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长姐重生，带飞全家种田暴富》 第1章 逼上门配婚 东陵府宣化县百花村 晨曦微露，东方渐白，百花村在晨雾的笼罩下慢慢苏醒。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村东头宋家的院中吵闹不休。 两个身着褐色土布家丁打扮的人将一个少年压倒在地，一旁男孩使尽吃奶的力气撕扯也没有撼动两人分毫，反而自己被对方甩出了一米远。 “你们这群畜牲—” 一时院中孩子的哭喊声和少年不甘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的心生不忍。 “造孽啊，这宋家四姐弟也是可怜，没有宗族倚仗又无长辈帮衬，今天看来是凶多吉少喽！” “这王老爷也是霸道，那宋家大丫头可还没咽气哪，就急吼吼的过来夺人配冥婚，也不怕损了阴德。” “可不就是损了阴德，不然唯一的独苗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去了。” …… 院外围观的村人说的热闹，可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因这王老爷是十里八村出名的富户，家家都指着去王家当长工挣银钱呢。 “你父生前在我家老爷那借了五两纹银至今未还，既然你家拿不出银钱，那就拿人来抵。恰好我家少爷缺个媳妇，你家长姐也算合适，配给我家少爷也不算辱没了她。” 宋夏此时双目赤红，恨不得将对面的王家管事生啖其肉，此人心思何其歹毒。 “你做梦，谁不知道王老爷独子三天前就咽了气，想让我姐给他一个死人做配，除非我死！” “给脸不要脸，给我打。” 夏春睁开眼来不及适应情景的变化，听到屋外的声音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我看谁敢动他们一下！” “姐—” 挣扎的宋夏和挥着拳头的家丁齐齐愣住，宋春等眼前一阵眩晕过去，跑过去将两个家丁踹翻在地，伸手扶起鼻青脸肿的宋夏。 “大弟，没事吧。” “我没事，姐。” “王福，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家管事见这夏家大丫头无事不由心中一凛，这丫头自小身怀巨力，十岁上就能掀翻两个壮小伙子。 今天看来带走她是没希望了，不过他也不能白跑一趟。 “呦～你这丫头没事啊，看这事闹的。来之前啊，我家老爷说了，怎么地也不能让我家少爷孤零零上路，原本想着你身手好到地底下能护我家少爷一程。” “既然如今你活蹦乱跳的，那拿你家那小病秧子抵也行，反正她也活不了几天…啊—” 不待王家管事说完，宋春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藏在袖中的锥子抵在了王福的脖子上。 “你要是嫌自己命长就继续狗叫。” “你…你要干什么…杀人…杀人偿命。” 王福两腿颤颤，尤其是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更是让他心慌。 瞬间的惊变让看热闹的村民齐齐变了脸色，有机灵的已经去喊村长。 宋春冷笑出声，“我宋春贱命一条，用我一条命换你们三条命值得很。” 被宋春目光一扫，本想起身的两个家丁顿时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王福气的胸口起伏，两个没用的东西。 “宋春你…你先放了我，至于今天这事我会回去跟我家老爷替你求情，至于欠的银钱也可以再宽限你几日，行不行？” “王福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今天你欺上我宋家门，打伤我两个弟弟，还想毫发无伤的离开，谁给你的脸。” “啊—救命—” 宋春将尖锥狠狠的刺进王福大腿，无视他的哀嚎又搅了两圈这才拔出来。 “宋春住手—” 见已经进院的村长，宋春拎起王福的衣领把尖锥又抵在了他粗胖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 “春丫头你这是干啥，你闹出了人命对你有啥好处？” “哼，我得不了好，就谁也别想好。村长，我劝您老回家去继续装聋作哑，今天这事我宋春一人做事一人当。” “大弟，拿着南边那两块田的田契跟我走，小弟在家守着冬娘，谁若靠近你们一步，给我拿刀砍。” 村长心里一颤，这丫头是连他们这些人也不相信了。 宋夏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进屋去拿田契，宋秋虽被摔了一下但并无大碍，提起院墙下的那把砍刀坐在了宋冬门口。 三姐弟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的村长心里发堵，他这个村长当的实在窝囊。 待宋夏出来，宋春将已经面色发白的王福扔进了院外的驴车上，又把那两个家丁用草绳捆着坠在了驴车后。 这才带着宋夏坐上驴车奔王地主家而去，几个村民有心帮宋家把院子规整一番，但看着宋秋那副要吃了他们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做。 王地主家住在邻村王家庄，一座青砖绿瓦的宅院在一众石头房中鹤立鸡群。 因王家独子病故，此时府门外挂着丧幡，灵棚里有不少来吊唁的人，有王氏族亲也有生意伙伴。 驴车闹出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看到自家府上的家丁就挂在车后，王万全变了脸色。 “何人如此大胆，敢闹我儿的灵堂？” 宋春施施然跳下驴车，将还在哼哼唧唧的王福扔在了王万全脚下。 “王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让他抓我来给你儿子做媳妇吗？不知道这拿活人配冥婚是谁的主意？” 王万全心里一咯噔，不是说宋家这丫头就要咽气了吗，他见已经有不少故交探究的看向他，急忙撇清关系。 “什么媳妇不媳妇的，我是让管家去要账，这又和冥婚有什么关系。” “哦～我还以为王老爷有通天手段，可以无视律法拿活人祭呢，那看来是王福这恶奴自己做的孽了。” 宋春说完又拿出袖中的尖锥刺向王福的另一只大腿，惹的对方连连求饶。 “我错了姑奶奶，放过小的吧。” 王万全此时已脸色铁青，在他面前如此重伤他的奴仆，这是赤裸裸在打他的脸。 可又有众多宾客在前，他又不能动粗，不然他王大善人的名号岂不有瑕。 “小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此易怒恐伤身，也让家人忧心不是？” 宋夏无视对方的威胁，将沾血的尖锥在王福胸前抹了抹，引得对方抖个不停，这才站起身笑看向王地主。 “恶奴欺压良民，致重伤者打死不论，这是当今圣上去年春颁下的旨意，我一个小村姑都记得，怎么王老爷又忘啦。” “还是王老爷真把自己当成这清水镇的天，可无视律法无视圣上之言！” 第2章 埋下猜疑的种子 “满口胡言，给我打出去、打出去。” 宋夏拿着驴鞭挡在宋春面前，警惕的盯着走上前的家丁。 宋春反而丝毫不惧，一双桃花眼盈满笑意的继续说着剜心的话。 “王老爷确定要动手？我倒是不怕挨你棍子，就是不知道你宝贝儿子的灵堂还能保住不能？也不知这王少爷的魂魄能安否？” 王万全看着将尖锥对准驴屁股的人恨的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道人可是说了，只有他儿子顺利投胎转世，他才能再得一子。 家丁虽然退去，但宋夏的手却没挪地方。 “大弟，将田契交给王老爷。” “我父生前欠了王老爷五两纹银，这是两亩良田的田契，市价不低于五两，今天抵了欠债，王老爷把欠条交出来吧。” 王万全阴测测的看了宋春一眼，这才踢了踢躺在他脚边的王福。 王福抖着手从胸前掏出欠条，宋夏看过见没有差错，这才交给宋春。 “王老爷可别这么看着我，在场诸位给做个见证，若他日我宋家姐弟被烧死、被淹死或遇到匪贼，可得把今天我们和王老爷的过节跟差役好好说一说。” 她悠悠的看了王家宅院一眼，又同情的看着王万全惋惜道：“这么好的宅院可惜了”。 娇小的少女蹲下身呲着牙对王福歪头一笑，明媚的笑容让他晃了神可入耳的话却让他心底发寒：“我答应你的事办完了，不要忘了答应给我的银钱。” 说完起身给了驴屁股一锥子，带着宋夏奔百花村跑去，将身后的杂乱叫喊抛之脑后。 王府家丁急着拦发疯的毛驴，哪里有精力管那对姐弟。 而回过神的王福却差点尿了裤子，这宋家的臭丫头心肠够毒的，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他不敢抬头看自家老爷的表情，王万全这个人疑心重，刚刚宋春的话定是听了去。 可他又禁不起查，因为二老爷和三老爷给他的好处他都收了。 王万全心里的确泛起了嘀咕，他就说一个乡下的毛丫头哪来的狗胆，而且说起律法来条条是道。 没想到竟是出了家贼，这是看他无后，想坏他的名声来夺家产呢，真把他当成无脑的莽夫了。 主仆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小九九，而跑走的宋春却乐得他们狗咬狗。 宋夏看着身边笑眯眯的长姐，觉得今天的长姐尤其不同，这摔了一跤没把人摔傻怎么还摔聪明了。 宋春知道自己的异常瞒不住弟妹的眼睛，但她也没法和他们解释。她总不能告诉他们其实自己是活在一本书里，她还去别的世界转了一圈。 “大弟，你想走出去看看不？” 宋夏回过神，有些不解，爹娘埋在这里，田地也在这里，他们能走去哪。 “大姐是担心王地主会报复咱们想躲出去吗？” “算是也不全是，虽然现下他没工夫搭理咱们，但等他回过神是不会让今天的事轻易过去的。” “而且这清水镇太穷了，没有挣钱的门路。如今咱们就剩两亩山地，没啥指望，咱们得走出去找活路。” 宋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的是，十里八村乃至清水镇都没有像样的夫子，她不想埋没二弟的过目不忘之能。 这辈子，她定会护好弟妹，送二弟堂堂正正的走上青云路。 “大姐你是想好去哪了吗？” “云水镇，就去云水镇。” 宋春这一路已经打算好了，书中曾提过隐世大儒范先生就居住在那里，而且云水镇有码头，来往客商甚多，想来不缺能赚钱的门路。 若是老人还会有故土难离的想法，但对于十五岁的少年来说，离乡出外闯荡却多了几分新奇和期待。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宋秋像个牛犊子一样冲了过来。 “大姐、大哥你们回来了。” 宋春看着眼前黑瘦黑瘦的小子心生庆幸，多谢老天怜悯让她回到弟妹身边。 “家里没出啥子事吧？” “你们走之后，村里人也走了，一直没人来过，我一直守着小妹呢。” “行，你回屋躺会吧。” “大弟，你收拾东西，我去跛子叔家一趟。” 宋秋已经八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见大姐让大哥去收拾东西，忙跟着大哥后边进了屋子打听。 宋春进了自己屋翻出一个小木匣，里面躺着几串铜板和一粒碎银还有一张发黄的纸。 银钱她数了数共有一两两钱零三十五文，这是她们所有的家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抽出那张泛黄的纸出了家门。 刘跛子家住山脚下，他和两个儿子都是猎户，靠打猎为生。 几年前上山遇到熊瞎子死里逃生，虽保住了性命但也跛了一条腿。 也是因此事，刘跛子心心念念的就是置两亩薄田让儿子安稳下来。 但百花村无荒地可开，家家户户又视田地为命根子，所以这个念想也没有成行。 宋春过来说明来意，刘跛子自是千百个愿意。 山地不如良田价贵，一亩山地一两五钱，两亩山地正是三两整。 “跛子叔，你这银钱给的多了。” “孩子，你家遭的事叔听说了，你来卖地说明你们这是快到绝境了。这两百文可能解决不了啥，是叔的一点心意，收着吧。” 宋春起身跪地给跛子叔磕了个响头，在农家集一家之力一年也不过攒下一两银，这两百文的分量并不轻。 “叔，春娘记得你的恩情，但这钱我不能要。明天我带着夏哥儿几个就离开百花村了，等我再回来给您带最烈的酒。” 刘跛子没有问她们要去哪，只是笑着应下了宋春的话，临走时，还把家里留下的那只野鸡塞到了宋春手里。 这次她没有拒绝，挥了挥手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宋春到家也没有闲着，烧水杀鸡也不过是一炷香的事情。 因为从早上这个家就没有消停，几人中午都没有吃饭，所以晚饭吃的就早了一些。 宋夏把饭桌支在了宋冬的小床上，宋秋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妹坐了起来。 宋冬今年五岁，但因为从落下娘胎起就有弱症，看上去还不如三岁的娃壮实。 看着大姐端上桌的鸡汤，小小的人眼睛瞪得溜圆。 “今天是啥大日子？怎么还有鸡吃？” 第3章 离开百花村 宋春摸了摸小丫头头顶的小揪揪，笑的开怀。 “今天是咱们宋家重生的日子，吃过这顿送别饭，大姐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宋冬一天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对于今天家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听大姐这么说也只是抿着小嘴笑着点了点头。 宋家四个孩子相依为命，每年的收成有限，能攒下的银两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对于今晚这样丰盛的饭菜一年都难得吃上一回。 四姐弟围着一锅鸡汤吃的欢快，就连向来胃口小的宋冬都吃了一小碗。 饭后，宋春带着家里清明剩下的一些香烛纸钱上了后山。 宋父宋山明和宋母王蓉是避难到百花村落的户，具体因为什么宋春也不清楚，只偷听到她爹说过继母不慈、亲父不容的话。 因为宋家是外来户，所以两夫妻去世后也只是埋在了后山的荒山岗上。 宋春摆好供品点燃香烛，这才跪下絮絮叨叨的将要带着弟妹离开百花村的事说了。 她没有呆太久，在香还没有燃尽前起身收拾好篮子转身下了山。 “爹、娘，等我回来！” 不知是不是宋父宋母在天有灵，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宋春的鬓发，如他们的回答。 一下午宋夏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宋春趁着天还没有黑下来将东西绑到家里的平板车上。 宋秋也兴奋的在一旁帮忙，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清水镇呢。 “二弟，大姐带你们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怕不怕？” “不怕，只要能和大哥、大姐还有小妹在一块，我啥都不怕。” “傻小子，有你这个话姐就放心多了，等到了地方安顿好姐挣了银钱，就送你去学堂，以后咱们宋家也有读书人了。” 宋夏也乐呵呵的笑道：“我跟大姐一起挣钱供二弟念书，等二弟有了功名，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之前宋父还在时教过两兄弟认字，虽说两人都没有正式的进过学，但也不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对于读书的好处两兄弟也是清楚的很，宋秋暗暗发誓他若有幸能去念书，他定要念出个名堂给家人撑腰。 三姐弟说说笑笑的收拾好物件后上了床休息，没有恐慌、迷茫，只有憧憬、期待。 第二日天色还暗沉沉的时候，宋春就已经起床准备干粮。 宋夏、宋秋听到动静也出了屋子开始做离开前的准备。 简单吃过早饭，宋夏背着宋冬，宋春推着平板车带着宋秋一起离开了百花村。 此时村人还在睡梦中，对于四姐弟的离开一无所知。 百花村到清水镇走路要一个时辰，四姐弟推着东西到时天色已大亮。 未免横生波折，宋春打算直接去车马行租一辆驴车，恰好赶上有车队去永乐镇送货，她厚着脸皮花了五十文蹭了半个驴车坐。 这永乐镇离云水镇不远，等到了地方他们再租车会便宜很多，如今宋春手上的银钱不充裕，她是能省则省。 宋春也不白占便宜，遇到晚间休息需要卸货的时候，他都会带着宋夏给车老大帮忙。 到永乐镇这三天车程车队的人对宋春姐弟都是赞不绝口，尤其是宋春，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娃子力气比他们一帮壮汉的力气还大。若不是她说了是去寻亲，车老大都想把她留在车队里。 有了这一遭宋春对以后的日子更有信心了些，就算自己找不到门路，就是卖力气也比别人赚的多。 在永乐镇和车老大告别后，宋春去了车马行，因为有车老大的介绍，她只花了三十文便租到了一辆驴车。 平板车依然坠在驴车后面，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奔云水镇而去。 “大姐，这永乐镇可真繁华，比咱们清水镇强多了，你看还有杂耍呢。” 车把式听的乐呵呵笑了起来，“等小哥儿到了云水镇可别看的迷了眼，那儿的好东西可比这多多了。” 宋春听的来了兴致，不由打听起云水镇吃住玩的事情。 车把式和车老大是老相识，知道这几个孩子是去寻亲的，所以说的很是详尽。 而宋春也听的很是认真，几人不等到地方，她已经大致摸清了云水镇的情况。 据车把式所说，云水镇如此繁荣，靠的就是云水码头，因地理位置原因，来往客商到了云水码头必要修整一番。 几人到云水镇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还不等进到镇子里，就见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宋夏看着不少人身上穿的料子比那豆腐还滑溜，他见都没见过。 宋秋更是把一半身子都探出了车外瞧热闹。 车把式看的哈哈笑，“我老头没说错吧，这云水镇才是迷人眼的地儿。” 宋春也看着周围的风景，但因为有过另一世的经历，她反倒没觉得有多惊艳，不过的确很是热闹。 车把式经常往返云水镇，对这里很熟，他把四姐弟送到一家平价客栈后这才去跑生意。 宋春不知道他们多久才能租到房子，便要了一间下房，即使这样每天也要二十五文。 四姐弟平安到了云水镇，开始规划接下来的生活，却不知正是他们走的急才逃过了一劫。 张赖子刚从赌桌下来，因为今天输的有点多，正骂骂咧咧的往家走，不想却看到了几簇火光。 “着火啦—着火啦—” 夜已深，村民正睡的熟，他叫了好一阵才有人披着衣服跑出来。 等看到东面冲天的火光时，村人都拎起自家的水桶向宋家跑去。 村长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向宋家，心里悔的很。 “造孽啊—造孽啊—快，快去救人。” 因为宋家附近没有水井，村人只能从附近人家水缸中担水，等火扑灭时，宋家已经被烧的只剩个架子。 不少妇人看着架子忍不住落了泪，“丧尽天良的玩应儿，这么大的火四个孩子哪还有活路。” 几个胆大的汉子进去找人，哪怕人被烧没了也得找到尸骨入土为安才好啊。 “村长，这火肯定是王家放的，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若不是有人看到，等发现的时候这附近几家都得受连累。” “以后咱们若不顺王家的意，是不是也得被这么无声无息的烧死。” …… 经此一事，百花村人心惶惶，对王地主的仇视也初露端倪。 第4章 码头摆摊初遇“裘三爷” “大弟，过来把馒头装在木盆里，二弟过来烧火，我来炒菜。” “姐，你这馒头蒸的可真暄软，码头的人肯定争着来买。” “那敢情好，若真如此咱们也算有了营生。” 宋春四姐弟来到云水镇已经十多日，也是他们运气好，到的第五日就在镇郊租到了一个小院。 五间茅草房还没有以前宋家的石头房子好，但胜在租金便宜，一个月八十文，宋春交了一年的租金。 如今她手上的余银还不到三两，为了不坐吃山空她这几天一直带着宋夏在外找挣钱的门路。 虽说她有一身好力气，但她并不想让宋夏也跟着卖力气吃苦，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云水码头的搬工身上。 云水码头每日来往船只络绎不绝，这其中商船就占了九成，而码头以搬货讨生活的搬工就有几百人。 这些人为了力气足中午都会在码头摊子上吃些带油水的东西，宋春要做的便是快餐生意。 如今她手头银钱不足，也为了试探一下这生意的可行性，所以今天她只炒了两道菜一个素菜一个荤菜。 东西装上板车，嘱咐宋秋守好门户，宋春带着宋夏出了家门。 他们租住的小院离码头不远，两人推着平板车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码头。 这里的摊位不收取摊位费，但若想不被地痞骚扰就要每天给“裘三爷”交十文钱。 现下搬工还没有到下工的时辰，姐弟二人选了一个无人的位置将板车停放下来。 “大弟你把碗筷搬出来，我去找裘三爷。” “好嘞姐，我都省得。” 宋春经过打听到了码头的东北角，那里有几个窝棚，一帮打着赤膊的汉子正在摇骰子。 “大…大…大” “小…小…小” “奶奶的，赖子你驴叫啥？害的爷爷我又输了，今儿就到这，散了散了。” 宋春站在外面打量了一会，见众人停了赌局这才上前朗声问道：“哪位是裘三爷？” 几个汉子闻声转过身来见是一个小娘子，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摆弄着骰子的人。 “你找三爷有事？” 宋春掏出准备好的十文钱，回道：“我和家弟今天第一天来码头摆摊，来给裘三爷送辛苦费。” 张黑虎将骰子一扔，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举着铜板的小娘子。 一身粗布短打却遮掩不住曼妙身姿，说话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再配上那一双桃花眼还真有点江南佳人的影子。 若是把那一头枯发养的溜光水滑这小娘子可比春意楼里的头牌还带味。 “有点意思”，他站起身咧着嘴走过来接过宋春手里的铜板，还趁机在对方收手时摸了一把。 宋春原不想理会，她初到云水镇能不招惹麻烦就不招惹。 不想张黑虎见她没有反应，得寸进尺的搂上了她的腰身。 “小娘子还摆什么摊啊，跟着虎爷我吃香喝辣的多自在。” 宋春冷了面色，侧身将腰间的那只黑手甩了出去。 “虎爷请自重，铜板我已经交了，我还要回去摆摊。” 张黑虎哪能放她就这么走，原本觉得是个娇弱的小娘子，没想到还是个烈性子的小辣椒，他觉得这心更痒痒了。 宋春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还有四周不住嬉笑的声音，心头火起。 “让开—” “来，往爷怀里撞，你能撞开我就放你走。” “哈哈…撞啊…” 宋春勾起唇角，这可是他自找的。 “虎爷，得罪了”，宋春曲起手肘猛力朝前击，原本还在哄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壮如公牛的人倒退了五、六步后摔倒在地，张黑虎难以置信的看向宋春，心里纳闷极了，这娘们是吃啥长大的。 “小娘皮，你敢伤我们虎爷？弟兄们给我上—” 看着围过来的几个壮汉，宋春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只是心里叹息，怕是弟妹要跟着她受苦了。 “干嘛呢？” 浑厚的声音传来，汉子们急转身抱拳喊了声“三爷”。 宋春看过去，只见来人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容刚毅、双眼炯炯有神，此刻薄唇紧抿多了两分威势，原来这就是称霸云水码头的“裘三爷”。 裘海看了看捂着胸口站起来的张黑虎眉头皱的更紧。 “都围这干嘛呢？” 张黑虎面色涨的通红，他实在说不出口自己调戏小娘子不成还被对方掀翻在地的事。 看张黑虎那面色再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小娘子，裘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看来我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那就自己下去清醒清醒。” “三爷—” “别让我说第二遍。” 宋春有些不明所以，只见在自己面前张狂的大块头如今像个被抛弃的流浪狗，蔫头蔫脑的走到了江岸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见“裘三爷”已经走进了窝棚，一众汉子也跟了进去。 而原本被激起一圈波浪的江面很快归于平静，宋春心里不安。虽然她讨厌这个“虎爷”，但她也只是想揍对方一顿，从没想过要对方性命。 裘海坐在桌前看着目露担忧、神情不安的小娘子，难得的舒展了眉眼。 “还不走等着我留你中饭？”话音一顿，继续道：“放心，人死不了。” 宋春收回目光，对着“裘三爷”一礼这才转身朝摊位走去。 摊位前已经站了不少人，宋夏看到姐姐回来高兴的笑眯了眼。 “大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这里都卖了有一会儿了。” 宋春不想让弟弟担心，便隐瞒了刚刚的事。 “我四处看了看，没想到逛的有点久，咱们的菜卖的咋样？” 说起这个，一旁捧着竹碗吃的正欢的搬工给出了答案。 “听小哥儿说这菜都是小娘子做的，别说，这油水放的足。” “这馒头也好嚼的很，终于不硌牙了，哈哈……” “你们这生意做的实惠，竟然还有免费的汤喝，这整个码头你家都是独一份。” …… 宋夏听着食客的夸赞干的更起劲了，宋春也心生欢喜。 看样子这生意做得，她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窝棚那里的汉子还会不会来找茬？ 第5章 挣银钱赠乞儿骨头汤 正午刚过姐弟两带过来的杂粮馒头和炒菜就售卖一空，不少闻讯而来的搬工都没有买到。 宋春见生意不错，打算明天多做两道菜，馒头也多蒸一些。 “滚滚滚，离我这摊子远点。” “爷行行好，给个馒头吧，半个也行。” “再不滚小心我踹你。” 宋春听到动静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摊子前站着两个小乞儿，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勉强避体。 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因为她想起了书中对宋秋少时的描写，乞讨度日、与狗争食。 她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扬声喊道：“那两个小乞儿，过来—” 丐仔听到喊声带着瘦娃半迟疑半期待的跑了过去。 “小姐喊我们兄弟？” 宋春看着面前两双怯生生的眼睛心中抽痛，压下喉头的哽咽含笑道。 “我这里没有馒头可给你们了，但还剩些骨头汤，你们可要？” “要的要的，多谢好心的小姐。” 宋春把桶底剩下的一些骨头汤盛给二人，丐仔看着碗中飘着的零星油花笑的满足。 最后两人都喝到了两碗带着余温的骨头汤，临走还各端走了一碗。 “你这小娘子是第一天来码头做生意吧，这些小乞儿跟蚂蝗似的，一旦沾上你你想甩都甩不掉。” “多谢老伯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宋春将汤桶收好，这才带着宋夏一起归家。 宋秋听到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帮着把车上的木桶、木盆都放到了院中的井台。 “大姐、大哥你们吃过饭没，灶台里还温着饭菜呢。” 两人一直忙着生意还真没顾上自己的肚子。 “夏哥儿你先去吃，我把这些东西先清洗出来。” “大姐你先去吧，这些东西我来弄。” 宋秋见两人推来推去，蹲下身挽起了衣袖。 “你们一起去，我来弄，我和小妹都吃过了。” 见宋秋干的有模有样，宋春也就任他清洗，和大弟一起去了厨间用饭。 填饱肚子备好明天要用的菜，三人这才一起去了宋春的屋子。 宋冬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自己翻花绳，这是宋春给她留的课业，每天都要做。 以前宋春太过小心翼翼，不敢让宋冬吹一点风，多运动一下。 如今她有了见识，知道这种弱症是可以靠食疗、运动变好的，所以现在在宋冬醒着的时候也不再拘着她。 “大姐、大哥回来啦。” “冬娘今天看起来精神了一些。” 宋冬抿着小嘴低声道：“今天二哥带我出去晒太阳了，暖烘烘的可舒服了。” “以后只要天气好，每天都带你出去晒太阳，好不好？” “好～” 宋春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晃了晃。 “这是咱们家今天赚的银钱，来—一起数数。” 听着铜板撞在一起发出的哗啦声，几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将铜钱倒在床上，三人数了起来，宋冬负责把数好得铜板用麻线穿起来。 “我这里一共一百二十五文。” “一百四十二文” 兄弟两人都看着宋春手上的铜钱，宋春勾唇一笑，“一百七十六文”。 宋夏嘴巴大张，一天能赚这么多银钱吗？ “大姐，若天天都能挣这么多，那咱们不就发财了！” 宋春给了两兄弟一人一个暴栗，“臭小子，想什么美事呢，这里面还有买菜、买肉，油盐酱醋的钱。” “不过…两百文还是能赚上的。” “太好了…” “哈哈…” 两兄弟高兴的恨不得出去跑两圈，这可是两钱银子，以前在百花村他们几个月都赚不来这两百文。 宋冬对银钱没有太大的概念，但得知家里有了赚钱的营生也在一旁笑的眯了眼。 宋家四兄妹这边欢天喜地，镇外的一处破庙里却隐隐传出抽泣声。 “爷爷醒醒，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丐仔就快回来了。” “爷爷…呜…” 六个小乞儿围在老乞丐身边都哭的嗓音嘶哑，他们害怕极了，若老乞丐去了更没人会护着他们了。 “这是怎么了？爷爷—” 丐仔看着脑袋还在流血的爷爷吓得手中的碗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乞丐强撑着睁开眼，鲜血糊了他双眼，只朦胧看到丐仔的身影。 他微张开唇似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爷爷—” “呜…我们没有爷爷了，丐仔我们以后怎么办？” “丐仔哥，是镇里的贫娃那帮乞丐打伤了爷爷，呜…” 丐仔呆愣愣的看着被鲜血糊面的人，双眼赤红，他们年小力弱，争不过那群身高体壮的乞丐。 可是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避到了镇外破庙，为什么还来欺负他们。 “我去找他们拼命—” “不要去丐仔哥，今天是爷爷进了镇子入了贫娃他们的地盘，这才挨了打。” “你们怎么不拦着，为什么让爷爷去？” “呜…我们太饿了，码头讨要不到东西吃…呜…” 丐仔无力的坐在爷爷的尸身旁失声痛哭。 说起老乞丐他和这群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丐仔是他在乞丐窝里捡到的，以为是哪个女乞丐生下不要的孩子，这才起名叫丐仔。 至于其他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小小年纪无家可归做了乞丐，但因为年纪小乞讨的时候总是受欺负，他就护了两分。 时日一长，这些小乞儿都叫他爷爷，跟着他一起乞讨过活。 丐仔哭了一阵，起身去庙外的河里打来水给爷爷擦干净面容。 “丐仔，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埋了爷爷吗？” 瘦娃抽噎着看向丐仔，如今虽过了盛夏但天气还有些闷热，尸身根本放不了几天。 “让我好好想想。” 丐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爷爷生前常常训诫自己的话。 “仔娃子，你可不能和贫娃他们学，咱就是讨食也得干干净净的讨，不能坑蒙拐骗，更不能去偷去抢……” “爷爷…爷爷…我该怎么办？” …… 天色渐暗，如一幅巨大的黑幕笼罩住了这座破败的废庙，冷风悄然吹起，穿过破庙四周的杂草丛，让立在黑暗中的乞儿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6章 乞儿行窃宋春怒 因为昨天生意不错，所以今天宋春准备的馒头和菜多了不少，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搬工没有买到。 “姐，咱们明天再多做些吧，还有好多人来都扑了空，我看再做出这么多都卖的完。” “不加了，以后咱们就控制这么多的量。” “为啥？”宋夏不解，这有钱咋还不赚呢。 “你看看其他摊主的脸色就知道为啥，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能太冒头，咱们把生意都做了还让不让人家活。这钱是赚不完的，如今咱们每天赚的已经很多了，咱得知足。” 宋夏抬头扫过各个摊位，的确摊主的脸色个个都臭的要死，大姐说的对，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还是小心的好。 “姐，我这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宋春抬头张望了一阵，没有看到昨日的两个小乞儿有些失望。 “嗯，回吧。” “等一下…”丐仔灰头土脸的奔摊子跑过来，“好心的小姐，今天有剩的汤吗？” “也是你运气好，喏—”宋春看到是昨天其中的一个小乞儿，从木盆里拿出两个杂粮馒头。 “今天剩下了两个馒头，拿去吃吧，对了你的同伴呢？” 丐仔接过馒头低着头，“瘦娃去别的地方讨要，没和我在一起。” 宋春也没有多想，将桶底的汤盛在对方那豁了口的瓷碗里。宋夏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姐迷惑的很，自家摊子最受欢迎的就是这暄软的大馒头，啥时候剩下的他咋不知道？ 丐仔心不在焉的喝着碗里的汤，却品不出昨日的滋味，他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按照计划假装摔倒扑向了宋春。 “这是咋啦？小心点—”宋春话音一顿，看向摸向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挂在她腰上的钱袋已经敞开了口子。 丐仔颤颤巍巍的伸向钱袋子，就在他即将碰到里面的铜板时，他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攥的不能挪动分毫。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手却没有挣扎一下，甚至他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宋春握着还在发颤的那只手腕，心里是说不上的滋味，失望、心痛、愤怒似乎都有一些。 “好你个小蟊贼，我大姐好心好意给你吃的，你竟然还想偷钱，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宋夏的怒喊声引的附近摊主和搬工都看了过来。 “你这小娘子就是不听老头子的劝，这帮小乞儿都手脏的很，我以前在镇子里被他们偷了好多回。” “小娘子还是年纪小，不知这人心险恶，别以为这小乞儿是孩子就觉得是善类。” “可不是，我也被坑过……” 丐仔听着四周的声音头压的更低，就连身子也止不住的抖起来。 “抬起头来。” 宋春冷了声音问道：“这是第几次偷？说话—” 丐仔被吓的身子一缩，颤声道：“第一次”。 周围的看客都笑了起来，“这小娘子还挺逗，这问谁谁也不能说自己是惯偷吧！” “大弟，脱下一只鞋给我。” “啊？” “啊什么啊，脱—” 宋春拿过那只布鞋，猛的抽打在了小乞儿的屁股上，一下又一下，抽的越来越用力。 “我让你偷，我让你偷，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儿个我就好好教教你。” 丐仔开始还能忍着屁股上的疼一声不吭，可后来实在是太疼了，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错了，再不敢了…呜…” 这时一群小乞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跪在地上各个哭的凄惨。 “好心小姐别打了，呜…我们知道错了。” “不偷了，再也不偷了…” “求求小姐别打了。” 宋春看着跪在地上一排的小萝卜头，大的跟二弟年纪相仿，小的还没有她小妹大。 “小乞儿你们听好了，命运不济、生活所迫成为乞儿不是你们的错，谁都不能因此看不起你们。可若是你们行坑蒙拐骗之事，做了小蟊贼，那你们就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唾弃。” 她将手中的布鞋扔在了大弟脚下，推着平板车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瘦娃几个小乞儿扶着丐仔站了起来，强撑着他一瘸一拐的回了破庙。 原本瞧热闹的张黑虎见没有热闹可看，也转身回了窝棚。 裘海正在盘这个月的账本，就看到张黑虎贼兮兮的凑了过来。 “三哥，你猜我刚才看到啥热闹了？” “滚一边去”裘海都懒得搭理他，码头的事不知道上心，扯闲篇肯定少不了他。 “别啊三哥，跟那帮小乞儿有关”张黑虎不信他三哥不上套。 果然裘海放下手中的秃毛笔，拧着眉看了过去。 张黑虎也不敢再卖关子，把他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后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三哥。 “三哥，这云水码头谁不知道您是乞儿出身，这帮小乞儿是您罩着的，那小娘皮敢下死手，要不要兄弟们去给她个教训。” “三哥？” 裘海回过神，瞪了对方一眼，“我看你最欠教训，怎么在这给我下套呢。” “嘿嘿…我哪敢啊，三哥。” “别一天就知道整这些没用的，过两天有几条新船来码头，你带几个兄弟去过过招。” 说起正事张黑虎收起了自己嬉皮笑脸的那一出，正色道：“三哥放心。” 宋春不知就在刚刚还有人要给她下腿拌，她此时忍着怒气迈着大步朝家走。 宋夏跟在后头都不敢离得太近，虽说大姐只比他早出生半个时辰，但从小到大他最怵的就是这个大姐。 宋秋听到院门声，像昨日一样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宋春看着要帮忙的二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今天的小乞儿。 “站墙根底下给我背三字经去，不背完一百遍晚上不准吃饭。” 不知发生了啥的宋秋疑惑的看向自家大哥，他也没犯错啊。 宋夏在后面偷偷的摇了摇头，宋秋只能乖乖的站过去开始背三字经。 三字经对宋秋来说早就倒背如流，因为从小到大父亲就只教了这个。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正午后的几缕阳光落在认真背诵的孩童身上，他吐字清晰、节奏平稳，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与书中描写的那个与狗争食、被人厌弃的乞儿截然不同！ 第7章 破庙探望安葬老乞丐 听着悠悠的诵读声，宋春的内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想起今天那小乞儿满脸涨红、抖如筛糠的模样，可能、也许真是第一次行窃呢。 再想起她今天下手时可没有收着力，还不知那孩子被自己打成了什么模样，若伤口处理不及时染了高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及此，她也没了收拾的心情，站起身回屋开始翻找药酒。 “大弟，剩下的你清理出来，我出去一趟。” 宋夏还来不及问出去干什么，就见自家大姐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大哥，这三字经还背吗？” “你说呢？” 宋秋叹了口气，认命的接着之前的地方继续背诵下去。 宋春不知道小乞儿们住在什么地方，不过也好打听的很，她到破庙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抽噎声。 “怎么办？出了今天的事我们更偷不到银钱了。” “你胆子真大，还想着偷。” 瘦娃抹了一把眼泪，“不偷咋办，难道把爷爷扔在百鬼坡，让野狗分食吗？丐仔要不明天我混去镇子里看看。” “不行—” “咳咳—” 乞儿们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走进来的宋春齐齐变了脸色。 宋春用衣袖微微掩住口鼻，破庙里的味道她并不陌生，因为当初宋家父母的后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这正是放久了的尸臭味。 “这就是你们做小蟊贼的原因？” 众人齐齐站在了丐仔身前，抖着身子又是一阵求饶。 宋春没再追问，而是走在丐仔旁蹲下身一把掀开了他的遮羞帘。 丐仔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顶着赤红的脸双手无措的开始遮挡。 “行了别遮了，来阵风都不用我掀它自己就起来了。别动—我给你上药。” 丐仔挣脱不过，只能将头深深的埋在稻草堆里，随着屁股上传来一阵阵的清凉感，激的他眼前一片模糊。 宋春手上擦药的动作不停，嘴也没闲着，等擦好药关于这群乞儿和老乞丐的事也弄了个清楚明白。 她看着已经变色开始腐败的老乞丐心里很是敬重，身贫志不贫又常怀慷慨之心，这样的人不该曝尸荒野。 “这位老爷子的棺材我出了，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是可怜你们才出这份银钱，而是敬重这位爷爷的为人，身处泥潭却心向明月的品性值得我这么做。” 众乞儿都激动的跪下连连磕头道谢，唯有丐仔垂着头陷入了深思。 “你叫瘦娃是吧？走，趁着天色还早跟我去买棺木。” 瘦娃忙不迭的起身跟在宋春身后走出了庙门，两人走了快半个时辰到了镇子上的棺材铺。 宋春的目的就是让老乞丐入土为安，也不讲究棺木的好坏，最后挑了最便宜的柳木棺材，用了380文。 她给棺材老板加了十文钱，让他帮着运到破庙。 “你跟着车先回破庙，我回趟家取点东西。” 瘦娃点头应下，看着平板车上的棺材他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春回家不为别的，是去拿挖坟的石锄和孝布，她觉得老乞丐护了这群孩子一场，他们理应为他披麻戴孝。 回到家中，虽然她没有说的很详细，但等她拿着东西再次出门时，宋夏还是接过石锄一起去了破庙。 破庙里，棺材老板早就拉着平板车回镇子上了，此时几个乞儿都围着棺木张大了嘴巴。 “她真的给爷爷买来了棺木。” “还有香烛纸钱嘞。” 丐仔撑在瘦娃身上，看着院中的棺木心绪翻涌，他此刻似乎明白爷爷话中的含义了。 宋春和宋夏到了破庙也没耽误工夫。 “大弟，你带着这几个男娃给老爷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你们两个过来跟我把这些孝布一分为二。” 宋夏接过自己父亲生前的衣物看了两眼，迈步进了庙里。 按规矩，下葬都要算个黄道吉日，但宋春此时没那个讲究的条件，也就论心不论迹了。 入殓封棺，随着丐仔将自己那个豁了牙的瓷碗摔碎，宋夏大喊了一声“起”，他和宋春二人抬起棺木稳稳的走了出去。 八个乞儿身披孝布走在棺木前为逝者灵魂引路，宋春看着飞扬在空中的纸钱心中默念“安息”！ 出殡路线要插过码头这段路，所以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驻足。 有之前看过热闹的认出了几人惊讶不已。 “这不是之前偷钱的小乞儿和那个摆摊的小娘子吗？” “还真是，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抬棺，一个披麻戴孝的，这棺材里的人是谁啊？” “不管怎么说，恐怕之前偷钱的事另有隐情啊！” 有对之前事情存疑的自然也有不屑一顾的。 “我看啊，狗改不了吃屎，这贼就是贼。” “这小娘子也是心无成算的，以后啊，有她哭的时候。” “人家生意好挣得银钱多，愿意做善事就做呗，哪像咱们呦！” …… 裘海隐在看热闹的人群后，看着出殡队走了过去，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抬着棺木走在最后的人。 宋春他们为老爷子定的安息之所还是在百鬼坡，只不过是在坡后的那片野坟圈，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尸骨无存。 宋春力气虽大，但挖好坟墓也是费了不少时辰，下棺、填好土最后只有一个小土包立在这里。 几个孩子再也控住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宋夏寻来一截断木插在坟头，起码在一片土包中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丐仔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到两姐弟面前，跪下磕了个实实在在的头。 “恩公的恩德，丐仔今生定不敢忘。” 宋夏忙低身将人拉了起来，虽然今天这小子偷大姐钱的时候恨的他牙痒痒，但他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记得他爹去世的时候，他也不比这小子大多少，但他幸运的一点是当时他身旁还有亲人。 想至此，他心里对这几个小乞儿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宋春没有再去宽慰对方，而是在临走时留下了剩余的药酒和一句话。 “我的摊子有些忙，需要些打杂的人，不过没有工钱只供应饭食和住处，有想法的话，明天可以到摊子上来找我！” 第8章 裘海忆往昔照顾宋春生意 杨柳巷一处小院，裘海推开院门看到房中隐隐透出的烛光无奈的笑了笑。 “这么晚了不去你的温柔乡，跑我这里干什么？” 张黑虎放下手中的酒杯，嬉笑上前接过裘海手中的小菜。 “我这不是想着来陪陪三哥吗？三哥不是兄弟说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这又不娶媳妇也不去春意楼消遣，别把自己憋坏喽。” 看着裘海脸色变的难看，张黑虎识趣的闭了嘴，得—他就是猫拿耗子多管闲事。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呐～小白楼的卤肉你不是念叨了好几天。” 张黑虎眼睛一亮，也不去拿筷子，伸手叨起一块肉扔进了嘴里。 “嘿—就是这个味。” 裘海看的好笑，梳洗一番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吃这个卤肉不禁让我想起了码头摆摊的那个小娘子，那娘们虽说脾气大但手艺是真不错，做的那个…那个酸辣鱼丸，现在想想我还有点馋。” 裘海喝酒的动作一顿，想起今天的那个背影目光闪了闪。 “喜欢吃买就是了，正好这段时间兄弟们都挺辛苦，中饭的钱就走公账吧，那个…小娘子的摊位就挺合适。” 张黑虎酒兴正酣，粗声应了下来，却没有觉察到往日这等小事他三哥是从不上心的。 酒足饭饱，他又心痒痒的打算去春意楼消遣一番，裘海也懒得管他，等人一走直接上床睡了过去。 “小乞丐，喝凉水，小爷打你歪歪嘴。” “哈哈…都给我上，把他裤子扒了给小爷我当战旗。” 四面八方一颗又一颗尖利的石子砸在了小乞丐的身上，但他能做的只是缩成一团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 “臭小子，这是爷爷我的地盘，识相的把身上的铜板交出来。” 小乞丐攥紧手心中的两枚铜板，他攒了快一年，终于凑够了十八文钱，这些铜板他是打算去文香斋买那只最便宜的毛笔。 对方已经失去了仅有的那点耐心，推搡着他到了一个死胡同，他原想着忍一忍挨顿揍就好了。 不想拉扯时，身上的铜板掉了出来。 “臭小子跟我玩心眼，记着，以后你讨来的东西都是爷爷我的。” 小乞丐抬起早已赤红的双眼，抓起手边的石头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鲜血一点点浸进了泥土里，他颤着双手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继续砸。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传来。 “跟我回家。” 他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石头，“咚”的一声砸在了泥土地上。 裘海猛的睁开眼，胸口起伏不定，他缓了缓神起身走到窗边，才发现夜已深起了风，将支着窗户的木棍吹落掉在了地上。 他回身想继续睡却发现已经了无睡意，他苦笑一声捧着桌上剩下的半坛酒，一饮而尽…… 宋春这边和大弟回了家，把家中闲置的唯一一间房收整了出来。 “大姐，你这是给那群小乞儿准备的？” “有备无患，他们要是来了，也不用急匆匆的再整理，若是不来，这里以后就给秋哥做书房用。” 宋夏挽起衣袖在一旁帮忙，他看了自家大姐好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大姐为何对这帮小乞儿这么上心？” 宋春拧抹布的动作一顿，回身认真的看着宋夏。 “我只是在想，若我摔了那一跤没有醒来，不知咱们家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秋哥和冬娘也和这群小乞儿一样，各处讨食、受人白眼。” “若真是那样，我倒真希望能有个人拉他们一把，哪怕只是好心的给顿饱饭我也是感激的。” 宋春说的这些是书中的事实，但宋夏并不知。 “姐你就不要多想了，你福大命大这不是没事吗？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嗯，不会发生了！” 第二日姐弟二人如常的出摊，这两日虽挣了些银钱，但也都没有攒下，为了目标宋春更多了几分干劲。 今天的生意异常火爆，宋春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张黑虎的身影时消失殆尽。 “这家伙不会缓过神来来找茬的吧！” 宋春一边给客人盛菜一边注意着前面的动静，直到人都走到了面前也没有放下戒心。 “虎爷这是来巡查？今天的辛苦费我记得让我大弟送过去了。” 张黑虎听着小娘子娇娇柔柔的声音真想调侃两句，不过想起三爷的警告还是收起了小心思。 “虎爷我就不能是来照顾你生意的？你这里剩下的菜和馒头都给我送去窝棚。” 他虽如此说，宋春却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上门即是客，她也不能因为之前的过节就不做这笔买卖。 “行，我和家弟这就送过去。” 后面没有买到的搬工敢怒不敢言，这家卖的饭食最是实惠，这下好了，又没他的份。 平板车刚在窝棚外停放好，一群汉子便围了上来。 “还是三爷心疼兄弟们，快—都过来搬进去。” “谢三爷—” 裘海走到宋春面前拱了拱手，闻声道：“还不知道小老板怎么称呼？” “免贵姓宋，这是家弟宋夏。” “宋小娘子，接下来每天中饭都按今天的份量送来，只是菜色上尽量不重复的好。” 宋春见生意上门，高兴的应了下来，就连原本165文的餐食也只收了150文，但裘海岂会占她的便宜，只吩咐手下人以后不要收宋家摊位的辛苦费了。 张黑虎嘴里叼着馒头探头探脑的看着和小娘子相谈甚欢的三哥，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他三哥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娘子了吧。 他突然觉得嘴里的馒头都不香了，万一这位真成了他嫂子，他不得被自家三哥脱层皮啊。 宋春自然不知道张黑虎的所思所想，只是看着殷勤帮着推板车的人，不由腹诽，这个大块头的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这一路走过来，码头的摊贩们看着宋家姐弟的眼光都变了，这姐弟年纪看着不大，路子倒是走的宽。 “东家，您还招工吗？我们虽然人小力气弱，但我们不怕吃苦！” 弟9章 小乞儿入宋家 宋春看着等在自家摊位处的一群萝卜头，努力压下了扬起的嘴角，淡淡道：“嗯，看你们以后表现吧，我这里的饭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原本忐忑不安的丐仔闻言扬起笑，脆声道：“我们肯定好好表现。” 宋春谢过张黑虎，带着一群孩子回了家，张黑虎看着被一群小乞儿围在中间的小娘子，突然觉得若三哥真能娶到这位小娘子也挺好的。 而原本在院子里给小妹背书的宋秋，见到大姐带了一群孩子回来呆愣不已。 “傻小子看什么呢，这些都是咱们家的小童工，你先带着他们四处走走熟悉熟悉。” “啊？哦—” 宋冬眨着小眼睛好奇的张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同龄人。 宋春进厨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这些娃子脏的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其实宋家就这么一个小院，也没什么可逛的，不过宋秋还是带着人前前后后走了一遍，还把自己想知道的都打听了出来。 “二弟—把人都领回来，过来洗澡。” 八个萝卜头从大到小的站成一排，丐仔和瘦娃都已经八岁了，自己端着木盆到了屋后自己洗。 小毛、脏仔、破衫和小六子乖乖的跟在宋夏身后进了屋子。 宋春则牵着唯二的女娃去了厨间，小苦、小怜虽然和宋冬同岁，但身子骨也没比她强哪里去，宋春摸着手下清晰可见的肋骨心里更是发软。 几个娃身无分文，更不要说是换洗的衣物，宋春只能翻找出宋秋和宋冬两人的旧衣，虽说是补丁摞着补丁，但起码能避体遮寒。 昨日收整出来的房间也铺上了厚厚的稻草，上面铺着的是宋父宋母以前用的被褥。 这一夜，除了年纪最小的两个女娃睡的香甜，其他几个人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丐仔哥，我们以后真的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这里真暖和，还有香香的饭菜可以吃。” 丐仔看着房梁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轻声道：“只要我们好好干，不做错事，东家不会赶我们走的。” “真好，东家一家都是好心人，我肯定多干活不偷懒。” “我也是” “我也是” …… 转眼一个月过去，几个娃和宋家姐弟越发熟络，称呼也从东家变成了大春姐。尤其是小苦和小怜和宋冬更是形影不离，如今三人也搬到了一起住在一张矮脚床上。 宋春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心里有些发愁，这雨已经下了两天不知何时能停。 她们没有固定的摊位，所以只要下雨就摆不成摊子。其实码头上倒有闲余的摊子可租用，但宋春只把眼前的买卖当成过渡，并不想让自家成为真正的摊贩。 大靖朝严文规定商户子不可科举，所以从一开始宋春就没打算让自家转为商户。 她拿出钱匣数了数，这一个月除了固定的支出，她已经攒了快十一两银子，这些钱放在以前对宋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如今，宋春看着还在漏雨的屋顶，即将入学的二弟，还有要买的房屋、田地，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些银两还远远不够。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宋春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为此事发愁，转而想起前两天买的肉和菜。 “大弟—你把井里的肉拿上来，今天我给你们做顿好的。” “姐，那肉不是摆摊要用的吗？” “都吊在井里两天了，这雨也不知何时能停，到时再买新鲜的肉，咱们做吃食生意的，安全问题是万不能马虎的。” 宋夏受教的点了点头，宋春看着堆在篮子里的萝卜，突然想到了水泡菜。 最近各处摊子也学着她开始送汤，如今肉摊上的大骨头都涨了价，她觉得改成送萝卜泡菜也不错。 既然打算好是给大家伙改善下伙食，宋春看着案板上那刀肉决定都做了，就做把子肉和梅菜扣肉这两道菜。 梅干菜是她前阵子用萝卜缨子做出来的，当时一群人看着她又蒸又晒做出来的东西黑黢黢的，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来她得露一手给这帮萝卜头瞧瞧，这东西看着丑吃着可香的很。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大厚片，油热下锅煎成两面焦黄，肉香味顺着敞开的门飘了出去，引得家里的萝卜头们探头探脑。 “秋二哥，今天是啥日子啊？我咋看见大春姐做了一锅肉呢！” 宋秋看着频频吞咽口水的瘦娃忍俊不禁，这些人里属他最是贪嘴。 “我姐的个性你们还不知道吗？向来是随心所欲，可能是今天她心情好。” “那我以后多干点活，争取让大春姐天天心情都这么好。” “哈哈……” 众人翘首以盼，终于听到了开饭声，一群人像炮仗似的冲了出去，搬桌子的搬桌子，摆碗筷的摆碗筷。 等宋春和宋夏把两道菜放到桌子上时，众人都没忍住“咕咚”吞咽了一口口水。 宋春脸上挂着一丝小得意，端起碗招呼道：“都别看着了，伸筷子吧。” 虽如此说，但其他人还是等她夹了菜后这才纷纷动起筷子。 “哇—太香了，大春姐你收我做徒弟吧，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噗—”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瘦娃，宋春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痒。 宋夏也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 “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现在恐怕那铲子你都挥不起来。” 这句话宋夏倒是没有夸张，每天出摊的炒菜都是他大姐掌勺，有一次他心疼过去帮忙不过几铲子下去就手腕酸疼。 瘦娃也是有感而发，眼下他最在意的还是碗里的那块把子肉。 饭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美食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起码众人脸上的幸福表情做不了假。 只可惜幸福是短暂的，因为屋外雨势变大，屋中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小雨。 众人七手八脚的拿来各式器皿放在地上接雨水，宋春看着连个下脚地都没有的屋子很是头疼。 “等天晴了，得去买些瓦片换上，不然咱们住的屋子真就成了水帘洞了！” 第10章 买石磨制豆干 两日后的午后，天空终于放了晴，宋春没有忙着摆摊而是带着宋夏去买了两车瓦片回来。 一车瓦片六钱银子，一个屋顶就去了一两多。 但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屋顶宋春却觉得值得很。 “这下，不用担心漏雨能睡个安稳觉了。” 宋春看着心有戚戚的大弟不由抿嘴一笑，之前夜里突降大雨，偏偏漏的地方就在他上方，他是被雨滴砸醒的。 更可恨的是二弟清晨起来看到他那侧的床湿了，大声嚷嚷着“大哥这么大还尿床”，惹的家里的萝卜头都去看热闹。 宋夏只当不知自家大姐的心思，转悠着去了院角劈柴。 正在这时木门被敲响，宋春走过去开门，见是石匠过来送石磨，忙热情的迎进院子。 “辛苦您老跑一趟，还得麻烦您帮着抬进来安置好。” “好说好说”，他正是为此才会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送货，毕竟这石磨不是个轻巧物件。 宋春姐弟和乔石匠的两个儿子小心翼翼的将石磨搬到了西面的草棚下，期间几个萝卜头冲出来要帮忙，吓的宋春给吼了回去。 乔石匠看着这一家子也是稀奇的紧，这家人口够兴旺的，只不过一直不见有当家人出面，想来是个有内情的。 宋春将银钱结好也没有多留三人，乔石匠更不会厚颜逗留，揣着银子高高兴兴的带着儿子回了家。 这方石磨两尺见方，比寻常的石磨大了两圈不止，宋夏试了试竟没有拉动分毫。 “这么大的石磨，姐你是要做啥东西？” 萝卜头们也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 “都来帮把手先把石磨清洗出来，等一下你们就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 宋夏带着孩子们开始清洗石磨，宋春则去厨下把早间泡好的黄豆搬了出来。 宋夏按着大姐的吩咐往石磨上加黄豆，宋春则推着石磨转动了起来，孩子们蹲在地上看着流进木桶里的浆汁忍不住发出一阵“哇—哇—”的惊叹声。 宋春只泡了三斤黄豆，不到半个时辰就磨好了，沥出豆渣她便开始煮豆浆。 豆浆煮好她先每人分了半碗，加了糖的豆浆喝起来甜滋滋的，孩子们都乐的眯了眼。 宋夏虽不喜甜但也两口喝了个精光。 “姐，咱们要卖豆浆吗？我看镇子上倒是有人卖，就是不知道码头买的人多不多？” “这就是给你们甜甜嘴，咱们卖的是豆干。” 说着话她已经开始点卤，虽然她做过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所以她做的格外小心。 但好在手艺还在，只见木桶中已经开始凝成豆花。 宋春留出一盆豆花，这才将剩下的都倒入模具，又用石板压在了上面。 大功告成，就等着看成品如何！ 今天晚上宋家的餐桌简直就是豆子开会，有用豆渣做的豆渣饼，还有咸豆花以及下午做出来的豆干。 宋春只用藠子和豆干简单翻炒了下，但大家伙的反馈却异常的好，她对此也有信心了些。 刚过凌晨寅时，宋春已经起身穿衣，她轻手轻脚出了屋子，举着油灯到了草棚开始做豆干。 豆子刚磨了两勺，就见宋夏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姐，我来添豆子吧。” 宋春也没客气，她不仅要做出今天要卖的豆干还有摆摊的饭食，光靠她一个人可做不过来。 虽然两人做活的动作尽量放轻，但还是把孩子们都吵了起来，尤其丐仔几个更是抢着要过来帮忙。 “你们都回去接着睡，等天亮了有用你们的时候。” 几个孩子犹犹豫豫的回了屋，不过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丐仔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虽然来到宋家他们也帮着做了些活计，可无非就是洗洗菜、刷刷碗，这些和他们每天吃的饭比起来简直就微不足道。 听着外头和着石磨的脚步声，他很是不安，若长此以往，大春姐会不会嫌弃他们？ 不过这种担心在接过宋春交过来的竹筐时荡然无存。 “这里有两种口味的豆干，原味的是两文一块，五香的是三文一块。你们几个分成两拨在镇郊叫卖，千万记着不要跑远知道不？” 丐仔连连点头，甚至心中还有点小激动，兴冲冲的带着瘦娃几人出了门。 以前他们行乞各个地方乱窜，对这里每户的情况恐怕比宋春还要熟悉。 “瘦娃，你带着脏仔和破衫在这里叫卖，我带着小毛和小六子去庄外转一转。” “放心吧丐仔，我能带好他们。” 镇郊一带不仅住着众多农户还有不少镇上老爷们买的庄子，以前丐仔来这里乞讨过，运气好还能得两个铜钱。 “豆干—能炒能拌的豆干—” 小毛见丐仔喊了起来，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开始叫卖，唯有小六子怯怯的拉着丐仔的衣服不敢开口。 两人也不催促他，小六子向来胆子小，以前讨食的时候也是大家轮流带着照顾他。 每个庄子间隔的距离都不近，三人叫卖了快半个时辰都没有卖出去一块，小毛不禁有些灰心。 丐仔虽然也着急卖出去，但想起这些日子他看着大春姐做生意，不论生意好坏都是不骄不躁的，他心里就平静了下来。 “卖豆干的小子，过来—” 一处青砖小院的角门站着一位老妇，丐仔听到叫声带着两人转身跑了过去。 “婆婆您要买豆干吗？这是自家做的，又干净又好吃。” 钱婆子撇了撇嘴，“你卖自家的东西当然说好吃，老婆子我又哪里知道，赶紧给我看看这豆干长得啥样？” 丐仔拿下身上的背筐，掀开上面的细布，又用竹夹夹了薄薄的一片递给了钱婆子。 “婆婆给您一片先尝尝味，觉得好吃您再买。” 钱婆子看着干净的细布和竹夹心里满意了七、八分，也没有客气，用帕子垫着接了过去。 “婆婆，这是五香豆干，凉拌着吃就够味，这里还有原味豆干，不管是和藠子炒还是和肉炒都香的很。” 如今正是秋收抢收的时候，钱婆子正愁家里长工的饭食，这豆干倒是不错，又能当菜还能饱腹，说不准还能给她省点粮食下来！ 第11章 新生意卖豆干 豆干生意开了张，三人更有干劲了，就连胆子小的小六子都开始跑前跑后的叫卖。 宋春做好摆摊的饭食送宋夏和宋秋两兄弟出了门，今天因为是第一天卖豆干，她不太放心那几个小子们，便守在了家里。 恰好之前她在码头买的果子还剩下不少，趁着空闲她决定做成果干，给家里的孩子们当零嘴。 小苦、小怜乖巧的蹲在井边帮着洗果子，宋冬也坐在小凳子上拿着帕子擦果子上的水渍。 三个小丫头如今都长胖了些，虽不如同龄人健壮，但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 “呸呸，好酸—” 宋春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妹这个馋猫偷啃果子被酸了牙。 她买的这两筐果子是乡下村人来卖的，应是自家在山中摘的，里面各种果子杂的很，刚刚宋冬吃的正是野酸枣。 “那是酸枣，味道酸的很，等我给你们做成蜜饯再吃。” 小怜好奇的问道：“大春姐说的是镇里铺子卖的那种蜜饯吗？” 她以前见过好多少爷、小姐进去买过，听说那东西贵的很。 “我做的可能没有铺子里的颜色那么好看，但咱们自家吃也不用太在意那些。” 虽这么说，但小怜还是觉得大春姐好厉害，就没有她不会做的，她突然也好想拜大春姐为师，可惜她是个女娃不能给大春姐养老送终。 宋春不知道小丫头的烦恼，正把做蜜饯的步骤详细的讲给她们听。 虽然三个小丫头才五岁，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像灶上的这些活计宋春都会在日常中一点一点的教给她们。 几人刚处理好一半的果子，就见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丐仔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春姐，家里还有豆干吗？” 宋春一看就知是生意好豆干卖完了，她没急着去拿豆干，而是先倒了一碗温水递给丐仔。 “不着急，先喝口水歇一歇，其他几个小子呢？” “他们在镇郊叫卖，我带着小毛和小六子去了远处的那片庄子，好多庄头娘子都要买咱家的豆干，我们背去的那些已经卖没了。” “你这小脑袋还挺机灵，还知道去找优质客户，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豆干。” 丐仔不懂什么叫优质客户，但听到大春姐夸奖他，美的他喜笑颜开。 三个小丫头也围了过来，左一句“丐仔哥哥真厉害”，右一句“丐仔哥哥真棒”，夸的丐仔满脸赤红。 见大春姐拿来了豆干，他迎上去急匆匆的装进竹筐转身就跑，宋春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夏两兄弟这边也推着板车到了码头，此时几艘商船已经靠岸，搬工们正来来往往的搬运货物。 宋秋这是第一次跟着摆摊，看着码头热闹的景象新奇不已，尤其看到有一艘三层楼高的商船，像个庞然大物一样停靠在江岸一边更是感到惊奇。 “二弟不要看热闹了，赶紧把东西摆出来，搬工们马上就到下工吃饭的时候了。” “嗳”宋秋脆脆的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开始跟着大哥一起将盛放着炒菜的几个木盆摆了出来。 这边两兄弟刚准备好，一群灰头土脸的搬工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 “宋兄弟，给我来两个馒头，一碗素菜，咦？今儿个怎么没有汤了？” 宋夏一边打着菜，一边笑呵呵道：“我大姐说这天有些转凉，汤保不住温，这不，给大家伙儿备了萝卜泡菜，里面加了盐巴，给大家伙壮壮力气。” 问话的人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旁有一坛萝卜，“这也是免费送的？” “那是自然，你们这么照顾我们这小摊生意，一点泡菜哪里还能收你们银钱，来—我给大哥多舀点。” “你们姐弟做买卖就是实诚，今儿个咋不见宋小娘子？” “我姐她……” 宋秋看着一边给客人打菜一边侃侃而谈的大哥心里很是震荡，以前大哥是家里出了名的闷葫芦，这才多久感觉像换了个人一样。 “裘三爷，今儿您怎么亲自来了？” 寻声望去，宋秋就见大哥正在和一个身着细布长衫的男子说话，而且态度还隐隐有一丝讨好。 裘海今日比较清闲，想着好几日不曾见小娘子来摆摊，便走到了这边想来看看。 “闲来无事，我来取饭食也是一样。” “哪里就用三爷亲自来取，等一下我送过去就是。” 裘海抿了抿唇，思量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不见宋小娘子？可是家里出了何事？” 宋夏手里忙着也没有多想，应声道：“家里好的很，我姐新制了些豆干，带着丐仔几个在镇郊卖呢，对了，等一下我送三爷两块尝尝，不是我自夸，那味香的很。” 裘海知道了缘由，见宋夏又忙的很，便没有再多闲话，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宋秋看了个全程，眉头紧锁看着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其他人问他大姐都是随口一问，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专程为他大姐而来似的。 他虽早慧却并不懂男女之间的情事，即便心里有些疑问忙起来也就抛到了脑后。 宋秋知道自家摊位很是赚钱，但没有想到生意会如此火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带来的馒头和炒菜便售卖一空。 就连摆在一旁的十几块豆干也被小食肆的摊主买了去。 “大哥，咱家生意天天都这么好吗？” 宋夏笑骂了一句“傻小子”，“这生意好都是大姐花了心思的，以前只有咱家有免费的汤送，客人自然都光顾咱家。后来不少摊子也照着学，多多少少影响了一些生意，但现在咱们又有了别家没有的盐泡菜，自然生意又火热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宋秋轻声喃喃道，看来即使做的只是个小生意，若想赚钱也是要花费心力多思多想的。 两兄弟到家时，丐仔几个小子早就已经回来了，宋夏还觉得纳罕不已。 “你们不是去卖豆干？这么早就卖完了？” 宋春听到动静从厨间跑了出来，闻言笑道：“咱们家的小子们一个赛一个能干，我做的那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卖的！” 第12章 蜜饯引起的闹剧 得知生意好，宋夏很是高兴，家里一下子多了八张嘴，每月吃的粮食都多了一百多斤，他虽不说但心里也愁的很，如今有了新进项自然就不担心那点粮食的花费。 “都别傻站着了，赶快洗手吃饭，今天我给你们做了打卤面，好好犒劳你们这群小功臣。” “哇—有面吃喽！” 宋家日常都是吃的杂粮，很少吃白面，只因一斤白面就要十几文，实在不是他们能消费的起的。 所以听到吃面条，就连最不重口腹之欲的宋秋都眼睛亮了一瞬。 宋春做了两种卤酱，一种是鸡蛋卤另一种是肉卤。 每个人喜好都不同，唯有瘦娃吃完这种吃那种，最后还恨自己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 宋春看着今天格外能放开手脚的几个孩子，了然的笑了笑。 因为多了豆干的收入，这个月多攒下了将近六两银子，这还不算裘三爷给介绍的两个大单子。 眼看过两日就是中秋，宋春打算今天忙完就收摊休息几日。 “二弟，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过两日的入门试有把握吗？” “放心吧大姐，只要不让我写字，先生考我什么我都能背下来。” 宋夏收好摊子，转身笑道：“我看二弟肯定没问题，从小他记东西就快。” 这点宋春倒是认同，毕竟二弟可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紧张。 三姐弟说着话朝家走去，宋家门前此时却吵闹异常。 一个身着蓝色细棉布的年轻妇人正站在宋家门外跳脚。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敢打我家大宝，看我不把你脖子拧下来。” “是他先推了冬儿妹妹的。” “还敢还嘴，我让你还嘴。” “啪—” “啊—” 围观的两个妇人急忙过来拉住，劝道：“大山媳妇儿，这小孩子间打闹不是正常的吗？你这么对孩子下狠手可有些不对了。” 被叫大山媳妇儿的妇人猛的甩开了两人，瞪眼道：“敢情打的不是你家的孩子，你们不心疼是吧？在这给我装什么好人。” 两个妇人被呛声也没了好脸色，尤其是王桂兰，她家这段时间卖黄豆给宋家，多多少少也有些往来，这家孩子可不像是能欺负人的。 “谁不知道你家大宝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今天这事儿怨谁还不一定呢。” “我跟他家的恩怨，跟你有啥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哼—” 正争吵间，宋春三人推着平板车出现在了众人后，见自家门前又是孩子的哭声又是妇人的吵闹声，宋春忙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这是咋的了？”她见三个小丫头哭的可怜以为是她们出了什么事。 宋冬抽噎道：“她打了瘦娃哥，嗝～不怪瘦娃哥，是他推我瘦娃哥才动手的。” 宋春虽听的糊涂，但听明白瘦娃挨了打，拉过捂着脸的瘦娃一看，她杀人的心都有。 只见小小的人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清晰的五指印印在上面已经发红发胀，一看下手之人就使了大力。 瘦娃见大春姐红了眼，忙摆手安慰道：“不疼的，以前有人打的比这还重我都不觉得疼，真的！” 宋春一点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心疼了。 “二弟，你带着瘦娃去涂点药。” 宋秋瞪了还在张牙舞爪的女人一眼，拉着瘦娃和三个小丫头进了院。 “走什么走，我还没算完账哪，小崽子。” “我来跟你算”，宋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可憎的妇人。 “你算…啊—” 宋春没有收力，一个巴掌将妇人扇在了地上，又走过去扯住对方的头发迫使她昂起头来。 “不是要算账，怎么不算了。” “臭不要脸的小蹄子，放开我。” 宋春听话的放开了她，只是松手时用巧劲让她的头又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妇人被砸的眼冒金星，知道今天自己是占不到便宜了，当即哭嚎起来。 “没天理啊…欺负人啦…外来户欺负人啦…” 这时一道可怜兮兮的孩子哭声响起，“你儿子抢了冬儿妹妹的蜜饯还打了她，瘦娃哥心疼妹妹就推了你儿子一下，我们没有欺负人…哇—” 宋春看着哭的可怜的破衫心疼不已，上前将其搂在了怀里。 “我作证，是大宝先欺负了宋家的娃”，王桂兰站了出来，又温声道：“好孩子别哭了，人在做天在看，那等黑心肝欺负弱小的都得受报应。” 大山媳妇不忿还想撒泼，可四周的人都指指点点了起来。 “这大山媳妇儿也太不像话了，自家没理还上门撒泼。” “就是，那蜜饯多金贵的东西，要是谁跟我抢，我也得揍他一顿不可。” “大宝这孩子算是被养废了，平常小偷小摸的事可没少干。” …… 年轻妇人见自己打又打不过，吵又吵不过，爬起来灰溜溜的跑了。 没了热闹可看，众人也都散了，不过宋春这一巴掌却打响了她彪悍的名声，此乃后话。 “今天的事多亏了桂花婶子，进来坐坐喝口水。” “嗨～孩子打打闹闹的正常，我就是看不过去大山家的对孩子下死手，行了，我就不进去坐了，还得回去给你叔做饭呢。” 宋春将王桂花送出去了一段这才折返回来，而刚刚哭的凄惨的破衫早就雨过天晴站在门外等着她。 破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就是想起以前讨食时，只要他哭的可怜几分就会有心软的婶子给自己吃的，所以刚刚他才灵机一动使了个心眼。 宋春牵着他的手进了院子什么都没说，这些都是这帮孩子被迫学会的生存之道，她无权置喙。 院子里瘦娃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宋夏正拿着鸡蛋为其滚脸，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着黑心妇人。 宋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黑沉沉的眼珠盯着那处肿胀的半边脸。 三个小丫头已经止了哭声，但都围着瘦娃在给他伤处吹风。 瘦娃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说着“这都是小伤，啥事没有，不耽误我吃不耽误我喝的。” 宋春好笑的摇了摇头，“还惦记吃呢，你也是个傻的，看见她发疯还不跑。” “当然不能跑”，瘦娃小胸膛一挺，“我是哥哥，得保护妹妹。” 宋夏手下一用力，疼的对方又开始龇牙咧嘴，他不由莞尔，其实多几个兄弟姐妹也挺好的不是吗？ 第13章 宋秋使计“报仇” 院子里正说的热闹，就见丐仔三个也卖完豆干回来了，得知瘦娃被打的前因后果，放下竹筐就要去报仇。 宋春拉住几个小的，“我已经打了那妇人一顿，这件事就算过了，不可再去招惹。” 小毛还有些不忿，丐仔见宋秋看过来的目光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让这小子安静了下来。 宋春不放心瘦娃脸上的伤，感觉看着更厉害了些，便拉着人出去看郎中。 她这边一走，宋秋一个眼神递过去，呼啦啦五个小子都跟着进了屋，院中三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她们要不要也跟着进去。 宋夏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便牵着三个小丫头去了厨房。 “咱们不和臭哥哥玩，咱们去泡豆子去。” “夏哥哥，那你也臭吗？” 宋夏看着仰着头认真询问的小苦：“……” 屋里，六个脑袋挤凑在一起，小毛还义愤填庸的叫嚷，“我要揍他个丫的，敢欺负我兄弟，我…” 宋秋一个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再嚷嚷，把我姐嚷回来了看你还能耐不？” 小毛揉揉脑袋闭上了嘴巴，丐仔看着宋秋问道：“秋二哥是不是有法子？” 宋秋没回答，而是招招手让几人更凑近了些，一番嘀咕听的几个小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在厨房泡豆子的一大三小就见小六子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从橱柜里掏出一大捧蜜饯红着脸跑了出去。 宋夏看的很是无语，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要干坏事吗？ 院子里的宋秋见跑出来的小六子不由“啧”了一声，感觉有这小家伙在，他大姐肯定能发现他们的密谋，不过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报仇再说。 一群人出了院门奔东边跑去，那是刘大宝家的方向。 刘大宝正坐在自家门口咬红薯干，听着院里传出来的一阵阵咒骂直翻白眼。 都怪他娘没本事，说是给他要蜜饯，结果蜜饯没要来，拿破红薯干糊弄他。 正在这时，吃着蜜饯的小六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到了刘大宝对面站定小口小口的咬着手里的蜜饯。 刘大宝看的眼睛都直了，再看自己手里的红薯干更是没了滋味，他见附近只有小六子一人，喜滋滋的就抬腿跑了过去。 不想小六子见状也转身跑了起来，忽快忽慢的吊着后面的人，直到来到一片竹林才停下脚步。 “你…你跑啥？”刘大宝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大声质问道。 这时宋秋带着其他人也走了出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刘大宝笑的不怀好意。 刘大宝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小毛磨拳霍霍的就想上前教训这小子一番，却被丐仔拉住。 宋秋抛着手中的蜜饯，看着刘大宝蛊惑道：“蜜饯我家里多得是，我们几个都吃腻了，你想吃不？” 刘大宝原以为这些人是要揍自己，没想到是来给自己送蜜饯的，看来他娘没骗他。 “你有多少都给我送来，不然我还让我娘去揍你们。” “你娘打不过我大姐，这蜜饯她可要不来，要不你自己试试？” 刘大宝听的一脸懵，“啥意思？” “你和我们几个单挑，赢了他身上的蜜饯都归你，咋样？你敢吗？” 见刘大宝不说话，丐仔上手拉着宋秋道：“秋二哥咱们走，这小子就是个怂货，有这功夫咱们去找小胖多好，小胖说了就等着赢咱们的蜜饯吃呢。” 刘大宝看着作势要走的几人，又看了看小六子鼓鼓囊囊的前襟，狠狠的吞了口口水。 “我跟你们单挑，谁耍赖谁是孙子。” 宋秋和丐仔相视一笑，宋秋转过身故作为难道：“我想了想还是不和你赌了，我可听人说了你最是输不起，手磕破点皮都得回家找娘。” “哈哈……”小毛笑的最大声，还夸张的揉着肚子道：“原来刘大宝你还没戒奶呢，哎呦～奶娃娃可不能吃蜜饯，你还是回家找你娘喝奶吧。” 刘大宝被笑话的脸色赤红，本就是七、八岁的孩子哪里受的了这么激。 当下气哄哄道：“谁告状谁孙子。” “行吧”，宋秋装作勉为其难道：“那你挑个人，赢了那些蜜饯都是你的。” 刘大宝看了一圈，将目光放在了最瘦小的脏仔身上。 宋秋见他盯着脏仔瞧，微微勾起了嘴角，见他犹豫不决便开口道：“脏仔不能选，其他人你挑一个。” 刘大宝将脖子一梗，“凭啥不能选，我就选他。” 脏仔早就等着了，听到他的话便站了出来，刘大宝看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子心里得意不已。 而他现在有多得意，等一下就会叫的有多惨。 脏仔虽然长得最瘦弱，但以前在镇上讨食时为了少挨打，练就了一副灵活的身手。 现下就见刘大宝被他溜的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趁其不注意再踹上两脚，刘大宝蹲在地上捂着腿窝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们耍赖…我要换人。” 可惜换了破衫和小毛后结果还是一样，尤其小毛下手更黑。 宋秋见天色不早，担心他大姐回来发现不对，抬手拦住了还在挥拳头的小毛。 “你输了，我们还要回家吃饭今天就到这，以后你若还想赢蜜饯咱们就还约在这。” 说完，也不管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刘大宝带着几个小子跑了。 坐在地上的刘大宝哭的震天响，他现在腿疼、屁股疼，感觉哪哪都疼，更重要的是他这么疼还没吃到蜜饯。 他一瘸一拐的哭着回了家，刘盼弟见儿子灰头土脸的模样心疼坏了，急色道：“这是咋了？谁打你了？” 原本想告状的刘大宝想起竹林里说的话闭上了嘴，只能委屈的冲他娘喊道：“都怨你！” 刘盼弟看着哭着跑进屋子里的儿子，原本就憋着一口气的胸口更是堵得慌。 “死孩子，怎么跟你老娘说话哪…” 左右两院的邻居听着刘家院中传来的叫嚷声，都不屑的摇了摇头，又拎来自家小辈耳提面命离刘大宝远一点。 宋秋这边带着人急匆匆的跑回家，却好巧不巧的和宋春撞了个照面！ 第14章 难兄难弟齐受罚 宋春看着对面跑过来的一群小子，狐疑的看着宋秋问道：“你们干嘛去啦？慌慌张张的。” 宋秋当然不能实话实说，随机便想编个借口，只是不待他话说出口，就见几个蜜饯滚到了他脚下。 原来是刚刚跑的急，小六子的衣襟松散了几分，藏在里面的蜜饯全都掉了出来。 宋春看了一眼地上的蜜饯再看看对面有些心虚的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牵着瘦娃转身进了院子，几个小子也没了刚刚的志得意满，全都蔫搭着脑袋走了进去，唯有小六子进院之前还不忘把蜜饯都捡了起来，看的宋秋牙疼。 宋夏见大姐回来问了瘦娃的情况，得知没有大碍后放下了悬着的心，又看见如霜打茄子似的几个小子了然的笑了笑。 “被抓包啦？”宋秋看着幸灾乐祸的大哥撇了撇嘴，大不了再背一百遍的三字经，反正他也倒背如流了。 不想宋春不按套路出牌，听了前因后果后，竟夸他们兄弟齐心。 “既然你们兄弟几个这么齐心，又这么讲义气，那就一起背遍三字经吧，有一个人背不下来今晚就都别吃饭了。” 宋秋抬眼看了看对面五双懵懂的眼睛，心里一沉，他晚上还能吃到饭吗？ “秋二哥，啥是三字经？”小毛挠挠头顶炸毛的两缕头发问的甚是认真。 “三字经是学子启蒙必背的一本书，不过内容简单、字数也不多，咱们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丐仔一听是背书眼睛都亮了，他乞讨时路过镇上的学堂，那里的孩子都穿着长衫背着书箱，看上去格外的不一样。 正想着宋秋已经开了口，“人之初、性本善……” 他说一句，其他人跟着重复一句，不一会儿，小院中就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从院外路上经过的人，忍不住都要驻足听上两句再离开，为此附近的邻居都对宋家高看了一眼，毕竟在农家读书识字可不是件易事。 宋秋最开始教的还很是认真，到了最后竟有生无可恋之感，只因大家总是记住了上句就忘了下句，等下句学会了，上句又想不起来。 瘦娃坐在小木凳上，嘴里舔着糖人看着挨训的几个人笑的龇牙咧嘴。 脏仔轻哼了哼，“不讲义气的家伙”，宋秋回头看着悠哉悠哉的人也很是心塞，他们这样到底是因为谁？ “我看你这脸也没啥事，过来跟着一起学。” 瘦娃看了看手中的糖人，再想着那跟天书似的字眼，起身就奔宋春跑去。 “大春姐，我脸疼—” 宋秋看着窝在大姐怀里撒娇卖痴的人使劲翻了个白眼，“大宝他娘咋就没多抡他两拳”。 晚间，难兄难弟的六兄弟到底是没吃上饭，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宋春发现丐仔和小六子就很有读书的天分。 尤其是小六子，平时胆小怯懦的人背起书来口齿伶俐，记得又快又好。 宋春虽然想罚他们但也没真的打算饿他们肚子，所以看到瘦娃偷偷摸摸藏馒头的时候，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瘦娃回房时，不仅五个兄弟在，就连宋秋也躺在了矮脚床上。 六个人看见进来的瘦娃齐齐哼了声，调转了身子。 瘦娃嘿嘿笑着讨好上前，从怀里掏出还温热的馒头。 “嘿嘿…我不是不讲义气，我这不是为了给大家伙弄口吃的嘛！” 宋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看的他眼神开始躲闪，哎呦～他是真的不想背那劳什子书嘛！ “兄弟们，上—” “哎呦～哈哈…错了错了…哈哈…脸疼…哈哈…” 宋春听着屋里传出的嬉闹声，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希望这些孩子能成为彼此的牵绊，也能成为彼此的底线。 转眼中秋至，宋春起早做了一些月饼和藕夹，这些除了留下自家吃的，其余都是要拿走送礼的。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就来。” 她给三个小丫头梳好头发出了屋，院子里一大七小已经整装待发，这么看过去还真挺人丁兴旺的。 一行人锁好院子朝大路走去，那里有往返镇上和镇郊的牛车。 牛车上已经快坐满，他们一行十几个人还真坐不下，便只能等下一辆。 赶巧的是王桂兰也带着大儿媳去镇上，看到宋春笑呵呵的过来打招呼。 两家人一凑正好能坐满一辆牛车，今天因为是中秋，往返的牛车有好几辆，一行人没有等太久便等来了一辆空车。 王桂兰的大儿媳名为春菊，嫁到夫家还不满一年，此时坐在车上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宋春。 在家时她不止一次听婆母提起这位小娘子，听说这位甚是心灵手巧，靠着一手好厨艺养活了一大家子。 她又看了看满车的小娃，心里对这位小娘子更佩服了几分，她爹娘养活他们兄妹五人都吃力的紧，不想这位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养活了这么多孩子。 宋春能感觉到春菊嫂子对她的打量，但她并没有感觉到恶意也就装作不知。 到了镇上，她先是去酒肆买了两坛上好的桂花清酿，这才交代宋夏带着几个小子去逛街，她则带着三个小丫头奔杨柳巷而去。 这段时日裘三爷对她的生意多有照拂，她便想着趁中秋过来送些礼品，之前她倒是想过给裘三爷抽成，但对方执意不收，她便没有强求。 一路走过来，她发现杨柳巷这边的院子都不大，小的不过两三间屋子，大的也没有超过六间。 她按照打听来的消息，在临近巷口第五个小院门前停了脚步。 听着小院里传出的吆喝声，宋春猜应该是码头的那帮兄弟聚在一起过节。 她上前扣响木门，好一会儿才听到院里动静小了些，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应该是过来开门的。 张黑虎骂骂咧咧的朝门口走，“这个骆驼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俺们兄弟都喝了两轮了，你…呃—” 看着门外站的一大三小，张黑虎有一瞬没有反应过来。 “谁啊？”裘海见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不由好奇问道。 第15章 去杨柳巷送节礼 张黑虎侧开身子将宋春让了进来，裘海看清来人慌乱的站起身带翻了手边的酒杯。 正在喝酒的众人动作一滞，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张黑虎已经跑过来推搡着众人进屋。 一群汉子“哎呦哎呦”的叫嚷着进了屋子，小小的房间挤的众人不是你踩了我就是我磕碰了你。 “虎哥—咱们挤这干嘛啊，这宋小娘子咱们又不是不认识。” “闭嘴吧你，你懂个啥子，你们若坏了三爷的好事看老子不捶你们。” 一群糙汉子哪里知道裘海的心思，都不明所以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张黑虎喘着粗气骂了一声猪脑子，挤到门边开了个小缝观察着外面的情景。 裘海对于宋春的到来的确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杯盏狼籍的木桌更是有些脸红。 他搬来一条长凳，匆匆用衣袖擦了擦，局促道：“院子有些乱，委屈宋小娘子这边坐。” 宋春笑了笑，她今天不告而来是她失礼了才是。 “三爷不必忙活，我今天过来是送节礼的，这些时日多谢三爷关照我们生意，没什么好东西送，这些吃食都是自家做的，给三爷和兄弟们尝尝。” 裘海接过篮子，见里面不仅有中秋要吃的月饼、藕夹，还有两坛酒和一大块卤肉，这些东西不知花了她多少银钱。 “宋小娘子太客气了，这礼有些重了。” 宋春见对方误会了，含笑解释道：“除了酒其他都是我自己做的，没有花用多少，三爷安心收下便是。” 裘海听罢这才收下了篮子，又见宋春身边跟着三个小丫头，转身就想给几人找些吃食招待。 可桌上都是适合男子下酒的小菜且都已经是残羹冷炙，家里也没有备下的糕点、糖果，他有些懊恼的抿紧了嘴角。 宋春看出对方的窘态，开口提出了告辞。 “三爷你先忙着，我们就先走了，家里弟弟们还在街上等着我呢。” 裘海想留下人多呆一会儿，可也知家里现在不适合招待客人，便点了点头送几人出了门。 看着一大三小消失在巷口的身影，他这才有些遗憾的转身回了院子。 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群汉子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我的天爷啊，闷死我了…呼—” “赖子你是多少天没洗脚了，可熏死俺了。” “这可不能怪俺，麦子把俺鞋踩掉了，这鞋在哪儿俺还没找着呢。” “……” 张黑虎没理这群咋咋呼呼的人，贼兮兮的凑到裘海身边问道：“三哥，你和嫂子说啥了？” “闭嘴—”裘海眼睛一瞪，正色道：“别在外边瞎咧咧，坏了人家小娘子的名声。” 他摸了摸篮子的竹编花纹，低声道：“人家不过是为了感谢咱们照顾生意，来送一份中秋节礼。” “我的三哥哎～”，张黑虎压低声劝说道：“都说这烈女怕缠郎，三哥你也不能做了好事不留名啊，若不是有你照应，她在码头的生意能做的那么顺风顺水嘛，这些事你得说啊。” “我做这些又不是图她的回报！” 张黑虎喉头一哽，他三哥啥时候这么善心了，“那你不让她知道，她咋对你心存感激，还咋那个以身相许。” 裘海苦笑一声，“虎子，她和咱们不一样，听说她打听了好久教书先生的事，就为了送弟弟去读书，这读书人家讲究清贵，咱们这种…人还是离人家远点的好。” 说起这个张黑虎也住了声，他们看着风光但做的买卖并不光彩，不要说读书人恐怕普通百姓人后也是看不起他们的。 “三爷、虎哥，过来接着喝酒啊。” 两人整理好情绪，拿着篮子走了过去，众人见有好酒好肉更是喜上眉梢。 有那识货的不由惊呼：“宋小娘子够大方的，这方家酒肆的桂花清酿要三钱银子一坛呢，今天我可有口福了。” 闻言裘海伸手将篮子里的两坛酒和一封月饼拿了出来转身进了屋。 众兄弟看的面面相觑，三爷啥时候这么小气了。 张黑虎给了嘀嘀咕咕的众人一人一巴掌，“有肉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爱吃不吃。” 几人回过神，拿起刀子割下一片卤肉扔进了嘴里，惊呼道：“都尝尝，这卤肉做的可比小白楼的还够味。” 张黑虎闻言也伸手撕了一块扔进了嘴里，软烂香浓、口感丰富，吃的他眼睛一亮。 “哎～”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如今他越发觉得这宋小娘子若能做他嫂子就好了。 宋春这边带着三个小丫头去和大部队汇合，因为中秋的原故今日镇子比平日更热闹几分。 听说晚间还会有打铁花、燃灯等活动，但宋家都是半大孩子，宋春担心看顾不过来，这才决定白日带着他们来逛一逛。 “大春姐—我们在这呢。” 宋春抬眼看过去只见一大七小缩在一个布庄拐角，她看的好笑，走过去好奇问道。 “你们不去逛一逛摊位，都躲在这里干嘛呢？” 提起这个宋夏也是无语的很，才走了几个摊位，这几个小子说什么都不走了，坚持站这等着他大姐。 “大春姐咱们别逛了，今天中秋，摊位卖的东西比往日贵了好几文，一条红绳都卖到了五文，也太黑心了。” “既然出来了，就别计较那几文钱了，难得的团圆节，咱们都撒开手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今天我给你们付账。” 几个小子互相看看还是有些犹豫，还是宋秋拽着小六子的衣领先走了出去。 “盯着糖糕看的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姐—我要吃两块。” 宋春失笑的摇了摇头，领着一群人跟了上去。 一路走一路逛，宋春带着大家伙儿吃了糖糕、胡麻饼、粉饵和太阳酥，又喝了杏仁粥、姜蜜水。 见她又有要去下一个摊子的趋势，几个小子七手八脚的抱住了她的腰。 瘦娃可怜兮兮的看着宋春指着自己肚子道：“大春姐，吃不下了，你看—” 宋春看着眼下鼓溜溜的小肚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说实话她还挺享受这种购物的快感和满足感！ 第16章 街头遇“故人” 因为过两日宋秋就要去见先生，宋春一行人又接着去了成衣铺，她不仅要买宋秋穿的长衫，还得为家里所有人都置办两身冬衣。 宋家大大小小十二口人，靠她自己缝制不知何时才能穿上身，因此她才弃了布庄选了成衣铺。 宋春如今手里虽有些存银，但要花费的地方更多，也因此她给大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细麻衣，唯有三个小丫头一人得了一身细棉布裙。 饶是如此，成衣铺的掌柜娘子也笑的合不拢嘴，一下子卖出去几十件，这可是个大主顾。 宋春离开时，还得了掌柜娘子送的一小包碎布头。 买完衣服他们又接着去书坊，若宋秋被先生看中，当日就会被留下授课，所以笔墨纸砚这等物件都要提前备齐才行。 书坊里虽有不少读书人在走动，但都鸦雀无声，宋春带着宋秋走了进去，其他人留在门外等候。 春风堂是云水镇最大的书坊，即便如此，里面也不过是寥寥几本启蒙书籍、四书五经，更多的是话本、画册。 宋春看了一圈眉头紧皱，她越来越理解寒门难出贵子这句话，就拿这科举来说，连最基本的应试书籍都不是那么易得，更枉说其他。 她不由想若能让二弟拜入范先生门下就好了，只是可惜，她打听了许久这云水镇都没有姓范的教书先生。 原书中也没有详细的交代过这位大儒的落脚地，只提过一句男主和落脚在云水镇的范大儒失之交臂，因此多走了不少弯路。 宋春收回心神，不管怎样过好眼下才是正经，起码现在她能让二弟堂堂正正的去学堂。 她对笔墨等物并不了解，在书坊掌柜的建议下，买了一刀毛边纸和适合孩童用的羊毫笔，又买了石砚和墨锭。 等结账的时候，宋春被惊得直直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都说农家子读不起书，只她买的这点子东西就花了二两有余。 书坊外，丐仔探着身子看着里面，对于能够去读书的宋秋他是羡慕的，但他更知道如今自己可以吃饱穿暖就该知足，读书这件事可不是他该肖想的。 “抓贼—抓贼啊—” 一个身穿灰布短打的小厮一边跑一边大喊。 丐仔站在石阶下来不及躲闪便见一个人影和自己撞了个满怀。 幸好宋夏在一旁伸手抓住了他，不然定要被撞飞不可。 这么一撞，正在逃跑的小蟊贼被绊倒在地恰好被后面追赶上来的小厮抓了个正着。 “小子挺能跑啊，敢偷我们老爷的荷包，你是活腻了吧。” 话落便是一阵拳脚相加，这时落后的另两个小厮也围了过来。 “大爷小的知错了，荷包在这儿，一个子儿都不少，饶了小的吧，求求大爷。” “坏了我们老爷的兴致，还敢求饶，给我往死里打。” 瘦娃几个小的顾不上看热闹，都围着丐仔看他是否受伤，恰好宋春这时买完东西走了出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 “没事大春姐，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买完东西咱们就回吧。” 宋春见他的确没有大碍，这才带着一群小的往回走。 丐仔落后几步，回头看向还在向小厮求饶的贫娃，面无表情的转身去追前面的众人。 有些人，让他一辈子在泥潭中挣扎不可脱身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回去的路一行人并没有坐牛车，几个小的嚷嚷着吃多了要消消食，宋春知道定是今天自己花了不少银钱，孩子们看着心疼了才如此。 一路上几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的趣闻，都兴致盎然的很。 宋秋放慢脚步来到丐仔身边，轻声问道：“刚刚那个挨打的人你认识？” 丐仔豁然抬头想否认，可看着眼前这个洞若观火的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贫娃与他们之间的过节简要的说了一遍。 宋秋点了点头，并没有就这件事说什么，反而说起了另一件让他瞠目结舌的事。 “我姐说要给你们几个办户籍，放在我们宋家名下，问我和大哥的意见。” “我说都可以，大哥也没意见，大哥说多几个弟妹家里以后会更有人气。” 丐仔眼泛泪光，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他们是乞儿但又不是世代行乞，所以他们连丐户都不是，而是实实在在的黑户。 这也是为什么贫娃那些乞丐能欺负他们的原因，因为就算将他们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过问，他们就像行走在世间的幽灵，没有存在过的证明。 宋秋猛拍了他一巴掌，低声道：“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要看你感动的泪眼婆娑的，你要明白等你们有了户籍就不一样了，你们是实实在在的良民，跟贱籍的丐户有着天壤之别，以后只有那个贫娃躲你的份，懂我的意思吗？” 丐仔连连点头，宋秋狐疑的问道：“你懂啥了？” “啊？”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宋秋心累的叹了口气，气呼呼的迈步朝家走。 宋春看到也没在意，家里孩子多了，难免有发生口角的时候，不过大多都是早上闹完晚上又挤进了一个被窝。 落后的丐仔满脑问号的抓了抓头发，不知秋二哥为何生气，他快步追赶上去真诚的对着宋秋道：“秋二哥，我真懂。” 宋秋看着对方澄澈的眼眸，低声骂了句，“你懂个屁”！ 他暗暗叹了口气，便宜弟弟太单纯，还得他这个当哥哥的给他出出气才行。 不过他不急，以后他就会在镇上读书，不怕没有机会整治对方。 丐仔不知宋秋的心思，他一路都沉浸在自己即将落户宋家的这件喜事里。 一行人到家，宋春刚关好院门，就见丐仔“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怎的了？” 丐仔唤来几个小的一起跪下，这才对宋春道。 “秋二哥说大春姐要把我们放在宋家名下成为宋家人，大春姐的恩情丐仔这辈子都还不清，我…我只能给您多磕几个头。” 宋春看着此起彼落的磕头声头大的很，又嗔怪的看了宋秋一眼，她竟不知她这个二弟的嘴跟棉裤腰一样松！ 第17章 一家团圆庆中秋 宋秋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移目光看着天上的白云。 宋春伸手把面前的孩子一个一个扶了起来，最开始她是因为共情二弟才帮了这些孩子一把，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宋家的一份子。 “以后不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只要你们一直走正路，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大春姐，你给我们换个名字吧！” 宋春一怔，看着丐仔坚定的眼神，想着是该换个名字，不然上户籍后这名字是伴着一辈子的。 只是这也难为坏了她，一个名字好想，这整整八个人的名字却不好取。 她想着既然以后他们是一家人，那就要跟自家弟妹的名字有些关联才好。 “我们四姐弟的名字是按一年四季而来的，我想着要不你们的名字就从这一年四季中的二十四节气中来选吧。” 几个小家伙自然没有异议，宋春便在其中选出了八个作为这些孩子的新名字。 分别是惊蛰（丐仔）、清明（瘦娃）、谷雨（脏仔）、小满（破衫）、白露（小苦）、寒露（小怜）、霜降（小毛）、小寒（小六子）。 几个人得了新名字都欢喜的很，高兴的情绪总是最容易感染人的，宋冬虽不懂大家为何因为一个名字就能笑成这样，但并不耽误她拉着白露、寒露的小手一起笑眯眯。 “咱们也算应了这团圆节，今天起咱们就成了真正的一家人了，我看合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我觉得大哥说的有理！” 宋春见一群人都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拍手道：“是该好好庆祝，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几个过来先给爹、娘上柱香。” 宋父、宋母的牌位放置在堂屋的东侧，那里是宋夏亲手打造的木阁，牌位前是今日出门前宋春放在那里的月饼和酒水。 宋春先是燃了三炷香跪在牌位前拜了拜。 “爹、娘，今天是中秋，我和弟弟妹妹们一直在一起，我们过的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另外，今天我们又添了八位亲人，他们都是善良勤奋的好孩子，若你们还在也定会喜爱他们的。” 惊蛰几个孩子跪成两排，冲着牌位磕了三个响头，齐齐喊了一声“爹、娘”。 而原本还笑的合不拢嘴的几人，现下却都抽噎出声。 “我们有爹有娘了，我们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以后别人再问我名姓，我再也不用胡诌了，我姓宋，我叫宋谷雨。” “等一下我就要去找刘大宝，我要告诉他，我不仅有爹娘，我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赢不了我！” “……” 宋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几个孩子又哭又笑，唠唠叨叨了好久。 虽然他们年岁都不大，但他们比很多人吃的苦都多，此时的心情恐怕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说好了今天要庆祝，宋春便打算晚饭做的丰盛一些。 宋夏拿着柴刀在院中把木柴劈的“啪啪”响，谷雨和小满来来回回的把木柴往厨房搬。 清明早早的占好灶口的位置，抢了烧火的活计，又怕大春姐误会他偷懒，急急解释道。 “大春姐，我多看看你是怎么做菜的，等我学会了，以后咱们家的饭食我来做。” 宋春呼噜他脑袋一下，笑着应了下来。 之前她以为清明爱吃，孩子心性所以总嚷着要学厨艺，但这么多天她观察下来发现这孩子是真的上心。 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她不是迂腐的人，并不认为只有读书才是出路。 不论是什么手艺，学会了只要能养活自己就是能耐的。 惊蛰拿着处理好的鱼兴冲冲的走进来，递到宋春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 宋春从善如流的夸赞了一番，惹的小子红着脸又跑了出去。 宋秋看着一群人在厨房里跑进跑出，后知后觉的发现就他在游手好闲。 他走进厨房见只有三个小丫头那里还有位置，走过去想看看能做些什么。 宋冬纠结的看了二哥一眼，挪挪小身子挡在了他面前，宋秋看的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第一道菜已经做好，酸酸甜甜的糖醋肉一出锅，惹的几个孩子齐齐吞咽了一口口水。 宋冬将早就准备好的小碗伸向前，里面便躺进了三块糖醋肉，她拉着白露、寒露的手走到一边去尝味道。 嘴里吃着肉还不忘防备的看着宋秋。 “大姐下一道菜还是我们来尝味道，二哥舌头不好使，尝不出味儿对不对。” 这时宋秋才知这小丫头一直防备自己是为了啥，他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迈步走了出去。 众人齐心协力做了一桌丰厚的中秋宴，这时天色已经发暗，宋春点了两盏油灯，将堂屋照的甚是明亮。 中间的木桌上摆的满满当当，有鱼有肉有时蔬，还有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的菜色。 香味扑鼻，馋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但他们全都做的端正等着还在收尾的宋春。 擦着手进来的宋春见状，抬手招呼道：“都拿起筷子吃，有些菜凉了味道就差了。” 见大家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匆匆掸了掸衣服坐了下来。 将一筷子鱼肉送进口中，她笑着道：“开饭—” 十几双筷子齐齐伸了出来，不少还双双撞在了一起，不过这时可没人会谦逊，你抢我的、我夺你的。 热闹的气氛让宋春都不由的多吃了一碗饭，几个孩子更是吃的肚子溜圆。 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宋春这才拿出白日买的桂花清酿。 中秋，要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一起赏月，但几个孩子年纪小，她只给宋夏和自己满了一杯，几个小的只给倒了浅浅的一杯底让他们尝个味。 “我记得咱娘最拿手的就是酿这桂花酒。” 宋夏的话让她不由想起了那个记忆深处中的女人。 “只是可惜当时我没有好好学，不然以后中秋就能喝到咱们自家酿的桂花酒喽！” 夜色如墨，月亮高悬在夜空之中照亮了屋外的一方小院，坐在木桌前的众人却齐齐陷入了沉默。 正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第18章 宋秋求学，闵夫子考教 日光和暖，宋家一早就开始忙碌不停，只因今日是宋秋去求学的日子。 宋夏将自己亲手打好的书箱拿出来，又把笔墨纸砚等物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 宋春看着身穿长衫梳着总角的二弟，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就怕有什么错漏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惊蛰几个小的也围在一旁叽叽喳喳，霜降还学着夫子的口吻想考教一番，可惜最后自己错背了两处被发现，还被宋秋惩罚背书。 不过经霜降这么一闹，宋春心中反而放松了许多。 “放心吧大姐，我会好好表现的。” 宋春将书箱背到他身上，最后嘱咐道：“若闵夫子收下了你，在学堂要认真学习不可生事，真有人欺到你头上，回来告诉我，不要鲁莽从事。” “等你下了学堂，若没看到你大哥，就耐心等一等，不要自己回来。” “这里是十文钱，你收好。学堂里不管饭食，中午你在附近自己买碗面垫垫肚子……” 宋夏见大姐还有要说下去的样子，忙阻拦道：“姐，再说下去就真的误了时辰了。今天咱们不出摊，我在镇里等着二弟，放心，定会没事的。” “好好好，那你们快去吧。” 兄弟二人出了门，朝着牛车方向走去，今天不是年节，坐牛车的人并不多。 坐在牛车上的邻里看到背着书箱的宋秋都会打听两句，得知是去求学都会说上两句吉祥话。 同时他们心中也都惊讶不已，没想到破破烂烂的宋家竟有家底能送孩子去上学堂。 二人在镇口下了牛车，顺着宋春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闵夫子是云水镇唯二夫子之一，他身怀秀才功名，因为年纪颇长已断了继续科举之心。 而宋春最看重的便是这位夫子的人品，经过几番打听镇上人都说闵夫子教学严明，学规严谨，唯有一点便是若想入他的学堂，定要通过他的考教才行。 夫子宅坐落在后巷僻静的一角，兄弟二人站在门前，看着探出院墙的几枝松柏定了定神。 宋夏上前扣响了门环，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驼着背的老汉走了出来。 不待宋夏开口，老汉便问道：“可是来求学的？” “正是”宋夏点头如捣蒜，这时宋秋也上前对着老汉行了一礼。 “你们跟我来吧。” 老汉走路很慢，兄弟二人也趁此看清了小院的全貌。 墙角处是一棵松柏，正是他们在院外看到的那棵，树下有一方石桌，不是石匠雕刻的那种，更像是在山中搬回来的大石，不规则的四角反而更显意境。 顺着青石板路走过去是几间青砖屋舍，里面传出阵阵诵读声，这里应该就是每日授课的地方。 顺着游廊又穿过一片细竹林是两间木屋，老汉让两人在此处稍等。 宋夏弯腰应承下来，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放低了几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见老汉带着一对父子走了出来，看样子也是来求学的人。 宋夏见对方脸色不好，猜想应是没有通过考教，他心中一紧，不知自家二弟会如何？ 二人随着老汉进了木屋，并没有见到夫子，这时老汉上前请道。 “这位郎君还请在此稍后，小郎君请这边来。” 宋秋放下书箱又正了正衣衫这才迈步跟了上去，宋夏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局促不安的半坐在木椅上。 这边宋秋跟随老汉进了另一扇木门，他这才见到长姐口中的闵夫子。 闵夫子看上去已到知天命的年纪，面容清瘦，眼眸平静无波，额头的几道皱纹让人看上去觉得此人甚是严厉。 他身着深蓝长袍，坐在几案后的身姿甚是端正，饶是早慧的宋秋，此刻心里也有几分打鼓。 他收敛心神上前行了一礼开口道：“学生宋秋拜见夫子。” 一句话让闵夫子扬了眉，觉得此子有些小聪明，但求学一道靠点小聪明可不行。 “来此之前想来你家人已打听清楚我这里的规矩，今日你能不能入我门下还要看你资质如何！你之前可曾读过书？” “回夫子，不曾。只家父在世时教我背过三字经。” 闵夫子眉头一皱，此子看上去已有八、九岁，竟连蒙学都不曾学过。 “那你就把三字经背来我听一听。” “是，夫子。人之初，性本善……” 闵夫子闭上眼睛听着对面的诵读声，字音准确、节奏停顿精准，整篇背诵也甚是流利，他心中满意了两分。 宋秋从夫子面色中看不出是否满意，只能更加认真对待接下来的问题。 “你可知这文字之义？” 宋秋难得露出两分孩童的窘态，低声道：“学生不知。” 闵夫子倒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言道：“求学一途如佛家修行，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住诱惑，若只为安身立命想来你家中长辈也不会把你送来我处。” “可科举一道不仅要有天赋更要有常人所没有的毅力方能求得几分结果。” “接下来，我背诵一段《大学》中的内容，你能记住多少就说多少，这背诵是你读书要走的第一步。” “是，夫子。” 闵夫子点了点头，抚着自己的胡须这才开口言道：“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治国在其齐家。” 宋秋听的眼眸发亮，等到闵夫子止了声还有些回不过神，只因夫子诵读的韵律让他着迷，他更坚定了自己要拜师的决心。 “可有难处？” 宋秋回过神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故治国在齐其家。” 声落，室内寂静无声，宋秋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几案下闵夫子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袖袍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他没有给宋秋喘息的机会，又分别将《论语》《中庸》《孟子》中的一段背诵出来考教。 宋秋无一例外的都背诵了出来，不仅一字不差，就连他句读停顿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甚至在最后一段中故意读错了一处，而对方的确也在同样的地方犯了一样的错误！ 第19章 宋秋入学，新品酸辣土豆粉 闵夫子心中一动，此子恐怕有难得一遇的过目不忘之能。 他虽心喜，但也知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在科举路上半途便折戟沉沙。 “不算愚钝，今日你便留下吧，记得告诉你家人三日后带你过来行拜师礼。” 原本见夫子面无表情的宋秋心中难掩失望，听到夫子这番话后欣喜的笑道：“多谢夫子，学生定刻苦钻研学问，不坠夫子之名。” 闵夫子难得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宋秋随老汉出来后跑向自家大哥，将自己经过夫子考教的事说了。 宋夏也高兴的很，但他始终记得这是秀才老爷的屋子，压低声音勉励了宋秋一番，便和老汉提出了告辞。 他一走，宋秋背起书箱跟着老汉的脚步去了课室，这时他才知老汉是夫子宅的管家，大家都叫他福伯。 “我家老爷收学子的条件严苛，所以这学堂的学子并不多，小郎君进去后自寻一空处落座即可。” “多谢福伯。” 宋秋迈步走进课室，只见里面既有快要弱冠的少年，也有不过五、六岁的垂髻小儿。 年龄大的还在目不斜视的诵读文章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有所好奇，唯有后面几个小的眼睛咕噜噜转从书后偷偷伸出一个小脑袋。 整个课室只有十几位学子，还有三处空的座位，他正观察思量自己坐哪里时，就见后面的小胖子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可能是怕他没有发现，还发出一阵鸟叫声，不待他走过去，闵夫子已经背着手走了进来。 宋秋明显发现课室里的学子坐的都更端正了几分，就连诵读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啪”夫子将戒尺在案几上一拍，所有人都止住了声。 “闵怀远去堂外罚站，其余人十篇大字明日课前交上来。” 刚刚还活跃的小胖子蔫搭搭的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宋秋，找位置坐下。” 宋秋看了看门口，背着书箱走到了最后面，坐在了闵怀远左侧的那个空位。 “收起书跟我一起诵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 宋夏出了夫子宅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绕到侧墙在墙根处蹲了好久，听到院中隐隐传出的读书声他乐的合不拢嘴。 只要想到自家二弟是这些读书郎中的一员，他的心都火热了起来。 直到腿脚发麻，他才撑着院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远处的茶棚走去。 宋家这边，一上午宋春都有些魂不守舍，即便几个小的在身前卖乖，她也总是走神。 直到太阳划过正午还不见两兄弟回来，她的心才落到了实处，也有心情去干手头的事情。 “惊蛰、清明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把地蛋搬过去。” “嗳—来了大春姐。” 几个小子兴冲冲都跑了过来，宋春站在地窖下面将一筐筐地蛋举上去，上面的人两两一组接过地蛋。 “大春姐，这地蛋是要做啥子的？” 宋春歪头躲过筐低漏下来的土块，这才回答道：“做土豆粉，等晚上的时候给你们做碗尝尝，若你们都觉得好吃，咱们就拿到码头去卖。” 一听说又有好吃的，几个人干的更是起劲。 宋春爬出地窖，掸落身上的灰，这才拿出两个大木盆开始清洗地蛋。 幸好有几个小的帮忙，不然这么多土豆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 为了省事，她把所有土豆都切成了小丁，用石磨磨成浆，几个小的争前恐后的朝石磨上添土豆丁。 “这和磨豆子可真像，大春姐是不是也要熬煮压成块才能吃。” “咱们这次是要做成粉条，先要做出粉，再像和面一样做成面条一样的东西。” 清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宋春看着小家伙煞有其事的模样会心一笑。 一群人玩玩闹闹的做着活时间过的很快，宋春刚将土豆淀粉沉淀好，便见宋夏两兄弟归了家。 几个小的比宋春动作还快，呼啦一下就把宋秋围了起来。 “秋二哥你是通过夫子的考核了吗？你是不是以后每天都要去学堂？” “秋二哥今天夫子都考你什么了？你都答上来了吗？” “哎呦～别挤，秋二哥学堂里的同窗好相处吗？他们欺负你没？谁要是不长眼惹到你头上，你告诉我我去揍他丫的，哎呦—” 宋春上前给了霜降一个暴粒，横着眼睛道：“以后再口出污言我可不会轻饶你，还有你们都听好了，我不求你们多博学多识，但起码的礼义仁信定要晓得。” “如今二弟入了学堂也不能一味死读书，以后每天回来后给他们讲半个时辰的学。” 还不等几个小子哀嚎，宋春又指着最后面的三个丫头道：“你们也跟着读书识字。” 原本愁眉苦脸的清明看着三个小豆丁，心中隐隐有点宽慰，学就学吧，他总不至于还比不过这三个吧。 宋夏见闹腾的几个小子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才上前问道：“大姐这是要做什么？” “天气转凉，咱们的菜不能保温，最近几天生意变淡了不少，而且好几个摊位都在效仿咱们，这总归不是啥好兆头。” “我研究了一下，想试着做土豆粉来卖，喏—就是用这些地蛋做出来的，今晚我做出一些咱们自家尝尝，若味道可以，这个冬天咱们就卖它。” 宋夏听的一知半解，不知这土豆粉怎么做出来的，但他对自家大姐有着一股盲目的自信，觉得这生意肯定能行。 因为做土豆粉需要压制粉条的工具，如今宋家没有，宋春便只能用手搓。 好在是自家吃，也不用讲究品相，不过宋夏得知做粉条还需要一些工具，一刻都等不得，详细询问样式后便出门去了木匠家。 宋春这边将搓制好的土豆粉条下到翻滚的沸水里，等粉条漂上来后快速捞出过两遍凉水。 接着她开始炒制做酸辣土豆粉的配料，等宋夏回来时便闻到满院都是让他口舌生津的霸道香味。 他快步向堂屋走去，现下无须去尝他心中已万分肯定这个土豆粉定会在码头火爆起来！ 第20章 宋秋拜师闵夫子，土豆粉开卖 堂屋里大家都伸着脖子等宋夏回来，见到他进来的身影都乐的见牙不见眼，终于能吃饭了。 宋夏都等不及洗手，抓起筷子就挑了一筷子土豆粉送进了嘴里。 “嚯—姐你咋想出来的，这也太香了。” 他忍不住嗦了一口爽滑的土豆粉，又喝了一口酸辣的汤底，忍不住“啊—”了一声，见桌子中间还有蒸好的大馒头，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大口。 今晚的馒头宋春是加了过滤后的土豆渣，不仅口感蓬松暄软还有一股土豆的香气。 她见大家都吃的抬不起头来，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其实她也挺喜欢这酸酸辣辣的口味。 不过若是拿出去卖，里面还要加上一些配菜才好。 这两天她一面准备宋秋的拜师礼，一面做出不少的土豆粉晾晒出来，这样拿到码头去卖的时候既方便还不易被偷师。 到了拜师这一天，宋春和宋夏一起跟着宋秋到的夫子宅。 还是福伯来开的门，见宋夏手中提的东西便知是行拜师礼的。 他带着一行人依然到了那两间木屋前，不过这次却进了另一间。 闵夫子已经等在了这里，三人分别上前问好。 闵夫子好奇的打量了宋春两眼便移开了目光，这两天拜他那个聒噪的小孙子所赐，他对宋秋的家境了解了几分。 听说为了此子求学的事，他长姐颇为费心，有此眼界的女娘在想来家业可兴。 他转头看向正堂中挂的那幅孔子像，招来宋秋道：“向孔圣人叩头行礼。” 宋秋依言上前拜过孔子像后，又在福伯提点下对着闵夫子行三拜九叩大礼。 在大靖师徒如父子或者说从某一方面来讲亲密关系更甚父子。 虽说闵夫子只是宋秋的启蒙夫子，但今天之后他都要像对父亲一样尊重、孝敬夫子。 闵夫子喝过宋秋敬上来的茶后，威严的说道：“学问之道，贵乎勤奋。晨兴夜寐，不可有须臾之懈怠，书须多读，方能博学广闻，字须多写，方能笔走龙蛇，理须多思，方能融会贯通。今日汝既拜入吾门，当知求学之路漫漫，戒骄戒躁。”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这时宋春将准备好的束脩和拜师礼呈上。 “多谢闵夫子收下小弟，我和大弟定会日日督促他上进，不负夫子期望。” 闵夫子抚着胡须点了点头，当看到拜师礼里面的肉干时心里更是满意了几分。 拜师有六礼，其中里面的肉干代表的便是谢师恩，不过如今大部分人图省银省力都是送一条鲜肉。 像宋家这样色泽油润又规整的肉干他已多年没有收到了。 而这肉干的确花费了宋春不少心思，这肉里没有一点筋膜是她一点一点清理出来的，为了增香她还特意去山上寻了柏树枝来熏制。 要知道离镇郊最近的山都要走上两个时辰，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他含笑又对着宋春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到内间取来一个布包。 “这是为师的回礼，每个学子都有。” 宋秋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只见里面是六本书，分别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弟子规》和《增广贤文》，都是他如今要用的书。 宋春也是惊讶不已，这几本书恐怕比她给的束脩还贵。 闵夫子笑笑，“这是我年少时的手抄本，不值什么钱。” 宋秋却不这么认为，他虽只匆匆翻了几页，但那注脚释文他可是看到了的，这些岂是用银钱可以衡量的。 “多谢夫子”宋秋上前深深揖了一礼。 “多谢夫子”宋春和宋夏也忙道谢。 福伯送宋春姐弟出门，看了她怀中的包袱一眼，他家老爷还是第一次回如此贵重的礼，以往都是笔墨等物。 要知这样带有释文的书籍是可传家的，看来此子是入了老爷的眼。 宋秋只留下了三字经，其余的都在宋春怀里，她像捧着什么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前。 宋秋正式拜了师入了学堂，宋家的码头摊子也重新支了起来。 不少搬工围过来嚷嚷着：“我说宋小娘子，你这生意怎么还做两日休两日的？盼的俺这双眼睛都快花花了。” “我说老许，昨天我可看见你在徐寡妇摊子上嗦面嗦的溜溜响，你这眼睛恐怕是看人家看花的吧！哈哈……” “哈哈……” 码头上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这些糙汉子更是口无遮拦，啥都能调侃上两句，宋春早就习惯了。 “让几位大哥久等了，最近忙着我弟求学的事，这才停了几日摊子。” “不过今天我这儿出了新菜色—酸辣土豆粉，等下你们都尝尝给提个建议，我也不让几位大哥这几日白盼，我再每人送个豆渣窝窝头咋样？” “那我可得尝尝，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东西。” “给我也来一碗…” 宋夏已经将锅支了起来，宋春将一大勺猪油、辣椒和藠子放进锅里翻炒又加了自己特制的酱汁这才加了一锅的水等待烧沸。 这时香味已经在周围漫开，不少闻到香味的人都寻了过来。 水开后烫熟土豆粉速度明显快了不少，碗中铺上几片菜叶，两块豆干还有一块煎鸡蛋，土豆粉倒上去淋上一小勺醋汁，再填满一碗锅中的汤，香味扑鼻的酸辣土豆粉便做好了。 等着的人早就迫不及待的端着碗蹲在地上吃了起来，由于吃的急还被烫的叫了一声。 吃过的人都满嘴夸赞，不仅是因为味道好还因用料实惠，这里又是豆干又是鸡蛋的，还放了那么多的猪油，这碗的油水可是足足的。 姐弟二人忙的满头大汗，但都高兴的合不拢嘴，最后剩下一些土豆粉宋春也没有卖，做了两碗让宋夏送去了窝棚那里。 她洗刷好锅，又把地上的灰烬打扫干净，边等着宋夏边思量着家里买地的事。 家里能下地的人只有她和宋夏两人，田地就算要买暂时也只能买个两亩地。 这摊买卖趁着农闲也能做几个月，毕竟光靠两亩地可养不活一家子人。 虽说有着商户不可科考的规定在前，但只要她买了田地，出来摆几天摊倒也无人管，但等到宋秋参加科考后就另当别论了！ 第21章 裘海送香膏，宋春请人 宋夏回来时手中还拿了两个小木盒。 “这是裘三爷给的，说是用来抹手防干裂的。” 宋春拿过来一看小木盒子里是乳白色的膏体，闻着很是清香。 “这东西定不便宜，怎么给你你就收了。” “我没想收，裘三爷说是船上管事给的，他一个糙汉子用不上，扔了又太可惜，让我拿回来用。” “姐，你留着用吧，我一个男的抹上这个香兮兮的成什么样。” 宋春想了想东西都收了也不好再送回去，大不了以后多给送些吃食过去。 “让你抹手又不是抹脸的，正好现在天冷风大，回去大家伙儿都抹抹。” 二人推着车子回了家，宋春更是没把这件事放心里，她也就更不会知道这是裘海特意在船上买来的，在整个宣化县都买不到这样的膏子。 同时宋夏带回来的还有豆干的大生意，也是裘三爷在船上给牵的线。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但宋春却为此犯了愁，家里虽有几个小的帮忙，但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她不可能让他们做重活。 但只靠着她和宋夏又做不出这么多的豆干，更何况还有每日要做的土豆粉。 之前几天虽晾晒出了一些，但也坚持不了几日，而且家里的土豆也用完了，还要买地蛋，也要买做豆干的黄豆。 宋春现在是真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 “哎—”宋夏深深叹了一口气，“若二弟以后能考个秀才功名就好了，那样家里就能养奴仆，也不怕这些活计没人干。” 宋春听的眼睛一亮，对啊，她请个人回来做几天活儿不就好了。 她拿了一把土豆粉放进小篮子里挎着就出了院门。 这些邻里她最熟悉的就是桂花婶，她便想着问问对方家里有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 王桂花正在院里挑豆子，嘴里还哼着小调，一看心情就好的很。 她也的确高兴，前几天家里的大儿媳诊出了喜脉，这可是他们老吴家的第一个孙辈，她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桂花婶在家吗？” 听到敲门声王桂花抬身快步走了过去。 “来了来了—呦—宋家丫头，你今儿咋有功夫来串门？” 不怪她这么问，左右邻居就没有不夸这小娘子的，手脚勤快还能赚钱，谁家像她这么大的丫头不寻着空偷个懒，但谁都没见她出门闲逛过。 “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桂花婶别见怪。” “就你这丫头外道，有啥事尽管说，婶子能办的肯定帮你办喽。” “那我先谢过婶子。”“这是我最近新做出来的粉条，炒着吃或炖着吃都行，给您拿点尝尝。”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不怪我家你叔总夸你这丫头，真是个心灵手巧的，我咋就没生出你这么个能干的丫头，哈哈…” 王桂花拉着宋春进了堂屋，这才问出要她帮啥忙。 “婶子您也知道我在码头摆个摊子，最近有船上的人看中我家豆干，要多买些运到临县去卖。”“但我家就这么两双手，哪里忙的过来，便想着过来问问婶子家里有没有空闲的人能帮着忙几天，工钱照付。” “嗨—我还以为啥大事，放心吧，你说哪天要用人，我让你大哥过去，不用你付工钱。” “那哪里行，吴大哥也要挣钱养家的，我可不能占咱自家的便宜，该多少就多少，那大哥明天没活的话就过来？” “行，肯定去。”王桂花笑的合不拢嘴，这宋家丫头说的话咋就让她心里那么舒坦呢。 可惜她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她那侄子不提也罢，若这么好的小娘子介绍给那小子她都亏心。 宋春谈好事情回到家，心里踏实了不少，只是想起裘三爷觉得她还是该给些银子做谢礼。 自从做起豆干生意，人家可给自家介绍了好几个单子，她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受着。 虽裘三爷曾说这不过他动动嘴的事情，但宋春明白一个道理，任何轻而易举的背后都藏着别人长久的努力和付出。 第二天宋夏留在家里和吴长江做豆干，宋春则带着清明去出摊，有清明帮忙添柴收钱，她倒不至于忙的手忙脚乱。 收好摊位，嘱咐清明看好东西，她则奔窝棚而去。 如今天气越发阴冷，码头的船只也少了不少，大的货船更是不见一艘，裘三爷手下的人也清闲了下来。 窝棚里不时传出摇骰子和推骨牌的声音，最先看到她的是张黑虎。 “三哥，三哥—宋小娘子！” 背对着宋春的裘海转身见到人影，忙扔掉手里的骨牌。 “骆驼你过来接手。”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宋春身边，“宋小娘子可是有事？” 宋春见站在这里窝棚里的吵嚷声都快盖过她的说话声，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拿出一个钱袋。 “之前多亏三爷照顾我们姐弟的生意，现在更是给我们介绍了好几宗买卖，这里的钱虽不多，但还请三爷能收下。” 原本含笑的裘海抿直了唇角，低声道：“宋小娘子这是何意？我做这些不过随心而为，只是感念宋小娘子的为人而已，并没有其他歹念…” “三爷误会了”，宋春急急道，她从没有觉得裘三爷做这些是存了坏心思，相反—在码头摆摊这么久，她越来越觉得三爷这个人很是仗义。 即便他收着摆摊人交的“辛苦费”，但也的的确确为这些人挡住了不少的麻烦，听说以前裘三爷这伙人还没来码头时，那时来码头讨生活的人才真的苦不堪言。 “我信三爷的为人，我只是觉得…不能平白受这份好处。” 裘海看着低头揪着钱袋的小娘子，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拿过钱袋子。 “若我收下这些银钱能让你安心的话，那我收了便是。” “多谢三爷”。 裘海看着小娘子亮晶晶的眼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 他想问她弟弟入学堂了吗？也想问家里可有难处？还想问…那膏子可好用？ 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既然注定自己登不上她这艘船，又何必惹人多思，他就做一股东风让她航程无忧便是！ 第22章 三年后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未曾想，转瞬间已过三个春秋，如今又到了这月圆人团圆的中秋。 三年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宋家小院的五间茅草房已被翻新，后面又新盖了五间正房和两间厢房，一条竹游廊连接着前后院，游廊的茅草顶上爬满了紫色的铁线莲。 前院的石磨等物已移到后院，三年前的草棚也被拆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柿子树立在墙角处，上面挂满了黄橙橙的果子。 树下是一张石桌，上面还摆放着一个笔筒，高矮不等的几只毛笔摆放在里面。 石桌旁立着一个与之平齐的水缸，里面的水漆黑如墨，不知这缸水曾洗了多少只笔。 “冬娘—摆饭啦！” “嗳—来了。”一个身穿淡绿色棉布衣裙的小娘子像只蝴蝶一样从堂屋中飞了出来。 “哇—好香啊，今天我们又有口福了，呀—” 宋春拍了一下那只偷食儿的手，嗔怪的瞪了一眼，“都是八岁的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馋嘴。” 宋冬嘿嘿一笑，那双和宋春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更多了几分狡黠灵动。 “看时辰，大家伙儿也快回来了，赶紧把菜端进屋里去。” “好嘞—”宋春对着耍宝的小妹宠溺一笑，虚空点了点她的额头。 如今宋冬的体弱之症已经大好，除了每年会比别人多感染两场风寒，其他已经和常人无异。 宋冬刚把菜摆上桌，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匆匆跑去打开木门，看到门外之人展颜一笑。 “三哥来的刚刚好。” 门外之人正是裘海，他手里提着酒水和各式糕点迈进院子，没看到闹哄哄的皮小子们好奇问道：“怎么都还没回来呢？” 宋冬接过糕点将蜜枣膏塞进嘴里这才答道：“清明哥他们给老爷子扫墓应该快回来了，二哥带着惊蛰哥和小寒去给夫子送节礼，估计是又被那个老学究抓着背书呢。” “宋冬，你皮痒了是不是？怎么能那么说闵夫子。”宋春举着锅铲跑了出来，看着她手里捏着的糕点，看着裘海嗔怪道：“三哥也太娇惯她了，次次来都买这蜜枣糕，这丫头吃了这么多，也没见嘴变甜。” 宋冬不服气的哼了哼，本来就是老学究，小寒不过入学一年，就因为背诵的时候错了两个字，那手被戒尺打的肿那么老高。 宋春见小丫头那不服气的样子气的就想上前拧她耳朵，被裘海拦了下来。 他也是纳闷，平常最是稳重的春娘总是被这小丫头气的跳脚。 “义妹，冬娘还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弟怎么不在家？” 明知道她三哥这是在扯开话题，她还是回道：“有一家要他今天去拉豆子。”“也不知是谁？团圆节也不歇着？” 看着大姐在那自言自语，宋冬拉着裘海就跑进了堂屋，又躲过一劫，嘿嘿… 看着像偷了食的猫一样的宋冬，裘海宠溺的笑了笑，不过还是嘱咐道：“不可气你长姐，不然下次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宋冬吐了吐舌头，乖巧道：“冬娘知道了。” 宋春这边最后一道菜出锅时，一帮小子们争先恐后的进了家门。 霜降不等迈进院子便咋咋呼呼的叫嚷开了，“大春姐我离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一闻味就知道是我爱吃的回锅肉。” “就你鼻子灵。” 清明接过大春姐手中的盘子笑嘻嘻道：“出了名的狗鼻子，哈哈…” 若不是看他手上端着自己最爱的那道菜，霜降说什么都要给这小子来上两脚。 宋春看着在最后蔫头怂脑的小寒上前两步问道：“这是怎么了？” “若不是今日过节，恐怕又逃不掉一顿竹笋炒肉。”初具少年模样的宋秋背着手似笑非笑的说到。 不说还好，一说小寒的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都记着的，可夫子板着脸看着我我就想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宋春揉揉他的小脸，“那下次咱们就闭着眼睛回答问题，再说我们小寒已经很棒了，你秋二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背三字经呢。” 宋秋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嘴欠了。 裘海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院中的众人，眸中难得漾起柔光，自从两年前他与宋小娘子结为异性兄妹后，这小院便成了他心中最安定的去处。 “三哥—”眼尖的谷雨看到堂屋口的人跑了过来。 其他的小子也兴冲冲的围过来问东问西。 “三哥你什么时候从府城回来的？” “对啊对啊，三哥快说说，府城好玩吗？那儿的码头有咱们云水码头热闹吗？” 霜降不客气的给了小满一个大暴栗，“你是不是傻？咱们的码头怎么能和府城的比。” 虽然他没去过府城，但庄子上的韩老爷如今正变卖家产要举家迁到府城，他可是看到附近不少老爷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红了。 “府城的码头的确更大更繁华，那里停靠的船只比咱们这多了一倍不止。” 霜降得意的看了小满一眼，看看他就说吧！ “不过”裘海噙着笑悠悠道：“我还是更喜欢云水码头，这里充满了家的烟火气。” …… 宋春看看还在围着问东问西的小子们，又看了看院门，心里泛起了嘀咕：不知她大弟推几包豆子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解下身上的围裙，她迈步出了院门，再这么枯等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而宋夏此时在路上却是进退两难，只见一个身穿粉红色棉布抹胸衣裙的小娘子挡在了他车前，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王家嫂子你…你…你这是做甚？” 杨兰柔若无骨的倚靠在推车旁，甜腻的嗓音让宋夏更是浑身不自在。 “我还想问问宋小哥要做甚？怎的如今都不去我家收豆子了？” 杨兰的姿态实在过于暧昧，宋夏虽说没和小娘子单独相处过，但也知这太易让人误会。 他松开车把，后退了几步这才回道：“家里生意不太好，用不了那么多豆子。” “骗人，这附近谁不知你家生意供不应求。” 宋夏看着又向他靠近了几分的人急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大弟？” 第23章 杨兰的算计，初议裘海行商 听到自家大姐的声音宋夏如蒙大赦，绕过杨兰走到了宋春身边。 “王家嫂子也在？这大过节的嫂子怎么不在家吃吃喝喝，和这臭小子唠啥呢？” 杨兰拢好衣服这才转身笑道：“没说啥，这不在路上碰到了，就闲聊几句。” “哦—那我们就先家去吃饭了，家里人还等着呢。” “好好，那你们回吧，我也该回去了。” 看着杨兰的背影宋春收起了脸上的笑，对着宋夏厉声道：“以后离她远点。” 宋夏觉得怨的很，自从桂花婶告诉他这位是做暗门子的，他可是连收豆子都绕过她家门口。 谁能想到今天这位偏偏拦住了他，他又不敢用蛮力，万一伤了人讹上他咋办？ 宋春虽相信大弟的为人，但还是耳提面命了一番。 这边回到家的杨兰恨不得把床捶出个窟窿。 这阵子她常常觉得恶心乏力，找路过的铃医看过之后竟然诊出一个月的喜脉。 她不喜反怒，只因她已经守寡两年，若被人发现首当其冲收拾她的就是夫家的那些族亲。 那些人不但会夺走她如今的住处和田产，恐怕还会想方设法弄死她。 她想过找这孩子的爹要份保障，可细想来她都不知这孩子的爹是哪位。 若她随意闹上一位，万一再撞上不好惹的正头娘子，恐怕她还是死路一条。 为了能活她这才把目光放在了宋夏的身上，这小郎君家中无长辈，人也纯善，只要她能笼络到他的心，以后日子不会差。 可最近不知为何这人一次也没来过她家，眼看一天天过去她实在是等不及，也算老天开眼让她碰到了独自一人出门的宋夏。 她原打算将人骗到家中下点迷药，坐实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这宋家有读书的小郎君，想来为了名誉定会迎她入门。 可是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了那个母夜叉，她越想越恨…… 乐颠颠跟着宋春回到家的宋夏还不知自己躲过了怎样的一场阴谋。 “大哥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这菜都要凉了。” “怨我怨我。”“让三哥久等了，今天我陪三哥多喝几杯。” 寒露捂着嘴咯咯笑，偷偷跟宋冬耳语道：“我看大哥就是自己馋酒，才说陪三哥多喝几杯的。” 宋冬也笑的眉眼弯弯，没办法，平时大姐管的严，也只有年节大哥才能喝上几杯。 宋春给每人都倒了些桂花清酿，几个小的齐齐看向裘海，他含笑夹起一筷子狮子头，温声道：“开饭—” 几个小的欢呼一声开始你争我夺，热闹程度不亚于三年前的中秋节。 裘海将狮子头放进宋春碗中，见对方送进嘴里这才开始吃饭，宋秋见到目光闪了闪低下头安静的吃着饭。 “秋哥儿来年就要下场了吗？” 宋秋咽下食物放下筷子这才回答裘海的问题。 “夫子说我虽求学不过三载，但略有小成可以下场一试？” “那秋哥儿可有信心？” “不敢说夺下案首，但定会榜上有名。” 裘海看着宋家的这个麒麟儿赞赏的点了点头，眼前的小小少年身姿虽未长成，但眼中已有了破竹之势。 宋春笑意盈满眼眶，“你倒是不谦虚。” “秋二哥是真的很厉害，上次考教连沈童生都败在了秋二哥手上。” 惊蛰满是崇拜的看着宋秋说道，若是用实质可以形容的话，他的眼睛此刻亮的像八百瓦的灯泡。 宋春无奈的看着惊蛰，自从去了学堂，他凛然成了二弟的第一迷弟。 饭后，清明带着谷雨几个去院子摘柿子，他要让大春姐给他做甜甜的柿饼。 宋秋则抓着惊蛰和小寒在石桌上练字，他的字夫子说已初见风骨，当时不知羡煞了学堂中多少学子。 可无人知道，那是他日夜不辍，写完一缸一缸洗笔水练出来的。 宋春将醉酒的宋夏送到房间休息后这才返回堂屋，三个小丫头坐在凳子上安静的翻花绳，裘海正沉着眉喝着菊花茶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宋春进来的脚步声他才抬首换上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接过裘海递过来的茶水，宋春轻声问道：“三哥去府城可顺利？” 见对方喝茶的动作一顿她便知不顺。 这件事还要从新上任的县令说起，一年前上任县令任满宣化县调来了新的县令。 听说这位陈县令是京城世家的公子，家里有权有钱，来到宣化县便是要做出功绩为日后升迁做铺垫。 以前的县令只求无功无过，所以很多方面并不会插手太多，就比如这云水码头。 如今新县令上任派了自己的亲信接手云水码头所有事项，听说还要在码头建坊市。 这原本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裘海和他手下的兄弟便失了营生，裘海此次去府城便是想走下关系，不过他却吃了闭门羹。 宋春略一沉吟，建议道：“三哥可有兴趣行商？” 裘海疑惑的望过来，宋春接着道：“如今我家的豆干和粉条生意，不少都是三哥介绍过来的”。 他以为这义妹又要旧事重提分成的事，不禁蹙了眉，宋春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想说的是，三哥有行商的条件和天赋，而且你手下有众多兄弟们，并不缺人手。” “至于做的生意，就做咱自家的豆干和粉条。” “义妹的意思是咱们合伙做生意？” 宋春笑了笑，“义兄这是糊涂了，宋家不能行商，这生意你和兄弟们来做，开成作坊。”“我已经决定停了豆干和粉条的生意，安心种田。” 裘海急急道：“这不行，”他知道宋春的意思，她是要把这门生意白送给兄弟们，但他怎能白占她便宜。 虽说这几年她攒了一些银钱，但如今宋家有三个读书郎，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养，若只靠着几亩薄田她们怎么过。 “三哥—” “我说不行就不行。” 宋春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取来一个布包放到桌上接着道：“我不是逞能，我是真的有更适合我的事情去做，若三哥能在商路上趟出一条道来，没准以后义妹还得找你帮忙呢。” 裘海半信半疑的打开包袱，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第24章 宋家买庄子 布包里不是别的，正是甜瓜的种子，这些种子还是裘海托船上的管事寻来的。 “你要种这个？” 宋春见裘海一副质疑的神色傲娇道：“三哥可不要瞧不起人，我已经试种成功了，若不是种子贵重，我还想多种一些做试验的。” “恰好韩老爷最近在卖产业，他家有个小庄子，里面有个五十六亩的旱地，我看中了好久，过几天就能过契。” 裘海知道这件事义妹定是计划了好久，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受之有愧。 “而且如今县令看中云水码头要打造坊市，正是三哥你们入行的契机，咱们手上有奇货，这么多年你和船上不少管事都有往来，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裘海当然知道这是门好生意，而且一旦做成，赚的银钱会是宋春以前的十倍不止。 “这生意我做，不过我不能白白拿走这两张方子，如今我没有银钱给你，但以后赚的利润我分你一半…” 宋春叹了口气，分她一半另一半兄弟们分，然后她三哥白做工吗？ “我不要银钱，若你非要给我东西才能心安的话，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裘海一怔，觉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过还是点头道：“义妹请说。” 宋春对着院中追着打闹的几个小子虚点了点，“三哥也知道谷雨几个小子没有读书的心思，以后他们自己若找不到出路的话，不如三哥在你的买卖中给他们留条后路。” “你就这么信我能做成？” “自然—三哥的才能我从不怀疑。” 裘海爽朗的大笑出声，“好，一言为定！”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畅快过…… 和裘海说定后，宋家就停了手中的买卖，这几年宋春和宋夏种了两亩田地，因为地少两人也忙的过来。 利用闲余时间摆摊，再加上裘海介绍来的一些订单，宋春也攒下了不少的银钱。 除掉买房修房和日常花费，她手中还有将近二百两，而韩老爷的那个小庄子便去了一百四十两，再留出宋秋二月去县试的二十两，宋春手中便只剩下了三十五两都不到。 但宋春知道只要明年种下甜瓜她家就会进笔不菲的银钱。 而她之所以起了种甜瓜的念头，还是因为前年冬碰到一个跑商做的就是这生意。 听他说是从最南边运过来要北上的，起初她以为这东西就是吃的能值多少银钱，还想着买两筐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等问过价钱后她差点把手里的瓜扔出去，不过成人拳头大的一个瓜竟要几十文。 后来她才知道，这都是卖给京中那些贵人的，而且大多数人买这个也不全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熏屋子，她当时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接着她就托裘海开始打听那甜瓜的种子在哪里买，过了好几个月，她才拿到几包种子。 她利用后院的那点空地，将买来的种子全都试种了一遍，最后选出了口味最甜脆香味最浓郁的十里飘香。 “大姐咱们现在就出门吗？” 宋春回过神，答应一声，揣好换好的银票出了屋门。 院中不仅宋夏在等着她，一群小的都望眼欲穿的看着她。 “大春姐，我们也想去。” “对啊，大姐，让我们也跟着吧，我还没有见过庄子是什么样的呢。” 宋春想了想，今天签好契后那庄子就是自家的了，带些人去也不失礼便同意了。 “那你们不要到处乱跑。” “好，我们肯定不乱跑。” “我给你们带路，我知道韩老爷的庄子在哪，走走走—” 宋春看着呼啦啦跑出门的一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锁好院门口后这才跟着宋夏奔东边行去。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庄子前，这个小庄子和这片其他庄子有点不同的便是没有房屋。 只有两间破烂的茅草房在地前的不远处立着。 来和宋春签契约的是韩家的管事，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 “对不住管事，我来晚了。” “是老汉来早了才是，没想到宋小娘子家中人口倒是兴旺，若我家夫人见了不知要如何羡慕呢。” 宋春笑了笑，“韩夫人是个有福气的，虽说家中独子，但这一个就顶了人家的十个。” 老汉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他家少爷如今成了举人老爷，在这云水镇都是独一份的荣耀。 两人互捧了一阵，愉快的过好契约。 “这是长工的契约，到明年底，我家老爷说这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若宋小娘子用的顺手，就接着给碗饭吃，若用的不顺手，换了也无事。” 宋春含笑道：“我信韩老爷的眼光。” 当日原本一百四十两是拿不下这个庄子的，但韩老爷打听到她家的情况后却罕见的答应了，想着他也是奔着为这些长工找个好东家的心思。 送走管事，一行人顺着土路向田地走去，五十六亩听着不多，但一眼望过去也是看不到头的。 “大春姐，这片地以前种的是黄豆吧？你看，还有掉下来的豆粒呢。” 几个小子们跑进地里，开始四处找豆粒，用衣襟兜着竟也有了一小把。 宋春看的蹙眉，时下粮食产量低下，一粒粮食都被农户看的像眼珠子一样，怎么会在地里留下这么多黄豆。 越想她心中越有些后悔，不会是这些长工偷懒吧，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和管事说那番话。 正思量着，就见远处有几个孩童挎着小篮子在地里捡粮食捡的欢快。 其中一个女孩抬头看到一群陌生人，拉着同伴就想转头跑。 宋春叫了一声，几个孩子反而跑的更快，一个不慎其中一个小男孩摔趴在地上大哭不止。 宋春一行人跑过去后，其他孩子也吓的眼泪掉了下来。 还是那个小女孩抽抽噎噎道：“我们不是偷粮食的，是…是韩夫人身边的…婆婆说我们可以捡秋收后地里掉的粮食。” 宋春掏出手帕给几个孩子擦好眼泪，又检查小男孩有没有受伤，见无大碍后这才柔声道。 “既然这样，怎么见了我们就跑？” 小女孩拽着衣摆，虽还有些害怕依然低声回答道：“听说韩老爷把这个地方卖了，我怕你们以为我们是来偷粮食的，会打死我们。” 第25章 老实人要娶平妻 宋春并不怀疑小女孩的话，因为她真的见过为了两颗稻苗打的头破血流的人家。 “你们继续捡吧，这里的地虽然被我买下来了，但掉落的粮食还是韩老爷家的，韩夫人说让你们捡那就是你们的。” 几个小孩子破涕为笑，道了声谢便扎进了地里继续四处找黄豆。 看着几个孩子的背影，宋春不由叹道：“这韩家人倒甚是良善。” 小满噔噔噔跑到几个孩子身边，将自己衣襟里的黄豆掏出来放到几个孩子的篮子里，笑着道： “这是刚刚我捡的，既然这是韩夫人给你们的，我就不能带走。” 来不及听几个孩子道谢小满又跑回了宋春身边。 她欣慰的摸着他额前的碎发，眼带笑意，她带出来的孩子也甚是良善。 大致摸清了庄子上的情况，她带着一行人返家。 刚走进镇郊，便见一群人在刘大山家围的里三圈外三圈。 宋春本就不是个多事的人，便不打算去凑热闹，可几个小的却撒丫子跑了过去。 她甚是无奈的跟了过去，还不待走近就听到了刘盼弟的哭嚎声。 “刘大山你不是人，老天咋不降个雷劈死你呢，啊—我不活了…” 只见刘盼弟坐在院子里又是捶地又是哭喊，脸上灰土和着泪水甚是狼狈。 被骂的人蹲在门口低着头一声不吭。 原本在看热闹的王桂花见到宋春拉着她就站在了自己身边。 “难得春娘你也出来看热闹。” 宋春没有解释自己是买庄子回来路过，所谓财不露白，在这之前附近的人家都还不知道她家有能买庄子的银钱。 “桂花婶，这是闹啥呢？” 王桂花见她感兴趣，兴冲冲的指了指刘大山。 “喏，这位要娶平妻，可不就闹起来了。”“这事也是够新鲜的，我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泥腿子娶两个媳妇的。” 她口气甚是不屑，实际上也的确是看不起刘大山的这副做派。 宋春却很是惊疑，她虽不常出来走动，但这刘大山在码头做搬工，总来她摊位吃饭，她是比较熟悉的。 这个人老实巴交的话也不多，跟他一起做活计的人更是对他多有赞誉，没想到… “他要娶谁啊？” 不想听到这句问话，王桂兰的表情更是鄙夷，点了点门旁站着的身影。 “这么个破烂货也就他想着娶回来，真不知道咋想的。” 宋春看过去，这才发现倚在门口的杨兰，她看不到杨兰的表情，但倚着门柔若无骨的身姿和院中正在撒泼的身影还真是够对比明显的。 刘大山蹲在门口心中很是苦闷，他哪里想到不过是一次意外，竟然让杨兰怀了他的孩子。 杨兰告诉他的时候，他脑袋都懵了，可看着拿着麻绳就要吊死自己的女人，他心中又不忍。 那次本就是自己醉酒强了兰娘，他不能再不讲良心的逼他去死。 “大山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命苦我认，就是可怜咱们的孩子，我这就带着他去死。” “兰娘—”刘大山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杨兰的腰身，引来围观人的惊呼。 “没看出来啊，这刘大山看着是老实人，心思倒一点也不老实。” “呸—不要脸，大白天的就搂抱上了。” 刘盼弟看到抱在一起的人眼睛都要冒火，站起身就要扑过去。 “你个千人骑的烂货，敢勾引我男人，我今天就撕了你。” 刘大山明知杨兰有孕，又怎么可能让她近身，虽然刘盼弟重怒之下有把子力气，但在刘大山这个大男人面前也不过是扑棱两下。 她哪里能甘心，寻个空隙便抓了杨兰一把，看着杨兰脸上的血痕她还来不及得意，身上便挨了两拳。 刘盼弟和刘大山成亲十一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对方的拳头会落在自己身上。 原本大喊大叫的人直愣愣的坐在地上不发一语，刘大山却担忧的看着杨兰问她肚子可有事？ 杨兰眸子闪了闪摇了摇头，走到刘盼弟身边做势要扶她起来。 脑袋却紧挨她耳边低声道：“我有了大山哥的孩子，这个家都是我们的。” 原本呆愣的刘盼弟发疯了似的甩开杨兰，坐在她肚子上就开始扇她巴掌。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个野种，敢和我的大宝抢东西，我打死你。” 刘大山吓的急忙上前拽走刘盼弟，可惜却为时已晚。 只听到一个妇人惊呼道：“哎呦—这杨兰怎么流血啦？看这样子是小产了吧。” 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刘大山看过去双眼发红，转身给了刘盼弟一个巴掌，将人打的摔倒在地，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大山哥，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怜我还没有给你做一天正头娘子。” “兰娘你忍忍，我这就带你看郎中，等你好了咱们就成亲。” 刘盼弟看着深情款款的两人，忍不住又哭又笑，形似疯魔了一样。 众人见当事人都走了两个，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便陆陆续续散了。 王桂花一边走一边叹气。 “以前我挺看不上大山媳妇儿的，可现在又觉得这个人挺可怜的。”“不管她对外人多刻薄，对刘大山父子俩可是没说的。” 宋春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不由想起之前她大弟被杨兰拦路的事。 看今天的情形她那时就已经身怀有孕，这孩子若真是刘大山的，她那时为何要对大弟示好。 她可记得那天在大弟面前她是怎样一副勾引模样。 如此看来这杨兰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刘大山的还真不一定，不过想起刚刚那幅鲜血淋漓的场面。 若这杨兰真因此流产，就算不是刘大山的也成了刘大山的了。 “大宝的爹是坏人，大姐说过男人不能打女人。若大宝娘有兄弟姐妹就好了，肯定能帮她还回来。” 王桂花慈爱的摸了摸宋冬的小脑袋，眼中却布满悲伤，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相亲相爱的。 她看着身旁宋春的身影，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一串孩童，心中甚是艳羡，宋家倒是和睦的很，哪怕一多半人之间都没有血缘！ 第26章 宋夏的亲事 行到王桂花家门前，宋春打发宋夏先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王桂花知宋春这是有事和自己说，拉着人就进了院。 春菊正和弟妹给自家皮小子剥烤花生吃，听到动静看了过去。 王家大儿媳在两年前生了王家的长孙小名唤地蛋，长的虎头虎脑的深得一家人的疼爱。 这不秋收后家里还特意留了不少的花生，就为了给小家伙打牙祭，要知道以前这些都是留着卖银钱的，哪里舍得自家吃。 “哎呦—我的小乖孙，想奶奶没？”王桂花抱起大孙子就亲了好几口，还不忘叮嘱两个儿媳，“你们把花生捣碎一点，可别噎到地蛋。” 赵春菊笑容满面的应了下来，还不忘搬来木凳拉着宋春落座。 赵琴有些黯然的低了头，她跟大嫂是一个宗族的姐妹，成亲前后也不过是差了几个月，可这么久她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幸好婆母不是那等刁钻刻薄之人，相公也总是宽慰她缘分未到，可没有子嗣傍身，她心里难免有些没底气。 王桂花和自己大孙子亲香了一阵后，这才拉着宋春进了屋，两个儿媳虽好奇却没有过问。 “春娘是有事要和我商量？” 宋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桂花婶儿，我这还真有件大事要向您请教。我大弟今年已经十八了，这年纪若是成亲早的都能当爹了。” “但我家终归有些特殊，这才耽误了下来，现在我想着给他说门亲事，不知道应该走个什么流程。” 宋春虽见过其他人家办婚事，但具体的她还真不清楚，她熟识的长辈也只有桂花婶。 加之发生了杨兰这件事，她想着还是应该让大弟尽早成亲才好，通了男女之事他才能知外面女人的手段有哪些。 王桂花还真没想到宋春要问她的会是这件事，又想起面前的丫头应该也是十八岁，不由发愁道。 “你大弟是男子，就是大上两岁再成亲也无妨，可你不一样，婶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当娘了。” 王桂花没说的是这都快成老姑娘了，以后再相看除了那歪瓜裂枣的哪里还有好儿郎。 她是真喜欢宋春这个丫头，也是真的心疼她，否则不会说这番话。 “桂花婶，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呢，我不着急，等他们成家后我再考虑自己的事。” 见桂花婶一副着急模样，宋春笑着道：“就算那时没人娶我也没事，大不了我自己攒点银钱自己过，一个人还自在呢。” 王桂花听的直叹气，这可真是孩子话，女人哪有不嫁人生子的，不过想着宋家的情形她终究没有再劝。 按说这亲事都要托付给媒婆才是，可王桂花却有自己的一番私心。 “春娘，婶子不瞒你，按说你大弟这个亲事去找媒婆是最好的，毕竟她最了解各家各户小娘子的情况，只是…” 王桂花咬了咬牙，接着道：“我有个侄女今年十七，亲娘在她五岁上就去了。后来继母进门又有了自己亲生子，她自然就成了那个碍眼的，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那个兄弟实在不是个成器的。” “若说我这个侄女真不是婶子自夸，除了春娘你，我还真没见过谁家有这么能干的小娘子，若不是有那对丧良心的爹娘，她也不至于十七了还没出嫁。” “婶子的意思不是说这门亲事非得成，就想着能不能让两个孩子相看一番，若是看对眼了，那孩子也算有了依靠，若是不成婶子也会把嘴闭严全当没这回事。” 对于桂花婶的话宋春还是信任的，毕竟这么长时间她也能看出王家人的品性，只是… “我是相信桂花婶眼光的，我只是担心这小娘子的后娘能轻易让她出嫁吗？” 王桂花拍了拍宋春的手，高兴道：“春娘放心，只要两个孩子看对了眼，我定不让我那兄弟一家有攀扯上来的可能。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和儿子娶媳还有所不同。” “好，那就让两人相看一番看看，毕竟合不合适还得他们自己看，而且我家里兄弟妹妹众多，以后宋家也不会分家，这个情况还望桂花婶能转告王家妹妹。” “是是是，放心吧，这些个情况我定会说清楚，不会隐瞒。” 说清楚，宋春心里也有了底，具体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她大弟的心思。 宋夏回到家，将陈旧的板车修理了一番，明天他还得到镇里粮铺去拉粮食。 虽然家里种了两亩地，但收上来的粮食除去交税并不够一家人的口粮，这三年来宋家一直都是买粮吃。 这也是为什么大姐虽挣了些银钱但宋家却一直在吃杂粮的原因，实在是精粮他家吃不起。 也就只有小妹因为体弱需要精细养着，才会顿顿精米白面的吃着。 正思量着买粮的事他大姐推门走了进来。 “大姐找桂花婶是有啥事吗？” 宋春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这才说道：“为了你的亲事。” “啥？” “我说是为了要给你娶媳妇的事。” 宋夏反应过来后，先是耳根接着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一群小的听到宋春的话更是围了过来。 “大夏哥要娶媳妇了吗？那我们岂不是就有嫂子了。” “大春姐，我们未来嫂子长啥样啊，有周家的春桃好看吗？” “对啊对啊，大春姐快告诉我们是谁，我们偷偷去看看。” 宋夏被这些小的一围更是不自在的很，寻个空就跑了出去，霜降追出去一看影儿都没抓到。 而蹲在邻家稻草堆里的宋夏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逃过一劫…… 他放松身体躺在稻草上看着天上飘过的云，不由开始想和自己成亲的小娘子会是什么样的？ 可惜平时他只顾做活赚钱，很少观察身边的小娘子，他一时竟找不出对比的人。 就连臭小子们嘴里的周家春桃他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 “哎……” 宋家院子里宋春还被小的们围着在问东问西，她自然不可能说出是哪家的小娘子，只能含糊的打着哈哈。 王桂花这边送走宋春后，挎着篮子就出了院门，竟是连一夜都等不及。 第27章 甚是苦闷的王月 王桂花的娘家在下面的村子—王家村，离镇郊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 此时，王家村王有财家的院中只见一个着灰色麻布裙的少女正在浆洗衣物。 两个木盆装着满满的脏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子有多少人口。 如今天气虽不是特别寒凉，但井中打上来的水还是冰的很，小娘子的手已经红了一片，其手指上还有不少皲裂的口子。 那些口子是秋收时谷物割出来的，原本该好了的，但因为她活计不断，口子总是好了后又裂开。 “钱钱钱，老娘哪来的那些银钱，没有。” “娘～我知道娘最疼儿子了，您不给我银钱我被同窗看轻了怎么办？我这也是为了结交人脉，说不定我能给爹找个差事呢。” 屋中张秀莲神情很是纠结，儿子不过入了一年学堂家中就花了十几两，照这样下去家里哪里还能供的起。 但想起她曾在儿子学堂门前看过的那几个小少爷，她心中又有些活泛，万一真能给当家的找到活计，哪里还用愁儿子读书的银子。 她又看了坐在身旁的女儿一眼，没准儿她的珠儿还能寻到一门好亲事呢。 这样想着，她犹犹豫豫的从自己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一串铜钱，慎重道： “你省着点花，娘存点……” 不待她话说完，王志已经夺过铜钱快步走了出去。 看到院中正在洗衣服的王月还白了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跑走了，身上哪里还有学子的一点影子。 屋中的张秀莲被气的骂了几句，王珠看到娘亲生气依到身边开始劝慰，若有人见到定要感叹好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王月麻木的洗着手边的衣物，对发生的一切都视若罔闻，在这个家里她就是这些人的牛马。 “月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直面无表情的王月弯起了眉眼，丢下手中的衣服向院门跑去。 “大姑你怎么来了？” 这还真不是王月不欢迎王桂花，实际上她最期待的日子便是大姑来走亲，因为只有大姑是真心疼爱她的。 但王桂花很是看不上自己这个大弟，更看不上他后娶进门的女人，除了年节她几乎很少过来。 “没啥事，你侄子最近有些闹觉，找人看了要你这个姑姑给叫叫魂，我这不就来了。” 张秀莲母女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见到是王桂花上门她脸色难看的紧。 但这毕竟是当家的长姐，她就是厌恶对方也得忍着。 “大姐来了，可真是稀客。” 王桂花当没听出来对方的阴阳怪气，把来的目的又说了一遍，从家里拿来的东西也递了过去。 张秀莲假装推辞了两下便收了下来。 “月儿，别傻愣着了，去收拾两件衣服跟大姑走。” 张秀莲一听急了，“大姐，不就是给地蛋叫叫魂吗？这咋瞅着像是要长住呢。” “那孩子的魂儿谁知道叫一次能不能回来，还是多做点准备的好。” 一想到王月要是几天不回来，家里这一摊子活岂不就得落到珠儿身上，她上前几步笑着道。 “大姐说的也是，要不让珠儿跟大姐回去吧，怎么说她也是地蛋的姑姑。” 王桂花冷笑一声，“我家地蛋要的是有血缘的姑姑，不是名义上的姑姑。” 一句话让张秀莲母女脸色都难看了起来，王珠本名朱珠，是张秀莲和亡夫的女儿，她守寡改嫁后带来了王家。 这时王月收拾好包袱走了出来，王桂花懒得和张秀莲说话，匆匆带着侄女回了镇郊。 看着院子里还没洗完的衣服，张秀莲蹙了蹙眉，对身边的王珠道：“你去把衣服洗出来，一个个属蜘蛛的，一天换下来这么多衣服。” 说完转身回了屋子，王珠原本柔和的面容一瞬变的阴沉，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样。 没人知道王珠是重生的，而且就重生在三天前的夜里。 只要想起前世自己亲娘如何为了弟弟的前途将自己送给人做妾，又是如何榨取自己最后一滴血她就恨。 想着自己曾受过的虐待和凌辱，她就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她思绪翻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一用力手上的布裙扯出了一个大口子。 她将布裙拧干提着跑进屋里。 “娘，大姐将你的裙子洗坏了。” “小贱人—她定是故意的，狗娘养的…” 一阵污言秽语从她口中蹦出，王珠则迈着步子出了屋门继续洗衣服。 王月还不知道自己被那个继妹摆了一道，正听着大姑和她讲关于自己的亲事。 其实王月是盼着自己嫁人的，不是她恨嫁，而是她想摆脱那个冰冷的家。 “月儿，当初你娘临死将你托付给我，这么多年是大姑做的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但这亲事大姑绝对是为了你好，离开那个家，你才能活。” “大姑—”王月从没有怨过大姑，相反，若不是大姑一次又一次为她出头，她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两说。 “大姑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是我没摊上好爹，这怎么能怪大姑。” 王桂花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当初爹娘要把她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两个弟弟没有一个人为她说句话，她就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不是个有良心的。 若不是她天生反骨，砸了来提亲的媒婆还不知道自己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虽然当家的当初一贫如洗，但这么多年两人也把家过起来了，所以女人啊，有时候真要为自己拼一回。 姑侄两人脚程快，太阳还没落下去便回到了镇郊。 “呦—这不是宋家大郎嘛，咋在这睡着了？” 王桂花无意一瞥，竟看到了在孙家稻草堆里睡着的宋夏。 “大郎—大郎—” 宋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桂花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犯迷糊的宋夏王桂花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连甚是苦闷的王月都勾起了嘴角。 王桂花摘掉宋夏头顶的几根稻草，拉他站起给他掸落衣服上的浮灰。 这才有些嗔怪的说道：“快回家睡去，如今天气凉了，小心邪风入体染病！” 第28章 宋家郎君挺憨的 宋夏这才慢慢清醒过来，他原是躺在这望天，不知怎么竟睡着了，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桂花婶，我这就回去。” 他见桂花婶身边站着一位小娘子，点点头越过两人跑回了家。 王桂花笑的嘴都合不拢，看了自家侄女一眼，开口问道：“这位宋家郎君你觉得如何？” 王月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就是要和自己相看的人，不过看样子对方应该还不知道。 “挺憨的。” 王桂花一愣，想明白后又是忍不住笑了一阵，两人经过宋家院子，她指了指说道： “这就是宋家，他家是三年前搬到这的，虽说没有长辈帮衬，但姐弟二人都是能干的。以前这院里就几间破茅草房，你看看这才多久新房都盖上了。” “而且家里还有三个读书的小郎君，你想若不是真有本事，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银两。” 这点王月是有体会的，她爹在镇上小叔家的铺子里帮忙，赚的银钱在村里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不过将弟弟送去学堂一年，家里的日子就难了起来，如此看来这宋家的确有些本事。 姑侄二人说着话进了家门，赵春菊和赵琴见到王月这才明白婆婆急匆匆出门是去了王家村。 “大表嫂、二表嫂。” “原来娘是去接月娘了，快坐下歇歇。” “这次来能呆几天不？” 赵琴抓了一把烤花生塞在了王月手里。 对于这个表妹吴家兄弟都心疼的紧，两个嫂子都是眼明心亮的人，自然也跟着疼惜几分。 王月扒着手里的花生，想起过来的目的，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王桂花倒是觉得没啥，这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有啥好害臊的，再说这嫁人如再次投胎，遇到好的亲事就是争一回又何妨。 “我接你们表妹过来是为了相看，怎么也得住两天。” 这事两人都没听到风声，更没见婆婆提起，不由疑惑道：“要相看哪家的郎君？” 王桂花笑眯了眼，压低声音指了指东面，“宋家大郎宋夏。” 两人吃惊的捂住嘴，又想起宋家娘子和婆婆密聊的事恍然道：原来竟是为了亲事。 赵春菊是十分看好宋家的，只看短短三年宋家的变化，便知宋春两姐弟是个能赚钱的。 加之宋家收留乞儿的事已不是秘密，这样的人家有情有义，想来对未来家中长媳更会看重几分。 赵琴对此却有几分不看好，一家十几口子人全靠两人支撑着，家里还送了三个孩子入学堂，这读书岂是一朝一夕的事，烧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说这宋家只有两亩薄田，虽然总听婆婆夸宋家姐弟，她却觉得宋家内里恐怕没啥家底。 而且家里又无长辈帮衬，恐怕一进门就要伺候底下一群小的，越想她越觉得这桩亲事不是个好的，再看向王月的时候眼中更多了几分可怜。 王桂花也没有问两个儿媳的意见，她是个有主见的人，自己认定的事向来不会被别人的想法左右。 同时她也是个性急的人，这不第二日就风风火火的领着王月去了宋家。 看着姑侄二人出门去的身影，赵琴小声和大嫂嘀咕道：“娘是不是太心急了，这相看哪里有女方主动上门的，也不怕宋家轻看了月娘。” 赵春菊倒是有些理解婆婆的做法，表妹和别家女娘不同，不仅没有爹娘撑腰，恐怕这爹娘还会拖后腿。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桩好亲事，当然要把握住，过日子嘛，里子可比面子重要多了。 “弟妹就别操心了，娘比咱们年长那么多，肯定心里有数。” …… 王桂花看着身穿浅粉布裙的侄女很是满意，“这裙子选的好，显得你这人都亮堂了。” 王月不自在的捏了捏袖口，低声道：“这是大表嫂早上送过来的。” 王桂花仔细一看，还真是自家大儿媳的衣裙，只不过王月更瘦弱两分，想来这衣服做了些改动。 她心里对这个大儿媳更是满意，这是真把王月当成妹子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花费心思。 宋家院子里笑声阵阵，如今停了生意，农时已过，难得清闲下来，一群小的正围着宋春给她讲听来的大戏。 小满更是戏瘾上身歪倒在院中，手中还甩着白露的帕子卡着嗓子道：“公子好生无情，让奴家如此心伤…呀～” 白露跺着脚抢回自己的帕子，小满哥为了逗大春姐开心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宋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摆手连道：“不行了、不行了。” 小满趁机凑上前，贼兮兮道：“大春姐，我们的未来大嫂到底是哪家小娘子啊？” 宋春将嘴巴闭的紧紧，坚决不上当，这些小子都贼的很，为了套消息手段层出不穷。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便听到了敲门声。 白露偷笑着去开门，看来这次清明哥他们的计划又失败了。 “桂花婶—” “是白露啊，你们在这说啥喜事呢，隔老远就听着笑声了。” 白露笑眯了眼，“小满哥给大家唱戏呢。” 王桂花也笑了起来，这宋家小满最是能搞怪的主。 “桂花婶—” 宋春站起打招呼，眼睛却不自主的看了后面的王月两眼，想来这就是桂花婶说的那个侄女吧。 小娘子身体虽有些清瘦，但小麦色的皮肤却让她看起来并不病弱，面容沉静，虽姿色不显，眉眼却很是清正。 “这位是？” 王桂花似才想起来，这才介绍道：“这是我侄女，过来走亲的。这不我家小孙子嘴馋非吵着要吃柿子，我带她过来跟你换几个。” “婶子客气啥，想吃随时来摘就是了，清明，你们几个去…” 不待她说完，王桂花拦了下来，“让他们小的玩去，我们自己摘就行，月娘，你去给地蛋摘几个。” 王月听话的奔墙角的那颗柿子树走去，宋春原还有些不明白，见桂花婶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福至心灵的唤道。 “大弟—” 宋夏正在仓房里安置新买来的粮食，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你去帮王家小娘子摘几个柿子，那树枝太高，她哪里够的到。” 宋夏看着排排站在自家大姐身后的臭小子，心里纳闷，这帮小子不比他会爬树多了！ 第29章 宋夏王月相看 宋夏虽心里嘀嘀咕咕，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去摘柿子。 王月正背对他而站，昂着头看头顶的树枝在犯难，她在想自己要不要爬上树。 可今日大姑带她来是为了相看，她若爬上树好像不太好，而且这衣裙是大表嫂的，若被树枝刮坏她可赔不起。 “我来帮你。”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身看到是宋夏，便知定是大姑的安排，就是不知这宋家郎君知不知道两人在相看。 “多谢宋家郎君。” 宋夏还是第一次和小娘子离的这么近，他耳朵有些红，手心也有些冒汗。 明明院子里还有其他人聊天的声音传来，可他就是觉得羞赫的很，好像…好像偷偷私会似的。 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宋夏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两声，真是魔怔了，都怨那帮臭小子在他耳边总是念叨“小娘子、小娘子的”。 他抓住树干用力跳了上去，站在树杈上开始摘柿子。 王月将篮子举过头顶接柿子，尽量不用宋夏探下太大弧度的腰。 “你这样举着多累，正常拿着就好，我能够到。” “我不累。” 王月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不麻烦别人，所以下意识的就这么答了。 但宋夏还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柿子送到篮子里时两人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了一起。 一直镇定自若的王月脸红的如挂在枝头的柿子。 “咦—你的手是划伤了吗？” 因为阳光晃的宋夏眼睛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刚刚碰到的时候他的确感觉到了伤口。 “我碰疼你了吗？” 原本还觉得害羞的王月面上的潮红一点点退却，可心里却像着了一把火，暖暖的。 她想用袖子盖一盖伤痕累累的手，含笑道：“不疼。” 宋夏抬手遮住额头，恰好看到含笑的人，不由也扬了眉眼，这王家小娘子笑的还挺好看。 他放好最后一个柿子跳下树，笑着道：“我还有没用完的药膏，等一下我拿给你。” “不用不用”，王月连连拒绝，和药字扯上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没事的，我大姐和桂花婶关系好，她不会说你的，再说了，这药膏放着不用药效慢慢就没了。” 王月看着大踏步离开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涟漪，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手中的篮子什么时候被对方提了去。 王桂花看着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一对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觉得这桩亲事有门。 “桂花婶，您看这些够不？” 王桂花看着都快滚出来的柿子，笑呵呵道：“够了，够了，月娘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摘两个就是了，摘这么多都快把你家这棵柿子树摘秃了。” 宋夏想起刚才小娘子的作态，唯恐她会落了埋怨，急急解释道：“我怕不够地蛋吃，就多摘了些，没听宋小娘子的劝阻，是我的不是。” 王桂花看向宋春，对方也笑着看了过来。 姑侄两人离开时，王月手中也多了一盒药膏，如宋夏所说的确是用过剩下的。 白露急急跑过去关好院门，她知道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 果然，宋夏被一家人围在中间，各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宋夏不解的来回看，他就是送了个没用完的药膏，应该没犯错误吧？ “大哥，你红鸾星动了。” 宋夏吃惊的看着小妹，这丫头在哪知道的这些词。 “嗯—大夏哥对我们都没这么体贴过。” 他又转头看着小没良心的寒露，忘了她发热是谁背着去寻的郎中。 “嗨—嫂子还没进门，我们就已经失宠了，哥呀～” 被小满激的全身发麻的宋夏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巴掌。 “别胡咧咧，再乱说我踢你。” 宋春扒拉开一群凑热闹的人，拉着宋夏进了堂屋，还把屋门关的严严实实。 小的们看着关严的门都蔫了下去，看来他们是吃不到第一手的瓜了。 若问为什么他们不去偷听，呵呵—因为五脏六腑里缺个胆儿！ 宋春具体是如何盘问宋夏的众人不知，吴家这边却如同三堂会审。 不仅王桂花和两个儿媳在，当家人吴大勇和两个儿子也在。 吴大勇作为姑父又是公公，不好打听这件事，只能装作无意的听着几人聊天。 王桂花说的是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在她眼中这亲事如板上钉钉。 王月低着头想着今天的情形，要说她多喜欢宋夏倒也不见得，只是选这样会疼人的夫君她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具体成不成还得看宋家的意思。别看宋家没有长辈在，那宋小娘子却是心有成算的，你要是不能摆平你大弟他们夫妇，我看这亲事难成。” 王桂花瞪了当家的一眼，这人好没眼力，自己正兴头上呢，就不能等她高兴完了再说。 王月不安的看着王桂花，这次相看是瞒着她爹和继母的，可以后的事定瞒不住。 若知道自己要嫁人，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继母，而她爹向来都是听继母的。 原本心中升起的希冀就这么灭了下去，难道她就得耗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吗？ “哼—张秀莲那个人我最是了解，自私自利、贪图享受，她压着月娘的亲事无非是找个不要钱的丫鬟，还真当她自己是贵夫人呢。” 王桂花越说越来气，“还有那个缺心眼的王有财，要不是他能挣几个银钱，真以为那娘们愿意跟他过，早就不知爬上谁的床了。” 赵春菊捂着地蛋的耳朵，听的自己脸都红了，吴长江不认同的道：“娘，这里还有孩子呢，您咋啥都说。” 王桂花讪讪的住了口，这不是她越骂越上头嘛。 想起正事她冷哼一声，“总之月娘这门亲事我管定了，我看一个干不了活的丫鬟她张秀莲还要不要。” 说着她看向王月，“月娘，今天大姑问你一句，若你想找个好婆家以后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可能会听到些流言蜚语，你可愿？” 赵春菊和赵琴都吃惊的看向自家婆母，婆婆这是要干什么？女儿家的名声是何等重要，就连一向理解婆母的赵春菊都有些看不懂了。 王月也在天人交战，她怕自己出了狼穴又入虎窝，没了娘家可依又没有好名声的自己，夫家真的会善待她吗？ 第30章 梁家村买藕遇刘盼弟 吴家人都在看着王月，因为这个主意只能她自己拿。 “我愿意！” 王月目光变得坚定，自从她娘去了后，她就再也没过过一个好日子，她想赌一回，再差还能比如今更差吗？ 更何况，宋家没有长辈压在上头，若真有一天自己受了欺负，她还能拼一拼。 王桂花明白了侄女的心意，也没有拖沓当晚就去探了宋春的口风。 这是宋家长媳，虽然宋夏对王月有些好感，但宋春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两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如吴大勇所说，宋春担心的是大弟以后会有一个麻烦不断的岳家。 王桂花对此倒是没有任何不满，想当初她给两个儿子娶媳时那也是选了又选的。 不过此事她已经有了主意，便让宋春等一个月，若一个月后她没有解决她大弟那两夫妇，那就给宋夏另行相看。 宋春应了下来，一个是因为桂花婶对宋家帮助良多，她不能伤了两家情面；另一个则是宋夏的确对这王小娘子生了几分好感，她没有经历过情事，但也知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彼此心生欢喜还是很重要的。 王桂花得了应承，开始谋算怎么能让侄女离了那个吸血的家。 宋春则带着宋夏出了门去下面的村子—梁家村。 梁家宗族在村里挖了一个鱼塘，每到九月中鱼塘中的莲藕就会开挖贩卖，今年因为气候原因已经推迟了半个月。 而宋春过去正是要买莲藕用来做藕粉，起初藕粉只是她做给三个小丫头补身体的，后来清明卖豆干的时候无意说了出去。 恰巧蒋老爷的老娘好这一口，去外面又买不到纯正的，便派人上了门。 她已经给蒋老太太做了两年的藕粉，前阵子蒋家来人带来话今年多要两罐，听说是要送人。 她倒是满心欢喜，毕竟她手中的存银不多了，加之若大弟亲事能成，聘银、酒席又是一桩花费。 两姐弟刚进梁家村就看到了一番热闹的景象，男男女女都在池塘里挖藕，就连孩子老人也在一旁提着竹筐忙着装藕，人人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 一个妇人看到宋春高兴的扬着手喊道：“宋小娘子过来买藕啊，刚挖出来的，新鲜的很。” 宋春笑着快步走过去，看着堆在岸上的藕笑道：“梁婶，看来今年又是大丰收啊。” 梁婶笑的眉眼都快看不见了，他们梁家村一靠田地，二靠的便是这鱼塘，哪怕能多卖出一文钱她也欢喜。 “你在这先等着，我去喊族长过来。” 宋春也不枯等，和宋夏一起挑出自己要的粉藕。 粉藕颜色更深，表皮也不如脆藕光滑，起初梁家族人不知她为何一定要买这种的藕，但只要能卖钱他们倒也没有追问。 这次宋春要买将近900斤，看来他们得运两次才能运回去。 正忙活着，梁家族长走了过来，得知宋春这次要买这么多，高兴的很，一斤莲藕八文钱，这一下就有了七两多的收益。 “木头—你带着人过来把宋小娘子要的藕挑出来。” 木头应和着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而宋春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刘盼弟。 对方双腿裹满了泥巴，头发也有几分凌乱，见到宋春点了点头就弯下身子开始挑藕。 宋春虽然意外对方在这儿，但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嗜好。 挑好藕付好银钱两姐弟推着车子开始往回赶，因为还要再来拉一趟，宋春不自觉的加快了脚程。 家里小的们看多了宋春做藕粉，也知这些都是要清洗后再手磨的，趁着她又去拉第二趟几个人拿出家里的木盆开始洗莲藕。 十来岁的小子们正是调皮的时候，不过一会儿井台边已经变得湿漉漉。 宋冬掐着腰瞪着眼睛一一数落过去，旁边的白露和寒露两人还时不时插几句，一时争辩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吴宋两家中间虽有点距离，但宋家院中的动静王月还是隐隐的能够听到。 她羡慕的望着东边，喃喃道：“宋家真热闹。” 赵春菊也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宋家孩子多，的确是热闹。” 王月低头挑着豆子，没有说的是这热闹里带着温情，是她没有感受过的。 宋春这边推着第二车莲藕刚走出梁家村，便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回过身一看没想到是刘盼弟。 刘盼弟抱着一筐莲藕，神情有些局促。 她之所以追过来，是想问问宋春能不能把她这些莲藕一并买下来。 可是想起两家之前的矛盾，再加上她一直对人家也没有个好脸色，她就张不开这个嘴。 “刘嫂子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刘盼弟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我的莲藕能卖给你吗？” 宋春看着那个筐里大概有个十来斤，便点了头。 “可以，不过我只收这一次。” 刘盼弟高兴的连连点头，不住的道谢。 但因为没有称重的工具，宋春便提出等对方回到镇郊再送到她家去就行。 刘盼弟连连摇头，“宋小娘子你直接拿走吧，至于银钱晚间我再去你家拿。” 见对方犹豫，她想起自己之前的做派苦笑连连。 “放心，我不会胡搅蛮缠的，你能收下这些莲藕我已经很感激了。” 可能是经历了之前的那场变故，刘盼弟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温和。 宋春点了点头，“那行，我回去称重，你别忘了来取银钱。” 宋夏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做声，回去的路上却跟宋春吐槽，若不是落了难，恐怕对方对着他们还得鼻孔朝天。 宋春好笑的看着宋夏道：“这么看不惯，那刚刚你怎么不拦着我。” 宋夏撇撇嘴，“我不跟她一个妇人计较。” 看着嘴硬心软的大弟宋春虚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的确没必要计较，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如今人家遇到了难处，有心呢就帮一帮，若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搭理就是了，没必要再上去踩两脚。” “人这一辈子，谁能说自己就没做过错事，谁又能说自己永远遇不到坎儿，做人做事留一线总是没错的！” 宋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第31章 负心的汉子狠心的爹 刘盼弟这边在梁家村忙到太阳快落山才回了镇郊，当从宋春手里接过84文钱的时候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着宋家人又是感谢一番后她这才迈步回了自己家。 刘家院子里静悄悄的，但从厨房里却飘散出一阵鸡汤的香味。 两天前的一场闹剧，杨兰的肚子到底没有保住，但事情毕竟是闹了出来，杨兰将亡夫的房子、田地都送给了族人，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她就住在自家的西间，为了伺候她刘大山也不去码头做工了，越想刘盼弟越是火大。 她见儿子不在家，快步走进厨房将砂锅里的鸡汤都倒进盆里端到了自己房间。 做完这一切她无力的靠在床上发呆，刘大山铁了心要娶那个贱蹄子，她对他们母子二人以后的日子迷茫的很。 刘大山大力的推开屋门，皱着眉头道：“灶上是给兰娘补身子的鸡汤，这点子东西你也抢？” 听到这句话刘盼弟吃人的心都有了。 “这点子东西？哼—刘大山你拍着良心想想，当初我生大宝的时候正值你娘病重，为了让你安心做工，我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你那个瘫在床上的娘。” “别说鸡汤，鸡蛋花我都没喝上一口，要不是那时我累坏了身子，我至于生了大宝后再也没有怀过？现在你来跟我说这点子东西，你良心让狗吃了！” 提起从前，刘大山面上这才有了几分愧色，只是不等他说话，杨兰柔柔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姐又在和夫君闹什么？你要是心里有气就对我发，夫君这两日照顾我都累坏了，姐姐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刘盼弟哪里懂得杨兰的那些弯弯绕，只要听她说话她就忍不住火气。 “不要脸的贱货，你还没进家门呢，就夫君夫君的喊，也不怕你那死鬼亡夫晚上来找你。” 她骂的犹不解气，拿起木桌上的碗扔了过去。 杨兰明明能够躲过去，却故意让碗打到了自己背上，她故作柔弱的扑到刘大山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夫君，是兰娘自甘下贱非要嫁给你，是我福薄，不如就让我去死。” 她奋力挣着就要往墙上撞，刘大山急的用尽全力抱着她的身子。 “我说了，我一定要娶你。” 他把杨兰死死的扣在怀里，扬腿把木桌踹翻。 “刘盼弟不管你愿不愿意，兰娘都会进门，你不要忘了她的孩子是你杀死的，若不想让外人说大宝有个杀人的娘，你最好别在作妖。” 他拥着得意洋洋的杨兰出了屋门，只有眼中血红的刘盼弟呆呆的坐在屋子里。 “哈哈……”她笑的凄惨，没想到刘大山会用亲生儿子来要挟她，这就是她掏心掏肺了十年的男人。 袖中的铜钱稀稀落落的掉在地上，发出的叮当声让她回了神。 她一枚一枚的捡起眼中越发坚定，她不会让自己的十年喂了狗，她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身无分文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情深不悔。 刘家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王有财家院中的吵闹声却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王桂花坐在院中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丧尽天良的张秀莲，你不得好死啊，这么没有人性的后娘，你也不怕遭了报应。” 张秀莲站在一旁气的浑身发抖，这个王桂花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今天一进院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开骂。 王珠给她娘顺着气，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上辈子这个名义上的大姑就和她娘不对付，但像今天这么怒骂还是头一次见。 “大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做啥了你要这么骂我，你也不怕当家的回来跟你这个大姐离心。” 王桂花见来的人够多，咕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口浓痰喷到了张秀莲脸上。 张秀莲此时想杀人的心都有，哪里还顾得上长姐不长姐，当下就冲王桂花扑了过去。 王桂花也不是个傻的，一闪身跑到邻里面前开始告状。 “大家伙评评理，有这么给人当娘的吗？虽说我那侄女不是她亲生的，那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啊，若不是这次去给我家那小孙子叫魂，我们还不知道我那侄女被这个恶妇磋磨的再难有孕啊…” 本是看热闹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惊呼了起来，女人不能生孩子哪家还能要？ 再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的王月，村人更多了几分同情。 “这后娘就是后娘，你看看自己带来的闺女养的白白净净的，再看看这月娘…造孽哦…” “这王有财也是个心狠的，我记得秋收那阵就月娘自己一个人下田，这娘几个可都在家养闲呢…”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 张秀莲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再也绷不住自己的人设，爬起来怒吼道：“我自家的事，和你们有啥关系，一个个嚼舌头的，也不怕自己死后下地狱。” 这话骂的不可谓不毒，几个脾气火爆的妇人隔着低矮的院墙唾沫横飞的开始叫骂起来。 王桂花也跟着一起骂，直到张秀莲承受不住哭着跑进了屋子。 “月娘过来，这药材你自己收好，每天自己煮好了喝一碗，对你身子有好处。” 王桂花故意冲着张秀莲的屋子大声道。 其他村人也被拉回了注意力，同情的看着月娘问道。 “月娘这病还能治好不？” 王桂花深深叹了一口气，“难啊”！ 似想到什么她又笑了起来，“不过郎中说了，用好药材还是能补过来的，虽说那药材得花十两银子，不过以我大弟的能耐，这银钱倒也拿的出。” 村人面色微妙的看着王桂花，他们觉得王有财就算有这十两银子恐怕也不会用在月娘身上。 但想着毕竟是人家的亲弟弟，他们也不好在她面前说坏话，都寻了个借口散了。 王桂花拉着月娘的手用了用力，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这才出了院子，不过走之前对着屋子又骂了几句。 张秀莲坐在床上恨恨的盯着院门口，等当家的回来她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让那小贱蹄子好看。 王珠安静的陪在一旁，实际上脑子里早就想的快爆炸了，上辈子可没有这一出啊！ 第32章 是人还是鬼？ 上一世王志跟学堂中的几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走的很近，后被引诱沾了赌。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月才被她娘允许出嫁，只不过那应该是两年后的事。 而且王月不能有孕的事也是成亲后才被发现的，因为这个她没少被那个酒鬼打。 王珠心里有些忐忑，这一世的经历有变她还能未卜先知的改变命运吗？ 张秀莲本心里有气无处发，又见女儿呆愣愣的也不过来解劝自己，恨恨的上去拧了两下。 “死丫头，真是个养不熟的，没看到你娘我被欺负了。” 王珠回过神压下眼中怨毒的光，心中却安定了不少，或许正因事情与上一世有所不同，才证明她的命运也在发生着改变。 她软着语气哄着张秀莲，心里却在思量如何能弄到一笔银钱去和前世的那位权臣相遇。 晚间王有财归家时张秀莲哭的梨花带雨，将王桂花今日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当家的，你说咱家哪里还有十两银子啊，志儿明年的束脩还不知道从哪出呢，这不是要你的命嘛。” 王有财拧着眉毛心里对王桂花这个长姐更是不满，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就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他们王家最后靠的还不是志儿这个男丁，想到这他气冲冲的出了屋子。 王月本躺在床上装病，但继母和他爹的声音还是不断的往她耳朵里钻，即便被奴役了十几年，她心里还存着一丝丝的希冀，或许她爹对她还有哪怕一点父女情呢。 “哐当”木门被踹的声音吓的她心提了起来，王有财阴沉着脸站在屋门口。 “老实给我呆在家里，你大姑那里就别去了，以后在家里多做些活，不会少了你那口吃的。” 他甚至没有进去看一眼自己女儿是否生了病，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王月的心比那一月的天还要冷，她笑着笑着就落了泪，这就是她的亲爹。 而原本打算装病的王月竟真的大病了一场，没人给她请郎中，也没人给她送饭，她求过张秀莲也求过王有财，不过二人一句家里没钱便打发了她。 王桂花过来看她的时候眼睛一下就红了。 “我可怜的月娘，你这是何苦？为了那两个人渣糟践自己有什么用？” 王月默默流泪，她真的好累，觉得就这么一睡不起挺好的。 王桂花请来郎中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好一番折腾人才醒了过来。 对于她的做法王有财不仅不感激，还怨她多管闲事。 “家里本来就没有多余的银钱，请郎中的钱我可拿不出来。” 王桂花早就忘了自己的筹谋，她现在只想掀了面前人的皮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心，”她抄起棍子一棒一棒打在王有财的身上。 “月娘才五岁大就踩着凳子上灶台，就为了你做工回来有口热饭吃，你呢？啊？拿着银钱给那小寡妇买衣裙。” “别以为我不知道，月儿娘还没过世的时候你们就滚在一起了，你那个宝贝儿子王志就是个野种。” “还弄什么早产的把戏，当我瞎子呢，谁家早产的足斤重。” “闭嘴闭嘴—”张秀莲疯了似的扑过来，虽说她和王有财成了亲，但若把这件不光彩的事嚷嚷出去，她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恐怕他儿子在学堂也呆不下去。 王有财握住棍子沉着脸道：“大姐，这是我自家的事，跟你有啥关系，你把这事说出去对你有啥好处。” 王桂花将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冷笑道：“我有啥可怕的，如今我两个儿子都成了亲也有了孙辈，别人的唾沫星子怎么也喷不到我的脸上。” “倒是她张秀莲，我看族里会不会放过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王志，以后人人背后都得叫他一句野种。” “大姐，志儿也是你的侄儿，你就这么看不得他好。” “那月儿呢？月儿也是你的闺女，你盼她好了吗？” 王桂花的一句吼，叫回了王月心如死灰的魂儿，她没再忍耐放声嚎啕大哭，那哭声真是让闻者都心酸不已。 看了一场闹剧的郎中深深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是有闺女的人，实在想不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 “今天的诊费老夫就不收了，只是小娘子可怜我就多两句嘴，她气血两虚又因劳累过度已形成隐疾，若再不重视恐怕会影响寿元。” 说完提着药箱匆匆出了屋子，看着身后的小院老郎中无力的叹口气，希望他说的严重些能让这小娘子的家人上些心。 不知别人什么感受，总之王桂花是心疼难忍。 “月娘—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啊—” “你们这对毒夫毒妇，若月娘有个好歹你们不得好死。” 王家传出阵阵的哭嚎声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张秀莲害怕自己的丑事被叫喊出来，拉着王有财使着眼色。 迫于无奈，王有财只好上前诱哄，“大姐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自己闺女能不心疼吗？放心吧，以后给她养着身子，家里的活计也用不上她，不是还有珠儿这个妹妹帮衬嘛。” “呸—好听话谁不会说，给月儿花两个铜板跟割了你肉似的，你说的话鬼都不信。” 王有财也失了耐心，冷声道：“大姐你这是逼着弟弟跟你断亲哪，不要忘了离了王家宗族你就是个任人欺的外嫁女。” 王桂花原本是怕的，可被对方一叫喊她反而不怕了，她如今有了儿子孙子还怕没人撑腰？ “想断亲行啊，我把月儿带走，要不然咱们就谁也别好过，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你的毒妇和野种。” 王有财被气的眼睛通红，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被一口一口野种的叫着。 真不知道他大姐这是中了哪门的邪，怎么跟条疯狗似的。 张秀莲现在是恨不得把那个丫头赶出门去，如今做不了活还得用粮食养着，她多吃一口自己儿子不就得少吃一口。 “当家的，要不就让大姐领回去吧？” 王有财心里有些不愿意，若被村里人知道了不都得在背后戳他脊梁骨。 第33章 王月重病归吴家 张秀莲岂会看不出自家男人的心思，她拉着人到了一旁劝说。 “当家的，咱家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志儿上学堂的银钱还不够呢，哪里有钱再给月娘治病。” “大姐既然心疼月娘，不若就让她领回去算了，再说，吴家能不能容还不知道呢，最后还不是得送回来。” 两人打算的挺好，可王桂花最是了解张秀莲这个人，虽然如今她不指望宋家的那门亲事，但今天都闹到了这步田地，她怎么也得为侄女挣脱这个吃人的地儿。 “你们想这么白白把月娘赶出去是不能够的，以后她有了亲事你们当爹娘的不得准备一份嫁妆？” 张秀莲心里呲笑，哪个冤大头会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王有财也心烦的很，“大姐，这亲事还没影儿的事，哪里就说上嫁妆了，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个几十文也就是了。” 王桂花原也没指望这两个人会拿出银钱，不过听到这话还是给自己气了个倒仰。 “行，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月娘以后的亲事我来管，嫁妆也我来出，全当她没你这个爹。” 她来到床前用尽全力把王月背了起来，按说这时候不该让病人挪地，但她真怕侄女活不过这两天。 王月的神色实在是让她心惊，那是一心求死的人才会露出的神情，多么像当年跳进河里的自己。 村人看着王桂花背着王月出来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张秀莲撑着笑道：“月娘病了，她大姑心疼要接回去住一阵子。” 王桂花转身冷冷的看着她，她不敢再解释，只能讪讪的住了口。 “王有财如今揭不开锅，没钱给月娘治病，我这个大姑不能干看着，以后月娘就是我王桂花的闺女。” 看着姑侄二人的背影，村人议论纷纷，王有财更是脸黑的如锅底，他都能想出以后背后别人会怎么嚼舌根。 不过…这么一个病秧子，不知要用多少银钱才能救回来，他就不信吴家人会心甘情愿的掏这份钱，他就等着王桂花把这丫头送回来的一天。 到那时候，所有嚼他舌根子的人都会十倍、百倍的还到王桂花身上，哼—他等着那一天。 今日通往镇郊的路异常的漫长，王月耳中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王桂花重重的喘息声。 紧闭的双眼止不住的落下泪来，轻轻的一声“娘”散在树叶的哗啦声中。 王桂花虽有一把子力气，但走这一路早就双腿打颤，若不是看到镇郊就在眼前，她觉得自己都撑不住最后这一口气。 宋夏今天去镇子里给蒋老爷家送藕粉，回来碰巧看到晃晃悠悠的桂花婶。 跑近看清她背上的人时，他心中一跳，这王小娘子看着可不太好。 在桂花婶扑倒前他一把撑住了对方。 王桂花已经有些眼冒金星，看清是宋夏后心中那口气便松了下来，身上的力气也一下子卸了个干净。 她坐在地上抱着王月，断断续续的让宋夏回去叫人。 宋夏不知发生了何事，看到王月那张白中发青的脸心里有些慌乱。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大姐，全然忘了应该去叫吴家人。 宋春正在家中筛粮食，看到宋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听明白是桂花婶出了事，扔下手中的筛子急忙跑了出去。 “你别跟着了，去通知吴家人。” 宋夏不放心王月，让清明去捎话后自己追了上去。 王桂花只是有些脱力并没有大碍，可王月的身子却又发起了高热。 宋春看到两人也没有问缘由，背起王月就奔着吴家快步跑去。 宋夏也背起了桂花婶，可他力气不及长姐，被甩在后面远远的。 吴家人迎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行至孙家门前，不等对方问，她急急的对吴大江道：“快去请郎中，有什么话之后再问。” 吴家人也知道耽误不得，俩兄弟分头跑着去请郎中。 等宋夏背着王桂花回来时，王月已经被安置好，赵春菊正在屋里给她擦身子。 吴大勇扶着媳妇坐下，急道：“这是发生啥事了？你不是说月娘是装病，这咋还真病了。” 王桂花没等开口哭声先泄了出来，宋春见状知道这里面恐怕有不能外人道的事。 伸手拉着宋夏悄悄退出了院子。 “姐，等郎中来了咱们再走呗？” 宋春瞪了他一眼，“别失了分寸，你们的亲事我还没点头呢。” 宋夏又看了屋子一眼，这才老实的跟在长姐身后回了家。 王桂花哭了一阵儿，这才把在王家村的事说了一遍。 “若不是我去了，恐怕月娘能不能活过这两日还不知道呢，那个天杀的王有财是真黑心哪。” 王桂花骂的咬牙切齿，手底下的桌子也被拍的啪啪响，赵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生气的婆婆，吓的缩在一旁不敢插话。 吴大勇坐在一旁唉声叹气，他知道王桂花为啥如此生气，想当年她和王月的处境何等相似。 同样不受重视被家人奴役，父母为了家中男丁说是嫁女和卖女没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她砸了媒婆恐怕那桩亲事就成了，可因此她也听了不少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后来便是他救了跳进河里的王桂花。 想来今天的事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才会这么恨。 这边刚说完，吴长江兄弟带着郎中进了门，幸亏两人分头去请，不然还真容易走空。 此时床上的王月浑身滚烫，可面色和嘴唇却白的吓人。 郎中写下方子让吴家人去抓药，他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在了王月舌下。 “小娘子这是因为惊悸过度，精神消耗，肺气闭郁化热而引起的，加之长期忍饥挨饿，身体底子薄弱，这才一病就来势汹汹。” 王桂花紧张的看着郎中，确认道：“那可有大碍，会活不长吗？” 她还记得之前的郎中说月娘活不长这件事。 郎中勾起嘴角，“只要好好将养，不会有大碍，当然有条件的话能好好进补自然最好，等她退了热给她吃些清淡的，至于进补的事不急于一时。” 听说王月病情没有那么凶险，王桂花心中一松，付好银钱千恩万谢的送走了郎中。 只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赵琴心中却不是滋味，刚刚她可看见婆母给了郎中四钱银子！ 第34章 探病再次议亲 王月用过药后，夜半时分退了热人也清醒了过来。 赵春菊听到动静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见王月醒了高兴的道：“郎中说了，你这热退了就没事了，真是谢天谢地。” 看着床边的水盆和巾帕王月哽咽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多谢嫂子。” “嗨—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客气话，原本娘要亲自陪着你的，可她年纪大了，我们不放心，明早她要看见你好了指不定要怎么高兴呢。” 王月虽烧的糊涂，但还记得是大姑背着她出了王家的门，这么长的村路，真不知道大姑是怎么咬牙把她背回来的。 “你也别伤神的胡思乱想，先好好养着身子，郎中说你醒了得吃些清淡的，嫂子给你端粥去。” 赵春菊正端着刚热好的粥走出厨房，便见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赵琴晃晃悠悠的迎了过来。 她看的好笑，“你怎么还起来了？” “说好了下半夜我来守着，不然你一个人咋熬？” 她没拒绝弟妹的好意，毕竟明天还有不少家事要做。 “月娘醒了，你把粥端给她，只要后半夜不会再起热应该就没事了。” 赵琴应着端过粥碗，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再起热，要不又得花去四钱银子。 这一夜王月并没有睡的很安稳，她心中充满了彷徨无助，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天色微亮，各家院中都忙活了起来，宋家一家人围在一起用早饭。 宋秋三个学子快速吃好放下筷子背着书箱急匆匆出了门。 因为宋秋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县试，闵夫子对他要求更严厉了些，连带着跟在他左右的惊蛰和小寒也不敢放松。 甚至三人留宿闵夫子家已是常事，宋春对科考并不了解，闵夫子能如此上心她自是感激不尽。 再看着一旁食不下咽的大弟，宋春悠悠叹了一口气。 “吃过饭，你带着清明几个把粮食筛出来。” 宋夏闷闷的“嗯”了一声，脑子里不知道在想啥。 “桂花婶的侄女病了，咱们家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我带着三个小丫头过去就行了。” 宋夏抬头眼睛一亮，可他大姐却没再说其他的，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吃饭再去干活。 宋春提着一篮子鸡蛋带着三个小丫头上了吴家门。 王桂花高兴的带着几人进了堂屋，家里没啥好东西，只能给三个丫头一人塞了一把烤花生。 “春娘你也是太客气，过来看看就是了，还拿什么东西，一会儿走的时候把鸡蛋拿回去。” 她可是看了那一篮子鸡蛋都得有三、四十个，这礼可是不轻。 “桂花婶，那是给王小娘子补身子的，咱们就别推来推去的了。” “行，那我替月娘谢谢你。” 王桂花也知道宋春应该不单单是过来看月娘这么简单，之前她要了一个月的期限，如今已过去半月有余。 宋春的确也是过来打听消息的，既然大弟对人家小娘子有意，她也不想硬拦着，而且小娘子秉性好，她家里只要不过分她也能接受。 王桂花是个敞亮的，没有粉饰太平的意思，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讲给了宋春听。 甚至郎中的话也是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她虽然希望侄女得了这桩亲事但也不会欺瞒宋家，若不然那就不是在帮王月而是在害她。 “婶子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找个郎中来给月娘瞧瞧。” “婶子说的哪里话，我自是信您的。” 桂花婶提出请郎中是一回事，她若真带着郎中上门那就是在折辱人家小娘子了。 宋春心中有了思量，回到家她将桂花婶的话告诉了宋夏，问他：“这亲事你还要吗？” 宋夏看了看她低下头，“嗯”了一声。 “成亲以后你可能会经常要应对她那对黑心爹娘，她可能会身体孱弱需要你处处小心呵护，甚至之前造成的风言风语也会不时入你耳，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夏搓了搓手，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满面苍白的人。 若说现下他对王小娘子有多爱重倒还不至于，可他心疼她却是真的，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她的伤可好了？她的病可严重？ 看着低头沉思的大弟，宋春并没有急着催促他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宋夏抬起头坚定的道：“我愿意，我愿意和王小娘子成亲。” 宋春点了点头，“过几日我会找媒婆上门提亲，不过你要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咱们宋家不能有背信弃义之人。” “这亲事是你深思熟虑后应下的，以后就要好好待人家小娘子。” 宋夏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我会的。” 宋春笑着拿起盘中的蜜饯放进了嘴里，嗯～真甜！ 其实桂花婶说的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宋春还是在里面添了几分，她不想大弟因为脑袋一热就应了这桩亲事。 对于吃了那么多苦的王小娘子来说，是经不起再一次伤害的，若大弟没有想清楚她还不如去回绝，免得以后伤人伤己。 吴家堂屋，王月如今虽然身上还带着病气，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正坐在木椅中看着两位嫂子在纳布鞋，她娘亲去的早，从小没有学过针线，看着两个嫂子针线翻飞羡慕的很。 赵春菊做好一只鞋面放在一旁，抱怨道：“你大表哥的脚跟长了一把刀似的，用不上两个月就能穿破一双鞋。” 王月笑笑，两位表哥在码头做搬工，那是要使力气的活，走的路也多，这脚上的鞋当然费。 赵琴锁好布边附和道：“可不是，我家那位也废的很，不愧是亲兄弟。” 三人说的热闹，王桂花拿着抹布已经心不在焉的擦了半个时辰的桌子。 两个儿媳也知道婆婆在担心啥，自从头两天隔壁的宋小娘子来过之后，婆婆就总是魂不守舍的。 可这亲事就是再好，也是强求不来的，她们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王月有些黯然的低了头，是她自己不够好才会让宋家瞧不上。 她不想让大姑再为自己的事伤神，等她身子好了，就去庄子上寻活计，想来应该能养活自己的。 不待她劝说，一阵敲门声唤醒了心不在焉的王桂花！ 第35章 定亲 门外站的正是宋春请来的媒婆，王桂花开门一看那笑就再没从脸上下来过。 “苏大姐可是贵客，快进来坐。” 吴家两兄弟当初还是这位苏媒婆保的媒呢，王桂花对她可不陌生。 “王妹子是个有福的，找了两个好儿媳，如今又有喜事上门啦。” “看大姐说的，这福气还不是托你才得来的，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哪。” 两人互相恭维着进了堂屋，赵春菊两妯娌是认识这位的，忙站起见礼，王月虽不认识但也跟着一起叫了人。 “哎呦喂，快让我好好看看，这就是你那位侄女吧，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王桂花拉着王月的手，笑着道：“我这个侄女的确是个能干的，就是到现在还没定人家，以后还得苏大姐给张罗一番才是。” 苏媒婆笑的开怀，她今天就为这事来的，既然话头都递过来了，她就把宋家求亲的事说了出来。 虽说之前王桂花急的火急火燎，但这时她却很能拿的住，毕竟女方多推辞两番才能显出对此女的看重。 苏媒婆懂其中的门道，虽然对方不松口应承，她依然笑盈盈的劝解，将宋家从里到外夸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得了自己要的答复，又和王桂花寒暄了两句这才出了吴家。 而里间的赵春菊两妯娌已经听的目瞪口呆，看着王月的眼神都变了。 只因刚刚媒婆介绍宋家情况时说宋家有五十八亩田地。 “娘呀—表妹你要过好日子啦！” 进来的王桂花急忙跑过来捂住赵琴的嘴。 “叫唤啥？让人听见了不得笑话咱家没见过世面。” 赵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婆母你那嘴角咧的才明显好不好。 王桂花心里当然高兴，谁能想到这宋家有这么厚的家底，起码以后不用担心侄女会过苦日子了。 宋春得了苏媒婆的回信，收拾收拾便去了码头找裘海。 因为定亲需要家中长辈出面，她家没了长辈但也要有能压阵的男丁才行。 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甚至因为在盖坊市的原因人来人往更多了些。 码头摊贩都对宋春熟悉的很，看到她还打了几声招呼。 她穿过去这才来到一排茅草间，这里是码头外租摊位的地方，因为坊市未建成，裘海带着人在这里租了几间暂做小作坊。 里面正忙的热火朝天，时不时还能听到张黑虎骂人的声音传出来。 她望了一阵没看到裘海，便转身绕到了茅草间的后身，果然一排排粉条后闪出来他的身影。 “义兄—” 裘海看到宋春高兴的迎了过去，“你咋来了？快进来坐，那帮臭小子看到你指不定咋高兴呢。” 果然，两人一进去，众人便一口妹子两口妹子的喊上了，正在压粉条的骆驼更是忘了干活，傻兮兮的看着宋春笑。 张黑虎一巴掌拍了上去，“瞅啥瞅，那是我妹子，你妹子在家绣花哪，赶紧干活。” 骆驼摸摸脑袋心里不服气，那是三爷的义妹，跟他张黑虎有啥关系，哼—我就叫就叫！ 宋春一一打过招呼，又看了一圈这才跟着裘海去了里间。 裘海收起散乱的纸笔不好意思的笑笑。 “地方有点乱，你坐这儿。” 这个里间应该是隔出来算账的地方，只有一个小窗户里面显得有些昏暗。 地方也小的很，只摆了一张四方木桌，两把椅子，恐怕多来两个人都坐不下。 宋春拉着裘海坐下，笑意盈盈道：“义兄，我今天来是有件喜事和你说。” “啥事？” “大弟的亲事定下来了。” 裘海欢喜道：“这是好事啊，是哪家的小娘子？春娘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我都没听到风声。”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跟义兄解释，我今天来是求义兄帮个忙。大弟这不是要定亲了吗？我想着定亲那天请义兄跟着走一趟。” “说什么求？这不是我该做的吗？放心，那天我一定到场。” 裘海此时内心说不出的高兴，他也是有家人的人了，他得好好想想给大弟添点啥做聘礼。 宋吴两家通了气，将定亲这日定在了十月十八。 这日吴家木门大开，院子里摆着两张圆桌，上面摆着糖果和茶水。 不少听到消息的人都围在吴家门外看热闹，前阵子他们还议论这王桂花的侄女以后日子难过，没想到今天就要和宋家定亲了。 这时宋家也传出了动静，只见穿着红色布衫的裘海挑着一副担子走了出来。 若不是提前知道是宋家大郎定亲，众人还以为新郎官是他呢！ 裘海面色讪讪，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怨那帮不靠谱的兄弟出的馊主意。 幸好看热闹的人也没啥坏心思，笑过两声就过了，他们好奇的主要还是这聘礼。 但不管是担子还是后面宋家人端的木盘子都用红布盖着。 苏媒婆喜笑颜开的走在最前面，心里也不得不叹一句这宋家虽无长辈在，可规矩却讲究的很，她今天也算是开眼了。 围观众人见从前到后十几个人肃穆的向吴家来，不知为何竟有种庄重之感。 吴家人听到动静都站在院门处相迎，还不待宋家人走近苏媒婆的笑声先传了过来。 “大喜—大喜啊，宋家大郎上门求亲送聘礼来啦—” 苏媒婆喊的异常大声，她有预感今天这亲定完来找她说亲的生意肯定会多不少。 吴大勇迎上前回道：“同喜同喜，吴家迎聘—” 晒聘礼是定亲的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宋家人进入院中站定，苏媒婆开始一样物件一样物件的唱名。 酒肉、红枣和花生是聘礼中必不可少的，接着宋夏把盖着红布的木盘一一放在桌上，这就是所谓的聘金。 “聘金八两八钱—” 吴家人一惊，没想到宋家会给这么多的聘金，乡下人家娶妻不过二、三两，镇子上会给的多些但也不会超过五两，当然富贵人家又是另一番规矩。 赵春菊两妯娌也看着盘子里的银子，想当初她们两姐妹的聘金都收到了五两银子，当时在村中里还出了不少风头。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桌子上还有三个盖着红布的木盘，不仅吴家人好奇，就连围观的人都踮着脚伸着脖子望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