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神》 楔文 天官书 这年的冬天很冷,几天前下的一场大雪,积雪还没消退,之后的每一天便都是阴沉沉地,干冷地空气充斥在四周的环境里,让原本萧瑟的环境变得更加冷清。 我站在残破的榆木大门前,看着门檐上挂着已经残破不堪的旧灯笼,银色的灯笼骨架裸露外边,风一吹咯吱作响。突然想起去年过年时候把它悬挂到门檐的场景,我不禁感叹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晃一年过去了,那鲜红的大红灯笼如今也变得残破不堪。木门面上朱红色的漆已经被蚕食地露出原本古黄色的木质,贴在门上的对联以及门神画也泛白,破损的不成样子,不过还是能隐约看清门神画像残留下的墨迹。 我久久地站在门口不敢迈进去,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院子里的那位老人。院子里的老人倘若生气起来,是真的很恐怖,每次他朝我发完火,我都是心有余悸。我踌躇着,脑袋里设想着可能会出现的场面。或者老人满脸怒气地将我臭骂一顿,或者毫无情面地将我扫地出门,那样我可真是无家可归了。 “这不是吉祥吗?”转身一看是邻居刘婶,她是一个身材臃肿矮小,圆脸小眼睛的女人。她走近我,细小的眼睛敏锐着盯着我以及身后的行李箱,绕到我的跟前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家门呢?” 刘婶随即一把推开木门,开门声吱吱作响,那刺耳的声音掩盖着刘婶的声音,刘婶便扯着嗓子喊着:“吉二叔,你家的吉祥回来了。”女人的声音就像二踢脚,洪亮又有爆发力,震得我耳膜发痛。 许久,屋里便有了回应,二爷拖着佝偻的身子,从正堂屋出来,他依旧穿着肥大灰黑色的棉袄,带着一顶老头帽,他皮肤黝黑。看到我时,那双浑浊的眼有了光。震惊又有些嗔怒。我明白他为何这样。因为我最后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安排,放弃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擅自回来了。 我看得出他的心思,他现在定是满腔的怒气,我弱弱地喊了一声二爷,他只是平静地冷落着我,然后招呼着刘婶说外边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他让刘婶进屋暖和身子。眼神却从来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过,他转身到茶柜,烧水、沏茶一个不落,她倒了一杯茶给刘婶。刘婶随意坐着。长满冻疮的手缓缓抱着茶杯。细细喝着茶水,最后满意地将茶杯放在手心里。然后心满意足的与我唠起了家常。 我跟刘婶寒暄了一番之后便直接去了我的卧室。卧室的陈设跟年前走的时候一样,卧室里每个物件都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处,没有丝毫的改变,屋里也被打扫的很干净,见不得一丝灰尘,一如往常,这都是二爷的做的,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以防我临时回家的时候,如果房间脏乱的话会影响我的休息。我简单地将行李归置一下便去了客厅。 “这次回来打算呆几天呢?”刘婶见我便问。 我眼角不时地瞟向二爷,不安地说:“不打算回去了。” 二爷或许没有听见,或许听见了压根就不想言语。他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翻弄他的《六甲阴阳》。 “不回去也好,如今你二爷年纪也大了,身边总归也要有个人照顾的。是吧二叔。”刘婶瞧向二爷,二爷没有多做回应,只是起身进了里屋,那是他的卧室。刘婶尴尬地只能询问我一些近况。工作是否顺利,有没有找到女朋友,我也是敷衍应承着。 过了很久二爷才从里屋出来。出来时手里多了几道黄符纸。二爷把黄符递给刘婶,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开始坐在圈椅上喝起茶,刘婶把黄符揣进兜里,当作没事发生的继续坐回原处,聊了一会儿闲天儿便说要走了,临走前刘婶从口袋掏出一张钞票放在茶几上。此时我便明白刘婶来二爷家的目的,就这样,这场交易就结束了。 这是二爷的职业。一位算命先生。我是很反对这种封建迷信的行为,可是我又是吃这碗饭长大的。如同生在湖里的荷花,它再如何的高雅清洁,可是它的根是生长在污泥中的,这是它一生都摆脱不了事实。我无视着他的行为,我明白即使我再怎么劝诫,他也会听我的。就像我一样,毅然决然地离开大城市回到乡镇工作。 刘婶走后,客厅里我与二爷便陷入一种很尴尬的冷场,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为缓和沉默的场面,我问二爷,刘婶请黄符的目的,但是看二爷一脸愠色,我赶紧闭紧了嘴。二爷没有搭理我,起身就出了院子,我尴尬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从小我便知道我的身世。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惊蛰。二爷在村口的枣树下捡到了未满月的我。二爷见我可怜,便决定收养了我。我问他为什么让我喊他二爷,他说我有自己的血亲爷爷,他只不过是收养我的爷爷,称呼二爷既能表明关系又不会越了血脉。我是费解的,只能按着他给的规矩称呼他。我的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起的。吉,祥也。因此我便有了这个富有美好祝愿的名字,吉祥。 他对我是极其疼爱的,只是他有点古板,经常给我立规矩,尤其是在鬼神之间。那规矩可是多的复杂。我背后叫他老迷信,他叫我小兔子崽子。 二爷除了我便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对二爷的过往知道的也是很少。只知道他是逃难来到现在的村镇的,之后便在这里落了脚,生了根。二爷没有成家,一辈子单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身上是带煞,凡是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个好下场。这样吓唬人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我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不照常活蹦乱跳的。可见二爷是有其他原因的,只是我问的次数多了,他就急眼开骂了,那骂的话真的难以入耳,我便不敢再过问了。 许久之后二爷回到屋里,看着他手里的食材,我知道他去小卖店去了。 我辞职回家的这件事,二爷始终都没有过问,依旧做着他日常的工作,摆弄他的书籍,写黄符签文,罗盘。他一直很平静,平静地让我有些发毛。我只能暗自观察着他。 夜里,下起了雪,起初还是夹杂着雨水。进而便是大片的雪倾泻散落下来。雪很快把院子整整覆盖着。 晚饭后。二爷便去了西里屋打坐,一打坐便是很久。在没有二爷的允许下,我是禁止进入那间屋子的,因为那间房间供奉着很多神佛塑像,二爷说我从小莽撞,擅自进去会冲撞神像的。其实我也没有心情进那间屋子,主要是里面灰尘太大,我进去一会便呛的难受,我曾建议二爷将里面的灰尘清理一下,二爷却说香灰是宝贝,会有大用处。二爷也倒不是不去清理,只是会在特定的时间清理一次,只是清理过后边又开始烧香,循环往复下去,屋里灰尘还跟往常一样。 我也没有闲着,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撰写自己的文章。作为一个网文爱好者,经常会在网络上写点小故事之类的,虽然文笔不好,但就是喜欢,因为只有写东西才会把我脑袋中的那种天马行空的幻想实现。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通讯软件里传来好友何达的消息。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同个县城的。毕业之后与我去了同一座城市。他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职业是程序员,当他知道我要离开城市回到老家发展的时候,开始也是震惊慢慢地开始理解,毕竟在外地打拼这么多年,到最后却积攒不下来一点儿积蓄,还落了一身的病症,是谁都想要逃离的。他也是有过这种念头,回老家,在城里开个培训班,教小孩子编程,可是他只是嘴上说说,不敢付出行动。 “老样子。”我回复着。 “再过几周我也要回老家了。快过年了。我回家找你去玩。咱们几个好好聚聚,对了我托王良给你联系了一名老中医,对治疗胃病很有研究。一会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他是咱们镇上的,你应该是认识的。” 我回复他感谢之类的词语,又聊会儿闲谈,直到他说要加班工作。之后便与他终止了聊天。 “还不睡?”二爷披着外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门口,他的身形如同一根枯瘦的竹竿久久伫立着,手里还端了一碗面条。 我惊吓地猛地关上电脑,缓缓回应:“正要睡了。” 二爷似乎并不相信,冷着脸说:“晚上少玩些电脑,容易坏眼睛。”二爷沉静了一会儿,进了屋子,他把面碗放在我的书桌上,语气依旧很冷淡:“今天晚上见你没有怎么吃东西,我煮了点面条,你趁热吃了吧,吃完后那你早点休息。”老人缓缓转身看着窗外的雪,雪下的似乎下的更大了,他说:“夜里冷记得多盖床被子。”说完便离开了我的卧室。 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二爷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有时候他很沉闷,有时候他很清高,有的时候他很热情,有的时候又很孤傲,他真的让人琢磨不透,但我只能说他是个善良的人。我之所以说他是善良的人是因为二爷每次“平”完事都会收到报酬,金额的多少取决于来人的诚意。每次收到诚意之后,二爷便取出一部分捐献出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把钱捐给了福利院。 很快半个月过去,自我回家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与二爷的相处的时间却很少,他每次都会把早饭准备好后便早早出了门,直到晚饭的时候才会回来。我问其原因的时,他只是说谁谁家有人犯了“难”需要他去摆平。我知道这里的“难”是什么。便没有多过问什么,只是劝诫他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小时候记事起他就这样做了,之后上了高中,大学最后又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次数少了,对他这样早出晚归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每次我回家的时候他都会在家陪着。即使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题,他也会很少出门的。 为了保障生活的基本收入,我在镇上找了一份较为轻松的杂物工作,在一家物流公司做文档整理以及货物清点,搬运货品的工作,收入不高但足以满足我和二爷的日常开销。 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姓金,没有上过几年学,物流公司是他男人留给她的,她的男人去年运货的过程中发生车祸死了。之后公司便过继到她的名下,听说有人让她把公司给卖了,可她说什么都不肯,就这样艰难的维持着。知道内情的人说她是为了她的一双儿女才让自己变得很辛苦。她的女儿现在正读大学,儿子正在上高中。 她的儿子我见过,他每到周末都会来公司帮忙。他叫陆飞,是个高高瘦瘦的,带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少年。或许是因为丧父的原因他变得很内向,不爱喜欢跟人沟通,也不喜欢去接触陌生人。总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这几日我的胃病又复发了,便去了何达介绍的那个中医那里。中医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白大褂,当他得知我是吉满仓的孙子时,吉满仓是我二爷的名字。竟然热情起来。老人介绍自己叫金阿桂,与我们家祖上带儿亲戚关系,辈份上我要喊他一声爷。 县城这种小地方就是这样,人与人的关系就像一张无限延伸的蜘蛛网,即便是两个不可能相交的结点,但凡稍微给一点外力,它们就有了关联。谈话间了解到金阿桂曾经受过二爷的“帮助”。我听着尴尬至极,希望能早点离开,因为这种“帮助”的售后工作,如果事情办不成功,可能是被挨骂,甚至还有被挨打风险。我曾见过一个算命的被当街追打的场面。那场景真的惨不忍睹。 我找了一个由头转移了话题,这才把有关“帮助”的故事给跳过。说到我的胃病,那应该是我参加工作之后才患上的,公司的业务繁忙,每天都是像打仗一样,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去吃饭,起初不在意,但久而久之我的胃病便越发的严重起来了。 金阿桂说我的胃病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养胃就要养身,为我开了副养身益气的中药,按着他的建议先进行调理着。 到回家时,门口有一位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身边还有一辆名车,男人身穿黑色貂绒大衣,看似身价不菲的样子,站在破败的木门前有些突兀。 “请问你找谁?”我上前问。 “请问吉大师在吗?”中年男人问。脸上满是急切。 “你找我二爷?他早上出去了,很晚估计会回来。”不用多问我知道男人此行的目的,从小到大这样形形色色的人我已经见过很多了。我并没有打算把男人请到屋里,只是说:“如果你想找他,可以晚上再过来,或者明天。” 男人似乎迫不及待的地需要见到二爷,便跟着我进了院子,问了我一些有关二爷行踪的事情,我确实对不知道二爷的行踪,便一五一十的说了,男人似乎很是迫切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也会?”男人盯着我问。 我一脸懵:“这种事我怎么会呢?”。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鬼神虽然我不相信但还是有一种敬畏之感,我可是信奉唯物主义的,何况我又不是“医生”,没有那样的本事。摆摆手我拒绝着,男人似乎却不相信穷追不舍地追问着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信心,认为我定会一些皮毛。 “你是他的孙子,从小耳濡目染的应该也会一星儿半点儿的吧。”男人急不可耐:“求你帮帮忙。这是关乎到我未来的大事情。” “可是我真的不会。” “不会没有关系的,你就试试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试试?” 看来这个男人真的病急乱投医了。我拗不过男人,想着这命理学问,用现在的说法无非就是心理学。我虽然没有系统学过心理学。但是还是多少是知晓些的。我看着这男人满脸的横肉显然是得了某些机遇才发了财。再看他的身形打扮,一副暴发户模样,像他这样穿着的人,在我们这里大多是靠承包工程发了家的,他相必是为求财来的,看可他一脸的急慌模样好像是家里出了事情。 我勉强的说着:“看你应该是做工程的发家的。难道你在工程上出了问题。健康多少也出现点儿情况吧。”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生怕没有猜中。 “神了哎。我就是来解厄的,你还说你不会,我看你是骗我的吧。其实你会。”暴发户说。 我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 “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吗”我问。 “事情是这样的。”男人说:“几个月前在城南竞标中得了一块地,本来动工好好的,可是却发生了些事情。几个工人受了伤,还有几个得了病,如今人在医院里躺着。工作开展不了。有人说动工时候是犯了忌。需要找个大师给平一下。我就想到了吉大师,想让他再去看看情况。我看你算的也挺准的不如你去一趟吧。” “平事?这个我真不会的。刚才也是我瞎猜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不如就等我二爷回来的。如果真的引来不好的东西,岂不是弄巧成拙。”我连连拒绝。 “那也好。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这里还有几十口人等着吃饭呢。” “我想他应该快回来了。您要不去屋里等一下他吧。”我把男人请到客厅。谈话间得知男人姓程。是县城的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程老板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我在这期间也是坐立难安,不停地给二爷通电话,可是电话的那端一直处于未接通状态,最后还竟然了关机。 “我想他快回来了,要不你再等等,我先去给他把家伙什儿准备一下,他来的也不至于现准备。”我找了个由头去了西里屋。 这算是二爷的工作室,屋里满是檀香的味道。我也不顾忌讳,学着二爷的进门之前的做法,前点了三支香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里,便寻找着要做卜问卦的所有装备,其实并不多,就是一本易书,一个罗盘。几个问卜的签文,还有黄符。五色纸,之所以找很久就是想摆脱程老板的纠缠。 期间一本放在八卦盘上的书被我关注。 书的尺寸不大,手掌大小。书皮是蓝色印花粗布包裹着硬纸板做的,有一定的厚重感,封面的字体是金文小篆,隐约可以看的明白是写着“天官书”三个字,翻开内容原来是一本图文结合的史书。与平常的史记书不同的是,这里竟是夹杂着许多人物画像,星辰图,地形图,页张已经泛黄,似乎是流传很久的样子。每张人物画像都有配文简介,是从三皇五帝到现在人物的图文描绘,简介类似是墓志铭。还记录着衣食住行的日常行为的禁忌避讳。再看感觉这就活脱的是一本生活指南。 我正粗略地翻阅着,那程老板似乎等着不耐烦了,在院子里喊着我的。 我从屋子里出来,男人一个箭步走到我的面前:“小兄弟,我实在是等不起了。刚才又出了一个急事,我必须回去解决一下。这样我给你个地址。劳烦您转交给吉大师。务必让他去一趟。” 程老板从口袋掏出一个名片递给我:“电话和地址都在名片上,我现在回去处理问题。等大师回来。请你带他过来,这里有点小意思就当做酬劳了。”男人出手大方,把几百块的大钞一同塞到我的手里。 男人真的很忙,电话持续不断,我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男人驱车走后,我返回客厅,看着那沓钞票和那张着闪着金光的名片,心想真的是财大气粗。连名片都是鎏了金边的。也知晓了男人的名字,程大志。 在等二爷回来的时候,我便翻着那本“天官书”看着。扉页是一套掌诀,配文是:乾六戌亥艮丑寅,辰巳巽兮坤未申子午卯酉四正卦,震兑坎离中天门。紧接随意翻了几页之后我便开始不耐烦了,倒不是真看不进去,只是这书天文似的内容都是繁体字。 我看着那繁体字以及之乎者也的古言文,不禁让我记起上高中学习的文言文,枯燥又乏味,这让适应简体字的我看的着实费劲,理解起里面的内容也是费尽了脑细胞。 我将书索性丢到一边,只觉得这本天官书真的是本古董的存在。陈旧泛黄的页面;轻如蝉翼的纸张;墨色勾画出的神像画卷;朱砂色的繁文介绍。家里竟然还有只有的藏品。如果把它放到古玩市场上,它定会卖个不错的价格。 我把天官书放在几案上,等着二爷回家。今天也很奇怪,天已经黑了,依旧不见他的人影,我见天又有下雪的迹象。我心里不觉有些担心的,便出门寻寻看。 空无一人的巷口我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喊着我:“吉祥哥哥?你在干啥呢?” 他是刘婶的儿子金宝,他今年六岁了,一双有神儿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我。他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此瘦瘦小小的,比同龄人矮半头,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小脸瘦瘦的双颊还挂着一圈红晕。 我问:“天这么冷,看样子要下雪了,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爸妈呢?” “我爸在工地上班,我妈说有事出去一趟,让我在家等着她。”金宝说:“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便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说出来的语气竟然这样的老成持重,我继续问:“你吃过饭没有?” 金宝双眼低垂,摇摇头。我见他可怜样儿。索性把他带回了家,回到屋里跟刘婶通了电话说明缘由,又知道原来是今天金宝的爸爸在工地开工的时候,被高架的木板给砸伤了腿。现在正在医院做手术。 知晓因由的我挂断电话并答应临时照顾下金宝,我没有把电话里的内容给金宝讲,便去厨房下了点儿饺子给他吃。当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的时候,整个人雀跃起来。 “今天是冬至,妈妈说冬至就要吃饺子,这样耳朵才不会被冻掉。”他把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惊喜地说:“羊肉馅的。好吃。”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放进嘴里,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冬至!羊肉馅饺子!”我这才恍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做饭打开冰箱的时候,冰箱里会罗叠着几个饺子的餐盘。也想通了饺子是二爷提前包好放进冰箱的,或者就等着晚上回来吃的。记得小时候冬至这天二爷都会带我去集市买包饺子的馅料。当我听到金宝说是羊肉馅的时候,我是感动的,感动二爷还记得我最爱吃的是羊肉馅的饺子。 我看着金宝吃着很津津有味便问:“你知道为什么冬至要吃饺子吗?” “我妈说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是传统。” 我噗嗤笑出声,果然是刘婶的做事风格,因为老辈人就是这样做的,因此我们照旧也要这样做。没有因由,只就是老祖辈人传下来的传统。 追本溯源,我明白这不过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成中形成的具有稳定的社会风俗和行为习俗。我怕这种解释对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来讲可能太过晦涩难懂,便说:“你妈妈说的很对。古人诚不欺我们。” “那哥哥你知道饺子的来历吗?”金宝边扒拉饺子往嘴里塞边问我。 有关饺子的来历,广为流传的版本就是“医圣”张仲景不忍心百姓受冻疮的折磨,才发明用驱寒的药材制作的食物,从“药”到广为认可的大众食品,再到逢年过节餐桌必备餐食之一,小小的饺子就这样赋予了很高的文化价值。这就是饺子的发展历程。 我想金宝是不会听的,甚至可能会听不太懂,像他这样的年纪正是喜欢听故事的,我便同他讲了有关张仲景熬制饺耳汤故事。 不知何时,门外下起了雪。整个院子已经被雪全部覆盖。二爷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地再次打着二爷的电话,这次二爷的电话通了。询问原由之后,原来是二爷的手机没有电了,经常骑着出门的电动小三轮也出了故障。老人好面又不肯去借外人的电话联系,又找不到修车的地方,因此一直联系不上人。还好二爷遇到了熟人这才联系上。目前在他熟人朋友的家里。 我边穿着衣服边接着电话,他叮嘱我不要太着急,我忽想到程老板的事情,便把程老板找他的事情给简要说明了一下。二爷没有推辞,说既然答应了人就要履行承诺,何况已经收了钱。他刻意把收钱这二字说的高调,让我极度尴尬。我拿着程老板给我名片,根据上面的电话播了过去。电话的那头是个女声。 “你好,程总现在有事忙,我是他的秘书,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来转达。” “你好,我是吉先生的孙子,程总下午有过来找我二爷。说等我二爷回来就给他回个电话。” 片刻,就听电话的那端,秘书在汇报,紧接着说:“程总在县医院呢,您能带着您二爷过来吗?” 我答应了,可想着金宝还在身边,便想托其他邻居给照看,金宝撅着小嘴,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他抱着我的腿,死活不想让我离开,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他也给带上。我开车驱使到二爷的熟人朋友的住处,接上二爷之后,便直奔县医院。 二爷看着车里的金宝,一脸的吃惊,我低声向他说明情况,那吃惊的脸开始有些忧虑。我不明白为什么二爷有这样的表情变化,想去问明情况,可是金宝在跟前儿又不能开口。 程老板早已经在医院等候多时,见到二爷之后便猛扑上来,拉着二爷的手就喊着救星。二爷眼睛直视着程老板,似乎早已经看出端倪。还没等说什么。在程老板的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形凑了上来,金宝清脆地喊了一声妈妈,我才明白,原来金宝的爸爸是程老板手下的工人,也明白为什么下午程老板着急忙慌的从家离开。 刘婶安抚着身下的金宝,眼睛已经红了一圈然后问:“二叔,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刘婶等有机会给你细说。”我示意程老板,然后把刘婶母子带到一处的休息区。询问了一些金宝爸爸的情况,刘婶说手术很顺利,目前已经在普通病房休息。只是现在还没有醒,她很是着急。我安抚着她。她看着金宝,也向我表示了感激。我笑笑了之。街坊四邻就要互相帮助,这是二爷教育我的为人处世之道。 我静静地坐着开始等着二爷。我不知道程老板与二爷在说些什么,不过两人的对话时间挺长。就在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电话是何达打来的,他说话的语气犹豫让我感觉他很可疑,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但是又支支吾吾的,我便找了一个安静的问他。 他倒吸了一口气说:“我看到,你女朋友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了。” 我开始很震惊,但很快恢复如常,我淡淡地回复着他是吗,我说的很洒脱,让何达很疑惑,问我是不是疯了,自己的女朋友跟着其他的男人搞在一起竟然表现的云淡风轻。我告诉他其实我已经在回老家之前就分手了。 何达很惊异,问我为什么分手,我想了想说:“或许是感情不合吧。” 我谈恋爱这件事只有何达知道,但是分手这件事他不知道。我的女友叫新月,是大学实习时候认识的,她很漂亮,是个南方姑娘,她很温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猜忌别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段甜蜜的时光,可是当热恋的激情散去之后剩下便是无数的猜忌和争吵。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中我们结束了将近一年的恋爱关系。 我跟何达说了我分手的始末,他没有说话。只是暗自的为我惋惜。我自嘲着说或者我真的不适合谈恋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急匆匆地朝着我跑了过来,她不经意撞到了我,手机从我手里脱落,摔在地上,就听到“咔吧”手机破碎的声音。撞我的少女一脸的惊恐,她看着我。捡起破碎的手机嘴里无助地说着对不起,手机已经死机,她孱弱的便问我这部手机多少钱,她赔给我,我这部手机已经用了两年了,细算一下也不太值钱了。 我便是说:“其实手机也用了很久了,这样你就给我维修手机屏的费用吧。三百吧。”我说了一个较为折中的金额,女孩没有犹豫从钱包了掏出几张零散的人民币,可以说那三百块是她凑出来的。 女孩的手有些皴裂,手指像干瘪的树枝一样细长,我问她为什么急急忙忙的,她听着,鼻头开始抽泣着,声音带着哭腔,女孩说自己妈妈突然疾病住院了,她是得到消息之后才赶过来的。 我听着,看着她青涩无助的脸,心里却涌出一丝的怜悯,便把那三百块钱还给她说:“算了还是给你吧,反正我最近打算要再换一部手机。正好有个理由换掉了。” 女孩执意要给我赔偿款,说不然自己会心里不安,我没有办法从那些凑出的三百块中抽出一张百元钞票,说算是赔偿过了。女孩很感激我的行为。朝着我说着无数的感激之言。直到有人喊她,这才慌忙地朝着病房跑去。 我回到休息区,刚坐稳便听到病房走廊里传来程老板恳求的声音。我隔着门板听着程老板苦苦哀求着:“吉师父,无论如何你可要救救我呀。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孩子要养,父母要伺候。那东西您一定有办法给处理的吧。求求你救救我。” 那是什么东西呢?怎么会让程老板惧怕成这样。我暗听着,一个疑问突然冒了出来,突然二爷发话了。 “我说了,我真的无能为力,这不比从前。那东西已经成了气候,我真的想不出办法来了,我看你另请高明吧。” 我听着愣神,随后又听到二爷呼唤着我的名字,他催促着我回家。 我回应着,来到二爷的跟前。程老板丧气地坐在长椅上。二爷上下打量着我,抬步靠近我,在我身边嗅了嗅,眉头紧皱,我不明所以,尴尬地后退一步,二爷呵斥我站好,右手顺势插进我的裤兜,紧接着掏出几张黄符。他质疑看着我,我看着黄符想起下午去找物件的时候随手塞进裤兜的。显然他已经明白我去过他的工作室,我嘿嘿笑着,想要解释。 还没等我开口,二爷面容凝重,一言不发从背包里掏出手指大小的铜葫芦,打开葫芦盖子,竟发现里头装满了朱砂,二爷倒出一点朱砂,放在我的手上,让我取一点儿清水将朱砂化开,等我做完这些事后,他变戏法般的手里多了一支小毛笔,笔头沾着朱砂水在黄符上写了我看不懂的咒语,然后递给程老板。 程老板接过黄符。便听二爷说:“拿着这符,再带着些黄钱,去工地上的西南角烧了。用这符将那东西包起来,把那东西也埋了,或许应该会抵一阵子,趁着这段时间弃了这个工程吧。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我真的不敢保证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程老板见事情还有转机,拼命地感谢,随后就说安排人就去做。 见事情以了。我怀着心事和二爷回到家。二爷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对我也是不予理睬。我明白他是责怪我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进入他的工作室。从小二爷就告诫过我在没有他的特许之下是不能进他的工作室的。这是他给我定下的规矩之一,如果真的有必要进去,也是在他在的情况下才能进去,其实那间屋子也没有什么是我必去的理由。无非就是每年除夕前请祖宗神位,才会去一次。一年也只有一次而已。其实从小我就是有疑问,为什么二爷会专门空出一间房间供奉那些神像,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只字不提。时间长了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我突然想到二爷还没有吃晚饭,便把冰箱剩下的饺子一并煮了,端到西里屋的门口。我喊着二爷,二爷依旧不做回应。我敲击着西里屋的门,嘴上说着自己错了。里面依旧没有作答。当我鼓足勇气打算开启门的时候,二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我谄笑地说:“二爷吃饺子了,今天是冬至,吃饺子才不会把耳朵冻掉。你尝尝羊肉馅的。” 二爷略过我,直步走到客厅,我紧跟其后,将手里的饺子放到餐桌上,倒了一杯把温好的黄酒递给二爷。 “二爷,人家说冬至大如年,人间小团圆。自从我回来后,咱们爷俩儿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趁着今天没事,咱们好好的吃一顿。我敬你。”我小酌了一杯黄酒,黄酒入喉,温热的酒气瞬间布满了全身。 二爷依旧一言不发,一杯一杯的黄酒进入肚,我低头轻声说着自己的过错。不该擅自去工作室拿东西。也不该擅自收别人的钱。 二爷放下酒杯,夹了道小菜放进嘴里,眼神扫到我的身上,眼光温和很多。“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心存善意比什么都强。” 我喝着黄酒,试探性的问:“二爷您最近早出晚归的,每天都不想跟我多说一句话,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一声不吭的回来工作了?” 其实这句话是我一直想问二爷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趁着冬至,两人可以安安心心的吃一顿饭,我便终于找到了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二爷停住手里的竹筷,沉静了一会儿,喝了一口黄酒说:“既然你都回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让我再撵你回去?”他又吃了口小菜,慢慢的咀嚼着,然后缓缓地咽了下去:“你也大了,你自己的路,知道怎么走就行,我也陪不了你多久,有什么怪不怪的。” 他双眼柔情慈爱,是我第一次见过的,他不善于言语,更不会说温柔的话,如今说了一句伤感的话却让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不是约定好,你要看着我结婚成家,生儿育女的吗。” 二爷嘴角微微上翘,一闪而过的表情又很快的恢复严肃,继续喝着酒。板着脸说:“看你这这副模样那个姑娘会看上你。唉,我这一生就没有儿孙命。” 我见他又开始说胡话了,快速的打断他,找了一个话题问:“二爷,那个程老板是犯了什么‘难’了。怎么看他如此要命似的。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是啥?” 二爷的看着我,双眉紧皱:“小孩子家不要瞎打听。吃你的饭。” 我无奈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嘟囔着刚才还说我长大了,怎么转脸就不认了呢。而且自己都二十八岁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在老人眼里,自己的子孙都是长不大的,即使已经成家立业,他们还都是需要被照顾的小孩子。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人的好奇心一旦占领自己的大脑,就要搞个明白。可是对于这种神鬼事情我却又是个门外汉。我满脑子都是二爷和程老板说的那件事,搞得自己极度的难以入眠。 我有一个很快的入睡的方法,那是我在公司上班时候摸索出来的,就是看电子书,泛着弱光的屏幕,看着狗血的流水文,视觉和大脑能很快的感到疲劳,最后进入睡眠,可现在手机坏了,我想到了天官书,或许那本看似历史悠久的书册,能有助于我的睡眠。毕竟上学那会儿每次上文言文的课程我都能呼呼大睡一场。我翻开那薄如蝉翼的泛黄纸张,生怕一个不下心会把它给弄碎。好在纸面上的注解是简体字,看起来还是比较挺顺畅,不同笔迹批示注解已经明示这本书已经被多人传阅,我感慨也不知道是如何的缘分,才使这本古书流转到我们家。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天官书的开篇引用了千字文的节段,寥寥几句,言简意赅的刻画出一段从开天辟地到疆土统一的历史进程。细看了下,这本书没有记载关于作者的任何介绍,也不知道是哪里淘来的合订本,内容也算不上严格意义的正统史书,或者连野史都不算。我自己认为这算是一本融合了,天文地理,历史民俗记载,禁忌忌讳,自然现象变化,神明故事,四时农耕有关的札记。 我再翻到扉页上,盯着那套掌诀,左手不自觉比划起来。大拇指抵住无名指末节。随即压住食指底端。食指与无名指弯曲,拇指压住二指,右手三指并拢,右中指直击中指第二节。操作下来不觉左手酸麻。我果然还是犯了了中二病,竟然幻想像电视剧一样能有神奇的事情发生。我继续看着书,左手酸麻的感觉直到左臂,我甩动左臂活血液,一个不小心竟把天官书给甩了出去。我慌忙捡起书。 “你在房间叽里咕噜干什么呢?”就听到卧室外,二爷扯着嗓子问,我重新跳到床上,编了一个理由,然后说自己要睡觉。尴尬地蒙住自己的头。 我真的太二了。怎么这么二。当我再次探出头的时候,面前的场景如同做美梦一般。 第一话 冬至 我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醒了,梦中的记忆却变得支离破碎。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但自我感觉这是场好梦,梦里我与神仙同游。锄奸邪,卫安宁。 雪已经停了,天也开始放晴。家里不见二爷的身影,我以为他又要去给人“平事”了,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想到我常用的那部手机已经坏了,在找备用手机的时候发现在我的书桌放着一部手机,我拿着那部手机仔细观摩着,竟是我早些年淘汰的一部旧手机。没有想到二爷竟然还保留到现在,我尝试用那部手机打了通电话给他,惊奇地发现竟然还能正常的使用。 二爷没有闲心跟我聊天,嘴里嘟囔着让我在家好好的待着,电话里还传来打麻将声音,随后便听到有人催促二爷尽快出牌的话语。 原来是我多虑了。二爷并没有去“平事情”,只是去邻居家打麻将去了。这是二爷业余的爱好之一,尤其是冬天,闲下来就会跟着自己的老伙计凑上一起,有时候打麻将,有时候晒太阳,还有的时候看老太太跳广场舞。 二爷是死要面子的,每次看老太太们跳广场舞他只会远远的观望,不像跟他玩的好的老爷子一样放的开。我确实想让二爷找个老伴的,可是每次跟他提起找老伴的事情时都会呵斥我。因此为他找老伴的计划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早饭,二爷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是昨天剩下的饺子。我扒拉了几口,便接到刘婶的电话,原来昨晚刘叔的手术之后便高烧不止,医生建议家属需要全天看护以防病情恶化。小金宝没人照看,她便想到了我。希望我帮忙照看一天。 恰逢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反正自己呆在家也是无事可做,便答应了。 我去接金宝的路上,路过那块被程老板承包的工程地,那是一块四面无靠的地皮,离着我们村镇倒是很近,约莫就三四里地。工地上已经搭建起几栋三层小楼房,还处于基础施工状态。其中有几名工人在工地边上徘徊着,一个人指挥着似乎在说些什么,我无意中扫到西南角,有一大片黑乎乎的,那应该是烧纸后残留的灰烬。我急着去接金宝便没有过多逗留。 在医院的门口,又恰好碰到程老板,程老板打着电话,昨天的那身黑貂绒大衣已经换成一套灰色西装。褐色的名牌鞋皮鞋已经沾了雪水,顺带湿了裤脚,程老板吃力地拨去粘在裤子上的雪泥,手腕上不经意露出金灿灿的名表。他依旧很焦躁,满脸的气急败坏,嘴里还不时冒出几句脏话,隐约听到关于工程地的事情。 我正吃愣中,程老板无意见看到我,然后挂断电话,笑盈盈地朝我打招呼。然后朝我走过来,我回应着,然后问:“您今天穿着这样的正式是要去做什么去呢?”” “一个大老板过生日,邀我去参加,这才穿的比较正式。”程老板抖擞着身子,一枚金镶玉的护身符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他回应着然后从口袋掏出烟递给我,我不会抽烟便婉拒了他。他便自顾自地地叼了一支烟。烟气从他的鼻孔冒出,发出浓郁的烟草味道。 “昨天的事情照做了吧?”我问。 他说:“已经都按着吉师父说的步骤做了,还举行了仪式。可是也不见效果,这不昨天晚上刚让人烧完黄钱。折腾了一夜,可今天一早又出现了事故。”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吱声,他继续说:“这已经第七八起了。可真愁坏我了。”烟圈一股股从程老板的鼻口里冒出来,笼罩着他那张黑黄油腻的肥脸。五官挤压在一起尽显愁楚模样,程老板拨开烟雾,按着太阳穴,直呼伤脑筋。 我尴尬地笑着说:“这种事情也是要有个过程不是?也不能马上立竿见影的。咱们吃个药还有疗程的,何况这事情。你要不再等等?”程老板似乎觉得我说的有理,便沉静地抽着烟。 我好奇地继续问:“怎么了?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回:“今天让工人去工地收拾一些零碎物,不成想,工人被钢筋给绊倒了,虽然不是大事故,但还是破了点财。我好不容易挣得那点儿家业,再这样闹下去看来是要赔个底儿掉,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了财神爷,怎么事事不顺遂?” 我惨笑说:“应该不至于吧。不过二爷不是说让你放弃那个工程吗。这样你也就不用为了这事儿提心吊胆的了。” 程老板脸一沉说:“那怎么可以,这工程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可花大价钱了,怎么说扔就扔了呢。何况我的棺材本都投进这里了,扔了我们全家老少都得去喝西北风去。怎么说这工程还要继续做下去。”程老板眉头紧皱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定。 我看着程老板,心里却涌出一股不适的感觉。其实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感觉这个人很招摇,现在只觉得这人太不地道,人心太黑,利益心太重,便借着接金宝的由头与程老板道了别。 金宝的爸爸叫刘荣,我一般叫他荣叔,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有一副五六十岁的模样。干瘦黑黄的皮相,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刘婶正喂他吃早餐,满脸的愁容,看来刘荣一出事也让她衰老了不少。金宝正在看绘本,见我进了病房,便高兴的叫着我。 我移步到荣叔的病床前,询问荣叔的近况,荣叔的高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太虚,说话有气无力,再加上做了手术的缘故,更加的不想言语。 刘婶与我闲谈了几句便说到了正题,她嘱咐了几句金宝要听话之类的言辞之后便将他托付给了我。 金宝出了医院之后便变得很安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我问他什么,他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当我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突然说要去集市。我看着他红扑扑稚嫩的幼脸,一副乞求的眼神,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比起摇头点头起码他终于说话了。 每到初一、十五,村镇就会举办一场大型集会,我们乡镇称“赶大集”。赶大集的活动自古都有,南方人喜欢叫“赶场”,北方人喜欢叫“赶集”。活动性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商品交易。跟城市的商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个户外,一个在室内而已。 我自从去了外地工作之后便很少有赶集的机会,只有过年回家的时候偶尔才会有,不过也要碰运气。因为每年回家都赶不上大集会,只能碰上小集会,这里的小集会每逢农历的三八日才会举办一场,虽然售卖的商品齐全但是没有大集会热闹。 我停好车,便来到乡镇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充满整个街道,一眼望去都是人头攒动,我牵着金宝的手,生怕他被人群给挤散。他也识趣拉着我冲进人海里。 集市布局分为衣食两大部分,衣食相关的商品各占一条主街,两条主街相通的路口出售着生活用品和其他生活杂物品。 一声雷鸣爆炸声引起的我注意,着眼一看原来是卖爆米花的,炭火味,焦糖味,米香味充盈在周围,瞬时一股积压心里的烟火味道迸发了。我驻足看着,紧接着那个商贩再次吆喝一声开炮了,第二道雷鸣声响起。这样爆米花已经出锅。我买了一包爆米花递给金宝,金宝不要意思地抓了一把放进嘴里,残渣粘的他满脸都是,我为他清理干净便问:“你还想吃啥?”。 金宝眼神一垂,摇摇头。我看着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正现场制作,糖稀浇注在红果上,一转一横再撒上芝麻,便成了成品。我指着说:“糖葫芦怎么?看着挺好吃的。” 金宝依旧摇头。我又说了一些能看到的零食小吃,依次询问,而他的回复依就摇头。我蹲下身子,与他平齐,问:“那你想做什么呢?” 金宝掰着手指,嘴里嘟囔着说:“我想去买画。” 我明白金宝是不好意思说出他的诉求,便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着慌张与不安,左右躲闪着我。 我说:“今天我是你的一日家长,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喝的。想看的都可以告诉我。男子汉要敢想敢干,不要像女孩子一样扭扭捏捏的。”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没有。”金宝拨开我的手低声反驳着。转身就跑向人群。 我起身牵着他,四处观望着哪里有卖花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要买花,可是既然他有了诉求还是尽量的满足。以免他再次沮丧。 “你买花做什么?” “妈妈说,当花儿全部开的时候,爸爸的病就会好了。” 我不由一丝感动,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挺有孝心。便说:“行,我一定会给你买到的。”说完我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切实际,忘记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更忘了乡镇不比城市,花店这种类型的店面应该是没有的,我问:“可是你要买什么花呢?百合?康乃馨?还是水仙?可是现在是冬天有很多花都过季了。” 金宝疑惑地看着我说:“哥哥,我要买梅画。” “梅花?!” 我回忆着,前几年乡镇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梅花潮”。家家户户都买束梅花装点门面,那几年市面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卖梅花的小摊位,不过热度过了,便没有人再追捧了。这不禁让我想起集市中有条街巷有一个卖花的摊位,他们的摊位在当时很火爆,但那是很久远事情了,不知道那个摊位现在是否还存在。我凭着记忆便带着金宝过去。心里默念着那个摊主还在。但却没有什么信心确信,只觉得在这个小镇上生活的每个人是艰难的,摊位也是如此,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庆幸的是那个花摊还在。只是摊主人换了一位花甲的老太太,戴着一顶酒红色的毛绒线帽,她坐在花卉间,就像一副名画。花摊前来往的客人很少,她似乎没有在意,专注地摆弄着花卉,老花眼镜已经滑到她的鼻梁,依旧没有放下手里插花的工作。似乎她不是在工作而是在亲手摆弄一件艺术品。 “请问这里有卖梅花吗?”我问。 老人回过身,为抬头看向我,我重复了一遍,老人这才回应,老人指着身旁红的、黄的、白的的花便说这便是梅花,她让我随意挑选。我示意金宝,金宝却摇摇头,说这不是他所要的,他要的是梅画,可以填色的,而非梅花。原来是我误解了,我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是需要填色的梅花那是什么?字画吗?可是这种小镇很少有卖字画的店面。 花摊的摊主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说:“他应该说的是消寒图。”然后指着斜对角一个老店面说:“那家的就有卖。” “那是什么?”我问。 花摊主一脸质疑的望着我说:“小伙子,看你也是学过学问的,怎么连消寒图都不晓得了?”然后念词般唱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岸看杨柳。七九河冻开,八九燕归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我尴尬地站在花摊前,然后火速得翻开手机查找消寒图内容。这是中国北方文人根据数九绘制的一幅图。图有三款,第一款就是写着“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的繁体字描红字画,共九个字,每个字计九划共计八十一划。第二款是九个铜钱式样的图形。样式很简单没有新意,没有第一款的内涵也没有第三款的雅致。这第三款便是金宝心念的梅图,在一张宣纸上画九枝素梅,每枝九朵,一只对应一九,一朵对应一天,共八十一朵,代表“数九天”的八十一天。这便是数九,民间一种计算寒天与春暖花开日期的方法。 查过资料之后,似乎儿时某些陈旧的记忆突然被唤醒,那首数九歌如同解开封印一般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花摊摊主唱完那首数九歌,然后哀叹地自言自道,现在的年轻人把日子过的太快,快的把一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忘却了。 这句话似乎说给我听的,似乎说给那些拼命往前跑的“年轻人”说的。我回顾自己回乡的目的,不就是我已经跑不动了吗?想回家好好地休息吗。我又好像冥冥中失去某些很多有意义的东西。 我愿称花摊摊主为“一字之师”,便买了几支梅花,以作谢师礼。 金宝牵着我,走进那家卖《九九消寒图》的店,这是一家书店,店名很意思叫“阿九书店”。店面不大,中古风的室内装潢,无不体现“文化”二字。我没有印象这家书店是何时开的,但是我确信这家店面指定是不盈利的,因在在乡镇是很少有那些闲情雅致的人去逛书店的,他们多半是在乡间的农田,或者就是城镇的工厂。这如同在大海里丢了一颗石子,没人会在乎的。 如我所料,店里果真是没有什么人的,我想唯一的客人就是蜷坐在沙发上呼呼酣睡的白猫,我喊着老板。令我意外的是,店老板是个与我年纪相仿,或者比我还小的女人,一袭及腰长发,身穿黑色绣着花鸟的中式旗袍,眉眼锐利,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请问需要什么吗?”书店老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以及我身边的金宝,她躬腰对金宝说:“小朋友,你是要买漫画书吗?诺,就在靠窗户的那排。” “不,我们是过来买,消寒图的。”我说。 店老板怔了一下,起身看着我,说让我们稍等,便笑着走向隔间,翻弄一会儿,便抱着画卷轴走到柜台,她擦了擦画卷的微尘,笑着说:“如今人们都习惯用手机看日历,再不济就是用台历看日期,这年头很少有人买这玩意儿的来记录日期了。你们怎么有兴趣来买这个?” 我说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买这东西无非是让孩子了解一下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寓教于乐。” 老板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并未多问,展开消寒图任我们挑选款式,这比我在手机查到的还要丰富,不仅有文字图形图画的还有相关的民俗年画。眼花缭乱,张张精美,让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挑选。 金宝挑选了他心念的梅图,我也要了一幅顺便还挑选了几张年画。那些年画都是人为亲笔所画,比起彩印的更加的厚重,色彩也是更加的饱满。 得到消寒图的金宝比来时活泼的很多,不再变得拘束。这场大集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日落才结束。我们两个也在下午的时候回的家,回到家时候他已经睡着。我把他抱到二爷的床上,二爷看着他对他满是心疼。小小的年纪就承受着先天心脏病的折磨。 我把消寒图挂在卧室的写字台前,看着那八十一朵素梅。念着九九歌。二爷不明白我为啥突然会买这东西。我告诉他这是传统,是民俗。 二爷盯着消寒图,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这样的急性子的人能耐着寂寞坚持到这八十一天吗?还不是一时兴起。买了也是没有用的。只能当作一幅没有用的装饰画。”然后背着手说:“白花着冤枉钱。” “怎么会白花钱呢?我可是认真的。”我有些嗔怒。可细想着他说的也是对的。 二爷笑笑不作言语。我知道他定是觉得没有定性。其实这也不怪他这样认为我,只是小时候给自己树立了太多的目标,可是到现在那些目标没有一个能坚持到最后的。如今我又脑袋一热,他定是觉得我一时兴起,过不了几天便会将这件事情抛掷脑后。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变了。 我暗自下定着决心,用力地在第一朵白梅上涂了一点朱砂红。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个老头敲响了我家的大门,老人跟二爷的年纪相仿,他一眼认出我,快速喊出我的名字,当我还惊愕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的时候,老人已经自报家门,他是金宝的外公,原来我把金宝带走的时候,刘婶便跟自己老爹打好招呼了,这段时间让金宝的外公外婆照看着,本来是下午过来接孩子的,只因为家里出了个小状况便拖到了傍晚。 金宝的外公家就住在城郊。与我们村距离不太远。几分钟的车程。县镇这种的小地方,结婚对象几乎都不会超过二十公里,村与村,乡与乡,相互结合组建的家庭比比皆是,并不让人很意外。只是现在的年轻人离家时间久了,人与人的关系也就疏远了,陌生了。 我把金宝的外公请到屋里,告诉他金宝玩累了正在睡觉。二爷见到他便热情的喊着老人的名字,我因此得知他的名字叫金阿杨,二爷招呼我喊他三外公,我不知道原由只能照做。我想去叫醒金宝,二爷却说想跟老人说说话,让金宝再多睡会儿。 我沏了茶水,递给金宝的外公,他看着我嘴里开始不由说的我小的时候故事。我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与我拉近距离的话题,其实不止是金宝的外公,自从我回来的这段时间,凡是年长的长辈几乎都会说同样的话题,我只能尴尬一笑。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久远,已经久远的记不得什么人,什么物,什么事。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个老头闲聊。两个人无非谈的都是一下陈芝麻烂谷子的陈情往事。谈话间突然提到了,金宝的父母。以及程老板。 “这程大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死活都要接个工程。那个地以前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他非犯这个险。早前儿我也跟刘荣说别跟这工程,他死活不听,说他程老板给的价格高。现在可倒好,出岔子了,人躺在医院里。”金阿杨唉声叹气着:“我那二女儿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这不正闹离婚呢。今天从她婆家跑了出来。哎,愁啊,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工程那事儿。我也跟金兰说过。让刘荣别去跟那个工程。”二爷缓缓把头移到床上没看着沉睡的金宝说:“可是金宝这孩子怎么办。从小就受着这么大的磨难。他们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金宝。好在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也算是祖宗保佑了。” 金阿杨转头看着金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二爷掏出烟递给金宝的外公,然后坐在圈椅上继续说:“你说金竹要离婚。那孩子不是跟她男人过的挺好的吗,怎么说离就离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两口的事情谁能知道呢。都有自己的道理。”金阿杨吸了一口香烟:“我也看开了,儿女福,有福咱们不一定享受了一点。但是有祸是一点儿都脱不开。随他怎么办吧?”老人垂头突然转头看向我问:“这孩子有对象了吗?” 二爷同样苦恼着说:“没有呢。人家眼界高,看不上咱们乡下的姑娘。” “那怎么能行。”金阿杨对着我说:“眼界高能高到哪里去?能高到九天上去?孩子,听三外公的一句劝,人还是要趁早结婚,老话不是讲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一个人过日子总归是难熬的。你瞧你的二爷,一个人活着有多苦?” “金老三说他呢怎么连带上我了。”二爷及时制止金阿杨。 我呵呵笑着,此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就只能装糊涂。我把视线移到金宝身上然后问:“金宝要在您那里待几天?” “估计等他爸出院吧,我听说得一个多月才能出院。” “今天我见到那个程老板了,说又有工人受了伤。还好不是什么要紧的。”我试探地问:“那工地到是啥情况?怎么这么邪乎。隔三岔五的有人出事情?” 金阿杨缓缓地说:“那块地方在抗日时候是片乱坟岗,听说埋过很多死人,挺邪乎,有好多年都没有人靠近过那块地方,土地一直荒废着,现在说是要搞发展,搞建设,要建什么公园,这个程大志也不知道在哪里得来的消息,承接了整个工程。如今快半年了,这工程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倒是出了很多事故。”老人把头转向二爷说:“这事儿你得问你二爷,他可是看风水的行家。” 我看向二爷,他浑浊的双眼有了精神,脸上出现不快:“金老三,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人家可是学过学问的,是个高知识份子,说是自己是什么唯物主义者,说咱们这是封建迷信,是骗人的勾当,比不上那科学。” 我没有见过二爷这样的强烈的反应。我只能无助的坐在床的一角尴尬笑着。 “有些东西不能一概而论,就拿现在热门的“专家说”,什么是专家?其实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专家,都是被那些不懂的人给煽动起来的。那些专家的人只不过是对某件事上有成就或有自己的独特的见解罢了,别人觉得合理能行,他就是专家,如果觉得不合理那就是狗屁不是。”我下意识点着头,然后老人继续说:“就是说啊,人啊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和见解,别人云亦云的。有些事情还得用心去评判。”老人的丢掉烟蒂语气有些柔性地说:“你爷把你拉扯大真的不容易,你不要让他担心才是。好好工作,结婚生子,才是你的正事。” 我点着头,不敢吭声,感觉上学的学问竟然比不上一个白发老大爷的见地。 金宝似乎被吵醒了,满脸懵地坐起来,环顾着我们,他双眼呆滞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他的外公说话声变得柔和起来,捏捏他的小脸说要带他回家。跟我和二爷说了告别,便抱着他出了院子。 送走金宝爷孙俩后。我便跟上二爷的步子,问:“这金宝的外公是干啥的,怎么说话这样有见地。” 二爷回首看着我:“你忘了吗?他是金老师。你小学的时候他还教过你呢。”我面露错愕,我真的对这个老人没有什么印象,我尴尬地笑着,嘴里说着忘了,二爷瞅了一眼然后开始阴阳怪气说:“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你又取笑我,我是真的记不起来的嘛。” “日后我一定带你都去见见人,不然的话。人家都会笑话我养出了一个不识礼数的孙子。” 我一脸无奈的回应着,然后追上去问:“可是我真的想知道,有关程老板的事情,到底是啥情况。” 二爷脸一沉再次警告我不要再瞎打听。 第二话 冬至 我躺在床上玩手机,刷着短视频。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午夜,正要睡觉的时候,我听到屋外细细簌簌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我刚想下床,一个光影从窗户上一闪而过,通过男人的身形我看清出正是我二爷,我不知道二爷要做什么去,可这三更半夜的出门确实让人生疑。我下了床,出了屋门,便听到一个男人对二爷说:“吉师父,您可算出来了,快点儿上车吧。大家都等着您呢。” 二爷没搭话,紧接着就听到关车门的声音。之后便是车开动的声音。等车开走几分钟后,我便出了门,雪地里多了一道车辙。 夜晚的寒风直灌进我的睡衣里。我打着寒战跑回房间。被子捂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我不明白二爷大半夜地做什么去了,也不晓得那个接二爷走的男人是谁。一直到我睡着了都没有见二爷的回来。 直到第二天清早,二爷已经回来了。早饭也做好。他似乎跟平常的状态没有两样,依然喊我起床吃饭。我也装作没事人的看着二爷。眼睛不时的偷瞄着他。 “我身上有什么吗”他不自主的看着自己的身上。 我扒拉着饭,摇着头。 这时养的三花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脚边,它用头蹭了蹭我的腿管,我知道它是在要吃的。我丢了一块沾了菜汤的馒头给它。它便叼着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我看着三花猫,说:“二爷,咱们家什么时候养的猫?” 二爷说:“今年春天养的,平时它很少在家,也就这几天在家待着。估计是外头冷吧。白天在炕头猫着。晚上又不知有去哪里野。也不着家。” 二爷苦笑着,我顺势说:“怪不得昨天大半夜里听到叽里咕噜的声音,是不是你做的呀。”我玩笑着抚摸着三花猫的头。眼睛偷瞄着二爷。 二爷有些心慌,忙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听到的。”他眼神明显有些不自然,继续说:“这只猫喜欢破坏东西,它已经搞坏了很多物件了,现在不知道又把什么东西给弄坏了。” 三花猫似乎听懂似的,转头朝着二爷叫着似乎在抗议。 “我忘了?或者是我听错了。昨天风大,没准儿可能是风吹的声音。”这本来就是我瞎编的,看着二爷有心事的样子,我只能自圆其说。 我接着试探地问:“二爷,你晚上是不是经常出门?” 二爷愣了一会儿,笑着说:“大半夜的我怎么会出门呢?当然在睡觉了。”二爷眼神更加的不自然:“好端端地你怎么这样问?” “昨天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以为是你······”我说。 “那估计你看错了,我一直在屋里睡觉。估计是挂在院子了的衣服吧,” “或许是吧。”看着院子里晾晒的衣服我淡淡地说, 我吃着早餐,看着二爷不自然的神情,确信二爷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他午夜做什么去了,那个男人是谁?一个个谜团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其实不只是二爷,自从我回到家后,二爷早出晚归,行踪不定,村镇的村民也变得神神秘秘的,似乎每个人都有一段不能让人窥探的秘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可是心里总是别扭。 “二爷,你今天做什么去?”我问。 二爷似乎吃惊我为何突然开始关心的他行踪。他双眼看着我。 我解释着说:“我是说,我今天再休息一天,如果你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可以去打个下手。也不至于跟上次一样联系不上。” “那天只是个意外。”二爷似乎要反驳可是语气还是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弱。紧接着二爷不耐烦起来说:“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外边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您都有七十多岁的人了。一声不吭的就出门了,每天起早贪黑的都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看着二爷一脸不情愿的脸。我弱化语气说:“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我又不是没有工作,足够能支撑这个家的。你就别干那些事情了。好好这家待着,跟你们的老哥们打牌老不行吗。” “你能支撑这个家?你工资多少我还不清楚。”二爷点燃一支烟,朝着屋门坐着,他看着屋外,嘴里喃喃着:“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偏偏又回到这穷乡僻壤里来。” 我沉默了,我是没有找到个很好的理由来诠释我回家的目的。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嘴里的食物也没有滋味。我起身收拾餐具。就这样我们爷孙儿默默地消化着各自的不解和矛盾。 “吉大哥在不?吉大哥在家吗?哟,在呢,还好赶上你在家了,快给我们朵朵看看吧。”就在我清理餐具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个女人,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一听这来历便知道又是来“平事情”的。 我沥干餐具,放到橱柜,擦干手,便转回客厅。跟我预料的一样,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短发,黢黑的皮肤开始松弛,她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娃娃,女娃娃小脸通红,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哭闹着。 我对她有些印象可是已经记不住是谁。女人看向我一眼便认出我来,发出公鸭嗓的声音说:“吉祥,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半个多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时,二爷冷不丁的丢了一句“这是李明的妈”。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可是李明又是谁?很熟悉的名字。我依旧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既然这个女人喊二爷一声哥那喊奶奶便是没有问题了。 这个被我称呼奶奶的女人似乎很惊异,但很是坦然的笑着说:“你小的时候经常喊姨娘的,现在喊奶奶,竟然怪不适应的。”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这时二爷说:“你的辈分大,按辈分他就应该喊你一声奶奶,这有什么不适应的。”二爷接过女人手里的女娃娃,他娴熟地哄着小孩子,说也奇怪小孩子在他的怀里竟然安分了不少。 女人看着女娃娃不再哭闹便舒畅一口气说:“还是二哥你有办法。早知道就让她早点过来让你瞧瞧了。” “她怎么了?”我上前看着女娃娃。女娃娃确实安分了不少,她自顾自地玩着手指,一双葡萄大小的眼睛咕噜噜地四处乱转。 “也不知道怎么的,从昨天起就发了高烧,吃药大针都没有用,我猜是被他爹的样子给吓着了。”女人摸着孩子的头,脸上皱着眉头起来:“说到底还是怪那个老程家的二小子,闲的没事承包什么块义地啊。真的害人不浅。且等着他倒霉吧。”女人言辞可怕,似乎有满肚子的怨气。 “她爸爸怎么了?” “你说李明?”女人抬眼看着我,脸上一沉:“医院里躺着呢。”然后抱着女娃娃哄着,继续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半块砖头突然砸在他的头上,还好当时带着安全帽,这要是光着头,我看他早就死了。”女人拍打着女娃娃背,小孩子有了困意,双眼开始迷离,女人继续说:“我听说,你们家邻居那个刘荣也是,伤得不轻呢,听说还做手术了。我还听说差点死掉呢?” “哪有那么夸张。就是砸伤了腿。”我说:“昨天我见过他,就是身体不太好,病怏怏地,一副没有气力的样子。” 女人尴尬地看着我。怀里的女娃发出憨憨鼻息声,女人说:“你说这能还有好,我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祖上没德,下辈受罪,我听说刘荣的儿子病可是个急症,也是随时要人命的。” 女人眼睛满是怨言,似乎每个人都对他有深受大恨似的。我和二爷只在默默地听着。女人坐了一会便走了。 我和二爷的又开始冷战。我出了门,打算去户外透透气。村子的年轻人几乎都搬离村子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我在村子里闲逛,偶遇几个熟悉的人便打着招呼。能指名道姓的没有几个人。他们表面看着笑脸相迎,我知道背地里他们不知道评论我多少次了。因为在他们的认知观里,回老家工作也好,生活也好,都是没有能力的表现。 不知不觉我走到村外,旷野之上,太阳被薄雾笼罩着,依稀可以看清太阳的轮廓。我找个地方发着呆,静静地听着风声。 就在陷入无尽的游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电话,我接通电话,之后对方的声音让我清楚的知道她是谁。 来电的是新月,一开口便问我在什么地方。我不清楚她为何这样问,也不知道她问的目的,更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我新的手机号的,她没有说些啰嗦的话,言简意赅地说我曾经遗失的长命锁在她的行李找到了。让我给她个地址邮寄过来。 我愣住了,可笑自己是想多了误认为她是要回心转意了。 新月说的那块长命锁做工并不太精致,如意造型,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似乎是一种玉制品。透过阳光可以看到玉石泛着青色的光。 自有记忆起,二爷就让我戴着,说着保平安的用的,随着自己的年龄增长,我也不太喜欢带这些东西了,嫌麻烦。 尤其是这枚长命锁做工也不太精细,可是二爷却非常在意,经常让我带着,我没有办法我便把它放在钱包里。只是二爷偶尔问起我才会从钱包里翻出来,之后便再次让它放进钱包。 最后翻出长命锁是在我与新月的冷战时候。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出租房,屋内昏暗无光,新月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我打开灯,她哀怨转身看着我,双眼通红,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我为朋友庆生的照片。 我不明所以地问她怎么了,她狠狠地把照片摔在我的面前,我捡起照片,看着被割坏的照片,我质问她,她反而一脸气愤。脸上挂着泪珠,打了我一巴掌之后,摔门而去,至此我们陷入冷战,最后分手。 两天后我便收到一个快递,是新月邮寄过来的。东西就是那块长命锁,其中还有一张新月与陌生男人的照片,我看的出来,那个男人是他新交的男友。是用来恶心我的。 快递点的老板是叫王志华,熟悉他的同辈人喜欢叫华子。他的儿子与我同岁,我因此喊他一声华子叔。 他正坐在摇椅上听着当下流行的广播小说。闭目养神地休闲的晒着太阳。我站在他的面前,身形挡在他的面前遮住了太阳,他睁开看着我。 “华子叔,取快递。” 王志华看着我的快递上的信息便笑问:“女朋友邮寄来的?” 我没有回应,拿着快递便走了。 我在回家的时候遇到了王良,他是王志华的儿子,也是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在附近的工厂做了保安的工作。我跟他的关系还是融洽,王良见我便兴奋说:“吉祥,终于碰到你了,正好今天晚上我跟李明他们几个吃饭,你也一起吧。” 我本想拒绝,可王良听了却一脸不快,自认为我是瞧不起他了。我并没有瞧不起的他们的意思,反观是害怕他们对我的评价,一个高等学府出来的人到最后一事无成,灰溜溜地有回到小县镇工作,我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不想失去自己的体面。 我架不住王良的软磨硬泡硬着头皮答应了。 聚会的地址在县城的一个高档的饭店。在座的都是几个陌生的面孔。让我有些拘谨。 我跟在王良的身后就坐,一个头顶着纱布的男人便朝我说:“吉祥,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哥儿几个直呼一声,我们好请你吃个饭。” 我环顾四周,唯有他头戴纱布,便认定他就是李明。记忆中的他是个干瘦的白净的小男生,如今变成了肥头大耳,满面有光的青年男人。时间在变,人也是变化的。 我笑着说:“最近一直没抽出什么时间来。”我看着他的头说:“阿姨说你受伤了,你现好多吧。” 李明看着自己的报着像粽子一样的纱布笑说:“过几天就可以开线了,没有什么大碍,不会耽误咱们今天晚上喝酒的。” 李明身边的一个女人轻轻敲打着李明的臂膀,呵斥着。李明忙介绍说,这是他的媳妇,陈晓蓉。 我与陈晓蓉点头示意一下,李明继续说:“今天是程鹏飞请客,我听说他跟甄妮在一起了。咱们对面的三个是程鹏风城里的认识的朋友。” 我看着对面三个男人。一个是长得精瘦;带着眼睛;一副学者的模样,第二个肥胖壮大;一身西装革履,最后一个中等身材;一脸严肃,看着手机。我示意着三个人,三人也友好的反馈。 “怎么程鹏飞还不过来。客人都到齐了吧。”对面的胖男人说。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娇俏的女人,她穿着紫罗兰貂皮坎肩,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胖男人的身边,明眼人便认出二人的关系。 女人说:“甄妮和鹏飞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让我们先点菜。” 李明直钩盯着对面的女人,陈晓蓉吃味起来,黑着脸。李明忙说:“嫂子身上穿的是十字貂的吧。” 女人笑着说:“是十字貂皮的,名贵的很,你大哥在国外买的,可贵呢。”女人瞅着陈晓蓉,看着陈晓蓉的妆容便说:“弟弟你可真有福气,找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姐妹你能告诉我你是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吗。” 女人之间一旦有了共同的话题便很快熟路起来。女人与陈晓蓉很快凑在一切开始讨论女人之间的话题。热火地已经将身边的男人弃之不顾。 王良中途离开一会,再次进来的时候,是与程鹏飞一同进屋的,程鹏飞说笑间见便坐在主位。甄妮而加入女人之间是热聊中。 程鹏飞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帅气。 程鹏风见我便颇为惊喜:“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太相信。要不是我二姨说你在她们那里上班,我还以为你都在外地落脚了呢?不回来了呢?” “金菊姨是你的姨妈。”我颇为震惊,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关系。 程鹏飞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小地方,不出十里就有亲缘关系,这样没啥稀奇的,倒是你怎么好端端的回来呢?” “对呢,何达说你生病了,严重不?”王良追问。 “就是胃病,小的时候不怎么好好吃饭,落下的毛病。不过现在已经找中医调理过了,现在好多了。”我思忖着说:“主要是在大城市上班,事多休息少,每天忙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太累了。所以我想回来了。” 王良拍拍我的肩膀:“何达那小子也整天吵闹着要回来,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不像你有魄力,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 “如今返乡潮的年青人是很多的,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高瘦的男人突然插话说。 李明看着程鹏飞便起哄着说:“程鹏飞,今天你是主角,你是不是要有什么话想表达一下。”他又把目光转移到甄妮身上说:“我听说王良说,甄妮在高中可是校花,今天一来看果真是呢。来说你是怎么追到的。” 程鹏飞也没有推辞,自豪地说:“没错,我们在一起了,打算年后结婚。” 甄妮羞涩的低着头。她与高中时候一样不爱说话。记得在高中的时候,她便很受欢迎,身边的追去者数不胜数,不过学校管制的比较严格,早恋问题便成为了学校主抓的问题之一,因此高中那些小情侣的恋爱都是见不得光的。 甄妮似乎也没有什么精力去谈恋爱,而是专注学习上,我与她没有太多的交际,知道她的事情还是从学习榜上以及身边同学谈话中知晓的, 她学习很好,成绩在年级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老师也是很器重她,说她是学习的苗子,日后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学习好,人又漂亮,老师又器重,在学校里这便是很受人追捧的资本。高中毕业之后便没有什么联系了。 我生性很内敛,不喜欢热闹,因此身边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在高中就是个小透明的存在,当然现在也是,二爷说我太孤僻,日后在事业和爱情都会受挫,细想着,我着实被他说中了。 我对程鹏飞的印象是停留在高中毕业的谢师宴上,程鹏飞在高中时代便是有名的存在,老师说他是“刺头”,“刺头”在我们的小镇是不好的评价,为此我都是敬而远之的。 谢师宴那天王良也回来了,他是高二那年犯了校规被通报批评,之后他便不来上学,最后听说他去当兵了。再后来便听说他退伍之后托关系找了一份工作。我与他近几年才有联系的,何达便是我的中间人。 与程鹏飞认识也是因为何达和王良的缘故。我忘记当时是怎么样场景了。只记得那天喝了很多的酒。酒醒之后便是发现睡在程鹏飞的家里。王良和何达似乎是并没意外,平常心态的称呼着程鹏飞的妈妈。 他的妈妈也就是我现在老板的亲姐金梅,是个温柔女人,她是个家庭主妇,见到我们醒了之后便关切的问我们身体况状,还煮了醒酒的汤水。她没有见过我便不知道怎么称呼,何达介绍了我。我算是与她有了一面之缘。 程鹏飞为我们买了早饭,帮着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并不像传言中的坏孩子,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他会冠宇“刺头”的名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已经无从考究了。 程鹏飞举着酒杯说:“今天的聚餐除了说我跟甄妮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介绍我身边的朋友,任之,朱伟还有常安,对了还有朱伟女朋友美艳。”他喝了一口酒说:“我这三个朋友在咱们县城合开了一家农场,日后还要咱们兄弟几个帮忙给照应着。” “以后可要依靠兄弟们了。”说话的是朱伟,他端着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高瘦的任之和一直看手机的常安也依次敬酒。 李明和王良也是回敬,我抿了一口酒便呆坐在一旁。 王良见我抿了一口酒便打趣着说:“吉祥,我记得你挺能喝的呢,怎么今天这么含蓄呢。” 我微微笑着:“我的酒量一直都不行。” 王良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我记得咱们在谢师宴上,你喝的挺猛的,怎么几年不见就不行了呢,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我苦笑着看着。王良将我的酒杯填满之后继续说:“你要好好的敬一杯给鹏飞跟我,告诉你,给你介绍的那个中医可是鹏飞的姥爷。” 我再次震惊,恍惚间发现程鹏飞确实跟金阿桂有些相像。王良说的没有错我确实要向他们敬一杯酒表示我的感激之情。 我朝着他们敬了一杯酒后,便静听着男人之间讨论有关农场的规划和畅想。我并不清楚这里的门道,只图听个热闹,之后便自顾自吃着菜。 “对了,你的头上的伤怎么搞得。”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便把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李明的头上。 李明哀叹了一声说:“上工的时候,也不知道被哪里飞来的砖头砸的。”他吃一口菜继续说:“我们那个工地也是邪乎,自从开建起来,前前后后出了很多的事情,不是这个人病了就是那个人伤了,已经七八个人因为这事情进了医院。都说是坏了风水。” “我记得城郊那块地是你二叔拿下来的,你二叔怎么说?没有什么解决方案吗?”王良听着,转向程鹏飞。 程鹏飞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里边的事情,就知道他最近经常找大师来“平”事情,家里也是为了他的事各处找人。” 李明突然说:“对了,吉祥的二爷就是个风水师父,八成他能给平一下。” 众人的目光又移向了我,我尴尬着便把这几天程大志来求二爷帮忙的事情也说了, 李明双眼失神说:“既然二爷都没有办法,估计这事情就难了。” 我笑着:“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或者这就是意外。最近一直在下雪,路湿脚滑的难免出点小事故,我觉得你们就是太紧张了。没有那么邪乎。” “我也是不信,就是听着心里毛毛的,其实就是求个心理安慰。”李明说。 众人也是认可李明的看法。毕竟谁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都想找个心理安慰法子。这是人自出生都有的本能。 “我倒是很好奇,你会不会有点奇门易术。”王良盯着我问,便对众人说:“我听说吉祥的二爷可是会奇门易术的,他会法术,还能看见鬼神呢,还能捉鬼吃鬼呢。” 王良说的越来越离谱,让我尴尬至极。 有关二爷是否能具有通灵的本领,是我从小便被人追问的话题之一,因此我极其反感,因为我再怎么解释我们是与他们一样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他们依旧是保有着质疑的态度。 后来等年纪大些看到一些《驱灵法师》《一眉道人》《我与僵尸有个约会》等通灵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后才明白,他们之所以认为道士有奇门遁甲,降妖除魔的本领多半都是受这些影视作品的影响。 我自然是不信的,至于二爷真是是否这些本事我也是不信的,有的说二爷能捉鬼吃鬼那更是胡扯,无稽之谈。 我无奈地回复着王良:“你是不是看通灵电影看多了,这么无稽之谈的话都能说出来?我要会法术,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喝酒聊天。” 王良笑着说:“这不就是活跃一下气氛嘛。别那么认真。” 我白了一眼王良。王良继续说:“该说不说,二爷挺有本事的,算的挺准。我爸就找他给我算过命,说我就有当兵的命,你看我不是当过兵吗。” “最后做了“逃兵”让人给退回来。”李明打趣着。 “什么逃兵,那是我体测不合格,再加上得了病,这才不得已的。”王良有些小失落说。 程鹏飞说:“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大家不是都过着挺好吗。” 我们的聚餐吃了很久,临近饭店打烊。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雪。 最近真是奇怪,几乎每晚都会下雪,有时大有时小,到了白天便是晴空万里,雪花很快把每个人的头沾染白,如同带了一顶雪帽。 程鹏飞去送他的朋友回酒店,王良帮忙护送着,李明夫妇回了县城的家。 而我打了了一辆车回家,县城打车很不方便,尤其是在这种雨雪天气,打上车的机率也是很渺茫。许久之后才打上车,我给司机说了目的地,司机便一脚油门启动车,也不顾及我有没有系上安全带,司机把车开的很快,估计是为了早点收工,我最害怕他一不小心给开进沟里,毕竟这小地方,路灯这种照明设施还是不太齐备。 又因为我喝了酒,经过车的颠簸,那种眩晕呕吐的感觉直逼我的嗓子,我捂住嘴,示意他停车,司机似乎看到我有呕吐的迹象便火速地将车子停到路边,嘴里还发着牢骚。 这里离家不远,看着司机那张尖钻刻薄的脸,自己也有了脾气,我呕吐了一会,稍微轻松地时候,丢了几十块钱给司机,语气强横着说自己不用麻烦他了,司机自知言语有些过激,便没有跟我过多的争执。驱车走了。 我蹲在地上继续呕吐着,呕吐物发着酒气,直逼我的天灵,我起了身,深深呼吸,冷空气冲淡着身上的酒气。我蹒跚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几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喝声,那是程大志的承包的建筑地传来的。最近大家都在传这里邪乎,很少有人在这里停留,我也是心里发怵,但看着建筑的临时房有几盏灯亮着,便开始放松心态,便鼓着勇气想去看一眼情况。 我颤巍巍地走近建筑地,一个人正蜷缩在墙角,我提着胆子,竟然发现那个人竟然同村的阿勇。 阿勇脑筋不太好,听说小时候发烧,脑袋被烧坏了,这才变得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我是从同村的人嘴里知道他现在程大志的建筑地做看护。照看着这里的一砖一瓦的安全。 阿勇也认出了我,便把我一同拉到墙角,慌张地说:“别说话,你二爷正在做法呢。”他紧张地抱着我的胳膊,脸上写着惊恐二字。 听到二爷在这里我有些震惊,我问他怎么了。阿勇语无伦次地说看见脏东西了,不只是一个,而是很多个。他比划着。阐述脏东西的众多与可怕,我自然不太相信他说的,便问:“你说我二爷在里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二爷最近每天晚上都来的,只是今天来的比较晚。” 我看着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似乎前几日也是这个时间二爷被陌生男人接走了,看着此时的境况,我想通了那晚的事情,我想去看下情况,我安抚着阿勇,挣脱阿勇怀抱我的手臂。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二爷做法事的地方。他站在一个圆圈内,在圆圈的五个方位分别点着五行纸,这是按着五行相生的理论摆放着。二爷拿着罗盘四顾观望。我不知道他在寻找着什么。但是只觉得这雪下得越来越大,在不制止,他定是会生病。我见二爷稍微松弛,便呼喊着他。 二爷猛地想要制止我不要靠近他,可是似乎有点晚了,在他身后出现一团寒气,猛然向往我袭来,雪天刮风是不稀奇的,奇怪得是这风是没有章法的。 二爷招呼我快速去往他的身后躲着,看着二爷着急的模样,我鬼使神差地进入那个圈内,躲在二爷的身后。我似乎就像是进入孙悟空给唐僧画的伏魔圈一样。圈内的风雪却很小,是有规律的; 我拽着二爷的衣角,问:“二爷你在找什么呢。” 二爷不做声,面容严肃地,拿着罗盘,罗盘的指针也是转的毫无头绪。 冷风似乎不再那么强烈,罗盘也趋于稳定,二爷从布袋里掏出一把香点着说:“拿着香,快回家,别回头。” “二爷你能别神神叨叨的行吗,这里哪里有脏东西。”我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咱们回吧,这雪越来越大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咱们回家。” 我努力的拉着二爷走出那个圈,二爷极力地反抗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一滑,整个人身子便栽倒雪地里。 第三话 冬至 我愿这段光怪陆离的故事是场梦。因为我成了这个故事的大反派。 白雪皑皑,冷风刺骨,天际一片黑暗,我悬浮在半空之中,蔑视着身下的老头,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那套老把戏,对我们丝毫没有什么影响。 他面色凌厉,言辞凶恶,拿着一把檀香指对着我。 我伸展着这具新得来躯体,它很适合我,多年前我也找到过其他的躯体,不是太干老就是太肥腻,让我讨厌的不行。 面前的老人称这具躯体叫吉祥,老人竭力嘶喊着吉祥的名字,我知道他试图想唤醒这具躯体的灵魂,让我脱离这具躯壳,可是没有办法目前他是我最好的宿主。 虽然老人的灵力薄弱,但神识较强,我不得不提防。 我意念一转,将老头的手里的檀香熄灭。香根四散在地。老人惊慌,就在老人失魂之际。 在老人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他手抱长琴,身后站着一头青麋。 青麋嗅着四周的雪片,双眼似蓝宝石发着微微荧光。青麋指天长鸣,无数道青气直冲云霄,那男人顺势奋身一跃,脚踏青气,悬于半空与我持平。 我认得他,他是令神冬至,多年前我的族人与他交过手,不幸的是凡是与他交手的族人都被他湮灭,我当时未成形,又有兄弟姐妹的保护才逃过一劫。 冬至凌驾于风雪之上,一袭长发飘带迎风而动,眉目低垂尽显儒雅,可是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仪表堂堂的伪君子。 冬至指尖碰触怀里的古琴,琴弦拨动奏出一段清音。音色从清而明,声色由弱渐强。声音贯入我耳,不知我为何开始抽搐,心口开始阵阵有些不适。 我自知以我现在的力量是抵抗不了多久的,我需要等阿哥回来。因为阿哥是我们兄弟姐妹中灵力最强的,他也是那场大战中,唯一从冬至手里活下来的勇士。我开始使用迂回战术来拖延时间。 我凌飞到半空一侧,用自己浑身的气力,指挥一团风雪向他袭去,想趁机要找个空隙逃走。 冬至毫无危惧躲闪,然而那琴声越来越强,不断地削弱我的力量,就在我恍惚之际,古琴发出七道细而长的光,七道银光如七道利剑朝我刺来,揶揄之间,我躲过光剑。 只是光剑具有很强的肃杀之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数道光剑已经合具成一从我的背后刺来,一袭白光而闪,我便没有知觉。恍惚之间我又见到了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族人。 我惊醒了,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二爷正为我遮挡着阳光,才察觉那只不过是一场梦。 浑浑噩噩中我做了一场很诡异的梦,我梦见我飞到半空,可以看到到我自己面容,那是一张很恐怖的脸,苍白的肤色,布满黑色脉纹。赤色的红瞳,嘴角不时发出邪魅笑,我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的笑容。 梦中的我,无视二爷,却对一个穿着古装抱着古琴的男人心生畏惧。 男人与梦中的我具有同样的能力,可以凌驾于空,具有现实中不复存在的能力。虽然之前做过同样的梦,可是这次却有一种无比的恐怖。 二爷拼命地地呼唤着我,声音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看得出他是很焦急。 醒来之后我才知道我病了一天一夜。二爷正在给我物理降温。他说我受了寒,发了一天的高烧,现在终于退烧了。 我迷糊着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在程大志的工程地做法事吗?我怎么会生病,对了我记得我栽倒雪地里去了·····” “什么做法事?前天下大雪,你喝醉了,躺在路边,如果不是阿勇发现了你,你恐怕早就就冻死了。” 我不解二爷为什么对他去做法事的事情只字不提,可是明明我那是我亲身感受过的。 二爷让我不要胡思乱想,说那只不过是做的一场梦。让我安心地躺在床上休息,然后给我煮了些稀粥。之后便出了门说是买些药,我记得我的中药也吃完了,便让他再去一趟金大夫了那里再拿些中药。 王良得知我病的消息也表示很内疚,他自愧着说不应该单独让我回家,我玩笑地说着自己没事情便打消了的他的愧疚。 二爷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我躺在床上消磨着时间。 半晌过去,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透过窗子,院子里伫立着一个人影,我下了床,走出屋外,来人是程大志,程大志带着墨镜,面色僵硬着,他笔直地站在院子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程老板你怎么来了?我二爷出门拿药去了,一会就回来。你先进屋等会。”我心想着程大志前来的目的,便邀请他进屋。 他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我继续说着:“外边冷,您快进屋暖和一下。” “不用了,我在院子里就行。”他语气阴沉,没有前几日的热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看他的架势估计是来找二爷的麻烦,我恐慌着便说:“那我给你倒杯热水吧。”我转身回到客厅,趁倒水的空挡给二爷打了通电话。 二爷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说让我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他一会回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待在屋子,但是看着被冷风吹的程大志,我还是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我将热水递给程大志,他全身冒着寒气似乎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感觉他手里的热水也一瞬间没有温度。 我继续说:“你确定不去屋里暖和暖和,你全身都发着寒气,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冻出毛病的。” 他不回答,反而上下打量着我。忽然抓住的我手,言语凶狠的问:“你去过,关口?” 我不知道他在是说什么?摇摇头。 我想挣脱掉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的拷牢着我。 “程老板,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了我。” 我不知索然,还没来得及回应,便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十多厘米的匕首。 我看着明晃晃的刀锋,心里慌张,面色发白,语气不顺地说:“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没有人杀死你的弟弟。”然后继续说:“现在是法制社会,杀人是违法的,你听我一句劝,把刀子放下,有话慢慢说。” 程大志似乎失了神智一样听不进去,遏制我的手臂让我动弹不得。 我大声呼喊着,希望引起村里人的注意,可是奇怪的是,我的喊出的声音似乎只有我自己听得到,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院子的时间似乎被静止一样。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再看程大志,他脸上开始疯狂布满黑色血纹,嘴唇一开始发紫,如同中毒一样,他那副墨镜也开始发生变化,带有颜色的镜片开始趋向透明,镜框也随之破碎变成粉末,他眼睛里没有瞳孔,鲜血充盈着整个眼球,如同纯红色的玻璃弹珠。脸上的脉纹如同树根一样蛮蔓延着。 当他那双猩红的双眼直视着我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的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似乎并不是一个“人”了。 我呼唤着救命,可是依旧是徒劳的。 程大志一脸惊奇,他哀哀自怜地说:“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院子里早就布下了结界?” “结界。”我暗暗愣神,然后质问程大志:“你不是程大志?你到底是谁?” “怎么快就把我忘记了?真的太让人失望了。我还以为你能记得我呢。你害死我那么多兄弟,今日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什么兄弟,什么报仇?你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了。”程大志声音变得尖锐,声音并不是他口中发出了的。似乎是某种力量控制着程大志这样说的。继续说:“看来你真的忘记了。不对你不是他。你是谁?” 程大志有些慌神,那双猩红的双眼也出现了瞳孔,不过依旧恐怖,他一会表现的很痛苦,一会又很邪魅,他的精神似乎处于在虚幻与真实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来的诡异。 程大志紧闭双眼,当睁开时瞳孔再次消失。程大志呵呵笑着:“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就送你去地狱吧。” 就在我感觉要命悬一线的时候。二爷及时的赶了回来。似乎早有准备他朝着程大志丢了一些朱砂。然后说:“你这秽物放了我孙子。” 我还没有回过神儿,程大志便把我甩到雪地里,朱砂洒在他的上身。呲呲冒着火花。 程大志怒嚎着:“你这老小子终于回来了。” 我看着二爷,二爷示意着我去屋里躲起来。就在起身时候,程大志似乎已经知道我行动,他的身体冒出一道黑气,将我定在墙上。 我如同被粘在墙上一样动弹不得,就感觉我的背后有无数只手见我抱着,让我有些窒息难受。二爷朝我投掷几枚铜钱,我这才好受些。 “真的是不自量力。你觉得你们今天还能逃得了吗?”程大志苦笑着:“吉老头你还是喜欢玩这种鬼把戏啊。你真的以为布下了定邪阵就能捉到我吗?” “你放开他。”二爷喊着:“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是谁?程大志还是你宝贝孙子?呵呵,现在不管是谁?今天谁都不会活着出去了。”程大志舔舐着刀子,嘴里还发咯咯笑声。 “二爷,程大志他······” “他现在不是程大志,是邪祟。” “邪祟。” 二爷没有过多的解释,便迅速用朱砂画了一个方阵,点燃五色纸,嘴里不知念着什么,竟然又出现一人,这男人与我梦境的一样,青丝长发,手抱古琴。男人古琴弹奏,那熟悉的声音悦然入耳。 “冬至。没有想到,以他现在的灵力还能将你召唤出来?” 这个叫冬至的人,不言语,朝着程大志拨动古琴,古琴发出的音波如同一阵暖风,困住我的黑气已经消散,我也从墙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二爷趁着的机会,便喊话让我进屋躲着,我刚要起身,曾今握在程大志手里的利刃,已经刺向了我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我的胸口。 难道我就这样的挂了吗?我好委屈,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什么都搞不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要死了呢? 不知道过来多久,我感觉全神发热,似乎有很多热量集中在我胸口,我缓缓的竟然睁开眼睛,二爷正为我止血,模糊中面前又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的玄青的盔甲,头戴着一张龙头面具,手持一柄龙刀。 刀光剑影之中,我朦胧听到道。 “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有化现的本事。” 说着这句话的是附在程大志身上的邪祟说的,他说是我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能力。那个“人”是因为我化现出来的?种种的疑惑又充斥着我的脑袋。 二爷见我醒来,喜极而泣,将我扶到雨廊。 “二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二爷无暇解释便给我一道护身符,便进入那场“战斗”之中。 那叫青龙的“人”将龙刀竖立在地,刀面上九个银环迎风而动,声音如龙吟。细而长的卷发略过他面具以及面具下那张不知真容的脸。 青龙道:“你这腌臜物,今天我就了结了你。”他声音低沉有力,直逼程大志。 程大志看着面前的男人,很快扫去脸上的惊愕,早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肥胖的身材竟然能做出蛇形的招式,他眼神露出凶光,身后的黑烟像是泉水一样不断地涌出。抵挡在青龙和冬至的面前, 很快程大志被黑云全部笼罩,进而又有大量的黑烟直冲云。很快笼罩在小院的上空。 “令主,快点做结界,不要让这瘴气冲破院子。”冬至说着便拨动古琴。飞到黑云的上空。 二爷操作笨重的身子,说着不懂的咒语,在地上画着不明所以的方阵,还有那眼花缭乱的手诀。 那个邪祟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发出一股黑气直逼二爷。黑气似黑蛇缠住二爷,中断了手诀。 我不知道这个结界有没有做成,但看着二爷长舒一口气我认为已经完成了。 二爷说:“冬至神君,接下来就劳烦你了。” 冬至和青龙已经被黑雾团团围住,看不出是怎样的情况,但是从兵器的嘶鸣之中看样子是很激烈的战斗。 黑雾开始薄弱,看到冬至的身影,冬至微微点头,继续弹奏古琴。 二爷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我也不顾及什么危险便跑到二爷的身边。看着黑雾若隐若现的程大志,他盘腿坐着,体内依旧又大量的黑烟冒出。 “这黑烟怎么冒个没完?”我问。 “那是他的念,念不灭,邪就不断。”二爷思忖一会儿说:“你去厨房取些黄酒来。” 我将黄酒递给二爷。二爷端着黄酒便朝着青龙和冬至喊着:“你们将他捆住,我这里办法了。” 冬至和青龙默契相视一对,青龙将黑雾劈出一道豁口,冬至的琴声环绕程大志的四周,声如同一条长绳紧紧束缚着程大志。 二爷尽力掰开程大志的嘴将黄酒灌进去,这个方法很奏效,进而程大志就面露难色的躺底,口吐白沫,昏死过去。身上的黑云也逐渐消失。 那邪祟在没有黑障气的遮掩之下,集聚成团,显露出一个人形。 冬至便知道时机成熟,青龙心意相通地用自己的大刀斩断了人形黑雾。 但听到黑雾发出“呃”的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程大志脸上的黑脉纹已经散去,气色也回归平常。 “这就好了?”我好奇地看向二爷。 二爷轻舒一口气说:“黄酒有驱邪的作用,他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看着瘫躺在地上的程大志,愣出神儿,这真的太诡异了,恐怖片都没有这样拍的。我惊魂未定,就听到二爷喊我,我看到那两个人令神正抬着程大志进了客厅。 那二神将程大志抬到沙发上。程大志如同一头肥猪一样一动不动。 看着面前的两人男人,应该说是“男神”。不由地上下打量。 这个叫冬至的“人”温顺谦和,外身着玄紫色的长衫,眉头细软,额眉之间有一道水纹印记,他模样俊秀,双目笑意含情,行为举止都是透露着儒雅。 反观那青龙,一身的冰冷铁甲,青龙面具下那片不苟言笑的薄唇,冷漠地直视着程大志,可以直观感觉那双透过面具而冷酷的双眼。 “他们是令神?二爷你是不是在骗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我一定是做梦。”我惊呼着询问着二爷。 当二爷敬畏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说他们是神明的时候。我难以致信,这也太过荒谬,神这个形象不是虚拟而来的吗,怎会真实存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又不得不相信。 我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坚信这就是就是一场梦。 二爷起身说:“神明是存在的,他们是因信仰而生,你不是在做梦。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是真实的。” “难道我前天看到的其实也不是梦也是真实存在的?”我问。 二爷点点头:“是的。其实邪祟一直都在,只不过一般大众是看不见也是摸不着的。” “那我为什么会?” “因为你是下一任令主?”站在一旁的青龙突然说话。 “令主,那是什么?”我问 冬至娓娓道来:“令主,是敕令四时八节的令官。自从三皇五帝时期,便开始存在。他们起初是为了治日月之行律,平衡阴阳之气,节四时之度,正律历之数,利四时之农耕而设立,只因后来阴阳混乱,四时不序,造成邪祟共生,令主便兼顾着平阴阳,除邪祟的重任。” 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唯一听懂得就是除邪祟。我不解继续问:“可是为什么会选择我?” 青龙和冬至面面相觑,二爷也是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清楚。 冬至托着下巴:“按理来讲,需要成问令主需要有三大条件,第一是须是无根,无命,无情之人,第二是遭过三灾六难之苦,第三是就是神识纯净。” 青龙没有说话,将我的手放在一个八卦盘上。 这个八卦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是二爷的随身法器。除了他都不让外人动的。我记得小时候想看一下那是什么材质做的,结果被二爷训斥了一顿,打那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当我接触到八卦盘的时候,上面本来镶嵌的阴阳鱼开始突然转动起来。一股暖意团聚在掌心。 “我猜的没有错。”青龙嘴角一笑:“他是经过八卦盘的认可的。只有这样才能调动其他令神。” “所以说,这才是青龙神君能在寒冬出现的原因?”冬至问。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等令神是受乾坤历的限制,非到当值时期万不能离开乾坤历。不然会引起阴阳之乱。青龙神君是春时期的令神因此一般不会出现在其他四时值期之内。方才我还疑惑,现在明白了。”转眼冬至便眉头紧缩:“不对,你并不是通过敕令诀召唤出来的······” 青龙冷冷的俯视盯着我,他的个头真的很高,几乎高出我一个头,一米八九的样子,然后说:“我是受了玉的感应才出来的。” “什么玉?我不记得我碰到过什么玉。”我说。 “应该是你的长命锁的缘故。”一直默默的二爷突然开口。将我的佩戴的长命锁展示着众人的面前。 自从我收到这块长命锁之后我便一直放在口袋里,后来便跟着王良去了饭店之后。我似乎都忘了它还在我的口袋里放着。 冬至接过长命锁似乎已经有了定论说:“难怪,这块长命锁是上古青玉做的,青玉生于水精,青龙神君就是生于水精,又沾了精血这才通了感应。” 我接过长命锁,仔细复看了一下,它除了沾染了我血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二爷,没有想到这还是个宝贝,怪不得,我每次回家你都要问一嘴长命锁被我放在哪里了呢。” “吉老头,你是不是知道有关这块青玉的来历。”青龙夺过我手里的长命锁问。 冬至突然挡在二爷的面前说:“我知道这个玉石的来历。他是吉光的家传宝贝。” “吉光?那个执事?” “没错。”冬至点着头,目光又看向我:“其实吉祥是,吉光的玄孙。” “你说我的太爷爷?!”我听着如同一阵晴天惊雷。我看向二爷。二爷郑重地点点头。 二爷缓缓地从自己的床头柜子了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之后有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一个仙风道骨的青年道士以及两个小道士,其中一个小道士的身上就带着我的长命锁。 二爷看着照片很久指着照片的老道士说:“这个人就是吉光,你的太爷爷,我的师傅。而这个小道士就是你的爷爷,他叫吉满粮。小的时候家里糟了难,闹饥荒,我跟着兄弟四处拾荒,后来兄弟都死了,只要我活了下来,然后遇到了云游的你的太爷爷和爷爷,是他们救了我。我跟着你的太爷爷,他教了我些算命的本事,后来我做了他的徒弟。再后来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道士这样的简单,他还是寻找令主的执事。” “执事?” 冬至接过话说:“执事,你可以理解替神明完成某种任务人。” 二爷继续说:“那年我十四岁,有一天,你的太爷爷突然告诉我,我便是他寻找的令主,当时我跟你一样,也很震惊,我本是想推辞,可是当我得知执事其实就是活死人时候,我答应了。” 二爷说着眼角已经含着泪,我没有见过他流泪的这样,我有些触动。 二爷缓和了一会而继续说:“其实当时你的太爷爷算是死了,只是吊着一口气没有咽下去,他是跟神明做了交易才多活了几年的,为的就是抚养你爷爷长大。后来我成为新的令主,承担起除邪祟的责任,同时也成为了大家口口相传的吉大师,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你的太爷爷和爷爷,直到遇到刚出生的你。看着你身上的长命锁,我便知道你就是我师傅的子孙。” “那我的父母呢?”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们,我试着去登广告寻找,也没有音讯,后来我便把你给收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