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娶新欢?贤良王妃揭竿而起》 第一卷 第1章 上门 宋菀宁重生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上京最奢华的望月楼,闯入独属于当今九皇子顾曜缨的雅间。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对面的顾曜缨身着墨色锦袍,发束金冠,相貌俊美,浑身溢着酒气,懒散地斜靠着雕花椅背。 此刻,他眉梢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 “原来宋大小姐也喜欢这等风月场所啊。” 宋菀宁走上前两步,正色道:“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与九皇子单独说。” 顾曜缨撑在额角的手一扬,屋内的乐师,舞姬,懂事地垂着头退了出去。 待下人掩上门,脚步声走远。 顾曜缨才开口,“宋大小姐找我,所为何事?” 宋菀宁开门见山。 沉声道:“我可以帮你夺太子之位。” 顾曜缨目光有一瞬顿住。 旋即恢复如常。 “宋大小姐这是何意?” 宋菀宁从袖口摸出一张信笺,双手递到顾曜缨面前,上面写着顾玄景笼络朝廷官员的名单。 顾曜缨没有伸手去接。 轻声嗤笑。 “本皇子可是听说宋大小姐,入上京第一眼便相中了景王兄,苦求着宋将军到陛下面前赐婚。” “这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了,不好好巴结他,跑我这里说一堆胡话?” 宋菀宁垂下眸子。 前世,她一往情深,散尽嫁妆,跪求表兄,替顾玄景笼络官员,出谋划策获取民心,最后登上皇位。 换来的,却是一道谋害皇嗣,淫乱后宫的圣旨,将她与表兄打入死牢,赐死狱中。 可怜她的贴身丫鬟白芷,也被乱棍打死。 宋菀宁深吸一口气。 “我就是不想跟顾玄景好了,就这么简单。” 顾曜缨双眸一颤。 微微抬眸,视线落在宋菀宁苍白的脸上,“我对皇位,没有兴趣。” 宋菀宁拧眉。 顺口问道:“那九皇子对什么感兴趣?” 一阵微风轻拂,穿过窗棂的缝隙,扑在屋内的烛焰上。 烛火颤颤巍巍,明灭之间。 顾曜缨倏地笑了,双手撑起身子,负在身后,目光定定落在宋菀宁脸上。 她梳着精致的妇人发髻,仅戴一支木簪,身上衣衫泛旧素淡,却掩盖不住她绝美容颜。 肌如白玉,眉如远黛,琼鼻高挺,朱唇不点而赤。 顾曜缨负在身后的指尖抖动一下,而后身子微微前倾,薄唇一点点凑近宋菀宁耳畔。 音低调缓,“我对景王嫂。” “倒是比较感兴趣……” 温热的气息与淡淡酒香交织,扑洒在宋菀宁脖颈间,又热又烫。 轻佻的话,让她有一瞬的震惊。 待反应过来,才觉得气氛暧昧,连忙退开两步,脸上带着隐隐怒意。 “九皇子若是无意,全当我今日不曾来过好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楼道间,宋菀宁停下脚步,暗自怒骂:她就不应该来找这个纨绔轻浮的皇子。 奈何如今成年皇子中,由于她父兄与表兄的支持,大多都已夺嫡无望,前往封地。 留在上京的皇子里,老大病弱无望,老四顾玄景,就剩老六与老九顾曜缨。 一个只知诗情画意,一个只知花天酒地。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宋菀宁气地原地跺了一脚,朝着楼下走去。 —— 长街上。 宋菀宁走在前方,白芷跟在后面,兴奋的问道:“小姐,这里面的粉面相公好看吗?” 宋菀宁脚步一顿。 回头一笑,“你猜?” 话音刚落,一道娇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哟,在这儿碰见姐姐,真是巧了。” 宋菀宁回首。 只见来人一袭水蓝色襦裙,青丝高挽,头上的翠金簪子,与之格外相称。 注意到宋菀宁的视线,柳月兮得意地伸手抚了抚。 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景哥哥送的这簪子呀,我很喜欢。” 宋菀宁藏在袖袍下的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前世,她不仅帮助顾玄景登上皇位,还要孝顺母妃,供养娇贵小公主。 自己平日则省吃俭用,身上的衣袍,簪子早已泛旧过时,素得跟守寡似的。 “皮婚”那日,她咬牙买了一只翠金簪子,戴在顾玄景面前,不仅没有被夸好看,反而指责她铺张浪费。 最后以为了顾全大局为由,将簪子收走,转手送给了他的青梅竹马柳月兮,她也不曾在意。 直到半个月前。 顾玄景突然跑来跟她说,要娶柳月兮进门,她不同意,顾玄景便冷落她数日。 宋菀宁越想越窝囊,好歹自己也是将门之女。 母亲虽出身商贾,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表兄更是当今新科状元,朝中大臣。 自己一个正经娶进门的景王妃,被一个没落的伯府之女压在头上,弄得窘迫不堪的境地。 宋菀宁自嘲的一笑。 “我不要的劣质之物,也就柳小姐拿来当个宝贝。” “就这种品相的,我的丫鬟都看不上,对吧白芷?” “啊?”白芷突然被点到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哦哦,对对。” “这种品相的,我都拿来挑脚后跟的死皮。” 柳月兮面色一沉。 随后嘴角勾起笑,宋菀宁再有钱又如何,反正景哥哥已经听她的话,不许宋菀宁打扮漂亮出门。 要不然这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怕是会落到她宋菀宁头上。 柳月兮掂了掂手里的点心,“姐姐,我买了景哥哥从小最爱的糕点。” “姐姐不介意,我与你一起回景王府吧。” 还未待宋菀宁发话,白芷气得站了出来,“你自己没有家吗?” 宋菀宁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连忙扯着白芷的袖袍。 “哪有将客人拦住的道理。” 说完,又对着柳月兮道:“我这马车没有脚凳,柳小姐可要注意身子。” “别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宋菀宁收住后面的话,视线意味深长地掠过她的小腹。 柳月兮面色一惊。 手指下意识绞紧绣帕,眸光飘散,难不成她知道什么了? 马车缓慢地行驶。 待抵达景王府门口时,宋菀宁径直走下马车,步入前庭。 身后柳月兮跟了上来,清了清嗓子,“姐姐没在上京生活几年便去了在边关,怕是不了解上京女子规训。” “有些话,我也就冒昧跟姐姐说了。” “姐姐贵为正妃,应当为王府的未来多多考虑。” “王爷他身份尊贵,为了王府能够开枝散叶,多纳几位姐妹进门,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姐姐,你贤良大度,定能理解王爷的苦心,对吧。” 宋菀宁走到在桥上,停下脚步。 桥下面是一片莲塘,正值盛夏,荷花开得娇艳无比。 宋菀宁微微回首,看见掩藏在廊柱后的玄色衣角,忍不住嗤笑一声。 只要她拒绝,柳月兮就会从这里跳下去。 然后给她扣上个妒忌的名声,要么休妻,要么同意柳月兮进门。 难怪上一世,她怎么解释,顾玄景都不信她,原来是两人早就设计好了啊。 宋菀宁看好戏般的应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姐姐,你这又是何必?”下一瞬,扑通”一声,一个水蓝色身影跌入莲塘。 身后的顾玄景连忙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宋菀宁站在桥上,居高临下看着水里扑腾的两人。 围观的下人越来越多,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不一会儿,顾玄景将人捞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 站起身,看向宋菀宁,五官俊朗的脸上,染着怒意,额上青筋暴起,厉声喝斥。 “宋菀宁,你竟然做出如此阴毒之事,我要休了你!” 顾玄景双眼通红,呵斥完。 猛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狠狠砸在宋菀宁脚边。 香囊落地,扬起一阵尘埃。 “你这个贱人,还想本王佩戴你亲手做的香囊,你做梦吧。” 第一卷 第2章 下聘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指着地面被丢弃的香囊,“看看你这所谓的心意,告诉你,本王根本就不在乎。” “拿着你的丑东西,立马给我滚出王府!” 宋菀宁弯下腰身。 从脚边捡起那个香囊,针脚粗糙,却是她第一次动了女儿心思,熬了许久,扎破十个手指做出来的。 她于皇宫初识顾玄景,彼时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在几位皇子里异常出众。 五官俊逸,身姿颀长,会对犯错的小丫头开恩,会为武将说好话,会救济乞丐。 于是她便认为,他是上京最好的儿郎,苦求着父亲到御书房求旨赐婚。 她在马背上长大,不懂上京儿女的弯弯绕绕,亦不曾亲口问过他愿不愿意。 可若是他不愿意,为何又不说出来呢,难道只为她父兄的兵力与外祖父家的财力吗。 她见识过他的落魄,见到他如何去拉拢一个朝臣,明明是皇子,却仍要低声下气。 她陪他苦尽甘来,得到的竟是如此悲惨的结局。 顾玄景一脸怒气地瞪着她。 呼吸沉重急促,胸膛微微起伏,演的跟真的似的。 周围的下人急慌地拿来毛毯毛帕,端上热水替柳月兮暖暖身子。 宋菀宁心里有些难受,眼眶起了一丝湿意,倒不是为了顾玄景。 只是遗憾,自己第一次的心动,竟然给了这样的人,被这样糟践。 在上京,女子被休妻,是拿不走嫁妆的。 宋菀宁随意地将香囊扔进莲塘,转身看向顾玄景。 神情淡定,“王爷要休妻,总得有个理由才是。” “这七出,我可是犯哪一条?” 顾玄景义正言辞。 “你百般阻挠我娶兮儿进门,便已经是犯了妒忌,如今还推她下水,更是罪加一等。” “板上钉钉的事,你还想狡辩!” 身后的柳月兮脸色苍白,咳嗽几番,轻柔道:“王爷,你可千万别生姐姐的气。” “是我,是我不小心掉进莲塘的……” “大家不要误会姐姐了。”柳月兮略微停顿,又掏出绣帕掩住唇角咳嗽,“王爷若是要怪,便怪我吧。” 柳月兮掩面低诉,一脸委屈巴巴样子。 顾玄景心疼得不行,弯下腰身拥着柳月兮轻柔安慰,“兮儿,你不必替她说好话。” “此等心如蛇蝎,善妒的女子,我景王府定是不能容忍。” “便是闹到父皇跟宋将军面前,我也是站得住脚的。” “兮儿,我知你善良,但是本王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柳月兮点点头,然后靠在顾玄景怀里,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一眼宋菀宁。 双眸一挑,等着她羞愤发怒,崩溃大哭地闹起大小姐脾气来。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 宋菀宁身姿定定,看着眼前两人拙劣的表演。 她不仅没闹,甚至忍不住侧首轻笑一声,想拍手叫好。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 宋菀宁收起笑意。 “谁说我要阻拦了?” “我今日本就是来告诉王爷,同意柳姑娘进门的事。” 说完对着管家沉声吩咐,“去取礼单,通知两支仪仗队,本王妃要亲自去清远伯府下聘!” 话一出口。 四下一片静谧。 众人都忘了落水的事。 柳月兮看了顾玄景一眼,又瞥向宋菀宁,不明白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本来就同意? 那她方才的落水,咽进去的那些腥臭泥水算什么,算笑话吗? 管家垂首立在一旁,眼神小心翼翼地瞥向顾玄景。 虽然平日里府中的大小事,都是宋菀宁操办。 但此事,过于重大,还是得等候王爷的指示。 顾玄景垂下眸子,略一思忖。 反正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至于是不是宋菀宁亲自下聘都无所谓,有就更好了。 顾玄景生怕宋菀宁一会儿反悔,对着管家吩咐,“还不快照王妃说得去做!” 说完,又不太确定看向宋菀宁。 提醒道:“宋菀宁,本王娶的可是平妃,你明白吗?” 宋菀宁淡然一笑。 “当然。” “别说平妃了,之后我便将这王府的中馈之权交还给王爷,待柳姑娘进门,王爷自行交于妹妹便好。” “若是王爷想提前交给柳姑娘,亦可。” 说完,看向柳月兮,“如此安排,柳姑娘可满意?” 柳月兮一时回不过神。 她不敢表现的太激动,又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顾玄景如今的地位,立太子不过就是近几月的事了。 给她执掌中馈,代表过些年,她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后。 柳月兮暗暗庆幸,还好她没有盲目的选择别的皇子。 站起身,向着宋菀宁微微屈膝行礼。 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能得王爷垂怜,已是天大的福分,只愿日后与姐姐和平共处,一同为王爷分忧。” 宋菀宁客气应道:“如此便好。” 正厅内。 管家取来礼单。 白芷垮着一张脸,站在一侧,手里拿着墨锭似泄气地研墨。 宋菀宁提笔沾取墨汁,写下几个字后,顿住手,抬眸望向白芷。 眨了眨一只眼。 随后低下头,继续开始书写礼品。 白芷瞪大眼睛,嘴巴两腮鼓起包,方才那意思,她懂。 “嘿嘿嘿。” 时光悄然流转,天际一朵白云悠然飘过,给湛蓝的天空增添一抹灵动。 正厅内,只闻落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顾玄景立在一侧,负立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抓得紧紧掐着手腕。 “宋婉宁!” 宋菀宁头也不抬,手中落笔依旧,“王爷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又不聋,有事直说便是。” 顾玄景咬牙切齿。 “你若是写累了,便停下歇歇吧。” 宋菀宁唇畔微微上扬,“怎么会累呢,替王爷办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停下手中动作。 微微回眸看向顾玄景,语气惊呀,“哎,王爷该不会是心疼这些粗俗之物了吧?” 顾玄景余光扫视到柳月兮的神情,一口气憋回胸口。 “怎么会呢。” 宋菀宁继续抬手书写。 语气悠缓,“我想也是,王爷曾说,你与柳姑娘的爱,如雪山之巅的雪莲,纯净高洁。” “如深海之底的珍珠,璀璨洁白,如苍穹之上的明月,皎洁神圣。” “这些俗物,王爷自当是不在乎的。”说完,宋菀宁意味深长地回首看了一眼。 顾玄景脸色铁青。 还是咬着牙应了一句,“是。” 又过了半炷香,宋菀宁才停下手中朱笔,双手捧起礼单,吹了吹墨迹。 站起身,递给顾玄景。 “还请王爷过目,若是不够……” 顾玄景双手接过礼单,指尖死死捏着礼单边角,心里怒骂:宋菀宁这是疯了吗,是想把整个王府搬空吗。 柳月兮站在一旁。 不用看都知道,这么大的手笔,她整个清远伯府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半多。 虽然不明白宋菀宁打什么鬼主意,不过目前来看,对她可谓是百利无一害。 指不定,宋菀宁就是想讨好她,想让她帮忙在顾玄景面前,替她说两句好话。 不过,看在她这么听话懂事的份上,日后让景哥哥宠幸她两晚上,也不是不行。 宋菀宁双手抱在胸前。 看着面前的的两人,有些好笑。 一个眉开眼笑,一个哭丧着脸。 宋菀宁抽回礼单,“王爷若是没有异议,那我这便前往清远伯府。” “此去,定当达成王爷所愿。” 顾玄景敛息垂眸,从齿间憋出一个字,“好。” 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 “婚礼日期,越快越好。” 第一卷 第3章 婚期 景王府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前往清远伯府。 因着时间紧迫,库房只清点出一部分贺礼,便是这一部分,都足以让人艳羡。 宋菀宁此举,可算是给足了柳月兮排面,不是她可不是为了柳月兮。 她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看他们以后怎么收场。 清远伯府外。 早就等好了一大家子人,瞧这样子,招娣盼娣的也不少。 清远伯府祖上也是立了大功的,只不过世袭罔替,爵位袭到他这一代就结束了,家里也没个出挑的人,房产田产挥霍的一个不剩,自然就没落。 好不容易出了个姿色不错的柳月兮,前些年又因着顾玄景不受宠,还想再几个皇子中挑挑拣拣。 没成想她嫁给顾玄景以后,地位直线上涨,这柳月兮又打起了吃回头草的主意。 难怪顾玄景与她成婚三年,总是找借口不与她同房,只怕他心里从未放下。 宋菀宁不由得内心感叹,白月光的杀伤力,还真是不小。 她毫无保留的几年付出,竟比不上柳月兮掉几滴眼泪。 可笑,这么明显的事,她竟然到死才悟出来。 宋菀宁走下马车。 同清远伯侯跟夫人见了礼,同行的还有景王府的老管家。 双方坐在正厅。 大致的细节,都需要日后慢慢商议,宋菀宁过来,不过是想将婚期订到明年。 便直接开口说道:“我家王爷对柳小姐一片真情,这婚礼自然得隆重办才是。” 伯夫人没成想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瞧着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笑得合不拢嘴,“景王妃安排得如此体贴,咱们一切都依照王妃的意思办。” 宋菀宁:“那婚期便订到明年吧,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赶出来的婚服哪能配得上柳小姐的天人之姿。” 伯夫人立马沉下脸。 双手忙不迭地摇摆,“哎哟,不用不用。” “小女生得粗糙,能入王府,已是天大的幸事,这婚服就在上京铺子,随便选套合身的就行。” “依我看啊,这婚期下个月挑个好日子举办就行。” 宋菀宁眸色一扬。 看来柳月兮有身孕的事,清远伯府的人都知晓,为了上位,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 上一世,柳月兮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以至于举行婚礼时,都没人能看出她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婚后,在王府待了几个月,又找借口去云州养胎。 再把人接回来时,孩子都生了,大两个月,小两月的也未有人去细细研究。 直到顾玄景登基后,就给她扣上谋害皇嗣,淫乱后宫的罪名。 宋菀宁不疾不徐。 “伯夫人说笑了,王爷平日里将陛下赏赐的蜀锦,毛皮都拿去为柳小姐定做衣衫。” “这如此重要的婚服,又岂有随意的道理,若真是如此,只怕一会儿王爷又该埋怨本王妃小气了。” 伯夫人被当场说穿,脸上有些难为情。 略一思忖,嘴角又扬起得意的笑:“只是,小女毕竟是后进门的。” “若是风头盖过景王妃了,倒是显得小女没有教养,不知轻重了。” “我清远伯府,虽说现如今有些没落,但祖上到底也是名门望族,这该有的礼制礼仪,也是都懂的。” “我看这婚事,一切从简,才合乎理制。” 伯夫人搬出这么大一句话,料想宋菀宁也没话说。 宋菀宁端起茶杯。 悠悠叹出一口气,面露为难,“伯夫人,这是让本王妃难办啊。” “如今本王妃携厚亲自下聘,请了两支仪仗队宣示景王府对柳小姐的重视。” “若是到头来,婚礼却办得简陋寒酸,岂不是让世人扣上一个假大方的帽子?” 宋菀宁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威严反问道:“你说呢,伯夫人。” 伯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一时没了主意,眼神时不时地瞥向一旁的清远伯侯,“这这这……” “老爷,你倒是说几句话啊。” 清远伯一直低垂着头。 他本是不屑用如此下作手段,奈何当他知晓时,事已成定局,更何况顾玄景如今的地位,确实让人心动。 以至于大家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忽略了这么严重的事。 明明是个武将之女,这口才却回答的滴水不漏。 清远伯在心里暗叹口气。 如今只能先应下来,给些钱收买风水先生一声,让人将日子定在近两个月。 “景王妃言之有理,那便依照王妃的意思操办,老夫这便派人去请风水先生。” “这具体的日期,便由风水先生算了再做决定吧。” 说完,便站起身,“来人!” “不必了!”宋菀宁也站起身,打断清远伯的话,“白芷,去请钦天监天文官进来!” “什么!”清院伯夫妇异口同声的震惊。 宋菀宁浅笑嫣然。 “虽说清远伯府如今没有在职重臣,不用经过陛下首肯。” “但到底也是皇室娶妻,禀宗室,请天文馆卜算,祭四方天地的流程也是必不可少的。” 清远伯夫妇相视一眼,发现对方脸色都白的吓人,“这……” 原计划是景王爷派人禀宗室,写上名字便作数,低调办喜,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如今闹得这么大,众人皆知。 别说拖至明年,便是等上三四个月,这肚子也会被人发现啊。 宋菀宁将清院伯夫妇的脸色尽收眼底。 嘴角微勾,“恭喜伯爷,夫人,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清院伯府也不至于再没落下去了。” 伯夫人头脑发晕,额间浸出细汗,强忍着不适,讪讪笑道:“是是,这都多亏了王妃。” 不一会儿。 一名身穿深紫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男子走近,手里还捧着一本古朴的书。 宋菀宁对着来人,客气点头。 “辛苦大人跑一趟,接下来便劳烦大人操持了。” 天文官不动声色。 微微颔首,“景王妃客气。” 宋菀宁再次颔首致谢。 随后走出正厅。 日影西斜,余晖落在假山石上。 宋菀宁坐在凉亭里,白芷气喘吁吁跑进,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就灌进嘴里。 “如何了?” 白芷拍了拍胸脯,“婚期已定,明年开春,已经盖上章程。” “并且如小姐所料,这清远伯果然派人去通知景王府了。” 宋菀宁点点头。 站起身,目光望向天际,金光漫顶,让她不由得想起在马上快意驰骋的时候。 她本不屑内宅的阴私手段。 却不想,她的骄傲自负,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她的表兄。 那样如玉的一个人,即便深陷大牢,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回去吧,有人还在等我呢。” 瑶芳院内。 宋菀宁刚坐在桌边,“砰!”的一声巨响,雕花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宋菀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卷 第4章 逼他 顾玄景一身玄色锦袍,墨发束起,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峻与傲气。 宋菀宁站起身,拧眉。 “王爷这是怎么了?” “可是我今日又做错了什么,惹得王爷不快了?” 顾玄景冷哼一声。 “我问你,你为何将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我不是跟你说过,尽快定下吗。” “还是说,你一个边关长大的武将之女,听不懂上京官话!” 宋菀宁不气不恼。 只是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双眸快速划过一丝锐利。 “王爷,这明年开春,算下来也就九个月的时间,这难道还不快吗?” “当初我们成婚,也足足准备一年之久,我见柳姑娘在上京贵女中,处处被压了一头。” “这才想着办得隆重一些,莫让外人看轻了她。” “难不成王爷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顾玄景一拂袖袍。 语气果断,“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顾玄景蓦地收住后面的话,双眸带着几分凌厉,审视着宋菀宁,改口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宋菀宁面带疑惑。 “知道什么?” “故意什么?” 问完,脸上略显不满,忍不住抱怨,“王爷现在说话,真是愈发叫人听不懂了。” “我今日帮着王爷,忙前忙后,累到现在都没有喝口水,现在外人都说我是假大方。” “回到府里,不仅没有夸奖,还要被王爷苛责,我落得里外不是人,到底是图什么啊。” 顾玄景敛息垂眸。 他其实也拿捏不准,匆匆跑过来询问,只因方才收到清远伯府递来的消息。 加之柳月兮在他面前哭诉,说她总觉得宋菀宁知道了什么。 说到底,这些都没有实证,或许是柳月兮的错觉而已,毕竟他也听说女子有了身孕,就会变得敏感。 只怕他当真误会了宋菀宁,她哪有这个脑子算计他,更何况她对自己用情至深。 大概是受不了被他冷落半月,想通了而已。 顾玄景缓和了神色。 “菀宁,之前是本王冷落了你,但也是因你善妒,本王为了调教你,才故意如此。” “如今,看到你变得体贴温柔,本王甚是欣慰,也不枉费一片苦心。” “菀宁,你不会怪我吧?” 宋菀宁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自己瞎得厉害,她怎么会认为顾玄景丰神端雅,便是正直。 明明他这内心的阴私,比上京那些粉面儿郎还多。 “不会,我怎么会怪王爷呢,我爱慕王爷都来不及呢。” 顾玄景闻言,心里松出一口气。 语气半哄半迫,“菀宁啊,你也知如今朝堂局势,不宜大肆张扬。” “这婚礼流程,我与兮儿商议过,她并非贪图虚荣之人,走个过场,婚期越快越好。” 宋菀宁问道:“所以,王爷的意思,你是想去修改婚礼章程?” “不是我,是你。”顾玄景接道:“今日,你既然已经出面,那钦天监那边便由你去谈谈,拟下月择吉日吧。” “你也知我如今的地位,立太子在即,这些小事不方便过多掺合。” “更何况,钦天监正与你表兄交好,这件事由你出面,最为合适。 宋菀宁强忍着心里的厌恶。 “王爷此举,岂不是让我得罪人?” “今日才刚算完,就立马去找钦天监改日期,难免会让人心怀不满。” 顾玄景面露愧疚。 “是,这件事,是本王对不起你。你现下多担待一些,待日后我登基,必封你为皇后。” “菀宁啊,能娶你,真是我的福气。” 上一世,她便是信了顾玄景这张狗嘴吐出来的话,这辈子她什么也不信。 她要的就是拖上三四个月,到时柳月兮的肚子隆起,无处可藏,便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宋菀宁淡然应道:“这件事,王爷还是下月再提吧,现在跑去只怕误认为景王府在怀疑钦天监的能力。” 顾玄景略微思忖,宋菀宁虽说愚笨,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你说得对,那下月便劳烦你跑一趟了。” “今日辛苦你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 白芷掩上房门。 又返回桌边,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宋菀宁,“小姐,奴婢不懂了。” “虽然今日看见王爷脸色发臭,我也很开心。可是你为何要给那柳小姐那么多聘礼啊?” “那可都是咱们景王府的东西啊。” 宋菀宁深吸一口气。 “什么咱们的,是他顾玄景的景王府,跟我们没有关系。” “嗯?”白芷偏着头,眨了眨眼,蓦地反应过来,“小姐,你……” 宋菀宁一脸正色,接道:“是,我要和离。” 她说的是要,不是想。 白芷一脸兴奋,“小姐,你认真的啊!” 她早就厌恶够了这破王府,一个个的都藏着贼心思,见风使舵的小人,那柳月兮还未进门,府里丫鬟小厮都在巴结了。 等小姐和离了,就带小姐回边关,那里才快意呢。 白芷突然顿住笑意,脸色布满担忧,“可是将军不在上京,或许这一两年都不会回来。” “王爷,他不会同意和离的。”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玄景就是靠着宋家的武力财力支持,才有今天的地位。 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会同意和离。 “那就逼他,逼到他肯和离为止!”宋菀宁态度坚决。 不仅要和离,她更不能让前世那样的事情发生。 “好!好!好!” 白芷激动地双手鼓掌,然后开始满屋子翻箱倒柜地寻找。 宋菀宁皱眉,“白芷,你干什么?” 白芷正趴在箱子边沿,双手握住青刺,微微回头,“小姐,不是你说逼王爷和离吗?” “我在找趁手的兵器啊。” “一会儿小姐你摁住他,我给他架脖子上!” 宋菀宁:“……” 难怪前世她俩死那么惨,不是没有原因的。 —— 夜幕笼罩。 弯弯的月儿挂在天边,清冷的月辉洒在寂静的街巷。 宋菀宁带着白芷,来到商铺账房处。 母亲自生下她便香消玉殒,父亲只能将她暂时寄养在外祖父家,后来她八岁,随着父亲去了边关。 这些铺子也交由外祖父管理,待她归京嫁人后,才将母亲所留下的商铺都交还给她,学着打理。 宋菀宁走进账房。 里面坐着一位藏青色长袍的大掌柜,见到宋菀宁后,连忙起身打招呼。 宋菀宁连忙抬手示意,“德叔快请坐下,你是前辈,不必如此客气。” 德叔重新落座问,“小姐这时候来,可是要盘账?” 宋菀宁摇摇头,直接吩咐。 “以后各个商铺的盈利,不再对接景王府,直接汇入钱庄。” “还有……”宋菀宁面色为难,“将各个商铺,景王府安插进来的重要人手,找个由头都开除掉。” 话一出口。 德叔闪着一双精明的眼睛,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你这是……” 德叔是外祖父家的老人了,宋菀宁也不掩饰。 “德叔,就是你想到那样。” “这件事,还请德叔多多帮忙。” 德叔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脸上透着几分沉稳睿智。 今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瞧着宋菀宁的态度,也就明了。 德叔微微颔首,“小姐放心,老奴明白。” 说完,脸上有露出一丝难色,“只是……” “这么多家店铺,若是一时都踢出去人手,难免铺子运转不过来。” 宋菀宁垂下眸。 这件事确实难办,这些年她没有想过设防顾玄景,以至于他说要让谁进去就让了。 现如今,那些人脉已经渗透到各个商铺重要位置。 若是大动干戈,不仅对铺子不利,怕是还会引起顾玄景的怀疑。 宋菀宁沉吟片刻,“德叔,这件事容我先想想办法。” 交代完毕,便带着白芷走了出去。 白芷率先走到门口,瞧见眼前景象,忍不住惊声尖叫。 “小姐,谁把咱们马车的车轱辘卸了呀!” 第一卷 第5章 缺德 宋菀宁连忙跟了出去。 只见精致的车轱辘被卸下,车身微微倾斜,车轴突兀伸出。 连马儿的绳索也被割断,不知跑向何方。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轻啧声。 “啧啧啧。” “谁这么缺德啊!” 宋菀宁转身望去,恰好瞧见顾曜缨从拐角走出,一身墨金色蟒袍,领口绣着云纹,层层叠叠。 乌发半束,几缕发丝散落,垂在脸颊两侧,为他平添几分矜贵不羁。 顾曜缨走到马车旁,摇摇头,感叹一声,“缺德,缺大德。” “九皇子,你这是何意?” 顾曜缨剑眉微挑,“什么什么何意。” “本皇子饭后散步,碰巧在这遇到了你,就是这样。” 半晌,没人应他。 顾曜缨不由得打量起宋菀宁。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袭玉色长裙,裙角随风飘动,更显身姿绰约。 月色从她身后倾泄而下,笼在身上,将人映得如羊脂白玉。 半隐在暗影下的脸,沉静如悬崖底下一潭深水,不为所动。 不由得凑近一些,“你不信呐?” 宋菀宁沉默不语。 长长的青巷,一片静谧幽深,她应该信吗。 “真不是我,我敢对天发誓。” 宋菀宁抬眸,潋滟的眸子掠过一丝诧异。 瞧见顾曜缨难得一脸正经。 半信半疑,“当真不是你?” “嗯嗯,不是我。” 顾曜缨刚说完,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九皇子,这么大的两车轱辘,藏哪里啊?” 墨荇双肩上,一边扛着一个车轱辘,走出来,满脸真诚发问。 顾曜缨嘴角牵起一抹不自然的弧度,一只手摸了摸鼻梁。 微微回首,用极小的声音说,“滚!” 墨荇撅嘴,“哦。” 宋菀宁无奈地摇摇头,“白芷,我们走。” 她实在不想再搭理这纨绔皇子,怒也不能怒,怨也不能怨。 顾曜缨的生母,是宫里盛宠的苏贵妃,舅父又从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 刚抬脚走出没两步,身后便响起男子带着几分沉稳的声音。 “宋菀宁,你就这点耐心吗?” 宋菀宁脚下一滞,立定身形,回身望去。 只见顾曜缨脊背挺直,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内敛。 月光从他身后倾下,在地面拉出一道修长黑影,脸上轮廓清晰分明,俊美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又挪不开眼。 —— 马车缓慢行驶。 车窗上映出马车内一男一女静坐的身影,轮廓柔和,宛如一幅温馨的画卷。 宋菀宁双手交叠,端坐在下方,沉声问,“九皇子方才那话是何意?” 顾曜缨双手抱在胸前,斜靠着车壁,狭长的眸子在宋菀宁脸上辗转。 车身轻微摇晃间,他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 “没什么意思。” “我就想跟景王嫂……” “多做一会儿。” “的说辞。” 宋菀宁无语凝噎,微微侧身,素手轻轻掀起车帘,“已经绕城三圈了,还未坐够吗?” 顾曜缨姿势不动,目光透过宋菀宁掀起的车帘,望向夜空。 静默片刻,又收回视线。 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试探问。 “你上次说……” “不想跟顾玄景好了,是什么意思?” 宋菀宁轻瞥顾曜缨。 “没什么意思。” “随口找的说辞。” “九皇子若是无聊,便去望月楼找美人喝酒寻乐,我就不奉陪了。” 宋菀宁无心与他消遣,说完转身就想走出马车。 身后,顾曜缨见状,连忙撑起半个身子,伸手去拉她衣袖,“宋菀……” 宋菀宁心里有些憋闷。 余光瞥见他的动向,眉间隐隐升起怒意,连忙闪身避开,顺势扬手朝他胸口轻轻打出一掌。 “哎哟~” 顾曜缨一个趔趄,朝着车壁直直倒下,双手捂着胸口,惨叫两声“疼死本皇子了”,便晕了过去。 宋菀宁心中一颤。 惊疑地收回手,垂眸翻看掌面,她那一掌并未使出全力,便是孩童也能承受得住,怎么会…… “顾曜缨!” 宋菀宁连忙上前,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推了推顾曜缨双肩,“顾曜缨,你醒醒。” 俊美的男子双目紧闭,浓密长睫静静垂下,双手无力垂在身侧,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宋菀宁略感不妙,伸出手指,横在顾曜缨鼻下。 半晌,没有呼吸。 宋菀宁脑中“刷地”闪过一瞬空白,回过神后,连忙俯耳贴上他胸口,听听心跳。 隔着衣物,又听不真切。 “不管了。” 宋菀宁一咬牙,双手移到顾曜缨腰间,伸手就想将墨玉腰带解下。 是死是活,总得确认一下才是。 若是死了,便直接把人扔到黄河长江喂鱼,外面驾车的那侍卫身手不错,她与白芷联手应该也能制服。 反正今夜无人看见,事后打死不承认,毕竟谋杀皇子,那可是连累全族的事。 想着想着,手中动作不由得加快。 她与顾玄景成婚三年,却从未替他系过腰带,他也不让她做这些,是以费了些功夫才在腰后找到暗扣。 随着墨玉腰带解下,绣着金丝祥云纹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精壮的胸膛。 宋菀宁压下心口紧张,屏气凝神,指尖颤抖朝着顾曜缨胸口伸去。 白嫩的指尖刚触碰上衣襟…… 下一瞬,就被另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手背之上,青筋微微凸起。 头顶传来顾曜缨的低笑声,“再探下去,景王嫂可就得对我负责了。” 宋菀宁连忙抽回手。 被抓个正着,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看都觉得是她欲图不轨。 只好默默捡起地上的墨玉腰带,低垂着头,双手恭敬递上。 等了一会,也没动静,双眸悄然上瞟,越过峭拔的锁骨。 正好撞见一双墨色翻涌的漆眸,四目相对间,顾曜缨倏地勾唇一笑。 俯身一点点凑到宋菀宁耳畔,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几分玩味,“谁解的,当然是谁系上~” “景王嫂。” “有劳了~” 男子温热的气息轻吐在耳畔,痒痒的,麻麻的,宋菀宁稍微拉开一些距离。 果然,她这辈子做的最多的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正思忖间,头顶又响起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那行吧,景王嫂若是不愿,等宋将军回来,本皇子一五一十……” 还未待他说完,怀里陡然闯进女子纤细的身躯,幽兰香猛地钻入鼻尖,心口猛地颤动一下。 方才平息下去的灼热,再次爬出。 顾曜缨不自然地抬起手臂,视线落在女子挺翘的鼻尖上,喉结上下滑动。 心中压抑许多年的话,脱口而出,“宋菀宁,你爱他吗?” 第一卷 第6章 爱他 宋菀宁双手环在他的腰后。 没有听清,抬起头问,“什么?”手中动作未停,在腰后不停摸索好一会儿,发现指尖差了些距离…… 这时,顾曜缨身子微微前倾,主动贴近她,两人贴得不留缝隙。 紧到她能感受到顾曜缨身上传来灼人的滚烫气息。 忍不住指尖一颤,快速系好,重新坐回下方。 平缓几息,突然想起顾曜缨方才的话。 “方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曜缨吐出一口灼气,看向窗外,一只手掌撑着额角,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换了个话题,“今日我路过赌坊,正好瞧见东街云秀布庄里的小掌柜欠下赌债,被人围堵讨要。” 宋菀宁拧眉。 云秀布庄是她名下的铺子,但是里面伙计的私事,她也无权过问,不明白顾曜缨为何提起此事。 见她略带疑问,顾曜缨接着道:“那小掌柜是清远伯府的表亲,张云山。” 宋菀宁清眸一颤,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不觉紧紧拽着襦裙。 原来是这样。 云秀布庄是她名下生意最好的商铺,前世顾玄景总向她提及此人,说他颇有才干。 又以她的身份特殊,让她把所有商铺交给张云山打理。 后来张云山说几家店铺生意衰败,她也从未怀疑过,只是低价将铺子转卖出去。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顾玄景早就打上她商铺的主意了。 这时,马车平稳停下,白芷在外面唤道:“小姐,我们到了。” 宋菀宁回过神。 微微侧身,看向顾曜缨,发现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你……” 她想问顾曜缨为何要同她说这些,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瞧见他这神情,又不知从何问起。 顾曜缨避开她的视线,随手拿起小几上的闲书翻开。 “夜深了,回去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宋菀宁总觉得他语气里,有几分失落。 她客气地点点头,转身掀起车帘。 白芷立马迎了上来,目光随着掀起的车帘向里探入,惊讶地捂住嘴,瞪大双眼。 这是她能看的吗…… 一个衣衫松松垮垮,一个衣衫皱皱巴巴。 宋菀宁踏下马车,略微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身后马车驶离。 白芷偏着身子,往宋菀宁身后探了探,确定马车走远听不见。 才举起双臂横在胸前,两只手捏成拳,大拇指上下拨动,“小姐,你跟九皇子这个了?” 宋菀宁神情一滞。 “你胡说什么什么呢。”说完,才注意到自己裙子不知何时揉搓起了印子。 白芷放下手臂,抬起胳膊碰了碰宋菀宁的腰间,嘴角勾着一副她都懂的笑意。 “小姐,反正你也要和离,我看九皇子就很好,长相俊美,又深受圣宠。” “不可能!”宋菀宁果断拒绝,她此生不想再入皇家,更何况嫁人也不是人生唯一的选项。 —— 翌日。 晨辉渐起,屋檐下的六角铜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小姐!”白芷迈进屋内,走至床榻前,一边挂起床帐,一边说。 “小姐,那柳月兮果真一大早就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宋菀宁伸个懒腰,翻身下床,坐到铜镜前,任由白芷替她梳洗打扮。 今日,是她与顾玄景约定交还钥匙与印信的日子,没想到这柳月兮比她还急,真当景王府是个香饽饽了。 她执掌中馈这三年,嫁妆倒贴一大半,还不算这些年商铺的盈利。 宋菀宁轻声一笑,“走吧,这烫手山芋有人想要,咱们送给她便是。” 走出瑶芳院,绕过廊下,廊壁后传来丫鬟婆子的闲聊声。 “诶,你看那柳小姐,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咱们以后啊,可得把她讨好一点。” “可不,王爷如此宠爱她,你看她身上那料子没,那可是陛下上月才赏赐给王爷的,现在就穿身上了。” “待她进门,那指定没瑶芳院那位啥事了,这女人日日守活寡,过几年生不出孩子,跟个弃妇有什么两样。” “还不如我呢,我起码生了两个儿子。” 宋菀宁没有理会,拉着白芷径直朝着主院的书房走去。 待走远了,白芷终于憋不住骂道:“小姐,那群死尖嘴的东西,你平日从未苛刻她们,她们居然在背后如此蛐蛐你。” 宋菀宁停下脚步。 悄然凑到白芷耳边,压低声音,“那咱们也蛐蛐她们。” “诶,不错诶。”白芷眼睛一亮,捂住嘴,朝宋菀宁小声说道:“那婆子的儿子长的又矮又胖,我看以后娶媳妇都困难勒~” 两人沿着回廊慢行,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顾玄景正拥着柳月兮亲热,大手抚摸着柳月兮的小腹,眉眼柔情缱绻。 听见屋外脚步声,连忙将人放开,一脸正色看向来人,“菀宁,你来了。” 宋菀宁踏进屋内,目光落在柳月兮那张被侵略过的唇瓣,还挂着盈润水渍,她心里像吞了一只苍蝇恶心。 顾玄景跟她说,公务繁忙,无心情爱,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体贴的好女人。 对任何事,只要低眉称好,就可以换来一丝另眼相看。 到头来不过是钻冰取火。 压下心里的厌恶,宋菀宁冲他一笑,而后从白芷手里接过小木匣。 “王爷,钥匙与印信都在这里了,还有整理出来的账目,王爷可需核对一番。” “你办事,本王自然是放心的。”顾玄景说话间,视线正好落在柳月兮满眼期盼的脸上,心里如寒冰融化成温水。 “兮儿,你也快要过门了,这些东西,不如早些学着打理吧。” 柳月兮听完,一双杏眸闪烁,忙屈膝行礼,“是,兮儿以后定当殚精竭虑,不负王爷所托。” 说完,伸手就想接过,宋菀宁忽地转身,将木匣收回在怀里。 正色道:“王爷既然要交给妹妹打理,那咱们就先说好了,这府里以后的大小事,都可不归我管了。” 顾玄景眸色沉了沉。 反正宋菀宁商铺的盈利每月按时对接王府,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行了,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 见他同意,宋菀宁连忙打开木匣,从里取出一封协议递出,“既然这样,王爷就先把这份协议书签了吧。” 看着白纸上的条条框框黑字,递在眼前,顾玄景怔愣一会儿。 脸上升起一丝微愠,“宋菀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对本王是不信任吗?” 第一卷 第7章 宠幸 宋菀宁神色淡然,“王爷别生气,我这是做生意留下的习惯,王爷既然答应了,签个字也不难吧?” 顾玄景一噎,咬了咬牙,低低吼道:“拿笔来。” 白芷立马伺候着笔墨,签完字顾玄景脸色阴沉,对着宋菀宁呵斥。 “宋菀宁,本王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毕竟是王妃,别总往商铺跑。” “抛头露面惹人非议,日后这些事就给掌柜便是。” “还有,我看你商铺里的那个德叔,年事已高,还是再寻个年轻可靠之人提拔。” “我命人替你考察了一番,那云秀布庄的张云山,为人勤奋,诚信可靠,就直接提拔他吧。” 宋菀宁注意顾玄景的语气,不是与她商量,而是直接替她做决定。 看来,因为她的改变,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测了。 若是连连与顾玄景对着干,只怕他会心生警觉,不过一个烂赌鬼,想对付的法子多得是, 宋菀宁乖巧地应道:“王爷说得是,这件事,我得空就去同德叔说一声。” “王爷日理万机,方才我还见着宫里来了人,在前厅外候着,王爷不如先召见,免得误了正事。” 顾玄景摸不清到底所为何事,对着两人交代几句,便让退下。 走出书房,宋菀宁直接朝着府邸门口走去。 她必须得快点想办法解决张云山,自己的商铺放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怎么想都觉得不得劲儿。 “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我与王爷有何不满直说便是。” 身后脚步声跟上,转瞬柳月兮就拦在她的面前。 宋菀宁停下脚步,眸色淡然。 “并未。” 看见她一脸淡然模样,柳月兮心里越发觉得堵得慌,掂了掂手里的木匣子,脸上带着无尽得意。 “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怨我抢了你这主家权吗?但姐姐前两日也害我落了水,这事儿咱们也就扯平了。” 宋菀宁眉眼略带诧异,这么新奇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反问。 “我害你落水?” “难道不是吗?”柳月兮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笃定,“姐姐既然同意我进门,为何要在桥上说不同意?” “你早些说同意,我又何必跳下去,你知不知道那湖水多冷,多呛鼻,若是伤着肚……” 柳月兮蓦地收住后面的话,冷哼一声,双手自然抱在胸前,背脊挺得笔直。 “姐姐不用矢口否认,我也没打算让你向我道歉。” “我是个大度的,姐姐以后若是跟我和平共处,我自会在景哥哥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让他宠幸你两晚上。” “……” 宋菀宁不由得哑然失笑。 微微侧首,白皙的脸颊迎上微风轻拂,发丝随风飘动,为精致的面容,增添几分清绝。 柳月兮这强词夺理的本事,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跟顾玄景果然登对,一样不知廉耻。 “不需要。” 柳月兮眉心紧蹙。 看见宋菀宁从始至终一脸淡然,与她期待的不一样,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不免有些急了。 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姐姐就别装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景哥哥这三年,根本就没有碰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月兮略微停顿,语气加重,“因为,是我不让他碰你!” “景哥哥心里只有我,你可别忘了,你以后是要在王府生活一辈子的。” “我是这府里的主母,姐姐的吃穿用度,可都得看我脸色行事呢。” 反正景哥哥跟她说了,再过几个月,宋菀宁的那些嫁妆商铺就会落到她手里,到时候冬日就不给她炭火,看她怎么办。 瞧见柳月兮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意,宋菀宁内心愈发觉得好笑。 “妹妹如此大度,还是把这机会留给其余的姐妹吧。” 柳月兮满脸不屑,这王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哪里来的其他姐妹。 “姐姐,你也不用在这煽风点火了,我不像你,在边关野蛮长大。” “我早就与你说过,我自小在上京府宅,研学女子贤良淑德之仪,善女工,通音律。” “对平辈亲和友善,不生嫌隙。” “又岂是你搬弄两句,就会生气的。” 宋菀宁眸色一挑,附和点点头,“妹妹说得极好,正是因为妹妹前几日的一席话,我才茅塞顿开。” “所以向陛下求了十名侍妾。” “估摸着,这会儿,宫里的女官正差人过来。” “正好,妹妹如今掌管中馈,就劳烦妹妹去为她们安排住处了。” 柳月兮翻了个白眼,上京人人都知宋菀宁爱慕顾玄景极深,总是念叨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会还会主动去求姬妾。 可笑至极。 “宋菀宁,你也不用故意说着气我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我现在还忙着跟管家学习打理府里,没空跟你掰扯。” “还请姐姐让让!”柳月兮走过宋菀宁身旁时,故意朝着她落脚的位置靠了靠。 宋菀宁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弧度,浑然不在意,挪脚让开一步的距离。 “妹妹走好。” “还算姐姐懂事。”柳月兮衣袖擦过她的手臂时,略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中又得意,又嚣张。 宋菀宁突然来了些兴致。 偏了偏头,对着柳月兮的背影唤道:“妹妹就不好奇,今日宫里为何来人?” 柳月兮渐渐停下脚步。 她方才来的时候,确实见到宫里来了人,至于为何而来,她也不知。 不过瞧那着装,像是尚宫局的女官,平日都是负责侍女姬妾选拔教养。 柳月兮蓦地回过神,转身急急问道:“宋菀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给我打哑迷,现在这府里,是有什么大事,我不能知道吗?” 宋菀宁冲她淡然一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向父皇讨了十名侍妾,父皇还夸我,心怀宽广,蕙质兰心,识大体。” “哎呀呀,日后这景王府可热闹了。”宋菀宁边说,边看向柳月兮那张受惊的脸,眼波间尽是不安。 随着宋菀宁出口每句话,柳月兮下意识往前厅的方向看了看,一片静谧。 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心慌,脸色一垮,“宋菀宁,你故意说着气我的是不是。” 第一卷 第8章 送来姬妾 宋菀宁双臂抱在胸前,“是不是,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爷一个外男,哪里懂这些内宅之事,妹妹别在这耽搁了,快些去帮王爷安排吧。” “你现在跑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阻止呢。” “你……”柳月兮瞧着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脸色霎时苍白,来不及回嘴,双手提起裙摆就往前厅跑去。 见人跑开,白芷赶忙跳起来。 拉着宋菀宁就往前厅去,“小姐,快,晚了就赶不上趟儿了。” “这柳小姐的变脸之术,比蜀地的变脸还有意思呢。” 宋菀宁快步跟在白芷身后。 刚踏进前厅,便见厅里站着十位姬妾,模样秀美,环肥燕瘦,顾盼之间,动人心魄。 柳月兮正对着为首的杨女官冷着脸喊:“我不同意。” “你!立马把人给我带走!”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怔。 顾玄景率先反应过来,对着柳月兮轻言,“兮儿,你先退下,这里的事自有景王妃来安排。” 柳月兮思及方才宋菀宁的话,心里火气更甚,转身对着顾玄景哭诉。 “景哥哥,那些姬妾正是宋菀宁要来的。” “她就是想给我心里添堵的!” 顾玄景微微怔愣,宋菀宁不是一向最见不得这些女人吗,她最近到底怎么了。 不仅同意兮儿进门的事,还主求来这么多姬妾,本想让宋菀宁来回绝…… “还未进门,便当众直呼正妃名讳,清远伯府当真是没落了。”杨女官第一次被人厉声命令,回过神,脸上有些不满地说。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不敬?”柳月兮忍不住回嘴。 以前她因着身份,被人处处嘲笑,自是不得罪任何人,但如今今非昔比。 她是王妃,再过些日子便是太子妃,日后更是皇后,什么女官,说到底不还是个宫婢罢了。 “兮儿,不得对杨女官无理。”顾玄景忍不住轻声呵斥。 杨女官虽然官阶只是正五品,但母亲却是太后身边服侍一辈子的嬷嬷,这宫里多少显贵的人对她表面都得客客气气。 今日得罪了她,若在太后面前吹吹风,到时只怕太后也会对他心生不满。 更何况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出现一点差池。 “兮儿,快些给杨女官赔个不是。” “什么?我给她赔不是?”柳月兮脸上带着震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婢,景哥哥用得着这么小心谨慎吗。 “景哥哥,是她辱骂我在先的,一个小小的宫婢,竟敢辱骂皇亲国戚,该当何罪?” “怎么,柳家小姐还想惩治我这宫婢一番不成?”杨女官一脸不屑的反问。 看见周围躲在暗处偷窥的丫鬟婆子,柳月兮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好不容易才在景王府立足,哪能现在就弱了下去。 “惩治你,又有何不敢?” “哦?呵,那柳小姐准备如何惩治疗我这个小小的宫婢?” 她除了一个使唤的婢女,哪能真的惩治,柳月兮冷哼一声,“哼,你若是识趣,就赶紧带着这群姬妾离开王府。” “我也不想与你为难。” 眼见两人越吵越激烈,顾玄景脸上有些绷不住了。 这两个女人吵架的事,他该怎么插手,怒斥兮儿,他心里着实心疼。 劝慰杨女官,那她岂不是明摆着拉偏架吗? 若是他应下,兮儿定会与他心生嫌隙。 焦急间,身后蓦地响起一道温婉的嗓音,如凉风吹来,带走心里一丝烦躁。 “有劳杨女官,一路辛苦了。”宋菀宁缓步走进厅内,仪态优雅端着,对着扬女官轻言细语。 身后的姬妾纷纷屈膝行礼,“见过景王妃。” 宋菀宁淡然一笑。 “各位妹妹一路辛苦了,起居的院子本王妃早已安排好,这便让管事的知客嬷嬷带各位先去歇息吧。” 说完,围在门外的知客嬷嬷连忙走了进来,她方才见人吵得厉害,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未敢露面。 这么一对比,还是这景王妃好啊,这柳小姐还真是不够看的,亏她还研习女德呢。 知客嬷嬷带走姬妾,偷偷围观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离开,厅内瞬息只剩下四人。 宋菀宁从袖口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在杨女官手中。 “听闻杨女官是柳州人士,久未归乡,定是十分想念,正好我外祖父最近从柳州带回一些特产茶叶。” “这些便赠予杨女官慢品,以解乡愁。” 接过沉甸甸的盒子,杨女官冰冷的脸上,勾起笑意,“那便多谢景王妃了。” “景王妃心思如此玲珑剔透,难怪连太后都亲口夸赞如璞玉无瑕,世间罕有。” 杨女官略微停顿,意味深长地瞥了柳月兮一眼,又收回视线,“与某些人相较,实有云泥之别啊~” 她的尾音拖着阴怪腔调,明眼人一听便能明白。 柳月兮刚想发怒,握紧的拳头便被顾玄景握在手心。 宋菀宁低眸间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像柳月兮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指不定晚上又要踢她的门质问了。 “杨女官谬赞。” “景王妃谦虚了,人既带到,我便先回宫复命了,告辞。”杨女官客气点头。 宋菀宁点头回应,“杨女官慢走。”说完,对着白芷吩咐,“送送杨女官。” 两人刚走出门口,身后便响起顾玄景冷冷的质问声,“宋菀宁,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与我商议?” “看到兮儿受委屈,你就满意了,是吗!” 她错了,本以为顾玄景会等到晚上踢门,没成想现在就要替柳月兮出头。 宋菀宁转过身,脸上有些疑惑,“王爷,替王府考虑延绵子嗣,不是应当的吗?” “此前是我心胸狭隘,将那些姬妾通房拦了回去,前几日听了妹妹一席话,我犹如醍醐灌顶,方知自己做错。” “如今我处处为王爷着想,却还是总惹得王爷生气?” 顾玄景被噎住,脸色一阵红。 这些说辞,还是此前他为了逼迫宋菀宁同意兮儿进门,与兮儿共同商议的话术。 没成想,现在这话竟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顾玄景嘴唇尴尬地嗫嚅几番。 语气生硬喊道:“你若是早点说明,也不会平白产生这么大误会,害得兮儿下不来台。” “日后这些重要之事,都先与本王商议一番,明白吗?” 第一卷 第9章 云澈表哥 自己不敢拒绝,又不想柳月兮拒绝,合着坏人全让她当了。 将怒意压在心口,宋菀宁乖巧地应道:“是,王爷说得是。” “那我就先不打扰王爷与妹妹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 身后,柳月兮双手抚上小腹,压着哭腔,“景哥哥,以后府里那么多姬妾,你会不会不爱兮儿了。” “你若是不爱了,兮儿还不如早点投湖自尽算了。” 说着就要往前庭的莲塘走去。 顾玄景一急,连忙将人揽在怀里,轻声哄着,一脸柔情缱绻。 “怎么可能不爱呢,我说过,这辈子只爱你一人,我要让你当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们的皇儿,会是受尽宠爱的太子,会快快乐乐长大。” 柳月兮闻言,心里才好受许多,主动依偎在顾玄景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 宋菀宁一口气跑到府外,白芷立马迎了上来, “小姐,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啊?” 宋菀宁停下脚步。 张云山好赌,还欠下巨额赌债,想来这件事清远伯府的人并不知情。 否则,顾玄景也不会把这么烂的一个人安排进她的铺子。 “白芷,对付这种欠了钱的赌徒,最大的诱惑力是什么?” “钱!”白芷毫不犹豫的答道。 “长进了啊。”宋菀宁会心的夸赞一声,然后对着白芷附耳交代几句。 听完,白芷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日影西斜。 长街上,人群渐稀。 宋菀宁坐在茶肆二楼喝茶,白芷小跑上来,小声低语,“小姐放心吧,奴婢都按你吩咐说的转告给德叔了。” “就等鱼儿上钩。” “行了,回去吧,这是一场持久战,不急这一会儿。”宋菀宁站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刚走出茶肆门口。 蓦然与门外一抹青色身影相撞,清幽的竹叶香在鼻尖萦绕,浸染心脾。 抬眸间隙,男子清润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宁儿。” 抬起头,青年玉冠束发,眉目如雪,清隽的面容映着春晖,更显清贵。 他今日未穿戴朝服,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文臣根骨气韵透出。 前世的记忆,接踵而来,若说忆起顾玄景是愤怒,悔恨,那么忆起眼前的青年是心疼,是惋惜。 沈云澈十六岁高中进士,为官六年便成为上京最年轻的吏部侍郎,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未来可期。 却因她苦苦哀求,替顾玄景卖官鬻爵,徇私舞弊,任用亲信,本是朝堂端方清正之人,却因她白玉染瑕,再难复初。 还好,她重生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压下眼中泪意,宋菀宁冲他甜甜一笑,“云澈表兄,你也来喝茶吗?” “今日恰是休沐之期,出来走走,正好瞧见你的身影,便来了。” 他说话时,温和有礼,嗓音如掠过春日暖阳,沾染上温度的一道清风,让人舒适。 被她压在心底,不敢回首的血色画面跃跃欲出,宋菀宁连忙摇摇头,将惧意甩出,自然地牵起沈云澈的袖口就往外走。 “云澈表兄,城东新开一家酒馆,正好咱们今日碰上,一起去试试吧。” 宋菀宁走在前面,半晌没有听见身后传来回应,以为是他不愿意。 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身回眸。 他面容清清冷冷,腰间佩玉华光流转,却不及他双眸幽澈。 在她疑惑间隙,沈云澈又恢复往日清润,“好。” 雅间里。 小二上完菜便退了出去,沈云澈夹起一块儿鱼肉,仔细挑着刺。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不疾不徐,片刻挑好一块儿鱼肉夹在宋菀宁碗里。 “这是蜀地的请来的厨子,尝尝。” 宋菀宁没有动筷,面色有些难为情,嘴唇嗫嚅几番,还是开口问道:“云澈表哥,最近景王府的事……” “你都听说了吗?” 沈云澈手中动作未停,语调轻缓,“你是指你主动替景王娶平妻的事吗。” “那表哥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沈云澈沉默一瞬。 放下筷子,“你这么做,必然有你的用意,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尽我之能,护你周全。” 屋内银珠高照,照亮整个房间,唯独那张清贵的面容匿于晦暝,让她难辨其神色。 宋菀宁夹起鱼肉,塞进嘴里,鱼肉滑嫩,却总觉得有些苦涩,表兄待她那样好,她怎能…… “云澈表兄,你待我怎么这样好。” 见她神情有些黯然,沈云澈朝她柔和一笑,“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跟在我身后,需要呵护的小女孩。” 宋菀宁心口仿佛被烫了一下,沈家平辈里,她跟沈云澈的关系最好。 八岁之前,她在沈家长大,最爱的便是跟在沈云澈后面。 不过后来开放科举制度,商人也有资格参加,于是沈云澈便被关在后照房里,没日没夜的念书。 她也就不好缠着沈云澈玩,直到她跟着父亲离开上京,也未再见云澈表兄一面。 待她回来时,沈云澈已是朝廷重臣,后来嫁给顾玄景,在他的教唆下,去求着云澈表兄当顾玄景背后的幕僚。 想到这儿,胸口又像堵了苍蝇似的,深吸一口气。 笑着打趣道:“那以后我无处可出,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天天跟在表兄后面,赖着你。” “云澈表兄,你可千万不能赶我走呀。”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沈云澈定定看了她半晌。 那双清润漆眸,专注看人时,总是透着一股子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不由自主泛起丝丝凉意。 宋菀宁坐直了身子,沈云澈是自己人,她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直接说出口,“我不喜欢顾玄景了,我要跟他和离。” “我也不想表兄因为我,而帮他做许多违背本心的事。” “表兄一身清正,外祖父亦对你寄予厚望,宁儿如今幡然醒悟,不想当这个罪人,亦不想表兄受我之累,日后背上骂名。” 置在双膝上的修长手指缓缓弯曲,青年似有片刻失神,“好。” 他的语调轻缓,却带着一种坚定,让宋菀宁觉得心安。 佳人莞尔,皓齿微露,两颊梨涡浅浅,若盛美酒,醉人心神。 沈云澈敛下心神问,“和离以后,你打算如何?” 方才的那番说辞只是客套,两人都心知肚明。 宋菀宁想了想,应道:“去关外,那里的人性子豪爽,女子也可骑马射箭,不用拘泥后宅着一片天地。” 在上京即便女子没有过错,和离也会被唾弃,这样封建迂腐的生活环境,不是她想要的。 待他将顾玄景拉下水,在无称帝的可能,便去关外找父兄,再也不想牵扯这些恼人的事情。 沈云澈听完,面色不改,只有眼眸中快速划过一丝隐隐不明的落寞,又似早有预料一般,勾了勾唇。 “也好。” 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宋菀宁欣喜地端起酒杯,“那我也会时常回来看望表哥的。” “嗯。” 酒馆对面的屋顶正脊上,斜斜靠着一抹墨色身影,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握着酒瓶。 凉凉的视线,透过对面那方半开的斜窗探入,正好能瞧见屋内模样清绝的女子,对着身边的男子眉开眼笑。 一行一言,皆是清灵动人。 “呵。”顾曜缨冷笑一声,深邃的眸子似要裂开,将那浅笑嫣然的女子吞入腹中。 第一卷 第10章 亲上啦! 在他面前,就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在沈云澈面前,就笑得这么不值钱? 身后墨荇爬了上来,探起头顺着顾曜缨的视线望去,自顾自的点点头。 “九皇子,不如属下再去把她们的车轱辘卸了?” 顾曜缨回眸,冷冷一瞥。 “你真无耻!” “……”墨荇委屈,“九皇子,那沈大人今日未乘马车,一会儿指定是宋小姐送回去呀!” “这夜深人静,一男一女又饮了酒……” 话未说完,墨荇怀里蓦地被扔进一个酒瓶。 在抬眸时,墨色的身影轻巧跃下,只窥见一方墨色衣角。 —— 酒馆外,马车平稳停靠着。 宋菀宁率先踏上车辕,还未掀起车帘,车内便蹿出一股不同的酒香。 接着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呓语声,“拿……拿酒来,本皇子还能喝……” 宋菀宁拧眉。 高高掀起车帘,只见顾曜缨斜靠着车壁,双手抱在胸前。 头上金冠歪斜,额前碎发凌乱,脸色酡红,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这浪荡公子还能喝醉? 宋菀宁回头看了看沈云澈一眼,脸色有些尴尬,“表哥,稍等。” 说完钻进马车,摇着顾曜缨双肩,低声怒吼,“顾曜缨!” “你又想干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他该不会又是装的吧? 片刻,宋菀宁撩起车帘,对外唤道:“云澈表兄,九皇子似是真的醉了,咱们先送他回宫吧。” “好。” 马车启程。 车轮碾上碎石,车身轻微颠簸间,顾曜缨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 “哟,沈大人,这么巧,你也在啊。” 这话问得巧妙,倒像是沈云澈成了多余的人,宋菀宁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曜缨假装未曾看见那双锐利的清眸,伸手敲了敲车壁,对着外面的马夫高声吩咐,“去,先送沈大人回府。” 这还给他安排上了,宋菀宁正欲发作,却听清润的嗓音响起,“此去皇宫之路,最为便捷,还是先送九皇子回宫吧。” 宋菀宁轻笑附和,“是啊,还是先送九皇子回宫吧。” 顾曜缨低头沉默了瞬。 而后缓抬眼睑,澄澈的眸子定定望向她,勾了勾唇。 苍劲白皙的手,放在腰间那条墨玉腰带上,指尖似有若无轻点着。 “如此,那便多谢景王嫂了~” 他眸中笑意愈发浓郁,唇角带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张扬,也不收敛,却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宋菀宁咽了咽口水。 转过头对着沈云澈轻言,“表哥,我想了想,你明日还要上朝,还是先送你回去歇息吧。” 清峻的眉眼,古井无波,宋菀宁不知他作何想,缓了几息,才听沈云澈开口,“好。” 青色的人影离去,马车再次启动。 宋菀宁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实在忍无可忍,助他上位又不要,整日缠着她,不是装死就是装醉。 “顾曜缨,你是没有马车吗?” “还威胁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哦,本皇子喝醉酒,眼拙将马车认岔了,景王嫂勿怪。”顾曜缨淡淡地应着。 认错?她的马车只是一匹马,顾曜缨这人惯为讲究,出行都是驷马,车身也以黑檀木打造。 就是瞎子,也能分辨出。 她现在最后悔就是招惹了这小祖宗,早知还不如给顾玄景下药毒死,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算了。 轻叹一口气,“我实在不明白,九皇子为何如此纠缠,我已嫁做人妇,再同外男拉扯,必会遭人唾骂,受人鄙夷。” “我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将军府我却不能不管。” “若是因为之前,我莽撞扰了九皇子雅致,那我现在便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宋菀宁双臂抬起,正要作礼,手腕蓦地被人紧紧握住,用力向前一拽。 胸前柔软抵上男子结实滚烫的胸膛,一只有力的手臂紧扣在她腰后,使她动弹不得。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温热的薄唇落下。 带着一些惩罚似的轻咬。 唇舌辗转几回。 才依依不舍挪开。 鼻尖相抵,他的嗓音异常暗哑,“我不是早就说了吗,你还非要问,现在明白了?” 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烫得她汗毛竖立。 宋菀宁敛息屏气,清凌凌的双眸凝着错愕。 顾曜缨对她…… 怎么可能呢,前世他们根本没有交际,顾曜缨生性风流,也未曾娶妻,待顾玄景登基后,他便请旨去了封地。 她一直以为,顾曜缨怕是有什么龙阳之好,用这种法子来遮掩,没成想…… 顾曜缨松开紧握在细腕上的手,挪到她后颈,手指插进她发间,托着她的后脑勺。 薄唇擦过莹软唇线,“你想憋死自己吗。” 宋菀宁回过神,双手用力推开顾曜缨,身子侧向一边,大口大口喘粗气。 她的唇上,好像还停留着淡淡温热的触感。 真实可触,又似梦幻泡影,让人恍惚。 —— 马车疾速驶离,“哒哒”的马蹄声在静夜,显得格外响亮。 顾曜缨站在身后,直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指尖在唇上来回摩挲,似在回味方才的香甜。 片刻,才惊觉手臂上的掐痕隐隐作痛,掀开袖袍,白皙的肌肤上呈现一片青紫色血团。 为了试探他是否装醉,宋菀宁还真是下了狠手啊,得亏他耐久。 “呀!九皇子,你咋还被赶下来了。”墨荇从小巷钻了出来,满脸关心地问。 薄唇压着淡淡笑意,顾曜缨双手负立,抬眸望向天际。 月华如水,男子身着墨衣,脊背挺直,高贵似云绕孤峰,衣袂随风,恰似暗夜之神祇,遗世而独立。 “现在就派人去赌坊,让人给张云山加点料。” “我这景王兄还真是……连女人的嫁妆都算计,与你相比,过之而无不及啊。” “嗯?”墨荇怔愣地抬起头,“九皇子,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啊。” 顾曜缨低笑一声,“你就当在夸你吧。” “谢九皇子夸赞!” “属下这就去办!” 墨荇得了夸奖,利落地转身朝着赌场方向走去。 收回视线,微勾的笑意落下,漆眸略显深沉,如幽潭之水,难测其底。 他尤记得,四年前的冬季,雪落纷纷,天地皆白,少女一袭红衣,策马扬鞭。 马蹄踏雪,贱起雪花无数,马背上的少女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那一抹绛红在雪地格外耀眼。 踏雪之姿,瞬间闯入其心,便挥之不去。 本以为两人此生错过,不会再有交集,他亦不愿再去打扰,只想护她一点周全。 却不想她的突然闯入,拨动本已尘封的心,坚冰渐融,涟漪阵阵。 既然如此,便再也由不得她了。 —— 翌日清早。 白芷伺候宋菀宁梳洗,才瞧清宋菀宁嘴角不知何时破了皮,“哎哟,小姐你这嘴是咋了?” 第一卷 第11章 大爆消息 宋菀宁心虚地别过脸,“没事,昨晚蚊子咬破皮而已。” “小姐,这啥蚊子啊,咬这么大一块儿,不会有毒吧?” 宋菀宁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问:“今日府里就没什么大事?” “怎么没有!超级劲爆大消息。”白芷一脸神气。 宋菀宁来了兴致,尖起耳朵,“快!说来听听。” 白芷跑到门口,四下瞧了瞧,掩上房门,才说道: “昨日,府里送来的姬妾里,有一位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叫杨采凤,因着爱慕王爷风采,这才求了进来。” “夜里,她便穿着一身青衣薄纱,在正院里跳了一宿的惊鸿舞呢。” “那腰啊,扭得跟风中杨柳一般,就那么轻轻一扭,就能把魂勾去了,还有那手臂,那胸脯……” 白芷越说越激动,双手插在腰间就开始比划起来,说完才想起重点。 停下手中动作,凑到宋菀宁耳边。 “这不,那柳月兮一早来,就听说了此事,扬言就要处置着杨采凤,这会儿两人估摸着还在吵架呢。” 宋菀宁双眼放着精光,抓着白芷就往外跑,“这么有意思的事,下次早说呀。” 两人沿着回廊,一路小跑。 刚踏进正院,便听见激烈的争吵声,陌生女子的嗓音响起,“我叫你一声姐姐,不是因为你身份尊贵。” “是我心眼大度,给你几分面子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柳月兮怒不可遏,“杨采凤,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半夜三更勾引王爷,现在还跟我叫板?”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王爷赶你出去!” “哎哟~我好怕啊。”杨采凤身姿窈窕,媚眼如丝,做起害怕动作时,都带着几分勾人之意。 “说到不知廉耻,姐姐还未正式过门,便仗着王爷宠爱端起架子,这点我倒还自愧不如呢。” 话一出口,围在一旁的姬妾,都纷纷捂嘴笑了起来,假意劝阻道:“采凤姐姐,你可少说两句吧。” “月兮姐姐,毕竟是清远伯府之女,咱们好歹也得让着一些才是啊。” 说到身份,杨采凤可不服了,“说的好听是清远伯府,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家连个在职官位都没有。” “全靠着祖上积德,现在领些俸禄,我父亲虽是翰林院学士,那可都是为陛下办事,能对上话的。” “在座的姐妹,哪个身份又差了去,还不都是为了仰慕景王的风采而来。” 听到这,躲在门外的宋菀宁与白芷相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 这杨女官办事,可真到位啊,这还不得把柳月兮气出点毛病来。 屋内又想起柳月兮的声音,“我是还未过门,不过……”柳月兮从袖口拿出印信,在姬妾们眼前一一划过。 冷笑出声,“不过,如今这王府的印信与钥匙,都已在我手中,与我作对,你们还是掂量着自己的份量。” “进了这景王府,你们的吃穿用度,可都我说了算,你们口口声声看不起清远伯府,我倒也想知道,你们娘家还会不会管你们!” 此言一出,一室静谧。 方才还帮腔的几名姬妾,面面相觑,纷纷住嘴。 谁都明白,只要拿着印信与钥匙,就代表了掌家权力,这后宅最不缺的就是暗自磋磨的手段。 本以为想着踩踩这柳月兮,也算捧了宋菀宁了,没想到这怎么…… 踢到铁板上了? 杨采凤也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这柳月兮不过是得了些宠爱,才如此嚣张。 没想到,还未过门,便将掌家权都夺走了,想到这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瞧见杨采凤的神情,柳月兮心里别提多快意,一步步逼近杨采凤面前。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不是要跟我叫板吗?” 杨采凤低着头,脚下虚浮,后退两步,“方……方才多有得罪,采凤在这儿像柳姑娘赔礼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连忙双手摆动,改口,“不不不,不是柳姑娘,是正妃。” 柳月兮得意的一笑,下一瞬便扬起手,用力朝着杨采凤脸颊挥下。 “啪!” 巴掌的清脆声,在静谧的厅内炸响,众人纷纷被一举动震惊,不由得倒退一步。 唯独杨采凤被打得偏了偏头,定在原地。 脸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瞬息痛感瞬间席卷大脑,火辣辣的。 她双眸失神,木讷伸出手捂住脸颊,片刻,双眸变得怨恨。 察觉到杨采凤怨恨的视线,柳月兮更加怒不可遏,“贱人,你还敢瞪我?” “你信不信,本王妃现在就罚你……” “罚!吵吵嚷嚷的必须罚!”清亮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打断她的话,回眸望去,只见宋菀宁步伐沉稳地走进厅内。 “宋菀宁,你来做什么!” 瞥见柳月兮得意的脸,宋菀宁在心底冷笑,双眸一挑,“怎么?” “我一个三媒六聘,八台大娇,刻进玉碟的正妃,不能来?” 柳月兮沉默,虽说景哥哥宠爱她,到底她现在还未正式过门,若是闹大也不好。 否则她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将她乱棍打死,以解之前的受得气。 瞥见柳月兮沉默,宋菀宁接道:“妹妹怎么不说话了?” “我将这掌家之权,让予妹妹,是希望你好好管理王府,替我与王爷分忧,可不是让你来闹事的!” 柳月兮咬牙,忍了下来。 “是,姐姐说的是。” “只是,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这杨采凤昨夜可是在景哥哥院子里,跳了一夜的惊鸿舞,魅惑景哥哥呢。” 宋菀宁一脸严肃,眼睑缓缓抬起,冷瞥向杨采凤,“此事当真?” 众人瞥见宋菀宁这气场,才惊觉方才都忘了行礼,连连屈膝行礼,齐声问候,“见过景王妃。” 宋菀宁清眸犀利。 “都起身吧。” 杨采凤被这声气响,吓得身子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景……景王妃,我……我没有。” “我只是跳了一夜的舞,什么都没有做,王爷他看都未看我一眼,真的。” “哼!”宋菀宁冷哼一声,“狐媚子!” 听见宋菀宁发怒的声音,柳月兮嘴角情不自禁勾起笑意,就说她宋菀宁在装吧。 表面装大度,背地里还不是跟她一样,拈酸吃醋,装模作样的。 耳边继续响起宋菀宁的声音,“杨采凤是吧?” “你既然这么爱跳舞,本王妃就罚你,去正院跳两个月的惊鸿舞,即便刮风下雨,也不能停,明白了?” 第一卷 第12章 对付白芷? 听见宋菀宁的处罚,刚勾在嘴边的笑意滞了一瞬,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宋菀宁,你这是何意!” “你还罚她去景哥哥院子里跳舞?” “你是不是……”染着大红蔻丹的细长指甲,用力掐进掌心。 她一腔怒气,险些将粗鄙之语脱口而出,这宋菀宁是不是没有脑子。 就杨采凤这番狐媚子样,舞上两个月,就不怕景哥哥当真动容吗? 真是愚笨至极! 一众姬妾瞧见这一幕,纷纷面面相觑,本以为景王妃会因柳月兮的挑拨,对杨采凤大发雷霆,升起妒忌之心。 没想到,这景王妃竟然顺着柳月兮的挑拨,顺势反打一巴掌回去。 虽然大家都在后宅见到的挑拨手段不少,可用这种方式回击的,还第一次见,实在如此高明。 众人不由得再对这位景王妃起了肃敬之意。 宋菀宁不理会柳月兮的神情,对着杨采凤,朱唇轻启,“本王妃在问你话,听明白了吗?” 杨采凤一度怀疑自己听岔了,战战兢兢抬起头,只见清绝的脸上,带着狡黠笑意。 “听听明白了!” “妾谨遵王妃旨意!” 宋菀宁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行了,都退下吧,一大早吵吵嚷嚷的不像话。” “是,景王妃。” 众人退下,身后怒意响起。 “宋菀宁,你是傻子吗,你到底是惩罚她,还是奖励她!” 宋菀宁一转头便瞧见柳月兮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原本白皙的面庞,染上淡淡红晕,微微扬起下巴,双眸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愤怒 宋菀宁淡然一笑,“妹妹若是觉得这是奖励,不如这样,你也去跳两个月的惊鸿舞,如何?” “正好,你与采凤妹妹,还能切磋舞技。” 柳月兮气得胸口都觉得发疼,她肚子两个月的身子不稳,哪里还敢跳舞。 沉默几息。 双眸倏地闪动抹精光,唇角勾起莫名笑意,“姐姐,你这张嘴真厉害。” “妹妹说不过你,甘拜下风。” “时辰不早了,我还忙着去给景哥哥研墨,就不陪姐姐斗嘴了。” “告~辞~” 纤柔的背影走出正厅。 宋菀宁略一思忖,用手肘碰了碰白芷,“你觉得不觉得,她方才那笑,有点不怀好意?” “她不一直都这个死样子吗?”白芷不假思索回道:“她那张嘴,哪天不是裂到天上去的。” 宋菀宁点头附和,“有道理。” —— 走出正厅,柳月兮双手提着裙摆,一路跑到顾玄景书房。 推开门,柳月兮带着哭意,轻唤一声,“景哥哥,兮儿委屈。” 书房内,顾玄景端坐在大理石长案后,桌面铺展着信笺,正提笔写字。 听见柳月兮的声响,他抬眸望去,立马将狼毫置于笔架,起身走到柳月兮面前。 指腹替她擦着泪,俊逸的脸上,带着柔情宠溺,“怎么了?” “这府里,还有谁能让你受委屈?” 柳月兮抿了抿嘴,然后扑在顾玄景怀里,低声哭泣,“景哥哥,你说还能有谁。” 顾玄景双手揽在柳月兮腰后,低下头,亲昵地用下巴蹭蹭她的脸颊。 “宋菀宁又怎么惹你了?” “她哪里都跟我过不去。”柳月兮气鼓鼓地抬起头望着他,粉唇不满地翕合。 “她方才还罚那杨采凤去正院给你跳两月的惊鸿舞呢。” 揽在纤腰后的双臂一僵,昨晚那道销魂露骨的身姿直直闯入他的脑海,顾玄景莫名觉得心燥。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柳月兮因着身子不稳,他已经一个月未曾沾染过女人,每每夜里,只能靠自己解决。 想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浑浊的眼睛,再次睁开,视线又变得一片清明。 “本王的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现在来的这些姬妾里,她们的父亲有不少能在父皇面前说上话的,你也不要与她闹得太过。” 柳月兮趴在他的胸口,轻轻抽噎,“那兮儿,就这样白白忍了下去吗?” 顾玄景轻声一笑。 用指尖刮了刮柳月兮的鼻尖,“你不能对付她,还不能对付她身边那丫头了?不是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吗。” 柳月兮眸光一闪,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我就知道,还是景哥哥有办法。” 晨曦透过轻薄的雾气,洒在沾满露珠的草地上。 几日时光,悄然溜走。 瑶芳院内,白芷一脸沮丧地端着热水,走进屋里。 宋菀宁见她这几日都眼眶泛红,最初还以为是没睡好,不由得开口问。 “府里有人惹你了?” “怎么没有。”白芷接过帕子,低着头,双手在水盆里用力搓洗,脸上满是愤愤之色。 “府里那群下人,个个见风使陀,都去巴结一个未进门的。” “有什么大不了。”白芷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尾音宛如蝇虫振翅。 宋菀宁秀眉微拧,“她们说什么?” 白芷嘴唇半张,嗫嚅几番,又改口道:“没……没什么。” 说完就匆匆端着水盆出去了。 宋菀宁略一思忖,跟了上去。 王府后院的角落里,几个丫鬟婆子凑在一起,宛如一群阴暗的老鼠,警惕地瞥向四周。 确定无人后,老婆子嘴角才扯出一抹得意的笑,“我跟你们说,方才我将白芷那丫头,痛骂了一番。” “新王妃果然赏赐了我二两银子,别人在她饭里加了小料,都赏了三两银子,机会难得,你们也快去试试。” “反正那白芷不过是个小丫鬟,骂了就骂了,打了就打了,可这好事错过,可就没有了啊。” 另外两个丫鬟相视一眼,连连咋舌,“这……这不好吧。” “景王妃待我们挺好的,白芷姐姐是心直口快了些,但是她平日也没少帮衬咱们。” 老婆子连连摆手,“哎哟,这话可别给新王妃听见,否则啊,定将你赶出府去!” “你们年纪小,可别怪老婆子没提醒你们,瞧这新王妃的受宠程度,这王府啊,要变天了!” 老婆子一脸得意的议论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然靠近的身影。 宋菀宁脸色阴沉,稳步从拐角处走出,站在婆子背后。 难怪白芷红着眼眶匆匆跑了出去,为了不让她担心,白芷竟然隐忍着什么都没说。 对面的丫鬟见了她,顿时脸色一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连连跪下求饶,“景,景王妃饶命啊。” 第一卷 第13章 跟我比钱多? 老婆子听见背后声响,也不管有没有见到人,紧忙着跪下磕头认错。 扯着一副嗓子哭喊,“哎哟,景王妃。” “你大人有大量,老婆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边说,边眼睛上瞟,去看宋菀宁的神色。 瞧见那张清丽阴沉的脸,老婆子忍不住浑身一颤,以往这景王妃都不在意这些,说了便说了。 今日,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宋菀宁素雅的衣摆,拂过婆子匍匐的指尖,不紧不慢地绕着婆子走了几圈。 她认得这婆子,便是那日炫耀她生了两个儿子的那婆子。 宋菀宁停在婆子面前,语气低沉有力。 “即便是王府要变天,也轮不到你一个婆子踩在本王妃身上。” “二两银子就将你收买,敢对我的贴身婢女大骂一通,是吗?” 老婆子低着头求饶,“哎哟,王妃,老婆子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宽宏大量,饶了老婆子这一回吧。” 她嘴上虽在求饶,眼神却无过多惧意。 反正现在她讨好了新王妃,掌家权也在新王妃手里,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将她赶出王府吧。 若景王妃真是要惩罚她,反倒是让外人更加认可新王妃了。 打定主意,老婆子眼里还露着一丝喜色。 瞧见老婆子的喜色,宋菀宁轻声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不敢惩罚你,也没有权力将你赶出去府去,是吗?” 老婆子被戳中心事,低着头,不满地瘪了瘪嘴,“老婆子不敢。” 宋菀宁毫不在意。 “的确,我不会动手惩罚你。” 在老婆子的满眼得意中,宋菀宁从袖口摸出一大袋银子,丢在两个小丫鬟面前。 “这里面是一百两,你们两动手,按府规最多算个互殴,扣除三月俸禄。” “这钱要不要挣,你们自己掂量。” 府里一等的丫鬟,月银才一两,现在每人能得五十两,这若是平民百姓家得挣上大半辈子啊。 老婆子抬起头,一脸震惊。 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的钱袋子,又看向宋菀宁,“景……景王妃,这这这……” 她平日没少在背后蛐蛐人,为了讨好新王妃,不惜辱骂景王妃身旁的贴身婢女,才得二两银子。 现在景王妃居然为了一个丫鬟出头,要花一百两银子,还让别的两个小丫鬟动手。 老婆子瞬间脸色煞白,额头上滚着汗珠,伸手去扯宋菀宁的裙摆,“景王妃,老婆子这次是真的错了啊……” “你饶了老婆子吧,老婆子这就亲自去给白芷姑娘,赔礼道歉……” “我呸!”早就躲在廊柱后的白芷,连忙冲了出来,双手叉腰,对着老婆子狠狠啐了一口。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老婆子,真是活该!” 难怪她这两日,莫名其妙那么多人针对她,原来是想借着对付她,让小姐难堪啊。 见着自己小姐替她出头,心里瞬间开心得不行,也有了底气。 说完,又对着地上两个小丫头喊道:“这钱你们是不想要吗?” 没有过多思忖,两个小丫鬟颤抖地捡起钱袋子,对着老婆子一脸歉意。 “王婆婆,你这嘴太碎了,你今日全当长个教训吧……” 说完,两个小丫头撸起袖子,将老婆子狠狠揪住,拳头往老婆子身上抡去。 “哎哟,痛死老婆子了。”老婆子倒在地上,大叫一声。 还未张口求饶,背上又落下一拳。 别看两个小丫头,唯唯诺诺,下起手来,那可是丝毫不留情面。 老婆子趴在地上,后背上挨了一拳又一拳,嘴里痛得发出呜咽声。 宋菀宁没兴趣再听下去,站在院子中间,对躲在暗处偷窥的下人喊道: “以后,若是还有没眼力见的人,敢对我的贴身婢女下手,下场只会比这老婆子惨上几倍!” “你们大可以去讨好新王妃,但是若是踩在我的头上,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完,又对着两个小丫头交代,“别弄出人命就行。” 白芷兴高采烈地凑上来,拉着宋菀宁的袖子,扯了扯,“小姐,你真好,我们出去逛街吧。” 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青石路上,白芷手舞足蹈地蹦跳的。 两人刚走到前庭,迎面便瞧着柳月兮气冲冲地过来。 停在距离宋菀宁三步远的距离,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染着薄怒,“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和我比钱多吗!” 宋菀宁眸色一扬,看样子这王府里的走狗还真不少,消息传得这么快。 一知晓她交出掌家权,便都迫不及待地去巴结柳月兮了,亏她以前还总打赏那些下人。 宋菀宁低低嗤笑一声。 语带讥讽,“我都不知妹妹,为何会问出如此自取其辱的话来?” “我名下商铺数十,更有多处田产山庄,交由将军府的人在打理。” “我连续三年,以景王府的名义,向灾区捐赠数万两银子。” “妹妹现在跑来,问我这种话? 宋菀宁略微停顿,轻蔑地看向柳月兮,“即便我要与妹妹比,你又比得起吗?” 随着她每说出口一句话,柳月兮眸中的愤怒之色都更深一分。 她咬着牙关,掩藏在袖口下的手指紧紧握成拳。 抿了抿娇艳的红唇,“谁知道姐姐那些铺子的生意,到底是怎么来的,说不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竟然还恬不知耻的用这些脏钱,来用钱来打她的脸。 宋菀宁缓缓侧首,轻咬下唇,压着笑意,柳月兮惯会说一些让她哑然失笑的话。 “妹妹这意思,是怀疑我向税务司还有京兆府行贿了?” “妹妹可真厉害啊,一出口就得罪朝廷两大司职,这话要传到税务司耳朵里……” 宋菀宁蓦地收住后面的话,“算了,妹妹还小,我就不与妹妹计较了。” “白芷,我们走。” 宋菀宁抖了抖袖口,看都不看她一眼,越过柳月兮,就朝着外面走去。 庭中,微风吹过。 树枝摇曳,风裹挟着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地落下。 柳月兮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眼染着怒火,死死盯住宋菀宁离去的背影。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钱,就敢这么对她?这王妃位置本就该只有她一人才对! 现在霸占了景哥哥,还敢跟她甩脸子! 第一卷 第14章 等着天塌吧 余光一瞥,正好看见连廊下走过来的玄色身影,想也不想便朝着宋菀宁冲了上去。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菀宁正与白芷打闹着,还未回过神,就被一股大力撞了上来。 她脚步朝前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身后白芷惊声尖叫,“啊!!” “你你你,怎么还躺地上了!” 宋菀宁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手肘,回过身,只见柳月兮躺在地上,捂住肚子,连连喊痛。 这个蠢货,又在玩什么花样。 宋菀宁担心她真的伤着肚子,那可是关乎她和离的大事。 连忙走上前,想将人扶起来,“柳月兮,你最好别……” 话未说完,一道怒喝响起,由远及近,“宋菀宁!你在做什么!” 声音转瞬到了面前,宋菀宁抬眸,只见顾玄景一脸怒气,手臂朝着她的脸颊,高高扬起。 她还未来得及张口,“啪!”耳边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宋菀宁脸颊被打得头偏向一边,额前碎发散落,白皙的脸上瞬息布起五指印。 白芷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将宋菀宁抱在怀里,双眼既心疼又惊恐,“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宋菀宁怔怔地摸着发烫的脸颊。 耳边是顾玄景愤愤声,“宋菀宁,你对本王有何不满冲着我来,你为何要伤害兮儿。” “若是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 地上柳月兮一脸痛哭之色,捂住肚子,哀叫连连,“景哥哥,兮儿好疼啊……” 顾玄景满眼心疼,蹲下身子,将柳月兮打横抱起,临走时,还不忘对宋菀宁撂下狠话。 “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对兮儿下手,别怪本王休了你!” 宋菀宁目光紧紧绞着,顾玄景离去的背影。 柳月兮从顾玄景怀里探出头,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贴在顾玄景的手臂上。 一脸娇羞可人。 耳边是白芷担忧的哭泣声,“小姐,你怎么样了啊,你别吓白芷啊。” 宋菀宁收回视线,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唤回一些神智。 她闭着眼睛压下眼眶中的怒火,重重吐出一口气。 冷声道:“去铺子盘张云山这几年的账目,我要让顾玄景知道,什么叫做天塌!” 她本想着这些年吃的亏,全当自己买个教训,没成想反倒让渣男贱女在自己头上蹦哒了。 马车停在商铺门口。 走进账房,德叔正在低头盘算账目,抬头见了她红肿的脸颊,一脸震惊,发白的胡须都气得颤抖。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小姐,他这是欺宋将军不在上京啊。” “老奴这就派人禀告大公子,让他上奏朝堂!” 德叔口中的大公子,正是沈云澈,宋菀宁不想用这种小事去让沈云澈出头,也不想打乱后面的计划。 这个巴掌,她迟早会还回去的。 “德叔,无妨,我有些正事要你帮我做。” 夜深,商铺子外的蛐蛐鸣叫,偶尔传进屋内。 烛光高照,将宋婉宁的身影映在墙壁上,烛火闪烁间,她停下手中的珠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起身对着德叔道:“今日,先到这里吧。” “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算完的。” 说完便走出商铺。 马车平稳驶在静谧的长街上,只闻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 宋菀宁坐在马车内,靠着车壁休憩,忽地马车一阵摇晃,接着车外响起白芷的惊呼声。 “九皇子!” “你……”白芷话还未说完,墨色的身影便径直钻进了马车。 宋菀宁缓缓睁眼,正好瞧见顾曜缨撩起帘子进入。 他抬头,俊美天成的脸上,扬着不羁笑意,“本皇子的马车坏了,就劳烦……” 顾曜缨视线落在她红肿的脸上,硬生生将剩下的话卡在喉咙。 漆眸里的笑意慢慢消散,转瞬布满寒光。 女子白皙清丽的脸上,五个红指印触目惊心,宛如雪地上突兀的红梅,刺眼又让人心疼。 顾曜缨面色冷冽,缓缓蹲下身,大手微微颤抖地抬起,朝着宋菀宁的脸颊伸出。 想要触碰,又怕弄疼了她。 “他打的?” 宋菀宁姿势未动,只是微微侧首,避开他的手掌,“无事。” 顾曜缨薄唇紧抿,似在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整夜辗转反侧都在想念的女子,顾玄景不仅不珍惜,还敢如此糟践她。 “为何不来找我。”顾曜缨语气带着心疼,“就因为我此前拒绝夺帝?” 宋菀宁抬手,用力挥开他的手臂,“这是我自己的家事,就不劳烦九皇子费心了。” 她的声音异常冷漠,在上京怕是也找不出几人敢这么对待九皇子的。 可她现在确实没有一点心情去同这九皇子周旋,虚与委蛇。 “可我上心了。”顾曜缨丝毫不怒,缓缓倾身,大手强制扣住她精致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 宋菀宁眸光一颤,想躲避,下巴却又挣扎不开,连着挣扎几番,眉眼隐隐起了薄怒。 “顾曜缨!” “你放开!” 顾曜缨置若罔闻,他低头,薄唇一点点挪到她脸颊上的红肿处,距离三寸停下。 薄唇轻启,温热的气息带着怜惜,缓缓地吹在女子红肿的指印上。 宋菀宁长睫微微一颤,眼中似惊愕,似慌乱。 男子的气息轻如羽毛,像一阵春风轻触花蕊,又似山间清冽的泉水,自头顶浇下。 所经之处,带来阵阵酥,麻,与畅快,连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瞬间消散。 察觉到不一样的情愫升起,宋菀宁脸上稍显局促,“顾曜缨~你别……” 话一出口,宋菀宁心口猛地一震,连忙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嘴。 只留一双睁大瞪圆眼睛。 那种娇作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耳边女子娇柔声戛然而止,顾曜缨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他薄唇轻抿,压着似笑非笑的一抹弧度。 嘴角微微上扬的线条,夹着几分邪气,那模样像是一只狡黠又餍足的狐狸。 “的确比吼着……” 头顶响起低沉惑人的嗓音,宋菀宁收回神,才发觉眼前是一片绣着云纹的墨色衣襟。 她正埋首在顾曜缨怀里! 第一卷 第15章 拿妹妹去哄 正想退开,马车猛地一晃,车身倾斜,健壮的男子突然变得柔软无骨,直直扑了下来。 顾曜缨身形高大,压下来的时候,她本能地伸手去抱他的腰身。 而他却眼疾手快,两只手臂穿过她的肩身,双手垫在她的后脑勺。 从外人来看,分明就是一对恋人,依偎着亲昵。 “没……没事吧?”宋菀宁到底有些内疚,她倒下的时候,只想拉着什么,缓解力道。 反倒是顾曜缨,居然先伸手护住她的头。 顾曜缨保持着这姿势,不紧不慢地说着别的话。 一脸愤愤之色,“这上京的城道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坑,这路政司简直是玩忽职守,着实该罚,明日我便让父皇重重地罚他们。” “你说这多严重啊,若是女子怀有身孕,磕着碰着的,那多不好啊。” “宋小姐,你说是不是……” 宋菀宁伸手去推他,“顾曜缨,这些话,你可以先起来再跟我说的。” “哦~大意了。”顾曜缨佯装不觉,缓缓撑起身子,顺手还将她拉了起来。 宋菀宁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衫,突然想起顾曜缨方才未说完的话。 她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顾曜缨略微思忖,一脸正色,“哦,我说你方才哼出来的声音,比吼着叫我名字要好听许多。” “不如,你在哼……”顾曜缨话还未说完,端坐的女子猛地伸出双臂,毫不怜惜将他推出车厢。 里面还传来低怒声,“白芷,把这登徒子赶下去!” 华丽的马车加速驶离。 身后,顾曜缨双手负立,站在长街上,一脸满足地看着马车离去。 墨荇从巷道走出来,嘿嘿一笑,“九皇子,你又被赶出来了啊。” 顾曜缨浑然不在意地挑挑眉,“记得一会儿把路填平了。” “净想些缺德主意。” “……”墨荇无语。 顾曜缨又问,“福安公主呢?” 墨荇一愣,不明白九皇子为何提起福安公主,“这会儿当是在宫里就寝了啊。” “走,去找福安。”顾曜缨微微颔首,“阿宁身边又没个说话撑腰的姐妹,就一个丫鬟跟着。” “到底身份不高,也说不上几句话。” “让福安明日去哄哄阿宁,开心开心。” 墨荇听完,身子止不住地一颤,福安公主哄人开心? —— 而此时,景王府的正寝内,烛光一片通亮。 柳月兮半躺在床榻上,捏着帕子捂着胸口,一脸娇弱。 “景哥哥,兮儿毕竟还未正式过门。” “这样留在王府不好,景哥哥还是派人送我回去吧。” 顾玄景坐在床沿上,握着柳月兮双手,在脸上轻蹭,一脸担忧,“胡说什么呢。” “你本来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这府里若是胆敢有谁说闲话,本王绝不轻饶!” 顾玄景说着,双目变得凌厉,偏过头,一一看过屋内的下人。 随着他的视线掠过,屋内的下人都抖成糠筛,有的暗自庆幸自己押对了宝,有点面露惧色。 顾玄景收回视线,大手抚上柳月兮的小腹,轻柔的问,“这里还痛?” 柳月兮紧咬着下唇,委屈地点点头,“疼……” 顾玄景眉头紧蹙,大夫都说脉相平稳,怎么还在痛啊。 这时,柳月兮的婢女晚香上前提醒道:“王爷,这是小姐肚子里憋着气呢。” “若是景王妃不来道歉,怕是……” 柳月兮连忙出声喝止,“晚香,你别胡说,不过就是疼一下,姐姐也不是故意推我的。” “景哥哥,你千万听这小丫头的话。” 柳月兮嘴上虽在呵斥,脸上却无半分怒色,这本来就是她教晚香这么说的。 宋菀宁有钱又如何? 到头来,还不要低声下气的给她道歉,讨好,她要让宋菀宁知道,谁才是这个王府里的女主人。 顾玄景越想越急,莫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知道有人要害他,在肚子里在较劲生气? 这可是他与兮儿的孩子,千万不能有个什么闪失。 顾玄景眸色沉了沉,对着晚香吩咐,“去,让景王妃过来,与兮儿道歉。” 晚香听完,转身就想去。 柳月兮忙出声阻止,“别啊,景哥哥,现在这么晚了,你就让姐姐先歇息吧。” “传出去,还以为是我在给姐姐下马威呢。” “毕竟,她才正景哥哥的正妃呢。” 柳月兮并非想替宋菀宁说好话,只是现在天色这么晚,她道歉也没几个人看见。 她要让宋菀宁当着全府的下人,给她道歉! 那才满足呢。 顾玄景在这些事上,一向听柳月兮的话,不假思索的柔声应道,“好好好,都听兮儿的。” 两人又拥抱了一会儿,顾玄景才起身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对屋内的下人吩咐。 要好生照顾新王妃。 顾玄景一走,晚香连忙屏退其余下人,坐在床沿边,替柳月兮捏着腿。 一脸谄媚的笑道:“小姐,你今日这招,实在漂亮。” “从此以后,这府里的下人,我看还有谁敢跟你作对的。” 柳月兮听完,得意的勾唇一笑。 本来今日那府里的下人,都险些被宋菀宁震慑住,还好她急中生智,出来这么一招。 这些府里的下人,惯会见风使舵,倒也是省了事。 柳月兮双手抚上小腹,虽说是苦了些孩子,到底也是为了他以后着想,就担待些吧。 反正以后这种事也不会少。 “行了,你也别拍马屁了。” “明日你就去瑶芳院,将宋菀宁请过来,当着全府下人的面,给我道歉吧。” 晚香连连应道:“是,小姐放心。” “这可是王爷的命令,奴婢明日就带着几名府丁去,她如不从……” “奴婢,定让人给她一些教训!” 翌日。 天色微亮。 瑶芳院寝卧内,宋菀宁迷迷糊糊中,感觉胸腔窒息,好像被摁住命运的脖颈。 耳边响起娇娇软软的稚声,“哟,大美人你醒啦。” 陌生的声音传进耳朵,宋菀宁猛地睁开双眼,本能将挂在脖子上的小人推了出去。 小人跌坐在床尾,怔愣几瞬,眼哐眨巴咂巴几下,看着就要委屈的哭了。 “你……你敢扔本公主!”稚嫩的怒音响起,宋菀宁视线顿时清明。 连忙撑起身子看去,床尾那个作小厮打扮,粉雕玉琢的可爱小人,不正是福安公主吗? 宋菀宁连忙将如同瓷娃娃的小人扶正,“福……福安公主?” “你怎么会在这?” 小福安双臂环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粉嫩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 “九哥跟我说,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就偷偷跑来啦。” “哼,谁知道,这里只有呼呼大睡的笨美人。” 第一卷 第16章 福安与她的侍卫 福安公主纯净可人,一副软糯的嗓子要把心都融化了似的。 小福安的生母只是个后宫小嫔妃,生福安时,难产死了。 后来,就养在了顾曜缨母妃名下,若说顾曜缨是最受宠的皇子,那这福安公主就是最受宠的公主。 见宋菀宁失神,福安公主轻哼一声,“笨蛋美人,你愣着干嘛呀。” “还不给我拿吃的来。” 宋菀宁回过神,连忙唤来白芷,白芷一进门瞧见房里啥时候多了个小娃娃。 震惊得不行,“小姐,你的?” “胡说什么呢。”宋菀宁赶忙压低了声,白芷听完又惊又怕的。 “这身份尊贵,可怎么办?” 宋菀宁看着一脸软软糯糯的小人,一把抱起,放在圈椅上,“先拿些吃食过来,一会儿把人送进宫里。” 福安一听不乐意了。 连忙从圈椅上跳下来,“你个大坏蛋,我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你还想送我回去。” “看招!” 说完,就从腰间,做出一个冲拳招式。 宋菀宁秀眉一扬,与白芷相看两一眼,彼此眼里都露出"有点意思"的意味。 宋菀宁也起了玩的心思,伸出手臂轻巧地就阻挡了小福安的攻势。 手腕反转,就将小福安框在怀里,“谁教你的,还会这招?” “哎呀,你这个笨蛋美人,快把我放开。”小福安挣扎着几番,都不动弹。 “你跟画像上,一点都不一样!” “画像?”宋菀宁与白芷对视一眼,“什么画像?” 小福安嘟着嘴,“嗯……”坏了啦,她只是偷偷溜进九皇兄的书房,见他总是拿着一幅画失神。 她便好奇的不行,然后就去偷偷看了一眼。 这要是说了,岂不是承认她偷偷进九哥书房啦。 见宋菀宁松开了手腕,小福安连忙挣脱开,往院子一蹦一跳跑去。 “嘻嘻,笨蛋美人,你抓不到我了吧。” 宋菀宁眸色来了兴致,站起身,边拍手边慢步往院子走去。 “是吗?” “那我可来咯。” 说着就追了上去,小福安大叫一声,绕着院子凉亭跑,两人一来一回抓着,玩得不亦乐乎。 宋菀宁鲜少如此快乐,白芷站在一旁替福安鼓着劲儿。 正欢快间,墙头赫然落下一名黑衣侍卫,身姿挺拔俊逸,稳稳挡在福安公主身前。 小福安抬头,看着挡在面前的黑衣冷面侍卫,脸上笑意瞬息落下,直往宋菀宁身后躲。 白芷见此人功夫不错,忙闪身挡在身前,宋菀宁对着白芷摇了摇头,然后朝旁边让出一些位置。 失去靠山,福安脸上瞬间布满委屈。 低着头,双手搅着腰间系带,“冷夜,我不要回去……” “该上课了。”冷夜开口,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冷。 宋菀宁瞥见小福安投来求助的目光,只能假装看不见,把脸转向一边。 “哼,你丫真坏!”福安冷哼一声,不再看宋菀宁,张开双臂,乖巧等着冷夜将她抱起。 黑色的身影轻松跃上墙头,如同一阵风离去。 白芷凑上来,脸上有些惊讶,“小姐,这侍卫好生厉害啊。” “他可不是什么侍卫。”宋菀宁目露惊艳说着。 “只是不明白,他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成福安身边的侍卫了?” 冷夜正落下墙头,立在地面,轻飘飘的话传进耳朵,脚下一僵,脸上更加冰冷。 他为何当侍卫,还不是因为打赌输给了顾曜缨那厮,上京的皇子果真阴险狡诈! 放下福安,冷夜一脸阴沉地独自走在前面。 身后的小人不满了,“我不要走路。” 冷夜叹口气,微微回首,“你已经满十岁了。” “那我也不走。”福安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傲娇的侧向另一边。 冷夜无奈地转过身,双臂轻松将生着闷气的小人打横抱起,语气柔和,“现在满意了?” 小福安嘟着嘴,想了想,“还不够满意啦。” 冷夜:“还要如何?” “你笑一个看看。” “……” —— 见福安走远,宋菀宁转身回了房间。 恰好这时,门外有人喊道,“景王妃可在!”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宋菀宁拧眉,走出院子。 晚香站在院子里,一脸趾高气扬,身后还跟着几名府丁。 宋菀宁走上前,略看一眼,冷冷道:“本王妃的院子,也是你能踏足的?” 晚香冷哼一声。 “王妃倒也不必对着我一个人下人耀武扬威的,奴婢今日来,是奉了王爷的口谕,请你过去给新王妃道歉的。” “你昨日下手推倒我家小姐,她倒现在还肚子疼着呢。” “王妃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倒也心安理得?” 宋菀宁微微一笑,语带讥讽,“我推你家小姐?给你家小姐道歉?” “她什么身份地位,受得起吗?” 柳月兮果真是一次又一次,让她长了见识,人怎么能厚脸皮成这样呢。 前世她想让顾玄景好好看看,柳月兮是如何的蛇蝎心肠,直到今生才发现原来顾玄景也是这样的人。 晚香仿佛没了耐心一般,语气格外恼怒,“王妃,你也别嘴硬了。” “这会儿全府的下人都等着呢,只要你去向新王妃敬杯茶,跪下认个错。” “这事儿,咱们新王妃大度,也就算了。” “否则,也别怪奴婢动手了。” 这或许是宋菀宁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忍不住轻笑出来声,“就凭你带的这几个人?” “就跟我说动手?” 几个府丁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说也是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瞧不起。 反正王爷也下了命令,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景王妃,小的也是奉了王爷命令,可怪不得我们了!”说完就上前动手。 宋菀宁冷笑一声,片刻,院子里横起八竖的躺着几名府丁,脸上鼻青脸肿,捂着胸口,哀叫连连。 晚香双眸睁大,震惊得倒退几步。 这边关的长大将女,没成想出手竟然这么利落,几下就将人撂倒了。 “你……你竟敢违抗王爷命令。”晚香语气颤抖地说着,“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王爷。” “我一个奴婢是收拾不了你,可这府邸,总有人能管得了!” 晚香撂下狠话,脚步踉跄地朝着正院跑去。 宋菀宁没有兴趣陪他们闹下去,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她得加快动作了。 而此时。 正院前厅内,乌泱泱地站了一排排丫鬟小厮婆子。 柳月兮威严地端坐在上方,一脸得意,等着宋菀宁过来给她敬茶赔礼。 第一卷 第17章 你的事不是麻烦事 没想到等了半天,只见到晚香仓皇逃了回来的身影。 莹白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色彩。 她今日可是起了一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得一副当家主母之风,就为了在下人面前给宋菀宁一个下马威。 晚香颤颤抖抖地在下方禀报着,“小,小姐,这这这……” “行了。”柳月兮站起身,脸上带着薄怒,“都退下,各自去忙吧。” 晚香见下人都纷纷散开,连忙凑上前问,“小姐,现在府里这是闹得沸沸扬扬,若是那宋菀宁当真不肯来,怎么办啊?” 柳月兮冷哼一声。 “既然丫鬟请不动她,那就让景哥哥亲自去请她好了。” “我就不信,她还敢违抗景哥哥的命令。” 说完,嘴角又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肚子的孩子可真好使。 只要她说疼,景哥哥就一定会帮她出气的。 —— 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 宋菀宁像往常一样,走出账房,踏上马车,撩帘进入。 帘子刚撩一半,一双黑色锦缎履映入眼帘,宋菀宁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气冲冲地抡起拳头,就朝往里面的人身上砸去,“顾曜缨,你有完没……” 拳头刚举过头顶,手腕便被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握住,身上的清幽竹叶香猛地钻进鼻尖。 男子静静坐着,身姿挺拔如松,一身青衫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月光宛如银霜,从车窗洒进,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宋菀宁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高挺的鼻梁,与冷峻的气息在月色下弥漫开。 光影错落间,宋菀宁先开口,“云……云澈表哥,你怎么来了。” 沈云澈轻抬眉眼,看着她的脸颊,沉声问,“为何不派人来告诉我。” 宋菀宁低了低头,企图想将那点还未消散的印子遮挡住,“已经不疼了。” “我不想让这些麻烦事……” “你的事,从来都不是麻烦事。”沈云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宋菀宁蓦地抬头,正好看见沈云澈清冷的眸子里,透出的坚定。 沈云澈不知她为何突然红了眼眶,只当是他冷峻的气息吓着她了。 赶忙缓和神色,清隽的眉眼覆上一片温润,连嗓音都柔了下来,“好了,去沈府。” “宁儿想要做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宋菀宁轻咬着嘴唇,压着眸中泪意点点头,“好,我都告诉你。” 马车在夜色中,辘辘前行。 沈云澈口中的沈府,并非外祖父家的沈府,而是陛下赐下的一座三进宅子。 宋菀宁走进沈云澈的书房,一股书墨香如轻柔地水波,扑面而来。 他的书房很大,四壁皆为檀木书架,其上摆满了各类典籍,从经书子集到天文地理。 角落里,一座青铜炉正袅袅升着青烟。 宋菀宁坐在茶几旁,管家徐伯倒上热茶便退了出去。 气氛瞬时安静下来,静得连两人心跳仿佛都能听清。 宋菀宁嘴唇嗫嚅几番,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云澈坐在长案前,面前铺展着信笺,瞧见她一脸犹豫的模样,先开口。 “你铺子里的事,我都知晓了。” “我现在就写信告知父亲,你不用担心运转不过来。” “另外,德叔年纪确实大了,需要有些火气的年轻人来帮衬着一点,人我会帮你物色的。” “嗯……”宋菀宁悄然抬眸看沈云澈的神色,“上京律法,朝廷官员不得插手商业……” 长案前,执笔的手一顿。 沈云澈略略抬眸瞥了一眼她,神色未改。 默了默道,“这个不算。”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写。 须臾,一封字迹沉稳有力的信,晾在一旁,沈云澈将狼毫置在笔架上。 抬眸看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吗?” 宋菀宁略微沉思,起身走到沈云澈身边,附耳低语,将柳月兮的事,与自己和离的计划一五一十吐出。 突然的举动,下方青年耳骨上染上一点绯红。 直到拉开距离,那抹绯红才平息下去。 宋菀宁坐回位置上。 偏偏头,“表兄,你怎么看?” 沈云澈回过神,脉络清新的手掌成拳,抵在唇上,抬眸看向窗外。 那双锐利的眸子暗如浓墨,比天边的墨穹还要深沉几分,让人望而生畏。 须臾,点点头,“甚好。” 宋菀宁嘴角勾着笑,“你都说好,那一定是好的。” 视线落在那张内里清冷的脸上,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困扰前世今生的疑问。 “云澈表兄,你这么多年,就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唐突的话出口,气氛瞬间有些凝固,两人都静默好一会儿。 沈云澈长睫颤动。 低低应道:“没有。” “我……”察觉他的情绪,宋菀宁暗暗有些后悔,“对不起,云澈表哥。” 外祖父没少操心沈云澈的婚事,为此两人还有过不少争执。 她记忆中,沈云澈是有众多女子倾慕的,不管是朝臣之女,还是富商大家。 在他下朝时,很多女子都在远处偷偷望着,有的娇羞,有的大胆递上香囊。 可她却从未见沈云澈多看哪个女子一眼,即便前世,都未听他提起过。 沈云澈站起身,冲她柔柔一笑。 “好了,天色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宋菀宁语气颤抖,“反正离得近,我与白芷都会武功,自己就可以回去的。” 说完,转身出了书房。 身后沈云澈敛下温和笑意,坐回扶椅,清隽的脸上,覆着冷冷清霜。 管家徐伯走上来,边收拾茶盏,边叹口气。 蟾兔高悬,清夜被凉意浸染。 宋菀宁回到瑶芳院。 便瞧见石桌旁站立着一抹玄色身影,双手负立,静望月色。 听见声响,顾玄景回头,一张俊脸上瞬息腾起怒意,“宋菀宁,你还知道回来啊!” 宋菀宁别过脸,语气淡漠,“王爷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我院子做什么?” 顾玄景面色阴沉如水,额间青筋隐隐凸起,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做什么?” “现在你是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第一卷 第18章 砸头上 宋菀宁忍不住嘴角讥笑。 “我做什么了?” “是不是柳月兮今日又捏个手帕,捂住胸口地跟你哭,说我动手打了府里的下人,又辱骂了她的丫鬟,让她在府里抬不起头?” “这会儿又是捂肚子,捂胸口的,说气得她全身都在发疼?” 被戳破心事,顾玄景眉心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但很快就被怒气所掩盖。 “哼!”他冷哼一声,微微扬起头,眼神中满是轻蔑与愠怒,“不管兮儿作何,但你忤逆本王口谕,这是事实。” “只要你现在过去,向兮儿赔礼道歉,此事,本王自然既往不咎!” 宋菀宁实在不想理这个疯子。 “王爷想让我向柳月兮道歉的事,想都别想。” “到底是不是我推的她,王爷心里有数,我也懒得解释。” 说完,看也不看他,转身就朝院子里面走。 顾玄景眸色一震,满脸惊愕。 他从未想过,宋菀宁竟然敢这么忤逆她,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骄傲的自负心上。 滚烫的愤怒涌上心头,见人要走,蓦地伸出手,紧紧拽住她的手腕。 脸上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宋菀宁!” “本王现在要你跪着向兮儿道歉!” “给她磕一百个响头!”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宋菀宁冷哼一声,“休想!” 顾玄景下达最后的命令,“宋菀宁,别以为你会武就了不起,本王告诉你!” “你今日胆敢对我动手,明日我便让你扫地出门,你一分嫁妆也别想带走!” 在上京女子对夫家动手,是为大不敬,宋菀宁眼眶泛红,身后的白芷蠢蠢欲动,极力地压制着内心的冲动。 顾玄景正是拿着这个,毫不畏惧的拿捏她。 真好笑,他这储君位置还未坐上,便想过河拆桥? “顾玄景,你真是蠢笨不堪!” “你还敢辱骂本王?”顾玄景手上力度加重,宋菀宁一吃痛,用另一手掐上顾玄景的手腕,“放开!” “宋菀宁,去给兮儿跪下认错!” “做梦!” 僵持间,顾玄景便察觉头顶有一物体坠下,劲风强烈,他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腕,倒退几步躲开。 “砰!”的一声巨响,独属于望月楼的白瓷酒瓶猛然砸落在地面,碎裂开来。 碎片如星芒飞溅四射,浓烈的醇厚酒香瞬息飘散,丝丝缕缕酒香钻进鼻腔,令人心醉神迷。 宋菀宁寻着落下的弧度,抬眸望去。 只见屋顶正脊上,俊美的男子身姿颀长,背着光,双手负立站着,身上墨色衣袂翻飞,如流岚于风中缱绻。 这一刻,她好像看见顾曜缨的发丝都在发光。 隐于阴影下的俊脸,虽难辨神情,但她觉得顾曜缨一定在笑。 下一瞬,便响起顾曜缨带着歉意的惊讶,与关心声,“哎哟!” “不小心手滑了,景王兄你没事吧?” 顾玄景看着方才他站立的位置,地上的青石板碎裂成无数道裂缝。 那力道力度,分明就是冲他脑袋来的! 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先碎开花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顾曜缨行事向来荒唐,仗着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我行我素,偏偏他智谋出奇,父皇对他反而更加偏爱。 幸好他生性风流不羁,无心皇位,否则父皇定会二话不说改立顾曜缨为太子。 压下心中不满,顾玄景抬起头,脸上露着温和的笑,“九弟来景王府做客,怎么也不通知为兄一声。” “如此,倒显得为兄失了风度。” “哦,我就来赏个月色,就不劳烦景王兄大动干戈了。” “赏月?”他不知道,他方才与宋菀宁的争执,顾曜缨听了多少,正好找机会探探口风。 “既然如此,不如景王兄陪你一起赏月如何?” 澄亮的眸子,一点点掠到那张白皙清绝的脸上,顾曜缨眸光如炬,定定看了片刻。 直到女子唇畔不满的轻咬,冷冷别开视线。 才收回目光,嘴角恣意上扬,“这月色清冷孤傲,景王兄怕是赏不明白。” “还是去下棋吧,正好许久不曾与人对弈,今夜就劳景王兄作陪了。” 今夜? 对弈? 顾玄景心乱如麻,他正事还未说完,现在又被拉着下棋。 别看这顾曜缨整天不着调的样子,对弈起来,也没什么人能在他手里讨着好。 正犹豫间,头顶又响起顾曜缨的轻啧声,“啧~嘶~” “看样子……景王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谁说的!”顾玄景猛地抬头,正好瞧见顾曜缨那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着实让人不悦。 “既然九弟今夜好兴致,那王爷就快去作陪吧,我就先进屋了。” 宋菀宁说完,淡然直视着前方,缓步朝屋内走去。 看着那抹浅色身影消失,顾曜缨心里涌出一股酸意,关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抬头看他一眼。 无情。 —— 正院棋室里,轩窗半掩,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棋盘之上,黑白两子纵横交错,时不时响起落子声。 顾曜缨手执黑棋,神态从容,稳稳落在棋盘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顾玄景眉心紧蹙,执起白棋,停在半空中,低眸思考。 思考间隙,顾玄景头也不抬的问,“九弟,你早已到了适婚之龄,就没个心仪的女子?” 顾玄景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是在打探他的底细,这些年他可没少试探他的态度。 顾曜缨眉眼一挑,“自然是有的。” 果然,听到这话,顾玄景先怔愣一瞬,然后猛地抬起头,笑着问,“哦?” “到底是哪家女子,居然能得九弟青睐,这么大件事,怎么还对王兄藏着掖着。” “快说说,到底是哪家女子,王兄也好帮你想想办法,这哄女人啊,王兄有的是手段。” 澄澈的漆眸,霎时变得凌冽,顾曜缨攻势凶猛地落下一子。 “景王兄,你猜。” 顾玄景心思并未在棋盘之上,执起白子,看似在思考棋局,实则在猜忌到底是哪家的女子。 若是权势过大的家族,那对他岂不是一种威胁? 第一卷 第19章 真的后悔嫁给你 连着想了一串名字,都不可能啊,顾曜缨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女子,虽说他生性风流,可是连个宫女都进不了他寝宫。 父皇也曾为他赐下各种容貌迤逦的女子,结果通通被他赶了出去,他曾一度以为,顾曜缨是否有龙阳之好。 如今看来…… 随意地落下白子,对着顾曜缨轻言,“你这性子,必然是个有趣的女子,才能入你的心。” “如此也好,能找个有趣的人过日子,不像王兄……” 苍劲修长的手指正摆弄着黑子,听见顾玄景的话,两指一顿。 原本星辰闪烁的眸子,温度瞬间消散,骤然变得冰冷。 顾曜缨倏地将黑子收回手心,冷声打断,“听景王兄的意思,是对宋菀宁有些不满?” 顾玄景执子沉吟,并未察觉他直呼宋菀宁的名字有何不妥,只是笑道:“并非不满,只是少了点情趣罢了。” 眼拙又肤浅的东西! 顾曜缨嘴角挂着讥笑,“景王兄说的情趣,难不成是勾栏院那种青衣薄纱,舒展玉臂的给你舞上整夜?” 听见这番话,顾玄景脑中又想起柳月兮曼妙的曲线,腰肢轻盈若柳,薄纱下的浑圆饱满,胸脯下一颗红痣若隐若现,甚是撩人。 体内的欲火,跃跃欲出,顾玄景端起一旁的茶杯轻抿,稍作缓解。 “九弟,你莫这般无动于衷,日后你历经世事便知晓,这般有情趣的女子,能在你疲惫之时,给予温柔慰藉。” “到时,你便明白王兄今日的苦楚了。” “既然如此,景王兄不如和离了吧。”顾曜缨语气淡淡,落下的黑子攻势却异常凶猛。 回过神,顾玄景才发现棋局上,自己已然路可退,黑子成笼,仿佛要将他困死在里头。 额间莫名惊出细汗,声线略显颤抖,“九弟说笑了,景王妃乃王兄明媒正娶,岂是说离就能离的。” “更何况,人言可畏,一个女子和离后,如何承受得了流言蜚语,王兄自然不忍景王妃落此地步。” “景王兄……还真是"心善"。”顾曜缨看向棋局,“只是,景王兄你怎么又输了?” 快速地拾起白子,顾玄景窘迫一笑,“九弟的棋艺越来越精湛,王兄自愧不如。” “是不如。” 轻飘飘的话传进耳朵,顾玄景执白子的手一顿,眸光有些幽怨地看向正在拾黑子的男人。 顾曜缨今晚抽什么疯,下个棋连连吃他子,逼得他输了一把又一把。 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只能装作毫不在意,“九弟,这时辰也不早了,熬夜伤神,不如今日就到此吧。” “哦?”顾曜缨略略抬眸,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又低着头继续拾黑子,语气带着些许玩味之意。 “原来景王兄……身子不行了?” 顾玄景面色一僵,这纨绔子今夜说话,总感觉夹枪带棒的。 “九弟莫要打趣王兄了,只是王兄明日还有正事要办,自是不能与你相比的。” "行吧”顾曜缨站起身,将手中黑子随意地扔进棋笥,抖了抖衣袍,“既然景王兄政务繁忙。” “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墨色的身影退出正院,顾玄景温和的脸色霎时变得阴翳。 抬起手将玉石棋盘掀翻在地,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顾曜缨这两日总跟他过不去似的,说话添堵。 贴身侍卫凌风听见声响,走进棋室,看着地上的残局,双手抱拳。 “爷,消消气。” “你大局在握,何必跟一个浪荡子计较,更何况他若是有心皇位,只怕早已立储君了。” 顾玄景闭眼,深吸一口气。 “去瑶芳院!” 顾玄景脚步匆匆。 赶到瑶芳院时,宋菀宁正坐在铜镜前梳妆,一头如墨的长发如瀑布散落在肩头。 面容如羊脂白玉般细腻,双眸还带着一丝初醒的朦胧。 察觉到顾玄景的到来,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目光跃过顾玄景身后,看见凌风把守在门口。 出声问道:“王爷难不成还真想押着我去给一个未过门的道歉?” 顾玄景走上前,脸上的怒气丝毫未减,“宋菀宁,你着实让本王失望透顶!” “今日,你必须去给兮儿道歉,否则别怪本王动手了,本王就不信,你还能在这王府翻了天!” 宋菀宁淡然一笑。 “我自然是不能对王爷动手,不过一个侍卫,我还是有信心对付的。” 这话听在顾玄景心里颤了颤。 他并不知道宋菀宁真正的实力如何,不过这等野蛮女子,发起狂来,属实难缠。 他话音一转,换了双手负立的姿态。 “上京女子中,就没有像你这般的,与夫君大吵大闹毫无恭顺之态,是为失德之罪。” “几个月未曾去母妃面前侍奉尽孝,是为不孝之罪,如今私顾外家,是为不贤。” 宋菀宁蔑笑出声。 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仿佛要将人看穿。 “王爷说我别的,我也就认了,可母妃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我每每去宫里陪她,哪回不是热脸贴冷屁股,是母妃说她不想见到我,说她看见我就来气,说我晦气,配不上你。” “这件事,王爷也是知道的,怎么现在倒像是我不孝顺一样。” 顾玄景冷峻的脸上,有些难堪,怒着拂袖,别过脸。 “礼不可废,尽管母妃纵有一点不妥之处,你作为晚辈,亦当隐忍,怎么能因为一时之气而失去礼数!” “你如今一点宽容之心都无,居然与一个长辈赌气,要争个高下。” 前世她一开始,便抱着顾玄景的那不切实际的花好月圆梦,心甘情愿奉献自己。 所以并没有想到,连顾玄景的母妃也参与进来。 还以为因她是边关长大的野蛮女子,所以才处处被嫌弃。 不知不觉,眼前事物变得有些迷离,她抬手在眼尾轻触,指尖湿润,才发现一滴泪珠顺着眼尾滚落。 宋菀宁含恨含怨,“顾玄景,我真的很后悔嫁给你。” 瞥见女子泛红的眼尾,他冷冷背过身,连表面的假意也懒得维持,“你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你主动求着宋将军,到御书房找父皇赐婚吗?” “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我吗?现在又说这种话?” 第一卷 第20章 小福安来咯 “宋菀宁,你还要不要点脸,是你拆散我与兮儿,现在又装作受害人,你恶不恶心?” “那你当时为何要点头同意!”宋菀宁猛地站起身,面露寒霜,狠着声质问。 她本以为重活一世,她可以做得很好,可以与顾玄景虚与委蛇,拖到和离。 可这样的男人,她恨不得一刀剁碎了他。 宋菀宁轻哂一笑,道:“顾玄景,御书房内陛下曾问你,愿不愿意娶我,我父亲亦征求过你的同意。” “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那日,御书房内太监宫婢被屏退,她顺着屋顶爬下,躲在圆柱后偷看。 顾玄景双膝跪在陛下面前。 语气诚恳,“宋姑娘率性纯真,如清泉流淌,又似天际红霞,绚丽铺展在苍穹,儿臣自当是愿意的。” 父亲亦问过他,“小女性子野蛮,四皇子亦愿?” “甘之如饴。” 宋菀宁面带嘲意,重复着最后一句,“好一个甘之如饴,竟将我骗了这么多年。” 顾玄景脸色有些窘迫,难堪地别过脸,做最后一点挽尊,“那时,是我眼拙,错把鱼目当珍珠罢了。” 还未待她回应,身后响起白芷气急的声音。 “我呸!”白芷忍不住啐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眼拙。” “你不就是看上我家将军的……” “唔……”白芷话未说完,嘴上便覆上一只柔软有力的玉手,耳边响起呵斥声。 “白芷,你给我住口!” 宋菀宁用力捂住她的嘴,前世白芷正是因为这般惹怒顾玄景,才被乱棍打死。 她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双臂用力将白芷推了出去,“没大没小,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滚下去将后院打扫干净,不准让任何帮忙,扫不净不准吃饭,听见了吗!” 白芷踉踉跄跄地退后好几步,才站稳身子,理回一些神智。 瞧见顾玄景吃人的眼神,赶忙低下头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看见白芷懂事地跑开,宋菀宁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视线正好落在,顾玄景那张从愤怒化为得意的脸上。 他的语气,带着自信,“只要你当着全府下人的面,向兮儿道歉,这件事本王大可以不计较。” “日后,你仍然是本王的正妃,兮儿也会恭敬地唤你一声姐姐。” “宋菀宁,本王劝你见好就收,不要不知好歹了!” 晨风微凉,像无数冰针往骨头缝里钻,院中残败的花朵,像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宋菀宁尖锐的指尖嵌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片刻才松开紧攥道发白的指节。 走回桌边,端起凉透的茶水,喂到嘴边,“王爷当真要我去道歉?” “今日,你不去也得去!”顾玄景咬着牙,说着就要让凌风动手。 “去哪儿呀! 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墙头蓦地跃下一黑一白的身影,稳稳站在院子。 福安从冷夜手里挣脱,跑到宋菀宁身边,“笨蛋美人,小福安也想去。” “福安公主,你……”宋菀宁有些惊讶,这福安公主出行,都是翻墙头的吗? 顾玄景一脸震惊,这小公主,什么时候跟宋菀宁走在一块儿了? 还有,他这王府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有人飞上墙头都没有人看见? 察觉到顾玄景的震惊,冷夜淡漠地朝他瞥了一眼,“王爷勿怪,公主喜欢抄近路,属下奉命行事。” 顾玄景不知道这神秘侍卫哪来的,直觉告诉他不简单,一时也不好发着怒火。 只能维持表面,“无妨。” 宋菀宁嘴角压着笑,一把抱起小福安,在她还带着奶香的身上蹭了蹭。 才对着顾玄景道:“方才我觉得王爷说的话,很有道理。” “不如,现在我们就一起去吧。” “也别让妹妹与府里的姬妾下人久等了。” 顾玄景脸色一沉,这福安公主有事没事,就喜欢找父皇唠两句,说话跟她皇兄一样,没个分寸的。 “不必了。” “福安鲜少出宫玩,你今日就带她在府邸好好逛逛吧。” 说完,又假意对着福安言,“福安,你要听王嫂的话,知道吗?” “知道啦,景王兄。”小福安哪里懂大人的弯弯绕绕,九哥让她玩,她就来啦。 宋菀宁转身就抱着福安进了屋,白芷没一会儿,就闻声赶来。 小福安今日梳着花苞头,自个坐上圈椅,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酥饼。 咬了两口,发现酥饼掉渣,连忙拉着白芷的手接住,“笨蛋美人,景王兄为什么对你那么凶啊。” 方才冷夜抱着她站在墙外,虽然听不清吼得什么,可是就很大声,吓死她了。 宋菀宁正倒水的手一顿。 放下茶壶,揉了揉福安的小花苞,浅笑道:“你这个小鬼头,怎么养成听墙角的习惯了?” 福安咂巴咂巴嘴,然后悄咪咪地凑进宋菀宁耳旁,“笨蛋美人,我九哥从来不凶人的。” “他宫殿里的那些宫人,都可好啦。” “嘻嘻,你跟我九哥好吧,再给我生个小侄……” 宋菀宁眸光一颤,连忙将福安手里的酥饼,塞进她嘴里。 难怪连顾玄景都不想搭理她,这嘴一张,谁也猜不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白芷疑惑地眨眼,“小姐,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没……”宋菀宁赶忙起身,去多寻些好吃的糕点来,堵住福安的嘴。 —— 连廊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顾玄景蓦地停下脚步,一脸阴沉,回头怒斥着凌风,“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府卫!” “这是拿本王的府邸,当菜市场了吗!” 凌风低着头,双手抱拳,“是属下的过失,还请王爷责罚。” 顾玄景喘着粗气,犹豫几息,才向着正厅走去。 他还信誓旦旦与兮儿说,一定会让宋菀宁来给她道歉。 没想到,这福安公主大清早从宫里跑来凑热闹。 正厅内。 柳月兮正一脸得意的坐在主位上,晚香在身后替她捏着肩膀。 一脸谄媚讨好,“小姐放心,王爷这次出面,定能将宋菀宁请来,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柳月兮眸色一扬,“自然。” 景哥哥何时失手过,她今日可是把府里那些姬妾一并请来,就是要告诉她们,别在她柳月兮面前玩花样。 即便是正妃,将军之女又如何,还不是得屈居她之下。 第一卷 第21章 那是你有偏见 话音刚落,只见顾玄景冷着一张脸回来,踏进门槛,对众人挥挥手,“都退下吧!” 站在一旁的姬妾与下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雷声大,雨点小? 这新妃想在正妃面前摆架子,摆了两次都未成功,还惹得自己一身骚,难免让人看笑话。 尤其是杨彩凤,当初因为那一个巴掌的事,两人自此以后都不对付。 这会嘴角隐隐勾起嘲笑的意味。 柳月兮刚勾起的笑意,滞在脸上,狠狠瞪了杨彩凤一眼,连忙放下手中茶盏,迎了上去。 “景哥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完,还不忘对着姬妾们大吼,“王爷让你们都退下,听不见吗!” 杨采凤先屈膝行礼,“是,新王妃~” 下人走后,顾玄景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靠着椅背,满眼愧疚。 “兮儿,这次是我失言,让你受委屈了。” 柳月兮心疼地扑在顾玄景怀里,红着眼眶,抽抽噎噎,“千万别这么说,景哥哥,都是兮儿不好。” “早知姐姐性格如此,我就多受一点委屈,也没什么的。” 顾玄景越听越心疼,“兮儿,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的!” 柳月兮依偎在他怀里,点点头,“景哥哥,兮儿相信你的。” 顾玄景走后,柳月兮脸上霎时覆着寒霜,眼神凌厉,纤细柔弱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原本娇柔的女子,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 晚香凑上前,压低声音:“小姐,虽说王爷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可是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 柳月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口恶气,压在她心里实在难受。 “你有主意?” 晚香沉了沉,眸色突然一亮。 “小姐,她近日可谓是越发得意,但是咱们也不是全无办法。” “她既然不肯道歉,咱们就给她憋个大的!” 见柳月兮眉眼有些兴致,晚香继续道:“小姐,咱们可从玉兰公主入手啊。” “玉兰公主自小跟你交好,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只要去她耳旁吹吹风,这哪里还用你亲自出手啊。” 玉兰公主是顾玄景一母同胞的妹妹,因着小时候不受宠,两人同病相怜,便玩在了一块儿。 玉兰公主还一直吵着要她当嫂嫂,没想到景哥哥先娶了宋菀宁,玉兰公主对此,也十分不满。 她太了解玉兰公主了,想激怒她对付宋菀宁,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柳月兮眸光闪烁几番,蓦地一笑,“险些把这好妹妹忘了。” “走,回清远伯府两日,多取些银子出来,派人到宫里传开几句话便好。” —— 晨曦微启,小雾轻笼,天边一抹鱼肚白,似素娟轻染淡墨。 瑶芳院内,宋菀宁缓缓睁开眼睛,裹着被子,神情恹恹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白芷捧来一袭流彩暗纹锦缎长裙,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在铜镜前。 今日是十五,到了进宫请安的日子,顾玄景说得也有些道理,她现在毕竟还是名义上的王妃。 若是一直不去请安,只怕会惹到将军府说闲话。 白芷在身后,手脚麻利地替她上妆,以往听了顾玄景的话,她进宫请安都尽量选素淡的衣裙。 今日,她偏要张扬一回。 不,不止今日,往后她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何须听别人来指点。 半盏茶的功夫,宋菀宁就利落出了门,路过廊道,丫鬟婆子又躲在廊壁后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王爷昨晚叫那杨采凤进屋歇了脚呢。” “据说两人单独相处了好一会,才出来呢,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指不定咱们王府又要变天了勒……” 宋菀宁脚下未停,不过心里倒是乐意得紧,嘴角情不禁的勾起弧度。 刚走到府邸门口,恰好碰上柳月兮抬脚进门,两人迎面相撞。 柳月兮硬生生后退一步,抬起头正要发怒,见了她,双眸先是露出一抹惊艳之色,继而又阴沉下来。 “宋菀宁,你为何如此盛装打扮,景哥哥不是说了,景王府行事,当以谦逊为本。” “你此番盛装,实为不妥,既无惊艳之处又让外人觉得王府骄奢。” “时辰尚早,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去换掉,千万别为了一时虚荣,忘乎所以。” 柳月兮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总是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自信。 宋菀宁一脸不屑看着她,眉眼露出嘲笑,随着她一步步的逼近,柳月兮被逼得连连后退。 她回眸望着脚下与台阶的距离,宋菀宁每靠近一分,她眼里的惧意就加深一分。 “宋……菀宁,你靠我那么近做什么!”柳月兮结结巴巴,“你是不是,又想推倒我!” 柳月兮脚步退到台阶上,半只脚踩空,在她即将掉下去时,宋菀宁一把抓了她的手臂,将她扶稳站好。 脸上露着隐晦笑意,“啧啧,兮妹妹还真是心大。” “你景哥哥的衣袍都快被人脱下了,你还在管我穿上了什么。” “你说什么?” 宋菀宁冷笑一声,“妹妹两日没来府邸,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月兮略微震惊。 难道是杨彩凤…… 柳月兮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宋菀宁,朝着府里走去。 白芷凑上来,压着声音,“小姐,看热闹去?” “算了,无非就是一个哭,一个哄,还是去马车上等着吧。”宋菀宁摆摆手,转身朝着停靠的马车走去。 马夫规矩地放下脚凳,宋菀宁钻进马车,便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车身轻微晃动,顾玄景阴沉着一张脸,走进马车。 看见双目轻阖,一脸恬静安然的女子,心里更加来了气。 昨晚他不过是见下了些夜雨,才让杨彩凤进屋避了一会儿,免得被人说失了风度。 没成想,今日府里就传了个遍,害的他好不太容易才哄好。 “宋菀宁!” “本王不是跟你说过,不喜欢你穿这些繁复的宫装吗。” “现在就去给本王换掉。” 宋菀宁眉心微蹙,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刚好落在顾玄景胸前。 衣襟皱皱巴巴,上面还沾着水汽。 显然方才柳月兮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他也哄了好一会儿。 见他一脸气急的模样,宋菀宁心里涌起一阵暗爽。 悠悠开口,“王爷不喜欢,那是王爷有偏见。” 第一卷 第22章 进宫请安 “有偏见之人,往往心胸狭隘,难成君子之范,唯有心怀宽广,公正无偏……” “方能成大事,王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菀宁直直看着他,她的眸色坚定,顾玄景心里瞬间没了底。 “本王不过说了一句不喜欢,你说那么多大义凛然的话做甚?” “还有,依本王看,那杨彩凤的惩罚就免了吧!” 宋菀宁唇角轻掀,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其实,王爷早就可以免了的。” “你!”顾玄景气急。 马车停在宫门口。 白芷放下脚凳,宋菀宁一只脚刚踩稳,身后一辆四驾马车“哒哒”疾驰而来。 马车周身雕刻精美,四面包裹着精美丝绸,边缘垂着的金色流苏,随着马车摇曳。 路过宋菀宁身边时,马速却突兀得慢了下来。 绣着金爪蟒纹的车帘,被一只苍劲的手轻轻掀起。 日光倾洒下,顾曜缨半张侧脸露了出来,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阴影,澄澈的眸中,似有波光流转。 宋菀宁假装没有看见,赶忙别过头与白芷说话。 撩帘的手一僵,顾曜缨眉眼带着些许疑问,直到看到马车里走下的玄色身影,俊美的脸上骤然一冷。 放下车帘,重重地敲击车壁,须臾,马车加速朝着皇城跑去。 余光瞥见四驾马车加速驶离,宋菀宁心里才松出一口气。 宋菀宁快步踏下马车,不理会身后的顾玄景,朝着皇城内走去。 顾玄景的生母何淑妃,听说原本是个小秀女,因着模样不错,趁着陛下喝醉,大着胆子爬了龙床。 事后,陛下虽有些震怒,但也不至于要砍头,加之那时,后宫皇嗣稀缺。 皇后娘娘所出的大皇子又生来病弱,便想为大皇子积点德,封了个最低等的采女。 采女每日都得伺候地位高的嫔妃,熬来熬去,熬了二十多年,可算是有如今的地位,独占玉漱宫。 走进宫内,宫人连忙上前引路,“王妃今日来得不巧了,何淑妃方才去了御花园,同皇后娘娘与几位贵妃赏花呢。” “景王妃稍作歇息,奴才这就派人去请何淑妃。” 宋菀宁点点,“那你先下去忙吧,我在这偏殿等着便是。” 宫人奉上茶水,摆上小点心,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而此时,御花园内。 元襄皇后正领着何淑妃,与苏贵妃一同赏花。 远处走来一名宫人,对着何淑妃通禀,说是景王妃进宫请安了。 听完宫人通禀,苏贵妃唇角轻掀,一阵讥笑。 “哟~财神爷来了呀。” “何淑妃,还是你命好啊,这泼天的富贵,做梦都得乐醒了吧?” 苏贵妃是顾曜缨的生母,两母子讲话,简直如出一辙,阴阳怪气,这些年话里话外的,没少给她添堵。 她又不似苏贵妃受宠,既没有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也没有个铁靠山的娘家支持。 何淑妃冷下脸色,“苏贵妃这是哪里的话,景王妃孝顺,这些可都是她自个送来的。” “怎么,九皇子没有给苏贵妃送吗?” 换作以前,她定是不敢与苏贵妃叫板的,但是现在她的儿子出息。 整个后宫,不少小嫔妃都得巴结她呢,她终于不用再装孙子,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苏贵妃看见玉淑妃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心里作呕。 轻啧两声,对着一旁的宫人哂笑,“你说稀奇不稀奇,这晚辈送礼,是表表心意。” “可某些长辈倒好,这般坦然的收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份,如此行径,岂不让人笑话。” “毫无感激之意,还大言不惭,皇后你说是不是很稀奇啊。”苏贵妃看向元襄皇后。 元襄皇后性子温婉,实在不想参与两人的纷争,又不好忽略苏贵妃的话。 只能劝言,“好了,两位都少说一些几句吧,正好本宫也许久未曾见过景王妃了。” “让人传过来,一同见见吧。” —— 宋菀宁坐在偏殿,听了宫人的传话,便独自朝着御花园走去。 刚穿过连廊,便瞧见不远处几道尊贵的身影坐在凉亭内,四角还站着几名身穿粉衣的宫婢。 宋菀宁走得近了,便能清晰地听见苏贵妃的讥讽声,“哟,何淑妃还怕人说啊?” “顾玄景他有脸做,没脸承认啊,冷落正妃,现在又要娶平妃。” “这要是我缨儿如此负心薄幸,我拿着棍子就将他打死。” 何淑妃板着一张脸,冷哼一声,“那是宋菀宁她自己肚子不争气,跟我景儿可没有关系。” 顿了顿,嘴角勾着笑,“她自个留不住男人的心,怪谁啊!” “你说是不是啊,苏贵妃~” 宋菀宁听见这话,明显何淑妃是意有所指,果然下一瞬苏贵妃脸上瞬息浸出些许怒意。 宋菀宁这才想起,以前听宫里说过的一件秘闻。 据说苏贵妃与陛下是青梅竹马,众人都以为苏贵妃这宠爱程度,定是会立皇后的。 谁知后来因为政治联姻吧,陛下娶了元襄皇后,苏贵妃为此,还和陛下大吵一架,搬回娘家住了两年。 陛下或许觉得心有愧疚,对苏贵妃与顾曜缨,那是一个宠爱啊。 正思忖间。 苏贵妃的讥讽声又起。 “银样镴枪头,我看何淑妃还是多上点心吧。” “留不住男人,总比留个没用的男人强,你说是不是啊,何淑妃~” 何淑妃闻言,脸色肉眼可见的消沉,宋菀宁三年无所出就算了,这王府里还真的连个姬妾都不要啊。 难不成景儿,那方面真不行? 何贵妃嘴角含着笑,余光瞥见花丛后的身影,率先打了个招呼。 “哟,守活寡的来了?” 宋菀宁瞧见两人争吵不下,一时也不好走出去行礼。 现在刚好被抓了个正着,赶忙走进凉亭,一一行礼。 何淑妃后知后觉,回过神,才向苏贵妃回怼,“苏贵妃,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好了。”皇后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实在头疼,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随着对着宋菀宁展露笑颜,“景王妃,快请坐。” 宋菀宁坐下,元襄皇后才将她瞧了个仔细,夸赞道:“怪不得是上京第一美人呢,这一打扮起来,就把人都迷花眼了。” 皇后这话,把宋菀宁都夸不会了,只能低着头含笑应着。 说着说着,苏贵妃与何淑妃不知怎么又扯到儿子身子,一个比一个得意。 苏贵妃笑得有些骄傲,“我们缨儿出生的时候,那根底子,连陛下都亲自夸过。” 第一卷 第23章 恶婆母 “何淑妃,你还是找个太医替老四看看吧,别耽误了延绵皇嗣的重任。” 何淑妃也不甘示弱,“我们景儿那体格,何须苏贵妃操心,我看还是替老九操心操心婚事吧。” “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宫殿里连个年轻女婢都没有,这着实让人猜忌,是否有别的癖好。” 苏贵妃讥笑,“有别的癖好,也总比不中用强。” “……”宋菀宁沉默,她可以作证,这两人都很正常,但这种话,她说出来才奇怪吧。 元襄皇后虽性子温婉,为人大度,但是听见攀比儿子这种事,难免有些伤感。 她所出的大皇子,本该是享尽天下尊荣,却偏偏出生时,从娘胎里带着软骨病,走几步路,都需要人搀扶。 她广寻名医,捐赠香火,想尽一切办法,却换不来一点好转。 如今别的皇子儿孙都已承欢膝下,可她的儿子,连洞房都困难…… 想到此,元襄皇后心里就觉得揪得心疼。 尽力克制着脸上的情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何淑妃,这里风大,还是带景王妃回宫歇息吧。” 说完,又对着苏贵妃言,“听说老九一大早回宫,就直奔你宫里去了,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快去瞧瞧吧。” “是吗?那我可得去看看了。”苏贵妃站起身子,简单地朝皇后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凉亭。 元襄皇后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宋菀宁也不磨叽,朝皇后行了个礼,便跟在玉淑妃身后,往她宫里走去。 刚一踏入宫内,何淑妃立马顿下脚步,回过身,沉着脸,埋怨道:“你也真是的!” “方才那苏贵妃那么呛我,你也不知道帮帮嘴,你不是边关长大的吗,这点本事都没有。” “外人还夸你性子率真,我看你就是个缺心眼的,外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你还跟个闷葫芦似的。” “真不知道景儿怎么就娶了你,进宫就知道气我。” 何淑妃这一通气撒完,心里也就顺畅多了,双眼都有神了。 站在何淑妃旁边的贴身刘婆子,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景王妃你好歹也帮衬着何淑妃一点啊。” “这些年咱们主子与王爷,吃了多少苦。” “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你这个做晚辈的,理应就该替王爷尽尽孝心,替婆母出出头。” 宋菀宁无视两人的话,双眸直直地盯着何淑妃。 前世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她都记不清,自己当了多少次的出气筒。 何淑妃不敢太过惹怒苏贵妃,偏生又喜欢与苏贵妃作对,每每自己吃了亏,便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她此前还愧疚,觉得自己不够能善言辩,没有办法帮何淑妃反驳回去。 只好每月按时献上银钱,祈求博得一些好感。 现在细细想来,苏贵妃虽傲,她的话又确几分道理。 瞧见宋菀宁直视的目光,何淑妃闪烁的眸光又沉了下来,恶狠狠道:“宋菀宁,你敢瞪我?” “你好大的胆子!” 宋菀宁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不屑的笑。 “母妃你也真是的,你在后宫摸爬滚打二十年,都说不过苏贵妃,我又怎么帮你?” 这话说得巧妙,回怼几句都要人帮,岂不承认自己这二十年白混了? 何淑妃脸色有些难堪,强装镇定着端起架子。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本宫说话的,你这边关长大的野蛮女子!” “当初景儿要娶你,我本就是不同意的,你倒好,死皮赖脸的非要嫁,我跟你说,你这性子比起柳家那姑娘差远了!” 一旁的刘婆子也开始帮腔指责,“景王妃,你今日的身份地位,哪一样不是靠着咱们王爷的。” “咱们王爷与柳姑娘,那可是青梅竹马,却被你硬生生拆散,若不是你,何淑妃现在定是有柳姑娘衬着。” “不像你这般,还对自己的婆母大不敬,简直败坏门风!”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萦绕,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抢了柳月兮的姻缘,说得多了,连自己都觉得愧疚。 尽管她处处忍让,这些人却没有对她一丝一毫的心软。 压下心中悲愤,宋菀宁脸上透着淡漠的笑意。 “哦,那母妃可得高兴了。” “下个月柳姑娘就要进门,到时候让她帮你,天天去呛苏贵妃就成。” “我是个锯嘴葫芦,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就不来碍母妃的眼了。” 何淑妃呼吸滞了一瞬,怔怔地转过头,同刘婆子相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这宋菀宁今日吃错药了不成。 往日她骂几句,宋菀宁都低着头认个错,她气消下去,这事也就算了。 怎么今日她敢与自己叫板了? 好不容易有个人拿捏,现在居然还想压她头上,那可不行。 何淑妃脸上带着怒意,语气拔高,“宋菀宁,你要反了这天是不是!” “你吃我儿,用我儿的,现在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叫唤,你们宋家就是这么狼心狗肺啊……” 何淑妃越说越激动,激烈的声响,引得路过的宫婢纷纷停下脚步。 等级高一些的婢女连忙走过来,双臂张开,挡在宋菀宁面前。 “景王妃,你今日实在放肆!” 身后刘婆子搀扶着何淑妃,脸上带着怒意,“景王妃,你要想以下犯上吗?” “这就是你今日来请的安,你是要搅乱这玉漱宫吗!” “我们主子身子不好,你竟敢这么气自己的婆母,老婆子都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就差人去请王爷来做主。” 宋菀宁神色淡然,"不敢。” “母妃若是没别的事要交代,儿媳就先退下了。” 何淑妃何曾见宋菀宁这副样子,气得手都在抖,转念一想,语态又柔和了些。 “行了,把这个月的补给送上来,你就退下吧,本宫也不乐意见到你。” 宋菀宁眸色一挑。 “恐怕要让母妃失望了,这件事儿媳办不到。” “恕儿媳直言,母妃现在已是四大妃位,这宫里巴结你的,应当也不少了。” “吃穿用度,月例,哪一样也是顶尖的,怎么还问晚辈要钱?” “母妃当真不怕被人耻笑吗?” 何淑妃从未想过宋菀宁会拒绝她,脸上怔然几瞬。 直到听到宋菀宁的下一句,才敢确定,这是在拒绝她,脸上瞬息燃起怒意。 “你说什么!” “你办不到?你是办不到,还是不乐意啊?” “你嫁给我景儿了,你这辈子都偷着乐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让你送点补给,你就开始给我甩脸色了?” 第一卷 第24章 女人生了孩子就老实了 宋菀宁早就习惯了何淑妃这态度,跟顾玄景一模一样,让人反胃。 别过脸,语气淡漠,“此前念在母妃位份不高,担心你在宫里过得不好,我便拿着自己的嫁妆每个月补贴。” “如今,母妃倒是习以为常,理所应当了?” “你……”何淑妃被说得稍作震惊,脸色有些挂不住,看向一旁的刘婆子。 刘婆子连忙出来帮腔,“景王妃,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孝顺长辈,本就是晚辈该做的事情,你掌管着王府每个月的进账开支。” “让你拿些钱,那也是王爷的一片孝心,合情合理,怎么到景王妃嘴里,就变得那么难听呢。” 听见刘婆子的帮腔,何淑妃心里瞬间来了底气。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刘嬷嬷说得不错。” “宋菀宁,你要不乐意,你就把景王府的印信交出来,我也就不难为你了。” 说完,何淑妃朝刘婆子投去一个夸赞的眼神,要不是刘婆子方才提点,她也想不到用印信来逼宋菀宁就范。 还敢跟她作对,她以后就天天召柳月兮进宫陪她,就不带宋菀宁,气死她。 宋菀宁虽不知何淑妃心里究竟作何想,但是看她脸上露出的笑意,猜想也不是善的。 宋菀宁轻笑一声,“这儿媳也做不到。” 何淑妃彻底失了耐心,雍容的脸上满是怒意,声音拔高几分怒吼,“宋菀宁!” “你今日存心来玉漱宫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等景儿来了,我定让他好好教训你!” 宋菀宁脱口应道:“好啊,那就等王爷来收拾我看看。”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顾玄景迈进寝宫问。 沉声问:“收拾什么?” 何淑妃瞧见顾玄景的身影,连忙朝着顾玄景招手,“景儿,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当初母妃就不想你娶的,你非要娶,你看看,娶回来就知道气我。” 顾玄景回头瞪了一眼宋菀宁,走到何淑妃边坐下,“母妃,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何淑妃仗着顾玄景在身边,底气更加足了,微微拨开顾玄景阻挡的视线,对着宋菀宁怒斥。 “你,给本宫跪院子里去!” “你要不去,你就把我景儿的印信交出来,我就不信,我这个做母妃的还惩治不了你!” 宋菀宁姿势未动,只是脸上挂着一抹不屑的笑意。 何淑妃连连震惊,“宋菀宁,你今日怎么回事啊你。” “我看你现在是越发没了规矩,你掌管着我皇儿府里中馈,还将他母妃气成这样,让你拿些补给怎么了?” 何淑妃略略停顿,得意一笑,“你若是怒难从命,就快些将我皇儿的印信交出来。” “这王府,有的是人打理的比你好。” 宋菀宁轻笑一声。 “看来母妃还不知道吧,如今王爷府里的中馈,可不是我管。” “正是你口中的好儿媳,王爷的青梅竹马柳家姑娘在管,王府的一切事物,都与我无关,这是王爷与我立了字据的。” “母妃若是想要,只怕得去找……你心爱的柳儿媳了。” “什么!”何淑妃与刘婆子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何淑妃呼吸都漏了一拍,她只是想拿印信威胁一下宋菀宁,怎么还真给她交出去了。 顾玄景那封地,根本捞不到什么油水,尤其是遇上什么洪灾水灾,地方财政拨不出款,还得自个掏钱。 以前宋菀宁执掌府邸收支,还可以让她承担些王府压力,这以后若是又遇到了,找谁摊去? 那个落魄的清远伯府吗! 现在这立储君的事,又连连推后,真是急死人,景儿糊涂啊! 宋菀宁将这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在心里泛起阵阵恶心。 她不想在周旋下去,简单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何淑妃见人要走,连忙捂住胸口大叫,“哎哟,哎哟,我这胸口气得疼啊。” 边哭喊边给顾玄景使眼色。 顾玄景不明所以,只当是母妃想让他帮着训斥几句。 转过头,就对着宋菀宁怨斥。 “你每次进宫,一定要惹得母妃生气吗?” “你作为一个晚辈,什么事不能顺着母妃一些,她身子本就不好,你还要与她争个高低不成?” 宋菀宁轻嗤一声。 “王爷说得是,那我现在就退下,免得惹得母妃又伤了身子。” 何淑妃见人走远,才撑起身子,一巴掌拍在顾玄景肩膀上,“景儿,你是不是糊涂啊!” “母妃一个劲儿的给你使眼色,让你把她留下来,谁让你骂她了?” 顾玄景怔愣,“母妃,你这是何意?” 何淑妃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当母妃喜欢那柳家姑娘不成,一副小家子气。” “能当个平妃,她都偷着乐吧,还想掌管王府中馈,她管得明白吗她。” “我往日不过都是为了打压宋菀宁,说着气气她,免得她的风头盖过了你,没成想你真没拎清!” 何淑妃一句句地说着,顾玄景就只听进去了一句,“母妃,兮儿她哪里小家子气了?” “她善解人意,温婉聪慧,若不是她一直陪着儿臣,开解儿臣,儿臣哪里还有今日啊。” 何淑妃又气又无奈。 “母妃告诉你,总之那柳月兮当个花瓶摆身边就得了,想执掌中馈,她不配!” “你今日回去,就把印信要回去,交给宋菀宁,听见没!” 顾玄景眸中有些复杂,平缓几息应道:“母妃,儿臣不愿见到兮儿失望……” 何淑妃更加生气了。 “你说你啊!”何淑妃重重叹出一口气,宋菀宁为了爱情失去脑子,自己这儿子又何尝不是。 犹豫几番,“懒得管你,你要是不想把印信给宋菀宁,你就吃点药。” “这女人生了孩子,就老实了。” 顾玄景听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母妃,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到明年,他与兮儿的孩子出生,再告诉母妃也不迟。 —— 宋菀宁走出宫外,只见外面停着一个檀木步辇,六名身姿挺拔的侍卫恭敬立在一边。 她巡视一番,却未见到白芷的身影。 为首的太监见到宋菀宁出来,赶忙迎了上来,“宋大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宋菀宁粗略见过这太监几眼,是顾曜缨身边的人。 但此时,她实在没有心情去见他,也不想见他,只好假装不认识。 “抱歉,我不认识你家主子。”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第一卷 第25章 下次看我一眼 太监愣了一瞬,讪讪笑道:“宋大小姐不认识咱主子没关系,奴才带宋小姐去了便知。” 宋菀宁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她就不信,在这皇宫还能把她怎么样。 刚走出两步,身后又响起太监细尖的嗓音,“哎哟,宋大小姐,那白芷姑娘还在等着你呢。” 迈出的脚步,在空中滞了一瞬,宋菀宁闭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 转过身,几步走上步辇,“带路吧。” “是是。”太监连连笑着应道,话音一转又对着六名侍卫正色吩咐,“步子都给我踩稳咯!” 说完,便走到前方领路。 步辇避开人群,一路七拐八拐,朝着一处气势恢宏的宫殿走去。 步辇停在宫殿门口,宋菀宁走下步辇,抬眸望了一眼头上的几个大字,“瑞泽宫”。 怪不得说文德帝对顾曜缨极为宠爱,连在宫殿的布局规制上,都与东宫规模相当。 太监在前方领着路,边回头解释,“宋小姐勿怪。” “主子说了,这剩下的路,让奴才带着您好生参观一下,熟悉熟悉路。” “宋小姐若是有何不满的地方,您跟奴才说,奴才立马着人改。” 宋菀宁面色隐隐不悦,迈出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听太监的语气,现在顾曜缨是拿她当自己人了,连宫里的太监下人都知晓了。 见身后没了动静,太监连忙倒回来,小跑到宋菀宁身边。 知晓她的担忧,太监连忙说道:“宋小姐放心。” “这瑞泽宫的人嘴巴都严实着呢,奴才用这条狗命发誓,绝对不会对宋小姐造成不利的。” 听完,宋菀宁心里才落下一口气,沉声问,“你们把我的婢女怎么样了?” “这……”太监犹豫几息,“前面不远处就是正殿了,宋小姐跟奴才来便知。” 宋菀宁跟在太监后面,路过庭院,越过园林,又穿过廊道,才到正殿。 刚踏入偏厅,便瞧见白芷坐在桌边,桌上摆满许多各式各样的宫廷糕点,这会正撩起袖子,大口大口品尝。 墨荇坐在一旁问,“你说是景王好,还是我家九皇子好?” 白芷夹起一块青梅糕塞进嘴里,连连点头,含糊不清地应道,“九……九……” 墨荇满地地点点头,朝着一旁站立的嬷嬷打了个响指,嬷嬷会意地送上另一盘玉梅糕摆在白芷面前。 笑吟吟地说道:“小姑娘慢点吃,咱们这瑞泽宫啊,好吃的多得是。” “这外人吃不着的东西,老婆子每日都能吃上好几块呢。” “当……当真?”白芷有些惊讶,这九皇子宫里的下人,怎么看着都顺眼许多呢。 墨荇接着问白芷,“你说,景王长得好看,还是我家九皇子好看?” 白芷咽下嘴里的青梅糕,擦了擦嘴,得意的笑道:“自然是九皇子好看了,我敢打赌,这要是我家小姐第一眼见到的是九……” “白芷!”宋菀宁出声打断。 白芷闻言,双肩惊得颤抖一下,连忙扔下手里的玉梅糕,站直了身子。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宋菀宁心口一软,走上前,将玉梅糕塞进她手里,“吃吧。” “小姐……”白芷接过玉梅糕,小心翼翼地拿眼瞥她,“你不生气了?” 宋菀宁摇摇头,自她嫁入王府以来,好像连白芷也跟着不快乐。 方才好不容易见白芷露出一些真心实意的欢笑,又被她打断。 “吃吧,别忘了将剩下的打包回去。” “真的!”白芷忧愁的脸上,瞬息溢出灿烂的笑容,转过头问一旁的嬷嬷,“嬷嬷,我可打包吗。” 嬷嬷连连点头笑道,“那当然好啊,老婆子这就去给你拿油纸去。” “太好啦太好啦!”白芷欢呼地蹦了起来,然后跟上嬷嬷的步伐,“嬷嬷,我同你一起去。” 身后的太监走上来,轻言,“宋小姐放心吧,白芷姑娘跟大伙玩得很开心,瑞泽宫的奴才不会怠慢她的。” 宋菀宁淡然应道:“带我去找他吧。” 走出偏厅,宋菀宁跟着太监登上一处阁楼。 太监推开门朝她示意,“宋小姐请吧,主子在里面等你。” 宋菀宁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内,墙壁架上摆放着书卷,名贵白色瓷器,墙上还挂着墨画。 中间一张棕色长案散着淡淡檀香,显得清雅高逸。 顾曜缨双手负立,站在窗边,听见声响,微微回眸。 看见宋菀宁,俊美的脸上透着缱绻柔情,“过来。” 宋菀宁略微沉思,走上前。 顾曜缨让开一些窗户的位置,“园中景致如何?” 宋菀宁侧身。 站在窗边,放眼望去,可俯瞰整个瑞泽宫的景色。 朱墙似丹蔻轻点,琉璃瓦如美玉雕琢,庭院繁花似锦,绿阴如盖,恰似梦中仙阙。 宋菀宁轻轻点头,“嗯,很美。” “认得路了吗。” 宋菀宁摇摇头,她方才来的时候一心想着,该如何与顾曜缨说明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路。 “太大了,不认得。” 顾曜缨失声轻笑一声,望向宋菀宁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伸出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多用一分力都会弄疼她。 “不认得没关系,以后这路,我每日都带你走。” “总能认清的。”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宋菀宁有一瞬的恍神。 顾玄景也曾对她这般信誓旦旦,她付出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幽绝之路。 若说这上京的男人里,还有一人值得让她相信,便只有沈云澈一人。 怔愣间,顾曜缨的手掌,已经抚上她的脸颊,戴着墨玉扳指的大指腹在她脸上细细摩挲。 顾曜缨一双漆眸,直愣愣落在宋菀宁莹白的脸上。 今日的她,描绘着静心的妆容,远黛眉似一弯新月,勾勒着万种风情。 朱唇轻点,宛如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 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窗外柳色青青,摇曳生姿,却不及她眼眸中一点神韵。 脸上摩挲的大指腹渐渐慢了下来,手掌往颈后挪去,拖着她的后脑。 灼热的视线直直落在女子莹润的唇瓣上。 顾曜缨缓慢倾身,薄唇一点点靠近那张樱红唇瓣,情不禁柔言,“阿宁,你今日真好看。” 炎炽的气息轻吐在脸上,薄唇近在咫尺,宋菀宁察觉到他的动向,连忙侧首避过。 语气隐隐含怒,“顾曜缨,你放肆。” 唇下一空,顾曜缨眼睑轻抬,澄澈的眸子,覆上一点幽深。 须臾,又恢复常色。 顾曜缨站正身子,嘴角勾起轻弧,“是,是我逾矩了。” 话音一转,语气轻怨,“在宫外时,你怎么都不看我。” “下次,回眸看我一眼,好吗?” 第一卷 第26章 找事的小姑子 日光透过窗口,在屋内洒下淡淡光晕,微风悄然吹进,掀起男子如墨发丝飘扬。 顾曜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双漆眸波光粼粼,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受伤之意地盯她。 等着她的回应。 宋菀宁心口像是被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男子紧抿的薄唇,瞬息勾起纯真笑意,顾曜缨欣喜地张开双臂,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顾……”宋菀宁还未来得及退开,人就已经贴上他精壮的胸膛,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他身形高大,微微低头,下巴才贴到宋菀宁的发顶,亲昵地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青丝间,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悄然钻入鼻尖,丝丝缕缕,淡雅如兰。 宋菀宁到底心软,根本没有发现,在她头上顾曜缨那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回过神,又悔恨又心虚。 她不是要来说狠话的吗! 这要是再牵扯下去…… 双手抵上男子胸膛,轻轻推了推,局促地别过头,语气有些心虚。 “顾曜缨,你下次别这样找我,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宋菀宁等了几息,揽在腰后的双臂也未有半分松动。 她微微抬眸,却只能见到男子轮廓分明的下颌。 分不清顾曜缨脸上是何神情,但是总觉得这气息有些霸道,震得她脑袋晕晕沉沉的。 宋菀宁敛息屏气,轻唤一声,“顾……顾曜缨。” 顾曜缨倏地凑到她的耳畔,嗓音放得极轻,“阿宁,那我该怎么找你。” 他的尾音微微下沉,带着极致蛊惑,让人难以抗拒。 宋菀宁心口猛地一紧,察觉自己耳尖有些发烫,猛地推开顾曜缨,结巴道:“再,再说吧。” 说完,也不想分析他什么神情,落荒而逃地跑下阁楼。 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直到白芷在耳边重重的唤了一声,才回过神。 “小姐!” “你怎么啦!” “我都唤你好几声了。” “哦。”宋菀宁回过神,尴尬底理了理袖口问,“怎么了。” 白芷悄咪咪地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这九皇子的宫殿好大,里面的下人也好好啊。” 宋菀宁有些心慌。 “你……你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暮霭沉沉,斜阳西坠时分,马车才停在景王府门口。 白芷率先走下马车,便发出一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宋菀宁拧眉,快步钻出马车,一抬眸便瞧见门口停着一辆精致马车。 车前两盏提了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四周还挂着金色铃铛。 宋菀宁一眼就认出,这是顾玄景的胞妹玉兰公主的马车。 这玉兰公主,跟柳月兮是手帕之交,从未将她这个王嫂放在眼里,跟顾玄景一样,对她大呼小叫。 此前,她念着玉兰公主自小过得苦,也没少送她珍贵的东西,到头也落不到一点好。 真是母子三人,一个模板出来似的,难怪白芷惊呼叫着不好了。 走下马车,宋菀宁还未来得及踏上门口台阶,前庭内便响起一连串脚步声,叫嚷声,劝阻声,混杂着由远及近传来。 “玉兰公主,你消消气。” “玉兰公主,她毕竟是你王嫂,你不能这样冲过去呀。” 为首的玉兰公主,模样明艳,一身艳丽繁复宫装,头上戴着珊瑚珠翠头冠。 听见宫人的阻拦,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怒斥身旁的婢女,“滚开!什么狗屁王嫂,她也配?” “本公主的王嫂,只有兮姐姐一人!”女子洪亮的叫嚷声里,带着满腔怨气。 宋菀宁一只脚刚踩上台阶,玉兰公主见了她,几步便冲到她的面前。 微微扬起头,抬起涂着绛色丹蔻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她的鼻尖,大声怒斥。 “宋菀宁,你还有脸回来?” 宋菀宁早就习惯这一家三人的态度,神色还算平静。 几步走上台阶,与玉兰公主平视,“玉兰公主跑到我的王府,对着我大吼大叫,还问我有没有脸回来?” 玉兰公主冷嗤一声,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屑,“你的王府?你一个嫁过来的外人,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不愧是武将之女,真是没脸没皮,什么东西都想要,什么东西都想抢。” “呸!” 宋菀宁听了,觉得有些好笑,玉兰公主也就这两年贴着顾玄景,地位才水涨船高。 皇室公主众多,以往她连个名号都排不上,看见她的宝贝,什么都想要。 一朝翻身,便得意忘形了。 “玉兰公主说这话也不愧疚,什么东西都想要,你在说你自己吗?” 不知道玉兰公主想到什么了,双眸睁圆,柳眉倒竖,艳丽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 “好啊,还不等本公主审问,你就自己承认了是吧。” “承认什么?”宋菀宁正疑惑间隙,又听玉兰公主怒道:“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本公主不就问你要颗破珠子,你就要闹到人尽皆知,彰显你的大度是不是!” “本公主可是父皇亲封的玉兰公主,谁还稀罕你这颗破珠子不成?” 宋菀宁突然想起,前不久外祖父去西辽国行商,带回来这一颗珠子。 据说这是西辽国才有的稀罕物,便是皇宫也没几颗,这珠子夜晚会发光,她亦喜欢得紧。 没想到还未捂热乎,不知道玉兰公主从哪听说了此事,便跑来问她要。 当时玉兰公主对她承诺,就是借玩几天,那时玉兰公主姿态放得极低,她便信了这份邪。 后来玉兰公主又借着自己寿辰,说她想要这份礼物,那一口一个景王嫂,叫得可真甜,她也就心软同意了。 没想到,现在又不知从哪听了风言风语,莫名其妙找她算账。 想到此,宋菀宁再也没了好脾气,沉声回击,“既然不稀罕,那就还回来!” “顺便把我之前送你的那些,全都还回来,你堂堂的玉兰公主,定是不稀罕我的那些破烂玩意,对吧?” 愤怒而决绝的话,在静谧中炸响,犹如利剑刺破夜空,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一众宫婢面面相觑,不敢动身上前劝言。 白芷在身后暗暗鼓掌,小姐今日真是帅炸了。 宋菀宁突然的转变,让玉兰公主短暂的失神,难怪玉漱宫的婢女说宋菀宁好似不一样了,她此前还不信。 现在这么一看,难怪她今日能将母妃气病倒。 玉兰公主心里憋着气,翻了个白眼,语带讥讽,“你还真是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收回。” 第一卷 第27章 白眼狼 虽说她现在待遇好了一些,但是宋菀宁给她的那些好宝贝也不少,若真一时赌气还回去,还是有些心疼的。 宋菀宁低低嗤笑一声。 “你若是舍不得还,那就闭嘴!” “拿了我的东西,不知道感恩,反倒恶语相向,毫无廉耻之心。” “你这般行径,与白眼狼有何区别?” 宋菀宁神色冷峻,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像一支利箭扎在玉兰公主心口。 “你!”玉兰公主无法反驳,脸色又羞又怒,胸腔微微起伏着。 宋菀宁没有兴趣搭理这刁野公主,从鼻尖发出不屑的轻哼声,转身就带着白芷离开。 华丽的衣袖擦过玉兰公主的手臂,仿佛连掀起的绣袍都在嘲笑她的无力回击。 玉兰公主望着离开的背影,脸色愈发阴沉,指甲深深掐着掌心,极力忍耐。 宋菀宁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下她的面子,愤怒的火焰在眼底蔓延,跳跃。 宋菀宁刚踏进门槛,身后响起玉兰公主怪异的讥笑声,“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将女,难怪我王兄母妃都不待见你。” “你活该……” 宋菀宁蓦地收住脚步,调转身子,几步走玉兰公主的面前。 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抵在朱色圆柱上,将她剩下的话堵在喉间。 一旁的宫女见状,惊呼的大叫起来,“玉兰公主。” “景王妃,你快放开我家玉兰公主吧。” 白芷追上前,双手摇晃着宋菀宁的手臂,却不能撼动分毫,结巴地劝着,“小……小姐……” “这是不是玩太过了,会……会……” 宋菀宁神色幽冷,眸光锐利,嘴唇紧抿成一条泛白的线,似在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平缓几息,手臂才松开一些力度。 冷眼瞥着玉兰公主,“是不是我此前太让着你,所以你都忘了我是谁?” “我不是你随意打骂的下人,我是镇国大将军之女,我的表兄是当今新科状元,我是你王兄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妃!” “你若是再敢对我大呼小叫,我就进宫去请父皇来评评理,将你方才的话原封不动说给父皇听。” “看看是父皇会责罚我,还是责罚你。” “你就好好想想,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玉兰封号,还能不能保得住!” 她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到玉兰公主耳朵里。 她张着嘴,用力地吸着空气,喉间带来的干痒,憋得她忍不住干咳起来。 “咳咳……” 一旁的宫女急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景王妃,你快松手吧,在这下去,我们公主会没命的。” 宋菀宁猛地松开手臂,宫女们见状连忙上前接住快要跌倒的玉兰公主。 玉兰公主躺在宫女们的怀里,捂着脖子激烈喘息,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瞪在宋菀宁身上。 想发怒,却又被那一丝恐惧束缚着。 宋菀宁毫不回避她的视线,“你大可以去跟顾玄景告状,最好让他跟我和离。” “你看他敢吗!” 宋菀宁理了理袖口,神情自若地转身朝着瑶芳院走去。 廊外月色依旧,而心中的信念却似火焰般燃烧起来。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一味的退避讨好,换来的不是尊重与和平,而是得寸进尺的欺辱。 是她一次次的忍让纵容,铸就了他们嚣张的气焰,给予他们伤害自己的权力。 玉兰公主双拳紧握,双眼死死望着宋菀宁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才从宫女们怀里挣扎着起身。 宫女们纷纷劝道:“玉兰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吧。” 玉兰公主咽下一口气,双眸凌冽,“回什么宫,去清远伯府!” 清远伯府内。 柳月兮刚坐在铜镜前,准备卸了妆面,门外下人匆匆来报,说是玉兰公主来了。 身后晚香将发髻里抽出一半的金簪子,连忙插了回去,又稍微整理一下发髻。 脸上略带欣喜,压着声音问,“小姐,莫不是玉兰公主已经听到咱们放出去的那些话?” 柳月兮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快步走到花厅,玉兰公主见了她,刚捧起的茶盏,又忙不迭放下,艳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 站起身,语气似娇似命令,“兮姐姐,你这次必须帮帮我了!” 柳月兮假装不知,走上前透着温婉的笑意,“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还有人胆大包天,敢让咱们聪慧动人的玉兰公主受委屈?” 听见聪慧动人四个字,玉兰公主心里又怒又开心的,恼怒地跺了跺脚,压下喜色。 “兮姐姐,除了宋菀宁,还有谁能让我受委屈啊!” 柳月兮拉着玉兰公主坐在扶手椅上,冲她亲和一笑,“那你快跟我说说,宋姐姐她怎么惹你了?” “现在外人都羡慕着你呢,说你贴上这么好的一个王嫂,对你又好,以后什么好东西都不缺了。” “你呀,还得多感谢她呢,别总是跟她过不去了。” 柳月兮不过随口的几句宽慰话,玉兰公主听在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对宋菀宁更加来气,手掌用力拍在案几上。 “兮姐姐,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她算什么东西,本公主何须巴结她!” “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她在宫里四处传言,说本公主拿了她多少好东西,处处彰显她的大度。” “真是显着她了,搞得谁稀罕似的!” 玉兰公主越说越气,脖子上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想伸手去轻抚,又怕被人发现。 宋菀宁竟敢如此待她,她定要让宋菀宁付出代价。 柳月兮瞥见玉兰公主的神色,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带着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怎么会呢,宋姐姐她惯常温和,对人和善……” 玉兰公主听见她还在为宋菀宁说好话,蓦地站起身,高声喊道:“怎么不会!” 说着,就将自己方才拼命想遮掩的脖颈露了出来,泛红的掐痕,在白皙娇嫩的脖颈上显得越发清晰。 “你看,这都是她下得手。” “兮姐姐,你还要帮她说好话吗!” 柳月兮呼吸滞了几息,一双眼睛瞪圆,双手惊恐地捂住嘴。 待反应过来,连忙心疼地上前查看伤势,“宋姐姐居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这是谋害公主啊。” “此事咱们去找陛下做主吧。”说着,就伸手拉着玉兰公主往外走。 第一卷 第28章 演戏 只要将这事闹大,她看宋菀宁还怎么出风头,对皇室公主动手,宋菀宁还真是疯了。 果然拿玉兰公主当枪手,还真好使。 身后,玉兰公主脚步踌躇,嘴唇抿了抿,心虚地说,“还是算了吧,这伤势也不是很严重。” “嗯?”柳月兮面带疑惑。 玉兰公主甩掉柳月兮的手,转身坐在扶手椅上。 换了个话题,“兮姐姐,你还帮我想想别的办法吧,只要能让她当众抬不起头就行。” 柳月兮脸色僵了一下,须臾便反应过来。 依照玉兰公主那脾气,她若是有理的话恨不得闹翻天,现在这样子,指定是被宋菀宁抓到了把柄在手上。 真是个蠢货公主。 柳月兮坐到玉兰公主对面坐下,垂下眸子,绣帕压在唇上,面色有些为难。 “这……” “玉兰公主,你也知兮姐姐的性子自小软弱,哪还能想到惩治她人这种法子呢。” “听说今日,连母妃都被她气病倒了,我还未正式进门,哪里敢与她叫嚣……” 玉兰公主自小与柳月兮长大,两人的性子都大约摸清,柳月兮是个聪慧之人,怎么会想不到法子呢。 玉兰公主默了默,正色道:“兮姐姐,你放心,若事情败露,我绝不牵连你!” “这……”柳月兮秀眉微蹙,眼神中流出一抹迟疑之色,“玉兰公主,你可真是为难死姐姐了……” 玉兰公主模样诚恳,“兮姐姐,我知你善良,可是你忍心看我母妃被白白气倒吗?” “你忍心看着我如此被欺负吗?” “可是……”柳月兮还在犹豫,晚香蓦地上前双膝跪地,脸上挂着热泪。 “小姐,你就算不帮玉兰公主,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你倒是善良,一口一个宋姐姐的唤着她,可是她呢!” “表面当着外人给你下聘礼,转过头又在背地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处处刁难你。” “我的小姐,你真命苦啊……” 晚香满脸悲愤,一字一字的控诉,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源源不断滚落。 控诉完,又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对着玉兰公主祈求,“玉兰公主,奴婢知你与我家小姐感情深厚。” “还请你,帮帮我家小姐吧……” 听完此事,玉兰公主一张脸气的通红,愤愤不忿道:“这个宋菀宁,实在是太过分了!” “兮姐姐,你就帮我想个办法,让我来治治她,你放心,此事我绝不牵连你。” 柳月兮低着头思忖,玉兰公主话都到这了,再演下去,一会这蠢货又该坏事了。 她本就打算用夜明珠做文章,只不过谋害公主这种罪名闹大,更有利罢了。 打定主意,柳月兮轻咬着下唇,朝着与兰公主轻点了一下头。 “其实,宫里这些传言,我也有些耳闻,宋姐姐此举实在太过,你毕竟是个公主,身份尊贵。” “你肯收她的礼物,都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应该高兴才是。” 玉兰公主欣喜地点点头,“兮姐姐,你当真这样认为吗。” “是呀。”柳月兮压下笑意,朝玉兰公主招了招手。 “再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寿宴,到时候许多皇亲贵族都会参加,到那时玉兰公主只需……” 一一 夜沉沉,月亮高悬于天际,洒下溶溶清辉在庭院中。 晚香送走玉兰公主,转身回了花厅,瞧见柳月兮正坐在扶手椅上喝茶。 连忙上前讨好问道:“小姐,奴婢方才演得怎么样?” 柳月兮微微颔首,“一会儿赏你五两银子。” 晚香喜笑颜开,连连道谢,“谢谢小姐。” 顿了顿,又带着一些担忧,“小姐,你说玉兰公主能办成吗?” 柳月兮放下茶盏,脸上有些不屑,“放心吧,本小姐的计谋如此周全。” “一个边关长大的女子,还想跟我斗,等着吧。” —— 瑶芳院内。 宋菀宁刚梳洗完毕,坐在铜镜前,白芷便带着一封信从后门回来。 她展开信,粗略地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什么事。 白芷凑上前问,“小姐,何事笑得这么开心啊?” 宋菀宁站起身,将信烧掉,“信上说,外祖父那边已经帮忙调了人手过来。” “如此,我名下所有的商铺运转,基本稳定,这是好事。” 白芷眼放精光,“太好啦,小姐,以后咱们捐善款,就依你的名义,可不能便宜了景王府。” 提到景王府,宋菀宁才惊觉,这么大动干戈的换了人,只怕顾玄景这会儿也收到了消息。 现如今,两人就已经是撕破脸的地步,只怕一会儿又得踢她的门…… 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砰—— 雕花的格子门被人猛地踹开,顾玄景双眼通红,喘着粗气地踏进屋内。 见了她,便指着她的鼻尖怒喝,“宋菀宁!”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本王命令,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还有没有这个景王府!” 宋菀宁淡然一瞥,语态也懒得装了,“王爷这是抽哪门子的疯?” “三天两头的来踹门,蹄子痒?” 顾玄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见宋菀宁眉眼带笑,顾玄景瞬间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宋菀宁你居然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宋菀宁:“哦。” 顾玄景念着还有正事,便压下一些火气,冷着一张俊脸问。 “本王不是让你提拔张云山吗,你将商铺里那么多人都辞退掉是什么意思?” 他今日一回来,便得知了这消息,要知道张云山每月都会挪下不少银子,又不易被发现。 这些年,两人暗度陈仓,没少从各间铺子挪钱。 虽说宋菀宁每月的盈利都对接王府,可是这钱还是落在自己手里才稳妥啊。 宋菀宁轻哼一声。 坐在桌前,悠哉悠哉倒了一杯茶。 “我自己的铺子,我想辞退谁就辞退谁,王爷未免管得太多了。” 顾玄景被堵得哑口无言。 渐渐冷静下来,“什么你的,我的。” “你我既为夫妻,本就该同气连枝,将商铺田庄交由王府,共同协助管理,也可确保商铺安然无虞。” 第一卷 第29章 圆房 “这些年,我一直未曾干预你的事情,本想着沈家会知趣一些,将人调回去,却不曾想不仅赖着不走。” “反而还大肆调人过来。” “你性子大大咧咧,不爱计较,但本王身为你的夫君,万万不能看着你深陷泥潭。” 顾玄景一板一眼,说得正义凛然。 宋菀宁听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秀眉微扬。 看好戏随口问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顾玄景微微扬起头。 一脸正色,“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把话说直白了。” “你那些商铺,若一直由沈家人打理,那这铺子最后岂不还是姓沈?” “如今王府逐渐稳固,所以商铺那边,我明日便派手下能人去接手吧。” “正好沈府那些老掌柜,年事已高,不如就此给他们一笔钱,放他们回乡养老吧。” 宋菀宁忍不住在心里给顾玄景称赞。 这口才,这心态,这不要脸,难怪上一世能当皇帝呢。 “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些沈府的管家虽年事已高,可清算账目,盘点库存,却从未出过差池。” “而且,他们都是外祖父特地调遣过来,是来协助我的,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王爷怎么忍心让他们这么大年纪,被扫地出门。” “他们干了一辈子,无错无过,若是今日被这么冷眼对待,你说以后还如何能安享晚年。” 顾玄景装得有些累了。 脸色又沉了下来,“宋菀宁!” “你还有心思操心外人能不能安享晚年?” 你现在还分得清主次吗?我看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吃着景王府的饭,住着这偌大的王府,享受王府下人的侍奉,却一心顾着外人,可笑不可笑!” “他们既不姓顾,也不姓宋,明白吗!” “你以为那些铺子生意兴隆,是你经营有方?” “我告诉你,他们不过是看在你景王妃的面子上捧场,没有这景王妃身份,你那铺子什么都不是!” “本王也懒得跟你多说,明日本王就派人去铺子接手,我看谁敢拦着。” 宋菀宁眼神带着轻蔑,定定地看着他几息,忍不住双手鼓掌。 啪啪啪—— “顾玄景,有我在,你就接不了手。” “你还是打消你这个念头吧。” “王爷若是真想沾染我的嫁妆,最好还是仔细想清楚,日后还有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顾玄景经她这么一提点,瞬息反应过来,钦天监那边的关系,还需要她去打点。 眼见兮儿都有了不适的反应,婚礼还未提上行程,这两日都没敢让她在王府待着。 宋菀宁这个蛇蝎心肠,竟然敢拿这种事威胁他。 莫不是真如兮儿所言,宋菀宁对她有了异心。 想到此,顾玄景一双眸子更加幽深, 他霍地抬眸,怔怔望了宋菀宁半晌。 她似乎与记忆中有些不同了,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就是觉得难以把控了。 还是母妃说得对,这女人只有破了身,才老实。 最好再哄得生个孩子,一辈子将她困在深墙后院才好! 顾玄景深呼吸几口气,放柔了姿态,“宋菀宁,本王知道你想要什么。” “本王同意了!” “同意了?”宋菀宁怔然与白芷对视一眼。 她都还未与顾玄景提和离的事,他就知道她内心所想? 有读心术不成? 宋菀宁拧眉,几步走到顾玄景面前,问道:“王爷知我心中所想?” 顾玄景一脸自豪,“当然!” “当真?” 顾玄景:“当真,不过,我有个条件。” 宋菀宁不知顾玄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轻轻点头,“你说。” “从此以后,我就不会再踏足你的院子了。” “你也知道,我对兮儿的心意。” 宋菀宁嘴角微微抽动,这算什么条件,等她和离以后,这破院子谁稀罕啊。 他来不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菀宁生怕顾玄景反悔,连连点头答应,“我同意了!” 顺便在恭维几句,“那我就祝贺王爷,早日共结连理,早生贵子。” 说完,还不忘回到桌边,倒上一杯热茶,递到顾玄景面前。 “王爷稍等。” “我已让白芷去取笔墨纸砚,不劳你多跑一趟了。” 顾玄景皱眉。 反问道:“取笔墨纸砚做什么?” “本王是来与你圆房的。” 宋菀宁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不由得再问一遍,“顾玄景,你方才说什么?” 顾玄景端起茶杯。 轻吹热气,“本王想过了,之前确实是我冷落了你,对你态度有些凶。” “你对我有些怨言也是应当的,你也是个女人,让你一直独守空房,终归是不妥。” “这件事,我自会与兮儿说,她是个大度的……” “顾玄景!”宋菀宁算是听明白了,沉声打断他的话。 一把抢过顾玄景手里的茶杯。 朝着顾玄景脸上砸去。 “你给我滚出去!” 对面的顾玄景闪身躲开茶杯,脸上又隐隐浮出怒气。 他都已经拉下脸面了,还想怎么样。 “宋菀宁!” “你要是觉得一次不够,大不了本王瞒着兮儿,多来两次便是了!” “只要你肯将铺子交出来,本王就多应你几次也无妨。” “你要想个孩子,本王都满足。” 宋菀宁怒极反笑,“我不愿意,王爷听明白了吗?” “我不愿意!” 顾玄景语态强硬。 冷哼一声,“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这房,本王今晚是圆定了!” 说着,几步上前,一把扣住宋菀宁的胳膊,朝她衣襟探去。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宋菀宁一时心惊。 她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掷在地上,用力握在他腕间,制止他下一步的动作。 低喝道:“王爷若是要硬来,就别逼我跟你动手!” “你我本就是夫妻,今日我便是硬来,你又能如何?”顾玄景唇角轻掀,“宋菀宁,你要再不知好歹。” “别怪本王床上对你不留情,狠狠*痛你!” 正好这时,白芷兴高采烈拿着笔墨纸砚过来。 见了这一幕,一声惊呼,“小姐!” 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掌打在顾玄景的手腕,闪身护在宋菀宁身前。 “小姐,你别怕,你不能动手,让白芷动手!” 腕上一吃痛,顾玄景连忙抽回手,踉跄后退两步,双目呲出怒火。 恶狠狠瞪着白芷,“你这臭丫头,总有一天,本王定将你乱棍打死!” 第一卷 第30章 起火 前世记忆涌出脑海,宋菀宁气得头昏脑胀。 左右搜寻一番,捡起角落的扫帚,就朝着顾玄景作势打去。 “顾玄景,你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给我滚出去!” 顾玄景被逼得退出门外,站在门口,忍不住朝里怒喝一句。 “宋菀宁,你给本王等着!” “给我滚!”宋菀宁双手猛地关上房门,将顾玄景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 本以为重活一世,有了阅历,自己也算个沉稳内敛的女子。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些天赋型的选手…… 宋菀宁气得急喘粗气,坐在桌前。 桌上七零八落,茶杯都扔完了,拎着茶壶就一饮而尽。 刚平复几息。 门外又响起扣门声,“砰!砰!砰!” 宋菀宁气冲冲地拿起扫帚,一只手拉开门,一只手高举扫帚,作势用力挥下。 “你个王八蛋,还敢来!” 门外的男子,眼疾手快,伸出两根手指,轻巧地夹住扫帚。 “这么大力气?” 顾曜缨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夹住扫帚柄。 眼神直愣愣地落在宋菀宁那张,气得绯红的脸上。 看清来人,宋菀宁忙不迭地收回扫帚,丢在一旁。 “你怎么来了。” 顾曜缨站在门外,身姿未动。 月光皎洁,溶溶清辉从他身后洒下,落在俊美无双的脸上,醉玉秃山。 半晌,才幽幽开口。 “我不能来?” 宋菀宁无语凝噎,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见她抿着唇,一脸不满,顾曜缨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带你去个地方。” 宋菀宁还未反应,便被带着跃上屋顶。 屋顶视野开阔,远处星月交辉,顾曜缨拉着她,在屋顶正脊缓缓走着。 “你带我去哪儿?”宋菀宁挣脱手,忍不住出声问。 “瞧那儿。”顾曜缨停下脚步,下巴微抬,宋菀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景王府的仓库,正升起起袅袅青烟,片刻间,一点火光透出,然后越来越大。 宋菀宁睁大双眼。 压低声音,“这,这是你干的?” “不是。”顾曜缨再次牵起她的手,朝着另一间屋顶走去,“去看看。” 两人来到仓库对面的屋顶,趴在正脊后面,只见院中火光映天,滚滚浓烟肆虐。 王府的下人纷纷惊呼着“走水了,走水了。” 声音此起彼伏,院中护卫扛着水桶,小厮丫鬟们端着水盆乱跑。 火焰舔舐着仓库的门窗,发出噼里啪啦声,顾玄景在院中焦急地来回走去。 待火势稍小,顾玄景才沉着脸问管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仓库为何会起火,值夜看守的库丁呢?是死了吗!” 这一场大火烧下来,仓库简单的估算,损失也上半。 之前王府便将一大半作为聘礼送去了清远伯府,如今又损失一大半,连带着婚礼筹备的物品,尽数烧毁。 如今府里可用之财所剩无几,加之今年地方税收又上不来。 想到这,顾玄景一张脸更加阴沉。 管家躬着身,结结巴巴应道:“是,是新王妃,因那两名库丁帮着景王妃说了两句好话……” “便……便被停了职,如今府中许多受了景王妃好处的人都被,都被赶出了府邸,能用的人手有限,所以……” 顾玄景听闻,一张俊脸瞬间变得铁青。 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眉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连掀起的风,仿佛都在嘲笑他此时的处境。 半晌,他缓缓闭上双眸,仰起头,对着无尽的墨穹,重重地长吁一口气。 那叹息中,满是无奈与疲惫。 屋顶后传来细微的响动,顾玄景猛地睁眼,抬眸望去,“谁在哪!” 宋菀宁心一慌,猛地扑在顾曜缨身上,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 朱唇微张,对他做着噤声的动作。 顾曜缨顺势躺下,双手揽在她腰间,眉眼含笑看着紧紧相贴的女子,眼中似有繁星闪烁。 女子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地钻进鼻腔,萦绕在心间,令他有些意乱情迷。 捂在唇上的那双手,手指纤细而柔软,轻微的压力,让他心跳莫名加快,想含在嘴里一一舔舐。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很变态,顾曜缨赶忙别过头掩饰内心慌乱。 宋菀宁不知他内心想法,只是专注地听着院中的动静。 顾玄景对着管家,沉声吩咐,“去,派人看看!” 捂在薄唇上的双手一僵,宋菀宁心里一阵惊慌,这要是被抓个正着,还能说得清? 果然人还是不能干亏心事。 听见院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菀宁不由得身子再往下压了一些。 柔软的身子紧密相贴,顾曜缨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呼吸,一下又一下。 他腹下一热,连揽在纤腰间的双手,都变得僵硬。 宋菀宁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全然不觉顾曜缨的变化。 正好这时,一只橘色大肥猫跃上屋顶。 “喵~” “喵喵~” 大肥猫掂着爪子,在正脊上走来走去,挑了个显眼的地方躺下。 对着顾玄景抬起后肢,低头舔舐两颗大大毛球。 顾玄景脸色一黑,对着管家厉声道:“现在什么东西,都能跃上本王这墙头了吗?” 管家低着头,连连应道:“是是,老奴明日就安排人加高院墙。” “哼。”顾玄景从鼻尖冷哼出声,转身拂袖而去。 —— 月光如水银般倾洒在房顶。 月色下,两道身影相交叠,紧紧贴伏在屋脊之后。 宋菀宁就那样压在他身上,眼神中满是紧张。 直到听见顾玄景离去的声音,才慢慢支起腰身,朝院中望去。 当她撑起上半身时,发丝垂落,有几缕轻触碰到顾曜缨的脖颈,带来丝丝酥,麻。 衣摆随之划过他的胸膛,细腻的布料与肌肤若有似无的摩挲着,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专注地看着院中,眼眸明亮如星,映着月色,美得惊心动魄。 而他的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她,不愿挪开一分。 看见顾玄景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中,宋菀宁才终于松出一口气。 “好了,他终于走了。” 宋菀宁松开双手,一低头,便发现顾曜缨俊美的脸,正正抵在她胸下…… 第一卷 第31章 乖巧 四目相对间,宋菀宁呼吸滞了一瞬,双手连忙覆上他的双眼。 这么尴尬的事,她为何一直没有发现。 “顾曜缨,你闭眼!” 眼前一黑,顾曜缨嘴角勾着笑,“好。” 须臾,耳旁响起踉踉跄跄,瓦片碎裂的声音,宋菀宁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 还好,顾曜缨还算懂事。 隔日一早。 宋菀宁刚坐在桌边,用完早膳,老管家便跑到瑶芳院,汇报昨晚库房失火造成的损失。 她淡淡地听着,不作回答。 过了片刻,见人没反应,老管家才小心翼翼抬眸,开口问,“王妃,这府邸修缮,置办所需的钱财……” 宋菀宁略略瞥了管家一眼,“我记得,这王府中馈,我早就交还给了王爷。” “难道是我记错了?” 老管家嘴角微微抽动,“王爷说,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这种事理应找你处理。” “不害臊!”白芷从身后站出来,愤愤不忿地说,“现在要钱,就知道是女主人了?” “谁管着印信,你们找谁……” 宋菀宁抬手打断白芷的话。 对着老管家道:“你回去告诉王爷,当初我交还王府印信时,就立好了白纸黑字。” “这府里的大小事物,通通与我无关,王爷若是不记得了,没关系,字据还在。” “我不介意当着大伙的面,拿出来瞧瞧。” “这,这……”老管家一脸为难之色,脚步踌躇着不肯离开。 他当管家几十年,从未遇到这么棘手的麻烦事,找谁都不是。 这新王妃也真是的,一副小家子做派,小肚鸡肠的心眼。 前几日,但凡府里帮着景王妃说了几句好话的下人,都被赶出了府去。 争着闹着要管府里中馈权,管不好不说,还净捅娄子,现在又三天两头地回娘家。 找个人都找不到,连他们这些下人都跟着受罪。 宋菀宁见老管家拧着一张脸,改口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 “你回去告诉王爷,他想要钱,让他来直接跟我说,别像个怯懦之人躲在背后差遣他人。” 宋菀宁顿了顿,眼眸微挑,视线越过窗户,朝正院瞥了一眼。 “我倒要看看,王爷那张骂过人的嘴,还有没有脸来向我要钱。” 管家走后,宋菀宁吩咐白芷带上现银出门,白芷问:“小姐,咱们要去哪啊?” 宋菀宁停下步子,回头解释,“去将那些被王府赶出的下人,都集聚到一起。” “反正现在商铺也缺人,正好给他们一份活计。” 那些被赶出去的下人里,大部分都是年龄稍大,上有老下有小的。 被赶出去的人,会被另眼看待,很难再找到像样的大户人家做事。 他们都是因她,才无端受累,若是不管这些下人,她内心着实难安。 —— 正院内。 顾玄景一脸焦急,在书房来回踱步,时不时伸着脖子往外面探。 见着老管家脚步匆匆跑了回来,连忙迎上前问,“怎么样,王妃怎么说?” 老管家嘴唇半张,犹豫一息又叹了口气,只好原封不动,将宋菀宁带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玄景听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在房内徘徊几圈后,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桌上的茶杯震落摔碎,茶水四溅,好似他那触怒又无处发泄的自尊心。 “她这分明就是在给本王下面子,故意在本王面前拿乔!” “先是用更易吉期来拖延婚礼,后又将铺子里的人都踢了出去,好啊,原来她不动声色,手段全在这!” “难怪本王说她为何突然就同意兮儿进门,还说好心替本王亲自下聘,真是好手段啊!” 顾玄景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双手紧握成拳,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矮凳。 凳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管家心惊胆颤地走上前劝慰,“哎哟,王爷你消消气。” “依老奴之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解决这眼下的大麻烦啊。”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得上千两银子,时辰迫在眉睫,你若再争这一时之威,新王妃那边,等不起啊……” 顾玄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听了老管家的话,才缓缓平息下来。 无力地跌坐在椅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如今要指望宋菀宁去找钦天监说和,是不太可能,只能自己花银子去那边打点关系,尽快提上日程。 所以现下王府要修缮,婚礼物品重新置办,手下官员要维护,钦天监要打点。 而且,宋菀宁还断了王府与商铺盈利的对接。 想到这,顾玄景脑心都在阵阵疼。 老管家嗫嚅几番,“王爷,依老奴看,要不找新王妃,从她的聘礼……” “不行!”顾玄景猛地抬起头,沉声打断,让他对兮儿说这种丢人的话,他还不如去宋菀宁面前丢人呢。 咬了咬牙,顾玄景似下了赴死的决心般,“走,去瑶芳院!” 说着就往外走,老管家连忙跟上,“王爷……” “王爷!” 顾玄景停下脚步,一脸烦躁,“又怎么了!” “王妃她出门了,怕是晚上才会回来。”老管家瞟了一眼,“”还说让你等着吧……” “宋菀宁!”顾玄景咬着牙,从齿间逼出几个字。 “她还说什么,你一次不会说完吗!” 老管家吓得"花容失色",“还说还说,让你去的时候,再敢对她大呼小叫,就就……” “行了!本王知晓了!”顾玄景怒拂袖,转身回了书房。 残阳西斜,夜幕降临。 管家神色匆匆,一路跑进正院书房,见着坐在长案的顾玄景,赶忙禀报。 “王爷,王妃她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屋里歇息呢。” 顾玄景听完,眼中瞬间闪过惊喜,赶忙放下手里的书卷,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冲。 他步子大,管家几乎是小跑地跟在身后劝:“王爷,你记得,一会儿可千万不要对王妃发脾气啊。” “夫妻之间,贵在体谅,你若动怒,恐怕只会伤了王妃的心啊。” 顾玄景脚步未停,脸上带着一些不耐烦,“啰里吧嗦,本王今日都等她一天了,还想怎么样!” 他脚步飞快,眨眼间,便到了瑶芳院。 眼前格门紧闭,顾玄景抬起脚就想踢,念头一转,又想起方才管家说的话。 顿在半空中的脚,又硬生生收了回来,随后乖乖地抬手敲门。 “咚!咚!咚!” 第一卷 第32章 亲她? 屋内,烛火明亮如昼。 宋菀宁与白芷,正坐在桌边品糕点。 之前她见福安公主尤爱吃酥饼,今日出门正好碰见出了新品,便想着先尝尝,下次有机会带给福安。 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白芷咽下一口糕点,起身去开门的同时,小声嘀咕。 “这个点还有谁来啊。” 白芷打开门,当看到门口站的是顾玄景时,不由得瞪大双眼。 满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王爷?” 宋菀宁循声望去,也怔愣几瞬。 只见顾玄景规矩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路边摘的黄菊花,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笑。 往日,他总是如一阵狂风般,直接抬脚就踹她的门,今日倒是长了记性,带着几分难得的乖巧。 宋菀宁不起身,故意问,“王爷这会儿跑来,所为何事啊。” 顾玄景捧着花,一张脸忍了又忍。 他姿态都这么低了,宋菀宁居然毫无请自己进门的意思。 一连深吸好长口气,厚着脸皮进了屋,才沉声道: “昨日仓库失火,损失不可估量,加之这府邸开销紧张,你也是知道的。” “依本王之见,这府邸修缮与筹备的银子,你先拿嫁妆垫巴垫巴……” “哦,知道了。”宋菀宁打断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爷来找我,就是想问我要钱。” 顾玄景抿了抿唇,“什么问你要钱,你别说那么难听。” “这王府,你不也住着,你在这里的吃穿用度,整日享受着下人的侍奉。” “再说了,现在王府有难处,你若袖手旁观,那些下人怎么看,他们定会在背后嚼舌根说将军府的不是。” 顾玄景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 他惯会拿着这些事,在她面前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宋菀宁点点头,“好,王爷既然拿将军府来压我,那王府修缮的银子,我出了。” 顿了顿,眼神意味不明地瞥了顾玄景一眼,悠悠开口。 “至于王爷想让我出钱,替你笼络官员,重新筹备婚礼物品什么的,想都别想!” 被戳穿心事,顾玄景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又开吼,“宋菀宁!” 还未待宋菀宁发作,白芷憋不住了,“王爷,你怎么还对着我家小姐大呼小叫。” 宋菀宁丝毫不惧,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直视着顾玄景的眼睛,不紧不慢说道:“王爷若是想要钱,就该放下你那高高在上的架子。” “此前,你我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清楚楚,王府的修缮本就不该是我操心的事。” “我出钱,并非是我怕你,只是……我不想听你废话,明白吗?” 顾玄景气得青筋暴起,快速瞪了白芷一眼,便收回视线。 压下心中怒意,咬着牙道:“不是你自己说,让本王要钱就亲自找你吗。” “现在本王来了,你又再摆什么谱。” 宋菀宁秀眉微扬。 “是啊,我让王爷亲自来,可没说我一定会同意啊。” “王爷想要钱,办法多得是,找惠永钱庄借高息,或者跟我借,再或者找你的新王妃?” “宋菀宁!”顾玄景终于卸下伪装,伸手指着她的鼻尖,“你敢耍我!”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将顾玄景怒吼的影子,映在白色墙壁上。 他的影子在烛光下,张牙舞爪,仿若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正准备择人而噬。 恍惚间,这画面竟然与前世的记忆重叠,一样的怒吼,一样的狰狞。 那时,她只能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一遍一遍的哭着解释。 她没有谋害皇子,没有与沈云澈私通。 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涌上心头,宋菀宁站起身,冷眼看他。 眼神既愤怒,又多了几分决绝。 “顾玄景,即便我耍你又如何?”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宋菀宁?你又何曾把我当做过你的发妻?” “如今,你反倒来指责我,真是可笑至极。” 顾玄景心口猛地的一震。 他从未见过宋菀宁这般神情,目光犀利如刃,像是要把他灼穿一般。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假装镇定。 背过身,生硬地说道:“你现在这般暴躁,想必是脑子不清醒,本王今日不同你计较。” “待你清醒了,再来与本王说话。” 说罢,一甩袖袍,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那离去的背影,竟有几分狼狈。 宋菀宁也没了品尝酥饼的心思,让白芷收起来放在一边,转身进了盥洗室。 浴桶内,水汽氤氲。 宋菀宁褪去衣衫,滑入桶内,手臂轻轻搭在桶沿,肌肤细腻光滑,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双眸微闭,绝美的容颜却展现出一身疲惫,一切都仿若梦幻。 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绝望。 那些鲜血交织的画面,总会时不时的涌出,如利刃划在心头。 宋菀宁收回思绪,走出浴室,白芷兴奋地拿起外衫往她身上套,“小姐,快。” “福安公主,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福安?”宋菀宁穿衣的手臂一顿,",福安在门口? 白芷边帮她系着腰带,边说,“是啊,方才下人来传话,就在外面等着呢。” 宋菀宁有些疑惑,但手上还是加快速度,走出门时,还不忘让白芷把酥饼带上。 走到前庭,便瞧见门口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里,福安从窗口探出头。 一身绿衫,头上两个白色的毛球,衬得她更加灵动可爱。 福安见了她,热情地挥着双手,“笨蛋美人,我在这里。” 宋菀宁回她一笑,双手提起裙摆,快步踏上马车。 “小福安,你怎么来了。”宋菀宁掀帘进入。 只见福安身后,男子一袭暗纹墨袍,慵懒地靠着马车壁,苍劲的手掌随意撑在额角,袖口露出一截皓腕。 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邪气,见到心爱的女子进入马车,便伸手揉揉福安的花苞头。 “福安,出去玩。” 福安嘟起嘴,从座上双脚跳下,一脸不满,“九哥,你怎么个事。” 顾曜缨撑起身,单手抵上唇,清咳一声,“你不是想找你冷夜哥哥吗。” “快去。” 福安表示:“我不想。” “福安,你想。” 福安脸皱成一团,不是说好带她出宫,找笨蛋美人玩吗,怎么现在又支开她了? 难道…… “九哥,你是不是想亲她。” 第一卷 第33章 早膳 马车停在热闹的街市,顾曜缨一把抱起满脸不满的福安,从车窗递了出去。 冷夜站在车窗外,双臂稳稳接过,福安双手牢牢扒着车框,一脸怒气,“九哥,你骗人。” “小孩不要话多。”冷夜说完,抱着福安,转头朝着夜市走去。 小福安在冷夜怀里,双手扑腾,“好啊,你们这群人,为了达到目的,连小孩都利用。” “还说让我来找笨蛋美人……你们你们!” 福安一脸气鼓鼓,张口就咬在冷夜脖子上,冷夜一吃痛,一掌轻拍在最柔软的地方。 “谁让你那么问的?” 福安被拍了一掌,安静了下来。 抿了抿嘴,凑近冷夜低语,“我都看见了,九哥亲了笨蛋美人那幅画像,可深情了……” 冷夜嘴角抽了抽,“小孩子,不要再乱说话了。” 马车驶到安静的地方停下。 车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怪异。 顾曜缨悄然抬眸,瞟了一眼安静坐着的宋菀宁,“咳,你别听福安胡言。” 顿了顿,又柔声问,“他今日可有为难你?” 宋菀宁长睫轻颤,默了几息,摇摇头,“再也不会了。” 察觉自己的情绪黯然,连忙换了话题问,“对了。” “你是如何说服北境的三皇子,来给福安当福安侍卫的?” 顾曜缨嘴角含笑,“打了个赌,他输了。” 宋菀宁来了兴致,她之前也听过不少北境三皇子的传闻。 说他才思敏捷,却有些心高气傲。 “什么赌?” 顾曜缨双眸微眯,凑到她面前,轻声问,“想知道?” 突然的凑近,宋菀宁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抵在他胸膛,隔开一些距离。 顾曜缨脊背慢慢往后退,端正坐姿。 “我问了他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没回答上。” 宋菀宁拧眉,“什么问题?” 顾曜缨眼睑轻抬,摇了摇头,他自己回想都觉得有些好笑。 “我问他,有两个人掉到陷阱里了,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宋菀宁脱口而出,“活人?” 顾曜缨再次倾身,凑到她面前,漆眸直勾勾地望着她,薄唇抿着笑。 蓦地,他食指弯曲,轻刮了一下宋菀宁的鼻尖,温声道:“活人当然是叫救命。” 宋菀宁低着头,长睫颤动,这让人怎么回答…… 长巷两侧,海棠正艳。 微风裹着甜润的芬芳,穿过车窗的间隙悠悠而来,星星点点的花香萦绕身旁。 顾曜缨的目光,紧紧锁在女子散落,随风晃荡的几缕发丝上。 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微颤,想要触碰那几缕发丝。 仿佛只要碰到,就能与她的心更近一步。 “宋菀宁。” 男子压印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宋菀宁疑惑抬眸,“嗯?” 顾曜缨的手在空中微滞,但还是小心翼翼又满含眷恋地收了回去。 他话音一转,腔调里便多了几分玩味。 “哟,景王嫂这是怎么了?” “总在我面前低着头,莫不是害羞了?” 说完,他倾身向前,眼中笑意渐浓,想要一探究竟般盯着她。 宋菀宁猛地抬起头,脸颊似火烧云般绯红,抿了抿唇,“登徒子。” “懒得理你!” 说完,便转身气冲冲要下马车。 身子转了一半,才想起她凭什么下,回头看着那张笑得恣意的俊脸。 语气沉了沉,“是你把我带这里的。” 顾曜缨收起唇角的笑意,偏了偏头,“所以?” “……” 马车“哒哒哒”驶离,身材颀长的男子,双手负立,静立在长街上。 哀叹连连。 “唉~” 墨荇躲在小巷,掰着手指头细数,这已经是他主子第三次被赶下马车了耶。 —— 翌日。 晨曦微亮,薄雾在花草间氤氲缭绕。 宋菀宁梳妆完毕,坐在桌边等着白芷端来早膳。 不一会儿,白芷气冲冲地空着手跑了回来。 一进门见了她,就开始骂骂咧咧。 “小姐,那群狗奴才,真不是个东西。” 宋菀宁问:“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一早,厨房那边说接到王爷的吩咐,让他们以后每日每顿的膳食,都格外照顾新王妃,要精致,要独特。” “这会儿子,那群下人正忙着一碟一碟地往柳月兮住的房间送呢。” 宋菀宁柳眉微蹙。 略微思忖,问,“柳月兮一大早跑来,是与顾玄景说了什么事吗?” 白芷摇摇头,一脸气呼呼。 “反正他们可气人了,我见那么多盘精致的早膳,就想端两盘走,结果你说怎么着?” “给我递了两个馒头!” “这摆明就是在给我咱们难堪啊。” “小姐,大不了以后,咱们在瑶芳院开小灶,谁稀罕啊!” 白芷喋喋不休地说着,见宋菀宁走神,不由得倾身,双手在她眼前晃,“小姐!” “小姐!” 察觉到视线模糊,宋菀宁拉回神智,一脸正色,吩咐道:“去,找个小丫鬟,多赏些银子打听一下。” “今日一早,柳月兮都与顾玄景说了什么。” 顾玄景昨日对她拉下脸面,低声下气的,摆明是缺银子,又不愿在柳月兮面前抹了面子。 难道柳月兮得知了消息,自己主动往上贴?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有意思了。 半盏茶后,白芷领了个小丫头偷偷摸摸进门。 宋菀宁认出来,正是那日被她用银子收买,惩治那老婆子的丫头之一。 见了宋菀宁,连忙躬身行礼。 “景王妃,奴婢是站在您这边的,奴婢知道的都告诉你。” “今日一早,新王妃得知了王府仓库失火的消息,便匆匆赶来,说是由她出钱修缮府邸。” “后来,又关起门与王爷说了许久的话,等王爷再开门时,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随后便交代厨房,日后优先负责新王妃膳食,这会府里的人都对新王妃"俯首称臣"的。” “我这个做下人,想帮两句也……” 小丫头说到最后,声音便低缓下去,宋菀宁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 柳月兮把帮她说话的下人,都通通赶出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左右不过都是讨口饭吃。” 宋菀宁从袖口摸出三两银子递了出去,“离开的时候避着点,别被发现了。” 小丫头走后,白芷立马凑上前,满脸疑问。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修缮府邸,不过千两,这顾玄景他至于吗?” 第一卷 第34章 喂狗 宋菀宁摇摇头,“当是不止,你没听见小丫头说,关起门来还说了什么吗?” “想必,两人又盘算上了什么。” 白芷一脸惊慌,“那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先出去吃早膳。”宋菀宁起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出院子,便瞧见柳月兮朝她走来,她走在最前方,身后还跟着几名下人。 每个下人手里都端着白瓷碟,里面摆着精致的早点。 她停在宋菀宁三步远的位置,见到宋菀宁的视线落在瓷碟里。 柳月兮嘴角抿起一抹得意的笑。 “都怪我这两日疏忽管教,耽误了姐姐用早膳。” “这些下人也真是的,听了王爷的吩咐,便一个劲儿把早膳往我房内送。” “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呢,这不就给姐姐送些来了。” 柳月兮说完,便对晚香使眼色,晚香会意,随手端过一碟早点,递在宋菀宁面前。 一脸趾高气扬,“景王妃,这是我家新王妃的心意,收下吧。” “谁稀罕了!”白芷冲出来,伸手将晚香的手推远,“你们故意是,是不是!” “故意又如何?”柳月兮一脸得意。 她今日一早,便得知了王府需要修缮的事情,不过千两罢了,既能让外人留下好印象,又能笼络景哥哥的心。 可谓是一举两得,只有宋菀宁这个蠢货,才不知道珍惜这么大好的机会。 还敢用更易吉期的事情威胁景哥哥,给景哥哥甩脸色。 柳月兮轻掀唇角,冷哼一声。 “宋菀宁,别以为你有点小钱,就可以随意拿捏别人,一副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告诉你,我柳月兮也是不缺钱的。” “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没有你,我与景哥哥下个月的婚期,照样能举行!” 宋菀宁静静听完,大致与她设想的一样,难怪顾玄景敢跟她对着干了。 不过柳月兮现在说这话,确实有些底气。 顾玄景这些年,都是用她用商铺的盈利与嫁妆,在维持王府运转及打点官场。 而他自己封地的进账,加赏赐则有一大半送去给了柳月兮,加之她之前主动送出的那些聘礼。 粗略算算,柳月兮手里也是有个六七万两现银的。 宋菀宁迎着她的目光,浅笑一声,“我倒是忘了,王爷这么多年,没少赠予妹妹。” “不过,妹妹名下又没别的来源,打点官场,可不容易啊……” 柳月兮挑了挑眉。 “宋菀宁,这个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点待在瑶芳院,别出来碍了本王妃的眼。” “否则……” 宋菀宁眸光颤动,来了精神,“否则什么?” 柳月兮嘴唇嗫嚅几番,将剩下的话咽回喉咙。 她现在还不能让宋菀宁知道,她今早与景哥哥商量好了。 只要七年不碰她,到时就按照上京婚律,夫妻成婚,七载有余,女子无所出,就可自行休妻。 到时,宋菀宁那些名下的商铺,怎么样还不都是她的。 而且这个蠢货,自以为踢干净了景哥哥所有安排的人,却没想到张云山躲过一劫。 柳月兮压着嘴角笑意。 “好了,这些跟你都没关系,宋菀宁你就记住我的话,好好待在瑶芳院,别出来碍了本王妃的眼。” 说完,还对着晚香眼神轻抬,“把这些早点都拿去喂狗吧。” “是~”晚香应,随后有意无意地朝着宋菀宁身后轻唤,“嘬嘬嘬。” 白芷见状,彻底按耐不住。 一把将晚香手里的瓷碟打翻在地,“你算什么东西!” “你也敢折辱我家小姐?” “我们家小姐,不跟你计较,你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晚香冷哼一声。 “你又算什么东西,只会大吼大叫的一条狗罢了!” “你!”白芷气得喘粗气,扬起巴掌,就想朝着晚香脸上打去。 末了,又想起小姐的大计划,手掌顿在空中一瞬,又狠狠收回。 “哟,你倒是往我脸上打啊。”晚香瞧见白芷气得不行,又只能隐忍落下手,脸上笑得更加得意。 伸着脖子,指尖轻点在脸上,往白芷面前凑,挑衅道: “来来来,朝这里打,怎么不敢打啊。” “这就怂……”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晚香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头上的珠钗都散落下来。 宋菀宁甩了甩发麻的掌心。 咋舌道:“啧啧啧,我还第一见,有人提这种要求。” 白芷两眼放光,方才那一刻,她家小姐,宛如天神降临。 临危不乱,乱琼碎玉,玉洁冰清。 太酷了啊。 晚香怔怔摸着肿胀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缓缓看向宋菀宁,“你……” “小姐,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晚香回过头,去扯柳月兮的袖口。 发现她脸上,同样震惊不已,“小,小姐……” 柳月兮回过神来。 双眼圆睁,绛红色丹蔻的指甲用力掐着手心,浑身散发着怒气。 “宋菀宁,你竟敢!”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景哥哥做主。” “不用等了。”宋菀宁下巴微扬,朝着她身后抬了抬,“在你身后,正急冲冲地走过来了。” 柳月兮闻言,立马咬着下唇,红着眼眶,捏着帕子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 朝身后快步靠近的男子说道:“景哥哥,兮儿委屈。” “姐姐,她真的好凶。” 顾玄景阴沉着一张脸走近,怒不可遏,“宋菀宁,你一天都不能安生,非得做那扰乱后宅的毒妇吗?” “整日闹得王府鸡犬不宁,又自私自利,既然如此,本王实在无法再继续偏袒你了。” “你便在这瑶芳院安心悔过,每天抄写十遍道德女经,待你想清楚了,本王自会放你出来。” 宋菀宁恍然大悟。 原来这两人,又开始合伙演戏,给她扣上个道德帽子,把她禁足啊。 “啪啪啪!”宋菀宁双手鼓掌,“王爷,你与妹妹演这么大出戏来将我禁足,不怕后悔吗?” 顾玄景从鼻尖冷嗤出声。 满脸不屑,“笑话,本王好歹也是皇子,还能被你威胁?” 第一卷 第35章 禁足 “此前对你说尽好话,不过是想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还真以为本王离了你,这王府就不能转了?” “你们宋家,真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字字句句带怨带恨,宋菀宁脑海快速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前世,她与沈云澈死得早,之后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晓。 按照顾玄景这个狠戾,翻脸无情的性子,他会放过父兄吗? 会不会给宋家随便找个扣个谋反,通敌叛国的罪名…… 这念头一起,寒意从心底蔓延,宋菀宁额间冒出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顾玄景,你拦不住我的。” “本王当然知道你有些功夫在身,所以早有准备。”顾玄景说着,就朝身后的凌风示意。 凌风一挥手,一批训练有素的黑衣亲卫从四周围了上来。 宋菀宁不用看,就知晓打不过。 她与白芷加起来,也就对付一个凌风。 宋菀宁看着他,目光尖锐,咬着牙道:“顾玄景,我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顾玄景一脸惋惜之色,“宋菀宁,你我夫妻一场,本王本不想闹得太难看。” “可你三番两次对兮儿动手,对本王大呼小叫,直呼其名。” “现下,你又想违抗本王口谕,你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你这性子,难怪连你父亲都觉得顽劣不堪,让他头疼啊。” 柳月兮在一旁,手帕掩着嘴,眉眼皆是挑衅的意味。 “是啊,我之前也是听说,宋将军说姐姐性子顽劣,头疼得很。” “还好景哥哥不嫌弃,肯娶你,你瞧瞧这你这样的,哪个男人会喜欢?” 顾玄景回身将柳月兮拥进怀里,轻哄,“好了,何必理她,别气到……” 两人相视一眼,柳月兮立马会意,害羞地低下头,手掌轻捶在顾玄景的胸口。 娇嗔道:“景~哥~哥~” “yue~”白芷干呕一声,挡在宋菀宁面前,“小姐,我拦着他们,你去找表公子。” “表公子不会不管你的。” 柳月兮抬眸,毫不在意白芷方才的表现,“真好笑,一个外人还想管王府的家事?” “看来沈大人,还是朝堂不够忙的。” 顾玄景也没了耐心。 低声呵斥,“宋菀宁,你个婢女,屡次对本王出言不逊。” “你若是再不带着你这臭丫头回去,别怪本王将她乱棍打死!” 宋菀宁将白芷护在身后,冷哼一声,“顾玄景,我等着你来求我!” “白芷,我们走。” 宋菀宁转身回了院子,身后还能隐约听到几人传来的讥笑声。 白芷憋着一口气,一脚踹在门槛上,“小姐,奴婢晚上就去和她同归于尽!” 宋菀宁淡然瞥了白芷一眼,“行了,他们走远了,别演了。” 白芷吐了吐舌头,从箱子里拿出备好的糕点吃食,一一摆在小碟子里。 “这样,真能让张云山上当?” 宋菀宁轻笑一声,悠哉悠哉地捧起一本书,“憋了这么久,当然。” 到了午膳时间,下人来瑶芳院送菜。 白芷接过,一打开食盒,里面的菜映得她整张脸都显得绿油油的。 “小姐!你快看呐!” “什么素炒西芹,素炒油麦菜,素炒菠菜,还美名其曰清心去火,调养身心。” 宋菀宁唇角抽了抽,早知道就藏几斤牛肉了,嘴角清涎都要流出来了。 一连两日,厨房都只送来简单素食,憋得宋菀宁整张脸都绿了。 还好第三日辰时,铺子传来了消息,张云山偷窃巨额铺银被抓。 而此时。 正院内,膳桌上,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相邻而坐。 顾玄景一脸温柔的举着勺子,喂柳月兮用早膳。 门外响起老管家焦急的声音,“王爷,不好啦!” 两人甜蜜的气氛被打断,顾玄景脸上有些不满,将勺子扔进瓷碗。 擦了擦手,沉着脸问,“何事如此惊慌。” “商……商铺有人盗窃,被抓了个正着。”老管家喘着粗气,断断续续接道:“那人说……说他是王妃的弟弟。” “还扬……” 顾玄景顿感不妙,站起身,走上前一步,“还说什么?” 老管家平缓了气息,接着说,“还扬言说,这些铺子以后都是他的,谁敢送他去见官,就弄死谁!” 俊逸的脸上瞬息覆上寒冰,张云山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若不是看在兮儿面子上,此等废物如何能替他办事。 来不及多想,顾玄景转头,对着门外的凌风吩咐,“去铺子将人扣下,这事儿万不可闹大!” “是!”凌风得了命令,转身就要走。 “来,来不及了!”老管家双手一拍大腿,“今早九皇子路过布庄,听见热闹,便闯了进去。” “恰好听见那句,谁敢报官就弄死谁的话,这会儿人已被送去公堂了啊!” 柳月兮:“什么!” 顾玄景:“什么!”听完老管家的话,顾玄景惊得双眸睁圆,这顾曜缨当真是闲出了屁来! 顾玄景回眸看了柳月兮一眼,不待迟疑,转身就往外疾步走去。 看着顾玄景焦急离开的背影,柳月兮一张脸惊得煞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宋菀宁随着通传的衙役一起前往衙门,这才了解到具体的前因后果。 她是打算设计引诱张云山偷窃,顺势追回这账款,可顾曜缨当真是路过,刚好碰上? 反正如今她也跟顾玄景撕破脸,水火不容的地步。 有顾曜缨来插一脚,正好合适。 公堂外。 人群如潮,密密匝匝围了个水泄不通,男女老少,皆伸长脖子向里探望。 时不时地低头交耳,指指点点。 宋菀宁扒开人群,只见公堂下方,张云山身着青衣,双膝跪地,背影微微佝偻。 一旁的顾曜缨,则斜斜地靠在黄花梨圈椅上,单手撑着额角。 身后墨荇递来一把白色五香瓜子,然后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他并未理会,反倒是接过瓜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嗑了起来。 边嗑瓜子,边对着张云山轻笑道:“哟,你不是说敢谁报官,就弄死谁吗?” “这怎么还给跪下了?” 听见这话,张云山挺了挺脊背,言语带着不屑,“九皇子,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过是拿些我姐姐铺子里的银子。 “你何必闹得这么大,一会儿我姐夫来了,我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第一卷 第36章 蛐蛐 他说这话是有一点底气的,现在上京人人都知顾玄景最有望立储君,对他表姐姐又千依百顺的。 刚拿起一粒瓜子的手微怔,顾曜缨眼睑微抬,满眼讥讽之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跟本皇子一家人?” 张云山神情自若,“我姐姐可是景王妃,我便是景王的小舅子,如何不能算一家人?” 顾曜缨双眸微眯,反问:“你说你是景王妃的弟弟?” “没错!”张云山微微扬起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顾曜缨还未来得及开口,公堂外赫然响起银铃般的浅笑声,侧首望去,女子袅袅婷婷,莲步走进公堂。 白皙的脸上,扬着傲然笑意,朱唇轻启,“本王妃何时多了你这么个弟弟?” “不问自取,便是偷!” 此言一出,公堂外的议论声更甚,“我可从未听说景王妃有个弟弟的啊。” “那宋将军家,就一对兄妹,何时多了个弟弟啊?” 听见身后议论纷纷声,张云山彻底来气了,转过身对着围观百姓怒吼。 “你们是不是瞎,景王府又不是只有一个王妃,我姐姐可是清远伯府之女,柳月兮!” “你们若是再敢乱议论,本公子就撕烂你们的嘴!” 人堆里,一名壮汉忍不住出声,他的嗓音粗犷响亮,如长枪穿破夜空。 “哎哟,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还未过门,便称呼自己为王妃,还想贪图正妃的商铺嫁妆,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的。” 旁边的几名妇人纷纷附和,“就是,还想撕烂咱们的嘴,真有意思。” 说完,又对着宋菀宁大声喊道:“景王妃,你也甭怕,宋将军在外驻守沙场,咱们小老百姓都记在心里。” “虽然咱们没权没势,但是这张嘴还是灵活的。” “谁若欺负了你去,老妇拉着我那群老姐妹,洗衣做饭都在背后蛐蛐,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就是就是!” 身后附和声沸沸扬扬响起,宋菀宁垂下眸子,眼眶蓦地蓄满泪花。 皓齿紧咬着唇瓣,努力克制着自己抽泣,可那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的心在这一刻,被满满的温暖和爱意填满,曾经的委屈也在这支持声中渐渐消散。 重活一世,真的很好。 看见女子垂首哭泣,顾曜缨眉头微微皱起,眉宇间满是心疼… 伸出手想上前安抚,又觉得现在的身份不妥,他是无拘,可是宋菀宁总得要脸。 犹豫间隙,恰好水光潋滟的眸子向他望来,四目相对间,他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想一点点舔舐掉她眼角的泪,他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想将他揉进骨血,肆意爱怜…… 别过脸,手掌握成拳抵在唇上清咳一声,他果然是个禽兽,看见宋菀宁那副样子,觉得她更好欺负了。 宋菀宁满脸疑惑,对着顾曜缨偏了偏头,她就是想眼神感谢一下他,怎么还别过脸不理她了? 眼见呼声越来越大,张云山不由得有些慌了神,一双眼睛到处瞟。 他方才明明瞧见尹丞大人被顾玄景请到后堂谈话,怎么这么久还未回来,难道顾玄景还搞不定一个府尹? 这到底怎么个事,难不成还真要判他个偷窃之罪不成? 想到此,额间不由得浸出细汗,头顶蓦地又响起一道哂笑。 顾曜缨手肘放在圈椅扶手,手掌撑着额角,打了个哈欠。 对着身后墨荇吩咐,“去告诉景王兄一声,本皇子瞌睡得紧,他有什么话,就让他过来跟本皇子说吧。” “这外面百姓都等着呢,让他赶紧把府尹大人放出来,本皇子还等着回去睡觉呢。” 公堂后。 顾玄景坐在四方桌旁,听完衙役的传话,手中的白瓷茶杯不知觉握紧,发出细微“咔咔”声。 双眸燃着怒火,原本俊逸的面容,此刻因愤怒,变得有些扭曲,那模样甚是吓人。 连站在一旁的府尹,都忍不住抖了抖唇上的八字胡须。 赶忙弯下腰身,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小心翼翼瞄向顾玄景。 “景王,这……这九皇子不愿意进来与你通通气,下官实在难办啊……” “且不说别的,现在这外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下官若是再不出面秉公处理,只怕头上这乌纱帽不保啊……” 怒火如潮水汹涌,难以遏制,顾玄景手臂猛地一挥,将白瓷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白瓷茶杯应声而碎,碎片向四周飞溅开来。 顾曜缨想让他出去,当众给他说软话。 只要他出去替说情,百姓就知道他在偏帮,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真是好狠的手段! 可若是他不出去,那兮儿…… 公堂下。 青石地面泛着冷光,周围人群指指点点。 宋菀宁目光如刃,嘴角勾着笑意,直直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张云山,你说你柳月兮是你姐姐,这铺子亦是你表姐姐的?” 张云山咽了咽口水,“自然,就是我表姐姐的,我劝你还是识趣一些!” “大家都是一家人,撕破脸可就不好往来了。” 小伙子如此有气性,真是好办。 宋菀宁转头对府尹道:“大人,仅凭张云山一人,恐难以证实身份及说辞。” “不如将柳家小姐,与清远伯夫妇一并请来。” “若张云山真是柳姑娘的弟弟,本王妃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顾曜缨见着府尹,一张臃肿脸左顾右盼。 乜斜他一眼。 语气疏冷,“府尹大人,是本皇子不懂朝政,还是大人记不清,传唤相关人员证实身份?” “是是!”府尹点点头应道。 片刻,衙役传唤来柳月兮,连清远伯夫妇也一同请了过来。 三人一起迈进公堂,柳月兮便恶狠狠瞪向张云山,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她这才在景王府过两天安生日子,没想到就被传来对簿公堂。 现在外界的传言四起,她一张脸都丢光了。 堂上,府尹对着地上的张云山沉声,缓问,“张云山,本官问你。” “盗窃钱财,这一事,你……可认?” 第一卷 第37章 老底 今日事出突然,顾玄景并未来得及与张云山通气,本想着他能机灵一些。 没想到他并未听出县令的弦外之音,立马挺了挺背脊,“我不认!我不认!” “这铺子,本来就是我姐姐的,我拿我姐姐,姐夫的银两,算什么偷窃!” “府尹大人,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万不能让人冤枉了我去啊!” 躲在公堂后的顾玄景两眼一黑,胸膛剧烈起伏,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 这世间……竟有此等蠢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片刻缓缓打开眼睛,正好对上顾曜缨那双笑意弯弯的眸子。 他的眼神蕴含着炽热的兴致,如同一只慵懒的猫,看着老鼠们的争斗,充满戏谑。 负立在身后的双手一紧,顾曜缨难不成是想跟他抢储君之位了…… 顾曜缨收回视线,眼底快速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瑟之意。 站起身,语气悠悠,对张云山问,“这倒是有意思了,难不成这些话,是你姐姐这么告诉你的?” “这……”张云山低垂着头,结结巴巴,眼神到处瞟,这怎么还没人出来帮他说话? 难不成是想看着他进大牢吗! 张云山彻底慌乱神。 转过脸求助般地看向柳月兮,“姐,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清远伯夫妇,“姑母姑父,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 清远伯夫妇,尴着两张老脸,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张云山打死。 尤其是伯夫人,一张脸刷白。 本想着帮衬自家兄长一把,没想到把这么个不入流的玩意引了进来。 顾曜缨听见称呼,恍然大悟,“哦~” “原来还真是表亲啊,啧啧啧,这么大个事情,居然连正妃都不知情啊。” 宋菀宁摇摇头,一脸惋惜。 对着柳月兮轻怨。 “妹妹也真是的,早说是你的表亲弟弟,这偷窃的事,就是再多,再大,我也悄悄的,自己吃点亏算了。 “现在闹得这么大,都到公堂之上,只能秉公办理,真真是让人难为情啊。” 柳月兮紧咬着牙,精心涂抹红色丹蔻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双眸中怒火与羞怯交织,脸上的红晕一路拉到耳根。 身后响起一群妇人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还真真是新奇,老婆子见过男子贪图女人嫁妆的。” “还是第一次见未过门的妾室,染指正妻嫁妆的,真是小麻雀见凤凰——惊讶又新奇。” 娇丽的脸,刷地阴沉下来,柳月兮双眉倒竖,猛地回头怒斥。 “什么妾室!” “我乃平王妃,与景王妃无分大小,你们这群无知妇人,若是不懂,便闭上嘴,省的祸从口出。” 两名妇人被吼了一通,丝毫不怒,还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分给旁人。 语气轻哂,“什么平妃不平妃的,这历史上也没见哪个王爷娶什么平妃啊。” “新发明一个词,你说平妃就平妃了啊,那后宫还不得整个平后啥的啊,那后进门的就是妾!” “整那好听的做啥,妾也不丢人啊,这妾想压正妻头上,贪图染指正妻嫁妆,那才丢人呢!” “是吧?”妇人磕完瓜子,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妇人。 妇人连连点头附和,“就是,连妓子都知讲个先来后到呢。” “你……你们……”柳月兮被气得紧咬牙关,喘着粗气。 缓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们这群无知妇人,简直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切……真是耗子偷油,贼喊捉贼……”围观的妇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宋菀宁静静听着,心里对这些妇人肃然起敬。 太厉害了。 这骂人的嘴,真想借几天用用,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原来是真的啊…… “肃静!”公堂之上,府尹忍不住拍案怒斥! 众人这才住纷纷住嘴。 柳月兮阴沉着脸。 重重喘出一口气,对着府尹说。 “府尹大人,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张云山怎么去的云秀布庄,跟我没关系。” “表亲任职期间犯偷窃之罪,与清远伯府也毫无关系,还望府尹秉公处理。” 听见这话,张云山彻底急了。 也忘记跪下了,倏地站起身,对着柳月兮大喊,“好啊,你们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我告诉你,没门!” 今日来的时候他罪了九皇子,这要案偷窃罪落入大牢,肯定会被九皇子暗中报复,那他还有活路? 不救他,还想让他背黑锅,没门! “柳月兮,你还想让我去大牢啊,你要不救救我,可就……可就别怪我透你老底了!” 张云山一大串地说出口,柳月兮震惊不已,她方才一直给他打眼色,他都不偏头看她一眼。 “张云山……你!”柳月兮气得薄唇颤抖,说不出话。 往日娇柔的脸,此时苍白得吓人,若说之前张云山是蠢,那现在就是又蠢又坏。 顾曜缨听了这话,瞬息来了兴致,眉眼微挑,“老底……指的是什么呀?” 宋菀宁拧眉,看来顾曜缨并不知道柳月兮有了身孕的事。 身后围观的百姓,兴致更浓,“啥老底啊?” “难不成这柳小姐是捡来的?” 柳月兮气得呼吸困难。 她本想着,将宋菀宁的商铺都抢过来以后,也需要自己人来打理。 母亲与舅舅又在她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她这才动了心思,所以让景哥哥安排了去。 没成想,甩出去的剑尖,扎在自己的脚背。 蓦地,小腹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似有一把无形的刀在狠狠搅动。 一阵紧似一阵,不断蔓延。 看见柳月兮额间浸出细汗,双手不自觉抚上小腹,宋菀宁面色一怔。 这不能是动了胎气吧…… 顾玄景在公堂后,眼见事情愈发不可控制,连忙站出来高声呵斥。 “张云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响亮的怒喝声,清新传进耳朵,张云山在泼皮无赖,还是被这强大的气场吓了一大跳。 连忙跪下,牙齿都在打颤,“这这这……是我是我胡说。” “是我自己偷窃,我都都都认了。” 宋菀宁正想开口,顾玄景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带起柔情蜜意,“夫人,这件事是本王有错在先。” 第一卷 第38章 赌赢 “本想替你分忧解难,没成想引狼入室,险些让夫人造成严重的损失。” “这样吧,既然这张云山是兮儿的表亲,这偷窃造成的损失,他还不上。” 便让兮儿替她补上,如何?” 宋菀宁浅笑嫣然。 单边秀眉微挑,那意思好像在说,"我说了你会来求我"的。 顾玄景压下怒气,嘴角牵起生硬的弧度,从齿间逼出几个字。 “还!求!夫!人!应!允!” 顾曜缨瞥见两人眉眼的互动,一口酸气,油然而生。 缓缓靠着椅背,仰面望着横梁上的旋子彩画,真想把人藏起来算了。 宋菀宁摇摇头,轻叹一声。 语气悠悠,“哎,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 “我也不能不给王爷面子,这盗窃的事,我就不予计较,劳烦妹妹把钱补上就是了。” 柳月兮听完,脸色缓和了不少。 踱步到宋菀宁身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姐姐放心,这两千两银子,我替张云山补上便是。” “另外,我再多贴两百两,算是对姐姐的赔偿。” “钱虽不多,但却是妹妹的心意,还望姐姐的铺子日后,日进斗金,就像那滔滔江水一般,永生不息。” 随后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轻蔑声说,“宋菀宁,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身后有的百姓,点头认可。 “赔偿二百两,还算不错的,心意也到位了。” 柳月兮趁机附和,“虽说张云山是我表亲,但说到底他的行为与我无甚太大关系。” “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宋菀宁失声一笑。 对着府尹正色道:“府尹大人,偷窃的事情,我自是不愿过多计较。” “不过张云山挪用我商铺盈利,做了几年的假账,我却不能不管!” 说着,从袖口抽出一本账目,举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示,再呈给府尹。 “云秀布庄及别的铺子,在张云山这几年的运转下,挪用不少商款,账本我近日才命人一一盘点完毕。” “府尹大人只需找个懂账的商人,便可算出,我这几年的铺子亏损约三万银两。” 嚯!”百姓齐刷刷的身子往后仰,异口同声发出惊讶声。 宫里当过差的妇人在一旁指点,“这宫里的嫔妃,月例才三百两呢。 “哎哟,景王妃,你心眼大度,这三万两怕不是被有心之人惦记了去吧?” “可不,这男人啊,素来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劝你啊,还是把这嫁妆捏紧了,这有钱什么白面相公找不着啊。” 几名妇人蓦地压低声音,双手伸出食指比长短,越说越得劲,脸上都起了红晕…… 宋菀宁听着百姓的议论声,又猛地看向张云山,“这笔银子,张云山你认还是不认!” 她的声音清晰洪亮,带着沉重的威压,张云山的身子禁不住地抖了抖。 连忙跪到柳月兮脚边,去拖她的裙摆,哭喊着:“姐,这事儿,你可真不能不管啊!” “这事儿,可比偷窃严重多了啊,姐。” 明眼人看到这里,都懂了个大概,妇人们“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就说嘛,还装模作样,拿两百银两子出来逞威风。” “原来这贼妾早几年就盘算上了啊,啧啧啧,真不要脸。” 外界议论声,此起彼伏,一波盖过一波。 “闭嘴!”柳月兮喘着粗气,怒斥张云山,然后双眼愤恨地瞪向宋菀宁。 原来她的手段在这里,难怪她这么有恃无恐,难怪为何清理了安插的所有人,独独留下张云山。 宋菀宁! 你真该死! 宋菀宁迎上她的目光,唇角轻掀,然后不屑地别过脸,看向顾玄景。 一脸惋惜,“王爷,这事儿,我虽有心偏袒。” “可是云山弟弟,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啊,你说他一个人拿这么多银子,都干什么去了呢?” “哎呀,该不会真像大伙说的一样,身后还有主谋吧?” 顾玄景脸色铁青。 宋菀宁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些的,她一个武将之女的脑子,何时变得这么灵敏? 她既然能想到将几年前的账目盘完,那么她一定能查到张云山挪用钱款流向。 顾玄景心口猛地一缩,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只要他现在敢说一个不字,下一份证据,便是张云山将账款流向他的证据,难怪她一脸信誓旦旦。 还说他一定会求着她。 宋菀宁浅笑嫣然的问他,“王爷,你觉得呢?” 顾玄景负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额间上瞬息浸出冷汗,他很清楚宋菀宁想要什么。 她在和自己做交易。 等他开口决定。 三万两,他这么多年才辛苦挪了三万两。 顾玄景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恐惧感在心底蔓延。 他呼吸急促,咽了咽喉咙才平缓下来,“依本王之见,这三万两定是藏在张云山的住处。” “出了这种事,本王与兮儿都难辞其咎,这便带人去张云山住处,将铺银找出来,王妃觉得如何?” 顾玄景这么问,代表接受了她的交易,宋菀宁点点头。 “甚好,只要王爷将银子找出来,我想大家都是一家人,张云山不过是任职期间的疏忽罢了。” “不能伤了和气嘛。” 顾玄景惨白着一张脸应道:“是,夫人说的是。” 说完,便转身带着柳月兮出了公堂。 顾玄景哪里还有钱,只能是让柳月兮把聘礼还有这几年攒下的钱都拿出来垫上。 宋菀宁在腰后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她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好在她赌赢了。 若是张云山一口揽自己身上,说他赌输了,那也没办法。 还好,张云山看起来也不聪明。 “景王嫂,来点?”宋菀宁转身看向顾曜缨,发现这厮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还伸手递给她。 她没有伸手去接,偏了偏头,才发现顾曜缨右脚边,不知何时放了一大麻袋白皮瓜子。 合着那些围观百姓磕的,都是他免费赠送的啊…… 半柱香的功夫,顾玄景沉着一张脸回来,将几张存票塞在宋菀宁手里。 咬着牙说,“宋菀宁,算你狠。” 宋菀宁手指收紧,她好像做了一圈梦。 顾玄景这些年在她身上盘算的东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前世张云山即便爱赌,也未闹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所以,这背后…… 视线猛地看向顾曜缨,他正低头拨弄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曜缨眼睑缓缓抬起,侧首向她看来…… 第一卷 第39章 野猫 她这才注意到,顾曜缨今日换了烟墨色的修身长袍,衣襟用金线绣着云纹,勾勒着宽肩窄腰。 他不说话时,眼眸清冷又幽深,如寒夜中的神秘湖水,让人捉摸不透。 即便是她站着,他坐着,那双眸子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仿佛察觉她的视线,顾曜缨倏地勾唇浅笑,“景王嫂……在想什么?” 猛然回神,宋菀宁窘迫地别过头。 深吸一口气,对着府尹道:“既然账款追回,本王妃亦不再多生事端,官府要问别的罪责,就不管我的事了。” 顾玄景回头看着府尹,眼神骤缩,示意拍案了结。 “今日这事,就到此结束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闹大了也影响皇家声誉。” 府尹握着惊堂木,瞥了一眼九皇子,见他也无甚意见,这才敢拍案发话。 这神仙打架,他压根就不敢参与,得罪哪一边都不好过哇…… 公堂门口。 柳月兮忍着小腹疼痛,在伯夫人的搀扶下,脚步缓慢,一点点朝着外面的马车挪去。 两边妇人的言论声,越来越大,手指仿佛要戳到她的鼻尖一般。 “笑死人了,这气度,还想装什么女德,结果净干些没脸没皮的事。” “还是会勾引人,你瞧瞧,将男人哄多好啊,听说来的时候,还从景王府出来的勒……” “谁知道……啧啧啧。” 议论声还剩继续,她强忍腹中疼痛,加快脚下步伐,踏上马车。 宋菀宁害她又丟面子又丟钱财,她定要将这笔账讨回来! 马车还未启动。 便听见宋菀宁在外高喊,“今日各位辛苦了。” “我让人在翠芳斋设了宴席,诸位有空便可自行前去。” “哎哟,那就多谢景王妃了啊。”几名妇人带头连连道谢,“景王妃,你可真是大度啊。” “宋将军在外保家卫国,你这些年又时常救济百姓,要老婆子说啊,你就是个活神仙。” 一群人边夸赞,边拥着朝东街走去。 马车内,柳月兮气得顾不上小腹疼痛,一拳砸在车座上,喘着粗气。 愤愤道:“不就是仗着家世比我好吗,她还不是全靠她父亲与兄长撑着罢了!” “若我是大将军之女,今日那些百姓定会站在我这边!” 伯夫人听着就有些不乐意了,“诶,兮儿,话也不能这么说。” “咱们府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吗?” 被外人阴了一把,或许还能想明白,可是被自己人阴,柳月兮心里别多难受。 “母亲还有脸说?我有身孕的事,张云山怎么会知道?” “不过是个侄子罢了,至于你什么都透露?” “眼看胜券在握,如今全被他毁了,你明不明白,这损失有多大?你以为只是咱们给出去的三万两吗!” “若是阻碍了王爷的计划,咱们全都得玩完,你明不明白!你个无知的妇人,跟外面的那群长舌妇有何区别?” 柳月兮一连串的话,怒吼而出,说得明明白白,伯夫人才回过味来。 但还是瘪了瘪嘴,“大不了日后,我不让你表弟来就是了。” “母亲!”柳月兮又气又无可奈何,只能化为嘶喊。 “行了行了,知道了。”伯夫人敷衍应道。 —— 望着远去的马车,宋菀宁第一次觉得身心畅快,连空气都香甜啊。 转过头,巡视一圈,并未发现顾曜缨的身影,问了衙役,才得知与顾玄景一道朝着望月楼的方向去了。 略一思忖,还是跟了上去。 望月楼外,停着顾曜缨的驷驾马车,并未瞧见墨荇的身影。 打定主意,便悄悄从后窗翻了上去。 雅间内,两人正围着圆桌,相对而坐,下人送上花生牛肉几碟小菜,倒上美酒,便退了下去。 顾曜缨斜斜靠着椅背,一副慵懒闲适之态,顾玄景则双手搭在膝盖端坐着,脸色冷淡。 两人谁都没有先动筷子,默了一瞬,顾玄景强颜欢笑,先开口。 “可是王兄近日得罪了九弟,所以王兄有些不满?” “若是如此……”顾玄景略微停顿,双手端起酒杯。 “那王兄便在此先向九弟赔个不是。”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景王兄,你这是何意?”顾曜缨并未动身,只是面带不解的问。 “你若是指张云山那小子的事,那就可冤枉我了。” “今日我路过云秀布庄,正好见那小子在闹事,景王兄你是知道我这性子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这人就是热心,爱管管这些闲事。” “他说他是景王妃的弟弟,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小毛贼,恶意编排,口出狂言呢,这不就给抓来公堂了。” 说到这,顾曜缨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成想,还真是景王兄的小舅子啊。” 顾玄景假装未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换了个话题。 “九弟,父皇总是赞你聪慧过人,智勇双全,有经天纬地之能。” “你若是能把这些心思用在朝政上,帮父皇排忧解难,替百姓谋求福祉,那该多好啊。” 顾曜缨垂眸,端起酒杯,在手中轻晃,酒液清澈,荡起漩涡。 语气疏冷,“王兄,你也不必试探了,这储君之位,我若是想要,束发礼那日便是我的了。” 顾玄景脸上一僵,这么多年,他就是怕顾曜缨起疑,一直随意地说两句,没想到早就被顾曜缨识破。 尴尬的笑了笑,“九弟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如今留在上京的兄弟不多,王兄只想尽点兄长职责劝言几句。” “知你不爱听,日后这些话,王兄也就不说了。” “张云山那小子实在胆大包天,竟敢暗渡陈仓,就连王兄也被蒙骗其中。 “幸好九弟发现得早,要不然酿成大祸,王兄还不知如何对你王嫂交代呢。”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咔咔”指甲挠墙声,顾玄景皱眉,“什么声音?” 正要去查看。 顾曜缨先起身到窗边,低眸一看,嘴角勾着戏谑,“我的一只野猫罢了。” “景王兄还是快去看看那柳家小姐吧,我瞧着她走出公堂时,双手捂住腹部,莫不是被气得肚子疼?” 第一卷 第40章 贴身 闻言,顾玄景脸色白得极为难堪,今日公堂之上,他亦察觉到柳月兮的不妥。 但当时正在气头上,当初若不是兮儿跟他说尽了好话,他是如何也不会安排张云山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盘算劝白搭,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冷静下来后,便又觉得心疼,毕竟兮儿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 缓和了神色,顾玄景微微颔首,“九弟说的是,那王兄现在就去看看。” “待有空了,咱们好好喝上一杯。”说完,便朝着门外走去。 宋菀宁蹲在窗户边,双手攀在窗台外沿,听着掩上房门的“吱呀”声,才小心翼翼撑起半个身子。 刚抬头,正好迎上顾曜缨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 他身子微微前倾,双臂不紧不慢地撑在窗边,俊美的脸越凑越近…… 近在咫尺,“景王嫂,何时有了这听墙角的癖好?”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好似在拼命的叫嚣着要钻进她肌肤一般。 宋菀宁低首,微微耸起肩膀,拉开一些距离,随口应道:“我顺路来的。” “哦~”顾曜缨双眸微挑,“这样啊,那景王嫂快些顺进来吧,蹲久了……” 顾曜缨微微停顿,嗓音低缓,“时间久了,我担心景王嫂受不住啊~” 这混蛋。 说话怎么总是觉得怪怪的…… 抬眸看向顾曜缨,只见他凛着一身浩然正气,神色淡然地转身离开。 “其实,我是来感谢你的。” 宋菀宁翻身进屋,跟着顾曜缨走到圆桌边坐下。 虽然顾曜缨无心皇位,也不知顾曜缨知晓她多少事,但说到底这件事多亏他出手相助,她也不想在追问下去。 如今她与顾玄景撕破脸,只怕想要再拖着他娶平妻的章程,怕是不易。 只怕顾玄景狗急跳墙,冒着被弹劾的风险,会直接任礼部着手办理。 瞧见她双眼放空,顾曜缨眸色骤然一冷,语带讥讽。 “宋菀宁,你所谓的感谢就是上下嘴皮一碰,然后坐在本皇子的阁楼,想别的男人?” 宋菀宁回过神,端正身体。 这要怎么谢才好,皇位他都不稀罕,更别说送钱财了,只怕会觉得她在侮辱他吧。 垂下眸子,刚好看见顾曜缨面前的白瓷酒杯见底,双眸一闪。 有了。 利落地拿起酒壶,替顾曜缨斟上酒,然后双手捧起,递到顾曜缨面前,语态诚恳。 “困厄之时,蒙九皇子出手相助,此恩难报,必定铭记于心。” 顾曜缨没有伸手接,挺拔的脊背缓缓靠向椅背,手肘随意搭上扶手,目光紧锁娇面上。 女子眉如远黛,半垂的长睫,宛如蝶翅颤动,朱唇翕合,声如莺啼。 葱白的手指轻轻托着酒杯,一副温柔恭顺之态。 察觉到他久久没有动静,宋菀宁不由得秀眉微微拧起,悄然抬眸打量。 顾曜缨眸色透着玩味,“就这样?” 那还要怎么样? 宋菀宁垂下眸子,仔细思量,余光瞥向桌面的小菜,瞬息反应过来。 连忙放下酒杯,端起一碟油酥花生米,双手恭敬地奉上,“大意了,大意了,九皇子勿怪。” 俊美天成的脸上微微怔愣,顾曜缨侧首看向窗外,薄唇抿了抿,压下淡淡笑意。 顾玄景到底是有多眼瞎,才会觉得宋菀宁无趣。 收回视线,声音似从齿间徘徊而出,“景王嫂~喂我~” 他的声音压得低沉诱人,宋菀宁端着小碟的双手不知觉颤了颤。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她还纳闷顾曜缨为何有时直呼她的全名,有时又叫她景王嫂。 竟敢如此戏弄她…… 行,等着! 宋菀宁眉心隐隐含怒,将小碟放在桌面,直接伸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握在手心,递到顾曜缨面前。 面带得意,“诺,喂你了。” “吃吧。” 顾曜缨喜净,衣角脏了一点,都会冷下脸,她这还未洗手,就不信他吃得下…… 还未回过神,指尖蓦地传来一阵温热触感,那一刹那,心口如遭雷击,震惊不已。 眼睁睁看着顾曜缨轻柔的舌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指缝,薄唇微张,叼起一粒花生米,卷入口中,细嚼慢咽。 那又痒又奇妙感觉席卷全身。 难以言喻…… 顾曜缨眸中似有璀璨星辰,笑意盈盈,似有若无地伸出舌尖,在唇角轻探,微微舔舐。 那姿态慵懒魅惑,令人心旌摇曳,面红耳赤。 宋菀宁脸颊烫得不行,慌张地抽回手,藏在背后,双唇嗫嚅几番,而后紧抿成一条线。 吃个花生米,都这么多花样。 “景王嫂,我还想要~” 极致魅惑的嗓音,低缓响起。 宋菀宁将剩下的花生米,一把全扔回小碟中,“要什么要,想吃自己动手。” “不陪你玩了。” “不陪我玩了?”顾曜缨重复着她的话,须臾,话音一转,“哦~懂了。” 顾曜缨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幽幽。 “宋大小姐,这是想过河拆桥,不认账了。” “昔日之恩,转瞬即忘,这做派跟景王兄何其相似,当真是人心易变,令人心寒啊。” “啧啧啧……” 话音刚落,宋菀宁双手捧起白瓷酒杯递他在面前,酒香扑鼻,酒液微微荡漾。 女子唇角勾起违心笑意,“九皇子,你请。”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日后我就贴身伺候你这贵人,给你当牛当马如何?” 顾曜缨伸手接过酒杯。 深沉的眸底划过一缕邪肆,“伺候就不必了。” 当然不必,她不过是随口说的好听,难不成还真想让她当牛当马啊。 宋菀宁端正身姿,客气回应,“那就多谢九皇子的大恩大德了。” “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九皇子的雅兴了。”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身子刚转动一半,手腕蓦地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顾曜缨眼眸轻抬,眸光润泽又蛊人,“我说的是……” “不用伺候。” “对啊,我知道你说的是不用伺……侯。”宋菀宁重复着他的话,说到最后才渐渐回过味。 第一卷 第41章 伺候 脸色一烫。 不用伺候。 贴身就行…… 这上京难道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他的吗,简直是法外狂徒,有违伦理常刚! 宋菀宁假装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伸手就要去剥开他的手,“九皇子,是你说不用伺候的。” “外面要下雨了,我得先回去了,白芷叫我早些回家吃饭。” 顾曜缨的手抓得更紧了。 “虚伪。”他的唇角微勾,又不似在笑,反而带着些嘲意,“方才不是你主动说,要贴身伺候本皇子的吗?” “难不成,是我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 宋菀宁双手用力挣扎。 不是你耳朵出了问题,是你脑子出了问题,总是想岔。 “九皇子,我说的那个贴身,不是你想的那个贴身!” “哦~”顾曜缨眉眼松动,拖着长长的腔调,“那景王嫂说说,我想的贴身,是哪个贴身?” 挣扎的双手一僵,宋菀宁懊悔地闭上眼睛,内心捶胸顿足,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以前说什么来着。 她最拿手的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顾曜缨见她不说话,一张粉唇被紧咬出月白牙印,整个人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眸中邪肆更甚,端起手中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宋菀宁正低头想找个说辞脱身,突然感觉到细腕上的大手一松。 还未来得及高兴,原本钳在腕间的大手,挪到她的腰间,将她紧紧扣向他的怀里。 男子低下头,极致的压迫感骤然逼近,下一瞬温热薄软的唇贴了上来。 霸道地撬开她紧咬的齿关,将口中酒液缓缓渡入。 酒的辛辣醇香与男子独有的气息交织,在她口中蔓延开。 宋菀宁瞪大双眼,满脸羞赧,想要伸手推开顾曜缨,手搭上他双肩,却软颤颤的使不上力。 “唔……” 察觉到怀里的女子又忘了呼吸,顾曜缨才不情不愿地退出,离开时,舌尖有意无意刮过她的上颚。 交织的唇舌分离,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宋菀宁唇角流下,被侵略过的双唇,水光潋滟,透着诱人的淡粉。 顾曜缨强忍着腹下汹涌。 埋首在她雪白的颈侧,嗓音隐隐作哑,亲昵的称呼从舌尖缱绻而出,“阿宁。” 脖颈处的温热,像无数只轻盈的羽毛,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的心弦。 宋菀宁轻轻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悸动,想要抽身,却发现揽在腰间的一双大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咽了咽喉咙,双手抵在顾曜缨胸膛,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顾……顾曜缨,我们这样不好……” “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样了,拉拉扯扯有伤风雅,况且我还是顾玄景的……” 她还未将剩下的话说完,便察觉顾曜缨揽在她腰后的双臂越绷越紧。 他眼睫低垂,薄唇紧抿,周身好似笼罩着一层淡淡落寞。 宋菀宁心口猛地一紧,觉得有些心疼。 不知顾曜缨在想什么,他微怔后,松开了揽在腰间上的双臂。 单手勾着她的下巴,冲她柔柔一笑,“那就等着你和离。” “我们再做这种事……” 斜阳西坠。 余晖如金缕般洒落。 宋菀宁神色淡然地走出望月楼,转过拐角,然后一鼓作气,跑出二里地。 太可怕了。 这些皇子什么的,谁碰谁倒霉。 —— 此时,清远伯府内。 柳月兮坐在矮榻上,对面的男子温柔地替她剥着山楂。 窗外清风徐来,男子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更显几分沉稳之意。 柳月兮双手紧紧交握,愧疚地垂下眸子,声音微颤,“景哥哥,都怪我。” “若不是我因为一点私心,想扶持一把表亲,也不会害得你功亏一篑。”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自责,说话间,还时不时偷瞄着顾玄景的神色。 剥着酸枣的手一顿,顾玄景沉默片刻,将酸枣丟入盘中,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 “兮儿,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还望兮儿体谅。” 柳月兮点头应道:“景哥哥,你直说便是。” 顾玄景默了默,才开口。 “王府的信印,与钥匙还是交由景王妃保管吧。” 柳月兮双眸瞪圆,错愕不已,“景……景哥哥。” “可是兮儿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才掌管王府几天,就出了张云山这等事,又丟钱,又丢人。 现在还要收回信印,这算什么? 以后,府邸里的那些狐媚子,又该怎么嘲笑她,尤其是那个杨采凤,一脸不安生的媚样。 顾玄景在她面前,向来平静温和,所以她看不出他怎么想的。 “景哥哥,若是哪里不如意的,兮儿改就是了。” “并非如此。”顾玄景打断她的话,“你如今身子不稳,就在府里好好歇息,别成天往外乱跑了。” “别露了马脚,待下月你过了门,我便找个借口带你去山庄休养,待事成以后,再接你回来。” 淡淡的语气落在柳月兮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搭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攥紧裙摆,眸子有些不甘,“景哥哥,我们之前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他们之前的计划是,成婚后还能在王府住上几个月,然后再去云州休养。 等到孩子生了,养几个月接回来,那时月份说小一点,瞒天过海,不会有人细究的。 可今日,他才真正发现,宋菀宁不似以前那样没脑子,更不像以前那样好掌控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现在不仅铺子里的人被拔掉,连沈云澈对他的态度,较之前相比,更显疏离。 他这心里莫名有了危机感。 顾玄景嗓音冷了下去,“兮儿,如今这局面谁造成的?” 即便只有一句话,虽冷含怨,像无数的刀把刀扎在柳月兮心口。 顾玄景以往是对她说过两句重话,但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如今是实实在在的怨她。 想到此,她眼眸瞬息氤氲起泪珠,捏着手帕,盈盈啜泣,“景哥哥,我知道你在怨我。” “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我不过是想扶持表弟一把,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现在,聘礼也没了,两头都落不到好,我又何其无辜。” 第一卷 第42章 不要 “如今你想拿着印信去讨姐姐欢心,我也不拦着。” 说完,她抬起手,轻拭掉眼角的泪。 转过头对着晚香吩咐,“还不快去,把王爷的东西还给姐姐,这日后景王府的事情,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被心爱的女子说中心事,顾玄景脸上有些不自然。 细想柳月兮确实无辜,若不是宋菀宁突然的转变,哪有这么多事。 都嫁到王府了,胳膊肘还往外拐。 这时丫鬟晚香端来小木匣,柳月兮伸手接过,递到顾玄景面前。 抽噎两下,“王爷,东西都在这儿了。” “兮儿并非无理取闹,小肚鸡肠之人,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兮儿都听你的。” 看着柳月兮静静垂首站立,几缕发丝散落,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他心里终是软了下来。 顾玄景轻叹一气,“罢了,是本王差点失了信义,这东西给你便是你的,好好保管吧。” “可是……王爷,姐姐那边……”柳月兮双肩微微颤抖,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顾玄景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拥进怀里,“本王自有法子哄好她。” “你最近这些时日,就在府邸好好休养,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争取给本王生个大胖小子。” 柳月兮脸上的悲伤瞬息消散,眼眸中带点泪光,却闪烁着喜芒。 靠在顾玄景怀里,轻轻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兮儿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暮色开始四合。 原本明亮的天空逐渐黯淡下来。 送走顾玄景,丫鬟晚香走进屋内,凑到柳月兮面前小声抱怨。 “小姐,我看就是那宋菀宁想将这信印要回去的。” “要不然,依着王爷对你的喜爱,他千方百计的帮你夺了过来,又怎么会要回去呢。” 原本娇柔的女子,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张脸覆着寒霜,眼神凌厉,纤细柔弱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除了她,还能有谁。” “装模作样的给外人看,现在又想要回去,好处全占,真是又当又立。” 想到损失的三万两,她就心疼得厉害,那可是她的聘礼啊,未来就只能靠着王府的掌家权,充点小库房了。 晚香连连讨好,“还好王爷一颗心都系在小姐身上,毕竟你们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哪能是她说抢就抢的。” “这话说得好,这新欢恰似流云过,怎堪相比旧佳人啊。” 柳月兮闻言,嘴角才微微勾起,随后又不满地抿了抿唇。 “也不知那蠢货公主进展如何了。” 晚香上前替她捏着肩胛,“小姐放心,明日奴婢就去找个熟络的人探探口风。” 柳月兮点点头,又沉着脸问,“张云山人呢?” “表公子挨了一顿揍,被送回了张家,听说屁股都打肿了,伯夫人也为此挨了好一顿骂,正哭得伤心着呢。” 柳月兮冷嗤一声,“真是活该!” —— 宋菀宁回到景王府外,发现门口停了两匹通体黝黑的骏马,身上的皮毛顺滑,泛着光亮。 马儿低着头还在打响鼻,看样子等了很久似的。 正疑惑间,朱色大门后走出一道玄色身影,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菀宁,你回来了。” 顾玄景边说,边朝着宋菀宁面前走去。 在两步远的距离停下,朝她伸出手,“来,本王带你去个好地方。” 宋菀宁拧眉,这顾玄景心可真大,这还能当做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跟她扮演夫妻情深呐。 “没兴趣,你还是带你的兮儿妹妹去吧。” 脉络清新的手掌僵在空中一瞬,然后毫不在意地收回手。 负在身后,“宋菀宁,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以前,你曾让我陪你骑马,走遍这大好河山,去江南看梦里水乡,去雁门关领略金戈铁马的豪迈气魄。” “菀宁,这些本王从未忘记。” 那是四年前,他们刚赐婚一个月时,她听人说起江南烟雨蒙蒙,画船悠悠摇曳,美人温婉娴雅。 便兴致勃勃地找到他,想去领略一番不同的景象,她亦想带顾玄景到她生活的朔州去看看。 看金戈铁马,听战鼓雷鸣,怀热血忠魂。 那时顾玄景眉眼含笑应了她。 她以为顾玄景这般对她笑,便是爱极了她的,直到重活一世,她见到顾玄景看向柳月兮时的眼神。 那双眼睛会发光,那光芒如黑夜中的璀璨星辰,如春日暖阳。 他从未见到顾玄景这般看过她,原来爱与不爱都这么明显了。 宋菀宁唇角轻掀,彼时的话言犹在耳,只是现在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语气略带嘲意,“原来王爷还记得啊,不过时过境迁,我现在不想要了。” “王爷还是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你眼下还是操心操心钦天监正那边怎么打点吧。” “听说那监正性子刚硬,即便能松口,也得费不少银子吧?” 就顾玄景送给柳月兮的那些财物,估摸着折合起来,能花的也就剩个三万两银子。 顾玄景脸色骤然一冷。 今年封地税收这会儿还未送上来,朝中也没吃回扣的肥差…… 早知今年如此不顺,当初就再忍忍,别急着收回印信了。 总不能他还厚着脸皮让兮儿将他以前赠送都还回来吧。 思忖几息,顾玄景脸上带着几分施舍的傲气。 “宋菀宁,你若是愿意跟本王和好,本王就将这王府的印信……” 宋菀宁蓦地一笑,打断他的话。 “我说了,不想要。” 真拿她当冤大头了啊,现在知道急了,就又想起她了,几年前的话都记起来,不得了。 这才哪跟哪呢,等着吧。 顾玄景眸色微沉,脸上有些怒意,“宋菀宁,本王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宋菀宁懒得理会他。 绕开几步,迈上台阶,扬长而去。 “宋菀宁,你!”顾玄景压着怒气,咬牙切齿盯着宋菀宁决绝的背影。 大门上,两盏昏黄的灯笼,映着女子婀娜的背影,渐行渐远。 回到瑶芳院。 宋菀宁坐在桌边,白芷连忙掩上房门,凑到她身边,一边倒水,一边焦急问。 “小姐,今日公堂上的事,奴婢在府里都听说了。” “那三万两银子,当真给了?” 宋菀宁点点头,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反而显得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