来赌场大门出来几个人查看,韩文放了一箭,没射中,一急就用火煤子点着了手雷扔了过去。 高全赶紧命令韩文继续警戒,自己跑回去让大家赶紧走。之前已经运了一车四袋,剩下来的六袋,车上装了四袋,两个人每人扛了一袋,铆足劲往前走。韩文在后面端着弩,负责掩护。幸运的是始终没有人出来,周围住的人大概以为是在打贴地雷。赌场里的家伙,平时不干好事儿,刚才炸死几个人,以为遭报应被雷劈了,吓得不敢出来了。 短短三四分钟,他们就把装满金银的麻袋放到了两头牛身上大背篓里,开始返回。走了一会,他们才发现,刚才太激动,王有志的斗笠掉在金库了。虽然一直被大雨淋着,但居然没注意到。现在也顾不得了,只能抓紧时间回家。在暴雨当中路非常难走方向也不容易辨认但好在道路熟悉,大家又兴奋,所以挣扎了接近三个小时后,还是在天亮前回到了村子里。 但这时候出现了意外,有个过于勤奋的村民已经开始扛着锄头出来了,见到高全老远就打招呼。高全随着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但也藏不住,村民都认识他,只好走过去跟他寒暄。其他人接着低着头牵着牛继续走。 那个村民说:“高官人,这么早,下着大雨还进货呀。”高全灵机一动,说:“不是进货,本来要给人送货去。因为雨太大,看看走不了,只好又退回来。” 那个村民说:“雨势很大呀,看看不行我也回家吧。”于是两个人道别。高全长出一口气赶紧追上队伍。到了家以后,不敢喊王小三开门,让出力最少的韩静爬墙进去把门打开。 高全一边让人把牛牵进去,一边对听见动静要起的王小三说:“是我,没事儿没事儿,都继续睡吧。下雨,今天不跑操了。”王小三一听赶紧又躺下来。 高全让众人把东西卸在厢房门口,然后各自回屋睡觉。他和王有志两个人继续不辞劳苦,把十麻袋金银搬进去,放到昨天挖的大坑旁边。这才发现坏了,昨天挖得还不够深。 于是他们只好又拼命挖深了一些,也来不及清点,除了最后一袋倒出一些外,其他的金银都放到坑里。然后推来压稻谷的碾子,把土压实,铺好砖,撒上浮灰,再把床抬上去放好。两个人做完这一切已经累得不行了,躺在床上一句话没说时就双双陷入了梦乡。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高全迷迷糊糊的,看到范都头带人闯了进来,吓得赶紧一激灵坐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哄抢 高全这才发现原来是梦。他想想自己太大意了,两个人都睡着了。如果说王二或别人起了异心,闯进来,他们俩还不丢了性命? 昨天这事儿虽然顺利,但运气的成分很大。自己看起来计划周密,但其实有很多漏洞,比如没有估计到雨下得这么大,体力消耗这么大;如果昨天赌场的人没被吓回去,韩文是不是能挡得住?如果周围货栈的人也出来呢?那就只能逃跑,而且还有可能被认出来。太冒险了!现在想想,两人傻大胆,整个如同儿戏。 人手还是不足啊。如果昨天能凑七八个人那就情况要好的多,家里也应该有人接应。到家以后,应该有人负责站岗。但早晨实在太累了,这么多活都只能他们两个人干,实在是支撑不住。 想到这里他穿上衣服起来,发现已经快到中午,昨天参与行动的几个人还在睡觉,而其他几个人已经准备吃中午饭了。高全到桌子前坐下,说:“昨天我们几个接了药材回来,连夜加班做了一些药。他们才睡着一会儿,我们先吃。” 外面还是大雨滂沱,村民看着下不了地,也都在家里睡觉,或者闲着没事干。在没有广播、电视和互联网的年代,农民的业余生活非常无聊。高全有组织几个孩子继续做肥皂,却发现原料已经快没有了,雨停以后必须要去采购原料了。高全也准备让王有志趁机去打听一下情况,其实这样是危险的,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惯匪,头会搞犯罪活动,不免做贼心虚。 王有志也很想到城里看看,打听一下情况。但是雨还没停就去,岂不是不打自招?所以他不管心里再着急,还是等到雨停了再说。高全拉着他搞战后总结,他也没有心情,只是说:“你先写,回头我心静下来再帮你改。” 不过他很有心情清点和把玩昨天留在外面的金银。一共一锭十两的金子,八锭十两的银子。昨天在金库,应该先装金子,再装银子,可进去后都激动地胡乱扒拉,失策啊,还是经验不足。 把玩一阵,又估算一共抢了多少钱?估计得有折合万两白银左右,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富有。不过他又想,梁中书送给他老丈人蔡京的生日礼物就有十万贯,一贯就是一两银子。tmd,给老丈人送礼就送十万两银子。还是当官儿好,来钱比抢都快。他忽然又觉得范浚、陆游他们说的有道理了。 王有志又兴奋又害怕,转来转去,忽然看到高全的战后总结写了他一大通不是,什么不但丢了斗笠呀,还丢了草鞋呀,去下毒没起作用呀等等,怒火中烧之后才又开始挑起高全的刺来。他很快也找了一大堆,什么只算去行动的时间,没有算回来的时间,结果遇到人了。好在下着大雨,要是没下雨,岂不是会被很多人看见?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雨停了。但这个时候再去县城,去到一会就天黑了,就显得不太正常。王有志只好继续等。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紧拉着范崇山一起驾着牛车,往城里而去。王二也想回家。但因为王有志为了稳住他,给了他二十两银子,高全担心他去县城乱花钱甚至赌博,不让他出去。 王有志路过赌场所在的货栈群,看见那边围了好多人。但他没敢过去,因为他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抢劫之后又回到现场打听情况,结果当场被抓。 他还是按计划先到城里,照理采购了一通之后,发现城里边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比较主流的是,李吹灯的赌场昨天遭天雷劈了,不但死好几个人,金库被劈了个大洞。先是赌场里的人看见金库破了,很多人跑进去拿了钱就跑。 那个集市的人,男女老少齐上阵,闻讯都跑去哄抢。连青楼的小姐,烧饭的厨娘,都拿着口袋飞奔而来。李吹灯睡在城里的青楼里,到中午才得到消息,气的七窍生烟,纠集人马过去的时候,只抓住几个扫尾的。 哄抢从来都效率极高,李吹灯偌大的金库里面竟然基本被搬空了,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参加了哄抢。他赌场里值夜的人,大多在城里没家眷,也早就抢钱后跑光了。甚至他先期派去制止的人也参加了哄抢。 也有人说李吹灯金库里的钱好多是周围一些盗匪山寨和一些黑道帮派,甚至还有京城的一些大人物存在那儿的,这下他麻烦大了。还有人说是他往外借高利贷,很多收不回来了,窟窿越来越大,怕捂不住了,自编自演的。 还有说他是害人太多,鬼魂出来作怪报仇来了。还有人说他恶贯满盈,神仙都看不下去了,放了天雷。还有说是剑侠,一剑劈开他的金库,然后号召大家去拿钱的。 甚至还有人商量说这下他可能完了,欠他的钱就不用还了。还有些说他完了,是不是他有些产业就保不住了,有些人说不定就有机会了。总之,有幸灾乐祸的,有拍手称快的,有喜大普奔的,还有想落井下石的,就没一个同情他的。 全城都跟过节似的。甚至他去有些店铺时,跟着骂两句李吹灯,还给他算便宜了一些。王有志自然帮着鼓吹天雷说。这种说法不但对自己有利,而且显得更合理。不是天雷,金库怎么可能一声巨响然后就出现那么大的洞?而且大家都说洞旁边都烧糊了。 王有志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下毒成功,不然赌场里的人好几个中毒的,世人就能看出这是精心策划的抢劫!他心中窃喜后,想了想,这些老百姓说了都不算,只是过个嘴瘾,造个舆论,还是要去衙门里打听打听,县衙对这个事情是什么看法,特别是知县对这个事儿怎么定论。至于去县衙的借口那是现成的,申请了开矿的预借工钱,去问一下批下来没有。 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现在那里已经没有王二站岗,王大官人的门门包豁免权也失去了。不过那几个衙役都认识他,虽然冷淡,但也还客气。一个衙役说:“王大官人来了,是要求见知县相公吗?不巧,知县相公不在,去城外李吹灯的金库勘察去了。” 第四十二章 知县的逼问 王有志想想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知县应该去看看。但知县不在也好,那是个老狐狸,不如问问下边的人,更能打听到消息。无非是塞点钱,他现在还缺钱吗? 于是他说:“知县相公不在啊,我倒不是来找他的,我来问一下审批预借工钱的事儿,求见一下张押司。”说着拿了十个铜钱塞到那个衙役的手里,这算是比较多的了。见张押司的话,用不了这么多,一般来说就五六个铜钱。 那衙役却不收,说张押司今天没过来。王有志想了想自己在县衙实在没什么熟人,范都头应该也去现场了,于是他就说:“那我见一下黄书办吧,他不会也不在吧?”说着还是把那十个铜钱放到了衙役手中。 那衙役欢天喜地,说:“黄书办在,也不用通传。大官人跟我来吧。”一边还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般见黄书办,熟人都不用给钱,生人也就给两个铜钱就行。那衙役一下得了十个铜钱,喜出望外,非常热情,路上偷偷的跟王有志说:“王大官人你听说了吗?张押司其实是跑了!” 王有志吓了一跳,忙问:“他跑什么?犯了什么事?” 那衙役说:“你想啊,谁不知道李吹灯是给他办事的?好多钱是他介绍放在李吹灯那里生息,所以这方圆千里黑白两道,才都给他面子。现在金库被人抢了个一干二净。李吹灯肯定赔不起。张押司还不赶紧跑啊?我看这李吹灯啊,跑慢了就是千刀万剐。”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王有志想他一定也借了李吹灯不少钱。 正说着就到了签押房,黄鼠狼黄书办果然在,见了王有志吓了一跳。张押司跑了,他失去了靠山,正惶惶不可终日。王有志过来,他本能的以为是要找他算账。想起王有志兄弟的赫赫威名,他不由的腿都有点软了,这可是知县都忌惮的人。 他赶紧站起来,腰都弓成九十度了,给王有志作揖,说:“王,王大官人,今天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王有志很享受黄书办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大模大样地往黄书办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然后问:“黄书办,知县相公帮我申请的预借工钱的事怎么样了?” 黄鼠狼心想原来就是这事啊,不是找他算账的就好,赶紧说:“早就批下来了,整整一千贯。知县相公亲自帮您申请的,那还不快?就等着大官人来取呢。就是您一直都不过来。当然这点小钱也不放在您眼里。” 王有志这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笔钱一直都不知道,心想: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干这一票了。我前一段时间都急的要上吊了,却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大笔钱。又一想不干这一票,哪来现在这么多钱?不由得哈哈大笑:“某这不是来了嘛!速速带我去领钱。” 黄鼠狼赶紧鞍前马后替王有志奔走。王有志现在春风得意,随手撒钱非常大方,这次衙门里的人个个都夸他遮奢。当然他把钱领到手一看,说是一千贯,其实能有八百贯就不错了。但好歹也是一大笔钱,他现在穷人乍富,豪气得很,也不太在乎,而且有这一大笔钱,他花起钱来也方便,不用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虽然他现在就是贼。 刚领到手还没出门儿,就听见知县回来了。大家都赶紧站在旁边,低头垂手侍立。王有志也站在旁边,但没怎么低头。知县过来刚好看见他,然后说:“王大官人来了,随本官到二堂说话。”王有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老狐狸查出来什么?但他又不敢不去。 知县到了二堂坐下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王有志心里七上八下的,屁股底下好像长了刺。为了避免被动,他抢先说:“学生刚刚领取了预借工钱,多谢恩相成全。”一边摸出一块银子约二十两,走过去放在知县书桌上。当然不是昨天抢的银锭,那些高全在家里正在改造。 知县说:“你知道我一介不取,这个你自己拿着,这是朝廷借给你的。”王有志当然不拿。知县停了一下,又问:“你知道李吹灯金库这个案子了吗?” 王有志赶紧答道:“回恩相,我知道,满城都在传。” 知县又停了一下说:“你是提刑司送过来的人才,对这个案子,有何见解?” 王有志心想怎么我成了提刑司的人了呢?又觉得是知县在试探自己,只好回答:“提刑司只不过看学生可怜,把我安顿在这里。至于判案,学生半点也不通。还是要仰仗恩相这种明察秋毫的断案高人。” 知县从未听说过这种天雷劈房子的案件,偏偏涉案金额巨大,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现在六神无主,不知这个惊天大案对自己到底是吉是凶。他又认定王有志和高全是提刑司派过来的密探,所以想从王有志这里探听提刑司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哪里肯放过,坚持要让王有志说。王有志哪里敢讲,于是一味推脱说自己对案情毫不了解,没的可说。 但知县并不罢休,干脆把捕头和仵作叫过来,仔细讲了一下他们勘察的情况。捕头先说,原来当他们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哄抢的人破坏得不成样子了。捕头觉得那么大的洞而且下着大雨,不可能是人力所为。大洞上有些烧黑的迹象,也像是雷劈的。他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火药,但一来火药没有那么大威力;二来下着雨,火药如何点燃? 当夜住在周围的人,特别是赌场没跑的人,都说听见轰的一声像打雷,整个房间都往下掉土。过了一会儿,赌场的人出来查看,迷迷糊糊看见有起了一个雷,把刚拐过墙角的几个人炸死了。如果不是天雷的话,没法解释。 但仵作提出一些疑点,说像看见几个死的人,身上焦糊像是雷劈的。不过蹊跷的是,身上伤口挖出一些碎铁来。天雷不可能把碎铁片儿打到人身体里去吧?这可是从未听说过。旁边还发现了根断箭,不像是赌场护卫的。他们讲完后,知县就盯着王有志,非要他讲出个看法来。 第四十三章 结案 王有志想了想,一定要捡一个对自己有利,对知县也有利的说法,才能过关。他想起后世丧事喜办的工作方法,还有知县以前在高全字上加的那些圣天子贤相之类的话,就站起来向知县作揖说:“恭喜恩相。” 知县摸不着头脑,忙问:“本官喜从何来?” 王有志掌握了主动:“恩相容禀。这李吹灯作恶多端,恩相早就想拿问他。但奈何背后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一时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还不能拿他。因圣天子治世,贤相辅佐,故上天降下天雷,惩此恶人。若非圣天子和贤相之德,恩相爱民惩恶拳拳之心,感动上苍,焉能降此天雷乎?故学生为恩相贺,为贤相贺,为圣天子贺!” 其他三个人都长大了嘴,还能这样啊?又听见王有志接着说:“至于尸体内的碎铁,多半是天雷击中了旁边的铁器,飞溅所致。至于断箭,也许是哄抢的时候,发生械斗,有人用了弓箭。”仵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然确实无法解释,于是也连连称是。捕头也赞同,那根断箭一看就是自己动手做的,不像官府的制式羽箭。这样他可以赶紧结案,不然实在也没有头绪。 知县也想明白了,既然这么说对自己最有利,那这就一定是真相。李吹灯和张押司都是地头蛇的代表,他本来就想打压,现在一下都垮了,今天收到告他二人的状子就有几十个,正好把事都推到他们头上去。 不说是天雷,那就要继续查,还要追赃,他到哪里去追赃?追不回来就是责任。被王有志这么一说,这事反而成了功劳。官家和秦相肯定也不想让这事闹大,不如说成是他们的功德,反而会觉得自己会办事。 想到这里,知县连忙起身,握住王有志的双手:“有志果然是文武双全,难得的人才啊。真是举重若轻,一语中的!然后还望多多助我。”然后不但抓起刚才王有志放在书案上的银子塞到王有志怀里,还非要留王有志吃饭。王有志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已经觉得是万幸,哪敢多待?再三辞谢。 知县想想自己也要着急写文书,就说:“也罢,今日事物太多,改日叫上你表弟,一起畅饮。”又说现在刚出了大案,恐路途不安,派范都头带人护送王有志带着一千贯预借工钱回家,以示恩宠。 送走了王有志,知县赶紧写公文,中心思想就按王大官人说的那样,是圣天子、贤相还有区区不才感动上天,降下天雷惩治恶人。不过他斟酌之后,觉得不能写“背后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这不成了朝野上下隐藏了众多恶势力吗?前后矛盾。 知县钱惟庸心想:王有志莫非想给他下套?他们提刑司天天瞅谁都是奸徒,看谁都是恶棍,巴不得到处都是恶势力。他摇摇头:此子终归是狡黠。 于是他改为:此贼性情奸诈,谨慎异常,善隐匿罪证。这样既不得罪人,又掩盖了自己的不作为。反正刚才得报,李吹灯已经自己抹了脖子,他怎么说都行。 写完后,钱大才子自己也觉得很满意,却又叹了一口气:“如此才学,竟然怀才不遇至今,希望秦相这次能独具慧眼,莫让下官明珠暗投。” 撇开钱知县孤芳自赏不谈,却说王有志和范都头一行回龙王庙。一路上王有志向范都头打听案发现场的情况,范都头当时在那儿维持秩序。范都头非常惋惜地说:“诺大的金库里面放的金银少说有十万两,铜钱更是不计其数,居然一朝被人抢光实在是,啊,真是.......” 范都头扼腕不已。王有志想他一定是痛惜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现场?不然说不定还能抢个大份的。范都头确实也在想:“老子当时要是刚好在那里巡逻,哪怕只抢几千两银子,还干这个破都头做什么?整天两头受气。”又想象自己要是在场,怎么也能抢最大一份,老子是堂堂都头,谁能抢过自己?那么多金银财宝,拿在手里摸摸也好...... 王守志故意说:“你说要是天雷,为什么不直接劈了李吹灯,劈金库干什么?” 还沉浸在哄抢金库的美梦当中的范都头,一听就不乐意了,马上接过来说:“那当然是老天爷看不惯李吹灯这厮聚敛如此多的金银在在那里,不分给大家,所以才降下天雷劈将金库劈开,让众人都拿一点。只可惜我等.......”他旁边的几个弓手乡兵听的都连连点头。 王有志听了心中大定。到家后,王有志让买鸡买肉,请他们吃饭饭,临走的时候又递给范都头一吊铜钱也就是半贯,让他分给弟兄们。至于分不分,分多少,那是范都头的事情。他估计范都头顶多给手下人一两文,这人特别贪婪,不过这样也好,范都头手下人都会觉得自己好,怨恨范都头。 但范都头这人从来不怕下边人怨恨,他眼睛里只有上级和部分平级。钱知县让他盯着点儿王有志,虽然之前他只是让李吹灯的手下去盯,还不给钱,但他自己来到龙王庙了,还是要打探一下高王二人的虚实。于是他到了村头,看见有块大石头,就过去坐下,让手下去叫个村民来问。 几个弓手过去揪住两个个路过的村民,上去先打了一个耳光,然后拖到范都头跟前按着跪下,喝道:“都头老爷问你等话,一定要照实说。胆敢有半句假话,叫你们全家死光!” 那两个村民吓得屁滚尿流,想哭又不敢哭,捂着脸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低着头,不敢看范都头。 范都头很满意这种威风,翘着二郎腿说:“你等却跟我说说这高王二人在村里如何?” 范都头不知道,在村民眼里,高王二人就是财神爷,不停地采购东西,还都给现钱。不像青龙帮连抢带夺,还调戏妇女。高全尤其得到大家的尊重。他看到谁干活都帮忙,见了谁都老远打招呼,还经常送人吃的。 他在院子里教几个半大小子识字打拳,村里的孩子过去听,他也欢迎,还给点心吃。有时候还帮村民治病。村民不知道后世还有“与群众打成一片”的军队,觉得高大官人真是从没见过的大好人,活菩萨。王有志经常出门在外,跟村民接触不多,但也很和气,而且经常雇人干活,从不拖欠工钱,还管饭,顿顿有肉。 范都头这帮人,在村民眼里都是合法土匪,所以该向着谁,村民很清楚。两个村民都说高王两位大官人,和蔼可亲,造福一方,是九世大善人。范都头眼珠一转,赶紧问那两位大官人是不是特别有钱,给村里修路架桥,给每家每户送钱? 第四十四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 若非因缘际会,半道在泰山路上被自家截住,恐怕这位鬼才就真的又做了曹操的谋主了。 顿了顿,这名士兵再次开口,“你的马匹不能带进城里,只能寄养在城外。”说这句话时,总算不再是冷冰冰的,吴清风可以清晰的察觉出他言语间的鄙夷。 吉恩知道华纳投资自己的电影,钱也不是华纳自己出的,华纳什么时候会给其他投资人分钱哪就不好说了,拖个半年一年都有可能,好在吉恩也是圈里人,一般电影公司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同行。 所以在王政看来,即便严然没有贸然去追击李典,恐怕后面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叶楚楚在重新开业前,定制了一块招牌挂门上,名字取得俗气又简单——南北杂货店。除了豆腐,也卖村里出产的各种蔬菜、水果等东西。 没多会儿,去外面疯玩的红红回来了,因着它近来伙食不错,如今比之前可是肥了一圈。 一旦失去了机动力,稍有迟滞,那都不需要兵卒近战,对面直接以弓弩射杀即可。 他拿起一个葡萄吃了起来,现在的葡萄酸酸甜甜的,还行,他吃了两个就拿起一个朝着温言喂了过去。 况且他们三人斗法已赢,又有民心、国王信任,现在只是车迟国一些僧侣势力反扑罢了,没有必要乱作乱为。 那个象征着大汉煌煌国威的帝都不见了,人心也就此离散,再也回不到从前。 而一直想要击杀掉他的李明,怎么会让他这么简单的就躲过这一次的攻击呢? “哪里哪里,郁首领还有什么事,只要托人转告本帅一声,本帅一定鼎力相助!”刘永福亲自将郁笑城送出驻营,直到所有的红标军都离开视线。 夜晚所产生的饥饿驱动着他们,聚集到了这一个舞台上,伴随着大叔将切好的牛肉倒入锅中,浓郁的肉汤香味从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中升起在这样的寒冷夜晚,这可是至高享受!这是罗罗娜仅需要靠闻都能得出的结论。 “买房和租底商的客户,一般都要进行重新装修,他们在咱们门口坐着,估计是想要招揽客户吧。”芳解释道。 正当凌泰要撑不住要被震成重伤之时,忽见凌泰面前突然光华流转,出现一道光墙,将吴震海的攻击挡在墙外。 同时,对“老刀鱼”的话,他记得也很清楚,因此丝毫不敢马虎,一直在用两手垂直向下探路,以免头撞礁石。就这样继续下潜,当潜至距海底二米时,视野才彻底清晰起来。 加上身上还有“天堂之心”的照耀,陈锋的胆子现在可算是肥了。 此话一说完,全场不由哗然,大家没想到首领居然一开口便许下这么大的封官,如果有谁被任命为炮兵统领,这场战役结束之后,红标军炮兵序列的统帅基本就跑不掉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当段鹏等人在下水道消失的时候,日军的哨兵们才找开始进下水道的入口进行追击,但一切都晚了,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饭馆里呢,吃饭的客人照样也觉得受了骗。虽然这不是厨师和服务员的责任,而且当时餐饮业通行的规矩都是先交钱,饭馆是强势的一方,根本不怕你不吃。 外头的人看见她取笑他,嘴里骂着脏话,又拿着-上来,对着车门的锁开-。 “杜太医,马氏她怎么样?”朱篌照假装关切地询问着她的情况,并时不时地飘着琉璃,看她有何反应。 这人未免也太多了,他们这样子好像是在等待自己出来,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龙门镖局制服,一个个十分的年轻。 每一座房子,每一个广场,每一个花园,甚至每一个湖泊,都单独漂浮在空中。 然而,不安却顷刻间滚滚袭来,因为她知道要是李凤凤知道自己就是当初在豹房的那位,不,是知道自己就是建议太后娘娘把她送出宫的始作俑者的话……呜呜呜。完了!完蛋了!于是乎,她不能自控地陷入了恐惧的境地。 尚暖暖来宴会的目的就为了取任务卡,事办完了,自然得遵照家里男人的吩咐,九点之前必须回家。 尽管苏惢珠依旧半信半疑,她已没必要七七八八的解释了,明白这些话对一个局外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她只需将自己能做的都做到就好。 所以徐川毫不犹豫的扩大神念搜索范围,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将青龙城全都化为炼狱的那人。 目光直接锁定在了我的身上,用着那鲜红的长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和獠牙。 “你们要去的黑水观,就在山上,我车开不上去,你们自己沿着山路上去就可以了。 玄烨皱着眉,像是看着很心疼的模样,皇后立即派身边的人去传太医。 不远处的骑猪的猛男,擎着长枪已然开始奔行而来,度还不慢,显然对这场pk很认真,但是骑士在没有坐骑的情况下,他的度对我来说,还是和蜗牛有的一拼。 “枣儿,你说是四皇子殿下?!”吕二娘听到这个名字,手里正在菜的动作,顿时一停。 “神神秘秘的……”吕香儿低声嘀咕了一声,却是不在继续问而是看着对面。 “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国闽。”这名忍者冷冷的说道,语气有些颤抖。 陈默菡有些吃惊,他又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当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现在新手村人越来越多了,要赶紧出去刷怪,不然等下连一个毛都分不到。 哪怕他再反常再冷漠,我依然还是担心,跑去找了林启程好几次问他的情况,林启程都说他上班的时候张明朗跟他联系过,估计是实在太忙才没空联系我,让我别多想。 随着无锋的阵亡,其他是永恒国度的玩家也开始纷纷倒地,显然少了永恒的爱的冰天雪地的压制,这些战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拼杀不久纷纷壮烈牺牲。 第四十五章 骚包 接下来几天,他们比策划抢金库的时候都忙了,天天做计划,修改,细化。他们计划培训一些干部后,先在附近山边溪流急的地方,买一块地平整,装上水车,以此为动力,迈出工业化革命第一步。先做碾米机,这个简单,而且农村最需要。做好了就等于印钞机,既不缺原料也不也不缺销路,只是利润率不高,但量大。从这个基础上,他们计划根据工业革命的经验,逐步发展出纺纱机,织布机。等矿开好了,再开始建钢铁厂。 当然在此之前,要先将目前手上的五百块香皂订单完成。王有志吸收后世乡镇企业的经验,每个村民都发了一个特制的大陶罐。让他们根据王有志的要求,通过搅拌草木灰来生产碱液,大大提高了产量。 王有志任命范崇山为质量管理员,他虽然小,但是范大的侄孙,村民有点怕他。升职后,范崇山每天的工资涨到八十文,这是非常高的工资了。当时成年短工在城里,一天的工钱才五十文。工资高,又是少年中第一个提拔的,范崇山非常骄傲,也非常珍惜这个职务。学习成绩最好的韩秀姑被任命为助理质管员。 王有志经过反复试验,发现有一种宣纸浸了碱液之后,颜色变化最明显,于是他就进了一些这种宣纸,裁开做了一些检测条。范崇山每收一罐碱液,就用纸条浸一下,然后跟浸过标准碱液的样本宣纸颜色进行对比。当然还使用鸡蛋浸没法来测试浓度。他十六七岁少年,挺胸突肚的,在村民面前很是威风。谁家的碱液不合格,再怎么哀求也不行。 韩秀姑跟他后面,拿着本子做记录。小姑娘心地善良,给每一个不合格的人家做技术指导:“二杏婶儿,你家的碱液太浑了,肯定是没洗滤布。你回去把洗衣洗在滤一遍就行了,最好是每天洗。”“泥鳅叔,你家这个搅的次数肯定是不够。搅一会就不想搅了?我跟你说个办法,搅的时候,你就说一厘钱二厘钱三厘钱。就想着说每搅一下就一厘钱赚,这样你就愿意交了。”周围人一片叫好。小姑娘聪明漂亮,又乐于助人,被她清脆的童音一说,碱液不合格的人家也不好意思争了。周围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包括好端着老板架子的王总工。 王总工又找木匠做了一个简单的搅拌机,由一个人在旁蹬动竹轮,通过齿轮和皮带传动,带动竖着放在皂化反应池里的螺旋桨,让碱液和猪油充分融合。以前要四个人轮换干的搅拌工作,现在一个人一天轻松完成。其他的流程,不需要花费过多劳动力,也都进行了标准化处理。王总工终于建成了第一个低成本香皂流水线。 眼看到了一个月的期限,王有志套上牛车,装上一千块香皂带着韩文和王大志再次出征临安府!自从上次完成了抢劫金库的任务后,韩文的地位就飞速提高,范崇山被提拔为质检员后,韩文就成了王有志的勤务兵。 王有志发现韩文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又忠实,他好像还认识一些字。这样王有志觉得韩文来历不一般,仔细询问后,韩文说他们家是北斗堂,韩愈之后。而非韩琦的画锦堂,跟韩琦没有任何关系。他父亲生前就是东京城外运河榷场的一个小吏,家里好几代都没出什么大官。王有志想想也对,如果是高门大姓的嫡系子弟,怎么可能落得这般境地?但他也非常失望,怎么一直就没有收到一个血统高贵的世族子弟来做他的小弟呢? 不过这样也好,会比较忠诚。王有志准备把韩文当作自己的助手来培养。韩文也很争气,学习和训练都很努力,也很眉眼高低。他在龙王镇的三个月营养很好,训练强度也大,韩文已经明显比刚被捡回来时健壮多了,个头好像也稍微长了一点。王有志觉得自己和韩文情同父子。韩文也确实按当时的习惯,想认他当干爹。不过他还是更愿意让韩文管他叫大哥,看惯了三国,他对当义父一点儿也不感冒。 王老板作为一个后世江浙地区的时髦青年,他非常衣服和鞋子。宋代没有名牌成衣,自然要找好的裁缝用最好的料子,做一身漂亮的衣服。王有志领到一千贯政府贷款后,他就拉着高全一起到临安县城去,找最好的裁缝铺,用最好的料子,做一身衣服。但高全觉得自己整天在家里领着孩子们劳动学习,没必要穿多好,事情这么多,也没时间去县城。 王有志就自己去了,他改良了宋代的长袍把腰收紧了,又加了云纹的垫肩,显得肩宽腰细,如同后世动漫上的少侠。整身衣服外加新买的小黄牛皮靴子,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贵是贵了点,但王有志觉得很值。 他在裁缝铺发现虽然南宋的铜镜技术已经很完美,磨好的铜镜跟后世一般的玻璃镜差不多清楚,但没有穿衣镜。这让他穿了一身新衣服,却看不到自己超帅的摸样,不免有些遗憾。但这也让他造玻璃的冤枉更强烈了,造出来一定可以赚大钱! 当然,他也给王大志和韩文买了新衣服新靴子,还给高全定做了一身,尺寸他已经在家里给他量好了。王老板不是只顾自己的黑心老板,他对自己的创业团队还是很上心的,毕竟他们要穿得不好也给自己丢人不是。 美中不足的是,一身光鲜的王老板,还是要坐牛车去临安府。他当然也可以买得起驴,但是他骑不惯,觉得那么大的人骑在一只那么小的毛驴上,两条腿几乎耷拉到地,非常滑稽。他也坐不惯轿,嫌颠的慌。但他又舍不得买马,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会骑马。 于是家财万贯的王老板只能非常憋屈地坐在牛车上,很不舒服,过一会就要下来走一段路。但毕竟是比以前纯靠两条腿走,要好的多了。牛车也是车,咱现在也是有车一族了。牛车现在是标准货车,不寒碜。 这次他没有先去钱府,而是直奔翠楼,先把第一笔订单完成,让王翠喜看看他已经今非昔比了。时间才大概上午11点钟,临安的居民才吃完上午饭。就像大部分娱乐业一样,翠楼现在还没有多少客人。 第四十六章 女掌柜的哲学课 王有志走到门口,就大声让里面的人叫王翠喜。看门的龟奴见王有志一身绫罗绸缎更兼奇装异服,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去通报了王翠喜。其实王翠喜坐在楼上已经看见一个华服公子过来了,身后却跟着一辆牛车,觉得有点滑稽。但没有认出是王有志来,听说是他,哼了一声说:“这次倒知道换身行头来了。” 说归说,她还是一边一扭一扭的下来了,毕竟这个男人让他觉得非常不同,是真心觉得她比小姐们都漂亮。她不当花魁已经很久了,按当时人的标准,她已经是半老徐娘。忽然有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青年迷恋自己的容貌,这让她“老怀大慰”,毕竟还是有识货的。 只是她不知道,在后世,她连大龄女青年都不算,毕竟才二十八岁,后世到了四十多还说是个女孩子呢。在王有志眼里,她是个标准的御姐,吸引力远胜那些十三四岁发育不完全的小女生。 当然对于王翠喜来说,王有志除了性吸引力以外,他的香皂吸引力更大。这次应该是送货来了,自己要认真的检查,然后最好能够说服王有志独家卖给他。这个没良心的,上次在自己这儿没要到定金之后,一定是跑去樊楼卖了。 王翠喜走到门楼下边并不出去,自己斜斜地往柱子上一靠,更凸显腰身和胸部,她知道王有志迷恋着这个。然后捻着莲花指,把手绢对着王有志一甩:“哎哟,我当谁呢?原来是我那没良心的弟弟来,这么长时间连个信儿都没有。今天终于想起你还有我这个姐姐了?” 王有志笑道:“我这几天,天天晚上梦见姐姐。只是姐姐要的货太急,我钱又不凑手,买原料都不够。我是东借西借,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凑够了买材料的钱,这不刚做好,就给姐姐送过来了。” 王翠喜又扭了两下走到王有志面前,捏了他脸一下,又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腮帮,说:“你这张嘴呀,真是甜死人不偿命啊。” 王有志现在时间紧迫,不想在她这浪费,赶紧说:“咱们姐弟俩公私分明,先谈生意,再续其他。” 王翠喜点点头:“我就最喜欢你这点,分得开,拎得清。”然后让一个小厮领着,把牛车赶到后门去。前门有很高的门槛,车进不去。王有志让韩文和王大志卸下竹筐装着的三百块香皂,让王翠喜验货。王翠喜从底层最下边扒拉出几块来,打开看了看,闻了闻,又在手上搓了搓,觉得没问题。但她还是要挑毛病,什么形状不好看啦,味儿不是她喜欢的啦。 王有志也不生气还在旁边掏出个小本子,用墨条记下来。然后说:“姐姐说的对。这形状,我以后做好模具,保证全都一模一样。至于香味吗?各有所好!姐姐手下这三五百个小姐,不可能都是喜欢一种香味吧?再说了,就算是一种香味儿,时间长了,也想换一换不是?” 王翠喜没话说了,又捏了兰花指戳了戳王有志的脸:“哎哟。好一张利嘴,从哪儿学来的,姐姐都说不过你。行,就这样吧。你还有多少都卖给我吧。” 王有志说:“我是想都卖给姐姐,但是别人已经订好了,不敢违约。我小本经营,又刚开始做,谁都得罪不起。” 王翠喜冷笑一声:“剩下是给樊楼的吧?” 王有志说:“没错,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除了樊楼外,还要给钱员外。” 王翠喜柳眉竖起:“你这个没良心的,上次刚从我这儿爬起来,就又跑樊楼去了。” 王有志笑笑说:“姐姐这翠楼,以后不接别的客人,只接我行不行?” 王翠喜怒道:“你放什么屁呢,这怎么可能?” 王有志也不生气,笑着说:“就是嘛!姐姐的生意不可能只做我一个人,我的生意也不可能只做姐姐一个人,大家彼此彼此,在商言商。” 王翠喜又是一阵格格浪笑:“哎呀,你真是天生做买卖的料,你以后要不发财我都把头割下来。”接着吩咐人拿钱,然后又伸手拉着王有志:“弟弟你跟我来。” 王有志不想跟着她去缠绵,因为后面还有事儿,于是推脱说:“姐姐,我还没吃饭呢,我吃完饭过一会儿再回来。” 王翠喜一笑说:“哎哟。这都是姐姐的不是,忘了你大老远过来的。你这么远过来,姐姐怎么也得管你一顿饭吧。以后再来临安府,别的地方都不去,就到姐姐这儿来,姐姐管吃管住。”接着吩咐手下人做饭给王大志还有韩文吃,又让送一桌到自己房间,不由分说拉着王有志就走。 王有志也不知怎么了,身不由己就被她拉过去了。在她那儿,又是吃饭又是洗澡,当然也免不了缠绵。完事儿以后,王翠喜又缠着王有志让把东西都卖给她以后只给她供货,理由是:“我这河坊街翠楼一直都被御街樊楼压着,这次怎么也让姐姐压樊楼一头,也让我河坊街扬眉吐气一回。” 王有志笑着说:“被他压一头有什么不好吗?出了头的椽子先烂,第一不见得是好事儿,姐姐老老实实地作着第二,反倒安全。江湖之上,风口浪尖的事姐姐见得比我多了,不用我多说。商场上比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谁活的长。” 一向争强好胜的王翠喜听了,居然若有所思点点头:“不愧是我弟弟看的就是明白。不过你要是出了新货,一定先给我送来。” 王有志连声答应,他心想:我先送到你这儿,然后接着就送到樊楼,有什么区别吗?这女人就是非要占这么点上风不行。 王翠喜刚才又用了一回香皂,觉得质量非常稳定,又看了王有志的交货能力,同时也感到了樊楼的压力,又下了一千块的订单。这次还破天荒的给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王有志想:要是你早这样多好,我说不定真就只给你供货了。 第四十七章 想搞翻译运动也不容易 为了防止王翠喜醋性大发,王有志没有先去樊楼,而是先去了钱员外那儿。钱钧又去押货了,王有志就给钱员外留下一百块放在他那儿代卖。钱员外虽然看不起王有志,但拿香皂问了几个大商人,都说不错,愿意订购。他这次就没再说代卖的事,而是希望能够五百文一块购买。王有志直接说翠楼购买的价格是柒佰文,而且量很大。钱员外不信,说再想想。王有志也不惯着他,直接告辞,出来直奔樊楼。 樊楼这边规格低,只是一个账房迎接,旁边还占着花魁娘子的丫鬟。账房百般挑剔,还总想用手去抠,被王有志制止,说:“你扣了,我就没法卖了,抠了就得买下来。” 账房说:“那我就不买了,多少人求着跟樊楼作生意,不缺你一个。” 王有志哈哈一笑,说:“行啊,完全可以。别说临安府,就是全大宋,做香皂的就我一家。翠楼那边还等着要呢,王翠喜一直缠着我让都卖给她。” 花魁娘子的丫鬟不干了,说:“我们姑娘说了,一定都要买下来。东家不买,我们姑娘自己买。”账房无奈,只好带王大志去拿钱。王有志赶紧送给那个丫鬟一块香皂,小丫头高举着蹦蹦跳跳地跑了。 已经到手柒佰两银子,王有志很高兴,当即把王大志和他师兄的佣金给了。然后他们又去运河和龙山河交汇处的货场,瓦子去推销,感兴趣的人不少,但都是只买少量当样品,卖出去一百五十多块。 王有志想起四方馆,又去那里向贡使和胡商推销,那边的人却很痛快,当场拿香皂洗手洗脸之后,连连称好,把剩下接近三百五十块香皂全都买了下来了,还有人下了订单还给了定金。 王有志都认真地立了字据。虽然大宋商人很讲信誉,几万两银子的生意都是口头协议,很少违约。但王有志做过外贸,习惯把合同写得很详细,同时他也希望这些夷人记住自己的名字。 王有志也向他们打听一些西方的科技书籍,重点是大食胡商,他知道经过大翻译运动,当时西方大部分科技著作都保留在阿拉伯国家。王有志向他们表示自己愿意高价收买。大食胡商对此很感兴趣,他们认为王有志是倾慕他们的文化,觉得有希望把他发展成教友,于是满口答应,甚至还有个人跑回房间找到一本《曼苏尔医书》表示可以和经书一起送给他。虽然不是王有志最想要的数学书,但他还是非常高兴,而且坚持给了五两银子。这让他获得了整个四方馆的好感。 现代医学起源于阿拉伯医学,倭马亚王朝的扎哈拉维被誉为“外科医学之父”。《曼苏尔医书》的作者拉齐虽然没有扎哈拉维贡献那么大,他是外科串线法、丝线止血和内科精神治疗法的发明者,也是首创外科缝合的肠线及用酒精“消毒”的医学家。王有志希望也在中国搞个大翻译运动,将西方的科技知识和理论提前几百年传到中国,并在自己和高全的引导下,形成南宋时期的科技井喷。 不过王有志希望获得的制玻璃技术,没有得到响应。王有志发现自己以前想得简单了,这是人家垄断的产品,不可能向中国提供技术。王有志又订购阿拉伯种马,那些人倒是眼睛一亮,他们没想到在大宋还有人高价收购这个。因为之间大宋并不知道阿拉伯国家还产当时世界上最好的种马,他们还认为大宛马是最好的。 不过胡商趁机说鉴于运过来太费钱,路上很容易死,所以要三千两一匹。王有志满口答应,并告诉他们大宋因为缺乏战马,与大金作战时很吃亏,急需好的种马。这帮大食胡商深以为然,很多人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尽量多运一些种马过来了。王有志想:就是要告诉你们所有人,大宋需要你们的种马,你们就会争着运过来,运的越多越便宜。 通过这件事情,王有志发现四方馆是个宝。他和高全所掌握的知识远远不够不足以构建一个基本完整的科学体系,必须得到当时全世界其他地方的最先进的科学知识来补充。他特别想把西方的数学书介绍过来,因为这是跟中国数学完全是两个思想体系,如果融合起来,必然能够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当然这些还早,还是当下的业务要紧。 王有志还有一个地方要去,那就是提刑司。他上次听钱知县说他是提刑司送过去的人如何,觉得这个关系也应该发展利用起来。毕竟已经做了一个大案子,以后说不定还要做更大的案子,在提刑司里有几个熟人可以探听消息。 于是他又去看上次将他们安顿到临安县的王书吏。很顺利见到了王书吏,他这样的办公室公务员,一般都在。王书吏已经不认识他了,只不过听门房说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要来感谢他,才见的。王有志先表示感谢,然后送上一块香皂,又讲了讲自己和高全现在的情况。王书吏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随手安排的两个人居然闯出来了,他俩还真是人才,于是态度马上热情起来。 王书吏王宁觉得这两个人会有大用,他们不但打出了自己的地盘,还造出了神奇的香皂,这都是提刑司需要的人才。特别是临安县归正人很多,又刚刚出了蹊跷大案,很需要对那边情况熟悉的人。于是他详细询问了高王二人的情况,准备写个公文呈上去,做为自己的工作业绩。他还记下了二人的地址,并亲自把王有志送出大门。 王有志感叹人生际遇无常,自己一个月前还处处碰壁,现在好像到处都敞开大门欢迎他了。一千块香皂不到一天就脱手了。他现在手上有差不多一千银子,不敢走夜路,只好在临安府住下。虽然王翠喜之前就邀请晚上住在她那边,但是王有志不想过去,他也不想跟王翠喜这种女人陷得太深,他搞不清楚这个女人背后是谁,很担心一不小心会粉身碎骨。 第四十八章 军汉事件 他们找了一个中等但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旅馆,关键是靠近中军寨,方便他去找张瑾。安顿好后,他留韩文看管行李,自己带着王大志去张瑾。虽然张瑾又没去当值,但是王有志在靠近便门的瓦子相扑台附近顺利找到了他。 张瑾见王有志来了非常高兴,马上请他喝酒又叫了几个同僚军官一起,又要去翠楼。王有志表示自己刚从那儿出来,不想再过去。 张瑾表示理解,王翠喜太厉害,一般的男人都招架不了。王有志找张瑾,主要是想通过他认识临安府的军官,他们虽然职位不高,但是经常守城门渡口之类的咽喉要道,对他以后做生意很重要。 张瑾跟他那些朋友大吹香皂的功效,差不多就把它说成一种春药。只要小娘子一用,顿时就春心萌动,主动投怀送抱。一帮小军官们听了十分神往。王有志倒是还留着几块,也是准备送给张瑾的。只不过来的军官太多了,不够分的。王有志向大家道歉,趁机记下名字来,说下次来的时候再送给大家。军官们也豪气向他订购,也表示可以帮他卖。 几个军官还表示,如果在这附近要跟人打架,中军寨、护圣兵寨,随时可以拉出三四十个持棍军汉。他们还解释说,更多人也不是拉不出来,而是毕竟天子脚下,军汉打架人多了,会被当成哗变。听得王有志目瞪口呆。 张瑾听说王有志住在附近一个旅馆里的时候,怪他不跟自己说,一定要他搬过去跟自己一起住。王有志再三推辞,张瑾带着几个军汉到了到了旅馆,收拾起来就走,旅馆的人也没敢要房钱。 张瑾对王有志这个人充满兴趣,到了营房后,两个人秉烛夜谈。张瑾听了王有志的经历,对他十分佩服,表示很想跟着王有志发财,并请求入股,他个人明天回家拿二百两银子给王有志,股份多少,王有志看着给。最后两人谈好,王有志的香皂作坊估值,张瑾占半成。其他的生意,等发展起来,张瑾有优先入股的权力。张瑾在临安府开一个店铺,专卖香皂,两边股份一半对一半。 通过跟张瑾的交流,王有志对宋朝的军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很后悔没有带高全来,因为张瑾说的一些事情他不太明白。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宋朝的军队装备还行,训练也不差,但是战斗意志很一般,对金兵普遍有畏惧心理。纪律也非常涣散,从张瑾随便带人到军营留宿,而周围人习以为常,就可见一斑。 事实上南宋依靠的主要军队是北方撤下来的禁军尤其是西军,还有收编的归正人。赵构非常信任西军,京城内外和南宋的大部分战略要地,都是西军驻守。但赵构过于依赖西军,最后导致他在政治上的溃败。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辞别了张瑾,向他借了四个军汉,保护着他们的牛车一起返回临安县。本来王大志认为大白天走管道,他们三个都有武艺,再叫一个师兄弟一起回临安县,没有危险。但是王有志考虑到带着军汉可以显示他的他与军方的关系,向临安县的各派势力展示实力。 回到临安县,王有志又是一番采购,不管城里城外,到哪儿都带着四个军汉,惊的各处掌柜和伙计对他都是点头哈腰的,连称大官人。王有志从来也没有这么威风过,甚至觉得大官人这个称呼也没那么刺耳了。 王有志又给四个军汉们加钱,让他们陪自己回龙王庙。高全正忙得脚不沾地儿,看着王有志耀武扬威的带着四个军汉回来了,吓得村民们四散而逃,登时大怒,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跟王有志发火。但是一直拉着脸不愿说话。 四个军汉对高全却印象不错,他们对高全啧啧称奇,说即便在军营里,也很少见这样长大的汉子。高全身上的军人气质,也让他们感到亲切,于是动员高全去跟他们投军,博一个封妻荫子。但而高全对这四个军汉一点也看不惯,觉得他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根本就不像当兵的。他让王有志赶紧给点钱打发他们走,回头又跟王有志说这种兵痞不要跟他们来往,要是自己连队有这种兵,早就把他们退回地方了。 王有志自知理亏,赶紧岔开话题跟高全商量,去归正人那里招募人才的事情。高全也一直想尽快办这个事,人太少,好多事情都干不了,只能先放着。但王有志没回来,人手不够,他走不开。现在王有志回来了,应该马上开始招人。 高全已经找木匠做了黑板,又用石膏做了粉笔,可以实现大班教育。再加上第一批学员可以充当初级教师,这样高全的少年军校和技工学校就具备了大规模招生的条件。就像历史上很多不起眼的发明一样,黑板和粉笔看起来很普通,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却在教育史上起着重大作用,让以前的小班制成功变成了大班制,极大地推动了教育的普及。 以前的教师只能在纸上写写画画,人一多,后排的学生就看不清楚。一直到20世纪上半叶,私塾一个班顶多有十几个孩子。但是建国后一个班往往有四五十个人,甚至在大学里面上大课的时候有上百人同时在听课,完全可以通过黑板粉笔,来让后排的人也都能看清楚。 由于“军汉事件”,高全觉得王有志这个人办事没谱,决定自己归正人的营地招募人才。王有志表示自己刚去临安府出差很累,也乐得在家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韩秀姑蹦蹦跳跳地跑来报告,保副送来一封信。这个小姑娘闲不住,满眼是活,经常跑来跑去的,一会帮帮这个一会帮帮那个,其实她也干不了什么的活,但大家都喜欢她。只要看门的范小三经常趁机指使她帮自己跑腿,她却乐此不疲。王有志觉得应该给他们多布置些功课。 第四十九章 阜康商号 原来是王七六的信。钱钧前一段时间到上海浦,把信交给当地的递铺,由驿卒步递到浦汇塘。前后花费了五六天,但这在当时全世界就已经是最发达的邮递系统了。当时平民百姓能够邮寄书信,南宋大概是独一家。 王七六还是头一回收到信,非常重视。他只是勉强识字,还不如王婶认识的多,好在王有志和高全这封信写的非常白话,简单易懂。王婶读起来倒不难,两人看两人这才得知高王两人都混已经混得不错了,除了通报情况,向他们家和保正问好外,还送了一块重重包裹的香皂给五娘。因为出现了老军偷吃香皂的事,王有志害怕邮递员也这么干,所以把香皂几乎包成粽子。 王七六两口子于是认定王有志是看上五娘了。但王七六却没有把香皂给五娘,而是拿去给保正,让保证送给总管王忠义,献给大相公王文修,气的五娘大哭了一场。 王婶拿起笔来写了一封字迹歪七扭八的信,王七六再到临安府的时候带过去,送到钱钧家。钱钧押货回来以后,又通过递铺发到龙王庙。前前后后二十几天,但这在当时已经算是不慢了。王有志感叹南宋时期的信息传递速度太慢,要搁在后世都去了一趟月球回来了。于是他跟高全右计划说以后如何改进邮政系统,信息传播速度越快,经济就越发达,科技就越容易进步。但其实他没他们不知道,即便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互联网没普及之前,大家还是书信传递,北京到上海的邮件也是需要四五天。 王七六说他们生意也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了。王七六又雇了几个人,每个月月底二十七八和月中十二三各送一趟货到临安府。五娘真的就开通了化妆品生意,每次也都跟着到临安府来进货,然后在上海浦卖给周围的货郎。也说了香皂已经托王忠义总管献给王文修大相公。 高王二人一阵感慨,自己进步,别人也没躺平,接着商量怎么样通过上海浦向苏锡常地区扩展业务。当然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招人。过了一会,高全说五娘没有得到香皂,不会生气吧?王有志说回头再给她两块。 高全去招了几天人,效果并不好,识字的人太少了。有的说是认识字,结果只会写一二三和自己的名字。他总共才招了五个人回来,只能先开一个小班。高校长的军校梦还要继续往后推延。 但他依然充满信心:虽然只有五个学员,但是这五个可以先培训成教员,然后再帮助他去招募和培训。五个以后就变二十五个,二十五个变一百二十五个。高校长满怀希望地说他估计培训三个月就可以大见成效,黄埔军校一期才七个月呢。 王有志说:“人家黄埔军校入学是有入学考试的,而且起码要高中毕业才能报名,这在当时就是高学历了。你这几乎是从文盲开始培训,能一样吗?我看你是想当蒋校长想疯了。” 王有志建议成年人标准可以高些,需要认识五十个字以上;但还可以招一些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接受能力强,而且从小开始培养,会比较忠诚。女孩也可以招一些。这些少年长大了,最好内部婚配,这样会更加忠诚和团结。招一百都没问题,现在他们也养得起了。 王有志建议,现在已有的几个少年,可以作为兼职教师使用,教新招的少年。高全听了大为佩服,觉得这个办法好。他们商定先招四十个半大小子,组成一个实验班,试验一下效果。由原来的七个少年来教基本文字和算术,他们俩有时间就去教科学知识,每天高全带着早晚训练。 王有志又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说:“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了,除了香皂作坊,还要建碾米厂,还要开矿山。我们不能老这样混下去,得有一个字号了。上次我去卖香皂,人家就问是什么商号出的?我只好说是王高香皂。结果还被人笑话了。” 高全比较惊讶,说:“为什么被人笑话?是觉得我的姓应该放在前面才对?” 王有志沮丧地说:“王高,王高,王翠喜这个贱人说像忘八·羔子。” 高全笑得躺在床上打滚:“你看你这姓就是不行,放不到前面去,还是叫高王号吧!” 但是王有志坚决不同意叫高王,觉得这个容易出危险,容易被人诬告谋反。高全无奈,提议干脆叫兄弟香皂。王有志又反对说,香皂的主要用户是你女性,叫兄弟会影响销售的。高全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说王有志是做生意的,让他来想,要求响亮、意义好、容易记住。 王有志想起来胡雪岩的商号叫阜康,就跟高全说了。高全既然是胡雪岩公司的名字,那肯定好。于是他们就又抄袭了后世的知识产权。 名号定下来了,计划开始全面实施。现在的地方已经住不开了,要在村旁他们刚买下准备建工厂的地方先搭建窝棚。还要雇佣伙夫、工匠,两人又是每天都后脚跟打后脑勺,苦不堪言。 王有志发挥在三本学校学到的统筹知识,将所有人安排得连轴转,差不多每个人都要每天工作学习十三个小时。而他和高全,每天也就能睡三个时辰,吃饭的时候还要听人汇报工作、签字,算起来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除了睡觉几乎都不闲着。他忽然又觉得在后世当牛马的时候还挺幸福的。现在倒是没有老板逼着干,但事情那么多,他一点也不敢偷懒。去临安府送货,他让王大志和韩家兄弟负责了。不是他不想去跟王翠喜缠绵,而是时间实在耽误不起。 正在他叫苦不迭的时候,探矿也有了进展。由于他已经给出了大致的位置,所以在有经验的探矿师的查找下,已经发现了一个钨矿和一个萤石矿,还有一个小煤矿。让人欣喜的是,钨矿居然有伴生的铅锌矿石。只不过这样他就更忙了,不但要大量招人,还要在矿区建宿舍,修路,购置安装各种设备,还要培训工人。由于担心人多难管理,他撤了回来,高全去坐镇,增强威慑力。 第五十章 提刑司找上门 不过辛苦总是有收获的,虽然有多有少。工厂的厂房拔地而起,巨大的水车也安装完毕。前一段时间,龙王庙周围上百里的铁匠和石匠都在忙王大官人的订单。王有志不喜欢用木器,因为容易损坏,他想要的是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转动的机器。 安装调试好设备,机器在水力推动下,开始运转起来。除了装料、包装和搬运外,基本都可以通过齿轮和皮带的传动来实现。筛选、去石、磁吸、去壳、分离、碾米、分级按说根据当时的技术条件,都可以实现,但简单人工太便宜,而他又找不到几个合格的维修工。王总工的自动化流水线梦被南宋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目前只有去壳、分离、碾米使用机器,其他的还是人工。即便这样,也花了两千多两银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简陋的水力驱动碾米厂,其功效也数十倍于当时的大米加工作坊。虽然后世浙江的一个自动化车间一个月就能生产一万吨精米,王总工这个碾米厂一个月即便在理想状态,也只能生产五千石,约合三百吨,但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须知绍兴十八年,各地上供的糙米总共才三百万石。 目前第一个月试运营,只有不到一百吨的产量。现在跟着他们做事的人,矿山、碾米厂、香皂厂,就有接近一千人。龙王庙的村民也有六百多人,家家都做他们的外包,也都吃碾米厂的米。每人每天要至少一斤米。而那一千工人都是干重体力活,肉食跟不上,每人一天一斤半米都不够。黑心王老板把香皂厂熬猪油剩下的猪下水都搅碎了做杂碎汤,也并不能解决油水问题。这样算下来,内部就要消费接近五十吨。暂时对大米市场还没有多大影响,王老板计划等资金多了再上几条线,让临安米市感受一下工业化的威力。 原料供应是不成问题的,现在青龙帮成了王有志的大供应商。他们控制着分水江大部分航运,而这片流域是重要的稻米产区。青龙帮的主要业务就是运送稻米,自己也做一些贩卖。他们卖的也比较便宜,因为可以经常监守自盗。青龙帮现在每个月通过卖米和运输,从王有志那儿就可以赚一二百两银子。大青龙现在觉得当初给高王二人二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值了。 他专门跑到龙王庙来感谢王有志,话里话外想拉着他们两个人拜把子。王有志还是有点看不上他,另外他知道高全肯定不会同这种流氓分子磕头拜把兄弟的。便借口高全在矿山那边,要等他一起商量,也学着钱员外大讲要从长计议。但大青龙是个没脸没皮的,非要拉着王有志一起去矿山。王小三来报说外面有个官人带着两个差人来了,说是提刑司的。 大青龙一听,赶紧告辞不再纠缠,从后门溜走。他虽然也收买各地县衙的差役,但对提刑司这种大衙门还是很害怕。提刑司全称提点刑狱司,因为还有特务和捕盗的职能,相当于现在的省检察院兼武警支队和保密机构。提刑司监督管理所辖州府的司法审判事务,可以随时前往各州县检查刑狱,举劾在刑狱方面失职的州府官员,是违法官吏和犯罪帮派的天敌。 大青龙这样的帮派头子,对提刑司自然是望风而逃,以后也不敢再跟王有志提拜把子的事了。他和钱知县一样,越来越觉得高王二人背景神秘又复杂,开始对他们敬而远之了。 王有志顾不上送大青龙,赶紧到前门迎接,却发现原来是王书吏。王宁王书吏带着两个提刑司的差人,进到堂屋坐好以后,就让王有志屏退左右。接着王宁先问了一些他现在的情况,然后突然又问赌场金库疑案他怎么看? 王有志吓了一跳,但由于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所以他心理素质已经变得很好了,虽然内心慌的一批,但是表面上还很沉着,就把原来跟捕头和仵作等一起商谈的话说了一遍。 王宁点点头说这事虽然蹊跷,但是确实除了天雷也没法解释。然后他说临安县这个地方比较重要,归正人有十余万,问王有志现在安置了多少人? 王有志说现在有接近一千归正人跟着他做事,他还大量向归正人的聚落和行帮采购,间接养活了四五千人。这当然是吹嘘,间接不好算。比如青龙帮两千多人,他只不过跟人做了一些生意,让他们赚了一些钱,并不能说没有他的生意,人家就没法活了。 王宁其实也知道这些,但他也没说破,看了旁边一个差人,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王宁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三天后到提刑司来找我。王有志赶紧答应,虽然他现在见了钱知县已经没有当初的畏惧感,但这几个提刑司的人还是给他很大压力,虽然他并觉得王书吏可怕。 王有志等他们走后,赶紧跑去找高全。高全现在晚上也住在矿山那儿,听王有志说了事情后,他也有点担心。因为他现在用火药开矿,甚至他们还搞了一个火药生产作坊,时间长了火药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高全想了想说要么干脆就不去了。王有志说:“咱们现在实力不行。不去的话,不等于不打自招?人家过来抓,我们俩又得逃跑,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全都白干了。” 高全想想说:“那就你自己去吧。” 王有志一听不高兴了,说:“你这什么意思?死道友不死贫道?” 高全说:“想什么呢?我是那样人吗?你去了万一被抓起来,我还能想办法救你。要是我我去了,我被抓起来,你能救得了我吗?”王有志没话说了。 他们两人接着商量,去到了以后人家问起火药的事来,就一口咬定是当地工匠和归正人的配方,大家一起商量改进的。事实上他们招募来的矿工和工匠当中,确实有几个人是懂火药的,当时火药在宋朝也并不稀奇。 高全指出:即便是他们查到自己有大威力的火药,但是下雨的时候,火药是没法点着的。这一点当时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做到。只要没有证据就打死不承认。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是好惹的。 第五十一章 勒索 毕竟自己现在下面直接管着近千人,影响着近万归正人,几乎影响着半个临安县的经济。搞不好会出民变,提刑司也不敢轻举妄动。钱知县曾炫耀说,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他还得到了秦桧的亲口夸奖。提刑司总不能打赵构和秦桧的脸。这么一分析,王有志又觉得应该没事,提刑司大概是想让自己办什么事,或者想分润香皂的利润,才故意吓唬自己。 时间很快到了,王有志押着三辆牛车。王总的物流车队已经开始飞速扩张了。他自己也鸟枪换炮,勉强骑着一匹矮马,跟在后面。他最近经过高全教授。可以勉强骑着马走路了,但跑还是不大行。这匹矮马也不便宜,花了他二十两银子。 王有志这次没有先去翠楼,他安排其他人去送货,自己先到了提刑司。王宁看到他来了,就带他去见推官。这个推官是个六品官,这已经不小了,提刑官也才四品,钱知县也才正八品。 王有志进去行完礼偷眼一看,原来就是那天去的一个差人。王有志连忙说恩相微服私访,真是有包青天之风。推官摆摆手,说:“这些话先不要说了。你安置归正人不少,是有功劳的人。今天叫你来就是聊一聊,看看如何抬举你。” 王有志赶紧站起来谦虚。推官突然眼睛直视着他说:“你很懂火药?” 王有志吓了一跳,刚说只是略知一二。推官接着站起来,逼近到王有志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问:“那天金库是你用火药炸开的?” 王有志大惊,赶紧跪下说:“小人虽然懂些火药,也是才学的。因为开矿着急,请了匠人做的火药,还有归正人当中也有人懂火药,我等才根据人家说的法子调试后配置的。小人一直在海外,这火药乃是我中华绝学,番邦如何懂的?更何况,金库案发那天夜里下着暴雨,火药如何点着?此事与小人实在无干呀。金库遭到哄抢时,小人一直都在家中,家人和邻居都可以作证。第二天去县城才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小人是一文钱也没有抢啊!请恩相一定明察。” 推官不说话,王有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看到推官的一双靴子。过了一会,推官说:“起来吧,本官看你虽然有些商人之奸滑浮夸,但是也非奸恶之徒。本官看文档上,你和高全二人都是沂州府的秀才。根据官家的恩典,归正人可免文解,本官可以推举你去参加省试。” 王有志道谢后,又愁眉苦脸地说:“学生虽然读过书,但番邦所教与中国不同。这些年颠沛流离,现在又忙于经商,如何能考得过?” 推官哼了一声,说:“难道番邦就不行仁义,不知廉耻?你现在也有钱了,京城内多有专帮人复习的塾师,请一个好的,发奋学一阵,考中不难。省试又不是殿试,有何难哉?”王有志不敢再推脱,再说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王有志行了个礼,退出来,才发现后背凉飕飕的,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王老板心里想:早晚有一天,老子也让你跪在面前,到时候让你跪三天三夜。正想着,有人忽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吓得他一哆嗦。 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宁,心中大怒,但又不敢发火,于是拱了一下手就往外走。王宁说:“王大官人慢行,请到签押房来,我还有一事与你细谈。”王有志想你还有什么事,莫不是想跟我要钱? 王宁果然打听香皂的行情。王有志有点不耐烦说:“文静兄有什么事情,干脆直说吧。” 王宁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王大官人快言快语。我们既然是同宗,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说了。提刑司也很缺钱呀。香皂生意如此赚钱。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能不能让我等提刑司的人,也沾沾光呀?” 王有志向心想果然来了,但他又不好拒绝,因为毕竟自己还在提刑司里,搞不好真就出不去了,于是说:“好啊。某这个人做生意一向喜欢合伙。背靠两浙路提刑司这棵大树,生意也好做不少。那么文静兄是代表个人呢?还是代表推官?还是代表提刑官?” 王宁愣了一下,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那么,我个人如何?代表推官如何?代表提刑官又如何?” 王有志往椅子背上一靠说:“如果是文静兄想做这个生意的话,恐怕你插不上手。想用的话,我就送你几块。目前做这个生意的,翠楼,樊楼,兰溪范家,我兄弟钱钧家和京营的一些军官,还有四方馆一些胡商,还有本家的大相公讳文修相公,那可是秦相夫人的侄子。要量最低是三百块,崔龙和樊楼都是一千块。”然后他没再说话,那意思是说你不要拿推官和提刑官吓唬我,我背后也有人。 王宁大概没想到王有志这么快就勾连了这么多人,他有点不相信,盯着王有志看。王有志依然靠在椅子背上身子歪着,还翘着二郎腿,很坦然地看着他说:“提刑司手眼通天无所不知,不妨查一查,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文静兄应该知道,当初我到临安府来的时候,就是从大相公那儿过来,忠义老总管派佃户送我们过来的。当初我们哥俩不算什么,现在有了香皂生意,可就不一样了。” 王宁不再怀疑,哈哈大笑道:“某当然知道王大官人不同凡响,背后没人也做不了这么大。但是提刑官王相公吩咐下来了,我不能不办。不知王大官人希望提刑司帮什么忙?” 王有志说:“暂时还想不到,两浙路提刑司这么大衙门,怎么都是棵大树。以后万一遇到事情,当然希望提刑司能行个方便。如果提刑官相公想做这个生意,那么文静兄怎么证明可以代表提刑官相公呢?你好像不是他身边的人吧?” 王宁愣住了,因为确实不是提刑官直接吩咐他的,只是推官来跟他说去查一下。他噌地站起来,双手扶着桌子,身子前倾,逼视着王有志说:“你不相信我?” 第五十二章 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 王有志心想你多大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儿把戏?当我会为了你的面子而委屈自己?你特么在我这有面子吗?先拿老子冲业绩,又拉着你的老板来敲诈我。老子早晚把你腿打断了。他哈哈大笑说:“这么说文静兄信得过我?那借给我一千两银子如何?如今这个世道,谁信得过谁呀?” 王宁没了办法,只好站起来作了个揖说:“大官人请等一下,我去禀报相公。”王有志屁股都没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宁没有办法,只好跑到旁边去见推官,说了说王有志的背景。推官开始觉得棘手,本来只是听说最近临安府出现了一种香皂,胜过肥皂团百倍,价格高且销量极好,据说是临安县一个叫王有志的人造的。 他于是调出卷宗一查,发现原来是王宁安顿到那边的归正人。临安县刚出了一个轰动一时的大案,归正人又多,所以他正好借查案为由过去看一看,向提刑官申请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香皂的事。提刑官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一打听,发现王有志是条肥羊,就想在香皂生意上分一杯羹。本来他的想法是,一文钱不出,让王有志每个月奉上其一部分钱和香皂。但现在发现王有志背后居然有这么多人,特别是王文修,他是王夫人的侄子,他就不敢做主了。 想了想,他就去求见提刑官,说:“前几天跟恩相提起香皂的事情,他查了查原来是提刑司安排到临安县的一个归正人做的。但这规定人背景很复杂,背后不但有王文修还有兰溪范家,还勾连了翠楼和樊楼。” 提刑官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干坐了一会。推官终于憋不住,说:“这个王有志,看来是个可造之材。下官已经跟他说,安排他参加省市。但好像他对考试比较畏惧。” 提刑官笑了笑说:“他一个商贾之人,你让他参加什么省试?”接着又不说话了。 推官急了:“恩相,既然此人是从提刑司出去的,他有了好生意总不能就把提刑司撇到一边吧?” 提刑官又笑笑说:“按规矩办吧。”接着就端起茶盏来。 推官只好退了出来。什么叫按规矩办呢?是按提刑司大狱的规矩办?还是提刑司办案的规矩办?还是按市面上的规矩办?还是按官场的规矩办?他毫无头绪,又不敢问,可办不好又成了他办事不力。只好先让王有志回去,要是他背后的那些人以为他被提刑司扣下了,也许会惹出麻烦来。他现在有点后悔惹这个事了。 王有志走出提刑司,抬头看着蓝天,竟有点儿重见天日的感觉。他知道现在最能唬住提刑司的,就是秦桧的老婆王氏那个侄子王文修。但实际上他跟王文修又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还是要通过浦汇塘那边,尽快拉上关系。 同时兰溪范家那边也要尽快拉上关系,范海这家伙对香皂应该有兴趣。他多半是在往金国走私,香皂这种新颖的奢侈品,对刚进城不久的女真贵族应该有非常大的吸引力。一定要找到范海,跟他形成利益共同体。 他又想,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许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现在是六品的推官,四品的提刑官,以后找他麻烦的官会越来越大。也许秦桧相府的人都会来找他,宫里的人也会来找他。他一个平民百姓,突然有了这么多钱,这么大生意,每个有权有势的人都觉得应该有自己一份。他甚至想应该跟高全组建一些自己的武装力量,用于自保。 就在王有志思绪万千的时候,看见王大志跑过来说:“可找到你了,老大。好多人找你呢。” 王老大把手一背,头一仰:“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有哪些人要找我?” 王大志听了赶紧立正,双手贴着大腿外侧,仰着头说:“报告!范海范大官人派人找你,翠楼的王掌柜也在找你,钱大郎和张相公也在也在找你。” 这都是高全训练的。一开始王有志觉得高全当兵当出毛病来了,习惯搞形式主义。后来想想这样训练出的人,每次见了长官都昂首挺胸地说话。在这个时代去了别的地方这样行事,肯定会挨打,生存不下去,只能呆在自己这个群体。 于是他又转而鼓励自己手下人都这个样子说话,反正他一个后世人,不在乎这个,反而有一种当首长的感觉。现在不论香皂作坊、碾米厂还是矿山,只要是阜康商号的人,跟上级说话,都是这个派头。 王有志一听是范海他们这些人都来找自己,很高兴,自己也正想找他们呢。于是问范海现在临安府吗?王大志说就在城外的货栈卸货,刚到岸就打发一个伙计到钱府打听他在哪里。王有志说:“好!你去通知,晚上通通约在翠楼。我来做东,把事情都敲定。” 王有志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去翠楼找王翠喜。他现在已经不用通报了,看门的护院和门口拉客的小姐都认识他。他点了一下头就进去了,远远地看见王翠喜坐在高楼上。他挥了挥手就一溜小跑爬上楼,上去就一头扎进王翠喜怀里,把头深深的埋在王翠喜高耸的胸部。他觉得在整个大宋的世界里,这里是让他觉得最安逸的地方。 王翠喜摸着他的头说:“刚从提刑司出来,吓坏了吧?” 王有志说:“没事儿。一帮腌臜泼才想敲诈某,被某三言两语打发了,某是谁呀?某是王掌柜的弟弟!” 王翠喜哈哈大笑说:“好!天塌下来,姐给你撑着!” 王有志想问王翠喜背后是哪位大佬,想了想还是没问,站起来又反过来把王翠喜抱起来说:“地陷了,兄弟给你挡着!” 王翠喜哈哈一笑,搂着他的脖子说:“姐姐知道你现在有钱了,好多人眼红,就想来抢。这种事儿姐经历的多了。我什么时候叫几个官来,你结识一下。不行就把人都叫来谈,别都觉得自己一手遮天,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够不够格上桌吃菜。” 王有志说:“明天吧。今天我请几个朋友过来,谈点儿生意,也给你捧捧场。做兄弟的不能老白吃你的。” 王翠喜媚笑道:“你现在想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