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清冷首辅后,偏执帝王后悔了!》 第一卷 第1章 还是个蠢货 隆冬之时,雪虐风饕,枯败花园中的雪铺满厚厚一层。 “快,快将人抬走!大正月里的,晦气!” 刺骨的寒凉惊得楚清音的身子抖了抖,耳边嘈杂的声音使她疑惑。 她勉力撑开双眼,迷迷糊糊只睁开一条细缝,映入眼帘陌生的环境却让她怔住。 这是何处? 她不是在冷宫被人灌了毒药,生生呕血死了吗?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想到随便一个胆大包天的阉奴竟敢钳着她的下颌,灌下毒药,那强烈的屈辱感简直胜过毒药带来的剧痛! 恨意在胸臆间沸腾,楚清音喉头嘶哑,想要唤人:“来……” 话未说完,身上猛地扑来一重物,接着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姑娘,姑娘您可算醒了!”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婢子双眼哭得红肿,伏趴在楚清音身上,“您当真是吓死奴婢了,您如何就想不开,做出自裁这等傻事呢。” 楚清音头昏脑涨,姑娘?自裁? 哪怕她被裴元凌厌弃,打入冷宫,那狗男人却并未褫夺她的封号。 旁人见着她,仍要称她一声贵妃娘娘。 至于自裁,她楚清音岂是那等随意残害自身,无能轻生之辈? 就在心头疑窦丛生时,又一道尖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哎呀呀,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姑娘您没事可太好了!” 一袭锦服的蒋姨娘嘴上说着太好了,视线扫过那浑身湿透的孱弱美人儿,眼底却是掠过一抹阴狠。 这个乔清音自幼便是个多愁多病身,这大冬天里掉进冰水里,竟还能活过来? 当真是见了鬼了! 哪怕心头再不愿,池塘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只得装作着急模样,吩咐道:“一个个都还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若是今日大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仔细你们的皮!” 奴仆们霎时不敢耽误,请大夫的请大夫,抬人的抬人。 楚清音很快就被两名健壮的仆妇抬起,朝内院走去,而那哭哭啼啼的婢子和那锦衣华服的妇人也紧紧跟在一旁。 “行了行了,别嚎丧了,大姑娘不是没事吗!你若是再哭,便是咒你家主子了。” 那婢子似是胆小,被这般一威胁,霎时抽抽搭搭噤了声,只紧紧握着楚清音的手,嘴里一声声唤着:“姑娘您可千万别有事。” 楚清音只觉浑身湿冷,大脑也一片混沌,晕乎得厉害。 有些不属于的记忆宛若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她努力想抓住,无奈身体太虚弱。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此处并非皇宫内院。 而她,也还活着。 却是借尸还魂,借着一位“大姑娘”的身体活着。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最初的震惊过后,楚清音也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离奇的事实。 毕竟上辈子的她,短短一月之内,战功赫赫的将军兄长被诬蔑通敌叛国,显赫一时的楚国公府被抄,男流放,女为奴,而她这位曾经高高在上、荣宠万千的贵妃娘娘,也瞬间成为一个无依无靠、遭人唾弃的冷宫弃妇。 可恨呐,可恨她临死前,还对裴元凌抱有一丝期待。 觉得他保留她的贵妃封号,或许对她仍有爱意。 而她在冷宫憋着一口气,苦苦等着,等着裴元凌过来,便是想亲口告诉他:“陛下明鉴,我哥哥定是被冤枉的。” 可苦等一日又一日,却是在月黑风高之时,等来一杯毒酒。 那送酒的太监蒙着面,楚清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是以也不知他到底是谁派来的。 若是裴元凌要杀她,一道口谕便是,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可若不是裴元凌,那会是谁? 德妃,淑妃,周贵嫔,李美人…… 楚清音强撑着晕眩之感,努力回想她的“敌人们”。 不想还好,一想那可太多了。 谁不知贵妃娘娘宠冠后宫,怕是整个后宫女人都狠毒了她楚清音! 就在努力回想蛛丝马迹时,她也被抬进了一处馨香温暖的院落。 又有奴婢给她换衣、擦身,楚清音这会儿浑身虚弱得厉害,便半阖着眼睛,任由她们伺候。 “姨娘,可要去禀告老爷一声?”一仆妇问道。 “糊涂,老爷正在书房与贵客议事,怎能拿后宅之事去搅扰他!” 蒋姨娘慢慢悠悠瞥过榻上小脸发青的年轻少女,语调透着些冷意:“再说了,大姑娘不是没事吗。” 若真的溺死了,再去报丧,她绝不拦着。 自从五年前主母病逝,如今整个尚书府的后宅事务都由蒋姨娘代为掌管,是以她这般说了,仆妇也不敢再多嘴。 唯有始终守在楚清音身侧的那个婢子抬起脸,惊愕道:“姑娘是老爷唯一的嫡女,出了这样大的事,怎能不告诉老爷一声?姨娘,您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我呸,你这个小贱蹄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蒋姨娘皱眉:“你可知今日来的贵客是谁?那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上月刚荣升内阁首辅的陆知珩陆大人!人家可是正一品首辅,比咱们老爷官还大一级,你有几条贱命敢在他面前造次?” 内阁首辅,陆知珩。 上一刻还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楚清音,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霎时清醒过来。 陆知珩,该死的陆知珩! 害她兄长入狱、满门流放的,便是这个处处与他们楚家作对的陆知珩。 多可笑啊,腊月初三,她楚氏兄妹或是入狱,或是打入冷宫,而他陆知珩却是踩着他们楚家,荣升首辅,春风得意! 一想到害她如此的仇人就在前厅,楚清音胸臆间霎时涌上一阵强烈的怒意,她要杀了他—— “咳咳……” 那怒意冲上心头,化作一抹腥甜,楚清音侧过身,陡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旁守着的婢子湘兰见状,霎时慌了:“姑娘,大姑娘!” 再看楚清音面色惨白,嘴角带血地躺在床上,湘兰再顾不上那么多,“您再撑一撑,奴婢这就去请老爷!” - 尚书府前厅,鎏金香炉里檀香幽幽,一片庄重静谧。 而这份静谧很快被一道喧闹打破:“老爷,老爷!你们放我进去!” 正商议政事的兵部尚书乔公权面色一变,连忙朝着上座的玄袍男人作了个挹:“陆大人见谅。” 又扬声问着外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管家很快入内,先是战战兢兢朝上首那位挺拔如松的年轻首辅行了个礼,而后才走到乔公权面前:“是大姑娘身边的婢子湘兰。” 乔公权皱眉:“她个后宅婢子来前院做什么?” 管家有些犹豫,瞟了眼上座。 却见那锦袍玉带的高大男人端起桌边茶盏,不紧不慢地浅啜着茶水,如墨的眉眼一片清冷,瞧不出任何情绪,就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管家这才凑到乔公权身旁,低低耳语。 “什么!投河!” 饶是乔公权一向稳重,乍一听到嫡女正月里投河,也怫然变了面色。 待上座投来一道审视的幽深视线,乔公权才察觉失态,忙朝上拱手:“一时失态,叫陆大人见笑。” 端坐在黄花梨木太师椅上的年轻男人搁下茶盏,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片淡漠:“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的确不巧,小女忽发恶疾,老夫恐是无法再招待大人,还请见谅。”乔公权面色讪讪:“改日,改日老夫再请陆大人品茶。” 陆知珩道:“既是府中千金身体不适,乔公快去瞧瞧吧,城防一事晚些再议也不迟。” “是是是。” 乔公权再次拱手,又吩咐管家送客,这才急忙往外院去。 主人既已离去,陆知珩作为客人,也不好多留。 接过随从递来的玄色狐皮大氅,他缓缓披上,闲庭信步朝外走去。 管家一路送到门外,毕恭毕敬弯腰:“大人慢走。” 陆知珩略一颔首:“不必送。” 行至门前那辆朱轮华盖的马车前,身侧的侍从凑上前低语:“乔尚书的嫡女方才在后院投了池塘。” 陆知珩眉心微动:“因何缘故?” 随从道:“听说她看中个寒门举子非要嫁,乔公权不肯答应,她一时想不开就投塘了。” 陆知珩拧眉:“就这?” 随从道:“对。” 想了想,又补了句:“奴才打听到,乔尚书那位姨娘似是在暗中推波助澜。” 陆知珩:“……” 他之前便听说过,乔尚书十分骄纵这个发妻留下的唯一嫡女,将这位乔大姑娘惯出个刁蛮的脾气。 却没想到,这位乔大姑娘非但是个娇娇女,还是个蠢货。 不过他一日日忙得很,也没空在蠢货上放太多心思。 绣着金丝云纹的乌皂靴踩上杌凳,陆知珩面无表情地掀开车帘,弯身入内。 第一卷 第2章 这是什么孽缘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芙蓉苑外间遽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 “老爷可千万替我家姑娘做主啊……” 不多时,那脚步声近了,幔帐帘子也很快被掀开。 楚清音方才气急攻心,呕过一口血,只觉头昏脑涨,胸口也烧得慌。 见着那被称作“老爷”的家主来了,她不再装睡,只睁着一双虚弱乌眸,朝外看去。 这一看,楚清音心头一惊。 只见幔帐外站着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左右,一袭紫色官袍,腰缠玉带。正是本朝的兵部尚书,二品高官,乔公权。 未曾想自己借尸还魂,竟到了他家。 这么说来,方才在前厅接待陆知珩的,正是这乔公权。 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当朝首辅…… 难怪! 难怪先前陆知珩不过是个翰林院的主事,忽然就能拿出一堆军务账册,若是有乔公权这个兵部尚书帮忙,可不就易如反掌。 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豁然明白了。 楚清音恨得咬牙,怎么偏偏就投身到了“政敌”家中,这是什么孽缘。 “音音,你现下感觉如何?” 乔公权见自家女儿直勾勾盯着自己,只当是落水受惊,一颗慈父心霎时泛滥,伸手探了探楚清音的额头:“怎烧得如此厉害!” 楚清音却是被这一声“音音”唤得恍惚。 从前哥哥和裴元凌也都是这般唤她的。 待回过神,她睁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无辜,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父亲,我……我这是怎么了?” 乔公权见状,更是心疼,连忙轻声安慰道:“音音,别怕,父亲在这里。” 一旁的湘兰抹着眼泪,呜咽道,“姑娘本就体弱,此番能捡回一条命来,已是菩萨保佑了。而今发着高热也不可避免,只看大夫来了如何说了……” 乔公权闻言,转脸沉着一张脸问湘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道来,若有半句隐瞒,仔细你的皮。” 湘兰哪敢隐瞒,流着眼泪将一个时辰前花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尚书府的嫡女,乔大姑娘,闺名也唤作清音,年方十五。 自五年前,乔公权原配夫人去世后,乔大姑娘便暂时教由蒋姨娘代为管教。 去年中秋灯会上,乔大姑娘偶遇一位年轻书生,二人一见钟情,从此诗书传情。 乔公权发现之后,坚决不同意二人来往,乔大姑娘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趁着元宵,和那个书生私奔。 尽管最后还是被逮了回来,那书生被打了半死赶出去,乔大姑娘也被关了半月禁闭。 没想到昨日才解了禁足,今日便闹出投河这一出…… “定是二姑娘与我家姑娘说了什么,姑娘才会想不开,做出这等傻事。” 湘兰带着哭腔的控诉拉回了楚清音的思绪。 不等她细想,便听屋外急急响起一声反驳:“你这婢子真是好毒的心呐,我这天寒地冻地巴巴跑去给大姑娘接大夫,你倒好,趁着我不在,在老爷面前挑拨离间,污蔑我家灵儿!” 屋内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身穿紫色常服的蒋姨娘快步走进来,抹着眼泪就道:“老爷,妾身冤枉,你可千万别听这婢子胡说!” 湘兰急道:“奴婢才没胡说,今早二姑娘来了,没多久我家姑娘就往池塘去了。” 蒋姨娘目光闪了闪。 一旁的乔公权脸色也有些难看,看向床上的楚清音:“音音,你二妹妹今早找你,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教唆原主投塘自杀,演一出苦肉计呗。 前世深宫争斗的经验让楚清音一下就明白了这尚书府的后宅情况。 稍作斟酌,她看向乔公权,声音低若蚊吟:“父亲,女儿不知道为什么会掉进池塘里,女儿好害怕……” 蒋姨娘的脸色微变。 没想到这个小贱人醒来之后,非但不帮着她打圆场,却在老爷面前装出这副可怜模样。 她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大姑娘,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害你呢?定是你去池边游玩,自己不小心滑倒了,对不对?” 楚清音回头看向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小声怯懦道:“我…我不知道,姨娘您别逼我了……” 这个“逼”字一出,乔公权眼神霎时冷了,直勾勾射向蒋姨娘。 “蒋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姨娘心中一惊,虽不知大姑娘今日怎的如此反常,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 “老爷,妾身冤枉啊!” 蒋姨娘细腰一塌,立刻跪倒在地,哭诉:“妾身一直将大姑娘视如己出,怎么可能害她?一定是大姑娘落水受惊,这会儿还糊涂着呢。” 楚清音阖着眼皮,瞥了眼地上的妇人。 这个蒋氏倒是个能屈能伸,演技也不错,这会子功夫就有了眼泪。 “老爷,不然将二姑娘叫来问问?”湘兰建议道。 话音未落,蒋姨娘心中一紧,立刻转向湘兰,怒斥道:“你这贱婢,定是你故意陷害我家灵儿,想要挑拨我与大姑娘之间的关系!” 脏水来得太快,湘兰也噗通一声跪下:“老爷,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说出了真相,绝无半点隐瞒!” 眼见两人跪下了,乔公权面沉如水,却迟迟没出声。 楚清音见状也猜到,这乔公权八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无论真相如何,都是家丑,他作为家主,自然也不愿意把这事闹大。 不过不急,她才刚来,今日先给这蒋姨娘一点威慑,待身体好些了,再收拾这后宅污糟,不过顺带的事。 “湘兰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不可能说谎。” 楚清音轻咳了两声,又转头看向蒋姨娘:“姨娘也不必哭了,若此事真的与二妹妹无关,我相信父亲会还我们一个公道。是吧,父亲?” 乔公权闻言,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再看长女虚弱苍白的小脸,终是不忍,也肃了面色望向地上的蒋姨娘:“蒋氏,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若发现你有任何欺瞒,我绝不会轻饶!” 这不容置喙的语气叫蒋姨娘心中一惊,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是,老爷,妾身一定配合。” “行了,都别哭哭啼啼的。” 乔公权捏着眉心,道:“音音还病着,让大夫看了再说。” 大夫忙搁下药箱,上前替床帷间病弱憔悴的少女看诊。 楚清音轻轻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一招敲山震虎起了效。 乔公权对蒋氏母女的怀疑已经种下,蒋姨娘往后怕是也不得安心了。 第一卷 第3章 可不正是陆知珩 楚清音也不知她是如何睡着的,昨日那大夫给她扎了两针,那叫湘兰的婢子又给她喂了一副药,她便再抵不过身体的疲倦,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午后。 她睁着双眸,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悬挂着秋香色绣芙蓉花的纹样,床边摆放着四角玲珑的霞影纱灯,边几上的兽形鎏金香炉正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在寒冬微凉的空气里袅袅飘浮。 不得不说,尚书府千金的待遇还算不错。 “姑娘,您可算醒了!” 湘兰掀开帘,又弯腰探了探楚清音的额头,顿时笑逐颜开:“太好了,烧退了!当真是老天保佑!”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澄澈的丫头,楚清音稍作斟酌,她抬眼看向湘兰:“你可听说宫里那位楚贵妃殁了?” 这话茬跳得太快,湘兰怔了一怔才道:“大正月里,姑娘怎的一醒来就提起这晦气事。” 楚清音眸光微暗了暗,道:“就是忽然想起来了。” 得亏原主平日里不学无术、刁蛮任性的形象深入人心,湘兰只当她是突然起了好奇,便叹了口气,感慨道:“说起这位贵妃娘娘也挺惨的,原本她楚国公府风光无两,她虽不是皇后,却等同副后,偏偏家里兄长通敌叛国,犯下这滔天大罪,害得楚国公府抄家流放不说,贵妃娘娘也一病不起,消香玉陨……” “一病不起,香消玉陨?” 楚清音眉心一跳:“我是……她是病死的,不是被毒死的?” 湘兰闻言,狐疑看向楚清音:“大姑娘是烧糊涂了么?楚贵妃好歹也是陛下宠妃,虽说家里落败了,但谁敢毒害她呢。” 楚清音记得很清楚,她是大年三十夜里被毒死的。 而今日是正月三十,也就是说,贵妃楚清音已经死了一个月。 “许是落水受惊,许多事我都记不大清了。” 楚清音故作柔弱咳了两下,朝湘兰软了语气:“好湘兰,你与我说说,这一月里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陆知珩常来咱们府上吗?” 大姑娘难得愿意与自己这般亲近,湘兰求之不得,便将京城近期发生的大小事都说了。 其中最受关注的,莫过于楚贵妃病逝之事。 “正月初八,宫里突然对外宣布,贵妃突发恶疾,不治而亡。” “至于楚国公,也就是楚贵妃的长兄,楚天恒楚将军,仍关押在刑部大牢之中。朝中大臣都在催陛下尽快发落了楚天恒,陛下却不知在犹豫什么,迟迟未给个决断……” 若是从前,楚清音会觉得裴元凌是看在她的份上,才对兄长手下留情。 可现下,她自己都被一杯毒酒送了命,裴元凌却以“病逝”二字,轻飘飘地盖过了她的死,她又岂会继续自作多情? 对于裴元凌这位曾经的皇帝夫君,楚清音如今只剩下满心的自嘲与冷意。 好在她现在成了乔家千金,与他再无半分瓜葛。 稍定心神,楚清音继续问起正事,“湘兰,你可知那个陆知珩昨日因何事来府中?” “大人们谈公务,奴婢一个小小丫头怎么知道。” 湘兰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过陆大人从前倒是很少来咱们府上,就这半个月,来的有些勤了。这还没出正月呢,也不知朝廷能有什么要紧事,叫他们这般上心。” 这半个月…… 距离楚清音被毒死在宫闱,正好是半个月。 难道自己的死,和陆知珩有关? 亦或是,陆知珩这个卑鄙小人,想要趁着她死了,趁热打铁地拉拢乔公权等人,商量着也将牢中的兄长一并除了? 楚清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胸臆间的愤懑和恨意也愈发汹涌。 她莫名其妙死在宫闱里,已经是无力回天的事实,但兄长还在刑部大牢里好好地活着! 既然老天爷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决不能再坐以待毙。 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寻个机会去趟刑部,若能和兄长见上一面便是最好。 转眼过了七日。 在湘兰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各式滋补品的滋养下,楚清音渐渐恢复元气,也已大好。 这七日她也没闲着,一得空就与湘兰聊起旧事,顺便打听着外头的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觅得了一条或许能为己所用的关系—— 原主的舅家表兄崔明浩,现下就在刑部大牢当刑狱官。 “不过自打先夫人去世后,姑娘您就不怎么与崔家来往了,与表少爷也算不得太熟……”湘兰手持着雕花牙篦替她梳头,轻声道:“上回给崔家老太君拜年,还是老爷强压着您去的呢。” “那是我不懂事,此次落水,我才明白亲情可贵。都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可是我亲舅父家的亲表哥。” 一番精心打扮后,楚清音揽镜自照,自觉得体,方捉裙起身:“从前不熟,走动走动就熟了。” 湘兰虽然也不懂自家姑娘怎么突然要与崔家表少爷走动了,但见她要出门,还是提醒道:“老爷特地交代了,没他允许,不许您出府。” “没事,我去求求他。” 反正乔公权那样宠爱原主,待会儿她说点软乎话,大不了指天对地再发个毒誓,保证日后再不会与那姓林的穷书生纠缠,否则就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态度坚决刚烈些,应当没什么问题。 她心里盘算的很好,然而刚走到书房门前,却被一袭锦缎衣裳的管家拦下:“大姑娘来得不巧,老爷正在里头与陆大人议事呢。” 楚清音眼底神色也渐渐沉下,娇美脸庞却是挂着波澜不动的浅笑:“哪位陆大人?不会又是那位陆首辅吧。” 不等管家回答,黄花梨木的书房门忽的“吱呀”一声从里推开。 楚清音抬眼看去,下一刻,便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只见那身长八尺的高大男人,青袍玉带,浓眉星目,薄唇如朱,清冷倨傲。 可不正是上届探花,当朝首辅,害得她楚清音长兄入狱、满门流放的—— 长源陆氏嫡长子,陆知珩。 第一卷 第4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前世她为贵妃,一心都扑在裴元凌身上,压根没怎么注意过陆知珩。 现在这般近距离的面对面,楚清音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不负探花郎的美名。 只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想她楚国公府曾经是何等的显赫辉煌,都拜这个男人一封奏疏,让她楚家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而他呢,从小小翰林,摇身一变成了当朝首辅。 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楚清音面上不显,袖笼下的手指却是悄悄掐紧,低声行了个礼:“陆大人。” 陆知珩在看到楚清音面容的刹那,有些微诧。 没想到那为了个穷书生寻死觅活的草包千金,竟生得这样一张好皮囊。 雪肤花貌,明眸皓齿不说,最叫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她额心那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愈发显得一双眼眸妩媚灵动。 只是这模样,为何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作为外男,陆知珩也不好久盯着她看,淡淡地移开目光,他回了个礼:“乔大姑娘。” 楚清音却盯着他道:“我不知陆大人与父亲在议事,若有打扰,还请陆大人莫要介意。” 陆知珩道:“大姑娘客气,我与乔尚书已谈完了。” “那就好。”楚清音故作天真笑了笑。 陆知珩看着她这笑靥,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却也没有多说,只朝她拱了拱手,“陆某先告辞。” 他大步离去。 楚清音并未立刻走进书房,而是死死地盯着那道高大修长的背影。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都要将陆知珩捅成筛子了。 陆知珩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眼。 楚清音立刻垂下眼睑,装作在看庭院里的经冬不凋的翠绿松柏。 陆知珩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位乔大姑娘方才那个眼神里带着一丝怨恨。 转念一想,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为何怨恨他? “陆大人,这边。”小厮引着陆知珩往外走。 “嗯。” 陆知珩敛眸,大概是错觉吧。 书房门口,楚清音也收回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身便往书房走去。 “爹爹。”她推开门,脸上挂着甜美笑容。 乔公权刚与陆知珩谈完朝中要事,见女儿进来,还有些诧异:“音音怎么来了?” “女儿这些日子在府中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楚清音撒娇道,“爹爹能否应允?” 乔公权毫不犹豫拒绝:“你风寒才好,安心在家待着,别再乱跑。” 楚清音早就猜到是这么个反应,连忙咬唇认错,“爹爹,女儿知错了,以前是女儿被奸人挑唆,猪油蒙了心,才干出那等傻事……” 她低下头,语气诚恳,“女儿与您保证,以后再不与林岳来往了。” 乔公权听她话中的“奸人挑唆”,眸光动了动。 再看她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样,终究是不忍心责备:“你真的知道错了?” 楚清音眸光一亮:“真的,爹爹若是不信,女儿可以发誓!” 她说着就举起手指,对着天道:“若我还与那林岳来往,就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呸呸呸,大正月里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信你便是。” 到底是发妻留下来的唯一孩子,乔公权叹口气,道:“也罢,你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多带些下人。” “多谢爹爹。” 楚清音展开笑颜,行了礼,转身离开。 待坐上马车,她毫不犹豫直奔刑部衙门。 一路上,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她心思愈发沉凝。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刑部衙门外。 湘兰使了点碎银子让皂隶通禀,不多时,一个身着蓝色官袍,英俊年轻的男子快步走出来。 看到楚清音时,崔明浩愣住了,“表妹,你怎么来了?” “表哥,”楚清音眼圈微红,袅袅婷婷行了个礼,“冒昧上门,实在是有事相求。” 这下崔明浩更加惊讶了。 毕竟自从五年前姑母去世后,这位表妹在蒋姨娘的撺掇下,就极少和崔家来往了。 但到底是嫡亲的表妹,见她身形单薄、面色憔悴,崔明浩还是将人请进了衙门。 楚清音今日前来,主打一个卖惨。 屏退下人后,她先是哭哭啼啼做了一番忏悔,哭诉之前被姨娘和庶妹蒙蔽,才做出种种傻事,这次落水后才幡然醒悟。 末了,她抹着眼泪,哽噎道,“表哥,许是前阵子落水受惊,我这些日子总做噩梦。我听人说牢里犯人怨气重,若能给他们送些吃食,有消灾解难的效用,所以今日觍颜上门,也是想请你帮忙,带我去趟刑部大牢,布施一二。” 崔明浩皱眉:“刑部大牢哪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表哥。”楚清音拉住他的袖子,眼中含泪,“求求你了,我真的睡不好,整日惊惶,你让我送些东西给他们吧。” 崔明浩看着表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她方才哭诉的那些遭遇,到底心软了下来。 “罢了。” 他叹了口气:“你且等着,我去安排。” “多谢表兄。” 看着崔明浩离去的背影,楚清音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下也暗暗松口气。 还好原主的舅家都厚道人,不然还真不好糊弄。 - 天色昏冥,刑部大门外的街上。 “主子,那辆马车好似是乔尚书府上的。” 赶车的侍卫凌霄忽然出声。 少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宝蓝色车帘,车内端坐的陆知珩淡淡朝外瞥去一眼。 果见刑部门口停着一辆挂着“乔”字灯笼的马车。 陆知珩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去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他低声吩咐。 凌霄领命而去,陆知珩则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静静等待。 不多时,凌霄匆匆跑回,低声禀报:“回大人,那辆马车是乔大姑娘的。” 陆知珩闻言,脑中浮现不久前在乔府书房见到的那张娇媚的雪白面容。 一个大病初愈的深闺女子,来刑部衙门作甚? 长指轻轻敲了木质窗棂,他面无表情道:“马车靠边,且看看她要作甚。” 第一卷 第5章 绝非深闺女子该有的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四处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与霉味。 楚清音身披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跟在表兄崔明浩身后。 腔子里的心跳得很快,既是因着即将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也是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被识破。 “表妹,你真的不用亲自来这种地方。” 崔明浩回头看了一眼楚清音,眉头微皱,“这里阴冷潮湿,你身子刚好,别又染上风寒。” 楚清音勉强挤出一丝笑:“表哥放心,我没事的。能为那些犯人布施一二,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崔明浩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几人继续往里走,每经过一排木栅栏,湘兰就和狱卒往里头发两个新鲜的白面馒头。 “多谢好心的贵人!” 犯人们纷纷道谢。 楚清音却是半点没听进去,目光在每一个牢房里扫过,试图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整个牢饭几乎都派发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兄长楚天恒的身影。 就在楚清音准备试探一二,余光瞥见了一扇紧锁的铁门。 似是感受到楚清音疑惑的目光,崔明浩停下脚步,转身道:“表妹,这里面关押的是重犯,你就别进去了,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楚清音心中一紧,面上却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表哥,里头关的是什么重犯啊?竟这般严苛。” 崔明浩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里面关的要犯,便是前护国大将军,楚天恒。” 听到哥哥的名字,楚清音的心猛地揪紧了。 “竟然是他?” 她强忍着心下澎湃的情绪,故作好奇,“我早就听闻他的名声,只是一直没见过。表哥,就让我隔着铁栅栏看一眼,绝对不靠近,行不行?” 崔明浩皱眉:“这……” “表哥,我就看一眼嘛,一眼就好。” 楚清音仰起小脸,乌眸扑闪眨了眨。 原主本就长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又因大病初愈,眉眼多添了惹人怜惜的清丽脆弱。 崔明浩想到这个小表妹年幼丧母,这些年也没求过他什么事,终是松口了:“好吧,不过只能看一眼,看完就走。”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楚清音快步走到铁栅栏前,急切地向里面张望。 只见昏暗的牢房里,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双手大开地挂在刑具架上,尽管蓬头垢面,伤痕累累,楚清音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嫡亲兄长——楚天恒。 霎那间,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盈盈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哥哥……”楚清音唇瓣蠕动着,低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颤抖。 这声响明明几不可闻,甚至连身侧的崔明浩都没听见,却不知是兄妹连心,还是什么缘故,牢狱之中,半死的楚天恒缓缓抬起头。 当隔着栅栏,看到窗后站着的一对男女时,楚天恒眼中先是疑惑,而后忽的闪过一丝惊诧。 是他的错觉吗。 那双眼睛,好像是妹妹。 不,怎么会是音音。 牢头说了,他的妹妹半月前就病死在了后宫之中。 他可怜的妹妹,那样骄傲的小孔雀,家里落败后,她估计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楚天恒心下悲怆,痛苦地重新垂下了头。 不远处的楚清音紧紧抓着栅栏,心如刀绞。 她很想喊一声,哥哥,是我,我还活着。 但…… “表妹,我们该走了。”崔明浩在身后提醒。 楚清音回过神来,不舍地看了哥哥最后一眼,而后敛下泪意,转身道:“好。” 崔明浩听出她嗓音似有些沙哑,疑惑:“表妹,你的声音?” 楚清音轻咳一声:“可能是这里霉味太重,嗓子有些难受……” “唉,我早说你个小姑娘家,不适合来这种地方,咱们快走吧。” “是。” 楚清音强忍着泪水,跟着崔明浩一道往外走。 路上,她试探地问:“表哥,楚将军在狱中关了这样许久,陛下为何还不下决断呢?” 崔明浩瞥她一眼:“圣心难测,我又如何知道。” 稍顿,又叹息道:“何况楚家这桩案子疑点颇多,且楚贵妃刚薨逝不久,陛下怕是念着旧人,于心不忍吧。” 念着旧人,于心不忍? 楚清音听得几乎要发笑,若真是不忍,当初怎么会仅凭陆知珩一面之词,就发落了她楚国公满门。 怪道帝王,当真是无情。 “表哥,那楚将军在牢里,可会有性命之忧?” 虽然不知自家表妹为何突然这般关心楚天恒了,但崔明浩还是答道:“放心,他不是一般的犯人,在陛下未定罪之前,刑部不会叫他有事的。” 有了这句话,楚清音心下稍安。 说话间,两人走出大牢,来到刑部衙门外。 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一些阴冷潮湿,楚清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表哥,今日真是多谢你。” “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你又难得来求我帮忙。” 崔明浩摆摆手,目光关切地看向自家小表妹:“不过你以后还是别来这种地方了,要是被人看到,对你的名声不好。” 楚清音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关心,点点头:“我知道了,表哥,我不会再来了。” 便是下次再来,定要将哥哥一起救出来。 “表妹,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崔明浩道。 楚清音点点头,与崔明浩道别一番,她转身走向街边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刑部衙门。 楚清音靠着软垫,闭上眼,脑海中却是不断回放着哥哥狼狈憔悴的样子。 “陆知珩,裴元凌……”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道。 有一个算一个,她定然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不远处的街对面,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牢牢锁定在刑部衙门前驶离的马车上。 陆知珩微微眯眼,想到方才那一袭淡紫裙衫的少女与青袍官员说话的场景。 若他没记错,崔家和乔家是姻亲。 只是这位乔大姑娘病体初愈,就巴巴地跑来刑部找表亲,到底是有何要紧事? 想起方才在尚书府见到楚清音时,那双美眸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眼神绝非一个深闺女子该有的。 如今看到她出现在刑部,更是叫人可疑…… 这位乔大姑娘,似乎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 直到马车远去,陆知珩面无波澜地敲了敲车窗,吩咐:”跟上去。” 第一卷 第6章 正面交锋 楚清音坐在马车里,心绪却迟迟难平。 突然,马车猛地一个颠簸,她睁开眼睛,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车夫回答:“姑娘莫担心,只是前面有个孩童跌倒了,马被惊到了。” 楚清音点点头,正准备放下车帘,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环顾四周,余光瞥见不远处有辆马车似是紧紧跟着。 或许是女子的直觉起了作用,她总觉着这辆马车有点不对劲。 “有人跟踪……”楚清音心中一凛,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跟踪她的人选—— 目前所知原主的敌人,便是那蒋姨娘和庶妹乔清灵。 沉吟片刻,楚清音对车夫说道:“掉头,随便找个最近的茶楼。” 车夫应声:“是。” 马车很快掉头,缓缓驶向不远处的一座雅致茶楼。 “姑娘,时辰已不早了,咱们还不回府吗?”身侧的湘兰疑惑问道。 “不急,喝杯茶再回。” 楚清音也懒得解释,淡淡说完就闭上了眼。 待到马车在茶楼前停下,她戴着帷帽,很快寻了个靠窗的雅间坐下。 此处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街道上的情况。 “小二,上壶西湖龙井。” 楚清音轻声吩咐着,静静坐在窗边,面上没有多少情绪,目光却一直警惕地扫视着街道。 不多时,她看到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出现在茶楼门口。 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诧异,竟然是他? 而楼下之人似是也感受到她的目光,半点也不避讳,竟径直迈入茶楼。 不多时,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楚清音对面,施施然坐下。 “乔大姑娘,真巧。”陆知珩开口道,声音清清冷冷,似是没有半分温度。 楚清音心道巧个鬼,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缓缓放下青瓷茶杯,她抬眼看向陆知珩,微笑:“陆大人,确实很巧。” 陆知珩打量着楚清音,漆黑目光中也带着探究:“乔大姑娘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喝茶?” 楚清音微微一笑,反问:“陆大人不也是吗?难道朝中事务不够繁忙?” 陆知珩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品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楚清音的脸。 “政务虽繁忙,但喝杯茶的功夫还是有的。倒是乔大姑娘,听说你身子刚好,怎么今日就出门了?” 男人状似随意的口吻,却叫楚清音心中一紧。 握着茶杯的细白手指微拢,她垂下眼:“多谢陆大人关心,我身子已无大碍,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是啊,新鲜空气确实好。”陆知珩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只是不知道刑部的空气,对乔大姑娘来说算不算新鲜?” 楚清音呼吸一窒,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抬眼直视陆知珩,淡然道:“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知珩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没什么意思,乔大姑娘,陆某只是好奇,你个闺阁女儿家,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刑部?”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照妖镜般,叫人无处遁形。 楚清音心跳加速,沉沉缓了口气,才掀起一抹笑意,反问道:“陆大人跟踪我?” 陆知珩眉梢轻挑,慢悠悠靠回椅背:“乔大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恰巧遇上。” 楚清音冷笑一声:“是吗?那陆大人还真是巧得很。” 陆知珩也不反驳,只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乔大姑娘还未回答陆某的问题。” “陆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你与我是何干系,我去哪,为何要向你报备?” “嗯,这话有理。” 陆知珩点点头,而后搁下茶杯,道:“那不知乔公知晓此事后,大姑娘要如何解释。” 楚清音一听到这话,心下不禁暗骂,这个卑鄙小人,还是这么喜欢告状! 若这事真叫乔公权知道了,真是平添事端。 与面前的男人对视良久,终是楚清音败下阵来,她叹口气,道:“陆大人,我只是昨夜做了噩梦,梦到亡母。今日特去刑部,找我表哥帮忙给犯人布施,替我亡母祈福,这也不行吗?” 替亡母祈福,给犯人布施? 这是哪来的荒唐说法。 “若是陆大人不信,尽管去问我表哥好了。” 楚清音咬了咬唇,仰起一张可怜小脸,目露哀怨:“我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陆大人,竟叫您拿我当犯人一般审问。” 听到年轻少女似怨似泣的控诉,陆知珩面色微变。 再看那双幽幽的水眸,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乔大姑娘莫要多心,我并非审问你,只是与你父亲有旧,想着替他关怀一二。” 关怀?呵,男人的嘴果然没一句真话。 楚清音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多谢陆大人关心,我会注意的。” 话说到这,陆知珩也不好再留。 他站起身,刚要转身离去,忽又想到什么,停住脚步。 “乔大姑娘,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窗边静坐的窈窕少女:“有些地方,不是你该去的,谨言慎行,莫要惹祸上身。”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楚清音一人坐在茶桌前。 看着那道清清冷冷的挺拔背影,楚清音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这个陆知珩,果然是只心机深沉的狐狸。 今日不过第一次照面,便叫他怀疑上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他吓倒的,待她日后翻盘了,定要亲手扒了他这身道貌岸然的狐狸皮! 可是,如今的情况,她该如何翻盘呢。 尚书千金的身份说坏不坏,说好,却也不过是个手无实权的闺阁娘子。 拿着这把不好不坏的牌,她到底该如何收拢势力,逆风翻盘…… 落日熔金,暮色沉沉,回府的马车上,楚清音闭上眼睛,脑中却不断在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办。 大抵是老天眷顾,刚要瞌睡便碰上了枕头,一回到府上,她便听府中下人们都在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宫里刚放出来的旨意,陛下二月里要重新选秀了!咱们府里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也在此次选秀范围之列呢!” 第一卷 第7章 选秀 楚清音独自坐在房中,神色复杂。 选秀的消息让她既觉可悲,又觉可笑。 想她楚清音,十五岁与裴元凌相遇,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十六岁那年,她以侧妃之位入东宫。 新婚当夜,红烛灼灼,裴元凌满怀歉意道:“音音,委屈你了,待孤登上大位,定会立你为后。” 可等三年后,他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还是立了王氏为后。 那夜他本该留宿皇后的凤仪宫,却醉醺醺地来了她的丽正宫,他搂着她,一遍一遍呢喃着她的名字,“音音,你知道的,朕想立的皇后只有你。可王氏无过,又是正妃,大臣不会支持朕废了她的……” 她本不想再理他的,可他是那样深情款款,捧着她的脸承诺:“再给朕三年时间,待朕稳住朝局,剪除世家势力,定扶你为后。” “音音,你信朕,这世间,唯有你我才是最般配。” 山盟犹在耳,可她楚清音的坟头草都已经长出一茬了。 且距她除夕被毒死,才过去不到一月,他就迫不及待重开选秀。 当真是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裴元凌……” 就在楚清音思绪万千时,丫鬟湘兰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姑娘,您的茶来了。” 楚清音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味道清香醇厚,是她最喜欢的雨前龙井。 前世在宫中,每次余杭得了新茶进宫,裴元凌都会分出最好的那一批到她宫里。 或许在那男人眼中,不过是打发小猫儿小狗儿的零嘴罢了,偏她那时有情饮水饱,当成了什么宝贝。 “湘兰。”楚清音放下茶杯,“你去打听一下,选秀消息一出,其他家的姑娘们都是什么反应?” 稍顿,她强调道:“尤其是李家、许家、陈家几个重臣之家。” 皇帝每三年大选一次秀女,上回选秀,还是裴元凌登基时。 那回她作为贵妃,本该和许太后、王皇后一起坐在上座,挑选着那些如花儿似的鲜嫩少女。 但她那时仗着裴元凌的宠爱,眼高于顶,懒得看那些小妖精,便没去。 倒是给了王皇后可趁之机,特地挑选那些和她相似的秀女,去分她的宠爱—— 这招虽效果不大,但着实把她恶心得不行。 现在想起,楚清音蓦得闪过一抹灵光,搁下杯盏,快步走到铜镜前,端详着她现在这张脸。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腮晕潮红,羞娥凝绿,尤其是那圆圆的鹅蛋脸,还有眉眼的形状,与她前世竟很是相似。 之前王皇后既然用“赝品”恶心她,那现下自己这个套着“赝品”皮的正主来了,或许能起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作用,反恶心王皇后一把? 一想到选秀现场,裴元凌、王皇后和淑妃等人见到自己的场景,楚清音嫣红的嘴角不禁勾起。 怎么办,忽然就有些期待了呢。 -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午后静谧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金碧辉煌的勤政殿。 一袭墨色暗龙纹常服的皇帝正一人独坐御座之前,面前的案头上大剌剌摆着一幅画像。 而那画中女子玉瓒螺髻,水眸灵润,柔靥如樱,明艳动人,正是已故的贵妃楚清音。 裴元凌盯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画像,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画中人的脸庞。 仿佛想要透过纸张,触碰到女子那早已消逝的温暖。 “音音……” 裴元凌黑眸沉郁,低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要想不开,宁愿服毒自尽,也不愿等等朕。” 他知道楚家大姑娘一向骄傲恣意。 从少年时见到她的第一面,她一袭鲜艳石榴裙,策马扬鞭,就如一轮光芒灼灼的太阳照进他心里。 可这样骄傲的楚清音,为了嫁给他,宁愿做侧妃…… 哪怕被王氏算计着失去第一个孩子,她也只是趴在他肩头默默流泪,并未怨怪他。 “六郎,我喜欢你啊,我最喜欢你了。” 她泪眼婆娑地抱着他问:“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对不对?” 他望着她含泪的眼眸,回抱着她,与她保证:“会的,一定会的。” “音音,以后我们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儿,朕会让他们平安长大。”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但在他心中,只有他与她的孩子,才是他最属意的。 可这些没出口的话,再也没机会说了。 就在裴元凌盯着贵妃画像黯然神伤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元凌回过神来,迅速收起画像,恢复了往日威严的模样。 “陛下,”灰袍太监恭敬地说道,“陆知珩陆大人求见。” 裴元凌微微皱眉,但还是点头道:“宣他进来。” 不多时,陆知珩大步走入御书房,向裴元凌行礼:“臣参见陛下。” 裴元凌摆摆手:“免礼。爱卿求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陆知珩直起身,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案头刚刚被收起的画像一角,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知道那位乔大姑娘为何眼熟了。 那脸型与眉眼,活脱脱便与前不久病逝的楚贵妃有五成相似。 只是楚贵妃更加娇媚明艳,而那位乔大姑娘更为清丽温婉。 “陆爱卿?”裴元凌眯了眯黑眸。 陆知珩陡然回过神来,忙垂首道,“陛下,臣是来汇报选秀的准备情况的。” 裴元凌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知珩详细汇报了选秀的各项安排,裴元凌却明显心不在焉。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画像上,对于即将到来的选秀并不怎么感兴趣。 陆知珩注意到皇帝的心不在焉,想来还是念着故去的楚贵妃。 那位乔大姑娘今年十六,按理也在秀女之列…… 若是往常,陆知珩或许会提上一句,可今日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忽然不想在皇帝面前提起那个与贵妃相似的女子。 薄唇动了动,他垂下眼,还是语气平静地继续汇报。 待到汇报完毕,裴元凌兴致寥寥地摆了摆手,“行了,朕知道了。” “选秀之事交予你,朕很放心,你就放手去办便是。” 陆知珩颔首,“是,臣定不辜负陛下期望。” 又简单交代了两句,裴元凌示意陆知珩退下。 再次取出那幅画像,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画中之人。 “音音……”裴元凌轻声呢喃,“朝臣们都催着朕选秀,你若在天有灵,可会怪朕?” 定然会的吧,毕竟她是那样的一个小醋包。 御书房里,皇帝一动不动看着画像,逐渐昏暗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无端为这位年轻俊美的帝王增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金殿之外,陆知珩望着天边寡淡的云层,无端想起上午茶楼里,那双盈盈望过来的明亮眼眸。 她可会入宫选秀? 应当不会吧,毕竟前不久还为个穷书生要死要活的。 不对,自己好端端的关心这个作甚? 陆知珩浓眉拧起,轻晃了头,不再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人与事。 第一卷 第8章 不知廉耻之人 “父亲,女儿想参加这次选秀。” 乔府书房内,楚清音站在乔公权面前,语气坚定。 乔公权抬起头,面色凝重:“不行!宫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行?”楚清音蹙眉,“其他官家姑娘都可以参加,为何独独我不行?” 乔公权放下手中的奏折,叹了口气:“音音,你还小,不懂宫里的凶险。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母亲就留下你一条血脉,为父若是让你陷入那种凶恶之地,如何与你母亲交代。”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楚清音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坚持要嫁给裴元凌为侧妃时,哥哥楚天恒也是这般劝她,“音音,你可知道皇家凶险?我不求你多么荣华富贵,只求你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 那时她一心为爱,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就要嫁给元凌哥哥!如果不能嫁给他,我宁愿剃了头发到庙里当姑子去!” 她那般坚决,最后哥哥都拗不过她,还是让她嫁给了裴元凌。 从此以后,楚国公府也和那不受宠的六皇子裴元凌绑定在了一起,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音音?音音?” 乔公权的唤声拉回楚清音的思绪,他看着这忽然闹着要入宫的女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乖女儿,你就听爹爹的话把,你可知道宫里的争斗有多残酷?又知道有多少人在那里失去了性命?” 楚清音心中一痛,何止是知道,她前世就是其中一个。 但她不能说,只能故作轻松地道:“父亲放心,女儿会小心的。” 乔公权看着女儿坚定又清明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执着了? “音音,”乔公权放软语气,“为父是为你好,你在家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 再说了,以她这臭脾气和糊涂脑子,进宫不就是送死吗。 楚清音自然也看出乔公权的担忧,咬了咬唇,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父亲,女儿想要的不只是安稳的生活。我想要……”她顿了顿,“我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乔公权一愣,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父亲,”楚清音继续说道,“请您相信女儿,就让我参加选秀吧。” 乔公权浓眉紧锁着,良久,他盯着地上一身倔强的少女,“你当真想好了?” 楚清音郑重点头:“是,女儿想得很清楚。” 乔公权沉默良久,终于无奈地摆摆手:“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为父也不拦你。只是你要记住,无论在宫中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 见他终于松开了口,楚清音也如释重负,连忙伏地叩首:“父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自家女儿离去的背影,乔公权心中五味杂陈。 他总觉得女儿最近变得太过陌生,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难道是落水之后,经历生死,忽然就顿悟了? 楚清音走出书房,银白色月光静静洒在身上,为她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光。 她抬头望天,袖笼中细白的双手牢牢攥紧。 这一回入宫,她不求一丝一毫情爱,只求能将那些欺她、骗她、害她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揪出来,叫他们尝到该有的报应! -- 老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决定要入宫了,楚清音自然要好生准备一番行头,争取一鸣惊人,一举入选。 这日春光融融,鸟雀啾鸣,楚清音心情还算不错,便带着湘兰来到京城最大最繁华的绸缎庄——彩云阁。 踏入彩云阁,店内琳琅满目,各色绸缎熠熠生辉,令人目不暇接。 掌柜一见是位气质出众的姑娘光临,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欢迎贵人光临小店!不知可有什么能入得了您的眼呢?” 楚清音环顾四周,道:“最近你们可到了什么新货?” “有的有的,姑娘,您看这匹缎子如何?” 掌柜满脸堆笑地取出一匹浅粉色的锦缎,那缎子在春日的阳光下更显细腻,仿佛蕴含着柔和的光泽。 楚清音瞥了一眼,轻轻摇头:“美则美矣,太过俗气了些。” 她的目光在层层叠叠的架子上扫过,忽然停在一匹烟紫色的锦缎上,眸光微动,“把那匹拿来看看。” “啊哟,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从苏州新来的流光锦,不但流光溢彩般光耀迷人,价格也是不菲呢。”掌柜的边说边觑着楚清音的脸色。 楚清音有何不明白,不外乎是想看她的身份值不值得将那流光锦拿下来。 她朝着一旁的湘兰使了个眼色,湘兰也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姑娘可是乔尚书府上嫡女……” 身份一亮出来,掌柜的立刻笑得更加谄媚:“原来是尚书府的千金,我说怪不得生得神妃仙子般。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取您要的流光锦。” 掌柜笑吟吟地去取步梯,刚拿下那匹锦缎,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掌柜的,这匹流光锦我要了!” 楚清音主仆转头,只见一位穿着月白色衫裙的少女大步走来,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匹流光锦上。 那少女瞧着约莫十五六岁,香娇玉嫩,杏面桃腮,举止间带着几分傲气,正是长源陆氏三房的嫡女,陆明珠。 楚清音对这陆明珠有点印象,之前陆家夫人带她进宫请过安。那个时候,这少女乖乖巧巧,像只小绵羊。 没想到在宫外,却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楚清音淡淡乜她一眼,道,“这匹缎子,我先看中的。” 陆明珠上下打量了楚清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乔尚书家的大姑娘啊。” 这语气让楚清音皱眉,却又听那陆明珠继续道:“我听说乔姑娘也要参加这届选秀?啧啧啧,真是叫人意外啊。我记得你不是对那个穷酸书生林岳爱得要死要活的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还是那个书生也不要你了?” 这种程度的口角,在经历过宫斗的楚清音眼里,简直是小儿科。 她神色不变,只看着陆明珠,淡淡道:“没想到陆姑娘对我的事这样关心。” “关心?” 陆明珠冷笑一声,“我只是觉得好笑。像你这样粗鄙无礼、不知羞耻的人,也配参加选秀?我要是你,做出那等丢人的事,早就找个庙里绞了头发当姑子了!” 话音落下,绸缎庄里的气氛也顿时凝固。 其他客人纷纷低声议论,指指点点。 湘兰气得脸色通红,正要上前理论,被楚清音轻轻拦住。 “粗鄙无礼?” 楚清音微微一笑,“陆姑娘,你确定说的是我?我看现下在这铺子里又吵又闹,又争又抢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粗鄙无礼吧。” 说着,她面不改色地转向掌柜,“这匹流光锦,我要了,劳烦包起来。” “你!” 陆明珠面色一变,上前就要去拦:“我看今日谁敢跟我抢!你可知我兄长是谁,我兄长可是当今首辅,陛下跟前的红人!” 楚清音闻言,心下嗤笑,真是不知陆知珩那样狡诈深沉之人,怎的会摊上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堂妹。 “乔清音,你笑什么!” 陆明珠见着她那份讥笑,心下很是不爽,厉声道:“就你这种不知廉耻之人,哪来的脸笑我!” 不等楚清音开口,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铺子门口响起:“明珠,慎言。” 第一卷 第9章 对我一见钟情? 铺子里众人皆是一怔。 楚清音也愣了愣,循声看去,美眸中掠过一抹诧色。 只见陆知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店门口,他身形挺拔,玄袍革带,负手而立,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沉稳的气场。 待到大步入内,他的目光在楚清音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转向陆明珠:“你在胡闹什么。” “堂兄!”陆明珠见是陆知珩,娇美小脸变了又变,“你怎么来了?” 陆知珩淡淡道:“路过听见你在这闹事,所以进来看看。” 他转向楚清音,“乔大姑娘,抱歉,家中小妹不懂事,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楚清音知道陆知珩这人,向来面子功夫做的还是不错的,于是微微颔首:“陆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一匹缎子罢,不值得计较。” 陆知珩目光扫过那匹烟紫色的流光缎,再看楚清音和陆明珠的神态,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的,这匹缎子包起来。”陆知珩吩咐着。 陆明珠一听这话,面露喜色:“堂兄,我就知道你对我……” 话还没说完,便见陆知珩看着楚清音道:“乔大姑娘,这匹缎子算是小妹冲撞你的赔罪,还望你收下。” “堂兄!!”陆明珠惊愕。 陆知珩只清清冷冷瞥她一眼,并未说话。 可那一眼包含的浓浓威严,便叫陆明珠心下发颤,再不敢反驳。 待看到掌柜的真的把那匹缎子包起来,递给了楚清音身后的湘兰,陆明珠气得一张脸都红了,再也待不下去,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姑娘——”陆明珠的丫鬟也急急跟了上去。 陆知珩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静静地看着楚清音。 楚清音被他这眼神瞧得奇怪,蹙眉提醒道:“陆大人,你堂妹气跑了,你不去追一追?” 陆知珩一脸不以为意,“是她有错在先,何须我去追。” 稍顿,他看向楚清音,“不知乔大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楚清音下意识皱了下眉,但看面前的男人目光灼灼盯着她,还是跟着他一起走到旁侧的走廊。 眼见周围没了外人,楚清音仰起一张清艳小脸,“不知陆大人有何指教?” 她语气虽然平静淡然,但陆知珩分明看出她对他总透着一阵说不出的敌意。 难道是因为上次茶楼之事,叫她心生芥蒂? 陆知珩拧了下浓眉,稍定心神,才垂眼道,“听说乔大姑娘也要参加此次选秀?” 把她叫到一边,竟是问这事? 楚清音道:“是,我也参加。” 稍等,她嗤笑一声,“怎么,难道陆大人也觉得奇怪?” 楚清音看着他,目光清澈,“毕竟我对那个林岳爱得要死要活,是吗?” 陆知珩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乔大姑娘这话说得……有趣。” “有趣?” 楚清音忽然上前一步,盯着男人狭长的眼睛,红唇微勾,“我看陆大人才是有趣,又是送我缎子,又是问我选秀之事,莫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不愿见我进宫了?” 少女陡然靠近,行动间隐约传来的淡雅清香直直袭入鼻尖。 再对上面前这双似乎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眸,陆知珩眉心微动,一贯清冷的面庞也闪过一抹不自在。 他脚步往后退去,沉声道:“乔大姑娘,你误会了。” “哦?真的是我误会了吗。” 楚清音自然没错过陆知珩那一闪而过的窘迫,心下不禁哼笑,没想到这卑鄙伪君子也知道尴尬? 正好,他越不自在,她越是快活。 “陆大人几次三番对我这般关注,我还当陆大人对我有意呢。不过既是误会,那便最好了。” 楚清音抬手虚虚扶了下耳边云鬓,眉眼间泛起一抹狡黠又妩媚的笑意,斜乜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毕竟秀女名单已经交了上去,便是尊贵如首辅,怕是也没胆子和皇帝抢女人吧。” 陆知珩被她那眼波流转间的风情所摄住般,蓦得有些语塞。 待反应过来,他堂堂八尺男人被个闺阁女子给调戏了,楚清音已然拧着细腰,笑语盈盈地离开了。 看着那抹如柳款摆的纤细身影,陆知珩呼吸不禁沉下。 乔公权那老古板,如何养了个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儿。 - 楚清音的心情很好。 不仅仅是买到了心仪的缎子,更重要的是,看到陆知珩吃瘪。 当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回尚书府的路上,她嘴里都不禁哼起轻快的小曲儿。 待回到府里,她让丫鬟将那匹华贵绚烂的烟紫色流光锦小心地铺在桌案上。 纤长手指细细抚摸着缎面,柔滑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 紫色,便是裴元凌最喜欢的颜色。 他一直喜爱紫色的奢华贵气,爱屋及乌,她最喜欢的颜色也渐渐从红色变成了紫色,衣橱里最多的也是各种紫色的衣裙披帛…… “去针线房请绣娘来。”楚清音抬起眼,对湘兰吩咐道。 湘兰领命退下,不一会儿,绣娘便来到了楚清音的院子。 楚清音将缎子展开,指着上面道:“我打算在这上面绣一对大雁,旁边配上并蒂莲。” “大雁和并蒂莲?”绣娘略显惊讶,“这倒是少见的搭配。” 楚清音懒洋洋倒在美人榻上,轻声解释:“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只认一个伴侣。而并蒂莲则象征着并蒂同心,寓意吉祥。” “都是很好的绣样呢。” 绣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颔首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这条裙子绣得栩栩如生,叫您满意。” “嗯,务必要在二月初八入宫选秀那日绣成,若绣得好,我必有重赏。” “是,姑娘放心。” 送走绣娘后,楚清音坐在窗边,端起茶杯浅啜。 心下揣测着,进宫那日,也不知裴元凌看着她穿着这样一身衣裙,会作何感想。 他曾说过,他最喜欢大雁的忠贞不二,但他却是三宫六院,选秀不断。 他还曾说过,只想与她花开并蒂,一生一世,可她已惨死冷宫,他枕边女人却怕是不曾少过。 男人这张嘴啊,当真是骗人的鬼。 她正兀自感叹着,湘兰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姑娘,蒋姨娘和二姑娘来了。” 最近事多,倒是将这一对母女给忘了。 楚清音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请她们进来吧。” 第一卷 第10章 撕破脸皮 且说楚清音落水之后,乔公权就以管教不严的罪过,罚了蒋姨娘和乔清灵月钱,并禁足十日。 算算日子,今日刚好是第十日。 没想到这对母女俩竟这般迫不及待来了。 楚清音在宫里和那群女人斗了五年,什么阴私污糟没见过。 现下既已明白这姨娘庶妹是一路货色,心里半点不带慌。 且她楚清音行事,一向不爱欠人,既同叫清音,她便顺便替原主报个仇,就当作原主借身体给她的报酬吧。 果然,没过多久,蒋姨娘和二姑娘乔清灵便施施然走了进来。 楚清音之前是见过蒋姨娘的,她保养得当,瞧着三十出头,一袭紫色常服,头簪金钗,周身透着成熟妇人的妖娆韵味。 而她身旁跟着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着件月白色绣兰花袄裙,肤白貌美,身姿纤细,瞧着有种弱柳扶风的清秀书卷气。 这便是尚书府的二姑娘,乔清灵。 “姐姐。”乔清灵一脸老实乖顺地行礼,“今日我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蒋姨娘也上前一步:“是啊,你上次落水之事,我和清灵想来实在过意不去。” 楚清音眉梢一挑,示意两人坐下:“姨娘和二妹妹太客气了。来人,上茶。” “听说姐姐要参加选秀?” 乔清灵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状似无意地道,“这倒是让人意外。” 蒋姨娘也跟着说:“是啊,你若是进宫了,那林公子他……” “林公子如何?” 楚清音打断道,“姨娘难道忘了上次父亲怎么说的吗?他说若我再和林公子纠缠不休,便再不认我这个女儿。难道姨娘想我和父亲,父女决裂不成?” 这话一出,蒋姨娘面色陡然变了:“大姑娘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哦?姨娘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 楚清音面色清冷地瞥了她一眼:“上次若非姨娘和二妹妹替我出主意,让我去投塘威逼父亲同意,我也不会一病这么多日,险些连命都丢了。” 这些时日,一些关于原主的记忆也陆陆续续浮现在楚清音的脑海里。 譬如原主要读书时,蒋姨娘怂恿下人带她出去玩。又譬如原主犯错时,蒋姨娘非但不加以管束,反而纵容着原主刁蛮任性。还有原主遇上那姓林的穷书生时,也是蒋姨娘替她遮掩,帮着他们俩见面…… 怪不得原主堂堂尚书府千金,却做出那许多蠢事,原来是有这么一位“贤惠慈爱“的好姨娘啊。 楚清音心下冷嗤,这招捧杀,当真玩得妙。 想来原主和那林书生私自来往的事,也少不了蒋氏母女从中作梗。 “姐姐,你怎能如此说我姨娘,我与姨娘一直是真心实意替你着想的……” 乔清灵咬唇,一脸委屈道:“你怎么说成我们故意害你似的。” “真心实意?” 楚清音眉梢一挑,忽的想到什么,看向乔清灵:“反正我与林公子大抵是缘分太浅了,二妹妹若是喜欢,我不介意成全你们。” 乔清灵脸色一变:“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楚清音轻轻搅动着茶水,“二妹妹不是一直对林公子青眼有加,一有机会就在我面前各种夸林公子吗,想来你对林公子也是有情意的吧?不如我现在就去回禀父亲,让他成全了你们,想来妹妹一个庶出的,父亲应当不会太反对。” “你!”乔清灵猛地站起来,茶水泼洒在桌上,一张俏丽脸庞气到通红。 “清灵,别冲动。”蒋姨娘连忙拉住自家女儿,转而对楚清音道,“清音,你怎么能这样与你妹妹说话?” “我说错了吗?” 楚清音神色平静,“还是说,二妹妹对林公子的心思,是见不得人的?” 乔清灵气得发抖:“楚清音,你别太过分!” “过分?”“楚清音轻笑,“比起某些人装模作样来道歉,实则打探消息,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叫蒋姨娘和乔清灵都惊愕不已。 见势不对,蒋姨娘赶紧拉着乔清灵告辞。 临走前,乔清灵怒意难消,还狠狠地瞪了楚清音一眼。 楚清音却是半点不以为意,看着两人灰溜溜离去的背影,慢悠悠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茶水微凉,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平淡无波。 毕竟这些后宅妇人的招数,在经历过宫斗的楚清音眼里,实在是不够看。 “姑娘,您真是太厉害了!” 一旁的湘兰却是忍不住赞叹,眼中满是崇拜,“那些话说得简直太痛快了,蒋姨娘和二姑娘肯定气得半死!” “这才哪到哪。” 楚清音不紧不慢捋了下耳畔碎发,淡淡道,“她们从前在我这占的便宜,害我吃过的苦,我会一样一样,连本带息的讨回来。” 这般,也不枉原主借了她这具躯壳一场。 -- 陆府,正院书房。 案几上一盏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男人俊美清冷的面容。 陆知珩拿起案几上的秀女名单,手指划过,突然停了下来。 那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乔清音。 “竟然真的要入宫……” 他蹙眉,视线再往下,又看到了一个名字——乔清灵。 “倒是野心不小,连庶女也要送进宫。” 难道这位乔大姑娘突然要入宫,是乔公权逼迫的?明明前几日还为个书生要死要活,突然改变了心意,实在是蹊跷。 但凭着他对乔公权的了解,这老丈为人虽古板,对亡妻却是情深义重,至今尚未续弦,导致膝下只有个嫡女,连个嫡子都没有。 若是想送女儿入宫挣权势,送个庶女也就够了,现下竟是两个女儿一道都放在了名单上。 长指轻叩了叩桌面,良久,陆知珩唤来凌霄:“去,查一查那个姓林的书生现下在哪。” 凌霄有些懵:“哪个姓林的书生?” 陆知珩抬眼:“乔大姑娘的情郎。” 凌霄反应过来,忙应下,只是等走出屋子,才有些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 真是奇怪了,一向不近女色的主子怎么忽然对乔大姑娘这般上心了? 第一卷 第11章 凤求凰 是夜,蒋姨娘房里。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蒋姨娘和乔清灵身上,映照出她们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真是奇怪。”蒋姨娘压低声音说道,“乔清音这死丫头自从那日落水醒来,就变得古里古怪的。” 乔清灵点了点头,眉头微蹙:“是啊,母亲。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今日居然敢顶撞您,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蒋姨娘冷哼一声:“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运气好点、会投胎的小贱人罢了。” 说着,她转身拉住乔清灵的手,柔声安慰道:“灵儿,你别担心,以乔清音那个蠢钝如猪的脑子,从前在府里都被我们骗得团团转,就算进了宫也是送死的份,完全不能与你比。” 乔清灵听到这话,却是低下头,眉眼间泛起几分自卑:“可是母亲,我虽比她聪明,但论容色,哪里比得上她?若有她在我旁边,陛下怎么会看上我呢?” “怎的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蒋姨娘道:“傻孩子,你要记住,陛下选妃可不光看脸蛋。更重要的是品行和才能。只要你好好准备,母亲相信你一定能在选秀时博得陛下的青睐。” 乔清灵还是没底。 她虽然生得清秀娇婉,算得上是个小美人,但是和楚清音那般明艳淑丽的脸蛋相比,就如一朵白山茶和牡丹花摆在一块儿,哪里是花中之王的对手。 蒋姨娘心里有点看不上女儿的畏畏缩缩,黑眼珠子滴溜一转,忽地精光一闪,压低声音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可以帮到咱们。” 乔清灵好奇抬起眼:“什么事?” 蒋姨娘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凑到女儿耳边低语:“天家最是注重声誉,一个名声败坏的秀女,又怎能入选呢?” 乔清灵瞪大了眼睛:“母亲,您的意思是......” 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迅速被慈爱取代:“傻孩子,你放心。母亲自有安排。你只要好好准备就行了。” 乔清灵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房。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乔清音啊乔清音,你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等着瞧吧,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 选秀的正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八,眼见离着入宫还有些时日,楚清音除了打听其他府邸送选秀女的信息,便是安心待在府中,护肤美容,休养生息,全力备战选秀。 这日午后,她躺在庭院里,小心翼翼地将一层薄薄的蜂蜜珍珠粉膜敷在脸上,然后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精华被肌肤吸收。 湘兰在旁看着,很是好奇:“姑娘,这个真的有用吗?” 一开始大姑娘叫她准备蜂蜜、珍珠粉和芙蓉花汁,她还以为是要做甜品,没想到大姑娘竟把这些东西放进碗里搅拌片刻,敷上了脸。 “这是我从古医书里看来的美容方子,对肌肤美白有奇效。”楚清音懒洋洋躺着道。 其实这法子是前世太医院专供后宫的美容秘方,她入宫多年仍能艳冠后宫,在保养方面没少下工夫。 不过前世她保养,是女为悦己者容。 这辈子她保养,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在选秀上一鸣惊人,没一张好皮囊可不成。 片刻之后,楚清音睁开眼睛,对着铜镜仔细检查自己的肌肤。 看到面膜已经被完全吸收,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光泽,她嘴角满意地微翘。 “哇,大姑娘,这个方子真不错,你的面色瞧着白皙许多。”湘兰在旁惊叹。 楚清音心道那当然,毕竟是宫廷秘方。 做完后续保养后,她朝窗外看了看,道:“今日天气不错,把我的古琴搬到花园里去吧。许久没弹琴了,都有些手生,是该练练了。” 湘兰微怔,没想到从前想方设法躲避练琴的大姑娘竟然主动要练琴。 或许是要入宫了,性情也更加稳重了吧。 这般想着,湘兰很快就去库房里把那把落了灰尘的古琴寻了出来,搬到了花园的凉亭中。 二月春风尚未有些料峭,花园里的树木却已经绽放出鲜嫩的绿芽儿,一簇簇嫩黄色的迎春花儿随风摇摆,十分可爱。 楚清音身姿端正地坐在琴前,稍稍调试了琴弦,确定音色准了,方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手指抚上琴弦。 纤细的指尖刚一碰上琴弦,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惯性地弹奏起来。 琴音婉转悠扬,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悠扬在花园中荡漾开来,路过的婢子们都纷纷惊讶,这样美妙的琴音竟然是大姑娘弹出来的? 府中一向只知道嫡出的大姑娘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庶出的二姑娘反而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下看来,大姑娘竟是深藏不露? 凉亭中静静弹琴的楚清音并未察觉到旁人的目光,她已全身心沉浸在这一曲《凤求凰》之中。 犹记当年她和裴元凌在海棠花下定情时,裴元凌便是为她弹奏了这首曲子。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似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楚清音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拨动,然而,随着琴声的流淌,她的心绪却渐渐变得杂乱起来。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前世裴元凌为她弹奏这首曲子时的场景…… 她一袭红裙坐在树边静听,他弹着琴,俊美脸庞噙着温柔笑意,深情脉脉地看着她。 那时的她,以为那便是一生一世,琴瑟和鸣,可结果呢……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琴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忽地,一根琴弦突然崩断,发出一声铮响,那锋利的琴弦边缘也划破了她的手指。 “嘶。”楚清音吃痛出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一道细细的血痕已经浮现,鲜红的血珠正缓缓渗出。 她眉头蹙起,刚要将手指含在嘴里,一个清冷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乔大姑娘,用这个吧。” 第一卷 第12章 风流债上门 楚清音猛地回头,只见一袭青色锦袍的陆知珩正从亭子外缓步而入,又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怎么又是这个讨厌鬼? 楚清音心下腹诽,面上却是不显,淡淡道:“陆大人,怎么在这?” 陆知珩见她不接手帕,手指却还在流血,眉头轻挑:“若想知道,先接帕子。” 楚清音:“……” 莫名其妙的。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接过那方手帕,轻轻按在受伤的手指上,淡然道了句:“多谢。” 陆知珩倒也不计较她这态度,淡声道:“我来找令尊大人商议公务,恰好听到琴声,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乔大姑娘的琴艺竟这般精湛,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楚清音扯扯嘴角,垂下眼:“陆大人谬赞了。” 陆知珩看着她:“只是那琴音虽动听,却有些心神不宁。乔大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清音皱了皱眉,从前也没觉着陆知珩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啊,怎么这几次见面,他的话这样多? 思来想去,她只能归结于这男人八成还在为上次去刑部的事怀疑她,时时刻刻想着套她的话呢。 想到这,楚清音忽地抬眼看向陆知珩,露出一个妩媚撩人的笑容:“陆大人猜的没错,我确实有心事,你要不要听听?” 陆知珩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笑容,实在是太不矜持。 敛下心中鄙夷,他垂眸道:“如果乔大姑娘愿意倾诉,在下洗耳恭听。” 楚清音轻笑一声,而后双手撑着石桌站了起来,慢悠悠凑近陆知珩。 陆知珩下意识要往后退,楚清音眉梢一挑:“不是要听我的心事吗,陆大人躲什么?难道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个弱女子能吃了你不成?” 陆知珩:“……” 袍袖下的手拢了拢紧,他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楚清音走到他面前站定,才仰起脸,一脸笑意地望着他道:“我在想,陆大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我呢?难道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陆知珩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后退一步,淡然道:“乔大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出于礼貌关心一下罢了。” 见男人不吃这一套,楚清音也收起了妩媚的表情,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劳陆大人费心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僵持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湘兰慌慌张张地跑进亭子,气喘吁吁道:“大、大姑娘,不好了!” 楚清音皱眉:“怎么了?” 湘兰犹豫地看了眼一旁的陆知珩,支支吾吾。 照理说,这种情况,但凡懂些礼数的人都知道避嫌。 可这陆知珩偏偏不为所动,似是看好戏般,浓眉轻挑地站在一旁。 楚清音心里暗骂一声卑鄙,便看向湘兰:“说罢,什么事。” 湘兰咬唇道:“那个林书生来了,咋咋呼呼地闹腾,喊着说要见您!” 楚清音的脸色蓦地一变。 之前听说原主这个老相好已经被乔公权打出去了,她便没再注意这一号人,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知死活,主动找上门了? 一时间也不知是怪乔公权处理得不干净,还是怪原主眼光差,楚清音攥紧了手中的手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哪里?” 湘兰答道:“在府门外,已经被门房拦住了,但他一直在大声嚷嚷,说非要见您不可。” 楚清音整理了一下衣裙:“我知道了。你先去告诉门房,就说我马上就到。” 湘兰应声而去。 楚清音转身看向陆知珩,淡淡地说:“陆大人,恕我失陪了。” 陆知珩垂下黑眸,薄唇微勾,“看来乔大姑娘的风流债还真不少。” 楚清音脚步一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知珩道:“字面上的意思,乔大姑娘莫要多虑。” 楚清音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她掀眸上上下下打量了陆知珩一番,冷笑道:“那也比陆大人强,整天板着一张脸,二十好几的男人,身边连朵花都不开。也不知是不好女色,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陆知珩闻言,脸色微变。 这哪里是个闺阁女子能说出来的话?简直是毫无羞耻。 他还要开口,楚清音却是懒得与她耗着,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陆知珩见状,上前一步:“等等,我随你一起去看看。” 楚清音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不必了,陆大人。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朝府门走去,留下陆知珩独自站在原地。 看着那道快步远去的窈窕背影,陆知珩轻轻摩挲着粗粝的指腹,狭长黑眸眯了眯。 他与这位乔大姑娘并无什么过节,为何她每次见着他,就像个浑身竖起尖刺的小刺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敌意? -- 惠风和畅,楚清音快步走向府门,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皇家选秀的消息天下皆知,那个林岳但凡在外头稍微打听一下,便知她也在选秀名单之上。可这个时候,他非但不远远躲开,反而主动上门闹事,实在蹊跷。 这种情况,只要两种可能—— 一,这个姓林的书生有脑疾。 二,有人在背后搞鬼,想要搞臭她的名声。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死过一次的楚清音来说,都没什么好怕的。 她沉着面色来到府门,只见一个身着淡雅蓝衫的书生,正在门外大声嚷嚷。 “快去请你们的大姑娘出来!你们府上今日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不走了!” “大姑娘,您可算来了。”门房见状,急忙趋步上前,神色间满是苦楚与无奈:“这家伙实在是太难缠了!说是不见到您就不肯走。” 楚清音深吸一口气,略略整理衣襟,然后示意门房:“开门吧,我去会会他。” 第一卷 第13章 洗刷污名 门房连忙按吩咐去了。 门外已经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那林岳见楚清音出现,立刻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音音,你终于肯见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楚清音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心中暗自冷笑。 原主当真是瞎了眼,连这种货色都看得上,都是尚书千金了,好歹吃点好的吧。 她站在台阶前,八风不动地上下打量了那个体态清瘦、勉强算的上清俊的男子,淡淡开口:“你是何人,有何事?” 林岳闻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音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吗?”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声情并茂地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可是你亲手写给我的情诗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到这番话,皆是啧啧出声:“没想到这乔大姑娘瞧着斯斯文文,背后竟然与人暗通曲款,私相授受。” “是啊是啊,这也太不要脸了,还尚书府千金呢,真是丢人。” “也不知道乔尚书怎么教女儿的,竟教出这样不知羞耻之人。” 面对众人的目光和质疑,楚清音依旧保持着冷静。 她冷冷地看着林岳,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林公子,我劝你说话之前三思而后行。” 楚清音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凌厉,“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你有约定,那我倒要问问你,是谁指使你来我尚书府门前诬蔑我的清誉?又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在这里演这出戏?” 林岳脸色微变,磕磕巴巴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楚清音上前一步,目光如刀般锋利:“别装了。你念的那首诗是前朝诗人的《无题》,我怎么可能写给你?再说,我乔清音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你今日来这里,无非是想借此败坏我的名声罢了。” 说着,她又环顾四周那些看热闹的,“我也劝诸位别被这没皮没脸的登徒子带偏了,这登徒子是脑子进水不要命了,但诬蔑尚书府千金清誉是何罪过,你们可要与他同担?” 话音一落,周围看戏的百姓们皆悻悻的闭上了嘴。 看热闹归看热闹,他们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这当官的。 下首的林岳也被楚清音的气势所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心里满是狐疑。 这还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糊涂蛋吗? 怎的数日不见,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楚清音自也察觉到林岳疑惑的目光,不过她也没必要浪费口舌与这种人解释,只转头对身边的侍卫道:“这个无赖来我家府上闹事,败坏我的闺誉,你们把他给我捆起来,押到官府去!” “是!”侍卫们立即上前,准备动手。 林岳见情况不妙,顿时慌了神,大喊道:“等等!等等!音音,你不能这样对我!” 楚清音嗤笑:“还不能这样对你,你以为你是谁?” 稍顿,她眸光轻眯,厉声道:“若不想去官府也行,只要你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来的,我或可饶过你一回。” 那林岳面露迟疑:“这……” “呵呵,看来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楚清音扯了扯嫣色唇瓣,大手一挥:“来人,押上!” “别别别,我说!我说!” 楚清音抬手示意侍卫们停下,冷冷地看着林岳:“说吧,若有半句虚言,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她话锋凌厉,林岳额头都冒出豆大的汗珠,支支吾吾道:“是……是蒋姨娘!是蒋姨娘指使我来的!”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楚清音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名字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寒光。 她盯着林岳,继续道:“说清楚,她是怎么指使你的?给了你多少钱?” 林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五一十地交代起来:“蒋姨娘找到我,说只要我来尚书府门前闹一场,就给我五十两银子。她还将这封情诗给了我,教我该怎么说……我……我实在是缺钱用,才……” 楚清音打断他的话:“就为了五十两银子,你就不顾他人清誉,甘愿做这种卑劣的事?呵,亏你还是读圣贤书,有秀才功名的人。” 林岳面色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楚清音深吸口气,转身对着围观的人群,声音清晰有力:“诸位乡亲父老,你们都听到了。这人不过是被人收买来诬蔑我的。我乔清音行得正坐得直,从不做那等有辱门风的事。今日之事,还请大家明鉴。”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我们都听到了!乔大姑娘清清白白的!” “呸,还亏你是读书人,实在不要脸!” “不过那个蒋姨娘是谁?尚书府的姨娘?” 听到这话,楚清音乌眸一闪。 对外已经证明了清白,接下来就得关上门处理家事了。 她正愁过段时间进宫了,或许腾不开手收拾府中这对母女,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她们自投。 这主动送上门的把柄,她若是不物尽其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事或许涉及我家家务事,来人,先将这书生扣押,带进府里。等到我父亲忙完了,再由他定夺!” 侍卫们应声而动,将林岳拖了起来。 眼见着林岳被带入府中,朱门再次合上,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纷纷散了。 楚清音知道陆知珩这会儿还在府中,本想等陆知珩走了,再将人押去乔公权面前,未曾想乔公权那边已经知道门外的动静,派人将她请了过去。 待她带着人来到正厅,乔公权和陆知珩皆端坐厅中。 “音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公权浓眉紧锁,面沉如水。 楚清音朝上盈盈行了一礼,再次抬眼,她沉声道:“还请父亲,有人想要陷害女儿。” 说着,她简明扼要地将林书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乔公权听完,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阴沉得可怕:“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乔家门前生事!” 刚想斥责那战战兢兢匍匐在地的林岳,余光瞥见一旁的陆知珩还坐着,乔公权深吸口气,尽量冷静道:“陆大人,你我公事已商谈完毕,若无其他事,您先回府歇息?我这边也好处理一会儿家务事。” 这逐客令已经是明明白白。 陆知珩却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看向乔公权:“乔公,按说你府上家务事,陆某的确不该久留。只是此事关乎乔大姑娘清誉,而她又在此次选秀名单之上。” “陛下将选秀之事交予我,若是即将入宫的秀女名声有碍,又未得到妥善处理,难保不会引起朝野议论,没准陛下还要算我一个失责之罪。” 男人端着青花瓷盏,慢条斯理浅啜一口,而后悠悠看向乔公权:“乔公说呢?” 第一卷 第14章 收拾蒋姨娘 乔公权脸色微僵,却又无法反驳。 楚清音见状,开口道:“父亲,陆大人说得对。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影响到我们乔家的声誉,也会妨碍女儿选秀之事。不如就让陆大人留下来,也好有个公证。” 乔公权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蒋姨娘和乔清灵匆匆赶到,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蒋姨娘一进门就开口道:“老爷,我听说门外闹事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乔公权还没来得及回答,楚清音就冷冷地开口:“姨娘来得正好。我正要问问你,为什么要指使旁人来我们府上闹事?” 蒋姨娘脸色一变,强作镇定道:“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楚清音冷哼:“姨娘不必装傻,这林岳已经全都招了,说是你指使他来的,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蒋姨娘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慌乱地看向乔公权,磕磕巴巴:“老爷,你别听清音胡说。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乔公权沉着脸,没有说话。 楚清音继续道:“不仅如此,林书生还说,之前也是你多次安排他与我偶遇,甚至连私奔的主意,也是你给他提的。姨娘,我年幼丧母,原以为你是真心待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私通外男,蓄意毁掉我的清誉?” 说到这,她眼眶微红,转身朝乔公权一拜,“父亲,你可千万要为女儿做主啊!” 蒋姨娘面色大变,一旁的乔清灵也褪了血色:“姐姐,你怎可听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就怀疑姨娘呢?” 蒋姨娘也连连点头:“对,大姑娘你别冤枉我,分明就是那个书生故意污蔑我,想要挑拨我与大姑娘之间的关系!” 眼见蒋氏母女毫不犹豫地污水都泼向了自己,跪在地上的林岳也忍不住了,面红耳赤地抬起脸,“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找的我,说是你家大姑娘虽出身高贵,却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蠢货,很是好骗,让我多多接近她,没准还能当尚书府的东床快婿。” 他一边细数着蒋姨娘之前是如何联络他,又给了他多少银钱,最后看着乔公权,声嘶力竭地请罪:“还请尚书大人明鉴,草民真的是一时蒙了心,才被这蛇蝎妇人怂恿着做下那种种恶行,草民真的知错了!” 事已至此,人证物证俱在,正厅内的气氛一时无比压抑沉重。 楚清音冷眼看着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唱的差不多了,抬袖假装拭泪,呜咽着添上了最后一把柴:“父亲,原来这一切都是姨娘的算计!若是真叫姨娘的奸计得逞了,那女儿此刻哪还有脸活啊?” “若是父亲今日不为女儿做主,那女儿清誉尽毁,倒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说着,她抬步就要朝一侧的柱子撞去。 “音音!” “大姑娘!” 湘兰赶紧上前去拦,楚清音当然不会真撞,假意被拦住,嘴里一直嘤嘤哭着。 “够了!” 乔公权面色铁青,死死盯着蒋姨娘:“我竟不知,我府上竟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毒妇!” 蒋姨娘见大势已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老爷饶命!妾身…妾身也是一时糊涂啊!” 乔公权怒不可遏,大声喝道:“来人!把蒋氏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老爷,求求您,求求您看在妾身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妾身吧——” 侍卫们立刻上前,拖走了哭喊不止的蒋姨娘。 乔清灵见状,悲恸喊了一声“母亲”,而后腰肢一软,便弱柳扶风地晕倒在地。 乔清灵的丫鬟立刻上前:“二姑娘!” 一时间,正厅里乱成一团。 楚清音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 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早已注定的结局,何况…… 真正的乔大姑娘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再也回不来了。 不远处,陆知珩始终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静静看着这一幕。 当看到那位乔大姑娘垂着眼睫一脸沉静的模样,他眸色微动了动。 大仇得报,她竟如此镇定? 稀奇,实在是稀奇。 许是男人审视的目光停留的太久,楚清音回过脸,刚好与那道目光对上。 她皱了皱眉,狗男人,看什么看。 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林岳自有乔公权处理,她也准备离开。 只是在她与乔公权告退之前,陆知珩突然开口:“乔大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清音蹙眉,在乔公权的示意下,还是随着陆知珩一道走出正厅。 一出门,她毫不客气道,“陆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陆知珩微微一笑:“乔大姑娘这一招一石二鸟,同时除掉两枚眼中钉,实在是高明。” 楚清音面色微凝,再次掀眸,乌眸平静:“陆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陆知珩:“是真的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楚清音见他又在套她的话,心下一凛,垂下眼道:“陆大人实在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个内宅女子罢了。” 说着,她稍微欠了欠身,再不停留半步,转身离去。 陆知珩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乔大姑娘,常在河边走,迟早有湿鞋的一日。” 楚清音停下脚步,回头瞥了陆知珩一眼,语带讽刺:“这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毕竟朝堂可比后宅变幻诡谲得多。”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陆知珩又在心里细细咀嚼了她最后那句话,浓密的黑睫轻垂。 半晌,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又很快敛起,仿佛只是一瞬的错觉。 -- 这日夜里,月明星稀。 楚清音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却是没有半点困意。 她脑中不断重复着白日的场景,以及陆知珩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静下来想想,那陆知珩来的也未免太巧合了—— 先是“恰巧”来到府上撞见她弹琴,而后又“恰巧”撞见这场闹剧…… 这接二连三的恰巧,是真的巧合?还是陆知珩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怀疑,手中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但若真的是陆知珩在操纵,那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想到再过几日,就要进宫面对裴元凌以及更多的敌人,楚清音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若不是还有兄长和楚国公府的清誉牵绊,她真的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再不去那钩心斗角的漩涡里蹚浑水。 至于现在—— 只能打起精神,咬紧牙关,再与他们痛痛快快斗上一回! 转眼间,二月初八,选秀之日到了。 第一卷 第15章 进宫 二月初八,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日,惠风和畅,鸟雀啾咪。 一大早,楚清音就被丫鬟们唤醒,起床梳洗打扮,为即将到来的选秀做最重要的准备。 菱花镜前,她换上前些时日新做的那条绣大雁莲花的烟紫色长裙,脖间系着一枚羊脂白玉镂空雕四合如意扣,发髻上簪着一支精致的银簪,额头上的朱砂痣画了个精致的牡丹花钿,略施粉黛,稍点朱唇,整个人看起来既端庄又不失清丽。 “姑娘,你这样实在是太美了。” “是啊是啊,简直是国色天香,嫦娥转世!” 丫鬟们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围在楚清音身边赞不绝口。 楚清音揽镜自照,见镜中人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当真称得上是芳菲妩媚,风情万种,心里也浮现一丝满意。 若说原主的原生脸与她前世只有五分相似的话,那么经过她今日的特地妆扮,可以说是有七分像了。 别说是裴元凌和宫里那些心怀鬼胎的妃嫔们,就连她自己照镜子都几分恍惚,以为是贵妃楚清音再世。 就在她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禀声,“姑娘您收拾好了吗,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好,这就来。” 楚清音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裳,便离开她的院落,径直走向乔公权的书房。 推开门,只见乔公权正坐在书案前,神情严肃。 “父亲。”楚清音唤道。 乔公权抬起头,当看到面前的女儿时,陡然也怔住了。 这,这还是她的女儿吗? 怎么方才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艳绝六宫的楚贵妃的影子? 直到楚清音再唤一声,乔公权才陡然回神,再细细看那眉眼,的确是他的女儿无疑。 怪哉,从前也没觉得自家女儿长得像贵妃啊,这套烟紫色长裙一穿,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父亲为何这般看着女儿?可是女儿有何不妥?”楚清音明知故问。 “没事,只是忽然觉着我家音音长大了。”乔公权摇摇头,扯出一抹苦笑,又放下手中的毛笔,叹了口气:“音音,你真的决定要参加这次选秀吗?” 楚清音微微颔首:“父亲,女儿心意已决。” 乔公权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为父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你能谨记我的叮嘱,入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轻易卷入宫廷纷争。” “女儿明白。”楚清音郑重地应道,“父亲放心,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乔公权再次叹气,又站起身,走到楚清音面前,拍拍她的肩:“去吧,为父在家中等你的好消息。” 楚清音向乔公权一拜,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乔公权心绪复杂,女儿顶着这样一张脸,也不知是好事还是祸事。 但愿亡妻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女儿,哪怕落选了,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来到府门前,马车已经准备就绪。 原本楚清音和楚清灵一同入宫,姐妹俩坐一辆马车就够了。 但因着前几日蒋姨娘那回事,楚清灵“病了”,为了防止过了病气给楚清音,于是府中安排了两辆马车。 对此,楚清音心里冷笑,真是病了,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养病,竟然还能打扮的漂漂亮亮去选秀,看来她这位庶妹还真够拼的。 转念一想,如今蒋姨娘已经被乔公权打发去了庄子上,府中中馈暂时由另一位徐姨娘打理。 这蒋氏母女若想翻身,也只能指望楚清灵这次选秀上位了—— 可惜,楚清灵的对手是自己。 前世在后宫待了多年,楚清音深深知道,在后宫最无用的便是同情心。 对敌人的同情与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所以,乔二姑娘,你最好祈祷这次能落选,或是往后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别怪她狠辣无情。 朱轮华盖的马车很快发动,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楚清音闭目养神,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烟紫色流光缎下的细白手指牢牢握住,她在心中默默发誓,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楚清音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眼前是巍峨雄伟的朱色宫门,门前停着好些马车,光看马车规格便能看出参选秀女的家世身份,两侧还站着好些宫装的嬷嬷和指引的太监。 而在西边侧门,无数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正排着队等待入宫。 楚清音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一个登记的太监,递上名牌,报上家门,太监便示意她到队伍末尾,静静等待着。 很快过了第一轮检查,记名之后,楚清音随着一干秀女入内。 跨过朱漆金钉的宫门的那刻,楚清音霎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好似回到了前世初入宫的那一天。 只是那一日,是裴元凌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同进宫拜见太后。 可现在…… 深深吸了一口气,楚清音摒弃杂念,抬头挺胸,迈着端庄的步伐向里走去。 选秀的第一关是初试,主要考察容貌、仪态、身体是否健康贞洁。 凭借出众的外貌和大家闺秀的气质,楚清音轻松通过了初试。 紧接着是复试,这一关除了考察才艺,还要教考一些女则女诫之类。 于楚清音而言,这些不过是小菜一碟,她有条不紊地应对了考官的每个问题,顺利通过了复试。 待到午后,便迎来了选秀的第三关,留宫考察。 这一关的意义在于教考秀女们的日常习惯,观察是否有什么隐藏的恶行与品行,为期三日。 若是三日平安度过,方能进入最后的殿选环节。若是这三日有任何差错,便会像前两轮的秀女那般,被送回家中。 “此次参选秀女一共一百五十六人,前两轮共淘汰八十六人,余下诸位共计七十人。” 负责留宫察看的方嬷嬷面无表情地扫过面前的五排秀女,双手交握于身前,嗓音平静道:“希望诸位接下来的三日,能安分守己,互相友爱,方能顺利进入殿选,觐见天颜。诸位姑娘可都明白?” 包括楚清音在内的七十名秀女皆老老实实垂下头,齐声应道:“是。” 第一卷 第16章 贵、贵妃娘娘?! 当天傍晚,楚清音和其他入选的秀女一起被安排到了百花阁居住。 百花阁位于内外宫苑之间的一处单独宫苑,自前朝以来便是作为秀女留宫之处。平日里没秀女便是一直荒废着,只有开了选秀,才会特地清扫打理。 楚清音和另外五名秀女分在一处雅致的小院,院中种着几株桃花,此时正含苞待放。 刚安顿下来,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楚清音抬头一看,只见对门的院落走来两个少女,其中一个穿粉红色纱绣海棠花纹单袍的,便是她庶妹,乔清灵。 而另一个穿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襦裙的,则是之前在绸缎庄与楚清音抢流光缎的陆家姑娘,陆明珠。 这两个人竟然凑在一起了? 楚清音眉梢不禁挑起,而陆明珠和乔清灵也看到了她,两人的表情一时也有些微妙。 哪怕乔清灵再不情愿,还是挤出笑脸走了过来,“姐姐,原来你住在这个院子。” 楚清音微微一笑:“妹妹也入选了?” 乔清灵再看楚清音这笑,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但她谨记蒋姨娘的教诲,若是进宫遇上楚清音,尽量不要与她起冲突。 无论如何,先入选了再说。 于是她点点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乖顺笑容:“是啊,多亏了姐姐平日里的教导。” 这时,陆明珠也走了过来,向楚清音哼了声:“乔大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楚清音眯了眯眼,心中暗暗警惕。 这陆明珠就是个刺头,还是少接触为妙。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陆姑娘,细细想来,也是一种缘分吧。”楚清音不动声色个地回应道。 陆明珠却是笑道:“可不是嘛,我刚才还问乔二姑娘,前几日你们府上那个闹事的书生是怎么回事?原以为你第一关都过不去呢,没想到啊……”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扫楚清音的身子,勾唇道:“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楚清音怎会不知陆明珠话中的嘲讽。 第一关最重要的是验明秀女的清白之身,这陆明珠摆明了在阴阳怪气她和那林书生不清不楚。 “负责遴选的都是宫里的嬷嬷,且这些嬷嬷和宦官都是由陆姑娘的兄长敲定的名单。也不知陆姑娘方才那话的意思,是质疑你堂兄陆大人办事不力,还是怀疑那些嬷嬷和宦官弄虚作假,欺上瞒下?” 楚清音微微笑着,陆明珠则是面色一白:“你!” 楚清音:“我什么我?我不过是顺着陆姑娘的话说罢了。” “好一张厉害的嘴。” 陆明珠咬牙:“不过我劝你别得意,不然……” 她一句不然还没说出口,乔清灵就扯了扯她的袖子。 陆明珠不满:“你扯我作甚?” 乔清灵尴尬地朝一侧瞟了一眼,陆明珠顺着看去,也吓了一跳。 只见方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虽然她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老脸,但看起来似是把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陆明珠一时后悔不迭,再看楚清音那淡定自若的模样,更是气恼。 这个狡诈阴险的乔清音,故意给她下圈套呢! 有嬷嬷在这,陆明珠也不敢作妖,连忙带着乔清灵悻悻地回了她们的院子。 楚清音心底嗤笑,就这两个臭皮匠,还敢来她面前挑衅,简直是不自量力。 再看院门口的方嬷嬷,她仍站在原处,因着隔了一段距离,且此刻天色渐深,楚清音也的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隐约感觉到,方嬷嬷大概是认出她这张脸了。 不过认便认出,她不怕被认出,就怕认不出。 遥遥与那方嬷嬷行了个礼,楚清音阖上窗户,回了房间休息。 这日夜里,或许是晚膳多喝了一碗汤的缘故,半夜睡得好好的,楚清音突然感到一阵内急。 她皱着眉,起身披了间柳青色的外衫,打着灯笼便朝净房走去。 夜里的宫闱里格外寂静,廊下的灯笼随着二月料峭的寒风轻轻摇晃着,那朦朦胧胧的烛光在夜里莫名显出几分诡谲的氛围。 就在楚清音即将到达净房门口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 那是一位年长的嬷嬷,正拿着灯笼巡视。 嬷嬷抬头看到楚清音的身影,顿时愣在了原地,双眼也瞪得老大,就仿若见了鬼一般。 “贵……贵妃娘娘?!”嬷嬷声音颤抖着。 楚清音心中一惊,待反应过来,她忍着内急,保持镇定:“嬷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贵妃,我是新入宫的秀女乔清音。” 嬷嬷听到这话,脸色更加苍白。 楚贵妃的闺名,宫外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宫里的老人们却是知道的,正是清音二字。 眼前这个年轻秀女,不但容貌长得与那位逝去的楚贵妃相似,就连名字也一样! 嬷嬷仔细打量着楚清音,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困惑。 楚清音这会儿急得厉害,也没空与她多解释,只道:“夜深天黑,您恐怕看不太清,不然明早再仔细看看吧。” 嬷嬷闻言,拿着灯笼往她脸前照了照。 这般凑近了看,的确还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是那眉心一点朱砂痣,贵妃娘娘可没有。 “是老奴眼花了。”嬷嬷结巴道,“只是……只是姑娘您长得实在太像……”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及时打住了。 楚清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只装作不知道,转身就往净房去了。 那嬷嬷深深地看了眼楚清音的背影,然后慌忙转身离开。 脚步匆匆,仿佛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二天,宫人们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百花阁里有个秀女长得特别像先贵妃!”一个宫女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吗?有多像?”另一个宫女好奇。 “听说是一模一样!连闺名都一样呢!” 楚清音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只是一脸淡然地翻了页书册,心里却是有些期待。 按照宫中流言传播的速度,相信再过不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后和其他妃嫔耳中。 果不其然,皇后和淑妃、德妃那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却是不以为意。 “长得像罢了,这宫里长得像那楚清音的,也不止一两个了,难道她们都像楚清音那般得宠?” 皇后嗤笑着,不急不慢拨弄着修长精致的螺钿鎏金护甲,“我看就是个噱头罢了。” 淑妃和德妃见皇后这样说了,也都稍稍安下心。 毕竟皇后这话说的不假,上次选秀,皇后就照着楚清音的模样选了好几个才人贵人进来,后来那些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还不是没得宠。 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恨楚清音,却又人人想成为楚清音。 只是楚清音死后,陛下便鲜少来后宫,便是来了,也都是去楚清音的丽正宫静坐着。 后妃们为此都愁眉不展,真不知那楚清音有什么好,死了也能叫陛下这般惦记着,委实可恨! 转眼过了三天。 二月十一,便是秀女殿选的大日子。 第一卷 第17章 音音? 这一日,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宫中早已为殿选做好了准备,华丽的大殿内金碧辉煌,龙凤呈祥。 皇帝裴元凌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无上威严的龙椅之上,他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犹如寒潭般幽深冰冷。 王太后一身华服,雍容华贵地坐在一侧,身旁坐着她的侄女王皇后。 王皇后妆容精致,仪态端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皇帝。 其他妃嫔们也都各自按照位份排列整齐,或低头垂眸,或偷眼观瞧,每个人的神情都各不相同,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紧张而又庄重的气氛却是如此一致。 “传此次秀女——”伴随着太监那尖细而又悠长的声音响起,殿选正式拉开帷幕。 只见一位位秀女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依次袅袅娜娜地上前,向着上首的帝后盈盈拜倒,行三跪九叩之礼。 起身后,再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后和皇后提出的几个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问题。 然而从始至终,皇帝那张俊美的脸庞都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淡漠如水,让人难以窥探到帝王内心丝毫的情绪波动。 秀女们绞尽脑汁想要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却极少有人能够真正引起这位帝王的兴趣,最终只能带着满脸的失落与沮丧,黯然退下。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殿选将会平淡收场之时,终于轮到了楚清音。 当她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前来的时候,整个大殿竟好似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兵部尚书之女乔清音,年十六,京城人士。” 太监念出这名字时,殿中众人更是惊愕。 外人或许不知,可在场的帝后和高位妃嫔们都知道那位逝去贵妃的名讳,正是清音二字。 楚清音也能感受到来自四周注视的目光,她心里毫无波澜,只照着规矩,袅袅婷婷一拜:“臣女乔氏清音,拜见陛下,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声音清灵悦耳,宛若山涧清泉潺潺流淌,又似深谷黄鹂婉转悠扬。 裴元凌也紧紧地盯着下首那位身着烟紫色流光锦缎的女子,她云鬓高挽,身姿妖娆,如同一朵盛开在春风里的牡丹花,国色天香,撩人心怀。 一时间,皇帝的眸光深沉,攥着龙椅扶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力道之大,使得青筋都微微凸起。 半晌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乔氏,抬起头来。” 听到皇帝的命令,楚清音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这一瞬间,裴元凌脸上的表情像是定格一般,完全凝固。 他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楚清音的脸。 那张脸,那双眼睛,还有那抬眸流转间的神态,一切都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的心瞬间揪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音音?”裴元凌情不自禁地失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宫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皇帝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仿佛害怕眼前人会消失一般,又唤了一声:“音音?” 这一回,太后和皇后也都变了脸色,其他妃嫔更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个是楚清音,一个乔清音,都是音音。 楚清音假装羞赧,红着脸道,“陛下如何知道臣女的小名唤作音音?” 裴元凌没出声,只盯着眼前这张靡丽酡红的脸,视线又在她额心那抹牡丹花钿上扫过,黑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来到楚清音面前。 楚清音未曾想他会走过来,心下一惊,下意识要跪:“陛下……” 还没等她跪,手肘便被男人的宽厚有力的大掌牢牢托住。 “抬起头来。”裴元凌命令道,声音透着急切的喑哑。 楚清音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头,平静地迎上皇帝的目光。 裴元凌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过分年轻娇嫩的脸。 不是她。 不是他的音音。 虽乍一看有七分像,但近处瞧,这个乔清音眉眼间还残留几分少女的青涩,双颊边还有点娇嫩的婴儿肥。 更像是未嫁之前的贵妃。 人死不能复生,时光也不可能倒流,是他着相了。 裴元凌眸光黯淡下来。 这时,上座的太后也开口了:“陛下,这位乔大姑娘确实与先贵妃长得极为相似。不过,人有相似,这并不奇怪。” 皇后也附和道:“是啊,陛下。虽然相貌相似,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 裴元凌长长吐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转身走回龙椅,重新坐下。 “乔清音。”裴元凌的声音恢复了威严:“朕问你,你可愿意留在宫中?” 这问一出,殿中之人都面面相觑。 从来都是皇帝选秀女,哪还轮到秀女愿不愿意的。 楚清音也觉得裴元凌这话问的奇怪了,但还是佯装出一副娇羞欣喜的模样,眼含笑意朝上首男人投去一眼,而后乖顺垂下白嫩的颈子,柔声道,“回陛下,臣女愿意留在宫中,为陛下分忧。” 裴元凌想到她方才那娇媚的一眼,心绪纷杂。 当年他为不受宠的皇子,问那风华绝代的楚国公嫡女是否愿意为他侧妃时,她也是这般欣喜娇羞地望着他道:“我愿意的,六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是否为正妻不重要。” 他当时就在心里立誓,待到日后大权在握,一定要倾尽全力对她好,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只可惜,不等他足够的势力扳倒世家,扳倒王氏,他的音音就死在了冷宫里。 她那样一个爱美骄傲的人,却服了毒,死时七窍流血,想来定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陛下,陛下?”王皇后连着唤了两声。 裴元凌从旧忆里回过神,待对上王皇后那张端庄温婉的脸时,神色微冷,不过也就一瞬,他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殿下那道窈窕艳丽的身影。 “既然你愿意,那朕封你为正五品嫔位。” 第一卷 第18章 叠翠轩 话落,殿内又是一阵骚动。 楚清音作为秀女中第一个留牌子的,竟然一开口就是五品的嫔位,这个待遇可以说是极为优厚了。 王皇后和王太后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晦涩。 其他妃嫔则是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楚清音,这才刚入选就成了五品嫔,等到他日侍寝获宠了,岂不是直上青云了? 楚清音也没想到裴元凌直接给了嫔位,看来她这张脸,的确还挺管用的。敛起心思,她朝着上座,再次叩首:“臣女谢陛下恩典。” 裴元凌挥了挥手:“退下吧。” 楚清音走后,裴元凌闭了闭眼,倏地自嘲一笑。 旁边唱喏的太监对着秀女名单,继续喊道:“下一位,大理寺卿周明伟之女,周婉柔。” 不等那位周秀女入殿,裴元凌起身道:“朕乏了。” 王皇后一惊,忙道:“陛下,这才是第一批秀女,余下还有三批……” 裴元凌面无表情瞥她一眼:“余下的,你与母后一起看着办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皇后也没办法,只得与殿内其他妃嫔一起起身:“臣妾等恭送陛下。” 直到那道高大挺拔的明黄色身影离去,王皇后才坐回凤椅,调整神色,扬声道:“周秀女,上前来吧。” 殿选还在继续,楚清音被封为五品嫔妃的消息也很快在宫里传开。 原本本次选秀最为炙手可热的人选,莫过于首辅陆知珩的堂妹陆明珠,万万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一个在京城贵女之中并没有多少名气的乔清音。 当日午后,楚清音入选的消息,很快传入尚书府里。 乔公权听后,心里是五味杂陈,既有些欣慰,但更多是担忧。 而两个时辰后,府中二姑娘乔清灵也入选的消息,更是叫他惊愕不已。 “怎么清灵也入选了?” 乔公权皱眉问着传消息的小厮,“可是听错了?” 小厮摇头:“是宫里的公公递来的消息,怎会出错呢?咱们家大姑娘是陛下亲自封的五品嫔位,而二姑娘是皇后娘娘选的,封了个七品美人,还说既然是姐妹,正好一起入宫还能互相做个伴。” 乔公权霎时噎住了。 自家两个女儿如今因着蒋姨娘的缘故,可谓是水火不容,皇后却在此时将姐妹俩都选了进去。 一丝沉沉的忧虑霎时笼在了乔公权的心口,思忖好半晌,他道:“你想办法给宫里递给信,告诉二姑娘在宫里老实本分些,别给她姐姐添麻烦,否则……蒋姨娘休想回到府中。” 小厮立刻会意,连忙下去。 乔公权望着辽阔的天边,许久才长长叹口气。 但愿两个女儿都能在后宫平平安安,安稳度日吧。 与此同时,京城陆家,三房幽静的后院里。 陆明珠被封作五品嫔位的消息传来,院中的嬷嬷与奴婢们纷纷与陆三夫人道贺,“恭喜三夫人,咱们家姑娘现在也是陛下的妃嫔了!真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陆三夫人却是笑不及眼底,手指轻捻着手中那串泛着古朴光泽的檀木佛珠,动作悠然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但我听说,此次封嫔位的可不止咱们明珠一人?” 霎时间,报喜的婆子表情微僵,“是,此番除咱们姑娘外,尚书府的嫡女乔清音,亦是同获嫔位之封。” 陆三夫人听到这个名字,陡然捏住佛珠:“清音?她叫清音?” 婆子之前也不知道这个名讳有何不妥,还是去宫里打探了消息,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连连点头,应道,“对,这位尚书千金和故去的贵妃娘娘非但同名,老奴听说,她还长得很像那位贵妃,陛下一见到她就式神落魄,还险些打翻了茶盏呢!” 陆三夫人皱眉:“像贵妃?有多像?” “听说是一模一样!”婆子说道:“陛下还盯着看了许久,若不是皇后娘娘提醒,怕是连魂魄都要被她勾走了。” 听到这话,陆三夫人的表情更加凝重。 整个天下谁不知道陛下深爱着贵妃娘娘,自打贵妃到了皇帝身边,皇帝再不去其他妃嫔宫里,独宠贵妃一人。 贵妃也是后宫女人里,唯一一个有孕的妃嫔。 尽管那个孩子只在贵妃腹中存在三个月,便“意外”流产,陛下却为那个孩子立了个牌位,足见陛下对贵妃的重视。 若是贵妃还活在世上,陆三夫人是绝不会把女儿送进宫守活寡的。 这回也是看着贵妃死了,才和丈夫商量着送女儿进去博个前程,给他们三房挣一份体面,免得总是被长房给压着。 没想到,真贵妃死了,又出现个像贵妃的乔清音。 陆三夫人捏着佛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三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一旁侍立的婆子,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与不解。 陆三夫人停下脚步,转向那婆子:“你派个人去查一下,这个乔清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从前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么突然就这般惹眼了?” 婆子闻言,立刻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转身,脚步匆匆地退了下去。 陆三夫人沉着脸,她不允许任何人阻挡她女儿的荣华富贵,决不允许。 -- 皇宫里,楚清音并不知她封嫔的消息甚至已经碍了宫外诸多双眼睛,在百花阁收拾好行李好,她便跟着太监前往日后的住所。 夕阳余晖洒在宫墙上,琉璃瓦金光闪烁,飞檐斗拱如展翅欲飞的祥鸟,精致的雕花窗棂在光影中投射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楚清音看着这熟悉的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那蜿蜒绵亘的朱红宫墙,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前世她曾在这座后宫里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有欢笑、有眼泪,有幸福、也有恼怒,如今重活一世,她又回到了这里,又怎么不叫人唏嘘呢。 “乔嫔主子,到了。” 引路的太监毕恭毕敬地弓着身子,伸出双手缓缓地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这叠翠轩,便是您日后的住处了。” 第一卷 第19章 侍膳 楚清音轻移莲步,走进了这处宫殿,秋水般的眼眸轻轻扫过整个房间,心中暗自估量着。虽说此处比起她前世所住的丽正殿简陋许多,但其间的陈设布置倒也算是齐全,别有一番雅致。 踏入正厅,便见四个太监和四个宫女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头低得几乎快要贴到地面,齐声高呼道:“奴才/奴婢参见娘娘!” 那声音响亮又带着几分敬畏与拘谨,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开来。 引路太监道:“这是尚宫局给乔嫔主子分派的奴才,还请您过目。” 楚清音优雅地走到主位前,徐徐转身落座,而后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微微抬起右手,语气平淡道:“都起来吧。” “多谢主子。” 众人闻声而动,动作整齐划一,纷纷起身垂手而立,不敢有丝毫懈怠。 楚清音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好奇和探究,她知道,这些人都在暗中打量着她这位新晋的五品嫔。 "本宫初来乍到,日后起居行走,还需要你们多多配合。” 楚清音开口道,声音平静而威严:“不过在此之前,有几件事情要先说清楚。” 她顿了顿,继续道:"第一,本宫不喜欢多事之人。你们只需安心做好分内之事,不要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第二,本宫讨厌背后议论。若是被本宫发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定不轻饶。第三,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们尽心尽力,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听到这番话,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温婉娴静的新晋嫔妃,说起话来竟如此严厉。 "奴才/奴婢谨记娘娘教诲。”他们齐声应道,语气更加恭敬。 楚清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道:"你们挨个自报家门吧。” 于是四个太监和宫女分别上前禀明姓名,为首的太监叫做康禄海,为首的宫女名唤秋竹,瞧着都还挺机灵。 楚清音曾经代替皇后掌管后宫一年,稍稍问了问康禄海和秋竹之前在何处当差,便知这俩人的来路。 这康禄海或许和皇后宫里的大太监康明远有些关系,至于这个出自尚寝局的秋竹,若她没记错,淑妃宫里的大宫女紫娟,以前也是尚寝局出来的。 如今楚清音也没证据,只能小心防备着,如今她信得过的奴才,只有尚书府那个湘兰。 五品嫔位,是可以带一个丫鬟入宫的。 思及此处,楚清音从腕间褪下一枚玉镯递给那引路的太监,轻声道:“明日我家府上送婢女入宫,还劳烦公公替我跑一遭,将她带来这叠翠轩。” 那太监一看水色润泽的玉镯,当下两眼发光,笑吟吟接过:“乔嫔主子真是客气了,小事一桩,包在奴才身上。” 楚清音微笑颔首,又让康禄海送这引路太监出门。 她端坐在上座,继续打量着眼前这一干奴才,道:“本宫初来乍到,还不太了解宫中的情况。你们谁给我讲讲,如今这宫中的情况?” 这可是个表现的机会,秋竹立刻上前道,“回主子,他们都是新调来的,对宫中的事情也不太清楚,便由奴婢来与您说吧。” 楚清音上下打量她一样,而后笑道:“好,你随我来内室。” 她缓缓起身,又扫过其他人:“你们先下去忙吧。” 待众人退下后,楚清音带着秋竹走进内室。 秋竹便将宫里如今的妃嫔情况和各方势力都与楚清音说了一遍。 这些事,楚清音心里都很清楚,所以听得很是漫不经心。待到秋竹全部讲完了,她才假装好奇,问道:“怎么都没听你提起楚贵妃?” 秋竹的表情霎时微僵,“这……” 楚清音眨巴眨巴眼看她:“你可见过那位贵妃娘娘?我真的和她长得很像吗?今日殿选,许多人都说我活脱脱就像是那位楚贵妃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秋竹瞅了楚清音两眼,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主子的确与那位故去的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 "哦?就几分?” “是…是有七分。” 秋竹道:“奴婢先前在尚寝局当差,也只见过贵妃娘娘几面而已,但贵妃她也喜欢牡丹花钿和烟紫色衣裙。” “那可真是巧了。” 楚清音笑了笑,又问:“外头都说贵妃娘娘是病逝的,却不知得的是什么病?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这奴婢也不清楚,但听说是得了痈疽,突然暴毙。” 提到这宫中秘事,秋竹的声音更低了:“总之,听说贵妃死状极为凄惨。皇上见了之后,伤心欲绝,连朝都不上了。” 楚清音心中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问道:“是吗?那后来呢?" “后来皇上龙体抱恙,一连几日都没有上朝,直到前些日子才恢复了朝政。” 楚清音闻言,心中冷笑。 倘若他真的这般深情,又怎忍心将她晾在冷宫多日,迟迟不来见她。 一直到她被人毒死,都不给她一个辩白伸冤的机会…… 他可知隆冬腊月里,冷宫里有多冷,她吃的是馊掉的稀粥,盖的是发霉的薄被,身下垫的是潮湿的稻草,那些奴才更是对她冷嘲热讽,极尽欺辱。 想她楚清音,出身显赫,家中千娇万宠的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不是相信他会来救她,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在冷宫里苟延残喘。 可她等啊等,等到毒酒入肠,七窍流血,也没等到他。 那些日日夜夜的缠绵悱恻,那些山盟海誓,在权力的游戏面前,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罢了。 然而,想到今日选秀时裴元凌的失态,她心中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白日在金銮殿里,他那一刻的震惊、痛苦和悔恨,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对她仍是有情? 不不不。 楚清音用力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驱散。 不管裴元凌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不能再次陷入那个漩涡。 “行了,我有些乏了,你下去准备晚膳吧。”楚清音挥了挥手,示意秋竹退下。 秋竹应声,恭敬离开内室。 待到内室里就楚清音一人,她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深吸一口气。 入宫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获得皇帝的宠爱,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是重点。 这是一条需要小心翼翼走的钢丝,容不得半点差错。 就在楚清音思索着该如何引起皇帝的注意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启禀娘娘,紫宸宫来人了!” 紫宸宫乃是皇帝居住之所,难道是皇帝有什么吩咐? 楚清音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裙,而后缓步走出内室。 只见明间里暮色沉沉,一个红袍太监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道:“恭喜乔嫔主子,陛下宣乔嫔主子去紫宸宫侍膳呢。” 第一卷 第20章 赝品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喜气洋洋的春风,瞬间吹散了寝宫内的沉寂。 宫女们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太监们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今日才入选,便被陛下召见,这是何等的殊荣! 楚清音心里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裴元凌竟这般耐不住,面上却是很配合地摆出一副少女娇羞模样,“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公公。” 她边说着,边朝秋竹使眼色,秋竹立刻会意,忙将准备好的银子塞给那传话的小太监,“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那太监掂了掂袖中沉甸甸的荷包,见这位新入宫的乔嫔主子这么上道,面上笑意也更加灿烂:“乔嫔主子客气了,快些梳妆打扮吧,轿辇就在外头候着呢。” 话音落下,秋竹一声令下,“快快为主子梳妆打扮!” 整个叠翠轩顿时忙碌起来。 楚清音坐在镜前,任由宫女们为她梳理长发、涂抹胭脂,目光透过铜镜,落在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十六岁的少女容颜,白皙娇美,唇红齿白,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嫩,额心的那颗朱砂痣却格外醒目。 "主子真是天生丽质,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明艳动人。”秋竹一边为楚清音挽发,一边赞叹道。 楚清音不置可否,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刚嫁进六皇子府时,也是十六岁的年纪,只是那时的她,初为人妇,对未来满怀憧憬。 谁能想到,短短五年后,她就会在无尽的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主子,您看这支金步摇如何?”另一个宫女捧着一支精致的缠丝点翠金步摇,小心翼翼地问。 楚清音睁开眼,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支华美璀璨的步摇。”不必了,只要简单些就好。”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在她们看来,皇上召见主子侍膳,怎么也该精心打扮一番。 可楚清音的态度却出奇的平静,仿佛并不是那么激动。 秋竹见状,忙打圆场道:“主子说得是,简约素雅更能彰显主子的气质。”说着,她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羊脂白玉的芙蓉玉簪,轻轻插入楚清音乌鸦鸦的发髻中。 很快,有一个宫女捧着一件精美长裙走来,“主子,您看这件月白色的广袖长裙如何?” 楚清音点了点头:“就这件吧。” 宫女们伺候着她穿上长裙,系好腰带,那件月白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如雪,更显得清丽脱俗。 “主子真是美极了。”秋竹由衷地赞叹道:“待会儿陛下见了您,一定挪不开眼。” 楚清音闻言,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裴元凌并非贪色之徒,若他真的看中美色,前世后宫里比她颜色娇嫩的妃嫔不是没有,可也没见他去宠爱她们。 至于今夜他这般急着召见她,八成也是怀疑她的身份。 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宫里,的确是十分惹眼。 “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楚清音站起身,淡淡道。 彼时月上柳梢头,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棂洒落在楚清音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这边刚刚离开叠翠轩,皇帝召她去紫宸宫的消息,很快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凤仪宫里,一向稳重的王皇后听闻此事,脸色也不有些绷不住了。 她的贴身宫女芸香小心翼翼地上前替她捶背,轻声宽慰:“娘娘莫要往心里去,不过是刚进宫的妃嫔,皇上一时兴起才召见,想必很快就会被冷落了。” 王皇后嗤笑:“你懂什么?皇上对她可不只是一时兴起。你没看到今日皇上看她的眼神吗?那分明是……” 她突然停住了,眼中蓦得闪过一丝惊恐。 芸香不解地问道:“娘娘?" 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那眼神,就像当年看着那个女人一样。” 芸香顿时明白了什么,也放轻了嗓音:“娘娘莫要多虑,贵妃只有一个,且已经死了。咱们都是亲眼见到的。” 王皇后自然知道贵妃死了。 当初还是她带人去冷宫收敛的尸首,太监们将楚清音抬出来时,她的尸体都已经硬了。 这种情况若是还能死而复生,那当真是见了鬼! 长长吐了一口气,王皇后道:“只盼着陛下与她接触之后,能及时醒悟她不过是个赝品,并非楚清音。” 王皇后心里也很明白,陛下对楚清音不单单是看重那张脸,更重要的是……那份情。 与此同时,淑华宫中,淑妃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正在梳妆台前打扮,得知这个消息,手中一两千金的北地胭脂盒“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什么?她居然今日便被皇上召见了?”淑妃尖声叫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身边的宫女战战兢兢道:"是,听说皇上传她侍膳。” 淑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还要说什么,忽然想到皇后之前为了膈应楚清音,可寻了不少赝品,那些赝品不是照样不得宠? 思及此处,她红艳艳的嘴角勾了勾,也冷静下来:“本宫倒要看看,仅凭着这一张脸,她能笑多久,走多远。” 慈宁宫里,王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显得异常平静,她坐在软塌上,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佛珠,若有所思。 "乔清音,楚清音……”王太后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 她身边的老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这个乔清音是不是出现的太蹊跷了。莫说是陛下了,就连老奴今日在殿中见到她,也着实吓了一跳,她真的太像……” 王太后抬手制止了老嬷嬷的话,淡淡道:"且看吧。空有一张相似的皮囊,不足为据,能不能真正得宠,还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后宫暗流涌动,而紫宸宫内灯火通明,宫女们手中端着珍馐美味,轻手轻脚地穿梭在殿中摆膳。 忽的,一顶装饰华丽的轿辇悄然停驻于宫殿前那泛着淡淡月光的玉阶之上。 侍卫们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繁复华服的年轻女子,在几位宫女的细心搀扶下,缓缓走下轿辇。 这少女容颜绝美,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清丽,举止间尽显优雅与端庄,甫一出现,天边的月色星辰都成了陪衬般。 侍卫们仅是匆匆一瞥,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随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可是皇帝的女人,是他们万万不能有丝毫冒犯之意的存在。 “乔嫔主子,您可算来了。” 太监总管陈忠良抱着拂尘,笑吟吟迎上前:“陛下正在殿内,您快随着奴才来吧。” 楚清音抬头看了眼那写着“紫宸宫”三个大字的牌匾,深吸一口气,拢紧了手指,向内殿走去。 第一卷 第21章 白发 灵士在乱刺的刺足间,慢慢的穿行,动作极慢,又十分洒脱,手中扇影青光闪闪。唰唰几下,五根刺足断落。 心意。料理的好坏最主要的是色香味,但还有一种不下于三者的评价标准,心意。心意就是将你将所赋予食物的感情和期盼带给对方。只有一道能让人幸福和满足的菜肴才是好的菜肴,刘昂星。 十几年的日夜相对,对白狐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初音知道,白狐示意她跟上它。 高昂的曲子带着满满的活力,顿时引爆全场,无论是观众还是评委,都忍不住跟着舞动起来,一起唱一起跳,众人沉迷其中,直到初音退场,观众的热情都不退却。 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天还没亮,这满府上下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然而就在一百五十多年前,霍星侠打破了这一认知,他羽化飞升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选择球队时,一定要一线队的掌控权的原因。 沈珂无语,刘知晋仍然在后面如醉如痴的追赶。只不过不知不觉中,袁执和刘知晋的速度都降了下来,而且是几乎贴着地面奔跑。 “打些温水来,给郎……叔平公子洗把脸。”张彤云向奴婢吩咐道,脸颊有些红润,显然刚才差点说错话,让自己有些难堪,饶是如此,也还是走到王凝之身边,替他将外衣褪下。 半晌里头没有响动,只有软绵妩媚的曲声男音传出来,一些过道上的男子们也都眼神飘了过来,双眼尽是倾慕艳羡。 “我是西海龙王之八子,朱玉。”朱玉知道玄德和玉如不是平常之人,又有心帮助自己。所以他便如实相告。 所以低级神器任务发布给玩家就是给他们的福利,不可能明知不可为还要让玩家去完成。 还好有神秘人及时为他进行了对口的治疗,要不然这样的后遗症大概是永远的。 ”瓦坎达?振金?……先把人带回来关着吧,不要弄死了。这件事情再继续调查看看,和cia那边交流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听到振金这个名字,罗杰斯稍微有些反应,他的盾牌里可就是有部分振金的材料。 域主府邸在敌人和叛徒的里应外合下,中了毒的域主一家人毫无抵抗和还手的机会和能力。 “了尽禅主,你不会也准备来一个抬手自尽,一了百了么?”阿飞忽然道冷不丁的来了这一句。 毕竟鲨鱼辣椒机器重大两三吨,金属还是经过他的炼制,哪怕是用炸药炸,也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对着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她可以暴跳如雷的指着鼻子怒骂一通,但是对着风光雯月的萧大哥的时候,就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 海军同志再次冷冰冰的开口,他唇角甚至还杵着淡笑,一双眸子里面却是一片冰霜。 聂恩在点歌设备鼓捣了好一会儿,许皓彦保持着微笑,给予她十分的耐心。 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个欣赏自己的人,许守云也不例外,当然许守云不傻,有眼缘肯定是有一定因素,但更多的还是社交人脉。 但医院人来人往,好多人听她这么一喊,把马上把视线转了过来,看向舒情时,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忽而,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吵闹,听上去隐隐有些闹事儿的意思,沈云初有些奇怪,掀开车窗帘子,扫了一圈四周,目光停在前面不远处的铺子上。 于是他就这么平安的在警惕当中,成功的再一次翻越这些怪物所在的山坡。 顶头上司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所有人多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愤怒。 车子停在路边,晁松怕她尴尬,给她慢慢说着母亲的事情,舒情细细听着,不时提出问题。 这部戏拍了一个月了,剪辑出十集送给购片方看了,一个月了陈少荣都没去探班,所以苏青竹才会有点意见。 “秦豆豆,生前何必放假,死后必定长假,你说对不对。”陈少荣说道。 熊武的身体已经被打得浮在空中,并且越飞越高,一号的境界是筑基,其实她是能飞的,不过平时她并不知道该怎么飞,现在战斗起来倒是自然而然的就飞了,追着空中的熊武一顿爆揍。 “我没有遇到麻烦,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故意绕了个远路罢了。”就在星辰说完这句话准备带领着众人进入乱斗白银城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星辰的话。而这个话说的人竟然就是迟迟未归的希洛。 “送饭的?可有铁门钥匙?”严冷锋一听是送饭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既然送饭,那肯定有钥匙,又何必自己在这儿浪费精力去转化那“销声匿迹”呢。 韦贵没来过苗家庄,只是在一些情报之中,了解了苗家庄的一切,这个看起来,比保州城,还要大一点的村落,应该是苗家庄,因为附近没有这么大的村子。 想想张无忌,张无忌属于那种性格软弱的主角,但他学会了九阳神功,功力深厚得天下第一,哪怕他性格有缺馅,并且也不懂什么武功,别的人照样杀不死他。 “我香蕉你个芭拉!”在张无极一声怒吼中,他的头顶车盖瞬间打开,然后张无极就一下子弹了出去。 第一卷 第22章 入宫第一夜 楚清音愣了愣,虽不知道这男人在搞什么鬼,但既然能坐下吃东西,她自然也不会没苦硬吃,非得站着。 “那嫔妾多谢陛下。” 她朝着皇帝露出个娇媚羞涩的甜甜笑容,轻掀裙摆,施施然地坐在旁侧,却并未立刻动筷子。 这时终于接通了,喂,所长,不好了,出大事了,杨立威盯着黑了的屏幕大气不敢喘一个,完了完了,要爆炸了,然后把刚才见到的和所长说了一便,现在吓的浑身发抖。 “后备总教官?老纪,你也够狠的!”听到纪爱国这话,郑州俨然一怔,就是苦笑道,纪爱国这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拉拢到张一凡。 林天佑微微有些诧异,他起初以为自己威胁过对方后,对方虽然畏惧他的实力,会表面上照顾梓鸳。 我草,逆天了,逆天了,两人约定,谁能先用谁就用,用上可就无敌了,简直是杀人跑路必备神器。看看还有啥? 他豪迈地一挥手,龙河将下半册子递了过去,连带着还有玉锦绣降下的一个空间戒指。 一团诡异的力量破开壁障,锁在了林天佑以及两名守护灵的身上。 “潇潇还想要看多久?又或者说,潇潇对你所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塔墨继续诱惑,可这次米潇潇却是学聪明了,干脆闭眼睛,装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康磊手里拿着一把冰冷的大刀喝着,一头扎在地上。 他的母亲并不爱他的父亲,哪怕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却依旧不爱。 赵院长当然没有异议,顾景臣听着他给保卫科打电话,神色仍旧绷得紧紧的。奔波了一天,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几乎滴水未进,顾景臣也有点疲惫了。 张天养暗藏在地下深处,沉重地喘息着。棋险一招,虽是被四长老所伤,但是效果确实喜人的。那三长老被‘射’杀,压力也稍减了不少,剩下的那些南宫家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那请问前辈和那主人姓甚名谁?”张天养压抑自己的情绪问道。 两人默默低走着路,谁都没有说话。燕菲菲满腹心事,陈风何曾不是一样。 这时林馨正在陈风身下婉转承欢,听得到敲门声才是怪事,以陈风的听觉,和警惕性听是听到了,可这会正是战斗最激烈之时,他才懒得理会是谁敲门呢。 由于龙天今天也是刚刚到游戏里面的,所以他也不好说太多的什么,毕竟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说太多的事情,也只能是猜测。 如画蹲下来,用自己的衣服去擦门,门却越擦越脏,好似这血不太愿意就这么消失。 陆敏随木子去采果子,却到第二天才回来,同行的人多了凛海与如画。且说这陆敏追着木子,问她:“喜欢吃什么?”等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薛蓝的一声惊叹可把刘东华给吓住了,双手敲打着墙壁,半天没听到薛蓝的反应。刘东华把双手伸进衣服里,又拿出来,往裤子里摸,摸出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让人联想到污垢,济公的仙丹。 林蝶雨端起来闻了闻,赞叹说:“姑娘手艺真不错,只是我今天还有事,没口福了,麻烦姑娘了。对了,提醒姑娘一句,别给你家夫人增添烦恼,给将军增添烦恼。”说完,她潇洒离去。 第一卷 第23章 凤仪宫 “好兄弟,以后还有谁要对付的,尽管告诉龙哥我,老子是见一个废一个!”光头哈哈大笑,接着其他兄弟也起哄起来,敬酒的敬酒,吹牛的吹牛。 冰兽不满的呜呜两声,两个爪子在李宇肩膀上挠了两下,随后便是跳在地上,自己跑去玩耍了。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一个二十五级的冒险家能打我打的这样痛?”路易斯大声吼道,就连挂在屋顶的九龙灯都被震得随波飘动。 相比较上次,这次李宇不必那么紧张,两天的时间在加上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药材,就算是会失败,也能够炼制两三炉出来了。 大黑熊张开血盆大口,竟然想要咬我,不过让它失望的是被我躲开了。 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我忽然想起了全力复仇,性情大变的香片来,香片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不知道对香片来说,最重要的是妖界之主的地位,还是那龙井的心。 白泽也不知道是听呆了,还是对竟然有人对它这样肆意妄为而感到不可思议,居然一直任由龙井舒舒服服的依靠在它身上,大气也不曾出,只竖着耳朵细细听龙井说来。 虽然我是想明白了自己要和樊烨划清界限,可我还是不能看着樊烨赌气挨饿。到楼下附近的餐馆订完餐让人给樊烨送去,我这才放心的去孙清月家。 那东西已经被我踩成了一团。但从黑乎乎的长毛来看,估计是蜘蛛之类的毒物。 「呼…呵!」钟离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下,是想起来了太多太多。 龙夜擎也不想回去,凌禹辰在御景酒店的总统套房还没退,他来了这儿,跟秦牧一起。 一个建制连的改编,需要经过总部、军区、集团军从上至下层层讨论,开会,研究,才能够决定的。 温大管家一颗心落到实处了,因为后来的这一份,他没有尝一口。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石桥,但是除去桥两端的两个机枪堡垒就更好了。 看着信息中,传来的一个又一个信息的标题,王野嘴角都被逗的勾出一抹笑意。 之前琪琳听到对面的话,突然让他把隔音去掉,才喊了那样一句话……结局恐怕出乎她的预料。 “我……”王极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了,他刚才是特么的犯傻了。 盛泽锋心里在想,他父王明显很激动,拉着他的手都在抖,可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各大势力纷纷派出掌权人到路家恭喜道贺,只是路家并不愿意透露到底是谁踏入了真人境,只是友好的接待了他们,收下了他们的贺礼贺词,好一番寒暄又各自散去。 这时,满头大汗的卢保国也驮着罗茜到达了,但他们两夫妻迟到了几分钟。 托曼的身上还沾着抱头颅时滴溅上的鲜血,卖相相当具有威慑力。他也没有做解释,直接走了过去,他现在更担心沃尔夫的安全,如果发生冲突,是没有第二个皇家侍卫来保护不堪一击的黑加仑军首脑的。 的确,正如他们所想所说的那样,今天的比赛对于xx网来说并不公平。 这些话,毛行健咆哮的都有些颤音了,激动地一口气把肺里最后一股气给吐出来,甚至说完之后,他都是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没错,这名中年男子,正是已经在通天海内销声匿迹一年萧动尘。 安度因指挥着黑加仑军三分之一的军队,戴安娜是清楚的,却并不明了地位究竟如何。从沃尔夫的态度上看,是非常信任的,属于从早期培养出来的中流砥柱。 这台湾总督范德堡本来一个很严谨的军人出身,然而听着郑芝龙威胁,这会儿却也不得不赔出一脸笑容,像个商人那样打着圆场,僵硬的笑着点着头。 此战过后,沈苍生退避寒国,狂刚继续谱写传奇,一人独战国外八大武尊,将八人完败,而自己毫发无损,成为了华国传说一般的顶尖强者。 黑加仑军的精锐并没有拿起铲子,对于沃尔夫从某些方面而言,死的人再多也无所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冷酷到这个地步。 但是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李昊牙关紧咬,伸出手来,就看见八阵图从他的手上出现。 里面是大量的冰元素元素石!!正当众人惊讶于这些元素石时,艺兴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封信。“????”众人更加疑惑了。“上面写的什么?”大家凑过去,终于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 林龙是皇家阵院的资深阵师之一。如今他也是阵院考核裁判团中的裁判之一。 毕竟对于他来说,灵荒大陆上众人的性命虽然重要,但却远远无法与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相比。 慕容晨曦和星耀,也是血族里面数一数二的天才。不仅是在智商方面,异能也是。 至于东京地区的外围,那是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居住的地区。毕竟那个地方可是整个东京地区最为接近原肠动物领地的地方。虽然巨石碑有着能够阻拦原肠动物的效果。 第一卷 第24章 捧杀 见自己被识破,张宇忽然和另一个还不知道是谁的战友突然一人抓着绳子的一端朝我这里追来。 这样的战斗张岩无法参与,靠近一些强烈的雷爆就好似要把身体撕碎一样。 沈桐思忖许久,决定不给许夏回电话,但他内心也深深自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就如同天边的云彩,等太阳下了山,也就失去了光彩。逝去的青春,是一道永不磨灭的记忆,深深地烙在脑海里。 紫荆花大公在那个年代就是一方强者,敢斩杀,在万族中留下自己的名字,这样的强者又岂会在乎一个名号。 达到了天尊这样的境界,那真是无所不能。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能够真正实现“画地为牢”的目标,让你根本无法反抗。 沙狂澜见他如此撒泼直接把胳膊松开了,走到朱刚烈身边帮着他把一只只处理好的兔子挂到削尖的树枝上,然后再把这些穿着兔肉的树枝斜插在地上的火堆旁。 次日,星洛在清晨便是直接起床了,他不想让张希羽看见自己的背影离开,只好在五点钟,跑到厨房亲自做了皮蛋瘦肉粥,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悄悄离去。 这种情况等于他们的神通全部被破,大伤,情况天魔解体消退的张夜还要糟糕。 每天,我和副班长站岗时,我都要利用站岗时间,用手里的95突击步枪练习瞄准。 “那是当然,我徒弟的悟性,青出于蓝是很正常的。”王思琪得意的道。 “你现在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向这个方向努力。”我微笑这说到。 这全方位的进攻使得雷霆不得不后退躲避,而两机敌机,架起威绊佉立刻撤出了战斗阵地。 “原来是妖神宫余孽,难怪你们敢贩卖人口,你们敢公然违背人族联盟铁律,你们真是死有余辜。”我冷声说道。 “随你如何的说,你便是亲自爬上了本大人的轿辇,本大人也是不屑于在你的身上作画的。”传闻中的御大人如是道,那清清淡淡的声音仿佛是个世外高人。 来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没多久吴磊就把我叫去了办公室,我现在是特别排斥吴磊的,几乎是带着情绪来到他的办公室。 “新找的,一个太寂寞……”孙强摸了摸自己白的胡子,大笑着回了一句。 金陵大学大门口,两列士兵从远处整齐地朝这边跑来,让这街上的一众人等都纷纷让开了道,兵士后面是一辆黑亮的老爷车。周围的百姓和学生一见这架势,纷纷驻足,远远的望着这边,想看看这车里会走出哪位大人物来。 杜博明下令买血。一碗血十万无上币,要求献血者达到无境,健康无疾。 她一直在努力,说服霍冬来相信中药可以治疗疟疾,越是说到后面,她的脸上,闪耀着的自信光芒就越是耀眼,金光闪闪,让人移不开眼。 随着两位将军距离越来越近,突然发生的一幕,令现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大胆!天子问你话竟敢不答,你是想寻死吗!”一位护卫立即怒喝起来,长戟一震就要破空刺去,杀意冲天。 “呵呵,其实,有天级功法打基础,也算是不错的了。”此时,凡尘听了叶如玉的话之后,笑了笑说道。 只是,无道真人本来就已经是脱武皇境界的强者,而且还是其中最顶尖的强者。他怎么还能够继续突破? 众人推开大门进去,整个大厅显得无比寂寥,在里面可以看到,这里有很多的房间,一个楼梯通往二楼。 “驾!”一声喝后,叶赫临风策马而去,路边的金色枫叶迎风飘扬。 这些戟芒转眼杀到,然而李言还是闭眼不动,就好似真的死亡了一样。 如果是叶赫行云下场比试,那除非是各家家主或是一派掌门才有可能赢。武功好坏功力强弱天分重要,但年份也很重要。 于泽眼中闪烁着凶戾精光,谁也不知这个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爽朗青年,背地里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时候连带着那块玉佩一起穿越过来就好了,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大机缘呢,可是,如今是永远也不可能收集齐全了,前世的那块玉佩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之上。 他很残忍,他害死了许多人,假装害怕地躲在一人身边,暗中却捅了他一刀,看着那人痛苦闷哼以及不敢置信,他心中一片阴冷,断绝了那人的性命。 “这些混帐东西,连祖宗都不要了!”众胜捷军将士一个个都怒发冲冠。 “混蛋!你凭什么保证!”熊亚圣一听立马不乐意的站了起来吼道,他可是少爷,现在居然让一个手下来做主,他怎么能忍得了。 “要不婚期往后拖一拖……我倒是没什么,看你这几天累的……”穆念雪抬手抚了抚陈玄武的眉心。 李灵一闭上了双眼,顿时,他之前让跟踪着马车的“蛇”传回了位置的讯息。 师徒几人不知,其实灵山已经大乱,西灵圣境被破,从三界消失,这对灵山来说无疑是捅破天的大事,要知道,这可是如来佛祖修行的地方,只要稍微触发一下大阵,一年顶二十年,如果让外人知道,肯定会引发无数人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