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十年代小村庄》 第一章 低矮的土墙,破旧的三间土坯房。院子偏西南的一隅,已经栽了七十多年的那棵大梨树下,一间更为低矮和破旧的仓房门口。 一个个子矮矮,瘦弱不堪的小姑娘,扎着有些发柴的短发,一张白白净净婴儿肥的脸上,两只水灵灵大眼睛正四处张望,一双冻的通红的小手,擦了擦眉毛上的白霜。 “都六点多了,你还不出去拾牛粪,晚上家里烧火烧什么?把你剁吧剁吧烧了吗?你这个赔钱货,整天就知道偷懒……” 一个满脸横肉,长的个子不高而且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妇人,穿着新鲜的花格棉袄,冲着小女孩骂着,张口闭口赔钱货、扫把星,言语粗鄙。 张氏早就看赵大鹅不爽了,一个丫头蛋子,一天就拾牛粪、拾柴禾或者去用耙子镂一些树叶回家烧火,家里就要管她的一日三餐,实在太便宜了。今个趁着赵老二的老婆程锦湘不在家,张氏这个婶娘就准备教训教训赵大鹅。张翠兰是赵大鹅的亲三婶,素来骄横跋扈,是一个极恶的女人,又仗着赵大鹅爷爷奶奶的庇护,以前就一个劲的欺负赵大鹅。 赵大鹅现在还有点懵,她刚刚把当年由于母亲病重,所欠下的外债全部还清了之后,小憩了一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九八九年十月二十九,正是自己六岁那年。赵大鹅还没来得及体味重生的喜悦,便被三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她敷衍的应了一声:“一会就去。”随后便走进了那间低矮破旧的仓房。 张翠兰踹了一脚门,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今天捡拾不够烧火用的牛粪,你就别回家吃饭了。我六岁的时候,一天能出去捡两箩筐牛粪,你个饭桶就知道吃……” 赵大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随后简单收拾一下,拿着粪篓子,出门捡牛粪。这会儿已经改革开放了,不过赵大鹅所在的东台子村,由于地处北方偏僻的山区,仍旧穷困潦倒。村里的人冬天里用来取暖的柴,多数都是牛粪。所以很多人去捡拾牛粪,导致赵大鹅忙活了半晌,才勉强捡拾到了一篓子牛粪,随后她背着牛粪篓子回了家。 赵大鹅的祖父祖母还健在。祖父叫赵廷绪,生了三个儿子。赵大鹅的父亲赵铁生排行老二,另外两个分别是大伯赵铁宝,三叔赵铁刚。由于大伯赵铁宝已经分家另住,这个院子住的只有祖父祖母和三叔一家,以及赵大鹅家。 赵家在村里出了名的穷,别人家都已经盖了新房,而赵大鹅的祖父母和三叔仍旧住在那三间土坯房里。至于赵大鹅的父母则更惨,只好栖身在梨树下的这间仓房里。 赵大鹅背着牛粪进了院子,来到西边的屋子,趴在窗台外看了看,看见三婶张翠兰正躺在炕上睡觉。 赵大鹅整理好情绪,背着牛粪篓子就进了三婶张翠兰的屋子。随后把牛粪篓子,在炕头一扣,直接把一篓子牛粪扣在了炕头上,随后用手推了推三婶张翠兰:“三婶,你数数。你看我今天捡拾的牛粪,够你烧火用的不?” 张翠兰睁开眼睛,就感觉脸上凉飕飕的,随后猛地起身,发现自己的被褥衣服以及炕头,都是一坨坨牛粪…… 而在地上,赵大鹅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 “赵大鹅!!!”三婶张翠兰怒火中烧,大声的骂道:“你个扫把星,你活腻了。竟然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撕了你。” 三婶张翠兰一边骂一边就下了地,赵大鹅鬼魅的一笑,捡起来地上张翠兰的鞋子,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三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你让我捡拾牛粪的,也是你说的我要捡拾的不够,你就要收拾我。我好不容易捡拾够了,拿过来给你看看,你怎么还骂人呢?” “你个赔钱货,有本事你别跑。”张翠兰光着脚追了出去。 赵大鹅却跑的越发快了起来,跑到院子外边,用力一扔,把三婶张翠兰的鞋子,直接扔到了树顶了,正好挂在了一段树枝上。而后赵大鹅一溜烟的跑出了村子。身后传来三婶张翠兰喋喋不休的叫骂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三婶这身体是真好,大冬天的,不穿鞋能追我二里地,王军霞来了都得叫我三婶一声前辈呀。” 赵大鹅在村子外头溜达了一会儿,突然碰见了自己的大姨程锦溪,正急匆匆的向自己所在的东台子村走来。 赵大鹅的大姨程锦溪的家,就在东台子上边的举人杖子。因为曾经出过一个举人而得名。平时里,由于离得不远,所以两家走动的特别勤。以前赵大鹅也和大姨程锦溪的感情特别好,经常去大姨家混饭吃,这会看见大姨程锦溪走过来,赵大鹅赶紧问道:“大姨,大姨。你干什么去?天这么冷,你怎么还哭了?” 程锦溪泪眼婆娑的说道:“大鹅,你怎么在这?你不知道吗?你妈好像进城生二胎去了。我听你妈说,你那个该千刀的奶奶说过,要是二胎是姑娘,就直接送人。要不以后再生儿子的话算超生,会罚钱的。” 赵大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就是自己曾经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亲妹妹的生日。上辈子,赵大鹅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妹妹,不过出生便被家里送人了,导致母亲程锦湘心中积怨愤恨,得了心病,最后撒手人寰。这辈子重生,幸好妹妹还没有被送人,只要救了妹妹,母亲就不会撒手人寰。 “大姨,你别哭。还有我呢。”赵大鹅安慰着大姨程锦溪。随后想了想:“大姨,你等我下,我带你去医院找他们。” 赵大鹅随后噔噔噔的跑回了村里,来到了村长赵廷明的家里。 “大爷爷,不好了不好了。我爷爷奶奶要把我刚出生的妹妹给扔了,人命关天,你快管管呀。” 村长赵廷明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赵大鹅跑进来这么说,脸瞬间铁青了起来,待听清楚赵大鹅讲完来龙去脉之后,更是怒不可遏:“王八犊子,哪有把自己亲孙女送人的?还有没有人味?给他们披张人皮,真披瞎了。” 赵廷明和赵大鹅的爷爷赵廷绪是亲兄弟,老头年纪六十多了,身体还很好。此刻面色铁青的他,招呼自己的老婆,去把东台子村的妇女主任邢淑玲给叫来了。随后赵廷明拿出热水,把村里唯一的一台三轮子打着火,拉着赵大鹅和程锦溪以及邢淑玲,急匆匆的便出发了。 “我姑姑在县城住,我估计他们一定是想着如果我妈生了女儿,就不要了,之后让我妈去我姑姑家住,回到村里说自己没有生。咱们直接去县里找他们。”赵大鹅分析道。 第二章 县城,中心医院的病房里。 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正蜷缩在病床的一角,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一个婴儿,用有些颤抖的声音,低声的向旁边的两个人祈求着:“婆婆,我可能就是没有生儿子的命了。是我对不起你们老赵家,是我没本事,没能生儿子。可是生的闺女,也是您的亲孙女呀,这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我也知道,要是再生一个,就多一张嘴吃饭,不过婆婆你放心,我和铁生搬出去住,咱们分家。以后就算我们娘几个没饭吃,也和您没关系。绝对不会拖累您的。” 妇人正是程锦湘,程锦湘刚刚生了孩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打上一针消炎药,便被婆婆和小姑子一起堵在了病床上,让她把刚刚出生的女儿送人。 程锦湘苦苦哀求婆婆,可是都无济于事。旁边的老妇人,脸色铁青,连连摇头:“万一以后还是闺女呢?你还养着?要是一直生闺女,生个十个八个的,你都养着。你拿什么养?” 旁边程锦湘的小姑子赵春琴也说道:“嫂子,这事可由不得你。咱们老家啥情况你也知道。我大哥家生的是儿子,我三哥家生的也是儿子。只有你,连着生了两个闺女。我都答应那户人家了,说今晚上把孩子给人家抱过去。你不答应,我怎么和人家交代? 再说了嫂子,你也要考虑考虑家里的实际情况。赵大鹅就是个赔钱货,你生的这个也是赔钱货。这个要是不送人,不破不立,以后你也生不出来儿子了。不生儿子,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不生儿子,别人不得背后骂我二哥做损了,断子绝孙?” 看着婆婆和小姑子阴险的眼神,程锦湘心里发麻,脸色更加苍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会心疼,送给了陌生人……自己这个当妈的以后想看上一眼,怕是都绝无可能。以后孩子冷了、热了,头疼脑热的,吃没吃饭,自己都不知道。那和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有什么区别?因为怕超生被罚,而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出去,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今天这个阴影了。 “不,我生的不是赔钱货。”程锦湘双目赤红狠狠的说道:“你答应把孩子送人,我可没答应。我的孩子,你们凭什么替我做主?我不同意。” 小姑子赵春琴和婆婆王氏一看程锦湘根本没有乖乖把孩子交出来的可能,于是直接上手,开始抢夺程锦湘手里的婴儿。 程锦湘刚刚生产过后,身体虚弱的很,她也没想到婆婆王氏和小姑子赵春琴会上手抢孩子。孩子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这么光不溜丢的被婆婆王氏给抢了过去,随后抱着就走。 “还我的孩子。”程锦湘嘶吼着,随后猛地起身,顾不得身体极度虚弱和疼痛,从床上跳了下去,却被小姑子一把拦住。 “嫂子,你自己没能耐生不出儿子,还得麻烦我们帮你送孩子,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自己没本事,这个时候你想妇人之仁,我们不给你做主,你让我二哥断后吗?其实你心里也想以后有个儿子,也想把二丫头送出去,只是抹不开面子,现在我妈做这个恶人,你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听着小姑子大言不惭的话,程锦湘气的浑身哆嗦,嘴里说着赵春琴你别胡说八道,身体拼命的向外挤,想要去追赶婆婆王氏。却终究体力不支,没有挣脱过小姑子赵春琴的阻拦,眼看着婆婆王氏抱着孩子,从医院走廊的尽头一拐弯,便再也不见身影了。程锦湘顿觉脑袋一空,随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婆婆王氏抱着程锦湘刚出生的二丫头,甚至来不及裹上一个小被子,就这么把本来还皮肤红润的小家伙,带出了病房,不一会儿小家伙就冻的苍白,如同寒霜下的花瓣一般,随时可能凋零。 此刻医院的住院部外边,雪花纷飞,寒风凛冽,静寂的树枝上残存的一两片树叶,也放弃了最后的抵抗,随风飘落,随雪飞舞。小家伙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随后猛地紧闭双眼,一声微弱的啼哭,夹杂着委屈的泪花,响彻医院空洞的回廊。 …… 赵大鹅和赵廷明等人,坐着三轮车,一路风雪,火急火燎的奔着县医院赶来。伴随着三轮子哒哒哒的马达声停止,县医院终于到了。赵廷明让几个人先在正门下车,随后他把三轮子开到了县医院东边的一处荒地上。 跳下三轮子之后,赵大鹅晃了晃已经僵了的手脚,吐了一口浊气,擦了擦眉头和头发上的雪花,有些凉飕飕的眼睛四处扫了扫,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到了赵大鹅的耳中。 赵大鹅眯着眼睛,看向那道身影,只见一个满头银灰色盘发,身穿灰黑色外袄,腿上缠着绷带,裹着小脚,腰部有些弯的老妇人,正拿着一个不曾穿戴任何衣物的小婴儿,想要递给她身前的人。 此人正是赵大鹅的祖母王氏。 王氏对着一个穿着粉色外套,红花棉裤,短发遮面的女人说道:“我孙女这就交给你了。以后……” 王氏的话未曾说完,就听见空旷的医院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声:“快抓人贩子呀!有人贩子把我妹妹给抢跑了!快来人呀……” 随着赵大鹅的震耳欲聋的呼救声,瞬间人们便被吸引了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群人就将赵大鹅和王氏等人围了起来。 王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恶狠狠的盯着赵大鹅,训斥道:“大鹅,你别胡说八道。这么乱说,会出人命的。”随后王氏向其他人说道:“我是赵大鹅的亲奶奶,我孙女脑子不太好,我怀里抱的孩子,是我的孙女,我不是人贩子。” 赵大鹅冷冷的笑着:“你是谁奶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人贩子,你抱着我妹妹,想要卖给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赵大鹅说完就往地上一坐,开始疯狂的哭喊着:“大家快来评评理。这个老不死的,冒充我奶奶,想要把我亲妹妹给拐卖了。” 众人看着赵大鹅哭的撕心裂肺,又看见王氏确实要把怀里的婴儿卖给红衣女,不由得指指点点。 “快报警,把人贩子抓起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狗日的人贩子,竟然跑到医院里边来拐卖孩子了,真丧尽天良。” “这孩子真可怜,一看就是偷来的孩子,这么冷的天,连件衣服都不给穿,这人贩子太可恶了。” “刚刚我就看这老不死的,从病房里跑出来的,我就怀疑她特么不是个好东西,果然是个人贩子,老子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人们义愤填膺,纷纷撕扯王氏和红衣女人的衣服,想要把王氏怀里的婴儿给抢过来。 片刻之后,医院的几个保安跑了过来,直接走上前去,把王氏和红衣女团团围住,呵斥道:“把孩子还给人家家属。我们要把你带到派出所。你要反抗的话,就不要怪我们哥几个不客气了。” 第三章 王氏眼中戾气越来越重,但是看见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不由得顿时那股子高傲劲就没了,她赶紧解释:“几个保安朋友,别听她胡说,我确实是这个孩子的亲奶奶。我真不是人贩子。我对天发誓……” 几个保安冷笑不已:“你不是人贩子?哪个人贩子会说自己是人贩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哥几个,别废话,把她抓起来。” 随后几个保安不理会王氏的解释,就把王氏和红衣女一起给抓了起来。最后把那个小婴儿,送到了赵大鹅的手里。 几个保安刚要把王氏给带走,送到派出所,两个男人挤了进来。一人个头很高,约莫六十来岁,穿着深蓝色衣服,脚踩布鞋,满脸皱纹,正是赵大鹅的祖父赵廷绪。另一人约莫三十多岁,脸色苍白,手心冒汗,个头中等,穿着一件廉价的灰色西装,此人正是赵大鹅的亲生父亲赵铁生。 赵廷绪和儿子赵铁生挤进来之后,对几个保安说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我是孩子的爷爷,这个是孩子的父亲。我们有出生证明,证明这孩子就是我们的。这个老太婆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奶奶。哪有亲奶奶,拐卖自己亲孙女的?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 “喜欢?”赵大鹅突然尖声质问道:“喜欢我妹妹?我妹妹都快被冻死了。你们就是人贩子。保安叔叔们,别听他们几个胡说八道,他们是一伙的。” 赵大鹅看着自己弱小无助的小妹妹,把上衣脱下来,只剩下单薄的内衣,用上衣把小女孩给裹起来,让她能够暖一些。 赵铁生面有愧色的看着赵大鹅,低声说道:“大鹅,别闹。你难道还想把你爷爷奶奶送进局子里吗?” 赵大鹅并不理会,她抱着妹妹,用自己的体温给妹妹暖身体,可是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妹妹的体温上升,身体一直冷冰冰的,也许是冻的太久了吧。 而这时候,派出所的帽子叔叔也已经到了,他们简单的询问了几个保安一声,随后就把王氏和红衣女,以及赵大鹅等人要带回去做一下笔录之类的。 王氏脸色铁青的和派出所解释自己真不是人贩子,赵廷绪也拿出来村里开的介绍信,证明自己和王氏的身份,正在派出所的人纠结的时候,赵大鹅抱着孩子,眼泪扑簌簌的掉着向医院里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哭着叫道:“大夫,大夫。我妹妹好像没气了,快来救救我妹妹。” 赵大鹅带着小婴儿跑到了医生办公室,而外边王氏和赵廷绪虽然拼命解释,但是终究还是被帽子叔叔给一并带走去派出所询问了。 赵铁生愣在了原地,想了很久,随后也跟着去派出所解释解释,自己的爹妈被抓进去了,他要去看看。 赵大鹅这边医生看了看小婴儿的情况,都觉得有些棘手,因为这个婴儿应该是冻的导致身体体温已经开始下降,随时可能不行。 医生对赵大鹅说道:“你是孩子的家属?你家大人呢?现在孩子得需要放在保温箱里,你得去缴费。人命关天,咱们先交钱,我们医院才能救。” 赵大鹅拼命解释,但是医生说自己也做不了主,医院就是这么规定的。赵大鹅无奈,只好去找大姨程锦溪等人。不一会儿,赵大鹅找到大姨程锦溪:“大姨,我妹妹要不行了。得抢救,需要缴费,你带钱了没有?” 程锦溪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因为来的匆忙,程锦溪是空着手来的,没有拿钱。而妇女主任邢淑玲也没有带钱。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分钱没有。 “我大爷爷呢?”赵大鹅问道。 赵大鹅知道赵廷明是村长,他一般身上都会带点钱出门。 “去派出所了,他看见你爷爷奶奶被抓走了,就跟着去了。” 赵大鹅一阵头疼,这会儿总不能指望自己那个丧尽天良的姑姑吧?!赵大鹅思来想去,突然灵光一现,跑到刚刚的医生办公室,对医生说道:“大夫,我今天忘记带钱了,我能不能把我们村的三轮车押到你们这?你们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该怎么抢救就怎么抢救,要是我过后不给钱,你们就不还我三轮车,行不行。” 医生说这个事他自己做不了主,需要请示一下。随后医生打电话询问院长,院长表示需要赵大鹅等人签字确认,而且要尽快缴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婴儿治病花的钱,那台三轮车到底能不能够。 医生和赵大鹅说明了这件事,赵大鹅把妇女主任邢淑玲给拉到了身前,从辈分上,赵大鹅家里和邢淑玲还有一些偏亲,赵大鹅要叫邢淑玲二婶。“二婶,你是咱们村的妇女主任,我把三轮子押给医院了。医生说我年纪小,不让我签字画押。你抓紧去签字画押。” 邢淑玲一脸懵逼,心想村里的三轮子怎么让赵大鹅给抵押出去了?不过这会儿几个人都没有钱,邢淑玲也没有办法,人命关天,要是这个婴儿没了,他们都得摊上官司。于是邢淑玲去签字画押,把停在外边的三轮子以村里的名义,抵押给了医院。 缴费结束,医生和护士们这才把小婴儿放进了“婴儿保育箱”进行抢救。赵大鹅这才松了口气,突然医生找到赵大鹅说道:“你妹妹情况不太好,急需输血。你是孩子的姐姐?抓紧验一下血型,我们需要马上给病人输血。” 赵大鹅隔着病房的玻璃,看着静静的躺在保温箱里妹妹,心都要碎了,差那么一点点妹妹就要被送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而这会妹妹正在和死神抗争,重活一世,说什么也得把自己的亲妹妹救过来。 “好。” 赵大鹅去验了血型,和妹妹的血型匹配。大夫开始抽血,一共抽了八左右的血才堪堪够用。抽了血之后,医生又开始紧急给赵大鹅的妹妹输血抢救。赵大鹅则被抽血抽的差点翻白眼了,她毕竟年纪还小,八的血,几乎快把赵大鹅身体的血抽干了。正在赵大鹅迷迷糊糊的靠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休息的时候。 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传了过来:“赵大鹅,你个赔钱货。你把你爷爷奶奶全送局子里去了,你是真能作妖呀,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赵春琴!” 赵大鹅本就生气,听赵春琴这么说,便说道:“是你们要把我妹妹送人的,进局子也是罪有应得。帽子叔叔怎么不特么抓我?还不是你们做了缺德事?!” 赵春琴一巴掌就抽在了赵大鹅的脸上:“你个赔钱货,当初你奶奶怎么就不把你送人,让你这个白眼狼留在我们赵家?我当时就说,要是你妈那个贱人生的头胎是丫头,就抓紧送人,省的以后麻烦。这下好,白养你这个赔钱货六年,你还腆着脸诬陷你爷爷奶奶,让帽子叔叔抓你爷爷奶奶,你是真有本事。” 赵大鹅由于被这巴掌打的太狠了,嘴角破了,她吐了一口血水,冷冷的看着赵春琴:“老姑,你别忘了。你也是个赔钱货。我们赵家要不是拿钱供你念大学,能特么这么穷吗?要说赔钱货,整个东台子上下七百多口子,加起来都没你赔的钱赔的多。你特么哪有脸说我?” 赵春琴气急了,想要上去殴打赵大鹅,不过却被一个声音给拦住了:“老妹子,别闹。快给你女婿他们打电话,出大事了。” 赵春琴回头一看,是赵大鹅的父亲赵铁生来了。 赵铁生脸色惨白,神情紧张:“抓紧找找关系,摊上大事了。” 赵春琴赶紧问道:“怎么了二哥?” “那个穿红衣服的,真的是人贩子。这下子,咱爹妈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啊……” 随后赵春琴和赵铁生急匆匆的便走了,临走之前,赵铁生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赵大鹅,随后叹了口气。 赵大鹅则是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好及时,要不然妹妹真的被拐跑了。 不过,赵大鹅有一点不清楚,到底是赵春琴和奶奶粗心大意不知道对方身份,还是有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赵大鹅愣神的功夫,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急促的尖叫声:“谁是程锦湘家属,病人产后大出血。有没有家属过来签个字,病人需要马上输血做手术。” 赵大鹅整个人都急得浑身发抖:“我是家属,我是家属。我的三轮车在你们医院抵押呢,马上做手术,钱不够的话,我马上去凑。” 护士急匆匆的把赵大鹅领着去做血型比对,赵大鹅和母亲的血型也吻合。不过抽血的护士却犯了难,有些心疼的说道:“赵大鹅,你刚刚被抽了八的血。正常人的血液只有4000-500,你再抽血的话,身体根本扛不住,很容易晕过去的。” 赵大鹅态度坚决:“我的命都是我母亲给的,一点血算什么?出什么事算我的。” 护士无奈,让赵大鹅签了事故责任保证书。这才又抽了八的血,血刚抽完,赵大鹅便由于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赵大鹅抬头一看,时隔三十六年,再次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脸上满是心疼和溺爱的神情,以及眼角那不曾干涸过的泪痕。 “妈。” “妈。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活着……真好。” 第四章 “傻孩子,妈妈在呢。”程锦湘温柔的抚摸着赵大鹅白皙的脸颊,溺爱的说道。 “你瞧瞧你,昏睡了两三天了,妈都担心死了。”说着话,程锦湘从病床上小心翼翼的起身,把放在病床旁边柜子上的粥碗上的报纸拿来,把粥碗端了上来,吹了一口上边的热气,最后把那碗粥拿出勺子挖了一口,放到赵大鹅的嘴边:“大鹅,热乎的鸡肉鲜蘑小米粥。喝了养胃。” 千言万语,难以表达赵大鹅此刻的心情。但是母亲的那股子温柔,令赵大鹅极为受用,她乖巧的点点头,张开嘴便把粥喝了下去。随后赵大鹅把粥碗自己端了上来,咕嘟嘟的喝了起来。 几天几夜,滴水未进,滴米未沾的赵大鹅,早就饿坏了。她喝的很快,程锦湘劝说道:“大鹅,慢点喝,喝的太急了,容易呛到肺。” 赵大鹅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碗带着几块鸡肉和一个鸡蛋,几株干蘑菇的小米粥,瞬间就被赵大鹅喝没了。喝完了之后,赵大鹅舔了舔粥碗,之后舒爽的说道:“好吃。像我大姨做的。” 程锦湘点点头,这鸡肉鲜蘑小米粥,确实是赵大鹅的大姨程锦溪刚刚带过来的。 此时,程锦湘已经早就脱离了危险,前几天她由于孩子被抢,急火攻心,加上强行下地,拉伤了伤口,导致最后出血过多,危在旦夕。好在赵大鹅及时输血给她,让程锦湘有惊无险的跨越了鬼门关,不过却苦了赵大鹅。 赵大鹅由于被大夫抽了差不多共计160的血,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这一晕就是三天三夜。好在现在赵大鹅醒了,程锦湘才松了口气。 赵大鹅喝完了粥,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很多很多年了,赵大鹅都没有这么幸福和懒散过了。 前世的时候,也是相同的时间,但是却是不同的结果。那天,程锦湘也是去医院生孩子,最后二丫头被赵大鹅的奶奶给送了人,程锦湘最后郁郁寡欢,心中怨念太深,结果没两年身体便彻底垮了,整日以泪洗面。到了第三个年头,程锦湘的情况就更为严重,人直接痴痴傻傻的,已经除了赵大鹅几乎不认识任何人了。后来的日子,程锦湘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从吐字不清,到只会说一句:还我的孩子。最后,程锦湘彻底疯了,整个人每天跑出去,去山里、河里、井里,到处寻找自己的二丫头。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赵大鹅十五六岁的时候,程锦湘不仅疯了,而且瘫痪了,再也没办法走路了。 前世程锦湘瘫痪之后,又活了几年,可是后面的时候,她已经谁都不认识了。吃喝拉撒,全靠赵大鹅照顾。赵大鹅为了照顾母亲,并没有去工作,只靠家里分到了二亩薄田,勉强活着。可是最终,赵大鹅也没能把母亲留住,程锦湘还是在瘫痪的无数个年头之后,撒手人寰,彻底离开了这个冰冷冷的世界。临走之前,程锦湘说了两句清晰的话:大鹅,找到你妹妹,是妈妈没本事,没能照顾好你妹妹。还有,替妈还清这些年欠下的债,妈妈没办法了,可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我程锦湘清清白白的来到这个世上,不想带着遗憾走。 随后程锦湘便离开了人世。 赵大鹅安葬母亲后,便踏上了努力打工还债的日子。 算起来,这么清晰的看着母亲,听她清楚的说话,已经时隔三十几年了吧。赵大鹅心头一酸,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人生最难不过想得而得不到,此刻那个待自己最温柔的人,重新出现,那种心酸,赵大鹅有些控制不住。 程锦湘拿出手帕,替赵大鹅擦了擦眼泪,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淡然的说道:“大鹅,别怕。一切都有妈妈呢。只要妈妈还有一口气,便会护你周全。” “嗯。”赵大鹅咬着嘴唇,狠狠的点头。 一低头才发现,那个粉粉嫩嫩的粉团子妹妹,就在病房的那边。赵大鹅凑过去,盯着小家伙看着。 小粉团子皮肤细腻到极致,大眼睛小脸蛋,稀疏的毛发,只是有点黑…… 赵大鹅疑惑的问程锦湘:“妈,我咋感觉我妹子不随咱们两个呢?你看你皮肤特别白。我皮肤那更是——肤如凝脂,螓首蛾眉。我有时候都感觉我这个皮肤是冷白皮,一巴掌都能直接拍出来五个手指印。但是,我看我妹妹怎么有点黑呢?” 程锦湘笑了笑,替自己的二丫头盖好小被子,说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比你妹妹还黑呢。小时候,都会皮肤黑一些。主要是还没长开,过一个月就好了。你别碰你妹妹的脑袋,这会儿她脑袋还是软的呢,发育不太成熟呢。得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你看我给她睡脑袋的。 让她多睡会,按着一个好的姿势睡。这样后边,脑袋的型才会正常。要不然,就要像你大爷家的大哥一样,有大背儿喽了。” 赵大鹅想起来大伯赵铁宝家的大哥,他的那个脑袋就尖尖扁扁的,应该就是母亲嘴上说的小时候没睡好头型吧。 赵大鹅以前是真心不知道,这小婴儿刚出生的时候,脑袋是软的。她还以为脑袋都是正常的,都是硬的。没想到形状还是睡出来的,赵大鹅算是长见识了。 “妈,给我妹妹起名字没?” 程锦湘愣了愣:“没呢,这两天家里比较忙,你爸就过来两趟,看看你醒了没,之后又火急火燎的走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你奶奶他们几个,也不来。就你大姨过来两次,陪着我两个白天。我晚上让她也回家了,病房里边也没地睡觉,你大姨夫那个人特别事事的,人挺好就是一到冬天就爱和你大姨打架。或者说,他一耍钱把钱输了,回家就打你大姨。我怕他又找茬,就没让你大姨在这。 大家都不在。我又没怎么读过书,认字都认不全。怎么给你妹妹起名字?” 赵大鹅想了想:“要不就叫我妹妹小鹃吧,古人说:望帝春心托杜鹃。咱们娘俩所有的指望,都是希望小妹子健康幸福,太平长安。那就把这份寄托,直接叫成小鹃子吧。” “赵小鹃?”程锦湘呢喃了几句,最后说道:“好。就听你的,以后你妹妹就叫赵小鹃了。” 第五章 而躺在病床上,正在安静睡觉的小粉团子,似乎也冥冥中感受到了母亲和姐姐为自己起的名字,嘴角露出了安逸的笑容。 赵大鹅昏迷了几天,身体有些困乏,虽然刚刚醒了喝碗粥,可是仍旧很疲倦,又和母亲程锦湘说了几句话,便又睡着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村长赵廷明带着妇女主任邢淑玲来看望程锦湘。两个人手里拎着两瓶桃子罐头,一箱八宝粥,一盒奶粉,还有一大袋子燕麦片。 “铁生媳妇,你身体咋样了?好点没。”赵廷明把东西放在了床头不远的地方,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除了有点乏,没什么大事了。”程锦湘说道:“大伯,你看你来看我,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多让人不好意思。” 赵廷明笑着说都是应该的,村里的人生了大病,做村长的不来看看,那岂不是荒唐? 而且,本身两家就是自家人。赵廷明和程锦湘的公婆赵廷绪本就是亲兄弟,赵廷绪有事来不了,那赵廷明于情于理,就必须要来了。 程锦湘愣了愣,问道:“我公公婆婆怎么了?” 程锦湘因为小女儿被婆婆王氏抢跑了,她想要抢回来,但是身体不允许,结果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过后又因为这事,扯动了伤口,导致大出血,她是不知道后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等程锦湘被抢救过来,医生也不知道家属不在,只有赵大鹅自己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小妹子,也就是小鹃子,后来便一起回了病房。中途过去了两天,除了姐姐程锦溪来过,送了一些吃的,其余的程锦溪也没有说。 而自己的丈夫赵铁生来过两次,也都是神色匆匆,并未说什么,这边程锦湘住院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她也不爱打听自己的公婆到底干什么去了。 反正自己的小女儿小鹃子还在,就好。 这会程锦湘随口这么一问,村长赵廷明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瞪着水灵灵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赵大鹅,欲言又止。 赵廷明心里是五味杂陈,这事能说吗?怎么说? 赵大鹅的爷爷在家闹呢,而赵大鹅的奶奶,这会还被拘押着呢,原本帽子叔叔也准备带赵大鹅回去问话的,但是医生说赵大鹅昏迷不醒,暂且也就没有传唤赵大鹅。所以赵大鹅也不知道后续的事。 自从赵大鹅的祖母和红衣服女人被帽子叔叔抓之后,经过审问得知,这个红衣服的女人,正是他们追查多年的一个重大嫌疑人。后来红衣服女人自觉跑不了了,也就坦白了,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已经贩卖儿童多达十几人,不仅是个人贩子,还是个非常恶劣的人贩子。 事情到了这步,赵大鹅的祖母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随后也被认定成了人贩子的帮凶。 赵家的人,把整个能找到的关系,都找了一遍,但是都是无济于事的。 现在好的结果就是赵小鹃是安然无恙,所以赵大鹅的祖父母暂时也是安全的。最后,帽子叔叔让赵大鹅的祖父母证明一件事,如果证明他们确实是赵小鹃的爷爷奶奶,这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可以从轻处分。 所以赵铁生本来来了两次,但是难以开口,就没有说。 村长赵廷明一看程锦湘并不知道后边的事,也就含糊其辞的说道:“出点事,不过没啥大事,你也不用放心上。你现在身体不太好,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妇女主任邢淑玲则为人比较爽快,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说道:“锦湘,你婆婆让大鹅给送芭篱子里了。你不知道吗?我估计是一时半会出不来了。事可大了,这回你公公婆婆算………” 赵廷明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不好了,呵斥道:“别乱说话。” 妇女主任邢淑玲这才把说到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 程锦湘眉头一皱,看了看赵大鹅,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心里很是吃惊,但是这会儿也不太好细问,琢磨过会儿问问自己的姐姐程锦溪到底怎么回事吧。 赵大鹅眼睛瞪的圆圆的,她是知道祖父母赵廷绪两口子被带走了,不过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剩下的她才不管他们能不能出来,什么时候出来,出来不还是要欺负母亲和妹妹吗? 甚至包括父亲赵铁生,一说自己都是一口一个丫头蛋子,一口一个丫蛋儿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老赵家是根深蒂固的,甚至在整个赵大鹅所熟知的北方,都是这种情况。 动辄就是什么没有儿子,没办法传宗接代。没有儿子,以后自己的家业谁来继承。没有儿子,以后谁给自己上坟,谁给自己养老。一说起儿子来,一个个父母都是这个态度,一说起生个女儿,就是什么泼出去的水,给别人家养的之类的。 赵大鹅有时候就琢磨,老赵家都已经穷到快吃土了,有什么家业好继承的?难道继承老赵家牛马精神吗? 几个人就这么尴尬了一会儿,赵廷明借口有事,便带着妇女主任邢淑玲离开了。两个人刚出屋子,赵大鹅就听见赵廷明小声的训斥妇女主任邢淑玲:“让你别乱说,让你别乱说。你怎么还乱说?” “主任,咱们村里的三轮车不仅让赵大鹅给抵押了,后来这三天医药费不够,又垫进去好多了。我不说,这个钱以后谁还呀?难道让村里还吗?我刚刚去问了下,人家医院说你们村三轮车,现在连车轱辘都没了,还欠医院七千多……” “又不用你还……” “问题是我签字画押的呀,他们现在盯着我要,就算你把我押给医院,我也不值七千多块钱呀……”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远,最后直到消失不见。 赵大鹅摇摇头,尽量不去想这些事。 上辈子赵大鹅为了给母亲重病还债,足足还了一辈子,这辈子她重生了,这个债如果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不接。 赵大鹅出生的时候,程锦湘什么事也没有。若不是赵家想把自己的妹妹小鹃子给送人,哪里会有后边这些事? 这个债,谁导致的结果,谁去承担。冤有头债有主,老赵家欠的钱,凭什么她赵大鹅一个人还?! 第六章 程锦湘等赵廷明等人走了之后,询问赵大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大鹅也只是推脱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妈,你就别惦记我爷爷奶奶了。他俩整天琢磨着把小鹃子送人,没准就是遭报应了。这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别乱说,好歹是长辈。有些话,你不能说。”程锦湘说道。 赵大鹅无奈的摇摇头:母亲程锦湘就是心太软,性子太软了。不过这个还是需要一步步来吧,已经保住了妹妹小鹃子,想必母亲以后也就不至于悲愤欲绝了。 “知道了。”赵大鹅敷衍着。 她吃的也不太饱,看着柜子上只有一饭盒的粥,刚刚还被自己吃了。程锦湘毕竟刚刚苏醒不太久,而且这会身子也虚弱的不行,赵大鹅想了想觉得应该出去买一些肉食吃,让母亲补补身体。 赵大鹅这么想着,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没钱?那就只好出去碰碰运气了。 “妈,你看好小鹃子,我出去一下。” “注意安全,人生地不熟的。别走的太远了。” 赵大鹅于是出了医院,就在附近的街面上溜达。 溜达溜达,就溜达到了一处小饭馆,赵大鹅抬头一看牌匾:老三家常菜。 赵大鹅愣了愣,这家饭馆的老板她认识,这是赵大鹅亲大姑父的三哥开的一家小馆子。 既然是自己家亲戚开的,赵大鹅头也不抬,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餐馆不太大,两边各摆了三张桌子,中间是过道。再向前,就是餐馆的柜台了,柜台上摆着几桶散装的白酒,还摆着一个财神像,财神像下边的炉灰都已经满了,不过这会仍旧烧着香。 柜台里边,一个四十来岁中年女人,方脸大个子,慈眉善目的正在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算盘打算盘算账。 再向后边,便是有一个小的半帘子,里边就是厨房。 旁边还写着“厨房重地,生人莫入。”。 “三娘,三娘,我是赵大鹅。赵春妮是我亲姑姑。”赵大鹅开门见山的说道。 中年女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赵大鹅,先是愣了愣,之后笑了起来:“你是我们老四媳妇她娘家的?你这小嘴是真甜,叫三娘叫的我这心里都暖呼呼的。” “来来来,坐那坐那。”中年女人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你是老几家的?” 中年女人知道自己家老四媳妇,正是赵春妮,赵春妮的娘家人,也就是自己的娘家人,所以也很热情。 要知道,在北方这种小的地方,很少有姑娘外嫁,都是这个村子的姑娘,嫁到了隔壁村子,隔壁村子的姑娘,又嫁到了隔壁的隔壁,最后隔壁的隔壁村子的姑娘,又嫁了回来。 这么几百年过去之后,基本上出门只要稍微一打听,那基本上满大街都是亲戚。 又加之本地的风土人情,向来比较热情。中年女人一看赵大鹅不仅是亲戚家的孩子,还是个小家伙,长的又特别漂亮,特别是嘴可甜了,她心里美美的。一边说着话,一面就从柜台里拿出来一大捧花生,装在一个碟子里,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赵大鹅有些腼腆的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她本就生的漂亮极了,又加上前两天抽血抽的多了,脸上就有一股子病怏怏的样子,却是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的美。 “谢谢三娘。我是赵家老二的闺女,赵铁生是我父亲。我大姑赵春妮回到我们娘家,经常和我们提起三娘,说你们老张家最有能耐的就是她三哥和三嫂了。不仅能干勤快,这心眼还是最实诚的。是远近闻名的好脸好面的人了。 我大姑有一次回娘家的时候,就和我爷爷奶奶夸三娘你们两口子,那是相当的好。最开始就在咱们集市周边摆摊卖烧饼,后来因为做的烧饼好吃,生意越来越好,赚了好多钱,直接进城做大买卖了。 这可是咱们十里八村第一个在城里开馆子的。我大姑当时那么一说,我就心里痒痒着,我说要是哪天我进城,我一定去我三娘的店里狠狠的吃一顿喝一顿,狠狠的宰他们一顿。我大姑就说大鹅你可别给我丢人现眼啥的,跑人家店里胡吃海喝,不仅要吃要喝的不给钱,咋地你到时候吃完饭,还想让我三哥三嫂再扔你二百块钱花呗。” 赵大鹅说着抓起一把花生,吃了起来。 中年女人也笑了,面子一矮,说道:“瞧瞧你大姑说的这话,咱们都是实在亲戚。来我这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样。哪有回家吃饭还花钱的?” 赵大鹅心里美滋滋的,继续抓着花生吃,一边吃一边说道:“可不是咋地。我就和我大姑说,我说大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赵大鹅是你亲侄女,要是有一天我进城了,我要是去别的地方吃饭也就罢了,我要是去了我三娘店里吃饭,完事我再拿钱给我三娘,这不是打我三娘的老脸呢吗?” 中年女人也说道:“那可不是咋地,都是个人家。你要吃饭给我钱,我都得挑理。都是实在亲戚,要没有个亲戚样,外人不把咱们看扁了呀。” “嗯哪呗。可是我大姑不信。我大姑就说,哼……你就是想去吃人家白食,你这是给我们老赵家丢人。你以后进城,可千万别去我三哥三嫂他们家吃饭,我可丢不起那个人。”赵大鹅说话的时候,表情极为复杂,一会学着大姑,一会又转回自己,惟妙惟肖的。弄的中年女人不仅感同身受,而且竟然自己也生气了。 中年女人气鼓鼓的站起来,有些不满意的说道:“你大姑赵春妮太那个了……她也太看不起她三哥三嫂了。自己侄女来三哥三嫂家里吃饭,她都不让。她这是没把她三嫂子当人看呀。” 赵大鹅:“………” 别介,三娘你可别激动,这里边没我大姑什么事。回头你们两家打起来,可别把我卖了。…… 赵大鹅说的话,其实不是自己杜撰的,但是那都是赵大鹅前世很多年以后知道的。她在六岁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大姑家的亲戚是谁,就算知道,六岁的时候赵大鹅记住的也不多,这里边的话,虽然是真的,但是对于今天来说,并不太真。 第七—八章(二合一) 不过由于赵大鹅声情并茂的表演,中年女人不仅信了,而且仿佛比赵大鹅还深入其中。 赵大鹅只是知道中年女人是大姑赵春妮的三嫂,但是姓什么赵大鹅都不知道。只是知道大姑婆家的三哥姓张,辈分是瑞字辈,叫张瑞什么,但是具体叫什么赵大鹅也不知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赵大鹅认识他们。 中年女人说着话,回头对后厨大声说道:“她爹,给我做几个硬菜。我让咱们侄女好好吃一顿。能有多硬给我整多硬。等……” “叫赵大鹅对不对?” 赵大鹅点点头。 中年女人继续说道:“等咱们侄女赵大鹅回家,我让他们看看,他们老赵家的亲戚,是不是能管的起饭。还说什么来咱们店里吃饭还要花钱,真是太见外了。他们老赵家,没把咱们两口子当亲戚呀。” 后厨走出来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个头中等,身材略瘦,穿着白色的厨师服,说道:“嗯嗯,我在屋里边听着都来气。侄女,你到这来,就是到了自己家。别说一顿两顿的,就是天天来,三大爷也管的起你饭了。 三大爷别的不敢说,以后大侄女你要是考上了初中高中到了咱们县城,你的伙食,三大爷包圆了。我天天换着样给你做。侄女你就记住一句话:你到这了,看见你三娘和你三大爷,你就是到家了。想吃啥你就说,你要缺钱,三大爷多了没有,三头五百的,那都不是事。都是个人家,你看看你大姑说的那个话,我这个兄弟媳妇呀,是真小心眼。这年头谁还差那口饭呀,能来三大爷这,那就是给三大爷长脸。你一会就敞开了吃,你要吃不完,三大爷都和你急。” 赵大鹅小心翼翼的点头,早就听闻他们两口子实诚,今日一见,是真实诚呀。 “侄女你吃肉不?我这就给你做去。”中年男人问道。 赵大鹅想了想:“肥肉只能吃几口,多了吃不了。瘦肉没事。三大爷,你别整太多了,我刚刚吃过饭才来的,那会我喝了几碗鸡肉粥,还不饿呢。” “都晌午了,该吃下顿了。吃不了多少肥肉,那我给你整个熘肉段,再来个油炸里脊,再整两个别的。主食吃什么?米饭还是花卷馒头?” “别别别,三大爷我吃不了那么多。” 中年男人也不管赵大鹅怎么说,直接到后厨就开始做菜。 赵大鹅和中年女人就一边聊天,一边吃花生。 中间也来了几个客人,不过人不太多,可能是还没到饭点的原因吧。 中年女人忙了一阵,之后又挨着赵大鹅坐着,看着赵大鹅笑容满面:“你这丫头,生的是真俊呀。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不像我家那个丫头,踢两脚都闷不出来一个屁。” 赵大鹅也是记得中年女人有个女儿的,前世的时候见过,那个女人命不太好,也是人特别实在,后来嫁人了总被婆家欺负,最后还离婚了。离婚之后,男方都不让她看自己的孩子。不过最后来,她又嫁了人,嫁了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两个人接班了这家店,而且做大做强,成了县里最大的饭店。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我大姐人好,老实。以后错不了的,一定会身体健康,赚很多很多钱。别的我不敢说,三娘就冲着你和我三大爷这么好的人,以后做不了咱们县城首富,都是老天爷不公平。” 中年女人乐开了花,合不拢嘴了:“大侄女这嘴叭叭的。你三娘和三大爷可没做首富的命,要是我们两口子都成了咱们县里的首富了,侄女你不得成了全国首富了。那以后,你见面可别装作不认识你三娘了。” “哪能呀三娘,看你把我赵大鹅说的扁了吧。我这人,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说我是首富,我以后就是王母娘娘了,蟠桃会我都先把三娘请到首位坐着,三娘不动,蟠桃会我都不让它开。 我得把最大最好的蟠桃,给三娘和三大爷留着。你们吃完,我再让其他神仙吃。” 中年女人都开心坏了,那真是打心眼里开心。 越和赵大鹅聊天,中年女人是越开心。 就差拜把子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中年男人端着菜上来了。 赵大鹅一看,伙食是相当的硬。直接上了六个菜,红烧鲤鱼,锅包肉,熘肉段,油炸里脊,水煮肉片,排骨炖豆角。 六个都是肉菜,这标准无论在这个年代,放到哪个地方,那都是嘎嘎硬的硬菜。 随后中年男人还拿出来两瓶山楂味道的原味山楂果汁。碗筷和碟子也拿了上来,又拿了四个花卷,两个馒头,一碗米饭。 “侄女,敞开了吃。不够吃三大爷再给你整几个。” 赵大鹅:“太够了太够了。我这都吃不了的。” “吃不了打包。” “那多不好意思。” “到这就当自己家。你以后见着三娘三大爷,你就当见着你亲三娘和亲三大爷一样。我和你三娘没把你当外人,你也别见外。”中年男人说道。 “别管怎么说,你能来我们店里吃饭。我张瑞松脸上有光。你三娘脸上也有光。”张瑞松很开心。“这才像亲戚,还有点亲戚味道。” “不仅是吃饭啥的,侄女你以后要是有啥为难着窄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要是缺钱花啥的,你就找我。三大爷多了没有,万八的不是问题。” 这个时代,在北方的这种小县城,万元户有,但是极为稀少。 要知道这个时代,娶媳妇结婚,彩礼也就千八的,谁要有个万八千的,是个万元户,那就顶级富豪了。 这个年代的万元户,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而动辄说出来万八千不是问题的万元户,那绝对是个特别实在的人。 张瑞松两口子就特别特别实在。 赵大鹅都觉得他们两口子实在的过分了一些,不过本地的习俗还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大多数的人,都是热情好客,而且为人豪爽仗义。而且赵大鹅也确实和张瑞松他们是亲戚,关系并不太远,吃一顿饭,如果真的花钱的话,确实就见外了。 第九章 赵大鹅小心翼翼,极为有涵养的细嚼慢咽吃着桌子上的菜,就着米饭,倒也吃的舒爽。 店里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客人,张瑞松夫妇便又去招待其余客人去了,偶尔过来问一嘴:“侄女,没吃饱我再给你做两个菜。” 赵大鹅每次都笑眯眯的说自己吃的都快撑了。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大鹅并不喜欢喝那些果汁饮料,反而更喜欢喝茶。鬼知道那些放了一年半载的水,到底加了多少东西,才没让它过期。 还是喝茶比较舒服一些,最起码知道自己喝的水,是井水,刚刚烧开的。心里能舒服一些。不过赵大鹅只是喝茶,并不是有多么喜欢或者有多么的懂那些茶道之类的精神。 对于赵大鹅来说,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活着就是最好的。能有一日三餐,便能活着。能吃上热乎的饭菜,便是幸福。能饭后喝上一两杯热茶,便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生活了。 在北方这个偏僻的地方,大多数的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看不见外边的世界,外边的世界也看不见他们。人们像生活在一个很大很大的井里,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看着地上的庄稼春种秋收,看着河里的鱼儿拼命挣扎,看着四季轮回,生老病死。 赵大鹅上辈子赵大鹅活的极累,对于那些可有可无的,都看的极为淡然,人活一世,无非就是生老病死。宿命使然,如果想改变这宿命,是殊为艰难的。重生一次,赵大鹅想要逆天改命,重新为母亲和妹妹,挣一片生机。 天命? 赵大鹅已经不信天命了,她只相信人定胜天。 过了一阵客人稀稀疏疏的变得少了,张瑞松的老婆便又坐下来和赵大鹅聊天,她问道:“侄女,刚刚有点忙,忘记问了,你这是自己出来的?你家里的人呢?” 赵大鹅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的低声回答:“三娘,不瞒你说。我妈住院呢,头几天生了我妹妹赵小鹃,后来身体便出了问题。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了,不过一直感觉我妈身体很差。 我爸也很忙,我爷爷奶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边离不开人。我就留在医院里,照顾我妈妈。我妈那个人坚强,她虽然难受,但是她不让我和外人说。所以,我妈住院也就没告诉其他人,连我舅舅他们都没告诉呢。” 张瑞松老婆一听,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妈妈现在能下地走路不?这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可咋整。你爸这个人也是的,老婆生孩子,他还假装忙别的,对他爸妈是真忠心,但是对你们娘家是真不咋地。回头,我要碰见了你爸爸,我得好好说说他。哪有老婆生孩子,他不去伺候的,这成什么破事了。” “侄女,那你妈妈也没吃饭呢吧。都下不来地,需要人照顾,看来病的也很严重。这样吧,我让你三大爷再给你做两个菜,你带回去给你妈妈吃。” “不了的三娘,我妈要知道我在你这吃饭,你没要钱她都会不好意思的。我妈那个人脸皮薄,这要知道不仅我吃饭你们不要钱,还要给她带吃的,也不要钱,她一定会饿着肚子也不会吃的。”赵大鹅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这是在医院呆的乏了,一直在里边闷着,心情不太好。出来溜达溜达,之后我就正好路过这,直接就进来认个门。能看见三娘你们生意这么红火,我其实就挺开心的了。 三娘还请我吃顿大餐,伙食还真的硬。我这心里都过意不去了。这我妈都不知道呢,我可不敢带吃的回去,到时候我妈一问,该说我没出息了。” 张瑞松老婆脸色温柔,平静的说道:“侄女,你放心。到时候你就说,是你三娘硬给你的,你不要你三娘要把自己那张老脸撕下来给她,你看她吃不吃。” 赵大鹅面露尴尬:“这……” 中年女人没再啰嗦,直接对后边厨房说道:“当家的,咱们侄女她母亲还在医院呢,你再做几个清淡一些还能有营养的菜,再熬几碗姜丝小米粥,回头给咱们兄弟媳妇她弟妹送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三娘你别麻烦了……”赵大鹅赶紧拒绝。 中年女人却直接打断了赵大鹅的话:“侄女,你刚刚进来的时候,三娘就感觉和你有缘。咱们娘俩,有缘分。而且我一看,你这就是碰见难事了。不过我也没想到是你母亲住院了。 都有有困难的时候,日子也都是没办法。谁都想一帆风顺的,但是哪有一帆风顺的时候。现在你母亲住院,你才这么大就要照顾你母亲,实在是不容易。你三大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穿开裆裤到处掏鸟窝呢。你都能自己单独来医院,照顾你母亲了,以后你一定能成大事的。就冲着你这份魄力,你不成大事,我都不信。” 张瑞松也从后厨走出来说道:“打今个起,你们娘俩在医院安心住院,这饭菜什么的,到时候我直接给你们送过去。你母亲刚生了孩子,身边离不开人,需要人照顾。三大爷没啥太大的本事,就会做点饭吃。而且咱们自己家的饭店,成本低花不了几个钱,你就别推脱什么了。要不我这张脸,以后有事,还怎么去你们老赵家?” 赵大鹅一听张瑞松夫妇这么说了,便也不好再拒绝了,再拒绝就是不给人面子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张瑞松便又炒了几个荤素搭配的菜,油菜鲜蘑、土豆鸡块、蒜苗炒鸡蛋和木须肉。并且熬制了很多姜丝小米粥,用两个饭盒装着送给赵大鹅。 赵大鹅极为开心,但是确实有一些不太好意思。她本意就是想混口饭吃,没成想这两口子这么热情,搞得赵大鹅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临出门,张瑞松还拿出来二百块钱,塞到了赵大鹅的口袋里,赵大鹅端着饭盒和几个塑料袋的菜,没办法拒绝,虽然百般推辞,但是张瑞松夫妇态度坚决,说什么都让赵大鹅收下这二百块钱,就当作是夫妇二人给赵大鹅的见面礼。 赵大鹅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自己刚刚重生还没有赚钱,有了这二百,也算是有了一些启动资金,以后做什么都会好做一些。此刻赵大鹅家里穷困潦倒,她便后来也收下了,心想以后自己发达了,一定不忘三娘和三大爷的这一饭之恩。 第十章 最后在赵大鹅千恩万谢之后,赵大鹅溜溜哒哒的就回了医院。 医院东门比较近一些,赵大鹅便到了医院的东门。 东门旁边有几棵松树,以前听人说,是明朝时候栽种的,现在也已经亭亭如盖也。 后边就是公园,县里唯一的公园,此刻也没有多少人,人们温饱尚且艰难,便不会有多少人想着游山玩水,他们只想勤劳致富吧。 进了东门,赵大鹅又拐了几个弯,便来到了病房的走廊,抬头一看,正发现母亲抱着妹妹正抬头看向自己这边。 赵大鹅以为是自己出去久了,母亲程锦湘着急了,便小跑几步,来到了母亲身旁:“妈,我给你买的姜丝小米粥和几个菜,还热乎着呢。” 程锦湘看赵大鹅回来,眼神才好了起来,有些责怪的说道:“大鹅,你怎么出去这么久?万一你丢了,你让我怎么办?” 赵大鹅嘿嘿一笑:“不会的不会的。我有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能把我偷走的人,还没有呢。再说了,偷走了我。还得养我不是?我奶奶、我三婶和我老姑整天说我是个赔钱货,谁稀罕养赔钱货?” 程锦湘嗔怒道:“别人胡说八道,也就罢了。你自己还轻视自己,那怎么能行呢?以后不允许这么说自己。” “知道了。”赵大鹅乖巧的说道。 随后赵大鹅搀扶着母亲重新回到了病床,把带过来的吃食,给母亲吃。 随后赵大鹅跑出去用钱在超市买了很多日用品,脸盆牙刷床单被罩被子褥子,和拖鞋睡衣,以及毛毯,最后还弄来了一个新的暖瓶和一个杯子,又给妹妹买了两套新鲜的小衣服,两个毛毯,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随后又买了两盒罐头。一套花费下来,二百块钱,也就所剩不多了。 赵大鹅不由得感慨:这钱是真不抗花,买这点玩意,花这么多,以后得抓紧赚钱了。 回到了母亲的病房,赵大鹅发现自己的父亲赵铁生也在。不过看父亲和母亲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估摸自己出去这会儿,应该是吵架了吧。 赵铁生自从程锦湘生了二胎,已经三四天了,除了一天来看一眼,基本上都不在,所以程锦湘不满意是一定的。 赵大鹅其实也很不满意这个重男轻女的父亲,虽然送女儿出去这件事,赵铁生和程锦湘商量过,程锦湘没同意,赵铁生其实也没有坚持一定不要这个女儿,但是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妹妹赵春琴和母亲王氏要威逼利诱,让程锦湘把女儿送出去的,当然了赵铁生也并未阻拦。 所以赵大鹅对父亲赵铁生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好歹是亲生父亲,不过这个亲生父亲不咋地,只是罪不至死这个范畴罢了。 赵铁生看赵大鹅回来,说了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咱们又不是在医院住到过年。多浪费钱……” 赵铁生话说到一半,自己突然愣住了:赵大鹅哪来的钱? 要知道一个暖瓶就要十多块钱,这个时代的日用品一向很贵,所以哪怕是家里,赵铁生夫妇用的也是别人剩下不太保温的一个暖瓶,连两个人结婚的时候,都没舍得花钱买一个暖瓶,赵大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买了? 赵铁生继续看:毛毯,电褥子,被褥,衣服,脸盆脚盆,毛巾香皂保温杯,豆奶粉。 赵铁生整个人都懵逼了,他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可是这辈子还没用过这么新鲜的玩意,庄稼汉子出身的他,更是不知道洗脸和洗脚需要用两个盆子,当然赵铁生一年也不怎么洗脚…… 这得多少钱呀!起码都要小二百了,就为了置办这些东西? 要知道赵大鹅的奶奶王氏王桂香被抓起来,托人弄关系,取保都要五百块。赵铁生等人凑不出来五百块,也就让王桂香在芭篱子里蹲了三天三夜。 这不,赵廷绪在家发火,王桂香的娘家人也来家里闹,而且自己的大哥、三兄弟,以及自己的几个叔叔大爷也闹,说是赵大鹅把母亲送进去的,就得让赵大鹅把她奶奶给赎出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再者,大家也都说赵大鹅作为晚辈,把自己亲奶奶送进去,实属不孝。不过由于赵大鹅此前因为被抽血太多,导致一直昏迷不醒,这事赵铁生来了两次,也没办法提,今天终于等到赵大鹅醒了,赵铁生就再次来看看,没成想赵大鹅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大鹅,你钱从哪里来的?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钱?”赵铁生疑惑的问道。 要知道这些东西的钱,可是要一个庄稼人经营好几亩旱田才能收获的到的。 赵铁生前几天去卖湿的玉米,才一毛二分钱一斤,而这会儿东台子村也并没有什么化肥之类的,大多数的时候,人们只能用一些农家肥,所以一亩地的玉米产量,满打满算也就五六百斤。所以这个时候人们不怎么种太多的玉米,相对来说,更多的时候,是种植高粱和谷子。虽然这两个产量低一些,田间劳作多一些,但是价格都在三四毛钱一斤左右。 赵铁生家里活多,而且他的田地又多是自己开荒的,不是什么良田,所以只能种玉米。 十几亩地的玉米,才堪堪卖了七八百块钱。除去种子化肥,所剩不多。 所以当他看见赵大鹅竟然一口气花这么多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钱呀。 赵大鹅把东西放在母亲程锦湘病床的床头,双手一摊:“碰见了热情好客的实在亲戚,他们给的。” 赵大鹅这么一说,不仅赵铁生懵了,程锦湘也茫然了,因为赵家哪有这么有钱的亲戚? 要说老赵家,最有钱的,莫过于在县城的法院工作的赵春琴了。赵春琴是大学毕业,直接分配的工作,而且也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加上工龄一类的补助,一个月才堪堪三百多块钱。也就是逢年过节,工资能到四百多。 这二百来块钱的东西,都相当于赵家最有钱的赵春琴半个月工资了。 但是很显然,包括赵铁生也认为这个钱,不可能是赵春琴给的。 赵铁生是知道的,自己的这个老妹子,一直和自己不太亲,她只和赵铁刚亲,如果是老三家的孩子,赵春琴还有那么一些可能给二百,至于赵大鹅?那是绝无可能的。 第十一章 “哪个亲戚?” “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偷,又不是抢的。人家觉得我可爱又善良,就硬给我二百不行吗?”赵大鹅切了一声。 程锦湘:“………” 赵铁生:“………” 程锦湘温柔的说道:“大鹅,你要不是偷的抢的,这个钱也有点多了。咱们会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的。无论如何,以后都要还人家这个人情。” 赵大鹅点点头:“知道了。” 看着赵大鹅态度不太好,赵铁生也并未过多追问,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二百块钱上。他看了看老婆程锦湘又看了看女儿赵大鹅,终于说道:“大鹅,那天的事情。其实爸爸是不支持的……” 赵大鹅摊摊手:“我知道。爹,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在我爷爷奶奶面前没什么主见。你就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不是我当姑娘的说你,老爹你这态度很有问题。你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前途,你都交给我爷爷奶奶和老姑决定,你也真够一说的了。” 赵铁生:“我……唉……” 程锦湘虽然也很不满意,不过北方这种根深蒂固要儿子的想法,也多多少少影响了她。好在自己的二女儿小鹃子还在,那便是一切太平长安。她虽然对曾经的事情有所不满,但是也都是过去了,并不想计较太多。 “是我的不对。”赵铁生叹了口气。 此刻的很多规矩都是,一家一户只能生两个孩子。既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那以后只要不放开三胎的情况下,赵铁生极有可能也就是没有儿子了。 在东台子村,确实如赵春琴曾经说的那个样子,家里没有儿子,当爹的腰板都硬不起来。 也许,这都是命吧。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赵铁生心中感慨万千,但是也并不想说太多了。所以哪怕他被自己的女儿赵大鹅嘲讽了几句,也并未反驳。 “大鹅,你现在也能走了。那边你奶奶还在芭篱子呢,那边需要你配合做一个调查。只要你这边调查的一切正常,你奶奶就能放出来了。” 赵铁生终于说出来了自己的诉求。 赵大鹅眉头皱了皱,看着赵铁生,又翻了翻眼睛:“本姑娘,不伺候她。没空。” 赵铁生:“额……这个……你爷爷说你要去的话,给你买二斤油条吃。你不是最爱吃章吉营子那个老爷子炸的油条吗?你爷爷说,等你奶奶出来,他带你去赶集,给你买二斤,让你敞开了吃。” 赵大鹅都愣住了:卧槽!我小时候这么没出息吗?二斤油条就让我敞开了吃?我赵大鹅是能被二斤油条收买的吗? “爹,你回去和我爷爷说。你就说我说的,我赵大鹅别的要求也没有。我也是个孝顺的人,也不想做那个被人指指点点,背后被人说坏话的人。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妈身体不好,过几天出院了呢,需要住的稍微舒服一些。但是,现在咱们三口子住在那个仓房,阴冷潮湿,我想让我妈去主房住。让我三叔三婶他们搬出来,去仓房。” 赵铁生说道:“大鹅,你别闹。这事不是你爷爷奶奶能做主的,你三婶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个泼妇,你三叔整天窝窝囊囊的,也管不住你三婶。咱们让他们搬出来去仓房,你三婶不得炸锅了呀。保不准她就得跑回娘家去,她跑娘家去了,你三叔咋整?打光棍呀!” 赵大鹅直接拒绝:“那和我无关了。我三叔儿子都有了,打光棍也无所谓。爹你想呀,我三叔不能一辈子都被我三婶整天装病什么的吓唬吧?对不对? 我三叔现在有儿子,哪怕我三婶不和我三叔过了,闹离婚什么的,无所谓的。反正我三叔也不涉及到断后了。有儿子了,也有人以后给他养老送终了,不就是没老婆了吗?难道我三叔除了她张翠兰,就再娶不了媳妇了?我觉得我三婶那是得瑟,我三叔不要她,她还有个儿子,以后哪怕离婚走道了别人家里,谁要她?她还拿这个手拿把掐的吓唬你们?怕她什么?我出门之前,把牛粪倒了她一炕头,她也没咋地我。” 赵大鹅也知道自己三婶那是相当嚣张跋扈,而且爷爷奶奶又偏向她。毕竟不偏向张翠兰,张翠兰就开始闹病,今天腿疼明天胃疼后天屁股疼的,整天净病了。还动不动就不活着了,吓唬别人。 前世赵大鹅是清清楚楚的,自己这个三婶虽然活的年纪不太大,只有五十多岁,但是绝对不是自杀没的,她就是心脏病犯了,没的。所以,张翠兰整天吓唬人,就是真的在吓唬人罢了。 程锦湘也埋怨道:“当初说好的,让老三住老房子,咱爹给咱们盖新房子。结果呢?结果,嫂子闹,说既然有钱盖新房了,就应该按着顺序,给大哥先盖房子。最后大哥的房子盖新房搬出去住了,咱们这一等就是五六年,新房子住不上,我看咱爹也没有盖新房子的想法。这几年,咱们种地攒的钱,都有四五千了,你都给公公婆婆了,结果我住院他们没钱了。那四五千块钱,早就够盖房子用的了,也不知道他们把钱花哪里去了。” 赵铁生尴尬的解释道:“那不是大姐买了台拖拉机,借给大姐了吗?” 程锦湘摇摇头,叹了口气。 赵大鹅却直接否认了赵铁生的说法:“爹,你别听我奶奶忽悠你。我大姑早就把钱还回来了。我爷爷奶奶攒的钱,加上我妈和你攒的钱,全被我爷爷奶奶偷摸给我老姑买楼了。” 赵铁生失声啊了一声:“啥?给你老姑买楼了?那可是一万多块钱呀。” 程锦湘也不太相信:“你大姑还给你爷爷奶奶钱了?转头又让你老姑买楼花了?这得猴年马月能还钱呀。” 程锦湘彻底生气了:“买拖拉机一共也就一万多块钱。大姐拿走了,说买拖拉机,赚点钱。一天也能拉活赚个三四十,一年两年也就回本了。这买楼占上了,啥时候能还?再说了,我辛辛苦苦种地攒的钱,他们凭什么偷摸借给大鹅她老姑?赵春琴长的好看呀,她拿我的钱去买楼?” 第十二章 随后程锦湘也开始闹了起来,赵大鹅也火上浇油,煽风点火。 最后赵铁生无奈,只好回家,准备和老爹赵廷绪说道说道。 赵铁生也没吃饭,赵大鹅虽然不太满意老爹赵铁生,不过谁让自己那个三娘和三大爷整那么多饭菜呢,反正老妈吃不完,那就便宜自己的老爹了。 最主要的是,没在家,赵大鹅没法把剩菜剩饭喂狗…… 赵铁生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随后在医院门口,找到一个倒骑驴。倒骑驴就是三个轮的自行车,靠人力骑车。这在九十年代很普遍,那会客车不多,一天从县里客运站往东台子村通的车不多,要三个小时一趟呢,一天就两趟,上午一趟,中午一趟。 这会已经过了时间了,没有车了。赵铁生只能打一辆倒骑驴回家。经过一顿砍价,最终赵铁生肉疼的以十二块钱的代价,坐上了回村的路。 回了村里,到了家中。赵铁生找到了老爷子赵廷绪。 赵廷绪正在家里搓玉米,看见赵铁生回来了,问道:“大丫咋说的?” 大丫指的就是赵大鹅,赵廷绪习惯这么叫了,平时也都是叫赵大鹅为大丫或者大鹅。 本来赵大鹅最开始起名字的时候,是想叫赵天鹅了。结果上户口的时候,工作的人不识字,天就少写了一笔,等上完户口,才发现,不过已经晚了,虽然也能改,但是全家都觉得叫傻啥都一样,贱名好养活,于是也就叫赵大鹅了。 当然了,娥也写错了。娥是嫦娥的娥,本意是天上的嫦娥,简称天娥,结果…… 多说无益,反正赵大鹅知道,他们都会说工作人员不识字。 赵铁生一听老爷子问话,叹了口气说道:“爹,大鹅说这事好办。她说让老三他们两口子搬到仓房去,让我媳妇去西屋住段时间,等坐完了月子再说。” “嗯?”赵廷绪停下了手里搓玉米的活,站了起来:“瞎胡闹。赵大鹅这是什么意思?反了她了!让她把她奶奶弄回来,她还讲条件?不是因为她在医院瞎胡闹,你妈能进芭篱子?咱们祖祖辈辈也没有人进过芭篱子呀。你妈这次尝个鲜,把咱们老赵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光了。她赵大鹅还讲条件?她没醒,这事没办法,她醒了,不去救她奶奶,反正忙着开条件?这是亲孙女能干出来了的事吗?” 赵铁生说自己也和赵大鹅说了很久,但是赵大鹅油盐不进,没有办法。 “爸,我问你个事。我大姐借的那个钱是不是还了?要是还了,我们也应该搬出去住了。当初答应给我们盖房子,我这些年也攒了很多年的钱了……” 赵廷绪一听这个话题,立刻就急了:“什么钱?没有。我也不知道钱哪去了,要问你问你妈去。 还有,别的你少管。你先把你妈救回来。你生的好丫头,是真有本事。把你妈给送芭篱子,还要讲条件才能行,这是翅膀真硬了。” “爸,我感觉够呛。大鹅那丫头随她妈,主意特别正,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要认准了一件事,咱们就算咋说,她都不会让步的。”赵铁生分析道。 第十三章 赵廷绪叹了口气,自己的老婆子被当成人贩子给送芭篱子了,自己的孙女要住大房子,自己的儿子问钱哪里去了,这日子是一步三个坎,步步是上坡,难的要死。 赵廷绪拿出烟口袋,卷了一根旱烟。烟口袋其实就是一个方便面袋,里边装一些烟丝,还有一些报纸,当抽烟纸,农村大多这样,买不起带过滤嘴的,就都抽旱烟。便宜,省钱。 赵廷绪卷了一根,抽了一口,把烟口袋递给赵铁生,赵铁生也自顾自的卷了一根旱烟,点上了,吧嗒吧嗒的抽着。 过了一会儿,赵铁生问道:“爸,我老妹子她女婿找的那个亲戚,咋说的?他收了咱们家五百块钱,结果我妈人还是放不出来。要是办不成事,这钱我得要回来。” 赵廷绪点点头:“回头我和你老妹子说。那个人办事是真不靠谱,说的信誓旦旦的,结果不行。最后还得让大丫去,大丫不去作证,大丫她奶奶怕是怎么都出不来了。” 身为一家之长,赵廷绪的头脑是清醒的,哪怕儿子赵铁生已经三十多了,家里的一切还是赵廷绪说的算的。抽了一根旱烟,赵廷绪慢吞吞的说道:“老二,这样吧。大丫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先把你妈的人给放出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赵铁生有些为难的说道:“大鹅就说让我媳妇程锦湘坐月子身体不好,住……” 赵廷绪呵斥道:“行行行。我答应了。你媳妇出院,就让她住主房。” 赵铁生听父亲这么说,自然也无话可说。赵铁生倒是对住哪里无所谓,不过程锦湘毕竟刚刚又生了孩子,身体虚弱不堪,那个仓房实在太阴冷了,而且眼看着越来越冷,如果还住那里,保不准以后就落了一身的毛病。 如果程锦湘落了毛病,那才是赵铁生的绝路了,毕竟老婆还在,他赵铁生就有生儿子的可能。老婆不在了,那还生什么儿子? 赵铁生最后又和父亲赵廷绪确认了一下,得到了赵廷绪的保证,这才安心。 他帮着赵廷绪搓了一会玉米。 北方的偏僻和落后,起码要比南方差了三十年的过程吧,虽然这已经是九十年代了,但是像东台子村这么偏僻落后的村子,人们收获了粮食,基本上还是很原始的肩抬手拎的方式。如果是谷子高粱,秋天的时候,便会在村里的场院里,打场。 如果是玉米,那就没什么办法了,就是一粒一粒的搓下来。如果能有一个手摇的玉米脱粒机,那都是极为先进的设备了。 赵铁生自己开荒了一些地,是那种水患严重的地方,亦或是极度缺水的地方。这都是没人要的地方,种了一些玉米。 前段时间卖了大部分,还剩下两千多斤的玉米棒,没有搓出来。家里还有大田种的高粱,也有四千多斤,也没有弄,活还很多。 赵铁生帮着忙活到了深夜,才去睡觉,第二天一大早便走了四五里路,去路边等车,随后坐着回县城的班车,准备回医院。 第十四章 赵铁生到了医院,和赵大鹅说道:“大鹅,你爷爷答应了。说你妈出院之后就搬到正房住。” 赵大鹅点点头,这才同意去芭篱子里边作证,把自己的亲奶奶王桂香给捞出来。 不过既然王桂香已经在里边蹲了四五天了,也就不差这会儿了。赵大鹅去医院的食堂买了一些馒头和小米粥,还有一碟子黄瓜咸菜,先让母亲吃饭。 程锦湘喝碗粥,吃过馒头之后,赵大鹅又拿着热水给程锦湘冲了一杯豆奶粉。 其实赵大鹅也不知道,这个豆奶粉到底有没有牛奶。不过这已经是附近超市能卖的最有营养的东西了,另外如果有可能就是什么黑芝麻糊或者燕麦片。 这会儿的超市是没有纯牛奶或者正经的奶粉的,估摸是超市的老板也觉得,当地太穷,不会上那么贵的货物,万一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 赵大鹅所在的地方,小孩子出生个把月的,如果不够吃的,那就会喝一些米汤度命。活着就行,十里八村的还真就没有牛奶卖,哪怕你有钱,也买不到。 赵大鹅就简单的啃了一个馒头,对付了一口,随后洗漱了一下,便跟着赵铁生去了派出所。 “姓名?” “赵大鹅。” “年龄?” “六周岁。” “性别女,你当初报的案子,说有人贩子抢你妹妹,经过调查取证,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叫褚某桂,确实是个人贩子。她罪大恶极,拐卖了十几个孩子了。我们这两天经过和其他地方的人配合,已经找到了两个孩子,把孩子送回家了。赵大鹅,你立了一件大功呀。” “啊?!” 赵大鹅失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你立了大功了。”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一身干净的西装,戴着一副眼镜,显得严肃又认真。中年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几岁,不苟言笑,一身的浩然正气。 他站起来,主动倒了一杯茶,递给赵大鹅:“今年秋雨后的龙井茶,尝尝?” 赵大鹅没有接:“不好意思,我不喝绿茶。我只喝红茶。” 中年眼镜男人愣了愣随即笑了笑,转身又去倒了一杯红茶。 “小姑娘,有勇有谋,胆略惊人。到了我们这里,不慌不忙,也不害怕,还真是少见。鄙人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叫邝守义,是这最大的管事的,他们都叫我邝头。不过咱俩不论这个,你以后可以叫我邝叔叔。”邝守义笑着说道。 赵大鹅撇撇嘴:“少占便宜。我顶多以后叫你一声邝哥,叫叔叔明显你不够岁数。你才多大呀,也就三十多岁,叫你叔叔,第一显得你老了,不符合你的身份。第二呢,我家里的叔叔都是窝囊废一群,个个天生怕老婆。你要也怕老婆,那便以后叫你邝叔叔,如果你是个不怕老婆的,只能叫哥哥。而且,你别想占我便宜,仗着岁数长我几岁,就欺负我。 你应该回去打听打听,你母亲的母亲的姐姐生的那个女儿,也就是你堂姑吧,你堂姑她叔伯嫂子一家就在我们村里住,我管她叫大嫂子,所以这么一论,我说小邝呀,我不仅不能管你叫叔叔,也不能管你叫哥哥。我得亲切的叫你一声大侄子呀。” 第十五章 邝守义听着听着自己就有点蒙圈了,怎么聊着聊着,自己的辈分就极速下滑,迷迷糊糊的就成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侄子辈,难不成真的要管这个小姑娘叫一声小姑亦或是小姨? 赵大鹅可不管那么多,喝了一口热茶,吐了吐上边飘着的茶叶,末了说了一句:“这茶叶凑合,这水不太好。没有我家家里的井水甜,这水有点苦涩,一看就是自来水那股子铁锈味道。” 邝守义笑着说道:“没办法,咱们这又不是你们老家,没有井水的,只有自来水,确实喝起来味道不怎么好。不过也只能这样。我也不太喜欢这里的水,但是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还有卖水的不成?” “卖水……”赵大鹅都愣住了。 原来这会儿还没有那种桶装水,大家喝的都是自来水。 自来水由于有消毒水的原因,经常又咸又涩,而且很多时候由于管道经年不休,也会有沉重的铁锈的味道。 喝起来是相当难喝的,不过这会就这个条件,无论你在城里什么职位,赚多少钱,喝的也都是自来水。 赵大鹅双眼都快冒光了,这不就是一条致富路吗? 水是家里的,没有成本,送到城里,便可以换成了钱。这几乎是没什么本钱的生意。不过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卖了。 “大侄子,我问一句。就是如果有卖水的,就咱们农村老家的古井水,你买不买?” 邝守义被这个大侄子给叫的头皮发麻:“这个……侄子,这个……” “买是买,但是得看价钱了。下边很多同事也反映,自来水的味道不好,但是也没法。不过如果真的有人送来点水,就咱们农村的老井水,那喝起来,又甜又干净,烧水还没有水垢,那感情好了。不过谁大老远给我们送水?” “嗯嗯,等过几天,我和你研究研究这个事。大侄子,这事花钱你能做主不?”赵大鹅问道。 邝守义说道:“这个主是能做的,但是要靠谱。既能让大家喝上好水,又能便宜实惠,自然是最好的。 我平时喝茶,都觉得味道不好。有时候回老家去喝水,就是不一个味道。我记得咱们县里东台子村那边有口康熙泉,据说那口井的水,当年康熙喝了都说好。” 赵大鹅一愣:卧槽!这说的不就是我家后院后边的那口废井吗? 赵大鹅还真知道自己家里院子后边的空地上,有一口废井,很多年也没人用过了,废弃了很多年,那口井是一个温泉井,反正一到了冬天,天气一冷就自己冒水,大家经常在附近弄点水洗衣服。 不过对于东台子村的百姓来说,那口井,啥用没有。 没想到,就是大名鼎鼎的康熙泉。 不过赵大鹅也理解,别说那口井水康熙喝过,就算是秦始皇喝过,放在东台子村,也不值钱。 水,值钱吗? 不值钱。 赵大鹅心里有了合计,最重要的是,那块空地是自己家的。程锦湘在那边开了一块小菜园,属于开荒地。村里也默认了,反正也没别人要,就默认那块地属于程锦湘的菜园了。 第十六章 不过没有合法手续的并不太稳妥,得抽空和村里商量商量,把那块空地变成自己家的,才有后续的可能。 赵大鹅心里有了合计,倒也不形于色。继续喝着茶。 邝守义又交代了一些东西,唠唠家常,随后直奔主题的说道:“这次抓住褚某桂,小姑……咳咳,赵大鹅你是首功一件。” 邝守义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了,迷迷糊糊的就多了一个小姑?问题自己还叫的朗朗上口?真是没有天理了。 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就被赵大鹅给带偏了? 邝守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根据规定。决定:鉴于赵大鹅智斗人贩子,奖励赵大鹅个人见义勇为称号,并且赵大鹅被评为龙城市十大杰出青年,奖励现金两千元。” 赵大鹅捂住嘴巴:“大侄子,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至于不至于。” 邝守义却说道:“也许只是你的无心之举,但是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这些年,人贩子很多,这个褚某桂就是一个。把他们都抓住才行,鼓励你也是应该的,不要推辞。” 随后邝守义拿出一些奖状之类的交给了赵大鹅,并且合影留念。 最后拿出来一个信封,里边有两千块钱交给赵大鹅:“这是给你的奖励。” “赵大鹅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还真有事。那个我奶奶,还在你们这里关着呢。”赵大鹅有些尴尬的说道。 邝守义摇摇头:“她那个问题,不行。无论怎么说,她都应该在里边呆一段时间。我听说了,她是瞒着你母亲,抱着你亲妹妹做的这个事。好多人也和我说,说她是无辜的。但是,我觉得她不无辜。” “这个吧……好歹是我奶奶,我妹妹也没啥事,家里也都觉得我奶奶已经知道错了,就放她回去吧。”赵大鹅求情道。 邝守义有点为难的拿出来日历,看了看最后说道:“既然你求情了,我呢就从轻处罚。但是从轻处罚,也要教育一个星期。抛开周末放假,也得五天。最起码最起码要五天才行。而且以后她两年内,不允许离开你们东台子村,有任何情况,我们得随时找到她。” 赵大鹅掐指一算:“今天正好第五天。” 邝守义点点头:“下午五点下班,你过来接你奶奶回家。这就是你有立功表现,你求情。你要明白,这事你奶奶做的不对。” 赵大鹅赶紧说道:“我奶奶也是一时糊涂。年纪大了,就想抱孙子,老糊涂了。” “嗯。”邝守义点点头。 随后又交代了几句,便因为开会,先行离开了。 赵大鹅也收拾好奖状一类的,抱在怀里。把那两千块钱,藏在内衣里,这才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出了大门,就看见老爹赵铁生正在那里焦急的等着,看赵大鹅出来,赵铁生急切的问道:“咋说的?” “说让我奶奶吃了晚饭,再回家。怕她饿着。” “这才中午呀?怎么还管晚饭?”赵铁生不解的问道。 “别乱打听,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打听那个干什么?”赵大鹅撇了撇赵铁生:“让你下午来接,你就来接就行了。别那么多话。” 第十七章 赵铁生被女儿给抢白了几句,表情略显尴尬和一丝丝愤怒,但是也仅限于此。 随后赵大鹅回到了医院,自己手里多出来两千块钱的巨款,这件事赵大鹅连母亲程锦湘都没有告诉。 因为赵大鹅知道,母亲这个人不仅心软,还好骗,万一被人套话给说漏嘴了,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吃过了午饭,赵大鹅去买了两只沟帮子烧鸡回来。 小时候赵大鹅吃过一次烧鸡,那味道真是好极了。长大之后,却再也没有吃过。 赵大鹅记得当初小时候吃的那次烧鸡,是赵春琴买的,她那会偷摸吃了一小块,却被赵春琴给逮住了,让赵春琴臭骂了一顿,回味起来,满是苦涩。 不过那个味道,确实是好,要不然赵大鹅也不能记住这么久。 其实这两千块对赵大鹅来说,无论是现在还是前世,都是一笔巨款了。有了一些小钱,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应该的。 当赵大鹅把烧鸡带回来的时候,程锦湘却埋怨道:“怎么又乱花钱?大鹅,我感觉你最近好有钱的样子,和妈说你这钱到底怎么来的?” 赵大鹅敷衍道:“命好,钱从天而降的。” “净胡说八道了。我天天命好,也没看见啥时候天上掉馅饼。”程锦湘语重心长的说道:“大鹅,你还小,不要做坏事呀。” “哎呀,妈,你想什么呢?”赵大鹅皱着眉头。“好了,你就吃你的。这个是买的,还带包装呢,我不给人钱,人家不得揍我呀。至于我的钱哪来的,反正不是偷得,这年头偷钱被人抓住,不得让人打个乌眼青呀。” “那好吧。”程锦湘也没有在追问。 在程锦湘眼里,赵大鹅从小就听话懂事,是不可能做出来不诚实,偷东西的事。 这边无事发生,那边却鸡飞狗跳。 暂且不说赵大鹅在医院伺候母亲程锦湘。 那边赵铁生到了晚上五点,准时准点的去接自己的老娘王桂香。 正如赵大鹅所说,王桂香确实是踩着整点出来的。 王桂香出来之后,千恩万谢了一下里边的人,便出了门,到了门口便看见了自己的二儿子赵铁生在旁边等着呢。 王桂香二话不说,上去就直接给了赵铁生一个嘴巴:“你生的好闺女。” 赵铁生一脸懵逼:“妈……” 长这么大,赵铁生还没有被老娘王桂香打过耳光。他捂着脸一脸茫然。 而王桂香早已经快步离开,她要逃离这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一个让她老脸丢进的地方。 她王桂香这辈子可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又让人照相,又让人做笔录,又让人写承诺书的,最后还得按时睡觉,按时起床,还要天天去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丢人呀。 王桂香一跃成为东台子村,第一个蹲芭篱子的人了,这回了村,怎么和大家伙说? 万一别人问:王桂香,芭篱子啥样? 自己这张脸,往哪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赵大鹅!!! 王桂香现在恨赵大鹅恨得牙根疼,她巴不得现在就找到赵大鹅,狠狠的收拾赵大鹅。 第十八章 王桂香快步走了一会,看赵铁生并没有追上来,回过头问道:“老二,你寻思啥呢?回家呀。” 赵铁生哦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本来赵铁生想说:妈,那个让你受委屈了。 但是话到嘴边,实在是说不出来。赵铁生也觉得没办法说,说出来母亲王桂香一定会特别尴尬的。 王桂香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会让自己亲孙女给送进去刚出来,心情一定不好。 “妈,天有点晚了。要不今天去我妹子家住吧。” 王桂香觉得也对,这个点回家没有班车了,打车的话,又太贵了,那就去赵春琴家里对付一晚上,明天早晨再回家。 不过王桂香也是第一次来县城,她并不知道自己女儿赵春琴现在的家在哪里。毕竟王桂香是一个妇道人家,她不经常出门,于是王桂香问道:“你妹子她们家,你找到了不?” 王桂香这么一问,赵铁生也愣住了。 问题是赵铁生也不知道自己亲妹子的家,在哪里。 这就让两个人都尴尬住了。 “妈你进城好几次了,你不知道我妹子住哪里?” 王桂香生气的说道:“我进城的这几次,你妹子倒是领我出去吃饭,逛街什么来着,但是也没说让我去家里坐坐,也没过过夜,所以我还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老二,你妹子结婚的时候,你应该来过的,怎么你不记得?” 赵铁生叹了口气说道:“我妹子结婚的时候,是在农村结婚的呀。当时不是我妹夫他爸妈还在农村,之后娶媳妇的时候,就先把我妹子迎娶到了他老家。我当时是去了,但是没让我陪新亲,我当时负责在那边收彩礼什么来着,就在饭店安排的。所以,我也没去过。”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尴尬的差点在原地抠出来一个坑。最后赵铁生不得不说:“要不,咱们两个去医院将就一晚上?” 王桂香骂道:“我又没病,我去医院住什么劲?” “我媳妇还在医院呢,那边病房还有病床空着……” “什么?你那个败家媳妇,还没出院?”王桂香突然提高了嗓门:“都几天了?还不出院?她住院有瘾吗?” “这得花多少钱?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再说了,她生个丫头蛋子,哪来的脸,赖在医院不出院?一定是赵大鹅那个小王八羔子出的主意。咱们啥家庭呀,生个孩子,住四五天医院?咱们村生孩子,你媳妇这是第一个来医院的,还生个丫头蛋子。人家都在家生的,我看也一个个的养儿子。来医院生孩子也就算了,还不出院?看我……” “妈,妈……住院生孩子这事,是你决定的。”赵铁生提醒道。 “我决定什么了?哪件事是我决定的?我还决定不要二丫了呢,你们听吗?你们不听也就算了,大不了就说不送人就行了。你愿意以后断后就断后,你可好,让程锦湘出给孩子主意,让赵大鹅去闹,之后把我送进去。你们干的好事!” 赵铁生:“………” “妈,没人让大鹅那么做,那天是个意外。而且大鹅我估计也……” “别提那个小王八羔子,我听见她的名字,我就恶心。”王桂香愤恨的说道。 第十九章 赵铁生无话可说。这也没办法,老太太心情不好,当然了谁被逮进去,谁心情能好了? 所以王桂香心里郁闷,赵铁生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既然王桂香不去医院,而且两个人也找不到赵春琴的家,那就只能回家了。 “妈,那这样吧。咱们打个倒骑驴回家。” “你说回家就回家?”王桂香怒斥道:“我去医院会会那个小王八羔子和你媳妇去。我看看,她们两个是不是不想活了……” “妈,别去了。去了你们得吵起来。”赵铁生赶紧拦住。 王桂香挣扎着:“你松开。” 赵铁生哪里能松开,让老娘王桂香去医院,不得打起来呀,还是过几天见面好一些。 “妈,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老妹子他们单位在哪里,我去他们单位问问,这样不就能找到我妹子她们家了吗?”赵铁生岔开了话题。 王桂香想了想也对,一听见自己宝贝女儿的事,王桂香就忘记了要去医院的事,于是说道:“好。不过我现在胳膊也疼,腿也疼。你打个车吧。” 赵铁生一脸尴尬:“我没钱。” “那咱们两个走着去?” “妈,你等我一下,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我去借点钱。”赵铁生说着就跑了。 王桂香独自留在这里骂道:“什么玩意。一个个的,不如当初生他们几个的时候,掐死得了。都是会气人的。” 赵铁生跑了十来分钟,才跑到县医院,之后气喘吁吁的进了病房,找到了赵大鹅。 “大鹅,借我几块钱。” 赵大鹅正在病房里啃烧鸡,一抬头看见自己老爹来了,她愣住了:“爸,我没听错吧。你找我借钱?你不觉得这会让我很尴尬吗?” “不是,我就不明白,爸你是怎么想的,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和我一个六岁的孩子借钱?你觉得我能有钱?” “急用。你奶奶想去你老姑家,你也知道,你奶奶走路费劲,她不是裹脚呢吗,所以想打个车。”赵铁生解释道。“但是,我没钱。还找不到你老姑家,所以琢磨打个车过去你老姑的单位问问,之后去她家。” “笨死了。我老姑买的是家属楼呀。你直接去我老姑他们单位就行,那片楼就在她单位后边,至于是几单元几楼,我就不知道了。”赵大鹅前世也没有去过赵春琴家里,她只是知道当年老姑赵春琴买的楼,是个家属楼。 “之后你一会出门找个人,打听打听,就行了。就一定能找到他们家的。我老姑人缘不好,在他们单位一点人缘没有。所以,我个人猜测,她买的那个家属楼,位置一定特别差。而且我老姑贼抠门,你到时候去他们家属楼楼下,你就向上看,一定是六楼顶楼,谁家的灯泡是15瓦特的小灯泡,就一定是我老姑家。如假包换。” 赵铁生点点头:“知道了。那你借我点钱。” 赵大鹅摇摇头:“爸,你想多了不是。咱们爷俩一个脾气,你觉得你能从我手里扣出去钱吗?你少忽悠我奶奶了,你兜里起码有五十块钱。你进城不带钱,也就我奶奶信,换个人都不信。” 第二十章 一旁也在吃烧鸡的程锦湘抬起头:“我也信你爸爸没钱。” 赵大鹅翻了翻眼睛:“妈,你消停呆着。我爸兜里有五十块钱,他舍不得花。打算留着这五十块钱下崽呢。” 赵铁生赶紧解释道:“那五十,前天回家的时候,被小偷给偷了……” 赵大鹅:“额……那我不管,我没钱。分币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程锦湘于心不忍,从口袋里拿出来几块贴己钱递给赵铁生:“别听大鹅的。老太太虽然人不咋地,好歹是你妈,你妈腿脚裹脚的,万一出点啥事,那哥几个该全算在咱们头上了。我可承担不起那个罪名。” 赵铁生拿了钱,这才离开。 赵大鹅埋怨的说道:“妈,我奶奶可不是好人。还有我老姑,我三婶,我三叔,咱们家好人太少了。我二姑也不咋地。要说好人,我爹这边的姐妹兄弟,基本都不太行。” “哪有好和坏,都是钱弄的。”程锦湘叹了口气:“你爸爸这个人,嘴不好使,但是心眼不坏。我要住院的头两天,你爸爸就说,生丫头也行,也不送人……” “行了行了。我不信,我爹要真那么想,妈你觉得你能出现在医院生孩子?我爹都抠门到家了,他能舍得花钱,让你来医院生孩子?生我的时候,他怎么不来?” 程锦湘:“………” 赵大鹅拿起自己留着的鸡腿,交给程锦湘:“所以,你那个智商,就该吃点喝点就行了。无病无灾就可以。剩下的,交给我。” 程锦湘低着头,不敢说话:女儿,似乎长大了很多了呢…… 这边赵铁生拿了钱,不一会又找到了老娘王桂香,随后二人打了车,就去了赵春琴的单位附近。 下了车,赵铁生左右观察,一看这个单位后边,正好真的有个家属楼。 于是赵铁生领着王桂香去向里边走,走到了家属楼下边,赵铁生观察着,过了一会说道:“妈,我老妹子应该住在三单元,六楼。” 王桂香听的一愣一愣的:“你咋知道的?” “因为这个楼,六楼最破,是顶楼,空间不好。而且临街,一定吵得不行,并且那个灯泡你看,特别暗……” 王桂香懵逼了:“啥意思?” “妈你想,我老妹子一定是觉得自己住的地方破,不好意思带你回家。那整个家属楼,那个楼最破,就一定是她家。” 王桂香一听就火大:“什么狗屁逻辑。我就不信你老妹子住这个楼最破的。这是家属楼,也是花钱买的呢,花钱还不是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上去看看?” 于是赵铁生和王桂香就爬楼梯去六楼。 王桂香是裹脚的,爬楼特别不舒服,一边爬楼一边叫苦不迭:“哎哟,我的腿。哎哟,我的波棱盖。哎哟,我的大拇哥。哎哟,我的腰。哎哟,我的脑袋……” 当的一声,由于楼道太黑,王桂香一没注意,脑袋撞在墙上,磕出来一个大包。 此时已经是五点多了,北方的冬天,四点半左右就看不见太阳,黑天了。 而现在五点多,并且楼道特别黑,一点光没有,王桂香腿脚又不利索,直接撞个大包。 第二十一章 “都是因为赵大鹅那个丧门星,要不我怎么能脑袋撞在墙上?”王桂香气愤的说道。 赵铁生一脸尴尬,只好安慰道:“妈,慢点走就好了。” 历经千辛万苦,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六楼,随后赵铁生就开始敲门:“请问是赵春琴家吗?” 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还没开门就问道:“谁呀?谁呀?” 等门一开,开门的女人,正是赵春琴。 赵春琴一看见二哥赵铁生和母亲王桂香来了,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和二哥会突然来。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赵春琴从未把自己住哪里,告诉家里人。毕竟自己现在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是一个科员了,接触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让大家知道,自己还有一大堆穷亲戚,那别人怎么看自己? 赵春琴是深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目的不就是想改变自己曾经是个土老冒的身份吗?现在赵春琴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大山深处,进了县城,梦想也就成为了现实。她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也不用在土地里刨食,饥一顿饱一顿了,这一切都是她赵春琴自己的功劳,是自己努力学习,才得到这来之不易的成功的。 赵春琴改变了命运,但是生怕别人提及她的出身。她是一个女人,这一步步走来,她太累了。她只想简单的生活,不再回到农村,回到那片穷乡僻壤。 所以,当赵春琴看见赵铁生和王桂香的第一眼,便是惊讶,随后便是愤怒,转而又变得神色有些古怪起来了。 “妈,你咋来了?”赵春琴问道。 赵春琴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自己二哥领来的。若不然,老太太王桂香已经六十来岁的人了,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了? 所以赵春琴对二哥赵铁生的印象瞬间降到了冰点。 自己本来好心好意的,帮着二哥要个儿子,把二丫送人,结果可好,把自己亲妈给送到了芭篱子。现在可好,更是把亲妈送到了自己家? 赵铁生什么意思? 王桂香眼睛一翻:“我怎么来了?你妈我刚出芭篱子,没车回家,就来了。” 赵铁生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这个……”赵春琴欲言又止。 “谁来了?”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随后便听见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男人中等身材,皮肤略黑,还有一些瘦弱。 此人正是赵春琴的丈夫李庆民。 李庆民一看竟然是岳母王桂香来了,有些惊讶,赶紧说道:“岳母来了呀,快快快,快进屋。” 就这样,王桂香和赵铁生才被请进了屋子里。 到了屋子,李庆民赶紧把二人请到了沙发上坐着:“二哥也来了,岳母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和我二哥咋来的?要提前告诉我,我好让单位的车去接你们。” 李庆民和赵春琴是一个单位的,也是一起读书时候的校友和同学,所以夫妻感情还是不错的。李庆民的老家,离东台子村不远,也经常会逢年过节去看望看望王桂香一家。 第二十二章 对于这个肯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岳母,李庆民是心怀感激的。 毕竟赵春琴长的漂亮,大高个。 听李庆民这么一问,王桂香是满肚子苦水:“别提了。我那个……” 王桂香冲着赵春琴看去,赵春琴摇摇头,王桂香便知道自己进了芭篱子这事,李庆民是不知道的。 谢天谢地,自己的女儿嘴巴严实,要是让女婿知道自己刚刚从芭篱子出来,女婿怎么看自己这个岳母? 难道逢人便说:我丈母娘进芭篱子了……我骄傲? “我进城给老二媳妇伺候月子来了,这不正好到了家门口,就来了。” 李庆民是知道赵铁生老婆程锦湘生孩子这件事的,也知道前几天赵春琴还去医院看了。便问道:“我二嫂身体好点没?” 王桂香:“………” 这我哪知道? 王桂香一直蹲芭篱子,自然不知道程锦湘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了。所以这个问题让她很尴尬,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铁生看见王桂香的尴尬,便说道:“你二嫂身体好多了。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出院了。这不寻思着,大医院多住两天,对身体恢复好。” 李庆民也点头赞同:“确实。城里的医院比乡下的小诊所,和那些赤脚医生强多了。起码能让人安心。乡下那些土大夫,有时候碰见大事,人就麻爪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还是大医院靠谱。我最近有点忙,要不我早就去看看二嫂了。” “不用不用,你忙就忙你的。”赵铁生赶紧说道:“工作又不是自己在家,哪有那么多自由。有工作忙,就是好的。不用惦记,你二嫂过几天就出院了。” “嗯嗯。”李庆民突然问道:“那二哥你和咱妈吃饭没呢?” 赵铁生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自己吃饭了没有,便回答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吃完了。” 王桂香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赵铁生,又看了看李庆民:“我没吃呢。” “春琴呀,给咱妈做点饭去。”李庆民说道。 赵春琴先是一愣,随后也茫然的看着李庆民,因为赵春琴根本不会做饭。在家的时候,都是李庆民做饭,什么时候轮到她赵春琴做饭了? 不会做饭的男人,有什么用? 但是毕竟自己亲妈来了,让自己女婿做饭,多少有点不给男人面子,但是赵春琴实在是没做过饭,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的她,连马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怎么做饭? 所以赵春琴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说道:“庆民,你去给咱妈做点吃的。我身体不太舒服。” 赵春琴找到了理由,李庆民也从容的站起来,去了厨房。 李庆民是个很识趣的男人,不过家里并没有什么好酒好肉,他问道:“春琴,你去买两瓶酒,买几斤肉和菜去。” 赵春琴直接拒绝了:“都天黑了。” “旁边那个水果蔬菜超市就卖。” “那边贵。” “咱妈和二哥来了……” “我身体不舒服。” 李庆民无奈,赵春琴死活不去,他现在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男人。好在家里还有一颗大白菜,他便切了点白菜。王桂香 至于主食,家里只有小米和大米,想了想,李庆民做了二米饭。就是小米大米混起来做的米饭。 第二十三章 不一会儿的功夫,饭便熟了,菜也做好了。 李庆民端上桌的时候,赵铁生脸色都不太好了:二米饭,白菜炖粉条。 没错,就一个菜。 王桂香也懵逼了,她本来琢磨好歹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家里,怎么就吃这个? 白菜炖粉条,在家天天吃好不好? 王桂香又等了一会,发现确实是一个菜,绝对没有第二个。这伙食,太差了。 当然了,相对于芭篱子里边吃的窝窝头配凉水,这白菜炖粉条,现在就是山珍海味呀。 王桂香自己盛了一碗饭,随后给赵铁生也盛了一碗饭。 赵铁生摇摇头,他脸上很失望,嘴上说道:“我真吃过了。妈你吃吧。” 王桂香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一桌子人,谁也没再说话,有些尴尬的吃完了这顿饭。 随后李庆民倒了茶,请二人喝茶。 王桂香喝着有些苦涩的茶水,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赵铁生却说道:“妈,那你就在老妹子这住一晚上,明早有班车了,咱们再回家。” 王桂香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打车回家?” 王桂香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和女婿,并不是特别热情。既然人家不热情,王桂香也不爱呆在这。 赵铁生摇摇头,他是看出来王桂香想回家,但是现在回家一定很尴尬。 李庆民也说道:“岳母,天都黑了。住这吧,家里有沙发……” “行,那我住沙发上。” 赵铁生于是便告辞,准备走了。至于王桂香,赵铁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赵春琴是亲妹子,总不能晚上让老娘睡沙发,她睡床吧。 “二哥,你要不也住这得了,大晚上的。”赵春琴说道。 赵铁生拒绝了。 人有脸树有皮,他可不想没地睡。难道自己睡地板吗? 赵春琴这个屋子是一室一厅的,除了主卧,便是客厅。而且沙发只有一个,今晚估计李庆民睡沙发,赵铁生觉得不太好在这里住,便坚决要离开。 随后赵铁生便告别了母亲和妹子,回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赵大鹅正躺在病房上啃烧鸡。 赵铁生愣了愣:“大鹅,你这个烧鸡,怎么像是你新买的?你一天买三只烧鸡?” 赵大鹅一边把鸡腿掰下来递给程锦湘,一边切了一声:“老爹,我发现你管的太宽了。我吃什么,还得向你汇报呀。再说了,我吃烧鸡,犯法不?” “不犯法,但是太贵了……”赵铁生为难的说道:“咱们还欠医院好几千呢!” 赵大鹅慢悠悠的坐了起来:“老爹,这个我得提醒你一下用词。是你们欠医院好几千,这里边不包括我,也不包括我妈。” “谁当初提议来的医院,谁花钱。再说了,不是我奶奶和我老姑闹妖,我妈能病吗?我妹妹能刚出生就抢救吗?所谓有因有果,就是因为她们犯的错误,导致的后续结果。我没去把她俩狠狠心都送芭篱子去,我已经都是大圣母了。你还想让我还钱?做梦吧。” “老爹,我有言在先。这个住院欠的钱,我和我妈是一分钱不会出的。我能做到最好的就是今天把我奶奶弄出来,并且我妹子去我姑姑单位闹,要不然我姑姑工作都得丢。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可别没事找事。我赵大鹅不仅不吃素,而且我红眼的时候,我连老爹你一起收拾。” 第二十四章 赵铁生被赵大鹅怼的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赵大鹅,怎么最近这么反常,怼人怼的这么厉害。 也许是长大了吧。 赵铁生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选择吃饭,就安静的走出去,在医院的院子里,拿出烟口袋,卷了一根旱烟,之后吧嗒吧嗒的抽着。 日子苦,烟也是自己家种的几棵,晒的还不是很干,抽起来辣嗓子。赵铁生以前并不抽烟,但是此刻却有一些无奈起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有老婆有孩子,其实对于他来说,除了没有儿子,一切也就是完美了吧。 不过他今天明显很不开心,就是因为去了赵春琴家里,赵春琴对待老娘王桂香和自己的态度。 那碗没有肉的白菜炖粉条,着实让赵铁生不满意。这些年来,赵铁生辛辛苦苦种地,帮着老爷子赵廷绪干活,这才勉强把赵春琴供着上了大学,也分配了工作。不过,这一切,似乎并无所谓。 自己这个二哥,似乎可有可无。 赵铁生又自顾自的抽了两根旱烟,转头回了病房,靠在病房最里边的一张空床上,眯了一觉,直到早晨四点多,随后醒了。 赵大鹅也被亲爹赵铁生给折腾的累了,她眯着眼睛,看着赵铁生,低声问道:“老爹,我说你一晚上不是唉声就是叹气的。你这么搞,别人怎么睡觉?” 赵铁生也不回答。 赵大鹅继续说道:“你把我奶奶弄我老姑家里去了?嘿嘿嘿,爸,你今天别去送我奶奶回家。你回头让我爷爷,明后天去接我奶奶。我爷爷那个人脾气不好,最重要的是,我爷爷奶奶不是偏心眼,疼我老姑嘛,那就让我爷爷去看看,他们俩疼出来的好女儿,怎么寒酸他俩的。” 赵铁生愣了愣:“大鹅,说什么呢?天还没亮,睡觉。” 赵大鹅撇撇嘴:切。 转头看了看母亲和妹妹,似乎睡的很安稳。医院里有病床,还凑合,但是回了家…… 赵大鹅也失眠了,睡不着了。 回了家,那三间仓房,母亲刚刚生了妹妹,该怎么住? 那个破仓房,又冷又暗的。 但是赵大鹅想都不用想,自己那个三婶要是听说自己要搬仓房去,少不了吵架。 吵架就吵架吧,大不了分家另过。 挨到天亮,赵铁生走了,赵大鹅假装睡着了没听见。随后过了一会儿,赵大鹅起身,去外边买了两碗红枣黑米粥,两个茶叶蛋,四个蒸饺,两张牛肉馅饼。 最后跑到很远的,大一些的超市,买了两袋奶粉,一袋黑芝麻糊,一袋燕麦片,还有一些无水蛋糕。 回来陪母亲吃了早饭之后,赵大鹅又去书店,买了一些书看看。 母亲很快就要出院了,以后怎么发家致富,怎么赚钱,成了摆在赵大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这次住院,欠了很多钱,当然名义上,都是村里欠的。但是最后归根结底,老赵家是跑不了的,而以赵大鹅对他们的了解,自己的爷爷赵廷绪最后一定把饥荒让赵铁生还。 而自己这个老爹,搞不好就会接下来。 现在妹妹还小,总不能让老娘和老爹离婚吧…… 第二十五章 当然了,就老爹那个人,鼓动老娘和他离婚,是一点都不冤枉的。 但是赵大鹅总觉得让自己小妹妹出生,就没了老爹,多少有点不太理想。 一天无事,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医生来了,说程锦湘已经住院七天了,病情也稳定,孩子也没什么事,一切都挺好的,可以具备出院条件了。 医院毕竟不是宾馆,这里的环境也不好,夜里经常有急诊住院的,休息的也不是很好。 赵大鹅去看了看住院的费用一类的东西,反正一大堆单子,费用很多,不过好在没有欠费。 这个钱,应该是村里垫付的。 不过也基本上到了快要欠费的时候了,赵大鹅跑出去,左思右想,琢磨是找一辆马车或者倒骑驴回老家,还是雇一台出租车。 老家的路很差,下了公路还有好几里的路,三轮子和倒骑驴没什么事,但是小轿车就明显很难走了。 赵大鹅从县医院,就走到了客运站旁边。街上好多车,都是拉活的。 赵大鹅就这么找着,竟然发现了一个熟人。这个人是庙后的那几户人家的,东台子村有个小庙,庙后边住着几户人家,也归东台子村管,人们便习惯把那个地方叫庙后。 而赵大鹅看见的这个人,正是庙后老刘家的那个小伙子,大名叫什么赵大鹅也不知道,不过赵大鹅知道这家伙小名叫祥子,而且辈分比自己也小,应该管自己叫小老姑。 赵大鹅拍了拍正蹲在地上抽烟的祥子:“你是祥子不?” 祥子愣了愣:“是是是。” “光发大家家的那个祥子?” “对呀,你是……” 赵大鹅嘴角露出迷之笑容:哈哈哈哈,羊毛哪里跑。 “我你都不认识了吗?我爹赵铁生,我爷爷赵廷绪。年前的时候,你们家牛下牛犊,我爹还帮着你爸你妈拽牛犊来着,后来你爸妈叫吃饭,我爹都没去。我爹回家说,咱们村里,有出息的年轻人呀,祥子算是很有出息。敢想敢干,在外边买了一台面包车,跑出租呢。以后村里首富,非他莫属……” 祥子只有二十几岁,一听赵大鹅这么说,就认定这个人确实是村里的人了。不过又听见赵大鹅说自己是首富,未来的首富,不由得美滋滋的:“哎呀,我就跑个车,赚点钱,什么首富,离我还远着呢。” “对了,我爸你管他叫大哥。那按着辈分来说,我得管你叫小老姑呀。”祥子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小老姑,你这是刚出门,还是要回家?有用的上我祥子的地方,吱一声就行。” “也没什么事,我就接我妈出院回家。这不正琢磨着,雇个车回家呢吗。但是咱们那偏僻,别的司机估计也找不到,我就琢磨要是有个熟人就好了,正找车呢,就碰见你了。”赵大鹅颇有感慨的说道。 祥子一听:“你妈在医院呢呀,啥事?生病了吗?” “没啥事,就是过来生孩子。今天出院。”赵大鹅回答。 “那还雇什么车?我开车送你们回去。”祥子起身,随后又问了问:“小老姑,你吃饭没?我先安排你吃饭呀。” “吃了吃了。”赵大鹅说道。“不过不是今天出院,是明个。明天还有最后一天的针,打完就出院了。” 第二十六章 祥子很热情好客,一听赵大鹅这么说:“没事,这事交给我吧。明早晨,我开车去医院接你们。” 赵大鹅也不推辞:“行。我按着十五块钱的车费给你。” “别提钱,别提。”祥子说道:“都乡里乡亲的,送你们回家,我也是顺道,要钱太见外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赵大鹅便回了医院。 下午办理了第二天出院的手续一类的东西,等着第二天早晨打了针,便出院就可以了。 随后赵大鹅又去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一些小的被褥准备给妹妹用。 不过也不知道咋了,小鹃子却突然哭了起来,那哭的真是梨花带雨的。 赵大鹅折腾了很久,又是哄着又是逗着,最后没办法出去买了一个拨浪鼓回来,给小鹃子玩,她才不哭。 赵大鹅叹了口气:哄孩子这活,以后还是让我妈自己来吧,太累了。 夜深的时候,眼看着月亮就升起来了,月牙不太大,不过天气晴朗,透着月光,赵大鹅是感慨万千。这次终于要回家了,那个暴风雨的中心点。以赵大鹅对老赵家这家人几十年的了解,回家免不了要大吵一架。 不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先不说别的,这次住院花了小一万,老赵家万元户没当上,先成了负的万元户,这个钱是村里垫上的,村里的拖拉机也被抵押到医院了,这个钱太多了,谁还?怎么还就是个大的问题。 其次,老爹赵铁生这下基本没什么退路了,两个女儿,村里人怎么看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大伯和三叔的态度,那一定很差。没有儿子,欺负你最凶的不是别人,往往是你的亲兄弟。这事也很难处理。 所谓吃穿住行,赵大鹅把母亲和妹妹的吃穿照顾好,现在是没有问题的。回家之后,住哪里?这个问题一定要弄明白。而首当其冲就是这个问题,搞不好,回家就因为这事先吵起来。 赵大鹅睡不着,就起来看了看睡梦中的小鹃子。 小鹃子睡的很好,呼呼的。赵大鹅很开心,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 “有姐姐守着你,这一世,再也不让你颠沛流离,再也不让你有力所不能及,再也不让你没有妈妈了。” “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歌词里都是这么说的。这一世,姐姐护你周全。” 程锦湘突然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赵大鹅:“大鹅,你半夜三更,叨叨什么呢?” 赵大鹅:“额……” 我妈醒的真不是时候,影响我考研了不是?我这不正在感慨,怎么努力奋斗,怎么以后出人头地,照顾你们娘俩呢吗? “睡不着,看看我妹妹长的真俊……” “快睡觉,别说梦话了。你妹妹现在黑不溜秋的,哪俊了?”程锦湘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便又睡着了。 睡梦里的小鹃子睁开眼,撇着嘴就要哭,赵大鹅赶紧安慰道:“妹妹不哭不哭,老娘胡说八道的。妹妹是大美人,你虽然黑了点,但是姐姐白呀。你虽然丑了点,但是姐姐好看呀。你虽然又小又瘦的,但是姐姐现在身体好呀。你虽然除了吃啥也不会,但是姐姐力拔山兮气盖世……” 小鹃子哇的一声,嗷嗷大哭起来。 第二十七章 小鹃子哭了一夜,赵大鹅和程锦湘怎么哄都哄不好。直到后半夜,小鹃子哭累了,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赵大鹅迷迷糊糊的醒了,随便拿出来点吃的垫垫肚子,之后开始收拾行李一类的。 之后拿出一个小本子,筹划着还需要买一些什么用的,最后终于思来想去,买了一个小镜子和一瓶护手霜。毕竟冬天容易冻手。 之后给母亲买了新鲜的浅蓝色棉袄,两双老棉鞋,一个很厚的围巾。 北方的女人,很少有带帽子的,哪怕很冷,多数也都是围围巾,所以围巾要比帽子,更实际一些。 准备妥当之后,就到了上午十点多。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程锦湘也打完了针,外边祥子也开着面包车来了。 赵大鹅急忙出去接一下祥子:“你还真准时准点。” 祥子笑着挠挠头:“小老姑交代好的事,敢不从命?” 赵大鹅嘿嘿一笑,拿出来两包烟递给祥子:“来,拿着。你小老姑送你的,好烟。大前门呢。” 祥子也没打算要车费,烟就接了过去,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不由得赞叹道:“不愧是好烟,就是比旱烟强多了。小老姑,我二奶奶哪个屋呢?我进去帮你搬行李去。” “后边靠走廊第二间。我带你去。” 赵大鹅领着祥子便去病房搬行李。 程锦湘一眼看见是祥子,也愣住了:“你不是光发家的祥子吗?” 祥子嘿嘿一笑:“是我是我。我小老姑让我过来帮着搬行李,二奶奶你先等我们一会儿,我俩弄完行李,咱们再上车。对了,我二爷爷呢?” 程锦湘愣了愣,赵铁生没来。赵家兔子大的人,都没有来。 程锦湘不觉得有些失落,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只是敷衍道:“家里的牛,要下牛犊了。离不开人,得盯着。” 祥子也没多问,开始搬行李。 赵大鹅也拿着一些自己能拿的动的东西,一趟一趟的往面包车里装。忙活很久,才忙活完。 随后赵大鹅去大夫的办公室,问问出院之后,还需要注意一些什么。 大夫很标准的说了一些什么不要冷着不要热着不要吃辣椒不要太焦虑不要太伤心难过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的废话。 赵大鹅都琢磨自己都特么多余问,这大夫啥用没有。 随后赵大鹅领了出院证明,打印了一份住院证明一类的材料,也直接走了。 这会儿程锦湘抱着孩子,等在面包车外边,祥子也蹲在旁边抽着烟。 赵大鹅嘿嘿一笑:“祥子,你这烟瘾挺大呀。” 祥子苦笑一声:“别提了。我也愁的慌。活不好干,班车不让我们拉人,天天堵我们,昨天让他们给截住了,和他们打起来了。” 赵大鹅哎呀一声,又仔细看了看:“不对呀。祥子你脸上没伤呀。” 祥子眉头抬高,眼睛里都是骄傲:“我是谁?我从小上踢猛虎,下抓蛟龙。论打架,他们十个打不过我一个。” “嘿嘿嘿,少吹点。牛容易上天了。以后碰见这种事,还是尽量和气生财。你们也不违法。他们凭什么不让。” 祥子苦笑:好像面包车拉人,还真不怎么合理,不过满大街的倒骑驴,都没人管,专门管我们面包车,确实不太好。 第二十八章 赵大鹅和母亲程锦湘上了面包车,祥子拿出来毛巾,把前后反光镜擦了擦。现在是冬天了,一会儿的功夫,镜子上就挂霜了。 随后祥子也上了车,打开钥匙…… “哒哒哒哒哒哒……”面包车发出另类的轰鸣声,不仅惊动了车上的赵大鹅和程锦湘,也惊动了整个医院旁边树上栖息着的飞鸟。飞鸟吓了一跳,全部腾腾腾的飞走了。 赵大鹅一脸尴尬的问道:“祥子,你这个面包车是三轮子改装的不成?怎么动静这么大?” 祥子嘿嘿一笑:“老车,都不知道几手车了。不过好在能用,没有大毛病,还便宜。这车才两千多块钱,新的三万多呢,我可买不起新的。” 随后祥子开着面包车,几个人便上路了。 别的不说,龙城的路,是真的宽。双向六车道,比好多地方的高速公路开起来都快。当然了,这有赖于龙城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导致经济极为欠发达,当地就想着要想富先修路,于是去年便拓宽了道路。 “小老姑,你上几年级了?我感觉你这脑瓜贼好使,学习一定嗷嗷好吧。”祥子扯开了话题。 赵大鹅嘴角一抽: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尔虞我诈呀。我刚刚说祥子车不好,他立刻就关心我的学习来着,真是“礼尚往来”。 不过赵大鹅根本没去读书呢,家里穷不说,而且重男轻女现象有目共睹的严重。所以哪怕赵大鹅已经六周岁了,到了上学的适龄儿童,但是家里根本没有提赵大鹅上学这件事。 前世赵大鹅是八岁了,才勉强上的学,那还是学校的老师找上门了,要求赵家履行九年义务教育,赵家才同意的。 老赵家,也不是封建,也不是老传统。毕竟赵春琴还是大学生呢,百八十里的,才能出一个大学生。所以,赵大鹅不能去读书,完全就是其他家里的因素。 穷,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爷爷奶奶,甚至赵铁生都不太觉得女孩子读书有啥用。 反正,说白了就是赵大鹅受到了轻视而已。别无其他。 说别的,都是借口。 “我还没去学校呢,家里正琢磨让我明年开春或者赶上下次九月一号开学,再去念书。” “幼儿园也没去吗?”祥子紧追不舍的问道。 “别闹,咱们这幼儿园早就倒闭了。前几天小豆包,让我大爷给告了,导致学校幼儿园老师都没了,哪来的幼儿园班。”赵大鹅愤恨的说道。 小豆包是一个中年女人,叫车连云,因为一些琐事,被举报没有小学毕业证,就去教书育人,是错误的,随后便回家休息了。 赵大鹅所在的小学,都是民办教师多一些,很多都是小学毕业留下来继续教小学。这在这个年代很普遍,不像后世的时候,遍地都是大学文凭起步。 “那你大爷为啥举报人家?” 赵大鹅:“额……这我哪知道。” 况且赵大鹅知道也不能说,这事得罪人呀。平白无故的举报人家,让人家丢了饭碗,后来也引发了很多很多事,当然了,这一点赵大鹅是不会说的。 第二十九章 赵大鹅换了个话题:“祥子,咱们家到县医院有四十多公里,你估摸多久能到家。” 祥子想了想:“起码得四十多分钟吧。前边好走,就到咱们村前边那段路不好走。到处都是坑,一路垫哒呀。我这车刚买的时候,没这个动静,都是垫坏了,才哒哒哒响的。” 赵大鹅说一个好吧,随后几个人各怀心事,陷入了沉默。 离家越来越近,赵大鹅和程锦湘都是满怀心事。 程锦湘从生孩子,到住院七天,再到出院,这一路上,都是赵大鹅自己在照顾。自己的丈夫,一天来一趟,一趟待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程锦湘能满意吗? 程锦湘特别特别不满意。 生男生女,又不是程锦湘一个人的错,生了女儿,赵铁生便几乎不管不问,即使问了,也关心的很少,这让程锦湘是伤心的。但是,她不愿意说出来,怕赵大鹅担心。 而且,这以后回家面对公公婆婆,该怎么面对,程锦湘也没有想好。公公那个人,重男轻女的严重。婆婆那个人,重男轻女到离谱。 而且程锦湘也担心他们报复赵大鹅,毕竟正是因为赵大鹅,导致了王桂香进了芭篱子蹲了一个星期,这以后婆婆王桂香不得到处找茬给自己穿小鞋? 而且现在程锦湘和公婆并没有分家另过,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锅碗瓢盆的,想想就头疼。 而且这次花了这么多钱,程锦湘也心疼。虽然是生病,而且是意外,但是终归花了好多钱。还把村里三轮车给抵押到医院了,家里收入有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程锦湘陷入了沉默,赵大鹅倒是琢磨着怎么回去和奶奶王桂香还有三婶张翠兰吵架。 赵大鹅现在光棍一条,又是重生归来。她觉得自己要秉承破罐子破摔的原则,和以前总欺负自己和母亲的恶人,斗上一斗。 所谓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赵大鹅心想:我奶奶那天去我老姑赵春琴家了,一定吃瘪了,回家她才不会说。 而且以赵大鹅的了解,他们几个人,也一定会瞒着奶奶王桂香进芭篱子这件事。当然了,丢人的事,谁愿意往外说? 又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王桂香巴不得一个人知道的都没有。所以,赵大鹅估摸着王桂香不会明说因为自己把她送进去的,她一定找个其他借口。 不过由于程锦湘正在坐月子,所以王桂香的借口和行动,应该还是很有限的,要不然外人该说她这个婆婆趁着人家儿媳妇坐月子时,欺负人家闺女了。 不过自己三婶张翠兰,就很难了。 赵大鹅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我三婶的鞋,从树顶上拿下来没有。” 面对赵大鹅突然的出声,程锦湘疑惑的问道:“你三婶的鞋?啥意思,怎么跑树顶了?” “我扔的。”于是赵大鹅把那天收拾三婶张翠兰的事给说了一遍。 “我三婶大冷天在家睡觉,让我去捡拾牛粪。我就琢磨,我三婶反正也不下地了,要鞋也没用,就把她鞋给扔了。” 程锦湘:“……” 干得漂亮,扔的好。这张翠兰,整天装病,别人是坐月子,她自从生了孩子,坐了三四年月子了,一问就是坐月子凉着了。 第三十章 一路顺风,很快车子就进了村子,几个转弯,就到了赵大鹅的家。 由于没有院墙,祥子直接把车给开进去了,院子里不见一个人影。 卸下了东西,赵大鹅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祥子开车离开。 过了好一会,赵大鹅才发现爷爷赵廷绪出来了:“老二媳妇,本来我想和你妈,这两天搬到仓房住的,让你在正房坐月子。这不赶巧了,你妈去你老妹子他们家,下楼梯不小心腿崴了,动弹不了了,所以我就让她先在正房养几天病。” 程锦湘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他们怎么可能会把正房让给自己住?哪怕是一天,也绝无可能的。 所以程锦湘就安安静静的,一个手抱着小鹃子,一个手拎东西,准备回仓房。 赵大鹅眉头紧皱:“爷爷,这不是你答应好了的吗?再说了,是让我三婶搬出来,又不是让您搬出来。” 赵廷绪说道:“你三婶腰疼,下不了地了。” 赵大鹅一愣:“是真腰疼,还是装的?” 旁边西边的屋子,瞬间传出来张翠兰杀猪一般的吼声:“谁装的?你说谁装病?我没事装病干啥,我腰疼动不了还犯法了?谁愿意搬出去谁搬,我身体不行。” 随后便传来孩子的哭声,应该是张翠兰打孩子吧。 张翠兰和赵铁刚有个四岁的儿子,叫赵总波。 赵大鹅一听就知道,自己那个弟弟,又受到无辜的牵连了。 “呵呵。你们真有本事。”赵大鹅撂下一句话,便没再说什么。 随后收拾行李和东西,先放到仓房里。 先安顿下母亲再说。 收拾完一切,赵大鹅才看见赵铁生慢吞吞的回来。 赵大鹅直接把老爹赵铁生堵到门外:“别进来。这屋我妈自己住,你爱去哪去哪。这么小的屋子,两个人都挤的不行,老爹你不是好说话吗?那你就去和我爷爷奶奶挤挤,对付对付。反正我奶奶那屋有沙发,也不用你睡地上。” 赵铁生:“我想看看孩子。” “别介。我妈也腰疼,也腿疼。概不见人。”随后赵大鹅把门给关上了。 赵铁生轻轻敲门,敲了几声,也没人反应,便悻悻离开。 赵大鹅从那个大的蛇皮袋里,先找出来一个热得快。 之后拿出来暖瓶,插上热得快,烧了一壶热水。 随后又给母亲铺好床铺,插上电褥子。 “妈,你先待会。我去给你弄点柴火,把炕头烧的热乎的。” 程锦湘叹了口气,点点头。 随后赵大鹅便出去找柴火,结果找了一圈,啥也没有。 “卧槽,一家子好吃懒做。除了老娘天天给他们备柴火烧火,他们是一个动弹的都没有。” 好在,在后院还有一些木头,赵大鹅扛着木头回到前院,拿着斧头就开始砍木头。 不一会儿,赵家老三赵铁刚出来了:“大鹅呀,这木头是留着过年笼火用的,你咋还现在就用了。你现在用了,过年时候咋整?” “三叔呀,你别管。咱家这情况,还过的去这个年吗?”赵大鹅撇着嘴。 “你媳妇啥也不干,我奶奶啥也不干。我妈坐月子,你一天三顿小酒,我爷爷天天出去打牌。我爹天天刨玉米茬子,我刚回家,我不烧木头,我烧啥?” 第三十一章 赵铁刚愣住了:“我突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可不是咋地。三叔,你回去喝你的酒去,别管闲事。”赵大鹅摊摊手:“我一会儿,就打算和你媳妇干一仗。” “你三婶惹你了?” “想啥呢三叔,我这可是为你好呀。”赵大鹅说道。“三叔,你媳妇整天装病,你家的日子咋过?她可不是装病一天两天了,她都装病好几年了。你啥家庭呀,她天天喝汤药?就算原来没病,现在都喝出来病了。谁家正经人天天喝汤药?喝药还有瘾咋地?” 赵铁刚:“额……那也不能和你三婶干仗呀。” “你懂什么?你媳妇上回听说你那个大舅子,要娶媳妇,从咱们村,走着回的西地村。二十多公里,还有白土坡子,那么大坡,她都啥事没有。问题,她钱没带够,后来回来一趟。两天走了两个来回,别的不说,我就说我三婶是王军霞的前辈,都不过分。她体格杠杠的。 你看我三婶,一脸横肉,满身肥肉,走个路都忽闪忽闪的。就这大体格子,能有病?” 赵铁刚解释道:“你三婶是腰疼和心脏不太好。” “别听她忽悠,我能做到一次性,把她腰疼治好了。三叔,你麻利回去喝你的酒,我三婶派你出来,不就是想和我干仗呢吗?”赵大鹅撇撇嘴:“可是我知道,我三叔这个人呢,别的不说,就是有点窝囊……心软。对,三叔你心软,你是不可能和我干仗的。” 赵铁刚迷迷糊糊的:“那我回去,不是我不让你烧这木头。你爷爷也不能让。不过家里确实没柴火了,你就烧吧,改天我出去砍一车。” “好了,别吹牛了。快继续喝酒去吧,我从出生那天开始,你就发誓要给家里砍几车柴,我都六岁了,我连一个木头棍,都没看见是三叔你砍的。” 赵铁刚是一脸尴尬,随后真的听话的回去了。 不一会儿,屋里又传来孩子的哭声。 赵大鹅默念:听不见,听不见。反正被打的孩子不是我,赵永波挨揍,一点也不冤枉,谁让我三婶只打的过孩子来着。 赵大鹅于是继续砍木头,不一会,便砍的整整齐齐,拿回了屋子里,开始生火。 过了一会,屋子便暖了一些,赵大鹅把新买的棉袄穿上,一个粉色棉袄,一个粉色的棉裤,最后穿了一双粉色的雪地飞。 最后套上一个粉色的帽子,再次出了门,出去就找到了老爹赵铁生:“爹,你去干点正事。” 赵铁生看赵大鹅面色挺好,似乎消气了的样子,问道:“啥事。” “你去我大舅家,我大舅勤快,他家后院垛了差不多一房子高的木头,你去他们家,拉一车木头回来。” 赵铁生愣住了:“跑你大舅家拉柴火?这么远,借人家柴火,不怕村里人笑话吗?” 赵大鹅翻着白眼:“你要知道出去借柴火让人笑话,你怎么这两天不在家出去砍点柴?山上是有豺狼虎豹,还是有毒蛇猛兽?你让我妈坐月子,住凉炕头?” “我这两天……”赵铁生刚想解释。 赵大鹅直接拒绝听赵铁生废话:“别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而且我也不信。你现在去砍点柴火吧,离天黑还挺长时间的,抓紧去吧。再不去,等会我就去把我奶奶用木栅栏圈园子的木栅栏给烧了。你也不想我奶奶腿都摔了,还爬起来骂人吧?!” 第三十二章 赵大鹅可不知道赵铁生这两天既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在家干活的原因,赵大鹅也不想知道。 刚刚赵大鹅听爷爷赵廷绪说完,便知道奶奶王桂香腿崴了这件事九成是真的。 当然了,一定没那么严重。 王桂香是趁着这个借口,小病大养,正好有理由了。 赵大鹅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他们都不肯给母亲腾出来屋子,那就不要怪赵大鹅想别的办法了。 赵铁生被抢白了几句,也知道自己有错,况且刚刚女儿都不让自己进屋了,此刻他也想做点表面工程,所以立刻拿着小斧头,和几根绳子,进了山里,去砍一些烧火用的柴火了。 赵大鹅把仓房的炕头烧的热乎了,又拿出来一个牛肉罐头,放在锅里热了热,还有一些剩下的馒头,那两天在医院没吃光的牛肉馅饼和一袋烧麦。 最后赵大鹅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两个鸡蛋,切了两段葱花,做了一个蛋花汤。 午饭这就算弄完了,随后便和母亲程锦湘吃午饭。 赵大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啥也没有。只有玉米面和玉米碴子。没有肉,没有菜。情况简直苦到了姥姥家…… 姥姥家? 赵大鹅吃过午饭,让程锦湘休息休息,自己溜溜哒哒的出了门,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上边的举人杖子村。 转悠转悠就到了大姨程锦溪的家,不过大姨程锦溪不在家,只有表哥周天富在家哄着两个妹妹在屋子里玩耍。 表哥周天富看赵大鹅来了,赶紧起身迎接:“大鹅,快进屋。快进屋。” 赵大鹅也不客气,进了屋子,坐在炕头就问:“表哥,我大姨和我大姨父呢?” 表哥周天富今年已经十七八了,没考上高中,初中也没考上,便没有再读书,平时在家放放牛,最近正在骑着自行车到处走街串巷收破烂呢。 另外两个也都是赵大鹅的堂姐,不过都是十二三岁,也不太大,也没读书,小学毕业之后,初中也没考上。 表哥周天富回答:“他俩上山去砍垫脚柴了。” 附近的山上,别的东西不多,但是垫脚柴特别多。不过那个柴像木头,又不是木头,是一种灌木,有刺,当柴烧特别别扭,庄稼人家一般不爱烧那个,所以山上不缺那个。 “表哥,我和我两个表姐玩一会儿,你去咱们姥姥家一趟。” 表哥周天富问道:“去姥姥家啥事?” “让我舅妈等我妹十二天的时候,来随份子。今天是第八天了,让舅妈正好大雪节气那天来。” 表哥周天富答应了:“好,没问题。等会我妈和我爸回来我就去,要不,没人看着你表姐她俩。” 赵大鹅的另外两个表姐毕竟只有十多岁,还是小孩子呢。 赵大鹅摇摇头:“没事,哄孩子的活,交给我吧。” 表哥周天富:“………” “大鹅,你还没七岁呢吧,你哄你两个表姐?” 赵大鹅也愣住了,她有点忘记自己几岁了,随即嘿嘿一笑:“放心吧。表哥你就去吧,我两个表姐丢不了的。丢了算我的。” 表哥周天富虽然不太相信赵大鹅的鬼话,但是她说去姥姥家,那表哥周天富也不犹豫,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 第三十三章 不一会儿的时候,大姨程锦溪和大姨父周育仁便扛着很多垫脚柴回来了。 进屋一看赵大鹅在,大姨程锦溪很激动的问赵大鹅:“你妈出院了?啥时候回来的,现在情况咋样?” 赵大鹅一摊手:“不咋样,你自己去看看吧。” 大姨程锦溪愣了愣,随后便一溜烟小跑出了家门,去赵家了。 大姨夫周育仁笑呵呵的,人不老,四十多岁,个子高还有点瘦,他摘了自己的那顶帽子,笑着拿出来几块糖递给赵大鹅:“来,吃糖。” 这年头平常家里有糖果的是真不多,大姨夫周育仁家里孩子多,所以就备了一些。 赵大鹅含在嘴里,甜甜的。不过看见大姨夫周育仁并没有给两个表姐糖,于是便把手里的糖分给两个表姐:“大姐,二姐,一人一块。” 两个表姐有些感激的看着赵大鹅,虽然是在自己家,但是吃糖的时候,明显是只有赵大鹅来了,父亲才拿出来糖果,她俩算是沾光了。 “你们三个玩,我去把柴火砍一下,垛起来。”大姨夫周育仁说道。 赵大鹅:“大姨父你忙你的。” 随后赵大鹅和两个表姐在一起玩了一会儿。 过了一阵,大姨程锦溪哭着回来了,回家就说:“唉,那几个王八犊子玩意,让我妹子在那个仓房坐月子。老赵家是真不是人。” 大姨夫周育仁停下手里的活计,问道:“要不把老三接咱们家来,我去我大哥家对付个把月的。” 大姨程锦溪摇摇头,家里三个孩子,五口人。儿子大了,要分开住,所以两个屋子是有的,但是还真不好让我程锦湘过来坐月子。当然刚刚去的时候,程锦溪问了,可是程锦湘是死活不同意的。 “回家问问我嫂子,看看我嫂子同意我妹子回娘家不,这日子我看是没法过了。”大姨程锦溪气愤的说道。“不过我嫂子事事的,她三天两头就跑回娘家,不是装疯就是卖傻的。正好,让我妹子回娘家,还不用我嫂子管。” 大姨夫周育仁想了想说道:“那也行。” 赵大鹅的姥姥身体不好,已经半身不遂了。舅妈和舅妈是有个儿子的,也挺大了。不过正好姥姥是自己住一个屋子的,有些半身不遂,不过好歹能生活自理,要是能回娘家住,自然是最好的。 后边赵大鹅也没怎么听,应该是大姨夫周育仁说如果不行,就让程锦湘来自己家住一类的。 赵大鹅叹了口气,自己家连房子都没有,真是惨不忍睹。得想办法赚点钱,有了钱,才能盖房子。 无论啥时候,有个自己安心的小窝,才是真的。 怪不得,前世的时候,女孩子结婚的时候,都死活要房子,此时此刻赵大鹅是深有体会了,要没有房子,真是寸步难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得,这日子,没法过。 仓房太小太破,又阴暗潮湿,坐月子明显不太合格。除非使劲烧柴火,但是哪有那么多柴烧的? 而且现在冬天了,盖房子也不太可能了。 赵大鹅想想就头疼,日子还得一天天的熬着,啥时候看见曙光再说吧。 第三十四章 赵大鹅在大姨家呆了一阵,走的时候,大姨程锦溪拿出了好多吃的用的。 十来斤白面,半袋子土豆,几个大萝卜,几颗白菜,二斤粉条,二斤猪肉,一捆大葱,七八斤大米,还有一些瘦的核桃,让大姨夫周育仁扛着,送赵大鹅回家。 赵大鹅偷摸拿出来二十块钱,告诉自己表姐,等自己走了,再给大姨,这才回家。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总不能老是去亲戚家顺吃的喝的,赵大鹅会觉得不太好意思的。 当然赵大鹅经常去顺…… 不过二十块钱,也已经足够这些东西的钱了。所谓礼轻情意重,况且还是吃的,这就不是钱能代替的了。 大姨程锦溪一直以来,赵大鹅都觉得亏欠她太多太多。 回到家的赵大鹅,起锅烧油……算了,没有油,赵大鹅把那二斤猪肉的肥膘拿出来,炼了一些猪肉,随后洗白菜,之后切了一些葱花,又弄了一些猪肉丁,随后放了一些油搅拌。 程锦湘正在哄着小鹃子,她看赵大鹅在那边鼓弄着,问道:“干啥呢大鹅?也不是过年过节的,你咋还和面和馅,要包饺子?” 赵大鹅点点头:“嗯嗯,吃顿饺子。” 程锦湘嗔道:“不会过日子,啥日子就吃饺子。” 赵大鹅嘿嘿一笑:“庆祝一下老娘出院,吃顿饺子不行呀。再说了,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吃饺子又不犯法。” “你去你大姨家了吧,她家三个孩子,你大姨父又特别喜欢小孩子,你一去他就给你拿东西,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改天你看看家里有啥好东西,还回去一些。不能总打你大姨家的秋风。”程锦湘也知道各家各户日子都不太好过,庄稼人家,过年才能吃上饺子。 不是有句俗话嘛,谁家过年不吃饺子?说的就是这庄稼人家,基本上穷了一年,只有过年那两天才能吃上饺子。这个时候,虽然不至于吃不饱,但是吃好的,还是特别难的。遇见家里孩子多的,那伙食就会更差了一些。 程锦湘的大姐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里地不多,但是挨着山,山上的一些野味,药材也是值钱的,能换钱买一些好的。日子相对好过了一些,而且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周天富现在收破烂呢,一天也能混个零花钱。 反观自己家,要啥没啥,只能坐吃山空。 赵大鹅不一会就把饺子包好了,下锅煮饺子。 煮完了饺子,放上桌子,就准备吃饺子。 程锦湘却拦住了赵大鹅:“去拿一碗饺子,给你爷爷奶奶送过去。” “不去。”赵大鹅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我奶奶吃饺子,从没叫过我,就给我大爷家的大哥和我三叔家的小弟吃了。我是丫头,他们不叫我。我吃饺子,我凭什么叫他们。不去……” 程锦湘说道:“好歹你是爷爷奶奶。” “妈你吃不吃?你不吃我自己吃了。”赵大鹅皱眉不悦。 程锦湘叹了口气:“那也叫一下你爸吧。” “妈,你可拉倒吧。你要让我爹吃饺子,他能立刻把饺子端过去给我爷爷奶奶,他还不吃的。叫他,等于送给我爷爷奶奶,问题还没人说你的好。”赵大鹅有些不悦。 第三十五章 “妈,我不是说你,你想吃,你就吃。你不吃我也不管你了。我自己弄来的白面和肉还有白菜,我自己做的。我凭什么给别人吃。”赵大鹅生气的说道:“我爹也不行。他在家待着七八天,不知道家里没柴火吗?还等着咱们娘俩去搂柴火?你到家了,我不问,他还在那边晃悠呢。就让他晃悠吧,自己老婆生孩子,怕冷都没柴烧炕。整个冷炕头,就这样老爷们,你还管他吃饺子?有点多余了不是……” 程锦湘训斥道:“你怎么说话呢。” “不吃拉倒,你也别吃了。”赵大鹅收拾了碗筷。 程锦湘性格软弱一些,看赵大鹅生气了,便说道:“吃。” “不吃点肉,你妹妹就没吃的。会饿瘦的。” 赵大鹅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这边吃着饺子,那边赵铁生扛着柴回家了,把柴放在仓房门口,便开门进屋,却发现门被顶住了,随后问道:“大鹅,开下门,柴火给你弄回来了。” 赵大鹅也不开门:“就弄这么点破柴火回家,老爹你忽悠鬼呢?天还没黑,你就着急忙慌的回家,你着急回来干啥?” “我中午没吃饭呢。” “你吃不吃饭和我什么关系?我奶奶脚崴了,你伺候我奶奶去了,你没吃饭,和我奶奶说去。”赵大鹅不屑的说道:“我让你去砍点柴火,你就砍了一捆,你就往家里跑。这点柴,烧一顿就没了。可是一天要做三顿饭,炕头还得烧热点,我要求不多,一天四捆柴火。” 赵铁生抱怨道:“一天砍四捆柴火,我这一天不用干别的了。” 赵大鹅砰的一声把门开了,堵在门口:“那你还想干啥?你一天本来就啥事没有。让你砍点柴你委屈了,你委屈什么呢?爱砍不砍。没有柴火烧火,我赶明个我就去把这棵大梨树,给砍了烧火。” 赵铁生有一些生气,甩袖子走了:“无法无天了。” 赵大鹅切了一声,随后关上门,看着母亲程锦湘:“看见没?就这样的老爷们,还让他吃饺子?啥也不是。我看我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我过几天怎么收拾他的。” 程锦湘嗔怒道:“大鹅。山里也没那么多柴火,凑活烧火够用的得了。别太离谱。” 赵大鹅哼了一声:“没柴火,我去买煤生炉子。” “大鹅……” “你吃你的饺子,别什么都管。”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赵大鹅便穿着自己的粉色棉袄,带着一个很大的篓子,溜溜哒哒的去了村里的车把式赵廷亮的家里。 赵廷亮和赵大鹅的爷爷赵廷绪其实也是本家,关系也不算很远,和赵廷绪是一个爷爷的孙子。不过这个年头,哥兄弟太多,虽然血缘关系近但是架不住兄弟太多,慢慢的关系也就不太近了。所以赵廷亮看见赵大鹅来了,明显愣了:“咋了丫头,有啥事呀?” 赵廷亮和赵廷绪是一个辈分的人,家里排行老四,所以赵大鹅管赵廷亮叫四爷爷。 “四爷爷,你今个去街里吗?” 在东台子村附近,一般都管集市附近的那块地方叫街里。因为在大多数农村人的世界里,那个集市,就是他们能够到达世界的最远距离,只有在那个集市,才有街道,故而得名。 第三十六章 赵廷亮今年五十多岁,头发特别短,戴着一顶不知道陈了多少年的老毡帽,穿着厚厚的皮子大衣,双手插在袖口里,应了一句:“去,现在咱们队上,就我这一架马车是交通工具了,村里有啥大事小事的,都得我去。” “咋了丫头,你也要去街里吗?” 赵大鹅嘻嘻一笑:“嗯哪,我去街里买点好吃的。” 赵廷亮耸耸肩:“你家大人知道不?不知道的话,我可不敢带你出门,万一丢了咋整?你爹妈不得讹上我呀。” “放心吧,有四爷爷在,我还能丢?四爷爷跑了一辈子大马车,从没丢过东西,怎么可能带我出门,把我丢了。”赵大鹅奉承道。 赵廷亮从年轻的时候,在生产队就开始赶车,基本上赶了一辈子车了,他闭着眼睛,都知道马车走没走对路,车上的东西掉没掉。 这么被赵大鹅奉承了几句,赵廷亮心里也有点舒坦:“我可得下午两点才回来,一会儿去街里拉点煤。也不知道煤站那边挤不挤?之后顺带要两袋子水泥,村里的村大门倒了,要修。我就说,大冬天用水泥也得冻了,没用。但是村里非的修,说过几天有检查的。呵呵,我看呀……纯属扯淡。咱们村有啥好检查的?一个字,穷。两个字,真穷,三个字,真特么的穷。” 赵大鹅嘿嘿一笑:“也有富裕的,刘广才就有钱。” 赵廷亮嗤之以鼻:“他那个钱来的不正当。是当砖厂厂长富裕起来的,不过他是富裕了,砖厂都快倒闭了。好了,我去赶车。” 随后赵廷亮套上马车,两匹马,一左一右,一个拉主,一个拉帮套。 赵廷亮拿鞭子摔了一个响动。 啪… 马车就出发了。 早晨这会儿已经越来越冷了,都到了冬月初八九了,初六那天就大雪节气,现在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气温已经低到了零下二十几度。赵大鹅就想起来,前世一直有人争论:到底是南方冷,还是北方冷这个问题。赵大鹅琢磨了,这个话题结果显而易见,在她们这里,有一年来了一个工程队,是南蛮子。当然了,这是东台子村一种习惯的叫法,并没有什么褒义词或者贬义词在里边,就像中原人叫北方游牧民族为蛮族差不多。他们好像是很南很南边的,来这边假设高压线的。也是这么冷的天,到了晚上村里人说:南方的朋友们,来我们家里住吧,暖和。外边太冷了。 那群工程队的不太想麻烦村民,无论村里人怎么邀请,他们都拒绝了,就在野地里架上了帐篷睡觉。 然后,第二天抬出去两个。 所以,北方的冷,特别是东台子村附近的冷,那是真会冻死人的。 哪怕已经出太阳了,路上到处都是冰霜。而且霜雪分明,霜是霜,雪是雪。 马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出了爬山道,到了外边的平路。 赵大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个大眼睛。家里穷,其实赵大鹅的手已经冻破了,生了冻疮。耳朵也冻出了冻疮。脚丫也不太好。好在现在穿的暖了很多,不过那些冻疮仍旧热热的,一碰就痒的厉害,特别难受。 第三十七章 “丫头,你去街里干啥?”赵廷亮一边半躺在车里,一边问道。 “我想买点煤。家里柴火不够用,屋里太冷了。”赵大鹅确实是想买煤烧火:“顺带买点菜啥的。” “不用买煤,村里这趟就买煤去。那边一般过了称,都会多给点,我每趟出去,都能剩下半袋子。那玩意也不值钱,再说村里的煤,你和你大爷爷说一声,和他要几袋,不就得了。” “那不行,那不是让我大爷爷犯错误吗?”赵大鹅拒绝了。 “那倒也是。不过煤可不便宜,现在一斤五分钱呢,两三斤煤,就换一斤苞米了。”赵廷亮感叹道。 (苞米就是玉米,好像也叫苞谷,一个地方一个习俗。作者这里统称苞米或者棒子。和携带的语气词有关。总结是:人吃的时候叫棒子,不是人吃的情况叫苞米。) “那也不能冻死呀,这天这么冷。”赵大鹅叹了口气。 赵铁生不去砍柴,自己也没啥时间。倒是可以出门捡拾牛粪,但是那个味道太大了,母亲坐月子烧牛粪明显不行的,特别呛的慌。只能烧柴或者烧煤,没别的办法。 赵廷亮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 马车继续走着,路上也有其他村子里的马车或者牛车。这个时代,在农村,马车驴车牛车,才是主要的生产交通工具。 赵大鹅前世就想,要是自己有一辆马车,那该多威风。可以坐着马车去赶集,去看庙会,去到处溜达。而且马匹还不用烧汽油,喂点青草或者棒子秸秆就行,省事又省钱。可惜,前世赵大鹅连一辆马车都买不起…… 所以这次还是头一次坐着大马车,赵大鹅心里是很惬意的。 当然了,要是能买一匹马,自己骑着。去大草原上,策马奔腾,那就更好了。 到了八点多了,马车终于到了东哨镇的镇里。这边东哨镇,是阴历初三和初八是大集,集上人挺多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群一群的,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干净漂亮。 赵大不过大家都没有赵大鹅穿的光鲜亮丽。她那身粉色的棉袄,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现代工业品,绝对不是手工自己做的棉袄能比的,起码就有个拉链和自带的帽子,而且那颜色真叫一个粉红,赵大鹅皮肤又特别特别白嫩,属于那种冷白皮,哪怕天寒地冻,她的脸色依旧白里透红,绝对不是冻的红彤彤的那种,是略施粉黛的那种感觉。 大家伙没看过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又穿戴的这么富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感叹道:这小丫头,真俊,就和那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这个年头,能来镇上赶集的人,在东哨镇也是非富即贵了。人们普遍还是很穷,仅仅到了刚刚解决温饱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闲钱,比如赵大鹅的家,基本上很少出门赶集。 赵大鹅看着人来人往,坐在车上,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她现在重生了,又回到了那个童真而且善良的时代。 亲戚什么的走动的都特别勤,村里的人际关系也特别好。随随便便和赵廷亮说了两句,他就肯拉着自己出门。这要后世,想都不敢想,双方都得怕对方讹诈上自己。 第三十八章 东哨镇其实也不大,集市更小。 东哨镇从东到西一条街,从南到北,半条街。两边都是一个很有时代特色的院子,东哨镇的中学、小学,东哨镇修理厂、粮库,供销社,小卖部,榨油坊,五金店,屠宰场,驴市,罐头厂,煤店等等。 反正赵大鹅是打算买完了煤,再去买东西,便一直坐着车走着。 赵廷亮赶着车,过了大桥,往前走了百八十米,有一个挺大的空院子,里边几间黑咕隆咚的大瓦房,外边堆了一大堆煤,旁边一个牌子写着:煤店。 赵廷亮把车停下来,拿着村里开的欠条,便去和煤店的老板商量。 东台子村,村里也穷。买东西基本都是打白条,给钱的时候特别少。村长赵廷明,更是将白条发挥到了极致,哪怕出门买袋咸盐,也打白条。 煤店老板姓陈,别人都叫他陈二。陈二看着白条犯了难:“大叔,你们村别这么整呀。这都马上九零年了,你们七八年的煤钱,还欠着没给呢。” 赵廷亮双手插进袖口,叼着旱烟:“村里也难呀,哪有钱呀。不过我们村长说了,等过几天就来还钱。而且我们也跑不了的,村里不给,还有上边呢,饥荒也没不了。” 陈二却头一次拒绝了:“不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这煤店是我承包的了,概不赊欠。” 赵廷亮愣住了:“那我先拿点,明个让村上把钱送过来吧。我今天没带钱,都是老熟人了,这还信不过吗?” 陈二想了想:“只能给你二百斤煤。明天你可一定要把钱给我。” 赵廷亮赶紧表示一定给,随后便装了二百斤的煤。 赵大鹅看着他们装煤,也过去找陈二:“多少钱一斤?” “一毛二。” “别闹,我自己买。” “五分。” 赵大鹅嘿嘿一笑:“给我来二百斤的,要小块的,我可不要那大块的,烧不透。” 陈二却说道:“小姑娘,小块的卡数低,不抗烧,大块的抗炼。” “不不不,我年纪小,你别骗我。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他们能适当的能量基本差不多,抗炼的煤,一定火苗小。我就要小块,卡数低的,”赵大鹅拿出来十块钱,“给我装袋,封口。不许缺斤少两,我自己家烧。” 陈二收了钱,便去装煤了,装了两个小口袋的,一袋一百斤。赵大鹅琢磨先来二百斤煤,应该能烧个个把月了,实在不够过几天再说。 那边赵廷亮的煤也装好了,随后赵廷亮赶着车,准备去买水泥。 赵大鹅就问赵廷亮:“四爷爷,你明个还来给他们送钱咋地?” 赵廷亮哼了一声:“陈二想的美,他是我家老六二闺女的大伯子,要钱没有。爱和谁要谁要去,我过几天再来一趟。他卖的煤多了,就把我给忘了,上次就是这样。” 说着赵廷亮吧嗒抽了一口旱烟:“不过,好像越来越难赊账了。以前可以打村里的欠条,现在必须打个人的。无所谓,个人也不给。你大爷爷说了,过几天他到腊月,就出门,让要账的找不到他……” 赵大鹅:“………” 终究还是我大爷爷为村里承担了一切哈……… 第三十九章 过了一会,赵廷亮赶着车就去买水泥了,当然准确的说,是去赊水泥了。反正他也没带钱,至于能不能赊来,全靠运气了, 赵大鹅则下了车,把自己那二百斤煤的袋子,做个一个记号,随后自己和赵廷亮说自己要去买点东西。赵廷亮让赵大鹅别乱跑,有事就喊一声,反正集上人多,而且地方又小,就这么大一个集市,喊一嗓子整个东哨镇都听得见。 赵大鹅点点头,随后把围脖使劲扎紧,戴上一顶粉色的帽子,便混入了人群。 不得不说,由于是集市当天,人是真的多。干什么的都有,卖土豆的,卖白菜的,卖十三香的,卖五谷杂粮的,卖烧饼豆腐脑的。 赵大鹅悠闲的走到卖油条的那个摊位,炸油条的是个老头,姓孔,人们都叫他老孔,老孔是章京营子的,赵大鹅前世就喜欢吃他炸的油条。老孔炸的油条,都是先炸的,外焦里嫩,十分好吃。 摊位就摆在路边,摊位前边放了两张小圆桌子,桌子旁边放了两把很旧的板凳。油条要一块钱一斤,这已经是相当贵的存在了,不过买油条的人还是很多。 桌子旁边也围着几个人,正在喝着豆腐脑,吃着油条。说着山南地北的故事,讲着某某某的过去。 赵大鹅也挤了进去,对着老孔说道:“来二斤油条带走。再来一斤油条在这儿吃,来一碗豆腐脑。” “好嘞。”老孔热情的说道:“找地坐吧。” 赵大鹅便又挤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豆腐脑加不加辣椒面?” “加。” “香菜和蒜汁呢?” “不要蒜汁。” 片刻之后,老孔端着一碗豆腐脑,六根油条的托盘给赵大鹅端了上来:“那二斤油条,一会等你走,再给你拿。” 赵大鹅点点头,一手抓着热乎的油条,一手拿着勺子拌了拌豆腐脑,就开始喝了起来。 滋溜,滋溜~ 果然还是老样子,入口很热,顺着食道下去,热辣的感觉,舒坦。 油条豆腐脑在北方极为盛行,早市以前一多半是卖的油条豆腐脑,或者是烧饼豆腐脑。当然,有豆腐脑,豆浆也是有的。只是后来生活改善了很多,才陆陆续续出现了诸如包子铺、馅饼,乃至后来出来更全面的粥铺等等。 但是,冬天里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加上几根油条,才是这个寒冷季节里的灵魂。 赵大鹅就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来着,那会自己心心念念的,想要去赶集,之后吃几根油条,喝一碗豆腐脑。可是那会嘴笨,家里也是很穷,最后多数的时候,都没有成行,偶尔的一两次父亲赵铁生能给她买两根油条,她也如同获得了最珍贵的东西,吃的小心翼翼。 唉~ 赵大鹅叹了口气,大口的吃着油条,大口的喝着豆腐脑。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了。 无非就是填饱肚子,至于味道很好,可就是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味。 “老板多少钱?” 老孔放下手里的活计:“油条两斤带走,吃了一斤,一共三块,豆腐脑五毛钱一碗,一共三块五。” 赵大鹅付了钱,随后溜溜哒哒的去集市深处去看看。 第四十章 由于是冬天,能卖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小商小贩们,拿着一层被子,把要卖的蔬菜水果一类的放在被子下边保温,只露出一点样品,要不然还没等卖了,东西便冻了,会坏掉的。 比如白菜,秋豆角,土豆地瓜萝卜和南瓜,窝瓜,卖的是最多的。 水果也就是很小的小果光,这个时候还没引进富士和黄元帅苹果,清一色的那种类似于野果子的果光,味道还是很好的,偶尔有出类拔萃比较大的,口感更好。 也有卖冻梨的,剩下的就基本没有什么水果了。至于那些热带果,更是一个都没有。 赵大鹅问了问:“苹果咋卖的?” “一块五一斤,先尝后买,保证嘎嘎甜。”小贩子奋力的吆喝着。 赵大鹅眉头紧皱:“你咋不去抢?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小,坑我?哪有一块五一斤的?三毛一斤,干不干?” “卖不了卖不了,三毛可整不了。”小贩子不卑不亢,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你要诚心买,多买点,我给你便宜点。” “大的一筐有二十多斤呢吧,我就出三毛一斤。” “你这个……” “卖不?不卖我去别人那看看……”赵大鹅假装转身就走,被小贩子一把拉住。 “别,卖。我一看你就和你有缘,今天赔钱,我也卖给你,不过你可别说我卖你三毛一斤,我这是看你要的多。要是都三毛卖,我今天不用别的,我这盛苹果的筐,都得赔进去。” 赵大鹅这才开开心心的同意了:“我给你加五毛钱运费,回头散集你给我送家里去吧,咋样。” “五毛,行。告诉我地方,我散集就给你送过去。” 赵大鹅于是把家里住的地方告诉了小贩子。 随后继续向里边溜达,有两家卖红薯粉条的正在吵架,都说对方家的粉条是木薯粉条,不是红薯粉条。 看热闹的人可多了,赵大鹅也挤进去看热闹。 “你小子卖假的粉条,用木薯粉条装成红薯粉条卖,你丧不丧良心?”一个贩子说道。 另一个贩子当即骂道:“我去你姥姥的,你要说我这粉条是假的,你的有证据,你特么有什么证据?” “证据,咱俩从一家进的货,那老娘们兑给我的粉条就是木薯的,你说你的就是红薯粉条?你放屁,都是假的……” 赵大鹅:“……” 卧槽?两个卖假货的还互相伤害起来了,真是优秀。 不过人们看热闹归看热闹,整个集市就他们两个卖粉条,也有好多人买,为的就是一个便宜。 赵大鹅也买了二斤,毕竟红薯粉条要三块钱一斤,而这俩卖木薯粉条的才一块二一斤…… 就让他俩继续互相骂吧。 背着几斤粉条,赵大鹅又买了几斤土豆,买了二斤猪肉,半拉猪头,还有二斤小河冻鱼,半拉大公鸡。一捆大葱。 东西太多,赵大鹅晃悠回去,找到了赵廷亮,把东西先给他:“四爷爷,别粘着煤,要不没法吃了。” “放心吧,我抱着。”赵廷亮呵呵呵的笑着:“没少买呢。” 赵大鹅拿出一斤油条给赵廷亮:“四爷爷,给你买的,还热乎呢,趁热吃。” 第四十一章 赵廷亮一看,拒绝了:“不不不,我早晨吃饭了。挺贵的,你留着吧。” “吃吧,就是给你买的,要不一会凉了。四爷爷拉我出来一趟,没啥能表示的,吃顿油条,总应该的。” 听赵大鹅这么说,赵廷亮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赵大鹅继续返回集市,直接去了最里边。里边有卖布的,卖鞋的。 这个时候,人们穿的衣服,多数都是自己在家做的。要不然,北方结婚三件套里,也不可能有缝纫机了。 不过赵大鹅家里没有缝纫机,有的那台缝纫机,在三婶屋里,和没有差不多。以往做衣服,都是程锦湘自己用剪刀自己裁剪着做,尺寸有时候时大时小的,不过也能穿。 虽然赵大鹅在县城的时候,给程锦湘买了棉袄,但是家里并没有什么好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那一件衣服,而且妹妹的衣服也很少,小孩子需要换洗的衣服又特别多,所以赵大鹅买了二十块钱的红里子布,准备回家给妹妹做几件更合体的小衣服。 眼看着采购的差不多了,赵大鹅这才扛着大包小包的再次向回走,找到了赵廷亮,随后坐着马车,溜溜哒哒的回村子。 赵廷亮的水泥是没赊出来,对方也是说东台子村负债太多,不愿意赊了。 赵廷亮感慨不已:“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咱们村集体的猪圈,养黄了。二十几头大牛,养没了。扣的大棚,赔钱。整个砖厂,也不挣钱,到处都是饥荒。咱们村上边还有煤矿呢,也特么赔钱,有时候我就纳闷了,这玩意怎么村里自己去挖煤还赔钱呢?” 赵大鹅想了想:“人工成本涨价了呗。以前干活都是公分,说白了就是白干,过年给点米面啥的。现在干活要钱了,一天好几块钱的工资,生产设备落后,又不好好干活,就没法了。” 马车继续走着,很快回了村,赵大鹅大包小包的一大堆,赵廷亮帮着卸车,赵大鹅招呼人帮忙,却没人出来,最后爷爷赵廷绪出来,帮着搬到了屋子里。 母亲程锦湘一看赵大鹅买这么多东西,埋怨道:“大鹅,你说实话,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这又是一百多块钱的东西。我结婚那阵,都没舍得买二十块钱布,你可好。一下子买这么多。还有那粉条,那是咱们家吃的起的东西吗?” 赵大鹅想了想,也不否认,就说让程锦湘养好身体再说。 随后赵大鹅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小鹃子,出生十多天了,感觉小鹃子长的……有点人样了,起码不那么黑了。 赵大鹅用手捏捏小鹃子的脸蛋,感觉软乎乎的,挺好玩。 人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啥都不知道的时候吧。这时候,啥也不知道,除了吃就睡,才最幸福。 有了认知,就开始难受起来。 赵大鹅下午的时候,开始生炉子,屋子变得更暖起来,不过终究也是没让老爹赵铁生过来住。 到了晚上,赵大鹅倒头就睡,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搞钱。 搞钱这事耽搁不了太久了,要不然自己手里这点钱,早晚会坐吃山空的。而且要过年了,到时候村里不得和爷爷赵廷绪要住院垫付的钱呀,那会儿弄不好就要吵起来。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赵大鹅用热水洗了洗脸,做好了早饭,便急匆匆的跑到了院子后边。 顺着一小段坡路,往里一走,就是那口古井。 以前据说这口古井,还有一个亭子罩着,后来年久失修,亭子也就倒了,只剩下几根木头柱子,也被村里人扛回家盖房子了。 井口旁边现在只有半块残碑,上边刻着字。赵大鹅仔细看看:确实是康熙泉。 后边就是讲一些这个名字的由来,话说很多很多年以前,康熙有一次回盛京祭祖,路过东台子村,喝了一口这口古井的泉水,称赞这口古井的水“嗷嗷好喝”,当然记录里写的是康熙曰:甚甜甚美。 后来当地的人,就把这口古井改名叫:康熙泉。 据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派人保护守卫来着,不过后来大清都没了,这口古井,也就落寞了。 到了今天,除了古井的在这寒冷的冬天,仍旧冒着一股股热气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一点迹象,彰显它曾经的身份了。 古井旁边就是赵大鹅母亲程锦湘开辟出来的大约有二分地的菜园子,不过眼下也没有蔬菜了。 数九寒天的,古井的水,还慢慢的向外流一些,就在这菜园子上,形成很大一片冰面。 赵大鹅伸出手,用手捧了一捧康熙泉,尝了尝。感觉好像是比自己家的井水好一些,不过也并没有感觉到太好。毕竟赵大鹅已经喝习惯了,也就感觉一般了。 她观测附近的地形,确实也挺适合盖房子的。回头就要和村长说说,这块地留给自己家做房场了。 赵铁生已经三十好几了,早就该分家另过了。而村里一般也都会分一些房场给村民,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只需要去村里做一个宅基地申请,就可以了。 赵大鹅观察好周围的情况之后,简单的用步伐量测了一下,不过怎么步量,这口井都很难在那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里。 而且附近杂草树木过多,确实弄起来会很麻烦。 不过,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既然急不得,想必这些小的麻烦,以后也都可以解决的掉。 随后赵大鹅就悠哉悠哉的走了回去,刚到家门口…… 当然了,赵大鹅的家现在没有门。低矮的土墙中间留了一条路,权当这条路的前头有座门吧。 毕竟家里家徒四壁,就一头要生牛犊的母牛,拴在赵大鹅爷爷奶奶的窗台外,想丢实在太费劲了。 而此刻,院子外边停了一辆白色的老式桑塔纳,上边还有标识,赵大鹅一看那个标识,就知道自己的老姑赵春琴和老姑父李庆民回来了。 “她又回娘家干啥?这也不过年过节的,而且今天是星期四,这个时候不是上班呢吗?难道就是因为今个立冬,她还特意回娘家吃顿饺子?” 赵大鹅十分不解,不过也没多想,先回屋子去看看母亲程锦湘。 “我老姑他们又回来了,准没好事。妈,你有个心理准备。” 程锦湘却摇摇头:“应该没什么事情,我那会听他们在外边说,你奶奶的脚崴了,好像有点隐情。所以,他俩带着东西回来看看。” 赵大鹅眯着眼睛:“呵呵。那我去凑个热闹。” 第四十三章 赵大鹅偷偷摸摸的先绕道,去了正房的后边,随后又偷摸走到正房的窗子旁边,打算先偷听一下家里这几位到底想干什么。 赵大鹅个子很矮,毕竟才六岁,所以哪怕她站的直直的,个头还够不着窗台,何况她现在还是弯腰,所以里边的人,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赵大鹅在外边。 北方冬天比较冷,老赵家的房子是土坯房。就是在夏天的时候,用模具,拖成一块又一块的土坯,之后摞起来,最后用粘土灌缝。这种房子后世已经很少见了,在东台子村还很多,其他人家也有土坯房,不过都没有老赵家的房子这么破。 毕竟,这房子基本上到处都有小缝,漏风。房顶也好多年没有正经修理了,就简单的用塑料布压了一些土,勉强不漏雨罢了。 赵大鹅爷爷奶奶这屋,窗户夏天的时候,基本上没有窗户……春秋季节里,用塑料布挡住。到了冬天,除了留下一个通风口用塑料布挡住之外,其余都用土坯继续挡住。 住在里边,和住在监狱,其实也差不多。 当然了,赵大鹅三婶那个屋子,窗户是玻璃的。 里边的人似乎很多。 “二哥,你老婆孩子该管管了,都快上天了。妈托人捎信给我,说你媳妇和赵大鹅这两天,天天吃饺子,一个饺子都没给咱爹咱妈端过来。这是一个晚辈应该做的吗?”屋里传来了赵春琴愤怒的声音。 “我倒不是惦记那口吃的。”屋子里的人确实很多。赵春琴夫妇,赵铁生和赵铁刚夫妇都在。王桂香一边哎呦哎呦一边说道:“主要是赵大鹅前天晚上把我豆角架给我扒了,拿着那些木头烧火去了……你们说,她扒我豆角架煮饺子,要是给我送过来几个,我也就不说别的了。她是真一个饺子没送过来。” 王桂香是越说越生气:“重点是,她昨天早晨,跑房后,把我葡萄架也给我扒了,烧火。中午把我鸡窝上的木头,也烧火了。真是太败家,太气人了。太该管管了。” “二哥,你听听咱妈说的。这孩子无法无天了……” 赵铁生也是一脸茫然:“不能呀。前天晚上煮饺子的柴,是我在苗圃树林子偷的木头呀……” 王桂香眉头紧皱:“你还替她撒谎,她三婶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 张翠兰也冷笑着:“我亲眼看见赵大鹅干的,就是她扒了鸡窝,葡萄架和豆角架。” …… 赵大鹅在外边听着:呵呵,这脏水泼的,是相当有技术含量呀。我爹那个缺心眼的,八成要信了。 这明显就是我三叔干的,我三叔才是败家子。 外边太阳升起来了,但是仍旧很冷。 屋里赵大鹅的爷爷赵廷绪,一手拿着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一手拍了拍他那件蓝布上衣,红着脸有些生气的说道:“别吵吵了。赵春琴,你妈在你家把脚后跟摔骨折这事,你怎么说?” 赵廷绪的话刚刚说完,顿时屋里鸦雀无声。 赵大鹅也捂住嘴巴,惊讶不已:卧槽。怪不得我奶奶好几天没出门骂我,闹了半天是真伤,而且脚后跟都断了,我还以为她装病呢。不过,在我老姑家摔的,都骨折这么严重,怎么没送医院? 第四十四章 “爸,我妈那是不小心下楼梯摔了一下。”赵春琴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 赵廷绪磕了下烟斗,看了一眼赵春琴:“那你怎么不送你妈去医院?” “我送了,但是医生没查出来,当时没啥事。这不回家,才看出来是骨折了。”赵春琴说道。 赵廷绪想了想:“那我不管。你妈脚骨折了,得治。没钱也得治,要不以后走路成瘸子了,别人一看咱家这么困难,你妈再是瘸子,我两个孙子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我手里没啥钱了。你们兄妹几个凑一下,送你妈去医院。一人先拿点,就一人先拿一千块钱。” “我那份,我一定出。”赵春琴立刻说道。 赵铁刚也说,不会少了自己那份。 赵铁生一看这个情况,也说道:“我那还有四千来斤高粱,卖了给咱妈凑凑。” 赵廷绪点点头:“你大嫂子不出,你二姐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也不出。你大姐改天回来。这住一趟医院,少说也得几千块。不行,我就把那头牛卖了,给你妈凑医药费。” “慢着。”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赵大鹅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爷爷,那头牛是我妈和我割草养大的,现在都快生牛犊了。当时那个牛买的时候,也是我妈拿的彩礼钱买的。我爸都说卖高粱给钱了,就已经算一份了。 爷爷你说过的,那头牛是我妈的彩礼钱买的,就是我家的。这怎么迷迷糊糊的,成了你的牛?” 王桂香一看是赵大鹅来了,骂道:“彩礼也是我们老赵家给的钱,再说了。我和你爷爷,也天天喂牛来着,这牛就是我们的。” “我爷爷喂牛,我知道。奶奶你都草叶都不碰,你咋喂的牛?”赵大鹅针锋相对的说道。 “那你爷爷不是喂牛了吗?起码这牛有我们老两口一半。” “那不行。奶奶你要这么说,那你还给我大爷娶媳妇拉饥荒了,还是我爹我妈种地帮你还的。我三叔娶媳妇也拉饥荒,也是我妈他们帮着还的。那会你说这牛好,卖了四个牛犊子了,都还饥荒了。白养了四五年了,我妈一分钱没看到,全让你们还饥荒了,现在又来打这头牛的主意了。不行。”赵大鹅生气的说道。 “再说了,奶奶你是在我老姑家摔的。又不是在家里摔的。我老姑一天天吹牛逼自己多有钱,又是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值钱的。这会她咋不自己掏钱?本来就是她的责任,她不花钱,让这哥几个拔钱?而且我爷爷可真会说,我大爷和我二姑不用掏了。我大姑没回来,我三叔分币没有,有两个破钱不够我三婶败敗的,这最后就剩下我们家掏了呗?!要钱没有,我爹要把这头牛给我卖了,我明个就让我妈和他离婚。” “赵大鹅!!!”王桂香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赵大鹅的鼻子骂道:“你个小王八犊子。有你这么不孝顺的孩子吗?” 赵大鹅就这么冷冷的看着王桂香:“来。奶奶,你怎么站起来了?继续装病呀! 你不是脚折了吗?” 第四十五章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王桂香也愣住了。 赵大鹅冷笑一声,看了看赵铁生,随后转身走了。 和这家人斗,是真心累。自家人整天勾心斗角的,有意思。 赵大鹅回到仓房,把门一关,菜板拿出来,小菜刀一抡,当当当的切白菜和瘦肉,加点蘑菇,开始剁饺子馅。 正房那屋还是声音很大的吵架,赵大鹅也不爱听他们吵什么。 牛是自己家的,母亲程锦湘花钱买的,生过四个牛犊,都被赵廷绪给卖了。眼看着要生第五个牛犊了,还没生呢,就惦记,真有才。 “我奶奶果然是装病,就是想撬咱们家那点钱。咱家现在就那些高粱和那头牛了,别的啥也没有了,他们还惦记呢。真丧良心。” 程锦湘正在给小鹃子喂奶,听见赵大鹅这么说,直接愣住了:“装病?” 赵大鹅点点头:“可不是咋地,这么大岁数了。快六十的人了,还装病骗钱呢。今天要不是我,我爹又要答应他们给钱了。这套六个孩子拔钱的把戏,我是一年看一回,我爹是年年都上当。最后就是咱们家掏钱,其余的都不花钱。我爷爷这些年,给我大爷娶媳妇花了好几千拉的饥荒,给我三叔娶媳妇又花好几千。一多半是我爸和你掏的。 我二姑的彩礼让我爷爷也花了。我大姑的彩礼,后来被我大姑借口买拖拉机借回去了。我老姑压根没要彩礼。我爷爷这些年种地,地是我爸和你帮着种的,最后卖了粮食的钱,他全借给我老姑了。我爷爷是没钱,就开始整事。问题,他的钱本应该挺多了。这么多年,没盖房子,没买地。结果,他一毛没有。鬼特么知道钱去哪里了。” 程锦湘低着头,神情落寞。 过了一会儿,程锦湘问道:“大鹅,那咋办?一家人,怎么防?” 赵大鹅笑了笑:“好办。不和他们玩了。他们不是愿意忽悠骗吗?和他们分家,不一起过了。” “我估计你爸不能同意,你爸是个大孝子呀。”程锦湘担忧的说道。 赵大鹅愣了愣:“老娘,你想多了。我说分家的时候,没带我爹。以后,咱家的钱,不让他经手,咱们娘三,出去单过。” “啊……”程锦湘看着赵大鹅,总感觉赵大鹅不像是说真的:“咱们孤儿寡母的,咋过?” “日子总是要过的。地球离开谁都一样转。妈,你听我的。咱们要一步步来,第一步,就是要分家,第二步是……” 赵大鹅和程锦湘说着悄悄话。 晚上,仓房里,赵大鹅把炉子生上煤,屋子暖暖的。 正房里,赵春琴早就走了,但是仍旧还在吵。吵的核心问题好像就变成了程锦湘住院这个钱,谁掏的问题。赵铁生已经卖光了玉米,拿了一千五,并且说高粱也能卖个一千多。 可是住院花了七千多,剩下的仍旧没有着落。 赵大鹅就一边吃饺子,一边听他们吵:“妈,你不用管。那头牛不能卖。剩下的随意,我说过了,他们要动那头牛的主意,你就去和我爹离婚。” “离婚?大鹅你吃饺子也能吃醉了?”程锦湘疑惑的问道。 赵大鹅沾了点酱油一口塞进去一个饺子,她一边吐着舌头说热一边说道:“这老爷们不行的话,有比没有还难受。” 第四十六章 程锦湘也吃了几个饺子,便觉得没什么胃口了,说道:“你爸应该是被他们骗了。谁能想到,自己亲妈会装病呢?” 赵大鹅叹了口气:“我奶奶这病装的是一举三得。首先,避免了回到家里被人追问进芭篱子的尴尬,其次不给你腾地方,最后再让我老姑配合着演一场戏,把咱家最后那头牛给骗走。” 程锦湘唉了一声:这婆婆是真有一些过分了。 “大鹅,今天做的饺子多,一会你端过去两碗。别说别的,就说让你奶奶好好养病。” “好嘞。”赵大鹅这次没有拒绝。 吃过了之后,赵大鹅便拿着一大碗饺子,去了正房,离老远就喊着:“爷爷,快来接我一下,我妈给你和我奶奶煮的饺子,烫手呢。” 赵廷绪便走了出来,老头脸色平静,帮着拿着饺子:“还是大鹅孝顺,吃饺子不忘了你爷爷奶奶。” 赵大鹅狡黠的一笑:“那可不,总不能和我老姑一样,我奶奶去她家,她煮小米粥切咸菜条子,让我奶奶去体验生活吧。” 赵廷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奶奶脚好点没?”赵大鹅明知故问。 赵廷绪说道:“好像没啥事了,她脚崴了,硬说自己脚骨折了。真是的……” “爷爷,那豆角架是我三叔拆的。那鸡窝,也是他干的。你放心,咱家有败家的事,一定就是你那个好儿子干的。你抽空可得管管了,我三叔一天三顿酒,别的不说,过几天我三婶不和他过了,这就麻烦了。”赵大鹅说道。“咱家本来就穷,我妈坐月子,我爹伺候我奶,我奶啥事没有,就剩下爷爷你一个好人干活。连烧火的柴火都没有。 既然我奶奶没事,那就得让我爹去干活了。咱们后院就小树林那块,那木头乱柴火挺多的,砍了呗。” 赵廷绪摇摇头:“不行。那是村里的,兔子不吃窝边草。那边的树要没了,大家伙一定知道是咱们家偷的……” “我爹不是以后能有个房场吗?就和我大爷爷说,先定那里就行。之后这样把那块附近的树都砍了就没事了。” “不对,大鹅你不懂。那本来就是咱们房子的后院,只要没人提,以后就是咱们家的。房场的话,我看还是让你爸以后去下边那个村子了。下边那个村子,路好走,地也好。”赵廷绪分析道。 赵大鹅想了想,赵廷绪说的确实没毛病。但是,她是急需那块地的。不过并未说别的。只是嘱咐道:“爷爷,你可别生我的气,我岁数小,我还是个孩子………” 赵廷绪倒是不生气,笑了笑:“爷爷的大孙女给爷爷奶奶送饺子吃,爷爷咋还能生气呢。” “那就好。” 赵大鹅稳住了赵廷绪,心里便安心了。家里无论怎么折腾,归根到底,都是老爷子说的算。老爷子既然对自己和母亲并没有其他看法,只是想骗自己家做牛马,那问题就不太大。 起码不至于打起来…… 但是家里就是个无底洞,三叔喝酒三婶装病,奶奶胳膊肘往外拐,亲爹脑子不够用,老姑又经常回家打秋风,看来还得整顿整顿。 第四十七章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天,家里的气氛不至于很差,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转。 不过王桂香不装病了,开始下地干活做饭,这样赵铁生也就空下来了,出去弄一些柴火。 其实北方的冬天,一是比较冷,二是天气很短很多,七八点出太阳,四五点便天黑了。剩下的就是漫漫长夜里忍饥挨饿了。在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电视,没什么其他活动,家里对于外界的了解,仅限于赵廷绪手里的一个收音机。 所以,真的是无所事事。 赵大鹅到了白天,看那几位大神也动弹起来,起码不用没柴火烧火,把一家人冻死了,便也安心了一些。 她陪着母亲程锦湘说了一会儿话,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睡的正香,便出了门,左拐左拐几个门口,便来到了村长赵廷明的家里。 村里的树很多,大多都是人们在房前屋后种的老绿皮杨树。也就是小叶杨,小叶杨生长的慢,但是伺候好了能长很高很高,赵大鹅家后院那里就有一排差不多三十几米高的树,都有百八十年的历史了。 到了赵廷明家里,正面是一个二层小楼,说是二层,其实二楼就是个堆放杂物的,还需要用梯子上去,内部还上不去。这是以前老地主盖的一个类似炮楼的地方,后来便分给了赵廷明家,侧手是三间红砖厢房,是新盖的。 赵廷明拿着一个鸟笼子,里边装了两只红羽毛的鸟,赵大鹅进院,那鸟便叽叽喳喳的叫着。 “大鹅来了,你妈妈身体好点没?”赵廷明放下鸟笼子问道。 “你爷爷头两天还说呢,家里愁心事多。不过我看上头说,这两年就会有好事了。很快,承包地,就会分给各家各户,彻底落实。到时候,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赵大鹅这才想起来,由于偏僻落后,村里的土地,虽然不再集体耕种,但是是三年一变化。承包给村民,村里收取一定费用。村民打了粮食,还需要交一些公粮。 这里边最重要的就是,一旦到了第三年的时候,村民觉得这块地明年不是自己种了,便不好好种了,导致土地废的比较快,产量也不稳定。 “我妈身体不错了。大爷爷,我来是想看看我家后院那块破地方,那块不是有点柴火吗,树也多,家里缺柴火。我琢磨想把那块地包下来,或者买下来,以后烧柴火,不就不用上山去弄了吗。” “包也是三年,多了不行。村里同意上边也不同意。” 赵大鹅嘿嘿一笑:这事和上边没啥关系。这是赵廷明的说辞。 “我就那么一说,不包了,我也偷摸去那整点柴火烧火。” “对了,大爷爷,我这次来呢,没带啥好的,就带了点酒,来谢谢你那天带我去医院,要不我妹子就没了。” 说着话,赵大鹅把手从身后拿出来,拎着两瓶老窖,一包花生米,还有十斤猪肉。这都是那天赶集的时候买的。 “别嫌少呀大爷爷。” 老头明显开心了,却板着脸说道:“都是个人家,这点事你还拿东西来看我,太见外了。” “事可不小,咱们村三轮子还扣在医院呢……” “你要这么说,那这酒我还真得收下。哈哈哈……” 第四十八章 “我这大孙女给她大爷爷送酒送肉,是真孝顺。早晨吃饭没呢?让你大奶奶,做点饭。在这吃吧。”赵廷明笑口颜开,心情舒爽。 “还真没吃呢。”赵大鹅本来就是有事求人帮忙,确实出来早了,并没有吃早饭。 “老婆子,炒几个菜,让大鹅在咱家吃了。”赵廷明说道。 屋里传来一声:“知道了。” 赵廷明便领着赵大鹅进了屋子,赵廷明的老婆正在蒸馒头,白面馒头。 赵大鹅恭恭敬敬的说着:“大奶奶好,我来我大爷爷这混顿饭吃。” 老妇人笑着:“尽说外道话,快进屋吧。我给你炒几个好菜。” 赵大鹅和赵廷明便进了屋子。 赵廷明拿出来一把糖球,递给赵大鹅。是那种没有包装纸的糖球,赵大鹅直接拿了一颗放在嘴里。 糖球就是那种,以前赵大鹅想吃吃不到,但是长大之后却发现不太好吃的东西。不仅甜,还有点咸。 不过在这个时代,糖球也算是奢侈品了,不是逢年过节,普通人家,谁家吃的起这么奢侈的东西。 之后赵廷明还拿出来两袋子辣条。 嗯,确实是辣条,不过没啥牌子,可能就是城里小作坊生产的。这种小玩意,在东台子村,赵大鹅也是头一次见过。虽然可能县城的超市有,但是东台子村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哪有这种东西。 至于卫生不卫生的,这个时代连那些特殊的添加剂都没有,不是化工产物,一定是安全的。况且,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哪有资格挑吃的。 赵大鹅抓起一根辣条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夸赞:“嗷嗷麻嗷嗷辣,好吃。” 赵廷明笑着,点点头。 不一会儿,馒头蒸好了,赵廷明的老婆把馒头端上来:“你们爷俩先等着,我去剁一块猪头肉,正好给你大爷爷当下酒菜吃。” 随后便把炕桌放了上来。 在北方,吃饭的时候,无论是人来客往的,都基本上在炕上吃饭。特别是冬天,因为天寒地冻的,在地上吃饭的很少。当然了,城里的除外…… 东台子村不大,但是也是有几个手艺人的,人们的桌椅板凳都是由上边一个组的孙木匠做的,手艺还不错。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板,加上四个腿,就是炕桌了。 赵廷明家的桌子,比别人家的稍微好一些,好歹刷了油漆。显得不那么落魄。 至于赵大鹅家里,就爷爷奶奶屋子有个桌子,赵大鹅的屋子连吃饭的桌子都没得。看见这个小炕桌,赵大鹅心里琢磨着,回头得找孙木匠打一套桌子,起码吃饭再也不用蹲着吃了。 桌子放好,不一会赵廷明的老婆就端上来几个菜:炒鸡蛋,炒黄瓜片,炖土豆,炒花生米,猪头肉和一碟子辣菜咸菜。 赵廷明温了半瓶酒,一边温酒一边问道:“大鹅,来两盅不?” 赵大鹅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要不俺舍命陪君子,来一酒盅?” “好歹我大爷爷是村长,村长都发话了,俺这小社员,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来,大爷爷,给我整一盅。” 酒盅就是当地的紫砂酒盅,这种紫砂在南方卖的特别贵,但是在东台子村卖的就一两毛钱一个。 第四十九章 酒盅不大,赵大鹅拿起来看了看,问道:“大爷爷,我记得好像这种紫砂在南边,老贵了。好几十块钱,甚至好几百块钱一个小酒盅,你说咱们这咋就这么便宜?” 赵廷明哈哈一笑:“你问我我问谁去?货卖地头死,这东西得有人识货,还得识货的人有钱,它才值钱。 这又不是吃的喝的,别说紫砂酒盅,就是你整来一堆元朝的青花瓷,你在咱们村卖,能超过三块钱一个青花瓷碗,那都是碰见冤大头了。所以,很多东西的价值,并不是它本身才有的。而是人,赋予了它价值。” 赵大鹅若有所思,似乎听的明白了一些。 “那大爷爷,你说就我家后院那块破地,值不值钱?” “你家后院那块破地呀……”赵廷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随后也给赵大鹅倒了一酒盅酒。“就你家后院那块破地方,破木头不少,柴火挺多,放个羊什么还行。种地不行,种地那地方土薄,不爱长。也就你妈开的那一小片菜园子,还有点土,剩下的就没有了。” “不过那块不是好像有个康熙泉,就那个古井。”赵大鹅提醒道。 “康熙喝过水的井罢了,值钱吗?不值钱。远的不说,你家就有一堆铜盘子铜碗,还是康熙用过的呢,值钱吗?也不值钱。那年送到文物局,人家都说不要,就卖个废铜价。它得有意义,才值钱。黄金,白银,才值钱。至于这口井,不值钱。那口井的水,多少年也没人清理了,都不是我小时候的味道了。给都没人要。”赵廷明感慨道。 “额……”赵大鹅有些苦涩:“那大爷爷,你把那块地给我吧。我承包。” “你要那块地干啥?”赵廷明不解的问道。 “我琢磨我妈在那边种菜,万一哪天不是我们的了,那我家不就没菜吃了?” “那块现在没人要,又是你家后院不远。承包还得花钱呢,要不然村民不会同意的。”赵廷明想了想,“也就有二亩山地吧,现在一亩地一年承包不能种地的是八块钱。能种地的是十六块钱。那是二亩地,我顶多合一下是八块钱一亩地,一年十六块钱,加上那二分地的菜园子,二十块钱。算吧算吧,要六百块钱呢。你图啥?” “不瞒你说,我琢磨以后卖水去……”赵大鹅坦诚的说道。 噗嗤…… 赵廷明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了,随后他摸了摸赵大鹅的额头,愣住了:“这也没发烧呀?你说什么胡话。卖水,还有人买?” “卖城里人。” “城里没有水?” “哎呀。大爷爷你不懂。”赵大鹅撅着嘴:“我想签合同,五十年的,八百行不行?” “不行。你爷爷不会同意的。你爷爷这会一堆饥荒,欠医院七千多都是我垫付的,还没给我。现在是我欠村里的了。你家哪还有钱?”赵廷明疑惑道。 赵大鹅从兜里摸了一会儿,拿出来八百块钱:“签合同。我给钱。” “不行不行,这事不靠谱。你有钱也不能这么扬了。”赵廷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爷爷奶奶知道的,非得找我家里来。绝对不行。” 第五十章 鱼邑,也就是鱼复,巫溪上游的一处井盐的交易地点,这里曾经是庸国的重要城池。 崤山、峣关的两次北上战事,对魏石来说,是逐渐把影响力向关中、弘农、河东一带拓展的一个尝试。 要是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在这一件事情能够讲的清楚一点的话,现在应该就不会有这样的争执了。 也正因如此,刘璋后来对刘备入蜀持支持的态度,主要就是刘备答应,帮助他去打张鲁。 历史上,不甘心当傀儡皇帝的刘协,颁下过衣带密诏,这等扬名立万的大事,魏石觉得,自己有必要参与一回。 再加上本身地势也十分奇特,没有外海海岸,四周全是悬崖瀑布。 薛明华腿脚不利索,没办法起来去追,只能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跑掉。 就相当于她只想吸猫薄荷,满足猫猫的欢愉,但是猫薄荷要跟她结婚,感觉不太对劲。 他们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现在时间已经折腾了半夜,他们一个个确实累的不行。 江岑多年刑警的经验,立刻明白梁钰话里有话,她一个全网黑的大糊咖,王导怎么会特立独行要她去,不怕综艺被抵制么? 魔兽的等级比妖兽高半级。野猪都是三级魔兽,有四级魔兽的冲撞力,按照妖兽的等级是四级中期,冲撞力达到妖兽的四级巅峰。 而第十个祖龙脉宝眼则在扯扯身下,一动不动,浑然不似其余九个祖龙脉宝眼那般灵动。 11号都这么强大了,那么9号呢?秦枫心头一阵寒冷,他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了。 先前,许振华的确有给王瑶瑶打过电话,大致意思就是要和王瑶瑶撇清关系,可是他所谓的撇清关系不过就是不联系,也不出面看他,要不是他的心里还有色念,他大可以早就将王瑶瑶从这套房子里赶了出去了。 神凤深吸了口气,同是人族天骄,但白曦儿却没有被影响,让她感觉丢了颜面。 七彩诅咒他的心,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怪物,他没有丝毫的抵抗,此刻他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眼就是看到怪物进入了他的身体。 傅安安没想到傅悦铖会主动跟她说话的,但生气的她并没有听傅悦铖的话,把安全带系上。 “叶轩你要干什么!”上官飞雪脸色大变,此刻她身受重伤,气血翻涌根本调动不了真元。 见没有其余重要的事情之后,林浩羽就上床睡觉,不过之前仍旧没有忘记喂养嗷呜。 媛思看了看身边,决定给老太太演示一下效果会更好,她走到鸡窝边上,那里扔着一块大石头,她弯身就把那块大石头给抱了起来。 “就是上个高中还让你们破费,你看看这多不好……”嘴里说着不好,可是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 “御言笑,我真的要开始怀疑了。”苏欢装起深沉,她拎着药袋子的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着昏暗的夜空,状似深思中。 许深霖说这段话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像多开心多好笑一样。 所以她希望他们母子能够相认,能够彼此珍惜。但是她也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因此这个真相,她一定会查出来。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李莫楠,也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看着面前的老大,和老大了脸上关心关心的神态,铁虎心中一阵感动,暗叹自己没有跟错人,感激道:“杜叔,这次是铁虎的错,不该出去惹是生非的,请杜叔责罚!”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了解。”御言笑语气有点急,即使六年没有见面,他从未间断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如今它除了在普通民众中广受欢迎,它在军事学院以及在机甲部队之中都已经成为了虚拟训练的专用产品。 看上去他说的到是有些道理,不过说白了这货不过是在嫉妒两方的待遇不平衡而已。 微寒的天气中,冰冷的水温,让他打了个透入心扉的寒颤,随后舒爽的摊开四肢,随意的继续漂浮。 等这一切弄好了,那前台带我去找宋濂,却被她的同事告知,宋濂今天上午请假出去了。 “医生说,十万,但是我们怕有意外,所以可能是二十万,你只要给了,我可以立刻和你走。”夏侯惇心里算了算,说道。 事情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仅仅在第二天,美国就有了行动。以接到举报为理由,对龙腾集团在美国的产业进行调查,同时把特斯拉列入加税名单。 卢卡现在也发现了,这座宴会厅并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半地下室那么简单。随着镇中心传来的警报声,几面墙壁忽然向两边分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传动杆和导线之类的东西。 南宫琉璃的最终手段怎么可能只是一门魂技,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就用过的手段。 元歌看杨戬这样,心中很是无语,怎么自己能吃了他是怎么着,这么防备。 “龙兄,你对江天辰较为了解,江天辰可否还有什么底牌?”墨阳开口问道。 陈乔山曾了解过,严教授研究的是古典经济学和边际主义,在专业领域他绝对是大拿,不过这些知识都太高深,对于本科生而言还太遥远。 两天了,陈乔山还没见过他的接待对象,想想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好在两人住在同一家酒店,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洛天南是洛家家主洛不悔的大儿子,修炼资质有限,凭借着洛家从各大隐世宗门求来的珍贵丹药,将修为提升到后天巅峰,便再也难以提升。 深吸了一口气,苏瑾朝着下面大声的喊道,用手指做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金天轻哼一声,当即一挥手,将那壮汉,像是一件垃圾一样,直接丢了出去。 这首领想起胸腹之间的异状被灵火焚烧后,已经开始恢复正常,所以猜测这种怪物应该怕火。 在一楼放着一张大桌,而大桌的身边早就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了三层人了。 第五十一章 两人之间既无调和的可能,只会使矛盾在压抑中加剧,而后爆发。且,一次胜过一次恶劣。 水泄成涝,雪卷如魔,再加上不问青红皂白胡乱袭击的符咒,顷刻可闻惊叫四起。 菲菲很听话:可是,人家第一次和你见面好紧张的,一紧张就不知道说什么,和微信上聊天完全不同。 李铮根本不听李殊慈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哀求道:“五妹妹……也许你是怨恨乔儿对你所做的事情,可你怎么能迁怒于我呢?”李铮的言辞已经毫无逻辑,甚至带出了李姝乔,只为脱身。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猜测不已。 “哎,希望尽如姐姐所言吧。”两人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世道运行的结果。 如果没有那只断臂,江易不可能击杀得了第三魔皇,他不过是捡了一个便宜而已,但是仔细一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就是江易。 “您请放心,我肯定是您的马前卒。如果有不开眼的,我先挡一阵子,实在不行的话,是不会影响您前进的。”听到德源茶光这么一说,他也是赶紧表态道。 此时,所有铁鲨战舰一字排开,所有神武火炮通通对准了海上,等待着那五艘牙舰的到来。 季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家黎儿,真是人间尤‘物。长了一张清纯的俏脸,却有一副火辣的身材。两下结合之间,如何让人把持得住。 然而林锦绣已经不是原来的林锦绣了,对于林姗姗的威胁她只觉得原主是真的可怜。 只是,看着眼前的土灶,还有木缸里那白花花的大米,季暖这才想起来,这里没有电饭煲,这米要怎么才能变成米饭呢? 江雨假装失忆一事,唐世海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他并未直接揭穿他,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唐肆言欺辱江雨,他想知道,江雨究竟是善是恶? “菜谱是林姑娘的,那是菜自然也是她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崔诩转身看了一眼楚天他们,见他二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才重新看向了蒋星辰。 御宝坊楼梯的台阶比较高,严逸不放心贝贝自己下楼梯,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再看怀彦青,虽然没有吭气,但是面上的表情却很复杂,似是心疼,庆幸等各种情绪全都混在了一起,弄得周熠觉得自己像是横刀夺爱的混蛋。 李子安接收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他深知原身体的主人公,在音乐、舞蹈方面的学习力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但在创作方面,天赋就很普通了。 “白猿,坚持住,我来了!”欧阳镇南的声音忽然出现,伴随着一道灵光穿过火长老的手臂。 严逸白皙修长的手掌一把握住洛溪的柔夷,牵着她朝着厨房走过去。 相对的,绝世星榜,排名第三十九的强人,哇哇吐血,躯体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 “没有,滚。”吴凡冷着脸,虽然带面具谁也看不出来,但从语气上却能听出。 月皇后面无表情,突然抬手,吓得周安差点窜逃出去,但月皇后并没有做出攻击举动,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安的肩膀,好似上面有灰尘,给周安打扫一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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