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升平后传》 第一回 广庆园三杰会仙猿 侯化泰再施惊人艺 诗曰: 安分身无辱,知机心自闲。 虽居人世上,犹处天台间。 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三人到了广庆茶园,见了铁头孙兆英之面,细看那孙兆英虽是秃子,与昨晚耍笑他三人的那个秃的模样儿不对,昨夜耍笑他三人的那个秃子六七十岁的年纪,孙兆英年纪才二十七八岁,故此四人见面,一说昨夜晚之事,“有个秃老头儿,有六七十岁,假充四哥你的名姓,他自通名说:‘我是广庆茶园铁头孙兆英是也。’故此小弟前来请教,却多有得罪四哥。”铁头孙四说:“三位,这件事不怨你们,总是那假充我的字号的那个小子不是东西,他是我孙兆英的重孙子!”这句话尚未说完,只听的那正面楼上有人笑言说:“呔!孙兆英,你休要骂人,我也是个朋友。”说着,从楼上跳下一人,站在当中。孙四抬头一看,见那人身高五尺,头上油亮,并无一根头发,面如满月,细眉圆眼,眼光足满,白分明,神光似电,准头端正,唇若涂脂,一部花白胡须,身穿青绉绸一件长衫,内衬紫花布裤褂,青洋绉单套裤,白布袜,青缎子实纳帮鞋;手内擎着全棕竹一百单八将一把折扇;笑嘻嘻的说:“孙四,我听说你也是个朋友,你先别骂人哪!”孙兆英一看这人的面目,知道是位侠义英雄,非等闲之人,不敢轻慢,连忙问道说:“尊驾贵姓?哪里人氏?来此何干?”那秃老头儿说:“我这话也长了,一时间也说不完。我过时拜访,细谈沛腑就是了。我今日要会会这玉面哪咤张玉峰是何如人也。”欧阳善、葛吉、张玉峰三人早已听见了,过去说:“秃老头儿,我等与你何冤何仇,你这样耍笑我们!咱们也不必在这里乱人家的买卖,你跟我走,找一个地方,咱们分个高低。”那秃老头儿听他等之言,说:“好,你我就此前往永定门外大沙子口儿见吧!”说完,一转身往外去了。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等三人说:“很好,我们一同跟你去!”说话之间,这三人随后也追出去了。铁头孙四要拦阻也来不及了,告诉伙计套车,也要随后追去。 书中且说那个秃老头儿乃是天下扬名的人物,姓侯名化泰,外号追风仙猿。因为他身体灵便,日行一千一百里,夜行一千程途,方得这个绰号。练得一身软硬的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各种的暗器,无不精通。平生专爱结交天下的英雄好汉。家住在山东东昌府离城二十五里的侯家寨。只因他胞弟无发侠义侯化和,前者被铁胆书生诸葛吉赢了,受了子母鸳鸯钺的亏,他回归山东,与他兄长追风仙猿侯化泰一说,在京中如何与诸葛吉等三人比武,自己不能取胜,“求兄长替我报仇,方消此恨!”侯化泰说:“既是如此,你在家中等我,我去必要把他三人的首级给你带回山东来。我再邀请两位朋友跟我去,你在家中候音信吧。”过了几日,侯化泰邀他同乡两个知己的朋友:一个叫李汉卿,是一位秀才,以教书为生,与侯化泰是近邻舍,又是知己的朋友;那第二位是周茂源,卖珠宝石的客人,久不作此生理,家财巨万,为人乐善好施,慷慨大义,故与侯化泰说得到一处,是知心之友。这三人商议好了,雇了两辆车,周茂源带了两个家人,名叫周兴、周旺,侯化泰与李先生并未带跟人,择了吉日起身。在路上正值九月初旬,金风飒飒,残芦飘絮,败柳凋零,北雁南飞。在山东道上非止一日,这三人沿途遇景而观。 这日到了直隶交界,住在二十里铺。这夜西北风大作,彤云密布。天有初鼓,三人正自吃酒谈心,忽听那窗外点点滴滴下起雨来,越下越大。李先生说:“这场秋雨可要凉了。堪刻立冬,今日九月二十七日,再过几日十月了,你我要在京都过冬。”周茂源说:“我遨游九省,惟京都我未能尽情逛到。我这一入都,要把燕都八景、各处古迹、五坛八庙、居楼戏馆、山场庙宇,各处有名胜迹全都逛到,方称心怀。”侯化泰说:“我久有此心。天下有名之地,惟京都属第一,我未到过。这一到都中,一则替二弟报仇雪恨,二则要逛逛京内胜景。”三人谈些闲话。外面雨还未息,叫店小二撤去杯盘碗盏,三人安歇。次日,幸喜雨已住了,浮云已散,碧天如洗,三人坐车上路。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到了京都,住在杨梅竹斜街广升店内,找的是三间上房,给了赶车的车价钱、酒钱。店内小伙计送上洗脸水来。李汉卿一看这三间上房,屋内倒干净得好,靠北墙上挂着一张挑山纸画,画的花卉百果水仙。两旁有一幅对联,上写是: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下款落的是杨继盛。笔法秀硬,丰彩悦人。靠下面是一张八仙桌子,两边各有太师椅一把。东里间垂着落地幔帐,里边是两张大,西边靠北墙一张,西北一个茶几,南窗下一张榆木楂漆的八仙桌儿,两边有两张椅子。侯化泰三人洗完了脸,叫店中伙计要酒菜吃酒,直闹至初更时候,方才安歇睡觉。次日,周、李二位逛前门大街去,侯化泰去访访那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这二人是如何的人物。从此步步留心,暗访张玉峰等为人作事如何。不知不觉残冬已过,又至新春,侯化泰把事也访明白。过了灯节之后,又至二月天气,侯化泰把主意立定。这日,他请李汉卿、周茂源听戏,三人又逛了几天。侯化泰先访张玉峰,在纸铺买纸,后来夜内在他家耍笑他,直闹了半夜;又去找欧阳善、诸葛吉耍笑,临走说:“我是铁头孙四,你二人若不服,明天去找我,咱们那里准见。”侯化泰回到店内,次日早起来,告诉李汉卿说:“你二人在此处等我,我去访一个朋友去。”说着,他就出了店门,走到了肉市广庆茶园内。此时并未上座,他就在楼上占了一张桌儿,自己吃茶,静听下面的消息。不多一时,听见张玉峰问孙四,又听见有人说话声音,是欧阳善、诸葛吉二人,他四人见面,并未翻脸。那孙四一骂,他才跳下楼去,说:“孙四,你先别骂人,我在这等候多时了,我今日要会会你这几个人物。我在永定门外大沙子口儿等你们,那里见吧!敢去者即是英雄,我领教领教你们的武艺,凭你们也敢藐视天下的英雄!我要看看尊驾等!”说罢,他先走了。欧阳善等三个人各带兵刃,言道:“你先别说大话,我三人与你分个上下!” 这三位豪杰立刻出了戏园子大门,坐着张玉峰那辆车,一直的出了永定门,到了大沙子口儿。俗言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诸葛吉说:“秃老头儿,你姓什么,叫什么?我三人也要知道你的名字。”侯化泰说:“我姓侯,名化泰,外号人称追风仙猿便是。你们三人哪一个会使子母鸳鸯钺?我要领教领教。”诸葛吉说:“很好,我就使的是这个兵刃,你我二人比较比较吧!”说着,一摆兵刃,直奔侯化泰咽喉而来。侯化泰不慌不忙的,把随身带的双刃纯钢圈迎面一摆,这二人在当中动起手来。诸葛吉自学会这件兵刃,并未遇过敌手,今日自己知道:“这侯化泰这厮不是等闲之人,我今遇此人,不可轻敌。”兵刃处处留心。那侯化泰见诸葛吉少年英雄,又知道他三人素日所为,不是为非作恶之人,故此有一番不忍杀害他之心。他的纯钢圈门路精通,要赢诸葛吉早就赢了他啦,他为是要看他们有几番的门路,要看个真实。 二人正在酣斗之际,正北有一辆车如飞相似赶到,说:“你二位先别动手,看在我的面上吧!”一行说着,就从车上跳将下来。原来铁头孙四方到这里,看见诸葛吉的子母鸳鸯钺被侯化泰的双刃纯钢圈给套上了,一只圈套在脖子上。侯化泰并不加害于他,一撤手,拍掌大笑,说:“诸葛吉,你休要藐视天下英雄!我此来为你兄弟三人在这大沙子口儿独显己能,把山东路的无发侠义侯化和给战败了,我这来就是要与他出气!”张玉峰二人一见,各摆兵刃,要往上闯。铁头孙四说:“不可,全有我哪!”把两人的兵刃各归本主,说道:“你四位不要这样,天下的把势是一家人,也无多大冤仇。”侯化泰说:“三位好汉,我这人也不会送情,我要害你们的时节,夜内你三人性命休矣,焉能留到此时?我看你们三位也是英雄,常言说得好:‘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你三位要不择嫌,你我今日谈谈。”张玉峰见这侯化泰语言潇洒,乃是一位侠义英雄。孙兆英又给四人见礼,说:“我今讨个大脸,在我广庆茶园一叙,我略备一杯水酒,奉请四位畅谈一会,你们意下如何?”侯化泰说:“很好,我也久仰尊驾之威名,故昨朝借尊名相戏,我这里赔罪了。”孙四说:“既往不咎就是了。”五人分坐两辆车,进了永定门,到了肉市广庆茶园楼上,占了一个官座,叫伙计要一桌酒菜。五人对坐吃酒,谈些今古英雄、侠义豪杰,心投意合,五人遂订金兰之好。侯化泰居长,欧阳善次之,孙四行三,诸葛吉得四,张玉峰行五。孙四说:“我今日与你四位说,我有一个拜兄,姓马名梦太,住家在安定门内国子监,练的一身好功夫,在前门外打过土匪,与神力王比武,兴顺镖店救驾擒贼,真乃当世之英雄!此时跟神力王保升副将,随征四川峨嵋山,拿叛逆天地会八卦教赛诸葛吴恩,早晚要一跑红旗,他必要高官得作,骏马任骑。我想大丈夫生在世间,为的光宗耀祖、显姓扬名为是。还有一位姓张,名广太,现任西海岸独龙口的总兵,都是由异路得的功名。”欧阳善等听孙四之言,说:“好,我三人正想要上军营,虽说有武艺在身,无奈我等不得其门而入。求贤弟写信一函,我三人要走一趟。”孙四也是慷慨之人,立刻写了一封字柬,交给他三人。侯化泰说:“我也要访访张广太是何如人也。”席散,张玉峰说:“我本欲留兄台盘桓几天,无奈我等也要起身往四川去,兄台也要回府,知己之交不叙套言,你我五人后会有期。”侯化泰说:“我此刻回归山东,不久也要到四川走一趟,看机会行事吧。”孙四送走四人。张玉峰回到家中,安置好了,择了吉日,与二位拜兄一同起程,把茶馆派家人照应,他三人坐车两辆,出了彰仪门。时值仲春天气,一路春风送暖,淑气迎人,嫩柳生香,桃花争艳,鸟语花香,到处可观。三人坐车,头一站住良乡县;二站涿州,住在南关和顺张家老店。方一下车,把行囊取下来,又将随带的三般兵刃拿下去。住的是上房。店小二送上洗脸水来,又送上茶来,三人吃茶净面。店小二又送上一桌果席来,是二十四样果碟,十六样冷荤,绍兴酒一坛,说:“我家大爷叫送给你们三位爷吃的。”欧阳善说:“你家大爷姓什么?在哪屋里居住?”小伙计说:“你们三位爷先喝着,我也不敢说姓什么。我去问他,他说叫三位爷千万留下吧,不必说他的名姓。”张玉峰说:“你给我请过来,我们见见就知道了,这万不是没名的朋友。”小二答应下去。不多一时,只听小二说:“三位爷,我家大爷前来拜访。”他三位往外一看。不知来者他系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张玉峰旅店结盟 马梦太探山被获 诗曰: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垄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钢肠烈士欧阳善兄弟三人,在上房听小二说有人前来拜访,只见帘子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人,身高七尺,细长身躯,面如青粉,白中透青,青中透白,两道细眉毛,一双圆眼睛,白分明,神光足满,二目放光,准头端正,四方口,海唇下无须,正在中年三十以外年岁;身穿蓝洋绉夹袄,内衬蓝纺绸小夹袄、夹裤,外罩米色宁绸夹马褂裤,灰摹本缎夹套裤,足下白绫袜,厚底四镶云履,手拿折扇,进来笑嘻嘻的说:“三位兄台贵驾光临,小弟接待来迟,望求恕罪。”张玉峰三人说:“我兄弟三人来至贵处,幸遇尊兄台爱,多蒙青盼,又厚赐酒筵,弟等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尚未领教尊兄大名?”那人说:“小弟我姓张,名宝任,是本处涿州人,开店生理。今见三位虎驾光临,我实仰慕之至,略备粗酌野莱,所为要与三位谈谈心。未领教三位尊姓大名,意欲何往?所带之兵刃可是自己所用,还是给朋友带的呢?”欧阳善三人各通了名姓,说:“那兵刃是我三人所使的,略会一二。我们要往四川军营投奔一个朋友去。”张宝任说:“是了。”叫小二摆上菜酒,说:“三位可别嫌粗率,你我所为谈心。” 四人分宾主落座,饮酒之间,谈论些闲话,张宝任说:“不瞒三位说,我也爱练把式,拳脚棍棒无不习过。今见三位所使之兵刃,都非常见之物,我特意前来领教领教。”钢肠烈士欧阳善说:“我等三人都是结义的弟兄,平生最爱练武,在京都作买卖为业。既是兄台爱练武艺,必然是工夫纯熟,世外高人,侠义英雄了!”张宝任说:“欧阳兄,你不必过谦,你我一见如故,从此不可客套。我今年二十九岁,不知尊兄年长?”欧阳善说:“我比兄长两岁。”张宝任说:“如此说来,你是大哥了。你二位也不必隐瞒,就实说吧。”铁胆书生诸葛吉说:“我今年二十八岁。”张玉峰说:“我今年十九岁了。”张宝任说:“我久仰大名。在京都有一位玉面哪咤张玉峰,他在前门外打过南霸天,远近闻名,就是尊驾么?”张玉峰说:“岂敢,小弟有何德何能之处?兄长过夸了。”张宝任说:“我要与三位叙盟,不知尊意如何?”欧阳善说:“甚好。”四人各叙年庚,换了盟帖,四人情投意合。张宝任说:“你我既是一家人,不必客套了。你三人有这样惊天动地之能,为何定要投奔四川峨嵋山大营?目下穆将军带精兵二十万在河南地界,我给三位写书信一封,派两个家人护送,兄等到了那里,有一位帅总姓马,与我系至亲。你三位尊意如何?”欧阳善一想,要往四川,道路又远,不如往河南顺便,说:“仁兄若肯如此厚待,我三人也免跋涉四川了。”张宝任说:“你们三位事不宜迟,我也不敢久留,请三位于明日起身,我再派人护送,顺便与我至亲捎去一封问好的书信。”张玉峰甚是喜悦。四人又闲谈一时,尽欢而散,各自安歇。次日天明起来,张宝任给他们装好了车,叫了两名家丁,马引路,四人分别。张宝任说:“张英、张华,你二人好好的在路上侍候三位老爷。”张玉峰等三人说:“兄台请回吧,我等要告辞了!张英、张华二人催马,头前引路。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三人,在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进了河南地界。张英说:“三位大爷,咱们今日住桃柳营吧,此去至大营不远。”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三人听张英之言,说:“也好,我等就住在这里就是,你二人去找店吧。”张英、张华二人说:“我二人常走这条道路,都住韩家店,咱们还住那里,就在十字街西路北里。”欧阳善说:“很好。”众人进街,见西边路北果有一座大店,字号“永升客栈”。众人进去,到了上房,张英、张华二人伺候酒饭已毕,天晚安歇。次日起来,三人睁眼一看,身坐在一座大寨的分金厅上,又有六七十名天地会兵看守,三人兵刃也被人盗去了,慌忙问道:“你们这伙人是做什么的?我们昨晚住在店内,怎么一夜来至此处?”只见张英、张华二人过来说:“三位爷可别恼,我有一段情节细禀:这是我主人张宝任的主意,他是天地会八卦教中的逍遥会总,他派我二人送你三位来至这里,昨夜在店中用熏香把你三位爷熏过去,送至这里来。此处是剪子峪,你三位也不能走了。我已然把书信都投进去,等候这里大会总老龙神马凤山的回牌。此处正经管事的是三位,还有侯德山、侯保山。”钢肠烈士欧阳善三人听说无奈,“我三人不想被他人所冤,就是送我们往这里来,也要对我弟兄说个明白。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张玉峰暗中告诉二位拜兄说:“看颜色行事,暂且忍耐。”这三人正在议论之间,少时送上茶来,三人吃茶。忽见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三位大爷,我们三位老总升了大厅,有请你三位。”张玉峰说:“很好。”三人跟着传话之人,出了这配房,往东一看,只见正北五间大厅,东西配房各十间,两边摆列刀枪架子。正面三张座位,当中椅子上坐着一人,年过花甲,面如紫酱,雄眉阔目,精神百倍;头戴三角白绫巾,扎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披白缎子绣花一领战袍,足登官靴;五官凶恶,一部花白胡须飘洒胸前。左边是侯德山,右边是侯保山。两边站班喽兵有一百余名削刀手,都是年青力壮,二十以外年岁,青绢帕包头,亮青布夹袄,足登青布快靴,怀抱二寸多宽、四尺二寸长明晃晃的斩马钢刀。张玉峰看罢,一抱拳说:“会总请了!欧阳善等有礼。”三人通了名字。马凤山说:“三位贤士,今有张会总的书信,荐你三位帮我看守剪子峪。你弟兄三人如不嫌山寨卑小,我这后山有一座马厂,派你三人去看守吧。”三人说:“遵令。”赏了三人酒筵,派了一百名兵丁,跟这三人前去。每月支领月费银三十两,一年四季有俸。每逢初一、十五大操,这三人也各施所能。马凤山见三人武艺超群,倒另眼看待,无奈不敢叫掌兵权,不知三人是何等心地,恐其有诈。过了半载,迁升了三绝会总之职,总理后山。 这日,忽然马凤山请他三人到大寨。马凤山正在点兵,一见三人来到,心中甚喜,说:“你三人来得甚好。今有大清官兵来至山口要战,请你三人可以给我掠阵。”欧阳善三人答应,心中说:“我三人本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无故中了奸计,身归天地会八卦教。今日掠阵,看清营带兵是哪路英雄。”三人在东山坡上看了一阵,却是胖马的大帅,瘦马的先锋。这一阵清营大获全胜,马凤山败回大寨,紧守山口,不敢出阵。阵亡了侯德山。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三人先至大帐,给马凤山道了受惊。马凤山说:“三绝会总,你等不知,今带兵来的是山东马成龙,外号胖马。此人足智多谋,临敌无惧,勇冠三军。手使大环金丝宝刀,削铜铁,剁纯钢,切玉断金,水斩蛟龙,陆断犀象。前者跟伊大人查办黄河,在这剪子峪打过小耗神余四敬,空手夺槊。前在苏州福建会馆,大战你我会中之人。今日在两军阵前打仗的这位,名叫瘦马马梦太,刀劈了侯德山。从此你等多要小心,派人紧守山口。”三绝会总回归后山。 三人用完了晚饭,张玉峰说:“二位仁兄,你我三人在这会中堪可一载,今有马老爷带官兵打山,你我弟兄不早定出头之计,如山寨一破,玉石俱焚,你我恐被他人所误,那时悔之晚矣!欧阳善说:“我看今日两军阵前,马梦太名不虚传,真英雄也!你我要弃山寨投奔大清营中,到那里寸功无有,也是无味。依我之见,你我等候与他打仗这时,暗通马梦太一信,咱们三人把马凤山拿住,作为进见之功。此事如何?”诸葛吉说:“很好。你看今晚月色甚明,你我三人到后山步月闲游一番。”张玉峰说:“正欲如此。你我三人是未到中秋先赏月。”欧阳善说:“贤弟,想你我有这样一身好本领,不能扬名显亲、增光耀祖,受制于人之下,好不愧死人也!”张玉峰说:“上古英雄皆有受难被困之时,譬如唐朝薛仁贵、宋时高怀德,久必显扬于世也。”三人正自谈论之际,忽见正北一条黑影子。三人隐藏在树林之内,用绊腿绳绊倒,拿住一人。借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马梦太。三人心中暗喜,急忙带在自己住的房中,将马梦太放在地下。欧阳善说:“朋友,你贵姓?你说明白了,我们好去献功。”那马梦太他是从大营讨的令,来探剪子峪的路径,不料被人拿住,自己知道是活不成了,说:“小子们把你老爷拿住,或杀或剐,任你自便!我马梦太乃是天下的英雄,你们要是好朋友,给我一个快当,我死之后,鬼魂也感激你们的好处。你们叫我不死不活的,我死后作鬼也要骂你们个不了。”那欧阳善故意的说:“哟!我听你这人的口音,想是咱们北方人,咱们是个同乡。我要是把你送至老会总那里,你得碎尸万段。我念同乡之情,你叫我三声会总爷,我就将你放了。你想,怎么样?快说!”马梦太说:“呸!老太爷我乃大清国的职官,奉命来探贼人的下落,你等拿住我,杀剐任你所为,我焉能反求叛贼释放之理!量你这小子的剪子峪,弹丸之地,马凤山乌合之众,我天兵压境,此寨不久必破。我活着不能杀贼,死后落个麒麟阁标名,也算为国亡身。小子们,不必多说!”诸葛吉从里面出来,说:“你要与我等说些好话,你这条命就算活了。你说这些恶话,真是‘恶语伤人六月寒’我等倒是好心,都有好生之德。你既不怕死,把你送至前山大寨,见我家老会总,准把你剥皮摘心,开膛抽筋,你就知道了。”那马梦太听他等之言,不由哈哈冷笑,说:“大丈夫视死如归。看你这一伙狐群狗党也算不了什么豪杰,老太爷有死而已!”玉面哪咤张玉峰听到这里,说:“二位兄长,不必试探了,也是你我一流人物。”从里间屋内把铁头孙四的书信取出来,说:“老哥,我先赔罪!”将绳扣解开,搀扶起来,说:“马老兄台,你先看这封书信就知道了。”马梦太正骂贼人,忽见由东屋内出来一人,二十来岁,面白英俊,过来把他解开,扶在东边椅子上坐,递过一封书信来,把桌子上的蜡烛剪了烛花儿。马梦太接过来一看,上写:内函由京都前门外广庆茶园发。”打开一看,不知上写的是何言词,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马梦太夜逢三险 验兵刃绝处逢生 诗曰: 人生天地常如客,何独乡关定是家。 争似区区随所遇,年年处处看梅花。 马梦太接过书信来,看见上面封皮上写的是:“书由京都前门外广庆茶园发,名内详。”后面是“康熙 年 月封”。自己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敬请梦太兄台大人福安。弟孙兆英自拜别后,时常想念,知己之交,不叙套言。想吾兄大展鸿才,扫荡邪魔,虽吕望六韬,不过如是。敬启者,今有叙盟兄欧阳善、拜弟渚葛吉、张玉峰三人,棍棒纯熟,文韬武略,乃当世英杰也,意欲投效军营,如到之日,兄千万照应,则弟幸甚!书不尽言,并请台安。片纸草草,面见再谢。 康熙 年 月 日。 兰弟孙兆英拜冲马梦太看罢书信,说:“哪位姓欧阳名善哪?”欧阳善说:“我叫欧阳善。”诸葛吉笑嘻嘻的说:“我叫诸葛吉。”又指那白面模样的说:“他叫张玉峰。”马梦太说:“你三人不认识我,就应该把我杀了。要不杀害,就该尽朋友之道才是。你三人这一耍笑我,连我的朋友你们都瞧不起了!幸亏我马梦太是不怕死之人,倘若怕死,连我那朋友都不好看哪!”欧阳善连连赔罪,说:“一时的莽撞,情甘认罪,望乞宽恕。”张玉峰说:“老哥,都是小弟错了!此事还得商议一个万全之策才是。”马梦太说:“你三人因为什么落在这天地会八卦教中?是所因何故呢?”张玉峰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又说:“今日之事,我想定一条苦肉计,将马老哥捆上,送至大寨,到那里就说拿住奸细了。只要见着马凤山的面,把老哥你放开了,你我四人拿他。你想好不好?”马梦太说:“这不是万全之计。这山寨内的喽兵、教匪要一齐动手,你我该当怎样呢?依我之见,我先回大营,见了元帅,定下计策,我再回来。到了这里,等至天晚,再依你们那条计策,把我捆上送至大寨,见了马凤山,你我四人将他拿住,外面有官兵接应,方能一战成功。”张玉峰说:“也好,马老哥,你先走吧,把大营的官兵调来,再作计较就是。”马梦太说:“你三人明夜晚间还在这里等候就是,我要告辞了。”马梦太往外走,张玉峰三人送出来,说:“老哥,我等专候捷音就是了。”四人分别。马梦太出了后山往东,自己走着,心中盘算:“这是天助我马梦太该成这件奇功,我也想不到有此奇遇。”正思想之间,抬头一看,见山路崎岖,树木森森,不是一来的道路,自己无奈,在各处一找,并无路径。信步往前,方走了有七八里之遥,腹中透饿,想要吃点饭才好。心中思想,仰面一看,皓月当空,清光似月朗星稀。马梦太出了这道山口,见目前有座村庄,自己信步进了庄门,到十字街,看那街道平坦,是东西一条街,南北一条街,也有围子砖墙,四个大门。他走至十字街,往东一拐,闻见一阵羊肉香味。见路北一座大庄门,双门半掩,羊肉的香味从这大门内出来的。马梦太一看门内,是路东一间门房,见里面灯光闪闪。马梦太蹑足潜踪,走至临近,往里一看,屋内南边是,地下一张八仙桌子上一盏灯,地下一个炭火炉子,上有一个带盖的沙锅,炖着一锅羊肉,八仙桌上有一把大磁茶壶,两个茶碗,一沙锅白米饭。可巧屋中并无一人。马梦太说:“我也饿了,不免我吃点饭吧。”用手一摸,那茶还热,自己斟一碗,自斟自饮。连喝了几碗,把炖羊肉端下来,放在八仙桌上,打开盖一看,热气腾腾。又把饭也盛来。正在饥饿之际,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吃了一个不亦乐乎。正在得意洋洋,心中说:“有福不在忙,这是应该我嘴中之食。” 正想之际,忽听那北边有人说话:“二哥,我今日炖了三斤羊肉,煮了一锅饭,请你吃点。你我二人谈谈心。”说着话,门一响,进来了两个人:头前走的是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青布快靴;年有三十以外,黑紫面皮,粗眉大眼,高颧骨,准头端正,连鬓落腮黑胡子样儿。后边那个也是这样的打扮。一见马梦太,就问:“你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快些实说!你倘不实说,我立刻鸣锣,把你拿住!”马梦太饭也吃足了,说:“朋友,你先别着急。在下姓马,名梦太,是京都人氏。从此过路,我实是饿了,我把你的羊肉全给吃了。”那人一听,气往上撞,说:“好哇!你还这么大模大样的,见了我连个惧怕都没有。黑夜之间,你无故进我门房,你是因何缘故?”说着话,他伸手一抓马梦太。马梦太一闪身,用手一磕他,他“哎哟”一声,说:“好大胆的贼人,你来与我动手!”马梦太站起来,那两个人一齐扑他来,他全闪开了,三拳两脚,将那二人打倒。他乐嘻嘻的说:“不要脸的匹夫!老太爷一闹,全把你们这伙人要了命!”说着,往外就走,又气又笑。 走了没有三步,听见那门房一阵铜锣响,震动天地。马梦太说:“不好,我快走吧!出了这个村庄就好了。”正思想之际,忽听那东南迎面一阵锣响,西、东、北三处皆是如此,锣声齐响。那四面八方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大小巷口儿全都有人把守,刀枪如林,那灯笼上有字,写的是“守望相助”。马梦太情知不好,连忙拉出短把刀、避血桷来,站在那当中。只听有人说:“这次别叫他跑了,拿住他,把他活埋了就是!那两天埋了一个,今日他们又来了。好哇,这次可跑不了啦!”马梦太一摆刀,说:“你这群狗党羊群,老太爷岂把你们放在心上!”只见从正南跳过四人,各执长枪,照定马梦太分心就刺。马梦太用短把刀相迎,四人把他围上。马梦太看前顾后,并无一点惧色,把刀法展开了。那四面八方人也都赶到,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马梦太一瞧,约三百多号人,把他围上。此时四面铜锣不止,马梦太想不到有这些人,要走也走不了啦,无奈,与众人动手。这些人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锤抓、镋棍搠棒,各施所能;还有弓箭手、飞抓手,这些人个个奋勇,人人争先。马梦太先前可以招架,到后来刀法迟慢。又听西边一阵锣鸣,挠勾手飞来,这两班人齐到,把马梦太闹得浑身是汗,想走不能,稍一失神,被人家一把抓住,说:“这可走不了他啦!捆上他!”马梦太情知不好,把刀一扔,躺在就地,一语不发。 那众人过来把他捆好,把身上带的避血桷也搜出去。内中有一个庄丁说:“把他送在庄主那里发落吧。”内中有一位年老之人说:“这时庄主也早睡了,不如把他埋了,明日告诉就是了。”众人齐说:“你老人家说的是。”马梦太说:“你们这地方好万恶,拿住活人就敢埋了!”那众庄丁一听,都哈哈大笑,说:“呸!你别不要脸啦!我告诉你吧,我们这庄村先前埋了两个啦,连你是三个啦。你们众人别等着,抬起就走吧!”把马梦太抬起来。庄兵说:“把这兵刃送到庄主那里去,是一口刀、一个避血桷。”内中有人拿了去了。众人抬起马梦太,出了西村口,往北走了不远,到了一个深沟,这地方是埋人的所在。马梦太此时心如万箭钻心,刀剜肺腑,一想:“我要是死在贼人之手,还算为国尽忠哪!不想我死这里,合营的朋友不能见面,也不能与张玉峰等共破剪子峪了。”那些人说:“这边有一个坑,把他扔下去吧。”那些庄丁把马梦太提起来要往下扔,只听那村口里边跑出一人,说:“千万可别埋!庄主升了大厅,为这件事甚是着急,说你们办事太粗。快把他抬回去吧,见了庄主,看是如何。”马梦太一听,心中说:“我又要不死了。这个庄主莫非是故友?”一想这里没有朋友,不知是怎样一段缘故。越想越闷。 众庄丁又把他抬回去,到了村中方才他吃饭的那座大门以外,只见大门已开,里面灯笼辉煌,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把马梦太腿上绳扣解开了,说:“朋友,你是哪里的人?姓什么,叫什么?你说明了,我好回禀我家庄主。”那马梦太说:“我京都人氏,住家在安定门内国子监,姓马,排行在末,名梦太,外号人称瘦马老太爷。你告诉他吧,我是大清营的副将,奉元帅令来探剪子峪来的。我误走至这里,因为我饿了,偷了你们这里些饭吃,就把我拿住了。你问完了我,我也该问问你们,这庄主姓什么?叫什么?”那人说:“姓黑,你许认的。”说着,走进去了。马梦太一听,心中说:“我不认识这么一位姓黑的朋友,这事不定怎么样。我也都说了,他们这厢离剪子峪临近,可全是天地会八卦教。我此时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了。”正自心中懮疑之际,忽见从里边出来两个家人,说:“马老太爷,我家庄主有请。”马梦太说:“我这里还捆着呢,也不能会朋友。你等既不杀我,来吧,劳你驾,给我解开吧。”那人果然给马梦太解开,说:“你跟我进去吧。” 那人头前引路,马梦太跟着。进了二门,见里面是北大厅,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上房垂着帘子,里面灯烛辉煌。马梦太跟那家人上台阶,家人掀起帘子来。马梦太进去一看,那正面八仙桌儿一张,两边太师椅子,墙上名人字画、挑山对联,桌上有烛灯一盏。在东边椅子上自己落座,说:“你家庄主哪里去了?”家人说:“在后面更衣,少时就出来。”不多时,家人引路,从外面进来一人,身高七尺,膀乍腰圆,面如刃铁,黑中透亮,扫帚眉,大环眼,准头丰隆,四方口,年有三旬以外,精神百倍;身穿宝蓝洋绉大衫,足下白袜云鞋。一见马梦太,连忙作揖说:“师弟,愚兄不知,你是从哪里来?贵姓尊名?哪里人氏?“马梦太听他说话,知是自己同门,随说道:“我姓马,名梦太,家在安定门内国子监便是。你是哪位同师弟兄?如何知道你我是一门之人呢?”那庄主说:“我姓黑,名锦太,是你七师兄。这村庄名叫回回峪,我是此村首户,有什么公事都和我说。我方才正在看书,听见这村庄传锣响,我知道这必是有事。因连年闹邪教,各处有土贼,这回回峪成起团练乡勇,守望相助。这里开创是成头,本村公凑五百人。我今夜正要问是什么事鸣锣,他们说拿住人了。把你的短把刀并避血桷拿出来,交给我看,我才知道是咱们师兄弟,连忙派人去请你前来,多有受惊。你要是早来三天,还可以见着咱们师傅呢。师傅是昨日走的,要去逛四川去了。”马梦太说:“我也好运不善交。我是奉令来探这剪子峪,到了后山,我受了人家的绊腿绳,我知是一死,不想遇见故友。今来至这里,我要不是遇见兄台,我今性命休矣。我饭也吃了,我还不能久待。”黑锦太说:“知道你师弟军令在身,不能久待,我把你侄儿叫进来见见你。前者我遣他拿书信一函去上军营找你去了,不想走至半路,遇见一个朋友,他二人知道你在四川,也不想去。今日你同马成龙来破剪子峪,我想要看你去,托你把你侄儿提拔提拔。”马梦太说:“那有何难?我见见我的侄儿,你把他给我叫来。”黑锦太吩咐家人:“去把少庄主叫来。” 不多时,从外把黑英叫来。一进来说:“师叔,你好哇!”给马梦太行礼。马梦太看黑英年有十七八岁,五官端正,方脸大耳,长眉朗目,鼻直口方;身穿蓝绸子长衫,足下白袜云鞋。马梦太说:“坐下。你今年十几岁了?黑英说:“我今年十八岁。”马梦太说:“你都会练什么拳脚?使什么兵刃?”黑英说:“我会练短拳,使的是短把刀、避血桷。”马梦太说:“好!你明日跟我到大营内练两趟,没有事我把平生所学教给你练几趟。”黑英答应说:“是。”马梦太复又问道说:“你奉你父命找我去,为什么走到半路你又回来呢?”黑英说:“我走至半路,遇见一个朋友,名叫卢杰,他与我结为昆仲。在半截村遇见大清营的玉斗、巴德哩,提说是顾焕章探峨嵋山被妖道拿住,用三根铁钉钉在木板之上。卢杰是要投奔顾焕章去的,听说这个信,他定要回家。我也不知你老人家在那里是如何,故此我二人回来了。”马梦太又说:“总是你二人年青,就投奔我去,我也可以给你找事。如无事,你二人再跟我练几套拳也好,我指教指教你二人。你去把他给我叫来,我见见他就是。”黑英出去。黑锦太说:“贤弟,你再吃点什么?歇息歇息,明日回营吧。”马梦太说:“我此时就走。饭也吃了,我还有紧急军情。”正说着,黑英进来说:“师叔,我那个朋友并没在家,他去访友去了。”马梦太说:“你候他回来,跟我至大营,我也正想有几位知己之人才好呢。”黑英答应。马梦太说:“师兄,我要告辞。”黑锦太说:“把你的兵刃带起来。我也不留你,你去吧。明日我叫你侄儿投你营里去。”马梦太答应,出了客厅,黑家父子送至门外。 马梦太出了回回峪,自己心中说:“好险哪!我这次是绝处逢生。”正在思想,走了有一里之遥,只听眼前有人说:“呔!过往之人,留下买路金银,我饶你不死!若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马梦太听罢,说:“是合字吗?”那人说:“你不必说那些江湖话。我告诉你:我不种桑不种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要献金银来买命,以免英雄刀下杀。”马梦太听了,气往上撞,拉出短把刀来,跳过去要和那人动手。那把刀一摆,上下翻飞,走了几个照面,马梦太被人一脚踢倒,翻身躺于就地。那人摆刀,分心就刺。不知马梦太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设奇谋计破剪子峪 穆总戎攻打五云山 词曰: 不忍一时有祸,三思百岁无妨。宽怀自解是良方,忿怒伤心染恙。 凡事从容修省,何须急躁猖狂。有涵有养寿延长,稳纳一生福量。 瘦马马梦太出了回回峪,走了一里之遥,遇见劫路之人,把他一脚踢倒在地,不能动转。劫路之人过来,照定马梦太打了一刀背,然后捆上,把他扔的刀也给他拣起来。又将马梦太扛起,顺大路往回里走着。他说:“今天我正想要喝一碗醒酒的活人心汤,我把你带回去,给你开膛,摘下心来,做一盘菜我吃吧。”马梦太一语不发,被那人扛到一所庄院之内,说:“来几个人,把这厮给我摘了心,好下洒。”众家人过来一看,说:“不好,这个心摘不得,等我去请少庄主来吧。”那人去不多时,有一人过来细看,忙把马梦太绳扣儿解开,说:“师叔,你老人家为什么又回来了?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不知道,多有得罪你老人家了!”马梦太羞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自己知道是方才在大厅说错话了,惹起这一场风波来。想罢,说:“黑英贤侄,那方才拿我的这个人他是谁?”黑英说:“是我的拜兄卢杰。”马梦太说:“是了,你要不来,我命体矣!我也不见你父亲了,我要走啦。”黑英送至门外。马梦太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想念,说:“这件事我真办错了,从此以后总是谨言慎行为是。我这应了古人的话了: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自思自想,走了有五六里之遥,到了前边是大营的营门。进了营门,到了中军帐,见了元帅。马成龙、白胜祖、李庆龙这三位正在谈论军情之际,忽见马梦太进来,马成龙一见,说:“老兄弟,我今日正想要替你报仇去呢,你回来甚好。”马梦太说:“我命几乎丧在那里,真是一言难尽。”就把昨日之事细说了一番。马成龙说:“很好,老兄弟,你今日吃了晚饭就回去。我这里至初鼓就派三路进兵,取东、西、南三路山口就是了。”马梦太蒙元帅吩咐,甚喜。白胜祖说:“今夜晚我带本部人马五千攻南山口。”马成龙说:“派李庆龙先攻西山口,带兵五千,奋勇督队,我自统中军攻东山口。今夜要一战成功。”马梦太一想:“我与那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四人不定是死是活,这事未能定准,上托圣主万岁爷的天武神威,下借我四个人的武技就是了。”四位大人对坐吃了几杯酒,马梦太说:“酒我也不吃了,我这就告别,明日吃得胜酒吧。”马成龙说:“我们不送了。” 马梦太顺路照前日走的原路,找着后山,至黄昏时候,到了后山,顺山梁上去,到了张玉峰三人所住之屋。欧阳善说:“老兄弟来了,你可把事办好了吗?”马梦太说:“事不宜迟,我已然与元帅说好了,今夜初鼓,三路进兵,你我就此行事。”欧阳善说:“你先受点屈吧。”把马梦太捆上了,三人抬起来,顺路往前山,来到大寨,叫人往里回禀进去。 此时老龙神马凤山与侯保山二人正在中军大帐谈论军情。马凤山说:“这座孤山守之不易。”侯保山说:“走也不成,遍地是大清国的疆土,他哪里都有伏兵,要到四川,可就不易。要投悬漠山去,道路遥远;要投五云山,那里云南七勇士金铛无敌大将军曹天兴,他也不准收你我,咱们与他素日不合。为今之计,我二人合山还有八九千人马,可以与马成龙决一死战。明日且不出战,只紧守山口,候他那里有人来讨战,我出去再打一个败仗回来,夜晚他必料你我两次败仗不敢出山,你我再率合山之众,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阵可以成功。你意下如何?如要得胜之时,长驱大进,复夺汝宁府,恢复旧业。”马凤山说:“也好。”二人计议已定。忽见家人进来说:“回禀会总爷,今有三绝会总拿住探山的奸细,现在帐外候令。”马凤山帐前只有心腹家将四十名,听家人来报,心中甚喜,说:“请他三人进来。”家人出去,不多一时,只见三绝会总抬着一人至中军,先把马梦太放下,又把绳扣儿一抖,说:“马凤山,你今日还往哪里走?外面三处山口已破,你休想得脱活命!”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二人先摆兵刃,把侯保山先拿住。马凤山拉佩剑,举剑动手,那张玉峰、马梦太二人各施所能,打了几个照面,就把马凤山拿住了。那四十名家将先自逃窜。这里四人把两个贼人捆好,外面三山口官兵已进来。这里四人放了一把号火,那大清元帅马成龙、白胜祖、李庆龙三人,各带本部人马,杀进了剪子峪来。只杀的愁云惨惨,血染山坡。这一阵杀贼五千余人,余众散。至天色大亮,马梦太与张玉峤等四人与大队合为一处,浩浩荡荡的回归大寨。这一阵,把剪子峪搜的一个贼也没有了。 马成龙回至中军,与白少将军升了大帐,众将报功。内有马成龙本部亲兵队营官都司赛展雄谢禄,蓝面天王韩虎是守备,还有这本营参、游、守备、千、把等官,各报己功,马成龙在功劳簿上全都记上名字。马梦太带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三人来在大帐,参见元帅,把自己在剪子峪杀贼之故细说了一番。马成龙说:“有劳你三位帮助我等破此大敌。”欧阳善说:“我等略效此微劳,皆大人之福。”马梦太又过去给三人与李庆龙引见。马成龙说:“来,快把那被获之贼人马凤山、侯保山带上来。”两旁亲军护卫人等把两个贼人带上中军帐来。那贼人立而不跪。马成龙说:“你两个贼人既被擒,见了本帅为何不跪?”马凤山说:“你是你皇上家的忠臣,我是我会总爷的义士。你要杀要剐,任凭于你。”马成龙说:“你等从何处起首,是从哪里反的,据实说来!”马凤山说:“我们是我家会总爷立的天地会八卦教,我们是替天行道,普救众生,只以剪恶为本。你们只知有君,岂不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乃仁人之天下也,为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我今既然被擒,只求速死为妙。”马成龙听了,说:“你这些人既说替天行道,我大清国都是圣明皇帝,如尧似舜,惠爱黎民,任用忠臣,礼贤下士。你行道行的是什么道呢?你说说。”马凤山说:“我也知道康熙佛爷是一位有道明君,无奈天下各处府州县官不能尽是忠臣哪!我也知道忠臣不少,无奈天下被屈含冤之人真有几千万人,都被贪官污吏他们所害。我等立意要替天行道。到如今,我们会总他先坏了良心要造反,我等也只可随着。我二人既被擒来,只求速赐早死,在九泉之下也感你的好处。”马成龙听到这里,也就不往下问了,即吩咐:“带下去,在营门口外枭首号令!”刀斧手答应,押下去,少时献上首级来。马成龙歇兵三日,带大队浩浩荡荡的,直奔穆帅大营而来。且说穆帅自到了五云山,歇了几天兵。这日,探马报道:“马总镇带兵平灭了剪子峪,回兵已至芳桃河扎营。”不多时,马成龙带白少将军等进了大营,参谒将军。穆帅说:“马成龙,你这件奇功我也知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智勇足备,我递折子保奏你就是了。”马成龙把功劳簿呈上,将军看完,交奏折师爷贺连捷先生起稿,奏明皇上。过了半月以后,旨意下来:马成龙赏给提督衔,先换头品顶戴,并赏戴双眼花翎;马梦太赏给总兵衔,并赏戴花翎;白胜祖赏给固勇巴图鲁勇号;李庆龙以副将提升,赏戴花翎;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等三人,送部引见;穆詹赏镇海将军衔;随营兵丁赏给三个月钱粮。穆将军接旨谢恩。 过了三日,放炮祭旗,浩浩荡荡,行至五云山的北山口外,离山五里之遥,安营下寨。穆将军派把总汲应元去探探那五云山是怎么个样式。汲应元带手下兵丁,各骑快马,来至五云山下。望上一瞧,只见上面雾锁云蒙,旌旗招展,枪刀密布,安滚木擂石,山口有闸板。汲应元探明白了,他这才回营来交令,禀明了元帅知道。穆将军传令晓谕那五营四哨大小将佐等,明日伺候,五鼓升帐点名。天晚这里令下,派古北口提督随营副帅监查前后各营。这位大人名叫邓龙,行伍出身,精明强干,办事勤能,跟着白大将军久打军需。穆帅派好了巡营粮台等官差使,诸事已毕,安歇。 次日起来,穆将军净面更衣,二位副帅蔡将军、汪平,提调参赞大臣,这三位升了帐。一阵鼓响,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中军官、旗牌官,把一座中军帐站的整齐严肃,各按次序。那随营的大将是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白胜祖。那欧阳善等三人,早已进京引见去了。这里就是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玉斗、巴德哩这一干众将,在两旁站立,真是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三山五岳英雄,四野八方豪杰。这些人都是上山打虎将,入海擒龙人。两旁花翎乱摆,岔尾晃摇。穆将军见众人俱已到齐,方要拔令箭叫人,忽然间大嚷一声,口吐鲜血,倒于地上。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妖道暗施阴谋计 王宏定计捉妖人 词曰: 恣意发狂有失,存心忍耐无懮。性情凶暴易遭囚,度量容人有后。 羹污能容人物,受辱胯下封侯。张飞暴躁急咽喉,到底终遭毒手。穆将军方升了中军大帐,正要发放军情之际,忽然间大嚷一声,昏迷不醒。众人急救来之时,昏昏沉沉,倒于寝帐之中。蔡将军看这样式,怕有别的缘故,忙问穆将军的亲随家人说:“素日有此病症?”家人均说:“并无病症。今日一语不发,好像中了邪的样式。”蔡将军听了,立刻出来,点齐大队人马,去打五云山,留下汪大人守护中军,兼护粮台。浩浩荡荡,人马出了大营。 正要往山口攻山,只听的山里人声一片,三声大炮,震的山摇地动。只见山口闸板一起,从里面先出来是马队,后出来是步队,双龙出水势:左有二千马队,右有二千马队,当中是步队六千人。两杆白缎子绣蓝字蓝花的大门旗,分为左右,上面字是“替天行道”、“聚众招贤”。那些马军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银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缎子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白缎子战裙,绣蓝二龙戏水,蓝绸子中衣,足下青缎子快靴;人人都怀抱长枪,肋下佩刀,人似活虎,马如欢龙。步队都是白绫子缠头,身穿一身青布裤褂,青布快靴,手中使长枪。削刀手、弓箭手,等等不一。当中有一杆“帅”字旗,上写的是“云南七勇士金铛无敌大将军曹”。大旗之下,左右有二十四名亲军护卫。那为首的人,长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头戴五佛冠,由左右耳后披下两络发髻来,身穿淡黄色的僧袍,上绣蓝团龙花,足下青缎厚底靴子;面似金纸,细眉毛,二目圆睁,准头高大,四方阔口,海下无须;手使金镋,坐骑一匹浑红马,精神百倍,气宇轩昂。 蔡将军看罢,向两旁随征众将说:“哪位将军夺此头功?”说声未了,从西北一人应声出曰:“我讨元帅令下,前去擒贼!”蔡将军一回头,见不是别人,是随带后营步队队官王庆。蔡将军说:“此去须要小心。”两军各扎住阵角,王庆一催座下黄膘驹,出了本队。那对阵云南七勇士勒马横槊,在阵前站定。王庆由清兵队内出去,如旋风相似,头戴青泥得胜盔,双岔尾,灰色单袍,紫战裙,足下官靴;肋下佩刀,身骑骏马,手使长枪,来至面前,用枪一指,说:“呔!对面逆叛,汝是何名?通报上来!”云南七勇士说:“某乃五云山正印会总,云南七勇士金镋无敌大将军曹天兴是也。你是何人?”王庆说:“我乃大清营穆帅台前后营队官王庆是也。你要知道我的厉害,趁早下马受降。若要不然,马走枪横,我定要结果你的性命!”曹天兴说:“原来你是王庆。”这一声喊嚷,声音洪亮,王庆在马上头昏眼迷。往前一栽,被曹天兴一镋,打的脑浆崩裂。蔡将军在马上看的甚真,不由己心中一动。忽见从东边过来一人,说:“将军在上,末将王天彪要去拿获这个贼人。”蔡将军一看,是前营的营官。蔡将军说:“你须要小心些。”王天彪一催座下黑花马,摆手中大刀,摇着刀直奔那云南七勇士而来。到了临近,曹天兴说:“呔!来者你是何人?通名上来!”王天彪说:“我乃前营的营官王天彪是也。你叫何名?”曹天兴听了,说:“原来是王天彪,你来送死!”王天彪一阵昏迷,栽于马下,昏迷不醒,被曹天兴一镋打死阵前。这边大清营的文武众将个个心惊,人人胆落。蔡将军与前敌大帅邓龙说:“吾自统兵,这数十年来,南征北战,总未遇见这样打仗的人。你有何妙计,可以破贼?”邓龙听罢,心中犹疑,知道这会匪必是妖术邪法。只见旁边有一千总郝进忠说:“二位大帅不必懮虑,末将不才,我去拿获这个妖人。”邓龙、蔡荣二位点头说:“郝将军,你要仔细些才是。”郝进忠答应出去,催座下马,直奔阵前,捻手中长枪,飞也相似,来至曹天兴马前,用枪一指,说:“呔!对面贼人休要逞强,郝大老爷我来拿你!”曹天兴一听,不由一阵冷笑,说:“无名小辈,你可有名么?”郝进忠说:“你千总老爷名郝进忠是也。”那曹天兴一听此言,心中甚喜,说:“郝进忠,你可来了!”这郝进忠头迷眼晕,一阵迷糊,被曹天兴打死在疆场之上。这清兵大队上,怒恼了一位守备胡德胜,他也不候令,直上将军的马前,说:“末将前去拿这贼人!”将军说:“你要留神!”胡德胜答应“得令”,他催马拧驼牛枪,一拍马来至战场之上,照定那曹天兴的前胸就是一枪。曹天兴本未提防,他见枪刺来,连忙用镋一拨,那枪正刺左肋之上,不见鲜血,只见枪扎之处,一溜火光,吓了胡德胜一跳。对面阵上众将也有看见的。曹天兴问:“你是何人?通你名来!”胡德胜一通名,亦被他一镋打死。一连又出去五人,都被曹天兴叫名打死。蔡将军问:“你等众将,哪位能擒贼人,自管讨令来!”那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这几个人,看见贼人这样英勇,个个无策,玉斗、巴德哩默默无言,马成龙呆呆发楞。蔡将军又问道:“你等如无人讨令,本帅也不忍叫你等前去送命,你们量力出马!” 话言未了,只见在左边马后过来一匹马,跳下来一人,身高七尺,膀乍腰圆,头戴青泥得胜盔,四品花翎,身穿灰色川绸单袍,腰系凉带,外罩红青宁绸单马褂,蓝中衣,足下青缎快靴,手使单鞭,来至将军马前,说:“将军在上,都司王兰讨令。末将出去舍命擒贼,试试贼人。如要可破,现有我兄弟王宏,他是右营守备,能为武技高强,他可擒拿此贼。”将军听了,说:“好,这也是你等的奇功一件,你去也要小心些。”王兰答应“得令”,转身上马。他心中说:“这个贼人他叫曹天兴,他必是邪术。我看了这半日了,要一通名姓,就死在他手。我今且不通名,看他把我怎样,反正我也是尽忠心,我也不怕什么。”自己想罢,一腔忠心赤胆,来至在云南七勇士的马前,说:“呔!,你这厮好大胆量,真欺我们大清国无人,待我来拿你!”抡鞭就打。曹天兴问:“你是何人?”王兰并不答言,盖顶打下,曹天兴用镋相迎。二人战了有五六个照面,王兰勒马,回至本阵上,说:“王宏,你帮助我杀贼,讨令立功,就在这一战,可以成功破敌。”王宏尊兄长之命,来至将军面前讨令,他有一个马童儿,年有二十多岁,青布包头,青布裤褂,青布快靴,腰系褡包,肋下佩一把带鞘的双。那王宏至马前上马,把马一催,直往贼人队中而来。这马童儿手按着马尾巴,紧紧跟随在后,真快,一步儿也落不下,将军看见这个马童儿甚为怪异,回头问马成龙说:“马大人,你也打了这些年的军需了,你也曾遇见过这样稀奇之事么?马成龙说:“老将军在营多年,南征北战,都没有见过。何况是卑职。我自从征讨邪教以来,由苏州起手,至今也未遇过这样难缠之人。就是在湖北襄阳城外,与天地会八卦教的头目伪王吴恩,他的阴阳八卦钹甚是利害,我都不怕,据我看,这等邪法妖术之贼人,这件事我实无法可治。”蔡将军说:“看他这一出去,该当如何。”那王宏他是行伍出身,今日见大清营死了这些个战将,他也不知自己出去与贼人对敌胜败如何,摆双至云南七勇士的马前,二人交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马成龙夜探王宏寨 白胜祖奉令捉妖人 词曰: 占尽便宜有报,吃些亏也无妨。庞涓暴虐早身亡,孙子忍之无恙。那守备王宏摆双照定那云南七勇士金镋无敌大将军曹天兴就是两,曹天兴急用镋相迎。二人在战场之上不分高低胜败输赢,走了有十数个照面,那马童把双一摆,照定那曹天兴就是一下,正中左肋之上。曹天兴“哎哟”一声,栽于马下,被王宏跳下马来生擒,捆好横于马上。那马童说:“老爷,你看这件事倒是一件奇功,你必要高升!”王宏说:“你少说话吧!千万不准再说,恐机关泄露!”那马夫点头答应。 王宏生擒妖人,来至蔡将军面前,跳下马来,把妖人交给听差之人。他说:“回禀将军,末将我把妖人曹天兴擒来。”蔡将军吩咐:“你押回底营。”这里一挥令字旗,马步军队冲杀过去,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在五云山口,这一阵只杀的高坡之上人头滚,低洼之处血水流,甚是可惨。直杀至黄昏之后,邪教之兵逃进山口者有二三千人,杀死者四千余人,带伤逃走者不少。蔡将军掌得胜鼓回归大营,大赏三军,分赐得胜饼,发放军情。又下了一支密令:由底营内挑选五千精锐之军,派汪平防堵,怕今夜贼来劫营,故作此准备。天晚大家歇息。 次日,早升中军帐,先传王宏进帐。蔡将军甚为喜悦,说:“王宏,这件奇功总算你为第一。还有一件,你那马夫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氏?本帅我要提拔提拔他。”王宏说:“大人的恩典,我那马夫他不会说话,他是一个哑巴。我是自幼年买的。他今年跟我十五六年了。”蔡将军点点头,说:“知道了。”忽见穆将军的家将连升进来,说:“禀老大人知道,我家主人病症甚重,只昏迷不醒。这随营的医家也不少,都不能治。”蔡将军听了,说:“知道。我这边有一位师爷,姓孟,我回头派人送过去给你主人看病就是了。”连升下去。蔡将军与汪副帅二人说:“老将军这病是邪魔所侵,我二人细细审问曹天兴,便知分晓。”吩咐人:“来,押上曹天兴来!”下面人答应,不多时,把曹天兴带上帐来,跪于帐下。蔡将军说:“来人,把他搀扶起来,下面放个座位。”听差人等答应,在下面立刻放了一个座位,把曹天兴扶着坐在上面。蔡将军问说:“你可叫曹天兴?”曹天兴说:“我叫曹天兴。”汪平问道:“你也非僧非道,必有邪法杀我的战将,你要实说。”曹天兴说:“二位大帅既这样待我,我也不能不实说了。我奉八路都总会之命,帮助卢三生守这五云山。我有一个叔叔,名叫八卦道人曹玄清,受过异人的传授,善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奇门遁甲之术。那日他知道大清人马来取五云山,我们正印会总要点兵派将前来决一死战,我叔父他献计说:‘且不必着急,有我一人可退的了贼兵。我先画灵符一百张,给天兴缝在衣裳之内,可以善避刀枪。出兵之日,我在城头披发仗剑,你只问了来将何名,他要通了名姓,我把黄旗儿一展,他三魂七魄招出来,立刻死在阵前。’我昨日果然是问了名姓,叫一个死一个。我不想你大清营内有这样一个能人,破了我一百道护身符,又把我拿住了。那个马夫既把我拿住,他的能为比我大,连我叔父都不成。”蔡将军说:“你叔父是用什么法术把我们元帅给治住了?”曹天兴说:“我可不知是什么法术。他可说过要在那五云山的后头小竹影山青莲洞内施展法术,他要治这里统兵元帅。这些事只要拿我的那个人,他可以破的了。”汪平说:“可惜你这样英雄武艺,为什么单保着邪教造反?这是取其何意呢?”曹天兴说:“我也是自己一时无有主意,这也是听天由命,我求速死吧!”蔡将军派人带下曹天兴去,派人看守。他叫上王宏来说:“王宏,你这马夫是姓什么?叫什么?叫他来见我。无论他有什么罪过。都有我一个人承当,你可不准埋没人家的功劳。你有什么情节,你也实说。”王宏说:“将军不信守备的话,他是个哑巴,可叫我说什么?如要不信,我叫他来,将军请问。”蔡将军说:“你去叫他来,我还要细细地问他呢。”王宏下去,到了自己营内,找着马夫,他见左右无人,他才说:“我也推脱不开,将军定要问你,你可怎么样呢?”那马夫说:“我装哑巴不说话就是。”王宏说:“也好,你就装哑巴。” 二人往大帐来,见了蔡将军,回说:“末将把马夫带到,请将军问他。”蔡将军问道说:“你这马夫不必害怕,我也不怪罪你。你从前有什么罪过,一概不究了,你只管说了实话。你有什么妙法,怎么拿的曹天兴?你实说来。”那马夫听了,他半晌不语,口中只是哈巴哈巴。将军又问说:“你是哑巴呀?”那马夫用手指了指心,又啊巴啊巴的。将军急得也不问了,说:“你下去吧。王宏,你这马夫你带下去吧。”王宏立刻带了马夫下去。 蔡将军散了帐,与家人回至寝帐之中,叫人把孟先生请来。这位先生精通岐黄,是通州人,姓孟名秋平。为人喜奇门,常演天文,内外两科无不精通。他自蔡将军统兵以来,他跟着南征北讨,他暗中划策,胸中颇有奇谋。今日将军请他来后帐,说:“将军呼唤我有什么事故?”将军说:“先生,只因穆帅身得异样之症,无人医治,惟求先生亲走一趟吧。”孟秋平说:“也可,外边叫他们马。”蔡将军说:“你我先用了饭再走,亦不为晚哪。”吩咐家人传饭进来。 二人吃了饭,这才骑马,带跟人至穆帅的大营之内。早有家人接进去,禀了总管连升。连升迎接进去,到了穆帅的帐前。但则见穆帅昏昏迷迷,仰卧在之上,盖着红呢夹被。蔡将军看了看,又问了两声,那穆将军并不知晓。孟秋平过来看了看那药方儿,也有按着感冒治的,也有按着痰气治的。连升过来说:“先吃过两粒真高丽清心丸,后又吃过卫生丸,各种妙药吃了不少,只不见效。”孟秋平给诊了脉,说:“老将军此症是不安神,魂魄受些邪侵,须吃安神定魄之药才好呢。要无有安心神之药,恐不能长久安然。”留下一个方儿。他才同蔡荣二人骑马,来至自己账房之内,把马成龙叫来。蔡将军为人忠厚,把马成龙叫来说:“马大人,你看那王宏的马夫,恐内有隐情。你可知道?”山东马说:“大帅,据我看,那王宏也有隐情。不免我今夜去探访探访他就是了。看是如何。”蔡将军说:“也好,我想要有别的情节,他夜晚准可以露出实迹。我想他也许是个异人,精通道术,不愿意扬名显姓。也许是有弥天之罪,被王宏所吓,不敢露出真名实姓来。你今夜去,我给你令箭一支,你便宜行事。叫李庆龙、马梦太二人跟你前行,不可早了,初鼓以后再去不晚。”马成龙接了令箭,回至自己营内,他派人把马梦太、李庆龙二人叫来。 这二人帮着马成龙统带这六营马步队。马梦太是帮带,李庆龙是翼长,总理营务外。他三人由四门带来这五百人作为马成龙的亲兵,是谢禄、韩虎二人管带。马成龙的中营大帐在当中,这李庆龙住前营,马梦太住左营。今日听马成龙请,这二人连忙骑马来在这里,说:“大哥,请我二人什么事?”马成龙说:“有大帅的令,你二人先请坐,我细细说说。今日副帅叫我至那边去,说穆帅的病症,又说王宏他的那马夫怎么是个哑巴呢,好叫人解不开,派你二人跟我去,今夜去探个真实。给我令箭一枝,叫我便宜行事。你二人先不必回去,先来喝一杯酒吧。”吩咐厨下人等摆酒预备。下面人答应,不多时把酒筵摆好,三人对坐吃酒,谈说些闲话。马成龙说:“二位贤弟,想你我知己之人不少,这三二年间,你我知己的朋友死去了不少:薛贤弟他阵亡在襄阳城;顾大哥是我知心之友,不想他那样的能为,会死在妖人之手,想起来人生如梦。今胡忠孝现在四川。你我三人可是知己之交,不知终然落怎么一个结果呢!”马梦太说:“大丈夫处世,听天由命,也就完了。”三人谈了些过去之话。马成龙叹了一口气,说:“欸!我不堪回首忆当年了。”天已黄昏,听中军已放了头炮,三人用了饭,各带随身的兵刃。这三个人来至王宏这座营盘之内,看见那看营门之人过来请安,说:“给大人请安!我去回我家老爷知道就是了。”那马成龙一摆手,说:“不用,我三人奉令密查,你等不准走漏了消息。要走漏了消息,你等都按军法示众!”那得门之人答应说:“是,我等遵令,也不敢走漏了消息。”那马成龙三人到了中军大帐之外,听见那里边有人说话,隔着门缝儿望里一看,是那马夫和王宏二人对坐吃酒。那王宏说:“你我这件功劳,险些闹出错儿来。”那马夫说:“我不说话,他没有法治我,千万要留神严密。”马成龙三人听到这里,一推门进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吐真情共捉妖道 竹影山大战贼兵 诗曰: 何处是仙乡?仙乡不离房。 眼前无冗俗,心下有清凉。 静里乾坤大,闲中日月长。 若能安分守,都胜别思量。 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到了那王宏的营内,听见那帐里王宏正同那马夫二人吃酒谈心说话。那马夫说:“二老爷,今日之事,且不可向外说。”王宏说:“那是不能的。我就说你不会说话,是哑巴。”马成龙三人听到这里,一步进了账房,说:“王宏,你说你的马夫不会说话,为什么你二人在这里说话?我回禀将军细问你就是了。”王宏说:“马大人,你听错了。我知道你是奉大帅的令来访我的,就是你去回禀了元帅,听候元帅发落,我也不怨你三位,反正他不会说话。你要叫他说了话,我真信服你三位。”马成龙说:“你这马夫是怎么一段情节?你说实话吧!我告诉你,只管放心,他就有别的罪过,我一概全管保你二人无事,你只管说了实话吧!”那马夫一语不发,王宏是不承认。马成龙说:“你不承认也好,我按着公事办,我去回禀元帅知道去。”三人转身回至马成龙那座大营之内,他立刻吩咐家人安置,三人安歇。 次日早晨起来之时,那外面天色将亮,马成龙与马梦太、李庆龙三人起来漱口净面,听见中军炮响,聚将鼓咚咚响动如雷。那里一吹号,这里这些众营官、哨官、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丁人等齐集大帐,听候点名。马成龙三人早至大帐,见蔡将军和汪提调二位大帅早升了座位,马成龙上帐给二位大帅行礼,说:“卑职奉大帅的令,至王宏的大寨之内探听明白。王宏和那马夫二人饮酒说话谈心,我等进去再问,那马夫也就不言语了,王宏也不承认。”蔡将军、汪大人说:“知道了。”吩咐带上曹天兴来。 不多时,把曹天兴带至大帐。汪大人说:“曹天兴,你叔父是用何法术把我们大帅给治病了?”曹天兴说:“我也不知他用什么法术。他在竹影山清莲洞作法,要破他这法术,非拿我的那个人不可。”汪平说:“我奏明皇上收降你,你可愿意?”曹天兴说:“大人不必开恩了,我只求速死,以尽为臣之节。我既保了天地会八卦教,再不能另保别人了,我也不必想再投降了。”汪平说:“来人!把他带下去看守。叫王宏上来。”下面答应。不多时,王宏来至大帐之内,给二位大帅行礼。汪平说:“王宏,我今派你去同马梦太带那马夫和李庆龙踉白少将军,今日去绕道至竹影山清莲洞之内,把曹玄清给拿来,算你等显功一件。”白胜祖答应“得令”,说:“你等去收拾,我在那营内等你就是。” 马梦太、李庆龙三人先回去,到了那自己营盘之内,换好了衣服,又带上兵刃。王宏也回到自己营内,和马夫说明了,带短兵刃,二人骑马,来至白少将军营门等候。李庆龙、马梦太二人骑马亦到。白少将军带白平、白安、白吉、白庆四人,各骑快马,给白胜祖背着线枪、宝剑、弹弓、花枪这四般兵刃。白少将军坐骑一匹象牙白马,又名银合兽。这马是由北口外得来的,日行七百里,乃是一匹宝马龙驹。出了大营,和那马梦太、李庆龙、王宏、那马夫,这些人出了大营,顺路往南,直奔五云山的正北偏西的那道青松岭。过了这道岭,望西一看,山路连环,青峰似剑,绿松如云,那山峰大小高低。王宏头前引路,都是些幽径羊肠细路。他几个人各带着干粮水葫芦。天已平西,红日将要西坠,这五人也不知哪里是竹影山,哪里是清莲洞,看不甚真。五人也把马站住了,天已黄昏时候,这几人只听的风送松声,如同龙吟虎啸。王宏这才说:“咱们又没有一个向导,不知哪座山是竹影山,这如何是好?这山内又无住户,也无采樵之人,你等想此事应怎样呢?”马梦太说:“咱们下了马,留一个家人在这里看马,你我步行前去寻找去。”白少将军说:“也好,就是吧。”这几个人都下了马,把兵刃都带在身边,叫白吉、白庆这两个人在这里看马。 那马梦太在前,这几个人都在后跟着,上了山坡。听那山上有人念“无量佛、无量寿佛”,念了这么两句。那正北一片竹塘,竹塘之外有大柏树两棵。在树上挂着一个灯笼,有两个小道童在那里看守。这马梦太过去,一刀杀死一个小道童,他又把那个上,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这里作什么?”那道童吓得脸都黄了,说:“我叫妙静,是曹真人的徒弟。你为什么把我师兄给杀了?”马梦太说:“你师傅是八卦道人曹玄清?他在哪里哪?道童说:“是,就在这北边那座洞内作法呢。”李庆龙一鞭把道童儿给打死了。这几个人往北一看,但见那半山腰有一座洞门。王宏看的真切,来至洞门外,说:“这座门可没有关着,你我去到那里边看个真切,再作道理。”李庆龙说:“你们几位在这里等等,我先至里面看个真切。说罢,转身至里边,只见眼前漆黑,羊肠细路,黑洞洞的。自己摸着走了有半刻之时,忽见眼前有灯火之光,是从正北照出来的。望北一看,但见那北边是一座洞府,如同房屋一般。当中是八仙桌儿一张,正北一把太师椅子,桌上摆着七盏灯儿、一对烛台、一个香炉。在北边站定一个老道,披发仗剑,年约六十以外,面皮紫黑,凶眉带煞,二目放光,海下连鬓落腮的胡须;身披紫缎色八卦仙衣,足下白袜云履。 李庆龙在暗中看的真切,自己又不敢过去,怕是妖道会邪术。自己又想:“不如我回去,与他等商议商议。”方要转身要走,自己又站住了,说:“且慢!俗语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不如我进去,看是老道有何能为。我仰仗大清国的洪福,我不该死,我今日就可以把他擒了。胆小焉得将军作!”想到这里,他拉出打将鞭来,一翻身跳将进去,说:“呔!小辈,你今天大数已到,我特来结果你的性命,你休想逃生!”跳过去,抡鞭就打。那八卦道人曹玄清心中正然暗诵咒语,忽见一个赶至面前,抡鞭就打。老道一闪身躲开,一抡宝剑,说:“敕令!”照定李庆龙一指,病二郎李庆龙头眩眼黑,倒于就地,不省人事。八卦道人说:“无量佛,善哉!贫道我可要开了杀戒了!你这厮也是自来送死呢!”过去抡剑方要剁,只见对面说:“呔!妖人,看我的法宝取你!”曹玄清一抬头,见有一物直扑面门而来,要躲也来不及了,“啪”的一声,正中在面门之上。老道“哎哟”一声,说:“哪里狂徒,用暗器伤我?”那边白少将军、王宏、马夫、马梦太,这些人齐集在那洞外。因为李庆龙进去不见出来,这几个人不放心,也就各带兵刃,白胜祖一人在先,白平、白安紧紧相随。那白胜祖虽然是年幼,但胆量过人,足智多谋,精通道学,各种道书自己熟读,又练的一身好功夫。今日来至这清莲洞之内,手擎弹弓,到了里边,妖道方才要剁李庆龙,白少将军一弹弓,正打在老道的面门上。那马夫跳过去,摆双就刺。曹玄清一念诵咒语,说“敕令!”那马夫并不知道,还和他动手。那八卦道人心中一动,说:“不好,这是怎么一段情由?可真也奇怪啊!”再回头看那七盏灯,昏昏不亮。曹玄清说:“不好,有人破我的法术!”李庆龙也抓鞭站起来。马夫过去一,把那妖道扎倒,被马梦太捆好,把桌上的一个草人取下来,把七个新针和那道符都取下来,连一个穆将军的牌位也取下来。 众人拉着曹玄清来至山下拴马之处,天有二更以后。白少将军问说:王二老爷,你我这件功劳,都不容易。要说破妖道的法术,还是你那马夫。你今日说了实话,别叫人闷着啦。你说了,这又不是在大营,我保你无事,何必这样呢!”王宏说:“你众人都这么问,我也不能不说。要说出来,怕你众位耻笑。”白少将军众人都说:“不能,你说吧,我等绝不能笑话你。”那王宏说出这件事来,大家哈哈大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穆将军兵发悬漠山 马成龙误中诓军计 诗曰: 虑少梦自少,言稀过亦稀。 帘垂知日永,院静觉风微。 但见花开落,不闻人是非。 何须寻洞府,度世也应迟。 王宏和众人说:你等要真问我这马夫,我说了,你等就不信了。他也不会什么法术,他是我的结发之妻。”马梦太说:“原来是嫂夫人,你老人家瞒得住,是有什么妙法破的曹天兴?你说说。”王宏说:“此事到营内不可和外人说。我打军需的武技,全是他教的。他娘家姓窦,他兄长窦应奎,是一个江洋大盗,因事流落外乡。他一个女子,并无父母,有一身本领,以窃取为生。我和他结为夫妇,这几年行坐不离。他的飞檐走壁是快的,故此我带他来,倘有探哪里去,也是我一个帮手。那日曹天兴他在那两军阵前,是我家兄他看出来这是邪术,我这夫人他怀中有喜,是六个月了,我要叫他出去,是四眼人,可以冲他,就是正法也冲的了。我二人讨令,到了两军阵前,并不通名姓,破了他的法术,捉他回营。故此老将军问,我不说。你众位想,我如何说的?这事我不能说。”李庆龙说:“总是大清国的洪福,凡事都遇合。你我上马回去吧。”众人上马,叫白吉、白庆二人抬着老道往东走,众人催马前进。 这几位英雄正往前走,忽见南边山坡一声炮响,火把灯笼齐明,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又一阵战鼓之声,闪出有五百步队。为首一人当中站定,头上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菇叶,身穿白缎绣青百蝠的箭袖,腰系皮挺带,紫战裙,足下青缎快靴,手使四尺多长的双手带的刀;面如瓦兽,青中透灰,短眉毛,三角眼,二目圆翻,精神百倍,挡住众人的去路,说:“呔!小辈等休走,今有正印会总卢三生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白少将军说:“白平,你把线枪给我。”白平从背后摘下来递过去。马梦太说:“我下马和他比并几合。”白胜祖说:“老哥,你闪开,看我的!”对准了卢三生一缕火,“当”的一声,一溜火光,卢三生躲避不及,竟被火枪打死。白平一阵弹弓,少将军又是几火枪,打的那些邪教五零四落,各自逃生。 众人回营交令。穆将军今日早晨好了。蔡将军升帐,记上众人的功劳,细问老道曹玄清。曹玄清一语不发。汪平说:“把他杀了就完了。”连曹天兴二人一并赴营门枭首示众。带兵往剿五云山,山内贼皆四散,放火烧了山寨。穆将军这次大捷,首功是王宏,李庆龙等次之;连阵亡之众人一并奏明呈上。康熙爷皇恩浩荡,所有阵亡之人都有赐恤。王宏越级升了参将,众将各有加级记录。旨意着穆詹务要一律肃清。穆帅谢了恩,带大兵浩浩荡荡起身。派前部先峰是金刀将邓龙;派马成龙统带十营奋勇队,合马梦太、李庆龙作为接应;派白胜祖为合后粮台;玉斗、巴德哩为总探,兵发悬漠山。这日,大兵起身。这邓龙带中营马步军队,至悬漠山东山口外安营下寨。这座山是西边是山,北面是大山,无路可通,南面是连山,为东西两座山口,东山靠大路。这大清人马在东山口外扎营,西山口远。邓龙是久打军需之人,安下营寨,先派探子去探。不多时,探子回来禀道说:“报!今有悬漠山这座山口连一个兵也没有,上无有旌旗,惟有用木石堵死了山口。”邓龙听了,自己带轻骑五十名出离了大营,在悬漠山的山口外,看见那山口堵住,里面并无有什么杀气。看了看,那来往倒有飞鸿,知道山里必然无有旌旗;要有旌旗,他必然鸟不敢飞,这是真理。邓龙也不敢轻动,自己回营。至日色将暮之时,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带兵赶到。邓龙把方才之事和他三人说明,他三人也知道天地会内能人不少,说:“邓大人,此事真假难辨,今夜须要小心,恐其贼人有诈。”邓龙说:“有理。”四人计议好了,夜内暗调人马防守。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起来,马成龙用完了战饭,调了三千兵,带马梦太一人出了大营。见那悬漠山果然是堵住山口,自己有心要拆山道进去,又不知里面是如何的势面。此时穆帅大兵赶到,正在安营之际,只见那悬漠山口里面有三十几个人,拆开从里面出来。一人说:“哪位是带兵的大人?”马成龙看那人身高六尺,细腰窄背,黄白脸膛,细眉毛,大眼睛,是清朝人打扮;身穿蓝绸大衫,足下青缎快靴,冲定马成龙说:“大人救命!我叫马保,是滑县的人氏,只因我当年懵懂,入了邪教天地会之中。我今知非改过,不敢向天兵抗衡。我这山口里有的是粮草,连我所带之兵全都投降,只求大人开恩!”说着,从山口里出来了两个妇人,带着两个小孩。那马保说:“大人你看,那白发苍苍的是我母亲,那是我妻子,要死,我们这亲丁五人都死在一处。”马成龙打了这些年的天地会,也没遇见过有投降之人,他立刻说:“你是本山的会总?”马保说:“是。”马成龙说:“你真心要献山,我保你死不了。你有什么凭据?你山里还有多少兵马?”马保说:“我山里原先有一万兵,只因听说天兵一到,我要投降,那些人不愿意的都被我上了,有愿意走的,有几百人愿意降的。你老人家要不信,请尊驾至山口一看”。 马成龙胆量过人,一听此言,他带人马至山口。那马保用手一指,见在那山坡之下定有三十多人,口中大骂马保。一个人说:“马保,你算不了英雄!你既在天地会升了公爵,你今又投大清营,你是人面兽心!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这不忠不孝!天地会的饭养你这些年,你不思恩报本,你今背主求荣!”骂得马保满面发赤,夺过从人的刀来,过去抡刀,一刀杀一个,把那三十多人都杀了,并没有一个行呼的。马成龙看这样式,知道是真心投降,心中甚喜,想:“我来至此山,兵不血刃,得了此山,里面还有粮草。”马成龙想罢,说:“马保,你的家口进山收拾,你跟我至大营,我保你没事,”马保说:“谢过大人。” 马保跟着马成龙来至前营,先问了问他的籍贯。马保说:“是滑县人,住家金家镇。”马成龙带他至中军大帐,穆将军正然点名,马成龙上来给将军请了安,说:“大帅在上,卑职奉令去剿悬漠山,到了这东山口外,有本山的头目马保带众献山投降。”穆将军说:“来,给我带上来。”下面人答应。不多时,带马保跪在大帐之前,说:“将军在上,罪人马保叩头。”穆帅说:“马保,你等是大清国子民,有何亏负你等,你这样可恨,身归邪教!你等煽惑愚民,我今天兵来剿,你又来投降来了。左右,把他给我上,推出去杀!”左右一声答应。真是令下山摇动,升帐鬼神惊。不多时,把那马保上,推着要往外走。马成龙过来给将军请安,说:“刀下留人!我马成龙回禀大帅,马保统带贼兵过万,不敢和天兵抗衡,戴罪投降,要杀了他,是闭贤之门也,求将军详情!”穆帅听马成龙之言,说:“你要保他?”马成龙说:“总兵保他!”穆帅说:“倘他有谋反之意,我是办你!”马成龙说:“不能有别的情节,倘有谋反之意,我项上脑袋保他!”穆将军说:“你立军令状来!”马成龙下去,亲笔写了一纸军令状来呈上。写的是:立军令状人马成龙。因出保投降之人马保,并无反悔,背营逃去。如有别情,马成龙情愿立保状,出结为证。如有背反行刺之事,拿马成龙枭首示众!大清康熙 年 月 日立。 写完,交军政司押下。穆将军吩咐带上马保,下面把马保释放,来至大帐,给将军叩头,说:“谢过老将军不斩之恩。”穆帅说:“你去把你山中之粮搬运出来,至前营交纳。”马保说:“请老将军你进山搜查去。” 穆将军点了三千精锐之兵,带众将和马成龙等,叫马保引路。这里韦佗保等全都各带兵刃,出了大营。玉斗、巴德哩二人胆量大,讨了一支令箭,前去探路。马保众人来至在山口内,有一片空场之地,北面是山寨,西面、东面都是山。马保上了北山坡,那松树林拴着匹马,他说:“将军,你看北边山上都是粮草,你今天可走不了啦!”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炮来点着,只听“噗通”一声,马保说:“你等今日可全死在会总爷之手!”四面黑烟一起,喊杀之声震动。穆将军这里有二十四座地雷。这三千精兵和众将连将军知道是中了计啦,穆将军等想要走也不能了。大概这众人不知死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马成龙急难中问卜 金文学七步桥报恩 诗曰: 闲居慎勿说无妨,才说无妨便有妨。 争先径路机关恶,退后语言滋味长。 爽口物多须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与其病后能求药,不若病前能自防。 那马保用诓军计把穆将军安置住了,他要一网打尽了大清的将帅,才合他的心意,这是他当先定下的计。他探听的两处山都失了,他这山是五位会总,他为首,余元、余亨、余利、余顺是四位副印会总。他先暗中在山下埋伏了二十四座地雷,在西北有一座土地庙,是炮信儿,派余顺看守。那余顺带人看守,候信炮响为号。派余氏三杰去带精锐兵八千,在西面埋伏,大事成时,在正北截杀一阵。剩下这老弱二千几百人,他升帐问说:“余会总是走了,这里就是我一人。你们今日有要战的也说,有要降的也说,任你等自便。告诉我,只管实说吧!”那些个人就说:“听会总爷的令吧!”内中就有三十多名小头目说:“会总爷不可降,我等至死也不能投降。吃天地会这些年,从今不能背主求荣,作为乱臣贼子。”马保说:“你们这共是几个不愿降清的?”那为首的小头目说:“我等共三十四个人。”马保说:“每人我赏你白银一两。”只这三十四人领赏,心满意足。又问说:“你等是无更改?”那些人说:“至死不改!”马保点头。今日一早知道穆帅大兵已到,又问道说:“你三十四人都不降清?”那三十四人说:“我等至死不二!”马保说:“把他三十四人上,抬至东山口。”那手下人过来,把那三十四人全皆好,那手下人抬至东山口。马保把车安置好了,把家人马祥叫过来,说:“在东山口外舍死尽忠,候我事完,我家口你给送至四川峨嵋山,我有书信一封。”那马祥答应。他自己又把余顺叫上来说:“贤弟,我用这条是绝户计。你看守地雷药信,听我山坡信炮响,千万点炮。这一阵,我管叫大清将帅死个干净。我要叫大清营把我杀了,我也托二弟你,他那里必有人马来搜山,你一点炮也可打死打伤几千人。”余顺答应去了。马保至东山口外,把马成龙给说信了,杀了那三十四个人,他这才诓穆将军等来至山口内埋地雷之处。他先上山坡去,把小黄旗一摇,信炮一响,“咕咚”的一声响,他眼看那地雷并无动作,只见余顺同那玉斗、巴德哩,还有余碧环姑娘在一处说话。马保看罢,知道这件事已坏了,他“哇”的一口血吐在山坡之上,拉马逃命去了。 那玉斗、巴德哩自从莲子定亲之后,他二人记念着这段事情,今日探山,是那余家庄的邀会,他二人进不远,早见余家兄妹二人在那里眺望。他二人过去,和余顺行礼。余顺说:“你二人跟我来,至西北土地庙中,你我谈话。”玉斗、巴德哩兄弟二人跟余顺兄妹至土地庙之内。余顺说:“你二人是中计而来。马保呢?”玉斗说:“他和穆将军一同来。”余顺说:“好,这还了得!这是一条绝户计!要不是我兄妹二人在此,这穆将军全军都死在这里,想活不能。”巴德哩说:“这是怎么一段缘故呢?”余顺把安地雷、用诓军计之故说了一番,然后四人把地雷的药线都给折断,又把水灌了两桶。听见山坡上的信炮响,这四人一同来至庙外,至穆将军扎队之所。穆将军正然扎住大队,听见那山坡之上信炮响,震动天地,情知中计。 忽见从那西北玉斗、巴德哩和那一男一女来至马前,说:“请老将军急速撤队,这是马保的诓军计,扎队这里是二十四座地雷埋伏着,人马全在西山口外,马保早已至西山口外听信去了。”穆将军说:“你二人怎么知道这里是地雷呢?”玉斗、巴德哩就把余顺当初泄机之后,怎么告诉今日在这山内里应外合、巴德哩结亲、破地雷灌药线之故细说一番。穆将军又把余顺叫过来,问了一遍,余顺也照样说了几句。穆帅吩咐刨地雷。众三军一齐动手,刨了有五六尺,把地雷刨上来。穆将军顺便搜山,各处并无一人。再找马保,连影儿也没有了。这才回营,派探子去各处哨探。穆将军记玉斗、巴德哩二人大功,保余顺以都司用。又发令叫马成龙进帐。 那山东马他自己害怕吃惊,进了大帐,给将军请安。穆将军怒容满面,说:“马成龙,此事若非余顺,我等皆死于马保之手,皆你之过也。来人!把马成龙了,枭首示众,以重军令!你可知道军无戏言?”左右答应,把马成龙上了。那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玉斗、巴德哩、白胜祖、李庆龙、马梦太、邓龙,这众人齐至大帐,给将军行礼,“求穆帅的恩典吧!”那穆将军见众将讲情,说:“来,把马成龙给我推回来。”左右人出去,把马成龙松,带上帐来。马成龙谢过将军不轨之恩,说:“我给你老人家磕头!”穆将军说:“起来!我看众将份上,饶你死罪,活罪可不能饶你。来人,把马梦太、李庆龙带上帐来!”下面答应:“得令!”二人上帐,老将军说:“我把马成龙派你二人看管,我给他三天限,要拿住逆贼马保。如拿不住贼人,可把他带回来,我在这里防堵,等你们三天。”马梦太等答应。马成龙谢了老将军,这才回至自己账房之内。李庆龙、马梦太二人跟随。三人改扮换了衣服。 三人出了大营,并未骑马,也没带跟人。马成龙是烦恼的了,不由的他想道:“这事不好办,不免我占算占算。”他说:“二位贤弟且住,我算一卦吧。”他脱下一只鞋来,往空祝念说:“过往神灵、皇天后土,保佑我这一去拿两张皮马保去,如要拿的着,是往哪面去,求神圣指示。我这只鞋扔在空中,我这鞋底要朝上,我就拿的着他;我这鞋底要朝下,就拿不着。我这是朝天问卦。还有一件,我这鞋头儿朝哪面,我往哪面去找。他要朝西我就往西,他要朝东我就往东去的。”说着,他扔起一只鞋来。那山东鞋落在地下,偏巧被一块小石头一靠,他就底朝上,头向南。马成龙说:“阿弥陀佛!我算是往南去拿你这号东西去的,我是不该被害。二位贤弟,你二人跟我来,咱们往正南走。”三人顺路往南,走了有十七八里路,见前边是雾潮潮的一座大镇店。三人进了北村口,往南至十字街,见那街中东西一道小河,当中一座石桥,桥之南北有两条大街。马成龙三人方一上桥,见路西里有一座算卦棚儿,里面桌儿一张,椅子一把。桌上摆着三文金钱,一个卦筒,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支,还有算卦应用之物,有一小童看守。那童子有十二三岁,白净面皮;身穿细毛蓝布褂,白袜,青云鞋,漆黑辫子,坐在一边。那卦棚外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三个金钱卖尽春风偿酒债,一支玉管品题秋月索时租。 马成龙看罢,这才立刻过了桥,同马梦太、李庆龙往西走了不远,路南是一座大店,字号“荣升店”。三人进去,看是以北为上的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十数间,南房五间。马成龙说:“我们在上房歇息歇息吧,你想怎么样呢?”小二说:“也好,你三位请上房屋里坐。”三人进了上房,要净面水,说:“伙计,这个镇店叫作何名?”小二说:“我们这里叫七步桥。”马成龙洗完了脸,心中烦恼,在外间屋内看见正面有一个牌位,上写:“临敌无惧、勇冠三军、武雄马成龙之神位。”山东马一看,打了一个冷噤,说:“我说这几天我尽走不好运,我是个什么东西!”马梦太听他说这话,也就出来问说:“大哥,你说什么呢?”马成龙说:“老兄弟,你往上看。”马梦太往上一看,说:“原来是个牌位。大哥,你可不好,想当年隋唐有一位秦叔宝,他在临潼山救驾,唐李渊供设五大将军,折受他在潞州城当卖马,你是一个肉体凡夫,叫人家供奉你,这可不好!”马成龙说:“我没往这里来呀,我也不认识这里开店之人,不免我细问这里伙计,便知分晓。”正自心中狐疑,忽见小二送上茶来。马成龙说:“伙计,你们供这牌位是作什么?”小二说:“连我也不知道。听人说,这位姓马的他还在着呢,不知我们老掌柜的他因何供他,他也不说。”马成龙说:“你们掌柜的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小二说:“我们掌柜的姓何,是本处人,是位文秀才,今年七十二岁,从不出门。”马成龙一想:“我自从出世以来,从没有交过姓何的朋友,我这是实在想不起来。”正要思想之际,忽听外面一片声喧。要拿两张皮马保,尽在下文书中分解。 第十回 故人相逢喜谈别后 仇寇见面幸捉回营 诗曰: 只恐身闲心未闲,心闲何必往云山。 果然得手性情上,更须埋头利害间。 动止未尝防忌讳,语言何复着机关。 不图为乐至于此,天马无踪自往还。 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来至七步桥,住在荣升店内,见那上房之正面是供的“临敌无俱、勇冠三军、武雄马成龙之神位”,问小二,才知道是何先生所供,也不知这何先生是何缘故。正自懮疑之际,忽听外面一片声喧,问小二是作什么的。小二说:“是七步桥上算卦的先生真灵,善断人吉凶祸福,断事如神。他今是算完了,每日只算五十卦,多一卦不算,真有灵应!这是算完了,他要回去,这还有没算完的人,大家追来叫他给算,他不给算。”马成龙说:“这位先生姓什么,叫什么呢?”小二说:“姓郭,名子灵,道号知机子。他算的真好!”马成龙听小二说,他心中甚喜,说:“我明日也去算算,看我拿的着这马保拿不着。”天色已晚,三人要酒菜,吃了晚饭,三人安歇睡觉。次日,吃完了早饭,算还了店帐,出了荣升店,到了七步桥。马成龙想要算一卦,见那卦棚儿内有一位先生,年约四十以外,四方脸,淡黄的脸膛儿,浓眉阔目,细条身材,准头端正,四方口;身穿灰色绸子长衫,足下白袜云履,一表非俗。那占卦之人不少,都在那里候着他发牌子,每日五十卦为度。今天他看那人多,他说:“有占卦的来,每人先给卦礼,不论多少,我这里是每个卦礼一百文。”马成龙说:“我一个人要算一卦,你等躲开。”分开众人,来至在桌儿以前,伸手抽了一支签。那先生把三文钱连摇了几摇,摆上卦盘。这是六爻卦,按后天之数,八八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分为单折冲交,连摇了六次,说:“这卦名坤,为地,是六冲卦,离而复合。占财兴旺,占行人不远,寻找物件,往正北四十七步,定有音信。”马成龙说:“我要找行人也行?”先生说:“你往正北四十七步,定有音信。”马成龙说:“谢谢先生,我回头给送卦礼来。”先生说:“无妨,你去吧。” 马成龙半信半疑的往北走着,说一步、两步、三步,一连至四十三步,只见眼前站定一人,说:“来了?”马成龙又走了三步,那人说:“来了吧?”山东马一抬头,见有一人,年有四十以外,淡黄脸膛,长眉大眼,鼻直口方,五官端正;身穿半大毛蓝布褂,蓝布中衣,足下白袜云鞋,笔嘻嘻的说:“老马,你从哪里来呀?少见哪!”马成龙听见,仔细一看,说:“原来是你这号东西!你在这里作什么呢?”那人说:“我在这里开店,昨日还念叨你来的哪。”马梦太问说:“大哥,这是谁呀?”马成龙说:“这是当年在桃柳营,我跟着伊老大人在那里奉命去卫辉府搬兵去,路过金家镇,住在店内,我救的金文学,就是他家掌柜的。他叫韩三,还有一个刘四。”说着,马成龙说:“韩三,你往这来作买卖哪?”韩三说:“马老爷,你还认识我呢,提起这话就长了。自从你老人家去后,那李虎臣办了就地正法,把家也抄了,内中还拉出几个贼来呢!杜明跑了,谢聪吓死了。我们少掌柜的也不愿意在金家镇住啦,把房卖了,和我与刘四,连他的家眷,全移在这里来啦。这七步桥有我们掌柜的亲戚,他岳父家姓何,是位秀才公,以教书为业,他就是一个女儿,今在这里开了两座店。你老人家如何来到这里?请里边坐吧。”马成龙说:“也好,我要瞧瞧你们掌柜的。我是来至此处找人来了。” 马成龙三人进了路东里的店,到了上房之内,屋中收拾干净,字号是北荣升店。刘四过来问好,那韩三送过茶来,说:“我们掌柜的少时就回来,你三位老爷是昨日来的吧?”马梦太说:“我们住在荣升店上房。”韩三说:“我们不知道,要知道早过去啦!那店和这店是一家的买卖。”马成龙说:“那店不是姓何吗?”韩三说:“是姓何呀,是我们金掌柜的岳父。”马成龙说:“那店内给供着我的名字,是谁供的哪?”刘四说:“我们这里也有啊,你老人家看看。我们少掌柜的说过,说也不能报答你老人家的恩了,惟愿你老人家高官得做,骏马任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放在我们这里供奉一个牌位。”马成龙说:“我说我这些天所在不顺,我一个在世活人,要折寿坏了我,快把这牌位给撤了吧,不可再供了。”正说着话,忽见那金文学从外面进来,说:“马恩公,你来了甚好,可想死我也!我只说今生见不着了,不想你今又来至这里,果然是‘人到何处不相逢’!”金文学又说:“这二位贵姓啊?”那马梦太说:“我姓马,名梦太,是北京与我马成龙大哥在一处住。”李庆龙也通了名姓,大家见礼。金文学叫韩三去收拾菜来,“我同三位喝几盅。马大人是慷慨之人,又是我救命的恩公,当初要不是他,我夫妇早为泉下人矣!我想这件事,也是我命不该绝,才有马恩公他来救我。”又把金家镇之事提说一番。马成龙说:“金贤弟,你我今日见一面,从此也不能见面了,你我有一面之言。”金文学说:“我还有一事未问,你三位这是从哪里来?至此处有什么事呢?”马成龙听他问,叹了一口气,说:“金贤弟,你要问,提起这事,真把我气死了!我奉穆将军令箭,来剿悬漠山,为有教匪两张皮马保,他用的诓军计把我冤了,我保他作为真心投降,立了军令状。他诓大帅进了他的山口,他设了二十四座地雷,多亏了他玉斗、巴德哩二人探山,遇见余顺,破了地雷。穆将军要杀我,多蒙合营众将给我求情,我奉令给我三天的限,派他二人跟我,来拿两张皮马保,如拿着是将功折罪。我今来至此处,我和你今天尽一夜之乐,我明日回营,生死不定。可有一件事,你把那牌位千万的撤了,不准供着。你要供着,于你无益,我也无有什么好处。”金文学一听这话,心中甚是可惨,说:“马恩公,你要不拿两张皮马保成不成呢?”马成龙说:“我要拿不住两张皮马保,穆将军就把我给杀了,以重军法。”金文学说:“要是如此,恩公不必懮愁,我给你去拿他,不费吹灰之力,你看如何?” 正说着,韩三、刘四摆上酒菜。金文学陪着,四人对坐吃酒。马成龙说:“金贤弟,你说要拿马保不费吹灰之力,是他在哪里?你说了实话,我去拿他去吧。”金文学说:“恩公!”马成龙说:“兄弟,你不必这样外道称呼,要脱俗,自家兄弟,何必客套呢?”金文学说:“大哥言之有理。你这件事,小弟既然知道了,焉有不替你解难之理?你要问两张皮马保,他原是滑县的人,他在延津县城内充当捕役,后来他归了天地会八卦教中,他无所不为。他是昨天黄昏之时,在这店的门首,我二人遇见了,他原先是金家镇我们近邻的街坊。他见我在这里,他问我在此何干,我把来此开店之故说了一番,他才喜悦,跟我进店来,叫我给他找一间僻静院子。我带他至后院,有两间正房,我叫他住下,问他从哪里来至此处,他说是从悬漠山来,身上有病。他摘下一只金镯子来,叫我给卖也可,当也可。我给他当了五十两银子,我又把银子给他,他托我请一位医家先生。我派人给他请了先生来,我问他是什么病,他说吐血痨伤。我就叫他在我这里养着。他说要有人找他,就不可提说他来在这里。今日兄长错非遇见我,你再问别人可不行,我是知道他的来历。”马成龙一听,心中甚喜,说:“既然如此,我就此去拿他去。”金文学说:“不可,依我之见,总是三更之后他睡之际,你三位去拿他去。到了那里,我叫他开门,他不疑是拿他。你三位要这就去,怕是一惊他跑了,倒不好了。”马成龙说:“也好。你去后面,倒把他稳住了去。我今日要多喝两杯。”金文学给三人斟上酒,这才站起来往后走,来至在后院,到了马保那屋里,见马保仰卧在上。 书中交待,马保见地雷未成功,他一急,哇的一口血,骑马逃走。过了两道山,有断涧一道,他把马扔了,自己蹿过去了。他也无心去找余氏三杰,也无面见天地会之人,自己想:“就是用错了一个人,我这条计已然用尽了心机办好,总是天不该我成此大功。”自己越想越烦,不由己真动心,他哇的一口,又吐一口鲜血出来。自己无精神往前走,游游荡荡,来至七步桥,遇见金文学,他住在这里,请了一位先生给他看病。他今日自己想:“要治好了病,这次不往峨嵋山去,我去到湖耳山请云南一勇士金枪铁霸王杨胜,他手下有四员大将,一万飞虎奋勇兵。我请他帮我反出云南,直奔湖南、湖北,各处去搅乱一番。我在这里也无人知道,我就养病吧。”正自思想之际,忽见那金文学进来,他翻身起来,说:“金先生,你请坐吧。”金文学说:“你见好不见好呢?”马保说:“倒见好。此时我歇息两天就走。”方才二人正自谈心说话,只听屋门一响,说:“两张皮马保,你这号东西,冤的我好苦!”一拉大环金丝宝刀,堵住房门。不知可能捉拿马保不能,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拿马保回营赎罪 四方镇聚会群雄 诗曰: 物如善得终为美,事到乃图安有公。 不作风波于世上,自无冰炭到胸中。 灾殃秋叶霜前坠,富贵春花雨后红。 造化分明人莫会,荣枯清得几何功。 金文学正和那马保二人谈话,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这三人各带兵刃,暗跟金文学到了那后跨院。马梦太堵住窗户,李庆龙跟马成龙来至房门首。马成龙说:“好你马保,你把我给冤着了!你今日还往哪里走?”一拉大环金丝宝刀,直奔那马保。马保说:“马成龙,你把我拿去报功,我别无话说。你来吧,我也无脸再见天地会八卦教中之人了。”马梦太等立刻把马保上,他这才带至前院上房之内。马成龙等四人落座,吃了饭。马成龙说:“金贤弟,你给雇一辆车来,我等官身由不得自己,急速回去才好,你我后会有期。”金文学说:“理应留大哥在此多住几天,无奈兄长事情紧急,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是了。”马成龙说:“好说,我三人告辞了。”韩三叫了一辆车,刘四等叫人先把马保放在车上。马成龙、马梦太二人跨着车沿儿,李庆龙单雇车一辆,金文学送至七步桥村外。马成龙跳下车来,说:“金贤弟,你请回去吧,我早晚还要看你。”金文学说:“仁兄前程远大,弟惟愿兄长禄位高升就是了!”说罢分手。 马成龙等三人坐车,押着马保来至悬漠山穆将军大营之内,正遇老将军升帐点名,他三人上帐参见将军。马梦太说:“末将奉令,同马成龙捉拿教匪马保,现在把贼人拿到,候将军令下。”穆将军说:“来,把马保给我带上来!”两边人答应,把两张皮马保带上来,跪在大帐之下。穆帅说:“马保,你这厮好大胆量,用诓军计,设立地雷,不想余顺来降我。今天告诉你,大清国自定鼎以来,君明臣忠,上合天心,下遂人愿,风调雨顺。你们这邪教贼人,妖言惑众,无所不为,私立邪教,引诱愚民,今天兵压境,尔尚抗衡。我也不必多问你,我今把你处死就是了。”马保说:“好,我惟求一死而已!”穆帅说:“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至营务处示众!”请了王命旗,这才立刻送至在营门,把马保凌迟示众。这里把马成龙叫上来,说:“你久打军需之人,还受他这样之计,从此小心,暂记你大过一次就是了。我也不撤你,奋勇队仍归你带领。我在这里歇息几天,急速起身了。你下去吧。”穆将军也就递了一个“河南一律肃清”折子。康熙老佛爷赏了穆将军世袭一等男爵;蔡荣赏世袭二等男爵;汪平赏加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衔;马成龙交军机处记名,有提督缺出题奏候升;马梦太以总兵用;李庆龙加总兵衔,以副将用;玉斗以参将提升;巴德哩赏给二品衔,以副将用;余顺赏给都司;白胜祖赏给花翎,赏穿黄马褂,加裴凌阿巴图鲁勇号;余员韦佗保等合营大小五百余员上将,各有加级记录;随征兵丁赏给三个月钱粮。穆元帅谢了恩,合营众将都谢了恩。过了几日,旨意着穆詹进兵峨嵋山。着他会合神力王,务要把妖人吴恩给拿住,沿路安抚居民。穆将军接了这道旨意,次日升帐,调齐了众将,说:“圣上旨意进兵峨嵋山,我定于本月初十日进兵。”白胜祖听见吩咐,他上帐讨令,说:“末将讨令,先行两天,随带家人就是了。”穆将军准行。这帐内随征大将也有单走的,也有随营的,不能一律。 书中且表,白胜祖他是个风流人物,博学多览,知古达今,文武精通,想这一入四川,都说是那四川是名山胜境甚多,他想要在路上逛逛各处景致。这日讨下令来,他派家人白祥押行李车四辆,白顺管粮饷车,自己带二套车三辆、驮轿一乘。他坐骑一匹银河兽的马,鞍辔鲜明。他带白平、白安、白吉、白庆四个家将,由大营起身。他前呼后拥的车辆马匹三十余人,往四川进发。在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遇景而观,逢山必逛。时逢新秋天气,风和气暖,万物结实。一路上山青水秀,地茂林丰,新奇如画的一般。白胜祖在马上任意浏览,自己一想:“怪不得谚云:‘一处不到一处迷,是处不到永不知。’我先在家之时,惟知京都乃天下第一可观之处。后来看书,才知道杭州西湖,白乐天修六井,苏东坡修苏堤,有西湖十景、杭州八剎、天下第一江之说,心中仰慕,恨不能身临其境,才可观玩。后来看各处府县志,才知各处名山胜境不少。我前者随父亲出征孽龙沟,到各处所逛,都是新奇之景,平生目所未睹。今这番入川,我要逛逛峨嵋山。这座山比东岳还大,连环八百里,大小三百七十余山峰。妖人他居此险地,神力王统精兵二十万。合屠侯爷、伊哩布,他三人足智多谋,还不能成功。我这一到四川,先访贤士高人,设法破这贼人的巢穴。俗语说得好:‘要作惊天动地事,须得绝古别今人。’”自己想着。 这日他走到一座大集镇,天有巳正之时。进了北村口,但则见两旁铺户整齐,车辆来往不断。走至十字街,白少将军见那十字街西边有一座席搭的台,坐北向南,上面有桌椅条凳,其形与戏台相似,上边摆着枪刀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兵刃,并无有人。白胜祖看罢说:“白平,你问问这个集镇叫什么名儿,那座台是作什么用的。”白平答应:“是”。去不多时,打听明白,说:“回禀大爷知道,这座镇店叫四方镇,那座台是一座擂台。只因连年荒乱,各处土贼趁势抢夺。这四万镇临近有十八个村庄,成办团防起手。他等为是守望相助,请了两位教习来,怕众人不服,设立一座以武会友的比武台。两个教师,一个名叫通臂猿袁兴,一个名叫铁掌猴袁霸。他二人在此立擂台一百天,如有人赢了他兄弟二人,他二人情愿把这教习之位让给他人。我探听就是这样,请大爷示下。”白胜祖说:“打店住上房。”白平一回头,看见路东里有一座大客店,字号是“春运老店,安寓客商。”白平进去说:“店家,你们上房可干净?”小二说:“几位?”白平说:“上房住一位,下房三十九位,车辆马匹。”小二说:“好,你愿意住这院中,是东上房五间,北上房五间,南房五间,我们这院中依东为上,南面十二间单间,北面十二间单间。后面还有五层院落,南面东街都有门。你们要住,就在这院中东上房。”白平点头说:“也好,就是这样吧。”叫进车辆人等来。白少将军下马至上房,白安伺候净面更衣。送过来一碗茶,白胜祖喝了一口,正想要去看看那立擂之人是怎样的英雄,想“国家正在用人之际,我要收两位,亦可替国家出力报效”。 正在思想之际,忽听那店外有吆喝之声,进店来了三辆二套镖车,保镖的在后,是三位,各骑坐骑,都是神清气爽,虎背熊腰。那头前那位,手拉一匹黑马,身高约有丈许,头大颈短,面皮微黑,粗眉大眼,高准头,四方口,一表非俗,精神百倍;身穿紫花布小汗褂,青洋绉中衣,腰系青褡包,带着大火镰,足下青布快靴;马鞍边带着那浑铁点钢枪,约有四十余斤沉重,年有三十以外的模样。第二位是白脸膛,细眉朗目,年有二十以外;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子薄底抓地虎靴子。第三位是青绸子裤褂,青布快靴;淡黄脸膛,顶平项圆,双眉带秀,二目有神。那头一位是云南昭通府的镖头,姓杜名文兴,别号人称五谷虎,自幼受过高人传授,长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在四川、云南一带走镖为生。那后跟定是他拜弟双锤太保丁茂、金睛豹杜景龙。这三个镖头是往北走,至此处听说有人在此立擂台,要看看是哪一门中之人。来至春运店,小二认识,说:“杜大爷,你老来了,少见哪!住二层院子吧?”杜文兴说:“就是这院里吧,我们连车占两间北房吧。”小二说:“也好。”杜文兴说:“把马叫人遛遛去。”三位达官住了靠东上房的那间北房,车夫另住一间。小二送进洗脸水来,杜文兴洗完了脸,三人吃茶。 忽听院中说:“呔!这是哪位的镖车,什么人保镖?出来见见我!”丁茂正要喝茶,听有人找保镖的,一转身出来说:“哪位呀?”望院中一看,见有一人,年约十八九岁,面皮微白,细眉毛,大眼睛,窄脑门,尖下颏;身穿蓝绸子短裤,青布快靴,一见丁茂问,他就说道:“你是保镖的达官哪?好哇,我正找你,你有什么能为你保镖?今日这镖算我留下啦!”丁茂说:“你有什么能为,敢说此朗言大话?你是要找死,叫达官老爷生气!”这少年人乃是白平,因为白安说玩笑话儿,把他激恼了。白安说:“大哥,你也好练把式、摔快脚,你看保镖的来了,你要敢和他说句大话,我就佩服你!这事自己吹着玩吧,那算什么英雄!”白平说:“我去叫他出来,你看是怎么样?我叫你瞧瞧!”说着跳至院中,叫出丁茂来,说:“朋友,你别保这现眼的镖啦,我看你有什么能为!”丁茂气往上升,跳过来要抓那白平。白平一闪身,一纵步,用手一接他的腕子,往怀里一带,说:“你给我倒下吧!”一个绊子,丁茂倒于就地。上房中五谷虎杜文兴气往上升,说:“哪里的小辈撒野!我来拿你!”白平本是自幼儿跟着少将军练过武,艺高人胆大,哪里服人?见杜文兴来,他过去说:“你休要逞强,我叫你也倒下!”杜文兴不慌不忙的过来,一照面把白平扔于就地,不容起来。他过去抡拳要打,只听东上房有人说:“呔!且慢,我来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马成龙旅店遇友 陀头僧力大惊人 诗曰: 年老逢春雨乍晴,雨晴况复近清明。 天低宫殿初长日,风暖园林才啭莺。 花似锦时高阁望,草如茵处小车行。 东风儿赐何多也,况复人间久太平。 白平被杜文兴按倒要打,东上房白少将军听见,连忙出来说:“不可,我来也!”后面四五个家人跟随,来至杜文兴的面前,说:“达官不可,这是我一个无知的家人,他冒犯尊驾。”白安怕白平挨打,说:“我们少将军在此!”杜文兴说:“原来是少将军,这是尊驾你的家人哪?好!”白胜祖说:“你休要见怪,他一时无知,我来赔罪!”杜文兴见白少将军和颜悦色,把气都没了,放开白平,说:“多有冒犯了。”白少将军说:“好。”给杜文兴作揖,带白平回转东上房。 杜文兴方要进北屋去,听见店门外马蹄响,有人说:“这里好,还有镖车在这里哪。来人,把镖旗子给他拔下来,我看他怎么样!”杜文兴听见一楞,望外一看,但则见店前有二十多匹马,围绕着三位骑马的,带四辆行李车,前呼后拥进了店,下马进了北上房五间,那三位为首的,正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病二郎李庆龙。这些人是讨令单行,带二十名差官人等来至四方镇,三人住了春远店的北上房。方洗完脸,只见白平送进一罐由京中带来的好茶叶,说:“请三位大人的安。我们大爷住的是东上房,要在这里看热闹呢!”马成龙说:“好,我也是要住这里看热闹。”白平回去,白少将军过来见过马成龙,四人谈了一会。 只听门外嚷:“店家,后面有洁净房没有?”进来了一个老道,身高九尺,膀乍腰圆,背后斜插一口宝剑,手拿蝇甩。小二带他由东上房南边小门进后院中去了。天有正午之时,忽听“当当”的钟响,从外面进来了一个陀头和尚,身高一丈,膀乍腰圆,一张紫黑脸,粗眉毛,大眼睛,披散着发髻,打一道金箍;身穿一件粗蓝布僧衣,青中衣,赤足;肩头之上扛着一条铁扁担,一头是一块石头坠,一头是一口大钟,重有一百二十斤;手拿木锤,连打了几下钟,他挑着进来,口念“阿弥陀佛”,来至院中。马成龙看那和尚甚是雄壮,威风凛凛。看罢那和尚,心中说:“好一个雄壮和尚,真英勇!”见那和尚把钟放下,朝着东上房念了声“阿弥陀佛”,磕了三个头,又往北上房磕了三个头。那西面厨房之内小二来至和尚面前,说:“我们这里掌柜的有话,给你预备素斋,你吃去是回头吃?”那和尚说:“我吃了去吧。”在西边小天棚之下有八仙桌一张,和尚坐下,那小二送过芝麻酱、过水面来。和尚吃了几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马成龙把跑堂叫过来说:“这和尚是化什么哪?”小二说:“化什么?化修四方镇北一座小铁善寺。他化这里人捐资重修,化了一年了。那和尚工夫也好。”马成龙说:“是了,你们这店是常舍斋吗?”小二说:“我们掌柜的姓李,名春生,是位学而未成的名士,家大业大,开了这座春远店。那西边北上房后就是他的住宅,修的整齐甚好。他今年五十五岁,跟前没有儿子,就是一位千金女儿,也是读书。我们李掌柜的是个文墨人,还爱交朋友,他也是世路通达之人。”那马成龙一听,心中甚是仰慕,想要见见这个人,又不得其门而入。小二说完了走了。 只见李春生和那化缘的和尚说话,见小二过来,问:“东上房住的是什么人?北上房是什么人哪?”小二说:“东房住的是大清营的白少将军。北上房我看也是作官的,身穿着是便衣,他带着二十个马兵,是差官模样打扮。”那和尚说:“现时听说穆将军他带人马至四川,帮神力王剿那吴恩,这许是穆将军那里的人。”那李春生说:“伙计,你去问问他那些跟人,他是作什么的。”那和尚站起来,说:“我要告辞了。”李春生说:“不送了。”那和尚担起那钟来,又撞了几下。 他才往外要走,只见从店外进来一个秃老头儿,年约七旬,精神百倍,身高六尺,光着头未戴帽子,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身穿青蓝绉夹袄,足下白袜青缎子鞋;手中拿一把折扇,在店门内一伸手,把那陀头和尚抓住,说:“老蜜春个万坨岔窑在哪里?”那和尚说:“施主,这话我一概不懂,你说的是什么?”那秃老头儿一听,把眼一瞪,另透出一番杀气来,把那和尚铁钟夺过来,摔在就地,裂为两半。和尚哈哈大笑,说:“这也无妨。我庙中还有一百六十斤的一个钟哪,明日我拿那个化缘也好。”马成龙和白少将军看见秃老头儿打那和尚,心中甚是不平。那和尚说:“合字,念◆刚,陀岔摇歪年上神凑字。” 书中交待,这是江湖黑话。“合字”是他们自己人,“念◆刚”是别说黑话,“陀岔摇歪年上神凑字”是住在西边庙里。那秃老头儿哈哈大笑,说:“我找你,看看你去再谈。钟也摔了,你扛去另铸吧。”那和尚说:“无妨,我去也。”捡起钟来,竟自去了。那秃老头儿站在大门那里,似等人的模样。白少将军说:“这个老头儿七十来岁,这么大力气,非俗等之人。”马成龙一瞧,也说:“这个人是位英雄,可惜不知名姓是谁。” 书中交待,这位秃老头儿就是追风仙猿侯化泰。他自那日在广庆茶园别了孙兆英和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四人,回到店内,打发周茂源、李汉卿二人回家,带了一封信,叫他兄弟侯化和教训儿子侯天爵、侄儿侯天贵,自己访一个朋友去,不久必回家去。他等二人去后,自己想:“要先访访张广太,然后可以往四川去趟。”主意已定,算完店帐,由京中雇了一辆车,上王家营。下车雇船过江。他自己坐着船,那日到了浙江西海岸独龙口。此时独龙口买卖也多了,人烟稠密。张广太连家眷也接了来啦,在这里新练了六营水旱马步队。侯化泰下船先找了一座当铺,把自己所有随身的衣服全都当了,共当银十两,他只剩下旧单裤褂一身,破鞋袜子一份。他穿好了,来至衙门前一看,是总镇帅府,有刁斗、旗杆,新修的辕门,这里面是鼓手楼子,盖的甚好,也新鲜。 那衙门东西路、南北路,全有客店。他在那衙门东路天和店内,进去说:“掌柜的,快给我找一间房,我要住店。”小二一瞧,见他连行李都没有,说:“老头儿,你要住店,去找那鸡毛店去住,铺三个钱的鸡毛,盖四个钱的干草。我们这店是大店,不住闲散人,你快去吧!”侯化泰说:“我在独龙口绕了两个弯,瞧着这里就数你这店小,你为什么不住?你说吧!”那小二说:“瞧你没行李,不住。”侯化泰说:“我这里有钱,不欠你的,要行李作什么?你不放心,来,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交明你柜上,我吃饭店钱,如不够之时,你只管往我要。”掌柜的听见,连忙出来说:“我们这伙计太势利眼,太不懂事务!”侯化泰说:“不要紧,你看我这是市平足银十两,两锭一件,大小共三件,交给你吧。”掌柜的接过去,打开银柜放在银柜里,带侯化泰至北上房之内。小二说:“贵姓啊?”侯化泰说:“姓侯。你姓什么?”小二说:“我姓常,我们掌柜的姓焦。”送过洗脸水来,又问道:“要什么吃的?”侯化泰说:“我是远方来的,不知这里风俗,你说说都卖什么好吃的吧。”小二说:“我们这里煎炒烹炸、烧溜白煮,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时小卖,整桌酒席。”侯化泰说:“整桌的都是什么酒席?你说说吧。”那小二说:“上等全席,海味燕菜全有;满汉席、鸡鸭席、八人席、行长的席,全有。”那侯化泰说:“也好,上等席几两银子?”小二说:“六两一桌,连酒带饭。”侯化泰说:“也好,照样给我来一桌。”小二答应下去,心中说:“这个老头儿,他倒舍得吃,连两顿饭钱都不够。他住了三间上房,是一天一两银子。”到厨房要菜,伺候着他吃完了,然后送上茶去。那侯化泰说:“叫你再来,不叫你去吧。”他自己安歇。 次日一早,小二送过茶来,心中说:“今日他可吃不起了,我看他要什么吃?连件衣服都没有!”只听侯化泰那里说:“来,再给我照昨日那样来一桌。”小二听见,站在那里不动,说:“老爷,我们这店本钱短,什么东西都是现买,你老人家再要一桌,连房钱十三两银子,还没有我们伙计的零钱。”侯化泰说:“我知道。这里还有十两银,给你拿去。”伸手掏出来一包儿,是两锭一件。小二手中拿着,笑嘻嘻的来至柜房,心中说:“这人也是,不爱穿,爱讲究吃。也好,又卖他十两整。”来至柜房,说:“掌柜的,这里有十两银子,是上房那秃老头儿又存的。”焦掌柜的接过来,把银柜一开,只见那昨日所存之银两踪迹不见,自己心中犹疑,说:“怪道!这十两银,我昨日自己放在柜里,我锁的柜,并无生人瞧见,这事可怪!别让那秃老头儿他知道,可不好,恐他讹我。”打开这十两银一看,与昨日那十两件数一个样,连一点都不差。掌柜的心中想:“这事可不好,这个人不是好人。我今日把银子留他记号,看他是怎么样。”自己把银子全都写上字包好,仍然收在银柜之内,他也一语不发。今日侯化泰吃了两桌上等席,天晚安歇。次日天明之时,他又打发小伙计去上房与侯化泰取银,侯化泰给了两锭一件,是十两。掌柜的把银柜打开一看,银子是没了。一瞧小二从上房取来这十两,上面有字,是他写的。他一想:“这个人不是好人,我去到衙门送信,来拿他吧!”主意一定,手中托着银子,要去调官兵来拿贼。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独龙口侠义胜高杰 总镇衙神鹞戏仙猿 诗曰:  富贵从来未许求,几人骑鹤上扬州? 与其十事九如梦,不若三杯两盏休。 能自得时还自乐,到无心处便无懮。 至今看破循环理,笑倚栏杆暗点头。店家看银子没有了,要去报官来拿侯化泰,又想:“去不的,怕拿不住,反遭其祸。”自己前思后想,也就不敢去啦。手托着银子,来至上房之内,说:“我今拿来原银交给本主,你所吃我的饭钱,我如数奉送你吧。”侯化泰说:“你为什么送给我?我给了你三十两银子呢。”焦掌柜的说:“朋友,你是一个好英雄,我也知道,不必多说了。你的银子你自己拿去吧。”侯化泰微然一笑,说:“你不必说了,我知道就是。不过三天,就还银子与你,绝无妨碍。”焦掌柜的答应,回来嘱咐店中的小伙计说:“在上房侯爷那屋中多留神,不准得罪他,茶水勤送去。”小二答应“是”。 过了两天,侯化泰把银子都还了店家,又把衣服铺盖都赎来,就在这里住着。那侯化泰无事,去看那张广太操兵演阵。看那高杰、姜玉也是本营的千总、守备,都是武艺精通,设立巡防处,劝办团练,查拿盗贼,留心捕务。水面设立巡防船,治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真算治世能臣也。 这日,侯化泰在店里上房听见外面说:“焦掌柜的,你可给我们找着厨子没有?”焦掌柜的说:“没有,你再另找人去吧。”侯化泰听见,出来一看,是一个当差官的模样,他立刻问道说:“你们在哪里呀?”那人说:“我们在总镇大人的巡防处姜老爷那里,找一个厨子,你有人给荐一个。”侯化泰说:“我就是厨子,吃什么菜我都会做。吃面要什么条儿,就是什么条儿。”那差官说:“也好,我们六个人吃饭都是在一处,早晚一桌,姜老爷在衙门里吃。你要去就跟我走吧。”焦掌柜的听见,说:“我们可不当保人。”侯化泰说:“何必要保人呢!”那差官说:“我姓何,人都知道我这人办事实成,你跟我走吧。”侯化泰说:“我把我的包袱也拿着。我不欠店钱,我走了,掌柜的少赚我一份钱,故此他说不当保人。”何差官说:“不要紧。”二人来至巡防处。这里是两位千总、四位把总,每日有二百名兵该班。在这里总办是姜玉,千总邹忠、李贵,把总是何士规、常奎坦、姚开甲、严应元,都是武艺精通。何士规带侯化泰来见过他六个人,说:“这位是侯师傅,你们几位今日晚饭是吃了,明日吃什么?”常奎坦说:“给你两吊钱买菜,明日早饭吃炸酱面,配六样菜。”侯化泰接了钱,住在厨房之内。次日早晨起来,他连忙拿菜筐儿去上街买菜,自己生着火,做了两样菜,喝了四两酒,把面也吃了,他自己躺在炕上一睡。那何士规等了又等心中着急,到厨房一看,知道厨子睡觉,一点动静没有。他进来说:“侯师傅,饭好了没有?”侯化泰醒过来说:“早吃了。”何士规说:“怎么早吃了?我并没哪里去,竟等饭呢,你送在哪里去了?”侯化泰说:“并没送,我吃了。”何士规说:“你怎么吃呢?”侯化泰说:“你们几位还没吃饭呢?我打算是给我上工面吃,我不知道。我去叫饭铺来送些现成的吃吧,我要做也赶不上啦。”何士规一听也有理,叫来饭馆中之人,要了些吃食。只因厨子稀少,也就没辞侯化泰,又给他三吊钱,说:“晚饭你要早做,咱们七个人吃饺子,你可早做。”侯化泰答应。晚晌,他买的肉鱼,自己煎炒烹炸,做了四样菜,捏了些饺子。他打的绍兴酒,他自斟自饮,吃个酒足饭饱。那李贵见饭老不得,派一个人来问侯化泰。侯化泰说:“早吃了。要工钱,今日下工。”那人回去一告诉李贵,这六个人全急了,说:“可了不得啦!我要看看这秃老头儿是来耍笑咱们,我是不听!”连嚷带闹,来至在厨房。侯化泰说:“你们六位来吧,给我工钱,我下工,这事太烦,我干不了。”李贵一听,只气的火星乱跳,过来伸手要抓那侯化泰。侯化泰一闪身躲在一旁,说:“不可动手!要打架,你六个人也不行,全都算低。我要赢你,易如反掌看纹!”李贵说:“你别说大话唬我!”过去伸手要抓,被侯化泰一伸手拉在就地,说:“你这样的不行!”那邹忠等五人过来,都被他打倒。 正在大家动手之际,忽见姜玉从外面进来,一见侯化泰,勃然大怒,说:“无知匹夫,休要逞强,我来拿你!”跳过来问:“是为什么?”那何士规说:“我去雇他来当厨子,他一口应允,来在这里,他领了钱,做了饭自己吃,你想叫人如何不生气哪!与他说好话,他还讲打。”姜玉说:“你七十来岁的人,不说理,我要打你,你不成。”侯化泰说:“小娃娃,你来!我说句大话,天底下要有人赢了我,他就是我师傅。你来!”姜玉一听,气的火星四跳,过来说:“好个老匹夫,你真不要脸!我来和你比试比试!”跳过来挥拳就打侯化泰,侯化泰急架相迎。两个人拳似流星眼似电,腰似蛇形腿似钻。那姜玉少年血气方刚,勇力过人。侯化泰是速小绵软巧,武艺惊人。那姜玉走了两个照面,被侯化泰一腿踢于就地。姜玉气的面红耳赤,方要去拿刀来斗侯化泰,只见赛铁盖高杰从外面进来,问姜玉是为什么。姜玉说:“这巡防处有六个人驻班,找了这个秃老头儿来做饭。今日早晨上工,给他两吊钱菜钱,要吃面,他做了自己吃啦。今日晚饭给了他三吊钱,他没有做饭,自己又吃啦。这是欺负人!他们过来问他,他还讲打,真是岂有此理!”高杰说:“好一个不要脸的匹夫,我来拿你!”过来竟扑侯化泰而来。侯化泰不慌不忙,和他斗在一外。高杰是力大过人,侯化泰是全凭灵巧,他蹿纵跳跃打。高杰流了一身汗,往南面一追侯化泰,不防他自己身落在浇花井内,有人救上来。忽听外面有人说:“大人来了!”只见张广太带着几个跟人来至这里,问明了就里,来至在侯化泰面前,说:“老侠义不必生嗔,何必这样!他等有眼不识侠义,请至敝寓一叙。”侯化泰说:“大人见怪,某山野愚人,略知见识,自己一时粗浅,被大人见笑了。”张广太执手,来至总镇衙书房之内。是三间北上房,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上房是靠北,墙上挂着挑山,上画的“挂印封侯”,两旁都有对联,写的是:花木清香庭草翠,琴书雅趣画堂幽。 是名人笔迹。在北墙花梨条案上摆着炉瓶三件、果盘等物。这是两明间在西,一暗间在东,条案西头靠北墙是后窗户,窗户里是茶几、杌凳儿。靠西墙是一张大,上是两个靠枕,墙上一张横批,写的是“指日高升”,两边也有对联,写的是:丹霞照上三台瑞,彩锦裁成五色云。下款是“中州潜庵汤斌书”。侯化泰落座在正面八仙桌东边,张广太在西边相陪。有两名小童,都是十三四岁俊品人物,身穿蓝细布大褂,内衬白布小汗褂,蓝中衣,白袜云鞋。送过茶来,甚是温雅。这是张广太新收的两个小童,一名渔童,一名樵叟。张广太说:“老侠义是仙乡哪里?贵姓高名?我领教领教。”说话甚是谦恭。那侯化泰见张广太这样恭敬,自己也不隐瞒,说:“张大人既然台爱,我也不能不实说了。我姓侯,名化泰,乃山东东昌府侯家寨的人。我有一个绰号儿,人称追风仙猿,在江湖之上五六十年,到处杀贪官,斩恶霸,剪恶安良。一生自己无事,净为他人忙。我也是听人说你是侠义为人,我特来相访。”张广太也把自己生平说了几句,叫家人摆上酒来。那桌案摆好,二人对坐,谈心吃酒,两个小童儿伺侯他。张广太说:“侯老英雄,天下能人不少,我不能尽知,当年你也是久在外面闯荡,是天下的英雄数着哪个?”侯化泰说:天下的英雄我也见过无数,是我的对手人甚少。我就知道一个人,并未见过面,大概也死了。除此人之外,天下就是我侯化泰一人了。再有比我脚程快的,我就改了性!我两头见日,能行一千一百里。”张广太说:“这脚程,天下是真少!”侯化泰说:“也就是我一人,要再有比我快的,我改了姓!”正说在这里,忽听那后窗户外有人说:“侯化泰,你先别吹,你这可要改了姓啦!你改姓吧!”侯化泰听见这话,一纵身出去。张广太瞧着真快,果然名不虚传,心中佩服。出离书房,往外一看,但则见各处房上没人。不多时,侯化泰回来说:“张大人,这后院中有什么人住着?”张广太说:“没有。”二人回至书房,方才落座。侯化泰说:“这不是人,要是人,连个影儿全都没看见?”张广太也劝他。只听窗外又有人说:“侯化泰,你先别吹,我明明是人,哪里有鬼?你改姓吧!”侯化泰面红耳赤,蹿至院中上房去找。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凭脚程戏耍侯化泰 请侠义双探峨嵋山 诗曰: 愁境时侵总不愁,何妨物外任遨游。 世途成败残枰子,人事高低急水舟。 箪食幸无陈蔡厄,褞袍宁却子方裘。 营名营利终何益,赢得斑斑白上头。侯化泰又追上房,在各处找不见有一人,自己想:“怪道人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我侯化泰阅历四方各处不少英雄,不想今日在独龙口遭这样戏耍,我必要找着他才是。”他在各处寻找,并不见一人。自己无奈,回到书房,又羞又气。自己想:“我皆因爱说话,惹出这样是非来。人生丧家亡身,言语占了八分。我要不说,焉有这样呢!”越想越悔。张广太说:“老侠义不必懮疑,这是过往游神亦未可定。天色不早了,你喝两碗茶吧。”去叫渔童烹茶,樵叟去请李贵大哥、邹二爷、高杰、姜玉等。 大家到书房,全都见过礼。侯化泰见众人恭敬他,又和张广太谈论武艺,说些闲话。那侯化泰说到得意之处,自己想要吹,又怕窗外有人。张广太派人伺候他在书房安歇,众人各自去了。追风仙猿侯化泰乃当时人物,怕睡着了被人耍笑,自己思想:“张广太他不认识别人,就便是有能人,我追不上的也少,这是我一生爱说之报应。大江大浪我经过无数,来此要现眼!”自己千思万想,一夜无眠。次日起来,无面在这里住,要告辞走。张广太说:“不可。我知道老侠义无事,我还要领教领教。今日吃完了早饭,愿意哪里逛请去逛,我今日有事。老义士要走,是怕昨夜晚窗外说话之人?”侯化泰说:“既蒙见爱,不必‘侠义’称呼,我也脱俗。兄弟,你要依我之言,我就多住几日;你要不依我之言,我这就告辞。”张广太说:“很好!兄长言之有理。”派人摆饭,二人同桌共饮,各吐肺腑。 吃完饭,侯化泰要去访访这个窗外之人是谁。自己信步出了衙门,他看见那街市之上人烟甚密,知道这窗外说话之人,他断不能在街市之上闲游,或幽雅之处,或寺院之内,亦未可定。自己信步儿往西,方一出城,在闲乡尽处,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在那树上拴套儿,那旁边有三人藤圈、一个铜锣。那老头儿身高五尺,五短身材,面皮透白,四方脸,一部银髯;身穿细毛蓝布褂,蓝布中衣,白袜,青云鞋,在那里口中直叫:“苍天哪!苍天!不想我死在这里。我七十六岁的人,死在这独龙口,家中也无人知道,我作了他乡怨鬼,异地孤魂了。哎!猴儿呀,你抛开的我好苦!”侯化泰一听,看见这人甚惨,过去问道:“你为什么哭啊?”那老头儿说:“我是远方人,来在这里,以耍猴儿为业。我自幼儿买了一个猴儿,其性最灵,我教他练各种玩艺,无不精通。又会拳脚,又练十八般兵刃。昨日我来在这大街玩耍,我一时间得了五吊钱。那总镇张大人的跟人看我耍的好,叫我去衙门内去耍。那内宅人也有看见的,都给我那猴儿果子吃。我那猴儿贪图着吃果子,他不肯跟我出来。好容易的我把猴儿带出来,不想他扭断绳儿跑了,我随后追着,到了那总镇衙门首,他跑进去不出来了。我和他们要,那门上人不讲理,竟把我猴儿留下。老汉我这样大年岁,不想我被人欺负。我别无能为,就指着一个猴儿,他若是走了,我就饿死了。我上吊一死!”侯化泰说:“不可,你跟我走吧,咱们到了总镇衙门,我给你把那猴要出来就是。”那老头儿跟随在后,走了不远,那老头儿把锣与藤圈都拾起来,追上侯化泰,望他脖子上一套,他手打铜锣,说:“瞧耍猴儿的,来看耍猴儿的!”侯化泰气往上升,伸手要抓那个老头儿。那老头儿一闪身躲过去,说:“你要动手,你如何成?”侯化泰见那老头儿把眼一瞪,二目如电,自己心中一动,说:“老英雄,我错了,你莫非是江苏上海县的钻云神鹞朱天飞兄长?”那老头儿说:“然也,我正是朱天飞。我要不然,我也不耍笑你。我看你昨日与那姜玉等动手,你也太无容人之量了!你说那些大话算什么?”说的侯化泰一语不发,愣了半晌,说:“兄长,我昨日也说过,只有一个人他是我的对手,我耳中早有知道,兄台保云南镖,不能在此。兄长这是从哪里来?”朱天飞见侯化泰这样,自己倒后悔,说:“师弟,你我道艺相交。”把藤圈儿给摘下来,“我收你作个师弟。”侯化泰听见,连忙请安,说:“师兄,你如何来至此处?”朱天飞说:“贤弟要问,这话可就长了。我自幼父母双亡,留了我姐弟二人。我在外保镖,来家之时,我姐丈己经故去了,留下一子名姜玉,我也教他跟我练些拳脚。他在家度日,我时常给捎带银两。只因我在楚雄府卧病一年之久,未能回家,及至病好,又保镖上了昭通府,住了一年,才回江苏上海。我看我姐姐家中无人,一问邻右人等,说我姐姐故去,我外甥跟一个张广太去了,我也不知道张广太哪里去。我由去岁在平安庄拿花面魔王金四虎,路遇马成龙,才知道姜玉在这独龙口。我来此已一载有余。我知道北五省有兄弟你这个人,作了些惊天动地之事。走吧,此处也不是说话之所,你我回衙门。”正说着,只见正东高杰、姜玉、邹忠、李贵四人来至这里。朱天飞给四人引见侯化泰,大家见礼已毕,一同回归衙门。张广太接见,到书房大家叙礼已毕,摆上酒筵,大家吃酒。自此侯化泰在这里住下,每日谈论些武艺,住了有半个月之久。这日外边有人禀报:“外面来了一个姓王的,名叫天宠,特来拜访。”张广太说:“请。”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了王天宠。 书中交待,王天宠是从哪里来呢?只因那王天宠要给恩兄顾焕章报三钉之仇,误走三岔山,遇见虬首龙杨永安。把女儿许配他为妻。有杨永安之弟杨永太,他现在天地会八卦教中为督粮会总,见了王天宠,提说自己在峨嵋山卧底之故,“你要杀吴恩,你去可不成。你访能人入峨嵋山,我作为内应,探问顾焕章死于何人之手,我帮助他捉拿教匪。就是吴恩不好擒,他精通法术,有一宗法宝,名曰‘阴阳八卦钹”,百发百中,前在襄阳与神力王打仗之时,连胜清营四十八阵。这宗东西须要留神,要能有人偷得此八卦钹到手,可去妖道一只膀臂。还有一口太阿剑,乃是一口宝剑,能削铜铁、剁纯钢,水断蛟龙,陆断犀象,迎风断草,刻木如丝,杀人不带血。要有能人盗得此物来,可以捉拿吴恩。还有一件,峨嵋山内有一个一字并肩忠勇王马杰,此人乃侠义之人,要有人去探问他的口气如何,他必知道顾焕章之生死。据我想,木板三钉之人未必准是顾焕章,这其中定有情节。”王天宠一听,愣了半晌,说:“欸!此时我顾大哥一死,我又是人家都认识的。要说英雄,我也不知哪里有英雄。我先在江湖十数年间,并未遇见一二知己。我有两个拜弟,是兄弟二人,武艺超群,一个叫笑面无常张大虎,一个叫笑面阎罗张二虎。他兄弟二人武艺虽然好,也不能出乎其类。张大虎他现在独龙口兼管船只,张二虎给我照应聚泉山。我要把他二人找来,在二十四座海岛之内,再请几位豪杰,跟我破这峨嵋山也好。”杨永太说:“张家弟兄可以前来,那二十四海岛头领不必前来。你要去找张大虎,顺便到独龙口,这个地方是张广太作总镇,他妻韩氏是沧州双侠韩成公的女儿,马杰是大刀韩成公的拜弟,他们许有来往。张广太也爱交朋友,他许有几位英雄在他手下,你不可不先见张广太。”王天宠说:“也好,我明日起身。我这里有金镖一支,你带去,日后有人拿我这样的镖见了你老人家,千万照应就是了。我别无可嘱。”杨永安治酒款待再三,尽欢而散。 王天宠这日起身,一直顺大路奔独龙口。这日到了独龙口总镇衙门,在回事房一说,家人通禀进去。不多时,张广太和姜玉、邹忠、李贵四人迎接出来。张广太身穿官服,笑嘻嘻紧行几步,说:“王义士一向安好!”请了一个安,王天宠还礼。姜玉三人过来,彼此见礼已毕。张广太说:“王兄里面请坐。”让至三堂后西院内,书房是坐北向南的,四扇绿屏门,里面是三间上房,前出廊后出厦的。院中虽小,有各种奇花时放。一看北面抱柱上有牌一块,上写“怡性仙馆”四字,两边各有对联,写的是:花间酌酒邀明月,石上题诗扫绿苔。 有两个小童引路,让进怡性仙馆。这屋中甚是幽雅,靠北墙八仙桌一张,两旁各有椅子。墙上挂着一轴横披,上画的是“虎溪三笑图”,两边配两条对联,写的是:美酒吃得微醉后,好花看待半开时。东西两个暗间,里面安放围屏帐。让王天宠在东边椅子上落座,张广太西面相陪。姜玉在东间把幔帐卷起来,邹忠、李贵等屋中落座。书童端上茶来。张广太问道:“王兄这是从峨嵋山来?我听说教匪势派甚大,山不易破。马成龙兄与我师兄都被穆将军调去,这大营内上将惟有倭侯爷与王义士了。”王天宠听到这里,说:“欸!你还不知吗?倭侯爷探山被获,我要替兄报仇,恨自己单丝不成线,我来此和贤兄访问,可有认识的英雄侠义无有?”方才说到这里,只见帘子一起,从外面进来两位侠义,共议捉拿吴恩。双侠初探峨嵋山,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二义士初入峨嵋山 兴会庄巧遇瘟道 诗曰: 利欲驱人万火牛,世途扰扰几欢悲。 漫言富贵书生分,谁解青袍误老儒。 王天宠正和总兵张广太二人谈话,忽见帘子一起,从外面进来了两位英雄。王天宠抬头一看,头前那位年约七十以外,五短身材,约有五尺;身穿蓝绸子大褂,足下白袜云鞋,蓝宁绸套裤。再望脸上一瞧,面如古月,目如朗星,双眉似箭,二目神光足满,三山得配,四方口,一部白胡须,好似银线相似。后面跟着那位是身高六尺以外,头上并无发辫;身穿青洋绉大衫,内衬白绵绸裤褂,西湖色绸子套裤,足下白袜,青云鞋;淡黄的脸膛,细眉毛,大眼睛,白分明,二目神光带煞。王天宠看罢,连忙站起身来让座,说:“二位请坐。”张广太站起身来说:“我给你三位引见引见。”用手指定头前那位老者说:“朱大哥,这位是福建台湾聚泉山的公道大王王天宠,自峨嵋山神力王爷大营内来看我。我给你二位见见。”那老者说:“久仰王义士的大名,今幸相会,此乃三生有幸。”张广太又说:“王义士,你不认识这位?此乃是云南的镖头,钻云神鹞朱天飞。你二位彼此照应。”王天庞听罢此言,连忙施礼,说:“老兄台英名着于四海,今幸在此相逢,真是我王天宠三生之幸也!”张广太又指那位秃老头儿说:“此位是威震山东的追风仙猿侯化泰。”王天宠听了,喜之不尽,过去行礼。四人落座。 朱天飞、侯化泰二人问道:“王义士这是从哪里来?”王天宠说出自己要替师兄顾焕章报仇雪恨,要访天下的英雄,同入峨嵋山刺杀吴恩的话,说了一番。侯化泰听完了,一阵冷笑,说:“王义士,你要活吴恩我给你拿个活的来,你要死吴恩我把他人头给你取来。”朱天飞听了这话,一回头说:“你这话也太大了。你想想,神力王所带有数万之众,英雄豪杰不少,都不能取他致胜。你好大的口气,我可不敢应。”这几句话说得侯化泰面红耳赤,一语不发。王天宠听了,连忙说:“二位老英雄不可。我今此来,正为访求能人;你二位要一斗气,我的事就不能办了。”朱天飞说:“不然。我二人久有灭吴恩之心,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借着王义士这件事,我二人舍死忘生,进峨嵋山前去探听,到那里见机而作可也。”王天宠说:“就烦求进山细访那马杰如何,并烦访问我师兄生死下落。”朱、侯二人说:“我们明日起身。”张广太说:“二位兄台要进峨嵋山,须从西北幽僻小路进去。我前年跟飞刀会总侯起龙走过这座山,里面有接天岭、青莲岛、兴会庄、引会庄,是瘟道人叶守敬、虎遁真人叶守清这二人管理。那山下是六十四座山庄,分为八八六十四卦之象。我知道各庄都有贼兵,都是一个大头目管着。还有那六十四处,都各有头目。吴恩住通天宝灵观,上有几处是他常住之地:一名会仙台,在观内东边;二曰如意宫,在后山;三曰逍遥阁,在五层殿之西北。山上方圆六十余里,各处都有景致。” 朱天飞听完了,说:“事不宜迟,你我就此动身。”张广太说:“不可。我略备水酒,给你三位送行。”吩咐厨下备酒,家人伺候,让王天宠、朱天飞上坐,侯化泰、张广太相陪。那边是姜玉、高杰、邹忠、李大爷四位一桌,共两桌。 家人摆上菜来,大众开怀畅饮,谈说些古往今来的英雄。又说起这大清国自定鼎以来,真是国泰民安,君王有道,这伙教匪不知天时,逆天作事,焉有不败之理。吴恩他守这座孤庙,也无甚益处。王天宠说:“不然,还有他的老窝巢在云南楚雄府水路。大竹子山有仁和教主白练祖,比吴恩的法术高强。还有劝善会总蔡文增,手下雄兵数万,猛将百员。小竹子山有坐山雕罗文庆和蔡文荣,也有数万雄兵。还有穿云关、石平州、祁河寺、越山泉、湖耳山等处。湖耳山是云南第一勇士小霸王杨胜,手下有四员大将,又有一万敢死军。这几处要平定了,大快人心。”张广太说:“凡事自有定数,天数、人力相并,方可成功,总要诸公努力才好。我今是眼观旌捷旗,耳听好消息。”朱天飞说:“我等多者百日,必有捷音相报。”席散,众人谈心。天到九点钟才吃完饭,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早饭已毕,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三人告辞,张广太送至总镇署外,四人分手。王天宠等三人在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一路上无心观望山水景致。这日到了三岔口,喽兵通报进去。虬首龙杨永安亲自迎接出来,一见朱天飞,二人行礼。原来他二人是故旧之交,今日相逢,喜之不尽。杨永安说:“朱兄台已然是归隐之人了,今日出山,大展鸿才,弟实钦仰!”用手一指侯化泰,问:“这位老豪杰是哪路英雄?”朱天飞说:“贤弟,你原来不认识他?我给你引见引见吧。此人就是我三年前和你说的北五省有名的英雄,追风仙猿侯化泰。”杨永安连忙施礼说:“失敬了。”侯化泰连忙还礼,二人分外亲近。四人进了山寨落座,从人献上茶来,四人吃茶。王天宠说:“你二位今日跟我来至此处,要进了峨嵋山,吉凶未卜。我这里有金镖一支,你二位带起来。”朱天飞接过来,带在兜囊之中,问:“带此物有何用处?”王天宠说:“这个镖,你二位要进了山,见着管粮会总杨永泰,那是我的叔丈人,你二位把金镖交给他,自有照应。”杨永安叫家人摆酒,四人对坐吃酒,直吃到初鼓之后,方才安歇。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早饭已毕,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告别,王天宠送至山下,说:“请二位兄台保重,弟不远送了。”朱天飞说:“贤弟,你等候吧,我二人去也。”那侯化泰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套,你我容日再见。”说罢,二人顺大路进了峨嵋山。但则见青山如画,翠岭生云,苍松映日,野兽潜踪。真是山路险如羊肠,是一条崎岖之径,猿鹤相亲,松篁交错,另有一派的新奇景况。侯化泰看见这样山景,不由长叹一声说:“哎!大丈夫处世上,浑如作一场春梦。光阴过隙,不觉催人已老,百岁光阴,几何瞬息就到,惟有青山不改。”朱天飞说:“你所说之话,乃是人之常情。我想大丈夫生在世上,必要轰轰烈烈作一场事业,不辜负此生,也不辜负此身,留下一点英名,传为千古佳谈,方是丈夫所为。” 二人正说着话,猛抬头一看,但则见一道山岭在正南阻住了去路。上面旌幡招展,号带飘扬,有五六千八卦教兵在上面把守,威风凛凛,说:“呔!山下鼠辈休要逞能!你等是哪里来的?趁此实说!”朱天飞说:“我二人上山来投降的。”那喽兵哈哈大笑,说:“你这样年纪,我们八路都会总并没有养老院。”朱天飞二人顺道上了山岭,说:“众位且别笑我二人老,昔日太公八十才遇文王,保武王兴周灭纣,八百诸侯会于孟津,一战而成功。后汉黄汉升,八十还能带兵取定军山。我也不是说句大话,提起我的名姓,你家会总爷必请我入山。”那兵丁正在讲话,只见那把守接天岭的正印会总吴铎、吴峰二人,过来问朱天飞:“你二人是从哪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朱天飞说:“我叫朱天飞,是上海人氏,绰号人称钻云神鹞,久走四川、云南、陕西各路的镖。只因我这个师弟侯化泰,他在山东东昌府杀了赃官知府蔡绍荣,我二人身犯重案,被在官应役之人捉拿,我二人无处躲避。今听说这里八路都会总招贤纳士,我二人特来投降。”吴峰闻听,心中一动,说:“原来是朱天飞,我家会总爷常提说,他今既来投降,不可错过。”说:“朱老英雄,你那师弟他叫什么名字?”朱天飞说:“他叫追风仙猿侯化泰。”吴峰说:“我送你二位到兴会庄,见忠正王都天会总瘟道人叶守敬去。”朱天飞说:“相烦了!” 那吴峰立派了两名兵丁,良马两匹,“送二位贤士至兴会庄去。”那兵丁拉马过来,朱天飞二人上马,顺这一座接天岭往南。但则见山峰峭壁,道路崎岖,两山坡都是古柏苍松。往南走了有七八里之遥。但则见是一座关城,阻住去路,上插旌旗,有无数的教兵把守。至关城,守门兵丁问:“往哪里去?”那送朱天飞的教兵说:“我奉我们会总之命,送这二位投降的贤士来见都天会总。”那兵丁说:“我去禀报一声,你二人随我来吧。”带他二人进了城,往南走至十字街,往西路北里便是天地会会总的府门。朱天飞二人下马,早有人通禀进去。正遇叶守敬在内书房闲坐,家人说:“回禀爷知道,今有接天岭的吴峰遣家人送来两个投降的人来:一名朱天飞,一名侯化泰,现在府外侯爷的示下。瘟道人一听这二人来,心中一动,说:“此二人乃当时人物,其肯归天地会八卦教,其中定有缘故。我必须知此如此。”书中交待,这瘟道人叶守敬,他是河南人,自幼儿喜道书,好奇谈。 他拜地理教主袁治千为师,授他一部《仙法会原》。看那书上皆左道之术,他甚为用心习学。他自炼一种药,名瘟香,要点着,其味异香,人若闻见,立刻昏迷,非他的解药不能缓过来。他自造了一杆瘟旌,里面有自来簧,要冲锋打仗,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一晃那旗子,人就跌下。会使一口宝剑。今日听说有人来投降,他料想:“这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必是被大清营中人所请,前来诈降,我出去一问,便知是怎么一段缘故。”遂吩咐:“传伺候升帐。”外面答应,先放三声镇山大炮,然后一阵鼓响,那听差的五百名削刀手,四员大将是杜光、贾茂、姜振宗、何永,四人都是勇将。叶守敬头戴九梁如意道冠,身披紫缎色八卦仙衣,上绣八卦,也是干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中间太极图,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履;肋下佩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黄绒穗头儿,黄绒挽手,真金什件;手内拿一把蝇甩。升坐了帅位,叫人把两个投降之人带上来。不多时,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进来,一看这瘟道人叶守敬在当中坐定,两边列削刀手五百名。二人看罢,躬身施礼,说:“都天会总在上,我朱天飞有礼!”侯化泰也行了礼。只见那道人把面目一沉,二目一睁,一阵冷笑,说:“我把你这两个该死的匹夫,你二人是放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吩咐手下人等:“把这二人给我了,推出去斩!”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红胡子怀私刺双侠 侯化泰露情定巧计 诗曰:  胡笳动处玉关秋,惊醒痴人梦里愁。 不敢笑他年少妇,而今我已悔封侯。 瘟道人叶守敬叫人朱天飞、侯化泰推出去斩,朱天飞说:“我二人无罪,不知都天会总因何杀我二人?”叶守敬说:“你二人是被大清营内之人派你前来诈降,山人早已知晓。”朱天飞说:“吾二人因在东昌府犯了弥天大罪,无处躲避,才来投奔峨嵋山来。今天未见八路都会总之面。你也不问白,误杀好人!”叶守敬闻听朱天飞之言,心中踌躇,料想:“这两个人也许是真心投降,待我看他二人的武艺如何。”想罢,遂吩咐手下人给他二人松,说:“你二人既来投降,必有惊人之艺,当面练过吾看。”朱天飞答应说:“吾练一趟给会总看看。”把拳脚架一拉,分开门路,拳似流星眼似电,腰似蛇行腿似钻,速小灵便,打了一路拳,名为罗汉拳,门路精通。怎见得?有赞为证:罗汉拳,站当场,斜身绕步逞刚强。伏虎势,暗里藏。反背锤,把人伤。鸳鸯脚,最难防。连珠炮,神鬼忙。单凤贯耳,顺手牵羊。 练完了,气不涌出,面不改色。侯化泰也练了一趟拳脚。叶守敬又看二人施展飞檐走壁之能,二位各施所能。练完了,叶守敬说:“很好,二位贤士请坐,我方才多有冒犯,望求相容!”朱天飞说:“老会总何必太谦,我二人还求提拔呢!”叶守敬说:“二位说哪里话来?你我都是要作开疆展土之功臣,裂土分茅的大将,久后图个荫子封妻,也可扬名千古。”侯化泰说:“好,我二人也正要在此借仗八路都会总兵威,我好报仇雪恨。”叶守敬请二人至书房去,派家人摆酒筵款待二位贤士。在酒席宴前三人高谈阔论,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相叙话偏长。席散,送二位至外书房安歇。次日,送二人至五云观去见见一字并肩王马杰马会总。朱天飞二人来在五云观中,在东院客厅传见。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到东院一看,见正北大厅,两旁站立着四十名教兵,正中一张八仙桌儿,后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端坐着红胡子马杰:头戴道冠,身披蓝绸子道袍,青护领,腰系丝,足下白绫高腰袜子,厚底云鞋;面如重枣,红中透紫,紫中透红,两道英雄眉,一双虎目圆睁,海下一部黄焦焦透红胡子。身后站定十二个道童,都是仙风道骨。朱天飞二人过去行礼,说:“王爷在上,我二人有礼,给都会总请安!”马杰一看这二人,心中说:“可惜天地会之人不行正道,竟有这样英雄归顺。这两个人乃当世人杰也,要叫他二人归了天地会,贼人羽翼成矣!我马杰人在天地会,心在大清国,胸藏忠义,本欲探访天地会之机密,待等候官兵到来,我好里应外合,共破天地会。今这二人来投降,我恐其中有诈。他二人要真心投天地会,是我的两个硬对,我必须要定计处治了这两个人,趁着虎未生牙。”想罢,往下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那朱天飞答道说:“我是江苏人,姓朱,名天飞,绰号人称钻云神鹞。那是我师弟追风仙猿侯化泰,他是山东人氏。”马杰说:“你二人以何为业?”侯化泰说:“原先我师兄保镖,我务农为业。因为我们东昌府知府是个赃官,我杀了他,身犯大罪,避难江湖之中。久仰八路都会总仁义待人,我二人特来投降,望求收录。” 马杰一听这片话,他信以为真,暗说:“这二位乃是江洋大盗,绿林中赫赫有名,我看他二人武艺如何。”想罢,说:“你二人平生所练,是何能为?当面练来。”那朱飞天答应说:“我二人练的是飞檐走壁,来者无形,去者无影,窃取灵妙之巧。”马杰说:“你先练。”朱天飞先一飞身,蹿上房去,连一点声音皆无。大众正往房上观看,忽然间从西房上一长身,说:“我在这里。”众人往西房上一瞧,他忽然间一闪身,踪迹不见。众人正不知从哪里下来,忽从东房上跳下来,说:“会总爷,朱天飞在这里呢。”那众人喝采。只见侯化泰说:我能上那旗杆顶上去给众位看看。”说罢,转身出来,在那旗杆之下飞身上去,盘着旗杆上去如飞。既至上面,站在旗杆顶上说:“呔!你众位有能往我这里来的吗?”众八卦教无不喝采。侯化泰跳下来,至马杰面前一站。马杰说:“好,带二人至宝仁殿居住,赏他二人全席一桌。下去吧,听我示下。” 那朱天飞二人有人带至西院,北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二人进上房一看,靠北墙有花梨翘头案一个,案上摆着四盆盆景,东边一个官窑的果盘,当中一个水晶鱼缸。案前一张八仙桌儿,是花梨边框墨玉的心儿,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一个挑山,画的是大富贵花,笔力精神甚足。两边挂着有对联,写的是:好酒吃得微醉后,名花看待半开时。二人落座,有伺侯的人送上茶来,二人吃茶。朱天飞见左右无人,说:“贤弟,我久仰马杰是沧州双侠,他归天地会已然多年,不知是怎么一个心地。今日见你我二人来投,他口中说好,我见他二目乱转,心中定有所思,你我须要留神,不可大意。”侯化泰说:“知道了。”二人正说之间,只见那伺候的人送上酒席来,二人对坐吃酒。晚饭已毕,二人安歇,在东里间屋内睡觉。朱天飞说:“兄弟别睡,把侯头睡丢了可坏啦!”侯化泰说:“我知道,你也小心你那朱头吧。”二人都有几分醉意了,侯化泰总是不敢放心睡。这二人正自懮疑,忽听谯楼已交二鼓,外面巡锣走哨之人,声音一片。书中且说那红胡子马杰,他退入后帐,把徒弟燕子风飞腿金元志、乐九州岛神行魏定芳叫至面前,说:“徒弟,我带你二人来投天地会,所为探他机密大事,并非真心实意要归天地会。我今有一件为难的事,你我爷们商议商议。今日来了两个投降的人,要归天地会。此二人的武艺,比你我师徒强胜百倍,要叫这伙人得了势,是咱们的对头。依我之见,我趁今晚无人,把他二人杀死。”金元志说:“我去!”魏定芳说:“且慢。我想钻云神鹞朱天飞,他久在绿林,杀贪官,斩恶霸,翦恶安良,救的是孝子贤孙,杀的是贪官恶霸。他二人此来,必是被大清营中人所请,来至峨嵋山,前来诈降行刺。”马杰一想:“大清营中无人认识这人,要是你顾大叔在王爷营,我倒猜他二人是来诈降。这如今也许这二人身犯大罪,无处躲避,来至此处避难。我要引他二人一见八路都会总,就坏了事啦。”魏定芳说:“要杀了他二人,咱是该怎样回禀八路都会总呢?”马杰说:“那倒无妨,我有主意回他话。你二人跟我来。” 马杰带了金背刀,两个徒弟也各带兵器,三人出了上房,至院中飞身上房,蹿房越脊,如走平地相仿。到了西跨院宝仁殿,三人听里面二人睡熟,慢慢的用手指沾唾沫,把窗纸洇破了一个小窟窿。马杰一看,是二人睡着,自拉金背刀来至房门,把门拨开。他方到外间屋内,听见屋里侯化泰说:“好王八蛋!你胆子不小,你来吧!”吓得马杰蹲在桌儿底下,一语不发。又听得侯化泰说:“这个耗子多大胆子,要上来!”马杰知道不是说他,自己又定了定性,方才拉刀出来,一掀帘子,方要进东里间屋内去,只听侯化泰又说:“好一个混帐王八羔子!你要害我,我先结果你的性命就是了。”吓的马杰往后一退,暗藏在外间屋中。又听侯化泰那里说:“你这个东西好大个,这是你该死,我打死你吧。”拿着一支镖,照定墙上“叭”的一声。朱天飞问说:“你打什么?”侯化泰说:“蝎子被我打死了。幸亏我醒着,我要睡还被他害了。”二人说着话又睡了。 外面天有三鼓之时,马杰又等了有两刻之久,听见屋内人是睡着了,他这才起来,至帘子这里。方要掀帘子,忽见侯化泰一翻身坐起来,说:“好利害!朱大哥,快起来!我方才作了一个梦,吓得我战战兢兢。我梦见了有一个红胡子老头儿,手拿金背刀要杀我,可吓死我也!”朱天飞说:“你我二人既入山来,就不怕死,咱们是英雄,为朋友而死,死的只要有名,我就佩服。”马杰一听这二人这几句话,他一掀帘子进去,说:“二位老侠义还没睡觉?我特来谈谈心。”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连忙过去行礼。马杰一伸手拉住,说:“且慢!我今来是和二位谈肺腑之言。”朱天飞说:“愿闻其祥。”马杰说:“二位明公乃当时人物,为什么轻身来投天地会?岂不被智者所笑呢?”侯化泰说:“老会总乃北五省的豪杰,还来归天地会;我二人也是被事所挠,不能不来。”马杰说:“我送给二位路费,二位请回如何?这天地会岂是久远之道?我可是好意,我实言奉告二位,我不是图天地会的功名富贵,为的是在这里卧底。外面还有我两个徒弟。你二人也进来。”魏定芳、金元志二人进来,给朱爷二人见礼。朱天飞说:“你真是英雄,我二人也说实话吧。我二人是被朋友所请,来归天地会,探顾焕章生死下落。今朝你我也不必相瞒。那位请我们的人是王天宠。”方才说到这里,马杰说:“我人在天地会,我心在大清国,我是尽给大清营探机密。”话言未了,外面有人大喝一声,说:“三个奸细哪里走!八路都会总吴恩在此!”吓的三人面如土色。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会仙台双侠见吴恩 钻云鹞施展惊人艺 诗曰: 万缘脱去心无事,惟有空来性坦然。 几度夜窗虚吐月,日随流水到门前。 红胡子马杰正与那朱天飞、侯化泰三人谈心,忽听外面一声嚷说:“呔!好你三个大胆贼人,吃着天地会,喝着天地会,你等原来私通外国,八路都会总在此!”三位英雄一看,那外边进来一位会总,乃是管粮会总杨永太。这个人乃当世的英雄豪杰,他也是暗探天地会八卦教的机密,也打算要里应外合,共破天地会,捉拿吴恩。今夜是来夜探五云观,要访朱天飞、侯化泰是作什么事情来的。听见三个人在那里谈心,说出本来面目来,他故此吓唬三个人,说:“你三个人好大胆量,我在外听了多时了。”马杰要抽刀动手,那杨永太说:“我也是咱们一路上的人。我听三位相谈,我故此吓唬你三人一吓。”马杰说:“杨永太,你认识这二位吗?”杨永太说:“我知道二位大名:一位是朱天飞,一位是侯化泰,”朱爷把王天宠给的金镖摸出来,递给杨永太。杨永太接过来一看,说:“这就是王义士的金镖,我知道了。你二位既有马杰会总在那里保护,二位,我先失陪了。有用我之处,我万死不辞!”马杰说:“你就去吧,有信我给送去。”海底蛟杨永太告辞去了。朱天飞说:“马贤弟,你说的吴恩的事故,我那顾焕章的生死下落如何?”马杰说:“二位不知,请听我细说说那顾焕章的下落。只因为那日他探南山口,被二都会总吴德所擒,送至青莲岛,交武勇王都会总叶守清那里办理。我去在青莲岛之中把那顾焕章要出来,带至我这里,我叫他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他换了衣服,把这犯罪的囚犯害死一个,把顾焕章的衣服给他穿上,把他脸上用刀刺了几刀,我这才派人用木板三钉钉在那接天岭上。我送他由西山幽僻小路出山逃走。我告诉他至大清营送信,我里应外合,好破峨嵋山。如何这些时还不回去,其中定有缘故。”朱天飞说:“也许他看破了红尘,他出家去了,亦未可定。”侯化泰说:“人生世上,要像顾焕章的人也算罢了,官至侯爵,位显名扬。”马杰说:“还怕他是归山了。他那日在我这里,提起他下山之时,他师傅赐给他赶棒、短把刀,他还说他师傅嘱咐他的话:‘日后赶棒、短把刀在,你在世上混;如伤了这两宗兵刃,急速归山。如要不然,必遭大祸。’我说:‘你别造妖言了,你走吧。’我送他至西山口外,直到如今,我还等他的回信呢。我今见二位,才知道这内中情由。”三人谈了几句。马杰说:“二位安歇吧,我也歇歇。” 次日天明,那侯化泰二人来至客厅,和那马杰见礼。马杰说:“我送你二位上山朝见八路都会总去。”二人答应。用完了早饭后,了两匹马,叫朱天飞、侯化泰骑着,他自己骑他的玉顶黄膘驹,带亲随人等跟着护送。三匹马出了五云观,顺山路往西走了有五里之遥,但则见一座高山在正北,山下有关城。三人进了城,看是一座大市镇,南北大街,两边都是些开张铺面,来往行路之人都是天地会八卦教中之人。至山根之下,两旁有官房各五十间,内里住有无数教兵,有两位头目管。正会总盖天彪,此人是关西人,两膀有千斤之力,使一条浑铁点钢枪,有万夫不挡之勇,乃是吴恩的心腹之人,派他镇守这山下的关城。见马杰到来,有手下人报他知道。盖天彪带领众人迎接王驾。马杰一摆手,带众人顺山路上山。那山的盘道都平坦,两边修的是护墙,墙外栽种各样树木。三匹马并至山上,抬头一看,但见那山上是东西一道大墙,高三丈,当中有一座城门,上插两杆大旗,是白缎子绣的金龙。城门有一块匾,泥金大字,写的是“天府之国”。里面有五百名护城之兵,在这里看守。马杰带二人进去,到了里面往东,路北有五间回事处的厅房,那正北楼台殿阁,无数的房屋。马杰方下了马,回事处的头目穆化荣接见,马杰说:“你去禀报八路都会总,就说我带两个投降之人朱天飞、侯化泰禀见。”穆化荣进内去,不多时从里面出来,还跟出一个令官,说:“八路都会总有令,传你三人至会仙台见!” 马杰等三人随令官进了正北这座大宫门。正北是一座大殿,两旁是十间朝房,往东是一个屏门。四人进了屏门,令官在前,马杰三人跟随在后。走了不远,往北一拐,只见那北边另显出一片楼台,正面是会仙台,方圆是二里大。那台下是东西两道朝房,东西有两个井亭子。马杰暗中告诉朱天飞二人说:“那西边井亭之下是井,东边是一股地道,可通五云观我住的那间屋子。你二人记住了。”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点头答应。只听上面说:“一字并肩王马杰,带二贤士上台参见!”马杰说:“遵令!”带二人一上这会仙台,见那上面是九间九龙厅,金碧辉煌,周围都是汉白玉的栏杆。九龙厅正面是龙书案,两旁是檀香炉,点着檀香。正中太师椅子上坐定是八路都会总,头戴莲花道冠,身披鹅黄缎子道袍,上镶着八卦,是干三连、坤六断,中间太极图;背后斜插阴阳八卦幡,助下佩太阿剑,绿鱼皮鞘,黄绒穗头儿,金吞口,黄绒挽手;面如银盆,四方脸,双眉带煞,二目放光,一部银髯,根根见肉,亚赛太白金星,犹如大罗的金仙。马杰参拜已毕,吴恩说:“好贤弟,你休要行礼,旁边请坐。”那马杰在东边椅子上坐下,一看二都会总吴德坐在西边,东下首有七星道人吴国瑞、万法真人吴国兴、东平侯广法会总吴国祥、开国公镇南会总吴国芳,西边下首有云南八猛何龙、何凤、何虎、何豹、何彪、何雄、何英、何杰,金氏三杰金四龙、金四虎、金四豹。台之左右有五百名削刀手,威风凛凛。 朱天飞、侯化泰二人上前行礼,说:“八路都会总在上,朱天飞、侯化泰有礼!”吴恩一看,说:“你二人是哪里人氏?来投我是何人所荐?”朱天飞说:“我乃江苏上海县人氏,名朱天飞,绰号钻云神鹞,先保镖为业。”侯化泰说:“我是山东东昌府人,名侯化泰,绰号追风仙猿。我在绿林,因为杀了东昌府知府蔡绍荣,避难江湖之中,久仰八路都会总仁义待人,我二人前来相投。”吴恩说:“你二人把平生所学练练我看。”朱天飞打了几路拳。侯化泰也施展飞檐走壁之能,练了一番。吴恩心中甚喜,说:“你二人武艺虽好,是被何人所遣?趁此实说!来至峨嵋山卧底,要替顾焕章报仇,对不对?”朱天飞听罢此言,不慌不忙说:“非也。我二人岂敢生此祸心?乃都会总疑心过重,焉能收聚天下的英雄?我二人是无处投奔,如旱地之鱼,望这里投,只想得一勺之水,以救残命,不想反投入罗网之中。都会总要是心疑,就请杀了我二人,并不怨恨八路都会总。我怨恨我二人有眼无珠,我们是一片忠心,事到如今,也化作飞灰了。”吴恩见他二人说了这片话,谅必真心,忙说:“二位老英雄休要如此,我山人用言相戏耳!我封你二人为镇殿会总之职,好好的当差。”朱天飞、侯化泰谢了恩。赏了二人一桌全席。二人立刻谢恩下来,马杰同他二人来至东配房,众听差人说:“这是你二位当差的所在。”那马杰说:“二位在此,我要回去了。”二人送马杰回来,即进屋去了。少时之间,进来四个人说:“我们是伺候镇殿会总的。”抬进一桌全席来,二人吃酒。夜内留神,每日有他二人一桌席。 这日,八路都会总升会仙台,传请众人。不多时,众王爷连那各位真人都到,朱天飞、侯化泰二人也在其内。听吴恩说:“众家会总,我山人待逍遥自在太平王麻成荣恩重如山,我那主意派他带任山、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云南三勇士姚兴、逍遥会总张宝任、太平会总任凤姣、老龙神马凤山等四十员上将扫北,取那河南、山东、山西、直隶、关东,不想麻成荣他叛反,私通大清营,献出去生死白牌,诈开汝宁府。任山带败将残兵,昨日逃回,说穆将军不久大兵必到。我约请众位,大家商议,哪位有高明主意,请讲话。”言未了,瘟道人叶守敬说:“八路都会总不必为难,我今带来本队人马,演成一座阵式,须用六个人助我,方可成功。我要七星道人吴国瑞、万法真人吴国兴、东平侯广法会总吴国祥、开国公镇南会总吴国芳、杨平、姚兴。只用三千人。我排好了这座阵式,大清营要来三千,拿他三千,一个也跑不了,务要生擒活捉,杀他一个片甲不归!”吴恩说:“贤弟既有这样妙策,要拿他等易如反拿,真乃是一件奇功了!我给你令箭一支,任凭你调遣。”叶守敬接令说:“谢过兄长!”大众散去。 次日,吴恩带领众人下山阅兵,至第三日才回来。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这日在屋中秘密商议说:“贤弟,你我二人来到这里有数日光景,什么事也没办。你我为什么来的?依我之见,今夜晚吴恩住会仙台,台下有兵丁巡察,台上无人,你我今夜动手。我想,要刺他是不容易,你我盗他的八卦幡或太阿剑。”侯化泰说:“如要盗他的物件,我给兄长巡风,兄长去盗。出来之时,你跳下台去,在那井亭等我,咱们一同逃去,由五云观中走。”朱天飞说:“就是。我这是为朋友,生死就在今朝。”侯化泰说:“兄长放心,吉人天相。” 二人商议好了,吃了晚饭,收拾好了,朱天飞在前,侯化泰跟随在后,二人蹿上了会仙台,见里面灯烛辉煌。侯化泰蹿上房去,在房檐之下,望里偷看。但见朱天飞一掀帘子进去,到了那外间屋内,慢慢往东里间一看,并无一人。西里间屋内靠北墙是一张大,上有黄云缎坐褥,吴恩在上面端坐,背后斜插阴阳八卦幡,肋下佩太阿剑,闭目垂睛。朱天飞慢慢的往前,绕至后,真是提心吊胆,这一点声音皆无。他身躯又矮,又怕吴恩醒了,知道他那阴阳八卦幡的厉害;又有太阿剑,切玉断金,水断蛟龙,陆断犀象,杀人不带血。朱天飞赶到后面,先伸手用小夹剪把八卦幡上的金铃铛给捏扁了,然后他过去用手一抽,那阴阳八卦幡方抽出来,忽见吴恩醒了,拉出剑来,照定后面就是一剑。只听“嗑嚓”一声响,红光崩溅,鲜血直流。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二老智出峨嵋山 群雄聚会四方镇 诗曰: 柴门虽设未尝关,闲看幽禽自往还。 白璧易埋千载恨,黄金难买一身闲。 云消晓嶂闻寒瀑,日落秋林见远山。 古柏烟消清昼永,是非不到白云间。 那朱天飞方要抽出幡来,只见吴恩一拉剑,往后一剁,那朱天飞早把八卦幡得到手内,飞身出来。红光崩冒,鲜血直流,是侯化泰被吴恩一拉剑,他吓了一跳,从房上摔下来,把脑袋撞破了,吓了一跳,翻身跳下会仙台,竟自逃走。跳在东边井亭子之内,二人去了。吴恩一宝剑未砍着那人,他跳下云,回手一摸,不见了阴阳八卦幡,连忙追出去,各处一找,并不见有人,无可奈何说:“鸣锣!传我的号令,有奸细盗我的阴阳八卦幡,前来行刺。派人各处搜查!”这令一下,那峨嵋山上下乱作一处,各处灯火齐明,照耀如同白昼。 朱天飞、侯化泰二人顺地道来至五云观,从夹壁墙内出来。马杰说:“二位得了什么?”朱天飞说:“是阴阳八卦幡。”马杰说:“二位请吧,我也不敢留二位在这里住。”朱天飞说:“我告辞了。”二人方要走,听见山上号令锣传下来了,侯化泰二人连忙的逃走。方至兴会庄,见前面一支人马拦住去路,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为首大将小常万杨平说:“你两个人往哪里去?”朱天飞、侯化泰说:“我二人是奉八路都会总之命,捉拿刺客。不知会总可见着无有?”杨平说:“并未见过去。二位回去找吧。”朱天飞说:“我等往前去追吧。”杨平说:“二位请吧。”侯化泰二人过去兴会庄,见眼前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有三千天地会列队。朱天飞方才到近前一看,原来是海底蛟杨永太,一见二位,说:“朱会总哪里去?”朱天飞说:“我二人是追盗阴阳八卦幡的贼。”杨永太心中暗喜,情知成功,带兵送二人至接天岭。吴铎、吴峰二人问:“往哪里去?”杨永太说:“追刺客。把人马留在这里,我三人追下山去。” 三人出了接天岭,绕道来至三岔山,见了王天宠,把阴阳八卦幡交给他。王天宠连忙接过来放下,给三人道谢,问顾焕章生死如何,朱天飞把马杰之言又述说了一番,他这才放心。杨永太说:“我送二位出来,也不能回去了。”王天宠说:“你老人家替我照应聚泉山去吧。”杨永太说:“好,我就此告别。你三人至大清营报功吧。”三人送走杨永太,王天宠等回来在大客厅落座,说:“这件功劳,你二位老英雄谁去报功?”那朱天飞一摇头,说:“我是不能作官的。”侯化泰说:“我也是不能作官的。王义士,你去报功吧。”王天宠说:“我要作官,我早就作官了。”杨永安说:“你三位都不愿出仕,把这一件奇功送给张广太倒好。”王天宠说:“就是,我还把你二位送至独龙口去。”朱天飞、侯化泰说:“也好。”三人在这里吃了早饭,一同起身。在路上无话。 这日,到了西海岸独龙口张广太的衙门,三人叫人通禀进去,不多时,张广太、姜玉、神力将高杰三人迎接出来。一见三人,连忙行礼,说:“王义士、二位兄台,今朝一同回来,必有喜信。你三人请里面坐吧。”姜玉给他舅舅行礼,见过侯化泰和王天宠,一同进里面来,到书房落座。朱天飞说:“张大人,我三人送你一件功劳:我等把吴恩的阴阳八卦幡盗来,我三人全不能作官。”张广太说:“是了,我有一个主意,提拔一个人,还须王义士送至大清营去。”朱天飞问:“是何人呢?”张广太说:“就是姜玉。我久有心提拔他,因未得其便,今借仗二位,就把这件功劳送给他吧。”朱天飞说:“也好。姜玉过来,谢谢众位。”那姜玉给众人请安。王天宠说:“不用谢,我把你送至大清营去。”高杰说:“我也跟你们去吧。”张广太说:“你要去也好,明日我给办一角告奋勇的文书,你就跟他四位走吧。”遂吩咐厨下备酒,给王天宠、侯化泰、朱天飞三人接风,给高杰送行。大家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安歇。 次日天明,张广太给众人送行,又忙了一早晨。朱天飞、侯化泰也要同王天宠去逛一趟。他们五位英雄各骑一匹坐骑,姜玉带随行的衣包、被套,高杰带他的浑铁点钢枪,由西海岸起身。在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那日到了四方镇,听人说这里有两位教习,是这四方镇左右十八村的团练,一名叫通臂袁兴,一名叫铁掌猴袁霸,有全身的武艺,说打尽天下的英雄,方显他二人的能为。王天宠说:“天不早了,咱们就住在这里,明日看热闹。”侯化泰说:“我去打店。”抬头一看,路东有座“春运老店,安寓客商,仕宦行台客栈”。走至门前,见里面有一个大陀头和尚,披散发髻,一道金箍拢罩;身穿蓝布僧衣,打着裹腿,赤着足;颈项挂十八颗人骷髅骨的素珠,是用好钢打造的,当中穿一条鹿筋绳;肩挑铁扁担,前挂着一口大钟,后坠着一块大石头;面如紫酱,紫中透亮,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圆睁,压耳两撮黑毫,海下无须,四方口,三山得配,准头丰隆。侯化泰看罢,说:“呔!老密春个万坨岔窑在哪里?”伸手把那和尚给抓住了。那个和尚口中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说的我不懂。”侯化泰一听,微微一笑,说:“你不要装傻,我看你的行迹不能差!” 书中交待,那侯化泰乃久闯江湖之人,他看这个和尚五官相貌,二目神光足满,就知道是个绿林英雄。他这才说“老密春个万坨岔窑在哪里”。这是江湖黑话,是问和尚在哪里住。那和尚故作不知,侯化泰伸手过去把那钟给夺下来,往地下就摔。那和尚哈哈大笑,说:“好!你给我摔了这个,我明日再挑一个一百六十斤的来。”侯化泰问:“你庙在哪里?”和尚说:“就在这四方镇西北小铁善寺。你贵姓?”侯化泰说:“我姓侯,名化泰,山东人。”和尚说:“好,我明日庙中等候细谈谈。”和尚把地下那口钟拾起来,竟自去了。侯化泰叫店中的小伙计:“给我三间上房。”不多时,王天宠同来一位,身高九尺,面如白纸,丧门眉,吊客眼;穿青褂,靴;五长的身材,一表非俗,和高杰、姜玉、朱天飞他等说笑,来至店门首。王天宠说:“侯兄,我给你引见一个朋友。”用手指定那人,说:“这是我拜弟张大虎,绰号人称笑面无常。”侯化泰说:“久仰!这位兄台是从哪里来呀!”张大虎说:“我是从常芝山兵船上来。听说我兄长王天宠,他请能人盗了阴阳八卦幡,我把兵船之事托于张广太照应,我追下来了。方才听说侯兄来打店,你我店中一叙吧。”小二过来,把众人的马接过去,说:“老爷们住东北那三间北房,是干净的,我方才收拾好了。”那边把马系上,带朱天飞六人来至东北这三间房中,送过洗脸水来,献上茶来。 只听外面说:“王义士,久违!久违!”王天宠一看,喜出望外,正是马成龙和马梦太、李庆龙三位爷在屋中。王天宠连忙行礼,给众人引见。彼此见礼已毕,王天宠问:“马大人,你三位是从哪里来的?”山东马说:“我奉穆将军令调我至河南,取了汝宁府,扫灭了三山。今奉旨穆将军和神力王合兵一处,攻打峨嵋山,提拿吴恩,我是讨令单行。王义士,你是从哪里来?”王天宠就把自离大清营一往之事说了一番。要往大清营见老王爷献阴阳八卦幡去之故,又提说朱、侯二位盗幡之故,细说了一遍。马成龙说:“朱兄,你我自平安庄一别,不想在此地相逢,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人生何地不相逢。’”朱天飞说:“我也未想到在此地相见。”张大虎过来说:“马大人,你老好!我还时常想念。”姜玉也过来见礼。马成龙均一一见过,说:“你我一同前往至老王爷大营之内。”王天宠说:“甚好,我等明日一同前往。”大家正谈在得意之处,听得外面一阵大乱。只听外面说话声音洪亮,说:“小子们,进去打店,把房全给收拾干净,把住店之人给我逐出店外!”不住的连声大嚷。从外面进来了两辆二套车,住的是南屋里,进来了四匹马,都是长随打扮。从车上下来一人,身高九尺以外,面如黑灰,四方口,两道重眉,一双阔目,白如粉锭,黑似点漆,光华烁烁,夺人的二目;身穿蓝绉绸一件长衫,内衬蓝绸子中衣,足下青缎子薄底快靴;有二十多岁,生的虎背熊腰。后边有两个家人,扛着一条铁棍,如茶盅口粗细,立在南房门外。马成龙看见这伙人甚是雄壮,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伙人。书中交待,这个人乃是云南楚雄府正北小竹子山的正印会总罗文庆、绰号人称坐山雕的二儿子,名叫罗如虎。此人膂力过人,性情粗鲁,天生的一身神力,就是太浑。今是从昭通府探亲,回头路过四方镇,听说这里有通臂猿袁兴、铁掌猴袁霸在这里立擂台,他就不走了,叫家人打店,自己要看看热闹,瞧是怎样的英雄。故此今日他便在此处。 马成龙等几位正说闲话,听见这人进来,王天宠说:“这是一位英雄,可惜就是太粗鲁些。”马梦太、马成龙、李庆龙这三人告辞,回至西边上房屋中。方才坐下,只见外面店中小伙计进来说:“马大爷,我们店东人要见。”马成龙说:“你们店东人姓什么?是哪里的人?要见我有什么事?”小伙计说:“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们店东人姓李,名万青,是位秀才公。因自己不愿作官。故此无心读书,他自己开了这一座店。”马成龙说:“请进来。”只见从外面进来那个人,又生出一番是非。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李万青目识豪杰 马成龙旅店结亲 诗曰: 谋尽愚夫错作人,莫将假合认成真。 不务回光寻本体,痴痴何用苦贪嗔。 马成龙见从外面进来一人,年过半百,身高七尺,面如古月,四方脸,黑两道眉毛,一双俊目,白分明,土星丰满,四方口,黑的胡须,漆黑透亮;身穿蓝绸子一件衣衫,内衬蓝绸子裤褂,驼色宁绸套裤,足下一双灰摹本缎的镶鞋;五官端方,相貌魁伟;手拿折扇,从外面笑嘻嘻的进来,说:“马大人,某久仰大名,今幸相会,真乃是三生有幸!”马成龙等三人全皆站起身来,迎接让座。 书中交待,这个人为什么来拜那马成龙呢?他见这三个人进店来,品貌不俗,又细问那跟随人,才知道是身临大敌永无惧色,勇冠三军的马成龙马大人,同着那病二郎李庆龙、瘦马马梦太,这是穆将军的前峰,上峨嵋山去。李万青闻听此言,心中说:“原来是马大人。我常听人传言说此人在兴顺镖店救过圣驾的,苏州城智退三路大兵,大战襄阳城,独自退贼兵,威名远震。我今要会会此人。”忙叫小二进上房通知一声,说:“我们本店东要给众位请安。”那李万青随着来到里面,一见马成龙,连忙施礼,说:“久仰大人之名,今幸相会,真乃是三生有幸也!特来请安。”马成龙闻听之下,心中明白:想必是认得他,“必有人走漏了消息,知道我本来面目,我也不必隐瞒。”他说:“店东人请坐,未领教贵姓尊名。”李万青说:“愚下姓李,名万青今知三位大人虎驾光临,有失远迎!马成龙说:“岂敢,岂敢!”李万青问道:“马大人原籍是哪里?府上都有什么人?跟前几位世兄?”马成龙说:“我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的人,家中并无有人,我尚未成亲,哪里有儿子呢?”李万青说:“马大人贵庚?”马成龙说:“我今年三十六岁。”正说着,白少将军进来了,说:“马大哥,你三位用什么饭呢?”李万青连忙让座,白少将军说:“这位姓什么?”马成龙笑嘻嘻的说:“白贤弟,你我在一处吃吧。我给你引见一人,这位是此店东主人李先生,这是白少将军,你二位好说话。”李万青说:“大将军贵驾光临,我这里有礼了!”白少将军说:“先生何必太谦,你我一见如故。”五人落座吃茶。 少时,小二进来擦抹桌案,摆上干鲜果品,各样菜蔬。李万青说:“生员聊备粗酌野芩,求大人赏脸。”马成龙说:“既是阁下费心,我等就吃,不要作假。”那李万青把盏,酒过三巡,他心中想:“这马大人倒很豪爽,不知腹中才学如何,我试试他。”想罢说:“马大人高才,某素知晓。今日相逢,乃是万千之幸。”马成龙说:“我粗知翰墨,在军营之内也用不着。”李万青说:“我们今日吃酒,都是文雅之人。我有一幅对联,求众位给成上这下联。上联是:‘因荷而得藕。’”马成龙说:“这容易,我给对上‘有杏不须梅’,行不行?”李万青说:“好一个‘有杏不须梅’!我还有一幅对联,求大人指示。”说:“二艇并行,速不如帆快。”马成龙说:“好,这是双关语。‘速’作为是《三国志》上的鲁肃;‘帆快’是为樊哙,这个人乃是奇才也。我是粗通翰墨之人,我胡说一个,不定对不对。”白胜祖说:“兄长,你说吧,何必太谦。”马成龙说:“我对一个是‘八音同唱,笛清胜似箫合’。李万清说:好!‘笛清’作‘狄青’用,‘箫合’作‘箫合’用。马大人高才,吾真佩服!”马成龙说:“李先生真是过于台爱,粗野之谈。”李万青说:“还有一个对子,是‘小人言谎,行红就绿,换面要充君子。’”马成龙说:“这个容易。我说一个,你别笑话我。”李万青说:“大人请讲。”马成龙说:“丈夫说话,如白染,改口不是英雄。”白胜祖、李庆龙、马梦太、李万青四人齐说:“好!”马成龙说:“我有一个粗俗的对联,也求李先生给评一评。”李万青说:“大人请讲。”马成龙说:“笋竹无心,爆竹偏从心上起。”李万青说:“好,清雅的很!我也胡乱接续,是“诸花畏火,灯花却向火中生’。”马成龙说:“好!你我不必说了,大家吃饭吧,也该歇息歇息了。”众人都说“是”。 吃完晚饭,李万青请马梦太、白胜祖、李庆龙三人,到他柜房去坐,有事相求。这三人也不知是怎么一段情由,随同来在那西配房落座,小二献上茶来。李万青说:“我有一小女,今年二十八岁,尚未许配人家。奉恳三位作媒,我情愿把小女给马大人为妻。不知三位意下如何?”白胜祖说:“这件事我去给你说,行不行在为两可。”李万青说:“也好,就求你三位吧!”白少将军说:“我去说,你三人等候,我就来。”那白胜祖立刻出去,不多时回来说:“李老先生,不成。我马大哥说啦,他说正在从军南征。妖人未灭,士马未息,兵荒马乱之年,身为武夫,一身许国,不敢定亲。”李万青说:“马大人说的可对,无奈人生在世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安家立业,所为的是继世敦伦。我也不是叫他这就搬娶过门,无非是留下定礼就是了。” 白胜祖说:“我去说说,看是如何。”站起身来,到了那屋中,说:“马大哥,你别呈啦,我来劝你,这件事你应允了吧。”马成龙说:“贤弟,你说的也是。我要定下亲事,等到何年月才能搬娶过门呢?”马梦太说:“奏凯回都之时,再办喜事也不晚哪。”马成龙是个爽快人,说:“贤弟,你就定去吧,我听你一句话。”马梦太就写了年庚给他,送在西房中。李万青也就写了年庚对换了。马成龙拜了岳父老泰山,李成青谢了三人。 王天宠这屋中,正同朱天飞、侯化泰、张大虎、高杰,姜玉这六个人在一处吃酒,忽听见外面叩打店门说:“呔!开门来,今日是住店的,全给我赶出去,我一个人包了这座店,不叫别人住!”王天宠听见外面这话,不由一阵冷笑,说:“好鼠辈,焉敢这样无礼!你看这店中住的是什么人?”正在生气之际,只见小二送菜进来,王天宠问道:“外边这个打店之人,是作什么的?”小二说:“你老人家别生气,这个人是我们此处地面千总的兄弟,名叫李奎武,依仗他兄长,他无所不为,在外面招摇撞骗。今日看见我们这座店住的人多,他就前来说打公馆,遇兵差,说穆将军不久必到。我们送他一两二两的,他自己就走了,就不能在此打搅。” 许未说完,不想那南屋中住着一人,那个人名叫罗如虎,恼了说:“好一个不要脸的鼠辈!爷爷我来拿你!跳至院中。王天宠说:“好俊一条英雄,真乃是奇男子!”这罗如虎他本是粗人,过去要抓李奎武,李奎武身体灵便,往后一闪躲开,他一抬腿照定那罗如虎就是一脚。罗如虎往后一仰,他趁势一跟步,只听“噗通”、“哎哟”一声,倒于就地。那李奎武跳过去,挥拳就打。王天宠说:“好一个无知的匹夫,休要欺压人,我来也!”那王天宠本是行侠作义之人,到处专打路间不平,故此今日蹿至外面,一看那李奎武正挥拳要打罗如虎、被王天宠一脚,踢倒在地,说:“呔!好一个无知的匹夫,你有多大能为,敢来和我这店中人打架?”那李奎武起来,又扑奔王天宠来要打,被王天宠用手一晃,又踢了一个跟头,说:“匹夫,休要逞能!”那李奎武说:“你是什么人?可留下名姓。”王天宠鼓掌大笑,说:“我姓王,名勇,字天宠,绰号人称小白龙。我把瞎眼的奴才,你可知道了?”李奎武一听,吓的亡魂皆销,站起来就跑。 那罗如虎说:“这位王大叔,你老人家是我救命的恩人,我这里有礼了!”那王天宠问了他的名姓,把他带到屋中,给众人见见。大家皆知道他是个粗人,说:“罗如虎,我给你引见几个人。这位姓侯,是你侯大爷”罗如虎一瞧,侯化泰身躯矮小,又是一秃子,他说:“不行,这个是我孙子。”王天宠说:“胡说!”罗如虎说:“你老人家别生气,我二人比比,谁的身量高谁是大爷。”王天宠说:“不论身量,见见你朱大爷。”那朱天飞说:“我站在桌儿上和他比比,看是我二人谁高?”罗如虎说:“这是朱大爷,不用比了。”连众人都给他引见引见。那罗如虎一言不发,他回自己屋中去了。高杰说:“侯秃子,你这个人是走背运呢,连这个姓罗的来,都是瞧不起你。”侯化泰说:“高大老爷,别耍笑了。你是走鸿运的人,我也知道,这年月不论年岁、武艺,只要大就占便宜。骆驼那个够多大,你看真能驮!”侯化泰这几句话,说的那高杰默默无言,摆了半晌,他说:“侯化泰,你也不用说论能为啦、论年岁啦,我看你有多大的能为,敢这样狂言,藐视英雄?来,咱们两个比试比试,你敢来么?”那侯化泰说:“高杰,你别不知时务!别说是你,就是那峨嵋山妖道吴恩,不亚如铁壁铜墙、天罗地网,我出入如无人之境,何况是你!”那高杰就要与他比试较量。朱天飞说:“你二人不可!侯贤弟,我看你太无大量之才。他年轻,你又跟张广太有交情,你和他要一变目翻脸,那可就不好了。”王天宠说:“侯大哥,你老人家是作兄长的,总得有容人之量。” 侯化泰被他二人说的闭口无言,一生气站起来,出了上房,叫:“小二,单给我找一间房。”小二领至后院北上房一间,坐下自己想:“我何必与他们这些个人在此生气?”叫:“小二,单给我要酒。”小二点上了灯光,立刻去,不多时,只见那小二手托着一个木头托盘送上来,往桌儿上一放。小二一看,说:“呀!不好了,我这菜全被人偷了去啦!”侯化泰一闻此言,又惊又气。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侯化泰又逢强中手 顾焕章出世遇宾朋 歌曰:无事莫生愁,访名儒,伴道流,本来面目宜参究。福是人修,闲是人偷。夜游秉烛明如昼,好优游。何荣何辱,呼马任呼牛,一放绿山头。 那追风仙猿侯化泰一见小伙计送进饭来,往桌上一放,里面空空如也,连酒带菜,全都没有了。小二说:“大爷,这件事真怪。我从厨房之内手托着托盘,是两碟菜,一壶酒,一双筷箸,共是这些。走至这屋中一看,就不见了,必是闹鬼。大爷,你别着急,我去到厨房之内快些给你老人家再要一份来。”侯化泰听了,气的颜色更变,说:“我不吃了!我找这个偷菜的人去。”站起来,一飞身,蹿至院中,说:“好一个饿鬼,我来与你算算帐!”他蹿上房去,说:“好贼,你偷我的饭吃,你打听打听我是谁!”此时天已二鼓之时了,吓的小二说:“大爷,你下来吧,我给你找去就是了。”侯化泰说:“你不要管,我非追跑了他不可!”正说着,后边“叭”的一响,一宗物件正打在侯化泰的头上。侯化泰是一个冷不防,他回头一看,就连个人影儿全无。自己心中一动,说“这可不是人,必是闹鬼。要是人,凭我这个能为,万不能我瞧不见他。”想罢,往四下里一望,并不见一个人影。天色黑暗,他说:“这可不好,必是有鬼。”后面又“叭”的一下,正打在头顶之上。侯化泰一回头,又并未看见人,说:“可不好,这是什么东西,正打在我的头上?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好狗才,这还了得!真不要脸!”他跳在院中,又被打了一下。把侯化泰打得心中着急,口中直骂。 闹了有半夜,连这店中打更之人也起来,说:“你老人家别闹了,天亮再找吧。”侯化泰不听,又找了半夜,也没有。自己一想:“是了,这必是那个陀头和尚,他要报仇。我知道了,我去找他去,他在小铁善寺,我问问打更之人是往哪边走。”问明了,自己飞身出店,顺道路往西,出了村口,往北一拐,走了有半箭之地,看见那正北有一座庙,甚是高大。周围松树,一带红墙,山门高大。侯化泰来至庙前一瞧,那山门上一块匾,上写“铁善寺”。只见角门外有一个人火工道人,正扫街呢。侯化泰过去说:“朋友,这庙中和尚可在庙内?”那火工道人说:“在庙中呢,方才起来。”侯化泰进了角门,见那铁善寺纪忠,正要那十八颗人骷髅骨的素珠,上串一条鹿筋绳,串在一处,是一条鞭,耍起来风雨不透。那侯化泰连连叫好。和尚一看,是追风仙猿侯化泰来了,连忙收住架势,问:“侯壮士,你来的甚早?”侯化泰说:“和尚,你真不懂交情,昨夜晚你打得我好!”纪忠说:“我并没有往那里去,我回来之时,自己练了两趟,我就睡了。你可别冤人哪!”侯化泰说:“不是你?我没有仇人,昨夜晚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打了我几下,我想这事总是你。我也不是说句大话,我是山东东昌府二十里铺侯家寨的人,绰号人称追风仙猿侯化泰。我在北五省很算有名的英雄,除却了我师兄朱天飞,再无二人是我的对手。我昨夜就遇见一个比我能为大的,打了我一个不亦乐乎,我总须要访这个人。”纪忠说:“不可,这个人也不过是和你玩笑,你我谈谈吧。”二人在一处吃些酒,吩咐人:“来,预备素菜,大家痛饮一番。”火工道人伺侯素菜,摆上酒菜,放下杯箸,二人对坐吃酒,谈了些绿林中之人哪个是英雄,哪个是豪杰,哪个成名,哪个归隐。二人心投意合。纪忠说:“老兄台这是往哪里去?”侯化泰把盗了妖人的阴阳八卦幡,上王爷大营前去献幡,要提拔姜玉为官的原故,说了一回。和尚说:“好,我也是八卦教作反,啸聚云南一带,我的庙在湖耳山后大铁善寺,只因天地会中云南头勇士小霸王杨胜,此人手使一条浑铁点钢枪,重有六十四斤,有万夫不挡之勇。他和我是口盟的拜兄弟,叫我帮他造反,我也不好推辞他,我只可躲在这里募化十方,重修这座庙宇。今在此地遇见你,也是三生有幸,你我有缘。我当年是在绿林之中行侠作义,我想作贼没有庆八十的,因此洗手。我跳出三教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是我的本意,我焉能跟天地会八卦教在一处叛反国家,作那无父无君之事?”侯化泰说:“好!我在江湖闯荡数十年之久,所作之事上可对天,都是济世活人之心。我是到处有缘到处乐,随时守分随时安。”纪忠说:“好一个‘随时守分随时安’!我们出家人是万事皆空,只有静观云水,笑傲江湖,袖里乾坤,壶中日月,虽处寂寥之滨,而心中快乐,甘藜藿之食,物外逍遥,荣辱不惊,无观祸害。这是我平生之志向。”侯化泰说:“你此时倒成了道学先生。我不吃酒,要告辞了。”纪忠说:“你忙的是什么?”侯化泰说:“还有同伴之人,怕他们走了。我回头在这里多住几日,我也想出家,和你在一处修行。”纪忠说:“好,我也不送了。” 侯化泰出了铁善寺,正往前走,只见那边河沿之上,有一个人跳下河去,口中叹了一声,说:“苍天哪苍天!”侯化泰一看那个人,年有二十余岁,身穿蓝布裤褂,淡黄脸膛,粗眉大眼。看罢,过去说:“你先别跳河,为什么,你告诉我知道。”那人听有人问他,回头看,见侯化泰是一个上年岁的秃老头儿,他说:“你要问我,我是这四方镇的人,姓冯,名叫长顺。只因我孤身一人,我是皮匠手艺,我素爱练武。我们这镇店西头有一座五圣祠,那里有几个人在那里练着玩耍,叫蝎子尾杜昌、花尾巴狼范金、狼狈梅成、坐地虎黄孝,这几个人我们常在一处玩耍,踢腿练拳,我总赢不了他们。我自己和他们打赌,我输了多少次了。今日我倒要和他们比武打赌,他四人说:‘不赌酒啦,赌钱吧。’我把我的皮匠挑儿当了四吊钱,和他四人赌。我要想个主意,赢他四吊钱,不意倒输了。我问他四个人是怎么练法,是练拳脚,是练棍棒。那几个人说由着我挑,叫我出一个主意。我说:‘你们要把我打乐了,我就算输了;你四个人只要打笑了我,我就算输了。’那四人说:‘我有主意,你躺下吧,我们要一个时辰打不笑了你,我们输给你四吊钱。’我一想,这一回我是准赢了,我就躺下,叫他们打吧。那四个人更有主意,他四个人买了一把笤帚,把我的袜子给我脱下去,他四人用笤帚划我的脚心,我不由己的一笑,那四个人就把我那四吊钱他们留下了。我回来越想越难受,虽然说是钱少,我也无法再找四吊钱赎我的挑儿,我也无处找钱。实出于无可奈何,才来此处跳河来。”那侯化泰一闻此言,说:“好,我知道了。你带我去,你就说我是你的师傅,我把你那四吊钱给你赢回来。你看可好么?”冯长顺答应,他带路。 二人来到五圣祠。庙台阶上有四个人正喝酒呢,正是杜昌、范金、梅成、黄孝,两边有几个作小买卖的。侯化泰上了庙台阶,说:“四位,你们赢了我徒弟了,我要领教领教你们!”那四人正喝着,抬头一看侯化泰这个年岁,身躯又不雄壮,也不放在心上。侯化泰说:“你四个人要打躺下我,我算输给你们十两银子;要打不躺下我,你们四个人输给我什么?”杜昌说:“我这里有十吊钱,你要赢了,我那钱就算是你的。”侯化泰哪里把这四个人放在心上,说:“你们全来!”那杜昌说:“好!”蹿过去就是一拳。侯化泰一闪身,一脚把这个踢下台阶去了。那梅成过去,被侯化泰往台阶下一扔,摔在那卖老豆腐的沙锅上,只听“哎哟”一声。冯长顺趁势跑上台阶之上,把那十吊钱扛起来,说:“师父,我走了!”侯化泰也把十两银子带起来,跳下台阶,回归店内,换了一件衣服,带上马莲破草帽儿,安上一条假辫子,手拿全棕百将折扇儿,来在五圣祠小庙前。见卖豆腐的正和梅成打架,说:“你就是赔我的锅吧!我是一个小买卖,一家人全指着我吃饭,我也不知道这天遇见这个冒失鬼!”梅成说:“都是那个秃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个混帐忘八羔子!”卖者豆腐的也骂那梅成:“你这混帐东西,总得赔我!”侯化泰笑嘻嘻的直乐,说:“好,你们打吧!”正在这里看热闹,不料后面有人一分他的两只胳臂,就用分筋错骨法给分开了。侯化泰一愣,说:“怪哉,什么人?别玩笑!”只见从后面过来一个人,身高八尺,面如刃铁,四方脸,粗眉大眼,虎背熊腰,二目神光烁烁,白分明,土星丰满,四方口,是齐胡须,漆黑透亮;身穿青绉绸一件长衫,内衬蓝绸子中衣,足下白袜,青双脸鞋;手中拿着烟荷包、烟袋,站在追风仙猿侯化泰的面前,说:“侯化泰,你这厮好大胆量!昨夜晚在店中,就是一个人嚷的欢,你这还了得啦!今日你又跑在这里来招摇,人家一个小买卖人,你把人家的锅给弄坏了。今日你一还口,我就给你一个嘴巴!”侯化泰两只胳臂不能动,他也无可如何了。那人正在这里得意洋洋说着侯化泰,后面又有一人,把他也用分筋错骨法给分开了。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出能人。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仙师炼药清虚观 焕章酒肆会群雄 歌曰:无事莫生愁,悔从前,错下钩。仰天大笑今丢手,经文懒搜,仙佛懒求。内省只在心无疚,好优游。心田耕种,岁岁乐丰收。 那侯化泰被一人用分筋错骨法给治住了,那人一损侯化泰,说的正在得意之间,不想他后面又来一人,把他也给用分筋错骨法分开了。转过身来说:“唔呀,你这个人真是赶尽杀绝!人家不言语也就是了,何必定要显你的能为?这是何若!”侯化泰回头一看,说话的这个人,身高五尺以外,年约四旬,五短身材,头戴如意道巾,身穿灰色贵州绸道袍,足穿白绫高腰袜子,厚底云鞋;面如姜黄,顶平项圆,双眉斜飞入鬓,二目白得分,鼻如玉柱,四方口,牙排碎玉,微长燕民髭须;身怀一个小小的包裹,是一位玄门道教,一表非俗。侯化泰一看,心中喜悦,说:“仙长爷,你把那人治住,你把我给捏上吧。我这两只胳臂疼痛,不能动转。”那黑汉也说:“道爷,你给我捏上吧,我是好人。”那道人转身就走,侯化泰和那条黑汉二人后面苦苦的直追。 出了四方镇西村口,往南就走。约走了有一里之遥,那道人见四野无人,止住脚步,说:“你二人是为什么?趁此实说!”那黑汉说:“我说完再叫他说。我是四川成都府的人,我姓夏,名德芳。我是府衙门一名班头。只因我们成都府南门外夜晚闹彩花淫贼,刀伤二命,我兄长夏德源因捉拿此贼,受了他的飞钵,身带重伤,才知道这个贼人名叫九首真人李长龄,会打世弟扇飞钵。他有一个徒弟,名叫探花郎高荣。他二人在成都府城里城外,三庄五里,留下几案,都是先奸后杀之案。因我也是充头一名快手,奉谕海捕拿贼,来在四方镇找寻踪迹。看见九首真人李长龄住在春运店内,我夜晚想要拿他,被这个侯化泰他在各房上一嚷,把我的差事给吓跑了,因此我在暗中打了他几烟荷包。那院中我的道路甚熟,他的道路不熟,故此我隐藏在背后,他没有找着我。我今日在四方镇西头看见他摔梅成,他换了一件衣服,又换了一顶草纶巾,安了一条假辫子,这段事,我是气他昨夜之事,故此我用分筋错骨法把他膀臂分开了。求道爷慈悲,把我给捏上吧!”那道人说:“吾本是不管的。你是怎么段事,也要实说。”那侯化泰把以往之事说了一遍,他说:“道爷,救人吧!”那道人问夏德芳:“你是随何人所学的分筋错骨法?”夏德芳说:“我师父是东海人,名叫铁背金钢飞刀太保镇东方曹景龙”。那道人点了点头:“是了,吾知道了。你过来吧,吾给你捏上。”夏德芳往前一站,叫那道人用手一捏,摇了两摇,说:“你好了。”夏德芳果然是好了。侯化泰说:“也给我捏上吧,我给你老请安了!”那道人也把侯化泰叫过来,说:“我给你捏上,你可不准和他争斗。有什么事,咱们先说明白了。”侯化泰说:“不敢了,我也不能和他争斗。这件事不怨他,怨我自己无主见,才有这段事情。道爷慈悲吧!”那道人过去,把侯化泰给捏上骨缝。夏德芳过来赔罪,说:“侯兄,我一时莽撞,多有冒犯,望求兄长恕罪。”侯化泰说:“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能记恨于你。这位道爷,你老贵姓大名,何处名山,哪座洞府?”那道人微然一笑,说:“二位随我来,到了四方镇,找一个茶园,你我再为细谈。”书中交待,这个道人是谁?此人就是前部书中探峨嵋山的顾焕章。只因那日他被巡山会总叶守清拿住,送了五云观,遇见红胡子马杰,把他救下来,改换了衣服,送至往西走,怕东、南、北三山口有埋伏,多有不便,故此走西山口。马杰说:“无论有什么信,千万给我送一音来!”顾焕章说:“兄长请回吧,我要去也。”自己爬山越岭,往前走了有数十里之遥。只见山峰迭翠,树木森森,崎岖石径,荒草遍满山谷,并无人迹。自己扒着岭,绕山峰走了有几道山坡,只见满天星斗,黑暗暗。依仗着那顾焕章是两只好眼,瞧的甚远,见西北山中隐隐射出灯光,自己信步往前行走,约有五六里之遥,来至庙前。听见里面有击桌作歌,声音洪亮,说:天地无边,古庙清闲。山堂高座,俗士休缠。安贫乐道,志趣消然。盈庭花草,满案经篇。进可随意,退可消遣、可图安。竹篱茅舍,只要心宽。布衣得暖,不破不鲜。日间食玉,饱饭三餐。不求金玉贵,但愿乐清闲。我也不聋,也不哑,也不颠,胸中飘洒有神颜。且喜诗歌,渴时饮,倦时眠。顾焕章顺声音找去,及至临近,原来是一座古庙,上写的“清泉观”。 山门紧闭,连扣了几下山门,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了一位玄门道教,手提着一个纱灯笼,把门开放,说:“昏夜之间,何人叩门?”顾焕章抬头一看,但只见出来这个道人,相貌清奇。怎见得?有赞为证:九梁巾,头上戴,嵌宝珠,光华彩。蓝缎道袍可身裁,水火垂穗儿摆。白绫袜,登云鞋。身高七尺,年过半百。四方脸,亮透白。目如亮星,眉分八彩。准头端正,唇红齿白,半部胡须胸前盖。清气飘然非凡品,果然是上界金仙下蓬莱。 顾焕章看罢,连连拱手说:“仙长请了!”那道长一看,“哇呀”了一声,说:“贤弟,你来了?愚兄久候多时了!”顾焕章说:“兄长,你怎么知道我?”那道人忙说:“师弟,你不要隐瞒我,我是你师兄黄松山。”顾焕章闻听,连连叩头,说:“唔呀!原来是大师兄,小弟有礼!”跪倒叩头行礼,黄松山用手搀扶起来。二人进了角门儿,来至鹤轩。有两个童儿献上松萝茶来,问顾焕章是从何处来。顾焕章把在神力王爷大营之内,随征四川,“王爷到了峨嵋山东山口外扎营,无人敢进这座山。我讨令探南山口被捉,遇见我结义的兄长红胡子马杰,我也未打算活,他暗中放我从西山中逃命。我今至此,幸遇兄长。”黄松山说:“师傅早就说过,你的贪心未退,必受贼人之害。当年给你赶棒、短把刀,这护身双宝,有此两件兵刃,你在名利场中争强;如无这两件物件,急速归山,如不归山,恐有性命之懮。我奉师傅之命,在这里修行。我听师傅常说你的年岁相貌,故此我一见你,就知你是顾焕章。你的号叫从善,对不对?”顾焕章说:“是,我知道了。师傅现在哪里?”黄松山说:“现在清虚观,我明日送你去,这里叫童儿看守。”二人吃了几杯酒安歇。 次日,二人绕道出山。走了几日,这日到清虚观。但则见青山如画,峭壁石峰,树木成行,山花映目,青山绿水,半山隐隐露出那座古庙来。殿宇鲜明,山门高大。二人至门首,推门而入。到了大殿东边,有四扇绿屏门,二人进去一看,是北上房三间。二人进去,见老师傅在云打坐,二人行礼。 欧阳山真人说:“你二人来了吗?上后山采药去吧。”黄松山说:“弟子告辞了。”顾焕章无事,彩了些山花山草,在庙中交给老真人,配了些丸散膏丹妙药。顾焕章跟师傅习学那治病之法,住了有一年之久。 忽然这日,他师傅给了他一封柬帖,叫他下山,是日拆看;给了他些妙药,叫他沿路之上医治病症。顾焕章点头答应,领命下山。顺路而行,所过山庄镇店,遇见有病之人,按方送药,周济病人。这日,他来至四方镇西村口,正看见那夏德芳把侯化泰的骨缝儿给分开了,他一看,路见不平,也把夏德芳给治住了。他就走,二人追至村外,问明白了,给二人捏上,说:“你二人跟我到四方镇茶馆之内,吾告诉你二人话。”侯化泰与夏德芳说:“你老人家尊姓仙名?怎么称呼?”顾焕章说:“你二人随我来,到了那镇店上,找个所在说话。吾要头前走哉!”三人进了南村口,走至十字街,往西走了不远,那路北里就是擂台。路南有一座大酒饭馆,带卖清茶。顾焕章在头前,方要进这座酒饭馆,忽听那边说:“恩兄顾大哥,你可来了,可想死小弟也!”顾焕章一看,正是小白龙王天宠同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一干英雄。正是群雄聚会,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罗如虎被打受辱 张玉峰立功捉贼 歌曰: 结甚冤仇?忍辱包容自不懮。唾面称仁厚,血气空相斗。休,平地起戈矛,祸还身受。过后思量,懊悔终无救。因此把赌气争能一笔勾。 那顾焕章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正是故友相逢。书中交待,这伙人是从哪里来?只因马成龙次日一早把王天宠等请过来,连白少将军众人全都齐集在一处。马成龙一看没有外人,说:“众位,今日你我在此处看一天热闹。那立擂台之人要是真英雄,你我请他上大营,皇上家正有用人之际;要是平常之人,你我也不可坏他的事。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高杰说:“马大哥,不要紧,小人反是,我打王八日的。”马成龙知道他是个粗人,又浑,说:“贤弟,你不可多言。今日常我一个脸,咱们吃完了饭,去看热闹去,不可散开,都在一处就是。”大众答应:“是,今日早早吃饭。”那李万青又请众位快用早饭,酒饭已毕,同李万青、马成龙出了店,来至擂台对过。这里有一座酒饭铺,也是李万青的买卖,大家靠前边坐下吃茶。 那立擂之人,是通臂猿袁兴、铁掌猴袁霸,二人尚未曾来。马成龙正同白少将军和王天宠说闲话儿,忽见赛报应顾焕章同侯化泰,还同一个人来了。王天宠、马成龙二人心中喜悦,说:“恩兄,你来了甚好!我这里有礼了!”顾焕章抬头一看,心中说:“不好!我师傅柬帖上写的是:“见了我的故友不准说话,要说话定有性命之懮。我也不敢违师傅之命。”自己又不是铁作心肠,无奈把心一横,说:“要与他说话,恐违师命。”自己转身,一语不发,竟自去了。王天宠心中一怔,说:“我兄长他这就不认识我等了?”马成龙与马梦太二人说:“岂有此理!兄长会不认识我等!”侯化泰不知内中情由,连忙过来说:“众位,这个道人他是何人?”王天宠说:“这就是倭克金布顾焕章倭侯爷。他因探峨嵋山被擒,直到如今未见。今日你们三位哪里遇见的?”侯化泰就把以往之事说了一遍,又给夏德芳引见众位,大家归座吃茶。只见西边来了一伙人,为首有一人,身高五尺,项短颈粗;身穿蓝绉绸一件长衫,内衬蓝绸裤褂,足下青缎子抓地虎靴子;面如紫玉,两道剑眉,一双虎目,三山得配,的的太阳臌着,眼睛努着。后跟那人,三十以外的年岁,穿青褂,靴,也是精神百倍,一表非俗。二人来到台前,飞身蹿上台去。上有弓弩刀镰铳,鞭剑锤抓,戟钩和斧钺,排棒共枪叉。那通臂猿袁兴、铁掌猴袁霸二人站在那台上,袁兴说:“列位,我姓袁,这里四方镇请我来充当教习。也无人知道我二人的艺业,我今在此立擂台访友,有人上台打擂,赢得我兄弟二人,情愿意以师傅称之;要是平常之辈,打死可不抵命。要怕死,可别上来。”话言未了,只听那下面有人答言说:“小子,我来也!”爬上一条大汉,正是罗如虎。他见袁兴口出狂言,他顺梯子爬上台去,说:“呔!小辈,你认识爷爷吗?我家住云南小竹子山,姓罗,名如虎,外号人称罗二财主。小子,你来吧,试试我的拳头!”挥拳就打。袁兴往旁边一闪,趁势一腿。罗如虎伸手要抱住那条腿,打算一按劲,就把他摔一个跟头。焉晓得袁兴往回一撤,那罗如虎就抓空了,被袁兴一伸手,把腕子一位,就把罗如虎拉了一个跟头。罗如虎起来说:“你先等等,咱们二人还得比试比试。”袁兴说:“白比试,我没有工夫,你我赌钱。你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也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放在一处,你赢了我,那二百银归你;我要赢了,那二百银归我。”罗如虎说:“甚好,我去取银子来。”下台去不多时,把那一百银取来,放在桌上,说:“来,小子,咱们分个高低,见个胜败!”通臂猿也叫人取来了一百两银子,放在一处。二人挥拳就打,战了有几个回合,被袁兴一脚,踢倒在地。罗如虎说:“完了,我输了,这可不行了!”跳下台去,竟自回店算帐,上马去了。 袁兴说:“你等可看见了?我是略施小技,他就甘拜下风。我今说句大话吧,天下英雄不少,要和我能走三合两趟,我真信服他是英雄,恐未必有胆大之人。”这句话尚未说完,忽听有人“呔”了一声,说:“小辈,休要说此浪言大话!我来与你比个高低上下!你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井底之蛙,能见多大天日?你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着话,一飞身蹿上台去。众人一看上来这人,年有二十来岁,发辫高挽,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快靴;面如白玉,顶平额阔,两道英雄眉带秀,一双俊目,白分明,太阳臌着,眼睛努着。马成龙一瞧:“呦,他也来了。” 书中交待,这个人是从何处至此?原来是玉面哪咤张玉峰。他是攻破了剪子峪,马成龙递了一个保荐的折子。旨意下: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三个人来京引见。这三人由营中领了文凭起身,在路上早行夜住,并不敢耽误时刻。这日到了京都,三人先投在客店之内。是日兵部投文,礼部演礼,带领三人畅春园引见。康熙老佛爷龙心大悦,一看三人履历,旨意下:欧阳善赏给守备;诸葛吉赏给五品顶戴,以守备用;张玉峰赏给记名守备补用;各赏银二百两,仍回军营,交穆詹差前委用。三人谢了恩。张玉峰等各回家办理几天。 这日,张玉峰坐车进前门,要去到地安门内大石作给师傅铁掌方飞去磕头去。及至到了,下车扣门,里面出来一个使唤之人,认识张玉峰,连忙过来行礼。张玉峰一看是厨子高成,连忙扶起来,说:“高成,我师傅可在家中?”高成说:“你老人家来得不巧,我家主母上平则门探亲去了;主人是逛香山宝珠洞,顺便天台山降香。”张玉峰说:“是了。我这里有点礼物,你拿进去,礼单留下。”高成接过来一看,上写:彩缎四端,官靴一双,黄金十两,绍酒、火腿等物。高成点明了,一概收下。张玉峰回家,只见那拜见欧阳善、诸葛吉二人早到,三人见面,重新见礼已毕。张玉峰说:“二位兄台,家中都好?”二人说:“好。贤弟,明日你我三人去逛一遭平则门,再往各处逛逛野景儿。”张玉峰说:“也好。”三人吃了晚饭,在书房之内安歇睡觉。次日天明起来,喝了早茶,三人坐车,进了顺治门,到了西四牌楼,往西到了帝王庙。三人出了阜城门,在迎门冲茶园,三人下车。进了茶馆之内,要了茶,坐在天棚之下。三人正自吃茶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僧人,是身穿破衣服,足下两只破僧鞋,一脸油泥,走至欧阳善临近,说:“三位老爷这里吃茶呢,你们赏我几个钱,我吃点什么。求老爷们施恩吧!”张玉峰是个慈善之人,伸手摸出五个钱来,说:“给你。”那个和尚一看,说:“这都是给我的吗?”把钱往地下一扔,说,“岂有此理!”张玉峰气往上撞,过去伸手照那僧人脸上就是一掌,只听“哎哟”了一声,那僧人翻身倒在就地,伸了伸腿,睁了睁眼睛,就合嘴死了。吓的三人一阵发怔,说:“这是什么缘故?”欧阳善说:“什么缘故?无非是冤家对头。兄弟,你不必着急,这场人命官司,我替你打了就是了。”张玉峰一阵冷笑,说:“兄长,小弟我也不是畏刀避剑、怕死贪生之辈,我也不是故意打死他。”正在议论之际,只见从那边过来了一人,是本铺中的掌柜的,说:“三位不要着急,这件事我给你三位说合了吧。你三位拿出几吊钱来,就算完事。”张玉峰摸出四吊钱的帖儿,说:“可够了?”掌柜的说:“够了。”过去照定那个死僧人就是一腿,说:“你别不要脸啦,这都是你办的好事!你在别处我遇见你几次了,你这样不要脸,还不起来么!”那僧人起来,过去说:“朋友,你别坏我的事呀!”那掌柜的说:“这里有四吊钱给你,永不准你再到我这饭铺来!”僧人接过钱来要走,张玉峰说:“且慢走,小辈,你诈在我这里来了!”那僧人微然一笑,说:“你三个人乃反复无常的小辈,算什么英雄!早晚叫你知道!”张玉峰一闻此言,说:“好,你别走了,我来和你分个高低!你这厮,我想起来了,我常听人说你名千里僧,你是天地会八卦教中之人。”那欧阳善、诸葛吉二人也追下来了。张玉峰一看这和尚走的甚快,他三人全跟不上,步行如飞。张玉峰追出关厢之外,忽见那人一回头,说:“呔!小辈,我乃千里僧胡明是也。奉天地会八卦教都会总之命,特意来此探听机密。让你三个人跑在我的跟前,坏了我的事了。”张玉峰三人就赶到了,说:“无名鼠辈,休走!”那僧人一回身就跑。这三人甚着急,真追不上,暗地心中说:“这个贼人,定是那八卦教中有名的人,拿住他,倒是奇功一件。小辈的脚程还是真快!”那千里僧他本是天生来的两条飞毛腿,日行八百里,奉了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恩之命,在京都之内暗探机密事。他时常至剪子峪去,见过欧阳善等三个人,故此今日在此相遇,他也看着三人眼熟,今见他三人一追他,焉能放在心上?故意的戏耍。 正在游斗之际,忽见从正西来了一位老英雄,说:“玉峰,你等不要着急,我来帮助你拿他就是了。”千里僧一看不好,正是铁掌方飞,由西山访友回来,一伸手过去,把那僧人抓住,按倒在地捆上,交了本地面官。张玉峰给师傅磕头,又给那欧阳善、诸葛吉二人引见,行礼已毕,四人往回走,到了迎门冲,叫赶车的把车顺过来。四人到了城里酒饭馆之内,张玉峰请吃酒。席散,方飞说:“你三人等候旨意,定有好处。”张玉峰把别后之事细说了一遍,这才分手。过了两日,提督衙门把贼人讯明,奏闻圣上。康熙爷旨意下: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三人,赏加一级。三人起身,在路上无话。这日到了四方镇,正逢这里群雄打擂,张玉峰蹿上台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穆将军兵发峨嵋山 金刀将探山遇妖道 歌曰: 势力堪羞,看破人情泪欲流。贫者妒人有,美者笑人丑。休,总是一骷髅。牵筋动肘,一旦无常,哪里分先后?因此把嫉妒憎嫌一笔勾。 那玉面哪咤张玉峰到了四方镇,正见这里打擂台,通臂猴袁兴赢了那罗如虎,口出狂言大话,张玉峰叫家人把车赶进春远店,他飞身蹿上擂台,说:“朋友,我来领教领教。”袁兴是艺高人胆大,他说:“可以。天下的把势是一家。朋友,你贵姓啊?”张玉峰自通了名姓,说:“你叫什么?”袁兴也自己道了名姓。二人挥拳就打,各施所能。正是:跨虎登山不要忙,斜身绕步怎提防。上打葵花势,下踢跑马桩。喜鹊登枝循边走,金鸡独立站中央。霸王举鼎千斤势,童子翻身一炉香。二人各施所能,真是拳似流星眼如电,腰似蛇行腿如钻。全凭手眼身法步,挨帮挤靠。那张玉峰暗中留神,心里说:“这个幸亏是遇见我,若平常之辈遇着,岂不甘拜下风?今日我非赢他不可!”自己一变招儿,几个照面,把袁兴一脚踢倒在台上。袁霸一看,伸手拉刀,跳过来照定张玉峰就是一刀。张玉峰往旁边一闪,袁霸赶过去又是一刀。下边马成龙一看,气往上撞,站起来扑奔擂台之上,伸手拉出大环金丝宝刀。这口刀能削铜砍铁,吹毛发可断,能迎风断草,剁木如丝,有三绝四义,有吉报吉,有凶报凶,吉凶并现。他见袁霸抡刀动凶。要砍张玉峰,气甚不平,上了擂台,说:“你们这些人不是讲武艺,为什么动起刀来?我与你分个上下!”摆刀就砍袁霸。袁霸急用刀相迎,被马成龙一刀,把袁霸的刀给削飞了,尽剩下刀把儿在手里拿着呢。袁霸、袁兴二人跳下擂台,羞得面红过耳,二人竟自去了。马成龙这才过来问张玉峰因何在此处,张玉峰说:“大人好!我这里请安了!你老人家是从哪里来?”马成龙说:“我是跟穆帅扫灭了三山,把河南报了一律肃清,奉旨至四川峨嵋山,帮助神力王爷共破峨嵋山,捉拿一伙强徒反寇。”张玉峰说:“甚好,我正要报效军营之内。我三人也是奉旨往军营里去,你我就一同前往吧。” 二人下了擂台,马成龙给张玉峰引见众位,一同回店。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同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过海银龙白胜祖、小白龙王天宠、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笑面无常张大虎、神力将赛铁盖高杰、披刀小义士姜玉、夏德芳等众人,占了北上房五间。小二送上茶来。众人说:“天色已晚,大家住在一处,明日起程。”夏德芳说:“众位老爷们,我可不能奉陪,我有公事在身。”侯化泰说:“众位,我这个朋友是成都府办案的班头。他访拿的是九首真人李长龄,你我大家帮他办办才好。”王天宠说:“夏班头,你把贼人访查明白,他住在哪里,你到军营之内给我兄弟送上一信,我等定然力帮助。”夏德芳说:“我就此告辞了。”侯化泰送至店外,二人分手。侯化泰回至上房,众人用完了晚饭,安歇睡觉。次日告辞,店饭帐都是李万青请了。马成龙率带众人,顺大路竟扑四川峨嵋山而来。在路上观山玩水,非止一日,到了神力王大营之外。到了挂号屋之内报名,递手本,差官回进话去。不多时,听见里面发擂升帐,叫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进见。书中交待,神力王是自从马成龙三人被穆将军调去,顾焕章被捉,王天宠气走,老王爷免战高悬,歇兵两月之久。王爷病体痊愈,要替义子倭克金布报仇雪恨,升坐大帐,聚齐了众将,摆列刀斧手、旗牌官、中军官、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王爷在当中坐定,左边是屠海侯爷,右边是伊哩布。王爷说:“众位将军,本帅奉旨剿灭教匪,来至峨嵋山二年之久,并未将贼人巢穴攻破。我想那妖人倚此山之险要拒守,你等哪位前往,探明白了进兵的道路,孤家好捉拿妖人。”话言未了。只见提督邓龙过来给王爷请安,说:“卑职请令探峨嵋山的北山口。”神力王说:“好,就给你令箭一支,带五百名奋勇队,前去探山。”金刀将邓龙说:“得令!”回归自己账房,点齐了大队起身,出离了大清营,直扑北山口而来。 进了山口,但则见山峰峭立,险如羊肠,走了有数里之遥,但见眼前一道大岭,是东西横连接山峰,名接天岭。岭上有三千八卦教之兵在那里把守,为首之人吴铎、吴峰,乃是吴恩的两个族侄,原先是江湖绿林之人,后来帮助他叔父造反,今日奉命把守那接天岭。金刀将看了这道岭,高有三里之遥,东西长有八里之遥,山上就是这一道大岭可通山内去,别无可通之路。邓大人正看之间,忽听那山坡之上大炮一声,震得山摇地动,从山上下来了有三千教匪,两杆杏黄色的大旗,上绣着八卦。当中有一匹马,马上骑定一个道人,看那身躯,高有六尺向外,头上戴紫缎色九梁道巾,身披紫缎色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蓝绸子衬衫,足下白绫高腰袜子,厚底云鞋;面如紫玉,长眉朗目,四方脸,直鼻阔口,海下一部黑胡须,飘洒胸前;肋下佩宝剑,绿鱼皮鞘,黄绒挽手,金吞口,背后斜插一杆杏黄旗。这道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后带着有三千马队,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头宝,迎门一朵菇叶;身穿白缎箭袖袍,上绣串枝莲花,蓝战裙,腰系丝蛮带,助下佩刀,足下云跟战靴;都是年方精壮之人,手中拿着一杆杏黄色的旗子,可都是卷着。由山上冲下来这时,是双龙出水势,往两边一卷,把五百奋勇队裹在当中。只听号声一响,那些教兵各一摆那黄旗子,邓大人一看,是黄烟四起,迷得天昏地暗。自己觉着一阵迷乱,昏绝在地。连五百奋勇队,都躺在就地,全军被获。那道人正是瘟道人叶守敬,自练了三千人马,变化出一个阵式来,堵挡峨嵋山北山口这接天岭之下。且表神力王自派了那邓龙探山去后,这里又派流星探马前去哨探。天有黄昏之时,流星探马前来禀报说:“邓龙在峨嵋山的北山口全军尽没于那里。”神力王一听,说:“再探!岂有此理!妖道好大胆量,我自和他决一死战,方出我胸中之气!”次日升帐,又派胡忠孝带三千人马攻打北山口。胡忠孝得令下去点兵。又派王金龙带五千人马接应胡忠孝。王爷自统大队人马,方要攻峨嵋山,忽然见流星探马前来报道:“胡镇前军被获!”王爷叫进兵。不多时,又有王金龙的败兵回头来说:“王大人被擒,人马杀了五零四落,望王爷早作准备。” 话言未了,只见正南上有一股杀气,王爷看罢,吩咐住队,往正南一看,只见来了有三千贼兵马队,两杆杏黄旗,上绣八卦太极图,把队伍列开。为首一个道人,年约半百以外,五短身材,头戴紫缎色九梁道巾,身披紫缎色八卦仙衣,腰系丝,足下白袜云鞋;背后斜插一杆杏黄色的旗子。肋下佩宝剑;面如紫玉,长眉朗目,鼻直口方。老王爷看罢,说:“众位将军,你等看这个妖人好生厉害,哪位前去拿他,好结果他的性命?”只见外边闪过一人,说:“末将愿往!”老王爷一看,是江苏镇镖游击张杰。此人当年跟白大将军打过大金川,打过小金川、智勇双全,由当兵出身,为人精明强干。今日听王爷吩咐,他讨下一支令箭来,说:“游击前往拿妖人!”一催坐下马,他至那妖道的面前,说:“妖道,你是何人?通上名来!”那道人在马上微微一阵冷笑,说:“小辈,你不认识山人?我姓叶,名守敬,绰号人称瘟道人。你是何人?”张杰说:“我姓张,名杰,乃中营游击是也。你好不知时务,帮助妖人造反,作那叛逆之贼,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妻,终身为贼,骂名扬于万载,被在官应役之人捉住,平坟三代,祸灭九族。你要是明白之人,趁此下马求饶,解至大营,王爷开恩,饶你不死。若要不然,马走战场之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叶守敬一听,说:“孽障,你真要讨死!”一伸手拉出宝剑来,照定那张杰就是一剑。张大人一摆力,往旁一闪,一带坐骑,抡刀就砍。老道一换手,把宝剑交在左手,他一回手,把那杆杏黄的旗子抽出来,照定张杰一指,只见一股黄烟,直扑面门。张杰的刀方才抡起来,闻见有一阵异香之味,头沉脚轻,翻身栽于马下。妖道跳下马来,一宝剑把张杰杀死,一回头叫:“人来!把马拉回去!”他站在当场说:“来,来,来!哪个前来与山人分个上下?” 都司张化一听,气往上撞,说:“好个妖道,敢伤我兄长,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一摆枪,蹿过去分心就刺。瘟道人叶守敬一摆黄旗,冲定那张化一指,张化被黄烟一迷,竟倒于就地,被妖道一剑杀死。王爷一见,吓得面模失色。只听妖道说:“神力王,你所带不过乌合之众,今日休想逃走!”他一回头说:“尔等进兵!”那三千马队各摆黄旗。不知神力王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北山口英雄被获 青石洞义士逢凶 诗曰: 曲木达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墨染鹭鸶黑不久,粉洗乌鸦白不鲜。 蜜饯黄连终须苦,强摘瓜果不能甜。 善人不作恶人事,恶人难结善人缘。 叶守敬一摆旗子,叫那三千马队上来,要捉大清营内一干众将。神力王叫放箭,五千弓箭手把三千马队阻住去路,这里人马撤回大清营。是日风雨大作,两下各自罢兵。神力王这营中大小将校等无不惊异,不敢告奋勇当先。老王爷把免战高悬,急的王爷旧病复发,不能理事。 这日,神力王正懮闷之际,思想邓龙、胡忠孝、王金龙三员大将被贼人捉去,不知生死;张杰、张化二人竟皆死在妖人之手,“此事我必要替他五人报仇雪恨!”想罢,方要传令升帐,忽见外面进来了一名差官,跪倒说:“回禀王爷,外面有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候令。”神力王说:“好,命他三人进来!”不多时,外面马成龙三人进来,跪倒叩头,说:“卑职请王爷的安。”神力王说:“马成龙,你从河南回来,在穆帅营中如何?”马成龙把以往之事回禀了一番,又说:“外面有王义士王天宠带着姜玉、高杰、张大虎、朱天飞、侯化泰,盗了妖人的阴阳八卦幡,前来奉献。”王爷命他等进来。旗牌官出去,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了王天宠六人,各报名,给王爷叩头,说:“民子等叩见王爷!”王爷说:“义士,你是从哪里回来?请起来讲。”王天宠等谢过王爷,把自己以往之事说了一番。那姜玉献上了妖道的阴阳八卦幡,自己备述前情。老王爷把八卦幡接过来,看了半晌,说:“此乃是妖人护身之宝,今盗此物前来,如断贼人左右手一般。姜玉,赏给你五品顶戴,以守备用。高杰留营听差。”吩咐人去搭起账房来。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留在马成龙营中款待,各赏全席一桌。众人归至账房之内议论军情。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穆将军大队已然赶到,安好了营寨,升帐点名。白少将军带着那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参见老将军,各归本队之中。次日,拜会神力王爷,议论共破峨嵋山之计。老王爷把上项之事细说一番。穆将军说:“王爷堵住北山口,把马成龙三人借与末将,我打前敌,要会会妖道吴恩。”神力王爷说:“好,我派他几个人同你去就是了。”那穆帅回归到自己营中,随后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过来,给将军请安,说:“卑职等前来候令!”穆将军说:“你等下去歇息歇息吧。”三人回归自己营中。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听见中军大帐三通鼓响,放了三个惊天大炮。穆帅与汪大人、蔡将军,三位大帅升座。下面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个个都是得胜盔,双凤尾,箭袖袍,单衬袄,薄底靴子,威风凛凛。有花翎的花翎乱摆,没有花翎的岔尾摇摇。佩刀的、挂剑的,两旁虎视昂昂。穆将军点了名,说:“众位大人,本帅奉旨剿灭邪教,今至峨嵋山,我要把贼人一网打尽,奏凯回都,共享太平之乐,上报君王俸饷之恩,下救黎民水火之内,愿诸位各起奋勇之心。今日歇兵一日,明日五鼓造饭,天明齐队。”众将答应“是。”穆帅一摆手,散帐。 次日早晨,调齐了一万马队、两万步队,要攻北山口。大队方要往前走,只听山内一声炮响,从山内出来三千人马,当中正是瘟道人叶守敬。左右两员大将,是吴铎、吴峰,还有十二员健将。穆将军扎驻队伍,吩咐众将:“哪个前往把贼人给我捉住?”马成龙答应一声:“末将愿往!”手擎大环金丝宝刀,出了本队,来至在妖道的面前,说:“你这号东西好大胆量,认识我吧?”叶守敬说:“你叫什么东西?”马成龙说:“你这妖人,连我你都不认识?我家住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马家庄人氏,姓马,名成龙。当今皇上钦赐‘临敌不惧、勇冠三军’。你要知我厉害,趁此跪倒求饶,免你一死。如若不然,要饶你是比登天还难!”瘟道人叶守敬说:“哪个去拿这匹夫,结果他的性命?旁边闪过一员健将,名叫柳飞龙,手拿铁棍,飞奔两军阵前,说:“呔!马成龙,你别走啦!你我分个上下高低,胜败输赢!”摆铁棍,照定马成龙就是一棍。马成龙用宝刀往上相迎,只听得一声响亮,柳飞龙那条铁棍削为两段,顺手一刀,把贼人杀死。柳飞虎一见兄长死在马成龙之手,他提刀跳过去,说:“呔!无名小辈,你休要逞强,我来也!”提刀就砍,马成龙往旁边一闪,刀落空了。马成龙用宝刀往上一迎,“嚓”一声,把贼人的刀给削为两段。那柳飞虎一个箭步蹿回本队。大清营众将无不喝采,都说:“还是临敌不惧、勇冠三军的马成龙,这个人真是一员勇将!” 正在喝采之际,见那边瘟道人叶守敬跳下马来,手执宝剑,说:“马成龙,你这厮前在襄阳与我家会总爷赛诸葛吴代光大战,我听说你不怕死。来!我和你比并三合,看你有什么出奇的能为!”摆剑把门路一分,宝剑分的是扎挑拍擢,来回乱绕。马成龙用刀避住面门,眼神长住了,走了有几个照面。老道见马成龙果然并无破绽,他往旁边一蹿,换手拉出那杆瘟旗来,一转身,他把自己鼻孔堵上,用旗子一指,一股黄烟又扑面门而来。马成龙闻见一阵清香,不觉头迷眼昏,倒于就地。叶守敬叫手下人:“把马成龙给我捆上,带回山内,把他碎尸万段!”马梦太一看,气得面目失色,说:“鼠辈,你休要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一个箭步蹿至在老道的跟前,说:“妖人,你这是什么妖术邪法,我都不怕!你要打听老太爷我不是好惹的!”叶守敬说:“你叫什么?”马梦太用刀一指,说:呔!妖道,你要问我,家住京都安定门内国子监,姓马,排行在末,别名人称瘦马老太爷便是。你要知我厉害,趁早跪倒求饶,免你一死。如要不然,老太爷跳过去,叫你当时就死在疆场之上!”叶守敬一听,说:“你就是瘦马?别走,我也把你拿住,一同解送至通天宝灵观,交给我八路都会总发落。”用手中黄旗一指,一缕黄烟直扑面门,马梦太翻身倒于就地,被那手下人等拿去。穆帅一看,吓得惊惶失色,吩咐退兵,带马步全军回归大营。叶守敬掌得胜鼓,回归峨嵋山。穆帅回至大营,升了中军大帐,聚齐了众将,说:“列位将军,今日两军阵前,妖人所用的那一杆旗子,你等可知叫何名?”众将齐说不知。穆将军说:“你等有知晓这妖术的,如要能破此法,我赏白银三千两。愿欲作官,白丁我保升守备,职官我保你连升三级。”下面众人齐说不能。正在众人发怔之际,只见从外面进来了差官吴连仲,在将军台前请安,说:“禀将军得知,今有王天宠求见。”穆将军说:“令他进来。”差官答应,出去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了小白龙王天宠,先给老将军请安。穆帅说:“王义士请起。”天王宠说:“谢过将军。我来回禀大帅得知,那个妖道名叶守敬。他使的是瘟旗,里面有邪药。我今暗入峨嵋山,打听马成龙、马梦太二人的下落。”穆帅说:“也好。王义士,你必要小心谨慎吧。”王天宠答应。回至账房之内,邀请那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共议入山救马成龙二人,顺便探听胡忠孝、邓龙、王金龙三人死在何人之手。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答应,起身同王天宠出了大清营。顺路一直的往前,绕路奔东南,想要入峨嵋山。不敢走正山口,爬山越岭,走至日落之时,前面山路崎岖,甚不易走。三人见连山一带草木遍满山谷,并不见有人行迹,都是高峰峻岭,不能越过去。三人又走了有数里之遥,天色已至黄昏之时,并不见有个村庄。三人正在着急之际,忽听有犬吠之声,三人此时也不辨东西南北,止住脚步听了听,又有犬吠之声,这才顺声音找去。不多时,只见那树木森森,在沿山坡之下有数十户人家。三人一进村庄,见那路北里有一个大门,里面有吟咏之声,彷佛读书的样子。王天宠口干舌燥,上前叩门,又把那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叫至面前,说:“你我把门叫开,不可泄露了机关,见机而作就是了。”朱天飞、侯化泰说:“贤弟,你不要嘱咐,我说不错话。”三人正扣门之时,忽听那里面有人问:“外面什么人叫门?”王天宠说:“是我。”大门一开,见从里面出来了一人,年约三十以外,细条身材,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白袜青鞋;面皮微黄,细盾阔目,手中拿着一个灯笼,说:“三位,你们黑夜光景来此叩门,是何事?”王天宠说:“我们是行路之人,误入迷山,望求兄台方便,我们在此借宿一宵,明日早行。”那人说:“三位在此少待,我去回禀我主人知道。”转身入内,不多时出来说:“我家主人有请。”王天宠三人说:“相烦头前带路。”那人手执灯笼,说:“跟我来!” 进了大门,来至二道屏门,一瞧里面,是正大厅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三人来至上房,有人掀起帘拢,进上房。只见迎面站立一人,年约四十以外,容长面貌,双眉带秀,二目神光足满,鼻直口方,海下雁尾髭须;身穿蓝绸长衫,足下白袜云鞋。一见三人,带笑开言:“三位贵客来临,荒山野径,有失远迎!”执手让座。王天宠说:“我三人远路而来,误入此山,失迷路径。天色已晚,来至宝庄投宿。未领教庄主尊姓大名?”那人说:“在下姓金,名青,当年在镖行生理,有一个匪号,人称水豹子金青。三位尊姓大名?从哪里来?”王天宠见此人五官端正,并不隐瞒,把以往之事自己述说一遍。金青说:“原来王义士,有失远迎!”四人归座,有从人献过茶来。金青说:“那位朱天飞兄台,久在云南保镖,我是闻名久矣!这位侯化泰兄台,作何生理?”侯化泰说:“小可无事闲游。”金青吩咐摆酒。不多时,家人摆上酒,四入归座饮酒。金青说:“你三位来意,我已知道,必是要上峨嵋山去,打听马成龙等生死下落。”王天宠说:“不错,我三人正为此事而来,庄主如何知道?”金青说:“我有一拜弟,名叫朱瑞,在峨嵋山管理粮台事务。今日从我这走,提说瘟道人叶守敬厉害。”朱天飞一闻此言,说:“金庄主,你山内有知己之人,必知进山之道路,望求指示明白。”金青说:“三位要进此山不难,你我吃完酒,明日我同三位进山。”王天宠点头,四人安歇睡觉。次日天明,四人收拾,一同起身。四人这一入山,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吴性海设谋定计 叶守清被获遭擒 歌曰: 祸,祸,祸,世事如棋一着错。看得破,忍不过。只说天网甚恢恢,你看到头饶哪个? 金青次日早饭后,带领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收拾好了,各带随身的兵刃,出了金家坨,一直往西。一看两旁俱是高山峻岭,树木丛杂。金青说:你三个人来到此处,与我也是三生有幸。我拜弟朱瑞奉八路都会总之命,屡次请我入伙,我推之再三。今我同你三位进山,以回拜他为名,再暗探马成龙的下落。”朱天飞说:“此事不妥,我同侯化泰二人前者诈降峨嵋山,盗过妖道的阴阳八卦幡。峨嵋山之贼不认得我弟兄的甚少。”金青说:“要不然你三位在长松岭山神庙内等我。”朱天飞说:“也可。”四人说说讲讲,前面已至长松岭。这四个人由东边顺山坡上去,见路北有座山神庙,就是一间殿,并无群墙。金青说:“你三位就在此庙中等侯,少时听我回音。”金青竟自去了。王天宠三人来至山神庙内,一见神像威严,三个倒身下拜,说:“山神爷保佑,弟子几人救马成龙、马梦太来至此处,保佑将他二人救回,我等回营面禀将军,奏明当今圣上,重修古庙,塑化金身。”磕罢头站起身来,三人就地而坐,谈论些闲话。天已正午,三人甚是焦燥,不见金青回来。王天宠说:“你我三人莫若往西相迎。”朱天飞说:“也好。”出了山神庙,往西走过两道山岭,见眼前有一座树林,及至临近,见树林之内有一带红墙,坐北向南,有一座古庙,上面泥金匾,是“莲花观”。山门之东有一角门。王天宠看罢,上前扣门。只听里面一声“无量佛”,把角门开放,出来一个道童,头挽牛心发纂,横插一支古簪,身穿月布半大的道袍,蓝布中衣,白袜青云鞋;白生生的脸膛,两道重眉,二目有神,准头端正,唇若涂朱,说:“三位从哪里来?叫门有什么事?”王天宠正看,听道童一问,说:“小师傅请了!我三人乃是游山玩景之人,来至此处,口干舌燥,欲到贵观中讨杯茶吃,求小师傅方便。”那小道人听了,说:“三位请进,此乃小事。十方门弟子,吃十方人之钱粮,理应与十方人方便才是。”王天宠一听此道人说话也甚和平,随同进了角门,进大殿。西边有屏门四扇,小童儿引路,进了屏门,见迎面堆着假山石,后面栽松种竹,甚是清雅。见正北鹤轩三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三人进了上房,见正面是硬本八仙桌一张,两边各有太师椅子两把。墙上挂着挑山一轴,画的是“踏雪寻梅”,两边各有对联,写的是:到处有缘到处乐,随时守分随时安。 三人看罢落座。小童儿说:“我请我师傅去。” 不多时之间,只听外面一声“无量寿佛”,从外面进来一个年迈的道人,年约七十开外,头戴如意青布道巾,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水火丝,足下白布高腰袜子,厚底云鞋;面皮苍老,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进得屋来,合掌当胸,道:“贫道稽首了!三位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三人各通了各姓。老道吩咐看茶,说:“王义士乃世外高人,我久仰大名,称宏宇宙,贯满乾坤,今幸得会,也是三生有幸!”王天宠说:“仙长尊姓大名?如何知道小可之名?”道人说:“小道姓吴,草字性海,野号人称飞飞子,又名知机道人。因自幼跳出红尘,在此处参修。”王天宠说:“是了,仙师此处离峨嵋山甚近,怕有贼人前来扰乱,此处焉能修行?”知机道人说:“贫道夜观天象,见将星明亮,太白搅于斗口,此处必有刀兵之灾。小道略晓奇门之数,我在此处,料也无妨。”朱天飞一听道人善晓奇门,心中甚为喜悦,说:“奉求仙长占算占算,天下几时可能太平?”知机道人吩咐道:“童儿,看香案伺侯,把算卦应用的对象取来。”童儿把算卦之物摆在八仙桌上,里面是阴阳八卦、十二星辰、二十八宿棋子。摆上一对蜡台、一个香炉、拿过一股香来。老道进里间屋中洗了手,转身出来,取引火之物把香点着。老道暗暗的祝告,然后来至在桌案以前,口中说道:“八卦阴阳变化通,五行神课妙无穷。世人不辨阴阳理,神煞特来定吉凶。信阴阳者,明登大路;不信阴阳者,黑地推车。”钻云神鹞朱天飞一听老道所言,料想必是一位隐士高人。正在思想之际,忽见小白龙王天宠、追风仙猿侯化泰“哎哟”一声,翻身栽倒在地。朱天飞也觉得头眼晕花,翻身栽倒。老道哈哈大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书中交待,这是怎么一段缘故?老道吴性海,他本是劝善会总蔡文增的徒弟,跟八路都会总吴恩当差。只因神力王兵困了峨嵋山,吴恩知道此处有一青石洞出入,是幽僻一条小路,故派吴性海在青石洞外莲花观带四个道童儿、二十名勇丁,在此巡查。吴性海自己会配熏香蒙汗药。今天正与虎遁真人叶守清讲说,见童儿进来禀报说:“外面来了三个人,要讨杯茶吃。”叶守清问:“这三个人是怎生的打扮?”道童说:“一个七十多岁的秃老头儿,一个矮身量的老头,还有一个绿眼珠、三十多岁的男子,各带随身兵刃。”叶守清听黄儿之言,说:“吴会总,外面来的这三个人非是别人,都是大清营的奸细。那两个老头儿,一个叫朱天飞,一个叫侯化泰,前番入峨嵋山诈降,盗走了八路都会总的阴阳八卦幡,未能将他两个人拿住。这两个人是诡计多端,今天前来,必是哨探进山的道路。那个绿眼珠的男子,定是福建台湾聚泉山的小白龙王天宠。此人武艺出众,水旱精通,带管着二十四座海岛,他手下的英雄不少。前者都会总曾派镇西侯李天保邀请此人入伙,那王天宠诓骗了镇西侯李天保一万两银子,不但他不归天地会,反把李天保的耳朵削去一个。前者急先锋萧可龙兵反苏州之时,被王天宠一镖打死。他屡次与天地会作对,八路都会总恨他入骨。今他三个人来到此处,也是天缘凑巧,他飞蛾投火,自来送死。”吴性海听罢,说:“贤弟在此少待,我到外面看事作事。这三个人都是足智多谋之人,非等闲之辈,先须把他等稳住,然后慢慢的定计捉拿。”叶守清说:“你去吧,事事留心,不可大意。” 吴性海这才来到前面,问了三人的名姓,见三个人二目烁烁放光。老道拿话稳住,然后以算卦为名,叫童儿取过一股香来,那里头就暗藏着一支熏香。他假装进里面屋中洗手,自己暗闻上点解药,出来烧香,把三个人熏将过去。他这才转身,出了上房,一直往东进角门,来至后院,见了虎遁真人叶守清说:“会总,今我将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三人拿住,请会总前去发落。”叶守清说:“派人将他三人捆上,送至八路都会总前去报功。”吴性海说:“且慢。要将三个人捆上送至山内,倘或路上有了差错,该当如何?依我愚见,莫若把他三个人杀死,把人头献与八路都会总,倒是万全之策。”叶守清说:“也好,你我带宝剑就此前往。”二人拉剑来至鹤轩,叫童儿把那三个人拉至院内,怕溅在屋中血迹。叶守清走至王天宠近前,论起宝剑,对准了颈项,只听得一声响亮,红光崩溅,鲜血直流。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朱瑞夜探兴会庄 金青计捉瘟道 歌曰: 劳,劳,劳,东西南北苦周遭。勿憔悴,且逍遥。一心似水惟平如,万事如棋不着高。 那虎遁真人叶守清举起宝剑,照定那王天宠颈项就是一剑。只听得一声响亮,红光崩溅,鲜血直流,叶守清翻身栽倒就地。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暗器,正打在那叶守清鼻梁之上,闭气身倒。少时间苏醒过来,问吴性海说:“这里哪里来的暗器?”知机道人说:“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话言未了,只见迎面一宗物件打来,吴性海躲开,望房上便骂说:“哪里来的无名小辈,敢这样无礼!”房上一声喊嚷说:“呔,好个妖道,胆敢害人!”只见从房上蹿下一人,年约二十七八,头上青绢帕缠头,身穿蓝绸裤褂,足下青缎快靴;背后斜插势系着一个小包裹,手执一口钢刀;面目透黑,粗眉阔目,四方海口,土星丰满,五官端正,用刀一指吴性海,说:“把你这伤天害理的妖道,胆敢白昼害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岂肯饶你!”吴性海一瞧,不是外人,正是百胜将朱瑞。吴性海气往上冲,说:“原来是朱瑞。你也是天地会中之人,今日吃里扒外,反向他人!”朱瑞一阵冷笑,说:“吴性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今报应临头。我已归降大清,特意前来拿你!”吴性海摆宝剑劈头就砍,朱瑞用刀相迎,二人杀在一处。走了几个照面。朱瑞旁边一蹿,说:“妖道,我杀你不过,我要去也!”往正南就走。吴性海随后就追,朱瑞翻身一铁莲子,照定老道打去。老道躲闪不及,正中前胸,“哎哟”一声,栽倒在地。朱瑞赶过来,按倒就捆,连叶守清一并捆上。 金青也从外面跳进墙来,说:“贤弟,你倒是个英雄,你将两个拿住。 来,先把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三位英雄救起来。”二人到屋中找了一碗凉水,把三个人牙关撬开,把凉水灌下去。三个人少时才醒过来,睁眼一看,朱瑞、金青二人站在面前。朱天飞等站起身来,说:“惭愧!惭愧!我一世英名,付于流水,不想今天在庙中栽在鼠辈之手!”朱瑞、金青齐说:“总是三位一时的大意,贼人诡计多端。”说罢,五个人进鹤轩落座。朱瑞、金青说:“我在各处搜寻,还有余党没有。”言罢,出了鹤轩,一直扑奔后面。在各处一找,连道童带勇兵,踪迹不见。朱瑞转身回至鹤轩,说:“有几个鼠辈已然逃走。你我找寻厨房、吃些酒再作道理。”金青说:“我去。”到厨下找着了些个酒菜,五人摆在鹤轩,吃酒谈心。王天宠问道:“金庄主到得山内,可曾打听着马成龙、马梦太二人的生死下落?”金青说:“我自与三位分手,进了青石洞,到了朱贤弟那里,我二人说明,劝他投降大清营。二人说罢,特意前来寻找你三人,商议大事。”王天宠说:“先把虎遁真人叶守清、知机道人吴性海二人结果,你我投奔金家坨,到了金庄主家中,再为商议办理。”金青、朱瑞拉刀,把二个老道结果性命。五个人起身,来到金青家中,到书房众人落座。从人献过茶来。王天宠问朱瑞:“如何能出峨嵋山,来到此处?”朱瑞说:“我那里并无人管辖,自带三千人马护守粮台。我今情愿引三位进去,到了我寨中,夜入兴会庄,寻查瘟道人叶守敬,盗他解药与瘟旗。”王天宠问:“几时起身?”朱瑞说:“今日黄昏之后,同我表兄一同进青石洞,到我寨中。我先在兴会庄哨探,你三个人听我信息。”王天宠说:“也好。”四个人谈论到日落之时,收拾齐备,投奔青石洞。朱瑞头前带路,进了石洞,到了青松岭他自己寨中,让他表兄陪着王天宠三人说话。他自己背插单刀,出离本寨,顺着山路,曲曲弯弯,竟扑兴会庄而来。天有初鼓以后,到了兴会庄东门之外。抬头一看,但见堡子城上灯光闪烁,刀枪密布,来往巡查之人甚多,庄门紧闭。朱瑞围着砖城绕了两个弯曲,在西北僻静之处蹿上城上。顺马道跳至下面房上,蹿房跃脊,扑奔帅府,来至瘟道人叶守敬的住宅。到了前院,站在北房坡上,但见下面灯光闪烁。由房坡落下来,沾点唾沫,把窗棂纸湿破,往里一瞧,但只见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后面椅子上坐着正是瘟道人叶守敬。桌上有一盏蜡灯,上面垂下四个纱灯,两旁站着四个童儿。听老道那里说:“童儿,看茶!把吴会总请来。”小童转身出去,不多时带进一人,身高七尺,头戴三角白绫巾,扎着金蛾子,二龙斗宝,捱巍巍一朵菇叶,迎门乱晃,身穿白绫箭袖袍,周身绣三蓝牡丹花,蓝绸罩衬袄,薄底靴子,腰系丝鸾带,肋下佩宝剑;面色微黄,两道剑眉,一双三角眼,尖鼻子,菱角口,微有几根黄胡须。朱瑞看罢,认得是二都会总吴德。自己在后面暗暗听他等说些什么。只听里面瘟道人叶守敬说:“二都会总,我今操练了一座瘟阵,打算把大清营的众将一网打尽。头一阵,拿了金刀将邓龙,他是大清营的先峰;第二阵,拿了一个带奋勇队的胡忠孝;第三阵,拿住王金龙。昨日在山口杀死张杰、张化,又生擒马成龙与马梦太,俱都押在空房之内。我意欲解到八路都会总那里发落,故请二都会总前来商议。”吴德一听此言,说:“师兄既将对头冤家马成龙拿住,何必又在空房看押,恐其日久生变。今天晚间,吩咐调齐人等,将马成龙五个带至大厅,捆在桩柱之上,把他五个人开膛摘心,剥皮抽筋。”瘟道人叶守敬一听此言,吩咐手下预备了。童儿出去,调齐了一百名削刀手,两旁掌齐灯笼火把。瘟道人吩咐:“童儿,把马成龙押上来!” 书中交待,邓龙等被擒之后,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及至被妖人用解药解过来,已牢拴二臂,知道是被获遭擒,心中渺渺茫茫,犹记在山前打仗,被妖人一股黄烟,自己就不知人事了。自己料想:“既然破获,断无生理。大丈夫以身许国,死何足惜?可恨死在妖人邪术之手!”正在思想之际,见胡忠孝、王金龙一并皆到,俱都捆在桩柱之上。叶守敬吩咐人等:“不许难为他等三人,还要送在八路都会总那里献功。”每日有人与他三个人送茶送饭,这三个人也就只等一死。这一日,又把马成龙、马梦太解到,亦有人用解药将他二人解过来,马成龙与马梦太破口大骂。胡忠孝说:“马大哥与马老哥,这倒是有缘。想当初三国中桃园三结义,刘、关、张不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那三个人尚且不能,今朝你我兄弟活着在一处为人,死了在一处作鬼,倒是一场乐事。”马成龙一听此言,哈哈大笑,说:“胡大兄弟,你说得有理。你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一日晚晌,正在懮闷之际,只见看守之人带进十数个兵来,说:“你们五位大喜啦!会总爷要送你们回去哪。”马成龙就知道今日晚晌要死了。过来把他等绳扣解开,带至在大厅之前,在东边桩柱之上。马成龙等破口大骂。靠正北头一个桩柱之上,的是马成龙,往下马梦太、胡忠孝、邓龙、王金龙。叶守敬吩咐:“把马成龙给我凉水浇头,开膛摘心!”手下人答应,过来一个人,姓殷,名叫殷七,外号人称殷到底,拿了一把牛耳尖刀,腰系白围裙,来至马成龙近前,吩咐:“看水盆伺候!”有人把马成龙两腿拿绳捆住,在后心上一种物件。殷到底把马成龙衣服解开,把牛耳尖刀往嘴中一含,吩咐人:“倒水!”殷到底手执钢刀,照定马成龙的前心,只听得一声响亮,红光崩冒,鲜血直流,殷七死尸栽倒在地。 原来是殷七用刀要扎马成龙,从东房上打下一铁莲子来,正中殷七的面门,把贼人打死。众人一阵大乱。瘟道人叶守敬来至外面,说:“好大胆,又有奸细了!你下来,与山人分个高低!”话言未了,房上又一铁莲子,望老道打来。叶守敬往旁边一闪,说:“好鼠辈,胆敢用暗器伤人,你也算不得英雄!”话言未了,只听房上一声喊嚷说:“好妖道,待我来!”“嗖”一箭步蹿下房来。叶守敬借灯光一看,见此人头戴罩头帽,身穿瓦灰色夹裤夹袄,足下青布快靴,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叶守敬看罢,原来是管粮会总百胜将朱瑞,问:“朱会总,来此何干?”朱瑞一阵冷笑,说:“叶守敬,我已然归降大清营,特意前来拿你!”叶守敬说:“好孽障!你这是飞蛾扑火,自来送死!”伸手拉出瘟旗来,照定朱瑞一指,只见一缕黄烟直扑朱瑞的面门。朱瑞想躲也来不及了,觉得头眩眼晕,翻身栽倒就地。叶守敬吩咐:“把他捆上!”手下人答应,把朱瑞捆在桩柱之上。老道叫童儿拿解药来,把他解过来。童儿去了半晌,不见回来。老道心中着急。吩咐人把殷七死尸抬下去,再派家将杜成把马成龙开膛摘心。杜成手执钢刀,来至马成龙近前,方要举刀,从东房上一镖,正打在杜成的面门上。杜成“哼”的一声,扒跌就地,当时身死。从房上跳下一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伸手要捉拿瘟道人叶守敬。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马杰叛反峨嵋山 英雄受计捉妖道 歌曰: 无事莫生愁,子与孙,枉担懮。前生修积安排定,使什么机谋,结什么冤仇,前人田土后人授。急回头,饶他一着,胜作马和牛。 瘟道人叶守敬见杜成被镖打倒,随后跳下一人,正是小白龙王天宠,提刀就砍。叶守敬用宝剑相迎,二人杀在一处。老道把宝剑门路分开,施展八仙剑法。怎见得?有赞为证:拐李先生剑法高,洞宾架势人难挠。  钟离背剑清风客,果老斩芦削凤毛。 国舅走动神鬼惧,彩和四门放光豪。 仙姑摆下八仙阵,湘子追魂命难逃。 王天宠见老道这一片剑光甚是厉害,自己用力护住身体,闪展腾挪。二人战了有两刻之久,叶守敬往旁边一闪,一个箭步蹿至圈外,回手拉出瘟旗来,冲定王天宠一指,王天宠翻身栽倒于地。老道举宝剑往下就砍,忽从北房上打下两块瓦来。老道闪开,只觉后面一股凉风,有人一脚把瘟道人踢倒,按住就捆。众人一阵大乱。来者之人,正是追风仙猿侯化泰、钻云神鹞朱天飞。他二人见王天宠来到兴会庄,打算要暗中刺杀妖道叶守敬;见朱瑞被他拿住,派道童去上后面取解药去。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在暗中跟随,见小童儿到了后院上房,掀帘栊进屋中去了。朱天飞听了听屋中没人,暗中跟将进去,见小童儿正开箱子。朱天飞把小童儿捆上,说:“你不准嚷,你要嚷,我就结果了你的性命!”问小童儿:“解药放在哪里?趁早说了实话,饶你不死。要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杀死!”童儿说:“好汉爷饶命!那药就在这个箱子内。”朱天飞把箱打开,取出几瓶药来,给了侯化泰两瓶,余者带在兜囊之中。把小童儿捆上,把口塞上。 这才二人翻身上房,来至前院,正见老道要杀王天宠。二位先打了叶守敬一瓦,然后各人闻上解药,跳下房去,把老道一脚踢倒捆上,过去把王天宠解开。此时,二都会总吴德见事不好,想要逃走,被侯化泰一刀打翻在地,也把他捆上。吓得众余党四散逃走。王天宠、朱天飞先把朱瑞用药解过来,然后把众人的绳扣解开。各处一搜,把众人的兵刃找着,把吴德、叶守敬二人杀死。那马成龙问:“你等是从哪里来?”王天宠把以往之事述说一遍,又给朱瑞引见一番。这才一同起身,直奔青松岭而来。到了朱瑞营中,与金青见了面,众人把贼人的粮草点火烧着,烈焰腾空。马成龙甚为喜悦,说:“此乃天使八卦教匪该灭!这一烧粮台,这些贼人胆战心惊。俗语说的是‘功高莫如救驾,计毒莫若绝粮’。你我弟兄趁此逃走,少时救兵来也。”众人会合一处,直奔青石洞。正往前走,只听后面锣声响亮,喊杀连天,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原来是抚山都会总三手将任山,带领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云南三勇士摇山动姚兴、大耗神梅峰、搬山雕陈忠、逍遥会总张宝任、太平会总任凤姣,带来三千八卦教中之兵,巡查各处山口。今见青松岭上火光冲天,人声吶喊。只见前面来了一个八卦教中兵丁,跪倒说:“报!青松岭火起,粮台已然被火烧毁。”老会总任山一听此言,吓得魂飞魂散,吩咐人:“来!齐队!”带了三千奋勇队,来到青松岭,扑灭余火,再找奸细,踪迹不见。任山无奈,派杨平巡山,他自己带本队中之人,骑马飞奔峨嵋山。到了山上,天已五鼓之时,来到通天宝灵观山门以外下马,有人回禀进去。不多时,里面传出话来:“请!”任山跟那人来至大殿,只见八路都会总升坐在当中太师椅子上,两边站立着八个道童儿,殿帝站立两位护驾真人,是吴法兴、吴法广、吴法通、吴法元。任山看见八路都会总吴恩,头戴黄云缎莲花道冠,杏黄缎子道袍,上镶着金八卦;面如银盆,四方脸面,长眉朗日,鼻直口方,海下一部银髯,飘洒胸前;肋下佩太阿剑,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任山跪倒叩头,说:“都会总在上,今有管粮会总百胜将朱瑞叛了峨嵋山,烧毁粮草,竟自逃走。”吴恩一听粮草全都烧毁,吓得心惊胆破,说:“好一个匹夫,真是胆大!”正在着急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了回事之人,报道说:“莲花观中虎遁真人叶守清与知机道人吴性海二人被杀。”吴恩又闻此言,说:“不好了!必是有大清营的奸细前来,暗进青石洞中。”话言未了,只见小常万杨平同摇山动姚兴进来报道:“兴会庄中瘟道人叶守敬与二都会总吴德,不知被何人杀死,把被擒之人全都救去了。请都会总的示下!”八路都会总吴恩说:“知道了,下去,请一字并肩王马杰前来议事。”不多时,红胡子马杰来到此处,说:“众位早来了?我给兄长叩头。” 吴恩说:“贤弟,我有一件事与你商议。”叫左右退去。这英贤殿中就是吴法兴兄弟四人、任山、马杰等。吴恩说:“我这峨嵋山大事不好。头一个,叶守敬乃是我的心腹人,如今他死在大清营中;我的粮草又被烧毁。我先派杨平、姚兴二人前往云南楚雄府大竹子山去搬请救兵,顺便催粮前来。我又要亲自走一遭,到了云南,约请各路人马,我在这峨嵋山要与那神力王、穆詹决一死战,方出我胸中恶气!我把山寨之上大事全托马贤弟你与任山二人照应,命吴法兴、吴法广、吴法通、吴法元四人助于你。我定于明日先派杨平、姚兴二人走前站,我要率领众将与大清营见一阵,或输或赢,我再定行期。”马杰说:“事不宜迟,兄长今日就带人马和他开兵,小弟作为前敌先锋就是了。”吴恩说:“取我令箭一支,派杨平、姚兴二人起身往云南前去催粮。”杨平等领令起身去了不提。 且说那吴恩早就调齐了人马,带马杰、梅峰、陈忠,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出了北山口,过了接天岭,到山口以外空宽之所,方才扎住队伍。只听大清营中火炮惊天,震的山摇地动。从那穆将军大营内,出来了马步军队有一万五千之众。穆帅的马后,就是那临敌不惧、勇冠三军的马成龙和胡忠孝、马梦太、李庆龙等人。且说马成龙自火焚了青松岭,他带领朱瑞、金青、王天宠、侯化泰、朱天飞、邓龙、胡忠孝、王金龙等,回归大营。天色已然大亮,正遇穆帅升帐,他这才叫人回禀进去。不多时,只见旗牌官出来,说:“元帅令下,叫你等进去。”马成龙进去,到了大帐之内,参见了将军,把被挽遇救之事说了一番,又保荐金青、朱瑞二人。穆将军俱赏给六品千总之职。马成龙等各记大功一次,赏给王义士、朱义士、侯义士三人三桌酒席。大家下帐,回到自己账房之内,开怀畅饮,吃至二鼓方散。 次日天明起来,穆将军调齐了队伍点名,忽见流星探马来报说:“山内妖道吴恩调动大兵前来,离北山口不远。特禀将军知道。”穆帅闻听,就点一万五千马步队,带领一干众将人等,浩浩荡荡的来至营外。见妖道早已把队伍摆齐,当中一杆白八卦旗在空中飘摆。那赛诸葛天代光端坐在四轮车上,身背后站立那些上将。穆将军看罢。说:“来,你等哪个前去,把妖人给我拿住?”旁边过来钢肠烈士欧阳善,要前去捉拿吴恩。穆将军吩咐他小心谨慎。欧阳善这才摆棍跳出阵外,点名要吴恩前来送死。旁有大耗神梅峰,一摆木棍,跳出阵前,两个人见面,各通了名姓。欧阳善说:“鼠辈,你算什么东西,与我动手?我要的是妖道吴恩!”梅峰一听此言,说:“欧阳善,你要赢了我手中之棍,我方心服你是英雄,那时八路都会总定然前来和你较量。”欧阳善举棍照定大耗神梅峰就打,梅峰用棍怀中斜抱月的架势往外一磕。欧阳善棍法一变,往梅峰太阳穴上就打。梅峰往下一闪身,躲过棍去。二人上下翻飞,战了有七八个照面,欧阳善猛一棍,把梅峰的棍给磕飞了。梅峰跳出圈外,逃回本阵。 只见吴恩背后蹿出一人,身高七尺,头戴三角白绫巾,围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菇叶,颓颓的乱晃,身穿白缎子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腰系丝鸾带,单衬袄,薄底靴子;面如羊肝,黑中透暗,两道粗眉,一双大眼,白分明,烁烁的放光,狮子鼻,四字方海口,两绺黑耳毫;手中擎一条混铁棍,直扑欧阳善而来,说:“呔!小辈,你认识搬山雕陈忠的厉害么?”抡棍就打。欧阳善一个箭步,用棍相迎。那陈忠使一条铁棍,天生的力大无穷,棍法精通,战了几个照面,把欧阳善杀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欧阳善败回本队。山东马讨令,当先来到两军阵前,大环金丝宝刀一摆,说:“小辈,你急速回去,叫那吴恩出来受死!”陈忠并不答言,抡棍就打,马成龙用宝刀相迎。两个人走了几个回合,未分上下。陈忠急摆棍,照马成龙头顶打来。马成龙躲闪不及,用宝刀往上相冲。只听得一声响亮,那条铁棍挥为两段,陈忠吓得回头就跑。 八路都会总吴恩气往上撞,说:“众位会总,哪个过去将马成龙拿住,我赏叶子黄金三千两,官封一字并肩王。”话言未了,只听红胡子马杰一声喊嚷说:“会总,待我前去拿他!”拉金背刀跑出阵外,来至马成龙近前,高声喊嚷说:“来,来,来!我与你较量三百合!”马成龙一瞧是马杰,知道他是大清营中之人,在天地会八卦教贼人营中卧底。及至临近,马成龙低声说道:“你来此何干?”马杰说:“我特意前来报机密大事:吴恩他想要上云南调兵,定于明日起身。你回营禀大帅知道,派精明强干之人,在峨嵋山正南山口以外等候拿他。此乃万年不遇之机会,千万不可错过!”马成龙点头说:“你我假战三合。”二人说话,那吴恩不能听见,相离队伍甚远。二人各摆兵刃,假战三合,马杰败回本队。八路都会总吴恩在四轮车上一声喊嚷说:“马成龙匹夫,欺我太甚!我来与你决一死战!”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北山口马杰泄机 兴隆镇吴恩遇险 歌曰: 无事莫生愁,似浮泡,若赘疣。机关谁肯居人后?能者多求,智者多谋,终朝只见眉儿皱。急回头,光阴有限,莫负好扬州。吴恩摆宝剑要与马成龙动手,只见身后转过镇殿会总吴法兴说:“都会总不要着急,你我撤回大队,慢慢商议。”吴恩本不敢与马成龙较量,听吴法兴一劝,他就吩咐撤队。但听一棒锣声,全军大队退进峨嵋山口。 这边穆将军掌得胜鼓回营,记马成龙大功一次。马成龙来至将军面前,求将军屏退左右,有机密事告禀。将军退下左右之人,问马成龙有何话讲。马成龙说适才在两军前,马杰泄机之事,“吴恩要上云南调救兵,将军急速派下人去,在南山口外埋伏,暗地捉拿,此机不可失误,恐其调来人马,截其去路。”将军说:“知道了。”请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三人进帐。不多时,三人来至大帐,参见将军。老将军说:“三位义士请坐。本帅统带大兵征剿叛逆,今有吴恩聚守峨嵋山,要攻破此山,非一朝一夕之工。幸上天垂佑,马杰泄机,报道吴恩明日亲身上云南调兵,必出峨嵋山的南山口。我派马梦太一人前去捉拿于他,恳烦三位义士前去相助,不知尊意如何?”三人齐说:“我等愿往!”将军又吩咐传马梦太进帐。不多时,马梦太进了大帐,叩见将军。将军吩咐马梦太:“起来,我这里有令箭一支,明日派你至峨嵋山南山口外捉拿吴恩,千万不可有误!如将贼人拿住,算你大功,我必保举你越级高升。如要放走贼人,我定要按军法治罪!”马梦太说:“求将军多派几人帮助。”穆将军说:“就烦这三位义士同你前往。”马梦太说:“得令!”下了大帐,与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三人回至自己账房,在一处吃酒,商议计策,至天晚安歇。一夜无话。 次日早饭后,四人更换便衣:各带随身的兵刃,出了大营,绕道扑奔正南。施展陆地飞腾之术,天有平西之时,来至南山口外,就是前面一座山岭之下,四位英雄站着等候。看看一轮红日将要西沉,不见妖道吴恩到来。四个人正在着急,又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天已至黄昏之后。马梦太说:“三位兄长,据我看妖道不能来了。天到这般时候,你我还不找个住处,等待何时?连晚饭也未曾用。”王天宠说:“不可。你我要离开此处,倘若妖道前来,你我岂不误事!”正说之际,见西山坡上有一条黑影,四人急追过去,并不见一人。马梦太说:“坏了!许咱们是来晚啦,妖道吴恩一早出山过去也未可定。你我不必在此等候,走吧!”三个人无奈,跟马梦太往正南。过了山梁,走了有三四里之遥,前面黑暗暗、雾潮潮一座村庄镇店。王天宠问道:“朱大哥,你久在云贵、四川,这前边是什么所在,你可知道?”朱天飞说:“前边是兴隆镇,乃是上云南的大路。”马梦太说:“好了,既有镇店,必有客店,你我前去吃杯酒吧。”四个人谈谈笑笑,已至北村口,见两旁铺户俱皆关门,惟见眼前路东挂着一个灯笼,上面有字,写的是“应时小卖,家常便饭。”挂着酒旗。四个人来至临近,掀起帘栊,进了酒店。一看,但刚见南边是柜,北边是灶,往东一条龙儿,两旁都有桌子。靠后堂单打出一间房子来,也有隔扇,挂着帘子,是个雅座。四位英雄问:“伙计,雅座有人没人?”过卖说:“有人。你们四位在外面吧。”四个人落座,说:“伙计,给我们要菜。你们这里都卖什么?”过卖说:“包办酒席,应时小卖。”王天宠说:“煎炒烹炸,给我们配上四个菜来,要四壶酒。”过卖答应下去,不多时,酒菜摆齐,四人对坐吃酒。过卖到了后面雅座门首一掀帘子,说:“道爷,还要菜么?”老道在屋中直是摆手点头,把过卖叫进去。屋中正是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他自昨天退入山内,到了通天宝灵观,下了四轮车,到了逍遥阁,把马杰、任山请来。他二人到逍遥阁参见,吴恩说:“二位贤弟,我山寨大事全托你二人照料。二位贤弟多多的分心,我这一上云南,调动各路的人马,约请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前来力相助。多者两个月,少者四十天,我必然前来。千万你等护住三山口,不可与大清营交兵!”马杰、任山答应说:“但愿会总早去早来。”天晚各自安歇。次日,吴恩亲身到各处巡查了一遍。晚天暗出了南山口,黄昏之时到了青石岩,见眼前站立四个人,他绕山岭施展陆地飞腾法,到了兴隆镇。自己走的口干舌燥,一瞧路东有一小小的酒馆,到了里面,问过卖:“有雅座无有?”过卖说:“后边屋内。”吴恩进了雅座,一瞧靠墙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往南有角门,垂着帘子。问明小伙计,才知道通内宅。坐下要了几样菜,先叫伙计烹壶茶来。喝了两碗茶,自己吃酒,心中想着:“要吃个酒足饭饱,投奔云南,前去调兵。”正喝在高兴之处,外面进来了四个人说话,忽听见内中有马梦太的声音,吓的吴恩神不附体,亡魂皆冒。过卖又一掀帘子,吓得他身形乱抖。过卖说:“道爷要什么吃的?”老道吴恩点首,把他叫进去说:“过卖,你别嚷,外面进来这四个人是我庙中的施主,他知道我吃素,出家人又不许吃荤,千万你别提我在这屋中。”过卖点头说:“是了。”出了雅座。 马梦太点首,又把过卖叫到跟前,说:“雅座内是什么人在那里吃酒?”过卖一笑,说:“你老人家不必问了,我慢慢的告诉你老。屋中来了一位道爷,说是你们村庄的一个老道,怕你们几位瞧见他吃荤,有些不便。”马梦太一闻此言,心中一动,站起身来扑奔雅座,一掀帝子,瞧见老道吴恩在里面端然正坐。马梦太说:“三位义士哥哥快来,妖道吴恩在此!”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三人各拉兵刃,来至雅座,说:“你这可走不了啦!”就见吴恩身形一转,出了后门,飞身上房。钻云神鹞朱天飞随后追将出去,王天宠、侯化泰等相随。吴恩拉出宝剑,手中一擎,说:“朱天飞、侯化泰,我有何亏负你两个鼠辈?盗去我的阴阳八卦幡,我正想把你二人拿住,碎尸万段,方出我胸中之气!你两人过来,祖师爷追去你两个人的性命!”王天宠、马梦太二人赶到跟前,说:“吴恩,你这可休想逃走。我等奉元帅之命,特意前来拿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今休想活命!”吴恩微微一笑,说:“马梦太,你这小辈也算不了英雄。你等倚多为众,来,来,与我比并三合两趟!”说话之间,摆宝剑照定马梦太就砍。马梦太往旁边一闪,王天宠抡雁翎刀上前相迎。吴恩真是艺高人胆大,并不把四个人放在心上。走了几个照面,吴恩剑法精通,越战越勇。这四个人知道他的宝剑能削铜砍铁,俱不敢用兵刃相迎,又不敢伤损吴恩的性命,只可闪展腾挪。吴恩见事不好,恐怕再有人来,又怕战的工夫大了,被四人所擒,剑光一摆,蹿出圈外,施展陆地飞腾之法,直扑正南。眼前就是一带松林,吴恩说:“你四个小辈休追,看山人的法宝!”那王天宠等一楞,见一道白光直扑四个人面门而来,吓得四位英雄往旁边一闪,躲开这道白光,再瞧吴恩,踪迹不见。四个人往地下一瞧,原来是白沙子。马梦太说:“妖道无能为也,这必然是急中生巧,你我往下追吧,想他逃走不远。”四个人往南就追。 远远一瞧,前有一道黑影,犹如闪电,恰似流星,跑得甚快。前面一个山口,四处并无去路。四个人追进山口,往南走了不远,见迎面一座山峰,是双岔路口,一条直奔西南,两旁都是高峰峻岭,峭壁石岩,往东南有一条路,亦甚崎岖狭窄。王天宠说:“你我往哪一路上追呢?”朱天飞说:“听天由命,哪条路都可走。”马梦太说:“就往东南追下去亦可。”四个人往东南就追。书中交待,这座山叫作万松山,这座峪叫作葫芦峪。要从西南这条道进去,绕来绕去,就从东南这条道回来了。要走这两条道路,都相通,别无道路。要从这个山口进去,还须从这个山口出来,故名葫芦峪。不言四个人往东南追去。单表吴恩他也进的这个山口,走的西南这条道路,心中战战兢兢,又怕被人追上,走的山路崎岖,道路又不明白。走了约有数里之遥,见万山环绕,树木丛杂,他顺路往前紧走。忽听前面有流水之声,及至临近,见东西一道小河,当中有一座小桥。吴恩过了小桥,见满天星斗,叹了口气说:“想我吴恩碌碌半生,实指望得取大清的江山社稷,享荣华富贵,不想受这样跋涉之苦。到如今我倒是进退两难,有心归隐深山,身藏洞府,又怕被人拿获,倒贻笑于人。我这次调兵回来,定然与神力王、穆将军决一死战。我这先到湖耳山,调来云南一勇士小霸王杨胜;再到长堤岭祁河寺,调来大将镇海龙赤发瘟神韩登禄;我再到石平州,请我拜弟铁掌道人马陵;大竹子山邀请镇江太岁张保、化地无形仁江的八杰;再到小竹子山,邀请镇南方蔡文荣、坐山雕罗文庆。我把众位会总邀齐,在峨嵋山摆下一座连环阵,与他决一死战。这一阵若要成功,长驱大进,夺取大清的江山社稷。”正然想念之间,忽听前面一棒锣声,松林之中闪出一点火光来。吴恩一入此山,要想逃走,是比登天还难。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赛诸葛误走绝恩岭 顾焕章巧得太阿剑 歌曰: 无事莫生愁,笑贪人,似饵钩。奔波劳碌无宁候,万里封侯,腰缠未休,名缰利锁牢拴就。急回头,光阴迅速,不为少年留。 吴恩正在思想之际,天色已晚,走的口干舌燥,肚腹饥饿,又苦无村庄镇店。正在着急之际,忽听前面一声响亮,松林之内闪出一盏灯光来。吴恩说:“好了,前面定有住户人家,不免我前去讨一杯水吃。”顺声音找去,及至临近,但只见前面山坡以下松林之中有两个小道童儿,旁边放着一捆柴、半口袋米、一个灯笼、一口大锅。小童儿手拿铁,正在那里要挖锅腔儿。这两道童儿年在十四五岁,发绾双髻,身穿雨过天晴半新不旧的细毛蓝布道袍,青缎子护领,足下白袜云鞋。只听那个小童儿说:“师弟,你看祖师爷果然是一位道高德重的人,有几十年并未说话,今日忽然说话,派你我兄弟下山,说今天有一位大贵人有难,从此路过,派你我两个人在此熬粥。这一位贵人走的又饥又渴,你我弟兄伺候他吃粥。”正说之际,吴恩走至面前,口中念“无量佛”,说:“两位小师弟请了。山人来至此处,口干舌燥,求二位小师弟赏杯水吃。”道童抬头一看,见那人身高八尺,头戴莲花道冠,上面嵌定一颗宝珠,身穿蓝缎子道袍,腰系水火杏黄丝,足下白绫袜子,直搭护膝,粉底青缎子云鞋;背后斜插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黄绒穗,黄绒挽手。一个小童说:“师弟你瞧,来了一位老道,与咱们要水喝。你看他这帽子不错。老道,你要喝水,把帽子送给我们两人,我们就给你水喝。”吴恩说:“小道童儿,你们是哪庙里的?”童儿说:“我们就是这山上的。我们这山中有一座大庙,名叫清妙观。我有一位老祖师爷,神通广大,妙法无边,一百多年没说话了,今日忽然间说话,他说有一位大贵人今天有难,从此路过,走的又饥又渴,派我二人在此伺候熬粥。你是哪里来的?”吴恩说:“我是云游道士,从此路过。我叫戴光明。你二人有水给我些喝。”小童说:“我们这里没水,要有水给你点喝也无妨。我们庙里有水,你自去喝吧。我们这庙里是个长处,在先年还舍粥哪。近因闹天地会八卦教变乱之灾,咱们三清教之人全挨饿了。有一个反叛,名叫吴恩,他自立天地会八卦教,叛乱大清国的天下,任意胡为,杀男掳女,扰害良民,闹的我们三清道教化缘全不施舍了,都是这吴恩那小子坏的事。我们这庙中粥也不舍啦,是来的云游道士都骂吴恩。” 老道一闻此言,气往上撞,伸手拉宝剑,要杀道童。忽听树林之中一声:“无量寿佛”,从山坡上来了一个老道,信口作歌而来。歌曰: 红尘波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悔,耐烦作事好商量。 从来硬弩弦先断,自古钢刀口先伤。 惹冤尽从闲口舌,招愆多为热心肠。 是非不必争你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吃些亏处原无害,让几分时也不防。 春日才逢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总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人因贪财身家丧,蚕为夺食命早亡。 一服养身平胃散,两煎顺气大和汤。 休斗胜来莫逞强,百年浑似戏文场。 离合悲欢朝朝事,好丑妍媸日日忙。 行客戏房花鼓懈,不知何处是家乡。 吴恩一听山歌,惊的呆呆的发楞:“此乃高人隐士也!”借星月的光辉,往对面一看,从那边慢腾腾的来了一位羽士黄冠,玄门道教。见此人头上戴青缎子九梁道巾,细毛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丝,足下白袜云鞋;年有半百以外,面如三秋古月,黄中透亮,两道重眉,一又阔目,神光足满,海下雁尾髭须;背后插定一口宝剑,手拿蝇甩,摆摆摇摇,来至吴恩的面前,说:“道友请了!休要发怒,两个小童儿无知,多有冒犯尊威,望求恕罪。”吴恩见那人举止端方,品貌不俗,知道他是一位正务参修得道之人,连忙赔礼,说:“道友,我乃远方之人,偶尔来至此处,走的又饥又渴,想要望小师兄讨杯茶吃,不想惊动了道友。未领教道友贵姓?”那道人说:“贫道姓黄。未领教道友贵姓,在何处名山,哪座洞府参修?”吴恩不敢露出真名实姓来,说:“贫道姓戴,草字光明,在大峰山元清观庙里居住。黄道友兄,黑夜景况,在此山下何干?”那道人说:“只因这庙中有我一个师傅,有百数多年并不说话,人称云霞道士。今日忽然传出话来,派我与两个童子在山下伺候,说有一位大贵人从此经过,叫我师徒三个人在此熬粥等候。”吴恩一听此言,心中说:“我来到这里遇见神仙了,不免我前去问问休咎来历。 自己又想:“尘世之上哪有神仙?莫非是魑魅魍魉。”又抬头一看,但见满天星斗,“想则是一位真人,我跟他到庙中看看去,便知分晓。”说:“黄道友请了!我同你至庙中,叩见观主。”那道人说:“请!” 这二人迈步往东走了有一望之地,往北拐,步上山坡。二人又走了有五六里之遥,见眼前有一座古庙,群墙壮丽,山门整齐。再望里看,是钟鼓二楼,东西两边各有角门。山门上有一块横匾,上面三个泥金大字,是“清妙观”。山门两旁有一幅对联,写的是:幕鼓晨钟,惊醒尘世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二人来至东边角门,扣打山门。只听里面有两个小童说话,说:“师弟快来瞧,大贵人来了!快来瞧,大贵人来了!祖师爷说过,今日有大贵人来,你我打开门看看,这大贵人是怎么个样子。”吴恩一听此言,心中说:“想则是有点来历,不然这庙中如何知道我前来?”童儿“哗啷”一声把门开放,两个小童儿注目直视吴恩。二人进了角门,让至西配房屋中落座。吴恩一看这屋中倒也清雅,靠西墙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一盏灯,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一轴挑山,上面画着:“醉翁亭”,上面有名人题的两句诗,上写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都是命安排。 两旁挂着有对联,写的是:洞府无穷岁月,壶中别有乾坤。 吴恩看罢落座,两个童儿献上茶来。吴恩说:“黄道友,烦你去禀祖师爷,我要求见。”这黄老道转身出去。 吴恩坐在屋内吃茶,等了有数刻之时,不见黄老道出来,心中甚是急躁。忽见童儿进来说:“道爷,你喝茶吧,你饿不饿?我去与你要斋去。”那吴恩他本来未吃晚饭,肚腹中正在饥饿,说:“童儿,你给我要点吃的去吧。”童儿说:“给你做几样素菜来,给你炒一碟面筋,留香信,烩口蘑,给你蒸点馒首来,你愿意吃不愿意吃?”吴恩说:“我是无可无不可。”童儿去不多时,又回来说:“道爷,你别吃馒头啦,菜也不齐,给你打一碗素汤,给你煮几碗面来,你看如何?”吴恩说:“甚好。”小童儿出去不多时,又回来了,说:“道爷,你不用吃面了,给你蒸几样素包子吧。”吴恩说:“包子也好。”小童儿出去,老道直候至五鼓,不见有人进来。正在心中着急,忽见黄道人从外面进来,面模一沉,说:“你这人好不知时务!你原来是妖道吴恩。我方才进来,一回禀我家祖师爷说:‘戴光明求见尊颜!’我家祖师爷甚是有气,说我带来匪类之人,搅乱他的清静庙宇。说你不姓戴,你是四川峨嵋山通天宝灵观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你是一个恶人,造下这弥天大罪,不久必遭天诛。你快出去吧,你一进庙中,把我们地都给污秽了。”吴恩一听此言,吓得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庙中之人知道他的来历,喜的是此处得遇神仙,“我常听人传言说,天地人神鬼,为之五仙。步日月而无泯,入金石而无碍,此乃天仙也。散者成风,聚者成形,此为神仙也。倏存修亡,行隐行现,此乃地仙也。或老或少,容颜更爽,此乃人仙也出幽入冥,来无影像,此乃鬼仙也。今天此庙中道人,非鬼仙即人仙也。这个机会不可错过,我必要前去叩见。”想罢,说:“黄道友,奉求你转禀祖师爷,我定要叩见真人,求真人大发慈悲,度脱度脱我。”黄老道说:“我再去一趟,凭你的造化吧。祖师爷见与不见,在于两可。”黄老道转身出去。吴恩等候多时,只听外面钟声鼓响,黄老道说:“祖师爷升殿,带你去叩见。”吴恩出离了西北房,只见大殿之中香烟缭绕。吴恩抬头一看,见供桌之上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端坐一个道人,头戴青道冠,身穿旧黄布道袍,足下白袜,厚底云鞋,闭目垂睛,须发皆白,一脸的皱纹。吴恩跪倒说:“祖师爷在上,弟子吴恩叩头!”忽见他一正面,脸上皱纹全没了,露出白中透嫩的脸膛来。真是鹤发童颜,二日神光足满。口中说:“无量寿佛!”声音洪亮。焉想到吴恩来至此处,狭路相逢,对头相遇。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吴恩被擒清妙观 马杰计献峨嵋山 歌曰: 无事莫生愁,湛湛青天在上头,方才动念先知透。机心且丢,雄心且收,痴聋暗哑偏丰厚。好优游,守己安分,快活度春秋。 吴恩跪在大殿之上,见这位老道人一团的正气,必是一位隐士,连连的叩头,说:“弟子有罪,求祖师爷大发慈悲,度脱弟子!”那云霞道人口中念声“无量寿佛”,说:“孽障,你罪孽深重,因你前世原是正务参修之人,今生应享大福,你要再好好的修济,久后必名登仙界。现今你无故作孽害人,叛反国家,杀害生灵,荼毒百姓,抗拒官兵,所作所为,都是伤天害理之事。不久你大数已到,报应临头,你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竟跪在山人的面前苦苦的哀告,将你那肺腑之事说说。”吴恩连连叩头,口称:“祖师老爷,弟子愚昧无知,所作之事,你老人家尽皆知晓。弟子知非改过,再不敢造孽了。弟子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情愿听祖师教训。”云霞道人说:“孽障,你既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贫道我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你身上所带着是什么东西,还不与我摘下去!吴恩说:“是宝剑。”云霞道人叫:“童儿,给他摘下来,扔在山涧之内。”两个小童儿过去,从吴恩身上摘下来。小童儿说:“师弟,他看这宝剑血光熏人,快扔在庙后沟涧里去吧。”两个小童儿去后,吓得吴恩不敢抬头。云霞道人说:“吴恩,你这一身的恶孽,我山人与你扫除去吧。童儿,把吴恩与我拿黄绒绳捆上!”吴恩心中说:“这位道人想是地仙,我从今以后也不下山了,修一个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这也是我前世的修济,今生的造化。”自己把眼一闭,竟等候云霞道人打他。等候多时,不见禅杖打下。吴恩睁睛一看,见大殿之上并无一人。心中正在犹疑之际,忽听大殿西边角门之内有人说话,是江苏人的口音,口中念道:“三尺清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既如何? 不能定国安天下,愧死男儿大丈夫。唔呀!混帐王八羔子吴恩,你这可往哪里逃走?劫数临头,休想活命!”吴恩回头一看,打西边来了一个道人,身高五尺以外,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巾,身穿灰色贵州绸子道袍,足下白袜,厚底云履。此人是个日字体,五短身材,面如三秋古月,目似春星,白得分,两眉斜飞入鬓,准头丰满,三山得配,四字方海口,海下雁尾胡须,大耳朝怀,相衬之四方脸,一团的正气,精神百倍。吴恩一看,魂飞魄散。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山陕成名,人称赛报应顾焕章。且说顾焕章自从四方镇与侯化泰分手,他背着一个药箱儿,先游三山,后踏五岳,到处济困扶危。这一日,正顺着山路往前行走,忽听前面树林之中一声:“无量佛”,从树林内出来一位羽士黄冠老道。顾焕章一看,正是他师兄黄松山。顾焕章急忙过去行礼,说:“师兄,一向可好!”黄松山说:“愚兄在此久候多时了。”顾焕章说:“师兄是从何处至此?”黄松山说:“我奉师傅之命,叫你投奔灭蜈山绝恩岭。这有师傅锦囊一个,到那里拆开,便知分晓。”顾焕章说:“你我往清妙观,到师叔那里去。”黄松山说:“正是。”二人言罢起身,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那一日,到了绝恩岭清妙观。二位进庙,到了鹤轩,拜见云霞道人。叩头已毕,站立两旁。云霞道人问:“你二人来此何干?”黄松山将他师傅写的字柬呈上。云霞道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即请师弟安好。自分手后,适经数载,两地相隔,天南地北,人各一方,时常想念。师弟坐守深山,清修古观,想功课日新月进。今派黄松山、顾从善至贤弟庙中,于本月十九日子时,有妖人吴恩身临宝观,师弟没法将他拿获,与国除害,扫清妖孽,此乃贤弟之功德无量矣!如将妖人拿住,交顾从善送至大清营可也。 聋哑道人草书顿首云霞过人看罢,把几个小道童叫至鹤轩,给顾焕章、黄松山引见,教了道童一片话,叫他们是在日山下装扮起来。他知道他师兄铁牌道人阴阳有准。这日黄松山把吴恩引进庙来,这儿个童儿所说之话,都是黄松山教的。云霞道人把吴恩捆上,两个小童儿早把太阿剑给顾焕章送去了。 此时天到东方发晓,红日东升,顾焕章由西院出来,说:“唔呀,吴恩,你的劫数临头,已然被我拿住了。”吴恩一见顾焕章,知道是上了当啦。吴恩如同惊伤六叶连肝肺,吓坏三毛七孔心,“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苦苦与我作对?”顾焕章说:“你乃是国家叛逆之徒。俗言说得不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正在说话之际,忽听有扣打山门之声,小童儿出去开门,只见从外面进来了四位英雄,头一位是马梦太,同那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小白龙王天宠。只因这四位英雄进了山口,由东南那条道绕过来,整整走了一日一夜,走的一个个身倦体乏,四肢无力,来至绝恩岭,见路北有一座大庙,四个人想到里面歇息歇息,找杯水吃。来至庙门首,扣打山门,童儿出去开门,四个人进去到了里面,只见顾焕章手拿太阿剑站立大殿之上,不知所因何故。王天宠等连忙过去行礼,说:“恩兄,自你我分手之后,时常想念。前者在四方镇遇见,并未交谈一言,不知兄长是何主见?”马梦太过去说:“兄长一向可好?”顾焕章说:“二位贤弟,一言难尽了!”自分手之后的事情,对二人述说了一遍。侯化泰一见,也过去说:“道爷,侯化泰这里有礼了。”顾焕章连忙还礼。王天宠说:“哥哥,这二位老英雄,我与你引见引见。这位是久走云南的镖头朱天飞,这位是东昌府二十五里铺追风仙猿侯化泰。因为兄长探南山口被擒,小弟要给哥哥报仇,邀请二位老侠义诈降峨嵋山,打听兄长的下落,才知尊兄被马杰救了。这二位老兄又盗来妖人的阴阳八卦幡。今朝我等跟马梦太大人在峨嵋山南山口等候捉拿吴恩,我等追至此处,幸遇兄长已将妖道吴恩拿住。”顾焕章说:“来,王贤弟,跟我见见师叔与师兄,全都在这庙中哪。” 马梦太先把吴恩扛到西配房这里看守。王天宠同顾焕章到西跨院,拜见云霞道人与黄松山老道。童儿给他四个人预备素斋。云霞道人说:“王天宠、顾焕章,你两个人吃完了斋,急速回差官把吴恩解送大清营去吧。”二人答应,谢过云霞道人,来至前院西鹤轩,与马梦太等相见。童儿摆上素斋,五个人落座吃饭。马梦太心中甚为喜悦:“这件功劳,要将吴恩解往大清营去,真乃是万古不朽!”众人吃完了饭,黄松山说:“贤弟,你们该起身了,天不早啦!”马梦太说:“我背着吴恩,你们四个人随后保护。”这王天宠等四位英雄说:“就依你的主意吧。”马梦太背起吴恩,说:“妖道,我带你去大清营中逛逛。”这五个人告辞,出了清妙观,顺山路往北走了数十里之遥,出了山口,天就不早了。日色平西之时,王天宠说:“咱们要赶不到大清营,那便如何是好?天色已晚,峨嵋山东山口甚是不好走。依我之见,莫若在兴隆镇打店,住宿一夜,明日起早再往大清营去。”马梦太说:“也好,兄长你就前去打店。”王天宠进了兴隆镇,在北走了有半箭之地,见路东有一座万盛店。王天宠进至里面院中一看,东为上,五间厅房,南边一溜单间,房屋甚是整齐。叫店小二过来问:“上房可有人住么?”店小二说:“上房无人住。你们共是几位?”王天宠说:“把上房打扫干净,我等六个人住在此处。”正说话之间,马梦太等到,一同进东上房,把吴恩放在上,叫小伙计送过洗脸水来。马梦太问伙计:“你姓什么?”店小二说:“我姓王,排行在三。”马梦太问:“你这店里有多少间房子?今天住了有多少位店客?”小二说:“我们这店房倒不少,四十多间,全闲着的。只因年荒岁乱,到处有兵火之灾,路上无有来往的客商。我们这店内也是无有买卖,就剩我们四五个人在这里看房。”马梦太说:“你把大门关上,不准再住别人了。我们是大清营办案的差官,所办的这人贼人,是八卦教的反叛。你要再住了外人,走漏了消息,坏了我们的大事,你可知道你的罪名?”小二说:“我有什么罪名?”马梦太说:“你要走漏了消息,跑了我们的差使,你是灭门九族之罪。”吓的小王三把舌头一伸,转身出去了。马梦太来到吴恩的面前,说:“你喝一碗茶吧?”吴恩一语不发。马梦太说:“你既作逆囚,不摆晚筵,你喝一碗茶吧。”递将过去,老道一饮而尽。马梦太叫店小二过来,要上等一桌酒席。不多一时,小二把酒席摆上,马梦太又劝吴恩吃了点东西,这五个人落座吃酒。正在谈说闲话之际,忽听外面有人叩门,见小二出去把店门开开,让进一个老道来。马梦太就告诉众位:“多要留神!你看外面来了一个老道,怕是妖人的余党。”顾焕章说:“老兄弟,你太多心了。这老道之中也有好有歹,不得一概而论之。”马梦太说:“哥哥,你又挑了眼了。我这话不过是这样说,总是大家留神的为是。”只见外面那老道进了北上房。马梦太把小伙计叫过来,说:“我告诉你不准你住外人,你怎么又往里带生人?”小二说:“我带这不是生人,是在我们这店中常住的,是我一个白二太爷,专门内外两科。今日是给人家治病,从山庄回来。”马梦太说:“不是外人就得了。立刻叫伙计把店门闭了吧。再不准放进人来了!”正在这里与店小二说话,忽听北上房屋内老道口中彷佛念咒之声。马梦太说:“不好!你们听听,那屋内老道在那里念咒哪!”顾焕章说:“你们不要着急,待我前去看看便知分晓。” 顾焕章站起身来,出了东上房,叫店中小伙计说:“你到北上房告诉那位道爷,就提我们前来拜访。”小二答应,到了北上房,说:“白二太爷,外面有一位道爷前来拜访。”老道说:“有请。”顾焕章进了北上房,见迎面站定一个道人,仙风道骨,品貌清奇,年有七十以外;头戴青缎子道冠,身穿蓝缎子道袍,青护领相衬,足下白袜、云鞋;四方脸,面如金盆,长眉朗目,四方口,海下一部银髯,飘洒胸前。顾焕章一看,知道是一位道高德重之人,合掌当胸,打了一个稽首,说:“道友请了。尊驾贵姓大名?哪一座名山洞府参修?”那道人说:“在下姓白,草字玄真,就在石平州铁山观那里住庙。只因年荒岁乱,庙中并无进项。我自幼习学看病,内外两科,来至此处,随缘度日。未领教道友贵姓?”顾焕章说:“姓顾名焕章,道号从善。我同大清营差官捉拿逆叛吴恩,今住此店内。”老道点头说:“是了,原来把那逆叛吴恩拿住了。因为他这一造反,把咱们三清教的人害得好苦,到处化缘,人家都不施舍了,均说老道都是妖人。那一天,我听人传言,在小西村活埋了一个化缘的老道,吓得我也不敢往别处去了。我在这店中住了半载有余。此时才听见店中小王三说众位老爷们把妖道吴恩拿住,故此我在屋中祷告上天,但愿早早的把天地会八卦教灭尽,好辨别出来咱们三清教下的好人。这是我一段的热心。”顾焕章说:“是了,道友请放宽心,大概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必灭。我也并非是贪图富贵,所为是扫清逆贼,天下万民安然乐业,从此永庆升平矣。只要天下一律肃清,我就归隐深山,待奉我三清教主,修炼一个长生不老,永不染凡尘,则一生足矣。”白玄真一听顾焕章之言,说:“我问道友,听说妖道吴恩此人长的相貌奇异,我并未见过,恳求道友带我往那屋中一看,不知尊意如何?顾焕章说:“那也无妨,我就同你前去观看观看。”顾焕章一带此人到上房,又惹出一场杀身之祸。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白练祖急中生巧计 吴代光绝处又逢生 歌曰:无事莫坐愁。住山林,学隐流,松篁掩映窗前后。布胜绫绸,菜胜珍馐,枝头花鸟皆吾友。好优游,酣然一觉,蝴蝶梦庄周。 顾焕章带着老道出离北上房,来至东屋里,给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马梦太四个人引见,把方才北屋所说之话对这四人述说一遍。马梦太与王天宠心中一动,说:“我顾大哥太多事,无故把一个老道让到屋中,怕其中有诈。我等看他见了吴恩,该当如何。他二人要是认得,我们也看得出来;他二人要是不认识,我们也看得出来。他二人一见面,若要露出些机关,我举刀先杀吴恩。”主意已定,只见白老道来至吴恩的面前,说:“这就是皇上家的逆叛吴恩哪!”吴恩睁眼一看,哼了一声,紧皱眉头,一语不发,白玄真微微一笑,说:“你这该死的匹夫,也有今日!你可把三清教之人害苦了!”说罢,转身说:“众位,我要失陪了,你们好好把他解送大清营前去报功吧!”顾焕章等送至门首,只见老道回北上房去了。 顾焕章等见白玄真去后,大家并未瞧出破绽来,是好人是坏人,也不把老道放在心上。大家吃完了晚饭,马梦太说:“咱们五个人轮班睡觉,留两个人值宿看守妖人吴恩也就够了。”顾焕章说:“我与王天宠两个人看守,你们三位养养神,别都熬乏了。”侯化泰、朱天飞说:“也好。”三个人到里间屋中和衣而卧。王天宠与店家要了两支蜡来,把吴恩放在当中椅子上,他两个人在两边坐定,谈说些闲话。外面天交二鼓之时,见店中一干众人均皆睡觉。王天宠到外面巡视了一番,并无一点动作。顾焕章说:“贤弟不必巡查了,外面并无奸细。”王天宠、顾焕章落座吃茶谈话。二人看守吴恩,忽觉头晕眼迷,仰身斜卧在椅子上,昏昏沉沉,二人竟不省人事了。外面帘栊一起,白老道手擎宝剑,进了屋中。且说这个老道是谁呢?非是别人,正是云南大竹子山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只因听见探马报道神力王把峨嵋山困住,又听探马报说穆将军大兵不久就到。他怕的是孤山难守,自己点了五千飞虎队,带领众将金头太岁周熊、银面哪咤周铠、花面阎王周通为左右先锋护军。派小常万杨平、摇山动姚兴,叫他二人押运粮草,催趱水路战船,调齐了随后接应。又派了八路流星探马在各处哨探。这里离兴隆镇十五里路,把大营扎下。有细作来报:“八路都会总吴恩被大清营差官所擒。”白练祖一听此言,暗吃一惊,连说不好,急速收拾停妥,带了应用的对象起身,直奔兴隆镇而来。走了有半里之遥,又有细作来报,说是:“大清营的差官押着吴恩住在万盛店。”白练祖这才扑奔万盛店来。 到了店门首,见大门已闭,他打了几下门,小伙计出来把大门开开,一看是一位上年岁的道人。小二说:“住店可不行,我担不了这个罪名,走露了消息,是灭门九族之罪!”老道一点首,说:“你这里来,我有话与你商议。”小王三跟白练祖来到无人之处,白练祖说:“伙计,我是一个云游的道士,会看内外两科的病症。我在前面山庄之上包治了一个干血痨,讲的治好谢我白银六十两。我本是云游道士,并无准住处,人家问我在哪里住,我顺口说在兴隆镇万盛店内,明天还有人上这里来找我。求你给我找一间房子,我多谢你二两白银,不知尊意如何?小王三一听,连连摇头,说:“这一件事,我可不敢应承。大清营众位差官老爷们不叫再租赁外人,我如何敢得罪他们?不行,不行!”白练祖说:“无妨,我有主意保你无事。你把我带到里面空房之内,他们如果要问你之时,你就说我常在这里住的,我会看病,今天是给人家治病回来。难道说他们叫你把常住店的都撵了?我这里有白银五两,拿去买双鞋穿去吧。”王三瞧见银子,伸手接将过来。真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接过银子来,笑嘻嘻的说:“道爷,你这么大年岁了,我实在过意不去,你贵姓哪?”白练祖说:“姓白,草字玄真。”王三说:“是了,他们要问我,我就说你是我白二太爷。”带领老道进了店门,把门关上,领老道到了北上房屋内。白练祖故作念咒之声,把顾焕章引到屋中来,与他谈了些闲话;又去看了看吴恩,身上并未有伤。 他回到自己屋内,把自己所配的鸡鸣五鼓返魂香取出来,自己闻上解药,等到三更二点,隔帘栊见王天宠在外面巡查了一遍,见他进东上房去,白练祖蹑足潜踪,来至东上房窗棂以外,先把屋中三个睡觉的用熏香熏过去;然后来到帘子以外,趁着顾焕章、王天宠正在昏迷之际,把熏香盒子仙鹤颈往帘子缝里一入,后边一捏自来簧,仙鹤的翅膀儿一呼扇,那股烟漫腾腾的就进了屋内。不多时,王天宠、顾焕章都倒在椅子上了,连八路都会总吴恩都熏过去了。白练祖把熏香盒子带将起来,进了东上房,先把吴恩抱到他的屋内,摸出药瓶来,把吴恩用解药解过来,把他绳扣儿解开,说:“都会总不必担惊,我特意前来救你。你在此少待,我先到东上房结果几个小辈的性命。”白练祖手擎宝剑,来至东上房,进得屋中一看,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顾焕章、马梦太五个人踪迹不见。吓的白练祖只是发楞,暗说:“不好,必有能人把他五个人救去了。我去与都会总商议,再作道理。”转身扑奔北上房。书中单表顾焕章等五个人哪里去了?只因白练祖背吴恩出去之时,暗中从房中跳将下来一人,进至东上房,把五个人救出店外;又去找了点凉水来,把五个人牙关撬开,灌下点凉水去,不多一时,苏醒过来。五个人睁眼一看,身躯倒在露天地上。五个人跳起来一嚷说:“怎么到这里了?不好了,吴恩是跑了!你我几人为何来到此处?”只见那边不远站着一条黑影,说:“顾焕章贤弟,愚兄在此。”顾焕章过去一看,原来是故友相逢,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黄面太岁卢恩龙,连忙跪倒行礼:“拜兄在上,小弟有礼。”卢恩龙连忙还礼。顾焕章给众人引见,问卢恩龙从何处来。卢恩龙说:“从家中来。只因打发你侄儿卢杰上军营找你去后,我又打听,人说贤弟探峨嵋山遇害,我甚是不放心,打算前来替你报仇,故上云贵探听贼人的机密大事。我昨夜住在这兴隆镇兴隆店内,我听店家传言说有大清营的差官拿住妖道吴恩,住在这万盛店内。我想这大清营的差官必是知己的几位朋友,故此我夜晚前来偷看,正遇一道人用熏香把你等熏过去,他进屋中去了,我打算要拉刀拿他,又见他背出一个人来,往北屋里去了。我不敢造次,见事情不好,必是行刺之人。我才把你五位救到这里,用凉水把你等解救过来。”众人一听,说:“惭愧!我等若非遇见兄长相救,俱死在妖人之手。”顾焕章说:“唔呀!不要走,你我弟兄到店中拿这两个妖人。” 大家各拿兵刃,直奔万盛店来。蹿上房去,跳在院中一瞧,东上房屋中灯烛辉煌。又听见北房上屋中白练祖与吴恩二人正说别后之事。顾焕章手举宝剑,骂道说:“混帐忘八羔子,你出来!我在这里与你较量较量!”白练祖在屋中正与吴恩谈论军旅之事,忽听外面有人叫骂,自己忙拉宝剑,带上五云筒,抢到院内,说:“顾焕章,你不知山人的历害。我实告诉你吧,我是大竹子山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是也。你要知时务,跪在山人面前投降,免你一死;如若不然,想要叫你逃走,势比登天还难!”顾焕章一听此言,气往上撞,抡太阿剑就砍白练祖。王天宠、马梦太等四人各拉兵刃,力相助。正在众人战杀之际,只见那白练祖把宝剑还入鞘内,往旁边一闪,伸手从背后拉出一种对象来,其形彷佛一个竹筒相似,长有三尺二寸,其粗有茶杯口相似,看头顶之上,蒙着一块红绸子,上有五色线系着。那老道说:“你等太不知时务,山人拿法宝诛却你等的性命!”把那五色绸子用手一撕,照定顾焕章身上一甩。只见一股青烟扑奔顾焕章而来,碰在衣服上就烧着。顾焕章连说“不好”,往房上一蹿,又借风势,那衣服更着旺了。说时迟,那时快,王天宠等四个人均被白练祖五云筒烧着了。这四位英雄不敢恋战,蹿上房去,跳在店外,就地下一滚,把火压灭。与顾焕章找在一处,五个人的衣裳都被烧坏了。王天宠说:“好厉害呀,好厉害!我闯荡半生,并未见过这是什么对象。”朱天飞说:“此物我倒知道,名叫五云筒,乃是白练祖所造。这宗东西其厉害无比,里面必有引火之道。前番我有一位朋友,姓李,名杰,外号人称惊世太保,久在云南保镖,在楚雄府失去了镖银四十万两,就遇见这老道白练祖,言说他使的五云筒的历害。我那朋友一气,从此永不在镖行里了。那五云筒甚是厉害,漫说五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也能烧的了。”正说之际,忽见从房上跳下一个人来,这五位英雄一瞧,乃是卢恩龙。 他说:“你五位多有受惊了!我在房上观看这老道使的这宗对象,甚是厉害,我不敢造次下去动手。天已不早,你五位请回大营,我还要往云南给你们探访机密事情去。”言罢,拱手而别。顾焕章等五个人寻找道路,出了兴隆镇北村口。正要往前行走,忽见前面尘沙荡荡,灰土翻飞。此时天色大亮,又见正北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压地兵山相似,来了无数的贼兵。这五个人一看,说声“不好”,要躲闪也来不及了。 书中交待,这天地会贼兵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吴恩走后,山寨大事全托马杰、任山二人照料。马杰暗想:“此时要不将北山口献与大清营,嗣后妖道回来,这事就难办了。”想罢,把大徒弟金元志叫过来,说:“你我师徒在此山内这几年的景况,所为探贼的虚实,趁此机会,吴恩未在山内,我给你令箭一支,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到大清营找马成龙,面呈此信,定于明日辰刻时分献接天岭。你接应大清营的官兵进山,我拿令箭把吴铎、吴峰调来,派你弟兄二人镇守接天岭。见了马成龙,细说献山投降之事。” 金元志领命,出了五云观,顺路至北山口,到了接天岭,叫吴铎、吴峰验了令箭,下山至大清营。到了营门,说:“众位老爷们请了!我姓金,给胖马大人前来送信,求众位给我回禀一声吧。”那当差人等说:“你且候着。”进去不多一时,有马成龙的亲随人出来,把金元志带至马成龙这营中。进了大帐,见那马成龙坐在那里吃茶,与胡忠孝、李庆龙三人谈心。见家人带进一人,年约二旬以外,身高六尺,穿一件蓝绸子长衫,足下青缎子薄底快靴;面皮微青,青中透白,两道立眉,一双虎目,直鼻阔口,是容长的脸膛儿。见了马成龙,连忙叩头,口称:“马大人在上,今有书信一纸,请大人台览。”把书信呈上。马成龙一看,心中甚是喜悦。大家定计,要破峨嵋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穆将军夜袭接天岭 白练祖妖术烧清兵 词曰: 夏赏春游,歌舞场中乐事稠。琴瑟娱亲友,烟雨迷花柳。休,眼底逞风流,苦归身后,可惜光阴莈茖。空回首,因此把风月襟怀一笔勾。 马成龙正在大帐之中吃茶,只见金元志进来行礼,呈上一封书信来。那马成龙接过信来一看,但见信封上书写“内信面呈马龙大人印成龙勋启。”马成龙打开一看,上写:叩请马大人台安。前在北山口一别,倏经一载,稔知大人掌握大权,肃清边衅。今有妖人吴恩,意欲往云南调兵,趁此机会,擒拿此贼。我现派金元志送信,大人急速发兵,我在接天岭派人接应,以红旗子为记。大人成功,就在这数日之间。书不尽言,并请台安。 马成龙看罢,说:“你就叫金元志?”金元志答应:“是。”马成龙说:“你回去吧,我这里自然照书信行事。”金元志出了大清营,竟自去了。马成龙拿着这封字,到了穆将军中军大帐之内,见了大帅,述说方才之事。穆帅说:“马成龙,我就派你带领五千飞虎云梯军前去取接天岭,派谢禄、韩虎跟你前往。再派接应你的人马,是胡忠孝、李庆龙。我自统中军大队前往。”又知会神力王爷,带领全军大队进东山口。马成龙答应“是”,出了大帐,这才升了大帐,点他手下战将,派谢禄统带前军攻打接天岭;又派韩虎作为二队接应,督催飞虎云梯军。马成龙安排已毕,调齐了大队人马,天有五鼓,用完了战饭,一声号令,催督大队人马起程。谢禄带领前军奋勇队二千人马,不多时到了接天岭。只见上面旗幡招展,有一杆红旗子在山头飘摆。他知道是内里有应,将带来二千人马,一拥抢上了山坡。那山上的守将吴铎、吴峰早被马杰调去守南山口去了,这里派的是魏定芳,竟等接应大清营中的人马。见谢禄来到,那些八卦教中之兵方才要放滚木礧石,魏定芳说:“且慢!不可再放。一字并肩王爷已然是归降了大清,你等愿降者,各把兵刃扔下;不愿降者,任凭你等尊便!”那些八卦教的兵丁一阵大乱,也有愿降的,也有走的,声音一片。谢禄趁乱,进了接天岭。金元志、魏定芳跪下叩头,迎接大将军。后面韩虎也赶到。马成龙带着后队上了接天岭。金元志、魏定芳头前领路。 马成龙的大队方到兴会庄,只听前面山坡以下一声炮响,有一支人马列开旗门,约有五千余贼。为首站定一员贼将,身高八尺,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面嵌一朵绒球,身穿宝蓝缎子蟒箭袖,周身绣团花,腰系丝鸾带,单衬祆,青缎快靴,手使长把月牙开山斧;脸如黑炭,四方脸膛,两道雄眉,一双阔目,高颧骨,咧腮额,吊角口,在那里一声喊嚷说:“哪里来的鼠辈,胆敢里应外合!今有搬山雕陈忠在此!”谢禄抡刀就剁,陈忠用月牙斧相迎。谢禄撤回刀,分心就刺。陈忠海底捞月,往上一崩,把谢禄的刀给磕飞了。谢禄往旁边一蹿,马成龙赶到,摆宝刀与陈忠动手。战了两个照面,陈忠的斧子被马成龙给削飞了。陈忠回头要跑,被马成龙一刀削为两段。大队人马冲过兴会庄,后队接应也到,大家合兵一处,往山内冲杀。忽听峨嵋山上响了三个惊天大炮,约有四五万贼兵冲下山坡而来。只见旗幡招展,并有无数的战将,当中是吴法兴、吴法广、吴法通,三人领众将,听说是北山口被大清营打破,他兄弟三人带领人马前来,要决一死战。正迎着马成龙的马队,两下各扎住队伍。吴法兴手拿宝剑,来在马成龙对面,二人动手,战了几个照面,被马成龙一刀杀死。吴法广、吴法通两个过来,要与兄长报仇,也被马成龙、谢禄、韩虎三人结果了性命。马成龙催着大队,往贼队里一冲,这五千奋勇队都是精壮之兵,撞入贼队,抡刀杀了,碰着就死,挨着就亡,着着一下筋断骨折,只杀得高坡之处人头乱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马杰带领亲随人等,下山迎接穆将军。 此时老会总任山见事不好,带着随征之战将,即顺南山口逃走。聚集败残人马,约有四五万之众,出去峨嵋山南山口,自己才知道是马杰献的接天岭。任山在马上叹了一口气,说:“八路都会总把大事交给我二人,也是我缺谋短智,一时间失于防范。今将峨嵋山失守,我有何脸面往见都会总?”回头再往峨嵋山里一看,杀气腾腾,直冲霄叹。自己催动人马,正往前行走,只见前边树林之中,一晃身形,彷佛有几个人的样子。 原来是顾焕章、马梦太等五个人,由万盛店内被白练祖五云筒所烧,败将下来。见天地会的败残人马大队下来,五个人躲在树林之内,由树林绕道回归大清营。到了大营之内,听汪大人说得了峨嵋山。五个人歇息半响,同到神力王那边。这顾焕章禀见,神力王听说义子前来,心中甚为喜悦,连忙对差官说:“把他叫进来。”不多时,顾焕章来至王爷大帐,但则见老王爷在帅案旁侧太师椅上而坐,身穿便服。顾焕章跪倒叩头,说:“父亲在上,孩儿顾焕章叩头!”老王爷叫童儿把他搀起来,旁边看个座位。所有的内差官搬了一个椅儿,放在下面。顾焕章谢过了座。老王爷说道:“儿呀,你自从探峨嵋山南山口被获遭擒,我自打算你死在贼人之手,不想今天你又回来,你把别后之事细说一遍。”顾焕章遂说道:“孩儿自探峨嵋山南山口,中了贼人的消息埋伏,被那二都会总拿进山去,送在一字并肩王马会总那里。那马杰乃是孩儿的故友,当年他在北五省,人称沧州双侠。那个人身在绿林,心存道德,济困扶危,所作所为,都是光明正大之事,与孩儿结为金兰之好。前者芦沟桥破地雷,就是此人泄的机关。现在天地会中封为一字并肩王。他身在天地会卧底,想要替天行道,扫灭乱贼,泄贼人之机密。把孩儿救了,由乱石山逃走。半路之上,遇见我师兄黄松山,把我送到聋哑仙师那里去。在那里彩了半年多的药,奉师傅之命,到灭吴山绝恩岭清妙观中,等候捉拿吴恩。有我师叔云霞道人帮助,把妖道已然拿住。儿同那王天宠、马梦太、朱天飞、侯化泰将妖人解到兴隆镇,住在旅店之内,遇见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救去,我等俱被他五云筒所伤。今日方来到大营,叩见父王千岁。”神力王说:“总是贼人不该被获。现今马杰把峨嵋山北山口献与大清营,穆将军昨日带兵取的接天岭,我派副将王绪祖带领三万马军步队、二十余名战将,进攻东山口。适才探子报道,峨嵋山已破,生擒贼将十七名,杀死贼兵无数。穆将军把通天宝灵观仓廒府库查清,还抄出几百名妇人女子来,俱都是良家子女,被妖人抢去,收作妻房侍妾。我传谕下去,派人询问明白,把这些妇女送回原籍。还收了降兵三四万人。”那顾焕章说“是”。老王爷吩咐:“赏他们五个人一桌全席,在后帐吃酒去吧。” 过了两天,穆将军把山寨之事办的一律肃清,把一些贼将俱皆斩首号令,随带本部人马与老王爷合兵一处,所有立功诸将,开写花名,与神力王连衔具折子,保举众将。内中单不见红胡子马杰。老王爷问金元志、魏定芳:“你师傅哪里去了?”二人说:“白将军人马进山之时,我二人同我师傅接见将军之后,就不见我师傅哪里去了。我二人甚是着急,在各处找了半响,也不知我师傅是死是活。”穆将军点了点头,心中说:“十有八九马杰死在乱军之中。”金元志、魏定芳二人赏了两个守备。老将军又与王爷商议,叫王爷后面总理粮饷,他自统带前军,往云南进兵。老王爷也愿意在此歇兵一月。把峨嵋山大事办完,把投降那三万贼兵也都编成营号,派朱瑞、金青二人统带,金元志、魏定芳同办理。把贼积蓄的银钱,俱皆分赏三军。撒下八路流星探马,在各处哨探贼兵的下落。 这一日,探马来报说:“吴恩率领云南各路的人马,在兴隆镇扎营。” 穆将军升坐中军大帐,调齐众将。老将军说:“朱瑞听令:派你带领五千马队,作为向导,诸事都要谨慎,有什么要紧之事,务要禀我知道。”朱瑞得令下去。穆将军把众将一看,想要挑选一个先锋,此乃关乎重大之事,非足智多谋之人,不能当此重任。看了看韦佗保、韩三保、萨里善、哈三保这四个人,都是大员子弟,初到军营,派此差使,多半不成。自己一想:“莫若我问众将,哪一个敢讨此令前行。”老将军往下问道:“你等众人,哪个敢当先锋之任?此任甚不容易。先锋先锋,阵阵先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非智勇双全之人,不能前往。”语言未了,有神力将赛铁盖高杰过来给将军请安,说:“末将不才,愿当此任。如误了军情大事,我情甘军法。”老将军说:“就派你前往,带一万降兵,姜玉、金青、金元志、魏定芳四个人力相助。明日辰刻,祭了‘帅’字旗起兵。本帅自带全军大队接应。”将军散帐,一夜无话。次日天明,书不可重叙。众人祭了“帅”字旗起兵,百胜将朱瑞带着五千飞虎队,派下几路探马,各处哨探,他统带人马往前行走。这日离兴隆镇不远,探马报道:“前面有贼兵扎营。”朱瑞见天色已晚,吩咐安营。不多时,高杰赶到,一万先锋队在此地安营下寨,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安下子午营、中军帐,安下粮台,立下行营。高杰是福至心灵,拔令箭一支,派金元志前查营门,派魏定芳巡墙子、下哈喇、查口号,派姜玉护粮台,派金青总理营务处,自己护守中军。防守甚严,恐其贼人前来劫营。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用完早战饭,高杰派金元志、魏定芳守营,他自统带五千人马,与百胜将朱瑞合兵一处,来到两军阵前,列开旗门,扎住队伍。正南一看,贼营连扎五座大寨,旗幡招展,号带飘扬。方要派蓝旗讨战,忽听贼营中号炮连天,从当中大寨撞出有一万贼队,为首正是金头活太岁周熊。此人座下骑着一匹红沙马,身高九尺,膀阔三停,头大项短,面如瓦色,灰中透青,两道红眉毛,一双阔目圆翻,狮鼻阔口,海下暴扎钢髯,短茸茸有二寸多长,手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说:“呔!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送死!”百胜将朱瑞催座下马,摇着竹节鞭,说:“周熊,我耳中听说你是条好汉,今天我与你比并三合!”周熊拧枪就刺,朱瑞用竹节鞭往外一磕。周熊把枪撤回去,盖顶就砸;朱瑞用竹节鞭双手托天势,往上相迎。两马一错蹬,朱瑞顺手一鞭,照定金头活太岁周熊后脑海打去,只听“嘎嚓”一声,红光崩溅,鲜血直流,周熊死于马下。只见贼队门旗开处,一声“无量佛”,化地无形白练祖抱五云筒赶到。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高杰奋勇劫贼寨 成龙献计淹贼军 词曰: 学海长流,文章光芒射斗牛。六艺场中走,斗酒诗千首。休,锦绣满胸头,何须夸口。生死跟前,半字难相救,因此把盖世文章一笔勾。 白练祖自万盛店烧了五位英雄之后,此日与吴恩到了他的营中,二人正要商议聚首峨嵋山之计,不多一时,任山带败残人马赶到,见了吴恩,诉述前情。吴恩一听峨嵋山失守,吓的惊慌失色,说:“我的大事要坏!”白练祖哈哈大笑,说:“吴贤弟不必惊慌,当初我劝你起义,我看你是开基创业之主;今天失去峨嵋山,此乃小事一件。任会总,你保着都会总占着大竹子山,撒下令箭,催动各路人马,听我的信息,前来接就。我这里就留下大耗神梅峰、逍遥会总张宝任、太平会总任凤姣,还有四五万败残人马。”吴恩听罢,说声“甚好”。次日坐轿,由任山保护,竟回云南大竹子山去了。白练祖查点这几万人马,安了几个大寨,派大耗神梅峰在前寨,花面阎王周通在后寨,左寨是张宝任,右寨是任凤姣,银面哪咤周铠护守粮台,他与周熊守中寨。今日在两军阵前亮队,见百胜将朱瑞把周熊打死,自己抱五云筒窜至在队外,直奔那百胜将朱瑞而来,说:“朱瑞,你是八卦教中的管粮的都会总,你吃里扒外,太不懂时务了!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朱瑞说:“白练祖,你乃是出家之人,理应务本守分,你任意胡为,今日天兵到此,你尚执迷不悟,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摆竹节鞭往下就打。白练祖一阵冷笑,说:“孽障,你真不知自爱!”一摆五云筒,照定百胜将朱瑞前胸,“倏”就是一下,只见一股青烟直扑前胸,朱瑞衣服已着,慌忙跳下马来,就地一滚,把火压灭。焉想到白练祖又是一五云筒,把朱瑞竞自烧死。金青一见朱瑞死在妖道之手,自己又急又气,说:“老道别走!我要替我师弟报仇!”摆披刀直奔白练祖而来,抡刀就剁。白练祖往旁边一闪,照定金青就是一五云筒。白练祖所使五云筒,并非是邪术,乃是硫磺焰硝加毒药所配,内有自来簧,分出五筒,筒中打出烟弹,如核桃大,内分青、黄、赤、白、黑五样颜色,那烟弹碰在衣服上就着,扑散一片火光,今天又把金青的衣服烧着。金青连忙逃走,归回本队。高杰见事不好,齐队收兵,到了大营之内,金青毒气归心身死。高杰派人治办棺材,把他盛殓起来,派人送到金家坨去。用完了晚战饭,把金元志、魏定芳二人叫过来,说:“二位贤弟,今夜晚助我一膀之力,自己带领全军大队前去偷营劫寨。”金元志说:“高将军,诸事都要小心!白练祖用兵诡计多端,恐其有诈。”高杰说:“畏首畏尾,焉能成事?你我出了谷口,调齐大队人马,成败就在今宵。”金元志、魏定芳说:“也好,小将就随定将军前去!”调齐大队人马,出了大营,扑奔白练祖大寨而来。来至前寨门,高杰一马当先,马步军队跟随在后,见贼营并无一点动作。杀到中军,并不见一人前来迎敌。高杰暗说:“不好”,吩咐急速撤队。方要撤队,只听连珠炮响,四面八方,漫山遍野,火光冲天,杀声震地,连四外账房全皆烧着。火光逼近,好生厉害,把这些官兵烧的焦头烂额,东逃西窜。高杰冲烟冒火,催马逃走。金元志、魏定芳两人被烟火所迷,不辨东西南北。只听四面喊嚷,杀声震耳,金蛇乱窜,草木皆兵。正是:凡引星星之火,勾出离部无情。随风逐浪显威能,烈焰腾空势猛。只听呼呼声响,冲霄密布烟生。炕天遍地赤通红,寨堡栅栏无影。 高杰在乱军之中带着败残人马,闯进了贼寨,幸遇后队接应兵到,幸亏二队胡忠孝带领马队前来接应。天色大亮,金元志、魏定芳也回到大清营,查点人马,伤损约有一万有余。穆将军的马步军队随后亦到,安营扎寨,升坐中军大帐,把高杰叫进帐来。穆将军说:“高杰,你既告奋勇,不知小心,丧师辱国,未经出军,先败我的军威!”吩咐左右把高杰出去砍了。两旁差官答应,把高杰上,推下大帐。只见旁边马成龙过来说:“刀下留人!求老将军开天地之恩,暂饶此人之罪。卑职我有一计,可捉拿妖人白练祖。”那穆将军一闻马成龙之言,吩咐人:“来,把高杰给我推回来!”高杰上帐说:“谢过将军不斩之恩。”穆将军说:“按军法,我应该把你斩首号令,今有马成龙给你求情,本帅暂记你大过一次,要再犯本帅军法,定斩不容!”高杰下帐。穆将军问:“马成龙,你有何计破贼人?”马成龙说:“回禀元帅,那白练祖所安营之正西有一道河,名为白沙河。将军派五百兵丁,各带土口袋一个,由西南之上把河水挡住,将军将大队撤在正东大峨峰山之上。白练祖这五个大寨正在低洼之处,今夜黄昏之时,将河水挡上,至天明,白练祖的后寨皆被水淹,叫他全军尽灭。”穆将军说:“此计甚妙!就是今夜晚挖河,须要小心。”发令箭一支,派病符神余顺:“带二千步队,各带沙子口袋两条,扒过正西这一座山梁,直扑奔西南,到秋家渡口,在那里用沙子口袋将水挡住。顺着西南一带涧沟,做出引水之道,由青石崖口把水道领到白练祖的后寨,算你一件奇功。”余顺得令,点齐人马去了。穆老将军吩咐:“将人马撤在大峨峰山,扎驻队伍。” 单表余顺带领了二千人马,由西边山坡之后,直奔秋家渡口而来。到了那秋家渡口,先把那队伍调齐,派人各把口袋装满了沙子,往河下一扔,顿时把水堵住。不多时把水就逼起来了,长起有五尺多深的水来。余顺又把那南边靠东的河岸都扒开了,那水顺着青石崖口,直往东北鱼贯而流。余顺带领人马,暗暗的回到营中交令去了。那银面哪咤周铠,他这座大寨正当水路。天有三鼓之时,那水就冲进大寨。那些贼兵正在睡梦之间,忽听山崩峡倒,平地水花滚滚,白浪滔天。这些三军皆作水底亡魂,河中冤鬼。白练祖正在中军大帐养神,打算候至子时施展妖术,至大清营前去行刺。不想天交四鼓之时,水已到他的寨内。白练祖连忙拉出宝剑,步罡斗,掐诀念咒,起在半空中,竟自回木竹子山去了。 这里的周铠、周通、梅峰三个人带败残之兵,浮水逃走。次日,穆将军派大将王宏带五百飞虎队到秋家渡口,把口袋搬开,水顺河流将下去。过了三五天,大路之上水已流尽。穆老将军由大峨峰山移营至大路之上,安好营寨,歇兵三天。 这一日,忽有探子报道:“天使到!”穆将军摆香案迎接。天使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命神力王、穆詹进兵峨嵋山、剿灭妖逆。今幸将峨嵋山已破,剿灭逆贼,扫清寰宇。神力王战功卓著,朕赐免死金牌一面,尚方宝剑一口,代命行诛,先斩后奏。穆詹赏赐二等忠勇侯。汪平、伊哩布,俱赏给头品顶戴。义勇侯屠海,钦赐八宝团龙黄马褂一件。建威将军蔡荣,赏给世袭一等男爵。靖远侯倭克金布,准其开复原官,赏给斐灵额巴图鲁。马成龙拟补云南提总,随营帮办军务。邓龙赏给头品顶戴,钦赐博奇巴图鲁勇号。马梦太、胡忠孝、王金龙、王绪祖、李庆龙、韦佗保、韩三保、萨里善、哈三保、玉斗、巴德哩、余顺、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高杰、姜玉、金元志、魏定芳、谢禄、韩虎,俱赏加一级。随营兵丁赏给钱粮三个月。所有阵亡诸将,咨部查明,另赐恤。钦此。 大众叩头谢恩,款待钦差。次日钦差走后,穆将军撒下探马,各处哨探。这日,正在中军大帐点名,忽见营门官来报:“外面有一人,有紧要机密事,要面见将军。”穆将军传令:“命他进来!”不多时,外面进来羽士黄冠,玄门道教。马成龙一看,认识是红胡子马杰,来到大帐跪倒,给将军叩头。老将军说:“马壮士请起。前者你接应官兵入山,我正要保举你作官,不想破山之后,你往哪里去了?今天来见本帅,有何机密事前来相报?”马杰说:“自从破山之后,我到冷岩山青松观庙中住了几日。后来下山,到各处探听军旅之事。今我来见将军,非为别故,怕是将军进兵,身入险地,被贼人所算。”穆将军说:“马杰,你知道从这一条路到云南,所过都是什么关口山寨?”马杰说:“头一个就是咽喉要路湖耳山。山上有位会总,乃是云南头一条好汉,姓杨,名胜,外号人称小霸王。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手使六十四斤浑铁点钢枪。手下有四员大将:一名赵昆,绰号人称独角虎;二名周成,绰号人称镇江龙;三名金头豹冯开山;四名铁背熊蒋得成。俱都是能征惯战的英雄。手下有一万飞虎兵,都在年力精壮。湖耳山就是一条咽喉要路,非那里不能过去。山寨之上还有一个能人,姓杨,名策,外号人称神机军师,先占马鞍岛落草为寇,后来带他儿子杨胜投降了八卦教匪,现在驻扎湖耳山。此人诡计多端,奸诈莫测。将军如遇此人,诸事须要小心。往下就是石平州、楚雄府、穿云关,大小七十余处,也有天地会,也有反天会,闹的各处黎民不安。内中也有妖人,会些个邪术。将军暂此歇兵,我前去哨探哨探。”穆将军说:“我要保你作官,你可愿意在我营中当差?”马杰连连叩头,说:“求将军格处施恩,我已然出家,身已归三清教下,求将军就把通天宝灵观赏给我吧。”穆将军说:“我必要奏明朝廷,将此庙赏给你。”马杰叩头,站起身来,说:“替将军前去哨探军情大事。”马杰方才下去,不多一时,有王天宠、朱天飞、马梦太、侯化泰赶到,听说马杰在此,四个人特意前来看他。听说马杰已走,顾焕章过来讨令,要探湖耳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顾焕章偷探湖耳山 追风猿他乡遇故友 诗曰: 终日被人欺,分明我自知。 若还忍耐得,终久不便宜。 顾焕章来至穆将军大帐讨令,要探湖耳山。穆将军说:“你此去须要谨慎小心,不可大意。”顾焕章得令下去。下面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四个人,也要跟随前往。穆将军说:“你四个人要去,诸事听倭克金布的话,不可任性胡为。无论探出什么消息,不可冒险前往。”穆将军这一派话,正对着白胜祖说,只因出兵之时,白大将军派儿子在穆元帅这里当差,诸事托穆将军管教,不可任性胡为。皆因穆帅知道白胜祖年轻,怕是贪功冒险,受他人的暗算。这四个人听穆将军吩咐,点头答应,均随顾焕章下了大帐。顾焕章邀请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跟随。大家各跨一匹战马,各带着随身的兵刃,出离了大清营。顾焕章这一讨令,要探湖耳山,他是有心事,想要追上红胡子马杰,二人谈谈心,故此马上加鞭,如飞似箭。大家各催征驹战马,往前趱赶。 时逢艳阳天气,正在三春的景况,真是柳暗花明,青山迭翠,百鸟声喧,真正是好俊的春光!怎见得?有赞为证:春光明媚,呖呖莺声鸣春昼,更有那柳青桃红分外娇。春光儿好,春叶姣,春花似锦,春雨如膏,春风料峭。映着那迟迟春日,春景儿难描。柳浪滔滔,花枝袅袅,穿花虫儿粉蝶俏。花气昭昭,柳影儿摇摇,勾惹的那游春的公子,斜跨着雕鞍,踏过了小桥。游春的客,春兴高,也有老,也有少,也有蠢,也有俏,莫不为春景牢骚。遥指望,杏花村内,酒旗飘飘。马成龙在马上看此春光的景况甚为高兴,回头与侯爷说:“大哥,你看此处山青水秀,又趁此艳阳天气,要是太平世界,你我弟兄在一起游春玩景,吃酒谈心,到处名山胜景,任意游玩,岂不美哉!焉想到遭此变乱之际,天下荒荒,各处盗贼窃发,南方刀兵四起,不知何年月把贼人扫灭,从此天下太平,万民乐业,方遂吾之心愿。倭侯爷一听,说:“贤弟,你乃是聪明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前明崇祯甲申年,流贼李自成作乱,天下刀兵四起,吴三桂请我国圣人入关以来,赶走李自成,灭了张献忠,天下赖以太平。今又有妖逆作乱,上干大怒,下招人怨,不久必被大兵所灭。我皇上自定鼎以来,省刑罚,薄税敛,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以天下黎民为重。这些不知时务妖逆,任意胡为。” 正值大家谈论,看看红日西沉,高杰在马上说:“我渴了,哪里有水,咱们喝点,也该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了。”王天宠说:“前面已到湖耳山。”高杰抬头一看,但则见东西两旁都是高峰峻岭,正南上有一座大山,两旁直立山峰。在半山坡上,东西有一条大岭,当中一座寨门,周围一带石墙。寨门上插两杆大旗,上面有字,是个“杨”字。山西边一带,都是高山峻岭。山的东边有一股小路,是往云南去的路径。众人催马,由山东边往南,要偷看这座山是从哪里上去。王天宠在马上抬头一看,说:此地好险哪!众位要快走,这山上要有贼兵把守,往下砸打滚木石子,你我性命休矣!”马梦太说:“大兵要到此处,非破此山不能过去。”顾焕章说:“唔呀!咱们快走吧,你看那天阴霾了。”众人齐把坐骑转过这道山坡,但则见往西南是一条大路。天色已晚,高杰说:“咱们该找一个店住下了,天也不早啦,我此时又渴又饿。”马梦太说:“你别忙,此处都是荒山野境,哪里有店?莫若你我找一个庙宇住下也好。”侯化泰说:“你们顺我手往西北看,那边不是有一片树?大概必是村庄。你我投奔那里,看是有店无有。” 众人催马往西北走,只见前面树林之中,隐隐有一带红墙,两根旗杆直冲霄汉。众人来至山门以处一瞧,山门之上有一块匾,上写泥金大字,是“古剎铁善寺”,来到角门,侯化泰上前叩门。只听见里面有人口中念:“南无阿弥陀佛,”伸手把门开开,原来是一个小和尚,年有十五六岁,淡黄脸面,粗眉大眼,四方脸;身穿蓝布僧衣,足下白袜云鞋,方官端方,品貌不俗。一见这几个人都是手拿打马鞭子,拉着座下马,高短老少不一。沙弥问道:“你们几位打门何事?”侯化泰说:“我们远方来的,从此路过,天色已晚,走的口渴,意欲借宝剎歇息一宵,不知小师傅尊意如何?’小和尚说:“我是不能作主,回禀我家师傅知道。”侯化泰说:“也好,你就去回禀去,我们在这里等候。小和尚转身入内,不多时出来,只见那小和尚笑嘻嘻的说:“你们几位把马拉进来,缚在东院马房之内喂上,跟我到西院中落座。”众人进了铁善寺,往东一看,是一座马棚,里面缚着有两匹花马。小和尚带着那顾焕章、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神力将高杰、过海银龙白胜祖,这八位英雄来至大殿的西边,一看是四扇绿屏门,开着当中两扇,上写的是“佛地生辉”。两旁的对联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众人看院内栽松种竹,甚是清雅。迎面堆起一座假山子石来,上面栽种树木,都是小巧之物。绕过山子石,是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小和尚让这八位来到西禅堂之内。众人举目一看,但则见靠西墙是楠木条案,上摆着《妙法莲华经》、《华严经》几卷。案前是八仙桌儿一张,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南屋放着帘子,看不见屋中。北里间屋内是靠前窗户的炕,里面围屏帐甚是齐整,但则见地下是八仙桌儿,两边的椅子。外间屋内,两边都是茶几杌凳儿。西墙上挂着一轴挑山,写的字迹鲜明。白少将军最爱的是名人字画,一看那挑山,概不由己,心中连说是好,“这是名人的笔迹。”众人往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为爱清幽远世俗,靠山搭下小茅。  半亩方塘一横水,数棵杨柳几行竹。 春酒熟时留客醉,夜灯红处润耳书。 利锁名缰全抛去,一片冰心在玉壶。 下面落款,写的东坡笔。两边还各有对联,上面写的是:青山不改千年画,绿水长流万古诗。 上面落款是黄庭坚笔。众人落座,小沙弥献上茶来。马梦太到里间屋内一看,但则见西墙之上挂着一口披刀,靠西北方立着一根铁棍、两口单刀。马梦太一看,心中一动,说:“不好!此庙中不是正经参修之人,许是天地会八卦教他等党羽在此亦未可定,要不然就是绿林中的贼盗。”自己转身来到外间屋中,见和尚未在屋内,向大众说道:“咱们众人来到此处,不大稳便。我方才到此里间屋中一看,墙上挂着披刀,恐怕这庙中许是歹人。”王天宠说:“马老哥,你太想不开了。你我弟兄身上又没带着金银财宝,又有全身的艺业,漫说没有贼,即便有贼,又怕他何妨?”马梦太默默无言。只见小和尚送进茶来,说:“众位施主贵姓?从哪里来?”八位英雄各道了姓名,问小和尚:“此处属哪里管?”小和尚说:“我们这里属镇雄州太和县管,眼下都被天地会所占。”王天宠问道:“你们这里云贵地面,难道说没有大清国官么?”小和尚说:“云南十五府均被天地会所占。云南省城现在失守,昭通府知府现已殉难;昭通府所属的三州县,俱被贼兵聚守。”马梦太问:“这州县都是哪里?”小和尚说:“我们庙前两股道:西南那条道,昭通府恩安县;往南去,是镇南州永善县。不知你们意欲何往?”马梦太说:“我们正想上昭通府。”小和尚说:“你们几位千万别去,眼下昭通府恩安县正北有一座山,叫龙峒山,这座山离县城二十二里地,在金沙江的北岸。此山方圆有四十里。那山上住着一位天地会八卦教会总,在那里聚守。此人姓蔡,名叫文增,人称劝善会总,聚守龙峒山。手下猛将不少,又有金沙江之险。他那里水旱战船俱亦齐备,在那里址起大旗,招军买马,积草囤粮。”马梦太暗暗点点头,说:“天下荒乱,刀兵四起,你们这庙中指着什么吃哪?”小和尚说:“我们这庙里,我师傅有的是金银财宝,存下的粮米足够五六年所用。” 小和尚正说话之际,忽听外面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声音洪亮。 众人往外一瞧,只见来了一个陀头和尚,身高八尺以外,渺到九尺,头大项短,虎背腰圆,披散着发髻,头上打一道金箍,面如锅铁,黑中透亮,两道扫帚眉,一双大环眼,白如粉锭,黑似点漆,滴溜溜,光哗哗,白分明,三山得配,四字方海口,大耳有轮;身穿灰色布袍直裰,足下白腰袜子直搭护膝,足下青布僧鞋;在脖项之上挂着十八颗纯钢打造的人头素珠,掀帘栊进至四禅堂。侯化泰一看此人,好生面善,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不知来者这个僧人他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众侠义夜宿铁善寺 白胜祖束手探贼巢 诗曰: 身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 识破世间事,淡中滋味长。 侯化泰见从外面进来这个僧人好生面熟,彷佛在哪里见过的。只见那和尚合掌当胸,向众人施礼:“小僧不知众位贵人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侯化泰忽然想起来了,说:“和尚,原来你在这里!真上应了古人的话了:‘十年久旱逢甘雨,万里他乡遇故知。’”连忙站起身来,说:“大师傅一向可好?”这个和尚,原来是在四方镇春远店那个化缘的和尚,名叫铁面僧纪忠。只因他在四方镇募化了一载有余,把那座下院小铁善寺修的焕然一新,派徒弟那里看守,他自己回到铁善寺。这寺中有两个徒弟,一个叫普明,一个叫普亮。还有两个香火道人孙寿、葛福。这庙中山后有一座果木园子,内养着些牛羊野兽,山上树木不少。他是上月二十日回来的,到这庙中没事,也就是练练功夫,活动活动腰腿,顺便教两个徒弟练练功夫。今日正在云打坐,忽见徒弟让进一伙人来,在西禅堂讲话,他这才赶到这里来,要看看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一见侯化泰等在座,就知道是大清营的一班英雄来到,连忙施礼。 侯化泰说:“和尚,你怎么上这里来啦?”铁面僧纪忠把自己之事细说了一遍。侯化泰又给和尚引见众人,大家彼此见礼,说明了来历。纪忠说:“你等众位好大胆,这一座湖耳山岂是容易过来的?那小霸王杨胜知道,你等性命休矣!我这一座铁善寺乃是千八百年香火地,你们几位若住在我这庙内,恐他知道,连我均坏在你等之手。倘若走漏了消息,贼人带兵一围,我等竟死在小霸王刀下。”侯化泰说:“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大清营,绝不在你这庙中久住。”铁面僧纪忠叫道人备办素斋,孙寿、葛福两个人到西院派厨子收拾菜饭,普明掌上灯火。不多时,孙寿说菜饭齐备,问庙主哪里吃。纪忠说:“北上房。”灯烛掌上,菜饭摆齐,纪忠请众位到北上房,大家坐在一处吃酒。纪忠说:“这一位倭侯爷不是江苏人么”顾焕章说:“吾正是江苏人氏,你怎么知道?”纪忠说:“小僧当年未出家之时,我也是江苏人。我有一个表兄叫卢恩龙,常与我提说你老人家。”顾焕章说:“唔呀,原来你是卢大哥的表弟!提起都是自己人了。昨日我还与卢大哥见面,他没往你这里来么?”纪忠说:“并未曾见。”马梦太说:“和尚,我与你打听一件事,你可知道?”和尚说:“不知问的什么事情?”马梦太说:“就是这湖耳山上的贼将小霸王杨胜,他手下有多少兵马?那人性情如何?远韬近略如何?怎样的人品?”纪忠说:“要问别人,我不知道,提这小霸王杨胜,与我结为金兰之好。”马梦太说:“原来你是个奸细!”和尚连忙摇头,说:“不对!我与他虽系异姓弟兄,并不是换心之交。他爱我的武艺,我爱他的能为。他屡次劝我归天地会八卦教,我执意不从。我说:‘你不必劝我,我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我可实不能归天地会八卦教。’我劝他也再见机而作:‘吴恩并非成事之人,你自己早作准备。”他也是精明强干之人,文武全才,用兵如神。论文,他晓黄石公三略文章;讲武,他会吕望六韬的兵法。你等众位如遇此人,千万不可轻敌。手下还有大将,都是能征惯战的英雄。”众人一齐说道:“这湖耳山甚不易破,恐怕受贼人之害。”大家用完酒饭,天已至二鼓之时。孙寿把残席撤去,葛福献上茶来。大家吃了两杯茶,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起来,众人告辞要走,铁面僧纪忠说:“众位用过早饭,再回大营不迟。”众人在一处吃茶,早饭已毕,和尚叫两个香火道士马。众人方要上马,只听外面叩打山门甚急。和尚说:“你等暂且别走,外面恐怕有湖耳山之人前来,如要遇见,恐其不便。”众人说:“也好。”纪忠派普明出去,看是何人。小和尚到外面一看,原来是湖耳山八个喽兵,抬着两坛绍兴酒、两桌席,说:“少当家的,我们会总爷遣我们八个人与当家的送来两坛绍兴酒,两桌席,还请这庙中之主到我们山寨上吃酒。”说着话,普明往旁边一闪,让这八个喽兵搭进庙来。到了西跨院中,铁面僧纪忠吩咐每人赏他们白银二两。普明把银子拿出来给了喽兵,八个人称谢。纪忠说:“你等几个人在这里吃酒吧,我过日要到山寨,前去与你们寨主拜寿去。”众喽兵辞出。且说纪忠说出过日到那祝寿,马梦太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走啦。”白少将军说:“和尚,你要到山上,我跟你到湖耳山,探探贼人的巢穴如何。”铁面僧纪忠连连边摇头说:“少将军千万不可!少将军要到湖耳山,无事还好;倘若有事,这一个干系,我可担不了。”白少将军说:“与你无干。我改扮一个和尚,你就说我是你的徒弟。”纪忠说:“我要带你到那里去,你要少说话。”那少将军说:“亦可。你给我一身和尚衣服,我改扮起来,你们看看。”铁面僧纪忠说:“普明,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少将军穿上,大概可体。”普明取来一个衣包交给少将军,他拿着到里间屋中,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把辫子拆散,先拿水湿了,把辫花打开,披散着发髻,换上僧袍、僧鞋、僧袜,普明又给他一挂念珠、一个绳甩,装扮出来了,叫众人一看,果然真像一个小陀头和尚。铁面僧也换上衣服,说:“你们众位千万可别出庙,如要出去,走漏了消息,你我众人都有些不便。此处遍地是天地会之贼,诸事都要留神。”王天宠说:“你不必嘱咐了,我等大家绝不能给你坏了事。”纪忠说:“既然如是,我二人就要去了。”白少将军说:“且慢,小霸王杨胜到你这庙中来过没有?”纪忠说:“时常来往。”白少将军说:“你这庙中人他可都认得?”纪忠说:“徒弟与香火道人,俱都认得。”白少将军说:“那就不行了。我要跟你到湖耳山去,他要不认识我,知道我不是你这庙中之人,他要问你我是何人,你有何言答对?纪忠说:“呼吸之间,坏了大事!这件事大不好办。白少将军,你不要跟我去了。”白少将军说:“无妨事,你就说你在四方镇收的我,名叫普化。昨天初到庙内,带我给他叩头,你二人又是拜兄弟,他认着必是一番好意,绝不疑惑,你可说我是哑巴。”铁面僧纪忠说:“就是那样办理吧。” 二人出离了铁善寺,顺道路往东,由东转过山弯往北,绕到湖耳山前山,顺山道来到栅栏寨门。喽兵早已看见,说:“大寨主来了!我们寨主正在里面等候。来吧,一同到里面吃酒。”纪忠说:“特意前来给你家寨主拜寿。”手下之人禀进去。不多时,小霸王杨胜亲身出来迎接,说:“兄长来了,小弟有失迎接,望求兄第恕罪。”铁面僧纪忠说:“你我知己之交,不叙套言。今日贤弟千秋,愚兄早应该前来祝寿。”白少将军一看,见小霸王杨胜果然是一条英雄,平顶身高九尺,膀阔三停,面似乌金纸,黑中透亮。此人是古式的打扮:头戴缎色六瓣壮帽,上安六颗明镜,迎门一朵绒球,身穿缎色蟒箭袖,周身绣团龙,腰系丝鸾带,足下青缎快靴。两道浓眉,直插额角入鬓,一双大环眼,白分明,三山得配,准头丰满,四字方海口,两耳朝怀,海下无须,正在少年,二目神光烁烁。少将军看罢,把头一低,一语不发。 见小霸王杨胜与纪忠携手拦腕进了大寨,他在后面跟随,进了三道寨门,但则见正北五间大厅,东西各有配房五间。院中站定五十名削刀手。见正房廊檐底下明柱之上定一人,年过七十以外,须发皆白。纪忠一看,不是外人,正是小霸王的父亲杨策。纪忠暗吃一惊,想:“小霸王杨胜真是混人,怎么待他父亲这样严恶呀!果然是反叛的行为,太无父无君了!”想罢,问道:“贤弟,为何把老人家捆到那里?”杨胜说:“兄弟不必多问,我想要把那老匹夫万剐凌迟!时才我正要开老匹夫的膛,不想兄长来到。”纪忠问:“贤弟,此事所为何事?贤弟乃明白之人,此乃大逆之事,万不可作。”杨胜说:“你打算他是我的父亲?他乃是我对头冤家!”纪忠说:“贤弟,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杨胜说:“就是老家人陈福。想当初老儿杨策在马鞍岛落草为寇,劫夺行人。我父亲是解任的守备,带家眷从那里路过,被他劫杀身死。我母亲被贼人拿住,羞愧自缢身死。我那时才七岁,老儿杨策爱惜我生的魁武,他收为他的儿子。我长大成人,哪里还记得那些个事?今日是我的生日,我给杨策拜寿叩头,我那老家人前来给我叩头来,我见他眼含痛泪,我怪他的不是,我问他是因为什么哭,那陈福在先还不肯说,及至后来,他才把以往之事述说了一番。我一听此言,五内皆崩。我正想着要结果他的性命,不想兄长前来。我想此乃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断不能饶他!”纪忠说:“贤弟,你只知道和他有仇,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也要知道他的养育之恩。我把话说明白了,你自己要作主意。”杨胜说:“好,也罢!儿等,你把他绳解开。杨策,我从今日放你,是念你的养育之恩。我从今日之后,咱们再见了面,就是对头冤家了,我可再不能饶你!”左右把杨策放下来,他竟自去了。杨胜心中也甚喜,说;“兄长,你身背后带来是何人?”纪忠说:“那乃是我的徒弟。他是一个哑巴,在四方镇住家,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儿,叫普化。今日带来,特意拜见贤弟。”杨胜一看白少将军,心中甚是喜悦,说:“这个哑巴徒弟,我倒和他有缘,留在我的山寨住两天就是了。”纪忠吓的目瞪神痴。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勇高杰单鞭破飞钵 小霸王大战神力将 诗曰: 怀有红颜手有钱,呼卢骑猎更争先。 不知当日勤劳者,憔悴经营几十年。 那云南一勇士小霸王杨胜看见白少将军生的灵秀,他疑惑是奸细改扮,前来探看湖耳山,先要用话吓他一吓。那白少将军听了也吃一惊,暗说:“此事不好。这要是留我在此,他一审问,我不能隐瞒,恐怕要受他人之算。”纪忠向杨胜说道:“贤弟不要留他住在这里,倒要招你生气。你看他长的那样伶俐,白昼吃饭不知饥饱,夜晚睡觉不知颠倒。”杨胜说:“是了。”吩咐摆酒。不多时,酒席分三桌:杨胜摆了一桌,和尚师徒两个摆一桌,下面四员偏裨独角虎赵昆、镇江龙周成、金头豹冯开山、铁背熊蒋得成四个人摆了一桌。酒筵齐备,开怀畅饮。 那杨胜说道:“大哥,我有一件为难之事相求,望兄台千万不可推托!”纪忠闻说:“贤弟请讲,劣兄无有不可应允之事。”杨胜说:“头几日我接得警报,我家八路都会总失守峨嵋山,内有奸细马杰献了接天岭。我家教主白练祖失守兴隆镇,退回云南府,临走之时给了我一角文书,叫我聚守湖耳山,限我半载不准放大清的人马过去。他回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上,要练一宗法宝。他还会先天之术,修炼符咒,持授纸人纸马,须用百日之功,才能将诸般事情办理齐备。那时才能调动云南全省的人马,来至湖耳山,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我一个人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恐怕难以抵挡众人,奉邀兄长力相帮,不知意下如何?”那纪忠说道:“贤弟,那件事甚是容易。我有几句直言奉上,你我乃是知己弟兄,如同亲手足一样。眼下据我看来,那大清营的兵威甚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俗话说的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贤弟,诸事都要谨慎小心,方不失事。”小霸王杨胜闻听此言,面生不悦之色,说:“兄长此言差矣!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大丈夫以身许国,我活着是天地会的人,死了是天地会的鬼。兄长,你看我要与那大清营的人马死战,那些战将也不放在我的心上。”二人正在谈话之际,忽听的手下人跑上帐来,报道:“山下来了一条黑大汉,名叫什么虎,手使浑铁枪,骑着一匹黑马,他在那山下大骂。”小霸王杨胜吩咐:“尔等齐队!”调齐了三千步队,连铁面僧师徒也跟随在后。杨胜绰枪上马,外面放了三个惊天大炮,这队人马撞下山坡,列开队伍。杨胜往对面一看,只见那对面有一位马上英雄,头上青绢帕缠头,身穿青小夹袄,青绸子裤,足下青缎快靴;面如黑炭,粗眉大眼,年约四十以外;手使一条浑铁点钢枪,甚是雄勇。铁面僧纪忠一看,并不认识此人是谁。 书中且说,来者此人正是云南的镖头五谷虎杜文兴。只因他拜弟丁茂保着十万两镖银,由四川马湖府来到云南昭通府,行到湖耳山,被独角虎赵昆、镇江龙周成两个人,将此十万两白银劫下。那丁茂被伤身死,手下人逃回去,到了四川成都府,一说失镖之事,五谷虎杜文兴听了,如站万丈高楼失脚,自己又急又气,想:“那无知的匹夫杨胜,我也知道他的名声,不免我去。我到那里和地比并三合,我要赢了他,把我的镖银要回来;我要输给他,我也就死在他之手。”自己概不由己,动了无名之火,说:“匹夫,你胆大包身,我就去和你拼命!”这日,自己收拾停当,起身到了那湖耳山前大骂。只见杨胜带领人马下了山坡,他一见仇人,说:“杨胜匹夫,你也太眼空自大,狂傲无知,我焉能饶你!”那杨胜一见,并不认识,自己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说:“无知的狂徒,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无知的匹夫,为什么在山前大骂?你要通上名来,留你不死!”杜文兴说:“你不认识我呀?我乃是久走云南、四川的镖头五谷虎杜文兴是也。我的拜弟丁茂死在你等之手,我的镖车十辆,内有白银十万两,全都被你等所抢。今天我特意前来,一死相拼!”小霸王杨胜一阵冷笑,说:“原来是无名小辈,你有何能,敢与会总爷较量?你看我那大旗之上,书写是何等字迹!”五谷虎杜文兴抬头一看,但则见大旗之上书写着有四句词:南到苗蛮北至番,劝君莫过湖耳山。 若要不信从此走,一枪一个丧黄泉。 杜文兴说:“尔等徒有虚名,并无真实本领。来,来,来!你我比并三合。”杜文兴拍马拧枪,照定杨胜分心就刺,小霸王杨胜用手中枪往外相迎。只听“咯”一响,把杜文兴的枪磕开。二马一错镫,杜文兴震得虎口崩裂,圈回马来,自己心中暗暗着急,说:“小霸王杨胜人称云南第一条好汉,果然名不虚传,恐怕我难以取胜于他。”圈回马来,恶狠狠怪蟒攒窝,分心就刺。小霸王有爱将之癖,见杜文兴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也算是条英雄,不忍伤害他的性命。杨胜故此微然往外一磕,与他游斗三合,心中说:“天下英雄都与我一个样,如何能显得出我来哪?他的能为武技虽不如我,可以当我一员偏裨。”想罢,用枪一指杜文兴,说:“你要下马归降,我必重用!”杜文兴一阵冷笑,说:“杨胜,你太不知自爱了!我乃堂堂正正英雄,烈烈轰轰豪杰,岂肯与你这无父无君之辈为伍!”小霸王杨胜一闻此言,气往上撞,说:“好匹夫!太不知自爱!我一片的好心,你反出此恶言,焉能饶恕于你!”撒马拧枪,分心就刺。战了几个照面,把杜文兴杀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 正在歇吁带喘,忽听正东一声喊嚷说:“呔!小辈休要逞强,我来也!”杜文兴撒马往东就败。只见对面来了一个秃老头儿,说:“朋友不必害怕,待我来!”把杜文兴的马让过去,拉刀把杨胜去路阻住,说:“呔!小辈别走!大老爷在此等候多时。你就是那个云南一勇士小霸王杨胜吗?你可认得我吗?凭你这样能为武技,与我比较,你可不行!大大一口气把你吹飞了,吐口唾沫把你淹死。你认得我不认得?”小霸王杨胜说:“你是何人?”那人一阵冷笑,说:“连我都不认识,你还算什么英雄?我家住在山东东昌府二十五里铺侯家寨,姓侯,双名化泰,绰号人称追风仙猿。”队后铁面僧纪忠一瞧侯化泰阻住小霸王杨胜的去路,暗吃一惊,说:“此事不好!他等要前来,倘若机关泄露,连我带白少将军二人性命难保。” 书中交待,侯化泰因何来到此处?只因铁面僧纪忠带着白少将军走后,那七位英雄落座吃酒。两个少当家的孙寿、葛福在西屋内吃酒,侯化泰等在东屋饮酒谈心。侯化泰说道:“这白少将军真乃是一位少年英雄,有其父者必有其子。跟和尚这一入湖耳山,他那胆量智识尤其过人!”用手一指高杰,说:“你就会吃酒犯混,你看白少将军这才是英雄,就怕你没有那胆量!”高杰说:“侯秃子,你别用话损我,我那胆量比你这个人还大!你要不信,跟我到湖耳山前大骂小霸王杨胜,把他骂下山来,与他大战三合。就怕你不敢去!”侯化泰一阵冷笑,说:“漫说是湖耳山,你可知当年峨嵋山不亚如铜墙铁壁,我还敢进山盗他的阴阳八卦幡,何况是小小的湖耳山?你我就此前往。”高杰说:“走就走!谁要不去,是球囊的!”高杰站起身来,往外就走。王天宠一把未曾拉住,王天宠说:“侯大哥,你这就不对了。那高杰他是个浑人,又比咱们小几岁,你得让着他才是。”马梦太说:“咱们在这庙里,别给庙中招事,快把他追回来吧。”侯化泰说:“你们众位不必着急,我出去一句话,他就不去了。”侯化泰部起身来,追到庙外,高杰拉着马在外直骂:“谁要不去,是忘八日的!”侯化泰说:“你回来吧,我与你闹着玩哪!”高杰说:“不回去!你要不敢跟我去,你是我的孙子!”那侯化泰一听此言气往上撞,说:“高杰,你太不知自爱,哪个不敢同你前往?”两个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步下,一直扑奔湖耳山而来。 方到前山,只见五谷虎杜文兴与杨胜交战。侯化泰说:“你在此少待,待我前去与杨胜较量三合,我把他拿住。”这才把杜文兴放过去,拉刀拦住小霸王杨胜。杨胜问他是谁,侯化泰道了名姓,抡刀动手。二人杀在一处,走了有十数个照面,侯化泰累的歇吁带喘,见杨胜马快枪急,来回的上下翻飞,走了有十几个照面,那侯化泰只可仗小巧之能。高杰看那侯化泰的兵刃不敢碰人家的兵刃,只可躲闪,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高杰催马过去,说:“无知的鼠辈,休要逞强,我来也!”侯化泰闪开,高杰拧枪就刺。杨胜用手中枪架住,问:“黑汉,你是何人?”高杰不肯说出自己真名实姓来,说:“我是你活爷爷!你叫什么东西?”那小霸王杨胜说:“你这厮太不知道理。某家问你都是好话,你竟自不知时务。来!待我拿住你再问。”说罢,拧枪就刺,高杰用枪相迎。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座下马横冲直撞,手中枪上下翻飞。杨胜一看高杰,心中说:“这个人倒是一位英雄,我平生未见过这样人,这才遇了对手之人,此人真乃英雄也,我不敢轻敌。”高杰一看杨胜的枪法精通,自己也是爱惜。两个越杀越勇。铁面僧纪忠一看,暗说:“不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两个人都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我要不想个主意,恐他二人不能善罢罢休。”想罢,叫人:“来!抬过一条铁棍来,待我前往。”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李长龄庙中行刺 侯化泰戏耍高杰 词曰: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莫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那铁面僧纪忠看见那高杰、杨胜二人动手,怕是二虎相争,定有一伤,纪忠要了一条铁棍,赶奔前去,叫杨胜躲开,说:“贤弟闪在一旁,待我结果他性命!”小霸王杨胜也要看看纪忠的武技如何,把马往旁一带,勒马横枪,看他二人动手。铁面僧经忠来到高杰的面前说:“鼠辈休要逞强,你我分个高低!”身临且近,慢慢说道:“高杰你还不快走!你我假战三合,佯输诈败,你就去吧。”这里二人密言说罢,那高杰果然与纪忠战了有两三个照面,铁面僧纪忠照定高杰头顶,就是一棍。高杰用枪横压过梁,往上一迎,撒马往东就败。小霸王杨胜一瞧,纪忠真乃英雄也,说:“这个鼠辈果然猛勇,错非兄长,别人万不是他的对手哪!你我暂且回山吃酒,不必追赶他了。”带领人马归回湖耳山来。 且说高杰来到东边树林之内,见着侯化泰,他说:“侯秃子,你要不是我,你死在小霸王之手。”侯化泰说:“咱们回庙吧,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二人绕山环往南走了约一里之遥。只见对面跑来一人,浑身满脸都是血迹,一见侯化泰,连说:“侯大哥救人!后面贼人追将来了。”侯化泰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办案的班头夏德芳,连忙问道:“为何你这等模样?”夏德芳说:“我自四方镇与众位分手之后,我探访九首真人李长龄的下落。那日我在永善县一见九首真人李长龄,我想要拿他,不料这贼人本领高强,武艺出众,因此我被他用暗器打了一身重伤。时才间他把我追将下来,求二位相助!”高杰一闻此言,气冲两胁,说:“好一个鼠辈,胆敢拒捕官人!你把我带了去,把他拿住。” 正说之间,忽见对面来了一个老道,手执宝剑,说:“夏德芳休走!” 高杰跳下马来,摆手中单鞭,扑奔老道而来,说:“老道别走,看鞭!盖顶就砸。老道往旁边一蹿,摆宝剑分心就刺。走了两个照面,老道掏出一宗暗器,照定高杰面门打来。高杰往旁边一蹿,一瞧,原来是一片飞钵,用单鞭照定老道打去,老道并不放在心上。二人又走了几趟,老道一连打了几片飞钵,高杰用单鞭磕开,气的老道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自己武艺又赢不瞭高杰,只可把宝剑一摆,跳出了圈外,说:“小辈,祖师爷失陪了!”那高杰并不追赶,把夏德芳中至近前,说:“班头,我看你也是一个英雄,我送你一个地方,投奔我的朋友那里,不知你意下如何?比你当班头胜强百倍。”夏德芳说:“叫我投奔哪里去?”高杰说:“西海岸独龙关有一位总兵官,名叫张广太,为人甚是精明强干。你投奔他去,倒是进步之所。”夏德芳说:“也好,求老爷给我写一封书信投见去。”高杰说:“你跟我走吧。”夏德芳跟随二人来到铁善寺。高杰把马拴至东跨院,带领夏德芳来到西院上房,给众人见礼。高杰叫马成龙给夏德芳写了一封书信,打发夏德芳起身去后,那王天宠问道:“你二人这般时候往哪里去了?”侯化泰把上项事情细说一遍。王天宠说:“你老人家从此不可去了,倘若出事来,你我倒不怕,恐连累这一座铁善寺庙内,多有不便。”侯化泰说:“我们再也不敢去了。”众人正在谈论之际,忽听外面叩打山门。小和尚出去,把山门开放,原来是铁面僧纪忠与白少将军回来了。进得门来,说:“好险哪,好险!侯老英雄与高将军为何前去骂山?”侯化泰说:“我一时的粗鲁,庙主休要见怪。”把方才之事又重说了一遍。天色已晚,大家归座。白少将军重新把衣服换好,辫子编上,掌上灯光。马成龙问:“白少将军,湖耳山地势如何?”白少将军说:“此湖耳山正西乃是金沙江发源之所。靠正西一带,有石湖,水内出些鱼虾。那山之西北有稻田地五千亩,是湖耳山屯田养兵之所。北面有两个山峰:一个是青石峰,一个是峨头峰。若要进兵,先取了这座山,方能往云南进兵。”众人用完了晚饭,天有初鼓之时。高杰平生有个毛病,吃饱了就困,非睡觉不行,高杰说:“你们众位说话,我要到西屋内睡觉去了。”站将起来,出离北上房,到西厢房北里间屋内顺前檐上,和衣而卧,躺下就打呼声。高杰睡着了不表。 单说铁面僧与众人正在谈话之际,忽见朱天飞站起身来往外去了,众人也不在意。原来是众人正在谈话之际,檐上趴着一个人,怕是湖耳山的奸细前来窃听官事,那朱天飞出来,往各处一找,并不见有人;自己连前带后各处找过,并不见动静,方才回归上房之内。 书中交待,这条人影儿不是别人,正是那九首真人李长龄。他虽然是落荒逃走,自己怀恨在心,他暗中绕道跟随,到了那高坡之处站立,偷看他三人一同绕山路进了铁善寺去了。李长龄心中说:“今夜晚你们休想活命,我是断不能饶你众人!”自己找了一个地方,买了些酒饭,吃喝已毕,天已黄昏之时,他收拾齐备,这才竟奔铁善寺而来。天有二鼓以后,他飞身到了内院,在各处寻找。见西院北上房灯光闪烁,里面坐定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众位英雄。老道正观看之际,忽见朱天飞从里面出来,吓的九首真人李长龄蹿至在庙外,在松树之上躲避。片刻之工,复翻身蹿进庙来。看见西厢房中隐隐灯光,他身临且近,在窗棂外用舌尖把窗棂纸湿破,往里面一看,但则见靠着西墙有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烛灯,点着一盏羊蜡。顺前檐一张大,上躺着一条大汉,正是仇人高杰。李长龄回头一看,院内无人,他一想:“先结果这个人,然后等大众睡着觉,再结果他等的性命。”急忙来到西厢房帘栊以外,见屋中蜡花多长,静悄悄,空落落,并无一人。随手掀起帘栊进去,手执宝剑,到北里间屋中。一见高杰正在睡熟之际,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举宝剑照定高杰脖颈,“噗哧”就是一剑,红光崩冒,鲜血直流,“咕噜噜叭达”,人头坠落于地。书中交待,高杰可没死,死者正是九首真人李长龄,被朱天飞在后面一刀杀死。这朱天飞手提人头来到北上房,对众人说道:“我把刺客杀了。”吓得铁面僧冷冷打一个寒战,“这必是湖耳山的贼党前来,哨探我庙中消息,怕还有余党逃走,那可就不好了。”朱天飞说:“就是这一个老道,并无第二人。”铁面僧纪忠叫孙寿、葛福把尸首连人头搭出去,扔在涧沟之内,把西屋内血迹收拾干净。此时高杰尚然未醒。侯化泰来到西厢房,用手一拍高杰说:“浑小子,醒醒吧!”高杰睁眼一看,说:“侯秃子,你别来搅我,咱们两人可不玩笑。你这么大年岁,还净闹!”侯化泰说:“你别着急,你问问孙寿、葛福,方才你这屋中闹刺客没有?”孙寿、葛福说:“可不是吗!方才来了一个老道,要杀你老人家。”侯化泰说:“是不是?要不是我,你早作无头之鬼了。”高杰说:“老哥哥,你是我救命的恩人!”闻屋中尚有血腥气。侯化泰说:“你跟我到北上房观看观看。”高杰来到北上房,大众齐说:“你睡得好死!”侯化泰说:“还不给我叩个头谢谢我?”高杰是个实心人,听众人一说,他连忙跪倒,冲侯化泰叩头,说:“侯老英雄,你是我救命的恩人,我再不敢瞧不起你了!”侯化泰哈哈大笑,说:“你起来吧!”高杰站起身来,见马梦太微微冷笑,说:“高杰,你今日可上了当了,真救你的那个人哪,在这里。”用手一指朱天飞。高杰说:“原来是朱老英雄救的我,我给你老人家叩头!”朱天飞说:“这是小事,高贤弟请起吧。”高杰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用手一指侯化泰,说:“你这匹夫,当着众人耍笑我!你就是再给我叩三个头,我才饶了你哪!若要不然,我死把你的脑袋揪下来!”侯化泰说:“你别着急,我也没叫你给我叩头哇!你自己愿意给我叩头。”高杰过去伸手要揪侯化泰,侯化泰往旁边一闪,说:“你别不要脸!难道说侯太老爷还怕你么?”伸手拉刀,就要与高杰动手。众位把他二人劝开。高杰怒气冲冲,大有不悦之色。侯化泰坐在那里还不依不饶的,只说高杰藐视人。王天宠说:“侯大哥,你这么大年岁的人,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哪!你应该有个容让。”朱天飞在旁也说:“侯贤弟,你作事就不对。他是一个浑人,你冤他作什么?”马成龙说:“这件事是侯大哥的不是。你们二位谁也不要记恨着了。”白少将军和倭侯爷也是这样的说法。 侯化泰一语不出,站起身来往外就走。众人疑惑侯化泰上外边方便去了。焉知道侯化泰被众人一说,羞气难当,自己出了铁善寺,仰面观瞧,满天星斗,皓月当空,镜光似水,如同白昼一般。侯化泰叹了一口气,说:“我游荡江湖数十年,连一个朋友都没交下。适才乃是一件小事,众人都说我的不好。不免我从这里直奔云南,我也不回来了。要能把八路都会总吴恩捉住,把他首级割下来,至大清营奉献,也叫那一干人看一看我是如何人也!”自己心中盘算,往前行走,不知不觉天到五鼓,见左右无人,大路之上俱都是高山峻岭,树木森森。自己又叹了一声,说:“人生在世,日月如梭,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老将至矣!我今年六十九岁的人,明朝二十日就是我的生日。正在桃花盛开,又占了一个正午时,有人给我细看流年八字,说我一生太孤独的很哪!我这一到云南,死生未定。大丈夫生在乱世,焉能偷闲躲懒!我惟有一命答报君王。” 又往前走了有二里之遥,红日东升,天色大亮,见前面黑暗暗,雾潮潮,彷佛象山庄镇店相似。及至身临且近,原来是小小一座镇店,南北的大街,东西的铺户。街上来往之人不少,不像离乱之世。侯化泰想要找一个客店歇息歇息,见路东有一座德兴客店,粉墙之上书写着大字:“德兴客栈,草料俱全,安寓客商,仕宦行台。”侯化泰进了大门,说:“店家,有闲房给我找一间。”小伙计说:“有东上房三间。”侯化泰说:“你头前带路。”来至东上房,问小伙计说:“茅房在哪里?我要方便方便。”小二用手一指,说:“就在这北边。”侯化泰解完手回到东上房,一看墙上贴着一张画。侯化泰不瞧犹可,一瞧此画,吓的痴呆呆一阵发楞。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马杰戏耍侯化泰 英雄偷探龙峒山 诗曰: 昨日今朝事不同,光阴过隙若秋风。 何须奸谋何须恶,命里无时总是空。 追风仙猿侯化泰来到在德兴店内,到了东上房一看,那墙上挂着那一轴画,画的是西海岸独龙关神鹞戏仙猿。画的是一个老头儿,手中拿着一个藤圈,旁边站着一个秃老头儿,写着是“朱天飞戏耍侯化泰”。侯化泰看了一楞,问伙计:“这张画是谁挂的?”小伙计说:“你要提起这一轴画来,是一位神仙挂的。头一个月来了一位道爷,善晓过去未来之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说他是在空空山清虚洞那里参修,住在我们这店内,把这轴画给我挂在屋中,他说这轴画不准叫我摘下去,画上画的是云南镖头钻云神鹞朱天飞在西海岸独龙关戏耍追风仙猿侯化泰。他还说今天我们这店中准有一个人来,住在这屋内,他是山东省东昌府二十五里铺侯家寨的人,此人姓侯,名叫化泰,绰号人称追风仙猿。此人今年六十九岁,三月二十日午时生人,该当今年今月今日今时死在我们这屋内。” 侯化泰一听此言,吓的打了一个冷战,低头一想:“莫非我的大数已到,该当死在此处?”又一想:“我此时并无灾病,也许是妖人蛊感人心。”说:“小伙计,这个神仙走了没有?你告诉我。”小伙计说:“他没走,还在我们这里住着哪。”侯化泰问:“在哪屋中住着?我去看看他去。”小二说:“就在北上房,你跟我来。”侯化泰跟随在后,到了北上房以外,见小伙计进去说:“祖师爷,有人拜望你来了。”只听里面一声“无量寿佛”,说:“叫他进来吧!”小二把帘子打起来,侯化泰跟进上房,见正面八仙桌椅子上坐定一个老道,正是红胡子马杰。侯化泰说:“你冤苦了我啦!”马杰说:“侯老英雄,我是和你诙谐,不要见怪于我。”侯化泰说:“你是从哪里来?”那马杰说道:“我自从离了大清营就来到此处,住在清化镇德兴店内。昨夜晚晌,我在各处哨探,遇见你在树林之内短叹长吁,自言自语,我方跟下你来了,来到这里,你先进店,我随后进店,那一轴画,是我闲暇之时画的,叫小伙计挂在东上房,故意戏耍于你,那话都是我教给他的。”侯化泰说:“是了。你在这里探访贼人的机密,可探什么消息出来了没有?”马杰说:“我探出一段事情,甚不易办。此去往正南昭通府大路,有一座龙峒山,山下有一座镇店,名为七宝镇。有一位劝善会总蔡文增,他在那里带领有一万人马,分为二十个营头,又设了十座大营的人马,在金沙江操演水战,安了一座水师连营。这一半人马,在龙峒山操演陆队,每逢初一、十五,在山下七宝镇收养童子兵,他收去童男童女带到山上,好练妖术邪法。此人神通广大,术法无边,会打五云筒。侯化泰听罢,说:“甚好,今天无事,我要哨探哨探再议。”那马杰忙说:“不可,你在此等候,我去与你哨探明白,你速回大清营送信。然你为何一人来到此处?他们众人都在哪里?”侯化泰把上项之事又述说一遍。马杰说:“你在此等候,我明日准来,我送你回大清营。为此小节,也不可伤了弟兄的和气。”侯化泰说:“也是我一时的性情,那也不算什么,你就去吧,我这里等你。”马杰告诉店中小伙计算帐,给了店钱,自己出离了德兴客店,往昭通府去了。 侯化泰坐在屋中甚是烦闷,和衣而卧,心神不定,一阵的麻乱,心里说:“不好,莫非我有什么大祸临身?”自己翻来覆去,躺在上竟睡着了。方一合眼,觉着迷迷离离,似乎要睡,类乎醒着,彷佛是到了家中的样式,见了兄弟。侯化泰正在厅房坐定,正然谈心说话,只见儿子与侄儿给他行礼,心中甚为喜悦。忽然间,四外火起,吓的他站起来,慌忙逃走。忽见房上那一板房梁照定他头顶砸将下来,吓的侯化泰“哎哟”一声,呼吸栽倒在地。醒来时,原来是南柯一梦。自己吓的心中怦怦直跳,站起身来到外面一看,一轮红日将要西沉。他一想:“总是我睡多了梦长。昨夜晚一夜并未睡觉,莫非我身倦体乏,方得此怪梦?”叫过小伙计来,打过洗脸水来净净面,要了一些酒菜,自己独自饮酒。 正吃得高兴之际,只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身高九尺向外,身穿青布小夹袄,青布中衣,腰系搭包,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此人面如白纸,两道眉毛往下耷拉着,一双阔目圆翻,容长脸,白眼珠往外努着。侯化泰一看,来者非是别人,正是笑面无常张大虎。他是从神力王爷大营中来。只因倭侯爷与马成龙等八个人去探湖耳山,直到这般时候不见回来,老王爷甚不放心,派张大虎前来探他八个人的下落来。张大虎他过了湖耳山,所过的村庄集镇,各店中细访,并不见这八个人的踪影。他来至这座清化镇,一找到德兴店内,问小伙计,你这店内可有八个人住着,也有山东人,也有直隶人,也有江苏人。如何的模样儿。那小伙计说:“我们这店中没有住这些人。”侯化泰早已看见,说:“张贤弟,你这里来,我有话和你说。”张大虎一看是侯化泰,心中就放心了,说:“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作什么?他等众人哪里去了?侯化泰说:“坐下,咱们两人吃酒。你是从哪里来?”张大虎把找大清营八个人未见的话说了一遍,说:“我那王大哥他哪里去了?”侯化泰说:“是亲三分向。你先不打听别人,先打听你王大哥哪里去了。你却来迟,你见不着他了。他七个人探小竹子山,全皆死在那里了。”张大虎一听,心中一恸,“哎哟”一声,栽倒就地,说:“可惜我这几个知己的朋友,都死在妖人之手!”侯化泰“噗哧”一笑,说:“你起来,我与你闹着玩哪!”张大虎站起身来,说:“侯大哥,我这条命是不要了,我到小竹子山,替我众位朋友报仇!”说罢,转身就走。侯化泰说:“你回来!他们大众一个也没死,都在湖耳山铁善寺内。”他这里说着话,张大虎早去远了。侯化泰说:“这个人太实心了,我说什么他信什么,不免我追他去吧,倘要落在贼人之手,倒是我的过处。”说罢,站起身来,往外就追,出离了这座清化镇,并不见张大虎往哪边去了。自己无奈,回到店中,越想自己这个事情做得不好,“倘若张大虎死在小竹子山,如何对得起王天宠与众位?”自己酒饭也不吃了,算还了店饭帐,打算明日一早起身,到小竹子山前去探访张大虎的下落。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清早,出了德兴店,要上小竹子山,自己也不明白道路,料想往正南走没错。走到天有晌午之时,前面有一座大镇店,进了北村口一直往南,走到十字街,见这里人烟稠密,路东有一座酒饭馆,字号是“宴芳楼”。进去一看,上首是柜,下首是灶,一直往后,靠东边往南,上瞭楼梯,上面一看,是临街六间酒楼,上面都是金漆八仙桌椅、条凳,墙上名人字画、挑山对联,画的都是山水人物,倒也清雅。侯化泰靠西窗户找了一张桌子落座,叫过卖前来,要酒要菜。问过卖:“这座镇店叫什么名字?”过卖说:“叫七宝镇。”侯化泰闻听,说:“是了,此处就叫七宝镇。今天有什么热闹?”小二说:“今天我们这里祖师爷收童子兵。”侯化泰问:“是哪位祖师爷?姓什么?”过卖说:“那位祖师爷姓蔡,名文增,别号人称劝善会总,就在这正西。”侯化泰问:“怎么叫收童子兵哪?”过卖说:“你老人家原来不知道哇?我叫刘快嘴,我是最爱说话。你老人家这样,许是远方来的。我告诉你吧,我们这里属昭通府管,都是天地会八卦教所辖之地,家家都有户口册子,祖师爷按户要人,共要童男五十名,童女五十名,都要过十岁以外的,加要送去童男一名,给白银五十两,每个童子都是管吃管穿,每月初一、十五日,放工一天。如要家中有小孩子不送来,被祖师爷查出,灭门之祸。今日在这七宝镇的正西,你看那里搭着席棚,四外有兵护守,今日正午点各。那些个小户人家都愿意把儿子送了去,那些大户人家都舍不得骨肉分离。今日也有哭的,也有笑的,你老人家去到那里看热闹去吧。” 侯化泰一闻此言,紧吃了几杯,算还了酒饭帐,下了酒楼,一直往西,到了村口以外。只见路北高搭席棚,四外有绳儿拦截,不准闲人进去,两旁瞧热闹的,人山人海。这些个八卦教匪之兵,俱都是白绫子缠头,身穿青号坎,白边白月光,都是军力精壮之人。此时蔡文增尚未来到。正西有一里之遥,正是龙峒山口,南北直立两个大山峰,山坡插满了旌旗,分青、黄、赤、白、黑,枪刀密布,杀气腾腾。往南一看,东西一道大江,水花滚滚,白浪滔天。那金沙江北岸上是水师连营,明分八卦营寨,里面出入有门,进退有法。侯化泰正在观看,忽见正西山口,号炮惊天,由龙峒山闯出一营马队,约有五百之众,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绣团花分五彩,勒着银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菇叶;都是粉绫色箭袖袍,上绣一枝梅的花朵,腰系丝鸾带,肋下佩刀,足下薄底快靴,坐骑快马,鞍辔鲜明,怀抱长枪,明晃晃,有一尺多长的枪头儿,通红的枪杆。马队过去后,跟着五百步队,都是粉绫色卒巾,身穿号坎,怀抱四尺多长的斩马刀。步队过去,后面就是十六个道童儿,手打着金锁提炉,后面有一乘八人大轿,敞着轿帘,看的真切。见里面端坐着一个老道,头戴紫缎色九梁道巾,身穿紫缎色一件道氅,上面镶嵌金八卦,分干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中间太极图,足下高腰袜子,厚底云鞋;肋下佩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金吞口,金挽手,黄绒穗飘摆;面如紫玉,两道扫帚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圆翻,二目神光烁烁,白分明,高颧骨,三山得配,四方口,海下花白胡须,看年岁,足有花甲以外。后面跟定四员大将,各跨坐骑。侯化泰一看,正南上骑马的,正是大耗神梅峰、逍遥会总张宝任、太平会总任凤姣。后面还有一个蔡文增的徒弟八河龙王吕道明。侯化泰看够多时,心中一动,想要拉单刀过去刺杀蔡文增。不知吉凶如何,旦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追风猿七宝镇遇险 白胜祖扮道人探贼 《十要歌》曰:人要谦,人要谦,从来自己决生嫌。惹祸必因好事好,扛帮豪横牵衅连。听我歌,莫性偏,见人礼貌笑颜添。奸盗邪淫行不得,若还狂妄定招愆。新朋个个都欢喜,乡党恂恂一味谦。 侯化泰想要拉刀过去行刺,又见贼人人多势众,不敢下手。他钻入看热闹人群之内,只见前面那些个打道的兵丁说:“闲人退后,祖师爷来啦!大家齐要跪接祖师爷!”那些瞧看热闹之人俱不敢违背,大家连男带女跪倒一片,惟有侯化泰在当中丁字步一站,并不跪倒。后面有张宝任在马上看得明白,跳下坐骑,把马交给从人,他来至侯化泰面前,用手一指,说:“这位朋友贵姓啊?”侯化泰说:“你问我呀?大老爷姓侯,双名化泰,绰号人称追风仙猿。鼠辈,你可知道?”张宝任说:“好!你就是前者盗八路都会总阴阳八封幡的那个侯化泰?会总爷早就认识你。你的胆量不小,敢来至七宝镇瞧探军情!待会总爷将你拿住,前去报功!”过去双手抡刀,劈头就剁。吓的瞧热闹之人往两旁一闪,刀落下去,再找侯化泰,踪迹不见。张宝任觉着身后一阵凉风,自己一缩脖颈,慌忙闪开,吓得浑身是汗。这边任凤姣一看,连忙赶奔前往,力帮助。侯化泰在当中一站,张宝任摆刀分心就扎。侯化泰正不躲闪,见刀临近,侯化泰一转身,贼人这刀就扎空了,往前一探身,侯化泰手起刀落,张宝任死尸栽倒在地。任凤姣抡刀照定侯化泰就剁。侯化泰拿眼盯住了,并不躲闪,见刀相隔且近,侯化泰乃是行侠作义之人,知道贼人剁这一刀是诓招,你要躲,他就变架势,分心就刺;你要不躲,那刀就实拍拍的剁下来了。侯化泰等刀临且近,自己顺水推舟势,竟将太平会总任凤姣结果了性命。那边贼兵大乱,蔡文增吩咐:“齐队拿人,别放走了这个奸细!”只见侯化泰身形一晃,蹬着看势闹之人肩头,蹿在南房以上。蔡文增下了轿,再一展眼,就不见了。蔡文增点了点头,说:“大清营能人果多,今天连杀了我两员大将,在我眼皮之下,他竟自逃走。”吩咐手下之人:“急速将此人拿获,不许漏网!”又派人把任凤姣、张宝任两个人的尸首装殓起来,派人把灵棺送到他二人家去。蔡文增来在这七宝镇里面,设摆座位。蔡文增落座,吕道明、梅峰及贼兵在两旁站立。先把七宝镇临近十三村的花名册打开一看,按帐点名,收了五十名童男、五十名童女。本家之人各把银子领下去,童男、童女各用小轿搭回龙峒山去。蔡文增今日草草完事,坐亮轿,带着马步军队回山。方走至山口,忽见粮台之上火起,吓的蔡文增亡魂皆冒,说:“这件事可不好了,必是大清营派人前来断我的粮草,计毒莫过绝粮!”连忙催动人马进山。到了白石梁,忽见山上小头目李海跪倒轿前说:“报!山上火起,着了子字太丰仓。现在传锣救火,不知被何人所烧。”蔡文增一摆手,说:“知道了。”往西走了不远,到了迎恩关,南北都是山,当中修了一道虎溪桥,高有二丈有余,上安滚木礧石、灰瓶炮子,甚是凶险。当中一座关城,有两杆“帅”字旗,上面有字:“改山河扶保真主,转乾坤另整大清。”蔡文增进了关城,往西走了不远,往北一拐,四面是山,当中一片空宽之地,方圆有三十里地,乃是他修下的一片教军场。靠正东山边是十二号仓廒,分“子、丑、寅、卯”十二字,里面粮米堆积如山。这个太丰仓失火,蔡文增吩咐梅峰带领兵丁救火,他也叫轿子站住,下瞭亮轿,站在山坡。只见眼前一人,冲定蔡文增一站,说:“蔡文增,你认得侯太爷么?”蔡文增睁睛一看,正是追风仙猿侯化泰。蔡文增说:“好孽障,胆敢前来烧毁我的仓廒!今天你休走!”拉出宝剑,扑奔侯化泰而来。侯化泰见贼人多势众,不敢和他交手,一直扑奔迎恩关,跳墙出去。蔡文增也跟出去。 原来是侯化泰杀了张宝任、任凤姣之后,知道龙峒山里空虚,自己进了山口,打幽暗之处,爬山越岭,进了这座迎恩关。到了子字太丰仓,见里面粮草充裕,修的仓廒整齐,外面有些更夫、兵丁看守。他跳进仓廒,从百宝囊掏出引火之物,把正北仓房点着。少时间,烈焰腾空,金蛇乱窜,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少时之间,各处皆着。怎见得?有赞为证:南方本是离火,今朝降在人间。无情猛烈性炎炎,大厦宫室难站。滚滚红光照地,忽忽地震火翻。犹如平地火焰山,立使人人忙乱。 四面更夫一看仓里火起,慌忙拿出铜锣来,鸣锣聚众。四外教匪的兵丁也都听见,大家各摆兵刃前来救火。侯化泰早跳出仓外,在树林之内躲藏。只听锣声一片。少时,蔡文增已到,带着马步军队前来救火。侯化泰一起:“不免前去见见贼人,叫他知道我的厉害。”想罢,跳下树来,站在山坡说:“蔡文增,你可认识你侯老爷?”蔡文增摆宝剑过去要与他动手,侯化泰见人多势众,“我把他引至山口以外动手拿他。”自己蹿出迎恩关龙峒山东山口以外。蔡文增随后赶到,说:“侯化泰,祖师爷正想拿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我要替八路都会总报仇雪恨!”侯化泰见后面并无别的战将跟随,自己把刀一顺,说:“蔡文增,你偌大的年岁,太不知识时达务,作此悖天逆理之事,帮助吴恩造反,杀害生灵,荼毒百姓。今天神力王统带天兵,把峨媚山已破,你等聚首云南,不过乌合之众。你要是献龙峒山投降,免你一死。如果不然,我当时就结果了你的性命!”那蔡文增哈哈大笑,说:“侯化泰,你倚仗你身体伶俐,花言巧语,你来,会总爷也不能饶你,我要结果了你的性命,如探囊取物、反掌看纹!”伸手把五云筒摘将下来,把宝剑还入鞘内,照定侯化泰一甩,只见一股青烟扑奔侯化泰前胸,有核桃大一个烟弹碰在身上,散开一片火光。侯化泰说声“不好”,知道这五云筒的厉害,连忙回头就跑,身上衣服已着。他就地一滚,把衣服火压灭,方才站起来。蔡文增使五云筒又照他一甩,侯化泰仍不敢动手,撒腿就跑,口中只嚷:“好厉害!吾命休矣!”蔡文增说:“你休想逃走,我非烧死你不成,替我那张宝任、任凤姣报仇!”侯化泰见贼人紧紧跟随,料想不能活命,自己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身入险地,知道不好,自己飞也似往前逃走。 一直的往东北走了有一里之遥,见眼前有一道沙岗子,是由西北直向东南,那沙岗子有一丈多高。侯化泰的衣服全都着了,自己身上烧了一身火泡,心内发慌,连说:“不好!吾命休矣!”自己把牙一咬,蹿上了沙土岗子之上。心里一慌,往后一仰,翻身倒于沙土岗子之上,往东北一滚,滚下山坡去了,“哎哟”一声,“吾命休矣!”那劝善会总蔡文增一看,把五云筒背好,伸手拉出宝剑来,说:“好孽障,你这可走不了啦!”忽听后面人声吶喊,原来是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太岁王道兴。这两个人都是蔡文增的徒弟,都是全身的武艺,水性颇通。九江太岁是方才从水师营来,听见龙峒山内起了火,他是前来救火,见师弟吕道明带着五百名飞虎队,撞出了山口,说:“好大胆的侯化泰,你休想逃走!”王道兴说:“贤弟,你往哪里去?”吕道明说:“师兄快来吧!你看咱们师傅追下奸细去了,千万别放走了他才好!那奸细名叫追风仙猿侯化泰。”王道兴说:“既待如是,你我弟兄趁此前往,休要放他逃走!”二人各带着五百名飞虎队,追到这沙岗不远,只见他师傅蔡文增拉出宝剑,口中大骂:“侯化泰休想逃生!”吕道明、王道兴说:“师傅休要忙,我二人来也!”蔡文增说:“你二人来了甚好,侯化泰已滚下沙岗子那边去了。”吕道明说:“既待如是,你我追到那边,结果他的性命!”话言未了,只听沙岗子东背后一声“无量寿佛”,信口作歌。蔡文增止住脚步细听,声音清亮。歌曰:玄中妙,妙中玄,三清教下有真传。也非圣,也非贤,只因洞中若修炼。口服金丹元神献,方显三清有真传。 歌罢,从东背后上来一位黄冠羽士,玄门道教,蔡文增眼睛一看,但则见来者老道身高六尺向外,头戴缎色的道巾,身穿宝蓝色的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色的丝,足下白袜、云鞋。再往脸上一瞧,面如白玉,短项圆头,面朱唇红,眉分八彩,目如明星,神清气爽,仙风道骨,品貌不俗,颇有神仙之气;背后背定一口宝剑,手拿绳甩,看相貌正是少年,用蝇甩一指,说:“蔡文增,你好大胆量!见了祖师爷,还不下跪!你往哪里走?”蔡文增说:“你是何人?”就听那道人说出几句话来,吓的蔡文增慌忙跪倒叩头。不知他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白胜祖假充神仙 小霸王连胜三阵 词曰: 富比王侯,你道欢时我道愁。求者多生受,得者顷复懮。休,淡饭似珍馐,布衲胜文绣。天地吾,大厦何须有,因此把家舍田园一笔勾。 蔡文增正追赶侯化泰,忽见对面沙岗之上来了一位老道。书中交待,这个老道不是别人,正是过海银龙白胜祖。他因侯化泰走后,与众位英雄大家着了半天急。白胜祖说:“侯老英雄这一走,恐怕他要上云南。”铁面僧说:“此人心高性傲,眼空自大,恐怕到云南受他人之算。眼下七宝山兴隆镇收童子兵,怕他往那里去。要往那里去,是九死一生,恐怕难讨公道。既待如是,你我前去找他去。”纪忠又说:“去可不易。那蔡文增诡计多端,神通广大。”白少将军说:“天地会八封教是什么年所兴?何人所立?”铁面僧纪忠说:“提起这话就长了。我原先也不知道,后来我与小霸王杨胜结为生死弟兄,他都告诉我了。那八封教始兴于明末崇祯三年,江西吉安府吉水县太极观有一位得道的高人,此人姓毕,法号道成,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善晓过去未来之事。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姓袁,叫袁智千;二徒弟叫雷智道;三徒弟叫陈智清。后来这道人超南海,死在半路之上。也有说腾空成仙,也有说隐遁的,其说不一。事到如今,并未见此人下落。”众人听罢。那白少将军这人,他是精明强干,聪明过人,自幼儿博学多览,诸子百家各种书箱全都读过,可谓文武兼全,智勇足备,即问铁面僧纪忠:“你有老道衣服借我一件穿。”纪忠说有,叫徒弟普明到西院中把黄松山存的那包裹拿过来。普明去不多时,把包裹取来,打开一看,是一身老道的服式,连蝇甩带宝剑,一概全有。白少将军穿戴起来,甚是合体,叫纪忠把他辫子拆开,挽了一个牛心发纂,说:“纪师傅,明日你带我到龙峒山七宝镇那里哨探哨探,你可有这胆量么?”铁面僧纪忠说:“那我倒行。只要少将军敢去,我情愿当一名向导。”马成龙等说:“少将军,此时去不得!妖人诡计多端,神通广大,恐受他人的算计。”白少将军说:“无妨,我自见机而作。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必要做出一件轰轰烈烈之事,也不辜负此身!”马成龙说:“既是白少将军要去,必是英雄所为,我等大家送行。”叫小僧人预备酒。少时,普明把酒席预备齐整。大家开杯畅饮,喝至三更以后,大家安歇睡觉。次日天明,纪忠带白少将军出离了铁善寺,带着小徒弟普明,各带随身兵刃,头一天住在半路客店。次日早饭以后,带领白少将军扑奔七宝镇而来。方走到沙岗以后,忽见侯化泰从沙岗之上,“哎哟”了一声,一个跟头栽将下来。白少将军眼快,说:“了不得啦!侯老英雄遇害了!你先派人把他背入树林之内,你先别管我。”铁面僧纪忠说:“少将军小心了!”白胜祖一声“无量寿佛”,这才信口作歌,越过这道沙岗,口念“无量佛”,用蝇甩一指,说:“蔡文增,你等好大胆量!见了祖师爷,还这等大模大样!”蔡文增说:“你是何人?”白少将军说:“我乃江西太极观毕道成是也。前者超南海,未曾回头,我隐于灵芝山藏珍岛藏珍洞内。昨日我在洞中打坐,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你等有难,特意前来打救你等。”蔡文增一听,吓得呆呆的发楞。他心中半信半疑,也不知是真是假。又一想:“我把他让到龙峒山,我细细的盘问他,再为斟酌。先倒不必打草惊蛇吓唬他。”想罢,向前磕头,说:“原来是祖师爷仙驾来临,弟子等有礼!”跪倒磕头,连王道兴、吕道明俱皆跪倒叩头。蔡文增心中暗喜,说:“此人要真是我们祖师爷毕道成前来,我们天地会八封教大事可成。他要是大清营卧底的奸细,我用话把他盘问短了,将他拿住,审问大清营的虚实,然后把他解送大竹子山,交与八路都会总吴代光办理。”主意已定,行完礼,站起身来,说:“祖师爷跟我等进山,再为行礼。”那白少将军正想着探望龙峒山的来历,说:“来,看轿伺侯!”不多时,有人把轿子搭来,白少将军上轿,跟随蔡文增等竟自上山。铁面僧纪忠在暗处一看,吓得默默无言。又一想:“白少将军此一去,是凶多吉少。”他无奈何,转身追上徒弟普明,背着侯化泰同归铁善寺而来。纪忠回头一看。侯化泰浑身衣服俱被烧毁,周身起了一身火泡,微有呼吸之气。连夜到了铁善寺庙内,顾焕章看见,大众全都一楞,连忙取出一粒夺命金丹,叫小和尚取一碗开水来,用开水把半丸药化开,与他灌下去。把这一半药研开,上在受伤之处。不多时,侯化泰还醒过来,睁眼看了看众人,又把眼合上。朱天飞“哼”了一声,说:“侯贤弟,你一生性情偏僻,今遭这样大祸!”大众无不叹息。纪忠叫侯化泰在西厢房北里间屋中养病。顾焕章即问纪忠:“那白少将军哪里去了?”纪忠将暗处偷看,见蔡文增跪倒叩头,及白少将军乘大轿与众上山去了之事,细说了一遍。顾焕章说:“白少将军这一入龙峒山,咱们该当如何办法?”马梦太说:“此事甚难。咱们要探龙峒山,那贼人必有防范,又怕坏了白少将军的事。”朱天飞说:“你等众位不必惊慌,此乃小事一段。白少将军乃是足智多谋之人,断不致丧在贼人之手。那人口巧舌能,随机应变,乃当世的人物,众位自管放心,不必担惊害怕。人生在世,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众位不必多虑。看他一生所作的事,料想无事。” 众人正在谈论之际,忽听湖耳山正北号炮惊天,人声叫喊。原来是穆将军、神力王合兵一处,来打湖耳山。只因派八个人探听湖耳山军情,不见回头,老王爷又派张大虎前去探访八个人的下落,也是一去并无音信。老王爷心中大怒,疑惑众人死在妖道之手,因此与穆将军合兵一处,浩浩荡荡的带领四十万大队人马,杀奔湖耳山而来。穆将军派前敌先锋副将王金龙管带,接应队的是副将白面瘟神神枪王绪祖,那马步全军的都救应是金刀将邓龙。穆将军与老王爷自统中军,旌旗招展,杀气腾腾,一路之上,秋毫无犯。王金龙带着五千奋勇队,马上加鞭,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撒下驳儿马探子,前去哨探。这日,大军正往前走,忽听探马报道:“前面已到湖耳山。”王金龙吩咐派二千人马安营下寨,挑选三千精壮之兵在山前亮队。王金龙横枪立马讨战。忽听湖耳山号炮惊天,顺着山梁下来一队人马。王金龙一看,与天地会八卦教打扮不同:两杆色大旗,分为左右,蜈蚣走穗,火鸦掐边,坠角铜铃被风一摆,“当啷啷”直响。左边有五百飞虎马队,右边有五百马队,当中二千步队,压往坐纛。但则见门旗开处,当中显露出一员大将。见此人身高九尺,膀阔三停,头大项短,虎头燕颔,四方脸,面如乌金纸,两道蛾眉,直插入鬓,一双阔目圆翻,四方口,海下无须,正在幼年;座下骑一匹乌骓斑豹驹,手中擎着一条浑铁点钢枪,肋下配一口宝剑。你道此人是谁?就是小霸王杨胜。两旁左右有四员大将,就是独角虎赵昆,镇江龙周成等四人。王金龙在马上看罢多时,拍马拧枪,大喊一声说:“叛逆之贼,胆敢抗拒天兵!”那小霸王杨胜说:“哪位前去擒此鼠辈?”独角虎赵昆说:“我去也!”拍马抡刀,照定王金龙就剁。王金龙用手中枪往外一磕,赵昆的刀是用青龙山水瞒刀纂,斜肩带背劈头砍下来。王金龙也是行伍出身,少年时打过军需,在云南征过大金川、小金川,智勇双全,今天与赵昆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个人走了十数个照面,赵昆抡刀劈头就剁,王金龙用手中枪往上相迎。赵昆顺水推舟,一变架势,照定王金龙脖项剁去了。王金龙吓的往下一缩脖项,只听“磕嚓”一声,将得胜灰砍下,吓的王金龙拨马败回本队。白面瘟神神枪王绪祖催马拧枪,直奔赵昆。赵昆抡刀就剁,王绪祖见刀临近,用手中枪斜抱月往上相迎。赵昆的刀往回一撤,王绪祖拧枪就扎。战了几个照面,把赵昆杀败。周成出来,亦被王绪祖杀败。小霸王杨胜催马拧枪,出离本队,把手中枪一擎,照定王绪祖分心就刺,王绪祖用枪急架相还。二人杀在一处,各施所能,走了十数个照面,王绪祖累的歇吁带喘,败回本队。金刀将邓龙出战,也败将回来。穆将军吩咐撤队安营,免战牌高悬。知道小霸王杨胜猛勇无敌,看诸将之内并无小霸王杨胜的对手。这座湖耳山甚不易破,不破湖耳山,不能径达云南,则吴恩、白练祖这两个妖道何日就擒,天下何日才能肃清?正在这懮疑之际,忽听外面蓝旗来报:“马成龙等回营。”穆将军一听此言,心中甚喜,吩咐旗牌官:“领他几个人进来。” 书中交待,马成龙等是在铁善寺听号炮连天,知道神力王大兵已到,吩咐外面孙寿、葛福马。马成龙说:“纪忠师兄,这件事非你不可。”铁面僧问:“马大人用我作什么?”马成龙说:“叫你上湖耳山前去卧底。只要劝降了小霸王杨胜,算你一件奇功。你须见机进言,不可造次。他如不降,你也不必回来,你就在他山寨等侯。只要我把他拿住,决不伤害他的性命。我也爱惜他是条英雄,必要劝他投降。”纪忠一听此言,说:“马大人真乃宽洪大量之人,我先给你老人家跪倒磕头,叩谢大人的恩德!”马大人用手搀起,说:“你就收拾起身,千万莫误!我们先走。”那孙寿、葛福已然把马好,众家英雄大家起身,直奔大清营而来。到了营门,叫人回禀进去。不多时,旗牌官出来说:“穆帅有令,叫众位进帐,议论军情。”马成龙等随令进了大帐,给穆将军磕头。穆将军说:“众位请起。本帅初到湖耳山,贼将杨胜真是骁勇,我今天连败了三阵,本帅被贼人挫动军威。”旁边有神力将赛铁盖高杰说:“将军不必烦恼,末将明朝前去与贼人决一死战。”穆将军说:“甚好,你等大家后帐歇息歇息。”一夜晚景无话。次日,高杰率领人马,大战湖耳山。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铁面僧横扫天地会 神力将生擒小霸王 词曰: 凤侣鸾俦,恩爱牵缠何日休?活鬼乔相守,缘尽还分手。休,为你两绸缪,披枷带杻。觑破冤家,各自寻门走,因此把鱼水夫妻一笔勾。高杰他自己要告奋勇,去战小霸王。有马成龙、马梦太、玉斗、巴德哩四人要去略阵观敌。穆将军令下,就派他等前往。高杰点了五千步队,马成龙等各战马,三声大炮,出离了大清营,在湖耳山前列成队伍。只见湖耳山上一片喊声连天,闯天三千黑虎队来。小霸王杨胜勒马拧枪立在门旗之下,左有独角虎赵昆、镇江龙周成,右有金头豹冯开山、铁背熊蒋德成,压住队伍。高杰说:“四位大人与我略阵观敌,看我生擒妖逆!”一催座下马,直奔两军阵前。小霸王杨胜一见,心中一动,说:“这一条黑汉,那日在山前与我走了有十几个照面,我看他甚是骁勇。今日因何又在大清营中出来?我要把此人收伏,倒是我一条膀臂,不免我上前劝解于他。”自己方要催马向前,只见金头豹冯开山说:“兵主且慢,量此鼠辈有多大能耐,何必兵主亲自前往?待末将把此人生擒活捉过来,献与兵主台前发落!”杨胜说:“也好。冯将军须要小心,不可轻敌,此人甚是猛勇。”冯开山说:“知道了。”催马拧画杆方天戟,分心就刺。高杰急架相还。动着手,看这金头豹冯开山长的是仪表非俗,身高约有八尺,细腰窄背;头戴蓝缎白绫巾,头勒金抹额,二龙斗宝,上插两根白鹅翎,身穿宝蓝缎子箭绸袍,周身绣团花,腰系丝,外罩天青跨马服,单衬袄,薄底靴子。再望脸上一瞧,面如羊肝,红中透紫,紫中透红,容长脸面,窄脑门,尖下颏,两道英雄眉,黑鬒鬒斜飞入鬓,一双阔目圆翻,白分明,高额骨,海下无须,正在少年。坐骑赤兔胭脂虎,乃是一匹宝马良驹。手中赤金画杆方天戟,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高杰一见,分外爱慕,不忍伤害他的性命。见他拧画杆方天戟分心刺来,用手中浑铁棍往外一崩,冯开山把戟一撤,两个人杀在一处。走了十数个照面,冯开山败回本队。铁背熊蒋德成抡铁棍出来,照定高杰搂头盖顶就打。高杰用手中枪横扎铁过梁,崩开铁棍,分心就刺,蒋德成用棍急架相还。二人战了十数回合,蒋德成战得力尽筋乏,败回本队。 小霸王杨胜一声喊嚷说:“黑汉休要逞能,待我前来拿你!”催马拧枪直扑对面而来。用枪一指,说:“黑汉通名上来!”高杰说:“小辈,你不认得爷爷?我姓高,名杰,绰号人称神力将。你这小子就叫小霸王杨胜么?”杨胜说:“我姓杨,名胜,人称云南一勇士的便是。你要知我厉害,趁此下马归降,我在八路都会总跟前保你开疆展土的功臣。”高杰说:“好你这一干叛逆,不知天时,任意而为,作恶多端,今日天兵压境,你等趁此早早归降。如若不然,马到疆场,管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小霸王一听此言,气往上撞,拧手中枪,分心就刺。高杰用枪往外一磕,杨胜撤回枪来,盖顶就打。高杰用枪怀中斜抱月,往上相迎。杨胜把花枪的门路施展出来。花枪为兵之祖。按兵器谱上说,大刀为百兵之帅;大枪为百兵之祖,兵刃里属他为祖,一寸长,一寸强;虎头钩为百兵之眼,那对兵刃讲的是勾、挂、摘、解;单刀为百兵之胆,讲的是一寸小,一寸巧。小霸王杨胜这条枪,一扎眉攒二点心,三扎盘肘四撩阴,五扎前胸六扎腿,七枪出去无对手,八枪鬼神愁,九枪金鸡乱点头。高杰用这条枪杆,杀的真是棋逢对手,大战四五十个回合,不分高低上下、胜败输赢。天已到红日西沉,两下各自罢兵。 明日早饭后,高杰又点了五千奋勇队,同着马成龙、马梦太、玉斗、巴德哩,还是四个人,排列略阵观敌。巴德哩说:“高将军,今日你再与小霸王杨胜交锋,我暗中助你一臂之力。”高杰说:“你怎么助我一臂之力?”巴德哩说:“我有一宗暗器,名为铁莲子。你要和他交锋之时,我暗中打他一铁莲子,或把他的马给打倒下也好。”高杰说:“你留点神,别打着我。”那巴德哩说:“我知道,不能打了你。”众人在山前列齐了队伍。只听那湖耳山上炮惊天,杀声一片,小霸王杨胜带领人马杀下了湖耳山来,与高杰两个人杀在一处。走了有五六个照面,两下里不分胜败输赢。巴德哩看出破绽,把铁链子掏出来,照定小霸王杨胜的坐马右眼,只听“噗哧”一声,正打在马的右眼之上。杨胜的马本来就生性,被巴德哩这一铁莲子打在右眼之上,耳朵一摆,后腿一仰,把小霸王扔在战场之上。高杰跳下马,把他绳二臂,生擒小霸王,回归大清营,前去报功。这里赵昆、周成、冯开山、蒋德成四个人想去救小霸王杨胜也来不及了,无奈带贼队回归湖耳山。高杰掌得胜鼓回营,来至穆将军大帐,参见将军,说:“未将不才,奉将令前去战小霸王,今将贼人拿获,请将军发落。”穆将军吩咐:“把杨胜带上大帐!”左右一声答应,把杨胜带上帐来,立而不跪。穆将军说:“杨胜,本帅我看你仪表非俗,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何甘心为贼?不知你所因何故?”杨胜低头不语。穆帅又说:“杨胜,你要归降本帅,弃暗投明,我必保举你作官。”杨胜细想作贼无有下场,遂说道:“蒙大帅不斩之恩,我情愿归降。”穆将军吩咐把他绳扣解开。杨胜跪倒将军面前,谢过元帅,说:“我尚有一段隐情,要细禀元帅得知。”元帅问:“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讲来。”杨胜说:“小人本姓陈,由幼年间随我父上任,合家全丧在马鞍岛。今降大清营,情愿认祖归宗。”穆将军说:“你就改名陈胜,在我帐前听差,赏给你五品顶戴。”杨胜谢过将军,大家与杨胜道喜。穆将军说:“你就去招安湖耳山的人马归降,算你的大功。” 那杨胜接过令箭,出离大清营,回归湖耳山,见了赵昆、周成、冯开山、蒋德成与铁面僧纪忠,众人见面,大家齐道受惊。纪忠说:“你被大清营擒去,因何回来?”杨胜把穆将军劝降之话说了一遍。纪忠说:“甚好,你既归降大清营,乃是一件好事。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该作正大光明之事。你这一归降大清营,高官得作,骏马任骑,光宗濯祖,改换门庭。”杨胜说:“正是。赵昆等四位贤弟,意下如何?”赵昆、周成、冯开山、蒋德成四人一齐答言说:“兄长既归大清营,我等一同前往。”杨胜吩咐把花名册、军装、器械、粮草收拾齐备。铁面僧纪忠告辞回庙。小霸王杨胜带全军大队,投奔大清营而来。到了营门外,把队伍扎住,带众将来到营门。有旗牌官带他众人来至大帐,先给将军叩头。将军吩咐起来,四人各通了姓名。老将军说:“好好随本帅当差,赏给你四人六品顶戴。这一万人马,仍归小霸王杨胜管带。”老将军在此歇兵三天。高杰记大功一次。撒下驳儿马探子,前去探贼下落。穆将军升坐中军大帐,聚齐众将。穆帅问道:“马成龙,你们带白少将军探湖耳山,今日你等全皆回来,他毫无音信,是何缘故?”那马成龙说:“回禀将军,白胜祖任性奋勇,改扮道家,他去探龙峒山贼情,可不知道吉凶如何。卑职在将军台前讨令,前去到龙峒山探听白胜祖的下落。”马梦太与顾焕章、王天宠、朱天飞、高杰,这六个人亦要讨令,同去探龙峒山的下落。老将军说:“就派你等前往。” 这六位英雄收拾齐备,各跨征驹,出离大清营,绕过山环,到了铁善寺,各下坐骑,叩打山门。里面普明出来,把门开开。六个人进庙,见了铁面僧纪忠,大家彼此问好。纪忠说:“你们几位来此何干?”马成龙说道:“一则是奉令来探龙峒山,二则是来看望侯化泰伤势如何。”纪忠说:“伤势甚重,昼夜疼痛直嚷。适才上了药,方才睡着。”马成龙问:“这里往龙峒山路程,你可知道?”纪忠说:“颇知道。这龙峒山属昭通府管,在金沙江的北岸。山口外有一座镇店,是七宝镇。”把前途的路程告诉明白。六位英雄随即告辞,出了铁善寺,各上坐骑。正在四月初旬内的天气,绿树阴浓,青苗遍地,风清气朗。六位英雄观一路沿途的景致,猛抬头一看,见对面来了一伙人,约在二十几名。头前有四个人搭着一个大笸萝,后面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扛着一条铁棍。那人生的虎背熊腰,面如刀铁,黑中透亮,粗眉大眼,长的仪表非俗。一见马成龙等六个人前来,吩咐:“孩子们,把笸萝扔下走吧!”那四个搭笸萝之人,把笸箩放下,跟随那骑马的大汉,拨头竟自走了。马成龙等催马向前,来至在那笸箩临近,六个人下马,见那笸箩上盖着一红呢棉被。马梦太把棉被一掀,王天宠闪目睁睛一看,不瞧还自犹可,仔细一瞧,“哎哟”,翻身栽倒就地,登时气闭身亡。把马成龙等五个人吓的痴呆呆发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张大虎探山逢凶 罗会总以德报德 词曰: 着甚来由,恰与他人作马牛。终日忙忙走,费尽悬河口。休,取怨复招尤,伤亲怀友。一刻清闲,天福能消受,因此把闲是闲非一笔勾。 王天宠掀天棉被一瞧,里面躺着一人,浑身鲜血淋淋,尽是刀伤。 仔细一瞧,不是外人,原来正是笑面无常张大虎。 书中交待,张大虎因何落在这般光景?只因在清化镇店内,追风仙猿侯化泰与他说了一句玩笑话,张大虎认真是他拜兄王天宠死在妖人之手,他转身就走,出离了清化镇,也不辩东西南北,气得两眼发直,一边走着,一边说:“我拜兄王天宠乃是忠诚最道之人,一旦丧在妖人之手,我必要替他报仇雪恨,尽其异性弟兄情长。”信步往前,日行一千,夜走八百,陆地飞腾之法甚快,太阳平西之时,来到平沙江口。看那边二十多只鱼船,张大虎叫过一只船来。船头之上有一渔人,年有三十以外,头戴草纶巾,身穿月白布裤褂,赤着足,面皮微紫,紫中透黑,两道细眉,一双三角眼,站在船头,向张大虎说:“你要雇船哪?你是要过江哪?”张大虎说:“此处叫什么地名?离天地会窝巢多远?”那渔人说:“此地叫平沙江口。这里要上小竹子山,约有四十里地,一直正西偏北。你上那里去找准?”张大虎说:“你这船可把我渡到那里,给你白银五两。”掌船的瞧见银子,心中喜悦,把银子接过来,说:“大爷贵姓?”张大虎说:“我姓张,名大虎,人称笑面无常。我这人坐船性急,可要多添两个水手。”使船的说:“你老请放宽心,上船来吧。”张大虎转身上船,说:“你叫什么名字?”使船的说:“我叫快嘴余六。”那船荡桨摇曳风蓬,船走如飞。余六说:“你到小竹子山找的是哪位?”张大虎说:“小竹子山为首的会总是哪一位你可知道?”余六说:“我全都知道。”张大虎问:“头一家会总是谁?”余六说:“头一位就是坐山雕罗文庆,第二家会总是白面阎王蔡文荣。还有二位少会总,一个叫罗如龙,一个叫罗如虎。他手下还教着十几个徒弟。” 正说之间,抬头一看,前面已到小竹子山。但则见大江之中有一座高山,南北直立,山峰山头之上旌旗招展,号带飘扬。战船无数。把山口堵住。满山一概尽是竹子,不知里面有多大地面。张大虎换上水湿衣靠,手中把金背刀一擎,说:“船家,你不必等我了,我去也!”张大虎在山口中一瞧,见一排一排的竹城,有水寨竹门。张大虎打算:“由水中浮去,到小竹子山里头,把他等刀刀斩尽,剑剑杀绝,方能报我兄长之恨!我再拿住他们里面一个人,向一问我兄长死在何人之手。我要把害我哥哥这个人拿住,我把他开膛摘心,祭我哥哥的魂灵。”自己正思想,已到竹城水寨。自己一沉身,钻入水底下。忽见竹城水寨门一开,从里面出来一只小船,四个水手,船上有一人在船头站定。张大虎看罢,由水底下往上一冒,一长身说:“呔!混账妖贼,你往哪里走?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方要上船,只见船上站定那个人,一伸手拉出刀来,说:“你是哪里来的奸细?你报上名来!”张大虎说:“我姓张,名大虎,绰号人称笑面无常。小子,你是何人?”那人说:“吾乃是这里小竹子山的巡江会总于振海是也,你敢来到太岁头上动土!”只见那于振海跳下水去,一摆加钢蛾眉刺,照定那张大虎分心就刺张大虎用刀相迎。两个人上下翻飞,搅的水花儿滚滚,波浪滔天。于振海见张大虎甚是猛勇,自己撤身上船,吩咐:“急速跟我进竹城水寨!”来到水寨门,吩咐开城,里面把城门一开,巡江会总那只船就进去了。 张大虎追至临近,水寨竹门已闭,里头安排着拦江网,下面有刀轮,自己着了半天急,不能进去。长身冒上水来一瞧,这座竹城长有五里之遥,自东北至西南,两边俱是高山峻岭,不知小竹子山里面是怎么个样式。急浮水扑奔西南这道山,及至临近一看,两旁是直立山峰,不能上去。浮水往回里走,又来到竹门水寨,沉身钻入水内,睁眼往水内一瞧,见水底下有二尺多宽的道路,也不靠拦江网,也不靠竹子,往里一钻身,想要从这里进去。刚往内一探头,正蹬在刀轮消息之上。张大虎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被刀所伤,正砍在肩头之上。张大虎往回一蹬水,觉得浑身疼痛,一阵迷糊,竟背将过去。早被巡江大会总罗如龙听见,吩咐:“拿奸细!”出去四只巡江小船,由四面下网,把张大虎捞上来,把水挖出去,绳捆二臂。张大虎还醒来,睁眼一看,已然被人拿住,自己情知一死,破口大骂。众水手把他解到罗如龙那里。进了竹城水寨,有人把他抬至大战船之上。一瞧罗如龙在那里坐定,站着有二十名兵丁。罗如龙说:“你叫什么名字?胆敢前来窥探竹子城!你必是大清营的奸细。”张大虎说:“我也不必瞒你,我乃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二寨主,我名叫张大虎。今日是替我哥哥报仇雪恨,被你拿获,你家大老爷只求一死,趁此即给我一个快当!”罗如龙说:“来,你等把他送给大寨主,交与老会总发落。”左右一声答应,把张大虎搭起来,跳上小船,直扑奔北山坡。到了山坡之下,小船拢岸,四人把张大虎搭着上山。这四个人说:“咱们见了老会总必定有赏。拿住这个人,乃是小白龙王天宠的拜弟。到了会总爷那里,必然将他碎尸万段!” 四人搭着正往前走,忽听前面说:“闲人闪开,少会总来也!”四人抬头一看,正是二会总罗如虎。罗如虎乃是坐山雕罗文庆的第二个儿子,为人性情猛烈,心地诚实,正要下山,前去游戏,急见对面四个人搭着一人,由对面而来,过去问道:“小子们,搭的是什么?”四个人赶紧放下说:“会总爷要问,方才在外竹子城拿住一个奸细,名叫张大虎,要解送老寨主那里。”罗如虎说:“我看看。”来至临近,仔细一瞧,说:“哎哟!原来是我一个朋友张大叔。小子们,把绳扣解开!”众人不敢违背他,把大虎绳扣解开。张大虎睁眼一看,认得他是先在四方镇店中遇见过的。罗如虎自己说:“这个人与我有一面之识,我要救他!”罗如虎生来血心热肠。俗语说的不错:“恩义广施,人生何处不相逢;怨家免结,路逢险处须回避。”那罗如虎吩咐手下人把张大虎搀起来。张大虎伤痕甚重,不能行走。罗如虎派人把张大虎搭到自己屋中去,说:“你老人家从哪里来?”张大虎说:“我是从湖耳山来,要替我大哥王天宠报仇。”罗如虎说:“王大叔并未往这里来,这里也没拿住什么人,你叫别人冤了吧?”那张大虎说:“你既救下我这条性命,你急速把我送走,不可耽延时刻,恐怕睡多了梦长。”罗如虎说:“我明日就送你前往,今天我在这里看着你,没人敢害你。”张大虎说:“也好。”晚半天又给他要点吃的,张大虎也吃不下去。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叫家人打个笸箩,怕张大虎伤痕受了风,给他盖上棉被,带他手下十数个亲随人,派了四个人搭着张大虎,下了山坡,要了一只战船,出离了小竹子山。这船到平沙江的渡口,把船靠岸,众人下船,搭着张大虎,罗如虎骑马,打算把他送到大清营。方走到小庆云山,只见大路之上来了六骑马,正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朱天飞、王天宠、顾焕章、高杰,骑马正往前走。罗如虎看见,吩咐手下人:“把张大虎扔下,你我回去吧!”众人这才扔下他走了。王天宠等六个人来至临近,各跳下坐骑,掀起棉被一看,正是笑面无常张大虎。王天宠见他这一身伤痕,心中难受,说:“贤弟,你为何落在这般光景?”张大虎此时被风一吹,伤痕都着了风了,迷迷离离,不省人事。王天宠一着急,就晕过去了,多亏马梦太把他叫醒过来。这王天宠为人最热,他是最疼张大虎这个人。今日见张大虎身受重伤,一语不发,自己心中一恸。这才把笸萝搭起来,六个人同送至铁善寺,与侯化泰一处养病,求纪忠医治。 这六人不敢耽延时刻,急速起身,上龙峒山打听白少将军的下落,顺便要促拿蔡文增。六个人在道路之上观看,真是山清水秀,地茂林丰,林中野鸟声喧,山上野花媚人,一路观玩不尽的景致。天有平面之时,走的口干舌燥,都是荒山野境,并无有镇店村庄。高杰性情最急,说:“列位,天到这般时候,尚未用饭,人也饿了,马也乏了,找个地方歇息吧!”马成龙说:“你不要忙,咱们问一问哪有镇店往哪里去吧。”正说之际,忽见山上有一个樵夫,信口作歌而来。歌曰:山中青,山中青,万缘不到好修行。眼前浮云擎富贵,沿边流水无昆横。是是非非不找我,长长短短没人争。惟有一时动情处,岭头一曲古英雄。 众人听罢,一个个心中一楞:此是隐居贤士也。你看这个樵夫虽是粗鲁之人,尚通文墨。马梦太跳下马来,过去说:“借问樵夫兄,这里哪有村庄镇店?”樵夫用手一指,说:“此处离永善县,顺我手瞧,有三里之遥。转过这一道山去,便是永善县地面了。”六位英雄谢过樵夫,各自上马,去往龙峒山而来。这一去,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永善县群雄遇险 墨金刚戏耍贼人 词曰: 赌,赌,赌,此病人生第一苦。寻贫穷,招欺侮。身家两败骨肉伤,良朋远弃差为伍。 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朱天飞、王天宠、顾焕章、高杰这六个人问明了道路,一齐催马往东南,过了山弯,再抬头往南一看,见一座县城正在眼前。六位到了关厢之内,见家家关门闭户,街市之上人烟稀少,不甚热闹。不是通衢大路,连一家店口都没有。六个人正往前走,忽见上坡高搭天棚,挂着茶牌子、酒幌,周围都是苇子札成花障儿。天棚南边一溜三张茶桌,北边一溜三张茶桌。靠东房五间,里面南边是灶,北边是柜,明窗亮几。往后是穿堂门,有后院,为的是往外看的真切。后面有棵垂杨柳,也有桌椅条凳。靠天棚下边有两棵大柳树,上面系着绒绳,为是拴马的所在。这六位英雄齐下坐骑,把马拴好,一同进了这座饭铺,在天棚底下北边桌上落座。只见那边过来一个小跑堂的,年有十七八岁,新剃头,青脑瓜皮,漆黑的发辫,白脸膛,俊杰人物;身穿半新不旧的雨过天晴半大毛蓝布褂,直搭磕膝,蓝布的中衣,漂白袜子,青布双脸鞋,乐嘻嘻的来到六位跟前,说:“你们六位爷才来吗?这天棚底下今日不卖座,有我们这里一位大老爷在这里请客定下的,不叫我们卖座。”高杰一听,气往上撞,说:“大老爷定下不叫卖座,你认识我不认识?”小伙计说:“我眼拙,不认识尊驾,未领教贵姓?”高杰说:“我是祖宗,比大老爷还大哪!”小伙计说:“大爷,你别生气,我不敢专主,诸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比如大爷你要定下座,在天棚底下请客,我要给你老人家卖了这个座,你来了答应我么?”马梦太听这小伙计说话情理和顺,接说:“小伙计,你别恼,我们这位高爷是粗鲁人,不必计较他。我们是过路之人,吃完了就走。伙计,你贵姓哪?”小伙计说:“我姓王,非行在三,皆因我作买卖和气,人皆叫我仁义小王三。你们六位要不嫌次,在后院树底下,又凉快又清静。”马梦太说:“也好。找一个人把我们马遛遛喂上,我们吃完了好走。”小伙计答应下去,立刻打发人遛马,然后带六个人到东院。 马梦太等抬头一看,但则见后院南、北、东三面土墙,两棵大垂杨柳,靠北边树底下一张八仙桌,旁边放着四条板凳。六个人落座,仁义小王三过来问:“要什么酒?什么菜?”顾焕章与朱天飞问:“你们这里都卖的是什么?”小王三说:“我们这里因天气暑热,不敢多预备,要到冬天时节,我们这里包办酒席,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一概俱全。这天气甚热,就是猪八样儿,带卖点素菜。”朱天飞说:“你给我们配上六样菜,只要堪堪可口的,不怕钱多。烧、黄两样酒给我们拿上几壶来。”小王三答应,把酒菜摆上。六位英雄在这里吃酒,忽听外面有人说话,声音透哑。这六个人向外看的真切:来的这个人身高六尺以外,面皮微黑,黑中透紫,两道重眉,一双阔目,白分明,高颧骨,四字方海口,大耳有轮,海下无须,正在少年;身穿宝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快靴,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裹,进了这座柳泉居酒饭铺,他在天棚底下南边那张桌儿上坐下,说:“伙计,你过来,给爷爷倒茶。”仁义小王三一听,就说:“玩笑啦!今日我们这里天棚底下不卖座,有人请客,是昨天留下的话,这六张桌儿都包下了。你老人家到屋里吧。”那个哑嗓儿说:“伙计,我且问你,是谁请客?你告诉我吧,我可是有人请我的。”仁义小王三说:“今是我们这里永善县西门内高家坡高大爷在这里请客。”那哑嗓儿说:“请我的这位也姓高。你们这里高家坡的叫什么名字?”小王三说:“姓高,名冲,绰号人称铁太岁,是我们本处一个财主,原先保镖为业,这如今发了财了,在我这里请客。”哑嗓儿那人说:“那不是外人,他是孙子,我们是自己爷们。”仁义小王三说:“你也姓高?”那哑嗓说:“我不姓高,他是我干孙子。”小王三说:“你老人家别玩笑哪!”哑嗓的人说:“我不是玩笑,这是实话。他派人请的我,定在你们柳泉居见面。我来的早,还是饿了,有什么酒菜先拿来我吃点。”小王三说:“你老人家可别玩笑,要是高大爷请的,你可就吃。倘若不是,你可要找不自在,那时悔之晚矣!”那哑嗓儿的人说:“你不必害怕,全有我哪。”小王三把酒菜给他摆上。 那哑嗓的人自斟自饮,喝着酒,面向里头看,随口向马梦太等六个人说道:“别瞧你们威名远震,什么叫‘临敌无惧、勇冠三军’。你们几个人不敢在这天棚底下吃酒,惧怕人家,算什么英雄?我可是无名氏,今天我要见见这个贼太岁何如人也!”马梦太听他所说的话,不由气往上撞,说:“马大哥,听见了没有?他那里损咱们哪!”马成龙说:“老兄弟,不必管他。他也没点出名来说,你我又不认识,又和他无冤无仇,他损咱们作什么?咱们不必找气生。古人说的不错:‘话到舌尖留半句,事到礼上让三分。’”顾焕章在旁边说:“唔呀!马大兄弟长了才学了,不是当年粗鲁那个样子,真是练达人情皆学问,通明世事即经纶。马成龙说:“兄长过于台受,小弟粗通翰墨,在军营阅历十数年光景,被事所挤,多明白些个事情。这件事要是前十年撞在我的手内,我断不能饶他!”朱天飞说:“事事让一招,不为之过。” 六人正在谈心说话之际,忽听外面有人说:“把菜都预备齐了,我们大爷少时就到。”仁义小王三用手一指那个哑嗓儿的人,说:“管家,你可认得他?”那哑嗓儿抬头一瞧,那管家有二十来岁,淡黄的脸膛,短眉毛,圆眼睛,两腮无肉,嘴唇发薄,两耳发削,说话扬眉吐气;身穿紫花布裤褂,足下青布快靴,来到哑嗓的跟着,说:“朋友,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不认得你?”那哑嗓儿人说:“冤家,你不认识我?我与你主人是知己。你把高冲叫来,一见我便知分晓。你是高冲手下什么人?”那管家说:“我是那里管事的,他是我的主人。我姓姚,名叫荒山。我也没见过你,你是我家太岁爷的什么亲戚?”哑嗓儿说:“你连我都不认识?高冲是我孙子么!”姚荒山气往上撞,照定哑嗓儿就是一掌。那哑嗓微然一闪,用手一拧他的腕子,把姚荒山拉在就地,说:“你起来,我也不打你,你回去把高冲叫来,爷爷在这等他!”姚荒山站起就跑。仁义小王三说:“朋友,你可别走啦!你这个祸可惹得不小,太岁爷少时带人来,打你个腿折胳膊烂!”哑嗓儿一阵冷笑,说:“我这竟等他来!小子,你先别害怕,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我们两人见了面,不定是谁把谁打死哪!”小王三说:“好,别给我们惹祸就得了。” 正说话,忽听外面说:“太岁爷来了!”小王三往外一看,头前这位身高八尺以外,膀阔三停,头大项短,面如锅底,黑中透暗,两道粗眉,一双阔目,滴溜溜光华夺目,高颧骨,土星丰满,四方口,海下无须,正在少年。后面带着十数个家人,都是一身紫花布衣服,年青力壮,二十多岁,小辫顶,大反骨,走道遥头晁脑,喷痰吐沫,咬言咂字,七个不服,八个不答应,一百二十个不说理。头前走的正是铁太岁高冲,正在家中坐定,等候朋友前来吃饭,忽听家人报道:“姚荒山被人家打跑回来了!”铁太岁高冲说:“叫他进来!”姚荒山进来说:“大爷,可了不得啦!方才我到柳泉居,见有一个哑嗓儿的人,他说与大爷是亲戚。我也不知他姓什么,我与他说翻了,他打了我一个跟头。他说在那里等你哪!”高冲一闻此言,气往上撞,说:“孩子们,跟我走,到柳泉居看是何人?” 高冲带领众人,来至柳泉居。仁义小王三说:“大爷来了,请至里面坐。”高冲进来一瞧,靠南边桌上一人,那人扶桌还睡着了,桌上摆着几碟酒菜。高冲问道:“小王三,我告诉你天棚底下不叫卖座,你为何又叫别人这里吃酒?”小王三说:“你老人家别怨我,这是你们亲戚。我原先说不卖给他,他说谁在这里请客,我说你老人家。他说你是他孙子,我也不敢得罪他,你去问问他吧!”高冲说:“你把他叫醒来,我问问他是何人。”小王三过去说:“朋友,醒醒!”用手一推,那个人抬头,还没睁开眼哪,向王三说道:“高大爷来了没来?要来了,你告诉我一声。人家定在这天棚底下请客,咱们别搅人家。酒我也不喝了,别耽误你们的买卖。”仁义小王三一听就楞了,说:“朋友,你这可不对!”那人说:“水烟对不的。”小王三说:“高大爷来了!”那人站将起来,向高冲一拱手,说:“高大爷来啦?久仰大名,今幸相会,真乃三生有幸!方才我来,听见高大爷这里请客,我一想尊驾你也是个朋友。堂官过来,今天高大爷吃多少钱,我候了,交朋友没有多礼的。”高冲一看这人说话甚是和气,“必是家下人搬动是非。看此人断不是不说理。”高冲说:“不要让了。”那个人说:“不能,今天总得让我,你赏我个全脸。无论多少钱,都是我给。”高冲说:“不可。要是那样办,连你吃的都是我给吧。”那人说:“我就依从,不用客套。我要失陪了。”站起来在外就走。姚荒山在高冲跟前说:“大爷,你怎么上这个当哪?他是一个崩子手。”高冲说:“小事一段。”正说之间,那人又回来了,说:“救人救至了,送人送至家。你既有这片好心,我不能不扰。我倒是问问多少钱,我也知道个数目,好答你这番的情。”小王三说:“你吃的钱倒不多,三吊二百八。”那人说:“实在不多。你再把馒头给我包上二百,都写高大爷的帐吧。”伙计把馒头包上,递给那哑嗓儿。那人转身说:“我失陪了!”到了外边,那人把馒头全给了要饭乞丐了。高冲也不是打算盘之人,原先是江湖绿林道的朋友,挣了一个家业,就今天在这个柳泉居请客,所为是开心取乐,也不把那个人放在心上。旁边小王三说:“还有哪位没到?菜都预备齐了。”高冲派家人高福:“去把二爷请来!”家人高福去了。 不多时,只听外面“南无阿弥陀佛”,从外面进来一个和尚。众人抬头一看,见从外面来了这个僧人,年约二十以外,细条身材,头戴僧帽,身穿白缎僧衣,周身绣蓝牡丹花,足下白袜青僧鞋;面皮微白,两道细眉,一双阔目,准头丰满,唇若涂朱,手中拿一把蝇甩,进了柳泉居。铁太岁高冲说:“贤弟来了,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那和尚进来,口中念:“南无阿弥陀佛!小弟一步来迟,兄长多有受等!”高冲说:“贤弟请坐,你我在此吃酒吧。”二人落座,小王三把酒席摆上,二人归座吃酒,两旁有家人伺候。这个僧人是半路出家,他乃是百花僧周铠 ,也是绿林中的江洋大盗,与高冲两个人是结义弟兄。今朝二人对坐吃酒,铁太岁高冲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百花僧一阵冷笑,说:“哥哥,你太实心了!方才要是我在这里,断不能让这鼠辈走!明明他是戏耍哥哥。”话言未了,只见那个哑嗓儿蹿将出来,说:“小子,大老爷还没走哪!就赁你这个刀切的二五眼,攒馅包子晚出屉,你还早哪!你过来,与大老爷较量较量!”铁太岁高冲、百花僧周铠气往上撞,过来甩衣服,要拿这位英雄。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高杰怒打铁太岁 英雄奋勇斗贼人 诗曰:  大江东去日西流,百感茫茫不可收。 万里一身常作客,五年三度此登楼。 凌空便去准如鹤,小立旋飞我亦鸥。 碌碌恐防仙子笑,题诗焉敢姓名留。铁太岁高冲、百花僧周铠二人正在谈论之际,忽见那个人从外面蹿进来,说:“呔!小辈,大老爷我在此久等多时,待我来!”铁太岁一闻此言,正是那哑嗓儿男子,不由气往上撞,说:“无知的小辈!”站起身来扑奔那人,挥拳就打,两个人打在一处。后面马梦太等看的真切,见这人与铁太岁打在一处,武艺高强。这六个人出来了,在天棚底下瞧看热闹。见那百花僧周铠把袖一挽,衣服一掖,跳过去帮着动手。高杰在旁边看够多时,见百花僧周铠过去,两个人与那人动手。高杰又带了酒啦,过去要帮着那人与铁太岁动手,一个箭步蹿将过去,照定铁太岁高冲挥拳就打,这高冲急架相还。百花僧周铠就与那人打在一处。铁太岁被高杰一脚踢在柳泉居门外,他那手下家人各拉兵刃要帮着主人动手。那马成龙气往上撞,伸手拉出大环金丝宝刀;朱天飞、顾焕章、马梦太、王天宠四个人各拉兵刃,说:“你们这伙人,太是欺生,倚多为众,待我等来结果了你等的性命!”那个哑嗓儿见众人过来要帮着他动手,他飞身蹿上天棚,竟自去了。铁太岁高冲、百花僧周铠一见众人拉出兵刃,不敢与众人动手,带着从人出离柳泉居,慌慌张张的竟自跑了。 跑堂的过来说:“你们几位快走吧,这个乱子可惹的不小!他这一走,回去带来许多的打手前来,你们几位性命休矣!”高杰说:“我们本待要走,冲着你这句话,我们倒不走啦,我倒看看他带多少人前来找我们打架!”小王三说:“你们六位倒不必如此,祸不是你们六位惹的,是那哑嗓儿那个男子,他已然走了,你们几位何必在此生这闲气!”马梦太问:“他家住在哪里?他家共有多少打手?”小王三说:“他原先在镖行保镖,后来他养着些匪类之人,操练拳脚。我们这永善县被天地会八卦教所占,那位高冲就归随了天地会八卦教了。此刻他手下有二百名打手,还有一个姓郭,叫郭明,绰号人称闹海蛟,他是奉八路都会总派来镇守永善县,招安这一方的百姓。我们这里买卖铺户全都关了,都是他们天地会八卦教闹的。按铺户捐钱助饷,大小买卖,十收八九。竟等官兵前来。你们六位是哪里来的?”马成龙说:“我们是从兴隆镇来,要到昭通府七宝镇,前去访朋友去。” 正说之间,只听正南上一片声喧,那铁太岁高冲带领着一百多名打手,扑奔柳原居而来。小王三说:“你们几位看看,来啦!”这高杰站在柳泉居的门首,从马上把自己浑铁枪摘下来,见铁太岁高冲拿着一条铁棍,有茶杯口粗细,百花僧周铠拿着明晃晃一把鬼头刀,后面跟着有一百四五十名打手,个个手使长枪、铁棍、木棒、铁尺,来至柳泉居近前,说:“你们几个人出来!大约你们几个人也走不了!”那高杰摆浑铁点钢枪,一声喊嚷说:“你这伙小子,原来是个反叛!方才我要知道你们,断不让你逃走!”高冲说:“鼠辈,你叫什么名字?”高杰通了姓名,拧枪就刺。高冲用铁棍往上一崩,高杰撤回枪来,分心就刺。高冲微往旁边一闪,摆铁棍盖顶就砸。两个人走了七八个照面,杀的难解难分。马梦太敌住百花僧周铠,这一伙打手就把马成龙、顾焕章、王天宠、朱天飞四个人围住。这些打手如何是四位英雄的对手?顾焕章的太阿剑摆动如飞,走开了一片的剑光,这又是一口宝剑,能削铜剁铁,切玉断金,顾焕章是修道之人,不肯伤害生灵,用宝剑净削贼人的兵刃,或者是削一个耳朵,把鼻子削去的。马成龙说:“你们这些个不知死活的小辈,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你们可认识临敌无惧、勇冠三军马成龙的厉害!”那些打手一听马成龙说出真名实姓来,吓的胆战心惊,说:“可了不得啦!马成龙来也!你们大众休要动手,咱们走吧!”那些打手一哄而散,连那百花僧周铠和铁太岁高冲二人也竟自逃命去了。马成龙等六个人也不追赶,算还了酒饭帐,这六个人各自拉马进了永善县的城。见日已西垂,并无有一座客店。无奈,这六个人出了南门,见关厢内甚是荒凉,并无铺户,就是一片土房、还都是些居民住户人家。六位英雄正往前走,忽见正南那里站定一人,目不转睛,只望这边瞧。马成龙等六个人到了临近,说:“借光,我和你打听打听,这里有店没有?”那人说:“我看你老人家甚是眼熟,你老人家姓马吧?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马家庄的人吗?”马成龙一听那人说话,耳音甚熟,仔细一看,见那人年有三旬以外,五官窄小,面皮微黄;身穿浅蓝布的裤褂,足下白袜青鞋。看罢,心中一动,说:“朋友,我看你甚是眼熟,彷佛在哪里见过你似的,我一时竟想不起来。”那人说:“马大人,你老人家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直隶保定府的人,你老人家那一年由宁夏府来,住在我们那里的店内。我们掌柜的姓郭,你在我们店内还病了一场。”马成龙一听,想起来了:“自那年在宁夏府大闹苏州街之后,我在保定府店内病了一场。啊,这个人是那店中小伙计。他们店中掌柜的是个好人,还周济我一吊钱盘费,我才能到得京都,见着我恩兄孙其广,我方能有今日。”马成龙想罢,说:“伙计,你怎么来到这里?”小伙计说:“我本姓李,原籍保定府清苑县人,自幼父母双亡,就剩我孤身一人。我们店也关了,掌柜的死啦,我这才来至云南永善县,有我一个亲娘舅在这里跟官,我投奔前来,正赶到,不想此处闹天地会,我舅舅也吓死了。这南边有一座关帝庙,庙中有一位和尚,是个瘫子,与我舅舅有交情,我在他庙中借住。后来他把使唤人散了,就叫我在那庙中帮忙,当一名小伙计,每月给我工钱三吊。先我一去时节,和尚待我甚好,后来日久,人心不长,和尚颇有脾气,烧香、扫院子,庙中一应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照管,他还不准招闲杂人在庙中去。”那马成龙闻说:“甚好,伙计,你不必发烦,你把我们带到庙中住宿一夜,明日你跟我到军营当差,我给你打一份差使,你意下如何?”李伙计说:“甚好,你们几位要跟我到庙内,千万千万你们可别嚷!要叫和尚听见,他犯脾气,恐怕得罪众位,恐有不便。”马成龙说:“你自管放心,我绝不能给你坏了事。” 李二带着众人往南,出离关厢。走了有一里之遥,见大道东边路北有一座庙,山门关闭,东边有一个角门。李二来至角门以外,把门推开,叫众人把马拉进去,拴在院中树上。马成龙一瞧,这庙东西各有配房三间。把众人让至东厢房屋内坐下。马梦太看这屋中倒也干净,靠东有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椅子。南里间屋帘子挑起来,往里一瞧,是顺前檐的大炕,也有桌椅、条凳。众人在里间屋中落座,李二说:“我先到西屋里把和尚伺候完了,咱们再说话。”李二转身出去,到西里间屋内。众人听见在屋内说话,是个哑嗓的和尚,说:“李二,你才回来?”李二说:“我买了些个零碎东西,故此来的晚点。”那和尚说:“外边院内什么‘披咚喋咚嗒’?天也不早了,该关门睡觉啦!”李二说:“我外面没什么动作,我去烧香去,你先睡吧。”李二转身出来,到厨房烧了一壶茶,给六个人拿了去,来到东厢房,说:“你们几位喝茶吧,我烧完了香,咱们再说话。”李二手中拿着一股香,分开就在这屋里点着了,说:“马大人,你们是从哪里来?天到这般时候,还要往南走哩?”马成龙说:“我们是从湖耳山来,要探龙峒山去,访问过海银龙白胜祖的下落。走错了道儿啦,我们才来至此处。”马成龙正说到这里,觉着头眩眼迷,不省人事,登时仰身栽倒就地。朱天飞、王天宠、顾焕章、瘦马马梦太、高杰,这五个人也迷糊过去,翻身栽倒就地。李二说:“好!你们六个人放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庙主,你快来吧,我已然把马成龙这六个人给拿住了!”只听的西里间屋内说:“好!我去结果他的性命,断不能饶他!”百花僧周铠从西屋中把鬼头刀手中一擎,后面跟定正是铁太岁高冲。这两个人是从柳泉居被马成龙这六个人打得一个落花流水,有一个家人名叫高虎,说:“庄主爷,别动手啦!你看那几个全是大清营的差官。老爷,咱们走吧!”因此周铠、高冲二人带手下的打手,这才回高冲家中。到了厅房之内,高冲说:“你等有什么主意?咱们把他这六个人结果了性命,也立一件奇功。”旁边过来一个小伙计,名叫李二,他乃是保定府的人,他在店中当过小二,认识马成龙是大清营的人,他叫高冲、周铠二人跟着,到了关帝庙之内,他定下这条计策,他把这六个人引到庙中,在那高香里暗插上一支熏香,他自己闻上解药,点着香,把六位英雄熏过去。他这里一叫,百花僧周铠、铁太岁高冲二人拉刀过来。不知六位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马成龙绝处逢生 百花僧古庙被获 郭伦重礼真个好,不负圣贤教。消除薄恶情,依顺中和道。方才是男儿,无愧了!调寄《清江引》 话说那李二告诉周铠、高冲二人知道,把马成龙等六个人拿住了。这两个贼人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说:“好!”冤家见面,分外的红眼,他二人拉刀,方要过来动手杀这六位英雄,只听外面叩打山门,说:“借光来!和尚快开门吧,这里有贼追下我们来也,救命吧!”百花僧周铠一听,吓了一跳,说:“不好,有生人来也!先把东厢房门锁上,别放走他等六个人!李二,你出去看是什么人来叫门。”李二转身到了那山门,把门开放一看。这庙外并无一人,心中一动,暗说:“不好,这里定然是闹鬼吧!”自己连问了两声,并无人答言,自己把门关上。方一转身,听的那外面又有人叩门声甚急。百花僧周铠站在院中说:“别开门,问问他是作什么的。”外面答话说:“我是你的祖宗来叫门。你等要不开门,宜宗就要打碎门哩!”百花僧周铠说:“哪里来的小辈,敢来搅我,待我结果你的性命!” 语言未了,只听房上瓦檐一响,有一宗物体照定面门打来。周铠往旁一闪,从房上跳下来一人,身高六尺以外,头上青绢帕包头,身上青布小夹袄,青布中衣,足下青布快靴,腰系青布搭包,背后斜插势系着一个包袱;面皮微黄,两道浓眉,一双虎目,三山得配,四字方海口,二目白分明,神光足满;手中擎着一口利刃,跳下房来,说:“周铠,你这和尚不守清规,任意胡为,我特来结果你的命!”周铠说:“你是何人?通你的名来!”那位少年英雄说:“我姓卢,名杰,绰号人称小太岁。我来拿你,别走,吃我一刀!”抡刀就剁。周铠往旁一闪身,急架相迎。铁太岁高冲一看,气往上撞,说:“小辈休走,我来拿你!”要过来力相助。只听房上一声喊嚷说:“呔!高冲休要逞强,我来也!”飞身跳下一位小英雄来,正是黑英。他与小太岁卢杰自河南回回峪要投大清营,来到了四川,知道峨嵋山已破。两个人想要上云南地面,探访天地会八卦教的机密大事。这日,他在永善县的城隍庙中往下,说是往石平州去找人去。庙内老道也是北方人,姓杜,各文祥,倒也慈善,留他二人住在这里。这日,马成龙等在柳姝居和高冲打架,他二人暗中看的明白。他见这六个人出离了永善县的南门,路遇见李二,引入关帝庙内,他二人暗中跟随。天色已晚,这两个人蹿上房去,在暗中看的明白,知道马成龙等六个人被贼人用熏香熏过去了。黑英就要下去,卢杰看罢说:“你房上看着,千万别叫他们杀了那六个人。”卢杰跳在山门以外,说:“开门!”叫了半天,他这才跳进来与周铠动手。黑英也跳下来,把铁太岁高冲给裹住了。四人杀了一个难解难分。周铠走了几个照面,被卢杰一铁莲子,正打在前胸,“哎哟”一声,倒在就地,不能动转,被卢杰过去把他给捆上。高冲一见周铠被擒,他心中一慌,刀法迟慢,黑英一腿把他打倒,按倒在地,绳二臂。先把两个贼人捆好,然后到东里间屋内,先找凉水把六个人都解过来啦。众人睁睛一看,都吓的目定神飞,站起来说:“好贼!你们休要逃走,待我结果你的性命!”卢杰说:“你们几位先别动手,我有话说。你们几位望地下看看。”那马成龙等早看见百花僧周铠与铁太岁高冲二人被获。黑英过去给马梦太行礼,说:“师叔,你老人家还认识我二人吧?”马梦太仔细一瞧,说:“原来是你们两个人。这是往哪里来?”卢杰过去见礼,说明了来历,又给众人引见了。马成龙说:“这两个贼人万不可留!”他一回身进了屋中,再找自己大环金丝宝刀,踪迹不见,连顾焕章的太阿剑也不知是被何人拿去。马成龙甚是着急。马梦太说:“不要紧,丢不了,与周铠、高冲他们两人要。”马梦太手执单刀,说:“你们两个人把我拜兄宝刀、宝剑拿去了?”周铠与高冲说:“我二人并不知道,你不要诬赖好人。”马梦太说:“你这两个小辈,我善问你也不说,你这两个人是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党,老太爷早已知晓,把你们解到军营,也是碎尸万段,你要说了实话,我当时饶你不死!”周铠说:“我们实在是不知道。”马梦太一刀把周铠耳朵割下来,疼的周铠“哎哟哟”直嚷。王天宠说:“马老弟,这里还短一个李二哪!那小子是罪之魁、恶之首,先把他拿住,要没他,你我弟兄来不到此处。”马梦太说:“对!我找他去。” 此时李二一见百花僧周铠被获遭擒,吓的他又不敢跑,不知道庙外头还有人没有人,自己躲到西厢房屋中,把钱柜开开,把里头衣服全拿出来,自己钻入柜内,把柜盖盖上,在里头连大气全不敢出。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三个人在屋里头各处俱皆找到,并不见李二的下落。马梦太说:“想这小子跑不了哇!”黑英、卢杰进来说:“方才见有一人,并没见他出去。在这西屋内找吧。”五个人正在寻找之际,一抬头瞧见地下有一个钱柜,柜盖子响动。马梦太说:“这柜内许有人吧?”李二在柜内吓胡涂了,连说:“没人!”马梦太说:“在这里哪,没人你说话?”把柜盖一开,把李二从里面揪出来,拉到院中。马成龙过来说:“李二,你这小子,我待你有什么不到之处?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起意害我?”李二说:“众位大人饶我这一条命吧!这不是我的主意,这是百花僧周铠与高冲他二人的主意。”马成龙说:“我的宝刀与我哥哥的宝剑藏在哪里?你趁早拿出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当时就把你碎尸万段!”李二说:“我实在不知道。你老人家饶命吧!”马梦太拿起刀来,把李二左右两耳割削下来。李二说:“众位大人饶命吧!我实不知道!”马成龙说:“老兄弟不必饶他。”王天宠、马梦太等大家手起刀落,把李二杀死。 又来到周铠、高冲跟前,“你两个还不说实话!”高冲说:“马成龙,你家会总爷既被你拿住,杀剐存留任凭于你。你是你大清国的忠臣,我是我会总爷的义士。你要问宝刀、宝剑,我要告诉没见,你也不信。你把会总爷碎尸万段,也是没见!”马成龙性如烈火,一听高冲之言,气往上撞,说:“好胆大的叛贼,这等放肆!”夺过马梦太的刀来,照定高冲抡刀就剁。顾焕章说:“唔呀!不要留这混帐王八羔子的性命!”众人乱摆兵刃,把高冲乱刃分尸。过来又问周铠。周铠破口大骂,说:“和尚爷既被你们拿住,也不求活了,只求一死!你们不必多问,宝刀、宝剑我拿了去了,叫人给八路都会总吴恩送了去了!”马成龙信以为真,说:“众位哥们,把这小子杀了,不必留他!咱们再想主意找宝刀、宝剑。”大众一听这话也有理,就把周铠也乱刃分尸。大众把马全都好,说:“咱们走吧!此处久待,恐再有贼人前来,多有不便。” 众人方才要走,只见那边杀声一片,有无数的兵丁人等各执刀枪器械,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为首有一人,年约二十有余岁,举止端方,品貌不俗,身穿便服,手执钢刀,说:“哪一位是马大人?愚下姓何,名成,在永善县东门外何家庄住居多年。本庄办理团练,募了五百名乡勇,大家守望相助,查拿盗贼。在永善县近来被这天地会所占,我等意甚不平,恨不能一时天兵来到,早把天地会一网打尽,黎民免遭涂炭之苦。今日晚上来了一位哑嗓儿的人,他说他是大清营的差官,知道我们村内俱是好人,他说现有大清营的差官住在关帝庙有难,叫我们带领庄会前来解救。故此我等带那位差官一同前来,现今不知那位哑嗓儿的哪里去了。”说罢,马成龙说:“我们已将贼人杀死。你等跟我去到永善县,会同促拿天地会八卦教的匪首郭明。”那团炼何成说:“甚好。”派手下人先把三个死尸埋了。众人马,黑英、卢杰二人跟随,带领五百名庄兵,扑奔永善县而来。 众人到了永善县时,早有探子来报:“教匪郭明率众逃走!”这马成龙吩咐庄兵进城,把永善县衙门打扫干净,派何成、黑英、卢杰三个人镇守永善县。天到大亮,马成龙又派人给老将军报捷,现在这里有何成庄勇取了永善县。大众贺喜,就是顾焕章、马成龙二人心中不乐,把随身的宝贝失去,不知落在哪里去了。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外面有人来禀报:“现今外面来了一个哑嗓儿的人求见。”马成龙吩咐:“请进来!”不多时,只见外面进来一人,正是在那柳泉居打架的那个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长包袱。马成龙过去连忙行礼。那人说:“众位老爷们,多有受惊了!”马成龙说:“尊驾贵姓大名?”那哑嗓儿人在马成龙跟前大展名姓。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群雄哨探水师营 豪杰计烧龙峒山 《天福歌》:心,心,心,披毛作佛此中分。庶民去,君子存。只此几微成善恶,远在儿孙近在身。 那哑嗓儿的人在马成龙面前道出名姓。书中交待,这位英雄,祖贯河南卫辉府人氏,新乡县住家,在城西回回峪居住,姓白,名叫桂太,绰号人称墨金刚,乃是老筛海回教正第六个门徒。此人拳脚精通,会使短把刀一口,又会避血桷。自幼父母双亡,并无兄弟,孤身一人。他可是清真教的回回。自幼游走江湖,闯荡四海,专家管路见不平之事,天生就的一分侠义肝胆,到处杀赃官,斩恶安良。他因听他师傅说云南各处闹八卦教匪,与天地会勾串在一处作乱,杀害生灵,茶毒百姓,白桂太来到云南,打算与民间除害。这一日在半路之上,正遇见马成龙等六位英雄,听他们在道路之上说说讲讲,他留心一听,才知道是大清营的几位差官,内中有他师弟瘦马马梦太。白桂太听他师傅说过马梦太的长相,故此今天一见就猜知八九,暗中后面跟随。到了永善县的地面,见这六个人进了柳泉居,跟仁义小王三说话,他听的明白,见这六个人后头去,他这才进来,跟仁义小王三耍了半天话。等铁太岁高冲来到,他知道这铁太岁是邪教,故此与他们打起来。见他们人一多,他蹿上天棚走了,在暗中偷看高冲、周铠,打算探明白他二人在哪里住,黑夜带单刀结果他二人的性命。他见高冲、周铠带着李二奔关帝庙去了,他在暗中看的明白。工夫不多,又见李二从庙中出来,站在大道往北观瞧,见马成龙等六个人来到,被李二花言巧语哄进庙去。他见天色已晚,自已拧身蹿上庙中西配房,但见李二用熏香把那六个人熏过去,听见李二叫周铠、高冲。他方要下去拉刀跟这两个人动手,好救马成龙等六位英雄,忽听外面有人叩打山门,小太岁卢杰与黑英赶到。白桂太见他二人来,就不下去了。趁着四人动手之际,白桂太蹿至东配房,由后窗户进去,把马成龙、顾焕章二人的宝刀、宝剑拿去。他知道正东有个何家庄,有一家庄主名叫何成,别号称浪里钻,水性颇通,乃是一位侠义英雄,不降天地会,自练了五百名庄兵,自仗着一身能为武技,保护一带临近庄村。白桂太从庙中出到何家庄送信,调来了庄兵,他自己打个僻静之处歇息去了。次日天明,听街市之上纷纷传言,何庄主带领庄兵取了永善县,同着大清营一班差官在永善县大堂上大楼宴筵。墨金刚白桂太扑奔永善县而来,到衙门门首,说“劳众位的驾,与我回禀进去。” 那马成龙闻知,迎接出来,一见白桂太,二人行礼。白桂太道了名姓,马成龙把他让进去,与众位引见。白桂太过去把马梦太拉住说:“贤弟,你认识我吗?”马梦太连忙跪倒,与师兄叩头。白桂太用手相搀说:“贤弟请起。你可曾见过师傅了?”马梦太说:“自我与师傅分手,许久未会。兄长,你可见着师傅?”白桂太说:“由今年正月在卫辉府回回峪与师傅见面,他老人家夜晚观星,说贼星明亮,将星闇昧不明,正南之上一股红杀之气,云南应有刀兵之灾。师傅叫我到云南楚雄府,叫我来到此处各路访妖人的下落。今在永善县与你等六位相见。”大家归座吃酒,就留黑英、卢杰、何成、白桂太四个人镇守永善县。白桂太把宝刀、宝剑还给二人。马成龙吩咐马,六位英雄各带兵刃,出离永善县,直奔龙峒山而来。在道路之上,正在初夏的景况,天气不冷不热,青山绿水,一路之上甚是可观。这一日,到了七宝镇,打了一座客店,这六位英雄下马进店,在北上房住下。有店小二接过马去,把帘栊打起来,六位英雄进得上房一瞧,屋中倒也干净。靠北墙一张硬木八仙桌,两旁各有椅子,东西屋中都是顺前檐的炕。跑堂的送进茶与洗脸水来,六个人净完了面吃茶。马梦太把小伙计叫过来,说:“你们这离龙峒山有多少路?”小二把六个人上下瞧了几眼,然后说:“你们几位打听龙峒山作什么?”马梦太说:“我们到龙峒山访一位朋友。”小二说:“眼下龙峒山防守着紧的哪!只因前者有大清营一位差官烧了这里仓廒,还杀了二位会总,一个叫张宝任,一个叫任凤姣。眼下会总把山口防守甚严,各铺户都有花名册,上面都有年岁、相貌,若是来了亲戚,都得上巡防处报各。我们店里五天一上花名册,所有来往客商都要问明白了,哪里的人,往哪里去,上花名册,上巡防处报与大耗神梅峰知道。”六位英雄一听小伙计之言,吓的呆呆一阵发楞,一想:“贼人防守这样严密,倘若知道我等六个人前来,恐其众寡不敌,我等身临险地,怕有性命之懮。”小伙计出去,这六个人一商量,朱天飞说:“无妨事,我等既来到此处,万不肯空手回去,一定要到龙峒山,要打听过海银龙白胜祖的下落。”顾焕章一听,说:“老兄休要荒唐,并不是我胆小无能,但不要忘记那劝善会总蔡文增五云筒的厉害。”朱天飞一听此言,哈哈大笑,说:“倭侯爷,我正为五云筒而来。此一去能盗五云筒,把五云筒盗来;要不能盗五云筒,定将蔡文增首级取来!”顾焕章一听,说:“甚好,须要小心,但愿老兄台此去成功!”王天宠说:“我跟朱大哥去。”正说之际,小伙计进来说:“写花名册啦!你们几位贵姓?朱天飞说:“我朱大。”顾焕章说:“顾二。”王天宠说:“我叫王三”马成龙说:“叫马四。”马梦太说:“我叫马五。”高杰说:“我叫高六。”先生写完了,小伙计说:“给那送了去,可不定查不查。”马成龙说:“知道了。”叫小二:“给我们预备几样菜。”要了三斤陈绍酒,六个人在店中吃酒谈心。酒饭已毕,小二撤去了残桌,天已到初更之时,众人安歇睡觉。 朱天飞等候店中人全都睡了,他自己收拾好了,王天宠也收拾好,二人慢慢把门开放。二人出去,把门倒带上,拧身上房,跳出店外,顺着大街一直往西,出了村口。听见西南上更鼓齐鸣,朱天飞、王天宠抬头一看,原来是金沙江北岸贼人扎的水师连营。王天宠看罢,说:“朱大哥,老将军兵取石平州,必从此金沙江过,先抢贼人水师营的战船。”朱天飞说:“是,我看也在这里。”二人说着话,往正西走了不远,已到龙峒山口。见当中虎皮石修的一座城墙,中间一座城门,墙上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上面弓上弦,刀出鞘,无数的贼兵。二人一看,不容易进这龙峒山,有心回去,又怕众人耻笑。二人无可奈何,往北走了不远,见墙上贼兵稀少,二人身临墙下,慢慢的爬到上面,见那个喽兵在打盹,被王天宠手起刀落,结果性命。二人跳进这座山城,施展鹿伏鹤行的工夫,走了有三里之遥。往北一拐,但则见是一片空宽之所。正北有五里之遥,有一座龙峒山,山高有七八里路,道路崎岖。二位英雄来在山下,顺山路下去,到了头道寨门上,虽有几个巡查之人,也不甚多。这二位英雄跃身过去,跳在山寨里面,蹿房跃脊,至各处偷听闲语。只见三道寨门里头有一所院子,里面是四合瓦房。二人蹿房上,往北一看,里面是正房五间,两边配房,抄手式的游廊。北上房屋中灯烛辉煌,听里面有人说话:“会总爷少喝吧,天也不早啦!”只听里面有人说话,声音洪亮,说:“小子,你别管我的闲事,爷爷爱喝!”王天宠、朱天飞二人来至北上房的房上,一个珍珠倒卷帘架势,隔着帘栊往里一看,但则见外间屋中有一张八仙桌在当中摆定,当中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坐着一人。此人年有四十余岁,头大顶短,面如紫酱,两道雄眉,一双阔目,黑眼珠滴溜圆,白眼珠闪闪放光,高颧骨,四方口,海下有一部连鬓络腮胡,黑拥拥有二寸多长;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缎色蟒箭袖,上绣白牡丹花,腰系丝鸾带,内衬单夹袄,薄底靴子,肋下佩着绿鱼皮鞘太平刀。两旁站着四个家人,都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打扮。听见那家人说:“会总爷,别喝酒啦!劝善会总临走之时,把大事托靠你老人家。昨日接得警报,湖耳山小霸王杨胜投降了大清营,湖耳山失守,怕有大清的奸细来探龙峒山。今天你老人家喝醉了,有点什么事,那还了得!”喝酒之人正是吕道明,为人最爱喝酒,性情急暴。今日晚上,他是喝醉了,家人吕禄劝他,不让他喝,他正喝在高兴之际。王天宠看得明白。又听家人吕禄说:“你该查山去了。”吕道明说:“不用查了,并没奸细前来敢探龙峒山!”吕禄也不敢往下多说了。王天宠一拉朱天飞,跳在后院无人之处,说:“朱大哥,你我来此甚巧,劝善会总蔡文增没在此处。你我放火,今天将他山寨烧毁,这一座龙峒山就保守不住了。”朱天飞说:“甚好,你我弟兄就中取事。”先至聚草厂,取出引火之物,把干草点着。又至永丰仓,把贼仓廒烧着。二人转身方才要走,忽听锣声震耳,杀声一片,来了无数的贼兵,把王天宠、朱天飞堵在山厂之内。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勇先锋抢船过江 王天宠出探石平 《天福歌》:贵,贵,贵,患所以立不患位。半世官,百世罪。眼前赤子任君行,头上青天真可畏。王无宠、朱天飞放了火,方才要走,只听锣声一片,有无数的贼兵前来,把山口堵住。有心动手,又怕寡不敌众,被他人所害。二人在山下西边树林之内,躲开贼兵的去路。见众人过去,两个人出离龙峒山,回归到店内,与马成龙、马梦术、顾焕章、高杰会合到一处,说:“你我趁此走吧!把龙峒山已然放火烧了,你我急速回去调兵,抢金沙江的战船。”马成龙等算还店饭帐,出离七宝镇,顺大道要回湖耳山。正往前走,只见尘沙荡扬,土雨翻飞,正是穆将军前敌大队来到。带兵官正是玉斗、巴德哩。只因穆将军取了湖耳山,在那里歇兵,马成龙等讨令探龙峒山一去不见回头,穆将军与神力王商议,打算要先取石平州,进攻楚雄府。神力王分兵一半,带了小霸王杨胜,还有水营中的战将。穆将军由金沙江过江,取石平州,派前敌是玉斗、巴德哩,带着五千奋勇队。这日离七宝镇不远,有驳儿马探子来报:“离金沙江数里之遥,有贼人聚守龙峒山,请将军定夺。”玉斗、巴德哩吩咐安营。方把营帐扎好,忽有探子来报:“前面金沙江水泛滥,战船全被贼人购去。”玉斗、巴德哩吩咐安营下寨,四鼓用饭,五鼓齐队,至金沙江抢贼人的战船。众三军得令下去。一夜晚景无话。次日,调齐大队,竟奔金沙江而来。大军正往前走,正遇马成龙等六个人拦住去路。有人来报:“临敌无惧、勇冠三军胖马大人拦住去路。”玉斗、巴德哩催马向前,见马成龙等,滚鞍下马,过去行礼。马成龙说:“二位贤弟来此甚好,我等久候多时。”巴德哩说:“你我急速前往,至金沙江的北岸,趁贼人不防备,把战船得过来,好请老将军大队过江。”王天宠、朱天飞一听,说:“也好,趁此催趱大队前往。”众英雄各上征驹,展眼之际,就到金沙江的北岸。 此时九江太岁王道兴被酒色所迷,队伍乱杂。这伙官兵一拥而上,各执刀枪器械,乱砍贼人。顾焕章、王天宠竟奔中军大帐。此时九江太岁王道兴宿酒未醒,正在睡梦之际,王天宠、顾焕章二人赶到,乱砍贼人。九江太岁王道兴听见外边一阵大乱,有人乱嚷说:“大清营的官兵已到!”王道兴不敢恋战,翻身跳下水去,竟自逃命去了。这些官兵乱砍贼人,展眼之间,把这些战船得来,飞速与穆将军打信报红旗,把金沙江的战船得来五百只,在此歇兵一日。穆将军大队赶到龙峒山,群贼俱皆逃走。穆将军在此歇兵三天,出告示安抚居民。次日,穆将军升坐中军大帐,给玉斗、巴德哩记大功一次,分赏三宫,吃得胜饼。大家歇息了两天。穆将军升帐,命高杰为前部正印先锋,玉斗、巴德哩为合后接应。高杰点齐人马,渡过金沙江。马成龙、马梦太、顾焕章、王天宠、玉斗、巴德哩、朱天飞这七个人也坐着战船,渡过金沙江,与高杰会合在一处。马成龙与高将军往石平州去,道路崎岖,坑坎不平,恐贼人有奸计,在道路之上埋伏。马成龙说:“我几个人先去与你哨探哨探,然后你再进兵。”高杰说:“也好,兄台多要你分心。”马成龙、马梦太、朱天飞、顾焕章、王天宠这五个人在军营用完早饭,各跨战马,出离了军营,要奔石平州,前去哨探军情。马成龙等正往前走,天有正午之时,只见前面有一座镇店。五个人也想要歇息歇息,把马喂喂再走不迟。那马成龙先就把店看好了,是福兴客店。五个人进去,不多时,小二送上洗脸水来,把马给喂上。马成龙问:“此处叫什么地名?离石平州有几十里路程?”小二说:“我们此处地叫何家洼。南边有一道河,是白水江的小岔儿,要过了河往正南走七十里路,就是石平州。那里都被天地会八卦教所占。我们这个地方都不愿意随天地会八卦教叛反,都想天兵来到,早把贼人剿灭,百姓也好度安闲的日月。”马成龙问:“这里有船没有?”小二说:“船都被贼人发官价买去了,并无船户人等。”马成龙向王天宠说:“咱们二位上那里看看去。”王天宠说:“也好。”叫倭侯爷同定瘦马、朱天飞三个人在店中等候。 王天宠,马成龙二人顺大街一直往南,出了村口,抬头一看,眼前东西一道大河,靠北岸一带净是垂杨柳树,一直往东有二里之遥。马成龙见河下并无船只,二人顺河北岸往东走了一箭之地,见前面垂杨柳下小板凳上坐定一人,身穿暑凉绸裤褂,足上漂白袜子,青缎双脸鞋;面皮微黄,黄中透白,窄脑门,尖下颏,俊俏人物,目似春景,两道蛾眉斜插入鬓,准头端正,唇若涂脂,年有三十八九,旁边放着一个烟笸箩,手内拿着一根长杆烟袋。马成龙过去说:“借问一声,咱们这里哪里有摆渡?”那人说:“我们这里并没摆渡。东边原先可有一个摆渡来着,是一个老头在那里摆渡。这时节换了两个小孩子,尽淘气,行在这里摆,就不在这里摆。你们二位到东边瞧瞧去吧。”马成龙点头说:“借光!”二人往东走了一望之地,但则见河下有一个小摆渡,上面站定一个小孩,十四五岁,梳着双歪辫,穿着一个兜肚,赤身露体,容长脸面,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玉柱,髻似涂脂;手中拿着一根撑船的篙,乐嘻嘻往北岸上瞧。船后边也有一个小孩,梳着冲天的一个小辫,圆粉脸,浓眉虎目,仪表非俗;身上也穿着一兜肚,身体肥胖,长的甚有人缘。马成龙与王天宠二人看罢,王天宠过去说:“二位童子,你渡我们二人过去,到何家洼南村口。我们还有几个人,渡过去多给你几个钱就是了。”小孩说:“也好,你们上来吧。” 王天宠、马成龙一时的高兴,上了小船。两个小孩用篙一点这船,这只小船飘摇摇到了河当中。梳双歪辫的小孩说:“把钱给我吧。”王天宠伸手摸了一块银子递给小孩,约有二两多重。那小孩说:“这都是给我们的?太少!我们这里有官价,每一个人是纹银十两,你们两个人二十两。”王天宠一听,说:“你们这两个小孩子说话岂有此理!我二人是一时高兴在此消遗,哪有那些银子给你!你这两个小孩叫什么名字?”梳双歪辫说:“我叫大太爷。”那冲天小辫的说:“我叫二太爷。”王天宠一听此言,气往上撞,说:“你们这两个顽童,好大胆量!连我你们都不认识?你们两个要是江湖绿林大盗,也该打听打听我是谁!”那个梳双歪辫的说:“你叫什么名字?”王天宠说:“家住陕西延凉卫,姓王,名勇,表字天宠,绰号人称小白龙,占福建台湾聚泉山,人称公道大寨主,现在我投降大清营,奉旨敕封王义士。奉穆将军将令,出探石平州。今来至此处,遇见你二人,真乃是井底之蛙,连我二人全不认识!我要不看你们是两个小孩子,我手起刀落,结果你们两个的性命。”那两个小孩“噗哧”一笑,说:“你自知道你是英雄,声名未能贯满乾坤!”王天宠说:“你们这两个童子,好大胆量!”过去要把二人踢到河内。那两个小孩一纵身跳下河去,从水底下抓上两把泥来,照定王天宠就要打。王天宠闪开。马成龙说:“你们这小孩子真淘气,我等是不与你一般见识!”那梳冲天小辫的说:“你叫什么名字?”马成龙也通了名姓。小孩说:“原来是你呀!别走,敬你一把泥!”马成龙闪开。王天宠说:“马大人,我下去把这两个小孩子拿住。”马成龙说:“好,拿住问他姓什么。”王天宠又没带着水衣水靠,说:“我就这样下去,这两个童子走不了!”王天宠一沉身,跳入水内一瞧,这两个小孩子水性纯熟,王天宠想要拿他两个,焉得能够。王天宠心中说:“幸亏是遇见我,要遇见别人,必受他两个所害。这两个人必受过高人的传授,水性不在我以下。”王天宠累的浑身是汗,一瞧这两个小孩子好像两条大鱼一般,王天宠竟自不能将二人捉住。王天宠无奈,上得船来,把撑船的篙捡起来,把船点到北岸。二人下船,说:“咱们去找本地面之人,必知他们姓什么,然后再拿他不迟!” 二人顺北岸一直往西,来到那个歇凉的男子面前。王天宠过去问道说:“大哥借光,那边使摆渡的小孩子,你可认识?”那男子说:“这两个孩子不是我们本地的,由头十数天来到此处,净与我们本处小孩子打架,打遍街,骂遍巷,甚是淘气,没人敢惹他们二人。原先是一个老头儿摆摆渡,倒甚和气。这个老头儿也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就换了这两个小孩子。我们问他在哪里住,他说在树上,赌气我们也不问他了。”王天宠说:“是了,这两个必是天地会八卦教的余党。我去到店中拿来水衣水靠,必要将两个小孩子促住!”那歇凉的男子说:“你们二位不必生气,大人不见小人之过,宰相肚里有海涵!” 马成龙、王天宠二人怒气不息,回归店内,见了顾焕章,备诉前情。顾焕章说:“二位贤弟不要生气,你二人养气的工夫尚未练到家。我等兄弟们全是英雄,不要带鲁莽气,文人墨客不要带寒酸气,和尚道士不要带香火气,高人隐士不要带山林气,另换出一番面目,才是英雄奇男子大丈夫所为,让人测摸不出。二个孩子哪里知道时务,不必生气,咱们找船过河探石平州去吧!”话言未了,只听后窗户有人说话,说:“王天宠、马成龙、你二个人乃成名的人物,今天受这样欺辱!”王天宠飞身出去,蹿上房去,再往后边一瞧,并不见有人。王天宠回到屋中,说:“这是什么人耍笑我?”正说着,只听后窗户又有人说话。朱天飞等出去,焉想到又出了一位惊天动地之人。不知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小白龙又逢强中手 大英雄攻打石平州 《天福歌》曰:闲,闲,闲,柴门虽设昼常关。寻颜乐,惮许烦。世事忙来催白发,几人休去伴青山。 朱天飞,王天宠又听后窗户有人耍笑,王天宠二位英雄气往上撞,出离了上房,往房上一蹿,再往后看,并不见一人。店中小伙计一看客人全上了房了,他说:“好安顿,住店的,你们几位下来吧,有什么话慢慢说,别满房上乱跑!”朱天飞等二入下来,说:“你们后头院是什么人住着?告诉我,我好找他去!”小二说:“没什么人在后边住着。”朱天飞同王天宠回到上房屋中,把马成龙的眼都气直了,说:“这还了得!说话的这个东西,万不是好人!我要见着他,必要把他碎尸万段!”正说着,又听后窗户外说:“你别吹,爷爷在这等着你哪!”朱天飞说:“你真要是英雄,你请进来。我等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生而未会,面不相识,何必你耍笑我们?”外边那人说:“我要进去,你们可别急。”马成龙说:“不急,你进来吧!”只见外面“嗖”的一个箭步蹿下房来,进得上房,马成龙睁眼一看,原来就是柳树底下歇凉的那个男子。王天宠说:“朋友,你这可不对!咱们并无冤仇,你怎么耍笑起来了?朋友,你贵姓?”此人“噗哧”一笑,说:“是,众位,我多有得罪!在下姓何,名瑞,绰号人称混水猿。我就在此处居住。”王天宠一听,说:“是了。前者占马鞍岛,就是尊驾么?”何瑞说:“不才就是在下。尊驾如何认识?”王天宠说:“久仰大名,在这一方水面的英雄,尊驾属为第一。”何瑞说:“适才间多有冲犯众位的虎威,望众位担待一二。”王天宠说:“方才那两个小孩子,你必认得。”混水猿何瑞说:“你们问那两个小孩,不是外人,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外甥。”叫伙计:“去把两个人叫来,给众位引见引见。”王天宠说:“何寨主,你乃是当世的英雄,遇此荒乱之年,应该致君泽民,替国家出力,方是奇男子大丈夫所为。” 那何瑞说:“我有此心,无奈把机会都错过去了。你们几位大人进兵云南,如有用我之处,千万给我一个信,我父子必到。”王天宠说:“你给搭座浮桥,等候穆将军从此经过。”何瑞说:“那可现成。明日大队到的时节,我这里有木料,自管请用,我分文不取,毫厘不要。”正说话之间,伙计把两位小少爷带进来。王天宠一瞧,两个小孩子全把衣服穿上了。头里走的梳双歪辫的,穿一身宝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子三镶抓地虎靴子;白生生的脸膛,五官端正,品貌不俗。后面梳冲天小辫子的,穿一身青洋绉的大褂,内衬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子快靴。二个小孩子进来,向众位行礼,然后一抱拳,向马成龙、王天宠说:“适才间我二人无知,多有得罪二位!”王天宠说:“你们二人叫什么?”混水猿何瑞用手一指那个梳双歪辫的,说:“王义士,这乃是我的儿子何道明,皆因常跟我在外面游走江湖,闯荡四海,人家送他一个绰号,叫夜渡长江何道明。”用手一指后头那个说:“姓鲁,叫鲁化,绰号人称面条鱼,由七岁跟着我练能为武技。他父母双亡,就剩他孤身一人。”马成龙甚爱惜这两个小孩子,说:“多咱我到军营,你们两个找我去,我保举你作官,光宗耀祖,显达门庭。”何道明说:“求马大人格外施恩,提拔提拔我们二人!”何瑞吩咐:“摆酒,给众位老爷们接风撢尘。”手下之人答应。 少时之间,把酒席摆齐,连何瑞父子三人,陪着众位英雄在上房吃酒。 马成龙问道:“何贤弟,你久居此地,必晓天地会八卦教的虚实。”何瑞说:“略知一二。那天地会仰仗着妖术邪法,蛊惑民心。在云南府昆明县有一座五华山,山上有一位化地无形白练祖,在那里炼诸般的法宝,善晓先天之数,这乃是天地会八卦教中第一个妖人。第二个是劝善会总蔡文增。还有一个八路都会总吴代光,此时他逃往大竹子山。他手下有雄兵百万,猛将千员。前面有一座石平州,是铁掌道人马陵镇守。此人精通邪术,善能呼风唤雨,撤豆成兵,排兵布阵,斗艺埋伏,样样精通。此一去,要到石平州,多要小心留神,此人诡诈多端。如要遇见他,千万另加一番小心!”马成龙等点头。酒饭已毕,小二收拾下去,献上茶来。众人吃完茶,天色已晚,就在何瑞店中安歇。一夜晚景无话。次日天明,高杰、玉斗、巴德哩前敌大队来到,在何家洼安营。马成龙等来到大营,大家见面,提说天地会八卦教的情由。高杰吩咐手下差官带领兵丁前去搭造浮桥。手下差官运用木料,两天工夫把浮桥搭起。高杰等带大队杀奔石平州而来。这一日,到了石平州,择吉地安营下寨。手下兵丁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安好了粮台,立下行营。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高杰调齐了大队,率带一干诸战将,出离大营。在马上抬头一看,见石平州上杀气腾腾,城上遍插旌旗,都是弓上弦,刀出鞘。石平州敌楼之上插着一杆白八卦旗,上面绣着“干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上缺、巽下断、震仰盂、艮覆碗”,当中乃是一个八卦太极图。高杰想要带兵攻城,忽听石平州城内三声惊天大炮响亮,城门大开,从里面出来二千马队,双龙出水势,当中间三千步队,有一杆大纛旗,是缎色,上绣白字,写的是“云南三勇士”,当中是一个“姚”字。见门旗开处,这员贼将平顶身高七尺向外,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缎蟒箭袖袍,周身绣黑团花,腰系丝鸾带,套玉环,佩玉黼,足下青缎快靴;头大项短,面如黑炭,两道粗眉,一双阔目,神光足满,高颧骨,海下一部连鬓络腮的胡子;坐骑黑马,手使浑铁点钢枪。高杰一见,知道贼人定是一员勇将,撒马当先来至两军阵前,用手中枪一指,说:“叛逆贼人,前来送死!今有高杰在此!”云南三勇士摇山动姚兴催马拧枪,来至两军阵前。两人各通名姓,摆枪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个人杀了十数个回合,姚兴不是高杰的对手,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自己拨马败回本队。只听贼队之中一声“无量佛”,出来一位羽士黄冠,玄门道教。高杰等众人一遇此人,都有杀身之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铁掌道妖术惑人 马成龙阵前被获 《天福歌》曰:忙,忙,忙,心慌恰似失林獐。都是定,枉仓皇。等到白头将歇足,人间又有染须方。 说话高杰战败了那云南三勇士,只见从贼队之中出来了一个老道,口念一声“无量佛”,向对面说:“小辈休要猖狂,今有山人来也!”高杰闪目睁睛一看,但则见这一个老道年有六十以外,头戴九梁道巾,身穿紫段色道袍,腰系丝,足下白袜云鞋;背后背着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黄绒挽手,真金什件;面如生羊肝,两道八字眉,一双三角眼,三山得配,四字口,海下一部黑胡须,根根见肉;手中抱着一个葫芦,站在两军阵前,用手一指,说:“贼将,你叫什么名字?”高杰说:“我乃神力将高杰是也!”老道一听,点了点头,一转身,回头走了有五六步远,仰面向天说道:“弟子铁掌道马陵,今与大清营交兵,遇见一个神力将高杰,不知他该死不该死,求仙长爷指示明白!”忽然间见老道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遵法旨!”一转身,来到了两军阵前,用手中蝇甩一指,说:“高杰,你的天数已到,还不跟山人前来,等待何时?”高杰见一股白烟扑奔面门而来,头眩眼晕,栽于马下,被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兵挠勾搭住捆上,解入石平州去了。高杰座下马跑回本队。 马成龙一看,气往上撞,说:“列位将军,你们看这老道必是妖术邪法。”那玉斗、巴德哩说:“列位别过去,要凭血气之勇,这个老道也不是高将军的对手。分明见老道手中拿一个蝇甩,照高将军一指,一股白烟,高将军就被获遭擒了。马大人虽是胆量过人,猛勇无敌,恐难以取胜这妖人。”马成龙说:“无妨事,待我前去替高将军报仇雪恨,手起刀落,把贼人结果了性命。”巴德哩说:“须要小心了,凡事不可鲁莽。”马成龙说:“我知道了。”手擎大环金丝宝刀,来到老道面前,说:“呔!对面妖道休要逞强!你叫什么名字?快通报上来!”老道说:“你这匹夫,不认识山人?我姓马,名陵,绰号人称铁掌道。奉众位督教都会总之命,特意在此等候你大清国的人马前来。你可就是神力王营中的胖马马成龙吗?我可见过你们的恶人图,我可并不知道你们是这个长相。来!来!山人我送你上鬼门关去!”那老道一转身回至自己队中,向着空中问道说:“祖师爷在上,信士弟子马陵,今来至此处,遇见了一个马成龙,不知他该死不该死?”又见老道点了点头,自己说:“遵法旨!。一转身来到马成龙的面前,说:“马成龙,你的阳寿已到,待我结果你的性命!”用手中蝇甩一指,马成龙就头迷眼昏,登时栽倒就地,连大环宝刀带马成龙,一并拿去。 马梦太一瞧,说:“这可了不得啦!马大哥叫人拿去了!我必要替我兄长报仇雪恨!”拉短把刀,来到两军阵前,说:“呔!好鼠辈,你认得你家老太爷么?胆敢拿我兄长,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老道用蝇甩冲定马梦太一指,马梦太觉着头眩眼昏,登时翻身栽倒阵前。被老道那身背后的兵丁用挠勾搭过去,绳缚二臂,捆进石平州去了。玉斗、巴德哩战战兢兢,都不敢向前。老道在阵前卖弄浪言大话,说:“哪一个还敢过来,与山人比并三合?”顾焕章一瞧这妖人必是邪术,不敢过去与他争锋动手,吩咐:“收兵回营,再想主意出兵,与两个拜弟报仇!”慢慢把队伍撤回本营。 铁掌道马陵见大清国人马撤回,吩咐回营。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掌得胜鼓撤回石平州去了。来到帅府,老道升坐大厅,单有二百名站堂伺候,手下的大队各归汛地。两旁的人给老道送过洗脸水来,净完了面,手下童子献上茶来,老道吃茶。姚兴在旁落座,说:“兵主真是神机妙算,竟在两军阵前拿了这三个鼠辈!会总爷,你要怎样发落?”马陵说:“那高杰乃是大清营一员虎将,我虽未与他交过锋,他的英名我早已知道。前有一位老会总任山取独龙口,他同张广太带领五六千人马,把大地会大队四五万人冲的五零四散,老会总任山大败而回,提起高杰,他都是心惊胆破。今天被我将他拿住,暂时不必杀他,等侯拿住了大清营十员上将之数,再给八路都会总送信,请他的示下,是在此地正法,是解往大竹子山,任凭都会总发落。”姚兴说:“高杰倒不要紧,马成龙、马梦太倒是罪之魁,恶之首,从当年在兴顺镖店就有他这两个小辈。今日已然把他拿住,必要把他千刀万剐方好。”铁掌道马陵说:“是。先把这三个押在后院西配房,派家人刘金福带十几个人看守。过一个时辰,他三个人就还醒过来了,茶饭不可缺了他的。”刘金福答应,带领人役把马成龙、高杰、马梦太三个人搭至后院西配房之内,都挽上绒绳捆好。马陵赏给他们一桌酒席,就在西配房屋中开怀畅饮,把三个差使放在北里屋内顺前檐炕上,众人在在下喝酒。 天色一轮红日已然西沉,外面已然用完了晚饭。刘金福说:“今日众位老哥们得捧我一场,晚上千万别睡觉,咱们大众看守着差使。”内有一个伙计说道:“我可不能熬夜。”刘金福说:“那可不行。今日晚上我出个主意,咱们大家掷骰子,每人十吊钱,又当了差,又解了闷。”众人说:“这个主意倒好,咱们大家拿骰子去!”小伙计把骰子与骰盆子取来,大家掷起来了。天色已晚,掌上灯光。马成龙、马梦太、高杰三个人已然还醒过来,睁眼一瞧,已被人绳缚二臂。高杰说:“好球囊的!你把爷爷捆上了,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妖术邪法?”马成龙说:“高大兄弟不用问了,你我已然被获遭擒,听天由命。”高杰说:“我知道反正是活不了啦,小子们过来,给爷爷点水喝!”刘金福叫:“伙计,把茶给他们两碗。”小伙计把茶壶拿过来,倒了三碗茶,送到三个人嘴边喝了。高杰说:“小子们,爷爷饿了!”刘金福听马陵吩咐,不敢饿着这三个人,叫手下人到厨房给他们三个人要些个吃的,连酒带菜一同端来,一个人喂一个。天有初鼓之时,三个人酒饭已毕,马成龙说:“二位贤弟,你两个人是我的知心的朋友。我与高贤弟当年在邢台县相遇,一见如故。你我弟兄今被贼人所拿,倒是一段喜事。想当年《三国志》上桃园豪杰三结义,刘、关、张三人结拜,不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唯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他三个人尚且不能,今朝你我弟兄岂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了?你我弟兄活着在一处为人,死了在一处作鬼,咱们这才是知心朋友。俗话说的不错:‘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高杰听马成龙这一片之言,说:“大哥,你说的真对,我上无父母牵缠,下无妻子罣碍,孤身一人,死了也不要紧。”刘金福等大众听他三人这一片之话,说:“这才是英雄哪,真是奇男子大丈夫,视死如归!” 此时天已到二鼓以后,刘金福同这十几个人也耍热了,忽听外面窗棂条“啦啦”一声,吓的刘金福等一阵发楞,方扭项回头往外一看,只见一股白气扑奔面门打来。众人把灯护住,说声“不好”,各拉兵刃,方要到院中看看是怎么一段情由,只见风窗儿一开,堵着门首站立一个吊客神:身高八尺,帽子有二尺多高,青须须煞楂着一张白脸膛,两道眉往下耷拉着,两只吊客眼,色哩嘴唇,身穿一身白孝衣,腰系麻辫,脖颈之上套着一根血麻绳;手拿哭丧棒,冲着大众一指,“唔”的一声,冲着众人一叫唤。刘金福等众人吓的一阵阵发楞。有一个小伙计叫马二混,原先他在大道边上套过白狼,打过闷棍,无所不为,蹲在水坑他就装龙王,抹一脸锅烟子他就装灶王,他仔细一瞧,看出来了,说:“众位别害怕,这是假鬼,快拿出锣来,鸣锣聚众吧!”刘金福乍着胆子说:“众位各摆兵刃,堵住门口,别让他进来,鸣锣聚众吧!”只听那个鬼说:“你们大家不要乱,我是来找我那对头冤家来了!”那鬼拿哭丧棒,照定刘金福就打。刘金福用刀往上一迎,那鬼把哭丧棒抽回去,盖顶就砸。只听“叭”一响,把刘金福打的脑浆崩裂,当时身死。众伙计吓的五零四散。 只听院中喊嚷一声:“无量佛!好大胆小辈,今有铁掌道人马陵在此!”原来马陵尚未睡觉,正在前厅饮酒,同姚兴二人甚是喜悦。忽然想起一宗事来,说:“孩子们,我拿住这三个贼将,尚有三人的兵刃,都给我拿来!”手下当差人去把浑铁枪、短把刀、大环金丝宝刀取来。马陵吩咐把浑铁枪、短把刀放在兵器架上,把那口大环刀拿起来,仔细一瞧,见这口刀光闪闪,冷森森,长有三尺二寸,按着大行三的尺寸;一抖腕子,有龙吟虎啸之声。马陵一看,知道是一口宝刀,“当年都会总杜双印以此刀称名,后来被大清营白大将军所拿,落在白大将军之手。马成龙自得这一口刀,在苏州城大显名头。不想这宗宝贝今天落在我的手内,可惜连鞘儿没有了。”手下当差人等说:“那个刀鞘儿,我们从那胖马马成龙身上解下来了。”马陵把鞘儿要过来,把刀插入鞘内,洋洋得意,“今日得了一宗宝贝”,同姚兴两个人开怀畅饮。正在吃酒之际,忽听后面锣声响亮,连忙拉宝刀出离大客厅,扑奔后院。只见有一个无常大鬼把刘金福打死,拉宝刀一声喊嚷说:“好妖人,胆敢在山人的帅府搅闹!”那一个无常大鬼把头上帽子一摘,亮手中的兵刃,要与马陵动手。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巴德哩中途遇险 穆将军计破妖人 诗曰:  十年赢得锦衣归,风景依稀事半非。 惟有多情门外柳,见人犹自舞依依。马陵拉刀要与这无常大鬼动手。这无常大鬼把帽子一摘,说:“呔!好一个胆大马陵,你可认识你家英雄爷爷?” 书中交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清营内虎将巴德哩。只因顾焕章撤队回归底营。顾焕章他乃是精明强干之人,知道出去也是白送死。顾焕章本是行侠作义之人,一见他两个拜弟被人拿去,焉有不动心之理?自己要想一个高明主意,给两个兄弟报仇雪恨,破那石平州。连朱天飞、王天宠都是闷闷不乐。巴德哩用完了战饭,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来,说:“今天这个妖道在两军阵前用蝇甩一指,一股白烟,我们大清营的战将就迷糊过去了。”自己心中一动,“这必是熏香迷魂药,万不是邪术。曾记得我与我二弟玉斗在余家庄夜探三角丰翎剑,得了双保太岁郭亮的熏香盒子,还得了两瓶子解药,莫若我拿上一瓶子解药,夜入石平州,前去搭救三位大人。”自己想罢,与玉斗要了一盒子解药,自己带上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出离大清营。不敢一直的扑奔石平州,打算往西,又绕出十里地去,拐弯往南。 走了约有三里之遥,只见前面有一座树林。巴德哩方进了这座树林,脊梁骨一发麻,打了一个冷战,黑暗暗四顾无人。这一大片松树约有三里地长,就是当中一条道。此时天有初鼓之时,巴德哩正往前走,只见道旁有一口白木棺林。巴德哩非从棺材头里走不能过去,方来到棺林近前,只听“嗄”一声响,棺材盖就错开了。巴德哩吓的一拧身蹿上松树去,战战兢兢,也不敢走啦。只见那棺材盖一起,出来一个无常大鬼,身高八尺,帽子二尺,八字眉,吊客眼,脖子上拴着一条血麻绳,手内拿着一根哭丧棒,“唔哇!唔哇!”冲着树直叫唤。巴德哩一瞧,只见那大鬼两只眼睛烁烁的放光,从两个大眼角直滴哒血汤,拿着哭丧棒往树上直指。巴德哩一想:“今天我也走不了,反正我也是死在他的手内,莫若我打他一铁莲子。我这一下把他打跑了,我就活了;我要打不跑他,我就死了。”伸手掏出一个铁莲子,照定面门打去。只听“啪嗒”一响,那鬼“哎哟”一声,翻身栽倒就地。巴德哩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跳下树来,一拉宝刀,把那大鬼踢了一脚,问他:“你倒底是人是鬼?趁此实说!”那个鬼说:“好汉爷饶命!我瞎了眼了,我是个人。”巴德哩一听是人,就放了心了,说:“你是怎么一段缘故呢?跟我说了真情实话,我饶你不死;若要不说,我当时结果你的性命!”那人说:“好汉爷爷要问,小人姓赖,排行在大,人家与我玩笑,都叫我赖大龟。我在天地会八卦教内当一名兵丁,奉都会总马陵之命,在此处巡风。这条道乃是上楚雄府去的要路咽喉,我想出这一个主意来,在这里装鬼,要有大清营的兵将从此路过,偷探楚雄府奸细,我就装鬼把他吓唬死,拿住解送石平州去请功。巴德哩说:“你把衣裳给我脱下来!”赖大不敢怠慢,把上下的衣服全给脱下来。巴德哩手起一刀,竟将赖大杀死,把死尸扔在山涧之内,把这身衣服迭好了,夹在胁下,出离树林,绕在石平州的南门。见城墙之上巡查之人不多,自己由西南角下掏出百练套索搭好,翻身上城,跳入城内,蹿房跃脊,犹如平地。来到铁掌道马陵的帅府,在各处寻找,才知道马成龙等三个人在这西院捆着哪。自己到无人之处,把那无常大鬼的衣服穿好,找了一把石灰面子,来到后院西配房的外头,照定窗户上一撒石灰面,把门一开,站在门首,打算把这几个人吓死,好救马成龙。焉想到打死刘金福,铁掌道马陵赶到。巴德哩把帽子摘下来,把那身大鬼的衣服一脱,亮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说:“呔!妖道休要逞强!你可认识你家巴德哩巴大老爷?”先把解药闻上点,然后抡刀扑奔马陵而来。马陵摆大环金丝宝刀,搂头就剁,巴德哩用卧龙刀急架相还。两个人杀在一处,一片刀光闪烁。马陵知道自己这口刀是宝刀,打算要削巴德哩这口刀。两人一对面,马陵的宝刀对准了巴德理的刀,只听“呛啷”一声响亮,巴德哩往旁边一跳,自己的刀铮铮作响。马陵一瞧大环金丝宝刀也未伤损。马陵与巴德哩又走了十数个照面,不分高低。铁掌道往旁边一蹿,伸手把蝇甩拿出来,说:“巴德哩,山人要拿你易如反掌看纹,不费吹灰之力。我要看看你有多大能为?待我将你拿住,与马成龙等四个人捆在一处,一同解往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发落。”用手内蝇甩照巴德哩一指,只见一股白烟扑奔面门。巴德哩一阵迷糊,翻身栽倒就地。马陵吩咐:“来人,把他捆上!”手下人等把巴德哩捆好。马陵伸手把卧龙刀捡起来,一瞧这一口刀,心中甚为喜悦:“此乃是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当年是双保太岁郭亮所使之刀,不想这一口宝刀今天也落在我的手内。”吩咐将巴德哩捆在西配房,把刘金福死尸抬出去。自己回到前厅,与姚兴二人说明白方才之事。天色已晚,大家安歇。外面单有偏裨牙将巡查四门。 次日天明,铁掌道马陵升坐大帐,点齐了大队,派姚兴守城。马陵用完战饭,出离北门,越过城河吊桥,在正北把队伍亮开,派手下人在两军阵前讨战。只见大清营免战高悬,紧守营门。此时骂了半日的阵,并不见一卒一人出来交战。马陵无奈,撤队回城,在石平州四门巡查了一趟,他回归帅府,吩咐姚兴急速扑奔大竹子山,前去催粮,不得违误。姚兴带领手下五百名马队,竟奔大竹子山催粮去了。铁掌道马陵昼夜巡查。这一日,忽听北门外火炮惊天。不多一时,手下小校来报:“现有大清营在石平州北门外扎营,连扎了一百三十里的营。”铁掌道马陵一阵冷笑,说:“就让他大清营有千军万马,自有我马陵一人镇守,管叫杀他片甲不归!你等吩咐摆酒,我这一阵定然取胜,暂且喝几杯助兴之酒。”手下人把酒摆上,马陵自斟自饮,吃了有两刻的工夫。忽听北门外杀声震耳,地动山摇。不多一时,又有手下来报:“今有大清营穆将军前来讨战。”马陵吩咐齐队,出离北门。但则见正北上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列成队伍。左边是三千马队,右边是三千马队,中间是一万步队,浩浩荡荡,压地兵山相似。当中间一杆“帅”字旗,旗纛之下正是穆将军,左手是副帅汪平,右手是总理营务处前部先锋金刀帅邓龙。两旁边是四十多员战将: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王宏、王瑞、谢禄、韩虎,一干众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是三山五岳的英雄,四面八方的豪杰。马陵看罢,想:“穆将军素有威名,屡败天地会,英名远振,今天来到此处,不可轻敌!”马陵把队伍拉开,站在当中。只见穆将军那队中出来一人,正是大将胡忠孝,座下骑定红鬃马,手中擎定虎头錾金枪。后边跟定三千步队,都是手中拿着激筒。马陵一看,心中一动,知道此事不好:“恐其内中有高人要破我的法术。” 书中交待,穆将军自打破湖耳山与神力王分兵,老将军率大队竟取楚雄府。穆帅调来随征的英雄战将,取了龙峒山,得过金沙江的北岸,赶去了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太岁王道兴。高杰先渡的江,穆将军随后渡的江,把战船泊在南岸,派白面瘟神神枪王绪祖带领三千飞虎队,在南岸看守战船。穆将军浩浩荡荡杀到石平州而来,择吉地安营下寨,安下粮台,立下行营,方才升帐,点完了名。只见王天宠、朱天飞、玉斗、顾焕章四个人禀见将军,说:“将军在上,我等请安。”穆将军吩咐:“你等四个人起来!”昨朝哨马报道:先锋官高杰、马成龙、马梦太石平州败阵,被贼人所擒。”顾焕章就把昨日打仗之事细禀将军一回。老将军一闻此言,是紧皱眉头,说:“这种的贼人,本是邪教,诡计多端,无所不有。”向诸将说道:“你等有何高计,破此石平州,捉拿妖道马陵?”只见旁边病二郎李庆龙上前,与将军请安:“回禀大帅,镇守石平州马陵定然是妖术,将军传令,叫手下人找些个黑狗血,再用些个污秽之物,派五百名兵丁演习激筒。在两军阵前如遇妖道之时,用这污水打他;倘遇别的贼将,再用别的战将前去迎敌。”穆将军急传令依计而行,就派病二郎李庆龙管带。今日出兵,在石平州关外列开大队。只见铁掌道马陵前来迎敌。老将军问道“手下战将谁敢前去捉拿妖道?”胡忠孝一声答应,说:“末将愿住。”老将军说:“胡忠孝,你此去须要小心了。”胡忠孝带领三千步队,直临阵前。铁掌道马陵来到阵前,说:“来者何人?”胡忠孝说:“妖道,你要问你家大人,总镇胡忠孝是也!”马陵说:“胡忠孝,你脸上发暗,大数已到,今天遇见山人,休想得脱活命!”胡忠孝用手一指,把背后激筒兵叫上来,吩咐:“给我拿这个妖道!”这些个激筒兵丁大家向前,冲定那铁掌道马陵只打那污水。马陵见事不好,急速把队伍撤下,回归石平州,紧守城门。马陵到了帅府,他眉头一皱,想要结果马成龙四个人的性命。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忠臣冒险入贼巢 义士束手探虎穴 诗曰: 一日百般事,人生不自由。 怕贫休浪荡,爱富莫闲游。 好事终成器,勤耕必无懮。 要得自富贵,为向苦中求。 说话铁掌道马陵回归帅府,升座大厅,吩咐手下人等:“摆酒,把刀斧手都给我调上来!”两旁答应。不多时,把酒菜摆齐。马陵开怀畅饮,吩咐手下人:“把马成龙、马梦太、高杰、巴德哩四个人上来!”不多一时,把四个人上,来在大厅以前。四个人是昂然站定。铁掌道马陵说:“马成龙,你乃是堂堂正正的英雄,烈烈轰轰的豪杰。今你已被山人拿住,你要是知时达务,趁早跪在山人面前投降,饶你一死。如若不然,把你碎尸万段!”马成龙哈哈大笑说:“马陵,你既把你家大人拿住,该杀该剐,随尔施行。我活着是大清国的人,死了是大清国的鬼!”破口大骂妖道。马梦太、巴德哩说:“我们既被你拿住,只求一死!”铁掌道马陵吩咐:“把四个人在明柱之上,开膛摘心!”手下人等立刻把马成龙、高杰在明拄,东边一个,西边一个。先把马梦太、巴德哩放在旁边。吩咐手下人:“哪个过去动手,赏白银四两。”旁边有一个喽兵,姓魏,名字叫魏顺,此人胆量过人,力大无穷,听马陵一声吩咐,手中拿着一把牛耳尖刀,来到马成龙的近前,吩咐:“把他衣袋解开,看凉水伺侯!”拿过一个大水盆来,吩咐:“先把马成龙给我凉水浇头,开膛摘心。”魏顺手执牛耳尖刀,方要动手,只听外面跑进一人,说:“报!现有大竹子山来了一位掌教的教主,带着五百名教兵,二员战将,离石平州数里之遥,请会总爷早作定夺!”铁掌道马陵一闻此言,心中一楞,说:“你等暂且不必动手,来者必是天文教主张宏雷,待我亲身迎去,乃是我的老师。你等响炮调队,大开南门。”马陵带着步队往正南迎接。走来有五里之遥,只见正南上有五百名步队,当先有两骑马,马上正是吴铎、吴峰。大队当中有一乘八人大轿,打着一把黄罗伞。钱掌道马陵来到轿前,下了坐骑,跪倒就地,口称:“弟子马陵迎接祖师爷!”只见轿中一摆手说:“起来吧!”书中交待,来者这位教主是怎么一段缘故呢?只因前番过海银龙白少将军在沙土岗救了侯化泰,他冒充毕道成,见了劝善会总蔡文增,用手中蝇甩一指,说:“孽障,好生大胆,见了祖师爷胆敢不跪?”蔡文增说:“你是何人?”白少将军说:“我山人乃是江西太极观毕道成是也。我在东海瀛洲藏珍洞内打坐,一时心血来潮,知道我的弟子有难,故此我即驾祥云来到此处,特意打救你们众人。”蔡文增一听,半信半疑,“此事真假难辨,不免我用轿子把他接到龙峒山,到了山寨之上,我再细细盘问于他。他若是真正是我们教主前来,我叫他帮我们堵挡大清国的人马;要不是我们教主,他来这里混充,我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想罢,吩咐:“打轿伺侯!”过来给白少将军叩头,说:“祖师爷在上,弟子有礼,请上受我一拜。”白少将军吩咐起来。那蔡文增起来,白少将军上了轿子,众人搭起轿来,进了龙峒山,到了山寨之内落轿。 白胜祖下轿,蔡文增说:“祖师爷,你看那当中供的那轴圣像,他是什么人?”白少将军一听,心中一动,说:“我本是前来探访贼人的下落,细看他的窝巢,不要叫他看出我的破绽来。我假扮毕道成,今身临险地,我要是说错了,那可不好。我听铁面僧纪忠他告诉我,说是供的是毕道成。想必是当中供的是毕道成。”想罢哈哈大笑,说:“蔡文增,你这厮考察起我来了?那是供着是我的本像。”蔡文增说:“那个纸像是个七旬有余年岁的,你老人家莫非改变了相貌?”白胜祖说:“修道之人或老或少,行隐行现,倏在倏往。我山人经过黄九澄清,非凡夫俗子所比。”蔡文增让把当中的椅儿摆正了,白少将军坐下。蔡文增与白少将军二人对坐听茶,谈论些个八卦教中之事。那白胜祖他本是知古达今,博学多览,对答如流,讲论些修身养性、练长生不老之术。那蔡文增信以为真,问:“祖师今日下山来,用荤用素?”白少将军说:“我久不动烟火食了,我在藏珍洞中所用的都是焦梨、火枣、雪藕、冰桃,喝的都是上天仙酒。今我这一下山,必要开开杀戒,荤素都可,就不准吃牛犬肉,这两种东西有功于世,无害于人。要成大事,先不准掳抢少妇长女,要是作下亏心之事。我山人定用五雷劈他。”蔡文增派人在厨房预备各种的菜蔬。不多时,把酒菜都摆齐备。白少将军先看了看酒菜,自己心中一动,说:“哎呀,这酒菜里倘若有蒙汗药,那时间可不好了!莫若我先用话把他诈一诈,便见分晓。”想罢,说:“蔡文增,我山人是一片至诚之心,为你们的事故而前来,你们拿我山人当作无用之人,这都是什么酒菜?还不与我拿下去!”蔡文增一听,连忙站起身来说:“适才请问过祖帅吃荤,故尔照样预备,万不敢草率!”白少将军心中知道菜里并无麻药,这才落座吃酒。蔡文增问一答十,手下人无不信服,都知道江西太极观毕道成祖师爷来到。白少将军用完早饭,蔡文增把他让至东跨院北上房云打坐。内中唯有大耗神梅峰心中不服,等到二鼓时分,他背插一口单刀,要扑奔东跨院刺杀这位神仙,心中说:“我梅峰自幼闯荡江湖,遨游四海,什么事我都见过,我就没瞧见过街市之上跑神仙的。这个老道明明是诈祖师爷,我们会总太心实,竟信以为真。我也不必去禀会总爷,我就给他一个将诈就诈,我到那屋中将他杀死。明日会总爷要问我之时,我自有话对他说。我问他:他是神仙么,为何被我杀死?不但无罪,还有大大的一件奇功!”想罢,飞身蹿上房去,来至东跨院,见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他来到帘栊以外,往里一瞧,但则见这位老道靠北墙在云之上盘膝打坐,闭目垂睛。梅峰把帘子一掀,蹑足潜踪,来到榻之前,把手中刀一擎,对准白少将军的前胸就要行刺。白少将军此时并未睡着,早看见大耗神梅峰从外边来了,早留上神了,见他方才一拉刀,白少将军说:“好大胆的奴才,胆敢前来刺杀山人!”吓的梅峰往后倒退好几步,撒手扔刀,连忙跪倒磕头,说:“祖师爷在上,弟子愚昧无知,一时斗胆,冒犯祖师爷虎威!”白少将军一阵大笑,说:“孽障,我山人焉能与你一般见识!祖师爷有好生之德,我拿你当作泥鸡瓦犬,趁此去吧!”吓的梅峰战战兢兢,转身退归自己屋中,心中一想:“这个道人要真是神仙,活该我们天地会八卦教当兴,大清国该灭。我家八路都会总吴代光退守大竹子山,在那里招军买马,积草囤粮,不久大事要成,我等全是开疆拓土的功臣,我等高官得作,骏马任骑。”梅峰思前想后,竟自睡了。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蔡文增把龙峒山的大事全托付八河龙王吕道明照应,他这才传出令去:“在河下预备战船。”九江太岁王道兴派两员偏将吴铎、吴峰,又派了二十名水手、一只虎头舟的太平船。吴铎向吴峰说:“今天劝善会总蔡文增要同这一位祖师爷毕道成上大竹子山,据我看他是假充神仙,咱们两个人禀明了劝善会总蔡文增,等他上船之时,你我弟兄藏在后舱之内,他上船必然面向南坐着,你我弟兄由后面把刀拉出来,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他要是神仙,咱们一杀他,他必知道;他要是大清国的奸细假充神仙,手起刀落,咱们哥俩就把他杀了。”吴峰说:“此计甚好。”二人先去见劝善会总蔡文增,把方才他二人商量的事情回明白了。蔡文增说:“你二人须要小心了!”蔡文增转身到了东跨院,与祖师爷叩头:“弟子今日请教主回大竹子山,见了八路都会总,共议进兵之策。”白少将军一闻此言,只可也点了点头:“我正想要上大竹子山,见了吴恩,我嘱咐他几句话。”蔡文增把白少将军请到大厅之上,先献上茶来,然后摆酒。白少将军依仗心灵性巧,足智多谋,自己谈吐也好,就把蔡文增给蒙住了。吃完了酒饭,蔡文增吩咐外边之人预备轿子。白少将军心中说:“这一要到大竹子山,那八路都会总诡计多端,我这一去是九死一生。我拼命入虎穴,要得能把大竹子山地理探访明白,我要回归大清营,带着穆将军的大队,破了水师连营寨,上报皇上家俸饷之德,下救黎民涂炭之苦。”自己心中正然盘算,外面已然把大轿抬来。蔡文增说:“请祖师爷上轿。”白少将军上了大轿,蔡文增也坐着二人小轿,八河龙王吕道明送至山口。方到山口,早有吴铎、吴峰同九江太岁王道兴带着水师营列队迎接祖师爷。来至山口以外,大家跪倒报名:“我等前来送祖师爷登程!”白少将军在轿子里头一摆手,说:“免!”轿子到了金沙江的北岸,白少将军下轿,见北岸有一只太平船,上面插着白八卦旗,蜈蚣走穗、火鸦捏边,坠角的金铃,被风一摆“当啷啷”直响。上面四个大字:“掌教会总。”船上有数个水手。白少将军一见那金沙江,水势荡荡,波浪滔天。这道江由恩安县至镇雄州,直通四川马湖府。水手搭上跳板,白少将军摇摇摆摆上了太平船,蔡文增跟在后面。上了太平船,见当中摆着桌椅条凳,这只船头向西尾向东,白少将军面向西坐定,蔡文增一旁相陪。后面呈铎、吴峰看得明白,吴铎伸手拿刀,慢慢地由后舱扒上去,打算要手起刀落,把白少将军结果性命。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白胜祖智哄贼人 吴代光计试神仙 歌曰: 富,富,富,幸入宝,休虚负。开礼门,定义路。积而能散还后来,放利而行徒怨恶。 吴铎爬至白少将军身背后,把刀举起来方才要剁,忽听白少将军说一声:“呔!好大胆的小辈,胆敢这样无礼!”吓得吴铎把刀一扔,跑至白少将军面前跑倒,口称:“祖师爷在上,弟子无知,一时间冒犯虎威,望求开恩!”那白少将军说:“你这孽障!祖师爷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善晓过去未来之事,仰面识天文,俯察知地理。你这小小诡计,焉能瞒得了我?站起来去吧!”蔡文增在旁边一想:“这可真是神仙!他又没回头,怎么知道后头有人杀他?”连忙站起说:“吴铎,还不下去!”吴锋吓的跑入后舱去了。蔡文增吩咐开船。水手荡桨摇,曳风篷,船得顺风,非止一日,到了大竹子山。 这一座山坐南向北,山口以外扎着水师连营,明分八卦,暗合九宫,旗分五色。这一座水师连营寨,出入有门,进退有法,共六十四座营头,按八八六十四卦之数。蔡文增这只船来到此处,只听一声炮响,水寨门一开,从里面出来一只大战船。船头之上站定一人,正是大竹子山水军招讨元帅张宝,绰号人称静江太岁。此人水旱两路精通,马战、陆战、水战、步战,无所不行,乃是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帐下一员大将。今天有人来报,说蔡文增同毕道成祖师爷仙驾光临,特意率众迎接。在船头之上行礼,迎接祖师爷:“水军招讨张宝这里有礼了!”哪白少将军在里面一瞧,这张宝身高八尺向外,也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打扮,面如美玉,四方脸,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四字方口,正在三旬以外的年纪,精神百倍,品貌不俗。白少将军暗暗点头说:“八卦教贼人之中也有这样的豪杰!”两旁贼兵水队传着让开道路,这一只船进了竹子山口。一直往南走了有四五里之遥,往西一拐,四面俱是高山峻岭,往西是一片水。这水约有百十里宽,里面有无数的船只,安水师连营的样子。船只往西北走了四五里之遥,靠北岸是一带大山,山坡之上长着一片竹子,当中一条上山的道路。船方靠岸,只见从南来了四乘轿子。白少将军上了大轿,蔡文增、吴铎、吴峰坐着小轿,有手下人等跟随。白少将军坐轿往四下一看,心中说:“这座山势占得地利甚好,在大江之中有这么一座山,连环三百余里,贼人在里面深藏,官兵来到此处,也没深明地理之人,此山甚不容易破。” 白少将军坐着大轿,来至寨门。早有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率领一干战将在寨门伺候迎接教主爷,内中有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老会总任山三十多员战将,都要看一看这位教主神仙是怎么个人物。白少将军在轿内,看见这些人都是英雄气色,“可惜身归邪教。这要是弃暗投明,都是国家柱石之臣。”白少将军坐着轿到了帅府大厅,轿子落平,栽杆去了扶手,白少将军下轿。吴恩率众请祖师爷升坐正位,大家参见已毕。白少将军说:“吴恩,我山人下山以来,所为庇护八卦教的门人。吴恩你自出兵以来,不能禁止三军杀害良民,奸淫妇女,故而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今我山人下山以来,所为劝你改邪归正。争天下者先要惠济于人,安抚百姓,然后再争夺城池。用兵之道,宽严并用。未从出兵,先要军令严肃,到处不可奸淫邪道,欺淫妇女,方能成得了大事。”吴恩一听,连连叩头说:“祖师爷格外施恩,今既下山,要帮着我们把大清国的人马杀退,还求你老人家传授我些法术。”白少将军说:“要学法术倒甚容易,我山人自幼所练先天之数,有摘星换斗之能,拘神遣鬼之法,排兵布阵,斗引埋伏,搬山挪海,五行的变化,样样精通,你愿意学什么都成。”吴恩说:“祖师爷初到此处,弟子也不敢烦祖师爷的仙驾办我山寨军需之事。弟子有一事相求,请祖师爷大施法力。现这竹子山帅府原有两根旗杆,上面俱都有滑车挂定‘帅’字旗,昨天忽然滑车绳儿已断,旗子落于就地。要把绳儿接上,或者把旗子挂上,非搭脚手不成。今求祖师爷大施法力,把旗子挂上。”白胜祖说:“旗子在哪里?待我山人看看。”吴恩同祖师爷到了帅府大门以外,果然有两根旗杆。白少将军转身回归大厅,说:“不要忙,晚半天我定然给你等把旗子挂上。”吩咐摆酒,下面答应。不多一时,白少将军当中一桌,吴恩、蔡文增一桌,下面一干诸将在两旁边列座吃酒,开怀畅饮,直吃到黄昏时候。席散,把白少将军带到东跨院,书斋之内有云,派四个小童儿伺候。 吴恩率大众回到帅府大厅,同诸将俱在两旁坐定。吴恩向蔡文增说:“师兄,你我乃知己之人,不叙套言。咱们这一位毕道成祖师爷,我可没见过,我看他甚是年青。师兄,你必知晓,咱们这八卦教中有认识他的没有?”蔡文增低头一想,说:“有一个,咱们掌教大哥天文教主张宏雷,他认得毕道成祖师爷。”吴恩说:“是他老人家认识就好办了。现如今掌教的教主在云南府,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法术无边,真有呼风唤雨之能。我那首阴阳八卦幡就是他老人家赐给我的。我正想要上云南府,求祖师爷再赏给我一件法宝。”蔡文增说:“那倒容易。我看这位祖师爷,千真万真。”吴恩说:“我想大清国能人过多,怕有奸细前来,哨探咱们天地会八卦教中机密大事。”蔡文增说:“这话也是有理。都会总,你有什么高明主意?你我慢慢商议。”吴恩说:“依我之见,玉面小霸王韩登云先到云南府,把天文教主请来,认一认这一位祖师爷是真是假。”蔡文增说:“既待如是,就派韩登云这就起身,急速前往。”韩登云带领盘费,坐小船急奔云南府,请天文教主张宏雷去了。吴恩说:“我看他今天晚上把这旗子挂上挂不上。如要将旗子挂上,定然有点神通法术;倘若将旗子挂不上,明天将他结果了性命。”蔡文增说:“也好,任凭都会总作主。”吴恩晓谕一干众将。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归屋安歇。单派老会总任山在东书斋巡查,暗中留神,看他夜晚的动作。任山遵命下去。吴恩回归后面寝宫之内,单有两个侍妾伺候他安歇睡觉。 单言白少将军在书斋之内闷闷不乐,自己一想:“这个旗子甚不易挂,我又不会妖术邪法。哎呀!此事甚不易办!”正在懮疑,忽听外面一片声喧,大家齐说:“果然是祖师爷神通广大,把旗子给挂上了!”大家均未睡觉,那些兵丁都来给祖师爷磕头。白少将军心中一动,慢慢站将起来,到外面一看,果然那旗子全部挂上了。白少将军说:“你等不要乱嚷,那些须小事,不足为奇。”嘴内可是这样说,心中纳闷,不知这旗子是何人所挂。又一回想:“这必是神佛的保佑,不该我白胜祖死在这里。我这次要把吴恩哄信了,我暗中探出他们这天地会共有多少能人,我回归大清营好做准备。”主意已定,那八路都会总吴恩听见外面喧闹,急忙起来,才知是教主爷毕道成施展术法,把那旗子挂上了。吴恩甚为喜悦。 次日天明起来,连蔡文增都信服那白少将军是真正的毕道成祖师爷降来了。内中有一员大将,名叫温正芳,绰号人称镇南方巡江太尉。这人足智多谋,远韬近略,样样精通。今日他私自到了八路都会总吴恩屋中,见了吴恩,行礼已毕,说:“都会总在上,我温正芳受八路都会总厚恩,今不忍坐观成败。今我见这位毕道成祖师爷,内中有诈。”吴恩说:“温会总,你因什么看出破绽来?我也是半信半疑,真假难辨。”温正芳说:“此事容易。你今日朝见他之时,问问他的师傅的谁,他要说出来是哪一位,你老人家就给他叩头,求他晚晌把老祖师爷请来,大家看看。在这后山搭起一座法台来,高要三丈六,周围不必设梯于,看他如何上去。他要是蹿上了法台,他必是夜行人;他要是抖袍袖驾趁脚风上去,定然是会法术。法台之下暗藏几捆干柴,里面撒些个硫黄、焰硝、铅丹、火药。他要是在法台上把神仙请下来,你我就在地上叩头,大竹子山的大事全都求老人家调度。要是请不下神仙来,就势放火,把他烧死后山之上。”吴恩一听温正芳之言,心中甚喜,说:“我明天依你之言办理,看他如何。”二人商议好了。 次日天明,吴恩同蔡文增到东院中参见祖师爷。白少将军在上面端然正坐,受他二人礼毕,吴恩说:“祖师爷在上,弟子有一事相求,望求祖师爷应允!”白少将军问:“又有何事?你自说来。”吴恩说:“弟子不知你老人家师傅是谁,我要请教请教。”白少将军说:“我的师傅你们如何知道?提将起来,大大的有名,我师乃南极子老寿星是也。”吴恩连连叩头说:“好!既待如是,求你老人家把老祖师爷请来,我们大家朝见朝见!”白少将军一闻此言,就知道吴恩要试验他是真神仙是假神仙,“不免我暂时应他,到那时见机而作。”白少将军口中念声“无量寿佛”,说:“吴恩,你起来,急速吩咐人在后面高搭法台。”吴恩站起来说:“谢过祖师爷。”转身出去,吩咐温正芳:“带一百人在后面高搭法台三丈六尺。上面预备五色彩绸。摆八仙桌一张,预备五谷粮食、香菜根、无根水、朱砂、白芨、黄毛边纸、新笔;台下预备干柴、硫黄、焰硝。这件事情派你自己专差。他如请不下神仙来,就此点火,把他烧死在坛上。”温正芳说:“遵命!”下去。这里安排已定。一日无话。至晚饭后,大众请法师上坛。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白将军难中呈祥 陈君荣仗义救人 歌曰: 痴,痴,痴,用尽聪明不见机。空算计,枉奔驰。可怜三万六千日,不放身心静月时。 吴恩派温正芳把法台搭好,到黄昏时候,同蔡文增二人请祖师爷上轿。外面诸将并众会总齐到后面,瞧看热闹。白少将军上了轿,众人后面跟随,来到竹子山的后山。到了法台临近下轿,大家齐声说:“迎接祖师爷!”白少将军一摆手,说:“免!”吴恩说:“请祖师爷登台作法。”吴恩暗中留心,看他怎么上法台。白少将军抬头看了一看,见众人都在两旁站立,自己心中说:“我要蹿上法台,怕吴恩看出我的破绽来。莫若我拿话将他等眼神岔开。”想罢,说:“无量佛!我得围看这法台念三千咒,我才上去。”说罢,手拿蝇甩,围绕这法台,嘴内嘟嘟囔囔的。众人也不知念些个什么咒语,忽闻上面念一声:“无量佛!山人上来了!”吴恩与蔡文增并未看出他怎么上去的。白少将军蹿上法台,当中一站,自己心中盘算:“我要是冤他等众人也不容易,真拘神仙我又不会,莫若我装样装样,然后造一片谣言,把他等哄信,就说他都是些凡夫俗子,看不见神仙的法像。” 主意已定,自己来到桌案前一瞧,两支烛巳点着了,把香打开,点着香,跪倒在地,心中暗暗祝赞说:“信士弟子白胜祖,乃正白旗满洲旗人,世袭建威将军,奉旨出征云南,打天地会八卦教匪。今我束手来探大竹子山,假充神仙,冤哄贼人,叩求神佛保佑,令弟子将贼人哄信,得能回大清营,我必答谢!”祷告已毕,站起身来,伸手拉出宝剑来,拿过五谷粮食往宝剑上一撒,拿香菜沾无根水,研浓了朱砂、白芨,把新笔发开,假装着画了三道灵符。其实那纸上写的是“上天保佑,早灭邪教”八个字。用宝剑一指,说:“尔等听真:我山人头一道灵符狂风大作,第二道灵符风走尘息,第三道灵符把师傅圣驾请到。你等大家都要意禀心虔,不可在台下乱言!”大众齐说:“遵祖师爷的谕!”白少将军把那道符往宝剑尖上一黏,点着了那道符,口中假装念咒的样式,连念了几句咒语,把这道符往外甩。头一道灵符扔出去,大众一瞧,连一点风也没有。众人就有不信的,一个个齐声说道:“此事未必能够将神仙拘下来,一多半他是谣言惑众。”连吴恩、蔡文增都瞪着眼往上瞧看。白少将军把第二道灵符往宝剑尖上一黏,口中说:“吾师南极子老寿星不到,等待何时?”把这道符扔出去,大众一瞧,连个人影儿全无。吴恩一拉蔡文增,说:“蔡会总,我早都安排好了。你带来这个人,分明他是个奸细,仰仗他花言巧语把你哄信,今天就看出他的真假来了。他要是真正神仙,准把南极子请下来;他要是假充,这三道灵符扔出去,请不下南极子来,后面我预备下疏黄、焰硝、铅丹、火药、干柴,他这三道符要请不下神仙来,我立刻叫温正芳点火,把他烧死在台上。”蔡文增说:“也好,贤弟你就办理。”二人正商量,忽见上面把第三道灵符点着,“吾师南极子不到,等待何时?”这三道甩出去,吴恩见无动作,方要吩咐点火烧法台,只听半悬空中说:“吾仙来也!”只见从半悬空中下来一位神仙,连白少将军都吓了一跳。吴恩、蔡文增连一干众将,大众跪倒行礼,说:“这可是老祖师爷来了!” 书中交待,这位并不是南极子老寿星,书中另有一段缘故。此人家住关东盛京小西关外,正蓝旗满洲旗人,姓玉,名昆,在旗下定当马甲。自幼父母双亡,并无兄弟姐妹,又无妻小,只剩他孤身一人。天生膂力过大,饭量过人,为人忠厚诚实,指着一分钱粮不够所用,他自己打柴为生。一生爱游山玩景,每日打来这柴,挑在市上,都抢着买,他这柴值一吊钱,他要八百。有山西开天和当铺中掌柜的姓陈,名叫陈君荣,爱惜玉昆这个人忠厚老实,告诉玉昆:“你每日打柴来都给我送了去,不必挑在市上去卖,该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玉昆答应,自此之后,每日打了柴给天和当铺送了去,他也不争竞价钱。自今以后,这铺中上下人等都与他和好。 这一天也是活该有事,他给当铺抬石头,他的力大,人家的力小,他嫌人家无用,自己找了一条扁担给人家挑。众人越说他力气大,他越挑的多。挑到第四趟,把扁担压断了,把他膀子扎了,石头也挑不了。陈君荣一瞧,甚是着急,赶紧叫来两个人搭在隔壁店里去,单给他赁了一间房,叫店中小伙计照应他,每日三餐俱都是店中预备。陈君荣先拿了十两纹银交店中,叫小伙计给他瞧病。小二得了这点纹银,给他请了一个先生,吃了两剂药,上了点药,也不见好,病倒重了,从此积聚成疮。过了有一个多月,陈君荣倒时常到店中来瞧。玉昆思想病体沉重,甚感陈君荣之恩,在榻之上又想:“我命运太苦,父母早丧,并无亲丁,又无至亲,又无骨肉,只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而现今孽病缠身,要不是陈君荣前来看望,哪是我知疼着热之人?虽有万种的懮愁,只可藏于肺腑。应了古人那句话了:哑子慢嚼黄连味,难将苦口对人言。我这样病大概是九死一生,何必竟累朋友!想我这罪孽,生不如死,莫若我找一个无人之处,早早的死了。”想罢,慢慢溜下来,扶着一根拐杖,忍着疼痛,也离了店,也并未有人看见。 他走了有三四里之遥,到了山谷之中,见四野无人,在石头上一躺,心里说:“我也不可寻短见,生生饿死就是了。”玉昆在这里闭目等死,一连躺了两天,连病带饿,也就微有呼吸之气了。人若大数未到,五行定然有救。玉昆正在昏昏沉沉之际,忽听山岸之上一声“无量佛”,从北面来了一个老道,信口作歌而来。歌曰: 堪叹人为岁月荒,何时得能出尘疆?从容做事抛烦恼,忍耐长调远怨方。 人因贪财身家丧,鸟为得食命早亡。诸公撒手回头望,冤怨三教理何长。 才见英雄国邦定,回头半途在郊荒。任君盖下千间舍,一身难卧两张。 一世功名千世念,半生荣贵半生彰。那如早隐高山上,红尘白浪任他忙。这个老道唱着山哥,来到玉昆临近,一看这样病人躺在道旁,心中发了一点善念,说:“出家人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焉有见死不救之理!”说:“朋友,你贵姓?”玉昆睁眼一瞧,见是一个老道,头戴如意道巾,身穿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鞋;相貌清奇,年有花甲以外。玉昆看罢,说:“仙长爷,我不行了!”老道伸手掏出一粒药来,放在玉昆口中。玉昆吃了这粒药,立刻觉着神清气爽。老道说:“你在哪里住?我把你带了去,我管保你好。” 正说着,只见陈君荣带两三个人进山来找玉昆,正碰见老道与他说话。 陈君荣过来问明白了缘故,叫人把玉昆搭在店内,说:“仙长爷用什么东西?买药我拿钱。只要把这位朋友治活了,该用多少个都是我花。”老道说:“药我这里倒有,只有一件东西难找。”陈君荣问:“什么东西?”老道说:“必须用一个雕崽子,我保他百日之内痊愈。”陈君荣说:“这位仙长在哪座洞府修炼?未领教尊姓大名。”老道说:“山人乃云游道士,在四川灭吴山绝恩岭清妙观出家,人称为云霞道人。我闲游三山,闷踏五岳,到处济困扶危。今我瞧见这个人命在旦夕,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陈君荣说:“总是仙长爷大德。”云霞道人说:“我先在这里等你两天,急速派人找雕崽子去。”陈君荣答应,派人伺候老道,他自己走了。 过了一天,陈君荣花了二十两纹银,买了一个雕崽子来,到了店中交与云霞道人。老道叫玉昆把衣服脱下去,先给了他一粒药吃,然后拨出宝剑来,把那腐肉起下来,用新棉花把脓血沾净,然后把药末拿出来撒上。把这雕崽子开了膛,趁着热血糊在他身上,用带儿一系,又给他一粒药吃。此时老道拿出两粒药来,告诉玉昆说:“我走之后,到一个月你吃一粒,到一百天再吃一粒,可以把周身羽毛全都脱下去了。你可千万记住,不可错过日期!”玉昆点头说:“仙长爷,我这个疮症病体日久,身体已亏,不知还得些什么补药才好?”云霞道人说:“我给你瞧这个病症,不必再吃别的药了。我山人去了。”玉昆说:“只要我病体痊好,我必到四川清妙观拜望你老人家。”老道说:“我要去了,就是那样。你慢慢养着,千万可记着日期吃药。”玉昆答应,老道去了。 自此之后,一日好一日,过了二十余天,自己就能够出去了。他无事之时,在店中本来闷倦,没事到山里头散心,游玩游玩。每日都有陈君荣给他送盘费。这日,玉昆也过了一个多月了,忽然想起者道给他那粒药来了,伸手往兜子之中一摸,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心中一急,说:“把这两粒药一丢,这翅膀黏在我的身上,该当如何?”又过了几天,自己把绳儿解开,在先前还觉着不灵便,后来习以为常,也不理论了。这一天在山中,正在天气炎热之际,把衣服脱去,一瞧这两个膀儿,类如长在身上一般。自己“哎”了一声,说:“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算怎么一段事故?”他一抖手,那两个翅膀呼扇起来,离地约有一丈高。自己越害怕越抖两只胳膀,那翅膀越呼扇,越往上飞,吓的玉昆亡魂皆冒,大概性命难保。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玉昆假充南极子 忠良一剑定石平 词曰: 明,明,明,浸润肤受不能行。如镜照,没点尘。君子一生皆信实,小人满面是虚情。 玉昆起在半悬空中,那山中鸟兽甚多,各样飞禽一瞧他飞在半悬空中,都甚怪异,都过来要啄他。玉昆一害怕,用两个大翅膀一呼扇,把那鸟儿全都打飞了。玉昆见鸟儿要落下时节,把翅膀一并,往下一落,离地不远,再把翅膀一扎煞,就落在地下,甚是稳便。玉昆也把翅膀儿一并,离地有一丈来远,照着那鸟儿似的再把翅膀一抖,也就落在就地。方才落下,只见那边一个打猎的过来说:“朋友,方才有一个妖精飞在半悬空中,你看见了没有?”玉昆说:“那不是妖精,适才是我闹着玩来着。朋友,你来看,我这因瞧病,长了两只翅膀。”他把长疮之事、遇见云霞道人之故说了一遍。那猎户说:“我知道了。朋友,你叫玉昆?前者有陈君荣找雕崽子,就是我卖给他的。”玉昆说:“好,你瞧瞧这雕崽子翅膀,还在我身上长着呢!”这猎户一瞧,“可不是.怎么黏在你身上了?”玉昆“哎”了一声,说:“朋友,提讲起来,一言难尽了。那云霞道人倒是好人,给了我两粒药,叫我一月吃一粒,一百天吃一粒,可以把这翅膀脱下去。我把两粒药全都丢了。事到如今,我这两个翅膀也脱不下去了。方才我这里一呼扇翅膀,就飞起去了。”猎户说:“好,你回去吧。方才我们这十几个人瞧见你是妖精,全想着要打你哪,你趁此去吧!”玉昆回到店中,把这话与店中小伙计一说,不过几天,把玉昆会飞的缘故就传言出去了,远近皆知。这个信息早传至盛京将军耳中,传牌把玉昆叫到衙门里去。老将军看了看他这个肉翅膀儿,老将军说:“我瞧你这个人倒甚诚实。我给你一道文书,把你荐在四川峨嵋山神力王大营之内,在那里当一分差使,也可以光宗耀祖,显达门庭。”玉昆说:“谢大人的恩典,赏给旗人一套文书。”将军赶紧叫科房办了一套文书,给他二十两纹银盘费。玉昆领了文书,领了赏,带上一口佩刀,辞别了众位朋友,到了天和当铺,见了陈君荣,玉昆跪下叩头,说:“我这条性命若非是你,早作了泉下之鬼。今天我奉了将军之谕,要上四川神力王大营。我这一去,倘若要是得了一官半职的回来,也不枉生于人世。”陈君荣又赠了他十两纹银。玉昆由这里起身,白昼之间,在路上走路;夜晚施展自己的功夫,抖起翅膀儿来飞。飞这一夜比走十天还快。后来玉昆白天睡觉,到夜晚走道。 这一日,到了四川峨嵋山,知道峨嵋山已破,吴恩逃走云南,神力王进兵湖耳山。玉昆追到湖耳山,知道穆将军与神力王分兵,穆将军由金沙江进取石平州。玉昆一想:“我已有这番能力,莫若我到云南探听天地会八卦教的下落,但得把吴恩首级得来,或见了神力王,或见穆将军,也算一段进见之礼。”想罢,竟往云南来了。在沿途之上,打听吴恩在大竹子山。这一日,飞身入大竹子山环,按山僻静之所,找了一个住处,夜晚进山寨寻找吴恩的下落。他见白少将军假充神仙,在山寨之内哄人。吴恩叫挂那两面旗子,他们在暗中说话,玉昆全都听见了,暗中把旗子给他挂上,自己找了些个吃的。今夜晚响,吴恩在那里吩咐温正芳之时,玉昆全都听见。那老道他就知道是大清营的能人,前来哨探天地会的机密大事;他故此在暗中要偷看这道人,他是如何的请神仙。见连焚了三道符,口中嘟嘟囔囔,还念咒哪,说:“吾师南极子老寿星不到,等待何时?’那玉昆听了此言,见空中并无动作,知道他是假充,他从北边一抖翅膀儿,说:“吾神来也,不知徒弟请我何事?”把白少将军吓了一跳,一看这个人生的五官敦厚,有两个翅膀儿。白少将军说道:“请仙师下降,所为的是江山大事,求你老人家力相帮。”玉昆说:“徒弟自管放心,自有吾神相助。吾神去也!”那玉昆飞身竟自去了。下面吴恩、蔡文增一干众将,大家跪倒磕头,齐说:“真正是老祖师爷神通广大,法术无边。请你老人家下来。”白少将军跳下法台,众人过来相参。抬过大轿,请祖师爷上轿。白少将军坐轿,来到前厅下轿,到了他住的屋中,天已三鼓,自己瞑目打坐养神。大家各归自己屋中。 白少将军心中纳闷,不知昨日晚上在法台上这人是谁。正在犹疑之际,忽见帘栊一响,从外面进来一人,正是在法台上装南极子的玉昆,来到白少将军面前,说:“阁下是何人?趁此说实话。”白少将军通了名姓,把自己来历大概说了一遍。白少将军问:“你是何人?”玉昆说明自己来历。白少将军给他写了一封书信,叫他送到大清营。玉昆走后,至次日天明,吴恩、蔡文增过来,把白少将军请至大厅,把诸将花名册献上去。吴恩说:“我这竹子山大事全托靠祖师爷。”白少将军一摆手,说:“此乃些须小事,山人我要急速下山,特意为你江山大事而来。只要大清国的人马杀到此处,山人管叫他片甲不归!”正在说话之际,忽见禀报:“外面有龙峒山败残之将回来禀见。”吴恩吩咐:“命他进来。”不多时,有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太岁王道兴进来,说:“火烧了龙峒山,失守了金沙江。”细说了一遍。吴恩吩咐下去。次日,有人来报穆将军进取石平州,神力王兵发云南府。吴恩请过白少将军,大家商议有何高明之策,堵挡大清国的人马。白少将军哈哈大笑,说:“明日我山人下山到石平州,前去与他开兵打仗。”吴恩说:“好,祖师爷带几员战将?多少人马?”白少将军说:“就带吴铎、吴峰,五百名马人足矣!”吴恩这才到外面把吴铎、吴峰叫过来:“挑选五百名精兵,明日送祖师爷起程。”吴恩、蔡文增今日是大摆筵宴,给祖师爷送行。大家开怀畅饮,直乐了一天,大家安歇睡觉。次日,白少将军点兵,坐着大船,飘荡荡扑奔石平州去了。这一日,到了丰丘山,船只靠岸,众人下船,先派下人到石平州报与铁掌道马陵知道。马陵赶紧率众迎接。吴铎、吴峰往两旁一闪,马陵跪倒行礼。白少将军在轿内一摆手,说:“免!”马陵头前带路,白少将军坐轿来到石平州南关。三声大炮,城门已开。铁掌道马陵进了石平州,升坐帅府,打扫干净。白少将军大轿已到,方才一下轿,只见马成龙、马梦太、高杰、巴德哩四人被捆在大厅之下。白少将军不敢与他等说话,恐怕露出自己形迹来。到了大厅升座,吴铎、吴峰在两旁伺候。白少将军故意问马陵说:“在下面捆着这四个人,哪里来的?”铁掌道马陵在下面连连行礼,说:“祖师爷要问这四个人,是我在两军阵前捉拿大清国的首将,一个是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马成龙,与咱们天地会为仇,我今正要将他开膛摘心,不想祖师爷仙驾光临,弟子前去迎接,未能将他等杀死。”白少将军说:“将他等给我押起来,等今天我到了两军阵前,见了大清国的战将,再拿着三个五个,一同解往大竹子山。”马陵答应说:“押下去!”立时手下人答应,把马成龙、马梦太、巴德哩、高杰四人押在空房之内。马陵吩咐:“摆酒,与祖师爷接风。”手下人答应。不多一时,把酒席摆上,诸战将两旁列坐相陪。众人开怀畅饮,直乐了一天。晚半天白少将军查了查城,见这一座石平州城池坚固,战濠险峻,有无数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兵,个个都是手执刀枪器械。见正北大清营杀气腾腾。白少将军看罢,回归帅府,天色已晚,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用完早战饭,升坐大厅,把一干诸战将调齐。铁掌道马陵把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给祖师爷佩带,白少将军接过这口刀来,知道是巴德哩所用之刀,自己佩于肋下。马陵问:“祖师爷,今日在两军阵前用何妙法破敌?”白少将军说:“今日在两军阵前打仗之时,全不可带兵刃。山人施展妙法,管保将大清国的人马俱皆拿住,断不能叫逃走一兵一将!”马陵说:“既是祖师爷这样妙法,就吩咐吴铎、吴峰调齐了三千大队,出石平州的北门,要与他等决一死战。”铁掌道马陵自己佩带着大环金丝宝刀,连云南三勇士姚兴也收拾利落,点了三声大炮,石平州北门大开,贼队越过了城河吊桥,在空宽之所列成队伍。马陵问道:“祖师爷,你掐算掐算,大清营出来几员战将?”白少将军说:“今日我捉大清营战将回石平州,先杀他一个下马威。”马陵说:“甚好!”正在说话之际,听大清营内金鼓齐鸣,三声大炮惊天,由正营门双龙出水势,出来了五千马队,当中一万步队,旗纛刀标,甚是鲜明。当中正是提调官参赞大臣汪平,两旁边三四十号都是大清营五虎上将。 书中交待,穆将军今日为何不亲临大敌?只因那日穆将军正在中军帐议事,外面营门官来报:“有一个是盛京住的旗人玉昆,前来禀见,说有机密事要面见将军。”穆将军吩咐:“传他进来。”不多一时,玉昆来至在中军大帐,给将军叩头。穆将军与两旁诸战将一看,此人身高八尺,年有四旬,面皮微黑,黑中透紫,两道长眉,一双朗目,鼻直口方;头载青泥得胜盔,拉起高提梁通红的缨儿,双岔尾,身穿灰色布单箭袖袍,腰系凉带,足下青缎薄底快靴,外罩犴皮的巴图鲁坎。跪倒给穆将军叩头,说:“旗人玉昆参见大帅!”将军问:“玉昆,你要见本帅,有什么机密事,说来!”玉昆先把文书履历呈上,然后说:“旗人到大竹子山,遇见大清营的白少将军在那里假装神仙,他给我一封书,叫我至大清营面见将军投递。”穆将军一闻此言,说:“把文书呈上来。”玉昆把书信递给差官,差官递给老将军。老将军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禀帖,上面写的是:世袭建威将军白胜祖叩禀大帅台前金安。前奉命出探湖耳山,知道天地会贼势猖狂,职员改扮道装,哨探贼穴。今在竹子山,仰仗圣主洪福,大帅的虎威,幸尚平安。今有旗人玉昆,乃当世英雄,肋生双翅,在竹子山帮助职员哄信贼人。今遣玉昆至大清营,望将军收录,此人定非池中之物,必要显达云程,乃国家柱石之臣也。书不尽言,并请台安。 将军看罢,知道过海银龙白胜祖并未遇害,给玉昆记大功一次,吩咐在将军帐前听差。 这日,将军听探马来报:“铁掌道马陵率带贼兵在北关口亮队。”穆将军请副帅汪平带一干诸战将、马步军队,前去捉拿铁掌道马陵。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群雄大战青凤山 吴恩观山遇猛虎 歌曰: 嫖,嫖,嫖,香腮粉面小蛮腰。卖花剑,献笑刀。燃肌剪发甘情死,哄煞痴郎没下稍。 汪平调大队来至大营以外,扎住队伍,但则见正南上那众多的贼队俱都手无寸铁。书中交待,这三千贼队不带寸铁,其中有个缘故。只因过海银龙白少将军告诉马陵说:“山人开兵打仗,手下兵丁不准带凶器。就带绳子一根,预备着捆人。”众兵丁人等说:“倘若大清营带枪,照我们扎来,该当如何?”白少将军说:“山人自有妙法,非等闲可知。如要是大清营的官兵拿枪照你扎来,你等口念‘无量佛’,就出来一朵金莲花,竟将你给接住。若是官兵拿刀奔你等砍来,也念一声‘无量佛’,由你头顶之上出来一朵金莲花,把刀接住。”众人半信半疑,也有暗带兵刃的,也有不带兵刃的。铁掌道马陵暗带大环金丝宝刀。 这马陵原本是一个江洋大盗,后来归天地会八卦教,拜吴恩为师兄。他并不会什么妖术邪法,后来他给仁和教主白练祖磕头,要习学点法术,仁和教主白练祖才给了他一个方儿,药名就叫迷魂散,内中是十八味草药,有紫河车、婴胎、密朦花。白练祖告诉他做一个蝇甩,里面是空的,有转心簧,把这药面放在蝇甩里头,若要与人动手之时,一捏那个簧,那股白烟就出去了,人闻见当时就迷晕过去了。又告诉他解药的方子。这迷魂散把人迷魂过去,一个时辰就还醒过来。今天他在两军阵前,要看一看这位掌教会总毕道成倒底有什么能为法术,“他要真正法术赢人,把大清国的人马杀退,我情愿拜他为师,跟他习学能为武技。只要把法术学会,那时之间,我统带人马,作为前敌先锋。” 马陵正在思想之际,只见白少将军手仗宝剑,在这里指手画脚,口内嘟嘟囔囔,不知念些什么。马陵目定神移,打算要偷学法术。白少将军一摆宝剑,说声“敕令”。拿剑往半悬空中一指,马陵仰面一看,大清营前敌正印先锋玉斗、胡忠孝、李庆龙三员战将,带兵要冲贼人大队。这些官兵各执刀矛器械,见贼人就砍;拿枪照定贼人一扎,贼人赤手空拳,说:“不要紧,有我们教主爷的法术护庇。”这铁枪刚到肚腹,那人口念‘无量佛’,只听“噗哧”,那贼临死还念‘无量佛”哪。白少将军趁势一剑,把铁掌道马陵杀死。这一干贼将四散奔逃。白少将军伸手在马陵尸上摘下那口大环金丝宝刀来。这边胡忠孝、玉斗一声令下,官兵大队冲入贼队,两旁金鼓大作,直杀的天昏地暗,日色无光。此时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带一干众将,早把石平州城池取来,杀的贼兵四散,望影而逃。只杀的高坡之上人头滚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这一阵伤损贼兵无数。 哈三保早到空房之内,把马成龙、马梦太、高杰、巴德哩四个人救出来,一同出了北门儿,见着过海银龙白胜祖。白少将军说:“四位兄台受惊了!”马成龙说:“这也无妨事,大数到了难消让。白贤弟,你倒是个豪杰,天生成的侠心义胆,束手探看贼巢。今幸得归,是奇功一件。”白胜祖伸手把大环金丝宝刀递给马成龙,说:“尊兄,这是货归本主,略表小弟寸心!”马成龙把自己宝刀接过来,说:“贤弟真是我知心的朋友也!若非是你,我这一口宝刀落在他人之手也。”巴德哩说:“我那口刀也被铁掌道马陵得去,不知落在何人之手。马陵今已死在两军阵前。”白少将军一伸手,在自己身上把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摘下来,递给巴德哩。巴德哩连忙过去请安:“谢过兄长!”白少将军用手相搀,大众行礼已毕。 穆将军督大队进了石平州,出告示安抚居民,升坐帅府,查点仓库。然后一点诸战将,大家全皆在此。少时之间,有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二人拿住一个奸细,禀见将军。老将军吩咐:“把贼人押上来!”众人答应。不多时把贼人吴铎带至公案之前,老将军往下一瞧吴铎这个人,吴铎是破口大骂。老将军吩咐:“把他推出去枭首号令!”就此犒赏三军,在此歇兵三天,给诸战将记上功劳,专折本入都,奏明皇上。这件功劳,白胜祖居为第一。穆将军派属下大将高云龙,前去到四川总督那里催运粮草。大众在石平州这里歇兵十天。 这一日,选择黄道吉日,先在教军场祭了大旗,派高杰为先锋官,进兵楚雄府。派前敌先锋金刀帅邓龙,带领五千奋勇飞虎队,由石平州进兵。浩浩荡荡大队往前走,走了有五六天。这日正往前走,忽听大炮惊天震地,山摇地动,只见从正西山口之内撞出一队人马,约有七八千之众,都是人强马壮。但则见当中有五杆大旗,左右的马队,有战将压住阵脚,当中间步队甚是雄勇。在当中有一杆白八卦旗,大旗下有一匹银河兽的战马,金鞍玉辔,杏黄扯手,马挂双提胸,倒掖威武铃。马上那人头戴莲花道巾冠,上嵌八宝,当中镶定一颗夜明珠,身穿杏黄色八卦仙衣,上头镶嵌着金八卦,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鞋,面如银盆,四方脸,眉分八彩,目如朗星;脖颈之上挂着五个小轧轧葫芦,分青、黄、赤、白、黑五色颜色,助下佩着一口宝剑。他南边有两个人,头一个身躯高大,相貌魁伟,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菇叶,身穿缎色简袖袍,上锈粉菊花,腰系丝,单衬袄,薄底靴子,坐骑一匹青马;面如青泥,两道红眉毛,一双大环眼,白分明;手中使一条熟铜棍,约有茶杯口粗细。在这个寨主南边有一位黄脸的英雄,年约三十以外,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青布快靴。挨着北边有一位会总,也是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身穿箭袖袍儿,周身绣团花;年约三十向外,四方脸,面如银盆,两道黄眉毛,一双大环眼,海下一部红胡须;坐骑青马,手使一口春秋刀。北边是一位白脸的总会。 书中交待,这一座山名青凤山,祁河寺、越泉山就在这里。本处是赤发瘟神韩登禄在这里把守。此处方圆一百二十里,山之西北是一道大江,往东南直流,穿这座山越过去,这座山内都饮这道河中之水。山口坐西向东,两旁都是直立山峰,当中一座团城子,上面有了敌楼,墙上遍插旌旗,刀枪密布,有无数的贼兵在那墙子上站定。这里是四位会总:大会总赤发瘟神韩登禄和白面太岁任凤山;还有一位刘会总与李会总,是此处带乡团的教师,为人精明,新近入伙。这里山中是一人把守,万夫难过,最险要,故此八路都会总吴恩他派人在这里看守。只因听见石平州失守,那毕道成是假的,杀了铁掌道马陵,吴铎、吴峰全皆死在乱军之中,姚兴逃归大竹子山。吴恩一听这信,吓的惊魂千里,战战兢兢,把山寨大事托付蔡文增掌管,派静江太岁张宝带着四十员战将,守这座大竹子山的水寨竹城。吴恩带了一员心腹战将秦远,此人水旱两路精通,马战、步战、水战、陆战全行,吴恩用为家将。自带了五千人马,来至祁河寺青凤山。这里早有赤发瘟神韩登禄、白面太岁任凤山、刘会总、李会总出山迎接。不多时,只见吴恩的马到。众人过去行礼已毕。吴恩率众进了山,到了那正北一看,是一座大山,有一座庙宇,方圆有数里之遥,前后五层大殿,把神像全皆搬移出去了,把别处的房都改为家人住处,这大殿作为大厅,西院中单有一所院落,是他等卧室。此处就是韩登禄、任凤山,这两个人都有家眷,也是抢来的。今日吴恩到这里,大摆筵宴,给八路都会总接风。 吴恩吃完了酒饭,他骑一匹马,叫韩登禄跟随,到了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各处一看。西边一带高峰直立,北面是青凤山,东面有山口。由西北山当中穿过一股清泉之水,直往东流,水势清亮,直从东南半山腰中出去,归白水江。山内也有些奇峰峻岭,山中的树木森森,真是可爱。自己正然观山景儿,忽然间由西北起了一阵怪风,真正是厉害,好生可怕。但则见:扬起狂风,倒树绝林。海浪如山耸,浑波万迭浸。江声昏惨惨,孤树乱岑岑。万窍怒嚎天咽气,走石飞沙乱伤人。 吴恩正要带马回去,忽见山中走出一怪物来,把众人吓得发怔。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胡总兵攻山折兵 汪提调设谋困贼 歌曰: 人要严,人要严,有子需知教训先。养子不教父之过,爱他今日误他年。听我歌,早着鞭,莫因小过且姑怜。自小纵容不成器,大来拘束也徒然。士农工商各执业,免的流落在人间。 吴恩正在观山之际,只见西北蹿出一只猛虎来。赤发瘟神韩登禄一瞧,甚是怪异,说:“这山中向来并无野兽,待我前去拿他!”跳下坐骑,摆熟铜棍就打。那只猛虎一瞧有人奔他来,把尾巴一甩,浑身毛儿一扎煞,前爪一按,冲定韩登禄扑来。韩登禄往旁边一闪,摆熟铜棍照定猛兽头上就打。只听“叭 嚓”一声,红光崩溅,鲜血直流,那只猛兽登时身死。吴恩说:“韩贤弟真乃英雄也!”派手下人将那死虎搭回寨,吴恩、韩登禄一同回归祁河寺,到了山门下马。吴恩站在山门往正南一看,山下一片教军场,西边是十二座大营。往东一看,山坡之下也是十二座大营。由西北这一道山水,直流到祁河寺内西界墙,由庙中穿过去,往东顺山的涧沟,由东南出去。这股水就是山中之宝,本山中兵丁所吃用都是这一股水。吴恩看够多时,向韩登禄说:“此山有几座山口?”韩登禄说:“出入就是南边一座山口”。吴恩连说:“不好!这一座山口要在此死守可好,倘若失机败阵,并无路可退。”韩登禄说,“都会总不必心慌,某自有安置。”二人说罢进了庙,来到大殿落了座,把一本花名册呈上来,吴恩点了名。韩登禄吩咐摆酒,大家在这里开怀畅饮。叫手下人把虎剥了,请诸战将这里吃虎肉。大家乱了半日,忽听有探子来报:“现有穆将军兵发楚雄府,由此经过,大队离此八十里之遥,今日驻扎狼窝山,明日准到。”吴恩一摆手,说:“再去打探!”遂向韩登禄说:“你我调齐大队,在此截杀一阵。”韩登禄说:“甚好。”往下传令,吩咐五鼓即用战饭,天明齐队。吴恩吩咐:“撤去酒席,大家安歇,明日好与大清国开兵。”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刚才用完早战饭,驳儿马探子来报,说:“穆将军大队离此有数里之遥。”吴恩急调大队,响了三声大炮,出离山口。只见东北上尘沙飞起,扬土翻飞,杀气腾空。这里吴恩把队伍列开,只见穆将军前部正印先锋奋勇无敌将军邓龙,带着五千飞虎队,一瞧见吴恩亮队,心中甚为喜悦,说:“这一件功劳活该是我的!”催马摆刀来到两军阵前,说:“叛逆,趁早过来送死,今有邓大人在此!”吴恩一回头说:“哪一位会总前去把他拿住?”只见赤发瘟神韩登禄身背后有一员偏将,姓宋,名春,绰号人称飞毛腿,此人日行一千,夜走八百,脚程甚快,手中拿着一口朴刀,说:“众位主帅,休要心慌,谅此无名小辈有多大能为?待我出去将他拿住,前来奉献!”宋春拉刀冲出本队,来至金刀帅邓龙临近,说:“呔!对面大清营战将,可认识飞毛腿宋春么?”金刀帅邓龙在马上把手中刀一摆,说:“来者无名小辈,也敢在阵前摇唇鼓舌,待我前来拿你!”抡手中刀劈头就剁。宋春往旁边一蹿,摆手中朴刀,分心就刺。邓龙把手中刀怀中斜抱月的架势,往外一迎,宋春把刀撤回来,变了别的招数。两个人杀在一处,战了几个照面,金刀帅把宋春劈于马下。 这边赤发瘟神韩登禄气往上撞,摆手中熟铜棍,出离了本队,来到邓龙面前,说:“鼠辈休要逞强,待韩会总结果你的性命!”摆棍搂头就打。金刀帅邓龙把马往旁边一带,两个人各分门路,杀在一处。正战之间,只见后队穆将军大队赶到,率带阖营战将,在两边略阵观敌。只见邓龙与韩登禄两个人杀的难解难分。这里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马成龙一摆手中大环金丝宝刀,吩咐:“鼓吏擂鼓,待我前去捉他。”马将军出离本队,先把邓龙叫回来。马成龙来到临近说:“你这号东西,你好大胆量,待马大将军结果你的性命!”赤发瘟神韩登禄往旁边一闪,马成龙说:“来者鼠辈你是何人?通你的名来!”赤发瘟神韩登禄通了名姓,说:“你叫什么?”马成龙说:“我家住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马家庄人氏,姓马,双名成龙。康熙佛爷亲书‘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便是。你若是知时达务,趁早跪在马大将军的跟前讨饶。牙崩半个‘不’字,当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韩登禄气往上撞,摆手中熟铜棍,盖顶就砸。马成龙往旁边一闪,不敢用宝刀相迎。韩登禄的棍并未砸着,撤回棍来,摆棍就打。马成龙躲闪不开,用宝刀往外一迎,只听“咯嚓”一声响亮,把韩登禄的棍磕为两段。韩登禄往圈外一跳,说:“哇呀呀!”一声喊嚷:“好厉害!”拉着半截棍逃回本队而来。那白面太岁任凤山说:“列位会总休要惊慌,待我前去拿他!”顺手拉出鬼头刀,来至两军陈前说:“呔!对面的马成龙休要猖狂,待我前来拿你!”马成龙并不答言,摆宝刀就剁,白面太岁任凤山用刀相迎。只听“咯嚓”一声,任凤山的刀也挥为两段,吓的任凤山连忙逃回本队。吴恩见事不好,“当啷啷”一棒锣声,撤回本队。大队人马回归祁河寺。 穆将军传令安营扎寨,众三军安下粮台,立下行营,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了铁蒺藜、绊马索,安好了子午营、将军帐。派手下战将巡墙子,下哈啦。穆将军用完了晚战饭,升坐中军大帐,把一干诸战将调齐。穆将军:“列位将军,今朝叛逆吴恩已在此处,你我大家努力,攻破祁河寺,将国家的叛逆拿住,解往京都,你我大家奏凯回京,从此天下万民乐业。”诸战将异口同声说:“全仗大帅虎威!”穆将军传令:明日五鼓用战饭,天明齐队。派胡忠孝、李庆龙二人,带一万飞虎云梯队,前去抢青凤山。胡忠孝、李庆龙二人得令下去。将军散帐,诸将各归汛地。一夜无事。 次日天明,胡忠孝、李庆龙挑选了一万奋勇飞虎云梯军,三声大炮,出了大清营,浩浩荡荡,人马来到青凤山。但见鸭蛋城上旌旗招展,号带飘扬,贼人无数。胡忠孝吩咐攻城。这些云梯军来至城门之下,把云梯立好,这些飞虎队左手擎藤牌,右手拿短刀,一个跟着一个,顺着云梯往上扒。上面把守这一座城池的正是白面太岁任凤山,见无数的官兵扒城,他把令字旗一摆,炮手点了一声大炮,这些贼兵搭起了滚木,对准了那云梯军往下就砸;那边贼兵用灰瓶往下就打。这些官兵登云梯上去不高,被这滚木礧石、灰瓶砸下来的死尸不少。后面马队督着往前进兵,直攻了有两个时辰,胡忠孝见伤损了官兵不少,吩咐撤队回营。到了自己营中,查点了伤损的五六百之众,进大帐见将军请罪。穆将军说:“胡忠孝,你何罪之有!胜败乃兵家常事。”胡忠孝下去。穆将军把参赞大臣汪平请过来,把适才失机败阵之事对汪大人说了一遍。汪平说:“大帅,据我看,这一座祁河寺地势甚险要,贼人聚守此处,以为得计。据我看来,贼人日久必败。这座祁河寺就是这一座山口,贼人并无出路。贼人前进有门,后退无路。今日我在两军阵前,在马上观看,贼人不少。”穆将军说:“隔着一道山梁,你如何看得贼人数目?”汪平说:“我见山里头有一股煞气,直冲霄汉,并无鸟雀飞过。里面若是贼少,瞧里面是清净的;若要是贼兵多,看那半悬空中是浑的。人马踢的土,人口内出的气,裹在一处,就是煞气。”那穆将军是久打军需之人,听汪平这一番议论,暗暗点头,知汪平是一个高明之人,说:“汪大人,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办法?”汪平说:“在此死守。贼人兵多粮少,他利在急战。你我在此死守,贼人日久乏粮,必生内乱。那时趁势取之,这山垂手可得。”穆将军说:“就依你这样办法。”一日晚景无话。 又过了几天,这一日,穆将军在大帐之内方才点完了名,只见营门官前来禀报:“外面有侯化泰前来禀见。”穆将军吩咐:“请。”不多一时,追风仙猿侯化泰从外面进来,给将军请安。穆将军说:“侯老英雄,你这伤势可好了么?”侯化泰说:“托将军的福,又有倭侯爷的妙药,才把伤势养好。要报龙峒山之仇。将军大兵来到此处,因何不走?”穆将军把交兵打仗、贼人死守打不进山去之事,说了一遍。侯化泰一阵冷笑,说:“将军休要为难,今夜晚我到祁河寺将吴恩拿来,献于将军台前。”穆将军说:“好,既待如是,赏侯义士一桌全席,派倭侯爷相陪。”下面有王天宠、朱天飞过来看侯化泰,四位英雄一同落座吃酒。四个人直谈了有二鼓之时,派手下人把残席撤去,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朱天飞同候化泰出离大清营,到了祁河寺山外,左右前后看了一遍。二人回来,见了顾焕章、王天宠,细谈今夜晚要探祁河寺之故。顾焕章、王天宠说:“二位,我两个人去青凤山的后山,寻找山路上山,你我在山里头聚会。”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点头答应。至晚饭后,二人换好了衣服,出离了大清营,一直扑奔山口而来。离山口不远,靠南边有一带树林,见眼前有一条黑影进了树林之内。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追过去,到了树林内,各处一找,不见有人。二人正在疑思之际,忽听前面有脚步声音,二人追将过去,见那人直奔山口。二人在后面暗暗跟随,见那人到了这一座山城之外,飞身蹿上城去,并无有人拦阻。朱天飞、侯化泰也由这里蹿上去,进到山内一瞧,那人就在眼前不远,脚程甚快。二人跟着他往西走了不远,过了一道小桥,又往北拐,但则见这一片空宽之地,好作一块教场。东边一溜十二座大营,号灯分五色,里面更鼓齐鸣。往正西也是十二座大营。朱天飞、侯化泰看够多时,只见前面那个人还在山坡站立。朱天飞、侯化泰二人也是艺高人胆大,见那人在前面,他二人就追。及到临近,见那人转身又往北走,到了祁河寺山门,见那人进去,二位老英雄随后追赶。方一进山门,只听,“当啷啷”一阵锣响,出来了无数的贼兵。不知二位老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义士涉险探贼巢 秦远捉拿侯化泰 歌曰: 人要笑,人要笑,笑笑最能开怀抱。笑笑病病渐消除,笑笑衰老成年少。听我歌,当知窍,极好光阴莫丢掉。堪笑世人死认真,劳苦枉作千年调。从今快活似神仙,哈哈嘻嘻只是笑。 朱天飞、侯化秦二人进了庙门,望内一瞧,正北是大殿,东西各有配殿,院子宽大。见那个人穿大殿过后院去了。二人后面跟随,直到后院,又是正北大殿,那大殿之上灯光闪烁。这座大殿明五暗七,两边俱是抄手式的游廊。大殿之上是月台,月台之上摆着五张八仙桌子,东边坐着是赤发瘟神韩登禄、白面太岁任凤山,西边坐着是刘会总、李会总。当中虚摆一张座位,想是给那八路都会总吴恩预备的。这朱天飞、侯化泰二人正看之间,只听“当啷啷”一阵锣鸣,东西配房跑出了无数的贼兵,连南门以外也进来无数的贼兵,把二人给围上了。朱天飞、候化泰二人就知道被这贼人引入龙潭虎穴来了,方才追的那个人,想是吴恩心腹人。他今天必是出去巡风去了,遇见这朱天飞、侯化泰二人探山,把他们引到里面来,一棒锣声,把众贼调来,将两位英雄围上,各执刀枪器械动手。这朱天飞、侯化泰乃是侠义英雄,刀法纯熟,门路精通,将这些人战败了,把贼兵杀伤无数。内有秦远见大事不好,赶紧过来,一摆手中刀,竟望朱天飞剁来。朱天飞往旁一闪,撤回刀来,分心就刺,秦远往旁一闪身。两个人走了三四个照面,秦远不是朱天飞的对手,他往旁边一跳,伸手打兜囊之中掏出一宗对象来。朱天飞睁睛一看,是一黄布口袋,长一尺二寸,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只见他照定朱天飞身上一甩,只见一股白烟扑奔朱天飞的面门而来。朱天飞闻着一股清香,登时昏迷,栽倒就地,被八卦教匪的兵丁捆上。侯化秦眼都气直了,一摆手中刀,说:“小辈,胆敢拿我的师兄!”这秦远他心中甚喜,说:“小辈,你也走不了!”把手中黄布口袋照定侯化泰一甩,侯化泰一个箭步蹿开,觉着有一股清香钻入鼻孔内,这侯化泰头迷眼昏,立脚不稳,翻身栽倒在台阶之上。这些个八卦教匪的兵丁也把他捆上,解到那大殿之前。 赤发瘟神韩登禄吩咐请八路都会总来,手下人答应,到了西院,把八路都会总吴恩请出来,升了公位。韩登禄一干众人说:“回禀会总爷,今夜大清国来了两个奸细,被秦远拿住,请你老人家发落。”吴恩往下面一瞧,说:“原来拿住这两个人正是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朱天飞、候化泰,山人哪一样亏负你两个人?我的阴阳八卦幡被你两个人盗去,我只想今生今世不能报仇,不想你二人也被我拿住了!来人!用解药把他二人解醒了。”这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睁眼一瞧,两旁站着无数的贼人,吴恩在当中坐定,耀武扬威,用手指定朱天飞、侯化泰:“你二人也有今天!见了山人,应该如何?”朱天飞哈哈大笑,说:“吴恩,你死在眼前,你尚且不知!我今既被你拿住,杀剐存留俱凭于你,我死而无怨,总算为国尽忠!”侯化泰说:“吴恩,你是真不该死!我两个人本是前来杀你,今既被擒,侯大太爷有死而已!”吴恩吩咐:“把这两个人在左右!”在这院中正南是越山泉,一道涧沟,当中有一道汉白玉的小桥,靠两边一边各有一根柱子,把朱天飞、侯化泰在那两根柱子上。吴恩吩咐:“调一百名弓箭手,把他两个人给我乱箭射死,方出我胸中之气!当初我那阴阳八卦幡,就被你两个无名的小辈盗去。”那朱天飞、侯化泰二人齐声说道:“吴恩,不必往下问了,今天既是被你拿住,我等万不想活着,何必如此!”这吴恩吩咐:“把他两个人给我乱箭射死!”手下人答应,大家一齐全拿起弓箭。方要放箭,忽见桥下水面蹿上一个人来,脸上载着隔面具,手中拿着一口刀,蹿上岸来,直奔吴恩而来。 书中交待,来者这位是谁?只因顾焕章、王天庞二人各带水衣水靠,前去探青凤山。祁河寺的后山,往西北是一片大江,直往东南流,水势荡漾,并无船只。二个人换好了水衣水靠,把白昼穿的衣服用油包袱包好,二人跳下水去,沿着这边山寻找这进山的道路。二人由西北直往东南浮着水,挨着山边往正南而走。走着甚远,连一只渔船皆无,也不见有进山的道路,都是些高峰峻岭。王天宠向顾焕章说道:“大哥,此处有名,叫越山泉,有一股水从山中穿过去。你我顺这股水源,从那里进去。”顾焕章说:“也好,你我往西北寻找这一股水源去,若是找着,就从那里进去。”二人复翻身回来,找到西北,果然见这里有一股进山水道。王天宠甚为喜悦,同着顾焕章一直的随这一股水进去。见两旁是夹壁山沟,二人浮水进山沟内。走了不远,但则见前面一道大山,这股水由这山窟窿里进去。窟窿甚小,人不能进去。王天宠说道:“贼人聚守此处,真是险要,置造的甚好。”王天宠楞了半天,说:“此处不能进去,往东南找他出水之处,也可进去。”又同顾焕章翻身往回浮水,方到东南山水之所,瞧了瞧,这水由半山腰中瀑头流泉。王天宠看罢,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这水性有一无二的,想这一股水我不能进去,天下会水的全不能进去了。也不是我这个人自高自傲,要讲练这水面之人,天下就让我王天宠一人。我要是不能浮进去的地方,别人更不能行了。”话言未了,只听东北山坡上有人哈哈大笑,说:“王天宠,你太好高,妄自尊大,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你敢藐视天下的英雄?你从此处浮不进去,你说天下概无人浮进去。你岂不知泰山高矣,泰山之上还有天;沧海深矣,沧海之下还有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能为武技不能浮此逆水,你经识不到,学艺不高!”王天宏一闻此言,知道自己失言,被英雄侠义见笑,赶紧过去说:“朋友,适才间我一时的口过,尊驾千万不可见笑!”那人转身直奔王天宠而来。身临且近,王天宠借着星月的光辉一看,此人平顶身高七尺,马蜂腰,窄背,小细条身材;面如白玉,顶平项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丰满,唇若涂朱,年有三十以外;身穿蓝绉绸一件长衫,足下青缎快靴,手中提一小小的包裹。王天宠看罢,连忙施礼,说:“尊驾贵姓高名?哪里人氏?”那人说“王义士,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尊驾。”王天宠说:“我实是眼拙,尊驾哪里看见过我?我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那人说:“在下姓李,名英,乃是陕西延凉卫的人,江湖中人送一个绰号浪里飞行,人称翻江太岁。我是久在云南一带,访查天地会八卦教的机密。今日知道穆将军大队取祁河寺,我特意前来寻找进山的道路,立一件功劳,面见老将军,作为进见之礼。”王天宠说:“李大哥,今天你既前来,能浮逆水,帮着我们助一膀之力。”李英说:“很好,我打这道浮水进去。”王天宠说:“如要进山里面,有我们同营二位,名朱天飞、侯化泰,昨晚由旱路进的山。如要见着,可都是自己人。若见面之时,千万说明白我同兄台见过面了,彼此保护,要紧要紧!”李英点头答应说:“我换上水衣靠,这就进去。”浪里飞行李英收拾好了,把衣服包好,斜扎在腰间,登住山石,到了这股水源之处,水势往东南流的甚猛。他戴上了分水鱼皮帽,钻入涧沟之中。王天宠暗暗点头说:“真乃英雄也!”王天宠同顾焕章说:“大哥,方才这个人水性准比弟强,武技不在你我弟兄之下。”顾焕章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处无贤!” 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忽然间见正西江面之上有一叶小舟,船上有一个红灯笼;坐定一人,头上盘着发辫,身上穿着一身水衣水靠。王天宠他是夜眼,看的甚真,见船上摆着两碟鱼虾,一瓶子酒。见那人对月独酌,自言自语的对着那月色说话,说:“今天风清月朗,皓月当空,照耀如同白昼。自己一个人在船上喝这样的闷酒,甚无趣味。思想起来,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遭此年荒岁乱之际,兵荒马乱之年,今日晚晌在大江之中,我赏月独酌,倒是一件赏心乐事。”王天宠、顾焕章看罢,知道此人不俗。王天宠慢慢的告诉顾焕章说:“你老人家在此等候,我过去把他拿住,问问他这里可有进山的道路。”顾焕章点头答应。王天宠过去,扒上船来,过去就按倒那人。王天宠说:“奸细,你是哪里来的?我问你,这里可有进山的道路无有?”那个人说:“好汉爷爷饶命!我乃是姜家屳的人。我姓姜,名鸿,就在这正北离此十八里之遥,我们村中并无外姓。先前我们指着这河打鱼为生,近来这祁河寺来了一个强盗,名叫赤发瘟神韩登禄,霸住这一道大江,不准生人打鱼。今天晚上我是偷着捕鱼,被好汉爷爷看见,你老人家饶我这条性命吧!”王天宠说:“姜鸿,这一座祁河寺除了东山口,还有道路可通?”姜鸿说:“并没有进山的道路。”小白龙王天宠就把他放走了,回到东边山坡上,找着顾焕章说:“大哥,适才我全探听到了,并无路可通祁河寺。”顾焕章说:“唔呀!王大兄弟,你顺我手看。”王天宠扭项回头,往大江之中一看,但则见方才那只小船往正北去了。王天宠说:“兄长,这是怎么一段缘故呢?”顾焕章说:“你我弟兄随着他,看他往哪里去。”王天宠说:“有理,你我就此跟随。”往北走约有数里之遥,只见那只小船往东一拐,有一个水岔,两旁有山峰。那只小船一直往东南,进了山内。王天宠、顾焕章紧紧跟随,往东南走了约在有一望之地,只见那只小船靠在南岸,在南山坡上有一个石洞,里面影影射出灯光。王天宠来到山洞以外,听见里头有人说话,说:“好,我这个泥鳅焉斗得小白龙?幸亏对答得好,若要不然,我项上人头被他人杀去。好险哪,好险!”他正自言自语,忽听那洞门“咯嚓”一响,王天宠从外面蹿将进来,竟把姜鸿吓得一阵发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姜鸿泄机祁河寺 王勇愤怒斗贼人 《莫恼歌》:莫要恼,莫要恼,烦恼之人容易老。世间万事怎能全,可叹痴人愁不了。任富与王侯,年年处处埋荒草。放着快活不会享,何若自己寻烦恼。 姜鸿正在洞内坐定,见王天宠进来,一伸手把他揪住,说:“好一个奸细呀!你是不要脑袋了!今天说了实话,饶你不死;如若不然,当时我把你碎尸万段!”那人吓得战战兢兢,说:“尊驾你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大寨主小白龙王天宠王义士么?”王天宠说:“然也,正是某家。你叫什么名字?”姜鸿说:“我有一个绰号,人称混海泥鳅。我在这里看着这一股山道。我与赤发瘟神韩登禄是口盟的拜兄弟,每年给我四百两白银,叫我看守这一座山洞。由这一座山洞里面可通祁河寺,里面可无消息埋伏。我这是一派真情实话,并无半字虚言,求好汉爷爷饶我这一条性命吧!”王天宠说:“我先把你捆上,你先受点委屈。我打这里进去,里面没有消息埋伏,回头我绝不杀你。”姜鸿说:“你老人家自顾前往,我不是虚言。”王天宠出去把顾焕章叫进来,说:“大哥,你在这里看守着他,千万别动。”王天宠拿着雁翎刀,一直顺山洞往里面走,约走三四里之遥,听见里面杀声一片,自己登着台阶上去,一看原来是五间大殿,合扇关着,里面灯光烁烁,外面是八路都会总吴恩、赤发瘟神韩登禄、白面太岁任凤山,还有刘寨主、李寨主,俱已在座。朱天飞、侯化泰在石桥梁两旁捆着。那一位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也被他等拿住了。王天宠吓的心中一愣,说:“这李英乃当世的英雄,怎么也被他等拿住?” 书中交待,浪里飞行李英浮着逆水进了这一座青凤山,来到祁河寺的庙内,见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被擒,听见那里吩咐,要把他二人乱箭射死。李英蹿上岸来,说:“好一干贼匪,今有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大爷在此!”吴恩吩咐人:“给我拿他!”秦远拉刀蹿过去,摆刀就剁。李英往旁边一闪,用刀相迎。二人走了七八个照面,李英刀法精通,秦远往旁边一跳,伸手掏出迷魂袋,照定李英面门一甩,说:“鼠辈躺下吧!”李英闻着一股清香,直入鼻孔,觉着头迷眼昏,翻身栽倒就地。当时竟被贼人拿住,把他绳缚二臂,捆在桩柱之上,拿解药把他解过来,说:“请祖师爷发落。”吴恩用手一指下面李英,说:“你是哪里来的?山人与你并无冤仇,今天要归降我山人,饶你一死!”李英哈哈大笑,说:“吴恩,你乃是国家的叛逆,眼下天兵压境,不久你就被获遭擒。你要知时达务,率众至老将军帐前请罪,尚还可以饶你不死。如若不然,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时悔之晚矣!”吴恩说:“鼠辈,你今被获遭擒,你在山人跟前还敢摇唇鼓舌!”吩咐:“来人!先把这厮给我开膛摘心!”手下人答应。秦远他要动手,来至桩柱临近,吩咐手下人:“拿过水盆来!”自己拿着一把牛耳尖刀,把李英衣服解开,拿凉水往头顶之上一浇。秦远方才把刀要扎,后面王天宠把合扇一开,左手擎刀,右手托镖,照定秦远就是一镖。秦远躲闪不及,这一镖正中琵琶骨上,秦远“哎哟”一声,翻身栽倒在地。王天宠蹿过去,手起刀落,竟将秦远结果了性命。吴恩一见王天宠来到这里,又急又气,用手一指,说:“王天宠,该死的小辈!”王天宠说:“今天就是你尽命之日!”吴恩吩咐:“众位会总,给我把他拿住!”赤发瘟神韩登禄拉了一条铁棍,跳至当中,照王天宠劈头就打。王天宠不敢用刀相迎:“兵书有云:‘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我得变别招数赢他。”两个人杀在一处。王天宠蹿奔跳跃,闪展腾挪,速小绵软巧。韩登禄的棍分泼卦扒打,分三十六手左门棍、四十八手右门棍、庄稼陆棍。王天宠按门路躲闪,两个人杀的难解难分。王天宠往圈外一跳,把手中镖照定韩登禄哽嗓咽喉就是一下,韩登禄急忙一闪,这一镖正中左肩头之上。韩登禄嚷:“好厉害!”白面太岁任凤山一摆手中朴刀,“待我来拿他!”一摆手中刀,照着王天宠就剁,王天宠用雁翎刀相迎。白面太岁任凤山也是久经大敌的英雄,知道王天宠会打暗器,两个人动手,任凤山暗暗的留神。八路都会总吴代光一瞧,就是王天宠在此动手,并无别人帮助,吩咐鸣锣齐队。手下人锣声一响,把队伍调来。贼人各执号灯器械,都预备齐了,把这一座祁河寺围的水泄不通。吴恩吩咐:“先调弓箭手,把这两个人先给我射死!” 手下人正要动手,只听东山口号炮惊天。原来是穆将军自朱天飞、顾焕章、王天宠、侯化泰走后,老将军一想:“贼人白昼防守甚严,夜晚必然懈怠,你我调齐大军前去,一鼓而进。”拔令箭,派胡忠孝、李庆龙带五千飞虎云梯攻打东山口;二队发令箭,调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四个人,带五千接应队接应胡忠孝、李庆龙。发令箭,派参赞大巨汪平守粮台,副帅蔡将军护老营;派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带一万奋勇队,在青凤山祁河寺巡防堵寨。穆将军带领王绪祖、王金龙、邓龙、马成龙、马梦太、白少将军、玉昆、神力将高杰,大小二百余员战将,三万马步军,浩浩荡荡,杀奔祁河寺而来。前队胡忠孝、李庆龙到了祁河寺的东山口,前敌飞虎云梯军立好了云梯,一棒锣声,大众爬上城墙。此时贼兵已然懈怠,并无大将管理,只有两个小头目,一名卢子厚,一名曹子高,此二人是酒色之徒,不理正事,兵无纪律,队伍交杂。这胡忠孝、李庆龙二人带大兵已到,竟把东山口的关口夺过来。后面接应队是韦佗保、韩三保等四员大将,带接应队进了山口。金鼓齐鸣,杀声一片。里面贼营中一干诸战将正在睡梦之中,忽听喊声大震,大家惊醒起来,知道东山口已被大清营所破,大众弃甲抛枪,四散奔逃。穆将军大队随后也赶到,直杀得高坡之上人头乱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吴恩在祁河寺正与王天宠动手,听见外面山口已失,吓的他颜色更变,连说:“不好”,一拉韩登禄,说:“你我趁此走吧!”韩登禄跟进大殿,从这股山路逃走。二人正要逃走,只见刘会总、李会总一拉兵刃,说:“吴恩别走!我二人奉元帅之命,在此正要拿你!” 书中交待,这二位会总,一位姓刘,叫刘洪太;一位姓李,叫李德太,乃是老筛海回教正的两个徒弟。刘洪太住家在天津,李德太住家在沧州。二人奉师傅之命,在云南府相会。这二人来到祁河寺正北秋家庄,投奔的是洪太的表弟,名叫秋胜祖,此人以保镖为业,也是一个清真回回。他在镖行里数年,因天下年荒岁乱,刀兵四起,归隐在秋家庄,江湖绿林中人送外号,称为粉麒麟银枪将秋胜祖。那刘洪太、李德太来到秋胜祖的家中,正赶着秋胜祖这里办团练,二人在这里充当教习。 过了有两个多月,这日正操演队伍,忽见赤发瘟神韩登禄带着手下人等前来拜望秋胜祖,邀请他入伙。秋胜祖把韩登禄让到家去,由刘洪太、李德太相陪,到厅房落座,手下人献上茶来。粉麒麟秋胜祖问道:“韩大哥今天是从哪里来?”韩登禄说:“你我知己之交,我也不能隐瞒你。我是奉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之命,镇守祁河寺。听说贤弟武艺精通,我特意前来请你入伙,帮助天地会杀退大清国的人马。如要得了江山社稷,你我都是开国的元勋,定鼎的大将。”秋胜祖说:“小弟有老母在堂,不能奉命,兄长再另请别人。”刘洪太、李德太在旁边一听韩登禄之言,心中一动,说:“我二人来到此处,原打算立一件奇功,不想有此好机会。我二人先到祁河寺卧底,等候大清的官兵到来,我两个人里应外合,那时将贼人拿住,呈进大清营,作为进见之礼。”刘洪太想罢,开言说:“韩会总,我弟兄两个人要效犬马之劳,不知尊意如何?”韩登禄说:“甚好。我今至此,未领教二位教师爷尊姓大名?”刘洪太、李德太各通了名姓。韩登禄说:“既是你二位愿意前往,吩咐外面备马,你我就此起身。”刘洪太、李德太二人说:“且慢,我两个吃素,到山寨多有不便。”秋胜祖说:“不要紧,我这里派二十个厨子伺候你们就是了。”韩登禄说:“甚好。”就叫秋胜祖派了二十个人,一齐备马,回归祁河寺。到了庙内,就升刘洪太、李德太二人为操军会总。这两个人就在这山寨,与韩登禄、任凤山甚是合好,焉想到他两个人包藏祸心,暗探天地会的机密。 后来吴恩带兵来到,两个人打算行刺,见秦远行坐不离吴恩,处处留心,未敢轻易下手。这两个人竟盼官兵前来,好做内应。今日见吴恩大势已去,韩登禄乃无谋的匹夫,任凤山尚与王天宠动手,手下人报上来,穆将军率带诸战将,将祁河寺围住。那韩登禄与吴恩要进大殿,从这座山洞逃走。韩登禄乃是山中贼寇,在这里坐地分赃,他花的银钱修的这股地道,怕是日后犯事有人拿他,好从这里逃走。派他拜弟姜鸿在山后预备一只小船。这条道除去他与任凤山知道,别人全不知晓。刘洪太、李德太二人在山里这些日子,全不知道有这股地道通至大江。今日韩登禄同吴恩要从这里走,又见方才王天宠是从这里出来的,刘洪太、李德太知道是一股地道,两个人拉刀,说:“韩登禄、吴恩,你两个人休想逃走!我二人奉师命,特意在此等候拿你!”吴恩、韩登禄两个人并不答言,转身往地道就走。刘洪太、李德太二人后面紧紧的跟随。方到了山洞的洞口,顾焕章正然在这里着急,见王天宠从这里进去不见回来,他这里看着这个姜鸿,又离不开身。忽听这洞里有脚步之声,疑惑是王天宠出来,顾焕章说:“贤弟,来了么?”那吴恩往外一蹿,顾焕章一瞧是吴恩,摆宝剑就剁。吴恩飞身蹿出山洞,顾焕章方才要追,韩登禄抡棍就打。顾焕章往旁边一蹿,摆宝剑搂头就剁。韩登禄用手中棍往外一崩,只听“呛啷”一声响亮,韩登禄手中棍挥为两段。韩登禄方要逃走,后面刘洪太、李德太二人赶到,说:“别放走了吴恩、韩登禄,我二人来也!”韩登禄一回头,拿着半截棍,照定刘洪太头顶打来。刘洪太一闪身,一避血桷将韩登禄打倒。顾焕章问:“你二人是谁?”刘洪太、李德太二人通了名姓:“我乃是天津卫人氏。今奉我师傅老筛海回教正之命,在云南府聚会,定下金锁连环八卦计,捉拿吴恩。我二人在这里有一个表弟,叫秋胜祖,在这里办乡团,与赤发瘟神韩登禄有一面之交,韩登禄把我二人请至山上入伙。”正说之际,忽见山洞脚步响亮,马成龙等一干英雄赶到,大家分水旱两路追赶吴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吴恩渡江逢知己 群雄无意遇贼人 《颐性歌》:莫要愁,莫要愁,前生定数岂能由。贫穷枉抱贫穷恨,富贵空劳富贵懮。无定鸟,不系舟,识破任优游。顾焕章、刘洪太、李德太拿住了韩登禄,忽见从山洞出来一队人马,是马大人即马成龙等出来。顾焕章他一看,知道东山口已破,赶紧说:“贤弟,你我大家追赶吴恩去。” 书中交待,马成龙等是从哪里来?只因穆将军带大队进了山口,与那些贼兵打仗交手,杀的贼人五零四落。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四个人杀进了祁河寺,但则见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被在桩桩之上,过去用刀剁开绳扣。瞧那边还着一个,并不认识,五官相貌不俗,大概是一位侠义英雄,过去也把绳扣与他剁开,问明白了他的名姓。两边贼人喊杀连天。见王天宠独战任凤山,马成龙蹿过去说:“王贤弟闪开,待我来拿他!”任凤山见众会总俱都逃走,就剩他一人,孤掌难鸣,又见马成龙过来要与他动手。任凤山本领艺业高强,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他有一个兄弟,名叫任凤姣,死在大清国的将官侯化泰之手,他立意要给他兄弟报仇。今天遇见马成龙,抡刀照定马成龙就剁。马成龙用宝刀往上相迎,只听“咯嚓”一声响亮,竟把任凤山的刀挥为两段。任凤山转身要走,被马成龙一刀杀死。马成龙问:“吴恩往哪里去了?”大众说:“进大殿从地道逃走了。”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四个人一并追将下来,方一出洞口,只见顾焕章正拿住韩登禄,与刘洪太、李德太正在那里讲话。他四个人赶到,说明来历。马梦太过去连忙叩头,说:“原来是二位师兄。”刘洪太、李德太说:“贤弟请起,你我暂且不要叙礼,追赶吴恩要紧。”王天宠也随后赶到。 众人把姜鸿放起来,说:“你要归降大清营,我们大家作为引线之人,你意下如何?”姜鸿说:“求大家开恩,饶我这条性命吧,我情愿效犬马之劳!”王天宠说:“你来撑这只小船,追赶吴恩。”这几个人来至山坡以下,见这只小船仍然在那里未动,姜鸿大吃一惊,说:“吴恩并不会水,他从哪里逃走了?王天宠说:“我已把韩登禄杀死,你在此必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必有可通之路。”姜鸿说:“从这里往东走,不到一里之遥,有一道山涧,有五六尺宽,那里可以蹿得过去。过那道山涧有一道大岭,名为金沙岭。下了金沙岭,再走四十里地的山道,一出山口就到范村,那里是一座大镇店。由西村口过江一直的往西南,就是大竹子山的去路。”王天宠听罢,说:“既是你这条道路甚熟,你就头前带路。”姜鸿说:“诸位俱跟我来。”王天宠、顾焕章等六个人跟着他一直往东走了不远,都是沿山的崎岖道路。到了那道窄山涧之所,姜鸿他先蹿过涧去,王天宠诸人跟着蹿过去。到了金沙岭,顺着那曲曲之径,往北走了有四十里之遥。此时东方发晓,天色已然大亮,见前面有一片村庄,及至临近再看,原来是一座大镇店。姜鸿说:“你们众位老爷们跟我先到江口,看是如何。”众人来到江口,见先有一只小舟,已过江去甚远。王天宠到了这临近的铺户中一访问,说:“方才有一个老道,你等可看见从此过去了吗?”那铺中人说:“不错,方才有一位道爷从此过江,他并不搭伴,要单雇一只船。我们这里有一个人久在这江口使船的,名叫海顺,他方才把他渡过江去了。你们几位早来几步也就赶上了。你们几位是和那道爷在一处的吗?”王天宠说:“我们不是一处的。我们是大清营的差官,来到这里追拿贼的,他是叛逆吴恩。你们这里可有船吗?” 正说着,只见那边过来了一只小舟,靠在江岸。王天宠早已看见,转身过去说:“朋友,你渡我们几个人过江。”那使船之人拿眼一瞧王天宠这七个人,说:“你们几位要过江?请上来吧。”王天宠等上了小船,那使船之人把跳板一撤,船家用腕子一点,这只船飘荡荡往前行走。王天宠见这使船之人,暗吃一惊。此人年过三旬,细腰虎背,面如紫玉,两道英雄眉,一双虎目,鼻直口阔,海下无须,正在少年;见他两只眼睛烁烁的放光,由大眼角有一道红线,大行家一瞧,是一道水湿纹,这人水性颇通。王天宠点了点头,问:“这个朋友贵姓?”使船的那人说:“在下姓李,名杰,乃陕西延凉卫的人。因找我兄长,流落在此处,买了一只小船,就在这江口使船为生。”王天宠说:“你兄长叫什么名字?”李杰说:“我哥哥叫李英。”王天宠说:“莫非就是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他是你哥哥么?”李杰说:“不错,正是。”王天宠说:“可巧遇见我,就算找着了。你哥哥在祁河寺帮助我等打贼。你是多咱来到此处的?”李杰说:“由去岁春天就在这江口。”王天宠说:“你有外号没有?”李杰说:“我有一个小小的外号,人称水底金鳌。皆因我在水中能住三天五天的工夫。”王天宠说:“你帮着我们把吴恩拿住,回归大清营,与你哥哥见面,也可以保举你弟兄作官。”李杰说:“好。尊驾,你是何人?”王天宠通了名姓,又给大众引见。大家言投语合,坐着这只小舟,飘荡荡顺着大江到了西岸。叫李杰这里等候,七位英雄下了船,这里一访问,有位老道方才过去,尚走不远,还在这里吃饭来着。 这几个人看天色不早了,有心在这里吃饭,又怕跑了;有心要往下追赶,肚中又是饥饿。总皆因是顾焕章、马成龙等贪功,众人一想:“这是万年不遇的机会,不可错过。为大将者不能讲究寒暑,身报铁甲定烟尘,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心。今日之事,你我努力往下追赶,务要将妖人拿住,立这一件奇功!”众人顺着道路往下追赶。天正在四月的光景,甚是炎热。众人约走了有二里之遥,天色到晚饭时候。高杰说:“可了不得啦!又渴又饿,又困又乏,咱们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吧。”白胜祖用手一指,说:“你来看,眼前那一带绿树荫浓之处,大概是一座山庄,你我到那里歇息吧。”高杰说:“甚好。”大家说说讲讲,就来在那座庄口。众人是由西北往东南走,正走在这座村庄的东头,往西一看,是一趟大街,南北的住户。只见村头路南有一座便饭铺,坐北向南的五间房,外面搭着天棚,周围有苇子花障,靠着门首东西两边,有四株杨柳树。 这七位英雄,赤日炎炎似火烧,众人也都乏懈了,想着在这里歇息歇息,吃杯茶水。众人进去,到了天棚的东边坐下。只见打屋中出来一个跑堂的,年有十八九岁,身穿半新细毛蓝布半大褂,蓝布中衣,白袜青鞋,系着一条围裙,上边连个泥点也没有,洗得干干净净;白生生的脸膛儿,黑两道眉毛,白分明,长的干干净净,很透着机灵。马成龙看罢,一摆手把小伙计叫过来,说:“你给我们拿一包茶叶,烹壶茶来。”小伙计答应,过去给送壶茶来。马成龙给众位倒上。顾焕章说:“马大兄弟,你我闯荡江湖,游历各省,不想今天来至此处。这里地土风情又别换一番的境界,真是一处不到一处迷,是处不到永不知。”大家齐说:“这话有理!”马成龙把小伙计叫过来,问:“你们这庄村叫何名?”小二说:“我们这叫邓家庄。”马成龙说:“你们这里卖什么吃的?我们大家在这喝点茶,吃个便饭。”小二说:“我们这净卖家常便饭,不预备应时小卖。天时炎热,荒庄野境。”马成龙说:“给我们五斛女贞陈绍,再叫他给咱们煎炒烹炸,配八样菜来就是了。”顾焕章说:“很好。”小伙计擦抹桌案,把酒菜摆上。七位英雄落座吃酒。马梦太说:“咱们这里吃完了酒,也该回去吧。老道吴恩可追不上了。”正说话之际,只见从西边来了两个人,年有二十以外,紫花布裤褂,青布快靴,面皮微黄,一脸的怪肉横生。这两个人进了这座饭铺,说:“掌柜的,我们庄主爷今天来了朋友啦。今天厨房菜不齐,我们厨子老实刘派我到你们这要点东西。”里面掌柜的问:“要什么?”那两个人说:“与你们要一只鸡、三只鸭子,要点藕,两尾鱼。”掌柜的说:“作什么?今天你们庄主这么阔呀!”那人说:“今天我们庄主来了贵人啦,乃是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由祁河寺败阵回来,说后面还有好些个大清营的战将追过江来。依着那吴恩他一定要走,我们庄主苦苦的相留,说:‘不要紧,有大清营的战将追过来,全有我哪。’我们庄主爷的外甥秦远也死在祁河寺内,我们庄主一定要与他外甥报仇。今天吩咐厨房预备果酒来吃,偏巧我们厨房菜不齐,我们厨房派我来到你们这借菜。”掌柜的把他所要的东西都给他拿出来,两个人拿着东西去了。计叫过来,说:“方才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小伙计说:“这是我们这邓家庄邓庄主的两个家人。”马成龙说:“你们这邓庄主叫什么名字?”小二说:“叫追魂太岁邓天魁,也是一位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使一口龙泉宝剑,善能削铜剁铁,切玉断金,水断蛟龙,陆断犀象,杀人不见血,还会打各种的暗器,年有三十余岁。你们几位是哪里来的?”马成龙说:“我们从石平州来,要往楚雄府去找朋友去,从此路过,在此吃一顿便饭。”小二转身要下去,马成龙、马楚太又问:“邓庄主在这村庄哪边居住?”小二站住,用手往西一指,说:“就在这西边路北这一所瓦房,门口有两棵龙爪槐,就是他家。”马梦太听明白了,吃完了,算还了饭帐,众人忙出离了饭馆,一直往西来。到在邓天魁的门首,几个人探了探道,来到村背后。见北边树下有一座山神庙,几个人在山神庙内坐定,候到天黑,众人各各收拾利落,背插单刀,出了山神庙,留马成龙在这里等候。众人一瞧天色甚黑,伸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天有初鼓之时,众人带刀,要扑奔邓家庄。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众豪杰夜探邓家庄 六英雄遇险身被获 《快活歌》:莫要恼,莫要恼,明日阴晴实难保。双亲膝下俱承欢,一家大小要合好。粗布衣,菜饭饱,这个快活哪里讨?荣华富贵眼前花,何苦自己讨烦恼。 六位英雄到了邓天魁的房后,各施飞檐走壁之能,蹿上墙去。伸手掏出问路石子,往地下一扔,听了听是实地,六个人跳下去,往各处一瞧,这后院是一所花园子,里面栽种有十几棵大树,有各样花草,北边有三间楼,西边有花亭,花亭东边有一株玫瑰树。那边有一所院子,正是丹桂轩。几个人正看之际,只见打正南角门进来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灯笼,这只手拿着一个捧盒,走着道,自言自语的说话。他说:“有几个钱,真拿排场哪!这离厨房够多远,一趟一趟的,还得这么送!”说着话,提着灯笼,就奔那一所院子去了。马梦太等他回来,过去一脚,把他踢个跟头。那人直嚷:“爷爷饶命!”马梦太说:“你别嚷,你嚷我把你脑袋割下来!”那人说:“我不嚷。”马梦太说:“邓天魁与吴恩在哪里?你说了实话,饶你不死。若要不然,当时把你杀死!”那人说:“大太爷饶命!我们大爷与吴恩就在前厅,方才摆上晚饭。”马梦太说:“我把你捆上,将你嘴给你堵上,暂寄存在这棵树上,等我办完了案,回头再放你。” 马梦太把他捆好,众人上房,蹿房越脊,来到前厅。但见大厅里面灯烛辉煌,猜拳行令。众人打上面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架势,借灯光往里一瞧,但则见正当中坐的是八路都会总吴恩,西边主座相陪是邓天魁。那人身体高大,膀阔三停,面如姜黄,两道粗眉,一双大眼,准头丰满,海下无须,正在少年之时,陪着吴恩吃酒,一团的傲英风。高杰是个浑人,想到独建奇功,伸手拉单鞭,跳在院中,说:“吴恩,你还不出来!外面大兵已到,我等特来拿你!”八路都会总吴恩一听外面有人叫他,方才站起来要出去,只见邓天魁站起来,说:“都会总休要着急,待我前去拿他!”拉龙泉剑蹿到院内,说:“鼠辈,通你的名来!”高杰一语不发,摆鞭往下就打。邓天魁往旁边一闪,把宝剑门路分开。 邓天魁这个人精明强干,心狠意毒,自幼儿在江湖绿林道内,所作所为,都是些伤天害理之事,隐善扬恶,口是心非。后来归顺天地会八卦教,他仍是恶习不改。先前有个朋友劝过他:“别学刻薄,别学短见,远在儿孙,近在眼前。”邓天魁一闻此言,倒一阵的冷笑,说:“没看过《三国志》?那曹丞相有两句话:‘能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他与那朋友从此绝交。这邓天魁在八卦教中封为勇烈侯,久有心要带兵出征,无奈家中有几个宠爱的侍妾,分离不开,他乃是酒色之徒,贪妻恋子。吴恩前者请过他,他有心替大竹子山带兵前去与大清国交兵打仗,他家中有侍妾八人,内中也有歌妓出身的,也有游妓出身的,俱不放他走。吴恩连催了三次,不见他到大竹子山。有他一个表弟任士荣,在吴恩跟前把邓天魁的行止大概说了一遍。旁有静江太岁张宝一听此言,哈哈大笑,说:“祖师爷,不必请邓天魁啦。据我看来,连他家中几个侍妾都调度不开,还能给祖师爷办理天下大事哪?不能治家,焉能治国?不能治国,焉能平天下?此乃是有名无实的小辈,不足论也!”吴恩今日兵败势孤之际,路过邓家庄,正在慌不择路,邓天魁把他让到家中,以君臣之礼相待。依着吴恩,想要回大竹子山去,知道他这人不行。那邓天魁说:“祖师爷别走,这里离小竹子山甚近,派一个人前去,把坐山雕罗文庆调来,他有两个儿子,长子罗如龙,次子罗如虎,有副印会总蔡文荣,带着小竹子山全营大队人马,在这邓家庄安营下寨,等候大清国的人马来,与他决一死战。”吴恩说:“也好,你就急速传我的令,把他调来。”邓天魁传下令去。故尔今晚上方才摆上晚饭,正与吴恩谈心,对坐吃酒。 忽听外头有人叫,他伸手拉龙泉剑蹿到外面,听见高杰那里破口大骂,他说:“吴恩、邓天魁,你们两个小子出来,爷爷高杰在此等候多时!”邓天魁刚到院内,高杰摆鞭就砸。邓天魁往旁边一闪,摆宝剑用白蛇吐信的架势,分心就扎。高杰用豹尾鞭往上一崩,只听“当啷啷”一声响亮,真有龙吟虎啸之声。两个人走了三个照面,邓天魁伸手打兜囊之内掏出迷魂袋来,照定高杰一甩。高杰闻着一阵清香,觉着头迷眼昏,登时翻身栽倒就地。马梦太一见,气往上撞,摆短把刀跳到院中,说:“邓天魁休要逞强,认识你老太爷吗?”邓天魁说:“鼠辈,你就是那个瘦马马梦太?”那马梦太说:“然也,正是你家老太爷,不必多说!”此时邓天魁早把迷魂袋捡起来了,摆宝剑照定马梦太就剁。马梦太知道是一口宝剑,不敢用短把刀往上相迎,往旁边一闪,摆刀分心就扎。走了约有三四个照面,邓天魁又把迷魂袋扔出去,马梦太也被获遭擒。白少将军一瞧:“这厮胆大包身,使的必然是邪术,邪不能擒正,待我下去拿他!”拉手中单刀,跳在院中,一语不发,竟奔邓天魁,抡刀就剁。邓天魁摆宝剑往上相迎,白少将军把刀往回一撤。两个人也走了七八个照面,被邓天魁一迷魂袋打倒。姜鸿在房上一看白少将军被擒,甚是着急,一想:“我也得下去!”拉出刀来跳下去,也被贼人拿住。 顾焕章、王天宠在房上,此时倒是进退两难:有心下去,知道贼人这迷魂袋甚不容易破;有心不下去,马梦太等已然被贼人拿住。王天宠是侠心义胆的英雄,万不能自己逃命,亮出雁翎刀,跳在院中,伸手掏出一只镖来,照定邓天魁就是一镖。邓天魁一闪身,就是一迷魂袋,王天宠也被贼人拿住。顾焕章见师弟被人拿住,他心中甚为着急,摆太阿剑,说:“邓天魁,你这混帐东西休要逞强,待我来拿你!”摆剑往下就砍,邓天魁用龙泉宝剑相迎。走了几个照面,邓天魁一迷魂袋,把顾焕章也拿住了。邓天魁伸手把宝剑连鞘全解下来,双手捧定,献与吴恩。吴恩一瞧太阿剑物归本主,自己哈哈大笑,说:“我吴恩还有点造化,不想这一口宝剑还落在我的手内。”吴恩又说:“把他们六个人全都乱刃分尸,才出我胸中之气!”邓天魁说:“祖师爷暂且不必忙,已然遣人到小竹子山前去调兵,大概是明后天大兵必到。祖师爷把他们六个人拿出来祭旗,也叫罗文庆、蔡文荣二人看看我的能为!”吴恩说:“也好,既待如是,把他六个人在后面,派 邓忠带领四个更夫看守。”手下之人把这六个人的兵刃攒凑放在后院空屋之内,然后把这六个人搭到西跨院北上房,邓忠与四个伙伴在廊檐底下看守,到厨房内要了点酒菜,五个人在这里吃酒。邓忠向这四个伙计说:“咱们庄主爷真有能为,会把大清国这几个战将全都拿住了。明日小竹子山大兵一到,咱们庄主就是带兵的元帅了。你我大家就盼着八路都会总得了江山社稷,咱们庄主是一字并肩王,你我也都得点功名哪!” 四人在此讲话,忽见从东角门过来两个丫环,手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一个女子,约有十八九岁,生得花容月貌,绝色无双,来到在北上房台阶以下,问:“谁在这里看哪?”邓忠说:“是我。”连忙站起来,说:“姑娘出来了?”书中交待,这位是邓天魁的妹妹,叫邓芸娘。自幼跟他母亲练了一身的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样样精通。使一口单刀,会打袖箭,会打紧背低头追风匣装弩,双手能打镖,双手能接镖,也会打迷魂袋。想当年他父亲名叫邓宽,绰号人称飞天夺鹤,会配熏香、蒙汗药、麻药,在邓家庄坐地分赃。生平就是一儿一女,为人机巧伶利,把平生所学的能为武技全传与他女儿。邓芸娘自打他父母死后,今年方一十九岁,尚未有婚配,自己颇有一段心事,不能对他哥哥言明,打算选一个郎才女貌之婿,要把终身大事托靠于他,这是他肺腑之事。今日听见丫环说,拿住了大清营几个大将,自己要到前边瞧瞧所擒是何等人物,带着两个丫环来到前院,叫邓忠把门开开。两个丫环用灯笼一照,对芸娘举目一看,但则见被捆的这六个人,俱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邓芸娘仔细用灯光一照,一眼看见白少将军。看那白少将军虽然是绳缚二臂,躺在就地,那一团英雄壮气,尚且不减;看年岁也不过在十八九岁,头上一块蓝绉绸手绢罩着头,身穿蓝绉绸裤褂,足下一双青缎子三镶抓地虎的靴子,站起来身体合中,细腰窄背,面如白玉,白中透润,润中透白,由打白润之中又透出一点粉红色的颜色来,顶平项圆,二目紧闭,眉似漆刷,鼻梁高耸,唇若丹霞,真是形如宋玉,貌似潘安,一脸的书生气。 邓芸娘看罢,吩咐两个丫环:“把他搭到我那屋里去。”又说:“邓忠,不准告诉庄主知道,明日我有赏。”邓忠等五个人知道他的厉害,俱不敢得罪他。 姑娘把白少将军搭在他花园子,往东另有一所院子,这院子是北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来到北上房东里间屋中,顺前檐的炕,炕上支着蚊帐,当中有一张小炕桌,桌上放着一个蜡灯。地下靠北墙是花梨的一张条案,上面摆着四盆盆景。靠东边是一个多宝格,里面摆定都是珍珠古玩。条案头里是榆木搽漆的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儿。两个丫环把白少将军放在椅子上,姑娘吩咐:“拿解药来伺候!”丫环拿过解药来,递给姑娘。邓芸娘来至白少将军的跟前,说:“丫环,你们先出去,叫你们再来。”两个丫环都会意,转身到西屋中去了。邓芸娘要用解药把白少将军解救过来,当面求亲。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邓芸娘释放英雄 白胜祖智捉贼人 诗曰: 远上寒山石径斜,宫前杨柳寺前花。 红颜未老恩先绝,莫怨东风空自嗟。 邓芸娘用解药把那白少将军解过来,白少将军打了两个喷嚏,一睁眼细看,眼前站定一个绝色无双的女子,生的果然千姣百媚,万种风流。怎见的?有赞为证:见佳人,天然秀,不比寻常妇女流。乌云巧挽堆鸦髻,黑长就了未搽油。眉儿弯,春山秀,杏子眼,把情儿露。鼻梁端正樱桃口,耳坠金环挂玉勾。穿一件藕色氅,翠挽袖,内衬罗衫楼外楼。百褶宫裙把金莲露,端又正,尖又瘦,瞧着倒像不会走,行动犹如凤点头。心儿灵,性儿秀,美天仙,比他丑,嫦娥见,也害羞。真正是貌美丰姿,体态温柔。白胜祖看罢,心中一动,不知这个女子他是何人,连忙问道说:“这位姑娘,你是何人?因为什么与我来到此处?”那姑娘妖滴滴声音言说道:“公子,我乃是邓天魁的妹妹。按理说,奴家可不应该告诉,无奈你不是外人。奴家小字儿叫芸娘,今年一十九岁,二月二十六日子时生人。奴家父母早丧,跟着我兄嫂度日。我哥哥不办正事,尚还未给奴家许配人家。今天我听见说大清营的差官被我哥哥拿住,奴家带着丫环到前边一看,奴家瞧你在那里捆着,可惜可怜,派丫环把你搭到我这屋内来,用解药把你解过来,与你商量一件事,你可愿意?”白胜祖一听这女子之言,又见他眉目传情,秋波斜视,白少将军说:“姑娘,我名叫白胜祖,乃是大清营的战将。只因穆将军攻破了祁河寺,我等追下吴恩,来到此处,被邓天魁所拿。要凭一刀一枪,他也未必将我拿住,依仗着他有一个迷魂袋。今天你把我带到这屋中,有什么商议请讲。”邓芸娘说:“我意欲把尊驾放出回营去,奴家这话可说不出口来,这屋中又没人替我说。我意欲把终身大事托靠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白少将军一听此言,心中一想,说:“这事不好。我是世袭的建威将军,又是旗人,他是一个反叛的妹妹,与我甚不配合。再者说,还有一节,我是在军营里打军需的,临阵收妻就有掉头之罪。然这丫头脸也太大,又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我当面对讲,万不是贞节烈女。”自己心中想够多时,又听邓芸娘问道:“你倒是愿意不愿意?你说呀!”白胜祖脸一发红了,说:“不行,你还把我送到那屋子去吧。活着与我那几个朋友在一处为人,死了与我那几个朋友在-处作鬼。倘等众人一死,我焉能再投生!”邓芸娘一想,说:“冤家,你好想不开!奴家与你成了亲,我还有不把他们几个人放了么?”白少将军一听邓芸娘这句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要不从他,他手起刀落,准把我杀了,我们几个人全都得死在这里。莫若我将计就计,口中应允了他,我心中自有主见。只要他把我放了,我得便把他杀了,救我那几个朋友好走。”想罢,说:“姑娘,你既有这番美意,我求之不得,我实在的愿意。”邓芸娘一听他答应这件事,心中甚为喜悦,方要过去亲解其,自己心中又一想,说:“不好!我见他答应我这件事情,眼珠乱转,怕其中有诈。”止住脚步,说:“你要是答应我这件事,你对天盟个誓来。我要放开你,你要走了哪?”白胜祖说:“你放开我吧,我要走了,叫天打雷劈了我!”邓芸娘走去把绳扣解开。白少将军活动活动臂膀,“我把他稳住了,把我这几个朋友放开,我们一同好走。”自己正在思想之际,只见邓芸娘在帐子里头把衣裳更换了,叫两个丫环:“春兰、春梅,到厨房要一桌酒席来,我与白大爷这里吃酒。” 两个丫环去不多时,回来把桌擦抹干净,擦好杯盏匙筋,先开了四样果子。邓芸娘问白胜祖:“你喝什么酒?要喝烧酒,要到外边去拿;要喝女贞陈绍,这屋内就有。”白少将军本是大员子弟,开过眼、见过世面的人,见邓芸娘摆上这几样果子,自己要叫不出酒的名儿来,怕邓芸娘耻笑,他说:“烧、黄二酒我一概不用,我最喜欢吃的是药酒。”邓芸娘说:“你说吧,你愿意吃什么药酒,这里虽则不全,也有个几十样。”白胜祖说:“茵陈、瓮头春、五加皮是过了景啦。此时虽是立夏之时,喝莲花白酒、黄莲叶酒,又不对时令,太早啦。有一宗药酒,叫荷叶青,叫他们给我拿两瓶来吧。”邓芸娘叫丫环去要两瓶荷叶青来。丫环去不多时,把酒拿来,春梅又摆上几碟冷荤。白少将军在东边坐着,邓芸娘在西边坐着,顺前檐的炕桌上摆了一个蜡灯,两个磁盘,两个酒盅,两双筷子。邓芸娘伸手拿起酒壶来,给白少将军斟上一杯酒,杏眼含情,香腮带笑,说:“冤家,咱们两人喝一回成双杯吧!”白少将军肚中也饿了,瞧这几样果子也好,自己一想:“有什么事再说”。邓芸娘在灯下仔细一看,白少将军喝下两杯酒去,更透着好看,真是黑眉毛,白生生的脸膛,目似春星,鼻如玉梁,牙排碎玉,唇若涂朱,正在少年。本是白脸膛,又搭着喝下两杯酒去,脸皮一发红,亚赛三月桃花初放,真是白中透润,润中透白,又打白润之中透出一点红来。邓芸娘一看白胜祖这份相貌,概不由己,春心一动,自己心中想着:“我找着这个主儿,我就把终身大事托靠此人,实在称心合意!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自己是轻摇玉体,慢闪秋波,说:“冤家,今天你我多喝几杯酒吧,然后共入罗帏。”白少将军说:“姑娘,你先把我们几个朋友放出来。”邓芸娘说:“不忙,咱们两人先成其这件好事,然后再把他们放出来,再叫你们一同走。”白少将军一听此言,心中一动,心中说:“我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丫头解药、迷魂袋套绕过来,今夜晚上捉拿邓天魁、吴恩,立这一件奇功,就在今日。”想罢,说:“姑娘,方才我们那几个朋友被你哥哥使什么东西拿住的?”邓芸娘说:“冤家,你不知道哇?我哥哥使的那是迷魂袋,原是我们家传的药材配的。要是与人家动手,不是人家的对手,站在上风拿出来迎风一晃,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都得躺下。我们这解药就是独门,闻上这解药能够明目清心。我们这教中都闻这个药,作为玩物,我哥哥也不轻易送人。咱们两人这样的好法,回头我给你一瓶。”白胜祖说:“你拿一瓶来,我闻闻是什么滋味。”邓芸娘说:“别忙,咱们两个人先喝酒。”白胜祖一想:“我先拿酒把他灌醉了,然后暗中取事。”想罢,说:“姑娘,我这闷酒喝不下去,咱们两人划拳吧!”邓芸娘说:“也好。”两个人就“五哇六哇”,划起来了。两个丫环在旁边伺候。 二人正划的高兴,忽听见前边“当啷啷”锣声响亮,只听那边说:“杀!拿!”夜静空谷传声,听着又远。邓芸娘连忙打发丫环春梅出去,问问什么事。丫环春梅到了前边一看,但则见这些庄兵各各手执灯笼火把,拿着刀矛器械,围着一位英雄在那里动手。书中交待,来者这位英雄不是别人,正是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马成龙。他在山神庙内等候六位英雄捉拿吴恩,见众人走后,他自己一想:“人家六个人都是英雄,我山东马也是豪杰。人家都会陆地飞腾法,两头见太阳都走一千里地;他妈妈我山东马两头见太阳,走个百十里地。人家飞檐走壁,一蹦就两丈多高;我马成龙飞檐走壁,一蹦就二尺多高,闹一个沟占地。今天我马成龙不能在此袖手旁观!”想罢,自己手拿大环金丝宝刀,出离山神庙,一直往南。走了不远,到了邓天魁的院墙的背后。马成龙顺着西边胡衕往南,绕在前面,到了邓天魁的大门以外,见大门关闭,静悄悄,空落落,并无一人。山东马到了大门以外,这用手一拍大门,里面有四个看门的庄兵,一个姓车名淡,一个姓管名世宽,一个姓尤名守,一个姓郝名贤。这四个人正在门房吃酒,忽听外面打门,管世宽说:“我出去瞧瞧,看是何人打门。”来到大门口里问:“外面是谁?”山东马说:“他妈妈是我!”管世宽说:“你是谁?我怎么听不出口音来?”山东马说:“是我!是我!”管世宽也有点醉了,说:“你是打更的老张么?”山东马在外面顺口答应:“可不是我!”管世宽把门开开,马成龙一摆手中大环金丝宝刀,照定管世宽脖颈一抹。管世宽往后一仰,说:“呀!”这句话并未说完,人头坠落于地。门房车淡一听,说:“老二留点神哪,摔躺下了?准是醉啦!叫你少喝少喝,你不听我的话。来,我搀起你来吧!”从屋中一溜歪邪的出来,说话舌头都短了,往地下一摸,胶黏糊腥,往鼻中一闻是血气,仔细一瞧,管世宽的脑袋与腔子分了家了!车淡方才要嚷,觉着身后一股冷风,“噗哧”一刀,身首异处。这小子死的才委屈哪,临死连句话都没说。马成龙进门房一瞧,那两个人还喝哪。尤守、郝贤二人只当是他伙计进来哪,说:“来吧!咱们还得喝会子,一醉解千愁。”马成龙说:“好,我正想要喝酒啦!”这二人一听声音不对,仔细一瞧,把两个人吓的亡魂皆冒。马成龙说:“你这两个小子不要害怕,趁早说了实话,我饶你不死。吴恩与邓天魁在哪屋里住?”郝贤说:“进了这道大门,大厅上喝酒哪!尚未睡觉。”马成龙听明白了,手起刀落,把他们两个人也结果了性命。马成龙拿大环宝刀进了二门,只见正北大厅之上灯烛辉煌,吴恩与邓天魁二人正在上房喝酒。马成龙摆大环宝刀,要捉拿吴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镇八方夜探邓家庄 赛诸葛狭路刺群雄 词曰: 细推今古事堪愁,贵贱同归土一丘。 汉武玉堂人岂在,石家金穴水空流。 光阴自初还将末,草木从春又至秋。 闲时忙时俱不了,且将身作醉乡游。 马成龙往上房一瞧,但则见吴恩与邓天魁二人对坐吃酒,两旁站着十数个家人。马成龙一语不发,上台阶来至门首,那家人抬头一看,说:“你是谁?别混往屋里跑!”吴恩的眼快,仔细一瞧,认得是山东马,连忙站起来说:“不好!邓天魁,我的对头来了!”邓天魁站起身来,伸手拉龙泉剑,照定马成龙劈头就剁。马成龙用大环宝刀往上相迎。两个人来在院中动手。马成龙知道贼人使的一口宝剑,怕把自己宝刀伤了。那邓天魁也知道马成龙使的一口宝刀,也怕把自己宝剑削折了。二人动手,彼此害怕。邓天魁吩咐手下人等:“鸣锣聚众,把庄兵调齐!”手下人锣声一响,减杀连天,四面八方竟把马成龙围住。马成龙摆大环宝刀与邓天魁动手。 头里这么一乱,丫环来打听明白,转身回去回话。来至后院,见了邓芸娘,说:“前面有一个山东人与庄主爷动手,甚是骁勇。”白胜祖在旁边一听,就知道是马成龙来到,自己心中甚不放心,想要到前边去,此时又未得着解药,这里吃着酒,心神不定。邓芸娘说:“不用管他们前边事情,来者之人不久必被庄主所擒。”白胜祖说:“不好,来的乃是我一个知己的朋友,他要死在这里,我万不能独生!”邓芸娘说:“不要紧,打发丫环到前边说,‘拿住这个人,带到后面来我瞧瞧’。”白胜祖说:“这就打发丫环去。”邓芸娘说:“春兰、春梅,你两个人前边瞧瞧去。”那两个丫环到前边一看,不瞧还可,仔细一瞧,把这两个人吓的呆呆的一阵发楞。 原来是邓天魁与马成龙两个人动手,马成龙骁勇无敌,邓天魁伸手掏出迷魂袋来,照定马成龙就是一甩。马成龙闻着这一股异香气味,登时栽倒就地,昏迷不醒。邓天魁一阵冷笑,说:“马成龙,不想你也有今日!这是我们祖师爷的洪福!”摆龙泉剑照定马成龙脖颈就剁。只听“噗哧”一声响,红光直溅,鲜血直流,邓天魁的死尸栽倒就地。 书中交待,邓天魁杀马成龙怎么自己倒死了呢?其中有一段缘故。只因为后面邓忠带着四个伙计看守顾焕章等,见姑娘邓芸娘把白胜祖带走之后,邓忠与几个伙计在一处吃酒闲谈,说:“咱们姑娘把姓白的带到他那院内去了,看这人的造化大小,他要依允这件事,他两个人倒是郎才女貌。姑娘又有一身的本领,咱们五个人明天必得五十两银子赏。”有一个伙计名叫刘成,说:“邓头,你我都是苦命人哪!想那方才姓白的已然被获遭擒之人,会遇见这样好机会。他要是跟咱们姑娘成其金玉良缘,真乃是绝处逢生,遭难呈祥。”五个人正在说话,忽见从房上“嗖嗖”跳下两个人来,吓的邓忠五个人一楞。方要问谁,只见头前一位抡刀先把邓忠杀死。吓的四个伙计想要逃走,一个个都骨软筋酥,这二位英雄手起刀落,把这四个人全皆杀死。到了里间屋中,先找凉水,把顾焕章、王天宠、马梦太、高杰、姜鸿五个人用凉水灌醒了。 这几个人睁眼一看,但则见眼前站立两位英雄:靠南边站着这位身高七尺向外,细腰窄背,头载蓝罩头帽,身穿蓝绸裤褂,薄底靴子;面皮微白,长眉朗目,鼻直口方,仪表非俗,精神百倍。这边一位,黑脸膛,大脑袋,穿青褂靴,举止不俗。马梦太一看,见这两个人甚是眼熟,彷佛在哪里见过,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马梦太过去连忙施礼,说:“多蒙二位兄台前来解救,未领教尊姓大名?”那一位白脸膛的壮士说:“马老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在河南汝宁府屯土坡有一面之识,难道说马老大人忘记了么?”马梦太低头一想,心中这才明白,说:“尊兄莫非姓侯么?有一位镇八方小陈平侯文,就是尊驾?”那位壮士说:“然也,正是在下。”马梦太用手一指黑脸的,说:“这就是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这二人说:“不错,正是我弟兄二人。”马梦太说:“你兄弟两位从哪里来?”侯文、侯武说:“我弟兄两个人自从打汝宁府,蒙马成龙大人恩,放我兄弟二人扶我父母的灵柩回归穿云关,到了家中,安葬已毕,听说各处刀兵四起,云南地面十有八九竟被天地会所占。我两个人在云南府正东七十五里侯家庄,那里有我一个族兄,名叫侯荣,在家中办理团练,护守庄村。我弟兄两个人就在那里寄居,帮着我兄长操练乡勇。我兄长立意不能降贼,我弟兄听见说穆将军带兵攻取云南,我二人打算上大营前去报信。昨日在邓家庄遇见你等几位来到,我二人并未露面,故此今夜晚前来救你几位。” 马梦太等听见前面锣声响亮,同着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大家来到前院,一看邓天魁正与马成龙动手。见邓天魁一甩迷魂袋,把马成龙打倒,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邓天魁后脑海就是一下。只听“噗哧”一响,花红脑髓崩流,邓天魁的死尸栽倒就地。众家英雄一齐往下跳,早有人用凉水把马成龙救活。马成龙从地下把宝刀捡起来,又把邓天魁的龙泉剑拿起来,递给顾焕章。他一看这口龙泉剑,光闪闪,冷森森,色横秋水,光坠硝霜,顾焕章心中甚为喜悦,说:“唔呀!马大兄弟,这一口宝剑比我那口太阿剑还好。尺寸是甚大,也能切玉断金,削铜剁铁。今我得此宝剑,乃是我生平之大幸也!”镇八方小陈平侯文说:“侯爷与马大人先不必看宝剑,咱们拿吴恩要紧!”顾焕章抬头往上房屋中一看,见后窗户一晃,知道是吴恩从后面逃走,到屋中各处一找,并无一人。侯文说:“不能全逃走哇,仔细找找,必有贼党在屋内。”各处一找,侯文说:“把箱子柜全打开瞧瞧,怕里头藏着人。”听见箱子内说:“这里没人。”侯文说:“没人你说话!”伸手把他揪出来,问:“吴恩哪里去了?”那人说:“好汉爷爷饶命!八路都会总吴恩出后窗户跳墙跑了。”镇八方小陈平说:“咱们快追吧!众人各各蹿出上房,跃墙而过,顺大路往下追赶吴恩。书中交待,吴恩见邓天魁被人打死,知道大事不好,从后窗跳墙,顺道路往大竹子山逃走。心急似箭,步履如飞,犹如游鱼脱网,恰似困鸟出笼。心中说:“好险!大清营的能人过多,我此去到大竹子山,先发文书到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把掌教的教主白练祖请来。他善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挪海,五行的变化。只要有他,我的大事可成。”心中想着往前走,自己提心吊胆,怕的是后面有人追他。正走之际,见眼前有一带树林。吴恩方走到树林当中,从东边树后转过一人,摆木棍照定吴恩就打。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回教正二擒吴恩 隐善村群雄借宿 词曰:  终日懮愁何益,不消短叹长吁。箪食瓢饮乐三余,定是寒儒雅趣。 虽求名登雁塔,惟愿沽酒题诗。高歌对月诵新诗,即展胸中志气。吴恩正在往前走,从后来了一人,摆木棍就打。吴恩的眼快,往下一矮身,那棍就打空了。吴恩一个翻身垛子,竟把那人踹倒。吴恩过去解开他腰中系的带子,把他捆上。吴恩说:“好孽障!你是谁?”这人说:“道爷,你饶命吧!我瞎了眼啦。我姓李,名祥,就在前边青石坡住。自幼我父亲去世,就是寡母,留下一份家资,全让我花了。身无一业,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作大买卖没学过,做小买卖又不会吆喝。我有钱的时候,朋友全围随着我,及至我没钱,找他们去,全都不见。就应了俗语了:‘酒肉弟兄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今日早晨,我告诉我母亲找朋友去借钱,连碰着三个主,全不借给我。无奈来至此处,要想劫过路之人,遇见道爷把我拿住了。求你老人家格外施恩,饶了我吧!”吴恩拿太阿剑把绳扣给他挑解,说:“论理应该杀你,饶你这条性命,去吧!” 吴恩怕后面有人追上,他自己不敢久停,转身出了树林,往西南就走。 有二里之遥,见前面有小小村庄。大道的东边有一所院子,极其宽阔。里头是正房三间,东房两间厢房,见正房屋中隐隐射出灯光。吴恩心中说:“今天本是多贪了两杯酒,见道路崎岖,甚不易行。”他来到道旁门首,想要在这里借宿一宵,一则怕人追上他,二则在这里歇歇好走。上前一扣门,只听里面答话:“哎呀,我的儿,你回来了?”出来把篱笆门一开,门首站定一个老道。里面说:“这位道爷,黑更半夜叫门作什么?”吴恩说:“太太行好事,我是行路劳乏,要在太太这里借宿一宵,明日早行。”这太太说,“我就有一个儿子,也没在家。老道,你这么大年岁,进来吧!”把老道让至东厢房,给他一盏油灯。吴恩一瞧这位老太太,有七十来往的年岁,五官慈善,说:“老太太,有水赏给我一点喝,此时我实在是渴。”老太太说:“我在那锅内煮了一锅稀饭,给你盛碗米汤喝吧。”吴恩说:“无量佛!善哉!善哉!”老太太出去,不多时把米汤给他送来。老太太转身出去,吴恩端起米汤方才要喝,听见外面说:“到了,到了!”有人叫门说:“开门来!”只见老太太出去开门,一瞧见他儿子李祥叫人家捆着,后面有几个人跟着。吴恩在屋内听着,是那个打杠子的李祥。再一听说话声音,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等。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来哪?皆因是追赶吴恩,走到树林之内,镇八方小陈平侯文眼快,见那边树后蹲着一人,手中拿着一条杠子。侯文说:“那边有贼!”大众过去,一脚把李祥踢了一个跟头,按在那里就捆上了。李祥说:“众位好汉别捆我,我是好人!”众人一问他,他照着方才告诉吴恩的那套话说了一遍。众人走的也有些口干舌燥,想着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去,马梦太说:“你站起来,跟我走!你要真在青石坡住,果有个母亲,我还要周济周济你。” 众人带着李祥一直往南走,约有二里之遥,来至在李祥的门首。李祥叫门,他母亲打上房出来,把篱笆门一开,瞧见他儿子李祥叫人家捆着,问:“众位爷们,因什么把他捆上?”马梦太说:“你儿子在树林内打杠子,叫我们拿住了。”李祥的母亲一听,说:“众位老爷们,看我老身之面饶了他吧!”马梦太等把李祥解开。李祥说:“众位老爷们来到小人的家下,里面坐坐!”镇八方小陈平侯文说:“咱们哥几个就在这里歇歇吧!”大众一同进了北上房东里间屋中,一瞧顺前檐的炕,地下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一边一个破杌凳儿,都拿绳儿捆着,往上一坐人,“咯吱咯吱”直响。炕上一领破芦席。众人进了屋中落座,说:“李祥,你给我们找点水喝。”李祥到了外面,把锅中烧的稀饭给大众端了来啦。大众饥者易为食,也搭着渴了,大家喝了些个稀饭。天也不早了,说:“李祥,你过来!”侯文伸手掏出二十两纹银来,说:“李祥,这里有纹银二十两,拿了去明天做个小买卖,千万要务本分,养活你母亲。”侯武也掏出二十两纹银来,说:“我再给你添上二十两,从今以后,再不许你做非礼越分之事!天也不早了,我们大众在你这里借宿一宵,明日回归大清营。”李祥说:“我们这里也没铺盖,你们几位老爷们受屈吧!”这八个人只可和衣而卧。李祥出来把门关上,回到自己屋中,一瞧那四十两纹银,心中就打算主意:“明日我做个小买卖,后天再找个媒人给我说个媳妇,我这个小日了就过起来了。”自言自语的把纹银放在被窝后头,方才合眼睡着,从睡梦之中嚷醒,说“哎呀!我的纹银哪?”伸手一摸,还在那里放着哪。李祥惊悸不安,自己昏昏沉沉的,方才要睡,听见外面门响,李祥起来隔着窗户往外一看,但则见有一个老道蹑足潜踪,正要拨门。吓的李祥张口结舌,战战兢兢,心中忐忑不安。 原来吴恩在东厢房屋中听见他们来了,吓的惊惶失色,暗说:“不好! 大概今天我身逢绝地,恐要遭其毒手。现有太阿剑在手,即便他等前来,我也要杀他一两个。那时间我能走则走,不能走我横剑自刎。”自己主意已定,就在东房里忍着。见众人在里面吃饭喝茶,工夫不大,听见众人都睡了,自己拉大阿剑慢慢出离东厢房,来到北上房东间窗棂以外,听了听那八个人都睡着了。来到房门以外,把门撬开,慢慢进了外间屋中。把帘子一掀,方要迈步进屋中刺杀这八位英雄,忽然间从外面打进一宗暗器,正中在吴恩肩头之上,原来是一块如意石子。吴恩吓的往院中一蹿,看见院中站定一位英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说:“吴恩,你这里来!大太爷这里正要拿你!”吴恩摆太阿剑搂头就剁。那位英雄“嗖”一个箭步蹿开,在院中直嚷说:“你们几位别睡了!有了刺客了!” 书中交待,来者这位正是墨金刚白桂太。只因在永善县同定黑英、卢杰、何成在那里防堵,白桂太闻知穆将军已渡金少江,平定了石平州,带兵南下。墨金刚白桂太把永善县大事全托靠他三人料理,自己要投奔大营,到云南府立功去。这一日,他在道上走着,天色已晚,只见眼前有几个人,正是马成龙、马梦太等一干众将。他在暗中后面跟随,见他们到李祥家中去了。那白桂太打算晚上戏耍他们大众一回。天有二鼓以后,白桂太蹿上房去,但则见打东厢房屋中出来一个老道,仔细一瞧,认得是吴恩。见他把上房门撬开,手拿宝剑进了屋中,意欲行刺。曰桂太掏出如意石子,照定吴恩打去,“吧”的一声,正打在老道脊背之上。吴恩转身出来,摆宝剑照定白桂太就砍。白桂太不敢用刀相迎,在院中直嚷说:“你们几个人快起来吧!现有刺客啦!”马成龙、马梦太、王天宠、高杰、姜鸿、顾焕章、侯文、侯武八个人在睡梦之际,听见外边有人喊嚷,众人起来,各拉兵刃蹿到院中,见白桂太正与吴恩动手,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众人拉兵刃过去,说:“吴恩,今天你可跑不了啦!”吴恩一瞧众人起来,各拿宝刀、宝剑扑奔他来。吴恩不敢恋战,把太阿剑一摆,蹿上院墙。王天宠趁势一镖,老道一闪身躲开。老道蹿至墙外,拨头往西南就跑。青石坡这一带,一概都是道路崎岖,树木森森,不是一条路可通竹子山。吴恩在前跑着,各处一找,就看见往西偏南一股道路,吴恩顺道路往下逃走,心中甚是着急,恐怕后面众人追上。走了有五六里之遥,吴恩是连急带怕,又搭着山路崎岖弯弯,吴恩此时竟不辨东西南北。自己慌不择路,就往前逃走。走着,天色大亮,见眼前就出了山口。方出山口一瞧,南北的一道河,东西的有一道小桥。老道是由东往西走,自己来至小桥一看,只可容一个人过去,长有三丈有余,使木板所搭。 吴恩方上小桥,由东往西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人,年有七十以外,须发皆白,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白袜云鞋,手中拿着有核桃粗的一根竹竿,长有五尺,比钓鱼的杆儿又短点,由西往东走,与吴恩正撞了一个满怀。吴恩说:“老丈,你暂回去,让我过去吧。”老头说:“道爷,你回去,让我过去吧。我长了点年岁,步履艰难。”老道说:“你不知道我的事,后面有人追我,若要不然,我要拿宝剑剁你啦!”那老丈抬头瞧了瞧吴恩,说:“道爷乃是出家人,理应修真养性,何必动这样大气?”吴恩说:“我没有工夫与你说话,躲开!若再不躲开,我拿宝剑就剁你啦!”那老丈哈哈一阵大笑,说:“老道,你讲究行凶作恶,老丈也不是让人的人。来,来,来!你只管拿宝剑剁来,老汉与你比试比试!”吴恩摆太阿剑照定那老者就剁,老丈一转身,回到小桥之西。吴恩随于背后,说:“老匹夫休要逞强,我要大开杀戒,结果你的性命!”吴恩看那老丈一则是年迈之人,手中又无寸铁,打算过去手起剑落,把他结果了性命。方往前一进身,老丈拿那根竹竿照定吴恩气眼上一点,吴恩宝剑扔于就地,翻身栽倒。那老丈所用的功夫是点穴法,把吴恩的气血给闭住了,要等工夫大了,人必作病。那老丈不是别人,正是那老师海回教正。那老丈过去,把吴恩解过来,解他腰中的丝,把吴恩捆上,说:“吴恩,你休要恨怨山人,我乃回教正是也。皆为你作恶多端,杀害黎民,荼毒百姓,我山人今将你拿住,至大清营前去报功。”说罢,把吴恩好,放在小桥之西,说:“吴恩,这一口宝剑也放在这里,任凭你的造化吧!我要去也!”吴恩心如刀绞,自己料想:“性命休矣!” 吴恩正在思想之际,只见正东来了马成龙、马梦太等一干众将,赶到一瞧,吴恩在那里捆着。众人过去先把宝剑捡起来,马梦太把吴恩背起来,说:“活该,咱们大家回营巴!”吴恩情知此一翻必死在他们之手,自己一语不发。马成龙、马梦太、侯文、侯武大家甚为喜悦,说:“吴恩,谁把你拿住的?”吴恩说:“回教正”。马梦太一听,说:“原来是我师傅把你拿住的,活该!”“既是那位老义士把他拿住的,定然是他大数已到。”众人说说讲讲,正往前走,天已到正午之时,众人尚未用早饭,大众贪功,往回紧走。一轮红日将要西沉,见眼前有一座村庄,众人打算要在这里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焉想到又生岔事一宗。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于占鳌宴会群雄 白胜祖遇难呈祥 《由天歌》:  寿天富贵与贫穷,全不由人由天公。 前世积修今世受,莫说时乖命运通。 眼前受用都是福,何须怨恨怒冲冲。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一场空。 花落鸟啼春事尽,方知向在艳阳中。 马成龙同着墨金刚白桂太等来到一个山庄,想要找一个地方歇息歇息,又没有酒饭吃,无奈往前打听。见那边站着一个人,侯文过去问道:“这座庄村叫作何名?可有店么?”那人说:“我们这叫隐善村,并没有店。”侯文说:“这里可有大户人家无有?”那人说:“我们这村庄有一家财主,姓于,名叫占鳌,为人乐善好施,原先在河南作过一任参将,只因膝下无儿,退归林下。又当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云南地面邪教反的还是太厉害。惟有我们这隐善村,有庄主办的团练乡勇,护守庄村,捉拿盗贼,守望相助。你们几位是哪里来的?”侯文说:“我们是大清营的差官,劳你大驾,带我们到那于庄主那里拜望拜望。”那人说:“你们几位跟我来!” 众人跟着来到村庄以内,见路北的大北,坐北向南,门口有五棵柳树。那人用手一指,说:“你们几位叫门,我去了。”马梦太到了门首,说:“辛苦,哪位在门房里?”里面出来一人,有五十来往年岁,身穿一身月白裤褂,白袜云鞋,说:“你们几位有什么事?来找谁呀?”那马梦太说:“我们本是大清营的差官,久仰庄主大名,特意前来拜会。”那人说:“你们几位在此少待,我到里面回禀一声。”家人去不多时,说:“庄主爷迎接出来了!”众人抬头一看,见出来这位老丈,年有花甲以外,身穿蓝绸子的长衫,足下白袜云鞋;身高七尺,面如三秋古月,长眉朗目,鼻直口方,海下黑胡须根根见肉,精神百倍,仪表非俗。马梦太等过去连忙行礼,说:“老丈在上,我等大清营差官,有公事从此路过,求老丈格外施恩,我等在此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老丈一看这九位英雄还抬着一个老道,老者用手一指,众人进了二门,往正面一瞧,是明三暗五的大客厅,两边抄手式游廊,东西各有配房三间。有两个小童子都在十四五岁,把上房帘栊打开,众人进了上房。睁睛一瞧,靠北墙硬木条案,东边摆着一个官窑的果盘,里面放着些佛手、木瓜、西边有一对饽饽盒子,当中摆着水晶鱼缸,里面养着龙睛凤尾淡黄鱼。条案前放着一张花梨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靠东边幔帐高挑,里间屋中是顺前檐的炕,里面围屏帐,一概俱全。于占鳌把众人让到里间屋中,俱都问了名姓,吩咐童儿看茶。小童儿俱都献上茶来。马梦太一看,这家中甚是讲究,献上茶儿,俱是狼宣窑的磁器。于占鳌问:“众位从哪里来?”那马梦太向前说道:“是打祁河寺,误走邓家庄、青石坡。”把在李祥家捉拿吴恩之故细说了一遍。于占鳌吩咐摆酒。于占鳌说:“众位哥们,我给荐一个人。童儿,到内书房把大爷请来!”小童儿去不多时,只见帘栊一起,进来一人。众人不瞧犹可,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过海银龙白胜祖。书中交待,白胜祖因何来到此处?只因在邓家庄后院与邓芸娘在屋中吃酒,只听锣声响亮,打发丫环春梅往前院瞧瞧。丫环回来禀报说:“前院有无数的人动手,有一个山东人,名叫马成龙。”正说着,外面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婆子说:“姑娘,可不好了!庄主爷被人用暗器打死了!八路都会总吴恩跃墙逃走,前面众家丁被杀”。邓芸娘一闻此言,气的蛾眉直立,杏眼圆睁,说:“好一千贼匪大胆!我前去替我哥哥报仇!”伸手摘下一口刀来,带好了迷魂袋,方要往前走,一回头瞧见白少将军在那里坐着,心中不放心,说:“冤家,你在这里等候我,我到前面瞧瞧就回来。”白少将军说:“美人,你到前头瞧瞧,我决不能走,我在这里等你”。邓芸娘手拿单刀,来到前院一看,连一个人都没有了。自己无奈回到后面,听见丫环春梅在那里嚷说:“可了不得啦,那位白将军跑了!”邓芸娘问:“从哪里跑的?”春梅用手一指,说:“姑娘你瞧,那后窗户还支着呢。”邓芸娘一看,说:“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冤家,我看你哪里跑?”一推后窗户也追去了。 白少将军本无心要邓芸娘,打算把他稳住了,好救那几个朋友。听见使唤老妈来报,朋友被人家救走啦,见邓芸娘出去,自己一想:“我还不走,等待何时?”踹后窗户跳到后院,蹿出墙外,自己慌不择路,也不辨东西南北,想要往前逃走,追赶众位英雄。正然往前走着,听见后面有人叫他说:“白胜祖,你往哪里走?”白少将军听见是邓芸娘的声音,吓的撒腿就跑,邓芸娘随后就追。白胜祖跑了七八里地,见眼前是一座园子,白胜祖急了,绕过去从东边跳进花园子。抬头往北一瞧,有三间楼,上面有灯光闪烁。白胜祖一拧身蹿上楼去,打算在这里躲避躲避。到瞭楼窗外,见里面点着灯光,湿破窗棂纸一看,屋中并无一人。转身进了屋中,到东里间一看,顺前檐一张湘妃竹的,上面支着蚊帐,靠着地下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八条无双谱,一边有一幅对联,上面写的是:夜饮客吞杯底月,春游入醉水中天。  八仙桌上摆着一部《列女传》。 白胜祖正看着,忽听楼下有妇人女子说话的声音,说:“呀,秋桔、秋红,你们两个人搀着我点么,咱们娘们该到楼上睡觉了,天不早啦!”两个丫环搀着一个女子,上得楼来。白少将军正堵在屋中,白少将军把围一撩,自己伏身钻入下,想在躲避躲避。方才爬入底下,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位姑娘、两个丫环。姑娘坐在椅子上,说:“秋桔、秋红,这几天我也没瞧见你们两个人练的拳脚,都忘了吧?”秋桔说:“方才我还练来着。我打一趟秘宗拳给姑娘瞧瞧。”姑娘说:“这楼也窄,你打拳作什么。我把簪子摘下来,把手绢罩上头,咱们娘们下楼练去吧。”正说着,听见楼梯响,就说:“秋红,你到外头瞧瞧,谁来啦?丫环从里间屋内出来一看,帘拢一起,打外面进来正是邓芸娘。秋桔、秋红连忙出来,说:“哟,邓大姑娘,从哪里来?”邓芸娘说:“我是打家中来。方才我追出一个男子,他到你们楼上来了,你们给藏起来了,趁早告诉你们姑娘,把我情人献出来,咱们万事皆休。若要不然,你家姑娘一恼,别说我不念姐妹之情!”里面那位姑娘听见外面一说,连忙出来说:“哟,邓家姐姐来了!黑夜的光景,为什么这么大气呀?什么人不见了?”邓芸娘说:“妹妹,你别装傻,找你姐夫来了!”这位姑娘一听,羞得脸一发红,说:“姐姐,你这说是哪里话来?我这楼上可没生人来。我家中爹爹甚严,三尺童子非呼唤不能上我这楼上来。”邓云娘说:“没有?可不成!我瞧着跑你楼上来了么!” 正说着,忽听楼下一声咳嗽,原来是老员外于占鳌,要到女儿这花园子瞧瞧睡了没睡,怕兵荒马乱之际、窃贼盗发之时,恐其后面闹贼。自己临睡觉的时节,要到后头绕个弯儿。来到楼下,听见楼上有生人说话,老庄主登楼梯上得楼来一瞧,是邓家庄邓天魁的妹妹邓芸娘在这里,手拿一口单刀,气昂昂的与他女儿于锦娘口角相争。只因于占鳌离邓家庄七八里地,与邓天魁都是世交,皆因邓天魁归了天地会八卦教,老英雄于占鳌甚是有气,从此与他绝交。今日见邓芸娘在这楼上,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老英雄赶紧问道:“芸娘,从哪里来?为什么生这么大气?”邓芸娘说:“叔父要问,我上这里来找你侄女的女婿来了。”老英雄于占鳌一听此言,心中一楞,抬头一瞧邓芸娘,并未开脸哪,说:“邓芸娘,你找的是谁?我没听明白。”旁边丫环秋红答了话啦,说:“庄主爷,他说有个男子跑到我们姑娘楼上来了。我同着我们姑娘并没往哪里去,哪有来的男子哪?邓芸娘一阵冷笑,说:“你们打算不认帐可不行!你们说没男子,我要找找。”于锦娘说:“你找出来怎么样?找不出来怎么样?”这两句话把邓芸娘问的闭口无言。 白少将军在底下吓的心神不定,自己后悔说:“我要知道是姑娘的楼,我万不能藏在这里。倘若是邓芸娘把我找出来,这位姑娘准活不了!人家乃是好人,我无故的这不是把人家害了么?”自己心中祷告:“千万别进来翻!”他正在思想之际,听外头邓芸娘被于锦娘一问他,邓芸娘站在楼上默默无言,有心要进去翻,又怕翻不着;有心不进去翻,又舍不了这个情人,自己犹疑未定。只听于占鳌在旁边说:“邓芸娘,你进我女儿屋中翻去,倘若翻出来,我把我这女儿碎尸万段!”邓芸娘一打帘子,进到东里间屋中,往各处一找,连个人影也没有。把幔帐掀开一瞧,里头也是没人。于锦娘气的颜色都变了。邓芸娘找了半天没有,自己满脸陪笑,说:“妹妹,我今天多喝了两杯酒,说话莽撞,你担待我点吧!明天我再来给你赔不是,我要走啦。”于占鳌说:“正理这是哪里的事哪?真要在我女儿楼上翻出一个男子来,当时我把女儿劈了!”邓芸娘说:“叔父不必生气了,侄女要走了。” 转身方要下楼,猛然醒悟,说:“不好!这个白胜祖在他楼上哪!”一转身又上来了。于占鳌说:“你怎么又回来了?”邓芸娘说:“这个人在这楼上哪!”于锦娘说:“你说在这楼上,你去找!”于占鳌气的须眉皆张,说:“你找!”邓芸娘说:“不用找,在底下藏着哪!”白少将军一听,吓的浑身发抖,说:“我死了倒不要紧,别把人家这位好姑娘给连累在里头!”自己吓的也无处躲藏。于占鳌说:“好!”伸手从外面拿了一条花枪,“邓芸娘,你说我女儿底下有野男子,我叫你瞧瞧!”于占鳌知道女儿是三从四德,受过教训,素常之际温柔典雅,举止端方,断不是那等下贱之辈,自己拿了一条花枪,“这底下要有人,我这一枪也把他扎死!”照定底下就是一枪。不知白少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众英雄同宿隐善庄 下江口豪杰中奸计 《凭天歌》: 凭天吧,凭天吧,放开肚量要宽大。世人英雄不可当,我只退让学谦下。学谦下,装聋哑,任他欺负任他骂。虽然我是没用人,安稳自在无牵挂。 于占鳌手拿花枪照定底下连扎了三四下,并未扎着。于占鳌说:“这底下哪有人?要是有人,我连扎了三四枪并未扎着他?” 书中交待,白少将军在底下怎么没扎着?这里有段缘故。白少将军听见他们说用枪扎,这本是一个藤,白少将军身体又灵便。绷到那上,外面用枪一扎,他往上一靠身,藤上盖是软的。有蚊帐罩着,他们也瞧不见。见扎了几枪,见他们不扎,心也不跳了。邓芸娘见实在的没有,他转身要走。于锦娘一伸手拉刀,说:“丫头,你休要逃走!你拿血口喷人,你打算我像你哪?不要脸!今天我与你以死相拼!”于占鳌说:“女儿,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让他去吧。他乃是无廉耻之人!”于锦娘止住脚步,并不追赶,邓芸娘竟自去了。于占鳌说:“女儿,天也不早了,歇着吧!”邓芸娘出了隐善庄,往前正走,忽见对面来了一人,借着星月的光辉,仔细一瞧,好生面善。见那人年有二十以外,身高七尺向开,身穿蓝绸子一件长衫,内衬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子快靴;面如白玉,黑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俊目,白分明,鼻如玉柱,唇似涂朱,手中拿着一个包裹,正与邓芸娘走了一个对面。一见邓芸娘,连忙过来行礼,说:“贤妹,黑夜光景哪去?”邓芸娘仔细一瞧,忽然间想起来了,说:“原来是谭二哥。”书中交待,这个人乃是云南府昆明县谭家庄的人,姓谭,双名逢春,乃是江湖绿林中的人。皆因他身体灵便,武技高强,又长的仪表非俗的相貌,人送他绰号,叫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他与天魁知己之交,前者他在邓家庄住了半载有余,与邓芸娘见过数次,他与邓芸娘两个人彼此都有羡慕之心,无奈惧怕邓天魁,谭逢春不敢说一句错话。今日是从昆明县来,要到邓家庄看看邓天魁,他倒有心,颇惦记邓芸娘。今日正往前走,忽见眼前有一个女子,手中拿着一口刀,彷佛象邓芸娘。借着星月光辉仔细一看,正是邓芸娘,连忙过去行礼,说:“贤妹,天到这般时候,往哪里去?”邓芸娘见原来是意中人,向谭逢春说:“谭二哥哥,你从哪来?”谭逢春说:“我特意到邓家庄瞧看大哥与贤妹。”邓芸娘把自己家中之事重新说了一遍。他可不肯说追白胜祖来到隐善庄,说:“我哥哥被大清营差官所害,我是替我哥哥报仇,追下仇人,来到此处。适才在隐善庄与于占鳌生了半天气,他把仇人给藏起来。”谭逢春说:“咱们两个人找他去,替大哥报仇!”邓芸娘说:“好!”两个人转身复回隐善庄。 此时天已三鼓,众人都已安歇睡觉,惟有老庄主于占鳌尚未安眠。虽然见邓芸娘走后,怕是有贼隐藏他这院中,自己拿着刀要到后边瞧瞧去。方走着他女儿这院中,瞧见楼上有两个黑影。于占鳌蹿上楼去,各处一找,见跟前正是邓芸娘与谭逢春。于占鳌说:“好贼!胆敢在我这里扰闹!”于锦娘尚未安眠睡觉,听见他父亲在下面嚷,自己拉刀从楼上出来,说:“爹爹慢与动手,待女儿前去拿他!”老庄主吩咐:“鸣锣!调我的庄兵!”邓芸娘见事不好,与谭逢春跳墙逃走了。 这里老庄主方要回归前面,忽见从女儿楼上跳下一个男子来。于占鳌拿着一把钢刀,说:“好贼人,别走!”照定白少将军就是一刀。白少将军手无寸铁,他本是在底下等人家睡看了觉,他好逃走,见这位姑娘老不睡觉,心中甚是着急。他见院中一乱,姑娘出去了,他这才由底下扒出来,打算趁乱逃走。方一下楼,叫于占鳌拦住了,说:“好贼!哪里走?”摆刀就剁。白少将军往旁边一蹿,说:“老庄主休要动手,我有几句话,与你说明白了。”于占鳌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白少将军说:“在下姓白,名叫胜祖。我乃是大清营的差官,奉命捉拿吴恩,在邓家庄被邓天魁迷魂袋所擒。他有一个妹妹名叫邓芸娘,将我带至他屋中放开,想要与我成其百年之好。我嫌她是八卦教匪女儿,再者我是大清营的差官,不应该临阵收妻。我逃至这座花园子之内,见楼上无人,我躲避屋中,不想是姑娘的绣房,因此我在底下躲避片刻。我并无异心,望庄主请要三思。”于占鳌一听白少将军之言,自己心中一动,深知女儿是个烈性的人,”这位白少将军在我女儿楼上躲藏有两个多时辰,这件事要传扬出去,岂不叫老夫遗臭万年!”那一边于锦娘气得颜色更变,说:“好一个野男子,敢在我屋内混串!”过来抡刀就剁,白少将军一闪身躲开。于庄主过来说:“女儿不要动手,我见此人乃是一位正人君子。”过去把白少将军一拉,说:“壮士,跟我到前厅一叙。”拉着白胜祖到前面书房,一问白胜祖的家世来历,白胜祖并不隐瞒,就把自己本来的面目重新细说了一遍。于占鳌说:“原来是贵人来临,蓬壁生辉。无奈我小女尚未许配人家,将军在那屋中虽说是避难,倘若传扬出去,这个名气就不大好听,将军请要三思。”白少将军是个聪明人,一听老庄主之言,心中就猜测八九,说:“老庄主有何示下,我竟奉命。”于占鳌说:“我意欲将小女许配尊驾,还望将军屈高就下,愿慨然应允!”白胜祖见这位老庄主话语和顺,未免站起来,说:“既然老庄主这等见爱,我有一段下情要禀明。我本是正白旗满洲旗人,世袭的建威将军,家中父母已然定下亲事,怕的是耽误了姑娘的青春。我这是直言无隐,这件事望老庄主自己主裁。”于占鳌一听白少将军之言,说:“将军如不嫌寒微,我情愿将小女儿作为侧室夫人。”白少将军说:“既待如是,岳父请上,受我一拜。”于占鳌用手相搀,见了翁婿之礼,重新叫家人预备酒席,翁婿对坐,书房吃酒。天色已晚,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依着白少将军要回归大营,老庄主苦苦的相留,说:“今天暂在我这里歇息,明日再去不晚。”白少将军就在这里用完早饭,同于占鳌在书房里谈些个军旅之事。于占鳌原先在外面作过武职官,排兵布阵,军营的规矩,样样精通。白少将军对答如流。说首,太阳平西之时,忽听外面家人来报:“外面来了八九个人,提说是大清的差官,要在这里借宿一宵。”白少将军说:“你老人家迎接出去,我暂在后面听听,也许是大清的差官,也许贼人假扮。你老人家把他让进来,慢慢盘查,看其动作。倘若是八卦教的奸细,你老人家帮助我立这一件功劳,把他等拿住,解送大清营,前去报功。”于占鳌点头,从里面迎接出来,把马成龙、马梦太等让至在客厅,与众人一谈话,才知道都是大清营的差官。这才派家人献茶。仔细一瞧王天宠,说:“这位壮士,我看着眼熟,尊驾莫非是陕西延凉卫的人么?”王天宠说:“不错,在下正是。老壮士何以知道?”于占鳌说:“尊驾是贵人多忘事。我有一个家兄作延凉卫的守备,我到他的任所,令尊大人王光第作延凉卫的千总,那时尊驾才十数岁,水性颇通。自从那年在延凉卫有一面之识,倏经二十余载。老汉听人传言,自令尊去世之后,尊驾邀游四海,在福建台湾聚泉山创立山寨,制造战船,收揽英雄,虎踞一方,在苏州城独建奇功,金镖一下,退贼兵数万之众,当今康熙圣主老佛爷亲封为义士。今朝不想在此相会,真是‘人生何时不相逢’!”王天宠说:“原来是老前辈,小可有眼如盲,今天来到贵府,未曾登门递帖前来拜见,惶恐之甚!”于占鳌说:“王义士说哪里话来!我今天给你几位见个朋友。童儿,去到后面把大爷请来”。小童儿去不多时,把过海银龙白胜祖请到后客厅,与众人见礼。马成龙一看,说:“贤弟,我只打算你在邓家庄被邓天魁所害,不想贤弟你还在这里。你从何处至此?”白胜祖把邓芸娘之故,从头至尾又细说了一遍。大家一听,这才明白,一同落座。老英雄吩咐摆酒。白少将军来到吴恩面前,说:“八路都会总,你还认识山人么?”吴恩睁睛一看,就是在大竹子山假充毕道成那位神仙,自已叹了一口气,说:“我山人既被你等愚弄,今朝被获遭擒,我只求一死罢了,你等不必多问!”白少将军说:“我今请你喝酒,你喝不喝?”吴恩说:“喝。”白少将军给他几杯酒喝,叫家人喂了他两碗饭。顾焕章说:“唔呀!白贤弟,我有一宗东西送给你,你准愿意。”白少将军连忙说:“侯爷大哥,你老兄台要送给小弟的东西准错不了,不知是什么山海奇珍?”顾焕章说:“虽然不是山海奇珍,也是你我兄弟常用之物。俗语说的不错:‘宝剑赠与烈士,红粉赐与佳人。’我这里有一口龙泉剑,善能削铜剁铁,有三绝四艺之名,我将这口宝剑送给兄弟你吧!”白少将军双手接过来,说:“谢谢兄长!兄长将此宝剑送给小弟,兄长所用何物?”顾焕章说:“吾这里现有一口太阿剑,乃是吴恩所用之物,今落在吾的手内。”正谈论之际,家人调开桌案,把酒莱摆齐。众人正在吃酒,忽听号炮惊天,杀声震地,乃是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带领合山人马搭救吴恩而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回 空空观群雄逢隐士 双宝镇豪杰探贼人 诗曰: 古友尊三益,今人重万金。 乾坤无管鲍,何处是知心? 白少将军等在隐善庄于占鳌家中吃酒,忽听号炮惊天,有家人来报:“庄北有一支人马,打着小竹子山的旗号,扑奔正东而来,乃是坐山雕罗文庆。”于占鳌一摆手,吩咐:“把庄兵调齐,如贼兵到来,禀我知道。”手下家人下去。大家在这里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停杯罢盏。家人撤去杯盘,留两个人看守吴恩,余下俱都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老庄主于占鳌派家人到庄东各路探听有贼兵没有,家人下去。于占鳌来至客厅,见众位差官老爷们也都起来了。顾焕章、马成龙等就要告辞,于占鳌说:”侯爷与马大人暂且不要忙,我方才派家人到江口各处打听,怕是坐山雕罗文庆沿途之上埋伏下人马。”倭侯爷一听此言,心中甚喜,知道于占鳌是一位久经大敌的英雄,大家在这里等候听信。早饭已毕,只见家人于荣、于华两个人进来禀报说:“奴才奉庄主爷之命,到前途探听贼兵的消息。坐山雕罗文庆在小路之上埋伏下人马、干柴、硫黄、焰硝,等你大家走到那里,放火把你等烧死。大路之上有他的大队,你等绕路奔下江口过江,多走四五十里地过江。”马成龙等说:“好,我们还不能久待,我们这就起身。”于占鳌说:“我们给你预备一辆车。”马成龙说:“不用,叫我们这位高大兄弟背着他吧。” 十位英雄各带兵刃,由隐善庄起身,一直往东南,爬山越岭,走了约在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带高山。众人顺着这道大山上了山坡,过了这一道大山,才是下江口哪。众人步山坡,踏山岭,往上行走。但则见这一座高山甚是险峻。怎见得?有赞为证:冲天占地,转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直直;占地处,远脉迢迢。转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嶙嶙。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石嶙嶙万年千载不改。林内每听夜猿啼,岸下常见妖蟒过。山禽声咽咽,走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群作对松松走,山鸭山鹤大阵攒群密密飞。山桃山果观不尽,山花山草应时新。虽然危险不能行,却是游人来往处。 众人走至山顶之上,见正北有一座庙,一层殿,东西各有配房。山门关闭,上有一块匾,三个大字是“空空观”。众人走的口干舌燥,想要找杯水吃。顾焕章说:“你们在这里少待,待吾前去叩门。”顾焕章叩了两下门,听里面一声“无量佛”,说:“善哉!善哉!”有人作歌。顾焕章用耳一细听,里面歌曰:玉殿琼楼,金锁银钩,总不如山谷清幽。蒲团纸帐,瓦钵瓷瓯,西山作伴,云月为俦。高官骏马,永无追求。我也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万事俱休,名利都勾。乐清闲,乐自在,乐悠悠。歌罢,出来一人把山门一开。顾焕章一瞧,出来一个老道。见老道年到古稀,头戴如意道巾,身穿一件旧道袍,足下白袜青鞋,腰系水火丝;面皮微黄,黄中透亮,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丰满,四方口,花白胡须根根见肉。顾焕章看罢,连忙行礼,说:“唔呀!道兄请了。吾们乃是山下隐善庄来的,走的口干舌燥,望求道爷方便方便,赐给我们点水喝。”老道上下瞧了顾焕章两眼,说:“你们几位请到庙内鹤轩吃茶。”顾焕章叫众人进了庙内,在西边鹤轩落座,把吴恩放在旁边。老道吩咐小童儿看茶。小童儿有十四五岁,长的机巧伶俐,烹过一壶茶来,给大众斟上。顾焕章问:“仙长尊姓大名?在此贵观仙山,你参修了有多少年?”老道说:“山人乃无名氏,自号贪梦道人。自古道:‘跳出三教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终日在庙中参修,也不知度过多少春秋了。尊驾是何人?”顾焕章说:“吾名顾从善,乃聋哑仙师的门人。”那老道人一听,点点头说:“你们众人全是前程万里之人,当下气色不甚通便,须要小心谨慎。”顾焕章知道这老道乃清修之人,问:“仙长爷,看我等众人后来休咎如何?”贪梦道人哈哈大笑,说:“荒山野叟,焉敢妄谈是非!众位吃完茶请吧!”顾焕章等大家告辞,出离了空空观,顺山坡下了这座大山,来至下江口。 天色已晚,一轮红日已将西沉。下江口这里有个镇店,东西的大街,路北里有几座客店。马梦太到江口看了一看,今日不能过江,非明日一早不可,只可在街上打了一个客店。路北是三义老店,众人进店,占了北上房五间。小伙计送上洗脸水来。众人问小伙计:“这里过江到祁河寺有多远?”小二说:“离此七十五里之遥。”马梦太要了酒饭,正在摆酒,忽听外面有人打门。小二出来,见有一位拉马的,头戴青泥得胜盔,身穿箭袖袍,对衬巴图鲁坎,薄底靴子,肋下佩一口绿鱼皮鞘太平刀;年有三十以外,淡黄脸面,两道重眉,一双大眼,鼻直口方,说:“小二,你把上房给我们打扫干净了。大清营瘦马老大人奉令探贼,打你们这座店里的公馆。”小二说:“我们这住着好几位大清营的差官老爷。”那拉马的说:“既然如是,我们打东边的那座店吧。”马梦太听见外面说话,心中说:“哟,又来了一个瘦马大人。”方要赶出去瞧瞧,那拉马的已在东隔壁打了店了。马梦太心中说:“等到夜内我瞧瞧去,到底是何人冒充我的名姓?”想罢,回到上房,对众人说方才之事。顾焕章说:“老兄弟,不要管他闲事,明日雇船解吴恩到大清营要紧。”马梦太点头答应,说:“今日咱们分前后夜值宿。”王天宠、顾焕章说:“我们两人值前夜。”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说:“我二人帮着你们二人守前夜。”高杰、白胜祖说:“我们两个人的后夜。”墨金刚白桂太、混海泥鳅姜鸿说:“我们两个人帮着你们守后夜。”马成龙一听,心中喜悦:“我与马老兄弟,我们二人替你们睡觉。”众人说:“也好,你们二人歇着去吧!” 马成龙、马梦太到东里间屋中,两个人斜身躺在上。马梦太总是睡不着,心中想着到东边店内瞧一瞧,那假马梦太倒是何人。想罢,慢慢起来,带上短把刀、避血桷,出离北上房,蹿上房去。到东边店内一瞧,这店中是北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见北上房灯光闪烁,悬灯结彩,出入俱都是差官戈什的样式。马梦太到了后窗户,用舌尖舔破纸窗,往里面一瞧,但则见窗户里头靠北墙一张八仙桌,东边椅儿上坐定一人,身高八尺向外,头上戴青泥得胜盔,四品顶戴花翎,身穿蓝宁绸绣团龙箭袖袍,腰系凉丝带,着全分的活计。看他相貌,面皮微黄,黄中透白,两道重眉,一双阔目,看年岁有三十以外。这人很透精神。马梦太心中一动,看此人举止不俗,两旁站着有四个戈什哈,大都是年力精壮之人,听见屋里他那里说话:“方才你们那里打店,他说那里住着差官,你们没问他姓什么?”那个人说:“我们并未问他等姓什么。”正在说话之际,忽见打外面进来一个手下人:“回禀大人得知,外面有你两个师兄:一位姓洪,一位姓马,乃是河南卫辉府回回峪的人,要上大营前去拜望你老人家,路遇特来拜访。”只听那假马梦太说:“去把吴寿、宋生两人叫来。”这人转身下去。不多时,叫上两个人来,年有二十多岁,是家人打扮,长的倒很伶俐。 一个白脸膛,一个黄脸膛。白脸膛的叫吴寿,黄脸膛的叫宋生。来至这里,给假马梦太行礼,说:“主人呼唤,有什么事情?”那人说:“你们两个人到外面看看,来这两个人,姓洪的、姓马的,说与我师兄弟,盘问盘问他是打哪里来的?倘若是蒙事,当时把他们拿住。”吴寿、宋生答应出来,到了店外说:“哪位找我们大人?”只见打那边过来两个人,说:“我。”吴寿睁睛一看,这位答话的年有四十以外,身穿青洋绉一件大衫,足下青缎子三镶抓地虎靴子,手内拿着一个小包裹;面如重枣,两道粗眉,一双大眼,准头丰隆,四方口,沿口的黑胡须。下边站着那位是紫脸膛,环眉大眼;身穿蓝绉绸一件大衫,足下青缎快靴,年有三十五六的年岁,过来说:“你们两个人是瘦马大人的家人哪?”吴寿、宋生说:“是,不错。你们二人是我们大人的师兄弟,可见过我们大人的面没有?”那面如重枣人说:“没见过。我姓洪,叫洪永太。”用手一指,说:“那白净面皮的,那是师弟,叫马清太。你回禀你家大人去,我们二人奉师命,特意前来瞧他来了。”吴寿、宋生说:“你二人在此少待,我就去回禀我们家主人。” 吴寿、宋生回进里面,把此事回禀了。假马梦太他一听此言,心中一动,心中说:“我本是假充瘦马马梦太,要探大清营的消息。他二人今天前来,要与我一盘问,岂不把我的机关泄露?不免我把这两个人诓进来,把他们两个人拿住,解送到大竹子山前去报功。”主意已定,告诉吴寿、宋生说:“请!”不多时,把洪永太、马清太请至上房。一见马梦太,这二人心中一楞。洪永太听见他师傅老筛海回教正说过马梦太他这个人的长相,为人极其瘦弱,今见此人五官相貌,与他师父说的大差,天地相隔。洪永太说:“马老大人在上,洪永太有礼。”假马梦太连忙站起来,说:“师兄驾到,小弟未曾远迎,甚是不恭,望求兄长恕罪!”洪永太说:“哪里话来。”假马梦太与二人见过了礼,吩咐:“吴寿、宋生,传外面摆酒。”洪永太说:“贤弟且慢。这店中的东西,我们两人也吃不的,我们两个人已然吃过晚饭了。”假马梦太正在说话之际,忽听院内一声喊嚷说:“好贼人!胆敢冒充马老太爷的名姓!”把屋中假马梦太吓得呆呆的一阵发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双宝镇巧遇奸细 下江口又逢巨寇 词曰: 终日懮愁,费尽心机不肯休。贫贱天生就,富贵天缘凑。算计五更头,明着依旧。略放宽心怀,乐得安闲受,因此把妄想贪心一笔勾。 马梦太跳在院中,说:“二位师兄,休要信他之言,现有马梦太在此!好奸细,你往哪里走?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洪永太、马清太跳到院中一瞧,见院中站定这人才是真马梦太哪。 洪永太说:“我也难辨你二人真假,你二人可带着兵刃?拿出来我看。”马梦太说:“现有短把刀、避血桷在此,师兄请看!”洪永太说:“既待如是,贤弟跟我来,拿这个奸细。”三个人进到屋中一瞧,那假马梦太踪迹不见,就是后窗户支开,连他家人一并逃走。马梦太等也不追赶,这才问:“二位师兄,是从哪里来?”洪永太、马清太说:“我们两人人来到此处,夜晚打店,听见说有瘦马马梦太大人的公馆,想要拜会拜会,你我师兄弟谈谈心。不想遇见这个奸细混充,可惜未把他拿住,让他逃走了。”马梦太说:“二位师兄跟我西边店内,我们大家已把吴恩拿住。二位兄长跟随我们,解往大营,一同前去报功。”洪永太、马清太二人说:“也好。” 此时店中伙计们也都起来了,知道大清营的差官在这里拿贼,大家过来伺候。马梦太说:“天地会贼匪今已逃走,所有马匹器械也够你们饭帐了,我们要走啦!”小伙计说:“我给老爷们点灯笼吧!”马梦太说:“不用,我们跃墙而过。”三个人跳到西边店内去,进了北上房,见了顾焕章、王天宠、侯文、侯武,马梦太给洪永太二人引见,提说方才在那边店内捉拿奸细之故。王天宠说:“便宜他,让他去吧。你们几位到屋中歇息歇息,明日好走路。”马梦太说:“天也快到三更,该我们换班了。”王天宠、顾焕章说:“既待如是,咱们就在一处闲谈。”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也都起来了。大家候至天色大亮,一齐起身,解至双宝镇的东头下江口的码头上。只见靠着江岸有无数的船只,马梦太过去说:“有买卖船渡我们过江!”那些使船之人问:“你们上哪去?”马梦太说:“我们要过江,上祁河寺。”使船的说:“你们几位是差官老爷们吧?”马梦太说:“不错,正是。”使船的人说:“我们不敢渡你们几位过江。今天早晨有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发下一支令箭,叫我们沿江渡口所有的船俱都不准渡大清营的差官过江。如要违背将令,剿家灭门九族。我们都指着大江为生,就在这临近住家,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爷,你们上别处雇船去吧,我们这渡口不能渡你们几位过江。”马梦太说:“你们这里全怕天地会八卦教,难道不怕大清国的王法吗?”只见那边太平船上也下来一人,说:“你们老爷们要过江,我有一只船,就是那边那只太平船。”马梦太说:“你们船上几个伙计?姓什么?叫什么?”使船的说:“我姓姜,叫姜青,久在这一道白水江中使船。”马梦太说:“我到你船上瞧瞧。”那姜青带着瘦马马梦太来至那只太平船上,见这只船上甚是宽大,船上有三四个伙计。马梦太看罢,转身上岸,来至马成龙等近前,说:“这只船倒也不错,来,咱们上船吧。”高杰背起吴恩来,上了这太平船,十二位英雄,前后左右围绕着吴恩,吩咐姜青开船。姜青叫:“伙计提锚,撤跳板,荡江摇曳风篷!”这只船飘荡荡顺着大江一直往东。正往前走,只见姜青说:“咱们这只船要直走,怕有小竹子山贼人阻路。咱往南多绕四十里路,道路又好走,又没有贼兵。”马成龙说:“我们这里江路不熟,由你走吧。”姜青拨转船头,曲曲弯弯,一直往南。 走了约在有四、五十里之遥,方拐过这个山湾,只听对面火炮惊天,江声大震,战船儿一字排开。吓的马成龙等心惊胆裂,出船舱往对面一看,但则见正东有二十只战船,一字排开,上面有一杆宝蓝色缎子大旗,在空中飘摆,蜈蚣走穗,火雁掐边,上坠金铃,被风一摆,“当啷”直响,上有斗大一个“帅”字。手下兵丁都在二十以外、三十以内年岁,头上白绫子缠头,上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沿青边,当中间白月光,写着一个“勇”字。每人怀中抱着四尺多长一口斩马刀。这队兵约有一千之众,为首带兵乃是小竹子山大将八河龙王吕道明。只听正南上又是三声炮响,震的山摇地动,有二十只飞虎舟的战船,一字摆开,当中两杆大旗,分为左右,“帅”字旗上写着斗大一个“王”字。带有一千水鬼兵,都是头上戴着鱼皮分水帽,日月连子箍,身上油绸子水衣水靠;怀中抱着三截钩镰枪,这为首的正是九江太岁王道兴。只听正东上又是三声炮响,一杆大红八卦旗,空中飘摆,又有二十只虎头舟的大战船,上面带定竹子山的练勇,有三千之众。为首的有两员大将: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后面当中大战船上,正是静江太岁张宝。马成龙等大家一楞,忽听身后江声大震,战鼓齐鸣,有劝善会总蔡文增带着十二员偏裨牙将、五千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兵、一百只飞虎舟的大战船。 这十二位英雄只顾在船头上瞧贼兵亮队,后面管船的姜青喑把吴恩背在小划子船上,把练绳割断,把吴恩绳扣解开,这只小船飘荡荡直奔正东。马成龙、马梦太在船上一见,气往上撞,说:“姜青,你好大胆量,胆敢把皇上家叛逆贼人放走!”姜青一阵冷笑,说:“马成龙,你休在睡梦里!我等在双宝镇奉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特意在那里安排巧计,等你等众人,引至到大江之中,祖师爷在这里调动人马,要捉拿你等。”吴恩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祖师爷把你等拿住,碎尸万段!”马成龙等大骂吴恩。只见蔡文增转到前面,在船头之上一声:“无量佛!大清营一干鼠辈,好大胆量!待山人把你们俱皆拿住!”抱着五云筒,在船头之上耀武扬威站定。姜鸿说:“众位老爷们休要着急,小可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天我前去把妖人拿住,略表寸功。”马成龙说:“你既要前往,须要小心。”姜鸿往蔡文增船上一蹿,蔡文增往旁边一闪,让姜鸿落在船头之上。蔡文增说:“你是何人?胆敢在山人跟前讨死!”姜鸿说:“蔡文增,你不认识我呀?你家大太爷姓姜,名鸿,有一个绰号人称混海泥鳅。我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日要拿你作为进见之礼!”蔡文增哈哈大笑,说:“无名小辈,也敢这样猖狂!”摆宝剑照定姜鸿就是一剑。姜鸿往旁边一闪,用刀相迎。两个人走了五六个照面,蔡文增伸手拉出五云筒来,冲定姜鸿一甩,一股青烟直扑奔姜鸿前胸。姜鸿躲闪不及,身上衣服全皆烧着。姜鸿“哎哟”一声,说“不好”,连忙跳在大江之中。蔡文增说:“好小辈!便宜你,让你丧在鱼虾之腹!” 这一边小白龙王天宠见姜鸿落在大江之中,气往上撞,伸手摆雁翎刀,蹿至那边老道的船上,摆手中刀照蔡文增搂头就剁,老道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在船头上,金鼓大作,战了三五个照面,蔡文增摆五云筒照定王天宠一甩,一股青烟直扑王天宠前胸。王天宠也一翻身落在水内。早有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两个人跳下水去,直扑奔王天宠。在水里头一个使三节钩镰枪,一个使钩镰枪。两个人在水内一瞧,王天宠正在那里作水。这两个人摆兵刃过去,在水内不能说话。王天宠摆雁翎刀,忍着疼痛,与两个人动手。这时,姜鸿早被九江太岁王道兴拿去。这里静江太岁张宝派一百水鬼,拿锤子、钻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 来至船下,大家拿钻子照船底冲了三四下,只听“突突突”一响,那水进入船中去了。众英雄正在船上着急,还是白少将军看见,说:“了不得啦!有了漏子啦!这便该当如何是好?”正说着,船后边“突突突”一响,马梦太说:“了不得啦,船下有人!”顾焕章说:“唔呀!你们大家在船上别害怕,待我下去拿贼!”顾焕章跳下水去,见有无数的水鬼,手拿锤钻在那里钻船底哪。顾焕章拿着宝剑在水内扎死了几个水鬼兵。那边早有八河龙王吕道明摆青铜蛾眉刺,跳下水去,直扑奔顾焕章,前来动手。马成龙等这只船,在大江之中滴溜溜乱转,看着要沉。那边静江太岁张宝派手下一百亲兵队,带着捞网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见马成龙这只船展眼之间沉入水底。马成龙等情知大事不好,一个个由船上跳入江中,竟被那些水手人等拿去,一并解送蔡文增船上。吴恩一看,共拿着他们十个人,内中有白胜祖、马成龙,这二人都是天地会八卦教深恨之人。吴恩吩咐:“把他们几个人放在船廒之中,派周平、吴滚带四十名兵丁看守。”又吩咐:“水内两个会水的,急行拿获他等,不准漏网一人!”下面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太岁王道兴带着五百水鬼,把顾焕章、王天宠围在当中。倚仗这二位英雄水性颇通,艺业惊人,杀伤了无数的水鬼贼兵。二人见贼势浩大,不敢恋战,由贼队之中杀出重围,两个人顺大江逃走。静江太岁张宝一棒锣声,令下:“大队人马回归竹子山!”书中交待,这伙人他怎么知道差官解吴恩从这里走哪?皆因是祁河寺失守,八卦教的贼兵四散奔逃,有逃到大竹子山的,有逃到小竹子山的,沿途之上听说八路都会总吴恩被获遭擒。蔡文增这里派下战将,沿江渡口安下人。白少将军他们要从北边过江,北边有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率带合山的人马,在北边埋伏,截住穆将军大队人马,不叫穆将军过江。张宝派周平假扮马梦太,在沿江渡口、大小店口各处盘查,打听大清营的差官,解着吴恩从哪里过江。昨夜晚上,在双宝镇店中探明白了,马成龙等在三义店等候明日过江,他暗中逃走,报与蔡文增知道。蔡文增在这里安置好了埋伏,今日已然把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十个人拿住。水内逃走了王天宠、顾焕章。 静江太岁张宝率带人马,回归大竹子山。这座山在大江之中,方圆四百里,山名灵石矶。由东山口上岸奔楚雄府,往南过江奔穿云关。这座山的北山口外,安着八卦水师营,是静江太岁张宝管带。过了水师营,就是山口,两旁山峰,当中一条水路,上面俱都是浮桥、战船,下面安着拦江网、刀轮。在山口两旁,有十二座账房,里面有值宿的兵丁一百二十名,为首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武通。来到这里把浮桥一撤,众多的兵船进了大竹子山的山口,一直往西,走到翠云峰以下,战船往西绕过这一道山岭水师营,到了大竹子山根以下靠岸。早有山上大小的头目预备轿马,请八路都会总吴恩与蔡文增上轿。大众来至山上,升坐大厅,要杀马成龙等一干众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白胜祖大义骂贼 曹文远忠言劝友 诗曰: 哀乐贤愚总一般,搔头拍膝思无端。 不知听者因何故,离便凄凉合便欢。 吴恩坐着大轿,来到大竹子山的帅府公厅下大轿。蔡文增、吴恩、张宝升了大帐,两旁一干诸战将排班站立。吴恩吩咐:“先把白胜祖带上来!”两旁一声答应,到了外面空房之内,见了马成龙等十个人,早有众人在这里看守。十位英雄还醒过来,马成龙说:“来,咱们几个人也就今天死在这里。”侯文、侯武一个个心中着急,一想:“进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就被获遭擒,身无寸职,今死在贼人之手,岂不辜负此生?岂不辜负此身?”此时这十位英雄之内,就是马成龙视死如归,谈笑自如,这九个人俱都是低头不语。事情最难之事,莫过这几样: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面,不第举子心。 众人正在心中不安之际,忽见打外面进来几个喽兵,说:“你们哪位姓白呀?祖师爷令下,带你上去哪!”白少将军说:“众位恩兄师弟,我要失陪了!”几位喽兵推推拥拥,来至帅府的公厅。见吴恩在堂中坐定,已然换上了衣服。上首坐着劝善会总蔡文增,下面坐着静江太岁张宝,旁边站立战将。吴恩在上面把虎案一拍,说:“白胜祖,你好大胆量!前者你冒充我们祖师爷,来到竹子山卧底,将我坚铁筒相像石平州,竟失在你这匹夫之手!今既被我山人将你拿住,你还有何话说?”白少将军听吴恩之言,一阵冷笑,说:“吴恩,你这叛国贼人,好不知天时!我白胜祖前番舍死来至大竹子山,想要探明白了这座山的地理,我好同穆将军带人马前来破你这座竹子山,捉拿你这无谋的匹夫,不想今日被你所擒。妖道,你把我杀了,我落个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千古流芳之名。你这不知天时的贼人,不久天兵一到,玉石俱焚!谅你这个竹子山弹丸之地,你所带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岂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既把我拿上山来,杀剐存留,任凭于你,不必多说!”那吴恩一听此言,说:“来人!先把这厮给我乱刃分尸,结果他的性命就是!”两旁人一同答应,各把手中的刀拉出来。方要动手,只见静江太岁张宝过来说:“八路都会总休要忙,杀了他也灭不了大清国的威风,不杀他也坏不了天地会的事情。暂把他等几个人看押在这竹子山,这叫作香饵钓金鳖之计。如要是大清国的战将前来探山,来一个拿一个。”吴恩一听,说:“也倒有理。把他们十个人押在西跨院君子轩,派周平、吴滚二人去看守着,带四十名兵丁,不准缺了他等的茶水。”下面有八河龙王吕道明跪倒磕头说:“我得了两件至宝,献与都会总。 现有一口大环金丝宝刀,一口龙泉剑。”吴恩拿过来,心中甚喜,自佩一口龙泉剑,大环金丝宝刀赏与张宝佩带。吕道明下去,把那些兵刃俱都放在外面兵器库内。吴恩吩咐:“摆宴,庆贺功臣!”两旁边手下人答应。不多时,酒筵齐备。属下诸战将俱各有赏,各个开怀畅饮,直吃到日色平西。吴恩说:“蔡会总,你我知己之交,你得助我一臂之力。现今穆将军兵屯祁河寺,手下雄兵数万,猛将千员。我意欲遣人到云南府玉华山,把仁和教主白练祖请来,大概他的法宝也练齐。不知你等意下如何?”蔡文增说:“都会总的高见虽好,怕是仁和教主白练祖不能下山,他的法术尚未练好。依我之见,官兵利在战,咱们这里利在守。官兵远来,道路不熟,运粮道路不通。只要有小竹子山这支人马守住了上江口,先用缓兵之计,祖师爷撒下传牌:穿云关、楚雄府、云南府、大竹子山、小竹子山,各处人马调齐,会合在上江口。大清国的人马疲困之时,那时间一战成功,可能把大清国人马杀败。祖师爷请要三思。”吴恩说:“也好。既待如是,发我的传牌,传与各处。”下面叫静江太岁张宝紧守山口,吴恩在各处巡查一遍。张宝回归水师营,有他手下战将接他来至水师营虎头舟大战船上,有手下家人伺候。张宝落座,吩咐:“请军师爷!”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位文雅先生,年有三十以外,身高七尺,可是大清国的打扮,头戴一顶纬帽,身穿蓝绸子国士衫,腰系凉带,足下青缎子毡底官靴,外罩红青绸八团龙的跨马服;面如白玉,顶平项圆,黑两道眉毛,一双阔目,白得分,鼻如玉柱,口如四字,齿白唇红,大耳朝怀。此人姓曹名文远,乃四川成都府人。自幼在家奋志读书,为人聪明伶俐,怀揣锦绣,腹隐珠玑,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颇晓奇门遁甲之术,与张宝两人是知己之交。只因前者张宝归降大竹子山之时,接了八路都会总聘礼,那时曹文远正在张宝家中闲住。张宝过来请教,说:“贤弟,眼下八路都会总拿聘礼请我入大竹子山,我是去好,不去好?我知道贤弟有经天纬地之奇才,我特意前来请教。”曹文远听张宝之言,说:“兄长,此时去得,到天地会八卦教中见机而作。大丈夫立志于四方,诸所事听天由命。兄长此一去,小弟还要跟随前往。”二人见了吴恩,八路都会总见张宝乃盖世英雄,水旱两路精通,叫他独创一营,在大竹子山口以外大江之中,在那操演水师人马。就派曹文远为主簿先生。张宝诸所事情,必要请教曹文选。八路都会总后来驻扎峨嵋山去,这里张宝操演一万水军。有仁和教主白练祖,原先常往大竹子山来,荐升张宝为水军都会总。把守大竹子山山口的,是巡山太保高胜。今日张宝从大竹子山里面出来,自己带了两壶酒,叫手下人把曹文远请来。二人落座,说:“贤弟,愚兄请你至此,非为别故,今日八路都会总与劝善会总拿住大清营几个差官,我看被擒这几个人五官相貌不俗,断不是下流之辈。我请贤弟,有一件肺腑心事,我要领教领教。贤弟既知道天文,你看大清营与八卦教谁强谁弱?”曹文远说:“兄长乃是高明之士,这区区小事何必请教小弟!”张宝说:“贤弟差矣!愚兄与你乃是知己之交,皆因一时懵懂,当局者迷,贤弟乃旁观之人,定知心肺。愚兄所做所为之事,毕听贤弟之言。”曹文远说:“兄长要问,小弟也不敢隐瞒。昨日晚上,小弟仰观天象,见将星闇昧不明,太白星扰于斗口;楚雄府有一股红煞之气冲天,此处将有刀兵之灾。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必灭,大清国紫气东来,国运正旺,不久必要大获全胜。”张宝说:“既知不久必灭,何必劝愚兄归降天地会?”曹文远说:“我正为此事才劝你归降天地会八卦教。兄长有盖世奇才,要在大清营中,显不出兄长能为武技来。要在天地会八卦教中,兄长就是一个大头目。趁此机会,找一条道路,归降大清营,必然是高官得作,骏马任骑,光宗耀祖,显达门庭。”张宝说:“贤弟此言虽是,我倒作了进退两难之人。我既受天地会俸饷之德,在王门下愿王兴,我食天地会八卦教的俸饷,就应该给天地会八卦教办事。为人子孝当竭力,为人臣忠则尽命。我生是天地会之人,死则天地会之鬼。贤弟此言差矣!”曹文远一听,微然一笑,说:“兄长说的是,小弟拙言。”张宝说;“天色已不早,贤弟歇息去吧。”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宝自己闷闷不乐,屏退左右,自己在灯下看书。天有二鼓之时,忽见软帘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拿明晃晃一口宝剑,要与张宝拼命。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顾焕章误入于家务 谭逢春巧得美多姣 《游世歌》:这身心,要安泰,无懮无虑无罣碍。粗衣淡饭不妄求,竹篱茅舍权遮盖。闲时诵读书,适意湖山景一派。不攀援,不借债,不去追随有何害?亲朋疏失为家微,礼数不周因懒怠。交结往来平等友,彼此清凉彼此快。安分守己乐逍遥,自在自在真自在。话说张宝正在船舱之内看书,见从外面进来一人,手举宝剑,照他就剁。静江太岁张宝急抬头,瞧见此人,认得他是顾焕章。这且不言。 书中交待,那顾焕章自从在大江之中与群贼交手,见贼兵众多,寡不敌众,摆太阿剑杀死无数的贼兵。顾焕章见贼稍散,急翻身冒出水来,睁眼一瞧,不见那只兵船,见贼人大队人马顺大江一直往正南去了。顾焕章料想这些朋友定是被贼人捉去,有心要追赶去,又怕贼人势大,自己一人无精打彩的往下浮着水,走了有七八里路,进了路东的一座山口。走了不远,靠南边山坡之下有一只小舟。顾焕章想要到小船上歇息歇息,来至临近,一扶船头蹿上船去。见船上有两个伙计,说:“朋友,你上我们船做什么?”顾焕章说:“吾浮水浮的力尽筋乏,借此舟暂时歇息歇息。”那个伙计说:“你姓什么?你从哪里来?”顾焕章说:“我乃无名氏,从双宝镇来。”只见从舱内出来一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一双草鞋;容长脸面,两道箭眉,一双圆眼,尖鼻子,菱角口,两耳扇风;上船来拿眼上下瞧了瞧顾焕章几眼,说:“这位朋友从哪里来呀?在大江之中,会这么大水性!到我们小山庄歇息歇息去吧,此处怕有风暴。”顾焕章听这个人说话很和气,说:“管船的,你把我带到你们山庄去,不知离此有多远路?”那人用手一指,说:“你跟我下船,顺山坡往南不远,就是我们的山庄。” 顾焕章想要到山庄去歇息歇息,缓过这口气来,再上大竹子山,找贼人替朋友报仇,那个人带顾焕章走了两个山弯,见眼前树木森森,有一所墙院。及至临近一看,是坐北向南的大门,里面画阁雕梁,斜棱转角。这人到了大门首,说:“你在此少待,我去回禀我家主人去。”顾焕章在门口站不多时,只见使船的那个小伙计出来,说:“你跟我进来吧。”顾焕章同他进了大门,往北走了不远,一直往西,由西边往北一拐,进了二道重门。但则见里面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顾焕章心中说:“大江山岛之中也有这样的人家。”里面房屋甚是宽大。小童儿手打帘栊,顾焕章进到上房屋中一看,靠北墙是条案,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桌子,两旁各有椅子。顾焕章在东边椅儿上落座。小童儿献上茶来。顾焕章喝了两杯茶,问:“你家主人姓什么?叫什么?怎么还不出来?”小童儿说:“我家主人上了点年岁,耳又聋,眼又花,不能办事。客人在此少待,我家主人这就出来。”不多时,给顾焕章摆上酒席,说:“你自己吃吧,我家主人午眠未醒,不能奉陪。”顾焕章喝了几杯酒,一瞧菜蔬,都是大江中鲜鱼,倒是全都可吃。顾焕章自斟自饮,喝了有十几杯酒,觉得头昏眼晕,迷迷离离,心中明白,想是中了人家蒙汗药酒啦,如醉似痴,身不由自主。忽见帘拢一起,进来一人,笑嘻嘻的用手一指,说:“顾焕章,你也有今日!”顾焕章仔细一瞧,此人原来是先前作过淮阳道的任永春,他是对头仇人。二人一见面,顾焕章想要站起身来与他动手,奈四肢无力,不能动转。见任永春在他眼前用手点指,说:“顾焕章,我把你解到大竹子山那里庆功。来人哪!把他给我捆上!”进来了七八个人,把顾焕章牢拴二臂。任永春吩咐:“把残席撤去!”又把家人德福叫上来说:“这件功劳是你立的。你把顾焕章带进来的,赏你五十两纹银。”德福说:“我在船上瞧他就像顾焕章。想当初我跟着会总爷打黄河之时,我就见过他。今日把他拿住,送到大竹子山,也算是一件大功。”任永春说:“我有两个侄子,全丧在大清营敌人之手,一个是白面太岁任凤春,一个是太平会总任凤姣。我这两个侄儿都是颇惯敌战的英雄,我这两个侄儿死的甚是可惜!今日我拿住顾焕章,替我两个侄儿报仇雪恨!”德福说:“会总爷别在这里杀他,还是送在大竹子山杀他为是。”任永春正在犹疑不定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任伯父一向可好!小侄谭逢春来也。”任永春一瞧,原来是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说:“你打哪里来?”谭逢春说:“我与你老人家借几间房子住。我带了一个人来,是我未过门之妻邓芸娘,他全家被害,无处投奔,特意跟我前来暂住几日,再为打算。” 书中交等,谭逢春在隐善庄同邓芸娘打算要刺杀于占鳌,未得下手,同邓芸娘到了邓家庄,把他哥哥死尸成殓起来,同邓芸娘来至后院,有春兰、春梅两个丫头伺候,说:“哟!姑娘你回来了?我们两个人甚不放心!”邓芸娘一点手,把谭逢春拉到屋里去,二人落座。谭逢春一瞧桌上两个菜碟、两个酒盅、两双筷子,桌上有干鲜果品,冷荤热炒等残菜。谭逢春说:“妹妹,你与谁喝酒来着?”邓芸娘说:“我自己在这喝酒来着,有个丫头陪着我。”谭逢春他本来心中就思念邓芸娘哪,今见邓芸娘让他喝酒,他是心满意足,在灯光之下偷瞧邓芸娘,真是千姣百媚,果然万种风流,黑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发亮如镜,貌可充饥。这一部《永庆升平》妇人女子之中,就让邓芸娘属为第一,说他貌可充饥,言其它长的相貌真好,人要见了他一面,连饭都忘了吃哪。今日谭逢春在灯下两眼发直,目不转睛看那邓芸娘。这邓芸娘又慢闪秋波,呆斜杏眼,故意的卖弄张狂,引动于他。见谭逢春正是风流少年,人品俊秀,说:“谭二哥,你今年青春几何?家中嫂嫂长得可好?是比二哥年岁大?是比二哥小?”谭逢春说:“妹妹,我还没有成家呢。正想要说一个年岁相当的,老未得遇其佳人。”邓芸娘说:“二哥,你要什么样人才?待我去给你说去。”谭逢春微然一笑,说:“就像妹妹你这个样的。”邓芸娘一听此言,不禁一笑,脸微一发红,斜瞧了谭逢春一眼,说:“你要不嫌弃我容颜甚丑,咱们两个人作为天长地久的夫妻。按理可没这说的。”谭逢春说:“妹妹,甚好。自从那一年我见你一面,我时时刻刻记念在心。今天蒙贤妹的美意,趁此今夜良宵,佳期美景,你我共入罗帏,成其那件好事。”邓芸娘吩咐丫头把残席撤去,收拾好了卧居。正是: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二人鸾颠凤倒。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听见小竹子山号炮惊天,杀声震地。谭逢春说:“此处正冲行兵的大路,在此不能久呆,你我快些走吧。”邓芸娘把家财散给众下人,同谭逢春起身,打算要投奔安南庄镇海蛟龙安天福,是谭逢春的师傅。安天福乃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头目。走在半路之上,谭逢春一想:“要往那里去,怕有不便。莫若我投奔青莲岛我任伯父那里去。”想罢,与邓芸娘商议说:“贤妹,你同我到青莲岛,你意下如何?”邓芸娘说:“你上哪里去,我跟你上哪里去。”谭逢春主意已定,到了大江渡口,二人雇了一只船,顺大江,这一日到了青莲岛。船只靠岸,邓芸娘同谭逢春二人下了船,来至任永春门首。家人回禀进去,谭逢春到里面,一见任会总正要把顾焕章结果性命。谭逢春说:“老伯父一向可好?小侄男特意前来拜访。”任永春说:“先把顾焕章搭在空房之内,派家人看守。”说:“谭贤侄,你从哪里来?”谭逢春说:“小侄男从邓家庄来,前来拜望伯父,还求你借我几间房子,我要在这里寄居。”任永春说:“我这西院有的是闲房,你自己去看。”谭逢春出去把邓芸娘带进来,拜见任永春。这任永春一见邓芸娘长的是千姣百媚,万种风流,叫家人把西院收拾干净,叫谭逢春在那里居住。谭逢春出来道过谢。任永春吩咐摆酒与谭逢春接风撢尘。家人摆上酒菜,二人落座吃酒。 谭逢春问道:“伯父,方才拿住这个人是谁?”任永春说:“贤侄,你不知道,那就是大清营的顾焕章。此人武技高强,本领出众。适才我用麻药将他麻过去,方要结果他的性命,贤侄你来了,暂时饶他不死。”谭逢春说:“老伯父,你真是神机妙算,将他拿住。这顾焕章身上带着一口太阿剑,伯父将他摘下来,伯父佩带,也是一件防身之宝。”任永春说:“也好,我正缺一口宝剑,现时他在后面空房之内,有人看守。”二人喝到天有二鼓以后之时,撤去残桌。谭逢春回到西院安歇。任永春叫家人掌上灯笼,到了后院,要取那一口太阿剑。方走到后院西配房,见里面灯光已灭,用灯笼一照,但则见看守的家人死尸倒于地上,顾焕章踪迹不见。不知是何人救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倭侯爷夜探贼巢 玉昆奉令救群雄 词曰: 石崇夜梦坠马,醒来说与乡人。担酒牵羊贺满门,俱给他压惊解闷。范丹时被虎咬,人言他自不小心。看来人是敬富不敬贫,世态炎凉可恨。 任永春来至后院一瞧,顾焕章没了,这几个家人被杀,自己大吃一惊,吩咐手下家丁鸣锣聚众,各处搜查。书中交待,顾焕章是被何人救去?只因他被人拿获,牢拴二臂,过了有一个时辰,就还醒过来了。睁眼一看,两旁有人看守,自己在桩柱之上,不能动转,情知中计,无法可施。正在着急之际,忽见那四个看守的庄兵在那里喝酒,点着一支蜡灯,从外面打进一宗物件来,“吧哒”一声,正打在蜡灯之上,把灯打灭。从外面飞身进来一人,手起刀落,把四个家人杀死。把顾焕章绳扣解开,说:“侯爷,跟我走吧。”顾焕章说:“你是谁?”那人微然一笑,说:“你连我都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姓何,名瑞,人称混水猿,在石平州正北何家洼住。我是从家中坐着一只小船要去探竹子山,方才在江口瞧见一个彩花的淫贼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坐着一只小船同着一个女子进了青莲岛,我跟随在后,见他与任永春谈话,我才知道你在此受困。侯爷,跟我快上船去吧。此处并非讲话之所,你跟我快走吧!” 两个人飞身上房,蹿出院墙,下了山坡,来至江岸,用手一指,说:“侯爷,上这只船!”顾焕章跳上船来,何瑞也上了小船,说:“倭侯爷,为何独自一人来到此处?”顾焕章说:“并不是我一人来到此处,其中有个缘故。只因我等众人随穆将军攻破了祁河寺,追下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在青石坡将他拿住,实指望解往大清营,前去报功,不想在双宝镇下江口误中贼人奸计。将马成龙、马梦太、高杰、姜鸿、白胜祖、白桂太、侯文、侯武、洪永太、马清太十个人,均皆被擒,我那师弟小白龙王天宠大概死在乱军之中。我是身倦体乏,误走在这里,想要在这里歇息歇息,好去替我那几位朋友前去报仇,不想遇在此处,又被他人用迷魂药迷住。若非你来搭救,我就死在此处了。你是从哪里来?”何瑞讲明自己的来历,说:“侯爷,在我这船上先歇息歇息吧。”二人到了小船上,喝了两碗茶。顾焕章说:“这正南上就是竹子山的水师连营,我前去替我朋友们报仇!” 何瑞拦至再三,顾焕章执章不听,自己带上宝剑,跳下水去,浮水来到水师营,慢慢由水底下进了营门,找着中军大战船。见上面灯光闪烁,用耳音听了一听,里面静悄悄,空落落。一纵身躯上了大战船,见船舱之内灯烛辉煌。自己推门进去,见是静江太岁张宝在灯下看书。顾焕章举宝剑照定张宝就剁,张宝急闪身形,伸手拿出大环金丝宝刀急架相迎。两个人先在船上动手,后来两个人跳下水去。此时张宝手下当差之人早已知道,一棒锣声响亮,有无数的水鬼兵手执灯笼,照的满江通红,水鬼跳下水去,各执三节钩镰枪,帮着张宝,要捉拿顾焕章。这顾焕章颇通水性,剑法灵便,扎死无数的贼兵。见贼势众大,不敢久战,杀出一条血路,浮水直奔正南。张宝也并不追赶,带领手下兵丁上船。顾焕章往南浮水有二里之遥,长身钻上水来一瞧,南面是山,北面是水师连营。顾焕章一想:“要回去还得与张宝大杀一阵,莫若闯到大竹子山,前去解救众家英雄。”又望正南一看,见山口俱有战船排定,其形好似浮桥,船上点着气死风的灯笼,上有巡山太保高胜的账房,带领一干水队,把守山口。晚半天有二百值宿的兵丁,在此盘查,出入人等俱有腰牌。顾焕章一沉身下水,睁眼往对面一瞧,船底下安着拦江绝户网,船头上都有鲜鱼头刀轮。要碰在刀轮上,人是准死无疑;若要撞到网上,铃铛一响,上面一拉网绳,就把人拿住。顾焕章看罢,心中说:“我这口宝剑能削铜剁铁,要破他的拦江网易如反掌。”慢慢的拿宝剑把网绳割断,由船底钻进竹子山的山口,浮水往正南走。约有七八里之遥,往西一拐,走了不远又往北拐,一瞧东、西、南三面是山,当中有一片水,方圆有一百余里地。靠北一带俱是大战船,有飞虎舟,有太平船,有满江飞,有浪里钻,各样船只不少。上面分五色的号灯,南方丙丁火,是红灯笼;接东方甲乙木,是青灯笼;西方庚辛金,是白号灯;唯有北方壬癸水,可不能使黑灯笼,使白灯笼糊一道黑纸腰节;当中间中央戊己土,是黄号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格局,分青、黄、赤、白、黑五色的号灯。 顾焕章看罢,绕过水师营扑奔山坡。到了山破,上得山去,找了一个僻静所在,把身上衣服拧干。仰仗这个时光不冷,正在夏天景况,顾焕章收拾好,上了这座大竹子山。到了头道寨堡栅栏门,见寨门紧闭,墙子上也有几盏号灯。顾焕章由清静地方上得墙去,翻身跳入大寨,但则见正北是帅府大厅,东西两面各有配房二十余间,里面并无灯光。顾焕章蹿过这所大厅,站在房上一望,见东边是一所房,有百十余间,都是楼台殿阁。正北有一所院子,也都是楼台殿阁,大概是吴恩、蔡文增所居之处。正西一片是大军的草料场。顾焕章跳入正北这所房子,在各处偷听。到了北院中一瞧,这院是以北为上,三合房,见北上东里间屋中灯光闪烁,听有人说话。 顾焕章来至窗棂以外,慢慢的把窗棂纸湿透,往屋内一瞧,靠北墙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蜡灯。东边椅子坐着一人,站起来身高八尺,膀乍腰圆,面如姜黄,两道重眉,一双大眼,白分明,准头丰满,四方口;头带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菇叶,身穿一件白缎箭袖袍,周身绣串枝莲花,瓜瓞绵绵,腰扎丝鸾带,套玉环,佩玉黼,足下青缎子薄底快靴,肋下佩一口绿鱼皮鞘太平刀。靠西边椅子上坐定一人,是白脸膛,也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打扮,年岁二旬有余,精神百倍。这两个人乃是亲手足,黄脸的叫黄面阎罗张天福,白脸的叫白面阎罗张天禄。这两个人乃是蔡文增的两个拜弟,俱有万将难敌之勇,水旱两路精通。顾焕章听他两个人谈心。张天福说:“贤弟,今日蔡大哥与八路都会总商议这个主意甚好。先派人去上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把仁和教主请来,叫白练祖带上各种的法宝,在上江口帮着坐山雕罗文庆阻住穆将军那支人马,不到百日之工,管保把大清营的人马拿净。咱们蔡大哥带着咱二人扑奔福建鹿耳门,前去找水军都会总李天保、神棍将李天一,那里有咱们会中三万大军,顺水路取独龙关,捉拿张广太,抢神力王五百只大战船,断大清营的粮道。咱们与蔡大哥率带着人马,截住穆将军、神力王的归路,让他腹背受敌。这一阵,可以成功。把方才拿住这十个人,等仁和教主一到,把他推出去开刀祭旗。”顾焕章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心中说:“真要这么办理,穆将军、神力王大事不好。”顾焕章一想:“既来此山上,岂肯空回?莫若我把吴恩与蔡文增两个人的首级带回去。”想罢,自己一长身,蹿上房去,在各处一找。但则见西北有一所院落,顾焕章至这边院子来,见北上房屋门关闭,听西厢房屋中有人说话。来至临近,附耳一听,有两个小童儿说:“祖师爷睡啦,咱们也该歇息歇息了。”顾焕章一听,“大概不是吴恩,定是蔡文增在这北屋里睡觉。不免我去结果他的性命,将人头带走。”主意已定,来至北上房,慢慢的把门拨开进去。到了屋中一瞧,靠北墙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蜡灯,蜡花多长。桌案上堆栈着好些个文书,大概是办公事的所在。把西里间屋中幔帐一掀,但则见顺前檐一张大,落着蚊帐,里面有人,呼声震耳。顾焕章把蚊帐挑起来一瞧,有一人头向西、脚向东、面向南,盖着大红呢棉被,蒙头盖脸,棉被上面盖着一件八卦仙衣。顾焕章来至临近,把大阿剑举起来,先把蜡灯吹灭,怕是外面有人瞧见灯照的影儿,把大红呢的棉被往下一拉,把宝剑举起来,照定项颈之上就剁。只听“噗哧”一声响亮,红光崩溅,鲜血直流。不知吴恩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顾焕章巧计救宾朋 浪里钻聚兵战江口 诗曰: 云驱风急马蹄忙,吐气扬眉志激昂。 不怕青云高万丈,只要黄卷两三行。 棘闱门户无关锁,茅屋人家有栋梁。 明日广寒宫里去,桂花折得几枝香。 顾焕章来至前临近,手起一剑把那睡觉的老道杀死,把宝剑一撤。忽听东西配房锣声一响,齐声喊嚷:“拿奸细!顾焕章连忙转身出来,方到院中,只听四面八方全嚷:“拿奸细呀!拿奸细呀!”吴恩手执宝剑从北房跳下来,摆龙泉剑照定顾焕章就剁。原来吴恩等怕有奸细前来行刺,各屋中真真假假都有埋伏。今日北上房上睡觉这个不是人,将榻上收拾干干净净,用一只大个山羊,把四条腿捆上,把嘴用绳儿给他系上,用一份上好的棉被褥子,把羊放在褥子上,用大红呢的棉被一蒙,再把老道衣服压在被窝上头,那只羊一喘气,好象人打呼噜似的。今被顾焕章杀死,那上有走线,只要有人一动此,那走线铃铛就通到那西屋中。今日顾焕章杀死了这只羊,那走线铃铛一响,惊动了防守之人,大家鸣锣聚众。吴恩在后面早已听见,拔龙泉剑奔到前院,说:“好大胆的奸细,胆敢前来行刺!”举龙泉剑照定顾焕章头顶就砍。顾焕章用太阿剑急架相迎,说:“唔呀!混帐忘八羔子,今天否是与你干上了!”摆宝剑与吴恩杀在一处。此时后边劝善会总蔡文增也知道信了,连忙拿五云筒扑奔前面而来,帮助吴恩捉拿奸细。顾焕章见贼人势大,怕受他人之算,自己受伤,把太阿剑一摆,杀开一条血路,飞身上房,想要逃走。蔡文增照定他后胸就是一五云简,一股青烟把顾焕章后身的衣服烧着。顾焕章翻身跳在房上,正在荒疏,并未曾留神,往下一跳,正跳在翻板之上,“噗哧”一声,堕入地板之下大坑内。早被贼人看见,用挠钩套锁搭住。蔡文增、吴恩二人过来,派手下人把他搭上坑来,牢拴二臂,吩咐人将他搭到西院空房内,派兵丁小头目胡得宜看守。胡得宜带领四个手下人,把他押到西跨院北上房,把顾焕章捆在椅子上。胡得宜带着四个小伙计在廊檐底下喝酒。天已到三鼓以后,顾焕章闭目等死,宝剑也叫蔡文增得去。自己心中着急之际,忽听廊檐下“哎呀,噗咚”,“咕噜噜,吧嗒”。“哎呀”是胡得宜一嚷,“噗咚”是他栽倒了,“咕噜噜”是他一滚,“吧嗒”是他酒瓶子砸了。胡得宜与四个伙计俱皆丧命。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侯爷多有受惊,我特意前来救你。”走过去把绳扣解开。顾焕章一瞧,不是别人,正是飞天大圣玉昆。顾焕章说:“你从哪里来?玉昆说:“只因那一日穆将军派一干英雄取了祁河寺,赤发瘟神韩登禄死在乱军之中。穆将军查点人马,就缺倭侯爷、王义士、高杰、白少将军等。在各处寻找,并不见你们几个人的下落。穆将军这才派朱天飞、侯化泰这二位老英雄寻找你等去,找了一天也不见回来,穆将军甚为着急,这才派我前来。前者我上大竹子山来过,这山里头地理甚熟。今日我来到此处,正访问之间,听见说你被贼人拿住,方才我把胡得宜等几个人杀死。侯爷跟我走吧,还得快走,倘若被贼人知道,要走是比登天还难!”顾焕章说:“别忙,你怎么进来的?”玉昆说:“施展我平生的功夫,飞进大竹子山,探听你等众位的消息。”顾焕章说:“这里还有几个朋友,总是连他们一同救出去为是。”玉昆问:“马大人同白少将军他们几个人现在哪里?”顾焕章说:“他们共十个人,俱都在江口被贼人拿住,是混海泥鳅姜鸿、墨金刚白桂友、洪水太、马清太、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高杰、瘦马同胖马,与白少将军共十个人。我跟你找他们去吧。”玉昆说:“也好。” 二人飞身上房,在各处寻找,并不见十个人的下落。正在着急之间,忽见正西有两名更夫,一个更夫拿着锣,一个更夫手拿着梆子,顺着夹道由西往东走。正交三更三点,顾焕章飞过去一脚,把前面那个更夫踢倒按住,解开他腰中带子,把他捆上。后面那个更夫刚要跑,顾焕章说:“混帐忘八羔子!你要跑,吾把你脑袋揪下来!”一腿把这个更夫踢倒了。顾焕章说:“你叫什么名字?更夫说:“我叫吴二,在这里充当更夫。好汉爷饶我这条性命!你是从哪里来?”顾焕章说:“我乃是大清营的大将。我且问你,你们祖师爷拿住了我们那十员战将收在哪里?”吴二说:“就在这西边灵石岩下,另有一所院子,坐北向南,里面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靠门外面有几株桂树,上面有一块匾,是‘香浮院’。大清营的差官老爷都在那里。有两位头目,名叫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带有二十名兵丁,在那里看守。”顾焕章听更夫吴二之言,记在心中,把更夫吴二捆上,把口给他塞住,说:“我也不杀你,我把你放在房上,等我办完了事再放开你”。连那个更夫一并把口塞好了,把二人放在房上前坡。他同玉昆两个人扑奔灵石岩。 来至香浮院之外,顾焕章一瞧,这地理占的甚好:西边是五丈多高的石台,方圆有二十余丈,上面这所院子是香浮院。二人登着石台上去,见正北两旁支着气死风灯,有十几个八卦教的兵丁在那里值宿,各拿着兵刃。这二人就是玉昆手中有刀,顾焕章手无寸铁,想要与这些人动手,那十数个兵丁也不是他的对手,怕的是打草惊蛇。二人循着这石岩往北,到了无人之处,是香浮院的东北。顾焕章说:“玉昆,此事不可大意!你我在龙潭虎穴之中,倘若叫贼人知晓,想要逃走是比登天还难。你有翅膀儿可以逃走,我等又无翅膀儿;再者说,还有不会水的。”玉昆点头说:“有理。”二人飞身跳过墙去,在房上后坡一听,屋中马成龙正与众人说话,听不真切。二人溜下房来,在窗棂以外一细听,那马成龙叫:“白大兄弟,你我弟兄被贼人所获,在这里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实实在在把我憋闷死了!”白少将军说:“马大哥,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你我为国尽忠,与民除害,今遭不测,遇此大险,你我大丈夫视死如归,生而何欢,死而何俱!”这顾焕章慢慢把后窗户摘下来,飞身蹿进屋中,见了大众,说明来由,并将众人绳扣解开。见廊檐底下灯光闪闪,周平、吴滚正在那里喝酒。顾焕章同众人一语不发,把众人悄悄的领出后窗户来。众人定了定神,看见满天星斗。玉昆头前带路,由东北角跳上灵石岩。这几个人飞身上房,同定玉昆蹿房跃脊,如走平地相似。出了竹子山大寨门,顺山坡下了竹子山。顾焕章说:“我去找一只船去,你们在这里等候我。”白少将军说:“我们跟你一同前往。”众人一直往西走了不远,但则见星斗之下黑夜之间,靠岸边有一只小船,上面有个灯笼,有两个水手。顾焕章跳上船去,说:“你们两个人不准嚷,送我们大家出山,必有重赏。”吓的两个人战战兢兢,说:“好汉爷,饶我们二人的性命!我们是哥儿两个,我叫全福,我兄弟叫全禄,原是石平州的人,以打鱼为生。只因竹子山的人造反,这里应名是招募水手,我们哥儿两个来在这里船上,专管来往走差使的差官。好汉爷,你老人家是谁?”顾焕章说:“我姓顾,双名焕章,山陕有名,人称赛报应,恩赐倭克金布,赏给靖远侯。我今天特意来探竹子山,救我的盟兄拜弟。你们两个人送我们出大竹子山,我把你们带到大清营,交与老将军,必赏你们一份钱粮。”全福、全禄说:“甚好,全仗侯爷提拔,诸侯爷诸位上船吧。”顾焕章,玉昆同众位英雄上船,大家这才定神。方要开船,侯文说:“且慢,咱们大家的兵刃俱在竹子山,还得求倭侯爷再辛苦一趟,把大家的兵刃再盗回来,咱们再走。”顾焕章说:“也好。”自己带了一口刀,又进了竹子山,走了不见甚远,见上面一片灯火之光。飞身上房,到了里面,找着兵器库,把众人的兵刃盗回来。到了船上一瞧,就缺白少将军的龙泉剑、马成龙的大环金丝宝刀、自己的太阿剑。说:“咱们走吧,这三般兵刃不容易盗,大家回营之时再作道理。”全福、全禄这才开船,一直扑奔大竹子山的山口,船只到了山口,此时高胜已然睡熟,众兵丁俱都不认真盘查。众人解开拦索,放下浮桥,众人闯出了山口,绕过静江太岁张宝的水师连营寨,这只小船顺大江一直往北。方走出有数里之遥,只听后面锣声响亮。此时天色东方发晓。后面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带着五百名飞虎水队,撞出山口。静江太岁张宝也知道信息,点齐了水鬼喽兵,杀出水师连营寨。江声大震,喊杀连天。顾焕章一干英雄,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 豪杰回营定巧计 义士奋勇盗宝刀 词曰: 终日懮愁何益,不消短叹长吁。箪食瓢饮乐三余,定是寒儒雅趣。 谁求名登雁塔?惟愿沽酒题诗。高歌对月诵新诗,方展胸中志气。顾焕章带定十数位英雄,正想逃走,听见后面喊杀连天,追兵甚近。原来是周平、吴滚正在灵石岩上吃酒,见屋中并无动作,进屋中一瞧,后窗户支开,两个人连说“不好”,点齐了五百飞虎水队,下了大竹子山的山寨,要了二十只飞虎舟的战船,出了大竹子山的山口。先派人给静江太岁张宝打信,他带着这一队战船先追下去。张宝这里也点齐了大队,沿江追下去。顾焕章回头一瞧,说:“不好啦!贼兵追赶下来,眼看就到了,这便该当如何是好?”马成龙说:“别的全不怕,就怕他们钻船底,那时可就不好了!”姜鸿说:“我跳下水去,护着咱们的船底。”顾焕章说:“你在船的上面阻住了贼人,叫水手自管急行,不许停住,且战且走。”高杰等全都手执着兵刃,站在船上。那边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各执三节钩镰枪,说:“被擒的鼠辈,我等一时间失神,你等竟逃至此处。要知时务,别叫会总爷我们动手!你几个人要想逃走,那焉得能够?”手下五百名水队战船分双龙出水势的样子,从两旁一裹,就把马成龙等这一只船给围上了。周平叫水鬼兵跳下水去,用锤钻要钻马成龙这只船底。这十数个八卦教贼兵方才跳下水去,见前面有一人,手拿钢刀照定那些水鬼兵就扎。那八卦教的水兵如何是姜鸿的对手,将打了几个照面,被姜鸿连扎伤了七八个人,那余者都嚷:“厉害!”逃回他们的兵船,各自上去。周平摆钩镰枪要往马成龙那船上跳,被瘦马马梦太一避血桷,正打在周平的左肩头之上,周平逃回船去,见那倭侯爷等那只船飘荡荡一直往正北去了。 静江太岁张宝带领一千名飞虎水卒,及至赶到江口,见顾焕章等那只小船走了甚远,大概还瞧得见,往北一直逃去。张宝吩咐手下人等急追。这一千五百名兵丁会合在一处,就把那倭侯爷这只船赶下去了。不到一里之遥,就把这一只小船给围上了。姜鸿明白大江之中须先护着船底,立刻就跳下水去。顾焕章等各抱着兵刃在船上站立。张宝派吴滚带领水鬼兵丁跳下水去,先要坏了他们那船只,再要拿他们就易如反掌看纹,不费吹灰之力。吴滚带了五十名水鬼兵,吩咐说:“我要下去和他们动手之时,你们大家要齐心努力,把他的船底给钻坏了,算你们五十个人一件奇功!”那水兵人等齐声答应,一齐跳下水去。吴滚指挥着这些人,竟扑奔那只船而来。姜鸿瞧见,把刀一顺,照定吴滚前胸就扎。吴滚一闪身躲开,摆钧镰枪照定姜鸿就刺。在大江之中,他二人各施所能。五十名水兵先拿着锤子、钻子,照定马成龙那只船上用力一钻,只听“咚咚”的两三下,那只小船儿早就漏了。高杰在上面正与张宝动手,一见那脚下的船进了水啦,大家齐吃一惊,说:“哇呀!可不好了,这只船可漏了!”顾焕章见这只小船既然是漏了,看着就要沉入水中。那静江太岁张宝早回自己的船上去了。赛报应顾焕章一看不好,说:“众位,要不好,这只船要沉了!” 马成龙正在着急之际,忽见正西来了两只大船,上面插着两杆大旗,是杏黄的颜色、蜈蚣走穗,火雁掐边,坠角铜铃被风一摆,“当啷啷”的直响,上写斗大的一个“杨”字。见船上有一百多名水兵,都戴着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蓝油绸子的水衣水靠,怀中全抱着钩镰枪,身穿红号坎,上有白月光儿,写的“三岔山练勇”。船头上站定一位老英雄,身高八尺以外,头戴分水鱼皮帽,身穿蓝油绸子裤褂;面如瓦兽,粗眉大眼,鼻直口方,海下一部虬髯;年在六十上下,怀中抱着一口金背刀。来者正是虬首龙杨永安,后面跟定那只船上,正是海底蛟杨永太。把贼船冲开,说:“大清营的差官老爷不必心慌,我二人来也!”顾焕章等大家一看,来了三岔山的兵船,大家心中甚喜,一齐蹿上那只船上。一回头,见这只小船已然沉入水内。后边船廒之中蹿上一人,正是小白龙王天宠,说:“众位不要着急,待我捉这一伙无名的小辈”。书中交待,王天宠他昨日在水里与大竹子山的水寇动手,他见贼人败走,自己出水一看,连自己的那只小船也没了,连马成龙等也都不见了,知道这些个人是被人拿去了,连急带气,说:“我王天宠乃是堂堂正正奇男子,烈烈轰轰大丈夫,一日之间,我的朋友被他人拿去,我要是不替他们报仇,我是一个畏刀避剑、怕死贪生,我算是什么英雄!”越想越气,自己拉出雁翎刀来,想要追贼至大竹子山,前去骂山,骂出贼人来,与他一死相拼。主意已定,一直的往正南走了不远,只见从正东来了一只船,上有六个水手,船头之上有两个号灯,当中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端坐一人,正是海底蛟杨永太,说:“水内有人”。王天宠说:“是我。”飞身上船,在上面与杨永太见礼,说:“叔父大人在上,小侄婿王天宠有礼。”杨永太说:“原来是王义士!贤侄婿,你是从哪里来?”王天宠就把奉令探祁河寺、拿吴恩之故细说了一遍。又说:“有我十一个朋友,都被他等拿去,我要去替我的朋友报仇雪恨”。杨永太说:“原来如是。你只管跟我来,我是同你岳父带领二百名精壮水兵,在灵岩岛山里隐藏,每日派人去哨探那大竹子山的信息。今日我兄长听手下人来报,那大清营的差官老爷在江口被劝善会总蔡文增拿去,我二人商议,来至此处,哨探机密之事。我兄长还在灵岩岛等候,你跟我到那里商议,再想主意破他这座大竹子山,救你那些朋友。”王天宠一想,也倒有理,就叫开船。不多一时,来至灵岩岛的山谷之中。见那边还有一只战船,正是虬首龙杨永安的战船。王天宠同杨永太二人来至大战船之上,见了虬首龙杨永安。王天宠行了翁婿之礼。杨永安问明了王天宠的来历,杨永安说:“你不要忙,我知道这座大竹子山甚不易破,我自有主意。你那几位朋友大约也都死不了,也不必着急,你先喝酒吧”。叫手下人摆酒,三个人在船舱之中吃酒谈心。天已三鼓之时,三人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起来,早饭后,只听大竹子山口外金鼓大作。杨永安立刻带手下人等,吩咐开船。带领水兵来至在江口,正遇见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侯文、侯武、洪永太、马清太、墨金刚白桂太、顾焕章那十个人都在一只小船上,眼看着那船正要沉入水中。杨永安说:“你们快往这只船上来吧!”十位英雄方才跳上那只船去,静江太岁张宝早已看见,知道是三岔山的虬首龙杨永安。这兄弟二人都是有能为的,武技高强,本领出众,乃当世的英雄。此时海底蛟杨永太早就跳下水去,一瞧浪里钻吴滚手中刀上下翻飞,混诲泥鳅姜鸿正与吴滚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之际。杨永太一看,摆手中刀过去照定吴滚分心就扎。吴滚用刀往外一拨,打了几个照面,吴滚被姜鸿、杨永太二人杀死。水里滚周平见吴滚身死在大江之中,他气往上撞,说:“好一个无知匹夫,我来拿你!”摆刀跳下水去。此时那八卦教中五十名水兵早被姜鸿、杨永太二人杀了二十余名,余者逃回船上去了。静江太岁张宝一见,吩咐自己的水鬼兵丁:“你们大家务要努力,把那些大清营的余党拿住,必加倍重赏!”那一千五百名水兵一齐喊嚷,全都往上围裹,各拿弓箭,分四面八方,把三岔山的两只战船全都给困在当中。不知众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飞天大圣复探山 劝善会总施毒计 诗曰:  一年又过一年春,百岁曾无百岁人。 能向花中几回醉,十千沽酒莫辞贫。 海底蚊杨永太与姜鸿二人在水中正杀水鬼教兵,水里滚周平赶到,二人动手,杀了几个照面,杨永太一刀把那周平杀死。姜鸿二人上了战船。再看那张宝调动他手下一千五百名水鬼兵,各执强弓硬弩,把虬首龙杨永安那两只战船都给围上。梆子一响,万弩齐发。那杨永安手下二百名兵了各执藤牌,遮挡弩箭,且战且走,闯出重围,直奔正北。张宝见那杨家兄弟二人精通水性,手下又有那些水兵,都是英勇无敌的英雄,张宝见不能取胜,吩咐收兵,回归水师营。 杨永安带领众家英雄,坐着船,顺大江直奔祁河寺上江口。这日正往前走,忽见上江口西岸上,有无数的旗幡招展,全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大旗,乃是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与蔡文荣,带领罗如龙、罗如虎,还有两万水旱大队、四十余员上将。江内有一百多只战船,都插着八卦教的旗子。东江岸上是穆将军大营,也是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原来是穆将军自那日率领全军大队人马攻破祁河寺,杀了无数的贼兵,进了祁河寺,救了朱天飞、侯化泰,见刘洪太、李德太率众投降,连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一同参见将军。穆元帅派汪平盘查仓库并军装器械已毕,带领大队人马就在祁河寺正北安下行营,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众将,按花名册点名。诸战将论功升赏。穆将军按花名册查点,内中就短马成龙、马梦太、倭侯爷、王天宠、白少将军,开言问道:“这几个人往哪里去了?”诸将中有朱天飞回禀说道:“他们这些人从地道之中追下吴恩去了。”穆将军早料到那马成龙是一员福将,又有王天宠、顾焕章跟随,他两个人又是精明强干,颇有韬略,万不能受贼人的算计。穆将军把李英、刘洪太、李德太叫上来,问明了三个人的来历,俱赏给六品顶戴,就在帐前听差。这三个人谢过老将军。此时江平查点军装器械,回营交令。穆将军吩咐摆宴庆功,众三军俱吃得胜饼。穆将军又派人把赤发瘟神韩登禄、白面太岁任凤春两个人的死尸找出来,枭首级号令。一夜晚景无话。次日,仍未见马成龙等六个人回来,穆将军亲身骑马到江岸上,一看水势甚狂,急发令箭,派邓龙带领五百步队,速到金沙江,把那一百只船调齐,不得有误。那邓龙接了令箭,带领五百步队竟奔金沙江龙峒山去了。过了一天,又不见马成龙等回来。只见远探子来报:“现在西江岸有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带领水路全军大队人马,在上江口扎营。”穆将军一摆手,吩咐再探。探马下去。穆将军升坐大帐,把合营诸将俱已调齐。穆将军说:“现在马成龙、倭侯爷、白少将军等自破了祁河寺,追下吴恩,至今未见回营,不知吉凶祸福。我意欲派人过江前去哨探,怎奈未得相宜之人。你等诸战将之中,有何高见?”汪平汪大人进前,欠身说道:“元帅不必为难。我看那马成龙等六个人,远韬近略,勇冠三军,乃是足智多谋之人,此一去,大概并没什么凶险,不久必有回音。”穆将军说:“虽然如是,他等俱是大清营的五虎上将,倘有疏失,皇上怪罪。”只见旁边过来一人,说:“将军休要为难,末将前去大竹子山,哨探他六个人下落。”穆将军用目一看,正是飞天大圣玉昆。穆将军心中甚喜,说:“玉昆,你要前去,我甚放心。诸事须要小心谨慎,不得违误!”玉昆领令,下了大帐而去。自玉昆走后,也不回来,心中甚是着急。这一日,带领人马在江岸往正西一看,但则见正西上江口船只不少,旗幡招展,杀气腾腾,有无数的贼兵结下连营大寨。穆将军又不见邓龙调船回来,回归大营之内,见众三军俱都带有病形,回至大帐把各营各队的将官调齐,说:“你等属下兵丁俱都带有病形,所因何故?”这些营官、哨官一齐跪倒,说:“回禀将军,自从得渡金沙江之后,三军多不服水土,连日天气炎热,众人都带病形。”穆将军一闻此言,心中甚是懮闷,自己一想:“这件事情不好,倘若贼兵渡江,众三军带病,焉能打仗?”吩咐随营医家,赶紧调理医治。正在分派之际,外面有人来报:“有神力王大营差官禀见。”穆将军吩咐:“命他进来。”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人,是守备官张胜,先给将军请了安,然后把告急的文书呈上。将军问:“张胜,老王爷自到楚雄府,军需如何?”张胜说:“回禀将军,老王爷自从湖耳山与将军分兵之后,取了镇雄州,兵到楚雄府,遇见地理教主袁治千。他有一种法宝,名叫黑煞招魂幡,败了神力王一十九阵。两军阵前交兵打仗,只要遇见他把招魂幡一摇,人的三魂七魄出窍,竟被他拘去。老王爷退守蛰龙峪,有金家五虎带差手下之人把蛰龙峪堵住。那金家五虎都精通妖术邪法,神力王大队不能出山,派了差官一名是张德,去到湖耳山副帅伊哩布那里求救;又派末将我来此处,面见将军,总然是早发救兵,先去解神力王爷之危。”穆将军说:“张胜,我派蔡将军带领一万人马跟你前往,在蛰龙峪山口之外安营,不准与敌人交锋,我候玉昆探听马成龙、顾焕章等下落,回头我亲自率兵前往。”蔡荣蔡将军分了一万人马,跟张胜竟自去了。 穆将军方要散帐,只见营门官来报:“马成龙、顾焕章、高杰、白少将军、王天宠、马梦太回营交令。”将军吩咐:“命他等进来!”不多时,这六个人来至中军大帐,面见老将军行礼,把过江捉拿吴恩一往之事,细说了一遍。穆将军说:“记你等六个人一件功劳。”玉昆上来给将军请安,把到大竹子山解救众位英雄之故,细回了一遍。穆将军吩咐:“把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姜鸿、白桂太、杨永安、杨永太带上来。”八位英雄参见将军。穆将军一看,侯文、侯武两个倒是英雄气色,赏给二人六品顶戴,在帐前充当差官。白桂太、姜鸿二人,俱给把总之职,也在帐前当差。洪永太、马清太俱赏给六品顶戴。杨水安、李永太不愿意作官,穆将军赏给全席两桌,派朱天飞、马成龙、侯化泰、王天宠四个人,陪着二位英雄饮酒。马成龙过来说:“卑职马成龙在将军台前请罪,我的大环金丝宝刀失落在大竹子山。”穆将军说:“此事本帅专折奏明圣上之时,必要替你说明。”旁边有玉昆过来给将军叩头,说:“末将不才,愿入竹子山,把马成龙大环金丝宝刀盗回来。”穆将军说:“玉昆,那大竹子山在大江之中,妖道能人甚多,你此去须要小心,不可大意。”玉昆答应:“得令!”穆将军散了大帐。 玉昆回到自己账房,收拾停妥,带了一口朴刀,用完了晚战饭,天已至黄昏时候。玉昆出离了大清营,来到无人之处,抖翅膀飞在半悬空中,一直扑奔大竹子山。飞进山口,到了无人之处,落在山坡之上,慢慢在各处偷听。只见前面一片灯火之光,这一所院子房屋不少,只见正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北上房屋中灯火闪烁,听见屋中有人说话。正是劝善会总蔡文增、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蔡文增说:“二位贤弟,据我看这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大事可成。天文教主张宏雷早晚必到,那位教主爷善晓先天之数,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不久来到此处,帮助八路都会总操练出一支人马来,摆成一座阵式,管保把神力王与穆将军杀他个片甲不归。我眼下得了这一口太阿剑,乃是我护身之宝,后天乃是黄道吉日,我同二位贤弟挑一万飞虎水队,二百只大战船,扑奔上江渡口,截住穆将军道路,管保要拿大清国的战将,易如反掌。”黄面阎罗张天福说:“师兄要去,现在有一个人,何不把他请来,一同前往?”蔡文增说:“贤弟,你说的是哪一位?”张天福说:“就是镇守穿云关圣手真人马通。要把他请来,同兄至上江口,要捉拿大清营的战将,更不费吹灰之力了。他的能为武技颇好,又精通法术。”蔡文增一听,说:“我还真把此人忘记了。既待如是,明天我派人去到穿云关把他调来。”玉昆听了多时,知道蔡文增这里议论军国大事,自己方要转身后边去,只听屋中有人说:“不好!外面房披上有人!”蔡文增等蹿出来,在院中一看,见房上果有一人,伸手拉五云筒,说:“哪里来的奸细?通名!”飞天大圣玉昆倚着艺高胆大,说:“蔡文增,要问你老爷,姓玉,名昆,有一个小小绰号,人称飞天大圣。前者在竹子山灵石崖救大清营众差官,就是你家老爷是也。”蔡文增一闻此言,气往上撞,说:“原来昨日在竹子山救人,就是你这鼠辈!别走,看山人的法宝取你!”拿五云筒照定玉昆一甩。玉昆见一股烟扑奔前胸,说声“不好”,衣服早已烧着。不知玉昆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伊哩布回兵独龙口 巴德哩避雨夏家庄 词曰: 财乃世禄牛马,愚人何必弄悬。东绷西骗过眼前,那管十方血汗。 口责焉能空享,前债终久要还。无功受禄寝不安,何如安分自便。 劝善会总蔡文增照定玉昆前胸一甩五云筒,玉昆抖起翅膀,想要逃走,焉想到那五云筒一股青烟把翅膀烧着。老道一连又甩了两三下,玉昆身上衣服全都烧着了,心中暗说“不好”,抖起翅膀往外就飞。那翅膀越呼扇,这火着的越旺,火借风吹,风借火势,玉昆的衣服与翎毛全皆烧毁。往北飞过两座山峰,心内觉着一发慌,身子往下一沉,投入大江之中,火可灭了,自己又不会水,随着波浪往南顺水流去。蔡文增派人各处搜查,怕还有奸细藏在内里。乱了一夜,天色大亮,八路都会总吴恩升坐帅府大厅,蔡文增把昨夜晚上之事,细说了一遍。八路都会总一阵冷笑,说:“竟有这等胆大鼠辈,胆敢前来讨死!师兄,从今以后,每夜多派人巡查。” 正说话之际,忽然见下面跪倒一人,说:“教主爷,今有天文教主张宏雷坐大战船由云南府而来,离此有数里之遥,请都会总急速摆队迎接。”吴恩吩咐手下人等,整齐队伍。吴恩、蔡文增同张天福、张天禄、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老会总任山,一同各换了衣服,下了竹子山山寨,坐着战船出了山口。早有静江太岁张宝在此伺侯,一同吴恩列开队伍,往正东观看。只见正东来了一只大战船,上插一杆白八卦旗,上面有二十四个水手,有一百名兵丁,来到竹子山口。吴恩跪倒行礼,口称:“弟子吴恩,迎接祖师爷!”蔡文增等俱各报名。那只大船进了竹子山山口,一直来至山根以下。早有属下人等预备大轿,天文教主张宏雷从大战船上下来。众人睁睛一看,见这位教主爷头上戴一顶杏黄缎子莲花道巾冠,身穿鹅黄缎子八卦仙衣,足下水袜云鞋;面皮微红,红中透紫,两道长眉,一双朗目,鼻直口方,颔下一部银髯根根见肉,真是仙风道骨,仪表非俗。坐大轿上了竹子山,但则见两旁兵丁排队伺侯。张宏雷到了帅府大厅下轿,立刻在正当中升了公位。吴恩、蔡文增二人给师伯叩头。张宏雷吩咐起来,问吴恩:“近来军需如何?”吴恩把失守峨嵋山,被擒绝恩岭,“多亏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把我救回竹子山。现在仁和教主在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上操演纸人纸马,借天地之正气,练一宗法宝,好破大清国的人马。今天师伯前来,可有何高明主意?”张宏雷说:“后面给我一所洁净的房屋,预备一百名童男、一百名童女,我山人练一宗法术,临时自有妙用。”吴恩、蔡文增二人听罢,说:“遵命预备。”张宏雷吩咐蔡文增急速派人至穿云关,把圣手真人马通调来,一同蔡文增挑选一万人马,带着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同圣手真人马通,带手下兵丁,坐战船至上江口;把山中大事全托与静江太岁张宝管理,查拿奸细,防守山寨。蔡文增带着战船到了上江口,与坐山雕罗文庆会合到一处。罗文庆说:“二位祖师爷来此甚好,穆将军的战船已在东江岸停扎,祖师爷须要小心。”蔡文增说:“我山人前来,正要捉拿大清营几员战将,方出我胸中之气。”圣手真人马通说:“师兄,我看这上江口北有一座小孤山,倒是扎营之所,防守这一座山口,断不能让他全军大队人马过江。”蔡文增领人马移在小孤山扎营,罗文庆把守这座江口。这一日打下战表,要与穆将军在大江之中开兵。 且说穆将军自派玉昆探大竹子山盗宝刀,未见回营,连日闷闷不乐。这一日,金刀帅邓龙调来八十只大战船回营交令,穆将军心中甚为喜悦,派王天宠、顾焕章统领五千人马操演水队;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二人同办理。四个人领下令去。穆将军又派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混海泥鳅姜鸿二人为水军前敌,就在江岸操演人马。这一日,有伊哩布营中的差官前来禀见。穆将军把他叫上来一瞧,是守备邓喜。穆将军问:“你来此何干?”双喜给将军请过安,说:“卑职奉我家大人之命,现在独龙口张广太乞救。只因天地会八卦教水军都会总李天保、金棍将李天一,带有数万人马,将独龙口困的滴水不通。藤罗营都司徐景义阵亡,在独龙口有十三庄连庄会团练乡勇,俱被贼人杀败。乞将军早发救兵,解此危难,急请将军早做准备。”穆将军吩咐赏给邓喜一桌酒席,在下面吃完了饭回来听令。穆将军发令箭,把麻长荣调来,替伊哩布守粮台,派铁胆书生诸葛吉、钢肠烈士欧阳善、玉面哪咤张玉峰、玉斗、巴德哩、病二郎李庆龙六员大将,带一万官兵,同邓喜至湖耳山提调参赞大巨伊哩布营中,差遣委用。邓喜用完了饭,上来给将军请安,谢过赏,同钢肠烈士欧阳善等点齐了人马,直奔湖耳山来。 这一日,到了湖耳山伊钦差营中,把大队扎好。六员将官同邓喜进了大帐,参见伊大人。邓喜把将军的令箭呈上,回明了将军之令。伊大人心中甚喜。过了几日,麻长荣已到,伊钦差把一应公事交待清楚,带着自己的亲随并六员战将、一万官兵,浩荡荡直奔独龙口而来。一路之上撒下驳儿马探子,前去哨探。 这一日,正往前走,山口崎岖,只听迎面一声炮响,旗幡招展,号带飘扬,排开一队人马,俱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怀中抱着一口斩马刀。当中有一人,手使一条虎尾三节棍,见此人身高八尺以外,膀阔三停,细腰窄背;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绫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腰系丝鸾带,足下青缎薄底快靴;面如黑炭,两道粗眉,一双阔目,准头丰满,三山得配,海下无须,正在英雄少年,说:“伊哩布大队少往前走,今有会总爷在此久候多时!”伊大人的大队人马正往前走,忽见前面贼人亮队,吩咐:“列开旗门,三军扎住队伍。”伊大人派病二郎李庆龙出马,把贼人拿住,问他哪里来的贼兵。病二郎李庆龙答应,一催坐骑,来至两军阵前,说:“对面鼠辈通上名来!你是哪里来的贼兵,胆敢抗衡天兵的去路?”对面那条黑汉说:“鼠辈问太爷,姓金,名叫四龙,绰号人称黑面魔王。我兄弟花面魔王金四标,死在大清营战将之手,我特来带一队人马,替我兄弟报仇。我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带领三千大兵,特意在此埋伏,竟等候你等这支人马。”病二郎李庆龙一听此言,说:“原来你是叛逆金四龙,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摆三尖两刃刀,劈头就剁。金四龙用手中虎尾三节棍往上相迎。两个人战了十数个回合,黑面魔王金四龙越杀越勇,精神百倍。巴德哩在队内略阵观敌,见金四龙甚是骁勇,伸手掏出一个铁莲子来,照定金四龙打去。这金四龙正与李庆龙动手,未能留神防备,这一铁莲子正打在前胸华盖穴上,金四龙“哎呀”一声,吸呼栽倒,被人救将起来,退回本队。伊大人鞭梢一指,大队冲将过去,两军混战,只杀的贼人尸横遍野,血染草红,金四龙带败残人马往正东偏北败下去。伊大人催大队往下追赶,眼瞧贼人转过山湾,踪迹不见。伊大人择吉地安营,立下子午营、将军帐,用完了晚战饭。伊大人派巴德哩查前营门,玉斗守粮台,病二郎李庆龙巡墙子,查前后营。伊哩布自居中军大帐。天有初鼓之时,伊大人正在灯下看书,就有两名亲随人在旁伺候。忽见账房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照定伊大人,分心就刺。只听“噗哧”一声,红光崩冒,鲜血直流,贼人的死尸栽倒就地。伊大人见刺客拿刀扎来,自己打算不能逃生,忽见贼人“哎哟”一声,躺于地上,后脑海中了一支袖箭,当时身死。伊大人问:“什么人拿的贼?”外面并无人答应。大人叫:“来人!”早有巡查账房玉面哪咤张玉峰听见大人呼唤,连忙带手下二十名兵丁至中军大帐参见大人,见地下躺着一人,连忙过去给大人请安,道受惊,问:“刺客是被何人拿住的?”伊大人说:“本部院正在灯下看书,忽见进来一人,乃是刺客,手执钢刀,正要刺杀本院,玉峰亲身到外面各处巡查,并不见有动静。回至大帐见了大人,说:“可惜刺客已死,不知他是被何人所差。”伊大人吩咐:“交营务处,把他枭首级号令。派人各处哨探哪里有贼。”天色大亮,见两个驳儿马探子报道:“前面尽是庄村,并无贼人扎营之所。”伊大人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一干诸战将,把昨晚上捉刺客之事向诸将说了一遍。诸将一齐请罪,说:“皆是末将失于防范,大帅遭险。”伊大人说:“并不是你等失于防范,天地会八卦教贼人诡计多端。我想此处临近村庄,必有贼党。今日本部院不走,马德哩、玉斗你二人在临近的村庄访查,回来禀我知道。”二人答应“得令”,转身下了大帐,来到自己的账房之内,换了一身便衣。弟兄二人出离了大清营,一直扑奔正北。 走了大约有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庄村。二人进了这座山庄,一看街道整齐,树木森森,里面是南北的大街,东西的房子。见路东有一座小酒铺,在高坡上,上边有两株垂杨柳,杨柳树底下放着两张桌子,上面东厢房三间,坐东向西的门,乃是土墙,抹白灰,上面写着黑字,字号是“醉仙居”。巴德哩同玉斗上了东坡,坐在树底下板凳上,叫酒家给拿过两壶酒来。酒保过来,手内托着两盘酒菜,提着两壶酒,过来说:“二位爷才来?要几壶酒?”巴德哩睁眼一看,此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白袜青鞋,面皮微黄,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巴德哩看罢,说:“放下这两壶酒,我们哥俩喝着。”问:“伙计,你贵姓?”酒保说:“我姓田,排行在六,人都叫我笑话田六,皆因为我爱说爱笑的。二位大爷贵姓?”巴德哩说:“我这位兄弟姓玉,名叫玉斗。我名叫巴德哩。你们这村庄叫什么地名儿?”田六说:“我们这村庄叫夏家庄。这里有五六百户人家,都是姓夏。你们二位做什么生理发财?”巴德哩说:“我们在四川成都府做买卖。想要回家,皆因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竟闹天地会八卦教,实在是厉害,我们在道路之上听见说独龙口又反了。”田六一听此言,连忙摆手,说:“二位爷少说吧。你们二位幸亏来到我这酒铺,要到别处去,必有性命之懮。”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情节?”笑话田六连连摇头,说:“二位爷喝完了酒,赶紧赶路,总是少说话为是,不必往下多问。”巴德哩想:“他这话里有因由。”说:“田掌柜的,有句俗话说:‘说话不明,如同钝剑杀人。’到底是怎么一段情由,你是细细的说明。”田六不慌不忙说出几句话来,吓的二位英雄呆呆一阵发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夏海龙识破机关 巴德哩二人遇害 诗曰: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常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玉斗同巴德哩来在夏家庄酒铺之中吃酒,因说闲话,提起天地会八卦教变乱之故,田六说:“你们吃酒吧,少说闲话,要叫别人听见,你二人有性命之懮”。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事情?你说明白我听。”田六往左右一瞧,四顾无人,说:“我见你们二位爷乃是精明强干之人。我们这临近四十多个庄村,都是变民,每庄村都有天地会小头目一名。各村庄张帖告示:如要归天地会免死;如若不然,天地会八卦教一到,必要把全家杀死。要是官兵来到此处,都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官兵过去,他们仍是反叛。要是大清营的差官老爷走单了,准九死一生,想要逃走,好比登天还难。要遇良善之人还可以逃命。我们这庄村当初都是好人,那一日天地会来了一张告示,劝我们这里归天地会,还要户口册子呢。如要不归降天地会,大家都有性命之懮。如要是归降天地会,都赐免死牌一个。我们这里人心不一。”巴德哩问说:“天地会他们的大头目现在哪里?”田六说:“在福建,水军都会总李天保是也。”这玉斗、巴德哩二人听田六之言,一语不发,喝完了酒,会了酒钱,出酒馆顺大街一直往北,出了北村口,天也无非到巳正之时。正走之际,忽见天上云往西北,雾长东南。巴德哩二人紧往前走,忽听阵雷震耳,大雨连绵。两个人冒雨往前行走。此时正在仲夏之月,天气炎热之时,雨水不见甚凉。两个人走了有一里之遥,身上衣服皆湿。巴德哩心中甚是着急,说:“贤弟,你看这正西偏北有一所庄村,你我弟兄往那里避雨去吧!”玉斗说:“甚好。”二人一直扑奔西北而来,及至临近一瞧,是一片树木森森,正北有一所大庄院,坐北向南的大门,墙外有护庄的濠沟。巴德哩来至门洞,坐在板凳之上,见雨越下越大。 两个人正在心中着急之际,忽见门房出来一个人,把他二位上下瞧了几眼。巴德哩扭头一瞧,门房出来这人身穿宝蓝绸子裤,漂白布袜子,厚底镶鞋,手中托着白银水烟袋;有二十多岁,白生生的脸膛,俊品人物,站在大门洞说:“你们二位从哪来的?怎么把衣服都淋湿了?”巴德哩连忙站起陪笑,说道:“我弟兄两个人原是北京城人氏,往四川成都府前去探亲,回头从此路过,正逢天降大雨,来在宝庄贵府门洞,暂在此处避一避雨。”那人说:“这有何妨。你们二位尊姓大名?”巴德哩不敢露出真名实姓,用手一指,说:“我这个兄弟名叫王点,我叫李德,我排行在八。那人说:“你们二位不必在此避雨,我回禀我家庄主知道,你们二位到里边歇息去吧。走遍天下路,交遍天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这里庄主最爱交朋友。”巴德哩说:“甚好。未领教尊驾贵姓?”那人说:“我姓阎,叫阎明。我们庄主姓夏,叫夏海龙。”巴德哩说:“也好,烦劳尊驾,回禀一声。”阎明往里边去,不多时转身回来,说:“我们庄主有请。”巴德哩、玉斗二人冒着雨,进了二道垂花门,见正北是五间上房,前出廊,后出厦,两边抄手势的游廊,东西各有配房三间,院子倒甚宽大。阎明带二人进了上房,一瞧,靠北墙是一条花梨翘头案,上面摆着四盆盆景;那边摆着君狼窑磁器四样,中间摆着龙泉窑果盘,里面摆着时样果子。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是杏林春燕,两边各有对联,写的是:性刚强皆因经练少,言和顺且受琢磨多。落的是名人款式。东边挂着落地幔帐。巴德哩在正中落座,阎明说:“我家主人这就出来相陪。”阎明转身出去。不多时,有小童儿献上茶来。巴德哩、玉斗二人正在吃茶,只见阎明从外面进来说:“我家主人来了。”巴德哩闪目睁睛往外一看,但则见从外面进来这人,身高八尺,头大项短,面如黑炭,粗眉大眼;身穿青丝绸大褂,足下青缎薄底快靴,年有三旬以外,精神百倍。巴德哩、玉斗一看,连忙站起,说:“庄主爷请坐!”那人说:“二位壮士远路而来,不必谦让,请坐吧!”叫家人献茶,说:“二位壮士从哪里来?”巴德哩说:“我们从四川成都府来。我名叫李德,我兄弟名叫王点。我未领教庄主尊姓大名?”庄主说:“在下姓夏,名叫海龙,当年在镖行生理。只因年荒岁乱,各处盗贼窃发,我已然不在镖行多年,今在家中度安闲日月。我们这临近村庄甚是乱的厉害,竟有好人都归顺天地会八卦教之中。现在独龙口有李天保在那里闹的闾阎不安。二位壮士幸亏来到我这庄上,要到别的庄村,恐其遇害,这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吩咐:“厨下备酒,我与二位在此谈谈心吧。”巴德哩说:“多有叼扰!” 庄主手下家人把桌案搭开,摆上菜蔬,让巴德哩、玉斗在上座,夏海龙下面相陪,三个人对坐谈心吃酒。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相叙话偏长。夏海龙说:“李大兄长,你在京中作何生理?”巴德哩眼珠一转,心中说:“我要告诉他真情实话,恐怕他不是好人。俗语说的不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十分竟吐真。不怕虎生三个口,最怕人怀两样心。’”巴德哩说:“夏庄主要问,我弟兄两个人在京都先做小本经营,皆因时运不通,赔折了本钱。我二人到四川成都府找一个朋友,皆因峨嵋山刀兵四起,我那一位朋友也不知道去向了。我二人手乏囊空,吸呼困在那里,幸亏遇见几个同乡之人,周济我的盘费,我二人想要回家。今天来到此处,得遇庄主,也是三生有幸!庄主爷倒是一个厚道人。”夏海龙说:“尊驾过于台爱。”说着话,一回头说:“来,再拿一壶热酒来。”手下家人答应,去不多时,又换了一壶酒来。夏海龙亲自与玉斗、巴德哩斟上,二人喝了三四杯酒,觉着心里发闹,头眩眼晕,登时栽倒就地。夏海龙哈哈大笑,说:“两个娃娃,有多大能为,胆敢在会总爷前卖弄精神!”说:“来人!把这两个小辈与我捆上!” 这夏海龙乃是一个天地会八卦教大会总,为人精明强干,足智多谋,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在此独霸一方。他接了李天保一支令箭,听说穆将军派伊哩布分兵救那独龙口去。这复海龙说道:“调齐了各处的大将,等那伊哩布大兵不久就到,我意欲先截杀一阵,将伊哩布碎尸万段。”两旁战将说:“会总爷不要着急,末将马真夜晚之时,我去探听伊哩布在哪里扎营,前去刺杀于他。”夏海龙说:“马贤弟且慢。我发一支令箭到金家沟双虎庄,叫金四龙带领三千人马截杀一阵,看是胜败如何。如要得胜,那时我发传牌调齐了各路的庄兵,就把伊哩布大兵一网打尽。”马真一听此言,说:“甚好。”当时发下令箭。这一日,有探子来报说:“金四龙大败而回,人马隐藏在双虎庄。”夏海龙听罢,派马真至大清营前去行刺,一夜并未见回来,正在心中烦闷,忽然天变,下起雨来了。不多时,家人阎明进来回话,说:“现今门外来了两个避雨之人,乃是北京城的口音,一个黑脸膛的,一个白脸膛的,恐其是大清营的奸细,前来探听军务。”夏海龙说:“你把他让至厅房,待我用话慢慢的盘问他二人。”阎明去把巴德哩、玉斗让至客厅,夏海龙出来与他二人一谈话,就知道他两个是大清营的差官。先用好酒与他等喝,把两个人稳住了;后来叫家人换一壶酒的时节,那是暗令子,酒里都有蒙汗药。巴德哩、玉斗二人喝下几杯酒去,头眩眼晕,登时倒于地上。夏海龙吩咐:“把这两个人先捆上,放在后面空房之内,派十几名庄兵看守。”夏海龙说:“伊哩布的大队在我这正南安营下寨,我兄弟马真前去行刺未见回头,又不知有何缘故。” 夏海龙正在犹疑之间,忽见雨也住了,天也晴了,浮云已散,露出一轮红日。夏海龙把阎明、杜胜叫过来,说:“贤弟,你二人是我知己的朋友,我拿住大清营这两个小将,应该如何发落?”杜胜说:“暂且把这两个人押在空房内,候我打听我马大哥的下落,未知生死存亡,然后再发落他二人,尚且不迟。”夏海龙说道:“有理。”派四个人把玉斗、巴德哩搭到后院空房内看守。阎明过来说:“这两个人乃是穆将军手下两员大将,当初我在楚雄府会见过他二人。今天活该被庄主爷拿住。”不多时,忽见有细作来报说:“马真首级号令在营门以外。”夏海龙一闻此言,吓的半晌不语,说:“马贤弟死了,令人好惨!现拿大清营两员小将杀了,替我马贤弟报仇雪恨!”杜胜说:“且慢,依我之见,庄主爷先发下传牌,把四十二庄的庄兵调齐,与伊哩布决一死战。”夏海龙一听此言,说:“贤弟,此计亦妙,赶紧写传牌,知会各处。”手下家人去后,吩咐把这桌残席撤去,重新另整杯盘,与杜胜二人对坐吃酒谈话。天有平西之时,忽有外面家人来报说:“外面来了一男一女,口称是庄主爷的朋友,前来求见。”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梅素英诱奸英雄 巴德哩巧遇侠义 词曰:  欲避饥寒二字,当思勤俭为先。勤能创业俭能传,勤俭传家久远。 勤乃修身之本,俭乃致富之源。克勤克俭有余钱,免被他人轻贱。 夏海龙正与杜胜二人在厅房讲话,家人来报,说他拜弟还带着一个女子前来拜访。夏海龙说:“你等报事不明,没问他从哪里来,姓什么。”家人说:“姓谭,名叫逢春,就是那年在咱们这里住的那位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夏海龙一听,说:“原来是我谭贤弟来了,我心中正想念他。”连忙站起身来,同定杜胜往外迎接。来至庄门,见谭逢春同定一个年轻的女子拉着两匹马,各带随身的兵刃。夏海龙一瞧谭逢春,果然是仪表非俗,不愧人称玉面郎君。身高七尺以外,蚂蜂腰,窄背膀;戴马连坡的草帽,玉色绸子里,身穿宝蓝绉绸大褂,内衬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级薄底抓地虎靴子;顶平项长,白生生的脸膛,黑的双眉带秀,一双虎目,神光足满,白分明,鼻如玉柱,齿白唇红,正在二十有余的年岁,真是英雄美少年。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年有十八九岁,黑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蛾眉皓齿,杏眼桃腮;身穿银红色的一件女衫,银红色中衣,足下尖生生一双金莲,又瘦又小。夏海龙看罢,吩咐手下人把马接过去,同谭逢春和那女子一同进了大门,到了上房,说:“谭贤弟,你从哪里来?”谭逢春说:“兄长要问,提讲起来一言难尽。我自从与兄长分手之后,在各处闲游。这是结发之妻邓氏芸娘,乃是迷魂太岁邓天魁的妹妹。”邓芸娘见过了夏海龙与杜胜,彼此行礼。谭逢春说:“小弟特意前来投奔兄长。我是打竹子山于家务来,现在任永春带手下家丁人等投奔李天保那里去了,我夫妇二人特意前来投大哥这里。我在路途之上听人传言,说伊哩布带领一万人马杀奔独龙口而来。”夏海龙说:“我已然发出令箭,派双虎庄的金四龙截杀一阵,他大败而回。我撒下令牌,调齐四十二庄人马,要与伊哩布决一死战,还求贤弟力相助。”谭逢春说:“兄长既待如是,小弟情愿做为前敌正印先锋。”夏海龙说:“甚好。我这东跨院有一所闲房,你们夫妇就在那东跨院居住,拨过去两个婆子、两个丫环,伺候你们夫妇就是了。”谭逢春说:“谢过兄长。”夏海龙吩咐摆酒,说:“咱们弟兄在这里吃酒。” 婆子、丫环引邓芸娘同到东跨院。见是正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院子极其宽大,屋宇倒也干净,桌椅、条凳、帏屏、帐,一概俱全。邓芸娘在里间屋中落座,婆子、丫环掌上灯光,献上茶来。邓芸娘说:“你家主母我理应该前去拜会,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望吧。”使唤老妈一个姓田,一个姓刘。田妈说:“我到后院替你提一声,到明日再去吧。”邓芸娘说:“也好。”田妈转身出离东跨院,顺夹道扑奔后院而来。方走到内宅后院台阶之上,听屋中有男女欢笑之声。田妈止住脚步,心中说:“庄主爷在前厅会客,大奶奶这屋里怎么有男子在这里吃酒哪?”书中交待,这个女子是夏海龙结发之妻。他娘家姓梅,名叫素英。他哥哥名叫大耗神梅峰,乃是大地会八卦教中人,也是一路会总。这梅素英在家中就练了一身好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刃都拿得起来;会打袖箭,也会打镖。皆因在家中爱穿华美衣裳,爱戴各样的花朵,人送他的外号,均称百花娘子。今年二十三岁,自过门之后,与夏海龙夫妇甚是不和美。只因夏海龙是个武夫,长的容颜又丑陋,甚不称梅素英的心意。这一日,听见说外面拿住两个大清营的差官,他自己要到前边瞧一瞧,叫使唤婆妇掌着灯笼,来至西跨院。老妈头前引路,四个庄兵看见,连忙过来行礼,口中报名:“牛大、马二、朱三、杨四参见主母!”梅素英说:“你们四个人看守大清营的差官在哪里?带我去瞧瞧。”牛大把门一开,说:“庄主奶奶,你请进去看吧。”梅素英到了外间屋中用灯笼一照,见两个人捆在椅子上,一瞧南边椅子上这个人有二十上下的年岁,其人黑脸膛,穿一身便服。靠北边椅子上这人,他一瞧见巴德哩有二旬以外的年岁,身穿蓝绸子一件大衫,内衬蓝绸子裤褂,宝蓝绉绸套裤,足下漂白袜子,镶缎的云鞋;顶平项长,玉面朱唇,面如白桃花,白中透润,仪表非俗,类如处女。梅素英一瞧巴德哩人品俏丽,甚是俊美,不由的心中一动,说:“朱三,大清营这个差官姓什么?”朱三说:“我听杜胜杜爷说过,这个名叫巴德哩,那个名叫玉斗。梅素英说:“你们把这姓巴的搭到我那屋里去,庄主爷要问,你们不准告诉,我明日赏你们每人纹银十两。”牛大、马二等说:“谢过庄主奶奶。”即刻把巴德哩搭到后院大奶奶屋中,梅素英赏他四个每人十两纹银,四名庄兵磕头谢赏,欢天喜地往西院中去了。这梅素英把巴德哩用解药解救过来,巴德哩打了两个嚏喷,睁眼一看,这屋中顺前檐一张四仙桌,两边椅子四只,桌上中供佛手一盆;旁边一张湘妃竹的大,上面支着蚊帐,地下靠北窗户一张八仙桌子,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巴德哩可是在东边椅子上坐着。靠东墙是一张梳头桌,两边各有杌凳儿。巴德哩见上摆着炕桌,上面放着一盏灯,点的是白蜡,炕桌上西首坐着一位年轻的妇人,年有二十有余的年岁,长的花容月貌。怎见得?有赞为证:一阵阵香风扑面,一声声燕语莺啼。娇滴滴柳眉杏眼,嫩生生粉面桃腮。樱桃口内把玉排,粉面香腮可爱。身穿蓝衫可体,金莲香裙遮盖。恰似嫦娥下瑶台,好似神仙下界。 巴德哩看罢,心中一动,说:“你是何人?把我叫在这屋中,所因何故?”梅素英一闻此言,“噗哧”一笑,说:“我名叫梅素英,是这庄主之妻。适才我听见丫环、婆子说,拿住大清营的两名差官老爷,是奴家把你请到我这屋里来,有大事商议。”说着话,梅素英又瞧了巴德哩一眼。巴德哩知道此事不好,说道:“娘子有何话请讲。”梅素英轻启朱唇,呆斜杏眼,故意的卖弄情狂,说:“哟!这一位差官老爷,多大年纪?贵姓大名?”巴德哩说:“我已然被你们拿住,也不必隐姓埋名。我娃巴,名叫德哩,乃是大清营的差官,同我义弟玉斗奉令各处访贼,不想来至你们这里,受了蒙汗药,被你等拿住。我不知道你们这庄主是怎么一段缘故,你对我说一说,我就是死活,也可以心中明白,不枉我在这里来走一趟。”梅素英说:“我们这里地名叫夏家庄。我们庄主人名叫夏海龙,乃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头目威勇侯,管着四十二庄村,手下雄兵猛将不少。你们二人来到此处,被他用蒙汗药酒把你二人拿住。我可是一番好意,救你出虎穴龙潭,只要你答应我这一件事,我就把你放了。”巴德哩问:“什么事情?”梅素英脸一发红,说:“我看你年岁相当,倒是一对金玉良缘。夏海龙他长的那番嘴脸,我实不爱他。再者说,他已然年到四十岁,与我老夫少妻,甚不相合。我看将军这番相貌,以后必高官得作。”巴德哩说:“我要应你也容易,我那个朋友是杀了是放了?是在那捆着哪?”梅素英说:“没死。你要应了我这件事,连你带他全放了。”巴德哩听这妇人之言,心中一想:“我要不依着他,我们哥两个全死在这里了。不免我口中应允他,只要他把我放开,我把他稳住了,得便将他杀死,我弟兄好逃走,到大营调齐大队官兵,捉拿夏海龙。”想罢,说:“把我放开,我依着你哪!”梅素英说:“我放开你,你可别跑哇,你起个誓。”巴德哩说:“你放开我,我要走了,终久必不得善终!”梅素英说:“冤家,别起誓了。”过去把绳扣与他解开,叫老妈去到厨房要几样菜来,问巴德哩:“吃烧酒?喝黄酒?”巴德哩说:“无论什么酒都可,就是不喝蒙汗药酒。”梅素英说:“我们这里都是好酒,你要吃什么菜?”巴德哩一想,说:“天气炎热,厨房内要方便,开几样果子来,我喜爱吃的是高丽苹果,苜蓿藕苏梨;我还最爱河鲜,随便叫他配两样冷荤来。”老妈去不多时,端来数十样菜,摆在四仙桌上,放下杯筷。巴德哩在东边坐着,梅素英在西边相陪,拿起酒壶给巴德哩斟了一盅酒,自己斟上一杯。巴德哩喝下两盅酒去,随便吃了点菜,自己一想:“我拿酒把他灌醉了,我问明白了我拜兄放在哪里,我手起刀落,把这妇人杀了,好救我拜弟,逃回大清营。”主意已定,巴德哩方喝了两盅酒,梅素英偷眼一瞧,巴德哩本是白脸膛,又喝下两杯酒去,衬染出红白的颜色来,更透着俊俏了。巴德哩喝下两盅酒,一瞧梅素英,黑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又衬着一身宝蓝绸子衣服,真是眉舒柳叶,唇缩樱桃,杏眼含春,香腮带笑。 二人正在吃酒之际,天有初鼓之时,外面有人说话,说:“庄主爷慢走!”原来是夏海龙同谭逢春、杜胜在前厅吃酒,忽见田妈进来,夏海龙说:“你来此何干?”田妈说:“请庄主爷到外面说话。”夏海龙站起身走到了外面,问田妈:“什么事情?”田妈说:“我方才到后院,见主母屋中有一个男子吃酒。请庄主爷到后边观看,奴才不敢隐瞒。”夏海龙一闻此言,气往上撞,往后院就走。方来到后院,有两个小童儿拿着灯笼,说:“庄主爷慢走!”这夏海龙听上房屋中有男女欢笑之声,气往上撞,拉宝剑蹿入屋中,不知巴德哩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玉面郎又逢美多姣 百花娘巧语哄夫主 诗曰: 繁华消长似浮云,不朽还须建大勋。 壮略欲扶天日坠,雄心岂入驽狐群? 对危俊杰姑埋迹,运起英雄早致君。 另有史书提不尽,故将彩笔补奇文。 巴德哩正在屋中吃酒,忽听夏海龙前来,吓的呆呆发楞,连忙说:“这可怎么好?”梅素英说:“不要紧。”把帐子一撩,叫巴德哩藏在帐子后头。夏海龙进到屋中,面目一沉,说:“你办得好事!”梅素英说:“你又喝醉了?我怎么啦!”夏海龙说:“你与什么人在这吃酒来着?”梅素英顺口答道:“我自己要了点酒菜,在这里喝酒。”夏海龙说:“不能,你自己喝酒,为何两个菜碟、两双杯筷?”梅素英说:“我给你预备的。”夏海龙说:“我方才听见屋中有人说话。”梅素英说:“我方才与老妈说话来着。”夏海龙本来就爱惜梅素英,被他花言巧语,说的一肚子气全都没了,说:“美人,你在这里等候,我前厅有两个朋友,少时我就来。”夏海龙出离上房,往前厅去了。 巴德哩从帐子后出来,吓的颜色都变了。梅素英说:“你等着,我收拾收拾,咱们好走。”巴德哩说:“先等等,我那兄弟玉斗在哪里哪?”梅素英说:“等我收拾完了,同我到西院中西屋里用凉水把他灌过来,咱们一同好走,回归大清营。”巴德哩说:“你收拾吧。”趁着梅素英开箱子收拾细软的东西这个工夫,巴德哩蹿出上房,找着西跨院一瞧,四个人正在那屋门外喝酒。巴德哩顺手拉出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把四个庄兵杀死,往屋中一看,并不见玉斗的下落,心中甚是着急。上得房去,又寻找了一遍,玉斗说:“大哥,我在这哪。”巴德哩过去一问说:“兄弟,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救出来的?”玉斗说:“我在西屋内迷迷糊糊,有人给我一口凉水喝下去,我才明白过来。绳捆二臂,正在着急,莫不是哥哥你把绳扣解开,把我救出来的么?”巴德哩说:“不是我救你,那人往哪里去了?”玉斗说:“我就见他出去,我不知道他往哪边去了。”巴德哩说:“你我趁此快走,回到大清营,调官兵前来捉拿夏海龙。”兄弟二人出离了夏家庄,一直扑奔大清营。方到营门,天色已然大亮,营门官回禀进去。不多时,大人传他二人进见。玉斗、巴德哩进了大帐,参见伊大人。大人说:“昨日你二人出去访查金四龙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没有?”玉斗、巴德哩把昨日之事细说了一遍。伊大人听他二人之言,聚齐了众将,打算调齐人马,攻打夏家庄,捉拿夏海龙,“要不将此路贼人早灭,终究必为心腹之患!”旁有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三个人说:“大人休要动怒,量此夏海龙乃是无名小辈,何必劳动大兵?我三人今夜晚前去,要活的将他活捉;要死的,将他首级献于麾下。他兵无头自乱,那时大人张贴告示,晓谕四十二庄之民,劝他等知非改过,可以不战成功。一则少伤害生灵,荼毒百姓。”伊大人一闻此言,说:“此计甚善。你三个人今晚就此前往。” 欧阳善、诸葛吉等用完了晚饭,天亦不早,三人各带随身的兵刃,收拾停妥,问明了道路,出离大清营,扑奔夏家庄。天有初鼓之时,来到夏家庄村口以外,见这所庄院甚大。张玉峰说:“你我兄弟分三面进去,大哥从正南进去,二哥从东面进去,小弟从西面进去,在他中厅聚齐。”欧阳善说:“也好。你我三人留一个暗令子,以拍巴掌为号。我拍一下,你二哥拍两下,你拍三下,好认识是自己人。恐其黑夜动手,刀枪无眼,自己人受伤,多有不便。”张玉峰点头答应,一直往西,飞身上房。此时正是四月中旬的天气,风清月朗,满天星斗,照耀如同白昼。张玉峰站在庄墙一瞧,里面这片房子总有三百余间。张玉峰一直往东,走了大约有四五层院子,见正北是一所花厅,里面是大厅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屋中灯烛辉煌。张玉峰由北房使一个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势,从房上跳下来,用舌尖舔破窗棂纸,往屋中一看,靠窗户顺前檐的炕,炕上有一张小桌,点着一盏蜡灯。桌上放着两碗茶,靠西边坐着是一个年轻的少妇,东首坐着是一个少年的男子。这少妇正是夏海龙结发之妻梅素英,只因昨夜晚上巴德哩逃走,自己追出院子,并未追上,在各处一寻找,不知往哪里去了。无奈回归屋中,心内甚是不乐。正在烦闷不际,听见前院一阵大乱,原来是打更的更夫到西院中,知道牛大、马二、朱三、杨四四个人被杀,连忙禀与庄主。夏海龙此时他一听此言,知道大事不好,同谭逢春、杜胜各带一口单刀,来至西院中,各处寻找了一遍,并不见有人,无奈回归到前厅,吩咐家人把四个人的死尸搭出去掩埋。知道巴德哩、玉斗被人救去,夏海龙说:“二位贤弟,现今这两个人逃回大清营,必要调齐大兵,攻我夏家庄,这便如何是好?”杜胜说:“庄主休要为难,我有一个主意:庄主爷扑奔双虎庄金家沟,金四龙、金四虎他那里有五千人马,又有庄墙,又有围子,庄主爷上那里聚兵。这庄上现有五百庄兵,我二人在此聚守。若伊哩布带人马前来之时,我二人在此死守。”夏海龙说:“甚好。夏家庄千万别被他人夺去,也不可大意”杜胜说:“这夏家庄决不能叫他人夺去了,庄主爷只管放心。”夏海龙说:“既待如是,我这起身,带二十名庄兵,匹快马。”派家人胡德宜拿他令箭各处催动人马,至双虎庄会齐。夏海龙办完了事件,带领亲随人等竟自起身且说杜胜点齐了人马,自己巡查各处,谭逢春回至东跨院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次日天明,派人往大清营前去哨探,不见大清营的人马前来。谭逢春自己放心了,在屋中落座吃酒。忽见后面来了一个丫环,进至屋内,说:“谭大爷,我们大奶奶有请!”谭逢春与夏海龙本是知己之交,听见后面梅氏夫人有请,谭逢春站起身来,跟着丫环进了后院,来至北上房。丫环打起帘栊,谭逢春进去。只见梅氏夫人在眼前站立,光梳油头,淡抹脂粉,青施眉,身穿华美的衣服,足下一双窄小的金莲,有二寸有余,又瘦又小,南红缎子弓鞋,托着满帮子花朵。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不如也。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原先见过这位梅氏,生的容颜姿美,绝类无双,彼此都有爱慕之心。先前谭逢春在这里住着之时,常常与梅素英眉目传情,口内不言,心内都有爱慕之意。今日谭逢春一见梅素英,他忙躬身施礼,说:“嫂嫂在上,小弟有礼!”梅素英微微一笑,说:“哟!兄弟你还认得我呀?”谭逢春说:“小弟如何不认得嫂嫂!”梅素英说:“你跟我到屋中来,我有话与你说。”谭逢春与梅素英来至东里间屋内,在上落座。梅氏给他斟上碗茶,说:“兄弟,我今请你来,不为别故,只因夏海龙他往金家沟走后,我想夏海龙容颜长的那番嘴脸,甚是可恶,当初我与贤弟彼此都有心意,今日趁他不在家,我把你叫到屋中来,你有什么主意没有?”谭逢春说:“嫂嫂一片好心,我甚是领情,无奈眼下我实不敢从命。眼看大清国的雄兵压境,我把大事办完了,然后再作道理。”梅素英一听此言,用手一指,说:“谭逢春冤家,我把你小没良心的,把我全忘了!我可待你不错!自从那一年你我见面之后,我茶思饭想,无刻忘怀。我因为你在神前许愿,庙中求神,但愿与你早早的作一个长久的夫妻。”谭逢春一听此言,又见梅素英这一番相貌长的实然是好,眉来眼去,娇滴滴的声音,透出那万种的风流,引诱那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心神飘荡,欲火焚身。这谭逢春他本是彩花的淫贼,他见梅素英与他所说的这一片话,心不由自主。本是俗语说的不错:“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自己把那邓芸娘的那一番意思全忘了,说:“美人,今夜晚上我前来,你我慢慢的商议。”梅素英一听此言,用眼一瞧使唤婆子、丫环,说:“你们先出来,叫你们再来,不叫你们不准进来。”十指纤纤,伸玉腕用手拉谭逢春,二人共入罗帏。正是:鸾凤相交颠倒颠,武陵春色会神仙。 经回杏眼金钗坠,浅蹙蛾眉云鬓偏。 二人成就了那一桩好事。谭逢春说:“我先到外边去,晚上再来喝酒吧。”转身出去。 到了外面,正遇杜胜查点庄兵,回头见谭逢春从里院出来,说:“谭贤弟,大哥没在家,你往后院作什么去了?”谭逢春脸一红,说:“我到后边见见嫂嫂。昨天我的荒疏,也没到后院去,今日见了嫂嫂,说明我的来历,并无别事。”说着话,家人献上酒来。二人吃酒谈心,讲论些个闲话,直吃到一轮红日西沉。杜胜说:“我到外面查点查点庄兵,吩咐他们多要小心留神,兄弟,你在后面歇息去吧。”杜胜站起身来,往外去了。谭逢春用言语哄过杜胜去后,他到了东跨院,见了邓芸娘,说:“今天我可不能上这里来睡觉了。奉我庄主哥哥之命,到外边查点人马,你自己早早歇息吧。”邓芸娘信以为真,说:“你去吧,不必多管我了。”谭逢春出了屋宇,并不上别处去,竟扑奔后院,来找百花娘子梅素英。方一进上房,到了屋中,见百花娘子方才梳完了头,又换了一身鲜明的衣服,新开剪的裙衫、衬袄,都是西湖色的颜色,浓妆艳抹。梅素英一见谭逢春进来,笑嘻嘻说:“你来啦!我早叫家人告诉厨房预备酒菜,你我好喝酒谈心。”叫老妈把菜摆上。谭逢春落座,二人喝着酒。梅素英说:“你那个邓芸娘他比我长得怎么样好呢?”谭逢春说:“你二人都好。”梅素英说:“这么着你要谁呀?”谭逢春说:“我全要,那一个我也舍不得,你二人我全都爱惜。”百花娘子正与谭逢春饮酒谈心说话,焉想到外面来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要捉拿奸夫淫妇。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张玉峰夜探夏家庄 邓芸娘捉拿英雄汉 诗曰: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与百花娘子梅素英正在屋中吃酒,外面房上来了一位英雄玉面哪咤张玉峰,在那里偷听他二人所说之话,就知道屋中并不是夏海龙,想:“此等之辈,必是奸夫淫妇,他二人所说的话,实在不堪闻听。”这张玉峰乃是堂堂正正的英雄,如何能看他二人这番的光景?他蹿房跃脊,在各院寻找夏海龙的住处。来至东跨院,见院中站定一个年轻的女子,有二十来岁,正在院中玩月。张玉峰正要走,那女抬头一看,见房上站立一人。 书中交待,这女子正是邓芸娘。他见房上有人,知道必是大清营的奸细,前来偷探夏家庄详细。这邓芸娘也飞身追上西房,掏出解药闻到自己鼻孔之内,伸手将迷魂袋照定张玉峰迎面打去。张玉峰觉着一阵迷糊,往下一滚身,邓芸娘早就跳在下面,用手接住,并未摔着他。把迷魂袋捡起来,把张玉峰抱在北上房东里间屋内,放在上,用灯光一照,此人比那谭逢春长的更好。自己一想:“我今天正在闷闷不乐,不想拿着这个俊俏的美男子,倒是与我解闷之人。”先用绳把他捆上,然后拿出解药来,抹在张玉峰他的鼻孔之中。张玉峰打了两个嚏喷,醒过来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自己被人捆上,屋中并无别人。张玉峰看罢,连忙问道:“丫头,你把老爷拿住,你是何人的女子?你把我放在这里作什么?”邓芸娘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饶你不死。”张玉峰并不隐瞒,自道了名姓。邓芸娘笑嘻嘻的说道:“我与你商量一事,你愿意不愿意?”张玉峰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来。”邓芸娘说道:“我这屋里并无外人,咱们二人成为夫妇,你的意下如何?”张玉峰说道:“你放开我,我就愿意。”邓芸娘说道:“你这个人说话不实,你得发个大誓,我方信你哪!张玉峰说道:“你要不放心我,你就把我杀了,我不会起誓!”邓芸娘说道:“想你这人真奸哟!哪有不会起誓的哪?不拘你说一句什么,我就把你放开。”张玉峰说道:“你放开我,我要跑了,我算忘恩负义之人!邓芸娘把绳扣与他解开。 张玉峰坐起身来,心中一想:“这女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夏海龙的什么人,我慢慢把她稳住了,探探夏海龙的机密,好破这一座夏家庄。”主意已定,说道:“姑娘,我张玉峰倒是一片真心。你是夏海龙的什么人?”邓芸娘说道:“我不是夏海龙的什么人,我也是在这里浮住着。我是邓家庄的人,我哥哥叫邓天魁,他死在大清营大将之手,剩下我孤身一人,我跟着一个姓谭的来到此处。”张玉峰说:“方才你用什么东西把我拿住的?”邓芸娘说:“用迷魂袋,方才我用解药把你解救过来。你要喝茶吃酒,一概现成。”张玉峰说道:“酒我倒不喝,你把茶拿一碗来我喝。”邓芸娘给张玉峰斟了一碗茶来。张玉峰喝下去,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肯说否?”邓芸娘说道:“只要我知道,我就告诉你。人人都可瞒,就是不瞒你。”张玉峰说道:“这庄中有一个人,名叫夏海龙,他手下共有多少庄兵,几员猛将?”邓芸娘说道:“我们来在这里才有五六天的光景,他有多少庄兵,我焉能晓得?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这里有两员大将,一个名叫阎明,一个名叫杜胜。这夏海龙自从收了我们之后,他说有一位伊大人带兵剿灭各路庄村。夏海龙着忙,于昨夜三更时分起身,到那金家沟双虎庄去了。他说是在那里调齐了人马,与大清营决一死战。我从的那个谭逢春,他也去往各处查点庄兵去了。我一想他原来也是有名的大盗,天地会八卦教内的贼人,待我跟前很透冷淡,我也不愿意跟他了。你把我带了走吧!那张玉峰一听此言,知道这个女子不是良善之家好人,心中明白,口内不说,想要把邓芸娘稳住了,得便好逃走。只见邓芸娘一答一合的与他说话,他得空往外一蹿,飞身将要上房,不料被邓芸娘一迷魂袋冲他脑后甩去,张玉峰闻着一股异香之气,翻身栽倒就地,昏迷不醒。邓芸娘说道:“你这厮不是好人,我好心好意将你放开,你想要逃走,焉得能够?” 邓芸娘正说着,忽见房上跳下一人,伸手拉刀照邓芸娘就剁。邓芸娘一个箭步蹿开,他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年男子,生的白面朱唇,正在二十有余的年岁;身穿蓝绸子裤褂,头上青手绢罩着头,足下青缎薄底快靴,手中拿着一把钢刀。来者正是铁胆书生诸葛吉,见邓芸娘拿住张玉峰,气往上撞,跳下房来要杀邓芸娘。这邓芸娘蹿在一旁,问:“来者何人?”诸葛吉一语不发,抡刀就剁。二人杀在一处,走了有七八个照面,邓芸娘掏出迷魂袋来,照定诸葛吉一甩,诸葛吉闻见一股异香,就觉着头眩眼晕,栽倒就地。邓芸娘说道:“想这是大清营来的奸细。”伸手把诸葛吉捆上,带到北上房。把张玉峰重新抱到屋内,放在上,仍然把他捆好,用药把他解醒过来。张玉峰睁眼一瞧,仍然被他拿住,破口大骂:“好贱婢!你把我拿住,为何不杀?”邓芸娘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忘恩负义,方才我与你说些个良言,你不但不听,还想要逃走。我看你不愿意活着了!”那张玉峰说道:“贱婢!你老爷堂堂正正的君子,岂肯与你这无廉耻人为婚!”那邓芸娘一听,气往上撞,伸手拉出一把钢刀,说道:“张玉峰!你敢说不从,我当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张玉峰一阵冷笑,说:“胆大的贱婢!你打听你张大老爷岂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之人?你要杀请杀,我岂肯惧你!”邓芸娘听到这里,举起钢刀往下就剁。张玉峰把眼一闭,竟等一死。只听“吧”的一声,那刀扁着拍在脖颈之上。张玉峰睁眼一看,邓芸娘“噗哧”一笑。 忽听窗外有人答言,说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贱婢,干得好事!”邓芸娘转身拉刀出去,自打算谭逢春在回来,到院中一看,见面前站定一人。来者正是钢肠烈士欧阳善,他从正南进去,各处一找,并不见二弟与三弟,心中正自着急,找到东跨院,见一年轻的女子,把三弟捆在屋中,正在那里诙谐。欧阳善说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贱婢,你等作得好事!”邓芸娘出去,抡刀就剁,欧阳善摆刀相迎。两个人正在动手,又听房上有人说话:“呔!欧阳善急速快走,你两个拜弟被我救至在庄门以外,久战必受他人的暗器!”欧阳善听说话之人耳音甚熟,不知是谁,一个箭步蹿上房去。邓芸娘并不追赶,回至上房屋中一看,果然被他拿住的两人踪迹不见。急出去又追欧阳善,又不知往哪边去了。自己无奈何,回转屋内,心中甚是烦闷。 欧阳善从这院中蹿出去,方到了南庄门外,见两个拜弟在那里站立,说:“你们二人怎么来到此处?”诸葛吉与张玉峰齐说道:“我二人在屋中捆着,进来一人,把小弟绳扣解开,叫我用凉水把我二哥解过来,把后窗户拿下来,我三人出去,就不知那人哪里去了。”欧阳善说道:“方才我与那女子动手之时,听见房上有人说话,他说道把你二人救出庄外。”张玉峰说:“夏海龙并未在庄中,我已探访明白,他往金家沟双虎庄那里调齐了四十二庄的人马,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你我等急速回去,禀明大人,早作准备方好。”欧阳善说道:“也好。”他三人方要走,听庄中一阵大乱,锣声惊天震地,齐声喊嚷:“捉拿奸细呀!可了不得啦,把庄主奶奶给杀了!那谭大爷亦被杀死!这奸细大略走不甚远!”那杜胜点齐了庄兵,在各处一搜,并不见杀人的凶犯。众人追出庄外,踪迹不见。 且说那欧阳善、诸葛吉等见事不好,三人连忙进了树林躲避,顺大路回归大清营。天色已然大亮,方才到了营门,只见眼前站立一人,手中提着两颗人头,说道:“三位英雄慢走,某家在此等候多时了!”这欧阳善等三人抬头一看,认得是红胡子马杰,说:“你从哪里来?” 书中交待,这马杰一向冷落未提,只因他听说张大虎在小竹子山身被重伤,在湖耳山铁善寺庙内养伤,急忙来到湖耳山铁善寺内,想要请名医与他调治。焉想到张大虎的伤痕甚重,实在不能调理,后来张大虎故去,马杰放声恸哭,告诉铁面僧纪忠买了一口棺材来,把大虎盛殓起来,派人报与钦差伊大人。后来听说伊大人奉令回独龙口,马杰要在暗中跟随保护伊大人。走至半路之上,遇见金四龙列成队伍,与大清营打了一仗,马杰在暗中观看。黑夜之时,来至伊大人营中,亦在暗处巡风保护伊大人。忽见马真前来行刺,要杀伊大人,被马杰一袖箭将他打死之后,马杰转身回归山神庙内。这里庙中道人名叫周玄清,伺候茶饭。那马杰与老道乃是知己之交。 且说这周玄清原来是镖行的达官,为人极其忠诚厚道,眼下在此出家。 也是天缘凑巧,今天马杰住在这里,两个人倒是道义相投的朋友。这一日晚上,他前去哨探夏家庄,前番救了玉斗、巴德哩二人之命;今日复探夏家庄,又遇见诸葛吉等他三人在此被困,今日又杀了谭逢春、百花娘子梅素英,又救了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等。他来至大清营,到营门以外,只见欧阳善等三人回来,将两个人的首级献上,说:“三位兄长受惊了!”这四个人来到一处,各叙别后之话,又谈了些闲言,一同参见伊大人,述说一遍。伊大人调动人马,要捉拿夏海龙。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伊钦差派兵剿邪教 夏海龙举戟战官兵 词曰:学海长流,文章光芒射斗牛。六艺场中走,斗酒诗千首。休,锦绣满胸头,何须夸口。生死跟前,半字难相救,因此把盖世文章一笔勾。张玉峰等见了红胡子马杰手中提着两个人的首级,连忙过来行礼,说道:“谢兄长救命之恩!”马杰说道:“我同你三个人见见大人。”那张玉峰头前带路,来到回事处,有差官回禀进去。伊大人升帐,吩咐:“伺侯了!”两旁手下差官击鼓,传张玉峰等来见。不多时,欧阳善等三个人来至大帐,参见大人已毕,回明昨夜晚在夏家庄之事;又禀明大人:“马杰求见。”大人吩咐:“请!” 不多时,马杰从外面进来,上前叩头。伊大人连忙站起来,说道:“马义士,前者你献峨嵋山,乃是一件奇功。今朝你从哪里来?”马杰把以往之事细回了一遍。大人说道:“原来那一天打死刺客是你呀?我这里谢谢你。”马杰说:“我今日前来,非为别故,特意面见大人,为夏海龙之故耳!不知大人如何办理?”伊大人说道:“我打算先拿住夏海龙,然后再招募这四十二座村庄。”马杰说道:“甚好。大人急速点将派兵,事不宜迟,迟则有变。”伊大人说:“既待如是,李庆龙听令:你带三千人马,挑选年力精壮马步军队,前去攻打金家沟。”李庆龙答应“得令”下去,请马杰作为向导,力相助。伊大人又派玉斗、巴德哩各带一千人马,随后作为接应。 分派已毕,这李庆龙同马杰领大队人马,杀奔夏家庄而来。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兵到夏家庄,见庄门大开,官兵进去各处搜查,里面并不见有人。心中甚是着急,料想贼人已然逃走,无奈同马杰带定人马,扑奔金家沟而来。正往前走,忽听对面号炮连天,杀声震耳,尘沙荡扬,土灰翻飞,前面有数千贼兵亮开队伍。李庆龙吩咐:“列开旗门。”众三军亦亮开队伍。往对面一看,当中一杆白八卦太极图的大旗,旗下有一匹黑马,鞍辔鲜明。马上驮定一人,正是夏海龙,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嵌一朵菇叶,身穿白绫子绣团花的一件箭袖袍,腰系丝鸾带,足下薄底快靴;手中擎拿着一条亮银画杆方天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粗眉大眼,人品古怪。左手是黑面魔王金四龙,下面是黄面魔王金四虎,右边压队的是大将杜肚,右手是小会总阎明,五千大队甚是整齐。病二郎李庆龙催开坐下的征驹,上前一摆三尖两刃刀,跑至阵前,抖丹一声喊嚷,说:“好大胆一干叛逆!今有你家李大人在此等候多时!”夏海龙问:“那一位会总前去把他拿住?”阎明说:“都会总,我前去拿他。”夏海龙说:“小心!”阎明催开坐下马,晃手中春秋大砍刀,来至两军阵前,照定病二郎李庆龙劈头就剁。李庆龙用三尖两刃刀横扎铁过梁,挡开大砍刀,摆手中刀,劈头就剁。走了有五六个照面,被病二郎李庆龙将阎明一刀劈于马下。那边夏海龙一见,说:“好一个胆大的李庆龙,胆敢伤我属下大将,待我前来拿你!”杜胜说:“会总爷休要生气,量此无名小辈,待我前去拿他!”一摆手中铁棍,出离本队,说:“好一个无名小辈,你有什么能为,胆敢伤我拜弟阎明?”摆棍照定病二郎李庆龙劈头就打。那李庆龙把马往外一带,躲开铁棍,摆三尖两刃刀,照定贼人哽嗓扎去。杜胜躲闪不及,“哎哟”一声,栽倒在两军阵前,被病二郎李庆龙一刀杀死。黑面魔王金四龙见了,气往上撞,说:“好孽障,胆敢伤我的大将,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催马至两军阵前,说道:“病二郎李庆龙,你好大胆,可认识我黑面魔王金四龙的厉害?我来也!”拧手中虎头錾金枪,照定那病二郎李庆龙的面门刺来。李庆龙急用三尖两刃刀往外相迎。走了几个回合,李庆龙的刀往下一剁,金四龙的枪往上一迎,李庆龙的刀一变架势,横着托定,照那金四龙脖颈砍去,贼人往下一伏身,“噗哧”的一声,已然把三角白绫巾削去,金四龙败回本队。李庆龙挥动三军冲杀过去。这一阵,两军混战,后队玉斗、巴德哩带领二千人马早已赶到,亦冲杀入贼队之中。两军混战,各有所伤。天色已晚,夏海龙败回本队,带领败残人马,往西偏北来到金家沟,进了双虎庄去了。李庆龙就在庄外安营下寨。 次日天明,病二郎李庆龙独自一人骑了一匹快马,到了双虎庄庄门以外,往里外四面一看,但见正北是一带大山,东西也都是山,抱月势。这座庄村有团城子,方圆有八十里之遥。庄前有一道小河,是由西边山里头发出来的水源,一直往东流。两岸都是些杨柳树,当中有一道小桥。见那庄内杀气腾腾,树木甚多。庄墙之上遍插旌旗,都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旗号,上面有无数的贼兵把守,来往巡查。那李庆龙看罢,回归营中,与巴德哩、玉斗、马杰三人商议今日调动人马,攻打双虎庄之事。马杰说:“我给你们护守底营,你三位前往攻打双虎庄。”李庆龙这才吩咐调动三千人马,巴德哩、玉斗二人跟随。三声号炮,人马到了庄门以外。正要过去攻打这一座围子。忽听庄内三个惊天大炮,庄门大开,从里面出来了一哨人马,两杆白绫子旗,分为左右,兵分双龙山水势,列开队伍。只见当中有一杆“帅”字大旗,下面正是夏海龙,左右是金四龙、金四虎。又见夏海龙一旁有一匹黑马,马上有一个道人,看他相貌,身高七尺,头戴如意紫缎子道巾,身披紫缎色道氅,足下水袜云鞋。腰系水火丝;肋下佩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金什件,赤金吞口;面如紫玉,四方口,双眉带煞,二目神光足满,海下一部黑胡须,根根见肉。只见那老道一催坐下马,来至在两军阵前,伸手拉出宝剑来,说:“来者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送死?”李庆龙说:“二位贤弟,你们给我观阵,我去捉拿贼人。”一催坐下大肚子蜗蜗虎的马,摆三尖两刃刀,到了两军阵前,一声喊嚷说:“妖道,你往哪里走?待我来捉你!”那道人并不着急,在马上一阵冷笑,说:“你叫什么名字?通禀上来!”李庆龙说:“我乃是钦差伊大人前部正印先锋官,姓李,双名庆龙,绰号人称病二郎是也!叛逆妖道,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那道人说:“我乃广法道人韩智远是也。我今特来帮助我的义弟夏海龙前来拿你这些鼠辈!” 书中交待,这个韩智远乃是云南府人氏,自幼儿出家,拜地理教主袁治千为师,学的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妖术邪法厉害无比。今日奉张宏雷之命,前来帮助夏海龙,作为行军总管之职。今日听李庆龙一说大话,他自通了名姓,说:“好一个无知的匹夫,原来你是李庆龙。”用手中蝇甩一指,说:“孽障!还不下马受死,等待何时?”这李庆龙立刻觉着头眩眼晕,翻身栽倒马下,被那边教兵过来,连人带马一同捉去。且说巴德哩知道这事不好,眼看着李庆龙被人拿了去,正待要过去替他报仇。忽见那道人伸手拉出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照定大清营中官兵队内一指,一阵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冲入官兵队内而来。玉斗、巴德哩连忙退兵。夏海龙借着风势,挥动人马冲杀过去,只杀的那些官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巴德哩、玉斗二人回归大清营内,查点人马,伤了有三百余人;与马杰分派人马,紧守营门,升坐中军大帐。巴德哩和玉斗二人商议,想要去探双虎庄,打听那李庆龙如何下落。正在说话之间,忽见远探子来报说:“有伊大人大队人马赶到,离此有一里之遥。”巴德哩一摆手,说:“知道了。”探子下去。不多时,伊大人到了,响炮安营。玉斗、巴德哩、马杰三人来至伊大人大营之内,参见已毕,把白日开兵之故细说了一遍。伊大人听说李庆龙被擒,他心中甚是不安:“那李庆龙乃是大清营中一员大将,为人精明强干,料想被贼捉去,断不能活啦。这天地会的贼人与大清营的人是仇家对头,这也是他命该如此。这个妖人他会妖术邪法,甚不易破,这便如何是好?”张玉峰上前禀道:“他虽会邪术,卑职在大人台前讨令,我今日夜晚去到双虎庄,把那贼人韩智远擒来,台前奉献。”伊大人一听张玉峰之言,说道:“你去须要小心慎重!” 张玉峰答应“得令”下去,回到自己的账房之内,收拾好了,这才出了营门,一直往北,到了金家沟双虎庄的庄外。只见庄墙之上号灯齐明,人马稠密。张玉峰找了一个清静地方,在东北上蹿进墙去,在各处寻找。只见前面有一所庄院,里面灯光闪烁。到了东院细看,见是北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屋中灯光隐隐,听见里面说话。有一人说道:“祖师爷,你用的是什么法术,会把那大清营的战将拿住?你老人家真叫大清营那些战将闻名丧胆,望影心惊!”又一人说道:“好一个望影心惊,这却算不了什么。我明日在两军阵前,要把伊哩布的人马杀退,方称我的心怀。”这张玉峰听的明白,必是夏海龙和那广法真人韩智远二人吃酒谈心,并不知李庆龙生死存亡。自己往各处一找,只见眼前有一所院落,也是三合的瓦房,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照耀如同白昼,廊檐底下有七八个庄兵在那里看守。听见屋内有一人说道:“伙计们,你等今夜晚上要多留神。现如今大清营的伊钦差来了,听说他们的人足智多谋,怕是有人来探咱这一座双虎庄。咱们在这里看守这个差使,他是被获的有名的大将,名叫李庆龙,已然缓过来了,捆在椅子上,明日才杀他呢。”这张玉峰听的明白,跳下房来,手起刀落,把那几个贼人杀死,进到屋中,想要救李庆龙出来。只见那椅子上绳扣已断。不知李庆龙被何人救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张玉峰奋勇斗贼 韩智远妖术得胜 词曰:  游手好闲有损,专心务本无亏。赌博场内抖雄威,金宝银钱俱费。 多少英雄落魄,也叫你富贵成灰。劝君及早把头回,免受饥寒之累。那玉面哪咤张玉峰进了北上房,在各处一找,那李庆龙并无下落,见旁边有断了的绳子,后窗户已然开放,大约必是被人救去了。自己又一思想:“我既来到此,岂肯空回?不免我把那妖道刺杀,把他的首级带回大营,这也算我的一件功劳。”主意已定,蹿上房去,在各处一看,只见眼前有一所院落,正北是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忽听北上房外间屋内有人说:“来人!你们把帐收拾好了,山人我要歇息了。”有家人答应说道:“祖师爷,这里也都收拾好了,你老人家请安歇吧,西里间已然都预备好了。”那广法道人韩智远进了西里屋安歇去了。张玉峰听的明白,心中甚是喜悦,隐在廊檐之下,等候多时。听见屋中并无动作,他这才慢慢的来至在风门之外,用舌尖舔破窗棂纸一看,屋中正北是八仙桌儿一张,东西各有太师椅子,两边椅子上坐定两个人,都有二十以外的年岁,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正中安定一朵菇叶,身穿宝蓝缎子箭袖袍,上绣着白牡丹花,腰系丝鸾带,肋下佩一口太平刀,足下薄底快靴。两个人都已然睡着。 张玉峰把门拨开,慢慢的进去,到了西里间屋内,用手中的刀把帐子挑开,方要抡刀往下就砍,觉着下有人伸手,把他的腿腕子给拿住,往怀中一带,那张玉峰立脚不稳,翻身栽倒在地。说:“哟!可了不得啦!有了刺客啦!”外间屋中那两个人早已醒了,赶到屋中把张玉峰好。广法道人韩智远他这屋中早有防备,外间屋那两人是故作睡着的。那底下这人名叫金寿,乃是黑面魔王金四龙的家人,练了一身的好功夫。他每日跟随广法道人韩智远听差,在这底下今日拿住了玉面哪咤张玉峰。这韩智远立刻坐起,说道:“这还了得,胆敢前来刺杀山人!你叫什么名字?共来了几个人?在山人的跟前你要说实话,饶你不死!”这张玉峰一阵冷笑,说:“妖道,你要问,我名叫张玉峰,乃是大清营都司之职。今奉伊大人之命,特来这里行刺于你。不想今日被你拿住了,杀剐存留,任凭于你!我乃是大清营堂堂的英雄,你们这一伙叛逆之贼,不久必被官兵拿获,把你等碎尸万段,方出我胸中之气!”妖道一闻此言,说道:“好一个胆大的小辈,待我结果你的性命!”伸手拉出宝剑来,照定张玉峰方才要剁,只见那金寿说道:“祖师爷暂息雷霆之怒,今日将他带到外面去杀,怕把这屋子脏了,有一股血腥气味,不便。”韩智远一听此言,甚是有理,说:“你三个人去把他杀死。” 这三个人把张玉峰搭到院中,金寿立刻拉出一口佩刀来,在张玉峰面前说:“姓张的,你今日死在我们这里,还不快说些好话,哀求我们祖师爷吧!”张玉峰一听,说道:“我把你这无知的匹夫,我今既被你拿住,有死而矣,何必多说!”金寿举刀照定张玉峰方要剁,忽然他背后来了一宗暗器,正打在金寿的后脑海,当时身死,吓的那个家人撒腿就跑。又从房上跳下一人来,过去方要解开张玉峰,只见屋中老道出来,说道:“好一个孽障,休要逞强,我来拿你!”一伸手拉出来一杆色的七星旗,照定那人一指,那人翻身栽倒在地。书中交待,来者是卫辉府回回峪的黑锦太。他自从二打剪子峪之后,派他儿子去到大清营,至今并无音信。他也是行侠作义之人,自带随身的短把刀、避血桷,由家中起身。走在半路之上,正遇见伊大人回兵独龙口,攻打金家沟双虎庄。他暗中换了一身夜行衣服,在各处一探,方才救了病二郎李庆龙。二人在房上见张玉峰蹿至这院中,到了北上房,似乎前去要行刺。二人暗中观看多时,见他被妖道拿住了,心中说:“不好!”听那金寿说抬到院中去杀,黑锦太用避血桷把那金寿打死。方要救张玉峰,只见老道韩智远出来说道:“好孽障,你休要逃走,我来拿你!”伸手拉出一杆七星迷魂旗来,说道:“无知的匹夫,待我来结果于你!”把七星旗子一指,那黑锦太翻身倒于就地。李庆龙在房上一看,心中说:“呀,不好!这还了得!我的救命恩人也被他拿住,我要走了,岂不叫天下英雄耻笑,说我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之人。不免我下去,把这贼人要一脚踢倒更好;倘若不能将他踢倒,我死在这里,和我那救命恩人一同作刀头之鬼。”主意已定,先从房上揭起一块瓦来,照定韩智远面门打去。韩智远一闪身,躲过这块瓦,回头一看,见李庆龙从房上跳下来,说:“呔!你这妖道,休要逞强!我来拿你这无名的小辈!”韩智远说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囚徒,胆敢这等无礼!”用手中七星迷魂旗冲定那病二郎李庆龙一指,一股黑烟,登时李庆龙觉着头迷眼昏,翻身栽倒就地。 那广法道人气往上撞,说:“你这三个奸细,敢来至我山人这里讨死,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抡宝剑照定那黑锦太就要剁。只听房上有人说:“呔!好一个妖道,你真胆大包身!我来也!”从房上跳下,站立平地。老道借着星月光辉往对面一看,见来者那人是便服打扮,手中擎着一对子母鸳鸯钺,年有二十以外,风流人物,俊俏不俗,摆兵刃照定那妖道韩智远迎面刺来。韩智远一个箭步蹿开,说:“你叫什么?通上名来!”那人说:“我乃铁胆书生诸葛吉是也。只因我三弟张玉峰他奉令来探你这一座双虎庄,我和大哥商议,一同前来接应。”韩智远一听,说:“原来你等也是大清营的差官,我正想要把你等一网打尽!你别走,看山人的法宝捉你。”用手中七星迷魂旗一指,一股黑气,诸葛吉登时一阵昏迷,栽倒在地。韩智远说道:“来人!把这四个人都给我捆上,然后发落!”话音未了,只见又从房上跳下一人,来者正是钢肠烈士欧阳善,抽出刀来照定妖道头顶就剁。那妖道一闪身躲过钢刀,急用手中七星迷魂旗照定欧阳善一指,他也立刻昏迷不醒,倒于地上。韩智远看见,急忙过去举刀要剁,忽然身背后来了一个家人,说:“祖师爷息怒!后边夫人有请!”韩智远一楞,不知所请是何事情,故此将手中刀停住,未能下落杀他,说道:“暂且把他捆在这里,等我见了夫人,回来再杀他们吧。”且表这韩智远他自从来到此处,见了夏海龙,就在这里操演人马,帮办军旅之事。后来只因夏家庄杀了梅素英,这邓芸娘见事不祥,同着夏家庄的庄兵逃难,来至金家沟双虎庄,见了夏海龙诉说前情。夏海龙一闻此言,方知道那结发之妻梅素英被杀,死在大清营的差官之手,心中甚是痛恨。他把各路的庄兵调齐,在双虎庄会集在一处,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这一日,韩智远见了邓芸娘生的这样花容月貌,绝类无双,心中甚是喜悦,说道:“美人,你跟我成为夫妇,不知你尊意如何?”邓芸娘一听韩智远之言,仔细一看,见他面如紫玉,古怪的相貌,心中甚是惊异,说:“仙师乃修道之人,小妇人此时是花谢柳枯、莺衰雁老、珠黄玉碎之人,只要不嫌我,情愿终身相侍。”老道听罢此言,心中甚为喜悦,二人携手揽腕,到了西跨院北上房,共入罗帐,鸾颠凤倒,覆云翻雨。邓芸娘百般的献媚,娇声艳语,这老道采战得法,二人情投意合。自此两个人每夜在一处作乐。 再说邓芸娘并不爱妖道韩智远,他因谭逢春是为百花娘子梅素英身死,也不把他放心内,甚是想念那玉面哪咤张玉峰。今日邓芸娘正在西院中对着一盏孤灯,思想起自己从前之事,好不伤心:“父母双亡,就剩下兄妹二人。我哥哥是死在那大清营战将之手,就剩下我孤身一人。直到如今,落得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并无一个知心之人。我看这老道也不是成事之人 ,思想起来,终究哪是我的知疼着热之人?”想在这里,不由的落下几点泪来。正是那:残灯思旧事,断雁续新愁。 正在心中烦闷,听见外面一阵大乱,派使唤婆子出去一看,回来报道:“广法道人韩智远拿住了大清营的四五个差官。”邓芸娘闻听老妈之言,心中一动,怕有那日逃走的张玉峰,心内十分记念,连忙派人出去告诉那韩智远,说道:“夫人有请!” 广法道人到了西跨院,见了邓芸娘,说道:“美人,你叫我何干?”邓芸娘说道:“我听见说你拿住了大清营的几个差官,不知是真是假?”韩智远说道:“我拿住了五个差官:一个是病二郎李庆龙,和黑锦太、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等五个人。”邓芸娘一听,心中甚是喜悦,说道:“求祖师爷把这五个人交给奴家,我要报我兄长之仇。”广法道人说:“美人,你自己拿宝剑前去杀他们吧。”邓芸娘说:“祖师爷,你吩咐家人去把五个人暂押至这西院空房之内,我明日再发落他们。”韩智远叫家人把他等五个人锁押在空房之内,家人答应下去。邓芸娘说道:“来人!摆酒!”家人擦抹桌案,整理杯盘,二人对坐吃酒。韩智远在灯下看那邓芸娘,果然是黑寊寊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细弯弯的两道蛾眉,水灵灵的一双杏眼,这老道越瞧越爱。此一番的情形是被这邓芸娘美色所迷,又搭着喝了两盅酒,酒乃是色的媒人,能添壮士英雄胆,善助文人锦绣肠。邓芸娘说道:“祖师爷,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怎么会把这五个人拿住的呢?你说说。”韩智远答道:“我跟我师傅练的一种能耐,我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我有一件法宝,名曰七星迷魂旗,里面有药,我用手一指,这旗子把上有螺丝一拧,那一股黑烟出来,人要闻见,必然昏迷过去。里面是我师傅按先天之数配好的妙药,非我这解药不能还醒过来,要过六个时辰,方能明白。”说着话,从囊中掏出来两个药瓶儿来,一瓶白的,一瓶黑的。白药面倒在桌儿上是清香味,那黑药面是往那旗子里装的。邓芸娘看了看,二人吃了几杯酒,撤去残桌。天交三鼓之时,二人安歇睡觉。两个人云雨一回,广法道人韩智远已然睡着。邓芸娘伸手把两瓶药先拿在手内,又把老道的那杆七星迷魂旗也拿起来,伸手抡刀要杀老道。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张玉峰逢凶化吉 邓芸娘遇难呈祥 诗曰:  放下琵琶便举觞,晓风残月九秋霜。 歌声好似并州剪,要断人间未断肠。 邓芸娘想要刺杀妖道韩智远,好救那张玉峰,“我二人倒是一段的金玉良缘。”想罢,抡刀照定那妖道韩智远就是一刀。只听“喀嚓”一声响亮,红光崩冒,鲜血直流,广法道人当时身死,也是他命该如此,没做好事的报应,今日死在邓芸娘之手。他将韩智远的死尸掩埋了,血迹收拾干净,然后到西厢房内,把张玉峰抱至北上房,取出解药来,给张玉峰闻在鼻孔之内,不多时打了两个嚏喷,就明白过来。睁眼一看,见面前站立一个美貌的女子,正是那邓芸娘。 这张玉峰虽然被他人拿获,绳着二臂,心内可明白,说道:“你是何人?把我带到此处,请道其详。”邓芸娘说道:“冤家,你那夜从夏家庄逃走,你是被人救去,我甚是想念于你。今日听见你被擒,我特意前来救你。我现时并无投奔的去处,你给我安置一个地方,你我二人作为长久的夫妻。我为你已经把广法道人韩智远杀死,你想如何是好?愿你自思自想,早拿主意,请说详细。”张玉峰听罢此言,心中自己思忖一时,连忙答道:“娘子,你把我放开了。我感你救命之恩,绝无二心相负于你!”邓芸娘说道:“我把你解开,你要逃走,我也不追你,只要你自己心中想一想我这一片好心待你,看你是朋友不是朋友,由你吧!”说话中间,把张玉峰的绳扣解开了。张玉峰说道:“你怎么亦来到此处?”这邓芸娘把已往之事述说了一遍,又把那白磁药瓶儿拿出来,倒了点白药面交给了张玉峰,叫他去把那四个人解救过来。张玉峰说道:“我感念你救我之恩。我想带你回营,又怕犯了军规。国有王法,律有明条。我想背你而走,又对不起你这一片好心。”邓芸娘说道:“你既有心要收我,你的家住哪里?我情愿等你。现时我先投奔你家去,不知你意下如何?”张玉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你把文房四宝取来,我给你写一封书信,你带着去到京都前门外南孝顺胡衕张宅投递。家中就是有我母亲。你想可以安身否?”邓芸娘说道:“甚好,你就写信吧。”张玉峰立刻修了一封书交给邓芸娘,他收拾好了,改扮了男子的装束,了一骑快马,起身往京都去了不提。且说张玉峰打发邓芸娘去后,独自来至西厢房,先用解药把黑锦太、李庆龙、欧阳善、诸葛吉等解救过来;找着他五个人的兵刃。黑锦太说道:“既入虎穴,焉能素手空回?咱们寻找夏海龙等,务要把他拿住,方肯回营,面见大人,前去报功。”众人听说甚是有理,大家一齐上墙,蹿房跃脊,往各处寻找夏海龙,并不见他的下落,心中甚是着急。正在各处观看,只见那北边有一所院落,是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北上房东里间屋内灯光辉煌,听见屋中有妇人女子说话。五位英雄来至窗外,用舌尖舔破窗棂纸,往里一看,见那屋中是顺前檐的炕,上面有一张小桌,东边坐着是金四龙,威风凛凛。西首是一个年少的妇人,有二十来岁,生得好似月里嫦娥,美貌无双,千姣百媚,万种风流,光梳油头,淡搽脂粉,轻施蛾眉,朱唇皓齿,杏脸桃腮,说话声音高亮,娇滴滴的,另有一番气色,与金四龙二人在一处吃酒。那妇人说:“金庄主,伊哩布进兵,恐其攻破此庄,你早作准备才是哪!”金四龙说道:“我已然派二弟金四虎,叫他去往各处村庄去催趱人马,不久必到。” 正在讲话之间,忽见进来一人,乃是黑锦太,飞身蹿至屋中,照定金四龙就是一避血桷。金四龙未及提防,正打在咽喉之上,翻身栽倒,死于非命。那妇人一见,吓的颜色更变。黑锦太说道:“你这女子不必害怕,我且问你,那夏海龙在于何处?你说了真情实话,万事皆休。如若不然,立刻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那个妇人乃是金四龙之妻马氏,说道:“夏海龙他在东跨院北房内,那里有八个童女伺候他。”黑锦太一听,说道:“你乃一女流之辈,饶你不死。我要去也!”转身出去,见了四位英雄说明此事,一齐蹿上墙去,找至东跨院。 只听北上房中琵琶丝弦声音嘹亮,正唱那时调岔曲,都是娇滴滴的声音。五位英雄看罢多时,那夏海龙在当中坐定,下边有七八个女子,都是浓妆艳抹,打扮的华美,怀抱琵琶丝弦,唱的小曲甚好。这些女子都是夏海龙抢来的良民女子,另有教习教给他们几个人弹唱。今日正在得意之间,忽听门儿一响,进来五位英雄,各执利刃,说道:“夏海龙,今日是你劫数已到,恶贯满盈,我等特来拿你!”张玉峰抡刀就剁。夏海龙早已躲开,伸手拿起一把椅子来,照定张玉峰打去。这张玉峰往旁边一闪,躲过那把椅子,摆单刀跳过去,说:“呔!你等这些反叛,休想逃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说罢,战了几个照面,竟把夏海龙一脚踢倒在地。众人过来把他捆上。这些女子吓的痴呆憨傻,立站不住,又无处藏躲,一语不发,周身乱抖。这五位英雄将夏海龙拿住,说道:“你们这些女子,家住哪里?”把夏海龙的家财分散众女子与家丁人等,嘱咐他们各自归家,安分逃命去吧。众英雄一同起身,将夏海龙扛起来,出了双虎庄,直奔大清营而来。天色微亮,到了辕门,略等片刻,听见里面击鼓升帐。五位英雄进了营门,把夏海龙交给听差之人看守,到了大帐,参见大人。李庆龙就把被擒遇救,张玉峰、黑锦太等前后来到,帮助拿夏海龙,杀死广法道人韩智远之故,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伊大人说道:“先把贼人带上帐来!”不多时,把夏海龙带至帐下。这夏海龙立而不跪,破口大骂。伊大人见贼人这样无礼,并不着急,慢慢说道:“夏海龙,本帅看你也是一条英雄,为何帮助他人造反?所因何故?你要从实说来,本院还要放你哪!”夏海龙听罢,一阵冷笑,说道:“你这无知的匹夫!你会总爷我乃是天地会八卦教中之人,岂肯归降你等!你是你大清国的忠臣,我是我们八卦教中的义士,杀剐存留,任凭于你,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伊大人闻听此言,气往上撞,亦不再往下问他了,即吩咐:“来人!把他推出去给我枭首示众,号令营门!”派巴德哩、李庆龙二人带领五千人马,去到金家沟双虎庄,务要攻破,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又派人去往各村庄张贴告示,晓谕众百姓人等并文武各绅士,来营具结,如各处村庄再有邪教匪人隐匿不报者,拿本村绅士官员按律治罪;或有被贼人威逼身入天地会八卦教者,限三日之内,准其自行来营检举,一概免究。”这张告示一出,不过数日,把四十二座庄村化为仁义之乡,并无一个匪人。巴德哩、李庆龙二人带领官兵,先把金家沟攻破,后安抚各处村庄的百姓。过了数日,全都办理好了。 伊大人带领人马,浩浩荡荡杀奔独龙口去了。一路之上,秋毫无犯。这日正往前走,忽见远探子来报道:“现有独龙口败兵求见。城池已然失守,总镇大人失陷军中,不知生死。”伊大人听报,心中甚是不安,连说“不好”,自己连忙催督大队进兵,要替总兵张广太复夺独龙口。这大兵正往前走,离独龙口不远,吩咐安营下寨。众三军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安下粮台,立好了营盘。伊大人升帐,聚齐了众将,说道:“列位将军,今独龙口已失,恐其贼人得了战船,要是杀奔江苏省城,多有不便,怕他搅乱地面,黎民受涂炭之苦,百姓有刀兵之灾。你等众位将军有何高见?”李庆龙禀道:“大人先派探马前去哨探明白,回来再作计较。”伊大人闻听,说道:“甚好。”派了八路探马前去哨探,又派人去探张广太的下落。 书中交待,这张广太自得了独龙口的总镇之后,把韩氏夫人、胡氏夫人都接到衙中。外面有邹忠、李贵二人帮着他办事,把本标下的兵丁招募足额,共是六个营盘,三千人马。本标参将胡元第、游击霍振邦、都司刘明、左营守备刘坤、右营守备李华、中营守备李德元,还有千、把、外委等官,共有几十员。张广太每逢三、六、九日,操演人马;初一、十五,合操一次。无事挖河、修城,治的独龙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街市之上甚是丰甚。无事就同着李贵、邹忠二人在书房内吃酒谈心。自己想要把娘亲接来,一同在衙署享几天福,先差专人到武清县河西务给兄长送信。这张广才打来了回信,说:“老娘亲年纪高迈,道路遥远,不能前来。”张广太说:“为人子,尽忠不能尽孝,这也无可如何。” 这一日,在后院和韩、胡二位夫人,夫妇三人吃酒谈心。胡赛花说道:“大人,妾身我身怀六甲,不久必要分娩。”张广太说道:“夫人保重就是了。想你我夫妻生此荒乱之年,此时在任上享些安闲之福,也是人生乐事。想我师兄马梦太,他在军营之内南征北战,早起迟眠,哪得半刻的闲暇。”韩氏夫人说道:“我兄长在军营内并无音信,不知此时如何。”张广太说道:“我已然接着穆将军的文书,现今攻破了峨嵋山,在云南收服了小霸王杨胜,定了石平州,拿住铁掌道人马陵。大约兄长定然建立奇功,不久必有佳音。”正在说话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仆妇,前来回事说道:“大人,外面有参将大人胡元第,有紧急公事求见。” 张广大连忙换了官服,来至客厅,见了参将胡元第,二人行礼,归了座位。胡元第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今日有细作来报道,福建鹿耳门有水师营提督李天保叛反了国家,带了有五万水兵,兵发独龙口,大人早作准备。”张广太一听此言,立刻升了帅府厅,聚齐众将,说道:“众位将军,今有福建水师提督李天保叛反了国家,带领人马前来抢我这座独龙口。我先派胡寅兄带领本部人马查城;霍振邦带领二千人马作为前敌,在城外五里坡埋伏;叫家将李贵、邹忠二人前后照应。”自己统率一千五百名马步军队,四员大将,派的是刘明、刘坤、李德元、李华,出了独龙口的城,在正西咽喉要路安营下寨。这日,探马来报道:“天地会八卦教的人马离此十数里之遥。”张广太一听此言,吓的惊魂千里,连忙点兵,前去迎敌。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李天保进兵独龙口 张广太退守藤萝营 词曰: 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至亲骨肉亦非真,恩爱反成仇恨。 莫讲金枷套颈,休言玉锁缠身。清心寡欲在凡尘,快乐风光本分。 总兵大人张广太听探马来报道:“李天保带领人马来夺独龙口!” 他急带了先锋官霍振邦,点了一千五百人马,杀出了独龙口。到了五里坡正西,列开队伍。见正西之上,尘沙荡扬,土雨翻飞,有三千飞骑马队,两杆白缎子大旗,上绣着白八卦,旗下有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把队伍列开。只见那员贼将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缎色箭袖袍,外罩红青宁绸二则龙的跨马服,足下青缎子快靴;面皮微白,白中透青,两道剑眉,一双圆眼,直鼻阔口,海下无须,年有三旬以外,一团的英风;手中使着一杆虎头錾金枪。乃是水师提督李天保麾下一员大将,名叫贾魁元,武艺超群,奉李天保之命,作为前部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来至五里坡。见张广太列成队伍,立马横枪,两旁四员大将,全是头戴青呢得胜盔,灰色缺襟袍,外罩红青跨马服,薄底靴子。贾魁元看罢,用手中枪一指,说道:“张广太,你今日还想活命么?会总爷特来取你这座独龙口。你要知时务,趁早献关,饶你不死!”张广太闻听,说道:“呔!好一干叛国逆贼,胆敢前来送死!哪位将军去把他拿来?”霍振邦一听总镇之言,说道:“大人休要着急,待我拿这小辈!”一催坐下马,到了阵前,说道:“叛逆之贼别走!”摆手中刀,照定贾魁元劈头就剁,贾魁元急架相迎。二人大战七八个回合,那贾魁元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霍振邦面门打去。只听“噗哧”一声,霍振邦并未提防,正中面门,翻身坠于马下,当时身死。这位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刘明看见,气往上撞,说道:“好一匹夫,胆敢伤我的好友,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拧手中枪照定那贾魁元分心刺来。贾魁元用手中枪,怀中横抱月往外相迎。二人战了有十余个回合,贾魁元一镖,把刘明打于马下,败回本阵。李华出去,也打了败仗。书不重叙,一连打败了数员大将。 张广太看罢,不由心中无名火起,说道:“好,你等这群叛逆之贼人! 休要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催坐下马到了两军阵前,抖手中枪照定贾魁元分心就刺。贾魁元用枪急架相迎。两个人战了有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败。张广太一想:“先下手为强,我不免先用避血桷把他打死,亦叫贼人知道我的厉害!”想罢,一伸手掏出避血桷,照定贼人打去。贾魁元未能躲开,早中了咽喉之上,“哎呀”一声,翻身倒于地上,当时身死。张广太用枪尖一指,大队人马冲杀过去。那些贼人见主帅被杀身死,俗语说的不错:“兵无头目,不战自乱。”两军混战,只杀的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贼兵败下三里之遥,又遇见神棍将李天一这一队人马赶到,截杀一阵。天色已晚,张广太合兵一处,退回五里坡,安营下寨。张广太到了大帐之内,赏了三军,派李华守前营,刘明守后营,李德元巡查全营各处。此时天有三鼓之后,张广太正要安歇,忽听那外面一阵大乱。张大人连忙站立在中军大帐,吩咐:“不可自乱,击鼓调队!”只见灯光一片,来了有五六千贼兵,杀进大帐。原来是神棍将李天一,他自安营之后,那李天保的人马也赶到此处,一同安好了营寨。李天保他手下收了两员大将,一名叫谢天庆,一名叫杜锦彪。那谢天庆为人精明强干,足智多谋,原是绿林出身,降了李天保,作为帐前护卫之职。那杜锦彪是镖行出身,投效军营,在福建水师营作了把总之职,李天保爱惜他的武艺超群,升他为中军巡捕官。今日亲提五万人马来抢独龙口,取了这座独龙口,打算进兵江苏。又听说神力王兵在楚雄府,穆将军扎营白水江,两处之兵全不能前来接应。料想这张广太乃是无能之辈,今日来到这里,调齐了本部人马,与李天一两个人商议,共破这座独龙口。天有三鼓以后,派李天一和谢天庆带领五千人马前去劫营。这些人马方到了张广太的大营,一声喊嚷说:“杀!”张广太正在军帐内,听见一阵大乱,连忙叫家人马,自己绰了一条枪。这些战将刘明、李华、李德元三人,各拿兵刃。众三军正在睡梦之间,听见一阵喊嚷,大家起来,一阵乱杀。张广太这里正在忙乱之际,队伍不齐,马不鞍,不知来了多少贼兵,率领败残人马,退进关去,在城上多设滚木礧石、灰瓶炮子。一边在城上巡查,一面遣差官去到神力王、穆将军两处告急。自己在这里昼夜不眠。过了两三天,这日李天一带领飞虎云梯军二千、马队三千人,来至城下。属下云梯军扛着梯子、木板、绳索等,立好了云梯,众三军拿着短刀、藤牌,顺着云梯要上城。只见城上张广太与众将在各处正然巡查,但则见那贼兵攻城甚急,连忙吩咐放下滚木礧石。众三军各遵号令,一声炮响,那些兵卒用灰瓶、炮子一齐往下就打。那李天一督着队伍,往城上攻打。如若是飞虎云梯军往回一撤,后边马队进前,斩马刀一起,当时结果了性命,就此正法,那些贼兵并不敢退,只可往前进,死者无数。城上张广太派众将俱各督催往下砸打滚木。 一连守了数日,不见救兵到来。张广太实是支架不住了,又伤了无数的兵丁,再者城内粮草也接济不上,心中甚是懮闷,不知应该如何办理方好。旁有守备刘坤说道:“大人请放宽心。这些贼人利在急战,大人昼夜防守此城,等候救兵来,到那时与贼人交兵,可以一战成功。”张广太闻听此言,心中一动,说道:“此事不好,要等候省城救兵来到,那如何等得了?你不想咱们军中粮草可度用多少之日?兵缺粮草,焉能上阵?恐有饥饿之患。我想务要与贼人决一死战,那时再定主意。”刘坤说道:“不可!你想那贼兵有五六万之众,如何杀得退他?”张广太默默无言,思想了一时,说道:“你且退去,明日再议。”刘坤回到账房之内,立刻齐集了众手下的将官,说道:“列位将军,我看大人之意要舍身为国,想我大家理应尽忠,无奈此事是全小节,恐其与大事不便。你等大家千万小心,倘有意外之变,你等俱要谨慎小心,留神防范!”众将官与兵丁大家齐声答应下去。 且说张广太这日回到私衙,进了内宅,与二位夫人说了些个闲话。韩红玉、胡赛花二位夫人,见大人张广太眉头不展,闷闷不乐,韩氏夫人说道:“大人,现今李天保贼兵如何?”张广太说:“贼势浩大,我正为此事懮心,我想要把你姐妹二人送回故乡,不知你等意见如何?”韩红玉说道:“大人要把我二人送回家去侍奉婆母也好,无奈大人这里胜负未定,我二人实不能放心。”张广太说道:“吾意已家,明日送你姐妹二人起身。我要到城上巡查,等候救兵到来。”张广太出了衙门,来至城上,只见贼营军威甚盛,号灯齐明。自己和那刘坤、刘明、李华、李德元等坐在马闸上。张广太说道:“列位将军,你我食君之禄,当以死报之。今日强敌临境,国家养兵千日,用军一时,你我尽心保守城池,待等救兵前来,好破此贼。”刘坤答应:“是。”至次日早晨,只见那贼营中杀声震地,金鼓喧天,又添了无数的人马,各立飞虎云梯,攻打这座独龙口的城池。张广太防守甚严,在城上指挥着标下兵丁,往下砸打滚木礧石、灰瓶炮子。直攻了一天,到黄昏之时,见贼人撤回队去。那张广太下城回至衙门,方到内宅,有仆妇过来叩喜,说:“夫人产生了公子!”那张广太闻听,“哎”了一声,说道:“此子生在乱世之时,大不幸也!”自己正在思想之际,有家人进来说:“酒饭已齐,在哪里用饭?”张广太说:“在书房。请李大爷、邹二爷。”家人说:“二位大爷在那里等着呢。”张广太到了书房内,与李大爷、邹二爷三人归座吃酒,谈论军务之事。李贵说:“张大人,你要早作准备方妥。现今贼势浩大,此时大人先把家眷安置好了才是。”张广太说道:“二位兄长,小弟我总是要死守这座城池,尽忠不能尽孝,何况是别事!我想要奉托二位兄长,先把我的家口送至藤萝营那里,在徐景义衙中暂避此难。我要是保的住,我就死守此地。倘有不测,我惟有一死而已。二位兄长千万要把我的家眷送回河西务,照看你的侄儿,我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感你二位的大恩。大丈夫生在世上,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之有?”那李贵说:“兄弟,你写信吧,我这就起身。”张广太派人预备驼轿。家人去不多时,把轿预备好了,请二位夫人上了驼轿,派亲随、家丁人等护送起身。 张广太派二位兄长送家口去后,正要上城前去防守,忽见家人来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独龙口西门失守,李华阵亡,请大人示下!”张广太一闻此言,吓的魂飞千里,自己绰枪上马,要和贼人决一死战。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伊钦差复夺独龙口 张广太奉旨发军台 诗曰: 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 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 张广太听见家人来报说:“独龙口西关失守,李华阵亡。”自己带了人马出了衙门,遇见刘坤、刘明、李德元带领着败残人马,慌慌张张说:“大人,快速快走,贼兵已到!”张广太见事已至此,这也无可如何了,随同众将带领败残人马出了东门。后面贼兵追出关外,并不追赶,得了这座城池,把城上的旗子全换了天地会八卦教的旗子。这李天保、李天一、谢天庆、杜锦彪复又率带人马杀出关外,把那些官兵杀的五零四散。张广太带领众将到了藤萝营,早有游击徐景义带领本部人马,来至张广太马前请安。张广太进了衙门,在书房之内落座,说道:“徐寅兄,此事不好,独龙口已失,这便该当如何是好?”徐景义说道:“大人暂且息怒,待我招募各处庄村的团练,会同各处乡绅会首,率同庄兵夺回独龙口,再作道理!”张广太点头,说道:“也好。”从此日起,张大人就在这里训练人马。 这日,忽报伊大人带领着大队人马,已到独龙口正南安营下寨,张广太同着手下一干众将,来至营门候令请罪。只见营门官出来,张广太上前回明了话,营门官进去回禀伊大人知晓,伊大人立刻传张广太进帐。不多时,张大人进帐,见了伊大人,行礼毕,述说前情。“败阵失关,在大人台前请罪!”伊大人说道:“你带兵多年,何不小心防守?将城池失守,此事关系重大,罪有应得,奏明圣上,候旨定罪。”张广太下去。伊大人先咨文知会浙江巡抚防堵。传令聚齐众将,议论攻取独龙口之计。有病二郎李庆龙上帐说道:“大人,此时贼势浩大,正在志气骄盛之时,万不可以力破之。大人赏我三千人马,今夜晚我去烧贼人的粮草。计毒莫过绝粮!”伊大人说道:“我就赏你一支令箭,命你带领本部人马前往,须要小心。” 这李庆龙得令下去,点了三千人马,出了大清营,到了独龙口之正北贼人屯粮之所。天有二鼓之时,李庆龙先放了一把火,将他屯粮的营寨全都烧着。贼人正在睡梦之间,忽见火起。此处护粮台的贼人是谢天庆,听见手下之人来报道:“屯粮之所火起。”谢天庆带领贼兵,连忙去扑灭了火光,一面追杀大清营的官兵。救火的这个工夫,放火之人早已去远。 且说李庆龙带兵回营交令,伊大人给他记大功一次。天色方亮,伊大人升帐,派玉斗、巴德哩二人带领三千人马,前去攻城;又派欧阳善、诸葛吉带领三千人马,作为接应,这日攻了有四个时辰,城内李天保防守甚严,不容易攻破。伊大人次日亲提人马,督兵攻城。只见正北旌旗招展,有一队人马约有五千之众,是藤萝营的游击徐景义,率领十三庄的团练兵丁,前来助阵。 且说李天保正在敌楼之上护守城池,看见大清营的官兵前来攻城,他方要传令放下滚木礧石,这杜锦彪早有投明弃暗归顺大清营投降之心,在他身后手起刀落,把李天保杀死,说道:“呔!下面尔等听真:今我已投降了大清营,如不愿者,趁此逃命!”自己下城,把城门开了,接应大清营的人马进城。李天一知道兄长被人刺死,杜锦彪献关投降,那谢天庆死在乱军之中,李天一率众逃走。伊大人进了独龙口,查点仓廒府库、军装器械,派李庆龙追杀败兵。 此时浙江巡抚早把贼兵临敌之事奏明圣上,康熙老佛爷乃是有道明君,旨意下来,派吏部右侍郎哈红阿查明回奏。哈四大人到了浙江,正逢上任巡抚告病,奏请开缺。旨意下,着哈红阿补授浙江巡抚。哈四大人写谢恩的折子,又替张广太奏明:“贼势浩大,张广太独力难挡,并非惧贼丧师辱国,坐观成败之臣也。”专差折官入都奏陈圣上。康熙老佛爷降下旨意:张广太着发往军台,命在穆将军大营效力当差。那张大人接了这道旨意,派李贵、邹忠把家眷送回家去。 伊大人在这独龙口歇兵数日,这日登城一望,见满城凄凉,方遭兵火之灾后那等不堪言的冷清。有诗为证:戍楼吹角起征鸿,猎猎寒旌皆晚风。 千里暮烟愁不尽,一川秋草恨无穷。 山河惨淡关城闭,人物萧条市井空。 只此旅魂招未得,更堪回首夕阳中。 伊大人看此光景,心中好惨,在这里安抚了百姓数日,派人到各处访查贼情,并无天地会的贼人。修本奏明圣上,报浙江全省一律肃清。旨意下:记大功一次,着伊哩布兵发云南,与穆将军合兵一处,务要把贼人教匪一并拿获,不准一名漏网。伊哩布带领李庆龙等众将,由此处起身,大队全军人马浩浩荡荡,往云南进兵。 非止一日,到了祁河寺白水江大营之内,先禀见穆将军。这穆帅吩咐伺候升坐大帐,传齐了众将。伊大人来至大帐之内,穆将军连忙站起身来,说道:“伊大人久违了!近日大展奇才,克复了独龙口,实令人敬服矣!”伊大人说道:“仰仗大将军虎威,卑职有何能为?”穆将军说道:“看座!”伊大人在旁边落座。同来一干众将官过来参见大帅。老将军说道:“我在这里与贼人并未交锋。我想要耐等几时,贼人粮草一尽,他必退兵。那时趁势追杀,可以一鼓而下,不费吹灰之力。伊大人,你来此甚好,就请阁下带领本部人马,同张广太、刘明、李德元、刘坤等,前去到楚雄府蛰龙峪,帮助神力王剿服贼匪。”伊大人说道:“遵命!”说罢下去,回至大帐,与那些亲随人等说道:“老将军命我去到神力王那里接应,你们去把那马义士请来。”家人下去,不多时把红胡子马杰请来。伊大人站起身来相迎。那马杰抱拳拱手,说道:“大人呼唤我,有何差遣?”伊大人说道:“马义士请坐。只因老将军派我带领本部人马到楚雄府,前去救应神力王。我不知神力王的大营那里道路如何,特请马义士作为向导,未知意下如何?”马杰说道:“往那里去的路径,我略知一二,大人请放宽心。”说罢,各自回归到自己账房之内。这张广太请马杰与黑锦太等在一处饮酒谈心,说的情投意合,夜静更深之时方散。一夜晚景无话。至次日天明,伊大人点齐了本部兵丁,杀奔楚雄府去了。 且说李庆龙、玉斗、巴德哩等六员大将,仍归穆将军差遣委用。这一日,穆将军令下,吩咐水军统领进军。此时管带水军的正是小白龙王天宠和那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还有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同相助。混海泥鳅姜鸿派为先锋,带领五千人马。这日正是端阳节的时候,天有初鼓之时,前敌人马顺大江杀至西岸,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这一阵,只杀的尸横江岸,血染草红。小白龙王天宠后队已到,穆将军与倭侯爷带领一万生力军也杀到此处。此时西江岸头一座大营,是蔡文荣的,早把大寨失守。罗文庆等立脚不稳,带着本队败兵,退守宝珠山,与劝善会总蔡文增、圣手真人马通会合在一处。天色已亮,见那边还是杀声一片。蔡文增升了大帐,聚齐了那手下的诸贼将,说道:“今已把那江岸失守,皆汝等不小心之过。我今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绝不能善罢罢休!你等各要努力向前。”旁有大将黄面阎罗张天福说道:“会总爷请放宽心,我今日必要把大清营的人马杀退。”这些众将异口同音,只说:“请大帅令下!”蔡文增点了六千马队、四千步队,放了三声大炮,由宝珠山大营内杀出来。 此时穆将军方渡过江来,立好了营寨,听见探马来报说:“贼人领大队前来讨战。”穆将军升坐大帐,立刻派姜鸿、王天宠二人:“带领三千人马,前去迎敌,本帅随后率领大队前去接应。”姜鸿、王天宠二人到了外面,点齐了三千人马,出离了大营。只见那前面旌旗蔽日,贼队已到,两边列着马队,当中是步队,两杆白八卦旗,中间是蔡文增,座下一匹黄膘马,两旁有四十余员战将。蔡文增是一位玄门道教,头戴缎色九梁道巾,宝蓝缎色八卦仙衣,腰系杏黄色水火丝,足下白绫高腰袜子,厚底云鞋;肋下佩一口宝剑,怀抱五云筒,说道:“呔!对面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和祖师爷分个上下?”话言未了,只见混海泥鳅姜鸿一催座下马,摆手中刀,说道:“呔!来者贼人妖道休要逞强,待我来拿你!”抡刀就剁。劝善会总蔡文增一听此言,勃然大怒,说:“呔!小辈,你休要狂言大话,何不通上名来受死!”这姜鸿通了名姓,说:“妖道看刀!”蔡文增一回手,把五云筒一甩,这姜鸿未能躲开,身上的衣服被那一股青烟烧着,衣服尽都是火。姜鸿就地一滚,蔡文增复又一五云筒,姜鸿当时被烧身死。小白龙王天宠一见姜鸿被蔡文增用五云筒烧死,自己把手中刀一摆,说:“呔!好一个无知的匹夫,我来拿你!”只见贼队之中一声喊嚷说:“道兄休要生气,我去拿他!”又来了那圣手真人马通,要捉拿王天宠。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穆将军大战宝珠山 马成龙舍命捉妖道 诗曰: 林下居常睡起迟,那堪车马近来稀。 春深昼永帘垂地,庭院无风花自飞。 小白龙王天宠方至两军阵前,只见那贼队之中跑出来一个老道,身高七尺,细腰窄背,头上戴紫缎色九梁道巾,身披着五色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履;背后斜插宝剑,怀中抱定一个赤红的葫芦;面如紫酱,紫中又透出黑来,双道粗眉,一双阔目,黑眼珠滴溜滚圆,烁烁的放光,满部黑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立在两军阵前,伸手拉出一口宝剑来,指定那王天宠说道:“来者小辈,你是何人?”王天宠说:“妖道你要问,我姓王名勇,表字天宠,绰号人称小白龙。你要知道我的厉害,趁此跪倒投降,免你一死!如要不然,想要饶你,比登天还难!”圣手真人马通说道:“原来你就是王天宠,休要走,我来拿你!”抡剑就剁,王天宠用刀相迎。两个人战了有七八个照面,这马通一个箭步蹿在一旁,把宝剑还入鞘内,把葫芦在手中一托,照定王天宠说道:“你也不知我山人是何如人也!我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善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挪海,五行变化。你也是有名的英雄,今日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冲定那王天宠一甩,只见一股青烟直扑王天宠面门而来。王天宠一阵昏迷,翻身倒在就地。马通吩咐:“来人!”过来十数个兵丁把王天宠绳二臂,解回本营去了。 又见正东来了穆将军的大队人马,早就列开队伍,当中一杆“帅”字旗空中飘扬,两杆杏黄色的门旗。左边金刀帅邓龙带领五千步队,右边是副将王金龙带领五千马队,当中是穆将军统带两万人马,跟着那些五虎上将,全都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穆将军看见王天宠被擒,在马上说:“众位将军,你等哪个过去把妖道给我拿来?”话言未了,只听背后一声答应,说道:“大帅在上,末将愿往!”穆将军一看,原来是病二郎李庆龙,一催座下大肚子蜗蜗虎,摆手中三尖两刃刀,出了本队,说:“呔!妖道,你是何人?通上名来!”圣手真人马通自道了名姓,一甩这奥妙的葫芦,出来一股青烟直奔李庆龙。李庆龙觉着一阵昏迷,翻身倒在就地,也被八卦教中之兵拿去。穆将军一见,气往上冲,说:“妖道好大胆量,敢杀我两员大将,我定要结果你的性命!”只见旁边有一人答应说道:“我来也!”穆将军抬头一看,正是瘦马马梦太,说道:“你去须要小心,务要将他拿住。”马梦太答应“得令”,一摆手中单刀,到了那妖道马通的面前,说:“妖道,你这厮胆大包身,我乃是大清营副将马梦太是也。你这些匪人都不知自爱,上负国恩,下受民怨,甘心作反!今日天兵压境,你还敢敌抗!要知时达务,趁此跪倒求饶,免你一死。如要不然,马老大人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圣手真人一听马梦太之言,说:“小辈,你知道些什么?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乃仁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我家八路都会总上应天时,要重整乾坤,救民于水火之中。你这厮好大胆量,在祖师爷跟前讨死!”一甩黑煞奥妙迷魂葫芦,照定马梦太面门扑来。马梦太“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就地。马通说道:“来人!把他给我捆上!”穆将军一看这三个大将均已被擒,知道妖人的厉害,吩咐:“急速撤队,免战高悬。” 穆将军回至大帐,传伺候升帐,聚齐了众将,都在两旁伺候。穆将军与汪平说道:“大人,你看今日出兵之事该当如何?”汪平说道:“大帅,我自统兵以来,到了云南,并未遇见过此等妖人。今日伤损了三员大将,不知主帅有何高明意见,破此妖人?”穆将军听汪大人之言,遂问说:“众位,你们哪一个今夜晚去探宝珠山的贼寨,并探听王天宠、李庆龙、瘦马马梦太三个人的性命如何。”话言未了,只见旁边过来了赛报应顾焕章,说道:“大帅在上,我今前去探访宝珠山的贼寨,并探听三个人的下落如何。”穆将军心中甚为喜悦,说:“倭侯爷既要前往,诸事须要小心,不可莽撞。” 倭侯爷点头答应,下去收拾好了,用完了晚饭后,带了一口单刀,出了大清营,施展陆地飞腾法,少时间来至在宝珠山的贼寨营门以外。只见灯火齐明,照耀如同白昼。顾焕章绕路来至正南,见这南边倒也清静。自己蹑足潜踪,进了贼营的界墙,往里细看,见静悄悄的,空落落的,并不见有巡查之人。往各处偷看多时,只见正北有一座大账房,里面灯光闪烁。顾焕章在账房以外偷听多时,并不见动作,只得转身要走。方一回身,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声音洪亮,说道:“童儿,看茶来!”小童答应,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一个小童儿。顾焕章往旁边一闪,躲在无人之处,见小童到了西边账房内,取了一壶暖茶,进了北边账房去了。顾焕章隔窗户一看,只见灯光之下,帅案以后坐定是劝善会总蔡文增,一人在灯下看书,旁下佩着那一口太阿剑。顾焕章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那一口宝剑,心中甚为喜悦,说:“好,我等他睡着之时,我进去手起刀落,结果他的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得回我那一口太阿剑来。”心中十分高兴。只听蔡文增说:“童儿,你把帐收拾好了,我要安歇啦。”童儿答应下去,到西里间屋中把帐安置好了,蔡文增安歇去了,两个童子在东里间屋内安歇。 顾焕章等候多时,这才把账房门开开,慢慢的进去。方要到西里间账房去杀蔡文增,未曾下手,只听外面一片声喧说:“不好了,这是什么人进去?祖师爷你看,蔡会总的门开开,大事不好!”忽听一声“无量佛”,说:“好大胆的刺客,胆敢前来送死,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吓的顾焕章一回头,见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圣手真人马通。不由的怒从心上起,一个箭步蹿至在账房以外,说:“呔!吾把你这混帐忘八羔子,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一个箭步飞身跳至马通的面前,说:“你这厮别走,吃我一刀!”那马通往后一闪身,把那奥妙迷魂葫芦拿出来,照定那顾焕章一甩。顾焕章往后一退,昏迷栽倒在地,被那八卦教中之兵把倭侯爷捆上。里面蔡文增已醒,传伺候升帐。聚将鼓一响,两边众将一声喊嚷说:“带上刺客来!”两旁一齐答应。只见圣手真人马通要过一碗水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轧轧葫芦来,约有三寸大小,倒出来一点药面放在水中,吹了一口仙气,口中念念有词,又在水上画了一道符,说:“来人,去把那人灌过来!”手下人去把顾焕章灌过来。不多时,带至大帐,见了蔡文增坐在上面,东首是圣手真人马通,西边坐着是黄面阎罗张天福与白面阎罗张天禄。余下就是那大小的会总,都站立两旁。顾焕章看罢,说:“妖道,你们这伙贼人既把侯爷拿住,为何不杀?”蔡文增说:“顾焕章,你真不知死活,敢来探我的营寨!我今既把你拿住,解送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恩那里发落,杀剐由他自便。来人,去把那三个人带过来!”下面答应,不多时,从西院中推上小白龙王天宠、病二郎李庆龙,瘦马马梦太。 这三个人自白天被擒,马通把他三个人解劝,要这三人归降。马通说道:“你们三位别不知自爱,当时国家未定,八路都会总福量过人,又有众教主保护,都善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挪海,五行变化。像大清营的这些战将,若是天文教主张宏雷要下山来,杀你等片甲不归!你三个人要知时达务,趁早归降,免遭涂炭之苦,也不失封侯封王之位,作一个开疆拓土之功臣,裂土分茅的大将!”马梦太一听此言,说:“你姓什么?叫什么?”马通自通了名姓。马梦太一阵狂笑,说:“妖道,我把你这些无知的匹夫,你把我三个人当作何如人也?我三个人活着是大清国的人,死了是大清国的鬼。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要杀要剐,任凭于你!”蔡文增方要杀,只听马通说:“来人,把他三人带下去,交坐山雕罗文庆看守。”手下人把三个人带下去,到了西营,另派妥当人看守。到晚半天,也给三个人些吃的。天有四鼓之时,忽听蔡文增击鼓升帐,传下令来:“带三个人上帐!” 王天宠、李庆龙、马梦太三个人来至大帐,一见倭侯爷站在一旁,绳捆二臂,知道也是被妖道拿住的。马梦太说:“大哥,你也来了?活该你我弟兄活着在一处为人,死了在一处作鬼,一同在枉死城前去挂号,遨游地府阴曹,也是一场乐事!”蔡文增一拍公案,说道:“你们这四个小辈,被会总爷将你等拿住,你等要归降天地会,还可饶尔不死。如要不然,解送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发落,那时想要活着,是比登天还难!”王天宠哈哈大笑,说道:“蔡文增,我把你这叛逆之贼,你把你家好汉爷拿住,何必费这些唇舌,就该给你家大太爷一个快活!”蔡文增说道:“来,请罗会总!”不多时,坐山雕罗文庆来到大帐,说:“参见会总,不知叫我有何使用?”蔡文增说:“我给你五百飞虎队,解送大清营这四个人往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发落。”罗文庆答应:“得令!”下帐点兵,起解四位英雄登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穆帅督兵战妖道 虎将舍死斗贼人 诗曰:  东湖西畔柳丝长,满院花飞乱夕阳。 何处社除儿女散,过来流水郁金香。坐山雕罗文庆把四个战将带下大帐,领了五百飞虎兵,预备囚车四辆,把四个人装在木笼之内。天色已然大亮,他这才用完了酒饭,带着人马押解囚车起身。蔡文增与马通这两个人点了五千马队、五千步队,带一干诸将,放了三声大炮,出了大营,列开队伍。只听大清营中三声炮响,先出来是六千马队,是双龙出水势,当中四千步队。穆将军带领着那些手下的儿郎、合营的战将,一个个威风凛凛,列开旗门。穆将军只因倭侯爷去后总不见回来,不知吉凶,今日听见贼人列队,连忙带人马出来。只见那圣手真人马通怀中抱着那个葫芦,站在阵前说:“对面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送死?我山人已把你大清营被擒的那四员小战将,全皆结果了性命。你等有不怕死的过来,与我比并三合!”话言未了,只见大清营队中跳出来一位老英雄来,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年过六十以外,精神百倍。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虬首龙杨永安,要替他亲戚小白龙王天宠报仇,一摆金背鬼头刀,来至老道的面前,抡刀就剁。圣手真人马通往旁边一闪,说:“老儿,你叫何名?通报上来!”虬首龙杨永安并不答话,抡刀还是剁。几个照面,马通急甩那个黑煞迷魂奥妙葫芦,一股青烟直透入鼻孔之中,“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就地,被八卦教中的贼人捉住,解回本队。海底蛟杨永太见兄长被捉,急忙飞身赶出去,说:“呔!对面妖道,休要伤吾兄长,我来也!”一摆单刀,来至在那马通的面前,说:“好一个匹夫,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摆刀分心就扎马通。马通往旁一闪,把奥妙葫芦一甩,海底蛟杨永太昏迷过去,均被他们八卦教中之兵捉回本队。穆将军一看,知道是妖术迷人。那山东马成龙一看,说:“呔!我把你这无知的妖道,我来拿你!”方要出队,只听穆将军说道:“马成龙且慢过去,本帅我自有拿他之法。鸣金撤队!”众将无不惊异。穆将军到了子午营将军帐,升坐了中军大帐,聚齐了众将,说:“本帅今日看这妖道马通,他必是妖术邪法。我有一个主意:你们找些个猪狗之血做成激筒,如遇妖人交锋之时,你等各把激筒过去,照定妖道就打。”话言未了,只听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二人过去,见老将军请安,说:“大帅休要着急,我二人今夜晚去探宝珠山,刺死妖道,盗他的奥妙黑煞迷魂葫芦,顺便再探听李庆龙、马梦太、王天宠、顾焕章、杨永安、杨永太这六个人的生死下落。”穆将军说:“也好。你二位老义士诸事须要小心,不可大意。”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答应,回至自己房中,换好了衣服,各带单刀,出离了大清营。 天有初鼓之时,二人施展陆地飞腾之法,到了宝珠山的贼营以外,找僻静之处,飞身进了贼营,各处窃听。进了山口,到了那一座灵岩寺,原是一座大庙,蔡文增和马通住庙,作为他的行营公馆。外面有那亲兵飞虎队在前后巡查。朱天飞用飞檐走壁之能,果然灵便,蹿房越脊,进了这一座灵岩寺。在各处一找,只见正东有一所院落,里面灯烛辉煌。二位老英雄来至在那院的房上,见是北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北上房屋中有人吃酒谈心,正是蔡文增、马通。这二人只因连日得胜,心满意足,二人在这里正自吃酒,谈说些军旅之事。马通说:“蔡会总,你我今日据守这座宝珠山,都说这穆将军他不好惹,手下兵强将勇。今日据我看来,他乃是无名小辈,手下人也无有什么英雄豪杰。我只要有数日之工,管保生擒活捉这些人,再把穆将军杀的一个片甲不归。”蔡文增说道:“贤弟,你乃当世的英雄,我真佩服!”马通说道:“长兄不要过奖,怕今夜还有刺客前来。”蔡文增说道:“贤弟,你如何知道呢?”马通说道:“我听说大清营的英雄过多,必有能人前来打听顾焕章、王天宠的下落。”外面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听的明白。听了听,天有二鼓以后之时,只听那蔡文增说道:“来人!搭过轿来,我要回卧室安歇,你等预备了。”下面人等答应,搭过一把太师椅子来,上穿着两根轿杆,抬过来放在厅房以外。四个小童儿引路,各执着一个纱灯。蔡文增坐上那太平轿,抬起来由东边月亮门进去,往北一拐。 朱天飞早看的明白,说:“侯贤弟,你在这里看守着妖道马通,好盗他的奥妙迷魂葫芦。我跟随那蔡文增,要盗那口太阿剑,顺便结果他的性命。”说罢,站在房上暗中跟随。见蔡文增往北走了不远,又往西一拐,另有一所跨院,把轿子落平,蔡文增下了轿,进了北上房。四个小童儿不多时出来说:“祖师爷已然安歇,你们外面伺候吧。”那轿夫人等立刻出去,四个小童儿到配房中安歇去了。朱天飞在房上各处偷听,候了半晌,这才飞身跳下房来,慢慢的进了北上房,隔着帘栊一看,不见有动作,并无一人。这屋乃是东里间,转过身来,又往西里间一看,只见屋中灯光闪烁,靠北墙是一张大,上面铺着黄云缎坐褥,蔡文增在上面端然正坐,闭目垂睛,一语不发;肋下佩着一口宝剑,正是那太阿剑。朱天飞心中一动:“何不进去盗他那口宝剑?”又一想:“总得先把他杀了,回到前院再刺杀圣手真人马通,一并剪草除根。”主意已定,慢慢的把帘栊一掀,进得屋中。一伸手先把自己所佩之刀拉出来,照定妖人前心一扎。只听“噗哧”一声,朱天飞一看,说:“不好,吾中他人之计了!”方要转身逃走,忽听夹壁墙内“咯吱”一声,说:“好奸细,休要逃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手捧五云筒,照定钻云神鹞朱天飞一甩。这朱天飞后心衣服全皆烧着,心中一发慌,“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外面有值宿人等听见,连忙起来,过去用绳把朱天飞捆上。蔡文增吩咐各处搜查,又派亲随战将在各房上寻找,恐怕还有奸细刺客。且说追风仙猿侯化泰先在前院房上看守圣手真人马通,忽听后面一片声喧,齐声喊嚷捉拿。侯化泰一听,连说:“不好,这还了得!”连忙扑奔后面一看,师兄朱天飞被他人拿住。自己跳下房来,在蔡文增背后抡刀就剁。蔡文增往旁一闪身,说:“来者你是何人?通报上名来!”侯化泰一阵冷笑,说道:“蔡文增,你是我的对头之人。想你当初在龙峒山,我烧了你的仓廒,我就是那追风仙猿侯化泰。今日我特来找你拚命,你别走!”摆刀就剁。蔡文增说:“原来你是败将侯化泰。别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把五云筒一甩,照定侯化泰甩去,一股青烟直扑侯化泰前胸烧来。侯化泰“哎呀”一声,翻身栽倒,被手下人捆上,早把那侯化泰、朱天飞二人安置在一处。蔡文增说:“来人,去把杨永安、杨永太二人一同装在木笼囚车之内,连朱天飞、侯化泰一同交蔡文荣解送云南府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吴恩办理。”下面答应“得令”,不多时,只见蔡文荣点了二百名亲随兵丁,押解着四个人起身。蔡文增说:“你们大家今夜晚诸事多要留神,多加小心,天明听点。”众将答应下去。蔡文增回归北上房西里间屋内安歇。 少时天色大亮,东方发晓。蔡文增传:“伺候击鼓升帐,请马会总前来议事。”不多时,马通到了大帐,又把众将聚齐。蔡文增把昨夜晚之事对众人述说了一遍。马通说:“你我今日到两军阵前,与大清营大战一场,看有多少能人?我是要把他等一网打尽,永享太平。”蔡文增吩咐调队,带领三千人马出了大营,直至战场讨战。只听大清营大炮惊天,出来了数千马队、三千步队,乃是马成龙自统大队。左有谢禄,右有韩虎,押队官是魏禄。这马成龙一团的威风煞气,今日是马成龙他先在穆将军跟前告的奋勇,要与贼人对敌。他知道朱天飞、侯化泰二位老英雄并未回来,“大概必是被贼人所擒,我去把妖人拿住,替众位英雄雪恨报仇!”穆将军说道:“马成龙,你既要去,诸事须要小心谨慎。那妖道圣手真人马通邪术多端,他那奥妙迷魂葫芦甚是厉害,你不可莽撞,务要留神。”马成龙答应说道:“老将军请放宽心,为人生在世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食君之禄,理应秉定忠心,舍死为国才是。我马成龙前者在襄阳大战吴恩,他的阴阳八卦幡甚是厉害,连败了大清营几员战将,我托万岁爷的洪福,还能把妖人战败。今日出兵仰仗着万岁爷的洪福护庇,大帅的虎威,今日在两军阵前,也定把妖人结果了性命!”穆将军说:“好!马成龙,你自带本部人马,再拨给你三千马步军队、三员大将,去到阵前把妖人捉来,算你的奇功!”马成龙说声“得令”,回到自己营中,点齐了人马,带领谢禄、韩虎、魏禄三员大将,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杀出大清营,直至两军阵前。只见妖道圣手真人马通与劝善会总蔡文增,带着四十余员大将,列成队伍候战。马成龙看罢,方要下马,只见中军官谢禄说:“大人,这件功劳让给末将,我去捉拿妖道。”马成龙说:“你前去须要小心。”谢禄答应,伸手拉朴刀出离了本队,来至两军阵前,说:“呔!妖道马通,还不早早前来送死,等待何时!”这马通怀中抱定那奥妙迷魂葫芦,摇摇摆摆,直奔两军阵前,说声:“无量寿佛!孽障,你休要逞强,通上你的名来!”谢禄一看妖道这个样子,早就知道他的葫芦厉害,心内说:“这个妖人若来时,莫若我先下毒手为强,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先下手给他一暗器!”主意已定,伸手把袖箭一按,照定圣手真人马通咽喉之上就是一箭。马通略一闪身,正打在左肩头之上,那马通“哎哟”一声,急忙回至本队,觉着左膀臂发麻,心中知道不好。原来这谢禄使的袖箭是毒药喂成的,人要着上一支,三天三夜是准死无活,最厉害无比。 且说马通败回本队,蔡文增见老道马通身受袖箭之伤,吩咐急速撤队回营,传官医给马通看箭疮之伤。医生说:“马道爷这个伤痕,是受了药毒。我先把箭给他起下来,上些拔毒散。”开了一个方儿,先吃一付汤药。抬至后帐,派几个妥当之人伺候他。蔡文增把免战高悬,竟候马通病体痊愈,再与大清营决一死战。吩咐手下诸将各处留神谨慎,自己坐在上房之内灯下看书。忽见从外面蹿进一人,手执明晃晃的一把钢刀,要刺杀蔡文增。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谢禄奋勇刺妖道 韩虎涉险盗葫芦 诗曰: 半掩朱门白日长,晚风轻堕落梅妆。 不知芳草情何限,只怪游人思易伤。 才见早春莺出谷,已惊新夏燕巢梁。 相逢只赖如渑酒,一曲狂歌入醉乡。 劝善会总蔡文增正坐在上房屋中椅子上,思想马通受了毒药袖箭,怕是大清营有能人前来讨战,正要派人防备,忽见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执一把钢刀,照定蔡文增分心就刺。蔡文增往旁边一闪身,拉出太阿剑,说:“好孽障,你往哪里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抡剑就剁。那人往旁一闪身,说:“妖道,你休要逞强,我和你分个高下!” 书中交待,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马成龙的手下部将谢禄。只因马成龙掌得胜鼓回归大清营交令,见了老将军,说明方才在两军阵前得胜之故。穆将军吩咐:“给谢禄记大功一次,给马成龙记功劳一次。赏你等酒席一桌,下面歇息去吧。”马成龙等谢过老将军赏赐,下了大帐,说:“谢禄、韩虎、魏禄,你三个人一同在一桌吃吧。”不多时,酒筵摆齐,四位英雄落座吃酒谈心。马成龙说:“三位贤弟,你等有何高明妙策,把宝珠山这伙贼兵杀退,捉住妖人马通与蔡文增二人,从这里进攻云南府,水路取大竹子山,一鼓而下。”赛展雄谢禄、蓝面天王韩虎站起身来,说道:“大人在上,我二人不才,今夜晚我二人去探宝珠山,盗他的奥妙黑煞迷魂葫芦,刺杀蔡文增,回营交令。”马成龙说道:“二位贤弟,既是你二人要前去,多要留神,但愿你二人此去马到成功。”谢禄、韩虎二人答应说道:“兄长请放宽心,我二人今夜去,定要将蔡文增的首级割来。”马成龙给他二人满斟上三杯酒,说道:“二位贤弟满饮此酒,我是眼观旌捷旗,耳听好消息。”谢禄、韩虎两个人各喝了三杯酒,立刻站起身来,说:“大人等候,我二人去也!”两个人收拾好了,各带单刀一把,出离了大清营,扑奔宝珠山贼寨。找了一个僻静之所,候至更深,进了营寨。谢禄在前,韩虎在后,两个人鹿伏鹤行,到了灵岩寺的墙外。二人飞身蹿进去,到了北上房,说道:“韩贤弟,你去把那妖道给刺了,或是盗他的奥妙迷魂葫芦。”韩虎说道:“全交给我了。”谢禄到了上房以外,望里一看,见蔡文增正在那里坐定。谢禄拉刀进了北上房,抡刀就剁。蔡文增往旁一闪,拉出太阿剑来,急架相迎。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蔡文增一变招数,那剑光一闪,谢禄的刀被宝剑削为两段。吓的谢禄魂不附体,急忙往后一撤身,仔细一看,那口太阿剑果然是厉害,想要逃走,万不能行。见蔡文增抡剑剁来,这谢禄也就是闪展腾挪,遮阻架拦,那半截刀焉能敌得了那口宝剑,自己往圈外一蹿。蔡文增一缓手,拿出五云筒来,照定谢禄甩去。只见一股青烟直扑谢禄,碰在身上,衣服全皆烧着。谢禄一阵昏迷,登时翻身栽倒。早被蔡文增把他捆上,说:“来人!把他搭到屋中,我已然捉住有仇的人了,我要问问他!”手下众家人答应,把谢禄绳捆二臂,搭到屋中放下。蔡文增说道:“好奸细呀!你乃无名小辈,也敢前来送死!你叫甚名字?”谢禄一阵冷笑,说:“妖道,你乃是叛逆之贼,好大胆!既把你老爷拿住了,该杀该剐,罪可当刑,快给你老爷一个快当!我姓谢,名禄,我乃是大清营一员大将。”蔡文增说道:“来人!去把他送至西院空屋内。” 却说韩虎找那圣手真人马通所住的屋子,只见那窗户纸隐隐射出灯光,是三间上房。跳下房去,把窗棂纸用舌尖湿破,往里一看,只见靠北墙有一张大,上面有围屏幔帐。靠南窗户有八仙桌儿,两旁各有太师椅子,桌上放着一盏蜡灯。帐帘挂着,靠东首躺着一个人,正是妖道圣手真人马通,手内拿着一本书,乜斜两只眼睛。这韩虎看罢,来至屋门以外,伸手推喇叭簧,拉出腰中那把折铁钢刀,慢慢的把门拨开,推门而入,来至东里间屋外,隔着帘栊往里一瞧,见老道斜身在上,半倚半靠,似睡不睡之际。韩虎看罢,说:“好,该当我成功!待我进去先杀这妖道,好替众朋友们报仇!”方一迈步,觉着脚下一沉,两条腿概不由己,坠入地牢之内,把手中的单刀也扔了,说:“好妖道,爷爷中了你的奸计了!”妖道马通说:“不好,有了奸细了!”外面有值宿之人进来,把韩虎拿住。马通吩咐:“把他送至在西院空屋内,将他捆好,等明日再发落他吧。”手下人答应,带韩虎下去,送到西院。次日天明起来,圣手真人马通与蔡文增二人升坐大帐,聚齐手下诸将,吩咐:“把谢禄、韩虎二人上来!”两旁一声答应,不多时把被擒的那二人带至大帐。谢禄、韩虎立而不跪,破口大骂说:“妖人,你既把我二人拿住,杀剐存留,给我二人一个快当!”蔡文增说道:“你二人胆大包身,既被祖师爷捉住,还敢放肆!你要趁此投降,免你二人一刀之苦!祖师爷奉天承运,不久要成大事,上应天时,下合人意。你两个人要归降我,免你一死!”谢禄一阵冷笑,说道:“蔡文增、马通,你这两个无知的匹夫!我二人既食君禄,当以死报之。忠臣不事二主,既被你等所擒,有死而已!”蔡文增说:“好,你二人既不归降,我山人就要结果你二人的性命!”吩咐手下人:“把他二人给我开膛摘心!”手下人答应,把谢禄、韩虎二人在桩柱之上,方要开刀,忽有蓝旗来报道:“今有大清营的王天宠、顾焕章、李庆龙、马梦太四个人前来讨战!”蔡文增、马通二人一闻此言,心中一动,说:“不好!莫非罗文庆途中有变不成?这其中定有缘故。来人!先把他二人带下去,调齐了人马,待我二人前去,看他来了多少人马。”手下人答应,把谢禄、韩虎二人带下去看押起来。 马通等点齐了五千飞虎队,放了三声大炮,带领一干诸将直奔战场,列开队伍。只见那大清营中约有五六千人马,一杆“帅”字旗在空中飘摆。那旗下是病二郎李庆龙、瘦马马梦太、顾焕章、王天宠,还有一位临大敌面无惧色、勇冠三军的马成龙。这马通看罢,心中一动,说:“不好!对面正是被擒的那几个鼠辈,待我出去问他等是从哪里来?”马通跳下马来,站在疆场之上,说:“呔!对面那几个被擒的小辈,哪个出来与我答话?”顾焕章说:“唔呀!混帐忘八羔子!你休要逞强,吾来和你决一死战!”拉单刀出离了本队,来至两军阵前。马通说道:“顾焕章,你乃是我手下的败将,已然被擒,不知你等为何来至此处?请道其详!” 书中交待,顾焕章、王天宠、李庆龙、马梦太这四个人,自从被坐山雕罗文庆带领五百飞虎队,由宝珠山灵岩寺起身,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到了一座山,名曰冷泉山。罗文庆带队正往前走,只听对面一棒锣鸣,出来了五六百庄兵,都是蓝布手巾包头,身穿青布裤褂,腰系青抄包,足下青布快靴,手中抱着一口四尺多长的斩马刀。为首有一员大将,身高八尺,头上青布缠头,身穿上下全是青的,手中擎着一条浑铁棍;面如锅底,黑中透亮,两道粗眉,一双阔目圆睁,白得分,年有二旬以外,说:“呔!对面妖人休走!我等在此等候多时,趁早过来送死!”罗文庆一听此言,吩咐列开队伍,把手中刀一摆,说:“呔!来者你是何人?胆敢前来截住会总爷的去路!趁此通上你的名来,会总爷刀下不杀无名之鬼。”那黑面的英雄一听此言,说:“妖人,你要问我,姓贺,名飞雄,占此冷泉山。我聚这里的庄兵,要与民间除害,捉拿你们这伙妖人!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禀报上来!”罗文庆说:“你要问会总爷,我乃小竹子山的寨主,名叫坐山雕罗文庆是也。奉了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前来解送大清营被擒的四员战将。你要知时达务,趁早闪开,让你会总爷过去。如若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贺飞雄并不答言,一个箭步蹿至在罗文庆的面前,抡棍盖顶就砸。罗文庆用折铁钢刀往上相迎。贺飞雄把棍的门路一变招数,复又照顶打去。这罗文庆急往旁一闪,摆手中刀,分心就扎。贺飞雄用棍往外一磕他那把刀,“当啷啷”一声响亮,把罗文庆的刀给磕飞了,趁势一棍,正打在罗文庆的头顶之上,红光崩溅,鲜血直流。贺飞雄一挥这手下的庄兵,冲杀过来。那五百飞虎队见这伙野人甚是英勇,不敢久战,大众急速往回就跑。那些个庄兵各执兵刃乱杀一阵,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贺飞雄把囚车打开,救出那顾焕章、王天宠、马梦太、李庆龙等四个人来,说:“四位英雄多有受惊了!跟我来吧。”王天宠等四个人齐声问道说:“这位壮士尊姓大名?你是哪里人氏?”贺飞雄说:“小弟姓贺,名叫飞雄,乃云南府的人氏。自幼父母双亡,打猎为生。自占这座冷泉山,招集些个亡命之徒,想要平灭天地会八卦教,为国家除此大害。每日在山中操练人马,今日有探子来报,说有天地会之贼人罗文庆带领五百名贼兵,从此山前经过。我才带着那些庄兵,把贼人杀散,将你四位救出木笼。来,跟我到冷泉山中寨内一叙。”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四人一听,躬身施礼,说道:“这位贺兄倒是一个慷慨之人,你我跟他入山吧。”贺飞雄同着四位英雄说说笑笑,带着五六百名庄兵,进了西南这座山口,往西一拐,过了一道山梁,再往北一看,只见有一座大山,这东西都是高山峻岭。山下有一片教军场,甚是宽大。贺飞雄头前引路,到了北边山弯之下,有一座团城,坐北向南的庄门,上插一杆红旗,上写“除莠安良,平灭邪教”八个字。四位英雄跟在后面,进了这所在门。只见东西两边全是白墙,东首一个角门,是垂花门;西边也有一个门,正北有一座二道重门。进去一看,那正北是大客厅五间,东西配房一面十间。贺飞雄让四位英雄进了大客厅,五人落座,吩咐手下之人献上茶来。不多时,手下家人献上茶来。贺飞雄问道:“四位尊兄,是因何故被妖人所擒?”王天宠说:“只因我在两军阵前交锋,遇见妖道马通,他有一个神煞迷魂奥妙葫芦,要一打开,出来一股黑气扑人,当时闭气身死,不省人事。我四人皆是被他那邪术所擒。”贺飞雄说:“原来是他呀!此乃是小事一段。现今有一人,要破妖人的邪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王天宠说道:“哪里有这样英雄?请道其详。”贺飞雄不慌不忙,说出一位英雄来。不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英雄冒险访隐士 玉昆半路抢囚车 诗曰: 池塘四五尺深水,蓠落两三般样花。 过客不须频问姓,读书声里是吾家。贺飞雄在大厅之上与小白龙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等四个人说道:“四位大人,要提起那圣手真人马通,他乃是一个无名之辈,就会使黑煞奥妙迷魂葫芦。他的兄长叫铁掌道马陵,死在石平州。他乃是化地无形仁和教主白练祖的门人。要破他这个法术,现在这里有一个人,乃世外之隐士,就在我这正西野芜山灵峭峰冷岩观出家,身归三清教下。此人姓赵,名玄真,别号人称清虚居士。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兵书战策,远韬近略,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无事常往他庙中闲谈,我以师傅之礼待之,真有惊世之奇才。那日仰观天象,他说:‘云南楚雄府有一道红煞之气,此处将有大劫。’我在这冷泉山招军买马,聚草屯粮。我那师傅赵玄真那日来到冷泉山,说:‘这里正南是一道银矿。’指明了地势,叫我这些庄兵众人开垦,得了些金银铅锡等物。因此我这山中兵精粮足,全仗我师傅之力。要灭那圣手真人马通,除非去请此人前来,方可成功。”王天宠、顾焕章等四个人齐说道:“贺兄长,你我就此前往去请来。”贺飞雄说道:“你我先吃几杯酒,然后再去不迟。”吩咐手下人等摆酒。下面人答应,不多时把酒摆齐。五位英雄落座吃酒,开怀畅饮。左一杯,右一盏,直吃到红日西沉。酒饭已毕,贺飞雄吩咐马,手下人把马好了,五位英雄跨上雕鞍,带着手下的从人,出了冷泉山。一直的往西走了有数里之遥,只见西北有一座野芜山,在灵峭峰有一个冷岩观。这座山上真是剑峰迭翠,树木森森。这座庙在山洼之下,正北的大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周围群墙、山门甚是齐整。外面古柏苍松,全皆茂盛。来至门首,贺飞雄跳下马来,叫从人前去叫门。手下人等上前叩打山门,不多时,只见道童儿出来,开了山门一看,说:“原来是庄主。你是从哪里来?请里边坐。”贺飞雄说:“四位英雄随我来。”进了山门,由大殿西边一拐,有一所院落。迎面屏门四扇,门内是绿竹青松。进院一看,是北房五间。进了北上房。只见正面八仙桌儿,东边坐定一人,年过花甲以外,站起来身高八尺,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巾,身穿淡黄缎子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色的丝,足下白袜云鞋;面如古月,慈眉善目,四方脸面,海下一部黑胡须飘洒在胸前,根根见肉,仪表非俗。贺飞雄看罢,说:“老师大人在上,弟子叩头!”那位真人一听有人说话,睁眼仔细一看,说:“徒弟,你这时从哪里来?”贺飞雄说:“弟子在冷泉山探听的八卦教匪罗文庆押解着大清营四员战将在此山前经过,弟子把罗文庆打死,救了他四个人,名叫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带至吾师傅这里,前来叩见,还乞吾师下山,平灭妖逆,剿除乱贼,捉拿圣手真人马通。”赵玄真说:“你把那四个人叫进来我看看。”贺飞雄说:“顾大哥,你们请过来,见见吾师傅!”那四位英雄连忙进至屋中,躬身施礼,说:“真人在上,王天宠、顾焕章、李庆龙、马梦太有礼!”各人报自己的名字,“我等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幸相会,此乃是三生有幸!”赵玄真抬头一看,这四位英雄都是五官端正,相貌魁伟,连忙站起身来,说:“四位贵人请起来。你等从哪里来?”叫:“童儿看茶!众位请坐。”五人落座,谢过真人。顾焕章说:“我等是被获之人,多蒙贺兄长出山相救,杀了罗文庆,我四个人得脱活命。今蒙贺兄带我等前来,拜访真人,还奉求真人出山相助,剿灭妖人。”赵玄真说道:“贫道乃山野愚人,焉晓军旅之事?既然见爱,我山人同你等下山前往。”正说之际,忽听外面有人叫门。童儿出去开门,问:“是什么人?”只见眼前站立一条大汉,身高九尺,膀阔三停,面如紫玉,粗眉大眼,五官端方,手执铁棍。后面跟定四人,正是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只因他四人被蔡文荣带领二百名教匪兵丁押解着,正要奔大竹子山。走在定源河口,前面站定有四五十个人,各执刀枪棍棒。为首一人,正是飞天大圣玉昆。只因前日探竹子山,想要盗大环金丝宝刀并那口太阿剑,不想被蔡文增五云筒一甩,烧的两个肉翅膀儿全都着了。他后来坠入水中,幸遇见两个渔人吴文秀、吴文锦,把他救出水来,带在吴家寨,给他上了点药,养了五六天,这才好了。吴文锦问明白了玉昆的来历,说:“玉大哥,你暂且不必回营,在我二人这里保养几日,我兄弟二人皆受过名人的传授,也爱习学枪棒,专爱结交天下的英雄。今日与兄长相会,也是三生有幸!我这吴家寨有守望乡勇五十名,所为护守庄村,候兄长你要是养好伤痕之时,你我带着这些团练乡勇,归降大清营,我二人也作个进见之礼。”玉昆说:“也好。”三人言投语合,设摆香案,结为金兰之好。玉昆年长,吴文锦次之,吴文秀又次之,叙了盟单兰谱。从此玉昆在他家中闲住,自己精神也养足了。 这日,有人来报说:“大路之上有一股邪教兵丁,约有二百多名,押着四个差官,都是大清营被获之人。”玉昆说道:“二位兄弟,你把这里庄兵调齐,跟我前去救人。”吴文锦说道:“甚好。”吩咐手下人鸣锣聚众,调来了四五十名连庄会,都是守望相助。众人各执刀矛器械,跟随玉昆,在大路之上,众人耀武扬威,擦拳磨掌,等候贼人。玉昆说:“众位乡亲,今日要和那八卦教匪一场大战,大家努力向前。”众人齐声答应。正在说话之间,忽见那对面尘沙荡扬,土雨翻飞,来者正是蔡文荣,带领二百名贼兵,押解着大清营的被擒四员战将,正往前走。玉昆阻住去路,说:“呔!对面的教匪少往前进,通上你的名来!你家太爷棍下不死无名之鬼!”这蔡文荣一拉肋下佩刀,说道:“你这小子,拦住老爷的去路!我乃是小竹子山的寨主,名蔡文荣是也!奉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押解着被擒之人往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吴恩治罪。你是什么人,胆敢截住我的去路?快通上你的名来,好在你会总爷刀下受死!”玉昆说:“我乃是大清营守备玉昆是也。你趁此把囚车给我留下,饶尔不死!如若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蔡文荣一听,气往上撞,摆刀就剁,玉昆用棍相迎。二人战了五六个回合,吴文锦就打出支袖箭,蔡文荣未及防备,正打在哽嗓咽喉之上,翻身栽倒就地,被吴文锦一阵乱刀剁死。这四五十名兵丁一声吶喊,冲杀过去。那吴氏弟兄二人也各执兵刃,前去乱砍贼兵。那八卦教匪兵丁见蔡文荣被杀身死,无了头目之人,也就自乱,扔下囚车,竟自逃命去了。玉昆把囚车砸开,救出来杨永定、杨永太、朱天飞、侯化泰等四个人,出来彼此大家见礼。朱天飞说:“玉老爷,你是从哪里来?久违了!”玉昆把以往之事述说了一遍。玉昆问:“四位老英雄,为何落在贼人之手?”朱天飞把妖道马通之故也细说了一遍,又给吴文锦、吴文秀都引见了,一同至吴家寨,叫家人备酒上来。这六人开怀畅饮。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天色已晚,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撤去残桌,六人安歇不提。次日天明起来,同至书房内吃茶。玉昆说:“这吴恩尚未拿住,又出来这么一个圣手真人马通,精通妖术,不知应该如何才能拿住他呢?”吴文秀说:“玉兄,此事甚易。我们这里有一座野芜山灵峭峰冷岩观,有一位真人,法名赵玄真,别号人称清虚居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善晓阴阳之数,能算人生死之准。你我何妨去到那里拜访拜访。”玉昆说道:“也好,你我兄弟就此前往。”吴文锦说:“吃过早饭,你我一同前往。”六位英雄用完了早饭,大家出了吴家寨,来至野芜山庙前。玉昆上前叩门,正遇那王天宠等四位英雄在此。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冷岩观隐士论天时 宝珠山真人捉妖道 诗曰: 逃暑迎春复送秋,无非绿蚁满杯浮。 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 几回芳菲眠细草,曾因雨雪上高楼。 平生名利关身者,不识狂歌到白头。 吴文锦兄弟二人带着朱天飞、侯化泰、杨永安、杨永太、玉昆,到了冷岩观的门外,上前叩打山门。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小童儿,说:“哪位叫门?”吴文锦说道:“烦劳通禀真人,我等特来拜访。”童儿认识是吴文锦、吴文秀,说道:“二位在此少待,我去回禀我家祖师去。”转身入内,见了清虚居士,说:“祖师爷在上,外面有吴家寨的吴文锦兄弟二人求见,有紧要的大事。”赵玄真说道:“请进来。”童儿出去把那吴文锦带到鹤轩屋中,玉昆等见了老道,行礼已毕。朱天飞、侯化泰、杨永安、杨永太四人见了王天宠等四位英雄也在这里,彼此见礼,各述说以往之事。又连那贺飞雄、吴文锦、吴文秀,彼此各通名姓,说明了来历。大家齐声说道:“真人,请你老人家到大清营捉拿妖道,上替国家除害,下救百姓涂炭之苦,乞老法师大发慈悲。”赵玄真说:“众位请听我一言。山人乃是山野愚人,疏懒成性,既蒙众位台爱,我此去把马通拿住,我即回山。众位到那时之际,不可强留。”顾焕章说道:“只要求把那天地会八卦教灭了,我从此就归隐深山,也不想功名与富贵了。”吴文锦、吴文秀说道:“我二人家有老母,不能同你众位前去,待等平定之后,我兄弟二人必要到大清营前去拜访你等众位,一同叙谈叙谈。我家中有马,给你等几位上几匹,送你们上大清营。”朱天飞说:“就烦你二位兄长,明日遣家人送几匹马来方好。”赵玄真遂吩咐备酒,那小童儿下去,不多时酒菜俱已摆齐。众人落座吃酒,开怀畅饮,吃至夜静更深方散,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起来,吴氏弟兄回家把马匹好,派家人送来。众人收拾齐备,先叫贺飞雄回山调齐了队伍,这里赵玄真收拾好了应用的对象,骑马带领从人与大清营九位英雄到了前边。只见那山前贺飞雄早就带领着人马,在那冷泉山口以外站定,说道:“众位英雄来了甚好,你我大众从定源河口过江,到了江东岸上,一直的扑奔大清营甚近。”众英雄随同大队过了江。这日来至江口,顺大路一直向前,走了有七八十里之遥,方到大清营。众人下了坐骑,顾焕章说道:“你们众位先在此等候,我去到里面见过老将军,再来请诸位同见。”遂向辕门官说道:“我有紧要机密大事面禀老将军。”营门官回话进去,穆将军听说顾焕章回营,连忙传伺候,升坐大帐,说道:“来人,去把顾焕章传进帐来。”听差人等立刻传出话来说:“老将军传顾焕章进帐。”这顾焕章见了老将军,说:“将军在上,倭克金布有礼。”趴伏在地叩头。老将军说道:“倭侯爷请起。你这是从哪里来?”顾焕章说道:“我等自奉令去拿妖道,不幸被妖人拿住,连王天宠、马梦太、李庆龙等,被坐山雕罗文庆解送云南大竹子山。走至半路,冷泉山有义民贺飞雄带领民团截杀妖人,打死了罗文庆,把我等救出了囚车,带至山寨,款待我等。他说有一位世外的隐士,名称赵玄真,别号人称清虚居士,善知天文地理,那兵书战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论文,能知黄石公三略的文章;讲武,能通六韬兵法。我等到野芜山灵峭峰冷岩观请此人前来,在营门候令。此人并不为功名富贵而来,乞将军要行宾客之礼相待。现在外面还有杨永安、杨永太等,全都在营外,也是在半路之上遇救。”穆将军说:“先请朱天飞、王天宠、侯化泰、杨永安、杨永太、玉昆、马梦太、李庆龙一并进来。”下面之人答应,不多时把众人叫进来,齐至大帐,施礼已毕。那穆将军问了几句话,众人各述以往之事,俱都叙说了一遍。 穆将军吩咐:“请贺飞雄与赵玄真。”下面听差人等立刻出去,到了外面说:“我家大帅有请真人与驾义士。”那贺飞雄答应,立刻同赵玄真二人到了营门,跟传话之人进了大清营,来至中军大帐。只见穆将军他在那正中坐定,头上戴青呢得胜盔,花翎头品顶戴;面如紫玉,四方脸,粗眉大眼,三山得配,满部花白胡须。左边是蔡荣副帅,右首是提调参赞大臣汪平。又两旁站定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都是佩刀挂剑,威风凛凛。穆将军站起身来,说道:“仙师鹤驾光临,有失远迎!”赵玄真说道:“久仰大名,今幸相会!”穆将军吩咐:“请坐 !”贺飞雄过去给老将军行礼,说:“将军在上,草民贺飞雄有礼。”穆将军叫人:“看座位!”连赵玄真一并落座,众位义士全都坐下。穆将军说道:“久闻真人的大名,今幸相会,也是三生之幸也!今先生下山除灭妖人,上报国家,下安黎民。”赵玄真说道:“我乃山野之人,略知小术,蒙众位雅爱,荐我前来,恐无济于事,不能作脸,那时倒误大帅的军威。”穆将军说道:“真人乃世外之高人,今下山来克伏妖人,此去定然成功。应天顺人,定然得胜。来人,吩咐在下面摆宴,给众位接风。”派马成龙等陪在下面吃酒。 天色尚早,马成龙说:“我手下两员部将,名叫赛展雄谢碌、蓝面天王韩虎,他二人被敌人所捉,我想要报仇雪恨。今幸众位前来,望求众位替我部将报仇。”赵玄真说道:“大人前去讨令,我等情愿力相助。”马成龙一听,站起身来,到穆将军的寝帐之内讨了一支令箭。来至外面,点了五千人马,同着顾焕章、李庆龙、马梦太、王天宠等众英雄,请清虚居士赵玄真上马,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杀出了大清营,在空宽之地列成队伍。方要叫蓝旗去至贼营中讨战,只听宝珠山贼营一阵吶喊声,不一刻出来数千人马,头前两杆白八卦旗子。那些教匪兵丁都是白绫子缠头,上插白鹅翎,每人全手执四尺多长的斩马刀,威风凛凛。当中“帅”字大旗,旗下乃是劝善会总蔡文增,同着圣手真人马通,二人并马而立。 众人看罢,说道:“真人,那边就是两个妖人。”清虚居士赵玄真下了坐骑,他摇摇摆摆的往前扑奔,到了两军阵前,说:“呔!马通,你出来!我和你比并三合,你我分个上下!”圣手真人拉宝剑、抱着那迷魂奥妙葫芦,到了赵玄真的近前,说道:“对面道友请了!你既然出家,身归三清教下,理应奉经念佛,侍奉佛祖,何必来至两军阵前自逞己能,这是所因何故?”赵玄真说道:“我自出家之后,立意替天行道,扫灭妖人。你既说我不该如此,你也想想,你是在此为何?请道其详!”圣乎真人马通说:“道友,我是奉我们教主之命下山来,另改山河,扶保真主,应天顺人,以安天下。你要知时达务,趁早投降我山人,我保你作开疆拓土的元勋,裂土分茅的大将功臣,不失那封侯之位。”赵玄真闻听,一阵冷笑,说道:“对面的马通,你也不知我赵玄真的厉害!你在山人的面前敢言应天顺人?我家大清国皇恩浩荡,自定鼎以来,海晏河清,五谷丰登,万民乐业,乃是那有道的明君。真是君王有道家家乐,天地无私处处同。你等身归三清教下,略知小术,不思务本,修身养性,乃私立邪教,引诱良民,立天地会,要作乱臣贼子。你等须知改过从善,趁早归隐深山,我山人有好生之德,不忍杀害生灵。你要执迷不悟,那时我山人必要显显手段,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圣手真人一听此言,气往上冲,抡宝剑上前就剁赵玄真。那赵玄真也举宝剑相迎。两个人一往一来,走了有七八个照面,圣手真人马通一伸手,把那迷魂奥妙葫芦托在掌中,说道:“赵玄真,你休要逃走,看我的法宝取你!”那赵玄真一看,只见那迷魂奥妙葫芦口儿一开,马通念念有词,只见从里面出来两股黑白阴阳之气,直扑那赵玄真而来。赵玄真忙伸手掏出一面杏黄色的黑七星旗,照定那马通一指,阴阳两气避回,由七星旗出来一道霞光,直扑圣手真人马通。他往旁边一闪,觉着头迷眼黑,翻身栽倒在地。立刻赵玄真蹿将过去,一剑挥为两段。 这劝善会总蔡文增一见马通死在两军阵前,自己甚为惊异。无奈飞身来至清虚居士赵玄真的面前,说:“道友,你是何人?通上你的名来!”赵玄真通了名姓,说:“你就是蔡文增么?”那蔡文增说:“然也,我正是劝善会总。你要知我的厉害,趁早逃走;如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赵玄真说:“山人为你等而来,今日我收伏了你,我就归山。”蔡文增一摆五云筒,照定赵玄真甩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回 赵玄真连胜贼将 马成龙奋勇劫营 诗曰: 青山漠漠水迢迢,客路都随岁月消。 惟有别时心不舍,水边杨柳已拦桥。 赵玄真见了蔡文增用五云筒甩来,他用七星旗一指,说:“呔!对面蔡文增休要逞强,我来拿你!”那七星旗出来一道白气,把那五云筒的红光闭住。清虚居士赵玄真手中捏诀,口内念咒,说声:“敕令急快!”蔡文增说声“不好”,撒腿就跑,驾起乘脚风,逃回本队。马成龙挥动人马,一直的冲杀过去。只杀的天昏地暗,日色无光,高坡之处人头乱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那天地会八卦教之兵尸横遍野。这一阵直杀到宝珠山,夺了贼人的营寨,得了些粮草、车仗、马匹、账房、器械等项。蔡文增兵败回大竹子山。马成龙接应穆将军,定了宝珠山。穆将军升帐,查点军装器械,发放军情已毕,请清虚居士赵玄真,义士贺飞雄、王天宠、杨永安、杨永太、朱天飞、侯化泰等至大帐,各赐了座位。穆将军说道:“真人大施法力,拿获妖人,真乃三生有幸也!替国家捉贼,与民除害,我定要表奏皇上,敕封仙师。”赵玄真说道:“多承美意,实乃山野愚人,不敢邀请封号。我山中还有两个小童儿照应庙中之事,我也不能久在此处,我明日就告辞了。”穆将军说道:“众位义士,我给你众家庆功。”吩咐摆酒。手下人答应,立刻列设桌椅条凳,把酒菜摆上。穆将军亲身把盏,众人开怀畅饮。下面诸将俱都有赏。众人谈些古往今来之事,直吃到红日西沉方散,撤去残桌。穆将军派马成龙巡查前营,马梦太巡查后营,邓龙护理粮台,李庆龙查中军帐。分派已毕,大家安歇。一夜晚景无话。次日天明起来,穆将军升坐大帐,手下的诸将齐至,侍立在两旁。有人来报:“清虚居士赵玄真不辞而别。”穆将军一闻此言,急速派人去追,那手下人如何追得上,只可回来禀报。穆帅正要点名,只见下面跪倒一名差官说:“卑职请大帅的安。我乃是神力王大营千总王雄。只因王爷近退蛰龙峪,被地理教主袁治千施展妖术邪法给困住了。伊大人未能解救,还打了两个败仗。求大帅急速遣兵,前去救护老王爷。”穆将军说:“你等下去,我自有道理。”吩咐听差之人,调齐了大队兵马,择日起身,直杀奔大竹子山而来。非止一日,这一天正往前走,忽见前面人声吶喊,土雨翻飞,有人来报道:“正南有天文教主张宏雷率带着有五万人马,在这南边夹江口定源山扎下营寨,我兵不能前进。”穆将军吩咐安营。众三军择吉地,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了铁蒺藜、绊马索,安下粮台,立下行营。穆帅升帐,立刻点名,调齐了诸将,说道:“列位将军,我看你等都是尽心为国、与民除害之人。今逢此大敌,你我必要各施所能方好。”众将异口同音,齐声说道:“愿听大帅的军令!”正说着,蓝旗来报说:“对面的贼人讨战!”穆将军问:“何人前去迎敌?”有玉斗、巴德哩,同着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和玉面哪咤张玉峰五人,异口同音齐说道:“讨大帅的令,我等愿往!”穆将军说:“好!你等带领五千人马前去迎敌,须要小心!”那玉斗、巴德哩等齐声说:“得令!”立刻下了大帐,来至在奋勇营,挑选了五千人马,杀出了大清营。往对面一看,尘沙荡扬,土雨翻飞,安了一座大营,后面大队陆续也都安营扎寨。 书中交待,蔡文增自带败残人马往下逃走,方到了定源山,只见对面有五六万之众,都是天地会的贼兵,打着天文教主张宏雷的旗号,浩浩荡荡迎面而来。蔡文增过去禀见。天文教主扎住队伍,把蔡文增叫过去,说道:“劝善会总为何来至此处?”蔡文增施礼已毕,回禀失守宝珠山,圣手真人马通阵亡,“马成龙挥动三军夺了我的营寨。我领着本队的人马想要到那大竹子山,不想在此处遇见教主爷。”张宏雷闻听,说:“也好。我在大竹子山听见那探马来报,说穆将军大队人马军威甚盛,我才把山寨的大事全都交给八路都会总吴恩在那里照应山寨,我自统带着五万人马、四十员上将,要与穆将军决一死战,方出我胸中的恶气。”蔡文增说:“主帅,你在这暂且安营,明日进兵,我还有机密事回禀。”那天文教主张宏雷说:“就是。”遂传令安营。众三军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立好了子午寨、将军帐。天文教主张宏雷升坐大帐,先请蔡文增进帐。这蔡文增同定罗如龙、罗如虎参见天文教主张宏雷,行礼已毕,张宏雷说:“二位壮士乃是两员上将,也在我帐下充当护卫吧。只要你二人好好当差,我还要教给你二人练法术呢。”蔡文增落座说:“教主爷在上,我等已然捉住大清营几员大将,解送至大竹山。不想在半路之上遇见一个老道,名叫赵玄真,将囚车截住,救去了大清营之人,真乃可恨!教主爷前来,总是先把那赵玄真捉住,然后再拿穆将军,可一鼓而定矣!”张宏雷点头。 下面有副帅李法通,他乃是圣手真人马通的拜兄,此人精通旁门左道之术,今日是奉令前来,打算要施展平生所学之艺,要替马通报仇。听说大清营来了一个赵玄真,神通广大,术法无边,李法通气往上撞,过来说道:“教主休长他人之锐气,灭自己的威风!我听蔡教主之言,我实不能忍耐,我去找那老道赵玄真,看他是何等人也,好给我拜弟马通报仇雪恨!明日我带四员战将、一万人马,去打前敌,告奋勇。”天文教主张宏雷说:“好。既然如是,明日李真人你挑选几员战将,就此前往。我在这定源山扎营等候,你千万要小心。”李法通说:“我明日一准前往。我就带江忠、黄孝、韩必显、杜天达这四员战将足矣,挑选精锐之兵一万人马。教主在此等候佳音。我明日五鼓齐队,天明带领人马与穆将军决一死战。”张宏雷叫人摆酒,立刻把酒筵摆齐,大家落座,开怀畅饮,直吃到初鼓,方才安歇。次日天已微亮起来,李法通发令箭,调齐了一万奋勇队,浩浩荡荡,杀奔宝珠山而来。兵马方到半路,听见探马来报道:“穆将军统带大队人马离此有三十里之遥。”李法通说:“择吉地安营。”众三军安下营寨。李法通点了三千人马,带着那江忠、黄孝、韩必显、杜天达四员战将,放了三声大炮,杀出了大寨。只见正北穆帅的前敌先锋队正是玉斗、巴德哩、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等五员大将,队伍整齐,兵精将勇,雄赳赳气昂昂。李法通看罢,说:“众位将军,哪一个前去把那大清营的战将捉来,算你等一件大功。”话言未了,只见江忠过来说:“祖师爷在上,我江忠讨令箭去立功。”李法通说:“将军须要小心,不可大意,大清营中诸将诡计多端。”江忠说:“末将遵令!”一转身,把座下马扣好了肚带,提刀上马,冲出了本队,立马横刀,说:“呔!大清营的小辈,哪个敢前来送死?”玉斗闻听,说:“好一个无知的邪教!我来捉你!”一纵身冲出了本队,摆折铁钢刀,说:“对面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通禀上来!”江忠说:“你要问你家会总爷,我乃妙道真人李法通手下的大将江忠是也。你这无知的狂徒,可有名姓么?”玉斗哈哈大笑,说:“小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乃是穆将军帐前先锋正印玉斗是也。知我的厉害,趁此跪倒叩头求降,我还可饶你不死。若要不然,立时叫你死在阵前!”江忠并不答言,抡刀就剁。玉斗一闪身,急用刀相迎。这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步下,杀了一个难解难分。玉斗只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说道:“好小子,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可真急了!”江忠把刀花儿一摆,上下翻飞,来回的乱绕,只杀的尘沙荡扬,土雨翻飞。 巴德哩见事不好,怕玉斗有失,连忙拉出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宝刀,到了阵前,说:“玉贤弟,你闪开,我来结果他的性命!”玉斗正觉着身倦体乏,只累得歇息带喘,见巴德哩来至阵前,说道:“大哥,你上前替我捉住这个叛逆,我先歇息歇息。”急忙撤身回归本队之中。巴德哩并不答言,摆刀照定江忠头顶就剁。江忠用金背刀相迎,只听“喀嚓”一声响亮,那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早把那金背刀削为两段。江忠回马要走,巴德哩伸手掏出来一个铁莲子,照定江忠后心打去,“哎哟”一声,翻身栽于马下,巴德哩赶过去,抢刀就剁,把江忠一刀砍为两段。黄孝看见,气往上撞,拧手中枪,出离本队,来至巴德哩面前,并不通说名姓,拿枪就扎。巴德哩摆手中宝刀往上相迎。二人战了有十数个回合,把黄孝的枪挥为两段,趁势一铁莲子打去,正中黄孝的后脑海,只打的花红脑髓直流,死尸坠于马下。妙道真人李法通一见,气冲霄汉,说:“无知匹夫,胆敢伤我两员大将,待我来捉你!”身带法宝,手执宝剑,撞出本队,要拿巴德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李法通妖术惊人 巴德哩失机被获 诗曰: 退食归来思有余,玉堂清照复何为。 遣怀漫效商山隐,还自敲残半局棋。 妙道真人李法通,一见黄孝阵亡,气往上撞,拉剑就要出离本队。 旁边有韩必显过来说:“主帅休要动气,待我前去拿他!”李法通说:“你去须要小心!”韩必显摆单鞭蹿出本队,说:“呔!对面巴德哩休要走,我来拿你!”摆单鞭盖顶就砸,巴德哩用刀往上相迎。韩必显把鞭撤回来,一变招数,二人杀了一个棋逢对手,并不分上下高低。巴德哩掏出一个铁莲子来,照定韩必显面门打去。只听“噗哧”一声,韩必显的左眼被伤,逃回本队。杜天达大吼一声说:“呔!好个无知的匹夫,待我前来拿你!”把双一晃,说:“呔!巴德哩,你休要逞能!”急摆双盖顶就打,巴德哩用宝刀往上相迎。杜天达撤回来,一改招数,巧纫双针的架势,照定巴德哩两额打来。巴德哩急忙往后一撤身,说:“妖道休要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把宝刀门路分开,上下翻飞,来回乱绕,把那杜天达的闭住,他这刀的门路施展开了,走了十数个照面,把那杜天达的双削为两段,趁势一铁莲子,正打在杜天达的左额之上,“哎呀”一声,倒在战场之上,立时身死。 妙道真人李法通见那四员大将被害者三员,就是韩必显带伤逃回本队,自已气往上撞,拉宝剑到了阵前,说:“呔!巴德哩休要逞强,我来拿你!你要跪倒求饶,还可免你一死;若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巴德哩微微一笑,说:“妖道,你这厮休要口出浪言大话!我也知道你们这伙妖人依仗妖术邪法,在外面招摇撞骗,蛊惑民心,妖言惑众。现今天兵压境,你等尚不知自爱,趁早投降,以免本身之祸。要是大兵攻破了云南,你等玉石俱碎,那时悔之晚矣!你想那马通何等的厉害,尚且死在两军阵前;似你这无名之辈,也要前来送死!”李法通说:“无知的小子,你真不知我是何如人也!我要拿你易如反掌看纹,不费吹灰之力。我的良言你竟不听,还要口出不逊之言,待我拿你!”把宝剑一摆,二人杀在一处,各施所能。李法通使了一趟八仙剑法。怎见得?有赞为证:拐李先生剑法高,洞宾架势人难挠。 钟离背剑清风客,果老斩芦削凤毛。 国舅走动神鬼惧,彩和四门放光毫。 仙姑摆下八仙阵,湘子追魂命难逃。 且说巴德哩这一口缺尖卧龙刀上下翻飞,遮隔架拦;工夫一大,立刻妙道真人往旁一闪,伸手掏出一根黄绒绳来,说:“呔!巴德哩,你休要逞强,叫你知道我山人的厉害!”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急敕令!”那根绒绳起在半悬空中,直奔巴德哩而来。巴德哩他眼光一乱,被那根绒绳捆住。早有他的手下教匪伺候,过去把他扛至本队,说:“祖师爷,把他放在哪里?”妙道真人说:“把他送在我的账房之内,多加兵丁看守,不可大意,听候发落。”手下人把巴德哩绳捆二臂,将黄绒丝解下来,交给李法通收了,众教匪把巴德哩解往大营之内。 这妙道真人又重新叫阵,说:“哪一个还敢前来送死?”话言未了,钢肠烈士欧阳善,一晃丧门棍,说:“呔!来者妖道你休要逞强,我来也!你可认识我欧阳善的厉害?”抡棍就打。李法通往旁一闪,又祭起一根黄绒绳来,现出一道白光,夺人的二目,立刻就把那欧阳善给套上了。早有手下人把他送至后营之内。且说铁胆书生诸葛吉见妖人将欧阳善擒去,不由的心中怒气发于肺腑,一声喊嚷说:“呔!好个胆大的妖人,竟敢伤我兄长,我来拿你这猖狂小辈!”摆手中兵刃,直奔妖道李法通刺来。李法通往旁一躲,说:“无知小子,休要逞强,你也是前来送死!”又祭起那根黄绒绳来,也把诸葛吉拿住了。书中不可重叙。这张玉峰出去,也被妖人拿住。玉斗不敢恋战,恐怕有失,自己撤队回归大清营。 这李法通吩咐:“掌得胜鼓回兵!”到了大营,立刻升坐大帐。两旁一声吩咐,一齐都到了大帐,排班站立。妙道真人李法通在当中坐定,说道“来人!把那巴德哩等四人带上来!”站班人等答应,立刻把那四位英雄带至大帐。两旁之人一声堂威,说:“跪下!”巴德哩一阵狂笑,说:“你这伙妖道,施展妖术邪法,把你家太爷拿住。我乃堂堂的大丈夫,又是我大清国的战将,岂肯跪你这区区的小辈!我等是忠臣不事二主,有死而已!你快把我四人杀死,就是死在地府阴曹,不能怨你等之过。你如凌辱我,我可要骂你啦!”李法通也并不再问,对韩必显说道:“此事应该如何发落?”韩必显说:“主帅高才,末将不敢出主意,恐怕冲犯主帅之威。”李法通说:“无妨,有话请讲,我并不见怪于你。”韩必显说:“既是主帅吩咐,我可要说了。你老人家乃是讨令前来,作为前部先锋,头一阵先伤了三员大将,要是把这四个被擒之人杀在这里,天文教主准说是主帅无能,伤了三员大将,未能拿住大清营一个人,无非是拿住大清营几个小卒杀在这里,说是主帅遮羞。依我的愚见,莫若把这四个人解送至定源山口天文教主张宏雷的大营之内,交给他审明发落就是了。”李法通一听此言,说:“韩会总,你言之有理。我就派你把他四个人送至定源山口天文教主的大帅营中,交明急速回来。不知你可愿意去否?”韩必显说:“主帅分派,焉敢违误?”下帐点了五十名精锐之兵,把巴德哩等四个人都装在囚车上,带领手下兵丁,沿路护送。这一日,到了定源山口大营之内,交给天文教主张宏雷发落。韩必显仍然回至李法通营中。当日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升坐大帐,调齐了众将,发动人马杀出了大营,直至穆将军营前讨战,只见穆帅营门前免战高悬。李法通一见,哈哈大笑,说:“穆将军他到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今日为何免战高悬?也罢,我暂且回营,再容他一天,看他是怎么一段缘故。”吩咐撤队,回归营中,大摆筵宴,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花梢,李法通喝的酩酊大醉,天有二鼓之时,吩咐手下人:“搀我到里间屋内安歇。韩贤弟,你也该歇息去了。”韩必显回到自己账房之中,和衣而卧。妙道真人李法通正要安歇,忽见账房外进来一人,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直奔李法通近前,照定头项举刀就剁。李法通一看,见是玉斗前来行刺。 书中交待,这玉斗因何至此行刺?他是从两军阵前领那败残人马回到大清营,面见穆将军交令,诉说前情。提说在两军阵前那妖道妙道真人李法通的厉害,不知他们四个人被妖人捉去生死下落、吉凶如何。穆将军吩咐:“今夜晚多加小心,严加防备。”叫玉斗:“后面歇息去吧。”那玉斗回归自己账房之内,心中闷闷不乐,又喝了几杯闷酒,越思想越烦,自己安歇睡了。翻来覆去,一夜并未睡着,心中有事难合眼。直至次日天明起来,听见外面金鼓大作,妙道真人李法通前来讨战。穆帅紧闭营门,在大帐调齐了众将,共议破妖人之策。那众将其说不一,也有说要劫营的,也有说要讨战的。穆帅听了,俱不发令,大家散帐。玉斗回归自己寝帐之内,心中说:“我和我巴德哩大哥,孩童厮守,知己之交,情同骨肉。他今日既被敌人所擒,我也不愿意独生于世。莫若我至大帅营中去讨一支令箭,今夜晚前去刺杀那妖道李法通,替我兄长报仇雪恨。”主意已定,到了穆帅的寝帐禀见。穆将军吩咐:“命他进来。”玉斗给将军请了安,说“末将求大帅赏一支令箭,我要前去刺杀妖人,不知大帅尊意如何?”穆将军一听,心中甚喜,说:“好。你诸事须要小心留神,去吧!”玉斗接令,回至自己账房,收拾停妥,出了大清营,来至妙道真人的营寨,施展飞檐走壁之能,进了大营,在各处偷听。来至李法通的寝帐之内,听里面有人睡熟之声,自己拉刀进了大帐之内,抡刀要杀李法通。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穆将军定计破敌 李法通失机败阵 词曰: 铁锁重门,财宝终须散。玉液金丹,迟速难违限。但放心宽,万事总由天断。不坐蒲团,西方掉臂还。不戴儒冠,南华合眼看。人间苦海黑漫漫,送尽聪明汉。饥来粥与饘,睡要床和毡,此外不需多缱绻。 玉斗到了天地会八卦教的营中,各处一找李法通的账房,蹑足潜踪,进了账房。只见那坐北向南的大帐,西里间靠北边有一张大,上坐定正是妙道真人李法通,在那里半倚半靠。玉斗一见,心中气往上撞,抡刀照定李法通头顶剁去。且说李法通早已看见,用手一指,玉斗如木雕泥塑的一般,想要动转不能。李法通一阵冷笑,说道:“我把你这无知的匹夫,你想要刺杀山人,焉得能够?我必要结果你的性命!”吩咐:“来人!先把刺客给我上!”外面早有听差人等过来,把那玉斗绳捆二臂,推到外面账房之内。李法通恐其还有奸细,自己亲身到了外面巡查了一回,仍然回至营中,到了账房之内安歇。 次日天明,早饭后传伺候升坐大帐,两旁那些亲兵、护卫人等伺候,韩必显上帐,参见已毕。李法通说道:“韩将军,昨夜竟有大清营中奸细前来行刺,已被我把他捉住了。”韩必显说:“大帅受惊!何不把他带上来,问问他是大清营的何等之人?叫什么名字?”妙道真人李法通说:“来人!把刺客带上来!”下面人答应,不多时竟把玉斗带至中军大帐,立而不跪。李法通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大清营什么官职?”玉斗说:“妖道,你要问我,你老爷名叫玉斗,在大清营充当御前侍卫之职。今既被你擒住,杀剐听凭于你自便!爷爷我乃是天下有名之英雄,岂惧于死乎?你给我一个快当,我死之后并不骂你;你要执意耍笑于我,你这叛逆的贼种,我可要骂你了!”韩必显闻听,说:“被获之人还敢这样无礼,大不知自爱了!主帅莫若也把他送至天文教主的营中,交给教主爷发落,不知主帅尊意如何?”李法通说:“也好,就派你把他押解后营之中。”韩必显带了手下五百飞虎步兵,把玉斗解送到天文教主的营中,面见张宏雷,细说与大清营交锋打仗之事:“捉住刺客玉斗,解送至教主爷台前发落。”张宏雷说:“把他送到后营,交蔡文增发落去吧。”手下人答应,把玉斗押至后营。张宏雷赏了韩必显五十只牛羊、二十四坛酒,分赏三军。韩必显领了赏,回到前营,见了妙道真人李法通,把牛羊分赏了三军。 这日,又调齐了大队人马,誓要踏平了大清营,活捉穆将军,生擒马成龙。“方消我等之恨!”点齐了五千兵马,直奔穆帅营前讨战。只听大清营放了三个惊天大炮,穆将军亲身统领三军大队人马并诸战将,出离了大清营,摆成队伍,列开旗门。见李法通耀武扬威,怀中抱着宝剑,囊内装定法宝,在贼队当中讨战,穆将军一回头说:“哪位将军前去把妖道给我捉来?”旁边转过大将余顺说:“末将愿往!”一拉朴刀,直扑贼队而来,说:“呔!胆大的妖人休要逞能,你可知道我病符神余顺的厉害么?”拉刀就剁。李法通用剑一架,跳下马来,说:“孽障,你忒不知自爱!我山人要结果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把剑的门路分开,上下翻飞,来回乱绕,行前就后,一片的剑光。余顺施展平生的武艺,只是一来一往,上下飞腾。两个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杀了一个难解难分。妖道往旁边一闪身,口中念念有词,说道:“敕令,急快!”这宝剑现出一片的剑光,将余顺迷住,翻身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李法通急忙过去,一宝剑把余顺砍为两段。 穆将军看见妖人将余顺杀死,好生厉害,急吩咐:“鸣金撤队!”到了营中升坐大帐,聚齐了众将,说道:“列位将军,现今妖人这等的厉害,情实可恼!头一阵伤了我四员大将。玉斗前去刺杀妖人,又未见回头。今日在两军阵前又阵亡了大将余顺。我想这妖人精通邪术,你等须找两只黑犬来,再添上些污秽之物,用黑犬之血,能破妖人的邪术,可以把妖道拿住。”众将齐说:“大帅的高见不错,是这样办法。”穆帅一看那旁站定新授的都司白桂太,发令箭一支,就派白桂太带领五百人马,操演激筒兵,以防妖人,限五日要齐备听用。又把免战牌挂出去。白桂太领令下去,到了自己本营的那武字营中,点齐了五百步队,派那随营的工匠人等制造激筒。安排停妥,演了三天,这日请示老将军看操如何。穆帅同汪平汪大人带领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等众人,调齐了全军大队,看演激筒兵,甚是整齐。这数日,那贼人屡次来至营门讨战,见挂着免战牌,并不出阵交兵。今日穆将军见激筒演好,又把全军大队各哨的兵丁各演了一遍,这才摘去免战牌,吩咐:“明日五鼓齐队,务要整齐!”众将说:“遵令!”那手下人等下去,回至自己账房之内,各自安歇。一夜晚景不提。 至次日四鼓,各用了战饭,换好了号衣,五鼓把队伍调齐,伺候穆将军点名。那众将听见中营内放了一个大炮,穆帅统领亲军、护卫来至营门,众将接见。穆帅一摆手,吩咐进兵。人马到了战场,立刻扎住队伍,派手下的蓝旗前去讨战。那妙道真人自斩了余顺,军威甚盛。这日正与韩必显在中军帐内吃酒谈心。李法通说:“韩会总,你看那穆将军空有虚名而无实学,我定要杀他等一个片甲不归,方出我胸中的恶气!”韩必显说:“主帅果是奇才,真盖世的英雄也!”李法通正在意满心足、得意洋洋之际,忽见外面营门值日的小校来报说:“穆将军统领人马前来讨战,请示会总爷令下。”妙道真人一听此言,只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说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贼徒,胆敢前来送死!我去把他捉住,以泄欺吾之恨!韩将军,拿我令箭去把队伍调齐,然后再来禀我知道。”韩必显到了外面,把人马调齐,列成队伍,马步军甚是威武。李法通不多时自统中军,到了外面。众将参见已毕,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离了贼营,真是人赛活虎,马似欢龙。李法通坐骑逍遥马,带着那些老少的英雄,来至两军阵前,扎住队伍。只见穆老将军坐骑浑红马,鞍辔鲜明。左首是满汉八十员侍卫大将军,右边是随营的一千诸将,都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妙道真人李法通跳下坐骑,立刻手执宝剑到了阵前,说:“哪一个前来送死?我山人在此久候多时了!”穆将军一声令下:“调白桂太的激筒兵前来,捉拿妖道!”墨金刚白桂太一摆单刀,带领那五百名激筒兵,浩浩荡荡杀至妖道的面前。李法通一看,不由的一阵冷笑,说:“来的这些不知死活之鬼,我山人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似你这大清营中无能之辈,早晚俱都被吾所擒。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好作刀头之鬼!”白桂太闻听,说:“呔!胆大妖人,你休要胡言!我乃是大清营穆将军帐前六品护卫官白桂太是也。你这妖道今日恶贯满盈,我特来收伏于你!”妙道真人说:“来,我先捉你这厮!”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白桂太一转身,把“令”字旗一晃,说:“上!”那五百名激筒兵也就一顺排成一字,这些激筒照定妖道面门打去。李法通作梦也未想到有此一招,受了一面门的犬血和污臭之水,他的咒语也不灵了。那五百人之中有拿挠钩的,有拿绳子的,大众一拥而上,捉拿李法通。这妙道真人被敌,见事不好,立脚不住,转身逃回本队。穆将军见把他邪术一破,带领三军大队冲杀过去,只杀的贼人尸山血海,趁势把贼人的营寨抢过来。韩必显被乱军所杀,那李法通逃回定源山,被天文教主张宏雷带生力军救回营中。 且说穆将军此一阵大获全胜,就在此处择吉地扎下营寨,分赏三军,记白桂太大功一次。穆将军派李庆龙查前营,马梦太查后营,马成龙查中营。赏三军各吃得胜饼。穆帅带亲随人等就在这中军帐灯下看书。天有二更之时,忽然间打了一个冷噤,觉着头迷眼昏。又见一阵冷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老道,手执明晃晃的一口宝剑,来至大帐,说:“呔!穆将军,你休要逞强,我山人前来结果你的性命!”穆将军一看,正是妙道真人李法通。 书中交待,李法通自前天打了一个败仗,退归在天文教主张宏雷的营中。张宏雷升坐大帐,两旁一干诸贼将伺候。李法通说:“主帅在上,末将一时间失于算计,甘拜下风,乞求教主爷大发慈悲!”天文教主张宏雷说道:“李法通,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如何能怪于你?下面沐浴去吧,回来再议军机大事。”李法通下帐去,沐浴已毕,又上了中军大帐,与蔡文增等坐定,共议破敌之策。李法通说道:“穆将军诡计多端,我是绝不能与他善罢罢休!今夜晚我去到他营中行刺,定要把穆将军的首级割来,奉献教主爷台前。”张宏雷说:“我所练的镇魂钟,你今夜晚要是能杀了穆将军,万事皆休;你去要是刺杀不了他,那时间我山人也要开了杀戒,与他决一死战!”李法通说:“教主爷,我前日拿获大清营那五员大将,可曾全杀了否?”张宏雷说:“已然全都结果了他等,派的是合后会总贾锦彪他的监斩,首级俱都号令营门。”李法通说:“好!方称我心怀,也出我心头之恨!今夜晚我定要前去,到他营中结果了穆将军性命,万不能饶恕于他!”蔡文增说道:“李真人,你此去须要留神他那里埋伏,千万不可大意,恐有不测,那时晚矣!”李法通点头答应。各散了大帐,用完了晚饭,天已不早。李法通到了自己账房之内,换了一身夜行衣服,应用之物收拾停妥,候至黄昏之时,这才带上宝剑起身,施展法术,到了大清营,找着穆将军的中军大帐,手执宝剑,闯进帐内,大喊一声,抡剑就剁。不知穆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穆将军定计破敌 李法通失机败阵 词曰: 铁锁重门,财宝终须散。玉液金丹,迟速难违限。但放心宽,万事总由天断。不坐蒲团,西方掉臂还。不戴儒冠,南华合眼看。人间苦海黑漫漫,送尽聪明汉。饥来粥与饘,睡要和毡,此外不需多缱绻。 玉斗到了天地会八卦教的营中,各处一找李法通的账房,蹑足潜踪,进了账房。只见那坐北向南的大帐,西里间靠北边有一张大,上坐定正是妙道真人李法通,在那里半倚半靠。玉斗一见,心中气往上撞,抡刀照定李法通头顶剁去。且说李法通早已看见,用手一指,玉斗如木雕泥塑的一般,想要动转不能。李法通一阵冷笑,说道:“我把你这无知的匹夫,你想要刺杀山人,焉得能够?我必要结果你的性命!”吩咐:“来人!先把刺客给我上!”外面早有听差人等过来,把那玉斗绳捆二臂,推到外面账房之内。李法通恐其还有奸细,自己亲身到了外面巡查了一回,仍然回至营中,到了账房之内安歇。 次日天明,早饭后传伺候升坐大帐,两旁那些亲兵、护卫人等伺候,韩必显上帐,参见已毕。李法通说道:“韩将军,昨夜竟有大清营中奸细前来行刺,已被我把他捉住了。”韩必显说:“大帅受惊!何不把他带上来,问问他是大清营的何等之人?叫什么名字?”妙道真人李法通说:“来人!把刺客带上来!”下面人答应,不多时竟把玉斗带至中军大帐,立而不跪。李法通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大清营什么官职?”玉斗说:“妖道,你要问我,你老爷名叫玉斗,在大清营充当御前侍卫之职。今既被你擒住,杀剐听凭于你自便!爷爷我乃是天下有名之英雄,岂惧于死乎?你给我一个快当,我死之后并不骂你;你要执意耍笑于我,你这叛逆的贼种,我可要骂你了!”韩必显闻听,说:“被获之人还敢这样无礼,大不知自爱了!主帅莫若也把他送至天文教主的营中,交给教主爷发落,不知主帅尊意如何?”李法通说:“也好,就派你把他押解后营之中。”韩必显带了手下五百飞虎步兵,把玉斗解送到天文教主的营中,面见张宏雷,细说与大清营交锋打仗之事:“捉住刺客玉斗,解送至教主爷台前发落。”张宏雷说:“把他送到后营,交蔡文增发落去吧。”手下人答应,把玉斗押至后营。张宏雷赏了韩必显五十只牛羊、二十四坛酒,分赏三军。韩必显领了赏,回到前营,见了妙道真人李法通,把牛羊分赏了三军。 这日,又调齐了大队人马,誓要踏平了大清营,活捉穆将军,生擒马成龙。“方消我等之恨!”点齐了五千兵马,直奔穆帅营前讨战。只听大清营放了三个惊天大炮,穆将军亲身统领三军大队人马并诸战将,出离了大清营,摆成队伍,列开旗门。见李法通耀武扬威,怀中抱着宝剑,囊内装定法宝,在贼队当中讨战,穆将军一回头说:“哪位将军前去把妖道给我捉来?”旁边转过大将余顺说:“末将愿往!”一拉朴刀,直扑贼队而来,说:“呔!胆大的妖人休要逞能,你可知道我病符神余顺的厉害么?”拉刀就剁。李法通用剑一架,跳下马来,说:“孽障,你忒不知自爱!我山人要结果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把剑的门路分开,上下翻飞,来回乱绕,行前就后,一片的剑光。余顺施展平生的武艺,只是一来一往,上下飞腾。两个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杀了一个难解难分。妖道往旁边一闪身,口中念念有词,说道:“敕令,急快!”这宝剑现出一片的剑光,将余顺迷住,翻身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李法通急忙过去,一宝剑把余顺砍为两段。 穆将军看见妖人将余顺杀死,好生厉害,急吩咐:“鸣金撤队!”到了营中升坐大帐,聚齐了众将,说道:“列位将军,现今妖人这等的厉害,情实可恼!头一阵伤了我四员大将。玉斗前去刺杀妖人,又未见回头。今日在两军阵前又阵亡了大将余顺。我想这妖人精通邪术,你等须找两只黑犬来,再添上些污秽之物,用黑犬之血,能破妖人的邪术,可以把妖道拿住。”众将齐说:“大帅的高见不错,是这样办法。”穆帅一看那旁站定新授的都司白桂太,发令箭一支,就派白桂太带领五百人马,操演激筒兵,以防妖人,限五日要齐备听用。又把免战牌挂出去。白桂太领令下去,到了自己本营的那武字营中,点齐了五百步队,派那随营的工匠人等制造激筒。安排停妥,演了三天,这日请示老将军看操如何。穆帅同汪平汪大人带领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等众人,调齐了全军大队,看演激筒兵,甚是整齐。这数日,那贼人屡次来至营门讨战,见挂着免战牌,并不出阵交兵。今日穆将军见激筒演好,又把全军大队各哨的兵丁各演了一遍,这才摘去免战牌,吩咐:“明日五鼓齐队,务要整齐!”众将说:“遵令!”那手下人等下去,回至自己账房之内,各自安歇。一夜晚景不提。 至次日四鼓,各用了战饭,换好了号衣,五鼓把队伍调齐,伺候穆将军点名。那众将听见中营内放了一个大炮,穆帅统领亲军、护卫来至营门,众将接见。穆帅一摆手,吩咐进兵。人马到了战场,立刻扎住队伍,派手下的蓝旗前去讨战。那妙道真人自斩了余顺,军威甚盛。这日正与韩必显在中军帐内吃酒谈心。李法通说:“韩会总,你看那穆将军空有虚名而无实学,我定要杀他等一个片甲不归,方出我胸中的恶气!”韩必显说:“主帅果是奇才,真盖世的英雄也!”李法通正在意满心足、得意洋洋之际,忽见外面营门值日的小校来报说:“穆将军统领人马前来讨战,请示会总爷令下。”妙道真人一听此言,只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说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贼徒,胆敢前来送死!我去把他捉住,以泄欺吾之恨!韩将军,拿我令箭去把队伍调齐,然后再来禀我知道。”韩必显到了外面,把人马调齐,列成队伍,马步军甚是威武。李法通不多时自统中军,到了外面。众将参见已毕,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离了贼营,真是人赛活虎,马似欢龙。李法通坐骑逍遥马,带着那些老少的英雄,来至两军阵前,扎住队伍。只见穆老将军坐骑浑红马,鞍辔鲜明。左首是满汉八十员侍卫大将军,右边是随营的一千诸将,都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妙道真人李法通跳下坐骑,立刻手执宝剑到了阵前,说:“哪一个前来送死?我山人在此久候多时了!”穆将军一声令下:“调白桂太的激筒兵前来,捉拿妖道!”墨金刚白桂太一摆单刀,带领那五百名激筒兵,浩浩荡荡杀至妖道的面前。李法通一看,不由的一阵冷笑,说:“来的这些不知死活之鬼,我山人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似你这大清营中无能之辈,早晚俱都被吾所擒。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好作刀头之鬼!”白桂太闻听,说:“呔!胆大妖人,你休要胡言!我乃是大清营穆将军帐前六品护卫官白桂太是也。你这妖道今日恶贯满盈,我特来收伏于你!”妙道真人说:“来,我先捉你这厮!”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白桂太一转身,把“令”字旗一晃,说:“上!”那五百名激筒兵也就一顺排成一字,这些激筒照定妖道面门打去。李法通作梦也未想到有此一招,受了一面门的犬血和污臭之水,他的咒语也不灵了。那五百人之中有拿挠钩的,有拿绳子的,大众一拥而上,捉拿李法通。这妙道真人被敌,见事不好,立脚不住,转身逃回本队。穆将军见把他邪术一破,带领三军大队冲杀过去,只杀的贼人尸山血海,趁势把贼人的营寨抢过来。韩必显被乱军所杀,那李法通逃回定源山,被天文教主张宏雷带生力军救回营中。 且说穆将军此一阵大获全胜,就在此处择吉地扎下营寨,分赏三军,记白桂太大功一次。穆将军派李庆龙查前营,马梦太查后营,马成龙查中营。赏三军各吃得胜饼。穆帅带亲随人等就在这中军帐灯下看书。天有二更之时,忽然间打了一个冷噤,觉着头迷眼昏。又见一阵冷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老道,手执明晃晃的一口宝剑,来至大帐,说:“呔!穆将军,你休要逞强,我山人前来结果你的性命!”穆将军一看,正是妙道真人李法通。 书中交待,李法通自前天打了一个败仗,退归在天文教主张宏雷的营中。张宏雷升坐大帐,两旁一干诸贼将伺候。李法通说:“主帅在上,末将一时间失于算计,甘拜下风,乞求教主爷大发慈悲!”天文教主张宏雷说道:“李法通,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如何能怪于你?下面沐浴去吧,回来再议军机大事。”李法通下帐去,沐浴已毕,又上了中军大帐,与蔡文增等坐定,共议破敌之策。李法通说道:“穆将军诡计多端,我是绝不能与他善罢罢休!今夜晚我去到他营中行刺,定要把穆将军的首级割来,奉献教主爷台前。”张宏雷说:“我所练的镇魂钟,你今夜晚要是能杀了穆将军,万事皆休;你去要是刺杀不了他,那时间我山人也要开了杀戒,与他决一死战!”李法通说:“教主爷,我前日拿获大清营那五员大将,可曾全杀了否?”张宏雷说:“已然全都结果了他等,派的是合后会总贾锦彪他的监斩,首级俱都号令营门。”李法通说:“好!方称我心怀,也出我心头之恨!今夜晚我定要前去,到他营中结果了穆将军性命,万不能饶恕于他!”蔡文增说道:“李真人,你此去须要留神他那里埋伏,千万不可大意,恐有不测,那时晚矣!”李法通点头答应。各散了大帐,用完了晚饭,天已不早。李法通到了自己账房之内,换了一身夜行衣服,应用之物收拾停妥,候至黄昏之时,这才带上宝剑起身,施展法术,到了大清营,找着穆将军的中军大帐,手执宝剑,闯进帐内,大喊一声,抡剑就剁。不知穆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赵玄真二次出山 李法通失机被获 诗曰: 为人且莫逞英雄,凡事无过一理通。 虎豹常愁逢獬豸,蛟龙又怕遇蜈蚣。 小人行险终须险,君子固穷未必穷。 万斛楼船沉海底,只因使尽一帆风。 那妙道真人李法通来至大清营内,找着穆将军的中军大帐,见穆将军正在灯下看书。仇人见面,分外的眼红,他立刻抡宝剑要剁穆将军。忽然身背后飞来一块石子,正打在李法通肩头之上。李法通气往上撞,说:“呔!好一个无名的小辈,你竟敢这样无礼,待山人先结果了你的性命!”一转身蹿至帐外,各处一看,并无人的形影,全无动作。自己心中疑惑之间,忽听前面锣声震耳,喊杀连天,一片灯光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齐声喊嚷:“拿呀!拿贼呀!”妙道真人李法通吓的战战兢兢,浑身立抖,一转身想要逃走,口中念念有词,咒语未曾念完,只见眼前一条黑影,飞也相似来了一人,站立他面前,横刀栏住去路,说道:“妖人,你休要逃走,我来拿你这无名的小辈!”妙道真人李法通睁睛一看,见来者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相貌惊人,来的正是护守中军的大将贺飞雄。方才打了妖道一石子,就是此人。他到前面吩咐:“鸣锣聚众!”前面一片声喧。护守前营的正是胡忠孝,立刻传下号令,点了一千名兵丁,连白桂太带着激筒兵也赶到。这贺飞雄立时晃动单刀,跳过去说:“呔!对面无知的妖道,休要走,我贺飞雄前来捉你!”摆单刀照定妖道搂头就剁。李法通此时咒语尚未念完,只见墨金刚白桂太带领激筒兵赶到。李法通不敢战的工夫太大,飞身逃走,跑回本营。这大清营中直闹了一夜。 次日天明,穆将军点齐了六成队伍,率带合营的大小将官,派下几员足智多谋的大将,护守营盘,留下四成大队马步兵丁,放了三声大炮,出了营门,来至战场扎住队伍,派蓝旗前去讨战。 且说李法通自夜内逃回本寨,次日早晨面见天文教主张宏雷,提说昨夜晚之事:“大清营果然是厉害!我几乎被他人所擒,幸亏我的腿快,逃出虎穴龙潭。”天文教主张宏雷一听,气上加气,无名火起,说:“明日在两军阵前,定要把大清营之人杀他一个片甲不归!”正说话之间,忽见守营门之人前来禀报说:“穆将军带领人马前来讨战。”天文教主张宏雷说道:“我正要与他交战。”吩咐手下人:“掌号调队!”下面人等掌起号来,立刻之间调了一万马步军队,吩咐手下心腹家将梅如林带领一百名亲兵,在队后埋伏,见机而作;他与蔡文增、李法通三人带领一万大小马步军队、合营的战将,出了大寨,到了两军阵前,列成了队伍。旗门分开,只见穆将军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张宏雷问:“哪位会总前往?”只见旁边有带马队都会总刘安、副都会总李平二人上来说:“教主爷请放宽心,我二人不才,要到阵前与他见个高低上下,生擒马成龙,献于教主爷台下。”张宏雷说道:“既你二人要前去对敌,千万须要小心,不可大意!”刘安答应:“得令!”拉鬼头刀,李平左手使拐,右手使刀,来至两军阵前,说:“大清营你等一干众将,哪个前来和我比试三合两趟?”穆帅背后过来一员大将,正是贺飞雄,一摆铁棍,说:“主帅在上,末将愿往,前去结果他的性命!”穆将军说:“妖道诡计多端,你去也须多加小心。”贺飞雄答应一声:“得令!”蹿出了本队,说:“呔!对面无知的教匪,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那刘安说:“我乃是马军都会总刘安是也。”李平说:“我乃是马军副会总李平是也。我二人奉教主爷之命,特来捉拿你等这些无知的贼人!”刘安气往上撞,说:“呔!小辈别走,看刀!”贺飞雄用刀相迎,两下里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贺飞雄把三十六招左门棍、四十八招右门棍,各样招数施展开了,刘安如何能行?二人战了三十余回合,刘安死于非命。那李平抡刀跳过去,说:“呔!好个胆大的贺飞雄,你休要逞能,我来拿你!”把单刀的门路施展开了,上下翻飞,来回的乱绕。十数个照面,李平被贺飞雄一棍打死。劝善会总蔡文增一见,气往上撞,说:“呔!好大胆!你这些无知的匹夫,我来也!”手执太阿剑,到了两军阵前,照定贺飞雄劈头就剁。贺飞雄用棍相迎。两个人在战场之上各施所能。蔡文增的剑法纯熟,门路精通;这贺飞雄棍法高强,精神百倍。战了有二十余回合,贺飞雄力尽筋乏,见蔡文增十分的猛勇,杀他不过,自己败回本队去了。穆将军部下的大将吴殿甲出去,被蔡文增所杀。这时怒恼了小白龙王天宠,跳至阵前,说:“妖道,你快把那太阿宝剑送还我师兄顾焕章,万事皆休;如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蔡文增气往上撞,说:“王天宠,你好不知自爱,胆敢前来送死!别走!”抡剑就剁,王天宠用雁翎刀急架相迎。两个人杀在一处,走了有七八个照面,王天宠一伸手掏出一支金镖,照定那蔡文增打去。蔡文增往旁一闪,躲过这支镖。王天宠复又一镖,正打中了蔡文增的华盖穴,“哎哟”一声,翻身栽倒在地。王天宠赶奔过去,一雁翎刀,正剁在蔡文增的肩头之上。蔡文增不能动转,红光崩溅,鲜血直流。这王天宠急忙过去捡起宝剑来,叫兵丁把蔡文增捆好,送回大清营。 且说天文教主张宏雷一见劝善会总被敌人擒了,不由无名火起,气向胆边生,要亲临大敌。旁边有妙道真人李法通给他擂鼓助阵。张宏雷到了两军阵前,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急快敕令!”从兜囊之中掏出来纸人纸马,一撒手祭起在半悬空中,回手又撒了一把豆儿。只见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来了有无数的纸人纸马,从空中而下。这边的官兵受伤者无数,大败而回。穆将军见事不好,鸣金收兵。 回至中军大帐,升了公位,聚齐了众将,说道:“张宏雷这人诡计多端,妖术邪法果然厉害!我想此等邪教,由汉室就有赤眉、铜马之流,汉末则有黄巾之辈,以至大明又有红巾教匪,至我国大清就是这八卦教匪。今日之事,我意欲再派贺飞雄至野芜山,去请清虚居士,不知你等意下如何?”顾焕章说:“甚好。”穆将军方要传令,只见王天宠进来说道:“主帅不必着急,我倒有一个主意:莫若先把蔡文增带上帐来审问明白了,问他这叫什么法术,然后再请能人亦不为晚。”穆将军说:“也好。”吩咐手下家将:“把蔡文增带上帐来?”听差人等答应下去。王天宠过去给倭侯爷行礼,说:“恩兄在上,我现今把妖人所使的这口太阿剑得来,给你拿了去吧。”顾焕章接过来,说:“多承贤弟美意。”又一细看,果然是自己的那口太阿剑,心中甚是喜悦。 只见下面当差人等把那劝善会总蔡文增带上帐来,他立而不跪,大声说道:“我已然被你等拿住,或杀或剐,全凭于你!我蔡文增乃是英雄豪杰,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是你皇上家的忠臣,我也是我会总爷的义士。我既被你所擒,不必多问!”穆将军一听此言,说道:“蔡文增,我实爱惜你是一条英雄。你今说了实话,我必要格外施恩于你。我且问你,这天地会八卦教此时还有多少头目之人?天文教主张宏雷他使的是什么邪术?你要都说明白了,饶你不死。若要不然,我先把你千刀万剐,方出我胸中的恶气!”蔡文增哈哈大笑,说:“我既被你等拿住,只有一死而已!我别无话可说。你趁此先给我一个快当!”说罢,破口大骂。穆将军派千总乐成带一百名兵丁把蔡文增看押在后营,待拿住李法通与张宏雷,一并解进京师,乞康熙老佛爷旨意发落。众人无不欢悦。忽有营门官前来禀报说:“回禀大将军得知,今有一位玄门道教在营门求见,不知大帅怎样吩咐,我不敢不报。”穆将军吩咐:“请!”门军出去不多时,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人。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 破邪术惊走张宏雷 穆将军兵抢定源山 诗曰: 贪利营谋满世间,不如破衲道人闲。 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富贵百年难保守,轮回六道易循环。 劝君早觅修行路,一失人身万劫难。 穆帅派人去请那道人,不多时从外面进来说:“大帅在上,赵玄真参见。”穆将军一看,正是前日在阵前捉拿妖道马通的那位赵真人,连忙站起身来,说道:“真人久违!你这一回可好?我正要派人去请你,不想今朝相会。真人鹤驾光临,我多有失迎之罪!”赵玄真说道:“小可我乃是山野草木之人,未能深通军旅之事,焉晓得兴邦定国之谋。一时间侥幸捉住马通,也是他自作之孽,大数临头,不可活也。今有天文教主张宏雷这样的猖狂,胆敢抗逆天命,不知时务,我必要把他生擒,奉献麾下。”穆将军吩咐:“来人 !摆筵,给赵真人接风 !”派杨永安、杨永太、王天宠、顾焕章、朱天飞、侯化泰六个人相陪。这日无话。 次日早饭后,忽有探子来报说:“八卦教张宏雷带领人马前来讨战!” 穆将军吩咐调队,顷刻之间,大队人马全都调齐,带领合营大小诸将,放了三声大炮,出了大清营。穆将军和赵玄真二人并马而行,来至那两军阵前。只见贼队之中杀气腾腾,金鼓大作,大声喊嚷,马乱喧鸣。中间立着一杆白八卦“帅”字旗,真是旗幡招展,号带飘扬;约有数万之众,都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忽见旗门一开,从里面出来一匹黄膘驹,鞍辔鲜明,上面端坐一个老道,年有八旬,头戴九梁道冠,身穿黄云缎的道氅,上嵌金八卦,足下白袜云鞋;面皮微紫,紫中透红,二目神光足满,仪表非俗;怀中抱定一口宝剑,满部银髯。后面跟定李法通、贾锦彪、石世荣三员大将。两旁站立大小诸战将,总有八十余员。 这张宏雷自昨日打了胜仗,回至营中,分赏了三军,人人勇跃,个个争先。张宏雷说:“我要把大清营的人马杀他一个片甲不归,方出我胸中这一口恶气。我想穆将军欺我太甚,把我心腹之人蔡文增他竟敢捉去了。李法通,你明日点齐了合营大小诸将,与他决一死战,我看他把我怎样?我略施小术,就把那穆将军捉住了,不费吹灰之力。非是我自夸其能。”李法通说道:“祖师爷所论者甚善,我明日就去,你老人家观敌略阵。”张宏雷吩咐:“摆酒!我与你畅饮一番。”不多时,酒菜摆齐,二人入座吃酒,开怀畅饮,不必细表。直吃到初鼓之时,方要歇息,张宏雷亲自到外面巡查了一遍,仍然回来安歇。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张宏雷叫三军用了早战饭,点齐了大队人马,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杀出了大寨,直够奔沙场而来。到了一块宽阔之所,列成队伍。只见穆将军带领合营的一干诸战将,早把队伍扎住。穆将军立在门旗之下。张宏雷跳下坐骑,来至在战场之上,说:“呔!对面无知小辈,哪个敢出来与我比并三合两趟?”这张宏雷手中执着宝剑,正在那里夸口,卖弄精神。且说赵玄真不慌不忙,来至在对面,说:“张道友请了!我看尊驾品貌不俗,非是那等下流之辈,未可与这些匪人为伍。你要自己再思再想,你我乃出家之人,理当讲究修真养性,练气参禅,修一个长生不老,名利俱不能贪,总算世外之人,何必在这名利场中抢阳斗胜,争强是非?依我劝你早隐深山,藏修洞府,何必管那兴与败,也不管那是和非。你的意下如何?”张宏雷听完这一片言语,顺口答道说:“道友,你也是出家之辈,你乃是何人?”赵玄真说:“我乃野芜山冷岩观清虚居士赵玄真是也。你是何人?通报上来。”张宏雷也通了名姓,说:“赵道友,你既然如此这样说来,你因何也在这是非场中争名夺利?我且问你是何缘故?依我劝你,世事如棋局,不著者便是高手,你也早该归隐深山才是呢?”赵玄真说:“张道友,你既知世事如棋局,不著者便是高手。你可知道一身似瓦瓮,打破了才见真空?张道友,你好有一比,比作一支竹杖担风月,担起也要歇肩;两手空拳握古今,握住也须放下。你何必这样痴迷不醒?”张宏雷听赵玄真之言,说:“你我也不必斗话,我此来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武技。你要是赢的了我,我便服你。你要是赢不了我,你想要逃走,那时晚矣!”这张宏雷仗自己的平生武艺,又搭着那些邪术,故此赶奔近前,抡剑就剁。赵玄真用宝剑相迎。二人真是棋逢对手,越杀越勇,战了有半刻工夫。张宏雷见赵玄真剑法高强,恐怕受他人之害,又未见高低上下,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照定赵玄真一甩。赵真人往旁一闪,只见一条红蟒有两丈多长,甚是凶恶,扑奔前来。那赵玄真暗中掐诀,密密念咒,用手一指,那条红蟒一阵清风化了一根草绳。张宏雷见法宝被他人所破,又念咒语把那边的大石头祭起来,照定赵玄真头顶盖下来。这赵玄真不慌不忙,用剑一指,立刻化为无有,石头踪迹不见。赵玄真连破了他两样法术,说:“张宏雷,你还有多少法术,只管施来!”张宏雷往回一撤身,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阵怪风,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从天上降下来无数的人马,杀奔大清队伍而来。赵玄真鼓掌大笑,说:“好孽障,休要逞强!我来拿你!”口中说声“敕令”,冲定西北一指,不多时云升西北,雾长东南,一阵的云漠的声音,“咕噜噜”一声沉雷响亮,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不止,暴雨从天而降,那些纸人纸马全坠在水泥之中。吓的张宏雷魂胆皆破,双足一跺,一晃身形,竟自不见。那张宏雷乃是八卦教的教主,神通广大,法术无边,今日他见清虚居士赵玄真道法高强,破了他的法术,纸人纸马并未成功,知道事情不好,自己驾起风来,竟自逃命去了。 且说赵玄真乃修道之人,并不赶尽杀绝。人逢绝处不再苦追,只要他从此知非改过,赵玄真绝不能再拿他了。却说穆将军挥动三军,冲杀过去,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妙道真人李法通执掌不住,不战自乱,只可落荒而走,单人独马往前奔。这些八卦教的众兵丁队伍也就乱了,东奔西逃,各自全都要想逃奔活命。李法通他一个人信马由缰,慌不择路,误走入山谷之内。正往前走,见前面山路崎岖,不辨东西南北,自己心中甚是着急,说:“此去也不知山叫何名,我该当如何是好呢?”正在思想之际,忽听见有钟磬之声,顺声音找去,原来是一座松荫观。这座庙甚是幽雅,坐北向南,前后三层大殿,周围的群墙俱都整齐。庙外有一片松树,高高低低,有三百余棵。李法通一看,心中一动,说:“这座庙我看着甚是眼熟。莫若我下马前去访问路途,再作道理。”他跳下马来往前紧走,到了临近,上前叩打山门,说道:“借光,你们这庙中有人么?”只听里面有人答应说:“哪一位呀?”出来一个小道童儿,把门儿开了,说:“哪位前来找我?”李法通说:“我乃是行路之人,从此路过,望求仙童方便方便。”小童儿说:“原来是一位法师,请进来吧。” 李法通把马拉过来,进了山门,来至大殿以前,有三间西鹤轩,把马拴在树上,跟道童进了鹤轩。只见迎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儿,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是三寿图,画的是老人、瘦马、干柳树。两边各有对联,上面写的是:事能知足心常乐,人到无求品自高。 北里间屋中挂着一个落地幔帐。李法通看罢落座,小童儿问:“仙长尊姓大名?在何处名山,哪座洞府参修?”李法通说:“我姓李,名叫法通,在云南府出家。我问仙童,这座贵观是哪位仙长在此处参修?”道童儿方才要说,只见帘子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个老道,年过花甲以外,头戴如意道巾,身披淡黄色道氅,足下白袜青云鞋;四方脸面,五官端正,两道重眉,一双阔目,海下一部黑胡须,根根见肉;手拿蝇甩,一见李法通,合掌当胸,口中念“无量佛”,说:“道友请了!”李法通连忙站起身来让座,说:“道兄就是这贵观之主么?”那人说:“在下我就是此庙中住持道人,名叫黄松山。道友,你是何人?”这李法通也通了名姓。童儿献上茶来,二人谈了些闲话。黄松山吩咐摆酒,小童儿摆上酒菜,二人开怀畅饮。李法通吃的酩酊大醉,伏在桌子上不能动转。只见从外面进来几位英雄,伸手要捉拿妖道。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李法通误入松荫观 张玉峰巧拿恶妖人 诗曰: 乾坤笑傲一痴人,错认梅花是后身。 草莽微臣耽读史,桃源仙侣漫居尘。 溪声遥带吴宫咽,山色空凝越国宾。 不管古今兴废事,闭门常拥瓮头春。 李法通沉醉如泥,伏在桌儿上不省人事,从外面进来了玉面哪咤张玉峰,同定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巴德哩、玉斗五位英雄。书中交待,这五位英雄从何处来的?只因前者他五个人在两军阵前被妖人李法通所擒,派韩必显解往定源山口,交张宏雷发落。张宏雷又交给蔡文增治罪。那蔡文增他有一个心腹之人,名叫贾锦彪,看管这被擒的五个人。那贾锦彪乃是京都人氏,今年三十四岁,为人忠直。他住家在北京城后门内,堂号是安乐堂。自幼爱练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无不精通。只因为在前门外闲游,路见不平,有恶霸欺人,他一怒殴伤人命,躲逃在外,竟自逃至云南,投入八卦教中。他总想要回归故土,无奈永未得其便。那日蔡文增派他去看守张玉峰等五人,他一听这五个人的口音,都是北京城的人,他动了故土之念,一想:“要救这五位英雄,可是我出头之日。不免我就把这五个人救下,交这五个朋友。”主意已定。蔡文增传下话来,派贾锦彪监斩张玉峰等五人。贾锦彪听了,吓的亡魂皆冒,暗说“不好”,心内千思万想,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把囚犯营的人他杀了五个,把张玉峰等五人换出来,请至在自己账房内,说道:“五位兄台,我今日把你们五位救出来,我要你们商议:此处并非久住之所,恐其走漏风声,泄出机关,你我大家多有不便。我先派人把你们五位送至松荫观去。那里有一位庙主,名叫黄松山,与我是知己之交,为人忠厚。你们五位在那里等我,千万可别走。我把我自己之事办完,那时我必往那庙中,前去寻找你们几位,一同至大清营,面见穆将军,只求大帅给我一套免死的公文,现时的功劳不要,折去前日之罪,我得能回家,面见故土。我的父母虽然说早已故去,我也应该到坟上前去焚香上祭,烧点纸儿,亦尽为人子之道。”张玉峰说:“贾大哥,我五个人就在那庙中等你,一月为期,千万给我一个真实之信就得了。”贾锦彪立刻派亲随妥靠之人,是他的徒弟名叫李珍,暗把这五个人送至在青云山宝石峰松荫观。面见老道黄松山,提说他师傅派他送这几位朋友在这庙中暂住几日。黄松山说道:“既是你师傅打发他们五位到这庙中,让至鹤轩。”大家叙礼落座,各人全问明了名姓。小童儿献上茶来。黄松山说:“李珍,你先回去吧。”李珍告辞去了,不提。黄松山说道:“我看你们五位俱是英雄之辈,武艺不在贼人之下,为何被贼人拿住呢?我请问其详。”张玉峰说:“仙长,我提起这话就长了。要论平生的武艺,我弟兄五人皆受过高人传授,名人指教,也立下多少功劳。无奈那妖道他所使的都是邪术,也不讲究刀枪,一对面动手,不知他口内念些什么言词,说些什么话语,立刻我等身不由主,就被他拿住了。你老人家想想,就是有能耐,也不中用了。”黄松山说:“贫道我有两个师弟,他们在大清营中,一个叫王天宠,一名叫顾焕章,此时不知他二人在营中如何?”张玉峰等一听,说:“仙长,原来你老人家是顾焕章、王天宠的师兄弟?这二位在大清营中真是头等的英雄。那位王义士,还有几位亲戚,都不愿意作官,好俊的武艺,姓杨,叫虬首龙杨永安,还有一位叫海底蚊杨永太。他有两位朋友,是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都有神出鬼入之能,行侠作义之豪杰,原来是你老人家的师弟,我等实在是眼拙了!”黄松山叫童儿摆酒。不多时,酒菜摆齐,众位英雄入座吃酒,开怀畅饮,杯杯尽,盏盏干。谈论些兵书战策,诸般的兵刃;又谈了些闲话,甚是意味相投。从此,这五人就在这松荫观竟等候贾锦彪前来。 过了数日,他们五人正在心中烦躁,忽听外面有人打门。张玉峰躲在暗中偷看,只见那叫门之人,正是那对头妖人李法通。他连忙回至内院,叫小童儿去开门,把妖道让进来。他这才告诉了黄松山:“来的这个人是妖道李法通。”黄松山说:“无妨之事,都有我呢!你们众位在此少待,我去看看就来。”那黄松山站起身来,到了外面见了李法通,叙礼已毕,入座吃茶,二人说话,言语相投,叫小童儿摆酒。两个人在鹤轩外喝酒,花言巧语,把李法通用酒灌醉。李法通伏在桌儿上睡着。张玉峰、玉斗、巴德哩三人在前,那欧阳善、诸葛吉二人在后,五位英雄连忙蹿到屋中,一齐动手,把妖道李法通捆起来。恐怕他念咒语、使邪术,又将他口给塞住。这才说:“妖道,你这可不能念咒了!你也有今日么?”李法通早已醒过酒来,圆睁二目,心中好些不服气。这张玉峰等心中甚为喜悦。忽听外面叩门甚急,童儿出去,从外面带进两个人来,正是贾锦彪、李珍师徒。二人进来,与众位英雄见礼已毕。贾锦彪说:“众位老爷大喜!现今定源山已然失守,天文教主张宏雷逃走,不知去向。合营的大小诸战将,死在沙场之上的人可不少。穆将军兵发大竹子山,旱路由江岸进兵,水路是由白水江进兵,攻取竹子山。我特意前来邀请你们几位兄长,一同往大清营前去立功。”欧阳善等齐说:“好,就是这样。咱们大家立刻就此起身。”贾锦彪谢过黄松山,又说:“我此去,过三年之后,你我再会吧。”黄松山说:“贾贤弟,你我知己之交,我看你前程万里,久后必显达身荣,此去你就该走正运了!”贾锦彪说:“道兄所论,正合我意。弟也久有此想,但看机会如何吧!我等也就要告辞了。”张玉峰说:“我等也要与道爷分手了。天南地北,人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再同仙长在一处共谈畅饮?”黄松山说:“大人,你的五官端正,从此你到营中旗开得胜,必然禄位高升,显达门庭。”叫:“童儿,预备酒筵,我给你们几位送行!”不多时,下面人等把酒菜俱都摆齐。大家让座,分次序入席吃酒,开怀畅饮,不亦乐乎。酒饭已毕,七位英雄告辞。妖道李法通,玉斗将他背起在身上,出了这座松荫观。走了不远,只见东山口外火炮连天,杀声震耳。七位英雄走至临近,原来是穆将军在此安营扎寨。张玉峰到了营门,说:“烦驾通禀老将军。”把话回明了营门官,他到里边禀明了大帅,说:“还擒住妖道李法通,在营外候令。”穆将军吩咐:“传他进见。”营门官退下,到了外面,见了张玉峰,说:“老将军令下,传你等进帐。”张玉峰等五人把妖人交给营门官看守,叫贾锦彪、李珍师徒二人在营门外等候听传。这五人进了营门,上了中军帐。只见穆将军在那里端然正坐,两旁诸将,文东武西,排班站立,甚是威勇。五人见了老将军,各施礼已毕,侍立两旁,把被擒遇救、幸亏贾锦彪师徒杀囚犯五人、解救此难,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又保荐贾锦彪、李珍二人,求赏官职。穆将军吩咐:“把他二人带上帐来。”下面人答应出去。不多时,把贾锦彪、李珍二人带进大帐,给老将军叩头,报了名姓,把他自己的来历回禀了一番。穆将军说:“念你救我帐下五员大将有功,赏你二人把总之职,在我的亲兵营中效力当差,俟后立功之日,再行升赏。”贾锦彪、李珍二人答应:“谢过老将军。”下去,转身又参见了两旁众文武战将,全都引见了。穆将军又吩咐:“把妖人李法通押到后营,派四十名兵丁、两员将官看守,务须谨慎,不比寻常之贼犯。待等把吴恩拿住,一并解进北京。”大众俱各下帐。歇兵三日。次日天亮,大家欢饮。到了第三日,穆将军调齐大队人马,由西江岸下水登舟,进兵攻打大竹子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穆将军进兵竹子山 白练祖截江战官兵 诗曰: 岂独吴王事可怜,人生回首总凄然。 空嗟落日犹如梦,不记东风几多年。 宝马迹消前古地,菱歌唱断晚来船。 如今城郭多迁变,茅屋荒草积烟。 穆将军催动三军人等到了西江岸,弃岸登舟,浩浩荡荡,真是耀武扬威,直奔大竹子山口。到了静江太岁张宝的八卦连环水寨的对面,把船只排好,立妥了水师连营寨。天色已晚,穆将军派马成龙、顾焕章、王天宠三人,带领二十员上将,守护前营,作为前敌先锋;穆帅自居中军;派蔡将军守护粮台,汪平办营务处,分派已定。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升坐中军大帐,点名王天宠进兵。前锋营中小白龙王天宠调来水师营五千水队,左边是顾焕章带领十员大将,右边是杨永太也带领十员大将,马成龙、杨永安在王天宠的左右,浩浩荡荡的人马,杀出了大清营。只见对面贼人张宝营中杀声一片,炮响三声,由正营门水寨冲出来二十只飞虎舟的大战船。静江太岁张宝在当中坐定,后面站立二十名亲随人等,左有十二员战将,右边排列着十二员战将,后面跟定五千飞虎水卒,都是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水衣水靠,怀中抱定钩镰枪。王天宠一对面,见张宝品貌端方,神清气爽,仪表非俗,年有三旬以外: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身上衣服与水卒一样的打扮。王天宠看罢,用雁翎刀一指,说:“呔,来者张宝,我看你乃是一位英雄之辈,你要知时务,趁早归降,免遭不测之祸!你想你们这天地会八卦教中这些个狐群狗党,任意横行,自取灭亡之道!”张宝一听,说:“王天宠,你好不知自爱!你本是福建台湾聚泉山的公道寨主,雄聚二十四座海岛,你自己闯荡一生,英名四海,为何又归降大清?你又不作官,又不为贼,你终究算是如何呢?请道其详。依我相劝,早早退去,免遭当时之劫数!你想穆将军身入险地,来到此处,必要全军尽没于此地。你倘不知自保,那时悔之晚矣!”王天宠说:“你先不必胡言!你有多大能为武艺,出此狂言大话,任意猖狂!我要与你较量较量,比并雌雄,大战三合!”张宝伸手拿过三节钩镰枪来,说:“王天宠休要逞能,我要与你比并几合!” 话言未了,只见身后转过一人,说:“待我去拿他!”此人名叫田凯,外号人称水豹子。田凯一纵身躯,摆单刀跳过王天宠这只船上,抡刀照定他就剁。王天宠一闪身,躲开了这一刀,急用雁翎刀分心就扎,田凯一躲。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杀的难解难分。王天宠见田凯也是一条好汉,心中甚是爱慕,有不忍伤他之心,急用雁翎刀架住他那口刀,说道:“朋友,我看你是一条英雄,为何不弃暗投明,归降大清营?平贼之后,落一个封妻荫子,高官得作,骏马任骑,光前裕后,岂不美哉!你甘心为贼,抗拒官兵,你为八卦教中之叛逆,倘若被获,死于国法,凯不可惜一世之英名,付于流水乎?”田凯听王天宠这一片之言,说:“朋友,你说的也是。我且问你,男子汉大丈夫立志于四方,岂肯久居人下矣?况前者你为聚泉山寨主,今降大清,作人下之人,你还来劝我,岂有此理,你太不知自爱了!”王天宠一听此言,气往上撞,说道:“好一个无知匹夫!我用言相劝,你竟自不悟,待我结果你的狗命!”把雁翎刀的门路分开,上下飞腾,左旋右转,来回的乱绕,真是欢龙活虎一般。田凯敌挡不住,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杀了二十余个照面,被王天宠一镖打去,正中前胸,贼人“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在船上。王天宠赶上前去,一刀杀死。 这张宝看见,气往上撞,说:“好一个孽障!你竟敢伤我一员大将!” 方要跳过船去与王天宠较量,只听背后有人一声吶喊说:“张会总休要动怒,割鸡焉用牛刀,我去拿他!”跳过船去,说道:“有我水太岁高强在此,结果你们这些无知的性命!”摆动双,照定王天宠搂头就剁。王天宠往旁一闪,摆雁翎刀照定贼人扎去。高强卖弄精神,把平身所学的本领尽皆施展出来,打算要胜王天宠。焉知这王英雄也是本领熟习,武艺精通,杀了四五十个回合,暗中一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高强前胸打去。高强并未留神,一镖打倒,被王天宠过去一刀,命丧无常,一命归西去了。 静江太岁张宝眼看着高强被敌人杀死,焉有无气之理,说:“好一个胆大王天宠!真气死我也!”伸手拉大环刀跳过船去,抡刀就剁。王天宠一闪身躯,用刀相迎,施展平生之力,两个人先在船上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不分胜败;然后二人跳下水去厮杀,或水上或水下,两个人越杀越勇。众人观瞧,无不齐声喝采,说:“好一对英雄!难分胜败、上下、高低,全是勇冠三军之辈!”这张宝也知道王天宠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威镇一方有名的寨主,他的水性甚好。今日二人相争,他见王天宠的水性果然高强,自己心中暗为佩服:“不愧人称小白龙!”且说王天宠一面动手,自己心中也是甚为喜爱:“张宝果然称得起是一条好汉,也不枉称为静江太岁!要不是我小白龙,若遇旁人,岂能是他的对手哪?想要破这一座竹子山,须先拿住此人,或是收降此人,方为万全之策。”王天宠动了一翻爱将之心,二人大战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败。王天宠将身往上一纵,冒出水来,换了一口气,说:“张宝,你要是英雄,你我二人大战三百回合,不准叫人帮助,咱二人若是叫人帮助,便非英雄也!还不准使暗器伤人。”张宝说:“好!你既如此说来,谁人也不准叫人帮助。”说罢,二人摆刀大战。书不重叙,二人在水内又战了一百数十余回合,不分胜败。无奈天色已晚,两下各自罢兵,回归自己的营寨。且说王天宠等大家用完了晚饭,顾焕章说:“王贤弟,你乃足智多谋之人,为何这样粗率?今夜更许,多派兵将在营前防守,人不卸甲,马不摘鞍。虽说得了一胜仗,须防贼人前来偷营劫寨,千万要小心谨慎,乃是用兵之道。”王天宠说:“兄长言之有理。”遂吩咐手下人等,调齐了水师营众将,派杨永太巡查前营,派虬首龙杨永安护守粮台,王天宠、顾焕章二人自守中军。知道马成龙他不会水,叫他安歇睡觉。天至初鼓,大家分前后夜安歇。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起来,用了早战饭,立刻调齐了水旱大队一万,合营的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丁人等,放了三声大炮,出了水师营。只见张宝那八卦连环堡的寨内,也放了三声大炮,由中营门冲出来二十只飞虎舟的大战船,如双龙出水势,往两旁一分;当中一杆白八卦旗,上面画着太极图,分为干三连、坤六断的样式。张宝带领巡山太保高胜,他二人分为左右,当中坐着一个老道,平顶身高七尺,五官端方;头戴如意道巾,身披八卦道氅,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鞋;面皮微白,白中透润,眉分八彩,二目神光足满,鼻如玉柱,海下一部银髯,飘洒胸前有一尺余长,犹如银线一般;背后背着五云筒,肋下佩着宝剑。王天宠看罢,认识这个老道名叫化地无形仁和教主白练祖。他从败兵之后,逃到昆明县五华山,在那里参星拜斗。他自练了几样法宝,他想报前次之仇,与大清营誓不两立。他那日坐船到大竹子山,面见八路都会总吴恩,述说自己别后之事。吴恩与老会总任山、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三勇士姚兴等,大家摆酒宴,给仁和教主接风。众会总开怀畅饮,不亦乐乎。正在吃酒高兴之际,有探子来报说:“现时定源山失守,被穆将军打破,张教主不知去向,李法通被擒,不知死活,全军尽没。”吴恩闻听此报,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说:“气死我也!胆大穆将军,竟敢前来抢我营寨,夺我疆土,杀我大将!我定与穆将军见个雌雄!”立刻派人发令箭,调齐了五营四哨水旱两路大小三军,合营众将,水路各样大小飞虎战船,立时全要齐备。对众位会总说:“你等俱要助我一膀之力,我要生擒大清营几员战将。你等看我立此功劳,成其大事!”旁边闪过一人,说:“八路都会总不必着急,我这外面有八卦连环水师营,可以抵挡官兵。”吴恩一看是水军都会总张宝,心中稍为喜悦,说道:“张会总乃是我心腹之人,你先与他见个胜败。此去须要小心!”张宝奉令,带手下的诸将,在竹子山口外与王天宠打了一仗,不分胜败。他这才请来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前来,今日出兵,要捉拿王天宠。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迷魂旗妖术胜众 忠勇将失机被擒 诗曰: 柳风飘荡怕轻寒,花事萧条人懒残。 历尽冰霜因骨傲,漫尝世味觉心酸。 烟波自古多蓑笠,沧海如今遍钓竿。 独倚篷栖闲眺望,湖山宜作画图看。 这日水军会总张宝,他请来仁和教主白练祖,要与王天宠决一胜负。两边各列成队伍,将战船摆开。王天宠站在船头之上,用刀一指,说:“白练祖,你好不知自爱!今日我王寨主要和你决一死战!”白练祖一阵冷笑,说道:“你们这些烧不死的小辈,还敢前来送死!祖师爷有好生之德,不然在兴隆镇之时,再给你一五云筒,也就把你这小辈烧死了,还有今日么?你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在祖师爷跟前逞强斗胜,自夸己能!我是先把你捉住,然后再拿穆将军!”且说王天宠他知道妖道的五云筒甚是厉害,他心中一想:“莫若先下手为强!”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白练祖打去。白练祖见那支镖直扑面门而来,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那支镖竟自坠落在地;伸手拉出一杆小黄旗儿来,冲着王天宠一指,说:“倒下!”王天宠“哎哟”一声,“噗咚”栽倒在船板之上。这里众人想要救他,只见白练祖把那支小黄旗儿一晃,少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不知贼人有多少人马,杀声一片。官兵的战船大败,被贼人杀伤无数,王天宠也被贼人抢去了。天色已晚,各自收兵,回归本营。 马成龙、顾焕章二人查点官兵之数,内中伤损三百余人,带伤者不计其数。马成龙说:“倭侯爷,你看今日王义士被贼人妖术所擒,这件事须要回禀老将军知道才是呢。”顾焕章说:“那事总得通禀。”立刻派手下人到穆将军营中送信。这里顾焕章自己收拾停妥,带上太阿剑,想要扑奔贼人的水师营中刺杀妖道白练祖,“方出我胸中之恶气,好替我王贤弟报仇雪恨!就此探听我那师弟他是死是活的下落,我好想方法救出他来。”想罢,主意已定,自己转身出去,到了船头之上,见大江之中水花儿滚滚,波浪滔天,翻身跳下水去,浮着水一直往南,走了有三里之遥,纵身躯冒出水来。见张宝那座水师营八卦连环寨甚是齐整,出入有门,进退有法,号灯分为八卦,按那“干、坎、艮、震、巽、离、坤、”方位字样款式,排的可观。那倭侯爷看罢,自己飞身钻入水师营之内,在各处寻找,并不见贼人的大战船。正在着急之际,忽听那边船上有人说话。过去一听,里面有人说道“可惜成了名的英雄,现在会死了,真乃可惜!”又有一人说道:“还不定是死是活呢!我听见说并不在这水师营中杀他,把他送至在总管粮台巡江太岁大会总那里,把他剥皮开膛摘心,大概须明日才能动刑呢!我说的这话,你想对不对?”顾焕章听到这里,暗吃一惊非小,“此必是小白龙王天宠,断不是别人!”无奈又不知这粮台都会总在于何处,心中甚是不安。有心要进去,又怕贼人势众,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思前想后,并无一点准主意,甚是为难。“吾莫若进去,到船上看是怎样动作。”自己纵身上船,在暗中改换了嗓音,说:“二哥呀,你出来,我告诉你一句话。”这船舱里面两个人说话,正说的高兴之处,忽听外面有人叫二哥。看船的刘五说:“王二,你去看看是谁?”王二转身出离了船舱,说:“那位叫我?快说来!”顾焕章一闪身,慢慢的过来,把王二夹在胁下,把他嘴用手一捂,翻身跳入水中。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把王二的口放开。顾焕章说:“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快通报上来,不准说谎!”那王二说:“大老爷饶命!我叫王二。你老人家要问什么事,我知道的必说。”顾焕章说:“我问你,那管粮都会总巡江太岁他在哪里住?你告诉我说,我饶你不死。”王二说:“大老爷要问那管粮的会总巡江太岁,他在大竹子山口外靠东边那座山下,有一座水师营,就在那里,上面点的是红纸糊的灯笼,船只整齐。这水师营粮饱都归那里所管。那位巡江太岁实在厉害!”倭侯爷问够多时,手起刀剑落,把王二结果了性命。自己浮着水,到了大竹子山的山口以外。 但见靠东边是水师营,上挂着红号灯。顾焕章见下面水内下着拦江网,营门上有值宿该班之兵丁,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巡查的甚是严密。自己一沉,钻入水中,用太阿剑削断拦江网,伏身进了粮台的水师营寨,在各处寻找了一遍,直找到中军那只大战船上。见里面灯光隐隐,听见有人说:“高成,你可把王天宠剥了皮啦?”内中有人说:“剥了皮啦!把死尸扔在深山之内,大概今夜必叫狼虎吃了。”顾焕章一听此言,魂飞失色,五内皆崩,心中说:“哎呀!这件事情可要了吾的命啦!吾那王贤弟,乃是我一个知己朋友,他要死在这里,吾焉能独生?吾定要与贼人见个高低。如要是刺杀了这个巡江太岁,好替我知已的朋友报仇雪恨!”想罢,飞身上船,伸手把船板门儿推开,进到舱内。见两个人对坐吃酒,一个三十之内的年岁,一个二旬有余的年岁,都是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水衣水靠,一名叫高成,一名叫李杰。顾焕章摆太阿剑,照定高成就是一剑。高成一闪身躲开,忙拉佩刀相迎。那个贼人李杰连忙跑出外边去鸣锣聚众。这锣声一响,那水师营的兵丁,与那八卦连环堡战船上各处鸣锣,金鼓大作。倭侯爷知道身入险地,“这件事不好,怕是贼人众多,一人难敌四手!”自己剑花一变,先把高成挥为两段,钻出船舱,跳入水内。此时各处传锣,都响成一处。可着大竹子山各处连营,全都知道了,点起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大小的战将,喊成一片,齐声嚷拿,连水鬼贼兵全都跳入水中,在各处巡查,并不见有奸细刺客。此时顾焕章早已逃回本营。天有三鼓之时,到了自己账房之内。有亲随人等伺候,献上茶说:“侯爷回来了?可曾访问着王义士的信息了么?”顾焕章长叹一声,说:“哎!吾那义弟大概是死了。我平生一世,就是这个知己的朋友,要死在贼人之手,吾必要替我师弟报仇雪恨,绝不能叫吾师弟白死在贼人之手!”这一夜无话。次日天明,人报:“王天宠的首级悬挂水师营高杆之上。” 且说穆将军升坐大帐,聚齐了众将,共议退贼之策。穆帅说:“众位将军,本帅自奉旨以来,南征北战,所到之处,上赖皇上的洪福,下有众将的威勇,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今至云南,在此处我兵不习水战;他那里又有妖人白练祖,果然厉害,屡次失机败阵。不知你等众位将军有何高见,自管献策上来。只要立功平贼,本帅定有保举!”那下面众将全束手无策,尽皆不语。只见守备贺飞雄上来说道:“大帅休要懮虑!此事须请一个人来,方为万全之策。”穆将军问:“哪一个人呢?”贺飞雄说:“就是那清虚居士赵玄真。那日取了定源山,也未得面禀将军,他与末将说,他去朝南海普陀山,如回来之日必到大营,面见老将军。末将直拦他也拦他不住。因此今日要禀明大帅,要拿这个妖人,必须等候此人,才可以成功。”穆将军说:“要等他回来,那可就必须多耽时日。我想这妖人也不过用些微末的邪术,今日你等把前日所演的那激筒兵调齐了,派虬首龙杨永安与海底蚊杨永太二人管带。如再与他交兵之时,那妖道白练祖要出来,你等调动激筒兵,可千万要用黑狗血打他。如要把妖道拿住,算你等头功。杨老义士精通水性,可以管带那些激筒兵。派翻江太岁李英为前部先锋,统带着精通水性之兵五千。派胡忠孝为前敌接应,派过海银龙白胜祖为都救应。”穆将军同顾焕章、马梦太、马成龙等众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金鼓大作,杀出了大清营,要与贼人决一死战。不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虬首龙舍命斗贼 白胜祖智胜贼人 诗曰: 过去事情不再详,未来不必预思量。 如今只说如今话,一枕黄粱午梦长。 穆将军统带着人马,由小灵河口调齐了战船,杀出了大营,直到大江之中,列成队伍。只听贼营之中喊杀连天,大炮惊人,由中营杀出来一哨战船,如双龙出水势,直奔近前,上插白八卦的旗子,约有三五万之众。人马分为左右,当中是九龙舟的大战船,上面坐定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后面站定静江太岁张宝、巡山太保高胜、老会总任山,同定二十四员偏裨牙将,都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这边先锋是翻江太岁李英,手执三节钩镰枪,身穿水衣水靠,站在船头之上,用枪尖一指,说道:“对面无知的妖道,哪一个过来送死?”白练祖说:“哪一位会总前去,把那鼠辈给我拿来?方出我胸中之气!”他阵内有一人说:“呔!来者你是何人?通上名来!”翻江太岁李英说:“我乃是大清营的守备、前敌正印先锋、翻江太岁李英是也。你是何人?快通上名来!”那贼将一看李英真是一条好汉,相貌不俗,说道:“你也不认识你家会总爷!我姓焦,名成。你那翻江太岁不如我这混海虬龙。”说罢,抡刀就剁。这李英急架相迎。二人战了七八个照面,这焦成越杀越勇,直杀的难解难分。后来二人跳入大江之中,在水内两个人又战了二十余回合,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李英一边杀着,一边心中思想这件事:“我李英蒙大帅台爱,放我为水军先锋之任。我初次出兵,要不能取胜,岂不辜负老将军一片至诚之心?”想罢,把三节钩镰枪招数更变,在水内抖擞精神,竟把混海虬龙焦成一枪刺死在大江之中。 那焦成他有一个族弟,名叫焦兴,见他兄长被李英扎死,大吼一声,蹿过船头,手使一对青铜蛾眉刺,说:“好一个无知鼠辈,胆敢伤我同宗手足!你休要逃走,我来替我兄长报仇!”举起青铜峨眉刺,照定李英盖顶就砸。李英用钩镰枪相迎。两个人各施所能,闪展腾挪,蹿跃纵跳,战了有二十余回合。李英心中一想:“我要赢不了他,岂不叫大清营一干众英雄耻笑于我,莫若我先下毒手为强。”自己把五虎断魂枪门路施展开了,那焦兴招架不住,被李英结果了性命。那贼队之中怒恼了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一摆宝剑,大吼一声,说:“气死我也!好一个无知匹夫!来,来,来!我与你比并三合两趟,分个高低上下。”这李英一看,知道白练祖的厉害,自己又想:“要立这一件奇功,真要是拿住他,那大竹子山要破,不费吹灰之力。”想罢,用枪一指,说:“妖道,你好不知自爱!我先结果你的性命!”拧枪就扎。白练祖一甩五云筒,照定那李英面门扑来一股青烟,李英一闪身,未能躲开,身上衣服尽皆烧着了,翻身跳入水中,逃命去了。 那虬首龙杨永安一晃金背朴刀,说:“好一个妖道,别走,我来拿你!”一个箭步蹿将过去,抡刀就剁。白练祖哈哈大笑,说:“孽障,你休要猖狂,待祖师爷捉你!”伸手拉出那杆迷魂旗子一晃,立刻天昏地暗,把人的三魂七魄拘出本壳。他有一个装魂袋,此乃是左道旁门之邪术。他所练的这宗法宝,要报前番在兴隆镇之仇,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今日与虬首龙杨永安前来动手,自己动了一点恶念,把迷魂旗一指,杨永安觉着头迷眼黑,心神不定,立刻倒在船板之上,幸亏大清营中有接应之兵,把虬首龙杨永安抢回大清营。只因他被邪术迷住心壳,尚且未死。那仁和教主白练祖正在耀武扬威,一团的高兴,又连赢了穆将军四员上将,站在船头之上,越发猖狂。 且说穆将军背后怒恼了过海银龙白胜祖,把那弹弓暗暗扣好,对准了那白练祖的面门打去。只听“吧”的一声,正中印堂之上。白练祖“哎呀”一声,翻身栽倒,被手下众将救回本寨。张宝也不敢久战,鸣金收队。穆将军也就收回人马,进了营门,升坐大帐,派随营的医家给虬首龙杨永安调治病症。那杨永安昏迷不醒,不知人事,连灌了两付汤药也未见成效,吓的众人无不心惊胆破。杨永太知道兄长性命不保,他也无可如何。大家忙乱了一夜。次日天明,穆将军升坐大帐,聚集众将,大家会合在一处,共议军情、破敌之策。忽听大炮惊天,不多时探马来报道:“白练祖统带无数的人马前来讨战,特禀将军,早作准备。”穆帅听他之言,立刻传令,调齐了众将,并大小各战船,放了三声大炮,出了营门,列成阵势。只见那贼人的船只整齐,队伍严肃。那白练祖咬牙愤恨,口中大骂用暗器伤他之人。穆将军这边队中怒恼了过海银龙白胜祖,大骂:“妖人休要倚势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伸手拉刀跳至船头之上,说:“妖道,你不必逞能!可认识我么?”那些水师营的贼兵全认识白少将军,前者冒充毕道成,空手探过竹影山。此人文武全才,诡计多端,甚是厉害,叫祖师爷千万要小心谨慎。大众在后面一声喊嚷说:“教主爷可要留神!这个小辈,他叫白胜祖,他真厉害!”白练祖一听此言,气往上撞,用手一指,说:“对面无知的小辈,你就是白胜祖哇?你要早知时务,趁此归降,免的身受杀戮之苦!我山人上奉玉帝敕旨,应天顺人,救民于水火之中。你要逆天而行,我山人叫你当时立见报应!”白胜祖一听此言,怒气冲天,直急的三尸神暴跳,说:“对面妖人,你休要满口胡言乱道,任性枉为!我岂不知你们这伙妖人的来历!你等私称天地会八卦教,自立名目,乃是白莲教匪之流,妖言惑众,蛊惑民心,上干天怒,下招人怨。今日天兵压境,谅你这座竹子山能有多大地势,尚敢抗拒天兵?还不自己悔悟,知非改过。你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罢,抡刀直奔白练祖砍来。这白练祖急架相迎,两个人动着手。 白少将军知道妖人的邪术厉害,怕受他人之害,自己先奉告白练祖:“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能为,要是施展开了我的法术,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莫若咱们两个人兵对兵,不斗法术。你那法术你也不必施展,咱们两个人全凭武艺见个高低上下!”仁和教主白练祖听白少将军之言,答道:“很好,你我二人全仗着平生武艺,分个胜败!”说罢,抡剑就剁。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战了有十几个照面,化地无形白练祖心中一动,说:“若要使平生血气之勇,也赢不了他。我闻其名,此人诡计多端,不免我先施展开了法术,看他如何。”想罢,主意已定,一伸手把那支迷魂旗取出来,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冲定白少将军一指,说声:“倒下!”白胜祖觉着头迷眼黑,天旋地转,自己站立不稳,翻身倒于船板之上。早被那边天地会八卦教中的贼人捉去了。穆将军看见白胜祖被他擒去,又知道妖人的厉害,吩咐:“激筒兵打那妖道!”众人听见令下,一齐答应,用激筒打去。那妖道白练祖退入后阵,仗剑念咒,少时天昏地暗,有无数的人马从天而降,从地而生,飞沙走石。穆将军见事不好,急速收兵,人马受伤者大半。 白练祖掌得胜鼓回归自己营中。张宝治酒庆贺,派人去把白胜祖交营务处兼粮台巡江太岁看押。白练祖说道:“张会总,你乃精明之人,据我看来,那穆将军身入险地,不得地利,官兵都是北五省之人,素不习水战。我山人立功灭贼,就在今朝。”张宝说:“教主爷所见者甚善。”白练祖把酒食分赏给诸将,大家开怀畅饮。正吃得高兴,忽见火炮惊天,人声吶喊。不多时,小校来报说:“禀教主爷知道,今有正西上流来了有二百只大战船,上面旗号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大王’,在这正西安营下寨。”张宝说:“再探明白,禀我知道!”报子下去。白练祖说:“张会总,你看此时天色尚早,不免我山人同你看来,看是何人?王天宠已死在我山人之手,这又是何人呢?”张宝说:“齐队。”带领五千飞虎兵,合营的战将,出了水师营,要与那来者之兵见一胜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张二虎进兵竹子山 混水猿劝说张会总 诗曰: 尘世纷纷一笔勾,林泉深处任遨游。 盖间茅屋牵萝补,开个柴门对水流。 得隙闲眠真可乐,吃些淡饭自忘懮。 眼前多少英雄辈,为何来由不回头? 且说化地无形仁和教主白练祖率领众将,五千大队人马直杀奔正西。走出四里地之遥,望正北一看,只见一片水师连营,旌旗遮日,杀气冲天。忽然间火炮惊天,喊声大作。这白练祖的战船不敢往前进,就在此水面宽阔之处排开战船,列成阵势,等候厮杀。只见来的这些船只并不是穆帅的旗号,当中一杆“帅”字旗,上面写定四个字,是“替天行道”,背面一个斗大“帅”字。两杆门旗分为左右,上面有青字,写的是:“侠义镇山岗名扬海外,威名着四海除霸安良”。大旗以下是一只龙头舟的大战船,船头之上放着一张椅子,上面端坐一人,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身穿香色鱼皮的水衣水靠;怀抱镔铁狼牙钻,肋下佩刀;面如白玉,唇似涂脂,年有二十余岁,五官端正,品貌不俗。后面跟定二十四员五虎上将。此人是谁呢?书中交待,来的这支人马,乃是福建聚泉山的笑面阎罗张二虎。只因张大虎死在铁善寺,他得着这个信息,先派人把兄长的灵柩请回原籍。他又派人探神力王与穆将军的军需如何,忽一日,探马来报说:“神力王被困蛰龙峪,穆将军鏖兵定源山。”这张义为人精明,熟读兵书,文武全才,远韬近略,样样精通。他一想:“这聚泉山当时兵精粮足,大清自定鼎以来,君正臣忠,五谷丰登,万民乐业。如今妖人煽惑愚民,私立邪教,刀兵不息。我恩兄王天宠久历军营,被尔等拿去,现今不知死活。我兄长也死在他人之手。我起合山之兵,灭邪教,报君王水土之恩;捉吴恩,替我兄长报仇雪恨,此乃万全之策。”想罢,主意已定,把二十四座海岛的众头目全都请来,大家共议进兵大竹子山。那些大小头目无不从命。张义择了吉日,点动三万水军兵丁,六十号大战船,是日齐备。调齐了众将,聚集二十四座海岛大小的头目,即日上船起兵,放了三个大炮,浩浩荡荡,旌旗蔽日,直杀奔云南府而来。 非止一日,这些战船到了大竹子山山口以外,派人去探贼人的信息。这一日,探马来报,说:“贼势浩大,邪术甚是厉害,穆将军连败了数阵。”张二虎闻听此报,派人择了这座白鹤山,把船只俱都停住,安下营寨,排好了船只,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四哨,出入有门,进退有法,诸事已毕。这日才用完了战饭,忽有探马来报说:“贼人离此不远,请主帅定夺!”张义吩咐:“再探!”不多时,又有小校来报说:“八卦教贼人前来讨战。”张义一听,气往上撞,派青眼龙王童成、银面哪咤童英为左右翼,派于庆为先锋,张义自居中军,点了五成队伍,杀出营门。只见正东旗幡招展,号带飘扬,有二十余只大战船。当中有一只虎头舟,上面坐定一个老道,发须皆白,头戴九梁道巾,身穿杏黄缎子道袍,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履;身后背着五云筒,怀中抱定一杆杏黄旗子;面如银盆,海下一部银髯飘洒胸前。左右两边站有七八员贼将,下面兵丁各按队伍排定。来者正是白练祖。站在船头之上,用手一指,说道:“来者尔是福建聚泉山的寨主,你等是来投降?是来助阵?”张义说道:“你是何人?”这白练祖自通了名姓。那张义说道“原来你就是那八卦教中之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么?我等此来,也不是投降,也不是来助你等打仗,我等是替天行道,剿灭乱贼。只因我兄长被尔等所害,我特意前来替我兄长张大虎报仇!你等要知道我的厉害,趁早投降,免遭杀戮之苦。如若不然,定叫尔死无葬身之地!我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三寨主笑面阎罗张义,又名张二虎是也。速速倒戈求降,饶尔不死!”白练祖一听此言,说:“好孽障,你真不知自爱!我山人岂容你这无名小辈猖狂!”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照定张二虎队中一指,少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扑聚泉山的兵丁面门打来。白练祖催动三军大队,冲杀进去。张二虎见事不祥,传令:“急速撤队!”伤损了二百多名兵丁,带伤者不计其数。 回归本营,张二虎闷闷不乐,气愤不平,心中一想,说:“好哇,我初次来至此处,就被这妖人打了一个败仗,我心中甚是不平,不免我今夜晚前去哨探贼人的下落。”想罢,吩咐手下人摆酒,自已在中军帐内,把于庆叫过来,说:“于贤弟,我今夜晚要前去刺杀妖人。如要成功,我至五鼓定然回来,我要至五鼓不回来,那时这营中的大事全归于贤弟你执掌。”于庆说:“兄长请放宽心,你要能把妖人结果了性命,此乃是英雄之志,除却了一大害,免动刀兵之灾。倘若不能刺杀妖人,明日我起合山之兵,与兄长前去报仇!”二人谈话,天已不早。张义吃了几杯酒,用完了晚战饭,收拾停妥,带上随身的兵刃,换好了水衣水靠,暗带夜行衣包,听了听外面天交二鼓,辞别了于庆,出离船舱,翻身跳入水中。一直往东走了五六里地之遥,见贼人营寨连络不断,周围都有战船。自己又往南浮水,到了这座水师营门首,沉身入水,把那拦江索给摘下来,纵身进去。到了里面,忽听锣声一片,自己躲藏在暗中一看,原来是巡查水师营之人。连忙躲开,到了无人之处,仔细观看,但则见一只九龙大船,船头上有两个大灯笼,上面有红字,是“巡江总察”四字。下边放着一张椅儿,上面端坐一人,乃是一位半老的英雄,年有半百开外,头戴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儿,身披白缎子箭袖袍,外罩白缎子,上绣三蓝花的跨马服。笑面阎罗张二虎看罢,心中一动,说道:“这厮莫非就是静江太岁张宝么?看此人的长相不甚出奇,乃是无名之辈。我张义要杀,总是杀那有名上将,何必杀这犬牛无能之人,算不了什么英雄!”自己想罢,一直往南又浮半里地之遥,只见眼前有一排战船,上面灯烛辉煌,各船上照得明亮。张二虎方才往南走了不远,只见那边船上跳下一人,手使二把纯钢蛾眉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看年岁约有十四五的光景;穿着一身水衣水靠,冲定张义就是一钢刺。张义往旁一闪,拉出刀来急架相迎。二人在水中大战七八个照面。忽听上面传锣一响,人声一片,遮天盖日来了无数的贼兵,大家齐声喊嚷:“拿呀!杀呀!”四面八方的水鬼兵往上一围。张义知道事情不好,急忙往南一闯。只听“哗啷”一声响亮,张义要躲也来不及了,身子撞入钢网之内,被那些贼兵捆上了,用杠子搭着,一直的送在九龙舟大战船上。只听中军帐内一声吩咐:“问问来者被擒的奸细,他叫什么名字?”那手下人等答应出去,见张义说:“呔!被擒之人,你可有名姓么?”那张义抬头一看,乃是一个年幼的顽童,“竟敢前来耍笑于我!”气往上撞,说道:“你老子为何无名姓?小儿,你且听真!我乃是福建聚泉山的公道三寨主笑面阎罗张义是也。你等大家俱报上名来,我是被何人所擒?也叫我死个明白。要不说明,你也是无名少姓之人也!” 张义正然气愤不平,只见从旁边过来一人,说:“朋友,你别生气啦! 我给你把绳儿解开,你可别走,有一个人要见见你。”张义说:“你既把我放开,我要走便不是英雄了!谁要见我?你带我去。”那人把张义放起来,带着他一直的进了西边一个大战船,到了舱内一看,里面围屏帐一概俱全。当中一张八仙桌儿,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张义落座。那人给他送过一杯茶来,说:“张二爷,你先喝这杯,我家主人这就过来。”张义点头答应,喝了这碗茶。等了有半刻之时,不见有人前来,心中纳闷:“是何缘故呢?”又见从外面进来两个童子,送来了八样菜、一壶酒,放在桌儿上,说:“张二爷,你先喝一盅酒,我家主人这就过来相陪。”张二虎看这样款待,心中一动,说:“我并没有这么一个朋友。我张义今既被擒,我实指望一死,不想我今有这一段奇遇,真乃是人生之幸也!”忽听外边童子说:“我家主人来也。”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 水师营群雄定计 绝恩洞捉拿吴恩 词曰:试问水归何处,无言彻夜东流。滔滔不管古今愁。浪花如喷雪,新月似银钩。暗想当年富贵,挂锦帆直至扬州。风流人去几千秋。两行金线柳,依旧锁江头。话说那笑面阎罗张二虎,他独自一人在船舱内吃酒,忽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童儿,说:“我家主人来了。”张义连忙站起身来,抬头一看来者之人,并不认识这位朋友。自己心中猜疑,说:“怪哉!”此人年有四十以外,身高七尺,面如古月,目似春星,两道眉斜飞入鬓,准头端正,满口黑胡须;身穿蓝绸子大衫,腰系凉带,足下转底官靴,手内拿着一柄折扇。一见张二虎,笑嘻嘻的说道:“张二贤弟,我久仰大名,今幸相会,此乃三生有幸!”张二虎说:“小弟乃是被获之人,多蒙兄台见爱,不知兄长尊姓大名?请道其详。”那人说:“在下我姓何,名瑞,外号人称混水猿。我乃是石平州正北何家洼人氏。前番同着我一个外甥,名叫鲁化;我有一个儿子,名叫何道明。我早有此心,欲要投奔大清营,去找王天宠、马成龙等众人。不料我们到此处,正遇他等众位竟被妖人所擒,我是进退两难。我有一个师弟,名叫张宝,他现在那吴恩手下充当水军都会总。我投奔他去,想要设法救那大清营的几位朋友,不想被那飞天大圣玉昆救去了。我在那张宝营中,他待我很念故旧之交,保举我为粮台都会总。我虽是人在天地会之内,我的心实想投奔大清营。那王天宠被妖人拿住送在我这里,是我把他救下了。我从囚犯营中将他替换出来,杀了一人,假充他之名。这现今还有一位白少将军,我想要救他,尚未得其便。今既是你来,你我得便把妖道白练祖拿住,我再去劝说张宝,叫他归降大清营。咱们二人先去盗他的那个迷魂旗来,再捉拿仁和教主。不然,那杆小黄旗子实然是厉害无比。”这张义一听此言,连忙向前施礼,说:“原来是何大哥,小弟失敬了!既然兄长有这一份好心,你就把王大哥与白少将军请来,你我四人共议此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这何瑞说道:“我已派人去请他二人,少刻就来。”正在谈话之际,只见小白龙王天宠同定那过海银龙白少将军两个人进来,张义连忙施礼,说:“王大哥,我久违二位兄长!自你别去后,并无回音,我时刻想念兄长。今在此处相逢,又是奇遇,真是小弟万千之幸也!我今统带合山之众,并二十四岛的水旱两路人马,前来助兄长一膀之力。”王天宠说:“好,有劳贤弟挂心!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白少将军。”张义连忙施礼,说:“原来是白少将军。我张义久仰威名,今得相会,实为三生之幸!”白胜祖见张义人品出众,相貌不俗,心中甚是喜悦。二人情投意合。四位英雄正然叙礼,从外面进来二人:夜渡长江何道明、面条鱼鲁化。两位小英雄进来见了王天宠、白少将军,连忙施礼,说:“二位叔父一向可好!”王天宠用手一指,说:“那是你张二叔,你们过去行礼。”这何道明与鲁化二人过去行礼,说:“原来是张二叔,我二人有礼!”那张义连忙站起身来,说:“二位贤侄,休要行礼。”何瑞在旁边说:“二弟不要拦着,你我乃知己之交,不必客套。他二人也给你磕的着头,你若拦他们,倒是作虚了。”那何瑞是个精明强干之人,这张义也和他说的到一处。王天宠说:“何大哥,你明日先去到张宝营中哨探机密,到那里见机行事,可说则说,不可说则不必说。听他的口中言词,再作道理。张二弟,你先回营去,不可妄动。三日之内,必有人来给你送信。”张二虎说:“也好。既然如是,我可要先回我的水师营中。你等大家千万办事要小心谨慎,不可泄露机关。”何瑞说:“贤弟,你不必嘱咐,请放宽心。”张义立刻告辞,回归自己营中去了。那何瑞等三人在船中安歇。 次日天明起来,早饭后,那何瑞坐上一只船,来至张宝的船上,立刻有人通报进去。那张宝把何瑞接上船来,手下从人献上茶来。何瑞说:“贤弟,你此时尚未到教主那里请示军需如何?”张宝说道:“教主爷今日一早上云南府去催粮去了。此时这里粮饷接济不上,等几日才能回来呢。那前营是高胜看守,后营是任山看守,派我护理中军。”何瑞说:“我那营中还可以支三个月的粮,亦恐其后力不加。昨日三鼓之时,接了一个惊信,说楚雄府那里地理教主袁治千因粮草接济不上,全军散了大半。神力王和伊哩布二人两处的人马合兵在一处,攻破了楚雄府。我心中甚是懮虑,你想此时应该如何办理?此乃不祥之兆。据我看来,这天地会八卦教大事不久必败,师弟你可早作准备才是!”张宝说:“师兄不必挂心,小弟我早已知晓,那吴恩定非成事之人。我想要保他,如得了大权之时,那时我把他推倒江心,大事岂不尽归于小弟?师兄,你想这事体,到如今叫我也无可如何了。”那何瑞闻听张宝之言,心中一想:“他乃诚实之人,说话并无谎言虚假之意。”他这才心神放下,说:“贤弟,你退去左右。”张宝说:“师兄,这左右都是我心腹之人,但说无妨。”何瑞说:“你何不弃暗投明,保那真主?不枉英名四海,威震乾坤;也不失封侯之位,显达门庭。”张宝说:“师兄,你说此话,无奈并没有引见之人,你叫我如何能弃暗投明呢?”何瑞说道:“事不宜迟,你要依我的主意,今夜晚就行事,先杀了任山与高胜,破了竹子山的北山口,引穆将军大军进竹子山,捉住吴恩,这不是一件大功劳么?”张宝说:“兄长,你说此话当真么?”何瑞说:“贤弟,我焉能与你说谎言?此事千真万真!”就把那王天宠和白少将军定计之话述说了一遍。张宝说道:“好哇!你就是这样作事?我还在梦中呢!既然如此,你先派他二人急速至大清营内送信,定于今夜晚三更时分,我与兄长在这里等候他们接应。我统带这一万水师营兵丁,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我说降,他等就降;我说反,他等就反,由我自便。”何瑞说:“师弟,你说的甚好。既是这样,我可以放心,你我少时再谈。” 何瑞站起身来,回到自己营中,请白少将军、王天宠二人,述说方才之事,两个人甚是喜悦。何瑞立刻派鲁化与何道明二人撑两只小船儿,送白少将军、王天宠二人回归大清营中去了,定于今夜内三更时分前来接应。那何瑞自己在船舱内闷坐,用了晚战饭。少时,何道明、鲁化二人回来,进了船营。何瑞说:“何道明、鲁化,你二人各穿水衣水靠,各带随身的兵刃,跟我到那中军大营,护庇你师叔张宝。定于今夜三更以后,官兵杀到,那时献这竹子山的北山口。你我父子三人要立功作为出头之日就在今朝。”鲁化说道:“舅舅请放宽心。我二人仗着跟你老人家所练的水性,样样精通,不能落在贼人之下!”何瑞说:“很好。”立刻收拾停妥,三人扑奔张宝那里去了。不多时,已至营门以外。早有回事之人通禀进去。那张宝亲身迎接出来,到了账房屋中,四人落座吃茶。又讲论些今夜之事。天已不早,少时摆上酒饭,四人用过了晚饭。鲁化说:“我先去结果了任山,你们在此等候。”这鲁化去不多时,把任山的首级提来,扔在船头之上。听了听外面天交二鼓二点,那何瑞、张宝先把亲随诸将调齐,都下了一支密令:“如要是官兵到来,立起投降的号灯来!”正说着,忽听信炮惊天,杀声一片,正是穆将军领全营大小三军,大队兵马杀奔前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捉妖人忠臣奏凯 灭邪教永庆升平 诗曰: 著书非是为穷愁,豪旷应偕造物游。 落笔漫惊风助阵,抛竿一任月盈舟。 午餐动并朝餐膳,夏日常备冬日裘。 何幸清贫无俗事,饱观经史乐斋头。 张宝等四人竟候官兵到来。天方到三鼓,穆将军大队已到。且说穆将军自从王天宠、白少将军把献竹子山之故都禀明了,穆将军统领全军大队人马,派马成龙、李庆龙、马梦太为前站先锋,点齐了五千飞虎兵,派玉斗、巴德哩为接应军,派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白胜祖五人为左右翼,“如得了竹子山的北山口,进兵抢山,捉拿吴恩,算你等头功!”白胜祖又告诉:“王天宠、张义二人起他那聚泉山的人马来到,会合在一处,前去接应。”穆将军亦甚喜悦,又派顾焕章知会张义、王天宠二人,就在那里进兵。到二鼓以后,在竹子山聚齐,两军会合在一处,冲杀过去,那里有何瑞等迎接,张宝把大环金丝宝刀奉还了马成龙。贼人正在睡梦中,俱被官兵所杀。巡山太保高胜也死在乱军之中。天有五鼓之时,穆将军得了竹子山的北山口,吩咐进兵,大队人马趁势取了竹城,杀伤了无数的贼将。大战了有半日工夫,有聚泉山的小白龙王天宠、笑面阎罗张二虎、顾焕章三人先抢了竹子山。这官兵四面围住,生擒贼将十三员。各处搜查,就是不见八路都会总吴恩。 书中交待,这八路都会总吴恩,他听见说那北山口失守,反了静江太岁张宝,勾串大清营的诸将,约会他那里大队人马,杀进竹子山来。自己望左右一看,并无一个保护之人。只听外边喊声大震,杀声连天。所派出去的战将,全都被那大清营中之人捉去了,暗自心中说道:“我自统兵叛反大清国约数十年以来,不想我今朝落在这一个地步。我倘要被他等捉去,岂不被人耻笑于我?也不免有杀身之祸。莫若我趁此逃走,找一个僻静之处,躲藏一时,候官兵去后,我再找一个清静山谷,从此闭门思过,以了我平生之愿也。”想罢,自己抽身出了逍遥阁,飞身上房。抬头望前山一看,只见那些人马如兵山一般相似,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杀声不断,金鼓大作。此时天已东方发亮,见大清营的人马还是乱杀乱砍,山谷之中旌旗遍野。吴恩蹿至后山,心内甚是惊慌,自己战战兢兢往前行走。慌不择路,过了一道山涧,只见眼前一座山神庙。吴恩进了庙内,向上叩头,祝念着说:“山神爷在上,保佑我今日逃脱此难,改日我给你老人家重修庙宇,烧香上供,从此我再也不敢作非礼之事了!”磕完了头,平身站起来,自己心中一动,说:“不好!我得走,这里不是我隐身之所,我走吧!”出了庙门,走了不远,往西一看,见那边有一座石洞,石碣之上有三个大字,是“绝恩洞”。心中甚是欢喜,伏身进了这座山洞。到了里面一看,极其狭窄。“倘若官兵到此,把我堵在这里,反为不美。”自己又一想:“这座山洞是绝恩洞,我名叫吴恩,与这‘恩’字有犯,吾命该休矣!这里不好,我还是走吧。”立刻往外就走。只见洞门以外有马成龙、笑面阎罗张二虎、小白龙王天宠、赛报应顾焕章这四位英雄带领五百亲随兵丁,说:“吴恩,你往哪里逃走?还不过来受!”这吴恩吓的魂不附体,竟被拿获。 书中交待,只因这四位英雄到了竹子山内,各处搜查,并不见吴恩的下落。事出于无奈,将他手下小道童儿拿住一名。王天宠问这小道童儿:“吴恩他往哪里去了?你说了实话,饶你去;你要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杀了!”年轻的小孩童,拿刀一吓唬他,焉有不怕死之理乎?说了实话:“他往后山去了。你们众位老爷赶紧去追拿,大概他走出也不能甚远。”王天宠等一听此言,将小童儿放了。马成龙带着五百名亲随人等,大家扑奔后山,追下去了。四位英雄过了后山,分为二路,派人往各处搜查。王天宠带着谢禄、韩虎二人,分兵一半;张二虎、顾焕章也各分兵一半,在满山遍野各处搜拿。直找到后山一道大岭下边,有一道断涧,靠着断涧那边有一个石洞,洞门紧闭。马成龙来至临近,见石碣之上有三个大字,是“绝恩洞”,心中一想:“这绝恩洞正应此兆,必是叛逆吴恩在内,此乃是上天助我等成此功也,除却恶患。”用大旗一招,把张二虎、顾焕章那路的兵丁招来,合作一处,把绝恩洞围的风雨不透。方要推洞门,只见吴恩从里面出来,被马成龙截住去路。事有凑巧,此时白少将军等众将,连朱天飞、侯化泰、张玉峰、玉斗、巴德哩等也赶到,把吴恩围上。吴恩知道事体不祥,想要逃走也来不及了。顾焕章施展点穴之法,把他治住了。大家上前把吴恩上,一同大众回到竹子山。穆将军查剿山寨已毕,大家把吴恩解至大帅营内。穆将军吩咐:“把吴恩押上帐来!”两旁人等一声答应,把吴恩带至大帐,他立而不跪。穆将军审问了一番,他俱皆承认,供状上画了押,也并不往下多问,派人把他看守起来。复又抄出贼人十本总帐,上面都是起事造反的头目人等,按着此帐,指名捉拿。不到半月工夫,把云南治的一律肃清。神力王派人镇守楚雄府,与穆将军合折奏明当今万岁,捷报云南省一律肃清,保奏各位英雄与众位诸战将的功劳,并屡次的劳绩。当今康熙圣主老佛爷览奏,龙心大悦,降下一道旨意:这逆首吴恩不必解进京内,就在云南就地正法,凌迟处死,首级悬杆示众,以尽国法。蔡文增、李法通尽处死本地,也不必解进京来。余党勿分首从,全行就地正法。圣旨调神力王、穆将军来京陛见。这圣旨一到,神力王设摆香案,望阙叩谢龙恩。读旨已毕,穆将军、神力王调来邓龙,领一万马步官军镇守云南地面,防护法场。神力王把一干人犯出斩已毕,与穆将军二位大帅带着水路战船。一同合营众将起程,浩浩荡荡,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 在沿路之上秋毫无犯,由云南起身,非止一日,这天到了京都彰仪门外,把营寨安好,派人到兵部投文。是日,神力王、穆将军、伊哩布、屠海、蔡荣、汪平六位大帅,一同面圣,奏明在云南所立功绩诸将细册,呈递康熙老佛爷龙目观看,心中大悦,赐筵三天,赏神力王免死金牌一面,赏了些绸缎尺头等物;又赏了穆将军世袭一等忠勇侯爵;汪平、伊哩布,均赏加三级;蔡荣、屠海,各封显爵。过了两天,召见马成龙、白胜祖、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张广太、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侯文、侯武等众人,皇上召见这些人,全是能征惯战之大将,龙心甚是喜悦。赏马成龙奋勇巴图噜名号,头品花翎顶戴,补授云南提督。白胜祖战功卓著,智勇双全,赏给世袭一等建威将军。张广太平贼有功,钦赐二品顶戴,补授四川提督。倭克金布着记大功一次。马梦太、李庆龙,钦加二品花翎顶戴,以总兵补用,遇缺题奏。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义勇可嘉,敕封义士名号,钦赐白银一万两。张义所辖之兵,留云南镇守,按月由藩司支给钱粮;张义着赏给参将衔,以游击补用。张玉峰、欧阳善、诸葛吉等,钦赐参将,遇缺题奏。所有随营的战将,各有升赏。兵丁赏食双月钱粮。大家朝上谢恩。且说马成龙住在天灵寺,次日拜望井泉馆掌柜的孙起广,又派人顺便把舅舅的灵柩由宁夏起回来,送往山东。马成龙家中祭祀了祖茔,又到了四方镇娶完了亲事,带着家眷往云南接任去了。那马成龙为人忠正,办事勤能,把云南治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寿至八十二岁而终,子孙绵长,历世书香。倭克金布辞官不作,归隐深山。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三人,义气相投,都归三岔山,修真养性。那杨永安已死,杨永太也不愿意作官,把兄长的灵柩安葬已毕,与红胡子马杰,二人出家去了。王天宠结亲之后,在三岔山务农为业。那张广太接了家眷,就在四川上任。马梦太补了京营副将。李庆龙、胡忠孝二人不愿作官,告假归家,教子养亲。巴德哩已娶了余碧环为妻。那张玉峰也回家养亲,不愿做官,娶妻杜氏。那芸娘也早就出了家,为尼僧去了,他悔过前非,因此修身养性,修行事后不提。那神力王自从平贼人以后,回家在府中静养清福。 这才是:皇王有道家家乐,天地无私处处同。 从此天下太平,五谷丰登,万民乐业,永庆升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