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烟火色》 第1章 舆情危机 2022年9月的最后一天。 几声微不可查的呼噜声,慢悠悠地回荡在狭小漆黑的卧室内。 “唰”的一声,遮光窗帘猛地被拉开,阳光也跟着洒进来,瞬间一室明亮。 “袁艾姜,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睡得下去?” “呵,心可真大!” 原有的安睡氛围被打破,经纪人那伊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也适时传进艾姜耳朵里。 袁艾姜双臂举过头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那伊一身职业装英姿飒爽地站在她的床脚,她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嘴里撒娇似的含糊着:“我的好学姐,我太久没好好睡个觉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袁艾姜连续当了一周空中飞人,自昨晚起,终于得了一点空隙,把自己甩到了她两米二宽的大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可那伊才不吃她这套,两步走到她床边,伸手一把将她身上的被子掀起大半,还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给你三分钟醒醒神,我在外面等你,有重要事说。” 听着那伊高跟鞋从她窄小的卧室里哒哒移出去的声音,艾姜又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起来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今天那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艾姜自认识她以来,她对她一般不这样的,除非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面对工作的事,她不敢再懒散,起床随手将自己栗色的长发粗粗拢在脑后,便匆匆来到外面小客厅。 人从卧室门口刚一露头,就见那伊坐在她的双人小沙发上,抬眼看见她,神色异常凌厉。 “你手机呢?你都不看手机的吗?” 被那伊这样追问,艾姜一拍脑门,连忙返回卧室拿手机。 出大事了? 艾姜心中隐隐觉得不好,拿了手机往出走。 果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一边找插座给手机充电等待开机,一边笑嘻嘻问那伊:“怎么了,我的好师姐,你脸色看起来有点儿差。” 那伊抱胸,拿眼瞪她,“带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我脸色能好才怪!” 艾姜嘿嘿笑,也不回嘴。 手机开机,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无数条未读消息,差点把她的手机给挤爆了。 艾姜手指被手机震的有些发麻,粗略看了几条消息后就直接问那伊:“什么情况,我就落地补了个觉,怎么大家都在找我?” “你还问我?还不是上周你那一巴掌惹的祸?” 哦,对了! 提起这个,艾姜才想起来,上周她出差外拍,在机场遇到自己相恋八年的男友程栾,与一女人在安检口激情拥吻。 当时看到这情景时,艾姜心中谈不上难过,只感觉气愤。 脑子一热,一时就忘记了自己网红文旅博主的身份,冲过去对着程栾就是一巴掌,她的拍摄助理苗苗都来不及拦下她。 程栾当场就被她给打傻了,只捂着脸惊诧地看着她,连话都讲不出来。 随后就有人围上来看热闹。 其中有认识袁艾姜的,很快拿出手机对着他们狂拍。 艾姜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胳膊就被及时赶上来的苗苗拉了一把。 她回头看到苗苗递给她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公共场合做了什么。 她真是被程栾给气疯了。 为了不继续破坏自己的公众形象,艾姜只能愤愤地瞪了一眼程栾和躲在他身后的女人,跟着苗苗迅速进了vip安检通道。 那天登机后,艾姜收到了几条程栾发过来做解释的消息,但她却只给他回复了一条:“分手吧程栾,我们这样下去也没意思。” 之后程栾是什么反应,她都没再管了,只拉黑了程栾的所有联系方式,关了手机照常在飞机上补眠。 然而三天后,她正在工作,那伊也像今天这样,冷着一张脸急吼吼地找她。 “知名文旅博主vi·袁在机场当众掌掴一英俊男子。” “袁艾姜你又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 艾姜只能嘿嘿笑着跟那伊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公司的公关部最后怎么解决这次热搜舆情的,她专心忙工作就没再关注了。 她相信有那伊和公关部的同事在,什么都能解决的。 这会儿艾姜才想起来这事,就问那伊:“这事儿你们还没解决呢?” 说到这里那伊更气,忍不住白了艾姜一眼:“还不是你那个程栾?” 艾姜连忙伸手让那伊打住,并纠正她:“哎,别说他是我的,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了。” 她顿了顿,转身到冰箱里拿了两瓶苏打水,走到沙发旁递给那伊一瓶,另一瓶自己开了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在那伊身边坐下来。 “我跟他分了。” 闻言那伊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她,却见她是一脸平静,不见半点伤心。 “分了?分了好。” “你都还不知道,你机场那条热搜我们费了好大力气刚给撤下去,程栾那孙子就又跳出来,往你身上泼脏水,话里话外阴阳你这几年事业发展的这么顺,是因为背着他私生活不清不楚,还和公司高层有不可见人的交易,为人性格也差,网上你那些粉丝一听都炸锅了,说什么的都有。” “所以,你这么着急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艾姜声音冷静地问。 那伊重重叹了口气,半转过身体对着她,“程栾的回应是今天凌晨出的,公司高层连着公关部连夜就开了紧急公关会。” “所以结果呢?” “因为这件事涉及公司高层,威廉总说公司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面保你了,需要避嫌。” 艾姜低眸平静地点点头,“就是放弃我的意思是吗?师姐?” 她歪头看着那伊,目光澄澈。 那伊心中一软,盯着她看了半晌,留下一句“你等着”,便拿着手机到门外打电话。 那伊出去后,艾姜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喝了一半的苏打水,脸上终于不再平静,她忽的就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眼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来,顺着脸颊滑下来,慢慢串成线。 她和程栾从大学时开始恋爱,一起走过八年,到头来,在他眼里,她竟是为了火起来,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她是想要事业上的成功,可起因不也是为了他吗? 第2章 常驻喀什 五年前,艾姜大学刚毕业,做的是一份文字编辑工作,工资微薄,和几个同样的小年轻合租在上海的老弄堂里。 她喜欢旅游,刚刚工作那点工资,都被她拿来到处溜达了,经常要靠程栾的接济生活。 对此,程栾母亲对她颇有怨言。 认为她家庭条件一般,还不知道节俭,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之外,就一无是处,根本就配不上他们家样样优秀又是上海本地人的程栾。 为了证明自己是能配得上程栾的人,艾姜才在各个平台创建账号发展起副业。 也正是这样,才认识了刚到公司工作的那伊。 见面一聊才知道,那伊比她大了三岁,她们都来自东北,同样毕业于华师,同样独自在上海打拼,当即一拍即合,把自己和名下账号都签给了那伊所在的公司。 也是因为有了那伊和公司的帮助,才有了今天的vi·袁。 只是随着她在网络上越来越红,她和程栾之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争吵频繁。 他不信任她,甚至怀疑她在事业上的成功,这个艾姜一直都知道。 只是念及两人那么多年的感情,她一直不忍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直到这次机场事件,她才终于下定决心。 听见指纹开锁的声音,艾姜连忙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眼泪。 她不想让那伊看到自己还在为程栾那个混蛋伤心。 只是她的掩饰还是被那伊看出来了,她拿着手机倾身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问她:“哭了?” 然后她在她身边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肩膀借你,哭吧,哭哭也好。” 艾姜把头轻轻靠在那伊肩膀上,又抹了下眼角,喃喃道:“我才不为渣男哭!我哭是因为我的工作,怎么办啊师姐?” 那伊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也学她的语气:“是啊,怎么办呢?” 两个人的声音都沉默下去,像是各自在思考。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伊终于语气温柔地试探道:“宝儿,要不你回新疆呆一段儿吧?” 艾姜闻言,头立马从那伊的肩膀上弹起,怔怔地盯着她的眼看。 那伊给她安排工作,哪里都行,唯独不能提新疆,这是她们两个这几年达成的默契。 所以这会儿,听到那伊说让她回新疆呆一段时间,她眼中满是不解。 不是说好了,除了新疆,让她去哪都可以吗? 新疆,是她的伤心地,她不愿再去触碰。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那里穷山恶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妖怪,会将鲜活的生命瞬间吞噬。 那里也像是有着巨大的魔法,吸引着她最亲的那个人仍旧留在那里无怨无悔的奉献,不惜独自承受她的怨与憎。 曾经那个小小的她,在离开那片土地时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不入疆。 那伊见她神情不对,立即就开始解释:“艾姜,我知道你因为家庭的关系一直很抵触新疆,所以这几年有关于新疆的工作,我都安排别的博主去。” “但这次不一样了。”那伊像是大姐姐一样苦口婆心,“你现在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公司已经做了决定,要弃车保帅,如果你不另辟蹊径,你的事业就到头了!你的工作被停了,你的所有账号就会被公司接管,那你这几年的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听到这里,艾姜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那伊,“可另辟蹊径和你让我回新疆又有什么必然联系?” 那伊继续耐心和她解释:“可能你一直刻意回避关注新疆,不知道新疆这几年变化很大,党和国家也在大力建设发展新疆。我们上海对口支援喀什地区已经很多年了,作为上海本地企业,支持援疆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 “我们公司虽然不是搞实业的,但搞宣传我们是拿手的。公司高层早就有意派人进驻喀什,帮助喀什搞文旅宣传,之前就有找我聊过这事儿,他们一致属意让你去,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就找借口婉拒了。” “刚刚我打电话求威廉总再给你个机会,他也很为难,思来想去就再次提出派你常驻喀什一段时间,如果你同意,他可以负责去说服高层。而且,如果你去做了这个政府项目,公司也会加大力度投流到你的账号,这对你来说,或许也是机会。” 那伊的手重重拍在艾姜肩上,对她正色道:“你的能力我们都不担心,抓住这个机会,你还能再飞升一波,不然的话……” 那伊说到这儿,给了艾姜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起身去拿她刚刚放在鞋柜上的苏打水。 她说话说的有点口干,也不能就让她一直这么说下去,总归得让袁艾姜自己缓冲一下,要她自己能想通才好。 袁艾姜一只腿盘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耷拉着头。 去,事业或许还能再升一升。 不去,她的事业可能真就止步于此了。 这可是她五年来,不管风霜雨雪亲自用双脚丈量山川大地,没日没夜伏案熬出来的事业啊。 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还没盛放就枯萎了呢? 可让她回到新疆,回到喀什,再踏足那片土地,她又极不情愿。 这对于袁艾姜来说,是一道特别难特别难的选择题,她也一时无解。 一旁的手机消息提示音适时响起。 艾姜侧头,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银行的房贷催缴信息恰好闯进她的视线。 人呐,哪有不向现实低头的呢? 她前不久刚用这几年全部的积蓄做首付,在上海按揭了一套房,房子不大,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要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可公司一旦停了她的工作,她可能很快连每月一万多的房贷都还不上了。 事到如今,她还牢牢抓在手里的也只剩下事业和房这两样东西了,如果连这两样也失去了,那她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而她根本就没得选择。 “好,师姐,我去……” 第3章 重回老城 广播里空姐正在播报飞机即将抵达喀什徕宁机场,提醒乘客收起小桌板。 袁艾姜也被这广播声吵醒,她睁开眼慢慢坐直身体,望向窗外。 从上海浦东机场起飞时,只看到舷窗外的茫茫云海。 这会儿,透过机身下的薄薄云层,看到的确是连绵不绝的土色山峦,竟也让人觉得如大海一般波澜壮阔。 很多年前,她跟着爷爷奶奶离开这儿的时候,走的是铁路,看不到这么壮观的景象,只看得见茫茫戈壁滩灰败萧条的败景,也一眼看不到边。 那时她年纪小,却也记得清楚,从喀什火车站出发,经乌鲁木齐转车,经过几个日夜一路向东北方向驶去,她趴在火车车窗上看着新疆一点一点在她眼前倒退、消失。 别了,喀什。 别了,新疆。 离开这片令她伤心难过,却也终身难忘的土地,她眼中湿润,心中暗暗许下那句誓言:这辈子,再不入疆。 如今誓言被无数现实打破,即将再次踏上这片神秘的西域土地,袁艾姜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土色景物,心中暗暗自嘲,还真是命运不饶人! 飞机落地,艾姜在机场等行李的时候,那伊给她打来电话。 “宝儿,落地了吗?” “嗯,在等行李了。” “你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定位我现在发给你,在古城里。你一会儿自己打车过去,利用这几天假期先熟悉熟悉环境,收假后会有当地工作人员联系你给你适当的协助,我们的第一期短片就从古城开始。” “好。” 住在古城吗? 艾姜8岁以前的童年时光,有大半是在喀什老城里度过的。 那时姥爷木拉提在老城里面有一处破旧的老房子,土质结构,破败不堪,墙缝到处开裂,一直在修修补补地住着。 偶尔赶上下雨的时候,院子里就会汪水,不立即处理就会泡坏墙体;下雪的时候,有左邻右舍的院子外墙还会被压塌,姥爷的老房子也会跟着遭殃。 那会儿她爸爸外派到喀什周边县城工作,长期不在家,一年里和她们娘俩也见不上几面。 姥爷也工作忙碌,不长在家住。 这老房子里大多数时间只有她和她阿娜(维语里对妈妈的称呼)住着,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阿娜都是一个人辛苦的忙来忙去。 那时她常常会担心,她和阿娜一觉醒来,这老房子会不会就塌了? 再后来阿娜和姥爷相继离开,她也被爷爷奶奶带回东北,她就再也没担心过这个问题了。 想到这里,艾姜忍不住眼眶发热,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对这里没有什么太好的记忆,能想起来的似乎都是难过。 不过后来她偶然听小叔和小婶提起过,2008年的时候,喀什老城改造的动议得到党和国家以及自治区的高度重视,2009年的时候已经全面启动了喀什老城区危旧房改造的综合治理工作。 到2015年,历经了十多年的喀什老城改造工程已经基本完成,喀什古城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又重新面向世人。 可艾姜因为一直刻意回避这里的一切,所以如今的喀什古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她还一无所知。 姥爷的那座老房子,现在还在吗? 出租车穿过喀什城区一条条街道,两侧的印有维汉双语的商户牌匾依次映入艾姜眼帘。 名字读起来似乎都奇奇怪怪的。 旧时喀什城区的街道是什么样的,她已经毫无印象了。 但此刻的喀什街头,马路宽阔,车来车往,有高楼,也有商场,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落后了。 喀什正以它自己的方式,慢慢开始刷新艾姜对它的旧印象。 “姑娘是来喀什旅游的吧?” 在艾姜望着喀什街道出神的时候,热情的维族司机大叔用它有些蹩脚的维族普通话向她炫耀。 “自从古城改造完成后被评为5a级景区,来我们这旅游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要不是这两年受疫情影响啊,我们喀什会更火,你说是不是?” 被墨镜遮住眼睛的艾姜不知道该怎么接司机大叔的话,现在的喀什她并不了解,于是她只能弯唇朝后视镜笑笑。 司机大叔大概是以为艾姜听不懂他的维普,后半程就有些讪讪的不讲话了,只等车开到一处人流较多的路边停下来,才又说道:“姑娘,这里就是古城景区了,马路那边是古城东区,这边是西区,你要去的那个民宿,应该就在西区。” 艾姜下车后,按照司机大叔的指点,托着行李箱朝古城西区走。 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艾姜看见一座黄色的具有明显伊斯兰风格的建筑慢慢走进她的视野里。 那是……大寺吗? 艾提尕尔清真寺,只有当地人才叫它大寺。 它始于明代,至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 看见熟悉又陌生的大寺,艾姜心里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属于这座老城的记忆,似乎一下都涌了上来。 她记得生活在这里的那几年,阿娜偶尔会带她来这里。 有时候是来做礼拜,有时候是到这里庆祝节日。 犹记得每年过古尔邦节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在这个节日里,父亲和姥爷都会回家,阿娜会给她穿上亲手缝制得具有维族传统特色的新衣,然后一家人一起来到大寺前,伴着唢呐和那杂尔鼓的乐声和节奏,和维族乡亲们一起跳起萨玛舞。 那场面,真是热闹。 这要是赶上维族人们过古尔邦节,这里也还会是那样万人空巷的热闹场景吧。 只可惜现在再热闹,也不会再有阿娜和姥爷那慈爱的笑颜了。 想到这里,艾姜忍不住眼中温热。 好奇怪,看见旧时旧物历经风霜不朽,依然矗立在自己眼前,艾姜的那些旧思绪也跟着纷至沓来,不经意间搅动着她早已尘封住的儿时记忆。 隔着墨镜,她抬手轻轻擦拭干眼角滑落的泪珠,拖着行李箱慢慢朝着她的记忆里走去。 “阿娜,姥爷,你们的丫头回来了,你们,开心吗?” 第4章 琴声悠扬 从西区入口正式进入古城,艾姜托着行李箱走在吾斯塘博依千年古街上,看着这条历经了两千多年沧桑的老街蜿蜒着向远处延伸,艾姜开始有些神思恍惚。 老街还在,但它却以一种更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街道不宽,但却整洁平整,再不是旧时坑洼肮脏的样子了。 记得儿时阿娜和自己讲过,两千多年前,这里是古疏勒国王宫所在地,从五百多年前艾提尕尔清真寺建立起,吾斯塘博依街逐渐成为一条喧闹繁华的主街,汇聚了当地最出色的能工巧匠,是名副其实的手工艺品一条街。 如今街两侧的房屋建筑也在老城改造中焕然一新,不复曾经的破败模样。 同样是密集的商铺,但街上的繁华却更甚。 有乐器铺子的房檐下挂满了热瓦普、都答尔、冬不拉等乐器,店主人正热情地为路过的游人演示着它们好听的异域音色。 有铁器铺子的门前两侧各摆放着个巨型铜茶壶,还有各色金属工艺品摆件就那么随意地摊在地上,惹得人在它门前慢慢流连,而年迈的老板却坐在门前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睛,悠闲的晒着太阳,大有一副“爱买不买”的架势。 还有传统的帽子店,门板上密密麻麻挂着各式帽子,有男式礼貌,有女士遮阳帽,还有各色颇具民族风的朵巴,老手艺人坐在其中,正在缝纫机上鼓捣着一顶半成品帽子,旁边还有驻足观看的游客,不时的询问上几句,老手艺人便停下来耐心地解答。 艾姜看着陌生中却又带着点儿熟悉感的街景,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下来,也不再去看手机上的导航,就顺着这条主街,一个人拖着行李,一边欣赏着两侧琳琅满目的工艺品,一边慢悠悠地走,偶尔看到好看的建筑还会停下来拍两张照片。 艾姜就这样在古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茶馆楼下,从茶馆二楼半开放式的阳台上传来阵阵悠扬的热瓦普琴声,伴着达卜(新疆手鼓)有节奏的敲响,老艺人用他那高昂的嗓音唱着维语版的《北京的金山上》。 艾姜被这歌唱和音乐声吸引,忍不住驻足聆听。 不经意间抬头仰望时,红色的艾德莱斯丝绸的窗帘子正随着微风轻轻舞动,一起一落间,隐约还可以看见老艺人头上戴的草编的遮阳帽。 要不是她今天还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艾姜真想上去点上一壶茶,面对面听上几曲老艺人激昂的琴声。 就这么站在街上静静地聆听着,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一曲结束,当那曲熟悉的《掀起你的盖头来》的旋律被弹起时,艾姜忍不住举起手机想将它录下来,发给那伊听一听。 可不知突然从哪冲出来的一股力道,猛然间从她身后撞到她肩膀上,艾姜一时不防,手机瞬间脱手滑落。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人影迅速闪到她面前,弯腰接住了她正在下落的手机。 “姑娘,你的手机。”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很随意的将手机递到艾姜面前,她看着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接过手机。 “谢……” 艾姜口中刚吐出一个谢字,男人的视线却已经从她脸上移开,讲着电话从她面前匆匆走开。 “嗯,叔你不用担心,我们店很好找,我现在也去入口迎她,不会丢啦,您放心。” 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可艾姜的视线还迟迟没有从他身上收回。 好奇怪的男人。 脚步匆匆,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办,却还是愿意停那么一下下,助人为乐不图感谢。 这年头,这样的人可真不多见了。 艾姜嘴角轻轻勾了勾,慢慢将视线收回,又仰头朝老茶馆二楼的阳台上看了看。 音乐声停了,红色的窗帘子还在随风飞舞,却不见老艺人的身影,大概是喝上一壶茶中场休息了吧。 手机叮了一声,那伊在微信上给她回复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艾姜这才发现刚刚的小视频只拍了一半,手机脱手,那段拍了只有两秒钟的小视频却发了出去。 于是艾姜连忙打字给那伊回复:【刚刚路过老茶馆,恰好遇到老艺人在弹奏民族音乐,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不知不觉整个人都感到轻松,想录下来发给你听听,让你也解解压,但被人撞了一下,手机滑落就没拍完。/笑哭】 消息发出去,艾姜拖着行李箱继续沿着古街走。 很快那伊的电话就追过来,迅速按了接听,艾姜的声音里是不易察觉的愉悦。 “喂,师姐。” “哟,听起来心情还不错嘛!我以为你被迫旧地重游,触景生情,心情不佳,本打算过会儿到家了,给你打个视频安慰安慰你,看来是不用了。” 那伊在电话里哼哼笑了两声,艾姜闻言不自觉叹了口气,“哎,来都来了,这几个月也不能哭哭啼啼的过吧,我也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对了嘛,你能想通就最好了,把工作漂漂亮亮的做完,等你回来,我给你争取国外项目。” 艾姜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 那伊突然想到什么,又小心翼翼地问:“哦对了,给你安排的住处你看到了吗?怎么样,还满意吗?” 艾姜听了却不以为意,“不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吗,有什么满不满意的,这些年你还不知道我么,五星级大酒店我睡得,茅草屋我也睡得。” 艾姜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前两年在川西的村落里拍短片的时候,她就睡在旷野上的草屋里,那时候的条件是真简陋。 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那伊担心的不是她对住宿条件挑剔,而是…… 算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人都到了喀什了,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那伊在电话那头又草草嘱咐她几句,催她快点入住民宿休息。 结束通话,艾姜听话的不再慢悠悠闲逛,跟着手机导航的提示直奔巴格其巷民宿街。 第5章 入住疆遇 由主街转入巴格其巷,巷子里明显安静了许多。 沿着巴格其巷往深处走,艾姜看见几个穿着天蓝色校服的维吾尔族小孩子在前面几步远的街道上追逐嬉闹,这时导航也提醒她到达目的地附近。 艾姜退出导航,收了手机,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向其中一个离她比较近的小男孩打听定位上这家叫作“疆遇”的民宿。 几个小孩子闻声都停下来,怔怔地看了艾姜一瞬,然后动作一致地回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建筑。 一块木质招牌歪歪扭扭地挂在墙壁上,“疆遇”两个大字很随意地被刻在招牌上,一旁还跟随着两行整齐的小字。 “我在新疆喀什,期待着与你相遇。” 艾姜站在民宿门前忍不住轻念出声。 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匆匆跑进民宿,“帕夏阿恰(维语理的姐姐),帕夏阿恰!” 小男孩后面和民宿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因为是用的维语,距离又远,艾姜没有听清。 但没过一会儿,从民宿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个高鼻梁的维族女孩,看见她,用有些蹩脚的维普朝她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巴哈尔刚刚跑来告诉我,说你要住宿,是吗?” 艾姜摘下墨镜和口罩,朝她微微一笑,"我公司帮我预定了这里的房间,我大概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了。" 帕夏闻听这情况,便更是热情的接过艾姜身边的行李箱,招呼她快进门,连刚刚在门外玩耍的几个小孩子,也一起呼啦啦地围在他们周围跟着走进去,叽叽喳喳地不知在互相说着些什么。 待来到前台前,帕夏从台上的糖果盘子里抓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小零食,分给跟进来的小孩子,便嘱咐之前那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巴哈尔,你们出去玩,别捣乱知道吗?” 孩子们得了糖果和零食,又一溜烟地跑出去,门外霎时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艾姜看着门口的那群孩子,忍不住慢慢出了神,似乎她小的时候,也这样和几个儿时的玩伴,在老城的巷子里跑跳嬉闹。 也不知儿时的那些小伙伴现在还在不在这里,有没有走出去看世界了? “都是住在附近的孩子们,每天放学都会到店门前玩一阵儿,看到有新客人来就好奇,围上来看热闹,你别介意呀。” 帕夏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艾姜也收回思绪,转过身来,依旧对她笑笑,“没关系,他们很可爱,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 帕夏也朝她笑,那笑容温暖又和善,顺便朝她要了身份证做登记。 可当她拿到艾姜的身份证时,却瞬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看艾姜,又低头仔细看身份证上的信息。 艾姜见她这表情,心中顿生狐疑:“怎么了?我的信息有什么问题吗?” 可前台姑娘帕夏不但没有解开她的疑惑,反而将她陷入更深的疑惑中。 “原来你就是袁艾姜啊?”帕夏重新看向艾姜,大眼睛里亮晶晶写满了兴奋,“我们老板特意在这儿等了你好一阵了,可就在几分钟前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急什么呢?” “你们老板?”艾姜不解。 帕夏认真地朝她点点头,忍不住开始夸赞:“对,我们老板长得可帅了,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喜欢他。” 这姑娘可真可爱,真爱说话! 艾姜和她见面才不过短短几分钟,她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可爱说归爱说,这姑娘跟她说的话,三句里有两句都是答非所问,艾姜只能无奈地笑笑。 也许是因为她要住的时间比较长,他们老板比较重视她这位客人吧,所以她也就没再追问了。 “那么,你也喜欢你们老板?”她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就随口调侃起这姑娘来。 帕夏听见她这话,原本话匣子似的嘴巴却瞬间不好意思地抿了起来,连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都跟着微微泛起了红晕。 艾姜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就继续逗她:“就是真的喽?” 帕夏这下就更不好意思了,低头从抽屉里拿了把钥匙,红着脸从艾姜身边走过,提起她的行李箱,“艾姜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艾姜笑着跟上去,两人一起穿过宽敞明亮、有着很明显异域风情装饰的大厅,来到后面像天井一样种满了绿色植物的院落里,然后又上了一侧蓝绿色的外跨楼梯。 两个人在一起抬着行李箱上楼的时候,这姑娘又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模样,她告诉艾姜,她的全名叫帕夏·帕尔哈提,准确的说,帕夏是她的名字,而帕尔哈提是她父亲的名字,在她们这儿,有很多小孩子的名字都是这样组合而成的。 帕夏将艾姜带到三楼才停下来,用钥匙打开了唯一的一扇门。 艾姜则趁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间民宿后院的房子一共有三层,而三楼只有这一扇门,那就是大部分住客都住在二楼,而她被安排在偏安静一点的三楼,旁边还有处不大的露台,露台一角摆放着一张榻榻米,上面还挂着具有明显维吾尔族风情的帷幔,连坐垫颜色都与之互相呼应着。 大概是因为她要住的时间长,帕夏才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处优雅僻静的房间吧。 艾姜在露台上匆匆转了一圈,回过头来时,帕夏已经将她的行李箱摆放到房间里了。 她站在门口真诚跟她道谢:“谢谢你帕夏,我很喜欢这个露台。” 帕夏却笑着将钥匙递给她,“艾姜姐姐你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们老板吧,是他专门安排的。你看,这间屋子是个套间哦,自从我们民宿开业以来,老板还从没让人住过这里,你是它的第一个客人哦!” 艾姜顺着帕夏的视线朝屋内看去,入眼的是个布置的十分具有民族特色的会客厅,很大很宽敞,不像是一般民宿会有的套房,似乎连五星级酒店最大的行政套房都不能和这里相比。 公司这次对她,是下了血本了吗? 第6章 思绪烦乱 安柏接到帕夏的电话就又匆匆返回。 他在西区入口拿着手机,在视频与行人之间对比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和视频里的人长得相像的,到底还是错过了。 不过也幸好,人没走丢,已经安全到达。 路上他给建设叔发了消息,让他彻底放心。 回到民宿的时候,帕夏正坐在门口拿着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蛋照,时不时还对着边上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指点上几句。 “人呢?”安柏一边朝民宿内走,一边轻声问帕夏。 帕夏一见安柏回来,就立马收了小镜子起身跟上去,手指指后院,笑盈盈地回他:“按安柏哥你事先交代的,已经安排到三楼住下了。” 安柏点点头,朝后院天井走了几步,又突然返回来,差点还撞到还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帕夏。 “嗨,你跟着我干嘛?”安柏无奈。 帕夏笑嘻嘻,目光狡黠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去见艾姜姐姐吗,我想着跟过去给你们做个介绍。” “用你介绍?”安柏白眼要翻上天,擦过帕夏肩膀又重新回到前台,从抽屉里翻找东西,状似随意地又问,“人到多久了?” 帕夏扁扁嘴,也不太在意他对自己这样,看了看墙上挂钟上的时间回他,“有半个小时了吧。” “你收她钱了吗?” “没有,你都专门叮嘱过了,我还怎么敢跟她收钱,就按你说的,她的公司付过了。” 说到这里,帕夏突然来了八卦的兴致,人倾身扑在吧台上,试探着问安柏:“安柏哥,你和艾姜姐姐早就认识?” 帕夏在“疆遇”给安柏做了将近四年前台了,她对他这个老板再了解不过了,他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有点抠门,但好像也分时候。 就比如他对楼上的那位漂亮姐姐就特别的大方,在人家来之前,他亲自去给人收拾房间,铺上了全套的高档新床品,给人茶几上摆满干果、水果和小食,却在她恰好路过抓了两颗核桃时,朝她立眼睛。 “你问这干嘛?”安柏眼都没抬。 “就纯好奇……嘿嘿……” “不认识。” “那还不用我介绍……”帕夏兀自嘀咕。 安柏没再理帕夏,终于在抽屉里翻到了一把电动车钥匙,拿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盯着帕夏,神情严肃,“有空多研究研究怎么把店里的入住率提上去,别一天到晚闲的只顾对着镜子臭美,还有少八卦!再这么下去,我关店,你回家!到时有你哭的!” 安柏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民宿。 帕夏两步追到门口,对着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我就臭美了,我看你关不关店!” 她小声嘀咕完,又美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 她才不怕他吓唬她会关店呢! 纸老虎,就只会嘴上吓唬人。 前台姑娘帕夏走后,艾姜脱了鞋,又在这屋子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民宿套房啊,根本就跟普通的居民住房没区别,连厨房都有,里面的厨具也一应俱全,只可惜,她自己不会做饭。 宽敞的会客厅,地面都被红色系具有维吾尔族民族风情的手工地毯覆盖住,与墙壁上的挂毯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会客厅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茶桌,上面也盖着蓝色的民族风桌布,桌子上面还摆放着各种水果、干果,像是被人精心准备过的。 艾姜那些旧时已经稍显模糊的记忆,不经意间又再次涌出来。 小时姥爷家的客厅里,似乎也是这样类似的布置,只是那时生活条件没有现在好,桌面上摆放的吃食没有现在种类多,但是阿娜也从来没有断过她的一些小零嘴。 想到这些,艾姜又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 客厅边上有三个房间,她随便选了临靠窄巷的一间,将行李箱里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归置好,整个人就直接瘫倒在床上。 看着满屋子的异域风情,那些年在她心里,那些挥之不散的情绪又再度席卷而来,搅的她心思烦乱,根本没心情去想后面工作的事情。 可能是回到了故地的缘故,艾姜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阿娜和姥爷和蔼慈祥的容颜,就像在她脑子里过电影一样,一遍遍的出现,似乎要将她在这里有限的记忆都演尽一样。 还有那个人。 自她有记忆起,到她离开时,他们两个见过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所以他平常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却唯独记得,她离开那天,他决绝的眼神。 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滑落,艾姜抬手狠狠地抹去,再落再抹,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放弃,任泪水在她脸上汇成两条细细的河流,无穷无尽似的肆意流淌。 屋内安静,只有她偶尔的几声抽泣声,手机铃声在这样的氛围里响的突兀。 艾姜泪眼朦胧地望了一眼手机,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怕是工作电话,她不敢耽误,只能抹抹眼泪,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那边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便听出打电话过来的是程栾,于是,一句话未说就将电话挂断。 她和他,旧爱也好,新恨也罢,属实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程栾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电话被她挂断了,他又打,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也不知道程栾的耐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艾姜没办法,只能再次接听他的电话。 可电话接通不过才说了一个“喂”字,程栾就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所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艾姜,你在哭。” 不是问句,是肯定。 他们在一起八年,他怎么会听不出她声音上的一点变化。 艾姜差一点被程栾这一句话弄破防,但最终还是故作坚强地朝电话里放狠话,“我哭不哭和你没关系,有事就说事,没事我挂了,以后也别再打给我。” “哎别!艾姜,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要跟我分手,我想我都需要跟你解释一下。” 艾姜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你要解释什么?解释你跟别的女人安检口激吻,还是你在网络上背刺我?” 第7章 重遇道谢 程栾听到艾姜的话,连忙反驳,“艾姜,不管哪件事,都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程栾你住口!”艾姜及时打住程栾的话。 专门来解释的话,她一句都不想听了。 事情做都做了,酿成的后果也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再解释还有什么用? 艾姜努力平复了下自己几近失控的情绪,长长地呼了口气,才又继续开口:“程栾,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对我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你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我不能接受你的任何解释,我也不想再去计较你在网络上诋毁我的那些言论,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们就到此为止,就这样,我挂了,别再打给我。” 艾姜一番话说完,不顾程栾还在电话那边拼命地唤她的名字,直接将电话挂断。 可程栾似乎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又不停的将电话拨过来,艾姜被他扰的烦躁的不行,只能又将这个号码也拉黑。 屋内一瞬间又重新归于平静。 艾姜这会儿的情绪已经达到顶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一只手握成拳,牙齿紧紧地咬住,哭的身体轻颤。 八年了,要说真的把这段感情云淡风轻的放下,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像骨头连着血肉一样,早已经深深融在一起了,和程栾分手,对艾姜来说,无异于蚀骨拆肉的疼。 过去几天她一直忙着工作,身体疲惫到极点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可此刻闲下来,又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那彻骨的疼就如汹涌的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朝着艾姜袭来,痛得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但她心里清楚,这就如同当年幼小的她面对阿娜和姥爷接连离开的事实一样,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再苦都得熬。 腐肉不彻底挖除,又怎么会迎来新生? 大概是哭的太狠了,人已经极度疲乏,艾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内光线昏暗,太阳正要从天边落去。 迷迷糊糊从身侧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喀什不愧是中国日落最晚的城市,这要换做是在上海,这个时间,只怕是天都已经黑透了。 睡了一觉,身上的疲惫感稍去,人的精神头也足了,内心里的那点小情绪也就慢慢跟着消解了。 艾姜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听到外面露台上有动静,就开门出去看。 面前的露台还是她上来时的样子,只是周边亮起一串串灯带,榻榻米上的丝绸帷幔在暮色中随着微风轻轻地飘,没看见半个人影子。 她在露台墙边站了一会儿,被一阵阵烤肉的香味吸引,循着这味道,最终在屋子一侧发现了这香味和声音的来源。 原来一墙之隔的露台上,有人在点着炉子烤串。 肉香气逼人,艾姜忍不住朝墙头移了两步。 墙到她肩头那么高,一眼望过去,就看见对面露台上的全景,布置和她这边也差不多,只不过还多了套木质的条形桌椅。 一旁一个身形英挺的男人,正低头在烧烤炉前忙碌,他的眉眼掩在半边刘海的阴影里,远处是笼罩着星星点点的夜色,艾姜看不真切。 只觉得夜幕降临时,他不远不近地融在墨蓝色的夜空里,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艾姜看的有点出神,站在原地一直没动。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露台上,一串串的氛围灯也亮起来。 艾姜被着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眯了眯眼,待适应了这光线,才发现男人正微微勾着唇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下看清了! “是你?”艾姜一只手指指男人,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叫出声。 安柏被袁艾姜的表情弄的一怔,不懂她这句“是你”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没细究,很快便朝她笑笑,像老朋友一样很随意地问她:“没出去逛逛?” 既然两人见过,自己还受了人家的举手之劳,艾姜也就没见外地摇摇头,双手扒在墙头上:“没,收拾完行李,睡了一觉。” 安柏弯了弯唇,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专心烤肉串。 艾姜砸吧砸吧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开口:“那个,谢谢你。” 安柏闻声抬头,有些不解地朝她抬了抬眉眼。 艾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根本就没认出她是谁来,只是出于热情和礼貌才和她打招呼的。 只是道谢的话已经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提示他,“就,下午那会儿,茶馆楼下,手机,”然后用手指指安柏,又指指自己,“你,我。” 安柏皱眉狐疑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啊”了一声,也反问:“原来是你?” 艾姜笑,“你想起来了?” 安柏无奈,单手在自己脸上比画了一下,“你,武装的太严实了,没认出来。” 想起来也是觉得好笑,她自媒体短片他一条不落的都看过了,却在和她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没认出来本尊来,华丽丽的擦肩而过,结果在入口处扑了个空。 安柏想想就没忍住,自顾自笑起来。 他对自己的眼力,还真是自信得过分了点儿。 艾姜也跟着他笑,两个人这样也就算认识了吧? 她下巴垫在手背上,忽然想起来又问:“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安柏将手上的肉串翻了个面,抬眼答她:“安柏,平安的安,柏树的柏。” “安柏……”艾姜呢喃着念了一遍,点点头,然后报上自己的名字,“袁艾姜,幸会!” 安柏不动声色的“嗯”了声,赞道:“不错,是个好名字,根正苗红的。” 艾姜:“……” 不用深想,她也知道他把她的名字想象成哪两个字了。 袁艾姜——袁爱疆。 热爱新疆。 呵呵,这个名字给她,听起来就有点讽刺。 可那个人起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把他自身对这里的情怀都赋予在她身上,是也希望她能像他一样热爱新疆这片土地吗?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事实恰恰相反了。 她讨厌这里,非常讨厌。 第8章 隔壁蹭饭 “你理解错了,我的名字是艾草的艾,生姜的姜,取吉祥健康,温暖有活力的意思。”艾姜一本正色地纠正。 这是她小时候,常常嚷着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时,阿娜告诉她的。 那时因为阿娜觉得女孩取名“爱疆”,有点过于男孩子气,于是最终就折中用了谐音“艾姜”两个字,字面寓意倒也很不错。 哪知这会儿安柏听后,也只是看着她淡淡抬了抬唇角,“嗯,寓意都不错!” 是吧,可以看得出来,阿娜作为一个地道的维吾尔族人,给她想了这样一个汉名,是十足下了功夫的。 所以,这些年她就是再讨厌这里,也从没动过改了名字的心思。 想起阿娜来,艾姜心中难免又是一阵难过。 夜风吹起,给喀什的夜晚更添了一层凉意。 艾姜不说话了,只双臂微弯抱在胸前,低眸看着面前的墙壁静静出神。 “羊肉串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直到安柏的声音将她的神思唤回,她才抬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他又朝她挑眉问了一遍:“新疆特色,红柳羊肉串,来点尝尝?” 见艾姜怔怔的没回答,他立马又补充一句:“放心,没加料,我好人。” 艾姜反应过来他的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他不说她都还不觉得,自己整个下午除了一顿难吃的飞机餐,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经他这一提醒,她才觉得自己腹中空空,是饥饿的感觉。 于是艾姜笑着大大方方应道:“好啊。” “那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安柏问她。 艾姜犹豫了下,想着自己一个蹭吃的,肯定是不能劳动人家过来的,但刚刚自己已经应了,这会又改口说不过去了又不太好,只能说她过去。 “那我怎么过去?”她皱眉指指面前到自己肩膀高的墙头,“从这儿过去吗?” 可这对于她来说,明显有难度。 安柏摇头失笑,把手中的羊肉串摆到盘子里,摘了线手套,朝墙头这边走了几步,隔着墙头站到艾姜对面,抬手给她指路,“看那儿,露台那有一道门,开门从那下去,看到旁边一样的楼梯再上来,就过来了。” 艾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然有一道门。 然后她回过头来再看向安柏时,才发现他可真高啊! 明明到她肩膀高的墙头,于他来说,却才只到他胸前。 程栾身高177,而他明显比程栾要高,应该有183了吧? “看到了吗?” 安柏又问了她一遍,艾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心里头却在暗骂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干嘛无端由地拿程栾和人家比,可笑至极。 “那就过来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这就过来。” 艾姜应声,回房取了件披肩披在身上,就按照安柏说的,从小门出去,下三层楼梯到窄巷子里,又上到相邻的另一个楼梯,来到三楼。 木雕小门是开着的,显然是安柏事先给自己留了门,但艾姜出于礼貌,还是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 “直接进来就行。” 听见安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艾姜才探头循着声音慢慢朝里面走。 随后就看见安柏双手被占满,正从屋子里出来,她忙快走两步接过他一手的碗筷,“我帮你。” “谢谢。” 安柏朝艾姜道谢,艾姜笑:“你这样说我要不好意思了,是我应该要谢谢你请我吃羊肉串才是。” 安柏将手中装手抓饭的大瓷碗放在桌上,随口回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付钱。” 艾姜:“???” 安柏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艾姜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 但她也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笑着说:“好啊,应该的。”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原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她只是他今天在大街上萍水相逢,随手帮助的一个陌生人。 这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不用她一个人孤独的出去觅食,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见她应得这么快,安柏只是抬眼看看她,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抬抬下巴示意她坐。 然后他拿了两串羊肉串递给她,艾姜也没再跟他客气,接过肉串坐下来和他面对面。 肉串一口咬下去,艾姜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吃!和内地的羊肉串确实不大一样,这个吃起来肥肉香酥,瘦肉劲道,肥瘦相间,肉嫩汁多,嗯……还有……” 艾姜说着,兀自又咬了一口,恍然大悟一般抬眼看向安柏,“还有一种植物的清香,和羊肉的馥郁浓香混合在一起,就,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安柏听着艾姜如数家珍一样道出这羊肉串的特点,不禁扯唇笑起来,看似随意地问她:“以前没吃过?这是第一次?” 艾姜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羊肉串倒是常吃,但这种味道的是第一次。” “是吗?”安柏勾唇又拿了两串放到艾姜面前的盘子里,“喜欢就多吃点。” 艾姜点点头,专心对付手里的羊肉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轻声问:“你说这叫什么羊肉串来的?” “红柳。” “红柳……” 艾姜低声呢喃着,脑海里似乎有个不太清晰的画面闪过。 安柏以为她是不知道红柳是什么,就开始耐心给她科普,说红柳是一种耐干旱、耐高温、耐盐碱和风蚀的多枝怪柳,也因为这些特性而多生长在西部地区,内地一般看不到。 又因为红柳本身具有一种独特的咸味和清香味,才被用来烤肉,使红柳和羊肉的香气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风味。 艾姜听安柏滔滔不绝地给她讲着这些,她脑子里那个闪过的画面好像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幼小的她,曾被那个人背在背上,置身于一片红棕色的灌木丛中,而那时阿娜也正跟在他们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那是的艾姜什么都不懂,趴在那人的背上叽叽喳喳地问他,“爸爸,爸爸,那是什么呀?怎么一丛一丛的,那么好看呀?” 第9章 乌苏烤串 然后还不等那人回答,阿娜就会从身后跟上来,与他们并肩,温柔地告诉她,“那是红柳,可以防风固沙保护绿洲,它的枝条可以用来穿成肉串,烤着吃可香了!” “待会儿我们离开的时候啊,可以让阿达割一些红柳枝带回去,给我们丫头烤羊肉串吃,好不好呀?” “好……” 那时她的回答脆生生的,高兴坏了。 可那次后来的红柳烤肉串到底吃没吃上,到今天艾姜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不过她想那天大抵应该是没吃上吧,因为那人总是很忙很忙,答应她和阿娜的事,几乎没有几件事是真能做到的。 艾姜咬着肉串,不禁自嘲的笑笑。 怎么会想起这些呢? 或许人对于故土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吧,重回故土,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什么,或者正在做着什么,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想起许多过去的事。 “乌苏要不要来一点?” 艾姜抬眼,看到安柏拿着个酒瓶子朝她晃。 她轻轻勾了勾唇,问他:“啤酒吗?” 然后表情像是在怀念一般轻声嘀咕着,“这几年工作忙,我几乎滴酒不沾了。” 她没说喝与不喝,安柏也不强求,只是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喝了一口,告诉她:“在新疆,这个叫作乌苏,比内地的啤酒更醇厚,后劲儿也更大。” 然后一手拿着肉串,和装满乌苏的酒杯相撞,一样一口,笑着说:“乌苏,羊肉串,绝配!” 艾姜被他陶醉的表情逗笑,“你好像是推销啤酒和羊肉串的小贩,不卖掉不罢休一样!” 她哈哈笑了两声,今天准备豁出去了,拿起一旁的空杯子,“来吧来吧,给我尝尝你的绝配。” 安柏闻言,只笑着在她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点儿,“就尝尝。” 艾姜好笑的拿眼白他,“小气!” 安柏只是看着她笑笑,没多说什么。 艾姜咬了一口肉串,又抿了一口乌苏,馥郁的肉香与醇厚的麦芽酒香在口中混合在一起,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叹:“好爽!” 安柏看着她,没忍住大笑出来。 艾姜不解,拿眼瞥他,“笑什么?” 安柏抿住唇,努力将大笑变成浅笑,低声说:“嗯,看出来你很久没喝酒了。” 艾姜摇头失笑,将杯中的乌苏一口饮尽,然后伸手过去抓住安柏面前的酒瓶子,却被安柏眼疾手快地拦下来,“我来!” 艾姜没拒绝,松了手,将自己的酒杯往前递了递。 安柏还是只给她倒了一杯底,艾姜看了不乐意,直说:“多倒一点,小气鬼,我付你钱。” 安柏只是无奈地摇头笑,“我是小气,但还不差你这点酒钱,尝尝就行了,少喝点,乌苏后劲儿大。” 随后他还小声嘀咕了句,“在陌生人面前还真是放心。” 艾姜听见了,用他的话回他:“你好人!” 说完,她咯咯咯地笑,举起酒杯:“来,好人,我们干一杯,以后就不是陌生人了。” 安柏笑着和她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后,好像彼此都更熟悉了些,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安柏问艾姜是不是来喀什玩的? 艾姜啃着肉串,摇摇食指,“错!我是来工作的。玩的话,我永远不会选择来新疆,这有什么可玩的?死远死远的,六个小时的飞机,坐的我屁股疼。” 安柏没想到,之前短片里看着她人温温婉婉的,现实中却带着一点豪爽和可爱,说出的话也怪有意思的。 “新疆有什么不好的?”他反问她,“你好像对新疆有什么敌意。” 艾姜冷笑,也反问他:“那你说说,新疆有什么好的?” “好的地方有很多啊,”安柏如数家珍一样一一给她列出来,“新疆自然景观丰富,有沙漠,有雪山,有冰川,有高原,历史文化底蕴也深厚,喀什可是丝路明珠啊,多民族特色美食多,人们也很热情好客,总之,好的说都说不完,等你亲自走走看看,就知道了。” 艾姜没有反驳他,身处不同的立场和环境,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自然会有不一样的见解,她没必要让别人和自己共情。 她又朝安柏举了举杯子,喝下最后一口乌苏,笑着说:“我热爱工作,只有工作能给我安全感。” 安柏怔了一瞬,也笑着举起酒杯,“我爱生活,生活使我快乐!”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别的,一同大笑。 - 次日一早,艾姜睁开眼已经是八点半了。 下床拉开窗帘时,却见外面天色才刚蒙蒙亮。 这才惊觉,在喀什这会儿,应该相当于是上海的早上六点半。 平日里工作忙,她总是飞来飞去,觉也总是不够睡。 可能是昨晚喝了点酒的缘故吧,从隔壁回来她倒头就睡,一夜无梦,觉睡得也深沉。 这会儿艾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无需再回床上补眠,干脆决定趁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出去跑跑步,也顺便认认路。 洗漱穿戴整齐后,艾姜从昨晚安柏指给她的小门出去,沿着窄巷子慢跑。 清晨的古城里,万物俱静,连空气也清新。 路上偶遇几个早起的人,不是和她一样在锻炼,就是在自家门前洒扫。 艾姜跑过一户人家门前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伯,朝着她笑呵呵说了句维语,她没听懂,只能尴尬地朝老人家挥挥手以示回应,然后慢慢跑过去。 没一会儿,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两个用维语说着话的男声。 艾姜回头,发现是安柏,他也穿着一身运动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这会儿正跟刚才那位老伯说话。 他抬眼时看见她,便朝她追上来。 “艾尔肯大叔刚才是在跟你打招呼,说早上好。” 艾姜一边跑,一边歪头看了安柏好一会儿,才笑了,“原来是这样。” 然后她突然来了好奇,问安柏:“你是维吾尔族,还是汉族?”。 “我?” 第10章 追梦姑娘 “纯汉族。” 安柏放慢步子,保持和艾姜并排跑的速度,呼吸均匀,看起来很轻松。 艾姜努力调整呼吸,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那你维语说的真好。” 艾姜由衷地赞叹,不像她,离开这里快二十年,维语连听都听不懂了。 安柏突然有点小傲娇,“我虽然是汉族,但我在自小生活在新疆,在新疆长大。” “怪不得!” 两个人一路跑着步,聊着天,路过一些街巷的时候,安柏还会给艾姜特别介绍一下。 直到出了古城西区西门,安柏把她带到一家颇具当地民族特色的早餐店。 店里一个年轻漂亮的维族姑娘看见他们进来,迎过来和安柏打招呼。 “安总今天这么早啊。” “嗯,”安柏应声,带着艾姜朝里面一个空桌走,“早起跑步,顺道过来就先把早饭吃了。诶,阿迪拉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阿迪拉扁着嘴摇摇头,“好的轻松的工作我干不来,枯燥繁琐的工作我又不想做,你知道我只会演戏的,突然回来还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安柏一边拉开一张空椅子让艾姜坐,一边对阿迪拉宽慰说:“没事儿,慢慢来,总能找到满意的工作的。” 阿迪拉轻叹一声,也拉开一旁的椅子让安柏坐,“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我就早上先帮阿娜顾着店,空了就带我阿达去医院做检查,要真是生了病,就早治疗早好,你说是不是?” 安柏坐下,点点头,“是,看病是大事,等检查明白了,你再找工作也来得及。” 说到这儿,阿迪拉回头朝后厨的方向看一眼,然后在安柏身旁坐下来,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安总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我阿达,他说什么都不肯再去医院重新做检查,说是死也要死在家里,不想再花那个冤枉钱。” 安柏听完,身体微微后倾看向阿迪拉,神情有些担忧,“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我阿达平时最喜欢和安总你聊天了,说你有知识有文化,见识也广,所以我想请你找机会帮忙劝劝他。” 安柏顿了一会儿,点头应下:“行,我找机会跟阿卡聊聊。” 这下阿迪拉终于满意地站起来,笑呵呵的,“那,你早饭还是那老三样?” 安柏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艾姜询问:“你想吃点什么?” 艾姜一时有点茫然,阿迪拉这才注意到她,连忙递了一份餐单给她,顺便问安柏:“安总,这位是?” 安柏看看艾姜,说:“她现在是疆遇的客人,从上海来,特意给我们喀什地区做文旅宣传来的。” 艾姜不可思议地看向安柏,却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对她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就被阿迪拉的热情打断了。 “你从上海来呀?”阿迪拉兴奋地凑到艾姜身边坐下,“我也去过上海拍戏,但我更多时候是待在横店,不过,离上海也不算远。” 艾姜笑着对她点点头,“我公司在上海,但我人不常待在上海,常常全国到处飞。” 刚刚听安柏和阿迪拉说话,艾姜就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好奇,这会儿两个人真正说上话,她就问她了:“你是演员啊?” 问到这个,阿迪拉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就开始放大,“对呀,我在过去八年一直都在横店周边拍戏,可是,”她顿了顿,又面露出一丝惆怅,“我拍了八年戏,都还只是个群演,演过最好的角色也就只有两三句台词,剧播的时候还给剪掉了。” 艾姜抿住唇,也不知道该对阿迪拉说些什么好了,因为有些事情除了天分和努力,真的还需要一些运气。 “哎呀,没事没事,就算是群演,也是我喜欢的,再演个十年八年我也愿意。”阿迪拉又拍拍胸脯说道。 艾姜笑笑,也顺着她的话鼓励她:“没错,成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这么努力,好运早晚会降临在你身上,让你梦想实现的。” 阿迪拉瞬间又信心倍增,“对,你说的没错!” 可是转念一想到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她双肩又有些耷拉下来,“可是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回去拍戏了?” 艾姜正要再和她说些什么,店里突然来了几个客人,聊天被打断,阿迪拉就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艾姜这才问安柏关于刚才进门时,他和阿迪拉的那番对话。 安柏告诉她,阿迪拉十多岁的时候就梦想成为演员,但因为文化课成绩不好,高考什么大学都没考上。 而作为体育老师的阿迪拉的父亲,想让她再复读一年,考个大专,学门技术,将来能有个稳定的工作养活自己。 但阿迪拉一心想当演员,就没听她父亲的话,一个人偷偷拿了店里的钱,不远万里跑到横店做起了群众演员,成了一个追梦姑娘。 后来她父亲到横店找到她,两个人起了一番争执,阿迪拉把自己赚到的钱还给父亲,但说什么都不肯跟她父亲回家。 最终他父亲没办法,只能答应让她留下闯一闯,可这一闯就是八年。 上个月她父亲在医院查出胃癌中期,这才借这个机会把她给叫回来。 艾姜听完阿迪拉的事,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她不能理解阿迪拉的父亲生了这样的病,她是什么心情;也不能理解她勤勤恳恳打拼了八年,事业却依然停留在原地,她为什么还能这么乐观坚持? 和阿迪拉相比,也许自己还算幸运的,最起码自己还有一份喜爱的事业。 艾姜最后在安柏的介绍下,和他选了同样的老三样早餐,分别是囊,树莓果酱,还有一碗咸奶茶。 把囊掰开,点上点树莓果酱,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等吃到有些发腻的时候,在来上一口咸奶茶,那种腻腻的感觉瞬间就解了。 一顿简单可口的早餐吃完,因为昨晚安柏请她喝了乌苏,吃了烤串,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艾姜抢着付了两人的早餐钱。 为这,安柏还调侃她,说就这么一顿早饭,就想抵了他一顿乌苏烤肉,他也太亏了。 艾姜无语,笑他小气鬼,并承诺自己会多请他吃几顿早饭,来抵那顿乌苏烤肉,安柏这才满意地起身准备离开。 第11章 疆遇老板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阿迪拉突然追出来问艾姜:“我能加你个微信吗?我听安总说你是做自媒体的,我之前也开了账号作宣传自己用的,但一直没什么起色,我想跟你请教请教。” “别说请教,互相学习,那我扫你?” 两个女孩子欢欢喜喜地加了好友后,安柏带着艾姜慢悠悠往回走。 回到民宿后身的窄巷时,从对面的院子里正走出一个看上去有八十多岁头戴丝巾的维族老奶奶,老人家一看见安柏就露出满脸慈祥的笑容。 “小柏在家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柏乖乖笑着答:“昨天早上,有点事就提前回了。对了,阿娜尔姆妈,艾力达尔的工作室最近生意怎么样?” 一提起自己大孙子的工作,老人家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轻轻叹息:“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的维持着。” 安柏就温声安慰她:“阿娜尔姆妈你也放宽心,现在生意都不好做,过段时间会好的,我也把他的一些作品照片放到我平台上了,会有客户找上门的,不用着急。” 阿娜尔唇角笑容再次绽放,抬手替安柏抚了抚衣襟,“谢谢你了,小柏,好孩子!” 听见好孩子三个字,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两人交流的艾姜,没忍住突然笑了。 这一笑,同时将面前两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艾姜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主动和老人家打招呼:“阿奶好!” 这时安柏歪头把唇凑到她耳边,轻声对她说:“这边叫奶奶为姆妈,老人家名字是阿娜尔,她这个年纪的,她应该是周围邻居里唯一一个会说普通话的。” 艾姜听懂了,连忙改口道:“阿娜尔姆妈,您好!” 老人家在两人轻声说话的时候,也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艾姜。 然后笑呵呵地看看安柏,又看看艾姜,最后问安柏:“小柏交女朋友了?” 艾姜听了震惊的顿时瞠目结舌。 安柏侧头瞥了眼艾姜,连忙无奈地笑着解释:“不是的,阿娜尔姆妈,她是我们民宿新来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啊……”阿娜尔姆妈的脸上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随即看向艾姜目露欣赏,“不好意思啊,我们小柏三十出头了,从来没带过女朋友回来,乡里乡亲的,都替他着急呢。” “姆妈!”安柏神情不太自然地叫了老人家一声,“怎么见谁都说,丢不丢人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有什么可丢人?”阿娜尔姆妈说着,还问艾姜:“姑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艾姜正在一旁捂唇偷笑,冷不丁被问到,她只能抿着唇憋着笑,头点的像小鸡食米一样,“是呢是呢,找对象有什么好丢人的。” 说完自己还是没忍住捂着唇笑。 安柏抿唇立目瞪她,阿娜尔姆妈却佯装生气地用手拍他,他才又无奈的冷笑。 “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阿娜尔姆妈突然问艾姜这个问题,把她一下给问愣住了。 她渐渐收了笑,轻声回:“我东北人,在上海工作定居。” 她说到定居时,安柏侧头看了看她。 阿娜尔姆妈看着艾姜说:“你笑起来,像之前我们邻居家的姑娘,也是眉眼弯弯的,脸上有两个大酒窝,但那孩子是我们本地人,哎,早就不在了……可惜了!” 艾姜听了这话,心脏不禁猛跳了一下。 她抬眼又仔细打量了下阿娜尔姆妈苍老的容颜,在记忆里努力搜寻模样相似的脸庞,却突然发现,岁月已经模糊了每个人的容颜。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阿娜尔姆妈讲出来,她就是艾米尔·木拉提,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两个大酒窝的姑娘,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啊! 除了她,难得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她的阿娜,艾姜双眼已经开始有些湿润。 她正要开口,却突然听见安柏说:“嗨,姆妈,突然说这个干嘛!我们民宿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您可别给我吓跑了!” 阿娜尔姆妈就笑了,“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小柏店里有客人了是好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然后她又笑呵呵问艾姜:“姑娘要在这里住多久啊?要是不急着走的话,空了就跟小柏到我家来,我给你们做手抓饭吃,小柏特别喜欢吃我做的手抓饭,昨晚还从我这儿端走了一大碗呢。” 听到这里,艾姜歪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柏一眼,然后乖顺地回答老人家:“姆妈,我不急着走,我且还要在这住上一阵子呢。等空了我就去您家蹭饭,不带安柏行不行?” 这话一出,阿娜尔姆妈和安柏一同笑了。 “行行,我随时欢迎。” 和安柏一同目送阿娜尔姆妈遛弯儿走远后,艾姜突然回过头来问安柏:“你是疆遇的老板?” 安柏唇角轻轻勾起,反问她:“怎么,不像吗?” “那你昨晚不说?” “你也没问啊。” 艾姜:“……” 这人嘴还真够严的! 昨晚两个人一起吃吃喝喝,他愣是一句话都没提他是疆遇的老板。 这也难怪早饭的时候,他跟阿迪拉介绍她时,能对她的情况这么了解了,一定是那伊他们在订房的时候顺便说了下她的情况了。 艾姜哼哼冷笑了声,“我可听那前台姑娘帕夏说了,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喜欢她老板,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还要人家阿娜尔姆妈替你着急。” 有了两顿饭的交情,艾姜跟安柏说话也已经很随意了。 安柏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甚,玩笑似的问她:“那么说,你也喜欢我了?” 艾姜“切”了一声,“你少臭美了!”随即嘴角的笑容慢慢变淡,想起自己和程栾八年的种种,最后落得这样的收场,她故作轻松的说:“本姑娘不喜欢男人了,以后就跟男人绝缘了,还是搞事业更适合我。” 然后她朝他挥挥手,“拜拜了安总,我得收拾收拾去搞事业了,就不跟您在这儿瞎贫了。” 说完噔噔噔跑上楼梯,一溜烟儿消失在木雕小门后。 安柏双手插兜,仰头看着三楼的那扇窗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扬起。 第12章 怪的扎眼 艾姜回到民宿,就搬了笔记本到露台的榻榻米上处理工作。 写写文案,剪剪片子,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十分,新疆的太阳暖融融的,照得人昏昏欲睡,艾姜干脆合上电脑,整个人歪在榻榻米上打盹。 不知过去多久,她似乎在睡梦中听见隐隐约约的吉他弹奏声,等睁开眼时,才发现这琴声似乎是从天井那边传过来的。 被吵醒后也没了再继续睡的心思,只是眼睛和脑子还不愿意马上开机,艾姜只好坐起身,腿耷拉在榻榻米边缘,闭目缓神片刻。 耳边的吉他声却是弹得越来越凄凄艾艾,像极了林黛玉的嘤嘤哭泣。 艾姜心烦地起身,抱着电脑下到民宿一楼。 看见天井旁的榻榻米上,有一人带着顶黑色的鸭舌帽,正盘腿坐着很随性地扒拉着琴弦。 那戚戚怨怨的音乐声近了,艾姜忍不住皱了皱眉。 要不是这人头微微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她都想上去好好开解他一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非得在这儿弹这种勾着人跟着一起伤感的曲子。 但艾姜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是忍住了。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突然冲上去就对着人家灌鸡汤,人家大概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算了,咱听不了,可以躲出去,没必要留在这儿让自己的耳朵受委屈。 艾姜越过那个鸭舌帽,径直走到前台,看见前台小姑娘帕夏正倚在门口的矮凳上,晒着太阳,打着瞌睡。 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栽在地上,艾姜连忙伸手去托住她。 许是突然间的皮肤接触,让小姑娘一下从瞌睡中惊醒。 帕夏睁开眼懵了一瞬,随即揉揉眼睛坐直身体,软塌塌地叫了一声:“艾姜姐姐……你出去啊?” “嗯,”艾姜声音淡淡的,收回手,提醒她,“坐这儿睡,一会摔了。” 她不太喜欢人工作没有个工作的态度,小姑娘工作时间坐在这儿打瞌睡,要是换做跟着她工作的人,这样会被她狠狠骂一通。 但现在这是安柏的事,她才不会闲着没事管人家的事。 不过就照他这个管理法,这民宿早晚得黄。 “都是那位大哥,坐在那弹这种哼哼唧唧的曲子,”帕夏人也哼哼唧唧的没什么精神,“都给我听睡着了,简直催眠神曲。” 艾姜顺着帕夏的视线朝天井那边看过去,鸭舌帽那位还坐在那垂着头专注地弹着。 “他什么人?”艾姜忽然有点好奇,问帕夏,“民宿的客人吗?” 帕夏扁着嘴摇摇头,“住在民宿里,但也不算是客人了,不付钱的。” 不付钱…… 看见艾姜诧异的眼神,帕夏无奈:“前些天我老板带回来的,就说安排住下,也没说住多久。” 说到这儿,帕夏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家老板,早上大厅的顶灯关晚了他要对你叨叨个没完,拿他几颗巴达木他要朝你立眼睛,怎么一个一个往回捡人的时候,他眼都不眨一下呢? 房间不要钱的吗?房间里的水电不要钱的吗?就只盯着她一个人抠! “怎么昨天没注意到这个人?我还以为你们民宿里,昨天除了我就没其他人住了。”艾姜视线落在天井那边,随口问着。 昨天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除了门口几个小孩子在玩耍有些许热闹外,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没看到半个人影子。 “哦,”帕夏看看天井里的鸭舌帽,头凑到艾姜耳旁,小声说道:“这大哥有点神出鬼没的,又不怎么爱讲话,经常出去个两三天看不见人影,住在民宿里也是昼伏夜出的,前两天又出去了,昨天夜里才回来,今天中午就坐在这儿弹吉他,也实属罕见了。” 听帕夏这么说,艾姜也觉得这鸭舌帽是一个怪人,不过怪人么,一般不是有故事,就是有才华,或者二者兼备,这样谁也就不觉得他怪的扎眼。 但若是一样也不占,那估计八成是有病。 艾姜没再和帕夏继续讨论那个带鸭舌帽的怪人,转而问她民宿附近有没有咖啡馆之类的,“就既可以填饱肚子,又可以喝到咖啡的那种。” 一日不喝咖啡,她整个人都蔫塌塌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这会儿急需一杯咖啡来提提神,顺便能把午饭也给解决了最好了,免得还要专门出去觅食,她嫌麻烦。 帕夏一听她问这个,大眼睛忽的一闪,笑呵呵地说:“这个你可问对人了,从巴格其巷出去,回到主街上一直向西走,有家跟我们民宿同名的小馆儿,东西味道还不错哦,而且还有年轻小帅哥可以看。” “也是你老板的店?” 艾姜有些惊讶,没想到安柏除了开民宿,还有咖啡馆。 “算是吧,不过老板不参与那边的管理,好像是只出了钱。”帕夏答。 “哦,是这样啊……”艾姜点点头,对帕夏笑笑:“好,那我去尝尝。” 艾姜按照帕夏告诉的路线,在吾斯塘博依古街的尽头,快接近西区出口的地方找到了疆遇咖啡。 咖啡馆在一幢带有波斯风格的土色二层建筑的一楼,房前一排倒垂花的屋檐,将建筑的民族特色彰显的淋漓尽致。 屋前沿街的位置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绿植,其中一两颗绿植上还嵌着火红火红的花朵,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去触一触。 小馆的门脸不算很大,临街的有一扇对开门和两扇木框玻璃窗。 窗下靠墙有一排坐的地方,上面铺着紫色花纹的坐毯,干净又整洁。 可能是因为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店里的门窗全都大敞着,站在街道上就可以看见临窗而坐的客人,在悠闲的喝着咖啡,聊着天。 还有在吧台里忙碌的工作人员,果然如帕夏说的,是位小哥,有一点帅气。 艾姜走进去站在吧台前,和小哥打招呼。 “你好,我想要一杯咖啡。” 小哥在忙碌中抬起头,看见艾姜,他弯唇露出如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第13章 生椰拿铁 “您好,这是本店的特色,您看想喝哪一种,”小哥指指吧台前的一块小牌子,“今天都可以做。” 艾姜侧头看了一会儿,选了一种,“一杯生椰拿铁吧,另外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吃食,我还没吃午饭。” 小哥温润地弯了下唇,“推荐您鸡汤饭吧,我们的招牌主食,还有一份。” 招牌么? 艾姜下意识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小哥大概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哦,午餐时间客人多,备餐不够了,广告牌就撤回来了。”随即他指指自己身后,“您看,在这呢。” 艾姜笑了,点头:“好,就这个。” 点过餐,艾姜回身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都已经有人坐了,她无奈扁扁嘴。 回过头来时发现,吧台前面还放了两个高脚凳,而吧台正临窗。 “这里,我可以坐吗?”艾姜视线落在高脚凳上问吧台内忙碌的小哥。 小哥在忙碌中抬眼,对她笑着应声:“哦,可以的。” 得到允许后,艾姜将手中的电脑放到吧台上,人坐上高脚凳,单手撑着腮看向窗外。 这可真是个好位置。 周围环境清幽,斜对面不远处有个小学,绿色的爬山虎从学校的护栏里面爬出来,爬了满墙,绿油油的,让人看了直觉得眼睛都跟着放松了。 艾姜看了一会儿,被小哥清润的嗓音召回。 “您的咖啡好了。” 艾姜道谢,用小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浓郁的咖啡香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香和焦糖香飘散出来,闻着醉人。 艾姜轻抿了一口,忍不住称赞:“嗯,不错。椰子清甜,咖啡苦涩,两者交融,口感丝滑,味道淳厚。” 她抬头看向小哥,弯唇笑笑,“我喝过很多城市的生椰拿铁,你们家的,口感最好。” 鸡汤饭刚好,小哥将餐盘放到艾姜面前,听见她的夸奖,他两侧唇角牵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能是我们家生椰拿铁里的椰浆和咖啡豆都是自产的吧,所以味道会更淳厚一些。” “哦?”艾姜忽然来了兴趣,问他:“你是哪里人?” “我河北人,但我女朋友是海南万宁人。” 她这样一说,艾姜就明白了。 她用勺子挖了勺鸡汤饭送到嘴里,鸡汤的味道浓郁醇香,米饭吸收了汤汁的精华,口感香滑q弹。 艾姜把口中饭咽下,又忍不住对小哥伸出个大拇指点赞,“不愧是招牌,这个也好吃。你看着年纪不大,看不出来手艺居然这么好。” 小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我,是我女朋友,其实刚开这个店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哦,那你女朋友很厉害!” 艾姜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小哥聊起来。 这一聊才知道,面前这位小哥叫陈朗,目前还是个大四学生,他和女朋友同在喀什大学读书,两人大一时在古城里遇见相识,因为女朋友特别喜欢古城里面的生活气息,两人就一起研究着凑了钱,两年前在这里开了这家咖啡店。 两个人和一群小伙伴,轮流着来看店。 “那你女朋友今天不在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艾姜看见陈朗的眸子很明显的暗了下来。 但他还是对着她略弯了下唇角,没说话,算作是回应了。 看着是明显是不愿意再多说了,艾姜也就没再多问。 填饱了肚子,她就坐在窗边安静地喝着咖啡,在电脑上处理她上个项目剩下的一点工作,偶尔歪着头朝窗外看一会儿,什么都不想的整个人放空,出会神,连身心都跟着放松了起来。 这样难得的悠闲自在的时光,之前并不多见,似乎过去几年的每天,她都在不停地奔忙。 艾姜就这样在这家叫作疆遇的咖啡小馆里,心情愉悦地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因为喜欢,离开前,艾姜又跟陈朗要了些他店里的招牌小食,准备打了包带走,晚上饿了就拿出来垫垫。 结了账,她抱着电脑,手里拎着打包的小食,沿着来时的路转回民宿。 昨日来时在民宿门前遇见的那几个孩子,此刻又在民宿门前踢球。 艾姜放慢了步子,看着他们,心里有一点小小的羡慕。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她是不是也可以在古城里,和她的小伙伴们,像这些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踢球玩耍。 可是,那个如果是不存在的。 足球轱辘轱辘朝艾姜滚过来,撞在她脚上停下来。 “姐姐姐姐,能帮忙把球踢回来吗?”不远处的小孩子在朝她大喊着。 艾姜低头看看脚边的足球,唇慢慢地弯起,她抬脚将球用力踢回。 几个孩子呼喊着过去追球,没一会儿,足球又重新滚到她脚下。 这次没用小孩子喊她,她直接将球踢给他们。 昨天帮她喊来帕夏的小男孩巴哈尔,蹦跳着朝她欢呼着:“姐姐一起!” 艾姜也忽然起了玩兴,就加入孩子们一起踢了会球。 她不常运动,踢了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坐在一旁的木椅子上喘着粗气,看着小孩子们继续生龙活虎的跑跳。 等他们也玩累了,艾姜就招呼他们过去坐,把打包来的小食分给他们,和他们聊起了天。 “你们是都上小学了吗?” “我们都是前面十八小的。”巴哈尔第一个回答。 “那你们都读几年级了?”艾姜又问。 “二年级。” “四年级。” “二年级。” “你们怎么这么喜欢踢球啊?” 几个小孩子都腼腆的笑笑。 “好玩!” “锻炼身体。” 几个小孩回答什么的都有,只有巴哈尔站在几个孩子身后,眼睛亮晶晶的,不太好意思慢吞吞的说:“我想像安柏阿卡一样,上内高班,出去读大学,有了知识文化后,再回来建设家乡。” 巴哈尔的话,让艾姜不禁愣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她微笑着拍了拍巴哈尔的肩膀,称赞他:“不错,很棒的理想!” “真的吗?”巴哈尔裂开嘴笑的特别开心。 艾姜正想再给他一些肯定,不远处有男人松懒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哎,袁艾姜,想不到你还有成为孩子王的潜质啊。” 第14章 姐妹情深 听见声音,孩子们突然欢呼起来朝声音的源头跑过去。 “安柏阿卡……” 艾姜抬眼,看见安柏站在对面,瞬间被几个孩子围起来。 孩子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杂乱的没有章法。 安柏却微微倾下身体,耐心地听他们讲话,然后在孩子们的叽喳声中,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几个孩子就抱着足球到一边玩去了。 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安柏重新直起身看向艾姜这边,艾姜也看着他,忽然“噗”地笑了。 “我看你才更像是孩子王。” 安柏朝她挑挑眉,坐在她旁边空着的位置上,未置可否。 艾姜这会儿心情尚佳,坐在由细木头架起的椅子上,两条小腿荡来荡去,吃着带回来的小食。 “嗯,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艾姜把手上的小食放到嘴里,侧歪着头看向安柏,“我么?” 安柏眉梢和嘴角一起上扬,点头,“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艾姜“啧”了一声,手托着下巴盯着安柏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你真的是安总吗?怎么我觉得你一天悠哉悠哉的,好闲……一点也不像个老板。” 安柏觉得她的说法有趣,就也来了兴致,双臂抱胸微微正色起来,眯着眼看着艾姜问:“我怎么不像老板了?或者你觉得老板应该是个什么样?” 艾姜认真想了想,答他:“反正我见过的总们,不管大小,都很忙,没有一个人像你。” “我很闲?”安柏有点好笑。 “至少这两天我看到的你,是这样。”艾姜诚实回答。 “嗯,好吧,”安柏终于认同地点头,“可能我是挺闲,不然怎么我闲的时候,都能被你看见?” 艾姜:“……” 两个人就这样闲着无事胡扯了几句,安柏起身像是玩笑似的丢下句,“我得忙去了,免得你看见我就觉得我太闲”就走了。 艾姜回到民宿的时候,前台没有人,也不知道帕夏那姑娘又跑哪摸鱼去了。 她直接上楼梯到三楼,正拿着钥匙要开门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露台一角的榻榻米上斜靠着个人影。 她立即撇过头去仔细瞧,发现是个一身牛仔装的年轻姑娘,脸被头上垂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一半,站在她这个位置上分辨不出模样。 艾姜只好走近了些,弯身细看一眼,呵,这姑娘她熟! 她抬脚轻轻踢了踢姑娘垂在榻榻米外的双脚,招呼她:“喂,袁校宁!” 袁校宁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吵醒,迷蒙着睁开双眼,看见面前的人,她惊喜的一下从榻榻米上跳起来,直接扑过去。 “姐!” 艾姜还没准备好,突然被小姑娘扑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等站稳后,她无奈地拍了下小姑娘额头,嗔怪道:“这么久不见,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袁校宁抱住她撒娇似的哼哼:“就是太久不见了嘛,我都想你了,姐。” 听见小丫头的话,艾姜心里暖暖的。 这些年来,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如今还能打心底里惦记她的,也就只剩下小叔一家了。 袁校宁打从咿呀学话的时候,就跟她一起生活在爷爷奶奶家,后来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了,艾姜又跟着袁校宁一起回到小叔家,她们两姐妹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小婶前几天还在跟她打电话抱怨袁校宁,说这丫头到了新疆心就更野了,如今都大四实习了,家里给她找好了实习单位,嘴皮子磨破了她也不回去,就说让家里别管了。 小婶拿她没办法,就只好打电话给袁艾姜,让她帮忙劝劝。 但她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的,还没顾得上联系这丫头,自己人就已经到了新疆。 这会儿小丫头都自己送到她跟前来了,她真得跟她好好聊聊了。 艾姜拍拍她的背,玩笑似地逗她:“想我也不见你最近给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呢?” 小丫头松开手后撤两步,调皮地朝她嘿嘿笑两声,给自己找借口:“我这不是怕你忙,打扰你工作嘛。你看你一到喀什,我这不就巴巴的跑来见你了?” 艾姜学她的样子冷笑几声,回去开门。 袁校宁跟在她身后凑上去,一进门就“哇”了一声。 “姐,你住这民宿一看就精心设计布置过的,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有么?没感觉。” 艾姜在门口脱了鞋,越过袁校宁,在长桌旁坐下来,抓着桌上的一把长相不起眼的茶壶,给两人倒水喝。 袁校宁跟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会没感觉呢,我去过我同学家里,就是这样的。姐你八岁以前的记忆不会一点儿都没有了吧?” 艾姜端起茶杯喝水,面无表情道:“记不得了。” 袁校宁歪头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从桌子上的干果盘子里抓了把葡萄干放进嘴里,有点儿无奈地说:“好吧。” “你这都已经大四了,小婶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回老家实习,你是怎么,唔……” “姐你打住!” 艾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校宁硬塞了几颗葡萄干到嘴里,把话给堵住了。 “我已经被我妈烦的要命了,你就别再唠叨我了。”小丫头一时间有点蔫头耷脑的。 艾姜有些好笑,“我不是要跟小婶一起唠叨你,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袁校宁拉长了声音,黑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笑了,“姐,我现在跟你说,你可要帮我保密,不许告诉我妈。” 艾姜才不上她的当,只是说:“先听听,保不保密再说!要是怕我泄密,你就憋住了,别告诉我。” 袁校宁从小到大总是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任何时候都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不然她对像是妈妈一样待她长大的小婶没法交代。 高考的时候,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非要到新疆来上大学,私自改了志愿,录取结果一出来,着实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了一阵子。 艾姜对此十分不理解,她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怎么她就一门心思就往里钻? 第15章 夜逛古城 袁校宁突然双手挽住艾姜的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 “不行,我憋不住,我就想跟你说说。” “姐,我最近除了实习,还在复习,我准备考公。” 袁艾姜歪头看了她一眼,抓起几颗巴达木一边剥壳,一边问她:“考公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小婶?” “因为……”袁校宁顿了一瞬,“我想考这边的公务员,继续留在这里工作。” 闻言艾姜手中的动作一下就停住,肩膀拱了下让袁校宁从她的肩膀上直起身,然后直直地看着她,足有一分钟。 “你疯了?”艾姜有些不可置信,“你真这么干的话,小婶一定杀过来把你绑回去的!” 袁校宁笑容狡黠,“那就老规矩,不告诉她,先斩后奏,等一切尘埃落定再通知她。” 艾姜听了用手指戳她额头:“你这样做了,小婶事后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你忘了你高考那年改志愿的事,她后来哭了多久,有多久没理你了?” 袁校宁扁着嘴嘟囔着:“那我还能怎么办……” “你就不能听话点,家里工作都给你找好了,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选择在老家考公,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儿呢?当初你非要这么远跑来新疆上大学,我就不能理解,现在你又要留在这儿工作,别说小婶,我也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情上,我站小婶这边。” 袁校宁头耷拉下去,有些泄气地轻声说:“姐,你说咱俩是不是投错胎了,你才应该是我爸妈的女儿才对啊!而我,更像是大伯的闺女。” 突然听袁校宁提到那个人,艾姜的心脏都跟着猛跳了两下。 她顿了下,低下头去剥手上还未剥完的巴达木,沉默着不出声。 关于那个人的话题,她不想继续。 袁校宁看得出她回避这个话题的意图明显,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屋内空气霎时安静,似乎连呼吸都有了声音。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儿,袁校宁终于是忍不住了,再不说话她就要憋死了。 “姐,我知道我提大伯,你不高兴。但你不高兴,我也得为大伯说几句公道话。” 小丫头突然说起话来,像是机关枪似的。 “姐,过去的事,你不能都怪在大伯身上,他也不想的。那是天灾,是意外,谁都没办法避免的。” “不,可以的。”艾姜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声音激动地抬起头,看着袁校宁,紧紧咬着唇。 半晌,她又别过头,无力的喃喃:“你不懂,你不会懂的。宁宁,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参合。” “姐!其实大伯一直都很关心你的,你来喀什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听闻这个,艾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怪不得袁校宁这丫头这么就找过来了,她刚刚还有点纳闷呢,只是话题拐到了工作上,她也就忘了问了。 可来喀什的事,明明是她和那伊两天前才定下来的,除了公司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甚至连小叔小婶都还没来得及告诉。 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甚至连她住哪都一清二楚…… 是公司里有和他认识的人? 艾姜皱着眉思索了好半天,也理不出任何头绪。 见这会儿艾姜真就半天不说话了,袁校宁一下又有些慌了。 她一下扑在了艾姜身上,紧紧抱住她就开始撒娇:“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姐你别生气了,走,我带你去夜逛古城,吃好吃的!”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艾姜拉起来,穿上鞋就朝门外走。 “哎,你这丫头怎么一阵风一阵雨的,出去也要准备一下吧?”艾姜被她拉着什么都顾不上想了,只跟在后面嘀咕。 “嗨,准备什么?姐你这人就是瞻前顾后想的太多,做人嘛,总要随性一点,想做什么立马就去做,别犹豫!不然你犹豫犹豫着,就什么都没做成。” 艾姜扭头看着袁校宁,发现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都开始对她进行说教了。 她弯唇无声笑了笑。 两个人手挽着手,穿过吾斯塘博依千年古街,过了一条地下通道,径直来到古城东区入口。 站在路边,艾姜盯着灯光环绕着的“汗巴扎”三个字轻轻念出声。 “姐,你读错了。” 袁校宁一边拉着艾姜到入口处安检,一边给她解释:“汗字,在这里要读二声调,不能读四声。” 艾姜跟着她配合着工作人员过了安检,才低低重复了一遍,“汗,巴扎。” “汗”字明明是个多音字,两个读音读起来,她也没发现有什么太大差别。 她狐疑着问袁校宁:“为什么一定要读二声?” 袁校宁从传送带上拿过自己的背包,挂在肩头,看着她狡黠一笑:“这个嘛,说来就有来历了。” 小丫头挽着她的胳膊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起来。 汗巴扎里的汗,读二声调,指可汗,是古代北方少数民族对其最高统治者的称呼。 而巴扎呢,是维吾尔语,是集市、农贸市场的意思。 三个字合在一起,顾名思义就是国王的集市。 “这里曾经是喀喇汗王朝的宫廷所在,所以汗巴扎也就是‘皇宫门’的意思。” “喀喇汗王朝?” 艾姜第一次听说这个,她一脸迷茫,“我只知道汗巴扎是个热闹的集市。” 看她的样子就没听过,袁校宁就好心情地顺便给她讲了讲。 “喀喇意为黑色,喀喇汗王朝也叫黑汗王朝,是古代西北地区回鹘人和中亚地区的葛逻禄人等族群在现在新疆、中亚建立的封建政权,辖地就包括南疆,都城是喀什噶尔,也就是现在的喀什。” “关于这个王朝的历史非常琐碎,只有少部分文献里提到过,但都带着些明显的传说色彩,姐你喜欢听的话,改天有空我再给你仔细讲讲。” 艾姜听完,讪讪地说:“这原来还富含历史文化底蕴的,我都不知道。” 尽管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可她真的对这里了解的太少,都还不如在这里读了三年书的袁校宁。 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会生出一点点羞愧的感觉。 第16章 疆来疆往 艾姜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她看着小丫头的眼神里都闪着光。 袁校宁歪头看着她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艾姜笑着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就觉得你现在好厉害啊,博学多才,连这些都知道,我们的小宁宁真的长大了。” 这会儿袁校宁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哪有,我就是对新疆比较感兴趣,再加上兼职需要,特意去了解过,哪有姐你全国到处都去,懂得的那么多。” “可是我一点不了解新疆,也不了解喀什。”艾姜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袁校宁却突然一脸兴奋地看着她:“姐,只要你想了解,现在也可以啊。” 艾姜能看出她这满脸兴奋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现在她不想把话题再重新拉回去,只能刻意回避开。 她用肩头拱了拱袁校宁,视线看向前方热闹的街市,故作轻松,“哎,新疆小百事通,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摊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介绍介绍?” 说到这个,小丫头一下就来劲儿了。 她松开艾姜的胳膊,向前快走两步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布玩偶,举起挂着玩偶的小杆子,转过身来一边挥动着小杆子倒退着走路,一边看着艾姜,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来来来,跟着小袁导游走,小袁带你尽情领略古城的风光和美食。”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艾姜一下被这小丫头逗笑,也顺着她的话接道,“那,小袁导游,我们夜游古城的行程就开始吧。” “好嘞!” 夜幕降临,汗巴扎的夜市里尤为热闹。 整个美食街区都被色彩斑斓的灯火照亮,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 袁校宁带着艾姜一路从西至东,一人一杯石榴汁捧在手上,穿过热闹的人群,品尝了新疆特色烤包子,还有著名的缸子肉。 吃的觉得腻了,就又来上一杯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的酸奶刨冰,不禁口中的油腻感解了,连人都一下子跟着精神了。 路过一个卖羊肉串的摊位的时候,烤串的维族小哥,一边跟着民族舞曲跳着舞,一边翻看着炉子上的羊肉串。 摊位前或是买了羊肉串在等烤熟的,或是什么都没买,就只是单纯被小哥曼妙的舞姿吸引的,围了很多人。 艾姜也突然停下来瞧热闹,可瞧着瞧着不禁就想起前一天晚上,安柏站在隔壁露台上带着手套烤羊肉串的样子,要是他也一边跳舞一边烧烤…… 想想那个样子的安柏,艾姜就没忍住兀自低头笑了。 “姐,要吃羊肉串吗?” 突然这样没打声招呼就停下来,袁校宁以为她想吃羊肉串了,原本走过了几步,又倒回来问她。 “不了,昨晚吃过了红柳羊肉串,再说也吃不下了,太撑了,”艾姜摸摸自己有些鼓出来的肚子,“撑得都快要走不动路了,现在只想坐下来歇一歇。” 袁校宁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一拍巴掌:“有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放松一下,正好歇歇。” “哎,去哪啊?” 艾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袁校宁拉着跑了。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拐入另一条街了。 姐妹两个站在街的一头,都是微倾着身子,手肘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互看一眼,都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疯丫头!” 艾姜缓过劲儿来,朝周边打量了一圈,才发现这边已经靠近古城城墙了。 沿着城墙边一排排桌椅延伸出去,直到看不清的巷子那头。 每隔几张桌子,就有三三两两的客人闲适地靠在座椅里,或是喝着酒聊着天,或者专注地听着对面各家店门口的驻唱歌手在倾情演唱。 “这是……酒吧街?” 艾姜直起身,歪着头看向袁校宁。 小丫头嘿嘿笑着,凑过来依旧挽着她的手臂,带她往巷子深处走。 “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袁校宁挽着艾姜沿街走了一段路,拐进了一家叫作“疆来疆往”的清吧。 刚一进门,艾姜就感觉到了一种很浓重的异域风情。 灯光幽暗的室内,每一张长方形条桌上都放着一盏半圆形的氛围灯,给人一种温柔又静谧的感觉。 古老车轮式的木质靠椅,搭配着条桌,桌面铺着和靠垫同色系的具有独特民族风情的桌布,四周墙上是古城、沙漠、绿洲和雪山缩影的壁画。 不远处的半圆形小舞台上,几个年轻男女组成的乐队,正在弹奏着一首抒情的曲子。 舞台前两个半圆弧形的椅子上,两个看不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游客的半大孩子,正面对着台上的乐队听得入神。 袁校宁拉着艾姜,直接挑了一个角落里的条桌坐下来。 有服务员过来为她们点单,说着一口还算流利的维普。 袁校宁要了两杯特调鸡尾酒,还点了些小食。 艾姜见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就问她:“常来?” 袁校宁正侧身看着小舞台上的乐队表演,没太注意听她讲话,回过头来的时候,看着她愣了一下,脑子里又现回想了下刚刚她说了什么,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连忙激动地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平时上课忙,周日一般都要兼职带团出去,哪有时间常来啊?” 艾姜被她急于解释的样子逗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小婶,你就算是常来,我还能把你怎么样?” 袁校宁长呼了口气,扁了扁嘴:”是,你不是我妈,但你是我妈的同盟军,忠实拥护者,我小时候做的那些坏事,哪一件不是你出卖给我妈的。” 看看袁校宁一副哀怨的样子,艾姜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了,“你也说那是你做的坏事了,小孩子做坏事,当然需要及时纠正了。” 袁校宁不太认同地正要反驳些什么,这时候服务员送来了她们点的酒水和小食,另外还多了一盘新鲜果切。 袁校宁看着果切,对服务员说:“哎小哥哥,这个是送错了吧,我们没点果切啊?” 第17章 驻唱歌手 服务员却微笑着指指吧台那边,说:“这是我们老板特意交代,赠送给你们的。” 袁校宁听完,眼睛都笑开了花,“哇,这么好,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你们店搞的活动吗?” 服务员摇摇头,依旧是微笑着。 袁校宁狐疑着让服务员走开了,然后就兀自嘀咕了句,“怎么以前我每次来,都没见老板赠我果切啊?” 艾姜听了清了清嗓子,声音忽然有些严肃地叫小丫头的名字。 “袁校宁!” “哎,姐姐!” “你刚刚还说你不常来呢?”艾姜冷笑着盯着袁校宁看。 小丫头怔了一瞬,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随即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对着她道:“是不怎么常来,也就偶尔室友生日的时候过来坐会儿,还有平时带团的客人有要求的时候,会带他们过来玩。” 说到这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又连忙解释:“不过,我带客人来的时候,我不喝酒的,一滴都没喝。” “好啦,”艾姜没忍住笑起来,“我就问一句,你巴拉巴拉说这么多,我不也没说什么吗,你都长大了,自己知道分寸就行了。” 袁校宁放松的撇这嘴笑,说:“姐你不知道,你有时候比我妈还可怕,我妈好糊弄,你不好糊弄!” 艾姜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笑着抿了口鸡尾酒。 袁校宁也嘿嘿笑着,跟着喝了口酒,连连点头:“这酒调的不错。” 这时候小舞台上换了音乐,一段新疆特有的艾捷克的婉转旋律传来,姐妹两个的目光都被吸引,侧目到舞台上。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坐在小舞台正中心的高脚凳上,头微微低着,一只手放在话筒上,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敲击着。 艾捷克的旋律突然停止,男人沧桑的嗓音和舒缓的吉他声混合着一同响起。 “从来没仔细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中哪个地方 你从来超乎我的想象才应该把你好好放在一个地方……” 随着歌曲渐渐进入高潮,舞台上男人低垂着的头慢慢扬起,双眼微眯唱的深情投入。 艾姜和袁校宁都被这歌声深深吸引,认真地倾听着。 直到音乐间奏的时候,袁校宁才转回头抿了口手中的鸡尾酒,感叹着说:“喀什噶尔的胡杨,唱得真好,歌词也好!” “姐你知道吗?这首歌背后还有个小故事呢。” “说在沙漠之畔有个小村子,村东有个朴实敦厚的男孩铁木耳,村西有个美丽善良的姑娘阿依汗,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每年春天,铁木耳会为阿依汗摘下绿洲里第一朵盛开的花朵;夏天,阿依汗就会为铁木耳送去最甜的瓜。” “他们以为会这样一直甜蜜下去,可在阿依汗15岁,铁木耳18岁的时候,阿依汗的家人决定把她嫁给一个比她大很多,但家庭富裕的男人。” “阿依汗得知消息后慌了,哭着跑去两人经常见面的胡杨林找铁木耳,但铁木耳也毫无办法,最后阿依汗拉着铁木耳跑向了大漠,两人死死拉着对方的手就这样消失在了大漠深处。” 袁校宁的声音停下来,艾姜轻拍着双手,“嗯,故事讲的不错。” “还没讲完呢。” 袁校宁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后来若干年后,那片胡杨林里有两颗胡杨树树冠相交,人们传说,那是阿依汗和铁木耳的化身,他们两个终于化作胡杨在一起了。” 伴随着歌声,两个都沉默着没再说话。 “诶姐,”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突然问艾姜,"你说这世界上真有歌词里这么深情的男人吗?" 艾姜今晚嘴角上一直擎着的笑容突然淡了下去。 小丫头的问题让她一下又想起了程栾。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地冷哼一声,“绝种了!要真是有也是骗子!你小丫头可要擦亮眼睛,别被骗了。” 袁校宁“嘁”了一声,不屑地说了句“我才不会呢”,就又转过头继续专心听歌了。 艾姜扁着唇挑挑眉,视线转过落在在舞台上唱歌的那个男人身上。 黑色鸭舌帽,吉他弹奏…… 艾姜忽然想起午间里,民宿里那个弹着期期艾艾曲子的男人。 这么一看,竟然连身形看起来也那么相似。 竟然是个在酒吧驻唱的歌手,怪不得帕夏说这人天天都会晚归呢。 对了,帕夏还说这人是安柏领回民宿的,那他就应该是安柏认识的人了。 想到这里,艾姜不禁开始对这个鸭舌帽怪人产生了一点点好奇。 等艾姜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唱起了下一首歌。 “哎,宁宁……”艾姜叫着袁校宁,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对面椅子上已经空了,小丫头不知去向。 艾姜伸着脖子朝周围巡视了一圈,才发现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舞台前面半圆弧形的木凳子上了。 人正对着那个驻唱歌手,身体还跟着音乐的节奏努力地晃动着。 周围向她一样的女孩子,居然还不少! 艾姜无奈地摇头笑笑,单手端着酒杯,人慵懒地靠近柔软地椅子靠垫里,安静听着歌。 “袁艾姜。” 熟悉的男声传进耳朵里,还是叫的自己的名字。 艾姜缓缓转过头,发现刚刚袁校宁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 “安柏?”艾姜有点意外。 “不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安柏勾着唇角看着她浅笑,脸上带着一点无奈,“可怎么办呢,这真的不是我闲的无所事事,才能不巧的老跟你偶遇呢!” 艾姜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来,“是是是,不是安总闲,是我自己太闲了!” 说完了,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台上歌手的这首歌正唱到激昂的时候,台下的小姑娘们全都激动地跟着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和歌手和声。 “怎么样?他唱的不赖吧?”安柏随口问艾姜。 “嗯,唱的是不错。”她点头应和,“就是人有点怪。” 第18章 别吓到她 突然听见艾姜对自己称赞的人发出这样的评价,安柏诧异地看着她。 艾姜只能认真解释,“就今天中午的时候,这个人在你民宿的天井里,抱着吉他反复弹一个特别伤感的曲子,有人从他面前路过,头都不抬一下的,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扰民了。” 安柏听了艾姜像是在抱怨的话,突然“嘿”了一声,笑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他打扰到你了是吧?” 既然他这样问了,艾姜也不否认,就挑着眉点头:“没错,打扰到我休息了。” 安柏表情颇无奈地笑着点点头,“行,回头我跟他说,让他注意一下。” 艾姜满意地弯了下唇角,“那谢谢安总了。”说完抿了口手里的鸡尾酒。 安柏看见,朝她抬抬眼,低声问:“好喝吗?” 艾姜顺着他的视线,低眸看了看杯子的酒,微点了下头,认真品评道:“还行!” “就,还行?” 安柏“啧”了一声,长腿翘起,整个人向后,也慵懒地靠进椅背里,单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手托着腮盯着艾姜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也是,你都多少年滴酒不沾的人,能品出来什么好?” 安柏兀自低声嘀咕着,却被艾姜耳尖的听见。 “谁说我不常喝酒就品不出好了?”艾姜不服,“这酒一喝就知道调酒师是业余的,为了掩盖酒的气味,添加太多果汁,反倒失了本该有的特色,我说还行,是给了它最客观的评价。” 安柏听完,不自觉地对她拍了拍手,笑说,“被你说对了,调酒师确实是业余的,本来他是学着调来给自己喝的,结果你有幸成了他的第一个客人。”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朝不远处招了招,喊了一声“亚尔”。 很快,进门时接待艾姜她们的那个服务员跑过来。 “柏哥,什么事?” 安柏向前倾身,仰起头看像服务员小伙子亚尔,亚尔很有眼色地弯下身,把耳朵凑近他唇边。 安柏对亚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亚尔点点头走了。 艾姜看着安柏和服务员这熟悉程度,也没有多想,只是勾着唇问他:“你是这里的熟客?” 安柏挑眉点点头,"差不多,每天?"他身体向后靠了靠,“反正有时间就会过来。” 艾姜嗤笑,“你还真闲!”转过头去看台上歌手唱歌。 安柏这次也不回应,就只是勾着唇,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又一曲歌曲唱到尾声,那个鸭舌帽怪男人朝台下听众点点头,从舞台上下去,乐队又重新奏起一首缠绵的音乐。 这时袁校宁脚步轻快的跑回来,看见自己位置上坐着的安柏,她忽然怔了一下,随即看向艾姜问了一声:“姐,你有朋友啊?” 艾姜见状向椅子里挪了个位置给袁校宁,“哦,这是我住的那个民宿的老板,安柏。” “哦,你好!”袁校宁坐下来,看向安柏朝他点点头,打招呼。 安柏也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视线落到艾姜这里,似乎在等她的介绍。 艾姜只好再次开口,“这是我堂妹袁校宁,在喀什读大学,知道我在这儿,过来找我玩。” 安柏挑眉点点头,又重新看向袁校宁:“妹妹好!” 袁校宁睁大眼睛看向艾姜:“!!!” 艾姜无语,坐起身把酒杯放在桌面上,看着安柏:“安总叫她名字就行了,别吓到她!” 安柏只是朝姐妹两人笑笑,也没改口。 这时候那个叫亚尔的服务员又过来,摆了几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到每个人面前,才跟安柏说道:“柏哥,九哥让我跟你说,下次再趁他去卫生间的功夫,以次充好糊弄客人,砸了他的招牌,就给你点颜色瞧瞧,就算你是他老板也不行。” 亚尔一番话说完走了,安柏倚在沙发里突然大笑起来,抬眼朝吧台看了一眼,端起酒杯朝那边比了比。 艾姜顺着安柏看得方向看过去,吧台里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正朝安柏大拇指朝下比着手势。 安柏看了,舌尖抵着牙床子,歪着头笑得乐不可支。 结合着刚刚亚尔对安柏的态度,还有刚刚转述的那个调酒师对安柏说的话,艾姜慢慢反应过来,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安柏:“这家清吧的老板也是你?” 安柏轻咳了下,稍微收了收笑意,挑眉点头说:“欢迎到疆来疆往来玩!这条街上这么多家清吧,你能进来就说明是缘分,”他伸手朝艾姜姐妹俩做了个请的动作,“这是我们店调酒师特调的招牌鸡尾酒,不是每个到店的客人都能喝到的,要看我们个性的调酒师的心情,今天你们是赶上他心情不错,尝尝,我请的。” 艾姜听了看了看面前的鸡尾酒,抬眼挑挑眉,忽然来了玩笑的心思:“这今天我们要是喝了,明天你不会还要我拿别的来抵吧?” 安柏手抵着额头无奈笑:“你才认识我两天,我就给了你这种印象?我这么抠门的?” 艾姜状似认真地想想,然后略点点头,“嗯,差不多吧。” 说完自己没忍住先哈哈笑了。 这桌正说笑热闹着,桌边一个阴影忽然垂下来。 “安总,你找我?” 艾姜仰头看过去,刚刚舞台上那个深情投入的鸭舌帽怪男人,这会儿正立在桌边看着安柏。 可能因为这次的角度关系,艾姜终于是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鸭舌帽下是浓密的眉毛,眼睛大小适中,但眼神犀利。 络腮胡,下颚线条分明,给人一种坚毅的印象。 安柏见人,连忙向里腾出位置让鸭舌帽坐。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这里前段时间刚请的驻唱歌手,罗琦,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安柏介绍完对面的鸭舌帽,又向他介绍艾姜姐妹俩,“这是住在我们民宿三楼的袁艾姜,旁边小姑娘是她堂妹,叫……” 安柏突然停顿下来,小姑娘立即兴奋地自己接上:“袁校宁。” “对,袁校宁,还是个学生是吧?” 袁校宁笑着猛点头,“大四,就快毕业了。” 罗琦朝艾姜姐妹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出于礼貌,艾姜也略勾了下唇角。 “老罗,艾姜你们在民宿应该见过面了?”安柏为了调节气氛插话道。 第19章 两个醉鬼 罗琦听安柏这样说,看看安柏,又看向艾姜,面露狐疑。 “你中午在天井弹琴了?”安柏突然想起来问罗琦。 罗琦诧异地看了安柏几秒,终于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艾姜看着安柏和他的交流,基本上都是安柏在说话,要不是刚刚亲眼看见这人开口唱歌了,她都会认为他是个哑巴呢。 她对他没什么兴趣地靠在椅子里,小口抿着鸡尾酒。 面对罗琦这种性子,安柏也无奈地笑了笑,提醒他:“老罗,袁艾姜跟我告状,说你中午吵到她休息了。” 几乎是这话一出,当事两人都有了反应。 艾姜立马从椅子里坐直了身体,拿眼瞪安柏。 虽说是她跟他抱怨了这回事,但也不是让你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明晃晃地把这抱怨摊开在桌面上说出来啊。 可对面罗琦听完,怔忪了几秒后,就突然一脸歉意地看向艾姜:“抱歉,我夜里才回来,不知道民宿里来了新客人。”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不多,但那双沉静的眼里,可以看得出他的真诚。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艾姜也只是在话题说到这里的时候,对安柏随口抱怨的。 见人家这会儿这么诚恳的表示歉意,她也就没什么好挑的,只是微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说,是安总真就认真地当件事了。” “我敢不当事吗?”安柏在一旁笑着插话道,“怕你这尊贵的,唯一的客人跑了呀。” 艾姜有些无语,翻了下眼睛,真诚对安柏劝道:“安总,你不是应该致力于开发新客人吗,而不是紧扒住我这唯一的客人,有什么用呢,也拯救不了你的民宿。”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艾姜已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到,安柏的民宿应该已经挺长时间没什么客人了,估计的严重点儿,恐怕早就已经入不敷出,在勉强维持了。 安柏却不在意地说:“没事儿,你可是尊贵的大客户,伺候好了您呐,万一您哪天一高兴,一条短片发出去,全国各地海了去的客人,不就都来了吗?我疆遇的门到时还不被挤破了啊?” “想的美!”艾姜哼了一声,端着鸡尾酒喝了一口,不再接他的话茬。 她知道安柏是在半真半假地跟她开玩笑。 虽然她所有账号上的输出内容确实是出自她手,但所有内容又都要经过公司的审核,绝不是她一人的一言堂,想发什么内容就发什么内容。 公司对视频输出的内容也是有着严格输出流程的,要会议讨论策划,通过后才能落地拍摄,再到后期配合着文案剪辑制作,最后再发回公司审核。 就算是她有心要做好事,也可能连讨论会这关都过不了。 所以,以她和他几顿酒肉的交情,她也没必要真在会上提出来,费那个劲,况且私人关系意图太明显,她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不过好在安柏也没再说什么了,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的被略过。 余下的时间,袁校宁小迷妹一样地硬缠着罗琦问这问那,不过这男人多数时候话都少的可怜,直熬到他又一次上台的时间,才逃似的离开。 那天晚上,姐妹两个酒没有喝多少,但却莫名其妙的有点醉了。 可能是罗琦的歌声让人陶醉,也可能是那个超个性的调酒师调的酒太烈了,反正不知不觉,两个人就有点喝醉了。 最后还是安柏深夜里跟在两个摇摇晃晃,在巷子里扯着嗓子嚎的女醉鬼后面,将两人护送回民宿的。 次日一早,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安静的屋内乍然响起,艾姜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捅了捅身旁的袁校宁,声音轻懒,“去,告诉罗琦那家伙别唱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困死了。” 袁校宁猛地坐起身,揉揉酸涩的眼睛,屋内漆黑一片。 她凭感觉回身摸过手机,关了闹钟音乐,又闭了会眼睛,才真正清醒过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早上八点整。 她掀开被子下地,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又重新回到卧室。 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床头,轻轻拍了拍艾姜,“姐,我今天要带个团去帕米尔高原,晚上宿在塔县,这两天就不过来找你了,你闲着无聊可以多出去逛逛,不想逛就看看书,我给你留了本书在床头,保证你看了会喜欢。” 艾姜却一把扯过被子蒙过头,在被子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哎呀烦不烦,跟个老妈子似的。” 袁校宁站在床头双手叉腰叹了口气,“好好,我不烦你了,天还早呢,姐你再睡会吧,我走了。” 袁校宁走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迷迷糊糊了好一阵儿,艾姜终于伸出一只胳膊将捂在头上的被子揭下来。 不知怎么的,她这会人还有点精神得睡不着了。 想起刚才迷迷糊糊间听到的话,艾姜伸手开了床头灯,发现床头柜上真的多了一本厚厚的书。 艾姜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单手拿过书瞧了一眼。 嚯! 大唐西域记? 随手翻了翻,才发现这是由唐代玄奘口述,辩机编撰,又经现代学者翻译而成的一本地理史籍。 “玄藏?”艾姜忍不住轻声嘀咕了句,“不就是孙悟空的师父,唐僧么?” 想不到袁校宁这丫头,现在都开始看这种书籍了,怪不得关于老城的历史故事,这丫头张口就来,想来是来喀什这三年多,她就没闲着。 早早考了导游证,自己出去带团兼职不说,这历史文化知识看样子也是没少琢磨。 这丫头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上心思也是细腻的,面对未来,她头脑里也有自己的清晰规划,不像一些糊里糊涂混日子的大学生。 也许,她应该相信她,给她一个按照自己的想法证明她自己的机会,而不是一味地站在小婶那头,打压反对她的所有想法。 艾姜轻勾着唇角,无奈地摇摇头,随手将书放回床头柜上,下地洗漱。 第20章 十八万八 沿着古城的巷道晨跑,跑累了就到阿迪拉家的早餐店里随便吃点早餐。 只是连着三天这样,都没有看见安柏和阿迪拉。 奇怪的是日常在民宿里她也没有看见安柏,倒是碰见了两次罗琦,两人还互相打了招呼,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关于古城里的吃食,不过多数时候也都是艾姜在说,罗琦安静地听着,然后点头应和,就没别的了。 艾姜觉得,大概拿任何一个热情似火的人去跟他聊天,也都能聊冻冰了。 十一假期,正是旅游旺季。 袁校宁自从那天早上急匆匆走后,艾姜也三天没看见小丫头的人影了。 她只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接过袁校宁一个电话,但也就是打来告诉她,她带的团临时加了行程,从红旗拉普国门下来,要走塔莎古道去趟莎车,还要再晚两三天才能回喀什。 一个人也不愿意出去逛,艾姜除了出去觅食,三天里基本都在露台的榻榻米上对着电脑晒太阳。 这天午后,上个项目的收尾工作也全都做完了,准备节后上班发给公司团队审核内容后,最后一期短片就可以发了。 而接下来就是以喀什为主题的项目内容了。 国庆假期还剩下两天半的闲暇时光,艾姜无所事事的在露台上转了一圈,伸了个懒腰,看了看一墙之隔的安柏那边。 太阳光照在土色的露台地面上,明晃晃的。 门窗紧闭,周遭安安静静,像是几天都没人回来过了。 她前两天才取笑他一个老板,平时过的太闲,这几天人就消失的影都不见了。 想想这人也是神奇! 闲着无聊,艾姜突然想起来袁校宁走之前留在她床头的那本书,虽然看起来有点无聊,但她闲着也是闲着,就把书拿出来斜靠在榻榻米上翻阅。 对着电脑时间长了,连手机也不愿意多看,眼睛疼。 落在实体上的文字,勉勉强强还可以看看。 文言文和译注交替着的内容,看了还没有两页,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艾姜放下书,歪头侧耳细听,发现这声响越来越近了,像是往她三楼这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木楼梯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子,短款格子外套,烫着时髦卷发的中年女人。 看到艾姜的时候,这中年女人也明显愣了一下。 艾姜立即站起身,看着妇女打招呼,“您好,您是?” 女人像是听不懂艾姜的话一样,还在直直地盯着她看。 艾姜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只好抬手挥了挥,又说了一遍:“您好?” 还是没应声。 艾姜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听不懂普通话,想要下楼去找帕夏了,中年女人终于回神朝她笑了一下,“你好,你是新来的房客?” 终于听到她说话,艾姜怔怔地点点头,“嗯,来了几天了,您是哪位?” 中年女人的笑容变得明媚欢快起来,“我是给民宿收拾卫生的,你叫我阿依努尔就行,不用叫什么称呼,那些都把我叫老了。” 好年轻的心态! 艾姜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起来,“你好,阿依努尔,我是袁艾姜。” “哎,阿依努尔,怎么前几天没有见过你呢?” 阿依努尔一边手脚利落地整理着榻榻米上的垫子,一边热情地回答艾姜:“嗐,巴郎子大了,前几天不是准备着给他到女朋友家提亲去了么。” “巴郎子?”艾姜有点没听懂。 阿依努尔给她解释:“就是我的孩子,男孩子。” “哦哦,”艾姜连忙点点头,笑着说:“去提亲是好事啊,恭喜你了啊。” 提到这个,阿依努尔眼角忽然就耷拉下来,笑容也淡了。 艾姜看出不对,轻声问她:“怎么了?提亲不顺利吗?” 阿依努尔微微叹息一声,在塌塌米一角坐下来。 “别的到还挺顺利的,只是女方彩礼单子上的礼金要的太多了,要十八万八,你说两个孩子自由恋爱,哪还有要这么多聘礼的。我们两口子都是普通人,给孩子买了新房子的话,上哪还能拿出这么多钱?” “那就没和女方家再商量商量吗?”艾姜想了想,也给阿依努尔出主意,“把你们家的情况和女方家人明明白白说清楚,只要两个年轻人感情好,我觉得应该会理解的吧?” 阿依努尔听了又叹息一声,“说了,怎么没说?我看到单子就托人去商量了,可女方家人就说什么都不肯让,说十八万八,寓意好,对两个孩子今后过日子来说,吉利。” 原来是这样…… 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谈婚论嫁的时候也会被这些世俗困扰,对于这些,艾姜还没有深刻体会过。 一来是她和程栾虽然谈的时间很长,但也一直没到谈婚论嫁那步。 二来她小叔小婶也不是那种会因为钱财会为难两个有情人的人,虽然他们也都是普通人。 小婶曾经就唠叨过,说小叔大手大脚不知道节俭,将来她和袁校宁的嫁妆钱都不知道攒不攒的出来。 那会儿正好被她听见,她就跟小婶说,她不要家里的嫁妆钱,真正喜欢她的人,不会在乎这个,还玩笑的说程栾家是上海本地人,条件也不错,应该会给一些聘礼什么的。 当时她还没见过程栾的妈妈,想法可能天真了。 小婶就说那哪行,按照老理儿,咱们家的姑娘该有什么就得有什么,不会让她和袁校宁因为这些而被婆家看不起,也不会多要男方家一分钱。 其实,现在想想小婶的话,这些老一辈上传下来的习俗,也未必是陋习,只是这么一路发展下来,被后人传承的有些浮躁了而已。 真正正确的做法就应该是习俗要传承,但要有一个适当的度,至于这个度具体数额是多少,就应该由两家人依照各自的能力一起去商量,十八万八吉利,但谁又能说一万八千八不是个好兆头呢? 对于困扰着阿依努尔的这个难题,艾姜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给她一些言语上的安慰了,倒是阿依努尔自己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握着拳头,“会有办法的!” 第21章 人不如狗 阿依努尔走后,艾姜躺在榻榻米上,书也看不进去了。 就把《大唐西域记》扣在脸上,闭目养神。 放在胸前的手指不知道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还发出一串铃铃的响声。 艾姜被惊地“腾”的一下坐起身,书也从脸上滑下来。 她左右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露台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刚刚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放下。 再低下头来,才发现榻榻米上多了一个粉蓝交织成的小球,她把球捡起来,又听见两声铃铃的声响。 艾姜又抬头看看墙那头,依旧是门窗紧闭,不见有人的样子。 她皱眉狐疑着盯着手里的小球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在手里猛摇了几下,隔壁院子里就突然传来了几声狗叫。 艾姜不可思议地起身跑到墙边,正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安柏从墙下站起身,看着艾姜一脸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笑容。 艾姜无语,直接将手里的球砸向安柏,“你无不无聊?” 安柏嘿嘿笑着把球接住,"我不是看你太无聊了嘛!" “你怎么知道我无聊了?”艾姜没好气地怼他。 “你看你大白天躺在那,书盖在脸上,也没睡觉,可不就是无聊了么!” 居然还真就被他都给说中了,但艾姜还是不承认,依然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冒昧地打扰人家睡觉,很不礼貌?” “你睡什么着了?明明你手指刚刚还在动呢!” “你!”艾姜气呼呼瞪了安柏一眼,“我睡觉手指就不能动了吗?” 人们常说女人有时候是最不讲道理的一种生物,艾姜这会觉得自己基本属于是受生物本能驱使了,也不想讲道理了。 安柏看着她,无奈笑开了。 “你能你能,你睡觉干什么都有理!” 艾姜继续不忿,“废话!我睡觉还能干什么?” “那谁知道了?我又不能钻到你屋子里观察你睡觉时候都干了什么。” “你……”艾姜正要继续拿话怼他,就听见安柏脚下传来了几声狗叫,还奶声奶气的。 艾姜一顿,一边踮起脚视线越过墙头去看,一边问安柏:“你养狗了?” 怕她看不见,安柏弯身将脚下的小狗捞起来,抱在怀里。 “不是我养的,我妈养的,刚抱回来没几天,就和一帮老伙伴吵着出去玩,怕狗没人管饿死,就逼着我把它接回来养几天。” 小狗是白色的,毛茸茸奶呼呼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上手。 艾姜一边轻轻抚摸着安柏怀里的狗头,一边嘀咕:“我说你也养不出来这么可爱的小狗么,都说狗随主人的。” 安柏听着她这话就有点不对味了,身子一扭,艾姜的手下就一空。 艾姜:“……” 安柏侧头看着她,眸色微暗,带着些危险的气息,唇角却轻勾着,问她:“诶袁艾姜,你这话什么意思?” 艾姜下巴一扬,“就字面的意思,不理解?” 安柏“嗨”了一声,挑眉继续问:“你就是说我不可爱了?” 艾姜撇嘴:“算你有自知之明,你不止不可爱,还很讨厌!” “嘿!”安柏一听她这样说,就激动地转过身,抱着小狗贴到墙头上,“你一来,我就好吃好喝好住地伺候上了,我居然还讨厌了?袁艾姜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安柏居然要炸毛了? 好好好! 艾姜没理她,还好心情地从他手上夺过玩具球,一边哗啦啦逗着他怀里的小白狗,一边抚摸着它的毛。 小狗伸着脖子怎么也够不着玩具球,“呜呜”的委屈模样简直是要萌翻了。 “小家伙真可爱!”艾姜摸着小狗头,随口问安柏,“哎,这狗是什么品种,有名字了吗?” 安柏这会儿真看不出这狗是哪里可爱了,还在因为自己比不过一只狗而耿耿于怀,所以也没搭理艾姜。 见安柏半天没回应,艾姜抬起头来看他,见这男人正板着一张脸,眼神有些愤愤地看着她。 她来了也几天了,这样的安柏还真不多见,她每次看见他,他都笑嘻嘻的。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这么在意自己不如狗可爱,哈哈哈! 艾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就自然而然的笑出来了。 “笑!笑!你还笑!”安柏哼哼。 “我不能笑了吗?” 艾姜笑得更欢了,身体前仰后合,根本止不住。 直到看见安柏的眼神更加的幽怨,艾姜才勉强忍住了笑。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忽而正色起来:“我问你话呢,它叫什么名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安柏轻叹一声,不打算再跟她一般见识,低声回她:“他叫安安,是一只博美犬。” “安安?”艾姜听了又没忍住笑起来,“这更像是你的小名呢?哈哈哈……” 安柏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乌黑的眼睛直直瞪向她。 “干嘛?被我说中了?这种眼神看我。” 安柏瞪了她一会儿,忽然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他居然一声不吭进屋了!!! 艾姜一脸懵,他这是真生气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真是又抠门又小气,都被他占全了。 艾姜觉得没劲,本想拿着书也进屋呆会儿的,可就在她走到屋门前时,隔壁又传来了安柏的声音。 “哎,袁艾姜!” 艾姜顺着声音回头,看见安柏人又扒在墙头上。 “你不是呆着无聊吗,我带你去个地方,玩一会儿?” 这会儿安柏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等着她的回答。 属猴子的?会变脸? 艾姜总觉得他这会儿是没憋着什么好屁,就干脆拒绝道:“不去。” 然后开门,人瞬间闪进屋。 坐在桌前刚喝了口水,就听见外面懒洋洋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袁艾姜,袁……艾……姜……袁艾姜……” 艾姜无语,起身推开门,站在门口没好气地冲着安柏吼:“你干嘛!” “袁艾姜,去呗!”他依旧笑嘻嘻的,“去呗,我保证一定好玩!” 艾姜直直看了他好一会儿,没作声。 安柏继续诱哄道:“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去不去?” 第22章 骗做苦力 艾姜被这男人墨迹的烦了,没说去还是不去,直接退回屋里关上门。 等她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的时候,安柏竟然也换了一身衬衫牛仔裤,正手臂扒墙头上等着。 “幸好我没急着走,”他对着她笑,“我就觉得你会去!” 你又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想打死你! 艾姜没理他,兀自出门。 下到巷子里的时候,安柏也正从隔壁下来,小跑着追上她。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 “不知道。”艾姜这会儿有点困了,声音也懒洋洋的。 要不是安柏这个烦人的家伙,她这会儿肯定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安柏“啧”了一声,“不知道就往这个方向走?” “不往这个方向走,你去撞墙吗?”艾姜没好气地怼他。 他还真拿她一点不认路呢,这两天她没事也在民宿周边走了走,反方向那边根本就是个死胡同。 “哟,看样这几天是走过了,撞了南墙又回来了?” “撞了南墙再回来,也比你明知道是南墙还要往上撞好多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店铺门前。 安柏什么都没说,率先大步迈进去。 艾姜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门头上悬挂着的原木牌匾:艾德莱斯丝绸工坊。 这人不是说带她来玩的吗? 一个丝绸工坊有什么好玩的? 正疑惑不解着,安柏已经走出了几步远,又停下来转过身来对她说:“还不进来,愣在门口干嘛?” 艾姜收回视线跟着安柏走进去。 刚入门是宽敞的一大间开间,沿着墙壁挂着一排排各式古风衣裙,因为颜色鲜艳,样式又特别,艾姜忍不住脚步慢下来多看了几眼。 “好看吗?”这时安柏的声音传过来。 出于对一切美的事物的赞赏,这次艾姜没再跟安柏斗嘴,只轻点着头承认:“好看!” “好看就多看一会儿,没准真有喜欢的。” 听闻这话,艾姜抬眼看她,唇角带笑:“怎么着,我喜欢哪个,安总能送我?” "不能!"安柏答的相当痛快,“又不是我的店,我不要付钱的?” “这不就得了?那还让我多看一会儿!”艾姜不屑地直朝后门溜达过去。 知道这人小气,她就是故意逗他的,才不要人家平白无故送自己东西,她无功不受禄。 从前厅后门出来,就是个宽敞的小院,小院四周悬挂着各色的线。 左手边有几个人在搭棚下围坐在一起,手上正鼓捣着什么。 安柏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也跟上来,艾姜问他,“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安柏侧头看了一眼,“哦,她们在描点扎线。” 艾姜诧异,“描点扎线是什么?” 看她一脸好奇,安柏笑了,停下来站在院子当中,认真给她解释:“新疆的艾德莱斯丝绸上的图案,不是画在织好的布面上,而是描在经线上,俗称‘经线显花’。染色前,要将经线扎成股,”他抬手指指那几个人,“她们就是在把经线扎成股,再描点定位。扎染么,然后就是染了。” 安柏又指指右手边的几个人,“喏,她们就是在染色。染好了就挂在那边晾干,然后再重复扎,染,直到全部染色完成。” 以前也总听说扎染扎染的,这会儿艾姜才真正知道,扎染原来是这个意思,而且还这么复杂。 “唉,小柏你来啦?不是让你回去睡一觉,休息休息吗?” 听到声音,艾姜和安柏一起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穿着刚刚前厅里看到的那种布料的连衣裙从正屋里走出来。 “哎,古丽阿恰,”安柏把一只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站直了恭敬说道:“我也睡不着,就过来看看咱们成品包装的怎么样了?晚上能按时运走吗?” 古丽阿恰笑呵呵的回他:“时间上是有点紧,但孩子们都加班加点的赶着,午饭都是轮流着吃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行,”安柏点点头,“能按期发走就行,咱们跟这家第一次合作,要留个好印象,人家后面才会加大采购量。” 正事聊完,古丽的视线就转到了艾姜身上,艾姜朝人笑笑。 古丽盯着艾姜打量了一番,惊呼着问安柏:“诶呦巴郎子哟,你从哪拐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哟!” 艾姜这次都听懂了,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安柏侧头看了艾姜一眼,笑说:“不是拐来的,是她非要跟着我来,不带都不行,我想着阿恰这正缺免费劳动力,就把她给你带来了。” 艾姜听了,震惊地看着安柏。 这人,还要不要点脸了? 明明是他哄骗着她来的。 她当时就觉得他没憋着什么好屁,果然! 这个狗东西,居然是骗她来做免费苦力的。 古丽见状拍了安柏一把,嗔怪道:“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然后她揽过艾姜肩头,带着她往正屋走。 “姑娘别理他,这个巴郎子从小就皮。” 艾姜笑笑,“您叫我艾姜就行。” “好。” 正屋很大,几台织机前都坐着人,织机上方的木架子上都挂着不同颜色的经线团,机前的人正在忙碌。 屋子一侧的大桌周围坐着几个姑娘,手里都拿着一卷布在仔仔细细地看。 艾姜问身旁的古丽,“阿恰,这是织出来的成品吗,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古丽笑着告诉她,这是制作艾德莱斯丝绸的最后一步了,她们在做成品的最后检验。 艾姜点点头,又问:“那艾德莱斯丝绸的整个制作工艺流程,是都在这个院子里完成吗?” 古丽怕自己空口介绍,艾姜很难会听明白,就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册子,拉着艾姜到一边坐下,边指着册子上的图,边给艾姜介绍。 原来艾德莱斯丝绸的制作流程从始至终,要经过:养蚕,吐丝制茧,缫丝,合纺,扎染,图案设计,捆扎,分线,上机,织绸,再经过人工检验有没有瑕疵,最终制成成品,销售出去。 第23章 称病真相 古丽阿恰还告诉艾姜,扎染前的步骤不在这个院子里,而是放在了城郊的一处场院,那边比较宽敞。 古丽阿恰介绍了制作流程后,还给艾姜拿来了一块织好的成品,让艾姜亲自动手摸摸,体验下手感。 繁复鲜艳的花纹,触感细腻丝滑,防皱又耐磨,确实是好东西,只是这制作工艺复杂,这么些人一起忙着,应该一天也出不了多少成品。 艾姜问古丽,为什么不上机器织,这样又快又节省人工。 古丽却说机器织的和手工织品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手工织的丝绸用料和工艺更为讲究,图案设计也更为复杂,能确保更好的质量,是机器织的东西不能比的,而且手工织品,因为耗时长等因素,价格上也比机织的高出了一倍多。 听古丽讲了这些,艾姜终于对艾德莱斯丝绸有了初步的了解,等她和古丽从正屋里出来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忙碌,只是之前站在院子里的安柏已经不知去向了。 “小柏人呢?”古丽问院子里的一个工人。 工人告诉她,说安柏几分钟前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 艾姜听完忍不住在心里将他骂上了百八十遍。 这个狗东西,把她带来,居然又把她丢在这儿自己走了,狗,真狗!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反正她回去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古丽阿恰这里急着出货缺少人手,她索性就留下来帮忙了。 古丽将她送到厢房里,交代一个打包的小姑娘照看她,就也出去忙了。 厢房里几个人同时忙碌着,将叠整齐的丝绸打上牛皮纸包装后,一件件装箱。 艾姜跟着小姑娘一起给叠好的丝绸打牛皮纸包装,一边干,一边聊着天。 她问小姑娘这包装这么精细,是卖给什么人的。 小姑娘也不知道,“就知道是安总的贸易平台给销出去的,这次的出货量最大,我们都忙好几天了,应该是出口了吧。” 艾姜再次震惊,不敢相信地问小姑娘:“安总还有贸易平台?他不就是民宿和酒吧的老板吗?” 听到艾姜这么问,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亮亮的,里面写满了崇拜:“有啊,他从上海回来,主要就是搞这个贸易平台的,据说是要把我们新疆当地的好东西卖到全国,甚至是全世界。民宿和酒吧可能就是他顺便弄的吧,看着他也不怎么上心,不然民宿的生意也不能那么差。” 艾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要再问些什么,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 艾姜抬头看见是阿迪拉,她苦着一张脸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笑着朝她挥手,让她过来坐。 阿迪拉发现她脸上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咦,你怎么也在这啊?” 嗐!艾姜想说还不是被安柏那个狗东西骗来的,但话到嘴边,想想又算了。 艾姜笑说:“我闲着没事过来玩,顺便帮个忙。你呢,怎么也来这儿了?” 阿迪拉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刚刚和我阿达吵架了,安总过去劝架,就让我先到这儿避避,他在我家劝我阿达。”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刚刚从正屋出来,工人就说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原来是赶去灭火了。 “你为什么和你阿达吵架啊?他不是生病了么,你就多让让他呗。”艾姜手上一边给丝绸打包,一边温柔地劝慰阿迪拉。 可说起吵架的原因,阿迪拉就更气了。 “我不是说带他去医院重新做全面检查嘛,话都说尽了,他都不去,也让安总帮忙劝了,可这老头就是软硬不吃,说不去就不去。我不是担心他么,下午就找了两个朋友想把他硬拉去医院,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阿迪拉说着停顿了一下,艾姜好奇,抬眼看她问:“怎么说?” 阿迪拉气的不行,“他说他没病,身体好得很,能一个人吃下一头羊。我不信,以为他就是舍不得花钱,就说那检查的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呢,怎么可能没病,结果我阿达才说实话,说那个检查单诊断书什么的,都是他找人p的,就是为了把我骗回来,哪有人拿自己得癌症这样的事骗人的,你说气不气人!” 艾姜有些惊讶,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迪拉一心在外追梦,可几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父母看着着急,担心她将来的生活,想办法让她回家,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办法,确实是有点太让人难以接受。 孩子在外打拼,最怕听到的就是父母生病,可能阿迪拉父母也正是考虑到这,才用这样的借口骗她回来。 “你现在知道了你阿达生病的事不是真的,那你后面怎么打算的,还要回横店吗?”好一会儿后,艾姜才出声问阿迪拉。 阿迪拉也拿过牛皮纸跟着她一起打着包,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父母年纪大了,我也能理解他们骗我回来的用心,但我也不想轻易地放弃我的梦想,至少趁我现在还年轻,应该再尝试几年。” 艾姜点点头,这对于阿迪拉来说,确实是一个很难决定的问题。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回都回来了,就在家多呆一段时间,就当给自己放个大假了,等我想明白了再说。” 阿迪拉像是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没一会儿就又是欢快的样子。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她突然想起来问艾姜。 艾姜笑着,声音温柔地答她:“袁艾姜,艾草的艾,生姜的姜。” “袁艾姜?”阿迪拉突然声音拔高了一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姜。 艾姜被她这异常的反应弄的一愣,随即看着她又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真叫袁艾姜?”阿迪拉重新又确认了一遍。 艾姜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好笑,就笑起来,问她:“我不叫袁艾姜,应该叫什么?” 阿迪拉没答她的话,只是怔怔地又看了她一瞬,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住在古城里?” 第24章 怪人安柏 听到阿迪拉这么问她,艾姜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回到喀什几天了,老城里的人和物都变化太大,没有人记得曾经在古城坑洼的巷子里奔跑过的小女孩袁艾姜。 今天阿迪拉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 见艾姜怔怔地一直没有回答她,阿迪拉就兀自叨咕着:“我记得读幼儿园的时候,园里大班就有一个叫袁艾姜的小朋友,老师经常在我们面前夸她,说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她又看看艾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脑子笨嘛,当时就很崇拜她。后来她上了小学以后,就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了,我上了幼儿园对口的小学,也再没见过她,可能她去了别的小学吧。” 艾姜沉默着抿了抿唇,手上打包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许久后她才出声,轻声问阿迪拉:“你读的是市第一幼儿园吧?小学也是第一小学?” 都被艾姜说中,阿迪拉兴奋地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就是那个袁艾姜是不是?” 艾姜微微笑着点了下头。 阿迪拉抓着她的胳膊,激动地“啊”了一声说,“真的是你!我就说那时候园里叫汉名的不多,重名的几率不大。” 说着她又兴奋地问她:“那后来你去哪读书了,还一路考到上海读大学了,你可真厉害。”阿迪拉由衷地佩服她。 艾姜看着阿迪拉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后来我没在喀什读书了,我阿娜过世了,我就跟着爷爷奶奶回了东北老家,在老家读的书,后来大学到了上海。” 阿迪拉听了,收了笑容,有些歉意地对艾姜说:“不好意思噢,我不知道你的阿娜过世了……” 艾姜摇着头,对她笑笑:“没关系,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现在脑子里连阿娜的样子都模糊了,只剩下个轮廓。” 她这样一说,连阿迪拉也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艾姜为了不让气氛继续沉默下去,只能另起话题,问阿迪拉:“你和安柏很熟吗?” 阿迪拉一听这个,立即又精神起来:“还行,小时候一个同校的大哥哥,不过那时候我只是听说过他,并不认识。也是在前几年,我回家看父母,在我家店里才认识他。” “那会儿他才刚从上海回来创业,做什么贸易平台,我阿达特别欣赏他,就有意让我多跟他聊聊,可安总哪会喜欢我这种,我俩一来二去的,就处成了朋友。” “朋友你还叫他安总?” “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开玩笑叫习惯了么,就一直这么叫了。” 艾姜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他那个贸易平台,都做什么的?” “好像是一些新疆特产,还有一些非遗工艺品什么的吧?” 说到这儿,阿迪拉突然想起来,告诉艾姜:“我听我阿达说,他在上海读研的时候,自己就开发了个什么项目,还没毕业就跟人合伙成立了公司,没两年公司就扩大规模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公司退出来,带了笔钱就回到喀什创业了。” “好像他回来的时候,拜访了不少老手艺人,还帮他们写材料,申请参评了非遗传承人,也包括这里的古丽阿恰。后来这些人也都跟他的平台合作,他们生产,他的平台负责对外销售,到现在这些老手艺人的生意都不知道比前几年好了多少,他却还是那样,也没见他多有钱。” 艾姜听阿迪拉说完这些,对于安柏这个人,就更觉得好奇了。 “他做这个贸易平台不赚钱吗?”艾姜问。 阿迪拉努力回忆了一下,说:“之前听我阿达说,他回来创业的前两年基本都不赚钱,都是他往里倒贴,后来好了一些,见盈利了不就又赶上疫情了嘛,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的。而且他做疆遇民宿的时候,好像还贷了款的。” “还有就可能是,他给这些老手艺人的利润比例太高了,他自己去除平台成本和人员开销,应该是剩不了太多。” 听阿迪拉说完这些,艾姜都有些吃惊,一点都不能理解,“那他这么做图什么呢?” 阿迪拉也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么说起来,他也是个怪人。平时自己节俭的很,你看他的穿着打扮,有半点能看出来像个老板?” 艾姜听了呵呵笑,附和她:“确实不像!” “就是嘛,不止我一人这么觉得吧?” 两个人一起哈哈笑,后来又聊起了疆来疆往,阿迪拉只说那是安柏近一年又新开的店,至于为什么突然又想去搞了个清吧,她就不太清楚了,也没问。 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古丽这里的要发走的丝绸成品已经全部打包装箱完毕,恰好安柏也回来了。 他指挥着几个工人,一起将货箱装上了小货车,然后交代了他跟车的同事几句,小货车就开走了。 当他重新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艾姜正和阿迪拉,还有古丽阿恰站在屋檐下聊着什么。 他走过去站到艾姜身边,勾着唇角小声问她:“怎么样,好玩吗?” 艾姜听了,歪着头拿眼瞪他,“你怎么不试试干活好不好玩?” 安柏嘿嘿笑:“我不是早就体验过了,想让你也体验一下嘛!” 艾姜手指抬起来,指着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他大手捉住又放下来,然后他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诶别急啊,不让你打白工,包你晚饭,新疆大盘鸡要不要吃?” 说完他后退一步,看着艾姜,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艾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勉强看在大盘鸡的份上,原谅他套路她来当免费劳动力了。 “行吧!”艾姜语气勉勉强强,“再加个鸽子汤!” 安柏看着她眉忽然扬了起来,“嘿,你还讨价还价上了?” 艾姜真就做出了一副讨价还价的气势,问他:“你就说行不行吧?” 安柏盯着她看了一眼,无奈笑着应下,“行行!” 随即他对古丽道:“阿恰,袁艾姜说她晚饭要吃大盘鸡和鸽子汤,干一下午活,太累了要补补!” 第25章 吃百家饭 艾姜听见安柏说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人可真行! 她还以为是他要请客,才敢这样随意提要求,没想到他竟无赖地推到古丽阿恰身上。 古丽阿恰却笑呵呵应下来,说请客没问题,她亲自下厨来做。 艾姜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对着古丽摆手:“不用不用,古丽阿恰,安总开玩笑的,一会儿我回去路上随便吃口什么就行。” “要的要的,你和安总,还有阿迪拉一起来,正好我家那个巴郎子也要下班了,你们年纪都差不多,一起吃顿饭认识下嘛!” 艾姜见古丽阿恰的盛情她推脱不了,就只能答应下来。 但因为还有些时间,艾姜想回去换身衣服,安柏也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就让阿迪拉陪着她回民宿换衣服,然后再将她带到古丽家。 阿迪拉虽然也没有去过古丽家,但她对古城里的街巷十分熟悉,按照安柏告诉的地址,还是很轻松就找到了。 进门的时候,安柏正坐在院子里的榻榻米上悠哉悠哉地喝茶。 “古丽阿恰呢?”阿迪拉率先开口问他。 安柏喝口茶,抬头朝某个方向扬扬下巴,“厨房,正在给某人做大盘鸡,炖鸽子汤呢!” 这个某人…… 艾姜听了没好气地问他:“你怎么不去帮忙?还在这儿悠哉悠哉地喝茶,不干活白吃饭,你好意思吗?” 安柏龇着一口小白牙厚脸皮地朝着艾姜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恰做的饭我从小吃到大,在这就跟我自己家一样。” 赶上古丽正好端着一个特大号大瓷碗从厨房出来,他还特不要脸的问了一句:“阿恰,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小柏小时候没少吃我做的饭。” 见艾姜她们两个到了,古丽忙让她们进屋,还不忘回应安柏的话。 古丽家会客厅的布置和艾姜住的那里大差不差,他们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碗碟,一桌子丰盛的食物简直要让人垂涎欲滴了。 古丽把大瓷碗在桌上摆放好,就着刚才的话题,就开始讲起了安柏小时候的事了。 “我们小柏小时候啊,他父母工作忙,自打搬到老城里啊,就不常在家,他人不大,但活络,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喜欢他,时不时的就请他回家吃饭,就这样啊,他基本是把周围乡亲家的饭都吃到了,也算得上是吃百家饭长大吧?” 安柏这时正从卫生间里洗了手出来,就自然开着玩笑似的接话道:“是呢,要没有周围这些乡里乡亲的,我早就瘦成苦瓜菜了,还能长这么高个儿,长这么壮实吗?所以我得回来,回报我的乡亲们啊。” 安柏这话说完,都得古丽哈哈笑,“这个巴郎子!” 然后她转头看向艾姜,对她说:“不过小柏这话可不只是句玩笑话,他是真的做到了,他回来这几年没少帮我,不然我那个都要开不下去的小作坊怎么能有今天的规模,也是他忙前忙后地帮我准备材料,我才能评上这个地区的艾德莱斯手工丝绸制作的非遗传承人。” 一整个下午,从不同人嘴里听到了这么多关于安柏的事,这会儿再看他,忽然就觉得他的形象好像有那么一点高大,艾姜不知不觉就多看了几眼。 “嗐,阿恰,那不都是我应该的嘛,您就别老挂在嘴边上见谁跟谁说了,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个巴郎子还会不好意思?我要看看太阳是不是打东边落下去的。” 说完古丽和安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安柏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艾姜正盯着他看,他眉毛一挑,嘴角带着笑就一个人率先盘腿坐到了桌旁,嘴里还嚷嚷着:“阿恰,艾山什么时候回来,我饿了。” “应该也快了,饿了就先吃,不用等他,赶不上就给他留口吃的就行。” 古丽阿恰说完,就热情地邀请艾姜和阿迪拉入座吃饭,自己去取碗筷。 艾姜觉得不等人好像不太好,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再等一下,人就被阿迪拉推着到卫生间洗手,她又返回去帮古丽阿恰拿碗筷。 等艾姜洗完手出来,没发现什么可以用来擦干手的东西,她只能举着双手轻轻甩了两下,正好被安柏回头看见。 他立即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包纸过来,递向艾姜:“用这个擦。” 艾姜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抽了两张纸,“谢谢。” 她心里正有点感激安柏的细心体贴时,就听见他的声音微不可查的正好落在她耳边。 “这边洗手后不能甩,是忌讳,人家会觉得你非常不礼貌。” 艾姜:“……” 艾姜回头看看门外,幸好阿迪拉和古丽阿恰还没回来。 “你怎么不早说?” 安柏被她的话气笑了,“这我怎么早说?我能提前预知你洗完手出来会甩两下?” 艾姜:“……” 这么一说的话,这好像是个无理要求了。 艾姜正不知道接下来要对安柏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古丽阿恰拿着一摞碗,和一个面皮白净、带着个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一起走过来,阿迪拉跟在他们后面几步远,微垂着头看着手里的一把筷子。 “安柏哥你来了啊!” 男人一进门就笑着跟安柏打招呼。 安柏问他:“最近怎么样,工作忙吗?” “还行,忙也分时候,赶上不巧就站一天手术室,平时还过得去。” 男人说完,一眼看见站在一旁的艾姜,正要问,安柏就给两人介绍。 “这是上海来的袁艾姜,这是阿恰唯一的儿子,艾山·阿不都,你可以叫他艾山。” 艾山和袁艾姜握手,并对她表示了欢迎,古丽阿恰就招呼着大家入座吃饭。 餐桌上,艾姜品尝到古丽阿恰亲手做的新疆大盘鸡配皮带面。 爽滑麻辣的鸡肉和软糯甜润的土豆,搭配着色彩鲜艳的红绿辣椒,辣中带着香,绵软又入味,入口即化。 艾姜吃了几口,忍不住连连夸赞,“阿恰做的大盘鸡真好吃,皮带面也劲道,我可以多吃点吗?就是让阿恰你破费了。” 第26章 冤家对头 古丽坐在一旁看大家吃的香,笑呵呵让她多吃。 “我不破费,破费的是小柏,这鸡呀、鸽子的,都是小柏买来的。”说着她又热情地招呼艾姜,“来,孩子,鸽子汤还有这个胡辣羊蹄也尝尝!” 艾姜一边朝古丽阿恰道谢,一边趁着喝汤的空隙抬眼去看安柏。 安柏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来看她。 二人视线相对,艾姜弯着唇角朝他挑了挑眉,好像在说“安总行了啊,终于不抠门了。” 安柏看了她一瞬,动了动唇没出声,但艾姜也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刚刚说的是:吃你的吧! 艾姜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而边吃着饭边和古丽母子聊天。 他们从餐桌上的美食聊到了现在新疆丰富多样的食物种类,又聊到现在老百姓越来越好的生活,都要感谢党和国家对新疆的重视,以及众多省市对新疆的支援和帮助。 “我们艾山现在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要感谢国家的对口援疆政策,他才能到上海去读书,从本科一路读到博士,现在回来造福家乡百姓,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一直为他骄傲着呢。” 说到这儿的时候,古丽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艾山在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母子二人相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还有小柏,艾山在上海读书那会儿,要不是有你时不时地接济着他,恐怕他都得饿肚子了,这些他那会儿都不跟我说,我也是他回来后才知道的。”古丽想起来对安柏诚恳说道。 安柏不太好意思地摆摆手,“嗐,阿恰看你说的,以前家家条件都不好,我也没少在你家吃饭啊,你不也没赶我?都是应该的。” 古丽被安柏说笑,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以前条件不好,艾山他阿达后来又生病,那时候的日子是真难过。” “阿恰,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今天丝绸工坊刚发走了一批货,艾山如今也回来了,还成了市医院外科的一把刀,往后你们娘俩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提议我们大家以饮料代酒,碰一杯庆祝一下。” “安柏哥,我现在还不是……”艾山听了连忙否认。 安柏举起酒杯打断他,“别谦虚,医生这行熬资历,也看经验,你现在刚回来几天啊,就是外科主刀医生了,未来肯定大有可为。来,杯子端起来!” 艾山听安柏的话举起杯子。 艾姜也配合地举起自己手边的杯子附和着:“是啊,艾山这么优秀,阿恰,您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您苦尽甘来了。” “是是是,都会越来越好的!” 杯子相碰,在大家举杯喝下的时候,古丽偷偷抹着眼角轻声说:“要是他阿达能看到就好了。” 后来在安柏的调动下,大家又转换了其他话题,只是这一晚上的阿迪拉,表现得都有些沉默,并不似她平时爱说爱笑的开朗模样。 艾姜注意到了,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她。 饭后安柏和艾山在屋里聊天,等艾姜和阿迪拉帮古丽阿恰把碗筷都收拾妥当了,三人才一起告别离开古丽家。 路上阿迪拉顺路和他们两个一起走了一段。 安柏一个人走在前面,两个女孩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走,故意和前面拉开了些距离。 “怎么不开心了?吃饭的时候,我看你都话不多,饭前不还好好的吗?” 终于得了机会,艾姜压低了声音问阿迪拉,担心她还是因为和她阿达吵架那件事而难过。 阿迪拉一脸哀怨,很自然地挽上艾姜的手臂说:“你当我不想说话吗?这一晚上都快憋死我了。但桌上坐了个冤家对头,在人家家里,当着人家阿娜的面,我又不好怼他,就只能憋着不说话了。” “哈?”艾姜张大嘴巴,感觉很意外,“你和艾山认识?” “也不算认识了,大家过去都住在古城里,小的时候应该也互相见过吧。” “什么仇怨,值得你到现在还记得呢?”艾姜觉得有些好笑。 “嗐!”阿迪拉长叹一声说:“哪是什么小时候的仇怨啊,小时候我知道他是谁啊?是新仇!就今天上午新结的!” 这样一说,艾姜就更好奇了,忙催着阿迪拉给她讲讲。 原来是阿迪拉上午起了个大早,一个人去了趟市人民医院,挂了一个非常难挂的上海来援疆的外科主任的专家号,结果排号等了半天另加一个午休,下午等来的却不是那个援疆专家,而只是个小主治。 她当时看到这位年轻的小主治医生的时候,还在想上海来的医生都这么年轻有为吗? 结果等走近了细看一眼铭牌才知道,此医生非彼医生。 排了这么大半天的号,轮到她的时候,居然换了人,这是挂羊头卖狗肉么,这换谁,谁能不气啊? 所以她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表达的。 当时这位年轻小医生态度还都挺好的,解释说急诊来了个特急危重病人,这台手术,全院就只有他老师,也就是阿迪拉等的这个主任能做,所以人才临时被叫过去,来不及通知等候的患者。 还说如果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情况,他可以先给看看,实在不行他也会给改成他老师第二天的号。 阿迪拉因为她阿达说什么都不配合她去医院做检查,又因为等了大半天没见到正主,心情就很烦躁,自然态度也就不怎么好。 就说起个大早拿号,又排了半天队等主任的,哪个情况是不严重的,就说他们医生不拿病人的病当回事,草菅人命。 可能是之前这个小医生对她已经忍了又忍,这会实在忍不了了,就说她非要这么无理取闹的话,他也没办法,只能给她退号,让她另请高明了,不要在这耽误其他病人的时间,说完还在电脑上啪啪一顿操作。 阿迪拉见他这架势,就更火大了,敞开了又是对着小医生一顿输出。 最后气得小医生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来两个保安……” 第27章 酸你个头 阿迪拉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翻了个大白眼。 艾姜没忍住哈哈笑起来,引得前面的安柏接连回了两次头。 见状艾姜努力忍着笑,压低声音问阿迪拉:“所以最后你是被保安请出去了?” “那倒没有,那个家伙都叫保安了,我当然识趣的自己撤退了,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人,万一以后我要红了呢,这不成了黑历史了?” 艾姜呵呵笑,“这倒也是,还是形象比较重要。” “就是没想到啊,”阿迪拉又一脸哀怨,“居然在古丽阿恰家又碰到他。” “你不知道,我当时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进门,我都傻眼了,他看到我也愣了,我们两个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院子里对视了一会儿,我反应过来,正要没好气地开口,古丽阿恰就出来,介绍说这是她儿子。” “天,我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居然蹭饭蹭到他家了!想逃都逃不了,幸好当时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不然就更尴尬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今天一整晚都过分安静了!”艾姜笑着打趣她。 “我不是在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么。”阿迪拉无奈。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阵儿,前面到了一个巷口,是阿迪拉家所在的巷子,安柏停下来回身等她俩。 小巷子里相较于主街,灯光有些昏暗。 安柏朝里面望了一眼,问跟上来的阿迪拉:“要不要我们俩送你进去?” 阿迪拉摆摆手笑着拒绝了,说自己的家她闭着眼都能摸回去。 临分开前,艾姜嘱咐阿迪拉回去和她阿达好好谈,不要再吵架了,还有就是有空了,可以到民宿找她玩去。 阿迪拉答应着,安柏和艾姜一起站在借口看着她拐进巷子,直到她的身影没进夜色里看不见。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安柏转过身问艾姜。 艾姜没有马上回答他,转身继续朝前走。 安柏两步追上她,两人并肩一起,艾姜微低着头撇嘴,这才开口。 “就你留下我一个人做苦力,独自去逍遥的时候呗。” 安柏觉得好笑,他一边和艾姜迈着同样的步伐,一边倾身歪头看着她,笑问:“我什么时候去逍遥了?我是去劝架了,要不是我及时把阿迪拉推出家门,他们父女俩的矛盾就得升级!” “是是是,你能耐,你消防员嘛!” “哟,怎么听着这话不是味儿呢?”安柏看看艾姜,坏笑:“有点酸!” “酸你个头啊!”艾姜没好气。 安柏又轻声问他:“是不是我把你单独丢在丝绸工坊,你生气了?” 艾姜没理他,兀自朝前走,但总感觉安柏问她这话,怎么就这么怪异呢? “那我不是去救火去了吗?” “……” “那我跟你道歉,”安柏突然一步跨到艾姜面前,面对着她,挡住她的路,逼着她不得不停下来,抬头看向他。 “对不起!” 艾姜:“!!!” 他居然郑重地在跟她,道歉? 怎么觉得有点想笑呢? “对不起什么?”艾姜强忍着没笑,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他。 “就,对不起……是我带你去的丝绸工坊,我不应该一声不吭地把你丢在那,人生地不熟的,我自己跑去劝架,我就……我就应该带你一起去救火!” “啊?”艾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捂着唇站在原地前仰后合的。 安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好啊,袁艾姜你耍我!” 艾姜更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直起身,渐渐收了笑,清了清嗓子,问安柏:“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啊?” “我下午在丝绸工坊学到了很多东西,古丽阿恰给我讲了艾德莱斯丝绸的手工制作工艺流程,还好阿迪拉聊的投缘,成了好朋友,按说,我还应该谢谢你。” 安柏终于松了一口气,让开路两人一起往前走。 “谢就不必了,你没生气就行了,你们女孩子生起气来怪麻烦的。”安柏说。 “哦……”艾姜拉起长音,看着安柏,故意逗他:“看样你没少惹女孩子生气呢。” “那倒没有!”安柏连忙否认,“就是上学的时候,室友谈个恋爱,动不动就惹女朋友生气,然后就拉着我们整个寝室的人帮他想办法怎么哄好女朋友,想不到就不让你睡觉,你说头不头大?” 艾姜笑,但她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安柏的问题上,只是问他:“那你呢?你惹女朋友生气的时候怎么办?也拉着室友彻夜想辙?” 安柏顿了一下,看看她没说话。 艾姜估以为他是没听懂她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又解释了一下:“想辙,就是想办法的意思,我们北方方言。”她笑笑。 “噢,我不用,我没女朋友。”安柏答的干脆。 艾姜不太相信,明显的,以他这个身材长相,在哪都是受女生欢迎的存在。 安柏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又补充了句:“可不是没人喜欢我啊,喜欢我的人可太多了,但我被室友那恋爱谈的,吓怕了。心想着咱们还是好好学习,专心搞事业吧!” 艾姜被安柏这急着证明自身魅力的样子逗笑,说他:“你可真自恋!” “不是自恋,是事实好吧!” 两个人一起笑着朝前走了一段,艾姜突然想起来阿迪拉下午跟她说的关于安柏的那些话,就忍不住问了他。 安柏告诉她,他是加了足球特长,高中时进了内高班,拼命学习才考去了北京上了大学,后来又考到上海读研,算是把首都和世界之窗都逛过一遍了。 “那你出去上大学那会就打定主意,以后要回新疆发展了?”艾姜抓住他话里的言外之意问他。 安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抬头望望前面街边树上横过来的树枝,抬手将它拨到一边,“是的,高考之前就决定了的。” “为什么要回来?” 艾姜十分不能理解安柏的想法,天地辽阔,广大中国,比新疆好的地方有的是。 大好青年,到处大有可为,为什么一定要再回到这,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乡。 第28章 重于泰山 “想听?” 艾姜看着安柏点点头,表示自己想听。 安柏看看前方,这里离民宿不远了,走过去要不了两分钟,只够他讲个开场白的。 于是他瞧瞧街边的公共座椅,问艾姜:“那坐会儿?” 艾姜没意见,两人一起在街边坐下来。 “我回来啊,表面的原因是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生活压力大,我不喜欢。”安柏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真实原因呢?”艾姜歪头问他。 “真实原因就说来话长了。” 安柏在跟她卖关子,艾姜看出来了。 “不说算了。”她不动声色起身欲走。 安柏连忙拉住她手腕,笑嘻嘻的,“我说,虽然说来话长,但我也没说不说啊,你急什么?来,先坐下。” 安柏手上拉了她一下,艾姜默不作声将握在安柏手中的手腕抽回,又重新坐下来。 “哎,对嘛!坐这不就打算跟你长话长说的嘛!”安柏故意拖着带着点新疆腔调的口音说道。 “哦对了,刚刚古丽阿恰说你小时候,你父母工作忙,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跟这个有关系吗?”艾姜忽然想起来问他。 “也算也不算吧,主要还是受了我父母的影响,尤其是我父亲的离开,对我触动很大。” 安柏告诉艾姜,他父母是96年党中央为了促进新疆发展、维护新疆稳定,并增进民族团结,做出开展援疆工作重大战略决策后的第一批援疆工作人员。 他也跟着他父母于97年入疆。 他父母连着申请了两届援疆工作,任期六年,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小学时期。 所以他小学时候因为频繁转校,可以算得上是颠沛流离,学习成绩并不怎么好。 后来父母考虑到他的学习环境,还有自身的工作规划,最终决定将家安在了喀什老城。 可这不久后,父母因为工作变化,也不能常在家陪他,又不能再随意带着他到处走,就只能把他留在老城里独自生活。 那时候他也才刚上初中。 周围乡亲看他一个半大孩子独自生活也确实不容易,谁家多做了一口饭,都会叫他过去吃。 就这样他成了“吃百家饭”的孩子。 听到这里,艾姜忍不住打断安柏,问他,“那你就不怨他们吗?” 安柏突然笑了,视线落向街对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男孩子嘛,可能神经大条,不像你们女孩子心思那么细腻敏感。那会儿我父母忙工作不管我,我还挺高兴的,觉得自由,想干嘛干嘛,周边小伙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 艾姜听了忍不住冷哼,认真评价:“你心可真大!” “嗐!”安柏笑,“男孩子嘛,心智成熟的晚。” “后来长大了,知道了和同龄人比,父母对自己的关爱是少了不少,我也不是很理解,不就是份工作么,至于他们这样?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了?那时候想不明白,但都长大了嘛,自己都能照顾自己了,我也无所谓了。” “直到我上高三那年,我爸出事,我才真正理解了他们。” 安柏即将上高三那年夏天,他父亲在一个边境郊县负责地质灾害的防治指挥工作。 接连几天下大雨,工作人员预测上报某个村镇附近将会发生泥石流灾害,要求住在附近的村民及时转移。 有一部分村民担心自家的牛羊和农作物,不愿意转移。 安柏的父亲就跟底下工作人员一起,挨家挨户地动员,不停地劝说,想方案帮助解决村民的顾虑,连着几天几夜都没合眼。 最后在他和工作人员,以及当地村镇领导的共同努力下,问题终于解决。 危险区域的村民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一个人都不少。 可安柏的父亲,却因为连日来劳累过度,心脏病突发倒在了无人的村子里未被及时发现,被泥石流卷走,连尸体都是泥石流过去后二十多天才找到的。 “我爸失踪,我妈都瞒着没告诉我,直到我爸被找到,我妈才从下面村子里赶回来,很平静地处理了我爸的后事,然后就又要下村子去工作。” “她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没控制住情绪,抱着我妈大腿跪在地上痛哭,控诉她这些年对我缺少关爱,也控诉她铁石心肠,我爸走了,她居然全程一滴眼泪没掉。” 讲到这里,安柏仔细想想,其实那天母亲的眼眶是红了的。 他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夜空。 “那天她跟我说了很多话,但大多现在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跟我说,人的死亡,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而我的爸爸,是前者,他死得其所,那我们为什么要哭?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艾姜听安柏讲到这里,也没忍住跟着落了泪。 安柏看见,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艾姜,还红着眼眶对她玩笑道:“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艾姜一把从安柏手上夺过纸巾,不太好意思地嗔怪道:“要你管!” 安柏看着艾姜笑了。 艾姜拿纸擦了擦眼泪,问安柏:“你就是这样开始理解他们了吗?” 安柏摇头,“当时也没有,因为那会儿我只知道我爸是工作时意外被泥石流卷走才……后来慢慢的,我偶尔就听周围有街坊邻居议论,才知道我爸离开的真正原因。” “到那时我才认真思考了我妈说的话,思考他们为什么这样无怨无悔的?” 艾姜歪头看他,疑惑着追问:“那你思考出他们是为什么了吗?” 安柏又点点头,“嗯,后来想明白了,他们这样无非就是努力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尽一份微薄的力量,虽然一两个人的力量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如果有成千上万这样的人,一代又一代,都肯像他们这样平凡的付出,那百姓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越来越好……” “就像螺丝钉一样?”艾姜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懂了。 “对,就像螺丝钉一样,哪里需要就钉在哪里,作用虽小,但又很重要。” 第29章 品行高洁 “新疆是祖国的西边陲,偏远,外面人见怪了大城市的繁华,有了高欲望,没人愿意来;像我们在这里长大的小孩,出去了见了大世面,大多也不愿意回来,新疆缺少人才,上到自治区领导,下到村镇级领导都求贤若渴,迫切的需要更多的年轻人来发展建设大新疆。” 说到这里安柏低头轻笑,“我虽算不上什么高端人才,但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回来虽然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至少也能帮帮这些一顿饭一碗水将我喂大的乡亲们,让他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我高考前就立下的目标。” 艾姜不得不朝安柏竖起了一只大拇指,认真点评道:“品行高洁!” 安柏哈哈笑,轻轻将她的手按下去,“高洁什么高洁,其实也是我自己对这片老城有感情,不想离开。回来生活挺好,不用在快节奏的大都市里卷生卷死,没什么大欲望,整个人都活的很轻松。” “那你妈妈呢,对你这样的决定,也没什么意见吗?”艾姜又问。 “她?”安柏忍不住呵呵笑,“她说我小的时候她就没怎么管过,都是自己拿主意,大了她就更管不着了,而且她自己都大半辈子扎根在新疆了,其实她之前嘴上不说,心里是更希望我回来的吧?” “最起码,在她和老伙伴临时起意要出去玩的时候,我还能帮她照顾她的狗儿子。唉……” 安柏想想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竟然真的是比不过一条狗,连狗小时候都有人精心照顾,还被人亲切地抚摸着夸可爱呢! 艾姜听过安柏的故事后,整个人就低头沉默着,不吭声了。 一阵风吹过来,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抱紧了手臂。 似乎和安柏相比,她的童年不能算作是不幸的。 至少她离开这里后,还有爷爷奶奶细微的疼爱,小叔小婶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多少弥补了她童年时那么多的缺失。 这应该也是那个人的有意安排吧,让她能在有爱的氛围里,无忧无虑地长大,只凭本心的去做自己喜欢,且想做的事。 也许,是她自己错了? 肩头上忽的一暖,艾姜被惊地侧头看。 安柏正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见她侧过头来,他立即收回了手,笑笑:“走吧,回去了,都快凌晨一点了。” 艾姜看着安柏,全身僵硬了一瞬,“好。” 回到民宿,艾姜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安柏晚上说的那些话。 平凡的付出,微博的力量,一代又一代汇聚在一起,就会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这平凡付出的背后,就会有对家人的亏欠,包括安柏的父母之于他,也包括那个人之于她和她阿娜。 艾姜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开始反思,开始迷茫。 这些年,她的怨憎是不是都错了? 是不是自己太偏执了? 她是不是也应该像安柏那样懂得理解他? 想不出对错头绪,艾姜闭着眼平躺在床上。 想象着如果她那时能够懂得这些,是不是就不会错失这些年能和他相处的机会? 如果她那时没有离开,能留下来跟在那人身边,一起生活到现在,是不是也会如同阿迪拉和他父亲那样,父女两人会吵架,但也会互相关心,他对她严加管束,但她也会叛逆,但吵吵闹闹过后,他们还是亲亲热热的父女俩。 不过就是普通人家鸡飞狗跳的父女相处模式,但现在艾姜想想,这却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 可百姓的幸福,真的比亲生子女的幸福来的更为重要吗? 这个问题,此刻的艾姜答不出来。 换做是今天之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大错特错,小家不顾,何以顾大家?” 可今天听安柏讲了那么多,又见古丽阿恰对安柏发自内心的感激,她的心又在猛烈地动摇。 想不通,艾姜拿过手机给袁校宁发了条微信:【睡了吗?】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小丫头会回她,因为她清楚袁校宁的习惯,她在睡前会将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 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人倾吐现在自己心里的那点矛盾和纠结,艾姜只是想找个地方吐出来发泄一下,小丫头睡着了看不到,然后她在掐着时间撤回来就好了。 可正当她想再次在手机上敲字的时候,不料对面却很快有了动静。 袁校宁:【没呢!】 袁校宁:【怎么了,我的姐姐,是想我了吗?/可爱】 艾姜抱着手机怔了一下,想象着往常袁校宁每次见到她时撒娇的样子,自己就没忍住笑了。 她马上在手机上敲字给她回消息:“嗯呢,是呢!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消息发过去,袁校宁的语音电话也很快打过来。 “姐姐……”袁校宁撒娇中还带着点哭哭唧唧地声音传过来,“我还要在外面跑两天,社里的同事病了,我去替班,等我回去假期应该都结束了,可惜都没能陪你好好逛逛。” “我又不马上走,”艾姜笑她,“真心想陪我逛什么时候不行?” “也是,”小丫头声音里又带着一丝欢快,“等过些天,我带你去巴楚,去看胡杨林,满目金黄,美的像画一样,你一定喜欢,说不定你还能出一期火爆出圈的作品。” “好。”艾姜笑呵呵的在电话这端应她。 “然后带你上帕米尔高原,冬季可以看看湖泊雪山,再去到边境,在塔吉克族老乡家里围着炉火,喝上一杯咸奶茶,听老乡讲讲他们的故事,那感觉可美了。” 艾姜躺在床上侧着身,想象着小丫头描述的画面,也觉得不错。 “嗯,好……” 电话那端袁校宁“啊”的一声打了个哈欠,艾姜问她是不是困了,让她困了就睡。 袁校宁这才忽然想起来姐姐半夜突然问她睡没睡,一定是有什么事。 于是她努力睁着有些发酸的眼睛问艾姜:“对了,姐你这么晚发消息,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第30章 古典美人 艾姜想了想,说:“没什么事,你睡吧。” “姐!”挂电话之前,袁校宁又叫了她一声,她手机举在耳边顿住,好一会儿才问出口:“你大伯知道我回喀什了?” “知道呀,你住哪个民宿还是他告诉我的。” 听到她问这个,袁校宁的声音里明显有了些兴奋。 “姐,你想通了?不怪大伯了?” 艾姜没有回答袁校宁,只是声音很平淡地问她:“你们经常见面吗?他现在怎么样,身体好吗?” 她这话问的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一样寻常。 “大伯很忙,我们也不常能见上面,但是他空了会给我打电话,问一下我的学习生活,每次通话也会问你的近况。”袁校宁如实答她,“至于身体嘛,听着声如洪钟,应该也还不错吧。” 艾姜不轻不重的“哦”一声,就再没别的话。 袁校宁就忍不住追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大伯来,她以前可不这样的,连她主动跟她提起,她都不是转移话题就是堵她的嘴。 “没什么。” 艾姜停顿了一瞬,才又问袁校宁:“那他现在在哪,喀什市内吗?” 袁校宁以为她终于是想通了,想要见大伯了,就十分惋惜地一拍大腿:“不凑巧了,大伯前段时间下乡走访监督工作了,整个地区都走一圈,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了。” 想到什么,她又连忙跟艾姜解释:“可不是大伯不想见你啊,我可以证明,他很想你的,只是工作太忙,抽不开身,我们前两天给他打电话都是匆匆几句话就挂了,真的忙!” 是真的忙到,一点点时间都没有吗? 艾姜不想再深究,这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她也都过来了,这会儿见不见的,她其实也真没所谓的。 “算了,太晚了,不说了,你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带团呢?” “哦,那行吧。” 但挂电话前,艾姜又忽然叫住袁校宁,嘱咐她,今晚她问她的这些话,都不要告诉那个人,就当她什么都没问过。 袁校宁虽然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也应了。 转眼十一假期结束。 节后工作日的第一天,艾姜一觉睡到上午十点。 近几天,她好像越来越适应喀什这里的作息时间了。 幸好她担心自己今天会睡过头,昨晚已经将剪辑编辑好的短片发到公司同事的邮箱,等着今早一上班就可以审核了。 果然醒来,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审核通过的回复邮件。 艾姜躺在被窝里,将视频在各个平台账号上上传、发布。 “搞定!” 昨晚那伊给她打来电话,侧面打听了下她这个假期过得怎么样。 当听到她回答还不错的时候,她明显听到那伊的笑声里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紧跟着她又给她交代了下工作的事,说今天上午会有当地的工作人员来找她,带她逛逛大致了解一下,然后让她自己先寻找几个切入点,过两天他们开个网络会议讨论一下,再最终决定喀什的第一期短片要做什么内容。 怕那伊说的那人来的快,艾姜也不敢再多耽误,迅速下床,洗漱画了个淡妆。 完事看看手机,还是没有人联系她。 她就决定先下楼去吃点早饭,等吃完了还没有人联系她的话,她再找那伊问问情况。 谁料她刚来到民宿一楼大厅的时候,帕夏急吼吼地告诉她:“艾姜姐姐,你可下来了,有人等你呢。” 艾姜微扬了扬下巴,问:“谁呀,在哪?” 帕夏拉着她朝门外指了指,撇着嘴,不太高兴地说,“呐,正和老板聊的欢乐的那个!” 艾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安柏,还是白衬衫牛仔裤,手里拎着一把浇花用的大水壶,背对着门口站着。 他个子高,对面的人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艾姜看不见人,但能听到是个声音很甜的女声。 安柏跟人说着话,不时点几下头,又传来几声笑。 艾姜又转过头看看帕夏,那小脸,气得又白了不少。 她觉得好笑,想笑又没敢笑地安抚了一下帕夏:“没事没事,我这就把人带走。” “我听帕夏说,有人找我?”艾姜出了门,对着门前立着的两人直接开了口。 安柏和他对面的人视线一起转过来。 自古西域出美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安柏对面站着的人,长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眉目如画,典型的古典美人坯子。 她朝艾姜看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你是vi·袁?” 艾姜点头微笑,先伸出一只手去,“你好,我是袁艾姜。” 美人立即回握了她,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努尔米热·米提吾拉,我在文旅局下属办公室工作,这几天由我负责带你逛逛古城。” 名字有点长,她说话的语速又快,艾姜有点没听清,下意识笑着点头,然后迷茫地看向一旁的安柏。 安柏很快会意,“你就叫她小米就行。” 努尔米热也立刻明白过来,笑着接过话道:“对,就跟安柏一样叫我小米就行,他以前也嫌我名字长,就这么叫我。”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小米,你也叫我艾姜就行。” “好。” 两人一起笑笑,努尔米热递了个纸袋子给艾姜,说是自己吃早餐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了一点,也不知道她会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给她带了一点酥油饼和奶茶。 艾姜接过道谢,一边拆着纸袋,一边问:“刚听你说以前,你们以前就认识了吗?” 努尔米热看了安柏一眼,笑着说:“我们是内高班同学,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有好几年没联系,是吧?” 努尔米热说着看了安柏一眼,“我毕业后就听了父母的话,回了家乡考了体制内,他读了大学又读了妍,在外面折腾了一圈又回来了,有事求人帮忙了才又跟人联系,艾姜你说有这样的吗?” 艾姜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边咬着油饼一边笑着附和,“就是呢,安总,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样可不好!” 第31章 历史名城 “是吧是吧,”努尔米热一步跨到艾姜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微扬着下巴看向安柏:“你看,艾姜也这么说!” 面前这两个女人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沆瀣一气一致对他了。 得,他真是自找的,多管闲事! 刚刚看见努尔米热来了民宿,得知了来意,就和她攀谈了一会儿,话里话外让她把人照顾好,不过都是假借为了他们古城文旅发展的名义。 这会儿,他只能无奈笑说:“行,我好男不和女斗,我服了!” 然后他双手抱了下拳,朝着两人道:“二位慢走,告辞不送!” “恼羞成怒了,哈哈哈……” 两个人又乐不可支地嘲笑了安柏一番,然后才手挽着手走了。 因为疆遇民宿就在古城西区,所以艾姜这几天在西区的活动比较多,东区只是那晚上和袁校宁一起逛了逛美食一条街,其他地方就没有去过了。 于是两人一起从东区开始,边逛边聊。 努尔米热告诉艾姜,他们当地民间有个说法,说“不到喀什,就不算到过新疆;而不到古城,就不算到过喀什。” 此刻她们沿着一条条古老的街巷走着,偶尔与穿着传统维族服饰的游客擦肩而过,就仿佛将自己置身于两千多年前,亲眼目睹一个西域古国的兴衰存亡。 努尔米热说,两千多年前,喀什古称疏勒,是汉朝初期著名的西域三十六国之一。 因为地处丝绸之路上的交通枢纽,波斯文化、印度文化、中原文化在这里交流融汇,造就了这里独特的建筑风格。 二三层楼高的老房子,土黄色的雕花墙体,图案精美又颜色鲜艳。 古城里街巷布局灵活,迷宫一样,如果不是有努尔米热带着,艾姜觉得自己一定会迷路。 努尔米热却笑她,说不会。 她指着脚下的地砖告诉艾姜,“看见六角形地砖就说明,这里四通八达,跟着它走,你可以找到通往古城任何地方的路;看见有横着的地砖,就代表着前方是死胡同了,就不要再往前走了,要及时转弯;看见铺的像箭头一样的地砖,就代表着前面的路是通的,可以继续往前走。” 听努尔米热说完,艾姜觉得很神奇,这几天她也自己走了好几条街巷,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原来在地砖上还暗藏着玄机。 “这个设计不错!”她由衷赞道,“房屋也是,现在看起来不是古城,胜似古城。” 努尔米热明白她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她在说,古城被修复一新,不复旧时的破败,却又带着旧时的风貌,成了一座崭新的古城。 “那当然了,”努尔米热十分自豪,“党和国家在古城改造上前前后后十多年,总共投资了七十多个亿,来自建设部、国家文物局、天津大学等各个单位的知名建筑设计师和文物保护专家,在对确定保留的建筑进行改造设计时,采取了“一户一设计,一屋一沟通”的方式,既做到了符合居民意愿,又做到了保持古城原有风貌,保证了房屋安全抗震。” 艾姜笑笑,说到这个,她就又想起了姥爷的那座老屋,就随口问努尔米热:“古城改造的时候,所有的民居都被保留下来了吗?” 努尔米热认真想了想,回她:“古城改造刚开始的时候,当时我和安柏已经出去读内高班了,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我后来工作后,看过一份资料,上面记载说当时政府提供了三种改造方案供居民选择,一种是易地建楼安置,一种是政府统建房屋主体,居民自行装修,还有另一种是居民自建、政府补贴。” 艾姜听完抿抿唇,一时没作声。 这样说来的话,姥爷木拉提的老房子不一定会在了,那时就已经那样破旧不堪了,很难会再保留下来,最终是易地搬迁了,还是拆了重建,恐怕也只有那个人知道了,毕竟姥爷在古城里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努尔米热看她一下变得兴致不高,就担心她是走累了,带着她到了一个非遗手工冰淇淋店,要了两份店里特色的手工冰淇淋,两人在窗边对坐下来休息。 艾姜看着窗外游客和本地居民交融着穿梭来往的街道,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 说到这个,努尔米热又忍不住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起了发生在这里的历史故事。 她说公元73年,也就是东汉明帝永平十六年,成为匈奴附属国的西域龟兹国率领军队攻陷了疏勒国,并杀害疏勒王,立龟兹人为王,掌管了疏勒政权。 同年42岁的班超奉命出使西域,先迫使鄯善王臣服于汉朝,又降服了于阗,之后就到了疏勒,袭击驱赶了龟兹人立的国王,复立了疏勒先王的儿子为王,因此得到了疏勒百姓的拥戴,自此,在疏勒境内的盘橐城驻扎了整整18年。 “现在,喀什市有一条班超路,路边还有一座班超纪念公园,公园旁还有一段金色的夯土残垣,据说就是当年班超据守疏勒时盘橐城的遗址,等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努尔米热兴奋地说。 “好啊,”艾姜应着,不禁又赞赏起努尔米热的学识来,“小米你可真棒,这些历史故事随口就来。” “嗐!”努尔米热不太在意地谦虚道:“我大学就是学历史的呀,当然要先把自己家乡的历史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多对不起生我养我的家乡和亲人啊。” 艾姜呵呵笑,目光慢慢转向窗外。 是啊,大多数人都打心眼里热爱着自己的家乡,可她的家乡到底是哪里呢? 人们对家乡的定义,多是自己家庭祖祖辈辈长期居住的地方,其实家乡也可以是自己小时候成长的地方,离开这个地方后,才知道这里是家,非常想念,想家,家想,谓之家乡。 其实从她8岁离开这里后,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梦到了这座老城。 那么这里也可以算作是她的家乡吧? 第32章 陌生男人 店员送上来两杯用三角玻璃杯装着的颜色漂亮的手工冰淇淋,艾姜的思绪被打断,注意力不得不回到冰淇淋上来。 她点的是杏子味的,细腻香甜的冰淇淋上面盖着干果和果酱,里面还夹杂着天然的杏子果肉,一口下去口中满是酸酸甜甜的果香,连呼吸似乎都有了杏子的香味。 艾姜忍不住畅快地“啊”了一声,刚刚心里对于家乡的那点小纠结也随着冰淇淋一起在她的身体里融化了。 “这个真好吃,新疆的哈根达斯吗?”艾姜和努尔米热玩笑说。 “嗨朋友!”努尔米热故意拖着浓重的新疆口音,傲娇地问:“这是哈根达斯能比的吗?这可是我们国家的百年非遗手艺,给十个哈根达斯都不换的。” 说着,她重重地嗦了口冰淇淋勺子。 艾姜被她的话和样子逗笑,手臂支在桌子上遮着唇笑的身体微颤。 “小米,你可真有意思,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今天见到你,真是有点相见恨晚呢!”艾姜真心实意地说。 努尔米热下巴一扬,朝她抛了个飞眼,“是吧,早点认识我,我早就带你吃好多好吃的了,还能给你讲各种好听的故事,不过呢,你今天认识我也不算晚呢,我依然能给你讲好多故事,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 “好,一言为定。” 从冰淇淋店出来,努尔米热又带着艾姜沿途参观了几家非遗工坊,涉及铁艺、铜器、和土陶的烧制。 艾姜被老手艺人精湛的传统手艺折服,连连感叹千百年来,祖国手工艺的博大精深。 最后到了一家非遗木雕工坊的时候,一个老师傅正在手工雕一扇花样繁复的具有明显波斯风格的木窗子,身后跟着三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在认真看着,老师傅雕到细节处,还会出声特别强调一下刀法要点,周围还有两个游客打扮的人在围观。 努尔米热进店和老师傅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艾姜在店里随意地转着参观。 店里陈设有各种各样的木质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雕工精美的小摆件。 艾姜被一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盘子吸引,她不敢乱动,只微微倾着身子细细地打量着。 “喜欢可以拿起来看看,没有关系。”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过来,吓得艾姜立即就直起身子,转过去看。 一个长着满脸胡茬子,看上去有四十岁的本地男人,长相看起来有点凶,正手上拿着一打图纸,但对着她笑得很是春风和煦。 艾姜朝他笑笑,“这是你雕的吗?” 男人略扬眉,点点头,“这是我学徒时候雕的了,不知道被谁从哪翻出来摆这了。” 艾姜轻轻拿起盘子,用手摸了摸,又抬眼问男人:“这个多少钱?” “不值钱嘛,喜欢的话可以送你。”男人答。 艾姜有些惊讶,她向来的处世原则就是无功不受禄,不轻易拿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陌生人。 她将盘子轻轻摆放回原处,不好意思地朝男人摆摆手,笑着说:“不了,你说多少钱我可以买,你要说送我的话,我可真就不敢收了。东西再小也是你一刀一凿辛辛苦苦雕刻出来的,我怎么能白要呢?” “那你看着给点意思意思,就拿走吧。”男人又说。 这…… 艾姜对这种木雕工艺品不太了解,想问问努尔米热,回过头来眼睛在店里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不知道这会儿人突然跑到哪去了。 艾姜只好硬着头皮拿着手机对准二维码扫了一百块钱。 有音箱播报收款的消息,男人听见看着她怔了一下,随即无奈指着面前一排木雕工艺品小摆件对艾姜说:“你付的钱,可以在这里再随便挑两件。” 艾姜一愣,随即笑起来:“谢谢。” 她没想到,这人长得凶巴巴的,却这么纯朴好客。 艾姜随便又挑了两样东西交给男人。 趁打包的功夫,艾姜一边等着,一边和男人闲聊着。 “你是这的老板?” “不是,老板是我师父。”男人下巴朝被几个学徒围住的老师傅扬了扬下巴。 “那你是……” “我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 原来如此…… 艾姜估摸着他的年纪,“那你一定学了很多年了。” 男人双手交叉朝她笔画了一下。 艾姜惊了,“十年?” 男人点点头。 “那你应该早出师了吧?”艾姜又问。 男人认真地想了想才回她:“应该有三四年了吧,但也一直在这个店里跟着师父做活,今年才在朋友的帮助下,自己独立开了间工作室。” “哦,那不错啊。” “就凑合吧!现在机雕作品太多,便宜,哪还有那么多人认手工雕,也就是靠着我师父接了大活,分点给我做,勉强维持。” “嘿,艾力达尔,你不是自己开了工作室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努尔米热不知突然从哪冒出来问男人。 艾力达尔正好帮艾姜打包完,就指了指手边的一沓图纸说:“师父匀了我点活,让我过来拿图纸。” 艾姜看见努尔米热重新出现,连忙问她刚刚去哪了,怎么满店里都没有看到她人。 “我刚出去接了下领导电话,”看见艾力达尔将包装好的袋子递给艾姜,她问:“诶你买东西了,买了什么?” “一个盘子,还有两个小摆件。” “艾力达尔,你没宰她吧?”努尔米热开玩笑的语气问艾力达尔。 艾力达尔表情无奈,“怎么可能嘛?我什么人你不清楚么?” 艾姜在一旁见状也连忙解释:“没有没有,艾力达尔他人很好,本来他说要送我的,是我执意要付钱,然后他还多送了我两个小摆件。” 努尔米热哈哈笑,说:“我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嘛?我跟艾力达尔是亲戚,用你们汉族的话说,他娶的老婆是我的堂妹,他应该叫我一声姐的,但我们年纪相差都不多,也不讲究那些,就相处的很随意了。” 艾姜有些意外地看看努尔米热,又看看艾力达尔,就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问:“他多大?” 第33章 故人重逢 “我29岁。”还不等努尔米热说话,艾力达尔就自己答了。 “29岁?”艾姜震惊了。 努尔米热一下明白了她的想法,就开始哈哈笑。 “我可以证明,他确实是29岁,就是长的着急了点,每天工作又对着木头,过的糙了点,不过他娶我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都是生活磨砺的。” 之后艾姜又在店里转了一圈,努尔米热和艾力达尔在一旁聊了会家常,就准备带艾姜去吃午饭。 艾力达尔见她们还要继续逛,怕她们提着东西不方便,就提议让艾姜留个地址,外地店里可以帮忙邮寄快递,在古城里也可以帮忙送到她住的地方。 艾姜也觉得带着东西继续逛古城不方便,就在艾力达尔递过来的小本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疆遇的地址。 等艾力达尔接过本子一看,立刻就震惊地睁大眼睛问:“你叫袁艾姜?” 艾姜正要走,回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艾力达尔又问:“袁建设是你阿达?” 冷不丁突然在她面前提到这个名字,艾姜眼里的疑惑更深。 这么多年了,她上学填资料的时候如果需要填父母,她不是空着,就是把小叔小婶的名字给填上,家长签字也基本都是签小叔的名字袁建康,周边除了家里人,没有人知道袁建设这个名字会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他居然知道…… 那他是谁? 艾姜怔怔盯着艾力达尔看,面上稍稍带上了一丝戒备的神色。 见她这副样子,艾力达尔心中一下了然。 他兴奋地用手拍拍胸前,"我啊,艾力达尔·艾合买提,生姜,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叫她什么? 生姜…… 从小到大好像就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她。 艾姜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么一个人,依稀记得那是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肤色被晒的有点黑,是她儿时一直陪着她的玩伴。 在艾姜还没有想起来他的名字前,艾力达尔又出声努力地提醒她,试图唤醒她儿时的记忆,“是我啊,我,小黑!” 艾姜怔怔看着面前的艾力达尔,嘴唇翕动着不敢认人,“你,是小黑?” 他现在身形高大魁梧,一点也找不出幼时那干瘪干瘪的小罗卜菜模样。 那时候的小黑,明明比自己还大了整整一岁,个子却还没有自己高,大概要矮了她半个头。 现在一看,她却比人家矮了一个头还多。 “生姜,真的是你!我就说刚才看见你就觉得熟悉,没想到真是你回来了。” 说着他把右手放到左胸前,微微点头,半倾了倾身子,快速地说了句维语。 艾姜没听懂,他又改成汉语,笑着重复了一遍:“祝福你,我的朋友!生姜,欢迎你回来!” 没想到离开这里二十年了,如今重回这里,居然还有儿时的小伙伴记得她。 艾姜眼里不禁有些酸,怔怔地盯着艾力达尔看了一瞬,忽然勾起唇角笑起来。 “朋友,现在你都有老婆了,我还可以和你再拥抱一下吗?” 笑着笑着,艾姜的眼里控制不住有泪珠滑落下来。 艾力达尔笑着看着艾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努尔米热虽然在一旁看的迷迷糊糊,没摸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但也被这种故人重逢的氛围感染,她在一旁鼓励道:“抱!迪丽拜尔要是不高兴了,我去帮你批评她!” 艾力达尔听了哈哈笑开,慢慢张开手臂:“那就拥抱一下,我的阿达西。” 艾姜也在泪眼朦胧中笑着张开手臂,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艾姜在艾力达尔耳边轻轻告诉他:“阿达西,还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艾力达尔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我也是。” 两人分开,对视一眼,什么都没再说,却都笑了。 古人说他乡遇故知,可排得上是人生三喜之其一。 可这天艾姜却觉得,重回故乡遇故人,也能算得上。 她这一天整整一个下午,跟着努尔米热走了很多地方,虽然很累,但脸上一直都挂着灿烂的笑。 在木雕工坊与她儿时的玩伴重逢,这让她觉得,这次重新入疆,踏进喀什老城,也算不虚此行了。 逛了整整一天,艾姜和努尔米热都有些累,正打算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去休息,就接到了袁校宁的电话。 小丫头到民宿没找到她,直接就在电话里问她在哪,得知她在古城东区,还没等她们把饭吃完,人就找过来了。 艾姜给袁校宁和努尔米热两个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后,这两个开朗活跃的人一下就聊到一处去了,搞得艾姜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 直到饭吃完,两个人似乎都还有聊不完的话题,袁校宁就提议三人一起到疆来疆往坐一会儿,不喝酒也行,就随便坐坐,聊会天放松下。 努尔米热和她一拍即合,艾姜也不想扫了这俩人的兴致,就答应了。 到达疆来疆往的时候,努尔米热直接到前台,和上次的那个特别个性的调酒师打了个招呼,要了几杯调酒师的特调,三人就直接找了个空桌落了座。 艾姜不自觉地在清吧内开始寻找安柏的身影,袁校宁见状调皮地在她眼前晃晃手指,“姐,你找谁呢?” 艾姜将小丫头的手拉下来,没好气地说:“瞎说八道,我能找谁?” 袁校宁坏笑,“就这儿和民宿的那个老板呗!” “安柏啊?”努尔米热笑着插话道。 “别听这小丫头胡说,我就随便看看。”突然被抓包了,艾姜也连忙解释。 小丫头和努尔米热互相对视一眼偷笑,两人都心领神会的没再深问,只是努尔米热接下来下意识的就把话题聊到了安柏身上。 “不得不说安柏人长得确实好,性格也好,能力也强,喜欢她的姑娘不管是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都能排成个足球队。” 袁校宁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咕噜一转就问努尔米热:“小米姐,你上学的时候也喜欢过安总吗?” 第34章 姐妹酒醉 努尔米热是个热情开朗又心思坦荡的维族姑娘,一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所以听袁校宁这小丫头问她是不是也喜欢过安柏,她就坦坦荡荡地回答了。 “喜欢呀!” 这么直截了当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艾姜和袁校宁一下都听傻了。 但艾姜想想自己早上看她和安柏那个交流状态,不过分亲昵,却又显得很熟稔,果然是个很大气的姑娘。 于是她朝努尔米热伸出个大拇指,“佩服你!” 连袁校宁都忍不住附和:“我也是!” 努尔米热却不以为意地笑笑:“看你们俩,这有什么可佩服的?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承认,勇敢地告诉他,管他喜不喜欢你呢,反正说出去了自己心里先痛快了。” 艾姜不自觉地点点头,觉得努尔米热说的十分有道理,但自己却不是个这么大气的姑娘,当初她暗暗喜欢了程栾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说出来,只不过是程栾那时也喜欢着她,主动和她告白,两个人才成为了校园里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 在艾姜的思绪渐渐有点飘远的时候,努尔米热忽然又笑着对她俩说:“不过啊,我对安柏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早在当年听他跟我说,”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啊,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的时候,我就死心了。” 说完还不等听的人有反应,她自己先大笑起来。 艾姜和袁校宁听见她惟妙惟肖地学安柏的语气说的那句话,也都没忍住跟着大笑起来。 “像,太像了。”艾姜笑得肚子都疼了,手捂着肚子还不忘问努尔米热,“他当时真这么回你的?” “可不嘛!他真就这么说的!” “真没情商!”艾姜下定论。 努尔米热不太在意的“嗐”了一声,说:“it直男么,大多不都这样么,不过看他现在应该是好多了。” 正说着她们点的酒水上来,努尔米热抿了口鸡尾酒,又继续说:“前几年他回来创业,突然联系我,毕业后多少年没联系过了,上来就问我能不能帮忙弄到那年乌鲁木齐非遗展会的展位,我说我给他想想办法,结果他一开口就说要5个。” “他当展会是我家开的呢?后来我找了我爸帮忙弄到两个,他为了感谢我,请我吃饭,饭桌上提起上学时的事,他就跟我道歉,说当时可能不小心伤到我自尊心了。” “但是我是那种会被人伤到自尊心的人吗?本姑娘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当年就没当回事,男人么,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了?饭桌上我俩把这事说开了,现在我们就成了好同学、好朋友,有事互相帮忙的关系。” “小米姐大气!要是我可能会记仇一辈子,才不会帮他的忙。”袁校宁笑嘻嘻地狗腿道。 努尔米热又摆摆手,“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是想说,好男人啊,谁都喜欢,但喜欢她时你尽力了,尽管最后结果可能会不如意,但该放下的时候,就轻轻放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努尔米热无意间的一番话,让艾姜对自己和程栾之间那段感情的纠结瞬间变得豁然开朗。 她和程栾虽然结束的不是很愉快,但毕竟两人在一起时,也都尽了全力的去对对方好了,只是最后都觉得累了,才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爱便不欠,所以她现在忽然也能理解程栾在网络上发布的那些背刺她的言论了。 他不爱她了,才能说出那些伤害她的话,所以这件事对于程栾而言,也并没有亏欠她,他只是选择了先利己而已。 这件事一直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艾姜心里,平时没有表现出来,并不代表它就不会疼了,如今这根刺算是真的拔了,伤口也慢慢会愈合的。 一切都想通后,艾姜觉得浑身轻松,举起酒杯朝面前的努尔米热:“谢谢你小米,从今天开始,我要像你一样做个大气的女人,拿得起放得下,爱就大声说出口,恨也要让对方知道。” “对,爱恨都留给他们!我们只要高兴就好!” 三个人开开心心地碰了杯,没一会儿,艾姜又收到阿迪拉的微信语音,问她在不在民宿,她想去找她玩会,因为她阿达又开始念叨她了,再在家待下去可能就又要找安柏去灭火了。 其他两人一听,就叫艾姜直接给阿迪拉甩了疆来疆往的地址,让她过来认识一下,保证能让她缓解心情。 等三人的鸡尾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阿迪拉果然到了。 几人就又要了几瓶乌苏,一边喝着一边聊着,不知不觉就喝上了头。 袁校宁直吵着和两位姐姐相见恨晚,非要拉着人家加了微信,然后拉了一个名叫“大气女人”的四人微信群组,吵着“不醉不归”又要了一打乌苏。 安柏接到罗琦打来的电话时,正好和一个从巴楚赶过来找他谈事情的老同学一起在市区喝茶。 罗琦告诉他,上次在疆来疆往他介绍给他认识的那两姐妹,和另外两个本地姑娘一起在店里喝多了。 安柏听了,二话没说就拉着老同学一起往疆来疆往赶。 等到的时候,就看到几个人里除了努尔米热红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拍拍这个,捅捅那个,其他三个基本已经醉的毫无意识。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袁艾姜,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同学许弋,无奈叹了口气,“老许,得帮我把人弄回去。” 这时意识还算清醒的努尔米热晃着身体忽然站起来,眯着眼睛笑着看向安柏:“老同学你来啦?你把她们三个弄回去就行了,我自己,”她打了个酒嗝,“我能走!” 说着摇摇晃晃走去吧台结账。 “这都谁呀?”许弋疑惑地看了安柏一眼问。 安柏连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两下,头疼的厉害,他抬手揉了揉,“说来话长,改天有机会再给你介绍,你快去帮我看看走的那个。” 第35章 酒醒断片 许弋匆匆去追摇摇晃晃的努尔米热。 安柏看看桌子上横七竖八趴着倒着的三个姑娘,知道自己怎么也弄不回去三个,就叫了店里的服务员和罗琦一起帮忙。 姐妹两个从被人拉起到站立都一点反应没有,只能由安柏和罗琦一人一个背在肩头,好在阿迪拉在被人拉了一下后,意识有些回笼,有服务员搀着勉勉强强也能晃悠着走几步。 将三个姑娘弄上安柏停在古城东门的车上后,因为古城内车开不进去,安柏担心一会儿回了西区,自己一个人弄不了三个,就叫罗琦跟车一起回民宿,服务员回去接着忙店里的事。 结果车停在西区入口的时候,连阿迪拉也叫不醒了。 两人正考虑着要不要先把一个留下锁车里待会再来接一趟的时候,就遇到了刚加班做了台手术回家的艾山,也不管艾山愿不愿意,直接就把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阿迪拉交给他,让他送回家。 等安柏和罗琦回到民宿,安顿好了姐妹俩,才互看一眼,长长地喘了口气。 从三楼下去的时候,安柏嘱咐罗琦,“你下次再看见她们去喝酒,提前和我打招呼,不然每次都这样,可有的受了。” 罗琦听了,看着安柏难得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好,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懂我们不近女色的安总,也陷进去了!” 艾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有点头痛。 袁校宁正向一条八爪鱼一样扒在她身上,她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过了。 她又闭上眼睛轻推袁校宁,“袁校宁你醒醒,重死了!” 袁校宁哼唧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艾姜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掀开窗帘。 窗外天气晴朗,太阳已经升起。 艾姜光脚踩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胳膊放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出去时穿的那件衣服。 再回头看看床上的袁校宁,她也是如此。 艾姜轻拍自己有些发疼的额头,努力想回忆昨天晚上的事,却发现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阿迪拉赶来疆来疆往加入她们的那会。 她又爬上床使劲推了两下袁校宁,小丫头迷茫地睁开眼睛,看见她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姐”。 她立即开口问她:“昨晚我们怎么回来的?” 小丫头一愣,从床上坐起来挠挠头,一副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不知道……” 艾姜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我也不记得了。” “那你问问小米姐她俩?”袁校宁这会儿有点清醒了,提议道。 艾姜立马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看到列表里一个叫“大气女人”的群组里有未读消息,她随手点开,发现是努尔米热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 小米:【我的天,我上班以来第一次起晚了,还好今天不用去单位报道,艾姜我今天晚点去民宿找你,给你带早饭,你想吃什么?】 艾姜告诉她还是油饼和咸奶茶就行,另外再加一份,因为袁校宁也在她这。 看见努尔米热回了个好字后,她就扔下手机去洗漱了。 等努尔米热到的时候,艾姜正好洗漱完,还没化妆,就叫她直接上楼来了。 等她一进门,袁校宁就抱着刚从艾姜衣柜里搜罗来的一套衣服凑上去问她:“小米姐,你还记得我们昨天是怎么从疆来疆往回来的吗?” 努尔米热把手里的打包来的早餐放在桌上,回头看看袁校宁,又看看艾姜问:“你们俩都喝断片了?” 艾姜正化着妆,朝她耸耸肩:“一点印象都没,以后可不能喝这么多酒了,不然被人莫名其妙捡尸了都不知道,尤其是你!” 正说着,艾姜的话头一转,看向袁校宁警告她:“袁校宁,你以后少喝酒听到没?” “听到啦……”袁校宁不情不愿地回了她一句,扁扁嘴往卫生间走,进了门又探出头来对艾姜说:“还说我,你不也喝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咱俩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你!” 见艾姜气呼呼地拿手指着她,小丫头朝她吐了吐舌头又重新缩回了卫生间。 “袁校宁!”艾姜气得炸毛,“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小婶,让她把你抓回东北!” “你从小就知道拿这个吓唬我,纸老虎!” 袁校宁的声音清脆地从卫生间里传过来,努尔米热坐在一旁笑,“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艾姜收回视线专心化完了眼妆,才又追问起努尔米热:“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努尔米热一边把装着早餐的纸袋拆开,一边回她:“可能是安柏吧!” 艾姜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昨晚后来你们仨都喝倒了,我还有点意识,但走路也晃,勉强付了钱就跑出去吐了,那之前我好像看见安柏来了。” 回想起昨晚,努尔米热又突然想起来,“不过我吐完又折回来,你们就都不在了,安柏也不在店里,估计是他把你们送回来的,你问没问阿迪拉,她怎么说?” 艾姜眨着眼睛摇摇头,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咸奶茶,心里却在一个劲儿懊恼,明知道乌苏后劲大还喝了那么多,这下给安柏看了笑话,她还得跟他道谢。 "那我现在问问阿迪拉。" 努尔米热说着拿出手机在大气女人群里@阿迪拉,问她睡醒了没? 阿迪拉回的超快:【早起了,刚一直在早餐店帮忙,才得空喘口气。】 努尔米热又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家的,阿迪拉秒回了一条语音,努尔米热点开,阿迪拉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过来:【提到这个我就来气,别提了,改天等我心情好了再跟你们说。】 闻言努尔米热抬头和艾姜对视一眼,察觉到这其中暗藏着玄机,连忙也发了条语音过去问她:“怎么了?不是民宿的安总送你们回来的?” 阿迪拉语气意外:【安总?我昨天没看见他啊。】 第36章 巴依老爷 没一会儿阿迪拉又换成文字消息发过来:【你们昨晚是安总送回去的?反正我没看见他,倒是看见了个冤家,晦气!】 阿迪拉:【好了,店里来人了,不说了,你们安全回去了就行,有空再聊。】 艾姜听后更迷惑了,昨天到底是谁带她们回来的,下次再也不敢喝这么多酒了。 吃过早饭收拾完,和袁校宁在民宿门口分别,艾姜和努尔米热一起继续去逛古城。 路上努尔米热告诉她,昨晚送她回家的网约车司机,气质不俗,有点小帅,只是可惜她当时迷迷糊糊的,忘记要个联系方式了。 艾姜听了觉得好笑,逗她,“要是没忘要联系方式,你预备做点儿什么?” 努尔米热大眼睛灵动的一转,“那可说不准了!没准去撩一下,聊聊天,还能有后续发展。” 果然是个大气又勇敢的女人,艾姜不得不佩服。 “打车订单上没有显示司机信息吗?”艾姜给她出主意,“或者车牌号什么的,然后114查号不就一查一个准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努尔米热兴奋地拿出手机,刚打开蓦地又放下,语气也蔫下来:“算了,昨晚喝的都懵了,忘记用哪个app打的车不说,最后下车前还吐人家车上了,哪还有脸撩人家?” 虽然她昨天下车时硬往人司机手里塞了三百块洗车钱,但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丢人都丢到家了。 艾姜笑了她一阵儿后,两个人一讲到正事,就将这茬给忘到脑后了。 趁着上午古城刚开门迎客,游客还不算多,努尔米热就带着艾姜到了位于古城东区的“巴依老爷的家”。 过来的路上,努尔米热已经简单的跟艾姜介绍过,巴依老爷在维语中意为财主或者地主,巴依老爷的家是一座具有300多年历史、是当地保存最完整的具有浓郁的新疆维吾尔族地域特色的优秀民居,里面有很多老物件一直被完整地保存并流传了下来,是要了解这座古城必去的地方。 努尔米热带艾姜来到正门的时候,艾姜看到有一个头戴小花帽,穿着一身维族传统刺绣服饰,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瞌睡,旁边还摆着个水果摊子。 艾姜好奇,小声问努尔米热这个老爷爷是做什么的,努尔米热却和她卖了个关子。 “这个嘛,待会我们出来,如果有时间,如果老爷爷醒着,你可以和他聊聊,亲自问问他。” 走进这座老房子,那种浓郁的西部民俗风情就迎面扑来,艾姜不得不感叹前人的智慧和工艺的精巧。 古老的院落,占地700多平方米,十分具有空间感,房屋布局也非常巧妙,分了地上两层和地下一层。 艾姜听讲解员说这里一共有大大小小20多个房间,从一楼到二楼一个个房间走过去,有厨房,有卧室,有粮仓,也有衣帽间,还有独属于富人的布匹和地毯间,室内陈设虽然看着陈旧,却一点也不显得过时,似乎现在不少民居里还沿用着这种装饰风格。 艾姜尤其觉得,自己住的民宿的会客厅,就和“巴依姥爷家”的那个会客厅风格十分相似。 等艾姜和努尔米热全都逛完,从“巴依姥爷家”出来,之前门口那位坐着打瞌睡的老爷爷已经醒了,正在水果摊前帮两个游客挑水果。 努尔米热给了艾姜一个眼神,艾姜会意,笑了笑,凑到水果摊前,挑了点水果,就和这个维族老爷爷攀谈起来。 老爷爷的普通话不是很好,大多时候他说了什么,都需要经过努尔米热的口再翻译成普通话讲给她听。 就是这样,艾姜也在和老爷爷的闲聊中了解到,这位老爷爷叫买买提·卡日,是曾经的巴依老爷家管家的后人。 作为土生土长的喀什古城人,买买提爷爷从20多岁起,就在这座老房子门前摆摊,起初是给人理发,后来古城在改造后被划为景区,外面来旅游的人多起来,他才改卖了水果。 他告诉艾姜,“以前的古城,全是土路,晴天出门都会弄一身土,要是赶上雨天就更别提了,走在土路上就是一脚的泥,我们住的也是土块房,不是这里坏了,就是那里要修,那时候哪里会想到现在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艾姜听了也跟着笑了笑,脑海中不由的也出现了那些久远的画面,似乎和买买提爷爷说的都完全重合上了。 是啊,改造后的喀什古城,焕发了新的生机,让人们都看到了希望,再不是印象里那座破败的老城了。 她也该以一个崭新的视角再重新去审视它了。 离开的时候,路过门口的一颗大树。 努尔米热轻拍着树干忽然问艾姜:“看过《阿凡提的故事》吗?” 艾姜迷惑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过。 “阿凡提是个新疆民间传说里的人物,我们新疆小孩几乎是很小的时候就都知道,他帮助穷苦人民、阻止权贵剥削穷苦人民,是每个新疆小孩眼里的英雄。” “他和当时的巴依姥爷就有这样一段故事,说烈日当空,几个穷人在巴依老爷家门口的一颗大树下休息,贪财的巴依老爷看到,就说树荫是他家的,穷人想要乘凉,必须拿钱去买。” “可穷人哪有钱啊,都摇头说没钱,巴依老爷就动手抢他们身上的东西,正好被阿凡提遇到,他提出要买下巴依老爷的树荫,巴依姥爷乐坏了,就卖给他了。” “结果阿凡提就每天都带着穷人在树荫下喝酒唱歌跳舞,巴依老爷被扰的不厌其烦,最后花了高于他卖树荫数倍的代价将树荫买了回来,阿凡提就这样替穷人惩治了巴依老爷,这就是阿凡提和巴依老爷卖树荫的故事。” 艾姜认真地听完了努尔米热讲的故事,然后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是说这棵树就是阿凡提买下树荫的那棵树?” 努尔米热看她那个认真又惊讶的样子,没忍住笑了,未置可否,只是反问她:“我说什么你都信?” 第37章 什么关系 艾姜明白了努尔米热在跟她开玩笑,扁着嘴又气又笑地瞪着她。 “哼,不管真的假的,我现在都要跟这颗大树合个影,就权当它是颗名树了!” 努尔米热笑的前仰后合的,帮她和大树合了影。 中午艾姜跟着努尔米热吃了被当地人当做“看家饭”的拉条子。 拉条子是全手工拉制而成,柔韧细长,颜色鲜亮,爽滑劲道,再配上烩菜,酸辣适口,汤汁浓郁,几口下去,就让艾姜想起了那久远的、早已被她遗忘的、属于她阿娜的味道。 艾姜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将整碗拉条子吃的干干净净。 下午的时候,努尔米热看她有点情绪低落,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按计划地有意走去哪里,就带着她在古城幽深安静的巷道上随意地瞎逛,偶尔讲几句笑话逗逗她。 走累了就坐在居民家门前的木椅子上休息,安安静静的僻静小巷,偶尔有清风吹来,拂过面颊,再抬头望望湛蓝湛蓝的天空,仿佛整颗心都跟着宁静了。 “谢谢你,小米。”艾姜歪头看着努尔米热轻声说。 努尔米热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间就笑了,“不知道你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再一次想起了阿娜的味道。” 努尔米热诧异:“你阿娜?” 艾姜笑笑,双手拄在椅面上,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缓缓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八岁前就和她一起生活在这座老城里,只是我离开太久了,对于这里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了。” 努尔米热听了如恍然大悟一般,睁大眼睛问艾姜:“所以昨天你见到艾力达尔才那样?” “是的,艾力达尔是我小时候在这里最好的玩伴,我一点都没有认出他来,倒是他,居然还能记得我,我昨天有一点点感动。” 艾姜说到这里歪头看了看努尔米热,忍不住先跟她道歉:“对不起,昨天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解释。” 努尔米热拍拍她手,看着她笑了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谁没有点不愿意对人述说的秘密,好朋友不就该是,你对她吐露心事的时候,她会耐心倾听,你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她也自觉的不去问,就默默地陪伴着吗?” 努尔米热的一番话直接说到了艾姜心里,她看着她露出会心的微笑。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艾姜晚上和努尔米热吃完晚饭才回到民宿,一进门就被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帕夏给叫住。 “艾姜姐姐,正好你回来了,晚饭前后巷的艾力达尔过来找你,我告诉他你还没回来,他就把这个留下了,让我给你。” 艾姜接过包装袋子看了一眼,知道是自己昨天在木雕店买的木盘子和摆件,艾力达尔昨天就说了店里会有人给她送回来,只是没想到是他自己亲自送的。 和帕夏道了谢,艾姜提着大袋小袋欢快地上楼。 到三楼露台时,艾姜惊讶的发现,安柏那边的露台上灯光大亮。 她走到墙头边,朝隔壁看,安柏正坐在桌前,一边看手机,一边吸溜着一碗泡面。 “诶,你今天在家呀?”最近几天能看见一次安柏不容易,艾姜有些惊讶。 安柏抬头看见她,明显愣了一瞬,然后才又缓缓收回视线,挖起一叉子泡面继续吸溜,漫不经心道:“奇了,我哪天不在家了?” “哦,那最近看见你的时候少。” “那巧了,我恰好相反,最近这三天,天天都能看见你。” 艾姜:【……】 她有点心虚,听安柏这话,很明显的昨晚是他送她和袁校宁回来的。 既然都弄清楚了,她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只好清清嗓子,主动跟安柏道谢。 “那个,昨晚谢谢你。” 听见她这话,安柏吸溜泡面的声音终于暂停,抬眼看向她。 艾姜朝他笑的真诚,“谢谢你送我和袁校宁回来,不然小米一个人还真没办法……” 安柏哼笑,“谢就不用了,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 艾姜见安柏又要低头去吃泡面,突然想起来刚刚晚饭时和努尔米热吃剩下的薄皮包子被她打包带回来了。 她将打包盒举过墙头,晃了晃,外面的塑料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响声。 安柏又重新朝她看过来。 艾姜笑嘻嘻问他:“薄皮包子,要不要吃?我打包回来准备夜里饿了当夜宵的,看你在这可怜兮兮地嗦泡面,我可以忍痛割爱让给你。” 安柏没说话,起身朝墙头这边走近,垂眼仔细打量她。 艾姜被他看的不自在,微微撇过头,轻声嘀咕:“你到底要不要?” “还忍痛割爱,我看是你吃不完剩下的吧?”安柏坏笑着问。 一下被安柏说中,艾姜的语气里突然有了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嫌弃是剩的不要算了,好心当成驴肝废!” 说着她就要收回举着打包盒的那只手,却被安柏手快的一把抢了过去,还一边拿出打包盒,一边说:“没事儿,我不嫌你。” 艾姜正因为他的这句话,心里升起一种别样的情绪,却忽又听见他嘴里啃着包子含糊着说道:“主要是我想着,我替你把剩的包子吃了,你就少吃一顿,这样挺好。” 这是什么思维逻辑,得了便宜还卖乖,吃了她的包子,还得表现出“其实我是不情愿吃的,其实我勉强吃是为你好”。 艾姜轻嗤了他一声,“不想吃给我拿回来!” 安柏立马后退一步,朝他嘿嘿笑:“你少吃一顿行!太重了!” 什么意思? 艾姜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瞬。 待明白过来,她伸开手臂就朝安柏身上招呼。 安柏抱着打包盒又眼疾脚快地向后跳了一大步,艾姜的手臂就扑了个空。 她气呼呼地瞪着安柏,“这样的话是能直接当着女孩子面说的吗?” 安柏裂唇笑,“咱俩这关系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是吧?” “呵……”艾姜张大嘴巴看着安柏。 真是奇了,他俩什么关系了? 艾姜虽然不明白,但语言上也不能落了下风。 她立即又反问了安柏:“咱俩是能当面说这个的关系?” 第38章 公主奴才 安柏嘿嘿笑着,又咬了一口包子,嘴里嚼着还不忘点评一下,“这包子味道不错,哪家店买的,在古城里吗?告诉我,下次我也去吃。” 艾姜无语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欲走。 “哎,袁艾姜。”安柏连忙在身后叫她。 艾姜又停下来看他,语气凶巴巴的,“有话说,有……” 她话还没说完,安柏口中就发出一声类似气球撒气的声音。 艾姜整个人都傻住了,就怔怔地看着他。 “我先放了啊,就不用你说出来了,女孩子么,说这种话不好听!”安柏朝她一本正经地说。 艾姜直直看着安柏,几秒钟后,没忍住爆笑出来。 安柏也跟着她笑,问她:“不生气了吧?” 艾姜笑着撇撇嘴,没答他。 安柏又兀自低声嘀咕了句:“不过你看着长得瘦瘦巴巴的,还挺有肉,背着一点都不轻。” “安柏!”艾姜瞬间气的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这人怎么还给点阳光就灿烂呢? “诶,我在呢!”安柏依旧笑嘻嘻。 艾姜不想继续在这跟他扯皮,怕自己会被气出个好歹的。 她一句话没再多说,转身往回走。 “哎,袁艾姜。” 安柏在身后又叫了她一声,这次她没理,拿了钥匙开门。 “我有一句话,刚才忘记跟你说了。”安柏还在墙那边对她说话。 艾姜拉开门,正要迈步进去,安柏的声音又及时传过来。 “你今天这身打扮很好看。” 艾姜脚下一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 是下午的时候,努尔米热专门拉着她到民族服饰店挑的,很传统的红白撞色款式的民族服饰。 为了看起来效果更好,努尔米热还专门带着她,找了她古城里一个做旅拍的朋友,专门给她做了妆造设计。 化妆师给她重新化了妆,编了长长的两条辫子,搭配着新买的红色裙装,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像极了旧时的西域公主。 店里摄影师当即就举起相机对着她抓拍了几张。 离开时,努尔米热的朋友还悄悄托努尔米热来问她,店里可以不可以把刚刚抓拍她的那几张照片放大后放在店里橱窗做客照展示,因为实在是太吸睛了,一定会吸引不少游客进店来拍。 对此艾姜没有立即答应,只说回去问问公司意见。 因为现在她大小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关于出镜宣传的一切事宜,她都要先跟公司那边沟通。 这会听到安柏的话,艾姜才想起来自己今日与往日的不同。 她转过头看向安柏,依旧面无表情,“谢谢夸奖。” 然后进门、关门,一气呵成,没再给安柏半点说话的机会。 进门后,艾姜将手上拎的袋子都放在地上,换了拖鞋洗了手,才把艾力达尔送过来的木盘子和小摆件拿出来,坐在桌边捧在手上细细地看。 雕工真是精巧。 艾姜想起来,拿出手机,找到昨天添加的艾力达尔的微信,给他发消息跟他说谢谢,还麻烦他亲自送过来。 艾力达尔很快回了消息,让她不用客气,他也是回家顺路的事。 两人随便客气了几句,最后艾力达尔问她明晚有没有空,想邀请她明晚去家里吃饭,说家里人听他说了她回来的事,都说要见一见她。 这样的邀请,艾姜不但没有办法拒绝,反而觉得有一丝感动。 这感觉就像是故人久别重逢,内心不禁要潸然而泣的感觉。 和艾力达尔约定好明日的晚饭后,艾姜正要起身去洗漱。 忽然听见自己屋门的门板被什么砸了一下,“咚”的一声,声音不太大。 艾姜看向门的方向,停下一切动作,静静细听。 没一会儿,又是轻微的“咚”的一声。 她起身,扫了一眼面前的桌子,拿起早上被袁校宁吃空了装葡萄干的陶瓷盘子,慢慢走到门口侧耳等着。 果然没出一会儿,又是一声。 艾姜顺手举起手里的陶瓷盘子,猛地推开门。 门大敞开,门外却空无一人。 艾姜疑惑着朝露台上扫了一圈,还顺便朝隔壁望了一眼。 隔壁露台上的灯已经关了,黑漆漆一片,只剩下她这边露台围墙上的一圈灯带亮着。 她低头看看地面,发现地面上散落着几颗拇指大的小石子。 艾姜捡起一颗,在手里颠了颠,又朝隔壁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无聊!” 进屋,关门。 只是进门坐下还没两分钟,又是小石子砸门的声音。 嘿,我这小暴脾气! 不发你拿我当病猫呢? 艾姜气呼呼地推开门,正要喊安柏的大名,脚下莫名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这次门口地上多了一个椭圆形的,好像是哈密瓜的水果,瓜背上还贴了张纸条。 艾姜弯身扯下纸条,纸条上的几个字苍劲有力,大有一种笔走龙蛇之势。 且不论他具体写的什么,单就看着这一笔字就让人觉得舒适。 艾姜勾了勾唇角,弯身将脚下的瓜抱起,轻轻拍了拍,朝隔壁大声问:“这瓜叫什么名?” 很快一旁就有了响动,一个瘦高身影渐渐从阴影里移出来,满脸带笑看着她。 “伽师瓜。” 艾姜皱眉,有点没听懂。 安柏又重复一遍:“你不是问这瓜叫什么名吗?这是伽师瓜,清脆香甜,很有名的。据说。在南北朝时期就因为色、香、味俱全,被誉为‘西域珍品’,还有在清朝的时候啊,这可是贡品呢,老百姓想吃都吃不到呢。” 听安柏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艾姜只冷冷地回问他:“所以呢?” “所以……”安柏笑嘻嘻朝她靠近了两步,“我把贡品都拿来孝敬公主了,还请公主赏脸尝一尝,要是觉得还不错的话,就高抬贵手饶了臣这一次,不生气了行不行?” 艾姜有点想笑,但还是勉强忍住了。 “就你还臣?奴才还差不多!” 安柏“嘿”了一声,问艾姜:“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玩耍,愉快地喝酒吃肉了?” 艾姜也没惯着他,直接回他不能。 转身要回屋的时候,就听见安柏在身后急急地喊:“哎公主,奴才,奴才错了还不行吗?” 第39章 一起吃瓜 艾姜停下,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扬了扬。 “进来吧。” 没管安柏在她身后惊讶的“啊”了声,直接抱着瓜进了厨房。 安柏反应过来后,唇角带笑,拖了鞋跟进来,倚在厨房门口,看她翻箱倒柜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出声,“刀具在右侧上属第二个抽屉里。” 艾姜歪头看了他一眼,狐疑着按他说的,拉开了那第二个抽屉,果然,菜刀水果刀一应俱全。 没想到他一个老板,连民宿房间里的刀具在哪他都知道。 艾姜意外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安柏朝她挑了挑眉,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艾姜拿了把水果刀出来,将瓜洗了放在案板上用力切,不知道到底是用力过猛还是她力气不够,刀卡在瓜里不上不下的,抽也抽不出来,切也切不动。 她正跟这刀和瓜较劲的时候,安柏的笑声传过来,艾姜回头瞪了他一眼。 她都有点怀疑他根本不是拿这瓜来跟她道歉的,而是故意来给她找难堪的。 “给我,我来切吧。” 安柏无奈走过来,接过艾姜手里的瓜和刀,三两下这瓜就像从中间开了花,裂成一瓣瓣的。 他正要把瓜一条条装进盘子里,艾姜连忙在他身后提条件:“我要吃去皮切成小块的。” 安柏回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艾姜无视,催促:“快一点。” 安柏无奈点点头,微倾着身子继续将瓜改刀。 艾姜在一旁看着他认真地一点点给瓜去皮的样子,终于有一点点满意了,于是就很随意地跟安柏聊起了天。 “你怎么知道这里刀具在哪?” “因为是我放的。”安柏将去皮的一条瓜切成小块,摆进盘子里回她。 “你民宿里的每个房间,你都会这样亲力亲为?” 艾姜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安柏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切瓜,“没有。” “那为什么我这间是?” 安柏胡扯了个理由糊弄她:“因为我住隔壁,不想其他人上来。” “胡说,那阿依努尔怎么会上来的?”艾姜毫不留情找到证据揭穿他。 “你要是觉得她打扰你,想自己打扫整个三楼露台的卫生,我也可以不让她上来。”安柏忽然直起身看着她说。 “啊?”艾姜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她忙笑嘻嘻说,“不打扰,不打扰,你让她继续来吧。” 她自己屋子的卫生她还可以勉强收拾一下,露台的卫生……还是算了吧。 安柏看着她唇角带着笑,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继续低头切瓜。 艾姜:【……】 厨房里安静了几秒,气氛有些怪异。 艾姜又起了话题问安柏:“你这个民宿开了多久了?” “四年多,快五年了。”安柏继续一边切瓜,一边回她。 “你回来就开了疆遇?” “差不多。” “你搞贸易平台的,为什么要开民宿?” “看好古城旅游业的发展潜力不行?”安柏端着水果刀又直起身看她。 “行行行,”艾姜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切瓜别停,又问:“你这民宿自从开了,生意就这样?” 安柏正要倾身继续,忽听她这话,立马又站直了身体,把水果刀一下插在瓜上,转身看着艾姜“嘿”了一声,“我民宿生意怎么样了?” 这会儿两人的距离很近,艾姜抬眼正好可以看见安柏红润微薄的唇。 艾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话说的有点不连贯,“就,民宿里好像,没住什么人。” 安柏顿了一下,回身拿起水果刀继续切瓜,好一会儿后才出声回她。 “刚开业那两年生意还挺不错,赚钱的。但后来遇上……,你懂的!” “之前民宿还有个合伙人,当初打算开民宿时谈好的,我出钱,她入管理股,后来赶上这两年形势不好,她家里催她回去找对象成家,她也就退出走了。” “你这合伙人是女的吧?”艾姜听着一下抓住了安柏话里的重点,笑嘻嘻问他。 “你怎么知道?帕夏跟你说的?” “那就是喽?”艾姜摇摇头,“帕夏可没跟我说这个,但她跟我说,你周边是个姑娘都喜欢你,”说到这儿,她故意清清嗓子,“当然啊我除外,所以我猜你这个合伙人是个女的,而且退出民宿也不全是因为这两年形势不好,八成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恋慕你,爱而不得,恼羞成怒,不想和你玩了!” 这时候安柏手上的瓜也切好了,一层层摆进盘子里,最后他还从柜子的角落里翻出盒牙签,倒出几根插在瓜上。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被艾姜一语戳中痛点的安柏,在端着瓜擦过她肩膀往出走的时候,不冷不热地留下了这么句话。 艾姜跟在他身后走出厨房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柏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始无视她,将盘子放在长桌上,自己就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用牙签挑起瓜,一块接一块地吃着。 “诶这瓜你不是拿来给我道歉的吗,怎么还自己吃上了?” 艾姜见状也在桌边坐下来,拉过盘子也插了块瓜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忍不住赞叹,“这瓜真甜,汁水也多,你哪买的?赶明儿我自己也去买两个。” 安柏将口里伽师瓜嚼嚼咽了,手里的牙签也放到桌上,脸色终于好了些。 “这瓜你买不到。” 艾姜不相信地“切”了他一声,“南疆瓜果这么多,还能有买不到的瓜?” “这瓜是经过援疆的农业专家改良的实验瓜,今年还没有量产,我们平台负责这部分实验瓜的代销,这是负责上架宣传的同事从农户那里刚带回来的。” 艾姜听完,咬着瓜点点头,“你们平台还怪有本事的,这也能拿到代销权。” 安柏无奈地笑起来,“什么呀,我们只是代销,从中分文利润不取,这事没人愿意干。” “那你图什么呀?”艾姜不解。 “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我能图什么?” 第40章 宏伟蓝图 安柏这话,让艾姜更是不解。 她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这举动哪里像个生意人。 “我看好这个改良品种的前景,想放长线钓大鱼,图的是以后。当然,我也希望把南疆最好的瓜果直接送到老百姓的餐桌上,不经过中间那些层层盘剥,让我们南疆的瓜农拿到合理的价格,也让全国的老百姓都吃上新鲜的瓜果。” 艾姜没忍住又给安柏竖了下大拇指,“你牛!” 安柏自动忽略她的彩虹屁,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南疆瓜果物产丰富,但经过终端市场,大小分销商,还有那些源头贩子们一层层盘剥下来,给到农户手里的价格一直都被压的很低,有关领导和当地合作社想打破这种局面,这才选了我们平台做代销。” 艾姜没太明白,“你们平台就能两点一线,减掉那些层层叠叠的中间环节了?” 安柏笑了,问她:“你不是从这个那个的口中知道了不少我的事了吗?不知道我回新疆之前,在上海是做什么的?” 艾姜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努力给自己澄清道:“我可没有刻意打听你的事,就聊天时无意听阿迪拉她们提了几嘴,说你研究生毕业开了个公司,赚了点钱就退出来回来自己创业了,又没具体说你在上海是做什么的。” 安柏哼笑,“看来她们八卦的还不够彻底啊。” “那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艾姜趁机问他。 “每日优选知道吗?” 艾姜一听连忙点头。 这个她可太知道了,起源于上海的一家社群买菜,最初两年只在上海本地小有名气,后来经过几轮融资,已经成为国内社群买菜这个市场上的佼佼者,站点遍布全国各地,连偏远农村也都覆盖了。 经营的蔬果不仅新鲜,价格也很低廉,她在上海时就常用这个购买蔬果和生活用品,还有不管到哪出差,忙的没空出去采购时,也会用这个。 反正现在她周边的人,对每日优选的使用度极高。 “那个,你该不会是每日优选的创始人吧?”这个品牌她用归用,倒是从来也没关注过创始人是谁。 这会儿艾姜有点反应过来了,又是惊讶到张大嘴巴。 吃到嘴里的瓜都差点掉出来,她连忙用手捂住。 安柏见她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声,随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不用惊讶成这样,准确点说,我只是创始人之一,每日优选的创始人不是个人,是个团队,是我读研时和师兄师弟们一起搞的。” 艾姜接过纸巾擦擦嘴,又没忍住朝安柏竖了个大拇指,“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也能认识每日优选的创始人,”她顿了顿,又补充,“之一。” 安柏笑,“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能见到vi·袁本人,还能跟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吃肉,还有,吃瓜。” 说着他插起一块瓜放进嘴里,朝艾姜挑挑眉。 艾姜没忍住大笑起来,“那我们俩彼此彼此了?” 说着艾姜端起装哈密瓜的盘子,做出很狗腿的样子举到安柏面前:“安总请吃瓜,安总以后请多多指教。” 安柏又插了一块瓜吃了,笑着说:“彼此彼此,只要你不生气,其他都好说。” 艾姜立即把盘子放回去,哼笑了一声,“安总只要不要太蹬鼻子上脸了,其他也都好说。” 两个人哈哈笑,互相吹捧结束,又重新聊回之前的话题。 艾姜问安柏:“所以你是通过每日优选,将南疆丰富的物产销到往全国?” “对,”安柏点点头,“我当初退出每日优选的管理,回来重新创业也是这个目的,随着每日优选的逐步壮大,只要我与本地合作社、农户达成长久的合作,掌握了优质货源,对内我可以成为每日优选在西部地区最大的供货商,让它帮我实现把新疆特产销往全国的目标,对外,依托我新创办的贸易平台,可以对接中亚、欧亚的出口贸易。” “现在对内目标基本已经实现了,至于对外目标么,我初步估计了下未来政策和形势,预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着手拓展了。” 这是艾姜自认识安柏以来,第一次听他亲口讲他的事业规划,原来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自由懒散的小老板,偶尔利用下自己手里的资源,帮一帮古城的乡亲们,没想到他的事业规划居然这么宏大。 原来他无条件支持民族传统手工艺,无利润代销地区特产,这些都是为了实现更大更宏伟的蓝图在做前期铺垫。 这些规划,一旦全部实现起来,不仅这些传统手艺人和农户获利比从前要高出很多,连他自己的贸易公司也会扭亏为盈。 到这时候,艾姜不得不在心里暗暗感叹,安柏这盘棋下的可真够大的,不惜用了五六年时间来做铺垫,也难怪民宿的生意不好,他也不是十分在意。 “我们这么能掐会算的安总,计划着这么大的生意,吃喝你点酒肉你都能开口让我付钱,为什么还留着个赔钱的民宿?没时间管理为什么不干脆关了或者转让算了。” 艾姜想想,总觉得这民宿长期这么空着可惜,而且他还要支付一些开销费用养着。 安柏听了却笑了,“‘虱子多了不咬手’没听过?反正现在贸易平台这边也贴钱,再多亏一个民宿这点也不算什么了,再说了,开这个民宿不只是生意,还有情怀,现在你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 “等熬过了这段时期,我会重新找一个懂民宿经营管理的人,会好起来的。” 还她现在不懂情怀,还以后她就知道了,搞得好像她要在这里待多久,能看见他民宿的以后似的,她才懒得多管他的闲事。。 她发誓,她再管,她就是狗。 “好好好,你有情怀,我不懂,你安总财大气粗,创始人!”艾姜语气里多少带了些阴阳怪气,“行了,你歉也道了,我瓜也吃了,我们就扯平了,以后注意您这张嘴,跟女孩子说话别什么都说,这样会娶不到老婆的。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安总您请回吧。” 第41章 暖心支持 刚刚还聊的不错的,一眨眼他就说了个情怀,说她现在不懂,她就秒变脸开始下逐客令了,真是属狗的,变脸忒快。 安柏无奈只好摇着头起身,到门口穿好鞋子,等打开门出去前,他回头朝艾姜说了两个字。 艾姜没听清,只看到他的口型,直皱眉。 等她反应过来后,直冲出门去追安柏,要打他。 只见安柏几步跑到墙边,单手撑着墙头,向上一跃就到了墙那边。 然后他站到离墙几步远的地方,回过身来看艾姜,“袁艾姜你怎么变脸变的那么快,是跟师傅学过,还是你真属狗的啊?” 安柏哈哈笑,“狗脸儿!” 艾姜气到不行,看着挡住她去路的墙头,愤愤地冲安柏道:“安柏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这话你信?”安柏笑问。 “不信。” 艾姜冷哼,看着眼前这墙头就来气,到最后都给自己气笑了。 “真不明白你当初搞民宿的时候砌这堵墙干嘛,对你来说有跟没有似的,想干点什么坏事的话,长腿一跨就过来了,然后长腿一跨又回去了,合着你是知道你自己有一天要挨打才砌墙的?这不公平,身高歧视。” 安柏站在那边听她这话笑的不行,也中肯地提议道:“要不,我明天给这墙底下放俩梯子,你也一跨就过来,一跨就回去,方便你也干点坏事,这样不就公平了?” 这人,初见时还挺一本正经的,结果人不可貌相,现在在她面前,倒是越熟越没个正形了,亏他还是个总呢。 艾姜不想再理他,转身回屋。 等洗漱完上床,艾姜越想越不对劲,他过来明明是跟她道歉的,怎么到最后走的时候,还是给她气了个够呛? 这人,道歉送瓜什么的,不是多此一举吗? 真是搞不懂这种高智商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莫非情商是负数? 艾姜暗自琢磨了一阵,没琢磨明白安柏这个人搞的什么名堂,也就放弃了。 她靠在床上拿手机翻看早上发出的那条短片的效果,各个平台流量都挺大,但评论区翻开一看,都在讨论之前那次热搜。 有相信程栾说法的,在评论区里骂她狐狸精不要脸的,也有她的铁粉维护她,和对方对骂的,但似乎站程栾那边的网友取得了压倒似的胜利。 艾姜懒得看他们在她评论区里开撕,索性也就不看了,关了手机睡觉。 但这一夜睡得似乎都不太踏实,程栾和安柏,阿娜和姥爷,还有那个人,他们交错出现在她的梦里,这也导致了她第二天九点钟不到就醒了。 艾姜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色刚蒙蒙亮。 喀什的清晨是天亮的越来越晚了。 艾姜洗漱收拾一番,看时间还早,就坐在桌前看手机。 “大气女人”的群里,阿迪拉突然发来了消息。 迪迪:【我看了艾姜新视频下的评论了,真是太气人了。】 迪迪:【艾姜你别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男的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你,永远站你这边@袁】 迪迪:【我发动我横店的朋友帮你骂回去。】 艾姜看了,没忍住笑了,打字回答:【冷静~冷静~别冲动。】 袁:【谢谢阿迪拉你的好意,但流言你不理它,大家都不理,它就发酵不起来,慢慢的就会被遗忘,清者自清,会好的,我没事。】 阿迪拉秒回:【好,听你的,那就在心里声援你!】 这是努尔米热也冒出来:【艾姜说得对,我们都相信你,永远占你这边支持你。】 连袁校宁也没睡懒觉,跟着凑热闹:【还有我还有我!姐姐,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黑暗会过去,不久就是黎明,加油!】 小米:【加油+1】 迪迪:【加油+1】 艾姜看着群里其他三个人一一发过来给她打气的消息,心里觉得无比温暖。 袁:【我会加油的!谢谢你们,认识你们真好!】 袁校宁看了消息不乐意了,发了消息过来质问:【我呢我呢?】 艾姜无奈地勾了下唇角,专门在群里@袁校宁:【你是我的好妹妹,感恩这些年一直有你陪我!这样可以吗?/笑哭】 袁校宁:【这样还差不多!/傲娇】 几人在群里胡扯了一会儿,阿迪拉说早餐店里客人多了起来就去帮忙了,袁校宁说昨晚熬夜看考公资料,困得要命去睡回笼觉,努尔米热告诉她,她去起床洗漱晚一会儿来找她。 四人群组里终于安静下来,艾姜退出来,这才发现微信里有个新的好友添加提醒,点开一看头像是一颗布满黄叶的胡杨,备注上写着:我是安柏。 艾姜这才反应过来,她认识安柏也算有些日子了,两人一起喝过酒,吃过肉,还斗过嘴谈过心,居然没互加过任何联系方式,也算是奇了。 她直接通过了安柏的好友添加。 刚从添加页面退出来,安柏的消息就发过来。 安柏:【夜里才看到你的新视频,就让努尔米热推了你的微信名片过来。今天一大早我就出门来郊县了,估计要夜里才能回,一整天都见不到你人,怕没人跟你斗嘴,你看了网上那些评论自己再难过死,先过来跟你说句话。】 这人,明明是好话,怎么跟她就不能好好说了? 艾姜正要回复他点什么,怼怼他,一低头就看见安柏名字那里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她按捺着没动,又等了一会儿,安柏的消息才发过来。 安柏:【网上的那些言论你不要太在意,清者自清,喜欢你的人不管听到什么都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也不必强留,既然他只是你人生的过客,也就没必要去在意,开心点,今天好好逛,你要是还是想不开的话,等我回来好好开导开导你!】 艾姜看完安柏的消息,忍不住''切''了一声。 这话说的,怎么看完既觉得有点暖心,又觉得有些气人呢? 她举起手机敲字给他回:【放心,我好得很!你一个每天睁眼就负债的人都没想不开呢,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第42章 朋友家宴 安柏那边很快一条语音消息过来,艾姜点开,安柏带笑的声音夹杂着阵阵风声传过来:【好,你没想不开,是我想多了,那你今天继续好好逛,祝你玩得愉快!】 艾姜听完勾唇一笑,也按住语言键回他:“谢谢。”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声音里带着丝隐藏不住的愉悦。 白天又和努尔米热一起逛了一天古城,走遍了古城里的角角落落,晚饭艾姜特意没有和她一起吃,和她解释了自己答应了艾力达尔,要去赴他的家宴,努尔米热表示理解,还贴心地陪她一起给艾力达尔的家人买了些水果干果等常用的吃食让她带过去。 艾姜提前回民宿重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等差不多到了和艾力达尔约定的时间,她才从露台小木门的楼梯下去,昨晚和艾力达尔约好的,怕她找不到他家,他会到民宿后面等她。 艾姜下楼的时候,艾力达尔已经等在巷子里了,正单手拿着手机看着。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响动,他才抬头看过来。 “你来多久了?早到怎么不发消息叫我下来?”艾姜笑着问他。 艾力达尔笑着挠挠头,“你们女的不是都不喜欢男人催的嘛,迪丽拜尔就是,我们每次出门我都要等她好久,催一下就该不高兴了。” 见艾姜下了楼梯后愣了一下,他又连忙解释:“迪丽拜尔是我老婆,也是很好的人,她正在家里准备晚饭,待会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一定聊的来。” “好!” 艾力达尔见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连忙都接过去,嘴里还念叨着:“请你去家里吃顿饭,你还这么客气,买这么多东西,以后可不要再买了。” “好!”艾姜也不说别的,就笑着应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能和儿时的玩伴重逢,一起肩并肩走在巷子里,听着他在一旁絮絮叨叨,艾姜就好像一下回到了小时候。 那会儿两个人经常一起在巷子里玩耍,艾姜比较调皮,艾力达尔大她一岁,就老是跟在她身边,像这样絮叨她。 一晃20年过去了,时光飞逝恍如隔世,他们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模样也已与儿时有了很大不同,但这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艾姜与艾力达尔在后面巷子里走了没有几步远,他就告诉她到了,然后推开门就朝里面喊人。 本来艾姜有些紧张,但没几秒钟后,看见从屋内走出来的人,她一下就笑了。 “艾姜姐姐!”巴哈尔第一个跑出来。 “巴哈尔?”在这看见这小孩,艾姜有些意外。 巴哈尔直接跑到她和艾力达尔中间,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呵呵地大声问她:“原来你就是爸爸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啊?” 艾姜吃惊地转头看向艾力达尔,有点不敢相信,问道:“巴哈尔是你儿子?” 艾力达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搭在巴哈尔的肩膀上,对艾姜说:“对,这是我儿子,你也知道,这边不读书了,基本很快就结婚了,所以有孩子就早,你现在应该还没结婚吧?” 何止是没结婚,现在连男朋友都没一个了,看人家儿子都读小学了,艾姜有些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巴哈尔前几天回家说,疆遇来了个漂亮姐姐,都不知道原来他说的是你。” 艾力达尔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对巴哈尔说:“怎么能叫姐姐,这是阿达的朋友,要叫阿恰,听到没有?” “艾姜阿恰!”巴哈尔立马笑着改口。 艾姜笑笑,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屋内一个年轻女人手轻轻扶着阿娜尔姆妈走出来。 她连忙站好朝阿娜尔姆妈问好:“您好啊,阿娜尔姆妈,我听您的话,可真的来蹭饭了。” 阿娜尔姆妈的脸上也明显有些意外,她看着艾姜笑着问:“你不是上次小柏领着的那个民宿的客人吗?欢迎欢迎,早上我还让艾力达尔打电话叫了小柏带你来吃饭,可惜他说出门了,赶不回来吃晚饭,你能来也好。” 艾力达尔无奈笑起来,直接对老人家道:“姆妈,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家今天不就是为了请人家来吃饭的吗?” 阿娜尔姆妈的表情开始有些诧异,问艾力达尔:“你不是说是那个,木拉提的那个外孙女回来了,要请她来家里吃饭吗?小时候巷子里就属你俩玩的好的那个!” 艾力达尔回看了一眼艾姜,无奈又解释道:“姆妈,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木拉提的外孙女,袁艾姜。” “袁艾姜?”阿娜尔姆妈面露疑惑。 艾姜笑着点头,“阿娜尔姆妈,我是袁艾姜,您上次提到过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两个大酒窝的姑娘,艾米尔·木拉提,您还记得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姜的眼窝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温热,她努力裂开嘴角,又朝阿娜尔姆妈笑笑。 “你是……” 阿娜尔姆妈怔怔地盯着艾姜看,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艾姜亲切地拉住她的手,提醒她,“我是她的女儿,袁艾姜,也是您孙子艾力达尔儿时最好的玩伴。” 阿娜尔姆妈眼里忽然闪出泪花,嘴角却带着笑说:“对对,当年艾米尔那丫头嫁了个汉族的小伙子,就是姓袁。” 说着她拍拍艾姜的手,“还真是这孩子,上次我见你,就觉得你的眉眼长得像你阿娜。” 艾姜笑笑,抬手抹了下眼角。 “姆妈,有话我们进去说嘛,也不请人进去,就拉着人家站院子里哭这好吗?”艾力达尔在一旁提醒。 “对,姆妈,先让人进屋,坐下再聊嘛!”一旁的年轻女人也跟着附和着,然后一边扶着阿娜尔姆妈,一边笑着请艾姜进屋。 进到屋内时,艾姜才得空和年轻女人打招呼。 “你好,你是迪丽拜尔吧?我听努尔米热提过你,不过百闻还是不如一见,艾力达尔果然找了个漂亮又贤惠的妻子,我跟你说,这可是他小时候的愿望呢!” 迪丽拜尔看了艾力达尔一眼,两个人都有点腼腆的笑了。 第43章 离开原因 迪丽拜尔准备的晚饭很丰盛,待艾姜也很热情,饭桌上不停地用公筷帮她夹菜,弄得艾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直叫她不用对自己这么客气。 可迪丽拜尔却告诉她,她早就从艾力达尔口中听说过艾姜的名字,知道他儿时有这么个要好的玩伴,也知道他一直后悔在她离开喀什前几天和她吵了一架。 她还告诉艾姜,小时候的艾力达尔一直自责地认为她的离开,跟自己有关,知道后来长大了,才慢慢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迪丽拜尔在跟艾姜讲这些的时候,艾力达尔一直在旁试图阻止她说下去,但她却一定要把话说完。 “艾姜,如果你一直不回来,那也就这样了,可你回来了,艾力达尔就想知道你当年是不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连离开都没有打招呼。这在现在也不算个事了,就是当时的小孩子心思,他一个大男人现在不好意思,我就替他问了,让你笑话了。” 艾姜听完,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自责与感动交织,内心无法平静。 “怎么会?”她笑笑,看向艾力达尔两口子,真诚道:“不会笑话,反而觉得感动。我没想到我从老城离开20年了,还有人记得我,先是阿迪拉,再是艾力达尔,早知道是这样的,我早就应该回来看看的,不管怎么样,这里还有你们。” 艾姜这么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滑下来,她抬手抹掉,笑着看向艾力达尔:“我的阿达西,我那时也没有真生你的气,离开不打招呼自然也不是因为我们吵架了,而是有一些我作为小孩子没办法控制的原因。” 那时候她阿娜和姥爷接连离世,父亲在外工作又忙,留她一个人在老城里根本没法生活,于是她父亲就将兵团退休已经回了东北老家,准备安度晚年的爷爷奶奶叫过来。 起初打算是让艾姜和爷爷奶奶相处着熟悉一段时间,再让他们带回东北,可有一天他们的对话无意间被小艾姜听见,她这才知道父亲的打算。 她不想跟爷爷奶奶回东北,于是就偷偷躲了起来,家里人心急如焚地找了一天,夜里才在一个没人住的老屋子里找到睡着的她。 回了家,她没勉得了被父亲一顿打,边打还边问她下次还躲不躲了。 那时候小小的她,就倔强的不吭声。 她没了阿娜,没了姥爷,不想再和自己的亲人分开。 她父亲一气之下,托人买了火车票,让爷爷奶奶第二天就带她回东北。 艾姜听见,开始哭闹不止,说什么也不肯回,还将奶奶给她收拾的衣物扯开甩了满地。 她父亲气得又要打她,幸好被爷爷奶奶拦着。 艾姜就梗着脖子,倔强地看着父亲,告诉他她不走,除非他跟她一起走。 他们就这么僵持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哄骗她说跟她一起回东北,她才高高兴兴地跟着大人一起去了火车站。 直到火车开车前,爷爷奶奶拉着她上车,父亲站在原地不动,小艾姜才明白,原来他都是骗她的。 她那天也不知是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个小孩子居然能挣脱开两个大人的束缚,就朝她父亲扑了过去,大声呼喊着:“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要一起走,不管在哪,我们都要在一起!” 可那天她的哭喊并没有让父亲心软,他把抱着他裤腿的十根细细的小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一言不发地将她扛起,丢上车。 爷爷奶奶随后跟上去,堵在她身前,她再没有办法挪动一步。 只哭的抽抽泣泣,隔着两个人朝车门外面大喊:“袁建设,你骗人!你抛弃我,我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我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时满车厢里都回荡着她悲天恸地的哭声,火车就在她这哭声里,一点一点倒退,带着她离开了这座神秘的古城。 现在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艾姜的胸中还是会不自觉地感觉到窒息,难受,眼泪也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肆意流淌下来。 迪丽拜尔拿了纸巾递给她,轻抚她的后背,阿娜尔姆妈和艾力达尔也都在一旁安抚她,劝慰她一切都该向前看,你看,你这不都回来了吗? 能回来,就是好的开始。 艾姜在他们的宽慰下,擦了眼泪又与大家说笑着,继续吃饭。 席间她突然想起来,就问阿娜尔姆妈和艾力达尔,姥爷的那座老房子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了,原来的院子还在的话,她也想去看看。 哪怕什么都不在了,能有一个大概的位置也好,她都想去看看,指着那里说,你看,那里是我曾经的家,家里曾经有我的阿娜。 听见她问这个,艾力达尔的大眼睛不经意又瞪得老大,他诧异地问她:“不是吧,生姜,你还不知道疆遇有一半就是你家的老房子重建的?安柏哥没跟你说吗?” “疆遇?” 艾姜不敢相信,也从来没想过,疆遇居然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在她心里只不过是把疆遇当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可供她临时落脚的地方,像以往任何一次外出工作时一样,工作结束回了上海,她就成了那些地方的过客。 没想到这次入住的民宿,居然是她曾经的家。 “这么说的话,那老房子是被卖给安柏了?”艾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艾力达尔闻言摇摇头,“这个安柏哥是租的还是买的我就不清楚了,你得问他。” 看样子艾力达尔对这老房子的事,也不是很了解,至于艾姜心里的这点疑惑,安柏到底是租还是买下了这座老房子,他和袁建设是不是相熟,还有他是不是事先知道她和袁建设的之间关系,这些她从艾力达尔这里都无从知晓,只能去问安柏。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一顿饭吃的有点心不在焉的,即将结束的时候,艾力达尔家院子里却传来了些微响动,他忙起身出去查看。 第44章 先来后到 没一会儿,艾力达尔的声音也从外面传进来。 “没事儿,是安柏哥,看院子门没关进来看看。” 安柏回来了? 艾姜听见声音,心里猛地一惊。 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问问安柏,关于老房子的事。 但此刻大家饭都还没吃完,她放下筷子就追出去,总归不太礼貌,她只好暂时压下心里那份迫切,继续听阿娜尔姆妈她们闲聊。 没想到几秒钟后,门被重新打开,安柏率先进门,笑呵呵地朝阿娜尔姆妈道:“姆妈,我提前赶回来蹭饭了。” “快来,快进来,你再晚一会我们都要吃完了。” 阿娜尔姆妈也笑得开怀,连忙招呼迪丽拜尔去给安柏添双碗筷。 安柏脱了鞋走过来,也玩笑着回阿娜尔姆妈:“没事儿,给我口剩饭就行,我不挑。” 话落他站到艾姜身旁,用眼神示意她向里挪挪位置。 艾姜本是一人坐在桌子的一面,临着阿娜尔姆妈,对面坐着的是艾力达尔。 这会安柏非要她挪地方她就不理解了,这么大的桌子,好几处空位,他怎么就偏要坐她的位置? 于是她没动,也用眼神示意他坐一旁。 一番视线较量下,安柏终于败下阵来,乖乖坐到艾姜身旁的空位上,还颇为无奈地开玩笑道:“阿娜尔姆妈旁边的位置是我的,我都坐了多少年了,你一来就给我抢了,还讲不讲点道理?”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艾姜拿眼翻他,“先来后到懂不懂?” 安柏脱了外套放在一边,一只手卷着衬衫袖子,抽空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勾起,悠悠来了一句。 “要说先来后到,也应该是我先来,你是后到的才对吧,我可坐在这吃饭好多年了。” 阿娜尔姆妈见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就在一旁笑弯了眼睛。 迪丽拜尔和艾力达尔两口子一起拿了碗筷,又端上一盘热乎的大盘鸡裤带面回来,正好就听见安柏在说先来后到。 艾力达尔看见他姆妈和安柏脸上都挂着笑,就忍不住问:“什么先来后到,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艾姜正有点语塞,不知要如何回怼安柏,见艾力达尔回来,就准备拉他给她做证明。 “小黑,安柏在跟我论先来后到,你说,我跟他,谁先跟你认识的?到底谁先谁后?” 她今天还非要跟他较较劲儿了。 艾力达尔怔了怔,笑了:“这个嘛……”他看向安柏老实答:“确实生姜跟我认识的要早些,安柏哥家是生姜离开那年搬到老城来的。” 安柏正从迪丽拜尔手里接过碗筷,听艾力达尔这么说,他连忙摆手道:“这个先来后到可不是这么算的……” 不想再继续跟他掰扯这个,艾姜直接打断他的话,“不管怎么算,都是我先,你快闭嘴吃饭吧!我们都快吃完了,你还来蹭饭,也好意思争什么先来后到!” 连话都不让他说了,安柏给了另外祖孙三人一个无奈的眼神,三人无声轻笑。 安柏只能闭嘴安分低头吃饭。 饭后大家又围坐着喝了会茶,艾姜和安柏才起身回民宿。 到民宿后巷两人分别上楼梯前,艾姜突然回头叫住了安柏。 安柏回身,不明所以,轻声问她:“怎么了。” 艾姜想弄明白的问题很多,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问起,只犹豫了一会儿后,问安柏:“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安柏顿了一下,点头:“好啊,那聊聊,但喀什夜晚有点冷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站在巷子里聊吧?” 说着他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间也就不找别处了,是去你那还是我那?” 艾姜听了正犹豫着,就听安柏又说:“要不还是去我那吧?我出去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帕夏有没有过来帮我喂安安,要是没喂的话,安安饿坏了可会拆家!” 这是艾姜第一次真正进到安柏家,光脚踩在地毯上在会客厅转了一圈,发现屋内陈设布置似乎和她那边没什么两样,果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 安柏抱着安安不知从哪个屋子里出来,正用手指弹安安的狗头,一边弹还一边训斥它:“那碗里不是有狗粮吗,还咬地毯,再咬就拔掉你的小狗牙。” 安安在他怀里缩着头,害怕地哼哼了两声。 “哪有你这么吓狗的?” 艾姜无语,从他怀里把安安抱过来,坐在地毯上一点一点顺着它的毛,小家伙就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里。 安柏看着面前这一人一狗,也哼了声,问艾姜:“要吃点水果吗?” 艾姜摇摇头。 “那喝点什么?”安柏又问。 艾姜视线从狗身上移过来,看着安柏正色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问完我就回了,就不麻烦了。” 见她这样,安柏也就没再继续忙活,点点头,也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要问什么,问吧?”他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安安这会在艾姜怀里已经开始打呼,艾姜将它轻轻放在一旁的地毯上,然后目光直视安柏。 “你认识袁建设。” 艾姜开口说出的话,并不是疑问的语气,安柏能感觉到她的笃定,她这会儿能来问他,似乎只是想要再跟他亲自确认一下。 于是安柏点头,简单承认:“对。” 艾姜低下头去,两只手手指头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盯着安柏继续开口。 “疆遇是在他老房子的原址上重建的?” 安柏依旧是神情认真地点头,“对,疆遇是古城改造时在两座老房子的原址上新建的两户房屋改建的,一户是我家,另一户就是他的。” “他把房子卖给你了?”艾姜又问。 安柏摇头。 “那是租给你了?”艾姜继续。 “既不是租,也不是卖。” “那是什么?” 艾姜情绪开始有些激动,安柏的话,让她十分不解。 安柏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释:“建设叔一个人,常年住在单位宿舍里,不怎么回来,他说他女儿大概也不会回来了,房子不能这样一直空着,会空坏的。” 第45章 隐瞒欺骗 “有一次,他正好回来看看,我们随便聊了两句,提到这一片区域要打造成民宿巷了,如果古城的文旅发展好了,在这里开个民宿也不错,不指望大富大贵,但至少可以保证家人衣食无忧,我们俩的观点不谋而合。” “后来偶然情况下,我又遇到疆遇之前的那个合伙人,就这样民宿就开起来了,建设叔没有收我任何费用,我就自动算作他用老房子入股疆遇了,民宿好的时候,我提出给他分红,他也没要,就说不急以后再说,再后来就一直拖到现在。” 老房子长期没人居住,如今能另做他用,增添些人气,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可安柏为什么对她一个字都没提,难道他不知道她和袁建设的关系吗? 这根本就不可能。 艾姜这会儿想想,在露台上初见安柏时,他对她的态度,并不像是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她也以为后来这些日子他们也算是成了朋友,可没想到,他对她的这些“特别照顾”,原来都是因为那个人。 艾姜抿抿唇,鼓起勇气又问安柏:“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了?可是见到我之后,你什么都没说,还和他一起瞒着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安柏见艾姜把矛头指向自己,语气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对我来说是没什么好处,但建设叔这样交代了,我就得照做。至于建设叔为什么这么交代,你是他女儿,你还不明白吗?” “你和建设叔闹别扭,不肯回来,他自知这些年不在你身边,愧对于你,什么都不说,只默默地关注你。某一天终于得知你要回来的消息,他那颗老父亲的心都乐开花了,立刻联系我收拾房间,然后亲自给你买了屋内的全部生活用品,连夜送过来布置好。” “他跟我说她女儿要回来了,幸好早给她留了房,不然她回家来住哪里。” “袁艾姜,你知道吗?你住的房间,那不是民宿提供给客人的房间,那是建这个民宿时,建设叔跟我提的唯一条件,就是给她女儿留间房子,他怕她女儿哪天想要回来时,找不到家了。” “还有你问我,为什么瞒着你,是建设叔担心你知道这是他安排的地方,你不愿意住,那你就不能回家了。他想让你回家,不知道都想了多少年了。” “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和建设叔闹了什么不愉快,但我说句不该我说的,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他老了,再过两年就退休了,就算人的平均寿命在延长,可他还能活几个二十年?袁艾姜,你别等人老了,病了,不在了的时候,再后悔,像我当初一样,那样就来不及了。” 艾姜的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安柏撕开,血淋淋的,又痛又难堪,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那个人老了,未来会生病,会离开,而她也从没有想过。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当年抱着她,狠心将她推上车时的样子,不会老,一直是她讨厌的样子。 心中有两股力量一直在拉扯,一种让她听安柏的,不要等到来不及了才后悔;一种在不断提醒她,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吗?阿娜为什么会离开? 可谁也战胜不了谁,艾姜感觉就快要窒息了。 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柏,眼中猩红。 “不要以为谁都像你,可以不在乎,可以原谅!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就算我们有过同样的经历,但后来走的路也是不同的,就像我听了你的故事,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但还是选择尊重,你也不要站在同历者的角度上,劝我原谅,因为我的痛苦,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就不会觉得失去有什么不可原谅。” 艾姜说完,抹着眼角就夺门而出,独留安柏一个人望着被甩上的屋门出神。 艾姜一口气跑下楼梯,再没了上楼的力气,就蹲在深夜无人的窄巷子里,双臂紧紧环着膝盖,头深深埋下去无声地抽泣。 直哭到一阵冷风吹过来,肩头上有一股重量压下来。 她抬头,在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一双满含疼惜的眼。 她又低头,抬手三两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将身上的大衣取下气呼呼塞到安柏怀里,红着一双眼直直看着他。 “安柏,你不用这么看我,如果我们是单纯的朋友,你刚刚说的话或许我会觉得有道理,可我们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带着隐瞒和欺骗,无意中诱导我觉得我是错的。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再跟我说了,我不想听。” 艾姜说完,没管安柏是何反应,直接一口气跑上楼,直到关了门,背靠在门板上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 视线环顾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认清了这原来就是自己的家,艾姜才浑身脱力地坐到地板上。 细细地回想今天知道的这一切,她才发现,刻意瞒着她的,除了安柏,还有……那伊! 那伊居然就是公司里对那个人泄露她消息的人,如果没有那伊的帮助,她也不可能这么凑巧的就住进了疆遇。 叛徒,都是叛徒! 想到这个人是那伊,艾姜就气得不行,也不管这会儿时间是不是太晚了,拿出手机就给那伊拨电话。 电话在嘟嘟响了好久直到快响停时,那端才传来那伊有些沙哑又模糊的声音。 “喂,祖宗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又怎么了?” 艾姜深吸了口气,冷着声音问那伊:“你有没有什么事要主动跟我交代的?” 那伊在那头还有点迷糊,随口就问了句“我要主动交代什么?” 好,跟她装糊涂! 艾姜只好直奔主题问那伊:“我住的民宿是谁订的?” 那伊那头一听艾姜问的是这个,神经立即警惕起来,人也立马精神了。 “就,行政部的同事吧,怎么了?” “装!”艾姜气的哼哼,“你继续装!” 既然她没明说,那伊就继续装糊涂,“我装什么了?” 第46章 一丘之貉 “你知不知道民宿是我家老房子改造的?” “你和我爸爸是不是一直有联系?” “我来喀什工作,是不是也是你告诉他的?” 艾姜一连三问,直接把那伊给问傻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试探着出声问:“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瞒的密不透风,我就一直都不会知道吗?”艾姜忍不住朝电话那端的那伊大吼。 那伊自知理亏,只在电话那段嘿嘿笑着,温声哄她:“宝贝儿你听我给你解释……” “晚了!”艾姜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你个叛徒!”电话直接被她挂断。 这一晚艾姜都没怎么睡好,以至于今日一早她醒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因为上午十点有和公司同事的视频讨论会,艾姜不想同事们发现她的异样,准备找点冰块冰敷一下,却发现自己房间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她没办法,只能戴上墨镜下楼,准备问帕夏要点儿。 到一楼前台的时候,她没看见帕夏,却见安柏坐在前台在低头看手机。 艾姜转头欲走,却被安柏抓个正着,他从她身后叫她:“袁艾姜!” “你一大早怎么戴个墨镜?” 这人就好像明知故问似的。 艾姜没有理他,径直回了楼上。 没有找来冰块,她只能用毛巾沾了冷水给眼睛做冷敷。 屋门突然被敲响,艾姜拿下毛巾去开门。 帕夏站在门外笑呵呵的看着她,伸手递给她一包东西。 “给,艾姜姐,老板让我给你送来的。” 艾姜狐疑着接过来,冰冰凉凉的触感瞬间直抵掌心,她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是冰袋。 “老板说你刚才下楼找我要冰袋,原来是眼睛水肿了呀,快敷一敷!” 帕夏走后,艾姜看着手里的冰袋有些出神,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安柏这个人,要说做朋友,够细心体贴,似乎身边人的感受他都能照顾的很好,唯独对她…… 也是,他们才认识几天,昨晚那么争执一番,估计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艾姜用冰袋敷了眼睛,到开会前水肿略消了一点,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又在化妆时多下了番功夫,最后还带上了防蓝光眼镜。 和公司同事的视频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上午,那伊也在其中,只是全程没讲一句话,艾姜也没主动和她说话,她心里还在气她做了叛徒。 会议上艾姜提出了几个第一期短片的拍摄方案,其中以古城掠影搭配历史人文讲解的方案获得一致通过,最后大家一起做了下时间计划,本周剩下几天留给她做些准备工作,然后一周拍摄素材,一周做剪辑文案,预计20天后上线喀什地区的第一条短片。 会议结束后,艾姜着急先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视频会议还没有关,几个同事已经退出会议,只有那伊还在,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一份文件。 艾姜的气还没消,就没主动理那伊,但也没有退出会议,就坐在电脑前,整理她刚刚阐述的策划方案。 不知过了多久,那伊的声音忽然从电脑里面传出来:“宝贝儿,还生气呢?” 艾姜眼都没抬,冷哼一声,“谁是你宝贝儿?你个叛徒!” “你看你,小肚鸡肠了吧?”那伊被她这么说,也不生气,悄悄关上会议室的门,耐心跟她解释:“我真不是叛徒!我跟那个人联系,也是偶然,真的!” “是你出事后,他从网上看到消息担心你,就千方百计拿到我的联系方式,跟我打听一下你的情况,我想着他也就是关心一下,我就简单说了下你当时的情况,他提出要帮你安排住处……” “你知道的,做我们这行的,强龙也不敢压地头蛇的,我们去做这个项目,他现在正管,我们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的,再说他安排的,你的安全也有保证,我就没多问答应了。” 那伊解释了这么多,艾姜终于从一堆文字中抬起头来看她。 她连忙举起一只手,看着她神情认真又虔诚:“我发誓,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家老房子,我知道我能不告诉你嘛?我只是瞒了民宿是他安排的这件事。” “你还瞒了我,你私下偷偷和他联系!”艾姜冷哼着补充。 那伊老实承认,“是是,是我不好,祖宗你就别生气了,你昨晚挂了电话,我一宿都没睡好,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当时我想着你既然都决定回去了,你们父女关系也总该缓和一下,这不就是个契机吗?” 缓和关系也得见到面才有机会缓和吧,她连人影都没见到,还谈什么缓和? “就你没睡好吗?”艾姜哼哼着把蓝光眼镜取下来,脸凑近电脑摄像头,“你看,我眼睛都肿了!” “哟,我的小可怜儿,”那伊哈哈笑,“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可我犯这点错误也不至于把你气哭吧?” “比你气人的还有!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一下子想起安柏,艾姜脱口而出。 “你们?还有谁?”那伊一向会抓重点,她坏笑着问艾姜,“谁敢惹我们小宝贝儿,big胆!告诉姐姐,姐姐飞过去帮你收拾他!” 艾姜终于被那伊逗笑,两人胡扯了几句,都自觉的没再提之前的事,后面就又聊起了工作。 对于上条短片那些一边倒不好的言论,那伊让她不要太在意,公关部已经在酌情压评论了,只要事情不再继续发酵,过段时间网友也就遗忘了,然后她们再推出这个新项目,挽回形象应该问题不大。 结束视频之前,那伊又叮嘱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让自己先吃好玩好,才能出好作品。 艾姜也是按照那伊说的这么做的,她整理好了开会的文件,就下楼准备出去觅食了。 奇怪的是大中午的,安柏也没出去,居然在民宿天井里的榻榻米上坐着打电话。 艾姜看见他,就像没看见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安柏发现,手捂着手机话筒,在她身后喊她。 第47章 闹不愉快 艾姜没听见一样,径直出了门,直奔疆遇咖啡馆,在那简单解决了午饭,喝了咖啡,和小哥陈朗闲聊一会儿,磨蹭到晚上才回了民宿。 果然,安柏没有在民宿了。 说不上自己到底在气愤些什么,但就是不想跟安柏说话,艾姜就这样接连躲了安柏三天。 直到周五晚上,艾姜从外面拍了一整天素材回来,一进民宿,就听见一阵轻松愉悦的吉他弹奏声。 帕夏正站在前台里,倾着身子朝天井那边望。 艾姜也看了一眼,手指指天井那边轻声问帕夏:“是罗琦又弹上了?” 帕夏一脸神秘地摇摇手指,“错,是我们老板在弹。” “安柏?” 艾姜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安柏还会这些,就靠在吧台上跟着帕夏一起听了会儿。 一曲弹完,天井那边传来了几声开怀的笑声,听着有男有女。 她歪头又问帕夏:“民宿来新人了?” 帕夏摇头,朝她努了努嘴,“是你妹。” 袁校宁来了? 这丫头过来也不事先跟她打个招呼。 艾姜这会儿也不磨蹭着躲安柏了,直接朝天井那边走过去。 安柏和罗琦很随意地盘坐在榻榻米上,袁校宁搬了个小木椅子就坐在两人对面,小迷妹一样托着腮看着两人说笑。 艾姜无语地走过去,朝罗琦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直接揪着袁校宁衣领子,将她带上楼,全程没给安柏一个眼神。 进到屋里,艾姜就问小丫头,“你来怎么不先给我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 小丫头这会不知从哪拎了个大背包过来,进门就丢在地毯上,直接跑去桌旁倒水喝。 “我打不打电话都得来,干脆就直接过来了,省点电话费。” “给你出息的,一毛钱都知道省了。”艾姜打趣她。 袁校宁嘿嘿笑,在地毯上坐下来。 艾姜将小丫头刚刚着急踢翻在门口的鞋子摆正,起身时刚好看到她的大背包。 “袁校宁你明天又要出去带团了?” 小丫头回头看她,见她视线正落在自己的大背包上,她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笑嘻嘻地回她:“这次不是带团,是带你出去玩。” “去哪?你怎么不提前说?” “去巴楚看胡杨林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袁校宁这么一说,艾姜才想起来之前这丫头确实提过,但她当时也就一听,根本没当回事,没想到小丫头却真给放在心上了。 正好她这周不忙,就也没扫小丫头的兴,爽快答应,“好啊,都需要带些什么,我去收拾一下。” “也不需要什么,你就带几件衣服就行,其他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 “好。” 次日周六一早,艾姜跟着袁校宁到人少一点的古城南出口乘车,一出门就遇上阿迪拉,她热情招呼姐妹俩先把背包拿下来。 艾姜既有些欣喜又诧异,问袁校宁什么时候约了阿迪拉一起。 袁校宁只是呵呵笑着没说话,阿迪拉却告诉艾姜,不止有她,还有努尔米热,还有…… 阿迪拉还没来得及说更多,两辆越野车突然在路边停下来,她朝车上的人打招呼。 努尔米热和艾山从后车车窗里探出头来,也朝她们挥手打招呼。 “嗨,艾姜!” 看见努尔米热,艾姜正要热情地朝她挥手,眨眼看到从前车上下来的安柏,艾姜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瞪向袁校宁,牙齿缝里挤出一点点声音问她:“你不是说带我出来玩吗?有阿迪拉和努尔米热他们也行,为什么还有安柏?” 小丫头嘿嘿傻笑着,脚步慢慢往后退,和艾姜保持了超过一臂远的距离,好确保自己不在她的攻击范围内,才敢出声讲话。 “说实话,姐你可别生气啊!阿迪拉和小米姐都不是我叫的,是安柏哥,这个团是他组的……” “那你不早说!”艾姜有点咬牙切齿,但还得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袁校宁头朝艾姜这边凑了凑,也小声问她:“我早说实话你还来吗?是安柏哥说你俩闹了点不愉快,让我先不要跟你说,怕你不来……” 小丫头说完又迅速地朝后跳了一步,生怕艾姜要打她。 艾姜正要再说她点什么,脚下的背包忽然被人拎起,她立即回头看,正和安柏的视线对上,他朝她勾唇笑笑,把几人的背包都拿到后备箱装好。 “好了,都上车吧,我们出发!” 安柏朝她们三个喊了一句,就向前车驾驶位走去拉车门。 “我们坐哪辆车?要跟小米姐一辆车吗?”阿迪拉突然小声问,她有点不想和艾山一辆车。 袁校宁下意识侧头看了看艾姜,见她没说话也没动,她也老实地原地没动。 安柏本来已经坐进车里了,见这三人还磨磨蹭蹭地没动,就又从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这姐妹三人道:“前车和后车都有两人的空位,选一辆上车,别耽误时间,我们中午要到巴楚吃午饭。” 闻言,艾姜二话没说,直奔后车拉开后排车门就坐了进去。 阿迪拉和袁校宁互看了一眼,一起上了安柏的车。 两辆车一起从喀什出发,经迎宾大道上了吐和高速,沿途经过当地的村庄,看到的依旧是泥土夯筑的房屋,艾姜忍不住和努尔米热感叹祖国各个地域建筑的巨大不同。 努尔米热告诉她,南疆地区属于温带大路性干旱气候,年平均降水量仅有60毫米,气候干旱炎热,而用泥土夯筑的房屋具有较好的隔热性,能够在干旱地区提供冬暖夏凉的环境,符合当地人们的居住需求,并且材料成本低也容易获得,这样的房屋结构结实耐用,不仅在古城里,南疆地区至今也还有许多百年老屋保存完好。 艾姜听完,总结说这种建筑方式充分反映了维吾尔族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早就成了维吾尔族文化的一部分了,就应该像古城一样被保护起来,成为西部地区璀璨历史文化的一部分。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后,车窗外出现了一片广袤的金色海洋,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艾姜的全部目光。 第48章 死亡之海 在金黄色的沙漠中,无边无际的黄沙像波浪一样层层起伏着,偶尔一阵秋风吹起,卷起点点细软的沙子,一起缠缠绵绵地飘向远处。 沙漠里的植被极端稀有,只在沙漠缘的凹地处可见几种稀稀疏疏的植被,艾姜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其中就有用来烤肉的红柳,还有东北河塘里随处可见的芦苇。 “这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坐在副驾驶的努尔米热兴奋地告诉艾姜,“是我们中国境内最大的沙漠了。” 努尔米热还告诉她,他们要去的巴楚县,就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西北边缘,北倚天山,南牵玉河,地处喀什噶尔河与叶尔羌河的下游平原。 眼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让艾姜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她让努尔米热就塔克拉玛干沙漠多讲点什么,努尔米热却笑着摇摇头,说自己只知道高中地理课学的那些,再讲不出更多了。 这时艾姜就忍不住想,如果袁校宁在她们这辆车上,没准她又能给她讲出一大堆关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故事。 心里正这么想着,艾山放在操作台上的对讲机却突然响起了沙沙的电流声。 随后袁校宁正在清嗓子的声音也从对讲机里传过来。 “各位哥哥姐姐大家好,接下来我来充当你们的临时讲解员,为你们讲解一下位于我们右手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说到这里,小丫头又清清嗓子,在对讲机里笑问:“此处大家是不是要给点掌声啊?” “对,掌声!” 对讲机里安柏的声音也作为背景音传过来,后车里的三人听到,都没忍住先笑了。 努尔米热就近拿过操作台上的对讲机,笑着朝对讲机说:“对,掌声来了,你听好啊!” 然后她按着对讲机递到艾姜面前,艾姜无语,但也只能无奈地拍了两下巴掌,然后催促袁校宁道:“要讲就快讲,就你事多。” 听了她的话,袁校宁在对讲机里咯咯笑出声,“我就知道姐你想听,那小袁导游就开讲啦!” “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新疆塔里木盆地中心,沙漠北为天山,西为帕米尔高原,南为昆仑山,东为罗布泊洼地,是中国境内最大的沙漠。 最早在中国的地理著作《禹贡》《山海经》,还有《大唐西域记》里都不乏对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记载,不过那个时候管沙漠叫流沙、大漠,还有瀚海。 直到20世纪才被称为塔克拉玛干,塔克拉,维吾尔族的祖先用来表达的是胡杨树,玛为波斯语里的巨大的意思,干可意为城镇、地方等。 所以塔克拉玛干也可意为,有很多胡杨树的地方。 当然据说塔克拉玛干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说是维吾尔族传说中因为被诅咒、淹没在沙漠之下的城市。 塔克拉玛干沙漠还有一个可怕的称呼,死亡之海,维吾尔语的意思是进去出不来,据说是因为瑞典的一个探险家带领他的探险队,进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后,几乎全军覆没,他侥幸爬出来,就把塔克拉玛干沙漠称为死亡之海。 关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形成还有一个传说,说很久以前,人们渴望能引来天山和昆仑山上的雪水来浇灌干旱的塔里木盆地。 一位善良的神仙有两件宝贝,一件是金斧子,另一件是金钥匙。 神仙被百姓诚意感动,把金斧子交给了哈萨克族人,劈开了阿尔泰山,引来了清澈的雪水;神仙还想把金钥匙交给维吾尔族人,让他们打开塔里木盆地的宝库,不料钥匙却被神仙的小女儿给弄丢了,从此盆地中央就成了塔克拉玛干沙漠。” 袁校宁讲完这些,艾姜听见对讲机里传来几声微不可查的掌声,连努尔米热都忍不住回头对她赞道:“艾姜,你这个妹妹了不得啊,我们新疆文旅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她是要毕业了吧?考不考虑留下来?” 说起这个,艾姜才想起来,关于袁校宁的去留问题,他们后来好像还没再聊过。 “目前还不好说,她自己本身想留吧,但是家里不同意。” 努尔米热点点头,“确实,很多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留在这边发展,嫌我们这里偏远,这也是这边一直缺少人才的原因。” 说起人才的问题,艾姜忽然问努尔米热和艾山:“你们都出去读过书,就没有想法留在外面工作吗?为什么还回来?” 努尔米热认真思考了下,然后笑笑说:“我没有想那么多,父母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让我考公就考公了。” 艾山在一旁开着车,一听她这话,也笑着插话说:“真看不出来,小米你还是对父母的话唯命是从的人。” 努尔米热听了不太认同,“也不是唯命是从吧,就是觉得在这件事上,父母的话也很有道理,我没理由不听啊。” “也是!”艾山附和。 “那艾山呢?”艾姜问,“你为什么回来?” 艾山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一瞬,才悠悠开口:“我回来的原因,可能说起来你们听着会觉得有点假大空,但我心里就真是这么想的,我想改变我们家乡医疗落后的现状,想让每个家乡人都生病有可医,不会因为医疗技术落后而耽误治疗的最佳时机。” 艾山的话落,车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这番话,给艾姜内心的触动很大。 戈壁滩沙漠风暴,满目荒凉萧条,是她刻板印象里对这片土地上穷山恶土的真实体现,但好像也正是因为这里环境恶劣,技术落后,才需要更多的人才来改变这里的这种境况。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思考,那么像那个人,以及安柏父母的行为,似乎都可以被理解了。 可人首先也都是自私的,艾姜一时也没办法站在那么高的高度,去看待和自己有关的事,但此刻她知道艾山的想法和行为都是值得被高度肯定的。 “艾山,你的话不是假大空,你在身体力行的实践着,如果有更多个像你一样的人加入进来,你的想法就会实现。” 第49章 骗人的鬼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后,安柏在对讲机里提醒,说前面几公里就是西克尔服务区,问大家要不要停车休息下,上个卫生间什么的。 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了,也确实需要解决下个人问题了,艾姜还没吭声,努尔米热就拿着对讲机说要。 几分钟后,两辆车先后驶进了服务区,几个女孩子下了车就直奔卫生间。 可能是周末,去巴楚看胡杨林的游客比较多,女卫生间里面排着几条长队。 她们几个分散在不同队伍里,等解决完了出来,艾姜就没有在卫生间里看见其他几个人了。 她洗了手出去,在门口也没有找到那三个人,倒是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安柏,手里还拎了一袋子东西。 安柏抬头也看见了她,两人对视了一眼,艾姜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准备往刚刚下车的地方走。 安柏两步跑到她前面拦住她,笑着问她:“喂,袁艾姜,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不理我了?” 艾姜嘴角扯出一丝礼貌的笑,“没有什么理不理的,咱俩想法不同,不是朋友,说话也多是话不投机,安总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说着她绕过他继续朝停车场走,安柏也跟上来。 “怎么就不是朋友了?你忘了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一起路边深夜谈心了?” 艾姜停下来,看着安柏声音里带着平淡和疏离,“安总,那是建立在你对我没有隐瞒,我们平等的基础上的。我以为我们在民宿露台上才刚认识,可很显然,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你只是一直隐瞒着没说,然后装作不认识和我相处,慢慢成为朋友,最终影响我的思想。” 听艾姜这么说,安柏也有点急了,“我承认,一开始隐瞒了老房子和我认识建设叔的事,是我有不对,但不是建设叔担心你会拒绝他的好意,才这么做的么,还有我并没有要左右你想法的意思,我知道每个人的思想都是独立的,即使我们是朋友,我也没资格要你怎么样,那天只是话赶话说到那了,我就说了我的看法,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不必在意我说了什么。” “算了吧,”艾姜转身继续朝前走,“只是各自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我不喜欢欺骗和隐瞒。” 艾姜话音还未落,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停车场。 本来下车时停在相邻车位上的两辆车,这会只有安柏的那一辆还在原地停着,旁边的车位空着,来时乘坐的艾山的车已经不知去向了。 艾姜惊得有些说不出来话,指指空着的车位,又看看安柏。 安柏明白,立即跟她解释:“哦,我刚才在卫生间外等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儿,你这一闹脾气,我就忘说了……” “谁闹脾气了?”艾姜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句。 安柏笑笑,又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临时有事要绕到巴楚县的英吾斯塘乡去一趟,大概要耽误三四个小时,他们几个想先去红海景区转转,就都跟艾山的车先走了。” 先走了? 艾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问安柏:“那我呢?” 安柏耸耸肩,笑说:“没办法,我们7个人就只开了两台车过来,他们5个先走了,你就只能委屈一下,跟我走一趟了。” 艾姜无语到极点,表面一声未吭,心里却在大骂袁校宁这个小骗子,骗她出来,又丢下她先跑了,居然连阿迪拉和努尔米热都没问一下她。 安柏给车解锁,自己先朝驾驶座走过去。 拉开车门后,看到艾姜还站在原地没动,就提醒她:“还不上车?跟我闹不愉快了,也没必要把自己丢在服务区里晒干吧?” 艾姜一想也是,就直接沉默着去拉后排车门。 “哎,袁艾姜!”安柏忽然叫住她,朝她扬了下眉,“坐前边!没人坐前边跟我说话,我开高速会犯困。” 艾姜:“……” 没办法,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艾姜还是关了后排车门,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安柏勾着唇角也跟着坐了进来,把手里提的购物袋放到艾姜腿上。 “服务区随便买的,饿了就垫垫肚子,到英吾斯塘乡比到巴楚县还要晚一个小时。” 本来艾姜看着突然放到腿上的东西,正要没好气地让他拿走,但听见安柏的话后,她瞬间没了脾气。 “哦”了一声,又把购物袋放到后排座椅上,声音很轻的问:“说什么?” 安柏正在扣安全带,没听清她说什么,就抬起头问她:“什么?” 艾姜就没好气地重复了一句:“你不是说开高速没人坐前边跟你说话,你会困嘛?我问你说点什么?” 安柏闻言笑起来,点点头,“嗯,确实是,说点什么都行!” “来的路上,罗琦也陪你说话了?”艾姜问。 她知道来时罗琦坐在他的副驾上,但罗琦这么闷的一个人,她才不信他能一路都陪他说话呢。 “哦,没有,”安柏发动汽车,看向艾姜答:“他比较沉默,不太喜欢讲话,你知道。” 是吧?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说什么不坐前面跟他说话会犯困,都是鬼话! 艾姜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人缩进椅背里靠着车门闭上眼睛。 至少还要坐两三个小时的车,她决定眯会儿。 “袁艾姜!”安柏在一旁叫她。 艾姜听见了,却没理。 安柏又叫了她一声,艾姜装死,不想回应他。 没一会儿,她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在慢慢朝她靠近,近到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是安柏一张放大了的侧脸,艾姜一顿,连呼吸都停滞了。 四目对上,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神情有些警惕地问安柏:“你干嘛?” 安柏一只手搭在她这侧地车窗上,整个上半身悬浮在她身前,也僵硬住没动。 “我……” “那个……安柏,你不是喜欢我吧?” 第50章 创业艰难 安柏刚出声,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艾姜就目光直视着他,平静地开口。 “我劝你最好不要喜欢我,因为我不会留下来,更不接受异地恋。” 也不会喜欢上他!艾姜在心里暗暗地说。 连同在上海的程栾她都把握不住,就更不敢相信远隔万里还能谈什么感情。 安柏听见她的话,起初是愣了一瞬,随即大笑着坐回驾驶位上。 他歪头看着艾姜,“诶,我说袁艾姜,你想什么呢?我刚叫你两遍,你都不应,你安全带没系,我是准备帮你系安全带!” 艾姜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就只会叫名字,不会把话说完整啊!我又不聋!” “不聋叫你你不吭声?” “不想理你!” 艾姜随手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安柏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将车驶出服务区。 车子在吐和高速上又行驶了一会儿后,车窗外出现了连片的彩色山峦。 艾姜靠在车窗上朝外看,觉得光看着不过瘾,又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看着手机里色彩斑斓的山岩石层和峡谷岭峰,艾姜不禁开始想念起袁校宁那个小丫头来了。 要是她在,她还可以问问她这山峦的名字,或者听她再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只可惜……这个讨厌的小丫头,就这么把她丢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艾姜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扫了眼一旁的安柏,见他正神情专注地开车,她便将视线重新落到车窗外的七彩山峦上,心中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神奇,山居然也可以是彩色的。 安柏趁着开车的空隙,顺着艾姜的视线扫了眼车窗外,告诉她:“这是伽师境内的七彩山,因为这里地质岩层分明,岩石所含的矿物质不同,山石呈现出七彩颜色而得名,当地也有民间传说说这里是彩虹落脚的地方。” 闻言艾姜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向安柏,唇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没想到你还知道的不少!” 安柏笑笑,目视前方开着车,“我哪知道,只是凑巧地听当地老乡说过。” “这边你经常来?”话题被打开,艾姜随意地问他。 安柏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漾起笑容,认真答她:“近两年跑的少了很多,都是平台的员工过来的多,前几年我自己经常在外面跑,周边郊县几乎都跑遍了。” 艾姜听了忍不住问:“创业挺不容易的吧?” 安柏不以为意,说创业哪有容易的,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辛苦点,挺挺就过来了。 “你名下那几个自媒体账号做起来容易?”安柏反问她。 想起自己这几年到处奔波,付出过多少艰辛,艾姜抿唇笑笑,也摇头:“你不是说创业哪有容易的嘛,想做点事都不容易,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什么都得靠自己,从零开始,不吃点苦头,怎么可能轻易到今天?” 既然聊到这里,艾姜也就和安柏说起了许多这些年她在外面工作的辛苦,遭受到的数不清的非议和委屈。 安柏听了,不禁感叹:“这么看来,你们女人要做成点什么,比我们还要不容易!” 艾姜偏头看看他,一时没作声。 安柏怕她又误会,连忙解释:“不是说你们能力不行,不够优秀,而是自古流传下来,给你们的枷锁太多,虽然现代社会妇女都解放了,但女人要做成点事,来自各方面的舆论和压力也确实太大。” 说到这里,安柏由衷地称赞她,“你能有现在的成绩,也确实是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你已经很棒了!” 艾姜无奈地笑了,“我一个人,谁都靠不上,我不努力又能怎么办?我也总得生活吧?” “就像这次,其实我心里很不情愿到喀什来做什么文旅项目,但迫于现实,我没办法,为了保住饭碗,我心里再抵触,我都得来。” “那现在呢?”安柏问她,“心里还是有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吗?” 安柏的问题让艾姜重新认真思考了一番,发现现在自己对这里确实没有来之前那么抗拒了,而且不管是重逢了儿时的朋友,还是认识的几个新朋友,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愉快,她内心里对这里的刻板印象也似乎在一点一点改变,连沿途的戈壁沙漠好像都变成了风景。 艾姜看着安柏笑笑,“现在,就也还好!” “也行,还好就是好的开始!” 车又开了没多久,安柏将车驶下高速,沿途开过了大半路途的国道,经过一段乡道,又转上省道,就这样经历过数不清的左转右转,在车开到目的地前,艾姜整个人已经眩晕的不行。 安柏见她好半天都没出声,在开车的间隙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缩在椅背里,双眼紧紧闭着,脸色发白。 他将车速降下来,小声叫着袁艾姜。 艾姜闭着眼轻“嗯”了声,面部表情都开始有点扭曲了。 “袁艾姜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 艾姜缓了一会儿没说话,等胃里那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稍稍缓解了点,才缓缓开口说话。 “我好像有点晕车了。”艾姜努力睁开眼,问安柏,“还有多久到?” 安柏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估算了下距离,“差不多还有十几分钟,要不要先停下来,你喝口水歇会?” 艾姜无力地朝安柏摆摆手,“十几分钟我能忍住,还是先到了再说吧。” 剩下的十几分钟路程,安柏一边开车,一边观察艾姜的状态,艾姜稍稍皱下眉,他都要问她一句:“要停车吗?” 等终于到达目的地,车停下来的时候,艾姜也终于忍不住第一时间冲下车,蹲在路边狂吐。 安柏拿了瓶水跟在她身后,想给她顺背,手伸出去未碰到人就又收回来,隔了一会儿,又递了水过去,歉意道:“不好意思袁艾姜,我没考虑到你会晕车。” 胃里被倒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跟着散了不少,艾姜接过安柏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站起身,转头朝安柏扯了个笑,脸色白的像纸。 “我说安柏,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第51章 援疆许弋 安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艾姜的脸色上了,并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所以等她话音落了,他才注意到她嘴唇的开合,是在跟他说话。 “什么?”他皱眉疑惑。 艾姜笑着摇摇头,“我说我严重怀疑你在报复我!这路七拐八拐的,人不晕才怪了!也难怪他们几个一听说你要来这,一个个都先逃跑了,只有我傻呵呵地跟你来。” 安柏无奈笑了,“怎么可能?我要早知道你会晕车,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留下跟我的车,不就是晚理我一天嘛,总比让你难受强。” 艾姜慢慢琢磨出安柏这话里的意味,立刻拿眼瞪他:“好你个安柏,我就说几个人,怎么最后偏偏把我剩下了呢?心思叵测!” 安柏就在一旁嘿嘿笑,没有回嘴。 一阵微风吹过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甜味。 艾姜这才想起打量了周围环境一眼,触目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枣林。 一排排枣树,绿的微黄的树叶里点缀着颗颗色泽红艳、果肉饱满的枣子。 有田间地头停放着农用三轮车,还有一辆新q拍照的越野车,车上没看见人影,大概都往枣林深处去了。 “你是不惜路途遥远,带我来看大枣挂在树上的?”艾姜朝安柏玩笑道。 安柏笑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她:“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艾姜点点头。 “那走?”安柏下巴朝枣林里扬了扬,“带你到红枣园里面看看?” “好啊。” 从前只吃过新疆的大枣,知道很甜,但进到枣园里,看着这些大红枣一颗颗挂在树上还是头一次。 路过一颗枝丫被压弯的厉害的枣树时,安柏伸手从枝上摘了几颗枣子,在自己黑色的冲锋衣袖子上蹭了蹭,递给艾姜。 艾姜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怔了一瞬,忘记了接。 “没事儿,我们这里的农副产品没有农药,可以直接吃!” 安柏自己咬了一颗红枣,手里的红枣又往艾姜面前递了递。 艾姜半信半疑地接过红枣,拿出一颗仔细看了看,安柏又说:“没事,干净着呢!” 艾姜白了她一眼,从兜里翻出纸巾又把枣子擦了一遍,咬了一颗,点点头:“很甜。” 安柏笑着又从枝上摘了一把,艾姜朝周边看了一眼,问他:“没看到枣园的主人,你就这么随便摘行吗?” 安柏闻言呵呵笑,让艾姜放心吃,可以管饱! 原来这枣园是乡里新来的挂职副乡长带头搞的红枣种植标准化生产技术的推广实验园,早就和安柏的贸易平台签订了产销合同,每年的收购价格都会超过市场平均价格。 “你能吃掉多少?”安柏笑着问艾姜,“就放心吧,我不会让老乡亏了的。” 有了安柏打包票,艾姜也就不担心了,就跟着他一路摘一路吃的到了枣园深处。 有几人人正站在一颗枣树下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安柏远远地就叫了一声“老许”。 一个一身老干部味道的年轻男人闻声转过头来,朝安柏挥了挥手。 “老安,你可终于来了!” 艾姜在安柏身边听见了,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她半捂着唇低声对安柏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你。” “也就他了!我们这么互相叫着习惯了,改不过来了。”安柏笑着朝艾姜这边微弯了身子,压着声音给她介绍道:“这是我读研究生时的室友,叫许弋,两年前从上海来援疆,现在挂职副乡长,是个周扒皮!这次临时叫我过来,估计是要专门帮老乡们扒我的皮的!” “啊?” 艾姜没理解安柏话里的意思,有些惊讶。 安柏给了她一个“等着看”的眼神,就笑呵呵地大步朝许弋过去。 “被你这么盼着,准没什么好事!”安柏人还没到跟前,就开始打趣许弋。 许弋哈哈笑:“看你说的!就我们俩这关系,我还能坑你怎么?” 安柏哼笑:“自从你当了这个挂职副乡长,你还少坑我了?” 许弋笑,注意到安柏身后的艾姜,仔细打量了她两眼,看向安柏疑惑着问:“这是……” 安柏唇角勾着浅笑。 许弋很快意会,看向艾姜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许弋,安柏研究生同学,上海人,来这里支援祖国西部发展建设的。” “好巧,我也从上海来。”艾姜笑着和他轻握了下手,也自我介绍:“我叫袁艾姜,文旅自媒体博主,也是来支援文旅宣传的。” “也是上海人?” “不,我东北人,在上海读书工作。” 许弋点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安柏,又看向艾姜,笑着低声道:“我们之前见过。” 艾姜睁大眼睛有些诧异,“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安柏闻声在一旁嗤笑一声,艾姜看他,他转头故作什么都没发生,和自己先前到的员工穆合塔尔说话。 许弋看见安柏这样也笑,给艾姜解惑:“就前几天,我在疆来疆往见过你一次。” 艾姜努力回想她前几天都是哪天去了疆来疆往,可怎么想前几天似乎也就去过那么一次,就是喝醉那次,可确实是没见过许弋这个人。 见艾姜皱眉苦思,许弋继续给她解惑:“那天,你和你的几个朋友都喝多了,有人给安柏打电话,他急急忙忙就拉着我赶去疆来疆往,连正事都没来得及谈,要知道,我去趟喀什市内可不容易。” 听许弋这么说,艾姜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她们几个喝醉了,可能是酒吧服务员见过她们和安柏一起,就通知了安柏,所以那天是面前的这个许弋,和安柏一起把她和袁校宁送回去的。 艾姜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可能服务员担心没法弄,就联系了安柏,那天给你添麻烦了。” “别介意,给我添麻烦的可不是你,”许弋笑笑,“是安柏。” 两个人的视线一起看向已经和自己员工认真讲话的安柏。 “那就谢谢你!”艾姜想起和安柏两人斗嘴那晚,忍不住笑了,“我也谢过他了。” 第52章 枣园丰收 许弋朝艾姜笑笑,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一旁枣园的主人,吾斯曼大叔正蹲在地上捡落在地上的枣子。 艾姜和许弋一起朝他走过去,吾斯曼大叔抬头看见,起身笑着打招呼,把手里的大枣直往艾姜手里塞。 “刚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姑娘你和许乡长一样都是从上海来的嘛?上海人好啊,来到这里帮我们,我代表乡亲们欢迎你!枣子,你随便吃嘛!” 艾姜连忙摆着手,笑着说:“我不是上海人,我只是在上海工作,”她什么都没做,不好意思受人这么热情的欢迎,“我来什么都没做,大叔你别这么客气!” 吾斯曼大叔却依旧热情的往她手上塞枣子,“不管做没做什么,只要你从上海来我们就欢迎,我们,”他比比自己,又指指许弋,“上海,我们是兄弟关系,亲如一家!” 许弋被吾斯曼大叔荒腔走板的普通话逗笑,看向艾姜:“我们维吾尔族同胞热情好客,你就收下,吃!” 艾姜无奈,笑着接下,吾斯曼大叔这才满意地裂开嘴笑。 “这就对了嘛!兄弟,同胞!” 许弋笑着和艾姜解释:“吾斯曼大叔没怎么读过书,之前不会讲普通话,前两年承包了这个实验枣园,我们俩经常在一起讨论枣树的管理,我说普通话,他讲维语,连手带脚地笔画下来,我能说两句维语,他也能讲几句走调的普通话了,你可别笑话啊。” 艾姜抿唇,“不会,你们这样,我觉得很好。” 几个人正笑着,安柏和他的员工穆合塔尔过来,问:“笑什么呢?” 见安柏过来,吾斯曼大叔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红枣递给安柏,用维语对他说:“安老板尝尝,今年的红枣,甜。” 安柏摆了下手,笑着用维语对吾斯曼大叔说了几句话。 吾斯曼大叔听了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点头。 艾姜好奇,看向安柏问他刚刚跟吾斯曼大叔在说什么。 安柏倾身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阿卡让我尝尝大枣,我说我过来的时候吃了一路了,今年的大枣确实是又大又甜,终端肯定也能销的好,让他就等着数钱吧!” “怪不得呢!”艾姜也替大叔开心,对安柏说,“对于老百姓来说,收货的季节是最值得开心的。” 安柏看着她笑笑,没作声。 吾斯曼大叔眨着眼望着枣树,又说了一堆艾姜听不懂的话。 艾姜偷偷拉了拉安柏的衣角,“他又说了什么?” 安柏看看吾斯曼大叔,对艾姜说:“阿卡说,感谢国家,感谢党,制定了好政策,让一群有知识有文化有技术的人来这里帮他们,如今改良技术后大枣高产,口感好,也卖上了好价钱,老百姓的腰包都渐渐鼓了起来,这放过去,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艾姜点点头,附和:“确实,国家和那么多人的劲儿都往一处使,什么都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她用双手大拇指对吾斯曼比了比,一字一顿地对他说:“越,来,越,好!” 吾斯曼大叔顿了一下,明白过来也朝艾姜伸出双手大拇指,还弯曲了两下。 是谢谢,艾姜看懂了,她不太自然地笑起来。 这时许弋突然和安柏说起了正事,“老安,你看这再过半个月左右大枣就要批量采摘了,你看今年这价格……” 安柏说:“今年红枣算是大丰收了,不止你这实验枣园产量又增加了,普通枣子也高产,按照往年的市场形势来说,往往丰收产量大的年份,价格也往往会跟着降一些……” “可安总绝对不是那种奸商!” 安柏的话都没说完,许弋就一脸笑嘻嘻及时出声打断他,“安总怎么舍得让老百姓少赚一分钱呢,安总是最理解老百姓疾苦的……” 话都快被许弋给说尽了,安柏气得咬牙冷笑,朝许弋一扬手,打断他:“得得,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有话就直说!” 许弋继续陪笑脸:“安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签了购销合同的枣农再降价的,而且今年的大枣质量这么好,多少得提点儿了是不是?” 呵,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安柏没接许弋的话,回头看看艾姜,低声说:“看吧,我刚才没说错吧,现代周扒皮,合着在这儿等着给我扒一层皮呢!” 艾姜捂唇轻笑,小声问:“那你怎么办,会不会赔的很厉害?” 安柏在心中盘算了一下,“那倒不至于,最多搞不好这一季白忙活了!” “那你就做做好事?”艾姜小声建议,“枣农也不容易,反正你也说了,虱子多了不咬手!” 听了她的话,安柏“嘿”了一声,艾姜低笑。 安柏忽然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合着你拿我口袋里的钱援疆呢?” 艾姜立马后退一步,掩唇看着安柏笑,“那你干不干?” 安柏无奈点着头,“干干,叫你老说我抠门,小气,这回也让你看看安总大气的时候!” 艾姜笑,安柏转回身看向许弋,直接笑骂他“周扒皮”,“老许啊,我都穷得叮当乱响了,你还给我挖坑,你可真行啊你!” “你走仕途,不经商都浪费了!” 许弋哈哈笑,“经商有你就行了!” 安柏开始连自己都骂:“我算个屁经商的,这生意越做赔的越多,惨啊!哎老许,我跟你说,我公司赚不到钱,我就没钱,欠你那二十万我可还不上啊!” 他去年开疆来疆往的时候,资金周转不开,手里缺钱,是许弋二话不说,把自己从大学勤工俭学起攒下的二十万拿给他。 见安柏开始哭穷,许弋也笑骂他:“你别跟我这哭穷,你还穷?咱俩到底谁是周扒皮?” “我一心为公,为老百姓,好不容易攒下这点工资,你却打算坑我的血汗钱……”许弋扶额卖惨。 “你少来,谁赚的不是血汗钱来着?”安柏也毫不留情怼他。 “你上海那边虽然不参与管理了,但每年多少不也得分点儿,怎么也比我这点死工资多多了吧?我可听老陆说了,那边都准备一轮融资了。” 第53章 安总大气 “那边儿?那边每年分的不够我填这边儿窟窿的!”安柏直摇头,“你知道当初我在那边靠技术管理和他们几个占股持平,但我退出管理了,哪还好意思多占了?” 他这么说许弋就懂了,拍了拍安柏的肩膀说:“再坚持坚持,你也快熬出头了!” 安柏看着他笑,“快了,如果不出意外,年后我平台就不是亏损状态了,我也终于可以直起腰了。” “这几年一直都在铺摊子,越铺越大,不见利润,也越来越吃力,好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你行!越来越好了!”许弋又拍拍他,脸上都是得逞的笑,“那就这么说好了啊,价格上浮这些!” 他朝安柏比了个手势。 安柏无奈,苦笑着点头,“行,下周让你们办事员和我们穆合塔尔一起商量着出个补充协议,我们签了。” 许弋点头朝安柏比了个“ok”的手势,这事就这么谈好了,他还不忘再给安柏戴个高帽子:“安总大气!就冲你这大气劲儿,你干啥能不成啊!” 有艾姜在一旁,安柏这顶高帽子戴的舒坦,浅笑道:“你少来!还有什么事一次说清楚!” 许弋哈哈笑,说:“还是你了解我!” “一起住了好几年,我还能不知道你?” 许弋慢慢收了笑,正经起来,问安柏:“你看还有不少农户之前是销给别的渠道,没跟你签合同的,你看今年产量高,没签合同的那些,如果有剩余,能不能也按这个价格再带点?” 怕安柏找借口拒绝,他连忙又说:“保证都是一个品种,其他的不好的不要你带,我肯定不能真坑你。” 安柏无奈,用手指点点他,长叹一声:“行,到时候看情况,能带的尽量带吧!” 许弋感激地捏了捏安柏的肩膀,“那我替乡亲谢谢你了,你可帮了我和乡亲们大忙了!老百姓收入高了,今年年底我的述职报告也会好做很多。” 安柏笑笑:“行,这是你援疆最后一年了,做出点亮眼的成绩,回去上海八成就能往上走一走了。” “但愿吧!”许弋也笑,对于他的工作性质来说,这也许就是他最高的期待了。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把我们南疆的特产一下都销出去。”安柏感慨着说。 “你一定可以。”许弋给他打气。 安柏点头,“明年收购量应该就会加大很多,年后我准备大力拓展海外市场了,到时候你的这些农产品不止能销到全国,还可以走向世界了。” “对了,你们乡里要不要搞个红枣加工厂,深度加工处理一下,产品分出等级,按级定品定价,应对以后出口也好有个准备。”安柏对许弋建议道。 许弋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找机会班子开会的时候,我提上去讨论一下。” 二人工作聊完,准备离开时,吾斯曼大叔想请他们去家里吃饭,被安柏和许弋委婉拒绝了。 许弋是因为工作原因习惯了,不吃不占老百姓一分一毫,安柏则是也不愿意给吾斯曼大叔一家添麻烦。 从枣园出去,许弋指挥着安柏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车,到了乡里的一家饭店,说是为了感谢安柏大气,没有让他的工作难做。 安柏一听许弋要请客,就嚷着只吃贵的不选对的。 点餐的时候,专挑贵的点了几道菜,点完了还嫌不过瘾,说乡里的饭菜价格太低,便宜了许弋了。 许弋无奈,笑问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艾姜,安柏这人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又不是他不愿意花钱,实在是乡里就是这个条件了。 艾姜抿唇笑笑,没说什么。 刚刚又坐了一段路的车,她这会胃里又觉得隐隐的难受,头疼。 所以饭菜上来的时候,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被安柏看出来,他倾过身来低声问她:“还晕车不舒服呢?” 艾姜轻轻摇了下头,“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吃你们的。” 安柏看看她的脸色,没说什么,和许弋小声说了句话,起身走了。 期间许弋和木合塔尔在聊工作,艾姜就静静坐在另一边。 过了十几分钟后,安柏才回来,手里端着一碗面放到艾姜面前。 “吃点面吧,清汤的,不腻!”安柏笑笑,“厨房师傅不知道怎么弄,怕弄不好,所以是我做的,可能不好吃,你先凑合吃点。” 艾姜看着安柏,他朝她扬了下下巴,示意她尝尝。 艾姜没法拒绝,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只是简单的清汤面配了几颗蔬菜,另加一个荷包蛋,却出奇地让艾姜有了食欲。 她抬头看向安柏,他也正盯着她看,神情似乎还带着一点紧张。 艾姜朝他笑笑,说不错,安柏笑得唇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桌上被当做空气的另外两个人起初是看着两人发怔,后来相互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地抿唇笑而不语。 到这会儿实在憋不住笑出声了,安柏才转过头去看两人。 许弋实在憋不住了才笑着摆摆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小声对安柏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真的!你继续,继续把我俩当空气就行!” 说完这两人一起哈哈笑。 艾姜也被这笑声吸引地抬头朝他们这边看,有点不明所以。 安柏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我们聊到点好笑的事,你继续吃。” 见艾姜没再注意他们了,安柏才拿眼瞪向两人。 老板都是这个表情了,穆合塔尔自然是不敢再放肆,只能及时收了笑,神情严肃了起来。 只有许弋,还乐不可支地看他。 “你们俩吃好了?”安柏冷着嗓音小声问。 穆合塔尔点头,许弋只是笑,没作声。 安柏也不管他到底吃没吃好了,开始赶人:"吃好了,你带穆合塔尔去把合同的事情交代一下。" 许弋无奈,笑着起身,贴在他耳边说:“行,我给你腾地方,祝你好运!” 第54章 美人激将 和穆合塔尔一起走出去几步,许弋又返回来问安柏和艾姜:“一会儿饭后你们怎么安排的?” 要是他们两个今天不打算走的话,他一会儿去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宿问题。 安柏没马上回答他,看向艾姜问:“待会儿我们怎么办,是去跟他们几个汇合,还是在这边休息一天,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好。” 艾姜想了想,对安柏说:“还是过去跟他们汇合吧,袁校宁和阿迪拉的背包还在你车上,我们两个不过去的话,她们俩会不方便。” 安柏认同地点点头,但还是有点担心,轻声问艾姜:“那你能挺得住吗,从这去红海景区大概还要将近两个小时车程,你不是晕车了么?” “我没事,这会儿好一点了,我吃完面,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出发,估计问题不大。” “好吧,那听你的!” 安柏跟许弋说他们饭后要赶去红海景区和几个朋友汇合,还邀请许弋一起去玩一天,反正周末他也没什么工作要做了,劳逸结合一下。 许弋想想也是,就答应了一起去放松一下。 这两个人离开后,艾姜继续吃着清汤面,安柏也没再继续吃东西了,就坐在一旁看着艾姜。 艾姜偶然间抬起头来,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她一怔,心脏也跟着猛缩了下,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她很快收回视线,低着头继续吃面,好一会儿她突然笑着出声,眼睛却飘浮着不敢直接看安柏。 “安柏,你真不是喜欢上我了?”声音里都是玩笑的语气。 好半天没有听见安柏的回应,艾姜才把视线落向安柏。 他正直直地盯着她看,唇角挂着些散漫的笑意,片刻后给了她一个“问废话,懒得说,你自己猜”的眼神。 艾姜一颗心落回胸腔里,她呵呵笑,有些轻松地说:“不是就好……不过,安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爸的关系吗?” 艾姜弯了弯唇,想起了以前的程栾,说:“除了男朋友以外的男性对我好,我还有点不适应。” 说完,为了缓解尴尬,她又干笑了两声。 安柏懂了她的意思,也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于是就开着玩笑说:“那你得试着适应一下喽,只要你在疆遇住一天,哥都得照顾你,对你好点,你可是我房东老板。” 艾姜怔了一瞬,笑起来,也调侃起安柏:“算了吧,把你的好留给别人吧,我可受不起,你那些爱慕者还不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别人不说,首先帕夏就不会给我好脸色了,我可不想就住这么段时间,还要被人记恨!” 安柏摇头失笑,无奈:“帕夏就是个小孩儿。” 等许弋交代完工作返回后,三人两车一同出发。 上高速前路过一家药店,安柏停车进去一会儿,回来后把一盒晕车贴递给艾姜,让她贴上,说是药店店员说这个效果很好,可以防止晕车。 艾姜跟他道了谢,按照说明在耳后贴了两贴,然后没一会儿就歪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车正在高速口排队等待出去。 “要到了?” 艾姜坐直身体,有什么东西从胸前滑落,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安柏的黑色冲锋衣。 “嗯快了,出去再开个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排队的空隙里,安柏侧头看向她,“怎么样,没有晕车了吧?” 这会儿安柏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手臂正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嗯。”艾姜低应了一声,把安柏的冲锋衣拿起折了一折,递给他:“谢谢,快晚上了,一会儿下车气温低,你先穿上吧。” 安柏接过穿好,车子驶出高速出口,又开了十分钟,到了红海景区入口。 景区内不让私家车进入,两台车被停进停车场后,几人下车拿上背包,乘坐景区的观光车前往金胡杨岛办理入住。 小木屋是安柏来之前就定好的,两人一间,艾姜自然是和袁校宁住一间。 她进屋的时候,袁校宁不在,但床头还放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艾姜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小丫头听说她到了,明显很兴奋,告诉她他们几个人正在参加一个啤酒比赛,说拿了第一名,明天可以提供免费露营地点和食材进行户外野餐,让她和安柏赶紧过去。 艾姜无奈,怕她不在,小丫头又不自量力喝多了,就立即联系了安柏,和许弋三人一起赶过去。 到比赛现场,围观的人很多,气氛火热。 三人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在人群前面正蹦跶着的袁校宁。 艾姜在安柏和许弋的帮助下,费力地挤过人群,到袁校宁跟前才看到一旁的阿迪拉。 看见艾姜,袁校宁兴奋地拉着她手臂继续蹦跶:“姐你可算来了,你快看快看,这一轮我们要赢了!” 刚来的三人顺着袁校宁指的方向过去,木头搭制的简易台子上,艾山和罗琦,以及努尔米热一人举着一瓶乌苏正微仰着头狂喝,每个人面前的桌上都摆着数量不一的空酒瓶。 见艾山也在台上,安柏有些意外,笑着打趣:“想不到艾山平时斯斯文文的,喝起酒来也挺凶啊!” 说着他看向袁校宁和阿迪拉,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让他上去的,我记得他一般可是不喝酒的。” 听他这样问,袁校宁先没忍住笑起来。 “本来开始讨论让谁去的时候,艾山哥是不想去的,但阿迪拉姐姐说,他长个小白脸样,一看酒量就不行,就别让他上了,她去。” “然后艾山哥就脸色铁青着一言不发地上去了。” 安柏听后也没忍住笑了,看看阿迪拉说:“原来是美人激将法!” 阿迪拉哼笑一声,视线依旧落在台上。 比赛时间接近结束的时候,努尔米热手上的酒瓶空了,她很快放下又拿了一瓶新的。 许弋是这会儿功夫才看清台上女人的长相,突然“呵”了一声笑出声。 “这姑娘又喝上了!” 第55章 记性不错 许弋这一声,直接吸引了艾姜和安柏的注意力,两人一起看向他。 许弋无奈笑笑,用手臂拱拱安柏,问他:“还记得上次我们俩一起,这几个姑娘喝醉了吗?” 安柏下意识侧头看了艾姜一眼,嘴角擎着点儿笑意,对许弋点点头,“记得!那天你跟我一起去疆来疆往的!” “嗐,”许弋无奈摇头,“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想起来你还欠我个人情呢!” 安柏一听“嘿”了一声,歪头看许弋,脸上挂上一个颇无语的笑:“这怎么突然就扯出我又欠你人情了,你的人情是那么好欠的?我可不敢随便欠!” “你不记得了?”许弋靠近他,朝台上一扬下巴,“就台上那姑娘,那天喝的迷迷糊糊的,结了账就从疆来疆往往出跑,你让我跟出去看看。” 安柏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点点头,问:“然后呢?” 许弋接着道:“然后我跟出去,这姑娘蹲外边狂吐呢!我过去问她没事吧,她拿看色狼一样的眼神看我,然后没理我人又回去了。” “你交代我看着,我就一直跟着她,回去疆来疆往,看你们人都走了,她也摇摇晃晃走了。” “我看她那样,不太放心,别真出什么事,我没法跟你这个朋友交代。” 许弋说着,又无奈地拿眼瞪安柏一眼。 “我就跟着她,看着她出了东门,站马路边鼓捣手机,没一会儿就坐地上不动了,我看了一会儿,半夜三更的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事儿啊,我就过去把她扶起来,到我车上,她可能迷迷糊糊把我当网约车司机了,上车闭上眼睛就睡,我叫了她几次,才勉强问出她家地址。” “然后你给人送家去了?”安柏笑着拍了拍他,“行,你送人姑娘一趟,就当做好事积福报了,搞不好明年回去连升三级。” 许弋把安柏的手挥开:“得,你可别贫了!我要是能顺利地把人送回去,我就不跟你提这事了。关键是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许弋又跟安柏诉苦说,车开到中途的时候,这姑娘又醒了,然后就开始话痨模式。 人坐在车后排,手扒着许弋的肩膀,歪头靠近他,朝他颈窝吹气,还直说:“小哥哥,你长的真挺帅的,为什么开网约车呀?” “要不你别开网约车了,跟着姐姐混吧,姐姐养你,姐姐愿意,看见你这张帅脸我高兴。” 说到这里,一直是斯文老干部形象的许弋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cao,安柏,我堂堂一乡镇挂职干部,在她那就沦落到需要人包养了!” 安柏听了,没忍住笑出声,连在一旁听声的艾姜都没忍住捂唇也跟着笑。 虽然知道努尔米热人性格直率,但艾姜还真是没想到,喝醉了的小米居然这么勇猛,这从许弋口里出来的版本,和她自己跟她们说的,可太不一样了。 “那你当时什么反应?”安柏有点幸灾乐祸地问许弋。 许弋长叹一口气,“我还能什么反应?我一人民公仆还能和她一个喝醉酒的小女子计较吗?我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了,什么都没说继续把她送回家。” “结果呢,谁能想到,她坑的地方在后头呢!” 许弋告诉安柏,他车快开到她家小区外的时候,努尔米热忍不住打着酒嗝又要吐,吓得他一边开车,一边回头叮嘱她要忍住,告诉她马上就到了。 可没想到他前一秒停了车,她后一秒就吐他车上了。 “我当时都傻了!”许弋说,“然后人姑娘倒好,不急不躁地开始翻包,掏出三百块钱塞我胸口,然后从容的下车走了。” 许弋再提起这事来还是有点来气,“我半夜三更在市内转圈找洗车店,等处理完,天都快亮了,我还得着急忙慌赶回去开党组会,差点没给我熬猝死了!” 安柏哈哈笑,说:“少来!平时也没见你少熬了!” 许弋拿眼翻他,随口打趣道:“你这交的什么朋友!” 安柏继续幸灾乐祸:“和你一样的朋友!” 许弋正无语,艾姜在一旁悠悠接道:“她是我朋友……可能那天她真喝太多了,她平时人很好的,真的!她也是体制内工作的。” 艾姜试图帮努尔米热挽回形象,但许弋不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 台下众人突然欢呼起来,身边的袁校宁也在高声嚎叫,艾姜下意识捂住耳朵,抬眼看台上,是罗琦胜出,怪不得呢。 没一会儿台上三人回来,安柏用拳砸罗琦肩膀,“行啊你!” 罗琦脸颊微红,笑而不语。 努尔米热看见艾姜,有点兴奋地抱住她,“艾姜你终于过来了,我还以为安柏那家伙把你拐卖了呢!” “怕我被拐卖,你们还把我一个人丢下!”艾姜终于找到机会,一定要痛斥一下这三个不讲道义的女人,“你们三个叛徒,一个一个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安柏在一旁插话对努尔米热玩笑道:“小米,人我好好带回来了,你可别随便污蔑人!不过,我倒要跟你算算帐呢,你把我哥们都快弄出心理阴影了!人家可还是国民黄花草呢,哪禁得住你这么造啊,要是以后恐女了,你可得负责任!” “哈?”突然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努尔米热震惊地立马松开艾姜,看向安柏一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你哥们?安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安柏伸手揽上许弋肩头,问努尔米热:“来,你看看他有没有觉得眼熟?” 努尔米热疑惑地把视线移到许弋身上,好一会儿她突然张大嘴巴,一根食指指向许弋吃惊道:“是你?” 许弋皮笑肉不笑,“还能一下认出来,记性不错!” 努尔米热:“……” 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在这人车里说的那些荒唐话,做的荒唐事,她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这会儿她只能装傻呵呵笑,努力表现出自己的端庄大气。 于是她先朝许弋伸出一只手打招呼:“哈哈,安柏朋友是吧?我是安柏高中同学,努尔米热·米提吾拉,幸会!” 第56章 比赛获胜 许弋没动,只是盯着努尔米热看。 一旁安柏看热闹似地轻推了许弋一把,许弋才伸手和努尔米热的轻轻触了一下,“许弋。” 努尔米热又尴尬的笑笑,正不知道接下来还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台上主持人宣布初赛最后一轮即将开始。 袁校宁和阿迪拉一起撺掇安柏上去试一试,这样他们夺冠的概率又会大一点。 安柏也没推脱,大大方方上台去,还拐上了许弋。 令努尔米热尴尬的人短暂离开,她终于手捂着胸口长出了口气。 艾姜瞥见她这样,用手肘拱拱她,低声道:“你那晚这么猛呢?跟我们讲的都不抵你行为的三分之一呢!听说你还要包养许弋……” 艾姜话还没说完,努尔米热就抬手堵住了她嘴巴,懊恼极了:“你别说了,我就是喝多了,看他长得不错,头脑一热,见色起意……” 她手无力地垂下来,“本以为就是个网约车司机,喀什那么大,不会再见了,撩就撩了,我也就痛快痛快嘴,也没真干什么,但谁想到他竟是安柏的朋友,居然还能再见,真是尴尬死了!” 旁边的袁校宁和阿迪拉闻声也凑过来,问谁让她尴尬死了。 艾姜朝台上的许弋扬扬下巴,两人更是好奇,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姜表示说来话长,晚上回去再跟她们细说,然后三人一起看着努尔米热坏笑。 台上比赛情况激烈,台下气氛热闹。 艾姜在欢呼不止的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安柏,他仰起头喝酒的时候,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急速上下滑动,有点性感,好像还有一点……迷人? 脑子里突然晃过这个词后,艾姜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来形容安柏。 她眨眨眼,把视线从安柏身上移开。 随着周围人群的欢呼声达到顶点,这一轮比赛也结束,毫无意外,是安柏胜出。 当他近距离重新出现在艾姜眼前时,他朝她挤挤眼睛,问她:“袁艾姜,我棒吗?” 艾姜抬眼,盯着他还沾着些许酒液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唇怔了一瞬,随即立即撇开视线,轻勾着唇角无奈应付他道:“还行。” “就还行?”安柏笑着调侃起她来,“比起你,那不是强百套了?” 艾姜正要拿纸巾递给他擦嘴,听见他的话,她动作一下停住,抬眼瞪他。 安柏眉眼含着笑意,自己拿过纸巾,顺便还给了许弋一张,才笑嘻嘻问她:“是给我的吧?” 艾姜没好气,“是,快擦擦吧你!” 安柏边看着她,边笑,拿纸巾抹了两下唇。 艾姜撇开视线不看他,口中嘀咕道:“想不到你还挺能喝!” “我啊,现在还行!” 似乎是酒劲上来感觉热了,安柏拉开冲锋衣拉链,衣襟敞开,单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 “我以前也不行,前几年刚开始创业,什么都得自己来,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每日优选,我还得拓展其他渠道,跑渠道就免不了一些酒桌文化,生生练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果然做什么都不容易,成功背后往往都掩藏着数不清的艰辛,只是外人看不到。 天色暗下来,决赛开始前,安柏把冲锋衣脱下来塞艾姜怀里,让她帮拿着,还说:“你要是冷了就穿上,等着,我们拿了第一,明天请你们烧烤野餐。” 艾姜“切”了一声,“拿不了第一你就不请了?” “不请!”安柏故作为难,“太贵!我穷啊,一身债,请不起啊!你太能吃了!” 请不起你还叫大家出来玩? 怪会哭穷的! 艾姜抬脚想踹他,他动作灵活地后跳一步,躲开了。 艾姜骂他:“抠门,小气鬼!” 安柏也不在意,朝她挑了挑眉毛,哈哈笑着上去比赛了。 决赛规则不一样,没有时间限制,但不能停下来,谁能喝到最后不放弃就谁赢。 安柏不紧不慢地喝,罗琦倒显得有些激进,经过一番漫长的较量后,其他四人全都放弃,只留安柏和罗琦两人。 安柏瞄到罗琦依旧猛灌的架势,觉得有点不太对,他们两个又用不着非得争出谁胜谁负,安柏选择放弃。 当主持人宣布罗琦获胜时,他还在不停地给自己灌酒。 安柏见状招呼了艾山上去,一起把罗琦给弄了下去。 可罗琦喝的太多了,走起路来飘的厉害,人也开始意识不清起来。 艾山和安柏一起把他架到一旁人少宽敞的空地上,几人都围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艾山大致检查了一下罗琦的情况,只说可能是饮酒过量,先扶回房间休息,观察一下情况,最好准备些应急药品,不行就输液。 据说在这个场地后面马上就有一场篝火舞会,不想扫了众人出来玩的兴致,安柏决定和艾山一起先把罗琦送回去。 但许弋说,他认识景区领导,刚打了电话问了应急药品的事,景区有准备,他和艾山一起,顺便去拿药。 就这样两人乘坐景区电瓶车,将罗琦带回去了。 本来是凑热闹高兴的事,没想到罗琦竟然会把自己给喝倒了。 一时间几人情绪都有点低下来,阿迪拉轻声嘀咕着:“一个比赛而已,就是娱乐嘛,怎么罗琦就把自己给喝倒了?” 艾姜和努尔米热都没出声,也觉得奇怪。 “他可能是有心事吧,一喝酒就勾起伤心事,控制不住自己了。”安柏突然出声道。 艾姜侧过头来看向安柏,顺手把他的外套递给他,“穿上吧,这边早晚温差大,你又喝了那么多酒,待会风一吹酒劲儿上头,你别也倒下去!” 明明是句关心他的话,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安柏无奈笑着接过,说她:“袁艾姜你盼我点儿好行不行?” 艾姜也没忍住笑了,几人又聊起罗琦,安柏才说起认识罗琦的经过。 原来在疆来疆往刚开业不久,店里的驻唱歌手不是固定的,是安柏和几个兼职歌手约定好驻唱时间,提前排好时间段的。 但有一天晚上开场的那个歌手在赶过来的途中被车撞了,没法及时过来,临时找不到其他歌手顶上,安柏在吧台和那个调酒师合伙人商量怎么办,正好被坐在吧台前一个人喝酒的罗琦听见,他那会儿已经喝的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人都有点打晃,抓起自己脚边的吉他跟安柏说:“找不到人?我来!” 第57章 痴情罗琦 当时安柏还怀疑,他都喝成那样了,上台唱歌到底行不行,但也实在没别的人了,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把人扶上去,在高脚凳上坐,还不放心地问罗琦到底行不行,不行也别勉强。 但罗琦只是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安柏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台,就站在一边全程看着他,怕他有什么突发情况,他好及时上去把他弄下来。 可没想到罗琦一开嗓,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他一曲罗大佑的《你的样子》,唱哭了全场客人,也包括安柏这个老板。 后来安柏给他钱,他不要,安柏无奈只能免了他的酒钱。 两人聊了一阵,安柏请他来疆来疆往做长期驻唱歌手,罗琦没答应,说自己是出来散心采风的,不一定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安柏让他留一天唱一天,他按天给他结账。 罗琦实在推脱不了,只能答应如果他没去其他地方,有空就过来帮疆来疆往唱。 就这样,罗琦在疆来疆往唱了将近一个月,帮安柏吸引了不少客人来。 那段时间,每天罗琦唱完歌,安柏都会邀他小酌几口,两人聊聊天,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罗琦也跟安柏吐露了自己的郁郁不得志,以及女朋友对他越来越多的不谅解和鄙夷,说这都令他苦恼,对于自己的梦想和相处多年的女友,他难以取舍,都不愿意轻易放弃,但现实又很无情,他整个人那段时间都陷入纠结中,不想面对才躲到喀什来。 那时安柏安慰了他很多,但没什么效果。 一个月后,罗琦从其他朋友处得知女朋友正在到处发了疯一样的找他,他决定要回去勇敢面对。 走之前,他告诉安柏,是古城治愈了他,让他的心能安静下来,想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给了他回去面对现实的勇气。 如果处理好了一切,他和女朋友也没有分开,有机会他还会再回来,带着女朋友一起。 可没想到将近一年过去了,9月时,安柏真在疆来疆往重新看见了他,只是他还是孤身一人,安柏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什么都没问,只是给他安排了住处,疆来疆往那边也让他想唱就去唱,不想唱就到处去走走,玩玩。 所以这次安柏组织大家出来玩,也顺便叫上了罗琦,想着人多热闹,多少也能让罗琦的心情好一点。 “那他是被女朋友甩了,失恋才这样的?”阿迪拉听完突然问道。 安柏微点了下头,“可能是吧,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艾姜听完却觉得有些唏嘘,当今社会上虽然男女平等,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工了,但在事业上男人一直没有什么作为,尤其是还被女人压了一头的,往往就会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再好的感情也会变得分崩离析。 艾姜记得她初中读名著《简爱》里就有这样一句话:“爱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息。因为过强的对手让人疲惫,太弱的对手令人厌倦。” 她一直坚信,好的爱情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 所以这几年她拼命的努力提高自己,却没想到一不留神用力过猛,让程栾对她产生了疲倦,到别人那里找了慰藉。 “人活着就是很难,太强或太弱都不行,”艾姜突然感慨道,“谁能告诉我们,怎么才能掌握这个度?” 安柏笑笑,认真答她:“你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但有的人一辈子也可能无解,没有确切答案,就只能顺其自然,随着自己的心走,如果因为没找到这个度而失去些什么,那就是它本就不属于你,就随它去好了。” “同理,这样的人也非良人,潇洒放手就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安柏话落,艾姜歪头看他,他头微垂着,视线落在地面。 艾姜总觉得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似的。 可他又没指名道姓,也没在看着她,她找不到他这番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证据,但不妨碍她听懂了。 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这个道理呢,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到这里,艾姜觉得自己算是真的从心里把程栾放下了。 “想不到,罗琦还是个这么痴情的人!”阿迪拉感叹,“要是我被人甩了,我才不会为这个人折磨自己呢,我该吃吃该喝喝,我就要活的更好,站到更高的地方给他看,让他追悔莫及!” “对!”努尔米热也附和,“就应该这样!” 两个人义愤完,努尔米热还是感叹了一句,“现如今,像罗琦这样痴情的男人可不多了!” “谁说的?”安柏听了不服,连忙反驳。 努尔米热笑得不行,打趣他:“你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还谈什么痴情?你还是先谈个女朋友再说吧!” 安柏被堵的一时说不出话,艾姜和阿迪拉没忍住靠在一边偷笑。 刚刚进行啤酒比赛的木台子上,突然传来了有节奏的纳格拉鼓的鼓点声。 几人一起朝人群中望去,见众人围着的中心已经燃起一堆篝火,火焰窜出老高,人们围着篝火嬉笑。 很快有唢呐声也响起,配合着纳格拉鼓奏起具有极强节奏感的音乐来,离篝火最近的几个穿着传统维族服饰的年轻男女,开始绕着火堆转着圈兴奋地跳起舞来。 外围人群受气氛感染,也逐渐有样学样的跟着围成一圈圈跳起来。 “他们在跳萨玛舞!”努尔米热惊呼道,一手一个,拉着艾姜和阿迪拉也朝人群凑过去,“走,我们也去跳舞!” 艾姜被努尔米热一路扯着跑到了篝火跟前,可她再要拉着她进去跳舞,她说什么也都不肯,只说她不会。 努尔米热拿她没办法,只好说让她现在外围看一会儿,就拉着阿迪拉欢快地加入跳萨玛舞的阵营了。 人们说新疆儿女天生就能歌善舞,艾姜这会看着努尔米热和阿迪拉在人群中舞动起来像两只精灵一样,深深觉得人们说的话一点都不假。 第58章 大跳萨玛 艾姜正看着人群中跳的起劲儿的两人笑,安柏慢悠悠的跟过来,立到艾姜身边。 她余光注意到,侧过头去看他。 安柏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很悠闲的样子,轻声问她:“她们两个都去跳舞了,你怎么不去?” 艾姜转回视线,继续看着人群里笑闹着跳舞的两人,轻声说:“我跳不好,也不想跳。” 安柏没说什么,只是问他:“那你知道他们跳的是什么舞吗?” “干嘛?考我啊?”艾姜转过头看着安柏笑,“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呢?” 安柏未置可否,只对她扬了下眉,“那你说说!” 艾姜视线落向舞动的人群,记忆好像一下就穿梭回了许多年前,一家人拉着小小的她,跟随人群一圈圈舞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这是萨玛舞,”艾姜脸上慢慢浮现起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是一种起源于喀什的传统民间舞蹈,每年在古尔邦节和肉孜节期间,在大寺门前的广场上,人们都会围成一圈又一圈大小不一的圆圈布满广场,一起跳起萨玛舞欢庆节日。” 她看看安柏,说:“我小时候家人每年都会带上我,虽然我跳不好,但就是很喜欢这种热闹欢腾的气氛。” “巧了,我也喜欢!自从我家搬来古城以后,每年节日只要我在家,也都会大寺前面去跳上一阵儿。” 说到这儿,安柏忽然看向艾姜,有些惋惜道:“可惜都没遇到过你,不然那时你跳不好,我可以教你,我萨玛舞跳的可好了!” “神经!”艾姜觉得这人是犯傻了,“你没听艾力达尔说吗,你搬来时,我都已经离开回东北了,怎么遇到?” 安柏没说话,只是怔怔盯着艾姜看了一会儿,也笑了。 “你知道萨玛舞的起源吗?” 好一会儿后,安柏忽然问艾姜,艾姜迷茫地摇摇头。 “萨玛舞是由古代萨满活动演化过来,后来与维吾尔族著名的“十二木卡姆”中的乐曲结合,逐渐发展成了今天这种歌舞形势,在2011年已经被国务院列入第三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萨玛一词是阿拉伯语,意味苍穹、天河。有史料记载,最早从隋朝时期就有了萨玛舞了,至今已经一千多年了,人们起初是在节日时跳来祭祀祈祷丰收的,到后来就发展成了庆祝节日的民间舞蹈了。” “这个音乐伴奏每隔一段时间变换一种曲调,随着伴奏者的曲调不同,跳舞者的动作也要随之做出不同的变换。” 安柏正说着,赶上曲调变化,他突然双手举起,左右胳膊平行,笑着看向艾姜,“看着,就像这样,双脚跳,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跟着人群移动就行。” 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跳起舞来的安柏,艾姜一下笑的不行,连身体都开始随着笑声颤抖。 “笑什么笑,我跳得不好吗?”安柏一边移动着舞步,一边回头笑问艾姜。 艾姜忍不住笑着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好!” “那还站那等什么?”安柏跳回到她身边,拉起艾姜:“来一起!” 艾姜不好意思,推脱着:“我不太会……” “没事儿,有我呢,我教你!” 安柏拉着艾姜一起加入了舞动的人群,他教她仔细听鼓声,要她跟着鼓点落脚,舞步四拍一循环。 艾姜起初动作有些笨拙,几次都想逃了,但又被安柏抓回来,他一直鼓励她,“你跳的很好,多跳一会熟练就好了。” 就这样艾姜看着安柏,学着他的动作,从磕磕绊绊慢慢变得熟练起来,整个人也就放开了。 最后和安柏两人面对着面,一边大笑着,一边跳着跟着人群转动。 两人跳着跳着舞,安柏突然问艾姜:“开心吗?” 艾姜朝他猛点头。 “开心就继续跳舞!” 安柏欢快地围着艾姜转着圈,跳着舞凑近她耳边大声问艾姜:“你知道我最喜欢新疆什么吗?” 艾姜身体随着音乐舞动着,也大声回问他:“是什么?” “是新疆人一言不合就跳舞,开心了跳舞,庆祝节日跳舞,结婚也要跳舞,反正不管什么理由,人们随时随地都能跳起来,然后你不管心情有多差,都会被这种气氛感染,立马就重新有了活力。”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艾姜哈哈大笑,“你说的我都想去参加一场婚礼了,去婚礼上痛快地跳上一场!” 现场气氛太热烈,人们的欢声笑语伴随着音乐和鼓声,吵闹得安柏没法听清艾姜说的话。 他一边跳着舞,一边抻着脖子朝艾姜喊:“你说什么?” 艾姜又笑着重复一遍:“我想去婚礼上跳舞!” 她说话的时候,安柏特别留意了她的口形,连听带猜这下终于是弄明白了。 他笑着回她:“好,有机会带你去参加维族婚礼,让你跳个够!” “不过,你也可以把今天当成是一场婚礼,反正只要是你高兴,怎么都行!” 艾姜直跳到满头大汗,才从舞动的人群中撤下来,站到一边喘气。 没一会儿,安柏也跟着站到她身边。 艾姜正从衣兜里掏纸巾擦汗,见安柏过来也递给他一张。 安柏接过,问艾姜:“现在感觉怎么样?” 艾姜重重喘着气说:“累,但通体舒畅,心情愉悦!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她侧头看向安柏,微微笑着说:“谢谢!” 安柏擦着汗,没有看她,很随意地来了句:“从我认识你,你就在跟我说谢谢,也不知道是你的习惯,还是我真给了你那么多帮助,要真感谢我的话,不如来点实际的?” “行啊!” 艾姜难得没有跟他斗嘴,语气真诚地应道,脸上挂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安柏侧过头来看她,视线正和她的相撞,他怔了一瞬,目光很快移开了,好半天没说话。 “什么实际?”艾姜追问。 安柏再次转过脸来,笑容看起来有点欠欠的,“你一定要感谢我的话,不如把这趟出来玩的钱给我报了?” 第59章 一点失落 就知道跟他好好说话,都超不过十句! 艾姜“切”了一声,“安总这么大个老板,请朋友们出来玩,还出不起钱?” “嗯。”安柏认真点头,“我穷!一屁股债!” 艾姜无语,拿眼翻他。 “穷你还邀大家出来玩,装什么装?” 安柏立即又变了一副面孔,满脸委屈模样:“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不然我也犯不上大放血叫上这么多人。” 艾姜:“……” 安柏又朝她嘻嘻笑:“你不给报销也行,以后就别跟我假客气了,谢来谢去的多麻烦!” 艾姜发现这人真就不能跟他太客气好说话了,正要怼他,阿迪拉和努尔米热也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朝他们凑过来。 “艾姜,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也在人群里跳舞了。”阿迪拉坏笑着问她。 “啊,安柏非得拉我过去,就跳了一会儿。” “那我们拉你你怎么不去?”努尔米热也朝她挤眉弄眼地问。 艾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余光瞥了瞥周围,忽然发现点不同。 “袁校宁呢?”艾姜又朝四周仔细扫了一圈问。 阿迪拉也朝周围看了看,又把跳舞的人群扫视一遍,“对哦,怎么没看见这小丫头?” 努尔米热努力回想了一下,也说:“好像跳舞之前就没看见她了。” “对,我也没看到她。”安柏附和。 不知道这丫头又乱跑到哪去了,虽然知道她经常带团外出,对喀什地区的这些景区她比任何人都熟,但艾姜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景区又这么大,没什么人的区域很多,就难免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艾姜有些焦急地拿出手机正要给袁校宁打电话,艾山和许弋刚好回来。 安柏就问他们俩有没有看见袁校宁,结果艾山告诉他们,袁校宁刚刚陪他们一起照顾罗琦输液来的,现在罗琦清醒了,她已经回自己住的小木屋了。 知道袁校宁在哪了,艾姜也总算放心下来,就没再当着几个人的面再继续给她打电话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阿迪拉和努尔米热又重回人群中接着跳舞,连老干部许弋也被艾山拉了进去。 但艾姜却失了继续跳舞的兴致,站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跳舞的人群。 安柏也没去,就看着许弋在人群中四肢极不协调的跳舞,忍不住大笑。 “你看看许弋,跳得像只螃蟹!” 艾姜回神,抬眼看见许弋的舞姿,也跟着略勾了下唇角。 安柏发现她兴致不高了,就问她是不是累了。 艾姜说有点,他就跟正在跳舞的四人打了声招呼,叫了辆景区的马车,带艾姜坐着马车回了小木屋。 两个人在艾姜和袁校宁住的小木屋前分开,安柏叫她回去好好休息,有事就联系他,他和许弋就住他们隔壁。 艾姜应下,回到屋内,发现灯开着,却没见袁校宁人影。 她跑到卫生间看了一眼,也没人。 艾姜心里有些不踏实,从刚刚发现袁校宁偷跑,到确认她回了小木屋,她心里都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她拿手机给袁校宁打电话,通话音响起的同时,袁校宁的手机铃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艾姜过去床边掀起被子,果然见小丫头的手机喧闹地叫嚷着躺在床上。 人出去了,手机却没带! 艾姜一屁股坐在床上,叹了口气,响起安柏刚才的话,她又拿手机打给安柏。 电话只响了一声,安柏那边就接起来,柔声问她:“怎么了?” 她语气里有些急切,让安柏帮忙到罗琦房间里去看看,袁校宁是不是在那儿。 “罗琦喝多了,我有点担心……我去不方便。”艾姜在电话里轻声说。 “好,你别担心,我这就过去看看。” 安柏话音还没落,艾姜已经听到了隔壁开关门的声音。 “谢谢。”艾姜又习惯性道谢。 安柏在电话里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又跟我客气!” 艾姜沉默着不知道再和他说些什么好,安柏说让她等着,他会帮她把袁校宁找回来。 挂了电话后,不到十分钟,小木屋的门响了。 艾姜起身跑到门口,袁校宁正开了门进来,门口还站着只穿一件单薄衬衫的安柏。 小丫头看见她笑嘻嘻的,“姐,你怎么不多玩会儿?” 艾姜生生管住自己没有问袁校宁去哪了,只说自己累了,想早点回来休息,也让她进屋赶紧洗漱休息。 袁校宁听话地进屋去,艾姜和安柏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相互对视一眼,安柏朝她笑笑,“那你也早点休息,我回了。” 安柏正要转身离开,艾姜忽然追出去叫住他,“安柏!” 安柏停下来,回头。 艾姜抿抿唇,一时没有出声说话。 安柏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好笑,就问她:“是不是又想跟我说谢谢?” 艾姜抬眼看他,点点头。 安柏哼笑一声,无奈:“行,随你舒服就行。” 然后他正欲要走时想起了什么,又半转过身子看向艾姜。 “你不用那么紧张,袁校宁是大人了,你不要老把她当小孩子看,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艾姜朝安柏弯唇点点头,看着他从自己木屋的小院里走出去,又进了隔壁的院子。 安柏抬头发现她还站在门口没动,就朝她挥了挥手,“快进屋去吧,外面冷!我也回屋了!” 艾姜点头,转身回屋,进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安柏也正开了房门朝她这边望过来,两人视线对上,都互相微点了下头才各自进屋。 给屋门上了锁后,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艾姜站在床边透过玻璃望向窗外,两边院子都不大,但此时无人就显得空荡荡的,连人心也跟着觉得空空的,有一点失落的感觉。 艾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就是很奇怪! 似乎是只有大学时期,暗自喜欢上程栾时才有过这种感觉。 她这是……也喜欢上安柏了? 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冒出来还不足一秒钟,就被艾姜自己决绝地否定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60章 免费触诊 袁校宁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艾姜靠在窗边出神。 她试探着轻声叫她:“姐?你想什么呢?” 艾姜回神,抬眼看看袁校宁,“哦,没什么,你早点休息,我去冲个澡。” 等她也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努尔米热和阿迪拉穿着睡衣分别坐在她和袁校宁的床上,这三个人正聊的火热。 “诶,你们怎么也回来了?没多玩会吗?”艾姜问两人。 说到这个阿迪拉一脸气愤,“还不是看到艾山那家伙影响心情,不想玩就回了。” 努尔米热在一旁偷笑,袁校宁突然想起来就问阿迪拉:“你和艾山哥怎么了,有什么过节吗?我看你俩来的时候全程都谁也不跟谁说话的。” 阿迪拉哼哼:“我们两个死对头,可以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艾姜觉得好笑,拿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你们俩个至于吗?又不是什么大矛盾,说开了,互相理解一下就好了,都是朋友。” “谁跟他是朋友?”阿迪拉心里有气,“我还没跟你们说从疆来疆往回去那天的事呢,我跟你们说这人就不可理喻!” 那天晚上阿迪拉迷迷糊糊间被颠了几下,胸前硌的发疼,也不知是痛感袭来把她给疼醒的,还是夜晚的凉风把她给吹醒的,反正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背上。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认为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就拳打脚踢起来,嚷着让对方放她下来。 哪知道对方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朝后栽倒在地上,这男人正正好好地压在了阿迪拉身上。 阿迪拉惊叫,男人连忙扑腾着爬起来,刚转过身来就被阿迪拉刚得到自由正乱蹬乱踹的双脚给铲到,结结实实的又倒在她身上。 “你们知道吗?当时他的手就这样摸在我这里,”阿迪拉比划着自己胸前,脸上一副吃了脏东西的表情,气愤得要命,“更可气的是,他还抓了一下!这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的狗东西!简直是斯文败类!” 在一旁听着的艾姜三人,忍不住大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阿迪拉下意识重重地扇了艾山一个耳光,大骂他:“流氓!” 哪知艾山这回却冷着脸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尘土,整理了下衣襟,然后缓缓抬眼看向阿迪拉,沉着嗓子对她说:“火气别那么旺,弄清楚了再发。还有,你有结节了,建议你到医院挂个号,好好查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个技术好的外科医生。” “你!” 当时阿迪拉被气得话都不会说了,艾山又继续悠悠道:“医者仁心,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谢我!另外你家就在前面了,我就不继续送了。哦,再提醒你一下,你一个女孩子要知道自爱,半夜三更怕人图谋不轨的话,你就别喝的烂醉如泥的。” 艾山话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阿迪拉气得咬牙切齿地朝艾山的背影骂:“艾山·阿不都,你个混蛋!” 可艾山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出了巷子。 努尔米热听完笑的不行,说:“行啊!你还得了个免费的触诊!” 艾姜和袁校宁也跟着笑,笑完艾姜忍不住点评道:“其实艾山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了,都是误会,人家好心送你回家,你扇了人家巴掌,人家都没跟你计较,还一本正经建议你看医生……” 说到这里,三个女孩又没忍住笑起来,努尔米热还不嫌事大地把手伸向阿迪拉:“来,给我看看艾山的医术行不行?” 阿迪拉惊叫着往艾姜身后躲,几个女孩儿笑闹成一团。 等闹不动了以后,几人一排排横躺在艾姜的床上。 阿迪拉忽然开口说:“姐妹们,我想好了,我下周要回横店了。有朋友给我介绍了个角色,这次的台词比我前几年演的戏加一块都多,我想再去闯闯试试!” “去!我支持你!”努尔米热举起一只手臂,一副激愤的样子,“去试试!万一一炮而红了呢,以后我就可以吹牛说,那个大明星谁谁谁,是我好朋友,闺蜜!睡过一张床,摸过胸那种!” 努尔米热说完哈哈笑。 “去你的!”阿迪拉也笑。 艾姜忽然侧过身体,单手支着头看向阿迪拉,神情认真地问她:“那阿卡知道了吗?他会同意你回去吗,他费了那么大劲儿,不惜装病才把你骗回来的。” 提起这个,阿迪拉的笑容渐渐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没敢跟家里说,就怕他不同意又想出什么歪招留我,我想走之前再跟他说吧。” 艾姜点点头,嘱咐她:“那你好好和阿卡说,别又动不动吵起来。” 阿迪拉扁着嘴点点头,一时间突然有点失落。 努尔米热躺在一边,忽然也感慨地说道:“真羡慕你们都有自己的理想,不像我,我没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所以父母让我做什么工作我就去做什么工作,说不上讨厌,但做起来总觉得没什么劲头。” 她一下又坐起身来,情绪有点兴奋:“我要是有个理想啊,我说什么都得去追,谁都拦不住我!” 阿迪拉朝她扔了个枕头,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艾姜说她是条早已躺平的闲鱼!家境优越,工作顺心,再想谈理想难了! 然后袁校宁突然插嘴道:“我就想留在新疆,像小米姐一样,有份稳定的工作,也当个爱岗敬业的闲鱼。” 努尔米热揽着袁校宁哈哈大笑:“成,我们就做两条爱岗敬业的闲鱼,姐姐欢迎你留下!” 艾姜见袁校宁她俩勾肩搭背的模样,就忍不住泼她冷水:“你想得美!你还是先想到时如何过了小婶那关再说吧!” 袁校宁却突然朝她扑过来,露出贼兮兮的笑容:“姐,要不你也留下来?你留在喀什工作的话,我再要留下来,我妈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反正我从小她就什么都让我向你看齐。” 第61章 晨赏胡杨 “袁校宁你想的是越来越美了!” 艾姜被小丫头气笑了,抬手就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袁校宁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委屈巴巴的说:“我就想想嘛,不行就算了,干嘛动手啊!” 艾姜无奈笑问:“你说,我留下来能干什么?你养我啊?” “我是养不起你了,我养自己都成问题,”袁校宁声音慢慢低下来,如蚊蝇一般兀自嘀咕着,“但肯定有人愿意养你啊!” “你说什么?” 袁校宁后面这句话说的像是含在喉咙里的,艾姜没听清,翘起头来追问她。 小丫头呵呵傻笑,开始转移艾姜注意力:“姐,谁说你留下来就没什么可干的了?你是网红博主诶,随便开开直播,带带货,还愁赚不到钱,养活不了自己吗?” “校宁这个说的倒是了!”努尔米热也插话问艾姜:“你就没想过自己组建团队单干吗?接软广,开直播,当然要是能留在我们喀什就更好了,不耽误你大把赚钱,还能为推动发展建设我们大美新疆做贡献了!” “你这番话是真看出来你是新疆文旅人了,劝人搞事业的同时还不忘了爱家乡!”艾姜听了打趣她。 努尔米热笑着推推她,“你别光顾着打趣我,你到底怎么想的,有这个打算吗?” 这问题一出,三个人都齐齐看向艾姜。 艾姜没马上作声,只是抱着枕头平躺在床上,视线直直地望向天花板,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话。 “说实话,在今天以前我还真没想过,我和公司的合同还有一年才到期,我的账号都是在公司的扶持下才做起来的,按照当初签合同时约定的,如果我的账号大火了,我合约到期如果不打算再续约时,名下所有账号是不能随意带走的,如果账号要和人一起走,需要我自己出钱回购,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这不就是霸王条约吗?你自己的账号你为什么不能带走,都不续约了!”阿迪拉听了义愤填膺道。 艾姜笑笑,“等你以后签了公司就知道了,我从小透明一个到今天,要多亏了公司的帮助和扶持,可以说是我们互相成就。” “还有就是我的经纪人,是我的一个学姐,她是我事业上的贵人,这几年不管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给我的帮助都很多,她还很纵容我,之前我不愿意来新疆工作,她就从来没跟我提过,自己顶着压力都帮我拒了。她对我这么好,我也不想辜负她。” “如果不能带着账号出来,要重头开始也挺难的。所以明年是续签,还是怎么样,我还没有打算好。” 听她这样说,袁校宁就贴心地安慰她,“没事的姐,你要想留下来的话,就算不做自媒体博主了,至少你还有民宿呢!” “大伯把老房子写你的名字,给安柏开民宿,不就是为了你哪天在外面累了,想回来了,能有个属于自己的窝,什么都不用做也能生活吗?” 听见袁校宁的话,艾姜突然坐起身来,视线直直盯着她,一脸严肃地问:“谁跟你说的,老房子是我的名字?你大伯说的?” 袁校宁没想到她一下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她呆了一瞬,然后手指抬起来不知道要朝哪指,又慢慢放下:“就……安柏哥说的……” 居然是安柏说的…… 那天她因为安柏跟她隐瞒了老房子的事,跟他闹了不愉快的时候,他都没告诉她这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袁校宁这个丫头了。 艾姜静静缓了一会儿,细细梳理了一番后,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即使现在疆遇生意不好,安柏也坚持不关门或转让。 也终于懂了他口中所说的情怀,还有他说她以后就会明白了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袁建设看中安柏的为人和能力,把老房子交给他打理的同时,也希望他能帮他女儿留一条生活的退路,以及可以避风的港湾,让她以后在遇到什么难处的时候,不管是事业受阻,还是感情不顺,即使一无所有了,她都还有个家可以回,有口饭能填饱肚子。 忽然明白了袁建设的用意,艾姜的心里一时有点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这一夜,艾姜反复思量着这件事,彻夜难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干脆起床换上运动装出去跑步。 从住宿区沿着木栈道出去,有一大片人工湖,湖边屹立着颗颗胡杨树。 这个季节里,恰好有风吹过来,抬眸望过去,金黄金黄的胡杨叶子,随着风从胡杨树干和枝丫上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金子雨。 艾姜被这美景吸引,停下脚步站到湖边的栈道上,左右伸了伸胳膊腿,深深吸上一口这胡杨水系间的新鲜空气,全身的疲乏之意似乎都被瞬间赶跑了。 人忽觉得清爽了,艾姜也来了点玩的兴致,就顺着栈道下的缓坡下去,直接跑到了湖边。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片片的金色胡杨,她小小的影子就置身在这一片金黄之间。 蹲下身,伸手一触,她和大片的金胡杨就都不见了,没一会儿,又一起重新聚在了湖面上。 四下无人,艾姜这会儿玩兴正浓,就用手一下接一下拨弄着湖水,看着影子碎了又结,结后又碎,玩的不亦乐乎,也没注意到周遭的动静。 “喂,袁艾姜,你一大早学划水呢?” 这声音里满是笑意。 艾姜循声回头,正看见安柏和许弋一起站在上方的木栈道上看着她。 她的幼稚行为突然被人撞见,她有点不好意思,立马站起身,双手背到身后,朝两人抿唇笑笑。 “你们这么早出来跑步啊?” “啊……” “跑完了!” 安柏和许弋同时开口,安柏的声音却快了一步,许弋的话音停住,狐疑着看了他一眼。 他们不是刚刚才出来,还没开始跑呢吗? 两人一番视线交流后,许弋秒懂,才又看着艾姜继续笑着说:“啊,我们跑步回来了,回来了。那个……我还有点工作要回去打个电话,就先回了,你们聊!” 第62章 胡杨传说 许弋走后,安柏盯着艾姜看了一会儿,也顺着缓坡走下来,与她一起立在水边,没再开口说话,只是望向对岸看不到边际的胡杨林。 艾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金色的胡杨林像是燃烧的火焰,连绵不断地蔓延在天地之间。 好一会儿后,安柏转头看着艾姜问她:“你知道吗?我们国家是世界上拥有胡杨数量最多的国家。” 艾姜迟疑地摇摇头。 安柏视线又移向那片胡杨海,悠悠继续道:“据有关资料统计,世界上有61%的胡杨都集中在我国,而我国91%的胡杨都在新疆。” “每年的十月,尤其是十月中下旬,都是胡杨的最佳观赏时间,你回来的时间刚好,看到了红海最美的胡杨林。” 艾姜听到安柏用的是“回来”而不是“来”,不知为什么,内心里就隐隐升起了丝丝归属感。 她轻轻弯起唇角,默默看了安柏一眼,又看向面前的绝美风景,突然间想起了几年前一位东北歌手唱的那首叫《站着等你三千年》的歌,就没头没尾地问了安柏一句:“为什么用化作胡杨等对方三千年来表达深情呢?” 安柏回过头来微扬着眉毛看艾姜,显然是没听懂。 艾姜抿着唇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轻轻哼了句歌词。 安柏听了忽然笑起来,微点了下头,夸赞她:“嗯,唱的不错,你不做自媒体博主还可以去参加歌唱比赛,就那个什么好声音的,然后就可以出道了!” 艾姜刚刚是心情好,又触景生情,就随口唱上了这么一句,这会儿听安柏打趣她,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罗琦是专业的,还整天郁郁不得志的,我可不敢再去凑他们那一圈的热闹。” 话还没说完,自己的唇角又先浅浅地翘了起来。 见她心情不错,安柏也勾起唇角笑笑,视线扫过波光荡漾的水面又落向远处的胡杨林,忽然感慨了一句:“巴楚红海蔚洲头,千年碧波胡杨情。” “自古人们就用胡杨来表达一种坚韧、顽强的精神,也常常用它来形容对爱情的坚贞不渝,”他侧过头看着艾姜,眼中明亮,“这是因为在南疆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下后千年不朽,胡杨的生死轮回在三千年之间。” “我觉得现在人们赞扬胡杨精神,其价值不只在于它生时的坚韧顽强,更在于他死后把自己变成了另一种形势的生命延续,生死不息,向我们昭示的那种顽强的生命观。” 艾姜静静看着安柏,忽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不知不觉间,她竟都没发现自己已经看直了。 “袁艾姜?” 安柏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她视线才动了动,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你怎么了,刚刚眼神有点发直。”安柏语气里带着关切问她。 “哦……没什么,”艾姜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皮,故作掩饰地说:“可能我昨晚没怎么睡好,感觉眼睛有点疲乏。” 安柏抬腕看了眼时间,对艾姜说:“我看早饭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你回去再补会觉,烤鱼用的鱼我们几个决定自己钓,顺便乘船赏胡杨,要烤上能吃,怎么也中午了。你就踏实补觉,鱼烤好了,我打电话叫你。” 反正这金胡杨她清晨也赏过了,这会提起补觉来,艾姜还真感觉有点困意了,也就没拒绝安柏的好意,两人一起随便吃了点早饭,艾姜就回去补觉了。 等她一觉睡醒过来,已是下午一点多了。 看了眼手机,袁校宁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微信,告诉她她们乘船赏胡杨回来了,现在正在水边景区单独辟出来的一处地方野营烤鱼,让她睡醒就过去,还给她另附了位置信息。 艾姜简单洗漱收拾了一番,用手机开了导航,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 胡杨水系,小船在水边飘荡,几步远的地方撑起一片天幕,不算大,但摆放了户外桌椅,足以容纳下他们几人,安柏和艾山蹲在天幕外的一块空地上鼓捣着将一根根红柳枝插入鱼背。 三个女孩和罗琦、许弋正面对面坐在天幕下聊天。 看见艾姜过来,许弋第一个笑着打趣她:“我们vi·袁终于睡醒了?” 艾姜这会儿睡饱了,精神头足了,也有了和他们说笑的兴致,在女孩这边拉了把户外椅就坐下来。 “怎么,听我们许干部这语气,我睡觉你有意见了?”艾姜笑着反问他。 “不敢不敢!”许弋欠起身子拿起面前的可乐喝了一口,笑着说:“我们谁都不敢,反正活有人干,”说着他视线瞟向一旁的安柏,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我们乐得聊聊天打打趣。” 他视线又转向对面的几个女孩,“你们说是不是?” 艾姜身旁三个女孩一起呵呵笑。 她有点不明所以,看看身旁这仨,又看看对面,连罗琦脸上都难得有了笑容。 怎么大家的表现都这么奇怪? “你们都笑什么?” 艾姜不解,视线又看向安柏,他正背对着他们这边,活干得专注。 没人回答她,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艾姜只能诧异地等着他们笑过了一阵儿后,才用手臂肘肘一旁的努尔米热,小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她错过了几个小时,就像错过了几个世纪一样,连他们说话都听不明白了呢。 努尔米热看看其他几人又聊起其他话题,才靠在艾姜耳边轻轻告诉她,“刚刚安柏压迫我们几个帮忙收拾鱼,许弋就跟他开玩笑说,要不要把你也叫醒过来收拾鱼,自己的鱼自己收拾这很公平,可安柏却说什么都不让叫,就说你的鱼他会帮忙收拾好。” “然后大家都不干了,一起打趣问安柏,为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朋友,你的鱼他就可以帮忙收拾,我们的就得自己收拾呢?还问了安柏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第63章 红海来由 听到这,艾姜朝侧面移了一下身子,正好可以直视努尔米热,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地睁大眼睛问她:“那他怎么说?” 提起这个来,努尔米热又忍不住低笑,“他啊,他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把我们手里的鱼一个个收回去,自己到一旁收拾去了。” 努尔米热又朝安柏的方向努努嘴,示意艾姜看过去,“他自己在那吭哧吭哧忙活了好半天,后来艾山不忍心,才过去帮他一起。” 艾姜看看安柏,他已经把几条鱼都用红柳枝穿好了,正往专用的烤鱼架子上固定。 她看了都有点不忍心了,这几个家伙就这么明晃晃地欺负人家。 艾姜用手拍了下努尔米热,笑里带着点埋怨:“你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了?” 努尔米热坏笑着凑近她小声问:“你看了心疼了?” 艾姜无语,连忙侧过身来否认:“想什么呢?” 努尔米热给了她一个“我想什么你自己知道”的眼神,艾姜不得不再多解释一下,小声对她道:“别乱想,没有的事,我也觉得他对我照顾的有点过分,我还直接问了他是不是喜欢我,他否认了。” 努尔米热看着艾姜怔了一下,随即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你就这么直球的问了?” 艾姜点点头,有点不以为意。 努尔米热静静盯着她看了一瞬,她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呢,伸手摸了摸,努尔米热却慢慢朝她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道:“姐妹,没想到你猛起来可真猛啊!” 艾姜没忍住噗呲笑出声,随即捂住唇,在努尔米热耳边轻声说:“姐妹,咱们彼此彼此!” 随即两个人像傻瓜一样靠在一起笑,惹得其他人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她俩又若无其事地聊起今天的天空很蓝,微风徐适。 等其他人没再注意她俩了,努尔米热忽然一本正经地在艾姜耳边问她:“那你呢?有没有那么一点点?” 艾姜正剥一颗葡萄皮,听她这么问,她停下来,眨着眼睛认真地想想,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工作结束是要回上海的!” 一句话不言而喻,努尔米热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两人真就聊起了外面的风景。 在听到艾姜问努尔米热这里明明没有海,为什么会是红海景区时,许弋就突然接过话道:“我刚来的时候也有这个疑问,后来慢慢了解了才知道,这个景区是因为红海水库而得名。” 他指指几步远波光粼粼的水面说:“这水就来自红海水库,因为当地一年四季少雨,缺水,老百姓对水的渴求非常强烈,就把水库俗称为海。又因为每年夏秋,环着水库周边生长起大片大片红色的翅碱蓬草,再加上景区里大面积的红柳,就形成了壮观的红色景观,这才有了红海这个称呼。” 疑惑被解开,其他几人才了然地点点头。 许弋笑笑,又继续说:“不过说来也巧了,我看过一份资料,说这红海水库是建国前,1941年从延安来援疆的干部在任巴楚县县长时主持修建的,经过多次除险加固,至今已经有80年的历史了,是叶尔羌河流域上第一座中型水库。它不仅在农业灌溉、水资源管理和巴楚社会经济发展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如今也给人们带来了视觉上的享受,带动了当地旅游经济,在当地老百姓心里呀,它的地位是不可磨灭的。” 许弋话音落,努尔米热忍不住拍了拍巴掌,不知是真心,还是恭维地称赞道:“许干部不愧是上海来的援疆干部,见识广博,相信你在离开前,也会给巴楚老百姓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许弋没接话,就微微勾着唇角,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努尔米热好一会儿,直到一旁艾山喊他和罗琦过去帮忙。 热热闹闹一顿午间烤鱼结束后,一行人也没多做休息,在巴楚县高速口和许弋分开返程。 从巴楚回来后,艾姜又一连几天没有看见过安柏,她估摸着赶上南疆特产丰收季,他和他平台的员工都要忙上一阵了。 这一日傍晚,艾姜在外面拍了一天素材回来,就看见几个孩子从对面巷子里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为首的巴哈尔手里还抱着一条满身泥污,脏得看不出模样的小狗。 艾姜就狐疑着问巴哈尔:“你哪捡的小狗,怎么这么脏?” “艾姜阿恰,”巴哈尔看见艾姜停下来叫她,“这小狗不是捡的,是安柏阿卡的,可能是帕夏阿恰没看住,它又偷跑出去,跳进人家刚浇过水的盆栽里玩泥巴了。” 艾姜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面前这只脏不拉几地小狗竟是白得奶呼呼的安安。 两人在民宿外刚说了两句话,帕夏正巧也听见,跑出来看见安安这副狗模样,忍不住皱眉骂骂咧咧,手臂僵硬地伸直把安安接过来, 艾姜猜到可能是安柏这几天不在家,把安安托给帕夏照看了,可帕夏一向有些毛毛躁躁的,安安跟着她这几天怕是也不好过,所以才偷着跑出去了。 安安在帕夏手中不停地挣扎,小眼珠直盯着艾姜,口中汪汪叫。 “老实点!”帕夏训斥它。 艾姜有点看不过去了,伸过手臂抱过安安,“把它给我吧,你去忙。” 帕夏正乐得轻松,直接松了手,直跟艾姜道谢。 艾姜跟帕夏拿了狗粮上楼,回去把狗洗干净,到了些狗粮在盘子里,就把它放在屋子里随便跑。 安安像在安柏那一样,熟门熟路地在各个房间转来转去,兴奋地直朝她舔舌头。 艾姜笑着看了它一会儿,就从行李里翻出自己航拍时用的无人机,一个人坐在会客厅地毯上鼓捣。 明天的最后一段素材,她需要航拍古城全景,这次来喀什需要待得时间比较长,没有让她的拍摄助理跟来,所有活都得她亲自来。 她正认真调整着无人机参数,屋门突然被敲响。 “等一下,马上就来!” 艾姜应了一声,敲门声停止,她把最后一个参数设置完,才起身去开门。 “怎么是你?”看见门外的人,艾姜下意识问。 第64章 感同身受 安柏站在门外,连发型都凌乱了,一脸的风尘仆仆,却还看着他挑眉笑道:“不是我,应该是谁?” “没谁!”艾姜朝他僵硬地扯了下唇,“以为你不在家。” “我刚回,还没回家,楼下帕夏说安安被你抱回来了?” 艾姜点点头,回头叫安安,却发现刚刚还在她身边玩的小狗,这会没影了。 她回头叫安柏先进来,“它可能跑别的屋玩去了,你等一下,我去看看。” 艾姜去了卧室找狗,安柏脱了鞋进来,视线落在地毯上的无人机上,他多看了两眼。 艾姜自己从卧室里把安安抱出来,安柏伸手要接它,安安的两条小短腿不停地扑腾,似乎是不愿意叫安柏抱。 安柏见状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它的狗头,笑骂:“你个见色忘主的狗东西!” 安安这样,艾姜也没急着把它交给安柏,就一手抱着它,一手温柔地顺着它的狗毛,很快它就安静下来了。 “看来安安很喜欢你,我把它交给帕夏的时候,它可是很抗拒呢。”安柏也轻轻抚摸着狗头说道。 “我觉得也是,”艾姜有一点得意,看着怀里地安安笑,“要不你下次再出门,就把安安放我这吧,免得帕夏一时看不住,它再跑丢了,到时你也不好跟你妈妈交代!” 安柏抬眸盯着艾姜看了一瞬,忽觉得眼前他们二人一狗,气氛十分和谐,就像是……一家人…… 好一会儿后,他笑应:“好。” 艾姜没再多说什么,屋内突然陷入安静。 没一会儿,有一连串的咕噜声响起,在寂静的屋内这声音显得尤其大。 艾姜有些尴尬地抬起头看安柏,“不好意思,我刚刚鼓捣无人机入迷,忘了自己还没吃饭。” 安柏看着她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巧了,我也还没吃,那一起?” 艾姜挑挑眉,问他吃什么。 安柏反问:“如果我没回来,你自己预备吃点什么?” “泡面!”艾姜回答得快,一点不用思考。 因为她这里只准备了这个。 “你来喀什这段时间,自己吃饭就吃这个?”安柏问她。 艾姜想想,“也没有吧,我有时候回来之前,会在外面把晚饭解决;有时候回来早了,还不饿就没吃,但天黑后,又不想出去,就会泡面对付一口。” 安柏听后有点无奈,“这里厨房厨具一应俱全,你自己可以简单做一点儿……” “我不会做饭……” 安柏话没说完,听了她的话愣了一瞬,随后笑起来:“行吧!今晚外面降温了,也别出去吃了,就我随便做一点吧,我想想吃点什么……” 安柏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问艾姜:“拉条子行吗?” 艾姜点头。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安柏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搞来了面粉和几样蔬菜,进了艾姜的厨房就开始忙活。 艾姜抱着安安,站在厨房门口,问安柏要不要帮忙,安柏一副玩笑的语气问她:“你会干点什么?” 艾姜一本正经,“摘菜,只有摘菜。” 因为有时候泡面的话,有条件她会搭配点蔬菜,说服自己这样就不是垃圾食品,是有营养的,最起码可以补充维生素。 安柏无奈摇摇头,笑说:“你还是去跟安安玩一会儿吧。” 不用帮忙就算了,艾姜也乐得轻松,就回到客厅坐地毯上,一边抚摸着安安的狗毛,一边查看微信消息。 刚刚阿迪拉在四人群组里发消息说,今晚要跟她阿达摊牌她要回横店,但是她觉得有点紧张。 艾姜三人在群里给她鼓励打气了一番后,阿迪拉那边就没了动静。 正好安柏的拉条子做好了,艾姜也饿得不行,两人坐下来直接就开吃。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后,每次只要吃上拉条子,艾姜都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阿娜。 艾姜微微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拉条子,感觉情绪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她就吸吸鼻子。 安柏发现她的不对劲,轻声问她:“袁艾姜,你没事吧?” 艾姜正咬着拉条子,闻言抬起头朝他轻轻摇了摇,又立即低下去。 安柏也没再多问,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人吃东西时发出的轻微响动。 好半天后,艾姜像是呢喃一样的声音传过来:“不好意思,我有点想我阿娜了。” 她抬头看向安柏,抿唇朝他笑笑,话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吃到拉条子,就会想起我阿娜,可能是我小的时候,她最常给我做的吃食就是拉条子,拉条子我真的很爱吃,不到八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就能吃掉满满一大碗。” 安柏闻言看着她目光滞了一瞬,随即朝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喜欢就多吃点。” 艾姜抿唇点点头,吃了几口拉条子后又轻声说:“我阿娜真的很爱我,从小家里长期就只有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她就是我的天。爸爸那个时候在戍边,很少能回来,后来阿娜在去探望爸爸的路上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来,我的天就塌了。” “说起来也挺巧的,我阿娜和你爸爸一样,也是遇到泥石流,被卷走的,只是她没有你爸爸那么幸运最后能被找到,我阿娜的尸骨至今都还不知道在哪。” 说到这个,安柏有些震惊。 他虽早知道建设叔早年丧妻,一直一个人生活,但没想到他妻子人居然是这么走的。 怪不得他上次跟她说起他父亲离开的事,她不自觉的就落了泪,原来她当时是真的能感同身受的。 或者说,她的感觉要比他自己来得还要强烈,毕竟离开的是从小陪伴她的妈妈。 安柏抬眸,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了艾姜的情绪,发现她这会儿貌似还挺平静的。 “想不到,上次我们俩发生争执的时候,你说的同历者,是这个意思。” 安柏目露心疼,忽然声音轻轻地歉意道:“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 “我以为你只是怨恨建设叔像我父母一样忙工作,疏于照顾你……” 第65章 父女争吵 艾姜看着安柏稍弯了唇角,摇摇头,“不只是这个,我总是不经意就把阿娜离开的原因,归咎在他身上。” “虽然理智的时候,我知道是天灾大于人祸,但我不知道该怪谁。” 她看着安柏笑笑,轻声问他:“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挺无理取闹的?” 安柏想说在爱她的人面前无理取闹,是每个女孩子的权利,但这话说出来又显得有点……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弯了弯唇。 话题到这里停下来,屋内重新归于安静,两人继续吃碗里剩下的食物。 安柏机械似的手机铃声在桌面上乍然响起,两人都是一惊,视线一起落向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 安柏拿起手机表情疑惑,口中嘀咕着:“是阿迪拉母亲,阿恰这么晚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说着他接通手机,对面立马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泣声。 安柏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阿恰你别哭,我这就过去看看。” 挂断电话后,安柏立即放下筷子起身,“我现在得出去一趟,就麻烦你洗碗了。” 艾姜诧异,追问安柏:“这么急?是阿迪拉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柏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回头跟她解释:“阿迪拉决定回横店工作,今晚跟她阿达谈,他阿达不同意,阿迪拉也不肯屈服,父女两人吵了起来,阿迪拉她阿达在气头上,就动手打了她,把她阿娜吓坏了,在电话里直哭,我过去看看,别让这父女俩矛盾再升级了。” 艾姜一听是这么个情况,顿时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拿了件外套也跟上他,“我跟你一起去!” 安柏点点头,两人一起出门。 到阿迪拉家,两人一进门就见会客厅的手工地毯上一片狼藉,干果、水果,以及碗碟桌布凌乱地散落在各个角落。 阿迪拉父亲达吾提坐在桌前,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胸口因为刚刚生气发火还在剧烈的起伏着。 阿迪拉母亲揽着阿迪拉跪坐在一边,头挨着头正低声抽泣着。 见状安柏率先开口,一副轻松玩笑的语气:“阿卡,这大晚上的,干嘛生这么大气?” 提起这个,达吾提立马又手指向阿迪拉,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这个不争气的丫头,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还要继续出去混!” 在一旁抽泣声正渐小的阿迪拉听闻父亲这样说,立马又高声反驳起来:“什么叫混?阿达,做群演也是我的工作,我是一直很认真地在工作,没有混!” “你!死不悔改!”达吾提火气又上来,手指颤抖着指着阿迪拉,人也要站起来。 见这架势,安柏忙两步过去,拉下达吾提的手臂,安抚着将他按坐回去,“阿卡阿卡,你消消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安柏这边刚按下葫芦,那边又起了瓢。 阿迪拉也不干了,大声哭着叫嚷着:“你打,我给你打,今天只要不把我打死,明天我还是要走。” 身边她阿娜连忙轻轻拍打着她手臂,轻声吆喝着她:“你快少说两句吧,脸上又不疼了?” 达吾提目瞪了女儿一眼,又歪头叹气。 艾姜也忙过去,跪坐下,跟着一起安抚她。 阿迪拉白皙的脸蛋上还泛着片诡异的红,眼泪也不停地顺着双颊滑下来。 艾姜忙从衣兜里掏出纸巾给阿迪拉擦脸,阿迪拉接过艾姜手里的纸巾,一边擦泪,一边开始哭诉:“我年纪大了,我不想随便嫁人,我不想做我不喜欢的工作,我坚持追求我的梦想,我哪错了?我怎么就大逆不道了,让你想打死我?” “就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你追了多少年了,有希望吗?”达吾提也怒不可遏,喘着粗气道:“我不打醒你,永远都在做那个虚无缥缈的梦。” 听见父亲这样评价自己的梦想,阿迪拉极为不服,立即就开口反驳:“那怎么就不切实际了,怎么就虚无缥缈了,过去的几年,我每天都在为我自己的梦想努力着,我一点都不觉得它虚无缥缈。相反我觉得,我每一天都在努力中进步,这次我终于有机会演到一个大制作里的角色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那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放不放弃能改变什么?你不还是个在横店跑龙套的群演?”达吾提狠戳女儿痛处。 阿迪拉也不甘示弱:“跑龙套怎么了,前两年火起来的那个男配演员,你不也挺喜欢看他的剧的吗?人家27岁才开始跑龙套,42岁才成名,我才26岁,我的人生还有大把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 “那你也不看看人家什么家庭出身,你能跟人一样吗?” “他也没靠家里,我怎么就不能一样了,我相信只要我够努力,我也会有大器晚成的那一天。” “你……” “阿卡阿卡,也不能都这么说,”眼见这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相让,安柏怕父女俩矛盾再激化下去,适时出声劝道:“跑龙套出身,大器晚成的演员也大有人在的,要不你再给阿迪拉次机会?” 达吾提看着安柏又叹息一声,无奈道:“安总你说,咱们老城里这些孩子们,有出息的有出息,成家的成家,就她,还要一样没一样,你说我们能不操心吗?” “是是是,当父母的都操心,”为了安抚达吾提,安柏只能顺着他说,“我妈也操心我三十好几了,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一见到我就唠叨,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可阿迪拉也才26岁,还小嘛,你再给她几年时间,就让她再去闯闯,万一运气好闯出来了,皆大欢喜嘛!” “要是没闯出来,30岁,到她30岁,你再叫她回来,给她介绍对象,让她成家老老实实过日子,她也不会再有什么不甘心。” “安总这话我同意!”达吾提还没什么反应,阿迪拉就先表态道。 “30岁再回来,哪个还会娶她!” 第66章 姐妹疯闹 在老城里,如果没有出去读书的年轻人,大多早早结婚成家,连孩子都有了。 安柏明白,达吾提就是怕自己的女儿到时候年纪大了,不好嫁。 但要在阿迪拉不愿意的情况下,硬是把她捆绑在家,这样也不行的。 于是,安柏又继续劝达吾提:“阿卡,你看我不也三十多了嘛,喜欢我的女孩子也不少,阿迪拉长得那么漂亮,肯定没问题的。” 达吾提冷哼,“跟你不能比,你是男人,到时候找小你十几岁的姑娘都行,可女孩子不行,我就问你,她要是三十岁了再回来,你愿意娶她吗?” 达吾提语出惊人,一句话把安柏给问住了,他下意识看看另一边还在给阿迪拉擦眼泪的艾姜,然后笑呵呵打岔:“阿卡,在我们老城里,三十岁你觉得年纪大了,在北上广,这个年纪什么也不算,大龄单身男女青年有的是,不都是先发展事业,等事业发展好了,再谈对象,到时候对方的条件也要再往上升一升。” 言外之意,就是他的条件档次还不够,等阿迪拉发展好了,再找对象的条件要比他还强,绝口不提要是发展不顺利该怎么办。 想不到他这回答还挺激灵! 艾姜看了他一眼,他正好看过来,朝她略挑了下眉。 “你说的那是大城市,在我们老城里,年龄大了就是不行!不好找对象了!”达吾提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安柏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苦口婆心给他讲事实摆道理。 “阿卡,现在老城和过去不一样了!” “过去年轻人大多都出去外面去赚钱,老城里剩下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 “现在古城改造完,在党和国家,以及喀什地区政府的领导下,在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产业,以后在古城里,或是创业,或是工作,机会都是大把的,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外面再走回来,你看我不就是例子嘛?根本不愁找不到好小伙子的!” 达吾提认真沉思着,没有马上说话。 安柏趁热打铁,指着袁艾姜继续劝道:“阿卡你看她,建设叔的女儿,也快三十岁了,回来古城,不也大把好小伙子喜欢她?还有你看,人家建设叔多开明,什么都不插手,女儿在大上海发展的特别好,现在回来帮咱们这儿搞旅游宣传,建设叔脸上多有光啊!” 怎么劝着劝着还扯到她身上了? 她和父亲之间有矛盾,他管不到她,安柏居然能美其名曰是开明。 还有什么时候有大把好小伙喜欢她了?毛都没一根好吧? 真能胡扯! 艾姜抬眼瞪了安柏一眼,他感觉到,给她投了一个眼神过来,示意她稍安勿躁。 安柏继续劝:“就这几年,要是阿迪拉火了,那可就是明星了,到时回来给咱家乡做文旅推广大使,阿卡你在街坊邻居面前得多有面子啊?” 安柏说了这些,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达吾提的态度终于是软了一点。 “嗐,我是那在乎面子的人吗?我就怕我老了,她没有个好归宿。” 后来安柏绞尽脑汁又劝了一阵子,达吾提终于松口,说让他再考虑一晚,明天再决定,就进屋去休息了。 安柏劝了一晚上才劝出了这么个结果,阿迪拉在艾姜的劝抚下也终于不哭了。 两人在离开前,特意和阿迪拉母亲说了,让阿迪拉和艾姜回去住一晚,免得这一晚父女两人见了面,一言不合又吵起来,那这一晚上算是白劝了。 回去的路上,艾姜看阿迪拉还是情绪不太好,但自己又不怎么会安慰人,就分别私信了袁校宁和努尔米热,简单说了下情况,问两人要不要过来帮忙安慰一下阿迪拉,结果两人立马答应。 回到民宿,艾姜刚收拾好她和安柏留在桌面的残局,给阿迪拉洗了条新毛巾让她擦擦脸,另外两人就到了。 努尔米热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进屋直接放在桌子上。 从里面拿出一罐一罐的乌苏,开了摆在阿迪拉面前,“来,姐妹,咱维族姑娘向来豪爽,不开心了就喝酒,喝了酒还可以唱歌、跳舞,怎么能让自己高兴就怎么来,我陪你!” “还有我!”袁校宁也跟着凑热闹似的凑到阿迪拉身边。 阿迪拉还有点懵,看看两人,又看向艾姜。 这俩人,艾姜也是服了。 但为了好朋友,她也只能加入了。 艾姜也凑过去,先开了一罐啤酒,举起来对阿迪拉道:“还有我,我们今晚陪你,要喝,要疯,要闹都行,只要你能开心就行!” 阿迪拉感动着,差点又落下泪来,看看面前三人重重点头,拿起一罐乌苏:“谢谢你们!这次回来能认识你们,真好……” 姐妹四人碰杯喝酒,互相倾诉,聊天开玩笑。 阿迪拉诉说自己这几年啼笑皆非的跑龙套生活,努尔米热讲自己在外面上学时的趣事,袁校宁抱怨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在姐姐的光环下被压榨的,艾姜把渣男劈腿还给她扣锅的事当成玩笑讲给她们听。 姐妹四人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儿又骂骂咧咧,兴致高起来的时候,又是跳舞,又是扯着嗓子唱歌。 隔壁安柏躺在床上,听见动静也只能无奈地扯扯唇角,庆幸自己民宿现在生意不好没什么客人,也庆幸袁艾姜是住在三楼,周围邻居都大多住一二层,不然邻居都过来找他投诉,也够他头疼的了。 次日艾姜在自己床上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大力敲门声吵醒。 她揉揉眼睛,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早上七点。 这个时间,在深秋季节的喀什,离天亮还早着呢,谁这么早过来敲门? 她犹豫的功夫,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已经要变成了砸门的势头。 身旁的袁校宁在睡梦中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条腿横到艾姜身上。 艾姜无奈,轻轻将袁校宁腿移开,光脚跑去开门。 门打开,借着露台上那一圈灯带,她看见满脸焦急的安柏。 “怎么了?” 第67章 发生意外 安柏语气也急切,问艾姜:“阿迪拉睡在你这吧?快叫醒她!她阿达出事了。” “什么?” 艾姜惊讶,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安柏的神色,估计事情有点严重,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忙跑去另一个房间去叫阿迪拉。 昨晚她们折腾的有点晚,这会儿阿迪拉和努尔米热熟睡在一张床上。 艾姜轻拍着阿迪拉叫了她几声,她没反应,可能昨晚又是哭又是闹,还喝了不少酒,睡得太沉了。 倒是旁边的努尔米热听见声音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问艾姜这一大早的干嘛呢? 艾姜没空跟她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她也实在不知道更多情况,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推醒阿迪拉。 阿迪拉终于被叫醒,迷茫着睁开眼,听见艾姜跟他说她阿达出事了,安柏现在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等大脑反应过来,她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直接冲出去。 “安柏安柏,我阿达出什么事了?”阿迪拉急的拉着安柏手臂就问。 这会安柏只能简明扼要的几句话给她介绍下情况,艾姜在一旁也听懂了。 大概就是一个多小时前,阿迪拉父亲早起去给早餐店采购食材,被车撞了,司机叫了救护车,报了警,警察来了调出电话号码先后打给阿迪拉和她母亲,但阿迪拉电话关机没通。 阿迪拉母亲得到消息后,联系不上阿迪拉,电话这才打到安柏这来,安柏在电话里简单安抚了阿迪拉母亲,就直接翻墙找过来了。 “目前伤的是轻是重,还不太清楚,你抓紧时间,我开车带你去医院。” 阿迪拉一听,连忙跑回去穿外套。 “我们跟着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人多能帮个忙。” 努尔米热和艾姜互看一眼,也都跑去穿衣服。 室外,还是漆黑一片。 室内,市医院急诊大楼灯火通明。 安柏几人急急跑进来,跟前台导诊护士一打听,护士得知是达吾提家属到了,立马指引着几人找到接诊的急诊医生。 几人从接诊医生那了解到,由于车祸撞击力度比较大,但达吾提戴了头盔,头部除了轻微脑震荡外没什么问题,下肢轻微骨折也可以说问题不大,最严重的是发现脾脏有破裂,目前是通知了主刀的外科医生,已经送到手术室准备进行手术了。 为了能抓紧一切时间救治,四人分开成两拨,安柏去缴纳手术费用,艾姜和努尔米热陪同阿迪拉到手术中心找手术医生补签手术同意书。 手术中心护士得知情况后,叫负责的医生。 当三人看见从手术中心里走出来的人时,神情都是一滞。 还是努尔米热先反应过来,开口叫人。 “艾山?” 艾山见到三人,脚步也略停顿了下,显然是也没想到。 他微皱了皱眉,走到三人面前,单手扶了扶无框眼镜,打招呼:“小米姐,艾姜姐,你们怎么……” 他无视了阿迪拉,正准备问些什么,却忽然被人拉住衣袖。 阿迪拉双手不停地颤抖,死死攥着艾山手臂,声音也跟着发颤,再没了往日与他针尖对麦芒的模样。 “艾山,艾山医生,我跟你道歉,为我以前对你的所有不礼貌道歉,请你一定要救救我阿达,他还不到五十五岁,我还没有孝顺他,他不能有事!” 说到最后的时候,阿迪拉已经泪如雨下,双腿开始发软,连站都站不住,直直向下滑去。 艾山连忙扶住她,艾姜和努尔米热见状也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她。 艾山得以松开手,才又抬抬眼镜,神情严肃地看着手上的接诊记录,问阿迪拉:“达吾提·吐尔逊是你阿达?” 阿迪拉立马点头:“是,我是阿迪拉·达吾提。” 得到确认后,艾山说:“他车祸后脾脏破裂,腹腔出血比较多,送来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意识不清,现在我们要行开腹探查术,如果破裂部位不大,会立即进行修补;但如果破裂部位较大,或者难以修复的话,为了保你阿达生命,我们会直接进行脾脏切除,这是手术知情同意术,请你立即签字!” 阿迪拉听完,整个人颤抖的更加厉害,艾山递给她的签字笔,她去接了几次才触到,拿到手里,笔尖也摇晃的厉害,连一个完整的字都没办法好好写出来。 艾山见状,叹息一声,叫她的全名:“阿迪拉·达吾提,你现在需要冷静下来,你阿达还在手术台上等着你签好字救他的命,要是你现在都不能清醒冷静的签上你的名字,那你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孝顺他了。” 阿迪拉抬眸看着艾山,艾山朝她微点了下头,试图给她点信心让她尽快冷静下来。 “阿迪拉,给你阿达主刀的是我的老师,你知道他,他从上海来,是医院名符其实的一把刀,我,艾山·阿不都,是这台手术的一助,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阿达。” 艾山的几句话,似乎给了阿迪拉无尽的底气,她看着艾山的眼睛,用力攥住手中的签字笔,朝他点头,努力在手术同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艾山转身要回手术室的时候,阿迪拉再一次拉住她。 她眼中含着泪,真诚地看着艾山:“麻烦你,麻烦你一定要救活我阿达,我谢谢你了!” 艾山拍了拍阿迪拉的手背,没有任何语言,只是朝她认真弯了弯唇,转身进了手术室。 没一会儿电子显示屏上就显示达吾提的手术正在进行中。 要在外面等上一阵儿了,艾姜和努尔米热扶着阿迪拉坐到等候区的长椅上,只不停地说着一句话安慰阿迪拉:“没事,不用担心,有艾山和上海专家呢,达吾提阿卡一定会平安的。” 其实,除了这句话,艾姜两人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才能够安慰到阿迪拉。 似乎任何语言这会儿都会尽显苍白,唯有陪伴才能真切地给与朋友坚强的力量。 第68章 雪上加霜 阿迪拉坐在椅子上,双肩微微耷拉下来,再没了往日的乐观开朗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都脱力了一般,目光空洞地看着手术中心的指示灯。 好半天,她再次忍不住情绪抱头痛哭起来。 艾姜听了也跟着难过,从旁抱住阿迪拉,轻拍着她的背。 阿迪拉靠在她肩头,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诉起来。 “艾姜,我昨晚不该跟我阿达吵架的,我阿达说的对,我就不该抱着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不放,我该听他的,就该听他的呀!” 艾姜轻抚着她后背,安抚她:“阿迪拉,阿卡的受伤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阿迪拉在她肩上轻摇着头说不是的,“我阿达一定是因为整晚思考我的事没睡好,今天才会出事故,这些年他做事都很仔细的,从来都没有受伤的时候。” “是我不孝顺,才害他这样!只要他能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提出去的事了!” 阿迪拉的哭泣自责,让艾姜和努尔米热的心也跟着一起快碎了,两人一起紧紧将阿迪拉抱住,希望可以给她更多力量。 安柏提着打包来的食物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静静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三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抽泣着,根本没有停的架势。 最后,他担心手里的食物都等凉了,只好故意轻咳了两声。 艾姜第一个注意到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下,而后才轻拍另外两人,提醒她们。 安柏过去,把打包袋放在一旁的空座椅上,从里面拿出分盒装好的包子和羊汤,递给艾姜。 “一大早就过来,都还没吃早饭,我随便买了点,你们都快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艾姜听得出来安柏这话的语气,是在奚落她们女孩子遇到事了就只会知道哭。 艾姜接过包子和羊汤,瞪了安柏一眼,小声说:“你才就知道哭呢!” 随即转过身,和努尔米热一起打开盒盖,劝阿迪拉吃饭。 “阿卡手术完肯定需要人照顾,你吃饱了,有力气才能好好照顾他,这个时候哭最没用了,我们不哭了噢,来,吃饭。” 阿迪拉在两人的劝说下,勉强吃下两个包子,正失神的喝汤的时候,她阿娜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阿迪拉立马放下汤碗,用手擦了擦脸,努力眨眨眼,转头问艾姜:“这样行吗?我阿娜会不会一下看出来我哭过?” 艾姜随手迅速帮她整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朝她点点头。 阿迪拉深吸一口气接通视频,她阿娜略显急切的面孔突然就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赶忙问她她阿达伤成啥样了。 阿迪拉裂唇对着手机屏幕笑起来,“阿娜你别担心,我阿达他伤的不重,只是点皮外伤,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不让我们进,不然我就给你看看了。” 视频里阿迪拉母亲有点半信半疑地问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有什么可别瞒她。 阿迪拉连忙摇头否认,并拉安柏过去一起给她证明,才勉强安抚住她母亲,让她没有立即跑到医院来。 视频挂断后,阿迪拉声音无力地解释,因为现在手术还没结束,她不想她母亲知道实情,不然她再急出个什么毛病来,她就更顾不过来了。 说等手术成功,确认没有危险后,拜托安柏亲自过去跟她说,再把她送来医院。 安柏答应。 手术进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显示屏上显示达吾提的手术已经结束。 阿迪拉立即起身凑到手术室门前,几人也一同跟过去。 又等了十几分钟后,才见艾山从里面出来。 阿迪拉立即朝他扑过去,问他手术情况怎么样。 艾山站定,托住阿迪拉,朝她弯了下唇角说:“手术很成功,但脾脏切掉了。” 阿迪拉愣了一瞬,问:“切掉了?那要紧吗?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吗?” 艾山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而是交代她准备一下,过会儿病人会直接送到监护中心,监护中心那边上午有一次探视时间。 “一次可以进两位家属,等你探视结束,过来我办公室找我,就叔叔的病情,我们需要再谈一下。” 阿迪拉抓住艾山的手慢慢垂下来,有些不解:“手术不是成功了吗?还要跟我谈什么?” 艾山看着她没作声。 安柏看出些不同,插话道:“手术成功了,不还有术后注意事项嘛,你都知道吗?艾山不得仔细给你交代一下吗?” 阿迪拉一下了然,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看了我阿达后就过去。” 艾山点点头,“行,那就这样。过会儿会有护士过来通知你们,我还有点工作,先走了。” 艾山给了安柏一个眼神,然后离开了。 安柏会意,在艾山离开后不久,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一阵。 等他回来的时候,阿迪拉请他和艾姜一起回她家一趟,接她母亲过来。 艾姜就和安柏一起暂时离开医院。 回去的路上,艾姜忍不住问安柏:“艾山叫你去,跟你说了什么?” 安柏开着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艾山跟我说,达吾提阿卡这次脾脏破裂,不止是车祸撞击原因导致的,他们在手术过程中,发现脾脏上长了肿瘤,结合破裂程度,所以才没有修补,而是直接切除。” “肿瘤?”艾姜有些惊讶,问安柏:“那严重吗?” 安柏又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已经送去做病理了,但艾山说,以他老师的经验来看,肿瘤边界不清,可能不乐观。” “啊?”艾姜眉头皱得紧紧的,“那阿迪拉要是知道了,可怎么接受得了啊?雪上加霜,这天都要塌了……” “不过,幸运的是,因为这次车祸,发现的及时,没有扩散,脾脏又全部切除了,后续治疗跟上的话,康复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艾姜点点头,“这样还好,不然就算是阿迪拉是个乐观坚强的女孩子,也会被压垮的。” 车在路上匀速行驶着,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 好半天,安柏突然开口问艾姜:“你和建设叔,真就不能缓和了吗?” 第69章 平安健康 这天等阿迪拉和她阿娜从监护中心出来,安柏负责再把她阿娜送回家。 艾姜和努尔米热陪着阿迪拉一起去见了艾山。 令艾姜没想到的是,阿迪拉得知这个消息后,情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而是很平静地跟艾山询问后续治疗的细节。 艾山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她离开前,他忽然又叫了她。 “阿迪拉·达吾提!” 阿迪拉闻声回头,艾山朝她笑笑。 “我们是朋友,你放心,后面我会跟负责后续治疗的同事交代,他们一定会关照阿卡的,你别有压力。” 阿迪拉扯开唇,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忙活了一天,艾姜和努尔米热把阿迪拉送回家,两人就分开各自回来休息。 艾姜回到民宿时,昨晚被她们几个弄的乱七八糟的客厅已经被收拾好,袁校宁中午的时候就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回学校了。 这会儿艾姜无力地瘫坐在地毯上,回想这一天从早到晚的惊心动魄,忽然觉得在这人世上,好像没有什么比自己和家人平安健康更重要了。 她起身跟小婶打了个电话,问了她和小叔的身体情况,也跟她说了自己的近况,听她跟她从家长里短念叨到袁校宁,又念叨到她自己,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为程栾那种人难过,叫她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要好好抓住。 结束通话,她抱着手机坐在地毯上,忽然觉得内心里很甜。 小婶待她一直是很好的,好到都已经超过她亲生的袁校宁的程度,对此艾姜心里也一直是充满感激的。 她把小叔一家当成是她最亲最亲的亲人,她希望他们每天都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艾姜打开微信给小丫头发了条微信:【宁宁,姐姐爱你!】 袁校宁被她突如其来的示爱给弄懵了,马上回了消息问她:【你是我亲爱的姐姐本人吗?】 袁校宁:【你是不是偷了我姐的手机?】 袁校宁:【你个偷手机的贼,快把我姐手机还给她!】 后面还附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艾姜看了小丫头的消息后,也笑得不行。 这丫头可真贫! 艾姜想了想,给袁校宁回复:【之前努尔米热说,爱要大声说出来,我练习练习。】 袁校宁:【拿我练习呢?那你想跟谁说?/坏笑】 看到袁校宁这条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安柏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会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 艾姜被自己的脑子吓的一个激灵,连忙给袁校宁回:【你,小叔,还有小婶,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 这样的回答,显然没有让袁校宁满意,因为她又问她:【还有呢?没别人了吗?】 艾姜认真想了想,在心里的回答是有的。 她怨恨她的父亲,可也是真的爱他,如果起初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艾姜最后只给袁校宁回了两个字:【没有。】 小丫头立即发了一个嘤嘤哭泣的表情过来:【大伯要是看到你这么说,他肯定会难过的。】 艾姜用力捏住手机,没有再回小丫头消息。 这么多年,他回东北老家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她都决绝地躲着没有见他,他心里应该是难过的吧? 可难过过后,他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回到这片土地上。 以前她不理解,但这次她重回古城后,似乎就有点懂了。 他不是不爱他们的家,也不是真的不爱她这个女儿,只是他有他的理想和坚持,而她被排到了最后而已。 可认真想想安柏的话也没错,他说世事无常,人的生命是最脆弱的,该宽容的时候就宽容,能大度的时候就大度,做什么决定都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艾姜在心里假设,如果今天达吾提阿卡的事发生在那个人身上,她会不会比阿迪拉更后悔自责? 答案是会!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对他宽容一点,趁着还有机会,把他们父女之间拖了这么多年的心结给化解开? 艾姜正想的入神,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得回神。 起身去开了门,发现是安柏。 他端着一口锅,朝她举了举,笑嘻嘻问她:“还没吃饭吧?” 她怔了一下,让出一步,也笑了:“你怎么知道?” 安柏脱了鞋,端着锅进门。 “我猜你们从医院回来就没心情去吃饭了,我送了阿迪拉母亲回家,就去买了食材回来做了手抓饭,等你回来就正好可以吃。” 艾姜没作声,看着安柏把锅放在桌子上,就自来熟的进了厨房拿碗筷。 等他出来盛饭的时候,艾姜也洗了手过来,接过碗筷跟他道谢。 “客气!”安柏不在意地道:“一个人的饭不好做,你又不会做饭,我做了就捎带着多加了点米,又不费事,这样挺好,你有饭吃,我做饭也有点劲头,以后我在家的时候,做饭的话就给你带一口,这样我也不用一个人犯懒吃泡面了。” 安柏说完,看艾姜捧着饭碗看着他怔怔的也不说话,他又连忙玩笑似的补充道:“放心,不收你饭钱!就算你当我饭搭子的报酬了。” 艾姜动了动嘴唇,刚要说点什么,安柏欠儿欠儿的就又来了一句:“当然,如果vi·袁有钱,非要给我付钱的话,我也不介意,毕竟我穷嘛!” 安柏说完嘿嘿笑。 他是她见过的最能哭穷以及装穷的老板了! 艾姜抬手要朝他招呼,被安柏利落的躲开。 她拿眼瞪他,他嘿嘿笑个不停。 艾姜当着他的面,气呼呼地吃了一大口饭,等咽下去了才坏笑着看着安柏说:“是你主动上门来邀请我做饭搭子的,我不吃白不吃!别说我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给你,这是我给你做饭搭子应得的权利。” 说完艾姜从碗里夹了一大块羊肉,放到嘴里用力嚼着气安柏。 安柏被她的幼稚样逗笑,“行,吃吧饭搭子。” 艾姜得寸进尺开始提要求:“你的饭搭子呢,明天想吃新疆大盘鸡,不要太辣的,她不能吃辣。” 安柏吃了口饭,无奈摇头,“要求还挺多!” “那行不行?” “行,行!” 第70章 有门不走 饭后安柏帮她把碗筷收拾洗了,等他捧着锅要离开前,艾姜突然叫住他。 “安柏!” 卢卡斯的态度很真诚,其实这家伙态度一直就不算高傲,即便中午他说华夏的啤酒不好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只是客观的陈述。 泥沙上附有火行者的奇热奇毒的内力,若是被打中,一般人哪能承受。 这时候大喇叭里的背景音乐变大了起来,大家也听清楚了这是一首什么歌。 说罢,曹操疾步走下台阶,牵过卫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就在郑重还在胡思乱想之际,白色石台之上绿光一闪,一座翠绿色的石台缓缓升起。 于是孙策收军回丹阳,到达丹阳后即刻将袁术所委任的丹阳太守袁胤赶走,自领丹阳太守。 阿水醒来时,羊牧羊依旧未醒。他本也清醒着,但离开了月湖宫便晕了过去,他身上的毒渐渐消了,但要彻底消除,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眼看就要立冬,北方好些地方已经飘了大雪,就连南方的高山顶上也被染成白色一片,似乎是竹笋尖上的嫩芽。 “白狐,本仙突然心情格外愉悦。”苏玉笙收起羽扇,衣袂一飞,身影便消失在走廊上。 疾风队长,这是一个很好的将才,之前在戴拿没有机会出手,现在嘛,你就来当我的特种战队大队长吧。张少飞做出了决定后,瞬间移动到了疾风队长的战机上,疾风队长正被裹在一个白色的茧中。 姚亚耀此时觉得很庆幸,还好自己当初没有误入歧途,去研究啥动物体系徽记之类的,否则现在就光荣出局了。 “哈哈,瓶颈终于突破了!”秦川大喜过望,他已经近十年修为无所寸进,此时能重新吸纳灵气,证明他已经离进阶金丹不远了。 “江辰!你说这些可笑的话语,到底是想干什么?!”楚天峰不满道,他完全不相信江辰的话。 幸好这里有仙道规则的压制,纵然至高圣帝的攻击,也毁灭不了这里。 更吸引秦川注意力的不是这些,而是远处似有一头巨兽趴伏在地,神识扫过去,哪里是什么巨兽,分明是一艘百丈战舰。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大堂内,原本坐在官位上的刘大人热情地迎下来。 魔杀帮帮主绝对没有想到,一个回合不到,便被江寂尘踩在脚下。 “你!”范雪萱更是生气了,嘟着嘴连同整张脸都扭过去,都不肯跟易天云对视了,显然真的是被气到了。 宫御月目光沉着地望着眼前,即使经过的人多,然而,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混乱。 从尸体上找到两枚储物手镯和一枚须弥戒指,用噬魂魔光抹去上边的神识印记,从中找到如意倒海戈,连同九龙飞天杖一起递到了苏映雪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姜立本说话断断续续,有些句子还不太通顺。 自从去年那公开一场的械斗后,双方的矛盾,更是公开化,互相给对方下绊子的事儿,也没少干。 凭借龙国现在的科研水平,还不足以那些一个科研室管理国的席位吗? 第71章 乱点鸳鸯 “我自然也是喜欢的,就像你说的这儿有全天下的英才,有最宏伟的宫殿,有最美妙的诗词歌赋,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没办法掌握。”谭茵有几分惆怅。 众人听此也觉得有理,这时威武镖局也来了几十人,听说少东家主动滑下悬崖,便准备下悬崖谷底去找人,高家也是召集家丁准备下去。 星落需要的是野生神奇宝贝,而不是从其他训练家手里抢来的神奇宝贝,猎人公会不仅从普通训练家手里抢神奇宝贝,也从各个势力手里抢过神奇宝贝,要不是猎人公会本身势力在所有势力中排在前列,早就被人一锅端了。 顾昔君依稀记得,那是裴乾第一次冷脸瞪着大眼睛,怒气冲冲地对自己发脾气,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然而,他当看见自己手臂上被噬魂擦伤的伤口后,这个表情转瞬就被一脸无奈疼惜所替代。 想来想去,爷爷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先前让他们经历了那么的苦难才知道彼此思终于熬,现在想想周洁和渝晟对爷爷是满心的感激。 萧天歌心中一凛,脸上的三角地带最是危险,就是普通人一拳打中也可能打死人,何况是个明劲高手。 “闭嘴!”父亲听到这话,突然生气了“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父亲额头的血管也因为生气的缘故都蹦了出来,父亲肌肉微微颤抖着。 大岩蛇钻入地底去追踪火箭队,星落四人也去追火箭队,而李科这个时候还在找他的眼镜,事态紧急也就只好将他留下来。 “香辣鸡腿的,味道是不是还不错?”顾俊扬咬着下嘴唇说完,把塑料管插到饮料里,递给慕珏尘。 想起他那复杂的身世、坎坷的人生以及种种绯闻轶事,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自己接触下来却不像外界所传那样阴郁狠毒,性情乖张,谭茵心中不禁涌现出几丝同情之意。 “是我,什么事。”韩太太抓起电话,放低了声音,孟太太则竖起耳朵听着。 事情已经很清楚,谷莉莉肚子里的很有可能不是胎儿,而是……虫卵。 这里可没有像副本中有安曼达老师提供材料让他试手,用什么都需要积分来买,像各种实验用的材料全都是需要购买。 神通高手接连开口,将百计先生看得很高,如今,对方便是他们破阵的希望。 并且为了补偿前一段时间每天只有两更,接下来每天我都会至少更新四章,直到这个月结束。 那死亡能量汇聚的能量团被他轻轻丢出,轻柔的砸在了莫德凯撒身上。 洛叶脸上讶然无比,却没有直接开口询问,他觉得这个时候或许保持沉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换一个普通人到这样的景色里,肯定心生惊恐,甚至连求生意志都消耗殆尽。 而15个生活区里的,耸立着15座看不出材质高塔建筑,在同一时间,全部破碎成细沙。 极乐天的身形已经停了下来,他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庞然大物时震惊万分,没有想到霸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帝飞羽是个聪明之人,以他对祁然的了解,自然不会相信祁然会这么随随便便就收冢辰为徒,其中定有隐情。 这时有人认出了凉景升,公司里早上有人看见了凉景升来送苏扬上班,公司里早就传遍了苏扬和凉景升复合了,毕竟当初他们两个在公司里到处撒狗粮。 男人长的挺帅的,五官混血立体,高大挺拔,非常的mac,他手里还拿着一支红玫瑰。 祁然面无表情的继续前往第九层,心中已不报任何希望,并且一直咒骂着天道。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他打算瞧瞧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用力一吹这火折子就着了,就在他准备探头去瞧的时候,只见视线边缘的那一抹黄色的烛光瞬间消失了,转身一看,东南角那根蜡烛就在刚才熄灭了。 陆雪臣顺着林家羽纤细白皙的手指,看着前面那间装饰豪华气派,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俱乐部。 下午刚迎来烽火宗的人,晚上又迎来赤魂宗的人,严家今天可够热闹了。 这黑墨镜平时难得讲话,或许是憋得久了还是他对这戏太入迷,竟然破天荒的讲起这段故事。 一拜指不定,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在一起,毕竟林家羽最讨厌骗她的人,陆雪臣不但是她嘴里强暴她的那个男人,陆雪臣居然到现在还刻意隐瞒一切。 血继限界这种东西,一旦觉醒,实力将会呈现几倍性地突然增长。 钻过第二道石门已经能看清自己的手是什么样子了,这里的光亮程度已经超出了夜晚。 梦想是美好的,少年们的学院生活也是精彩而丰富的。不过世上还是有那么多孩子没法像他们一样过着单纯的生活。 千期月感到有什么温热热的东西掉在手背上,直觉告诉她那是杨嘉画的眼泪,她看不到但是心里清楚。手上抖抖,这是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哭得脆弱无比,那么难看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但不可否认的,并不丑。 本来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的众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睁开眼睛。这一眼,注定了他们又将解开一个谜团。 甚至舅父也遗传了外祖父的专情之性,与夫人蝶恋情深,未曾有半点动摇,不曾有妾室,舅母有幸,生了表哥,一举得男,深的外祖母关心,遂将中馈大权交与舅母。 在车开过县公安局时,侦察兵出身的张铁突然有了种久违了的感觉,在一溜树荫暗影里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水花四溅,韩司佑一把扼住岑可欣的手腕,然后将她反扣在鱼缸上,顺势埋头覆上她的唇。 第72章 幕后老板 “我在护国神社之中等着你。”话一说完,他的身体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好像就地蒸发了一般。 不知道谁给闻丽玉下了药,生完苏荷朱后,闻丽玉再也没有怀过孕。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毛正被轻轻的拉出水面,被搂住向山下飞去。 “爸妈,我去接新娘子了!”喻清扬带着几个伴郎在身后,对屋子里的喻有光和曹翠芬说了一声。 拓拔野心中一惊,连忙后退,可是已经身受重伤的他怎么可能逃得过叶沧海这一剑呢。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门便被推开,提着一个礼品盒,一脸笑意的颜路走了进来。 此类的特殊的烟花造价高昂,一般来说价格都相对比较昂贵,只这个大花筒叶灵花了五百块钱才买到,相比其他的烟花来说已经是卖出天价了。 “呐,就送到这里吧,长老们还在城外等着我呢。”风然然将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对他说道。 演员可不是光鲜亮丽,看着好看就行的职业,两位看过之后,也就打了退堂鼓,其实当个观众就挺美好的,没必要一定要自己演,现在也就剩下出来漂漂亮亮的走个红毯这样的愿望了。 于是太平带着向芦、雯珺等人上了马车,由士兵看护着向江都城西而去。 成为至强者之路,肯定是要站在遍地尸骸之上,注定孤独,也注定冷血。 他一直深以为大靖乃是一头酣睡的雄师,财力雄厚,人口众多,战略纵深极大,若党项对上,必然会有灭国之风险。 但是看到越来越多的部下倒在血泊之中,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咬牙钻树林。 “哎呀!我又把束魂符忘带了!”夭夭急得直跳脚,师傅傅老是叮嘱她不要丢三落四,可这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手中长刀被吴忧一把架住的汉子,一身黑甲,戴着铜面的汉子看到了吴忧身旁的叶玄之后,急忙收刀。 她突然发现周明弈在有可能对她造成危害之前,首先是一个男生。 而他们秘密的夺取羌族故地,强占南诏国其实也是这样一个套路。 “阿译少校,还有烦啦,等吃完饭,监督他们洗澡,剃头,换军装,之前的军装都给我烧了。”寸云生开口说道。 “周明弈,这是她的名字吗?听起来像一个男生的名字。”“鸢”看到了资料栏上面的姓名。 方清影眉头紧皱,这是龙渊研制出来的最强大最锋利的蛇形长剑了,就算十级的镶刃也能轻松砍断,哪怕跟星级武器争锋,也优胜半分。 喊罢,特雷西挥动长剑,一招斩龙爆炎流击出,愤怒的火焰向着城门之上呼啸而去,伴随着一声惨叫,对面刚才讥讽特雷西的将军瞬间从城墙之上摔了下去。 仿佛刚刚沈翩跹在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憋气似的,沈翩跹一走,她便突然开始急促的呼吸起来,喘不过气一般的重复着,每一声里都充满了痛恨和酸涩。 她们在谈论泪点的问题,沈翩跹一扫而过的视线却猛然停在了颜渊身上。 许俏俏脸皮薄,在人前无法像他一样这么坦然地诉说思念,得不到回应的君大少不乐意了。 “真的吗?谢谢导演。”工作上的肯定,让许俏俏觉得很有成就感,阴霾的心情也随之散去。 2019是我写的第三年,感谢大家又陪我长大一岁,也很开心能让我写的故事陪大家长大一岁。 不觉回答着,眼睛还一直怒目圆睁,大爷听到被人揭了老底尴尬的笑了笑。 “你追了明玉十年,她好不容易才答应嫁给你,你就这样背叛她?”顾境宸的目光十分冰寒。 毛毛虫并不觉得丢脸,相反,他们跟捡了宝似的孜孜不倦的聊着这一场接机,去了的人个个都跟中了彩票似的得意。 如今的子思!长大了一些的子思,就是处于这种状态中。因为子思不愿意回来,所以曾参也就答应了他,没有带他回来祭祖。 其实警车数量不多,这么多人已经严重超载了。但好像公家办事根本不在乎这种问题,就像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在紧急情况下,拉响警报还能闯红灯一样。 “地灭宫王灭。交出宝塔,我留你一命,为我当牛做马。”青年气势如虹,声如洪钟在敲响。 我突然想到今天和那个壮汉的厮杀,要是我有付龙兴的战斗力,还至于落到如此险境吗? 陈忠珩知道自己眼下最好滚蛋,顺带把门关上,但来的是密谍,多半是有事。 主要一个原因就是鲁公、季桓子等人都同意孔子堕三都的。他们要是没有同意,孔子也不敢那么去做。所以!在堕三都这件事情上面,他们吃了哑巴亏。 商人们实在是太多了,但看热闹的人更多,沈安只得拿着个土喇叭在嘶吼。 沙场征战玩花拳绣腿,那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免得去送人头。 “师伯,余秋师父是我师父,想来也不是外人,是水月宗的一家人是吗?”无霞开口说道。 只在屋子里看见了几个不知道做什么用处的石墩,而石墩中间还有个红漆棺材。 韩琦雪总是要监视着夏穆寒的,甚至在他的办公室安上了摄像头。 但是,最可恶的是周安洛占据了地理优势,他的人显然都对别墅的情况很熟悉。 第73章 好人安柏 艾姜懒得再回答她,先一步爬着梯子上了墙头,回头看了一眼袁校宁。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到底要不要吃饭了?” “啊,要,要!” 袁校宁也立马跟着爬过来。 陈茜也在后边暗暗观察着自己这个未来的嫂子,她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她长的挺漂亮的。 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它回去的时候,杨涵还在睡觉,它将门给依旧锁的死死的,索性谁也没有看到它偷跑出去。 “我确实受伤了,不过没事,是上一次的弟子剑赛中受的伤,应该没问题的!”孔亮缓缓说道。 “啾!”灵鹿叫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地化身鹿灵,闪身钻进无锋剑中。 那是一个五彩斑斓,玄之又玄的奇妙世界,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分别对应五种颜色,流转天地之间。 鳄侃咧嘴一笑,罗兰一时间也不知那老鳄是真心夸她,还是存心损她,只能报以一笑。 只是为什么,他报复了那么多,心里的恨意没少却反而越来越多?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人才敢如此断言,毕竟能浩天武院的,怎么说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东方翼,你找我过来,不是为了吃顿饭吧?”影说他做了一套新的系统,她是冲着这个来的。 隋夫人难以想象,以墨渊七境修为,还能让他感到棘手的存在,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就剑道练习而言,林氏的家庭并不比黑云更糟糕,甚至还有它。 萧大夫人本就对沈欢看不顺眼,这下子瞧着连萧砗都厌烦与她,便也越发地不待见沈欢。 “出院是我说了算吗?这个你应该问医生。”颜萧萧没好气地说道。 突然,天道灵气好像是有自己意识似的,飞速横移,避开了被古飞抓到。 转身,闪过从私兵方向射来的长箭,微凉的箭簇擦着他的身子而去。 长门见这藤条不凡,自己摔下来这么剧烈的冲击,这细细的藤条并没有被扯断。 希路达当然跟雪倪家族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正当她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喧哗,一个中年矿工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过来,从脸上的伤痕来看应该还被揍了一顿。 “我还行,你只管走。”在皇宫里挖这么一条暗道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方士杰拒绝了她要把李嬷嬷从太子东宫运出来的请求,但在她坚持之下带着她回来再见李嬷嬷一次。 却说玄晶陨矿统领暗锋,本来还以为古风一重获自由,就会逃回到他的空间神器中去,如今见到古风一副跃跃欲试模样,大感惊讶。 而且在大部分的时候,真正能够去面临的这些,他们都会需要有必要考虑到这件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到底是否有多重要? 赵山河唰的一下子将手铐亮了出来,随着他这个动作,他身后的那些警察也是将手铐拿了出来。 当明星就是这样,有人喜欢你自然就有人讨厌你,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理由。 要知道,此时办公室还有几个其他班的班主任。这种感觉特么就好像有种偷-情的紧张感和刺-激感。 大长老同样面色一变,如果这样的话,苏家就彻底从嫡系落入到庶系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