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刀覆雪》 第1章 :她自棺材中醒来 大业朝。 乾元十八年,金秋时节。 河北道相州城,朝府之内,正在举办丧事。 子时起西院灯火相继亮起,晨时零零散散地挂起白幡。 朝家二娘,豆蔻年华不幸早逝。 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朝家父母皆不在灵堂前。 只有大管家朝福带着几个心腹管事,并八个婢女稚子哭灵。 伴随着灵堂侧稀稀拉拉的唢呐声,好不冷清。 萧妄站在香案之前,手持三柱清香,垂眸敛目,低声轻诵往生经。 昨日他自东都游历初到相州城,今日上门拜访,没想到会遇到朝家发丧。 他心中暗叹,为年纪轻轻就早夭的未婚妻深感惋惜。 当初他刚生下来不久,便身患绝症,面带早夭之相,恐活不过二十岁。 因此家里请了法华寺的得道高僧算命,朝家二娘的八字旺夫又长命,与他极为契合,兴许能为他改写早夭命格。 且朝二娘的父亲和萧父是同窗好友,因此两人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只是定亲十年以来,都没听说朝家二娘患有什么宿疾,明年春两家即将完婚,却不知为何人昨夜就突然就去了? 此时,一阵轻微异响打断了萧妄的沉思。 他抬起双眸,循声望去,看向那口漆黑的棺材。 ——声音竟是从棺材中传出来的! 燕辞晚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黢黑,自己身处方寸之间,空气稀薄,压抑难受。 这让她产生了不好的猜测。 随即她便听到了外面的唢呐声,以及一道低沉清冷的诵经声。 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一口棺材里! 难道是庶姊先前亲手杀她不成,又使人跳下江中把她抓了回去,还请了唢呐吹拉弹唱,要为她准备后事?庶姊会有那么好心么? 左胸处传来的剧痛,令她无暇再思考下去。 眼下她身受重伤,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必须要尽快接受救治,否则迟早会失血过多而亡。 她不能死在这儿,她还得去找燕汀雨报仇。 她必须要自救! 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燕辞晚气沉丹田,运功用力。 一息,两息,三息,棺椁终于动了。 “救命……” 她听到外面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椅子被撞倒在地,紧接着是许多人的惊声尖叫。 “有鬼啊!诈尸了!”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有脚步声靠近燕辞晚。 下一刻,棺材盖自外面被人掀开。 燕辞晚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墨色道袍的年轻郎君。 对方正一脸错愕的看向她。 确定对方并非燕汀雨,燕辞晚松口气。 只见眼前郎君生得长眉星目,面若冠玉,满头青丝仅被一支古朴简单的乌木簪固定住。 燕辞晚猜测,应该是他发现了她制造的动静,这才推开棺盖,想要查看其中内情。 此刻他的手还搭在没有完全推开的棺盖边缘处,正垂眸打量着她,似是在确认她是人是鬼? 燕辞晚想要爬出去,奈何伤势太重,加上刚刚运功用力过度,她使不上力气,只能伸手抓住对方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指甲抓破年轻道士的手背。 对方微微皱眉,却没有甩开她,而是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往外拽。 燕辞晚借着他的力道,艰难地爬出棺材。 但她现在一丝力气也无,连站都站不稳,身体摇晃着就要倒下去,年轻道士及时扶住她。 燕辞晚迫不得已靠在他身上,此时两人挨得很近,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苦味,那是常年吃药之人才会沾染上的气息。 年轻道士沉默的扶着她在椅子里坐下,整个灵堂就剩下她和这位陌生男子二人,其他人估计都被吓跑了。 燕辞晚不动声色的,再次确认这里果然是个灵堂。 灵堂正中间摆着香案,香案上摆满了供品和香烛,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牌位,上书爱女朝露之灵位。 在香案后方,摆着一口漆黑棺材。 而方才她就是从那口棺材内爬出来的。 这是名叫朝露的灵位? 难道她是借尸还魂了? 燕辞晚受惊不已,感觉心口窒痛,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她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旋即一头栽倒下去。 关键时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出现,稳稳托住了她的身子。 第2章:我是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方才燕辞晚吐血时,年轻道士本可以躲开。 但他怕燕辞晚摔到地上,只能任由对方将血吐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他一手扶着燕辞晚,一手狠掐她的人中。 燕辞晚一下子就被痛醒了。 年轻道士随即收回手,并掏出绢帕,想要擦拭自己身上的血迹,但动作一顿,最后还是将绢帕递给了燕辞晚。 他的本意是让燕辞晚擦掉嘴角的血迹,可她直接将绢帕按在胸前伤口处。 燕辞晚忍着疼,有气无力地道:“多谢你出手相救,我并非故意吐你一身血,你着实不必如此用力掐我。” 她感觉自己的人中都快被掐破皮了,这人下手是真狠啊! 年轻道士端详她的神色,问道:“朝二娘,你这伤是从何而来的?” 他观她那伤口,应是被刀剑之类的兵器刺伤。 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女郎,如何能受这种伤? 此时燕辞晚已经恢复些了力气,听到他的询问,她微微蹙眉:“朝二娘?你是在喊我吗?我确实在家行二,可我不姓朝啊。” 这下轮到年轻道士皱眉了。 他追问道:“难道你不是朝府的二娘,朝露吗?” “当然不是!”燕辞晚一口否认。 随即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对方为何会认错人?难道她真的借尸还魂,变成了朝家的二娘? 她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腰,摸到了熟悉的刀柄,东西还在,这说明她还是燕辞晚,心下稍安。 既然她没有借尸还魂,那就是对方基于某种误会认错了人。 燕辞晚上下打量对方,问道:“多谢郎君,请问你是何人?这是何地?” 年轻道士还在琢磨她的奇怪反应。 他不疾不徐地答道:“在下东都萧六郎,字妄名无拘,是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燕辞晚豁然睁大双眸,未婚夫?! 对方紧接着又道:“我此次前往黄山境内齐云山寻医问药,路过相州,听说我的未婚妻去世了,特来祭拜,此地是为你而设的灵堂。” 燕辞晚难掩惊诧之色。 她想斥骂对方胡说八道! 她确实有个未婚夫,但她的未婚夫名字并非是萧妄,而是当朝太子李存行。 可是看着对方的沉静双眸,她发觉对方并非信口胡诌,他所言皆为实话。 燕辞晚扭头,再次去看香案上摆放着的牌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牌位上写着的名字是朝露,而非燕辞晚。 于是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死者不是朝露吗?” 萧妄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他上下打量对方,反问道:“你不就是朝露么?” “我不是朝露!”燕辞晚一口否认,随即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纷乱思绪,沉声道,“麻烦郎君帮我传个话,我想见一见这家的主人。” 她是西州王燕珩予和王妃宁清漾的唯一女儿,是圣人下旨赐封的乐游郡主,是即将嫁给太子的未来太子妃。 怎么会突然变成朝家的二娘子? 这其中必然藏有隐情,她必须要查个清楚。 萧妄将她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中浮现诸多猜测,面上却不露分毫。 “你在此稍作休息,朝参军就在外面,我帮你去请他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灵堂。 燕辞晚捂住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艰难地站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背靠在门上,认真去听外面的交谈声。 第3章:二娘子活过来了! 灵堂外是庭院,院门口站着许多人。 此刻他们都是神色惶惶,惊惧不安,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名叫朝远之,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见到萧妄走出来,朝远之赶忙迎上去,紧张不安地问道。 “贤侄,棺材里有什么东西?难道真是诈尸了?要不要请大师过来做法驱鬼?” 萧妄正色道:“世叔,请众人勿要害怕,没有诈尸,只是你家的二娘子活过来了。” 言罢,他便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见朝远之万分震惊,却并非多少喜色。 萧妄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又补充道:“也许她是身受重伤闭气了,只不过被人误以为死了。我这几年四处游历,曾见过有人暂时失去呼吸和心跳,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但其实人还活着。” 直到此时,朝远之方才反应过来,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带着点欢喜再三确认:“二……二娘子……是真的吗?她当真是活了过来?” 萧妄耐心分析:“她身上是热的,有呼吸和心跳,定然是活人,且这青天白日的,若她真的是鬼,也不敢在这时候出来吓人,你若实在不信,与我进去看看便知。” 见他言之凿凿,朝远之笑了起来,终于长舒一口气:“我的儿啊,终于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话音落地,就听到咚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 两人立刻停止交谈。 他们循声找去,在灵堂内找到了燕辞晚,她靠着大门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身穿一条脏兮兮的红色衣裙,鬓发散乱,面无血色,左胸有一处非常显眼的伤口,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朝远之神色一松,然后又不安地问道。 “贤侄,你不是说我家二娘她活过来了吗?她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啊。” 萧妄久病成医,自己也略懂岐黄之术。 他上前为燕辞晚诊脉,很快给出答案。 “她是因为失血过多、伤势太重才昏过去的,人还活着。” 朝远之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手探了下燕辞晚的鼻息,确定她的确还有气儿,这才放松下来,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太好了,二娘没有死。” 萧妄看他的神色,适时提醒:“朝二娘伤得太重,得赶紧请大夫给她医治。” 朝远之却摇头道:“不瞒贤侄,二娘此事不宜声张,也不必请大夫,内子曾在宫中当过医女,她的医术不比外面的大夫差,等下让她给二娘诊治便可。” 说完他就叫来仆妇,将燕辞晚背起来送去听风小院,语气神情立面上似乎并无多少担忧。 见此萧妄冷不丁地问了句:“伯父,二娘似乎脑子不太清楚,刚刚问这里是何处。” 此话让朝远之心口一突。 他皱眉反问:“六郎这是何意?” “方才二娘似乎不记得自己名字了,说自己不是朝露,又不认识此地,我觉得此事颇为古怪。” 朝远之掷地有声地道:“她就是朝露!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认错吗?!她肯定是因为伤势太重,脑子糊涂了,才会暂时忘了自己是谁。” 听到这话,萧妄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探究, 他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朝远之的说法,随后告辞。 朝远之极力挽留:“你难得来一趟相州,我怎能让你住客栈?我已让人把松涛阁收拾出来,你把这儿当成是自己家就行了。” 萧妄没有拒绝,而是再次说道,与他同行的还有个表弟,表弟如今住在城内陶然仙居客栈。 朝远之立刻安排了管家去接人,自此萧妄就在朝家安顿了下来。 第4章:诡梦(一) 迷迷糊糊中,燕辞晚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 她奋力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空荡荡的庭院内,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于夜空之中,洒下清冷银辉。 突然,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见到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府兵和捕快闯了进来。 他们直直地朝着燕辞晚冲过来。 她急忙往旁边闪躲,警惕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然而那些府兵和捕快却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般,看也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地朝着后院冲去。 燕辞晚觉得此时的情况太过古怪。 她想要离开此地,可在走到大门口时,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拦住。 不论她使出多大力气,都无法突破那道无形墙壁。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困在了此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燕辞晚百思不得其解时,见到那群府兵和捕快又出现了。 他们抬着两具担架,担架上分别躺着一个面色青白、嘴唇发紫、嘴角鼻孔淌血的男子尸首,后面还押着一名神情恍惚、脚步虚浮的小娘子。 一名中年男子踉跄着跟在队伍后方,他满脸是泪,悲愤质问。 “二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如何能下得去狠手?” 小娘子神情麻木,对他的话置若盲闻。 中年男子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恨声逼问:“他们可是你的父亲和兄长,是你在这世上的至亲之人,你下毒杀害他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小娘子被迫停下。 众人都看向她。 他们都以为这个年方十六的小娘子会流泪悔恨。 可她却仰起头笑出了声,笑声悲凉且决绝。 “哈哈,天谴?若这世上真有天谴,就不会让恶人当道,却让无辜之人惨死!既然老天不肯主持公道,那我便自己动手讨回公道,我何错之有?!” “朝露,你犯下如此罪大恶极之事,竟还敢口出狂言?!”府兵抓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往下压,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拧断。 朝露这个名字令燕辞晚心头一震。 她盯着那名因为剧痛而浑身颤抖的小娘子,此人竟是朝露。 那个牌位、棺材、灵堂都是为此人准备的。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如何还能杀人? 眼前情景犹如云雾般迅速消散。 下一刻,燕辞晚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长街之上,身边停着辆陈旧的囚车。 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挂着花灯,放眼望去灯火如海,绚烂繁华。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人注意到她。 燕辞晚对此满头雾水。 她伸手去拉身边的路人,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路人竟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燕辞晚愣在原地。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是半透明的。 当府兵们押着身戴镣铐的朝露出现时,犹如水入油锅,街上一下子沸腾起来。 人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就是朝参军的女儿吗?听说她已经跟萧老太傅的孙子定亲,原本只要好好待在家里等着嫁人就行,没想到她竟忽然发狂,下毒杀害了父兄。” 第5章:诡梦(二) “都说最毒妇人心,幸亏没嫁给萧家郎君,要不然死的就是萧家满门了!” “可是我怎么听闻朝二娘心地善良,从小就仁者医心,常救济贫苦百姓,她怎会突然变成这样?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该杀害至亲,如此丧心病狂,当千刀万剐!” “幸亏人善的朝夫人三日前病逝,要不然这……” “我若是朝夫人,黄泉之下都得被这个不孝女气得无法安息。” 无数咒骂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冲向朝露,似乎要把这个小娘子以言语杀死。 面对千夫所指,朝露始终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她抬头望天,看到郎朗夜空中悬挂着上弦月,喃喃自语。 “阿娘,原来今晚是中秋节啊。” 中秋佳节,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朝府满门都已死。 只剩朝露一人独活于世。 人们的谩骂还在继续,她眼中流露出厌倦之色,眼底最后一缕光亮随之熄灭。 那般绝望的眼神,看得燕辞晚心里发堵。 府兵推着朝露往囚车走去,动作极为粗暴。 “快走!” 原本堵在街上的百姓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唯有燕辞晚还站在囚车旁未动。 她看着朝露被府兵推得一个趔趄,朝地面摔下去,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此时只是个魂魄,她赶忙伸出双手,想要扶住朝露。 可她扶了个空。 朝露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之后再也没能起来。 府兵们围上去一看,见她面色青白,嘴唇发紫,黑血自她的鼻孔嘴角流淌出来。 她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失神地喃喃自语。 声音很轻很轻,只有距离她最近的燕辞晚听到了—— “阿娘,蓝英,你们走慢点儿,等等我,我们……我们一起走……” 府兵大喊:“不好,犯人服毒了!她还没有签供画押,不能让她现在就死了,快去找大夫!”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 很快朝露就被人抬走,围观的百姓们在经过一阵唏嘘过后也散了,他们还赶着去看灯会。 一切归于平静,长街之上,只剩下燕辞晚一人,犹如大戏落幕,曲终人散,最终只留下她仍被困在戏中,无法脱离。 夜色浓黑,月光清冷。 她垂眸望向地面,自己脚边空空如也,没有影子。 活人不可能没有影子。 除非,她现在不是人,而是鬼。 只有死人才会变成鬼,难道她已经死了? 燕辞晚茫然四顾,不知该何去何从? 忽然,一阵清冷悠扬的古琴声自远方传来。 那琴声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她不由自主地去寻找琴声来源。 她孤身一人穿过清冷长街,回到朝府大院,最终来到一处阁楼外,阁楼门上悬挂匾额,上书松涛阁三字。 此时整座朝府都黑漆漆的,唯有这座松涛阁内透出光亮。 燕辞晚的身体穿透房门,进入阁楼内。 她看到一名身穿墨色道袍的年轻郎君正在抚琴,在他旁边,一盏油灯散发着暖黄光芒,香炉内青烟袅袅,不知名的淡雅清香钻入燕辞晚鼻腔内,令她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想起来了! 她确实是差点就死了,还被人装进了棺材里面,但她后来又醒过来了。 将她唤醒之人,正是面前这位年轻的道士。 他说他叫萧妄,是她的未婚夫。 萧妄似有所感,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他抬眸望向燕辞晚所在的方向。 然而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第6章 :买卖尸体 燕辞晚豁然睁开眼! 入目是鹅黄香帐,帐顶绣着彩蝶穿花的图样。 旁边响起惊呼声。 “她醒了!” 燕辞晚先是抬手,摸了下自己已经被包扎妥当的伤口,又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很疼。 看来她是真的醒了,此刻不是在做梦。 她松了口气,刚才那个梦可把她给吓坏了,梦境中的情景太过真实,差点就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死了。 有人在床边坐下,先是摸了下她的脉搏,而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燕辞晚转头,看到床边坐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气质温婉亲和,身穿圆领杏黄衣裙,头戴绿梅簪,脖颈处还围着一条丝帕。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名身穿碧绿衣裙的婢女。 婢女按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道:“方才你忽然气息全无,我们还以为你没能熬过来去世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燕辞晚哑声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 妇人轻声细语地为她解惑。 “我娘家姓刘,是朝远之的妻子,也是朝露的母亲,这是我的婢女绿华。这儿是听风小院,原本是朝露的闺房,但朝露如今不在家中,你可以放心地在这儿养伤。” 燕辞晚往身后摸去,却摸了个空。 她顿时就急了,想要坐起来,不慎牵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气。 刘氏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你中的那一刀非常深,几乎穿透了你的左胸,幸好你体质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胸,不然这一刀足以要了你的小命,这几天你都躺在床上不能乱动。” 燕辞晚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她急切追问:“夫人,请问我原本的衣物呢?” “都在呢。”刘氏看了绿华一眼。 绿华会意,很快便捧来一套红色衣裙,正是燕辞晚原本穿着的衣服。 燕辞晚急忙伸出手,搂住衣裙,伸手往里面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熟悉的刀柄,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她放松下来,安心躺好。 刘氏帮她把被子盖好,又从绿华手中接过丹药,喂给燕辞晚服下。 “你失血过多,气血严重不足,这丹药可以益气补血,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粒。” 原本紧紧围在刘氏脖子上的丝帕,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松开了些,燕辞晚看到了她脖颈处的淤痕,似是被人用力掐伤所致。 刘氏似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直起身后立刻拉紧丝帕,遮盖住脖颈处的伤痕,而后冲燕辞晚笑了下,神情很不自在。 燕辞晚识趣地没有追问伤痕来由,而是问起别的事。 “我为什么会在朝府?还被人装进了棺材中?” 闻言,刘氏松开攥着丝帕的手,愧疚地道歉。 “对不住,女郎莫怪,此事都是我的主意,我让朝露假死后悄悄离开了朝家,为免被人发现,我暗地里去黑市花高价买了具年轻女郎的尸体,希望用这具尸体代替朝露下葬。” 燕辞晚恍然:“你买来的女尸正是我?” 刘氏有些羞赫,低头颔首不好意思地道。 “嗯。”都是巧合,“小娘子,你当时当真是没有鼻息了,我以为你死了,才出此下策……” 燕辞晚对于自己前天雨夜身受重伤,心里还是有数的,兴许是伤势太重,她身体自我封闭五感了,她到也没怪对方。 只是她没见过民间有买卖尸体的,有些好奇:“官府不管么?” 第7章 :一举两得 刘氏对她心存愧疚,对于她的询问是知无不答。 “民间私下配冥婚,买卖尸首自古有之,你是小娘子不知晓也是自然,这民间黑市存在已久,背后自然有人庇护,官府纵使想管也有心无力。黑市上什么都有得卖,之所以有人卖尸体,自然是因为有人要买。相州当地有旧俗,尚未成家之人若是早夭,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不得轮回,因此就有人花高价购买尸体配冥婚。如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尸,在黑市上极为抢手,我……” 刘氏是私下花了三倍私房银子才能将人买下,只是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是假死。 也幸好下葬前,就醒了过来,要不然真是造孽了,刘氏心里惴惴不安。 燕辞晚听完前半截,就没留意到刘氏未尽之语。 虽说买卖尸体非常缺德,可刘氏有自己的苦衷,且她能活过来,还多亏了刘氏的救治,因此她并无怪罪之意。 她只是没想到,民间竟还存在黑市这等灰色地带。 燕辞晚是西州王和王妃所生的唯一嫡女,自小就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大,受尽父母的疼宠关爱,十五岁及笄之年被圣人封为乐游郡主,并指婚给太子。 两个月前,她在送亲队伍的护送下离开西州,准备前往长安与太子完婚。 却没想三日前到在经过湘水河时遭遇暴雨,同父异母的阿姊下药将她迷晕,往她心口狠刺一刀。 她痛醒后大声呼救却无人出现,最后她被逼得跳入河中逃生。 那之后她便陷入昏迷,没有了意识。 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被河水冲上了岸,后被人捡到。 那人见她左胸几乎被刺穿,认为她已经没救了,便把她当成尸体拿到黑市上售卖,后被刘氏高价买走。 燕辞晚追问:“此地距离湘水河远吗?” “不远,也就三十里路。” 说完,刘氏看出燕辞晚的心思,又接着道。 “你若是想去湘水河,须得等伤好了再去,到时候我会送你一笔银钱,还会替你雇佣车马。” 燕辞晚立刻知道对方还有条件,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审视面前的妇人,问道:“你如此帮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氏终于抬起头,直言道:“我的女儿不能回家,但萧妄那边须得有个交代,所以我想让你暂时代替朝露,帮我们隐瞒秘密,等萧妄走后,你便能恢复自由。” 按理说刘氏的提议对燕辞晚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现在的燕辞晚身受重伤无法自由行动,阿姊很可能还会继续追杀她,此时她的处境很危险,暂时隐姓埋名留在朝府,既能养伤又能躲避追杀,一举两得。 燕辞晚下意识想要答应,但很快想起方才梦中的情景。 她在梦里亲眼看到朝露成为毒杀父兄的凶手,然后被抓捕、被唾骂,最终服毒自尽。 世人皆知,梦境皆为虚幻,切不能当真。 但那个梦中的一切太过生动,宛若真实发生过般,令她心绪繁杂,一时无法拿定注意。 刘氏见燕辞晚久久不语,体贴地道:“你不用急着给出答复,现在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明早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 燕辞晚忽然开口问道。 “现在距离中秋节还有多久?” 刘氏一愣,显然是对她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深感不解。 “还有十天,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第8章:雨夜仇杀 梦境中,朝露正是在中秋节当晚下毒杀害了父兄,然后再自杀的。 若梦境的情景为真,那就意味着燕辞晚在梦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对未来的预知。 可这只是她的大胆假设,无法验证真假。 燕辞晚没有回答对方的反问,而是接着问道:“我能冒昧问一句吗?朝露为何要假死离开朝家?” 刘氏无奈苦笑:“那孩子刚生下来不久,她父亲就为她和萧妄定了婚约,可她长大后喜欢上了别家儿郎,不愿嫁给萧妄。她想要退婚,可她父亲不同意,无奈之下她就只能假死逃婚。” 燕辞晚想暗自思忖,假设梦境为真,朝露最终会变成杀父弑兄的凶手,那她的动机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跟自己心爱的郎君私奔,但家里人不同意,对她千般阻拦,她这才痛下杀手?一个弱女子,为了情爱真能狠心至此? 刘氏站起身:“你若没有其他事要问,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把绿华留在这儿,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她说。” 在刘氏走后,屋内只剩下燕辞晚和绿华两人。 燕辞晚忽然问道:“方才你说我忽然气息全无,具体情形是怎样的?” “在你昏过去后,夫人先是帮你包扎伤口,而后为你施针急救,那之后你的身体状况就稳定了下来。夫人说你已经脱离危险,应该没有大碍了,可到了夜晚,你忽然就没了气息,就像是死了一般。夫人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你苏醒,我们都准备放弃了的时候,你却又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说到这儿,绿华仍不免心有余悸。 她轻抚心口,长长地呼气,嘴里还不忘嘀咕。 “你这人真是奇怪得很,一下子生一下子死,吓得人心惊肉跳。” 燕辞晚陷入沉思。 她摸着自己仍隐隐作痛的胸口,怀疑自己在这个梦境期间,可能真的死了一次。 梦中的她是一缕幽魂,无人可见她,无人能触碰她。 她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禁锢住,如笼中鸟,任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直到她听到一段古琴音,寻着琴声她才得以动弹。 燕辞晚十分怀疑,她之所以能走出这个梦重新活过来,也许是因为她听到萧妄的琴声? 她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部出神,满脑子都在琢磨她的这个猜测。 绿华见她没有其他吩咐,便放下床幔,吹灭蜡烛。 卧房内陷入黑暗。 燕辞晚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概是因为思虑过重的缘故,这一晚她睡得很不稳。 她在梦中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她左胸中刀,鲜血汩汩往外冒,血落在甲板上后很快被雨水冲淡。 狂风卷起巨浪,大船剧烈摇晃。 手持横刀的燕汀雨朝着她逼近,眼神阴冷狠毒,犹如盯上了猎物的毒蛇。 燕辞晚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身体因为中了迷魂散而虚软无力。 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呼救。 可不管她怎么呼喊,都没人出来救她。 明明船上还住着很多人,可此时此刻,那些人仿佛全都蒸发了。 燕汀雨持刀朝着她劈砍过来! 轰隆一声雷响,云层中划过电光。 电光照亮了雪白刀刃,也照亮了燕汀雨眼底的浓浓恨意。 “燕辞晚,你与你那水性杨花的母亲一样都该死,阿耶不忍对你下手,那我便替阿耶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孽障!” 语气之中,饱含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强烈杀意! 第9章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 燕辞晚从噩梦中惊醒。 一看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捂住隐隐作痛的伤口,眼中尽是对燕汀雨的杀意。 她自认从未对不起燕汀雨这个庶姊,燕汀雨却暗算于她,此仇定然要报! 只不过,燕汀雨最后说的那番话是何意? 难道阿娘曾对不起阿耶?并且阿耶已知情,还默认了燕汀雨对她痛下杀手? 不,绝不可能! 燕辞晚的娘亲自从嫁入西州王府后,就与她的阿耶琴瑟和鸣,婚后数十载从未生过嫌隙,其感情之深厚,令她这个女儿都非常羡慕。 阿娘不可能背叛阿耶,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房门被敲响,绿华的声音传进来。 “你醒了吗?” 燕辞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杀意已经全部消失。 “醒了,你进来吧。” 绿华端着热水进门来,伺候她洗漱。 燕辞晚忽然问道:“昨晚你可曾听到琴声?” 绿华拧帕子的动作一顿。 她颇为古怪地看了燕辞晚一眼,然后才道。 “我确实是听到了琴声,似乎是从松涛阁那边传过来的,但那时候你应该还在昏睡中,你怎会知道有人弹琴?” 看来昨晚朝府之中确实有人弹琴,燕辞晚继续追问:“松涛阁内住的是何人?” 绿华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别问了。” 见她不肯说,燕辞晚也不逼迫,只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打算等以后找机会亲自去查清楚。 很快刘氏就再次来到听风小院。 她亲自为燕辞晚换药,顺口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燕辞晚不想暴露身份,以免给自己和刘氏引来麻烦。 她的娘亲姓宁,她的小名是阿辞。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安安。 这是父母对她的美好祝福。 于是她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 “宁辞。” 刘氏微微一怔:“你也姓宁?” 燕辞晚眨了眨眼:“还有谁姓宁吗?” “我以前有位故人也姓宁,细看起来,你与她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刘氏说到这儿又摇了摇头。“算了,应该是我多想了,你叫宁辞,那我以后便叫你阿辞吧。” “嗯。” 燕辞晚坐在床上,背靠引枕,身穿宽松的雪白寝衣,乌发如墨般披散在身后,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她发现刘氏的脖子上仍旧围着丝帕,不仅如此,刘氏脸上的脂粉也更加厚重,细看之下能隐约看到刘氏左边脸颊上的淡淡伤痕。 刘氏注意到燕辞晚的视线,不自然地笑了下,随后端起馎饦,问道。 “需要我喂你么?” 燕辞晚看出她是在转移话题,知道她不想被人问及脸上的伤痕,于是燕辞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道:“我自己可以的。” 她接过瓷碗和汤匙,慢慢地吃了起来。 等她吃饱了,刘氏方才问道。 “阿辞,昨晚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燕辞晚对此已经有了决断,她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可以以朝露的身份留在朝府,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最多只能在这儿待六七天,时间一到我就会离开,并且在这期间我的自由不能被限制,你可否接受?” 刘氏提醒:“你伤得太重了,至少也得两个月才能痊愈,六天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此事无需你担心,我自有分寸。” 见她态度坚决,刘氏知道劝说无用,只得轻叹一声:“好吧。” 燕辞晚思及对方的悉心照料,放软声音:“谢谢你救了我。” 刘氏温柔一笑:“你与我的女儿一般年纪,我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她孤身在外不知过得如何,我现在悉心照顾你,也是希望能有人能如我这般悉心照顾我的女儿。” 燕辞晚想起梦中的所见所闻,微微抿唇,心绪复杂,由衷地希望那个梦只是一场虚幻。 刘氏是个好人,但愿她和朝露都能平安顺遂。 第10章 :骑虎难下 刘氏离开听风小院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桃源居。 她一进门,就听到朝远之发问。 “如何了?” 面对这个相伴了十七年的夫君,刘氏显得格外拘谨和小心。 她将宁辞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朝远之听完后皱起眉头,很是不满。 他不介意宁辞来历不明,大发慈悲地收留了她,她非但不感恩,竟还提条件,当真是不识好歹! “六天就六天,反正萧六郎也不会在咱家待太久,等萧六郎一走,宁辞也就没了用处,到时候就让她赶紧离开咱们朝府!” 刘氏低眉顺眼地应道:“嗯。” “我已经传令下去,家中所有人都会配合我们,必不会让萧妄知道真相,在这期间你要看紧了宁辞,不要让她跟萧妄有任何接触。” 刘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可将来等到成亲的时候,萧妄发现新娘与他见过的朝露并不一样,那时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朝远之冷笑一声:“到时候他们都已经成亲,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算不一样又能如何?只要我们一口咬定嫁过去的就是朝露,萧妄无凭无证,也拿我们没办法。” “这样一来,阿露未来在萧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那是她自找的!放着好好的萧家少夫人不当,非要到处乱跑,她自己造的孽,再苦也得咽下去!” 刘氏闭上嘴,不再说话。 朝远之眯起眼,声音森冷。 “你暗中作祟帮助朝露假死逃生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完,昨晚那一巴掌是给你的警告。接下来你若是再敢擅作主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刘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朝远之冷眼看着她,语气毫无夫妻之间的温情,有的只是不容置疑的强势与压迫。 “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的嫁妆里少了三枚金饼,你肯定是给了朝露吧,你以为她拿着钱就能在外面逍遥自在吗?天真!她一介弱质女流,没有过所,即便出了相州城,也去不了其他地方,我手底下人很快就能把她追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把朝露找回来后,就将人看管起来,直到她与萧妄完婚。 可谁曾想到,萧妄竟会突然来到相州,还直接来到了朝府。 当时情况紧急,朝远之别无他法,只能一口咬定棺材中醒来的女郎就是朝露。 如今骑虎难下,他只好让宁辞继续假装成朝露,先把萧妄糊弄过去再说。 刘氏张嘴欲为女儿说话:“我听闻萧六郎身患重病,恐命不久矣,实非良配,且阿露她刚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已无心嫁人……” 朝远之一拍桌案:“住口!” 刘氏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被强行打断,未能说出口。 朝远之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警告。 “我说过,那件事要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能再提起!萧六郎能活多久,也不是你该操心的!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紧宁辞,不能让萧妄知道真相。” 刘氏低下头:“妾知道了。” 朝远之想到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放缓神态,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温声劝道 “阿遥,我知你心疼女儿,她毕竟是你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我能理解你当母亲的心情。可你要明白,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迟早都会变成别家的人,未来留在你身边,与你相伴到老的人只有我。你能相信,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若青云直上,不仅能让你当上诰命,还能庇护你的娘家,让你的父兄也沾沾光。” 刘氏暗暗攥紧绣帕,扯动嘴角露出个柔顺的浅笑。 “妾,谨遵教诲。” 第11章 :来自松涛阁的琴声 燕辞晚在床上躺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她每日除了吃饭换药就是休息,伤口恢复得很好。 等到了第五天,燕辞晚已经能够下地,让人搀扶着行走。 刘氏没有拘着她,任由她在府中四处走动,唯一的条件是她身边必须要跟着绿华。 今日阳光明媚,凉风习习,燕辞晚逛遍了大半个朝府。 她分明从前从未来过此地,可她今日所见所闻,竟跟她梦中看到的朝府一模一样。 这绝非是巧合! 或许她猜对了,那不是梦,而是一个预知。 最终她停在一座阁楼前。 她抬头看向阁楼上的牌匾,上书松涛阁三字。 在她魂魄离体后变成鬼魂,被困在朝府内无法脱离,直到她循着琴声找到这座松涛阁,她才得以回魂。 燕辞晚想要进去看看。 她要亲眼验证,松涛阁内的一切是否与她那晚所见的一样? 可她才刚迈开腿,就被绿华拉住。 “宁娘子,你不能进去。” 燕辞晚面露不解:“为何?” 绿华很是为难,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燕辞晚看了眼松涛阁,蹙眉问道:“难不成这里面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绿华急忙捂住她的嘴:“你别乱说!咱们府中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脏东西?这话可别让萧六郎听到,免得生出误会。” 燕辞晚推开她的手,恍然道:“原来这里面住着的是萧六郎啊!” 见她猜到了,绿华也不再遮掩,直言道。 “你现在是待字闺中的朝家二娘,萧六郎是外男,你们若是私下相见,怕惹人非议。” 燕辞晚笑了下:“我与他有婚约,见一见有何不可?如今外头有不少女郎都可外出做生意,宫中亦有女官,平日遇上节日,年轻的郎君和女郎们还会相约结伴一起游玩。我现在不过是与自己的未婚夫见上一面,且我身边还有你跟着,算不得私相授受,即便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绿华紧紧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主君叮嘱过,不能让你跟萧六郎接触,求求你,不要让奴婢受主君责罚。” 燕辞晚见她急得眼眶都红了,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只得改变主意。 “好吧,我们去别处逛逛。” 绿华立刻破涕为笑,赶紧扶着她离开。 两人来到荷花池边的凉亭内歇息。 燕辞晚表示自己有点口渴,想喝水。 “奴婢去拿茶水,你在这儿稍候片刻。”绿华转身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回头狐疑地问道,“你不会趁我离开后就乱跑吧?” 燕辞晚无奈地道:“我对这儿不熟,哪敢乱跑?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而且我现在重伤未愈,走两步就得停下来歇口气,能跑到哪儿去呀?” 绿华一想也是,宁辞生得弱柳扶风,一看就是那种被娇养着长大的千金贵女,且她如今身受重伤,走路都得让人扶着,就算放她走,她也走不了几步路。 于是绿华不再迟疑,快步走远了。 待绿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燕辞晚站起身,她大步走出凉亭,直奔松涛阁而去。 方才一路走来,她把路线记得很清楚。 很快她就沿着原路回到了松涛阁。 此刻四下无人,燕辞晚没有迟疑,上前敲门。 很快房门就被打开,开门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大叔,身穿深色窄袖长衫,浓眉深目,面部轮廓极为刚毅,下颚留着淡青胡茬。 他看着门外的女郎,礼貌询问:“请问你是?” 燕辞晚微微一笑:“我是朝家的二娘子,来找萧六郎。” 第12章 :寻死觅活 屋内传出萧妄的声音。 “九叔,谁来了?” 被称作九叔的中年大叔立刻转身,冲屋内应道:“回公子,是朝二娘。” “请她进来。” “喏。” 九叔将房门完全打开,叉手行礼,随后侧过身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燕辞晚轻提裙摆迈过门槛,走进松涛阁。 她放眼望去,松涛阁内的景象与她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如此便能再次确定,那个梦并非虚假,梦中所见极有可能变为现实。 “你怎么来了?!” 燕辞晚循声望去,看到朝远之自左侧门走出来,方才出声质问之人正是他。 朝远之今日是来找萧妄谈事的,没想到宁辞竟然也来到了这儿,他看向燕辞晚的目光极为不善。 随即萧妄也走了出来。 今日他仍是一袭宽松道袍,只是从深沉的墨色换成了淡青色,显得清新雅致,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气韵。 燕辞晚羞赧地垂下头:“我有件事,想来问问萧六郎。” 萧妄正欲开口询问是何事,就被朝远之打断。 “这里是萧六郎的住处,你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在这儿做什么?如此不知礼数,也不知你娘是如何教导你的,赶紧回你的听风小院去!” 他这话是在指责刘氏没有把燕辞晚看管好,可燕辞晚却听得很不爽,她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拿她父母说事儿。 她的娘亲温柔善良,她的父亲英武睿智,他们将她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对她呵护备至,他们是她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她容不得外人对他们有一分一毫的诋毁。 若换成是在西州王府,燕辞晚直接就命人将面前这口出不逊的老东西扔去大漠喂狼。 可现在她落了难,没有郡主身份庇护,身边也无人可以依仗,且她又重伤未愈,只能暂且忍耐。 燕辞晚轻按心口,柳眉轻蹙,苍白小脸上满是羞愤之色。 “我不过是来找萧六郎问个事,问完我就会离开,可父亲却不问青红皂白,就责骂我与母亲,还当着萧六郎的面,将我说得如此不堪,丝毫不顾及我的名节。若此事传扬出去,外人还不知怎么想我,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不如就此一头碰死作罢!” 言罢她便扭过身去,当真朝着萧妄身边的柱子撞过去! 萧妄及时出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劝慰。 “二娘莫要冲动,别为了这点事就搭上自己的宝贵性命。” 燕辞晚也不是真的想求死,她不过就是想吓唬一下朝远之,好让他知道她并非可以拿捏之人。 她顺势停下,以绣帕掩面,低低地抽泣起来。 朝远之没想到这个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气性竟如此之大,他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寻死觅活的。 他被闹得脸上无光,自觉失了颜面,心里大为恼火,忍不住训斥道:“你看看你,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燕辞晚放下绣帕,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她眼含泪光,委屈万分:“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朝远之被狠狠地噎了下。 他想说对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儿,可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萧妄轻轻一笑。 听到笑声,朝远之万分不解,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第13章 :救命之恩 萧妄眉眼含笑,语速不急不缓。 “我原本还觉得奇怪,二娘和世叔为何长得一点不像,现在看来,你们只是外表不像,但性格却是如出一辙,都很要强,宁折不屈,颇有风骨。” 朝远之被他给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什么风骨?我们这分明就是犟脾气。” 燕辞晚抿唇轻哼。 原本紧绷着的气氛立时缓和下来。 萧妄温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都别站着了,快坐吧。” 随后他又吩咐九叔去沏茶。 当着萧妄的面,朝远之不好再强行把人赶走,只得眼睁睁地看燕辞晚坐下。 萧妄寒暄道:“二娘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多谢六郎牵挂,这几天我一直卧床修养,没能向你表达谢意,那日灵堂之上,若非你打开棺盖将我救出,我现在可能已经被生生憋死了,多谢你的出手相救。” 燕辞晚说完便站起身,郑重其事地朝着萧妄行了一礼。 “二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燕辞晚坐回去,认真道:“于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朝远之心有顾虑,他不敢让宁辞跟萧妄有过多接触,遂强行插嘴问道。 “二娘,你刚才说你有事要问萧六郎,到底是何事?” 燕辞晚已经用绣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但眼眶仍旧红红的。 她看向萧妄,见对方也在看自己,不免羞赧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道。 “五天前,也就是我从棺材中醒来的那个晚上,我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琴声,原本我都快撑不住了,是那琴声把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等我醒来后,四处打听,方才得知那琴声是从松涛阁内传出来的。” 朝远之半信半疑:“竟还有这样的事?” 燕辞晚顺势看向他,问道:“父亲那晚没听到琴声么?” 朝远之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晚他因朝露假死之事大为恼火,关起门来将刘氏痛骂了一顿,还忍不住出手打了她一巴掌。 他正在气头上,哪有什么心思去听什么琴声? 他含糊其辞地回了句:“似乎是有吧,我没太注意。” 燕辞晚再次看向萧妄,神态极为认真:“请问那天晚上,是六郎弹的琴么?” 萧妄顺着她的描述,回想起了五日前的那个夜晚…… 那晚他刚喝完药,口中苦涩,心情惆怅。 他自小跟随师父学习修道,借此修身养性,以求身体安康。 然而这么些年来,他日日服药,不曾有一天间断过,可病情始终没有好转,眼看二十岁期限将至,属于他的一线生机却仍未出现。 为了缓解心中困苦,他于夜半无人时分焚香抚琴。 却不料曲至一半,忽有凉风袭来,吹得烛火摇曳。 萧妄停住动作,举目四望,却见门窗紧闭。 那风不知从何而来? 此刻听闻燕辞晚的话语,萧妄心里忽而冒出个大胆的猜测,可旋即他又觉得太过荒唐,不可能是真的,遂压下那个不靠谱的念头,微微颔首回应道。 “正是萧某。” 燕辞晚眸光晶亮,充满期待地追问:“不知你那晚所弹琴曲为何?” 第14章 :死者为归人 此时九叔端着热茶走进来。 他将三盏热茶分别放到三人手边,而后低着头退下去。 萧妄端起茶盏,揭开茶盖,垂眸望着清澈茶汤,缓缓说道。 “曲为《归人》。” 燕辞晚仔细回想了下:“我从未听过此曲,不知是何人所作?” “这是我闲来无事,随便谱的曲子,从未传于外人,二娘未曾听过实属正常。” 燕辞晚恍然,旋即面露赞赏之色,由衷地夸道:“六郎大才,随手一谱,便能作出如此佳曲,二娘万分佩服!” 萧妄抬眸看她,反问道:“你觉得此曲好在何处?” “曲调古朴苍凉,悠扬随心,乍听之下,颇有种看淡一切,淡泊明志的出尘境界。但细品过后,又能感受到谱曲者心里隐藏的一丝不甘,似心中有结,无法解开……” 燕辞晚说到这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交浅言深了,忙歉然一笑。 “对不住,可能是我想多了,六郎莫往心里去。” 萧妄定定地看着她:“你似乎很喜欢这首曲子。” 燕辞晚颔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之情。 “是的!” 眼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融洽,朝远之心里越来越焦躁。 他不想再让两人如此融洽下去,强行插嘴问道:“不知为何要取名为《归人》?是因为六郎常年在外游历,思念故乡吗?” 萧妄轻轻放下茶盏,淡声答道。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朝远之自动接上后半段:“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原来归人是此意,六郎眼界辽阔,是我狭隘了。” 萧妄淡淡地笑了下:“世叔莫要打趣在下。” 燕辞晚出神地看着前方,满脑子都是那首曲子,口中不觉地喃喃自语。 “死者为……归人,已死之人,安然归去……原来如此。” “二娘,你在念叨什么呢?”朝远之忽然出声。 燕辞晚回过神来,她先是看了眼萧妄,然后才道:“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不知六郎可否将琴谱教授于我?” 说完她便面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很是羞赧,眼底却洋溢着期待之情。 朝远之皱眉,不满地道:“你别得寸进尺,这是六郎的曲子,怎能随意外传?!” 随后他扭头看向萧妄,歉然道:“对不住,二娘总是这样,看到什么新鲜物件都会好奇想要,等新鲜劲儿过去了,她就会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六郎不必理会,喝茶喝茶。” 燕辞晚努力为自己分辩:“我是真心喜欢《归人》,我真的很想学会这首曲子!” 朝远之瞪她,沉声训斥:“行了,六郎虽然好说话,但你也得懂分寸,人家辛苦创作的曲子,凭什么传授给你?你在这儿待得够久了,赶紧回你的听风小院去!” 燕辞晚抿了抿唇,心里很是不甘。 可朝远之说得不无道理,人家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曲子,凭什么要教给她呢? 但要她就此放弃,她也不愿。 在那个奇怪的梦境里,她变成了鬼魂,看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最后是因为听到了《归人》这首琴曲,才得以回魂复生。 她不确定同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如果再次变成鬼魂,她该如何自救? 她总不能每次都等着萧妄弹琴吧,万一萧妄以后都不弹琴了,那她岂不是以后都回不了魂? 事关生死,如此重要的曲子,当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第15章 :同父异母的兄长 燕辞晚在心里努力思索,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萧妄感兴趣的?兴许她能跟他做笔交易,换走他手中的《归人》曲谱。 可思来想去,她身上除了那把宁刀以外,再无任何值钱之物。 宁刀是宁氏一族的宝物,亦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绝不可能拱手送人。 她只能另想它法。 萧妄看出燕辞晚是真心渴求这首曲子,他也并非藏私之人,左右不过一首曲子罢了,遂慷慨表示。 “承蒙二娘真心喜欢《归人》,萧某乐意将此曲传授于你,但实不相瞒,此曲尚未作完,还差最后一段尾曲。萧某试过很多次,结果谱出来的尾曲都不够圆满,总觉得差了那么一丝意境,因此这其实是一首残曲,望你勿怪。” 说到最后,他声音渐低,显出几分叹惋之意。 也许,只有等到他真正理解何为归人之时,才能将此曲谱完吧。 燕辞晚万分欣喜:“不怪不怪,能得到如此宝贵的琴谱,实属我三生有幸!” 萧妄让九叔将琴谱取来,转而交于燕辞晚。 琴谱不过薄薄几页纸,但对燕辞晚而言,却无比珍重。 她双手捧着琴谱,站起身,再次郑重其事地道谢,并承诺道。 “此事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定偿还。” 萧妄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不论是当日打开棺盖,还是今日赠送琴谱,于他而言都只是举手之劳,他真心认为这都不算什么,实不值得记挂在心。 朝远之重重地咳嗽两声:“二娘啊,琴谱你也已经拿到了,该知足了吧?还不快回去?” 燕辞晚收好琴谱,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朝远之目送她远去,心中暗暗思量,此女虽看似柔弱,却颇有手段。 为防止今日之事再次发生,必须要命人将宁辞严加看管,不能让她迈出听风小院一步。另外还得在她的饮食之中加些迷药,好让她无法再自如行动,以便于更好地控制她。 萧妄则瞥了侍立在旁的九叔一眼。 九叔会意,他悄悄后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离开松涛阁后,燕辞晚沿着原路找到凉亭,却见亭内坐着个身穿绯红圆领胡服的年轻郎君。 他懒洋洋地坐靠在美人靠上,眼睛看着旁边的荷花池,笑着指挥道。 “好好地伺候她,别让她死了,但也别让她舒服了。” 燕辞晚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见到荷花池内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年轻力壮的随从,他两正将一个身穿碧绿衣裙的婢女往水里按。 那婢女竟是绿华! 她浑身湿透,鬓发散乱,拼命地挣扎求救:“公子,求求你,放了我吧!求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再次被按进水里,剩下的呼救声被池水吞没,只余一阵凌乱的水声。 这荷花池的水并不深,且他们三人所处位置靠近岸边,两个随从站在水中,池水刚好没过他们的腰腹位置。 但绿华个子较矮,池水几乎到了她的胸口,再加上她的双臂被人紧紧抓着,她毫无挣脱的可能,只能被一次又一次地按进水里,池水灌入鼻腔,呛得她剧烈咳嗽。 燕辞晚看得火气上涌,高声呵斥:“住手!” 凉亭内的华服郎君看向她,长眉微挑,笑得别有深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家那个起死回生的二妹呀。” 燕辞晚曾听绿华提起过此人,他是朝远之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嫡长子,亦是朝露同父异母的兄长,名为朝樾。 荷花池中的两名随从停住动作,绿华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哭着喊道:“二娘,救我!” 朝樾扫了一眼荷花池的两名随从,收起笑容,冷脸质问:“谁让你们停的?” 随从们被他这一眼看得背脊生寒,不敢有所迟疑,立刻抓住绿华再次往水中按去。 第16章 :求你 在燕辞晚养伤的这五日里,一直是都是绿华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她,她颇为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婢女,断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如此虐待。 燕辞晚想要救人,但她身上有伤,刘氏曾千叮咛万嘱咐,伤口决不能沾水! 她握紧拳头,努力压下揍人的冲动,恳求道。 “绿华是我的婢女,你不能这么对她,求你放了她。” 朝樾侧过身来,半趴在美人靠的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反问道:“绿华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婢女?我记得她明明是刘氏身边的婢女。” 见他直呼继母为刘氏,就知他并不把刘氏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燕辞晚上前一步:“你既知道她是母亲的人,你就更不该虐待她!” 朝樾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不过是个婢女而已。” 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燕辞晚知道多说无用。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她面露哀戚之色,迈入凉亭内,眸中泛起莹莹泪光。 “阿兄,就当我求你了。” 见她如此柔弱无助,朝樾玩味一笑:“求人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就行的。” 燕辞晚攥着绣帕,一步步走到他的近前。 她咬住下唇,泪水沾湿睫毛,仿佛被人逼入绝境的柔弱菟丝子,只能绝望而又无助地放弃挣扎,向着猎人臣服乞求。 朝樾随手拿起身旁放着的糕饼,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欣赏眼前女郎的狼狈之态。 他知道眼前之人并非真正的朝露,他也清楚父亲留下此女的原因。 但那又与他何干? 他不在乎她到底是谁,也不在乎父亲的盘算。 他只图自己高兴。 燕辞晚弯腰屈膝,意欲下跪。 “阿兄,求求你……” 话音未落,她就忽然出手,迅速拔下鬓边银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将簪尖抵住朝樾脖颈。 她紧盯着面前之人,眼中再无惶恐与无助,有的只是狠厉与凶悍。 “放了绿华,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朝樾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脖颈已经被簪尖划破,丝丝鲜血顺着伤口溢出。 此人模样太过疯癫,看得燕辞晚眉间紧蹙。 她发觉此人无法用常理揣度,索性不再看他,而是扭头望向荷花池中的人,拔高声音威胁道。 “不想你家公子死了的话,就把绿华放了!” 那两名随从生怕朝樾有什么闪失,回头主君追究起来的话,他们两个可吃罪不起,两人急忙松开手,并后退两步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已经照做。 朝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他将手中糕饼扔进池中,双眸森冷如冰,沉声质问:“谁让你们把人放了的?!” 两名随从嗫嚅着不敢回话。 绿华抓住机会,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见人已经安全,燕辞晚意欲收手,可朝樾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郎,目光阴冷又热切。 “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么?怎么不动手啊?” 燕辞晚用力甩开他的手,厌恶地骂了句:“有病!” 随即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 她扶起绿华,快速离开此地。 第17章 :不简单的朝二娘 朝樾看向荷花池中的两名随从,见他们正要往岸上爬,冷声道。 “既然你们把那婢女放了,那就由你们代替她,继续在池子里泡着吧。” 两名随从只得缩回手,老老实实待在冰冷的池水之中。 朝樾脖颈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可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完全不管伤口,径直端起茶盏,仰头喝了一大口。 茶水已经凉透,入口又苦又涩。 他随手将茶盏扔进池水中,起身大步离开凉亭。 不远处的假山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正是萧妄身边的随从,九叔。 方才朝樾与燕辞晚对峙的情景,被九叔尽收眼底。 九叔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很快便回到松涛阁,恰好碰见了正欲离开松涛阁的朝远之,九叔立刻低头束手地让到一旁。 萧妄亲自将朝远之送出松涛阁。 等人走远了,萧妄方才回首望向九叔,问道。 “如何了?” 九叔将自己方才跟踪朝家二娘子时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 萧妄从初次见到朝二娘时,就觉得此女有古怪,朝远之对待她的态度也很别扭,直觉告诉萧妄,这对父女之间肯定藏着秘密。 此刻听九叔说完,萧妄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看来这位朝二娘很不简单啊。 “表兄。” 听到有人唤自己,萧妄循声望去,看到一名身穿靛蓝圆领长袍的年轻郎君。 那名郎君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眉目疏朗,雍容俊秀。 他名唤李乘歌,在家行三,是萧妄的表弟,两人一起离开长安,结伴四处游历。 原本李乘歌住在城中的陶然仙居内,因前不久受到朝远之的热情邀请,这才带着随从从陶然仙居搬到了朝府。 如今李乘歌就暂住在距离松涛阁不远的紫竹馆内。 此时在李乘歌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茶褐色衣袍的随从。 那随从名唤查秉良,他的眼角处已经有些细纹,笑起来时尤为明显,年岁应是不小,却是面白无须,并不似寻常中年郎君那般蓄须。 九叔叉手行礼:“仆见过三郎。” 查秉良亦对着萧妄微微欠身,算作见礼。 李乘歌环顾四周:“表兄,我听闻未来表嫂来了,她在哪儿呢?我能看看她吗?” “你来晚一步,她已经走了。” “这样啊。”李乘歌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模样:“那我回去休息了。” 萧妄叫住他,问道:“你日日在屋里待着,不觉得无聊吗?” “不然还能做什么呢?”李乘歌耷拉着眼睛,仿佛没睡醒似的,“我现在除了吃和睡,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了。” 萧妄提议道:“今日天气不错,不若你随我出门去逛逛吧。” 查秉良不想再让自家三郎继续颓丧下去,立即附和道。 “对对,咱们来到相州城好些天了,都还没好好地逛一逛呢,听说相州本地有不少特色吃食,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李乘歌听到有好吃的,稍稍来了点兴趣。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道:“那便去逛逛吧。” 第18章 :草菅人命 此时燕辞晚已经扶着绿华回到听风小院。 绿华在另外两名婢女的帮助下,换了身干净衣物,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紧紧抓着燕辞晚的手,泣不成声。 “今日若非你相救,我这条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燕辞晚反过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询问事情的始末。 绿华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在燕辞晚离开后不久,绿华就端着茶点回到凉亭,却见亭内空空如也,燕辞晚早已不见踪影。 绿华很是着急,她怀疑燕辞晚去了松涛阁,当即就放下茶点,想要去松涛阁找人。 结果却正好撞上朝樾。 朝樾此人行事荒诞无忌,且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候他上一刻还在笑着,下一刻就突然翻脸,经常无缘无故责罚打骂家中奴仆,且下手极狠。 府中上下都很怕他,绿华也不例外。 她本想绕开朝樾,可朝樾却先一步发现了她。 朝樾问她,朝露去了哪儿? 绿华跪伏在地,满心惶恐不安,她说自己不知道。 朝樾不信,他认为她是在故意糊弄自己,遂命人将她推入荷花池中,并将她的脑袋往水里按,以此作为对她的惩罚。 回想起方才被按在水里几近窒息的痛苦,绿华此时仍不免心有余悸,身体不住地颤抖。 燕辞晚轻抚她的后背:“别怕,已经没事了。” 绿华惶惶不安,哽咽道:“虽然这一次你救了我,可以后怎么办?若是再让公子抓住我,我肯定就完了!” 这事燕辞晚也没办法。 她并非真正的朝二娘,不会在此地久留,无法一直护着绿华。 她想让绿华去向刘氏求助,可看朝樾完全不把刘氏放在眼里的轻慢态度,就知道刘氏也管不住他。 “不如去向朝参军求助?” 虽然朝远之那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按照大业律法,即便是婢女奴仆也不可随意处死,违者受杖刑。 就算只是为了自己的官途着想,朝远之应该也会管一管自己的儿子吧。 绿华哭着摇头:“没用的,以前大郎就曾打死过家中婢女,主君知道后,只是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大郎几句,出钱安抚住婢女的家人,此事便不了了之。” 燕辞晚蹙眉:“这是草菅人命,朝远之身为朝廷命官,竟知法犯法?!” 绿华急忙捂住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这种话可不能让人听到,万一传到主君耳朵里,定不会轻饶了我们。” 说到这儿,绿华抿紧嘴,心中很是懊恼。 方才她光顾着担忧自己的未来,竟一时嘴快将家中隐私之事也说了出来,若是宁辞将此事传扬出去,她定吃不了兜着走。 燕辞晚看出她心中的不安,拿开她的手,认真承诺道。 “放心,我不是那种乱嚼舌根之人,你快去找夫人吧,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于她,她或许能送你去别处躲一躲,另外烦请夫人过来一趟,我有点事要跟她商量。” 绿华抹了把眼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应道。 “嗯。” 绿华走后,屋内变得寂静无声。 燕辞晚迅速收拾行囊,准备提前离开朝府。 原本她是打算等明天再走,可今日她已经接连得罪了朝远之和朝樾,接下来她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离开。 第19章 :连环奸杀案 燕辞晚来时孑然一身,除了一身衣裳,就只剩下一把宁刀,如今又多了几页琴谱,以及两瓶伤药和一卷白棉布,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拿。 但她只身出门在外,什么都能没有,唯独不能没有钱。 且她重伤未愈,接下来治伤买药都得花钱。 所以她才要见刘氏。 之前刘氏答应过她,只要她愿意留下顶替朝露的身份,就会给她一笔银钱。 现在她打算离开,是时候让刘氏结算一下酬劳了。 然而,她没能等来刘氏,反倒是等来了大管家朝福。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官吏。 朝福叉手见礼,恭恭敬敬地道。 “二娘,府衙来人了,指名要见你。” 燕辞晚很意外:“府衙的人为何要见我?出什么事了?” 朝福一板一眼地答道:“最近城中接连有年轻女郎被奸杀,其中有一名受害者正是你身边的婢女,名叫蓝英,府衙想向你询问蓝英的事。” 蓝英?燕辞晚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仔细回想,很快就想起来,在那个奇怪的预知梦中,朝露服毒自尽之前,最后念叨的两个人,分别是娘亲和蓝英。 这个名叫蓝英的婢女对于朝露而言,应该很重要。 而且一切都在预示着,现实距离梦中的情景又进了一步。 燕辞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能被卷入朝府的麻烦之中,她必须要立刻离开此地! 原本她是打算悄悄离开朝府,可现在官府突然找上门来,还牵连到连环奸杀这等大案,她再想低调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 燕辞晚飞快地思索了一番,既然官府已经介入,她索性顺势而为,借官府之力助自己脱身。 朝福看向身边跟着的两名官吏,无奈地道。 “你们都看到了吧,不是我家主君不配合调查,是我家二娘真的重伤未愈,不便行动,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问吧。” 其实以朝远之的身份,这些末等小官根本就没有进入朝府后院问话的资格。 可最近这起连环奸杀案闹出的动静很大,甚至就连从长安前来相州办差的内卫府大阁领都知道了此事。 听闻大阁领已经过问此案,相州刺史倍感压力,督促手下官吏尽快查清此案。 身为录事参军事的朝远之在此时不能拖上峰的后腿,必须得全力支持。 因此在府衙官吏找上门来的时候,朝远之不仅不能借势压人,还得摆出一副极力配合调查的态度,任由他们随意盘查。 朝福指着那位身穿浅青官服,气质冷峻的中年郎君介绍道。 “这位是司法佐,魏兰生。” 随后他又指着另一位身穿素黑公服,身形高大魁梧的方脸郎君介绍道。 “这位是捕头,高大海。” 燕辞晚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停顿片刻,很快垂下眉眼,她记得这两张脸,在那个奇怪的预知梦里,闯入朝府抓走朝露的捕快和府兵之中,正好就有眼前这二人。 她轻声道:“二位郎君请坐。” 这是魏兰生和高大海第一次见到朝家二娘子。 他们上下打量燕辞晚,见她面色苍白,身形清瘦,动作迟缓,确实是有伤在身的样子,便信了朝福的话。 二人坐下,高大海铺开纸笔,准备记录。 魏兰生开始询问:“朝二娘,蓝英遭人奸杀之事,你是否早已知晓?” 朝福悄悄朝燕辞晚使眼色,示意她回答不知道。 魏兰生敏锐地察觉到燕辞晚的视线,他立刻扭头,目光凌厉地看向朝福。 第20章 :失忆 朝福迅速恢复正常,一脸茫然地道:“怎么了?” 魏兰生皱眉道:“请你站到朝二娘的身后。 “没这个必要吧。” 魏兰生加重语气:“请你配合!” 朝福很是恼火,区区一个司法佐,竟完全不给他面子。 可主君已经叮嘱过,要尽力配合州府的调查,他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地站到了燕辞晚的后方。 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再给燕辞晚使眼色,只能暗暗祈祷,希望燕辞晚机灵些,莫要说漏了嘴。 高大海很是不安。 朝福虽是布衣白身,可宰相门前四品官,朝福作为朝府的大管家,是朝参军身边极为信任之人,如今把他给得罪了,日后只怕是要伺机报复魏兰生。 可魏兰生官阶比他高,是高大海的上司,不管魏兰生如何办案,都没有他这个下属随意置喙的资格。 且高大海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胆敢冒着得罪上司的风险出言劝诫,魏兰生也听不进去。 魏兰生此人性情刚直,不管做什么事都极其较真,也正因为他这个臭脾气,才会从长安被一路贬至相州这个小地方。 偏他仍不知收敛,到了相州也还跟以前一样,当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头铁得很! 魏兰生没有去管欲言又止的高捕头,他将自己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燕辞晚如实回答:“不知。” “经仵作检验,确认蓝英是在九日之前遇害的,你的贴身婢女失踪了整整九日,你都不曾派人找过她吗?” 燕辞晚仍是摇头:“我不清楚。” 魏兰生和高大海同时皱眉,都觉得她是在故意敷衍。 高大海顾忌到对方的贵女身份,不敢表露质疑,但性情耿直的魏兰生却直接开口提醒,语气极为严肃。 “朝二娘,此事对查明真相非常重要,请你认真回答,不要有任何隐瞒。” 燕辞晚似是被他的严厉态度给吓到了,苍白小脸上满是仓皇与无助。 她不安地攥紧绣帕,悄悄扭头往身后看去,小声问道。 “福伯,关于蓝英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等朝福回答,魏兰生就皱眉说道:“朝二娘子,在下是在向你进行问询,你知道什么直说便是,不要去看别人。” 燕辞晚更加紧张了。 她低垂着头,声音因为心虚而变得很轻很轻。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兰生心中生出怀疑:“蓝英是你的贴身婢女,你怎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顾忌,无法将真相诉诸于口?”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问了。”燕辞晚像是被逼急了,竟捂住脸,低低地呜咽起来。 朝福看出魏兰生的怀疑,赶紧出声解释。 “实不相瞒,我家二娘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之后虽被救了回来,却不幸失去了记忆,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不要再逼她,你们若想知道蓝英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 魏兰生没有理会朝福,双眼仍旧紧盯着燕辞晚,目光里充满怀疑。 “朝二娘子,你真的失忆了?” 燕辞晚放下手,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她不敢与魏兰生对视,眼神瞥向别处,双手不安地搅弄绣帕,小声应道:“嗯。” 魏兰生追问:“你是如何受的伤?” 燕辞晚仍摇头:“不记得了。” 朝福飞快地答道:“二娘是在家中不慎摔下楼梯受的伤,时间是在六天前,是我家夫人给她治的伤。” 魏兰生顺势问道。 “在下可否见一见朝夫人?” 不等朝福回答,刘氏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魏法佐有何事要见我?” 第21章 :还死者一个公道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刘氏在绿华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燕辞晚和魏兰生、高大海齐齐起身。 朝福叉手行礼:“夫人。” 刘氏看到了眼眶红红的燕辞晚,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燕辞晚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后看向站在旁边的魏兰生和高大海,直言道。 “二位的身份和来意,我已听人说了,蓝英在九日前曾向我请了十天的探亲假,说是要回老家去祭拜父母。那之后她便离开朝府,再也没有音信,我还以为她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竟不知她已经遇害。” 说到此,刘氏轻叹一声,很是惋惜。 魏兰生认真听完,道:“原来如此,多谢夫人告知。” 刘氏又接着道:“我家二娘不慎摔伤,因是女郎之身,不便让外人触碰,是由我为她治疗的。我曾在宫中担任过医女,粗通医理,但可惜,我只能救回二娘的命,却让她留下了失忆的后遗症。魏法佐若是怀疑我所言有假,可以请大夫过来给二娘复诊。” 高大海非常紧张,他很怕头铁的魏兰生真要去找人复诊。 幸好,魏兰生虽头铁,却不至于完全没脑子。 “在下曾听说过,夫人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必然不俗,且夫人常在道观施斋送药,救济贫苦百姓,百姓们对夫人颇为敬重,夫人的人品毋庸置疑。既然夫人说朝二娘是失忆了,那么在下便相信夫人说的话,无需请人再为朝二娘复诊。” “魏法佐谬赞了。”刘氏说回正事,“蓝英自幼父母双亡,本就命运多舛,如今又惨遭奸人残忍杀害,此事令我痛心万分,还请官府能尽早查明真相,抓住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魏兰生郑重承诺:“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查明此案!” 刘氏又问:“如今蓝英的遗体在哪?” “在府衙的验尸房中。” “烦请你们好生保管蓝英的遗体,待案件结束后,我要好生安葬她。” “是。” 魏兰生又问了几个关于蓝英的问题,刘氏都一一作答。 之后魏兰生便带着高大海告辞离开。 朝福亲自送他们出去。 等人都走了,刘氏看了绿华一眼,绿华会意,立刻去门外守着。 屋内只剩下燕辞晚和刘氏两人。 刘氏深深地注视着燕辞晚。 燕辞晚不解地问道:“夫人,何故如此看我?” “方才你是故意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好让魏法佐察觉到你的不对劲,宁辞,你想做什么?” 没想到对方竟一语点破真相,燕辞晚不由得怔了下。 但燕辞晚一点没慌,对方虽知道了她的小心思,却不仅没有当众揭穿她,还帮着她打掩护,这就足以说明对方对她并无恶意。 此刻四下无人,燕辞晚没什么顾忌,直言道。 “我不想再留在朝府,我打算现在就离开,但朝参军应该不会轻易放我走,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如今魏法佐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想必府衙很快就会查出我并非真正的朝露,我再留在朝府已无用处,不若就此让我离开。” 关于今日宁辞先后得罪朝远之与朝樾的事情,刘氏已经知晓。 她猜测道:“你方才让绿华请我过来,为的就是此事?” 燕辞晚微微颔首,应道。 “嗯,当初是你让我留下来假冒朝露的,如今我要离开,自然也该跟你打声招呼,另外还想请夫人帮忙资助一点路费。” 第22章 :故交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燕辞晚的神情有轻微不自然。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伸手向别人要钱。 以前她是金尊玉贵的乐游郡主,自小锦衣玉食,从不需要为钱财之物而烦忧。 可现在,她却需要放下身为郡主的尊严,舔着脸伸手找别人要钱。 她对此很不适应。 “你伤得很重,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按理来说,我不该让你现在就离开朝府的。” 刘氏说到这儿顿了顿,轻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之色。 “但你今日得罪主君和朝樾的事情,我已听人说了,他们必不会轻饶了你,我若再强留你,只会害了你。” 说完她就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另外又从荷包里拿出三个银铤,一并塞进燕辞晚手中。 “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些你且拿着。” 燕辞晚方才那番话说得太过直白,直白得近乎逼迫,可刘氏非但不责怪她,还愿意帮助她,这让她心里颇为惭愧。 她只收下银铤,玉镯则被她还给了刘氏,歉然道:“我答应你冒充朝露,却没能把这事儿办得妥帖,如今出了乱子,你不责怪我还愿意给我钱,我已经很感激了,这镯子请你收回去。” 刘氏也不强求,她问:“你打算去哪儿?” “暂时还不确定。” 燕辞晚想要去找燕汀雨,但她不确定燕汀雨现在在哪儿。 思及此,她忽而问道:“夫人,你听说过乐游郡主的事吗?” 刘氏笑了起来:“若你问别的郡主,我可能不知道,但乐游郡主的事,我倒是知道不少。她是西州王与王妃的女儿,被圣人赐婚给了太子,听说前不久她从西洲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听到她和太子完婚的好消息。” 燕辞晚蹙眉问道:“也就是说,乐游郡主这一路上很是平安,未曾出过意外?” 刘氏很不满她这种说法,沉声道。 “莫要胡言!乐游郡主福泽深厚,自然是平平安安的。” “可我听说,乐游郡主乘坐的船只在经过湘水河时,曾遭遇暴雨。”燕辞晚继续试探。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夜暴雨倾盆,河水暴涨,情况很危险,但好在乐游郡主有上天庇护,幸运度过危机,一路顺顺利利地渡过了湘水河。” 燕辞晚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此看来,世人并不知道真正的乐游郡主已经遇难。 那么代替她以郡主身份前往长安的人会是谁? 燕辞晚脑中立刻浮现出燕汀雨那双包含恨意的双眸。 会是她的庶姊——燕汀雨吗? 想知道真相,只能前往长安。 刘氏还在感慨:“太子年轻有才,郡主貌美高贵,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倘若西州王妃尚在人世,定然会为女儿得此良缘而满怀欣慰。” 燕辞晚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种熟稔的意味,不禁问道。 “夫人认识乐游郡主?” 刘氏摆摆手:“没有,我怎可能会认识郡主呢?我是以前在宫中当女医的时候,曾与西州王妃有过一点交情。” 燕辞晚非常意外,刘氏竟然认识她的母亲! 第23章 :血债血偿 已经很久没有人与她谈及过往,刘氏满心怀念之情无处诉说,此刻难得有人愿意听她絮叨,她不免多说了两句。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西州王妃还只是个小女官,她既聪慧又善良,宫中有不少人都受过她的帮助,后来听闻她在西州病故的消息,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日,那么好的人,怎么年纪轻轻就……” 说到这儿,她似是触动到了伤心事,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中尽是怅然与惋惜。 她再次看向宁辞,其实第一次见到宁辞的时候,刘氏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娘子跟西州王妃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后来得知对方恰好也姓宁,刘氏就忍不住猜测,宁辞和西州王妃莫不是亲戚关系? 可刘氏又觉得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应该是她想多了。 现在宁辞忽然问起乐游郡主之事,又让刘氏心生怀疑。 刘氏的眼中充满探究:“阿辞,你为何如此关心西州王妃与乐游郡主的事?你到底是何人?” 燕辞晚赧然道:“实不相瞒,西州王妃跟家父是族亲,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我应唤她一声姑姑。” 刘氏没想到自己竟猜对了,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你真是西州王妃的亲戚,这也太巧了!你的家人呢?你怎会一个人身受重伤流落至此?” 燕辞晚早已准备好说辞,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我的父母皆遭奸人迫害,只有我死里逃生侥幸活了下来,眼下我必须要隐藏身份,万万不能被那奸人发现。待我养好了伤,我定要找到那奸人报仇雪恨!” 刘氏见她小小年纪就要背负上如此沉重的仇恨,很是心疼。 “你可以去报官,请官府出面帮你主持公道。” 燕辞晚满心不甘:“我手上无凭无证,无法定那奸人之罪,且那奸人的身份非同寻常,普通官吏奈何不了她,即便报官也无用,还可能会暴露我的行踪,令我置身于更危险的境地。” 刘氏虽是身居后宅,却也知晓官场黑暗。 若幕后之人当真来历不凡,仅凭宁辞这么个孤女,很难为自己讨回公道。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燕辞晚沉声道:“我要去长安,我想去找乐游郡主。” 她要揭开燕汀雨的真面目,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乐游郡主?! 她还要查清楚燕汀雨为何要对自己痛下杀手?燕汀雨身后是否还隐藏着别的真凶? 刘氏却会错了意,颔首道:“这样也好,乐游郡主与你是亲戚,她看在西州王妃的面子上,应该会对你施以援手的。她作为未来太子妃,身份非同寻常,有她出面主持公道,你父母被害的仇定能得报。” 燕辞晚轻轻按住胸口的伤处,想着燕汀雨举刀刺向自己的情景,眸色沉沉,嗓音冰冷。 “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的。” 刘氏以为她是想起父母被害之事,悲愤难过才会显出如此神态,心中越发同情,不免想要多帮帮她。 “阿辞,你在外面若是找不到落脚之处,可以去城北的慈心观借住,我与那儿的玉清真人有些交情。玉清真人本是前任县令之妻,前任县令去世后她便求仙问道去了,她心地善良,经常救苦疗疾,你去向她求助的话,她会愿意帮你的。” 燕辞晚郑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第24章 :泥菩萨过江 燕辞晚对刘氏观感很好,可在那个古怪的预知梦里,刘氏会在后天去世。 刘氏是个好人,不该年纪轻轻就去世的。 可那个梦透露的有效信息太少,她既不能确定刘氏的死亡地点,也不知她的真实死因到底为何,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死亡时间。 即便她想要改变刘氏的未来,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且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又谈何保护别人? 刘氏把绿华叫进来,吩咐道:“你送阿辞从后门离开,路上小心些,莫要被人瞧见。” 绿华乖顺应是。 刘氏亲自送燕辞晚出门,不忘叮嘱她出门在外要小心些,莫要被坏人给骗了。 燕辞晚听着刘氏的殷殷嘱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娘亲,倘若娘亲还活着的话,肯定也会如刘氏这般为她担忧吧。 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忽然拉住刘氏的手,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相州,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慈心观寻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她不知如何做才能改变刘氏的未来,只能如此叮嘱刘氏。 刘氏却不知其意,无奈地道:“我好好地待在家里,能有什么麻烦?你莫要瞎想了,快走吧。” 燕辞晚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固执地想要一个答复。 “答应我,好吗?” 刘氏拿她没办法,只得用哄孩子的态度柔声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 燕辞晚又再三叮嘱了一番,方才辞别刘氏,和绿华一起离开听风小院。 绿华特意选了条偏僻小路,她领着燕辞晚快步往前走,一路兜兜转转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道小小的拱门。 这便是朝府后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若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能打开的。 也正因为如此,很少会有人来这儿。 此刻正好方便了燕辞晚和绿华。 绿华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而后推开门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这才侧过身,对燕辞晚说道。 “快走吧。” 燕辞晚心里仍记挂着刘氏的事,她对绿华叮嘱道。 “若你家夫人遇到危险,你可以来慈心观找我帮忙。” 绿华蹙眉,颇为不满:“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何总想着我家夫人会遇到危险?” 燕辞晚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又无法说出预知梦中看到的一切,只得道:“我看你家夫人身上常常有伤,心里不免担忧,怕她出事,故而才请你多照看着些。” 绿华作为刘氏贴身伺候的婢女,自然知晓刘氏身上那些伤是如何来的。 她心中为夫人感到不忿,可她身为婢女,没有资格干涉主人家的私事,只能隐忍。 此刻听闻燕辞晚的话,绿华脸上的不满之色散去,但眉头依旧紧蹙,很是愁闷。 “谢谢你为夫人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至于燕辞晚的叮嘱,绿华并未往心里去,别说夫人好端端的不可能会遇到危险,退一万步说,纵使夫人当真遇到了危险,也不是燕辞晚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够解决得了的。 送走燕辞晚后,绿华重新锁上后门,快步离开了此地。 第25章 :家书 燕辞晚伤势未愈,暂时不宜长途跋涉,再加上她身上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户牒和过所,去不了长安,只能暂且在城中找个地方住下。 她打算把伤势养一养,想办法给自己弄个过所,然后再启程前往长安。 在此期间,她顺便还能看看朝府的情况,若有机会她想救下刘氏。 燕辞晚没有直接去慈心观,而是来到一家名为陶然仙居的客栈。 店内伙计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请问娘子是要喝酒吃饭还是要住店歇脚?” 燕辞晚环顾四周,此刻正是午时,大堂内高朋满座,几乎每桌都点了酒,推杯换盏之间人声喧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她道:“吃饭。” 伙计见她是女郎且又孤身一人,便领着她来到靠墙的小桌,并搬来个屏风,为她隔出个小小的单间。 燕辞晚向他道了声谢,随意地点了几样店里的特色饭食。 莼菜炖鱼,鸡汤面,软枣糕。 伙计问她要不要喝酒? 大业饮酒风气盛行,无论男女都爱饮酒,燕辞晚也爱喝,且酒量极好,但她现在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只得拒绝。 很快饭食就被端上桌。 燕辞晚尝了两口,虽不如西州王府中的厨娘手艺精湛,但也算是别有风味。 堂内的食客们大多是本地人,他们边吃边聊,其中便有人聊到了城中最近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朝参军的女儿本来都已经死了,人都躺进棺材里了,谁知忽然又起死回生了!” “也许是因为朝夫人和朝二娘平日里常给穷苦百姓施粥送药,积了功德,才能让朝二娘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又回到阳世。” “那朝二娘是幸运的,可她身边的婢女就惨咯!我家有亲戚在府衙当差,他说前不久刚发现一具女尸,正是朝二娘身边的婢女,名字好像是叫什么英的。” “最近城中很不太平,这一年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九名女郎遇害,且都是被人先奸后杀,死相凄惨。” “官府说是在全力追查,可查了这么久也没见出个眉目。” “我反正是不敢再让家中女眷单独出门,万一碰上那杀人狂魔就完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听说遇害的女郎都是年轻貌美的,以你家娘子和女儿的模样,那杀人狂魔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 “竖子再胡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揍你?!” …… 食客们都喝了酒,酒劲上头,说起话来就有些口不择言。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伙计赶忙跑过去劝架,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安抚好。 燕辞晚默默地吃完饭,伙计来结账,燕辞晚顺便提出要在此投宿,伙计立刻领着她去了后院的客房。 房内有笔墨纸砚,燕辞晚提笔写下一封家书。 她将自己被燕汀雨谋害之事写入家书之中,并言明自己如今处境有多艰难,希望父亲能尽快派人来助她。 从受伤落水,到如今孤身在外,燕辞晚一直都很冷静,唯有此刻在给父亲写信时,终于显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委屈之情。 她写着写着不免红了眼眶,若是父亲在她身边,她定然不会遭受这般苦难。 她将无法显露于人前的委屈与无助,全部融入这封薄薄的家书之中。 第26章 :意外相遇 燕辞晚揣着书信走出客房,找到伙计打探驿站所在。 伙计得知她要送家书去西州,便劝道:“驿站送信速度很慢,且极易丢失,很不靠谱。我劝你最好是找相熟之人带信回西州,若有前往西州的商队,也可花点钱请商队帮忙捎信回去。” 燕辞晚在相州人生地不熟,没有熟人能帮她带信。 她又打听城中可有前往西州的商队? 伙计表示他也不清楚,建议她自己去西市找找看。 燕辞晚问清楚西市所在后,便离开陶然仙居,直奔西市而去。 她在西市转了一大圈,没能找到前往西州的商队,倒是意外碰到了个熟人—— 萧六郎,萧妄。 萧妄陪李乘歌在城中游玩,他们一路从东市逛到了西市,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朝家二娘子。 看着面色仍旧略显苍白的燕辞晚,萧妄诧异问道。 “朝二娘,你不是应该在家中养伤么?怎会孤身在此?” 李乘歌得知对面这名年轻女郎就是萧妄的未婚妻,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往上抬了抬。 他上下打量对方,明眸皓齿,身段窈窕,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就容貌而言,她与表兄倒是颇为相配。 燕辞晚深觉自己太倒霉,相州城这么大,怎么就偏偏让她在这儿碰见了萧妄?! 她不想在此暴露身份,以免惹来麻烦,遂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恳求道。 “我在家里躺了五天,实在是太闷了,这才悄悄溜出家门玩耍,你能不能帮我保密?不要把此事告知我的父母。” 见她如此任性,萧妄也不气恼,仍是和颜悦色,声音轻柔。 “你重伤未愈,不该到处乱跑的,还是快些回去吧,你若想要出门玩耍,等以后痊愈了再出门也不迟。” 燕辞晚一脸乖顺:“嗯,我马上就回去,你千万不要把在这儿碰见我的事情说出去噢。” 萧妄叫来九叔,让他送燕辞晚回朝府。 燕辞晚婉言谢绝。 “不用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的。” “最近城中很不安宁,已经有不少年轻女郎遇害,我本该亲自送你回家,可若如此必定会惊动你的父母,使你遭受责罚。让九叔送你回去,既能保证你的安全,又不会让你偷溜出家门的事情被人知晓,如此两全其美,望你莫要推辞。” 萧妄的话在情在理,可谓是考虑得非常周全,燕辞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可她好不容易才离开朝府,绝不可能再回去。 她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闷闷不乐地应道:“好吧,那就有劳九叔了。” 九叔恭敬地道:“二娘客气了。” 燕辞晚辞别萧妄和李乘歌,跟着九叔离开西市。 九叔拉开马车的车帘,又搬来马凳,做了个请上车的姿势。 燕辞晚却没有动,眼睛望着街对面的撒子铺,深吸一口气,陶醉地道:“好香啊!九叔,你能帮我买一份撒子嘛?我想在路上吃。” 说完她就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凝望着九叔。 九叔不疑有他,应了声好,转身便朝街对面走去。 燕辞晚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记得多加一份热牛乳,我喜欢用撒子泡着牛乳吃。” 九叔再次应承:“嗯,知道了。” 很快他便钻进了撒子铺。 燕辞晚提着裙摆拔足狂奔,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等九叔一手拿着油纸包着的撒子,一手端着一碗热牛乳回到马车旁时,却见车内车外都没人,朝二娘已经不见踪影。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萧妄与李乘歌看在眼里。 第27章 :人不可貌相 方才九叔和燕辞晚前脚刚走,萧妄后脚就跟了上去,李乘歌原本还不明白他的用意,此时此刻倒是都懂了。 “看来表兄早就猜到朝二娘会跑了。” 萧妄不置可否。 九叔看到萧妄和李乘歌出现,忙道:“朝二娘……” “我知道。”萧妄打断他的话,然后指了指前边,“我看到她往那个方向跑了,去把人追回来吧。” 九叔立刻将撒子和热牛乳往马车的车辕上一放,随即施展轻功,飞快地追了上去。 下一刻撒子和牛乳就落入了李乘歌手中。 他用撒子沾着牛乳吃,撒子金黄酥脆,被包裹在浓郁香甜的牛乳之中,滋味相当之好! 因为吃到了美味的食物,李乘歌心情不错,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表兄,朝二娘干嘛要跑?难道她没看上你?” 查秉良干咳两声,用眼神暗示自家三郎少说两句。 这种话怎么能直接说出口呢?多伤人啊。 萧妄看着燕辞晚离开的方向,眸光深邃:“也许吧。” 查秉良生怕自家三郎还要说出什么扎人心的话,先一步开口问道。 “朝二娘不见了,此事要不要告知朝参军?” 萧妄淡声回了句:“暂时不必。” “万一她在外面遇到了危险怎么办?听说相州最近可不太平。” 萧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放心,她能保护好自己的。” 查秉良想说朝二娘那么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如何能保护好自己?但想起她方才拔足狂奔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正柔弱的姑娘,可跑不了那么快。 人不可貌相,想必那位朝二娘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 燕辞晚一口气跑出去很远。 她额头上都是细密汗珠,感觉左胸处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担心伤口会裂开,想要尽快赶回陶然仙居查看伤口,可很快她就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为免打草惊蛇,燕辞晚没有回头看。 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装作没事人般,开始在城中到处乱逛,故意绕了好几个大圈子。 由于走了太远的路,她感觉伤口越来越疼了。 不能再跟对方耗下去,燕辞晚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脚下忽然加快步伐,冲进旁边一条狭窄小巷,随即施展轻功,跃上左边墙头,落地后发现此地是一户人家的后院。 院内有两个小孩在玩耍,他们看到有陌生人闯入,先是一惊,旋即大叫出声。 “阿耶!阿娘!有贼!” 燕辞晚暗叫倒霉,怎么恰好进到了一家有人的院子?! 眼看那两个小孩的父母拿着棒槌菜刀跑出来了,燕辞晚不敢耽搁,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转眼间就又回到了小巷中。 在她落地后,恰好与追进小巷的九叔打了个照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 燕辞晚镇定一笑:“九叔,好巧啊,又见面了。” 九叔方才看到了她翻过院墙翩然落地的画面,身手非常利落,他颇感意外:“朝二娘,原来你会轻功?” “是啊,以前学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燕辞晚回答得相当敷衍,她的余光四处乱瞄,寻找脱身的机会。 第28章 :天佑永宁 左边的小门被打开一条缝,有人正从门后往外偷窥。 燕辞晚瞥了那门缝一眼,猜到是方才那两个小孩的父母。 门后之人见她和九叔在闲聊,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伙的,立刻哐当一声用力将小门关上,脚步声匆匆远去。 燕辞晚猜测那家人很可能是要去报官,遂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儿再说。” 九叔侧过身,做了个请她先行的姿势。 燕辞晚也不客气,大步从九叔面前走过去。 很快她就已经走到巷口,身后脚步声很近,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九叔一直紧随其后。 燕辞晚不能回朝家,也不能暴露自己的住处。 她必须要尽快甩掉九叔。 燕辞晚感觉伤口越来越疼,低头一看,胸前衣襟处隐隐有血丝渗出,伤口果然是裂开了。 她的身体摇晃了下,急忙伸手扶住旁边的院墙,虚弱地哀求道:“九叔,能扶我一下吗?我实在是站不住了。” 九叔看到她衣襟处的殷红血迹,知道她的确是伤口裂开了,又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汗,遂不疑有他,伸出手想要搀扶她的胳膊。 “你别乱动,我先扶你去附近的医馆看看。” “谢谢你,九叔。” 燕辞晚作势要借力站直身体,右手却悄然摸到后腰,握住刀柄用力往外一抽。 一把锋利轻薄的软刀自腰带里被抽出! 她的速度快如闪电,等九叔反应过来之时,他只觉得后颈剧痛。 ——刀柄重重敲在了他的后颈处! 九叔头晕目眩,身体摇晃着朝地面倒下去。 他趴在地上,侧着头,望向面前持剑而立的女郎。 此时夕阳西下,灿烂余晖落在燕辞晚手中握着的软刀之上,原本雪亮的刀刃被镀上一层绯色光辉。 在那光辉之中,隐约能看到四个字—— 天佑永宁。 九叔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竭尽全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可燕辞晚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熟练地收刀入鞘,软如无骨的软刀被藏回腰带之中。 燕辞晚看也不看地上趴着的人,捂着剧痛不已的伤口,快步离开小巷。 九叔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最终他也因为支撑不住而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 今晚的朝府很不太平。 先是朝远之发现宁辞不见了,随后魏兰生再次找上门来,声称接到匿名举报,说是蓝英之死与朝露有关,朝露很可能是连环奸杀案的帮凶! 朝远之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家二娘清清白白,绝不可能与凶案有半点关系!这定是有人故意抹黑我家二娘!” 魏兰生恭恭敬敬地道:“下官已经请示过齐使君,这是使君的手令,请您过目。” 说完他便将一封书信呈了上去。 朝远之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的确是齐刺史的笔迹,上面还加盖了刺史官印。 齐刺史对连环凶杀案极为重视,希望尽快查明此案好向大阁领交差,在得知有人举报朝露后,立刻命人彻查案发当日朝露的行踪,结果竟查出朝露和蓝英是一起失踪的。 但朝露在次日早晨平安回到了朝府,蓝英却音信全无,直到七天后方才被人发现尸首。 第29章 :畏罪潜逃 魏兰生张嘴就是一连串质问。 “为何两人一起失踪,最后却只有朝二娘一人回来?朝二娘身上的伤是否跟此事有关?你们朝家又为何要隐瞒此事?” 朝远之捏着书信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厉声反问。 “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魏兰生低下头,肃然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奉命查案,朝参军若不想回答也可以选择沉默,但使君对此案极其上心,明日使君必会亲自过问此事,届时大阁领应该也会旁听。” 朝远之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因为魏兰生手里拿着齐刺史的手令,朝府中无人敢阻拦,魏兰生亲自带着人将听风小院从里到外仔细搜查了一番,最后从床榻角落里搜出个小巧精致的蓝色香囊。 香囊表面绣着白色栀子花,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琳字。 那九名遇害的女郎之中,恰好有一人名叫林琳。 魏兰生拿着香囊去找朝远之,沉声道。 “下官已经询问过林琳的家人,她遇害当天身上就带着这个香囊,在发现她的尸首时,她身上的香囊不翼而飞,可现在,它竟然出现在了朝露的闺房之中,这是为何?” 朝远之万万没想到真能从听风小院搜出受害者的物品。 他立刻命人将刘氏叫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氏从未见过这个香囊,她只得去问绿华。 “今日是你在听风小院收拾的屋子,你没看到这个香囊吗?” 绿华使劲摇头:“没有,奴婢今日收拾床榻时,床上什么都没有,奴婢不知它是从何而来的。” 魏兰生要把朝露带去府衙,结果却被告知朝露根本就不在家中。 他怀疑朝露是畏罪潜逃,准备让人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朝露。 此事遭到朝远之的极力阻拦。 朝露是他的女儿,一旦朝露被通缉,全城人都会知道他有个通缉犯女儿,这不仅会毁了朝家声誉,还会严重影响到他的仕途。 但魏兰生拿着齐刺史的手令,朝远之无法以官位压制,最后只能将朝露假死之事说出。 “二娘早已不在家中,最近住在听风小院里的人其实是宁辞,是我让她冒充二娘的,可我没想到她竟跟连环奸杀案的凶徒有牵扯。若早知她是这样的人,我第一时间就会将她扭送至府衙,断然不会好心收留她在家中养伤。” 说到最后,朝远之已是悔不当初,满脸懊恼之色。 魏兰生早就对白日里见到的朝露有所怀疑,此刻听完朝远之所言,心中怀疑得到解答,当即追问。 “宁辞人呢?” “她早就跑了,肯定是因为白日里你们忽然找上门来,她心里有鬼,害怕被你们发现她的罪行,所以悄悄地逃了,那香囊应该就是她不小心落下的。” 朝远之三言两语就把此事定了性,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宁辞头上,将自己和朝家摘得干干净净。 刘氏想要开口为宁辞辩解,话还没开口就被朝远之给截断。 “你回听风小院去看看,宁辞忽然跑了,不知有没有从咱家偷走什么东西?” “宁辞不是那样的人……” 朝远之皱眉:“你跟她认识才几天,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若她当真问心无愧,跑什么呀?她之所以跑了,肯定就是心里有鬼,你莫要妇人之仁,赶紧下去!” 刘氏知道宁辞并非畏罪潜逃,可她若是说出真相,就等于是主动暴露了宁辞的行踪。 她只能闭上嘴,沉默地离开。 第30章 :假死 等萧妄和李乘歌回到朝府的时候,魏兰生等人已经离开。 听闻宁辞冒名顶替朝露一事,李乘歌万分错愕,没想到自己今日见到的朝露竟然是假的! 萧妄直接找到朝远之,询问此事的真相。 如今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遮掩已是徒劳,朝远之面露愧色,万分内疚地道。 “贤侄,是我把二娘惯坏了,竟让她干出假死脱身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我无颜面对你啊!” 萧妄继续追问:“二娘为何要假死离开朝家?” 朝远之很是无奈,长叹一声。 “这都怪我!平日里她就和大郎不对付,兄妹两个经常吵架,但我觉得这是小孩儿打闹,也就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那日她跟大郎大吵一架后竟负气离家出走。当时她是带着蓝英一块走的,等到第二日早晨她才回来,可蓝英却不见了,我们问她蓝英去了哪里,她死活不肯说,只一个劲儿地哭,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那之后二娘就整日魂不守舍,每晚都做噩梦,眼看着日渐憔悴下去,我们都很为她担忧。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服毒自尽,等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我心痛不已,命人为她准备丧仪,恰逢你来到相州,前来为她吊唁,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儿,朝远之已是满脸苦笑,声音艰涩。 “我是真以为二娘已经死了,若非你打开棺材,我都不知里面躺着的并非二娘,事后我询问内子,方才知道二娘应该是服下了可以暂时闭气的药,她假装死亡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萧妄皱眉:“这些事情,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朝远之自知理亏,越发惭愧。 “二娘曾失踪一日,虽然我们可以确定她是清清白白的,但外人未必会这么想,我竭力隐瞒此事,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声誉。” “你是怕我知道真相后,嫌弃二娘,不愿再娶她?”萧妄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朝远之尴尬一笑:“贤侄并非如此肤浅之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该欺瞒你,望你恕罪。” 说完他就要对着萧妄叉手行礼。 萧妄立刻伸手拦住他。 “你是长辈,我受不起。” 朝远之抬头看他,满眼恳切:“贤侄这是原谅我了吗?” 萧妄收回手,沉声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紧要的是尽快把二娘找回来,如今相州城很不太平,她孤身一人在外很不安全。” “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找她,但一直没有音信。”朝远之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她孤身一人,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能躲到哪儿去?” “发布寻人告示,让下辖各县镇帮着一起找,同时重金悬赏,应该会有所收获。” 朝远之咬咬牙:“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原本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毕竟此时关乎朝露的名声,可如今萧妄都已经知道真相,再怎么隐瞒都是于事无补。 眼下他只能暂时抛开脸面,发动所有人手去找朝露,争取最短时间内把人找回来。 第31章 :逮捕归案 燕辞晚回到陶然仙居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她用绣帕捂着胸前伤口,脚步虚浮地穿过大堂,伙计注意到她脸色很差,不禁驻足询问。 “小娘子,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大夫?” “不必。”燕辞晚顿了顿,又接上一句,“麻烦帮我打一盆热水,我要洗漱。” “好嘞!” 燕辞晚推开门走进客房。 她点燃桌上摆放着的油灯,昏黄灯光弥漫开来。 此刻她已经满头是汗,面色煞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在这个光线昏暗的小屋子里,犹如刚从地府爬出来的女鬼。 很快房门被敲响,伙计的声音传进来。 “小娘子,你要的热水送来了。” 燕辞晚冲门外回了句:“放地上就行了。”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了,燕辞晚这才打开房门,弯腰端起沉甸甸的铜盆。 她转身回屋,抬脚一勾,顺势将房门带上。 脱掉上衣,解开棉布,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燕辞晚忍着疼,用巾帕沾水,一点点将伤口擦拭干净,然后上药,重新包扎妥当,再穿好衣服。 做完这些,她已经快要虚脱,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她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休息会儿。 然而,门外却响起脚步声,听动静似乎不止一人。 燕辞晚睁开眼,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伙计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娘子,有人找你。” 燕辞晚单手撑在扶手上,强迫自己坐直身子,她在相州无亲无故,谁会来这儿找她? 她心中警惕,哑声问道。 “是谁找我?” 伙计道:“是府衙中的捕快,说是有事要问问你,方便的话劳烦你开一下门。” 燕辞晚强打起精神,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门后。 她一手按住腰后刀柄,一手拉开门栓,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到外面站着四个人,其中除了伙计以外,另外三个都身穿公服。 其中身材最为高大的那名捕快瞧着很是面熟,燕辞晚略一回忆,便回想起来,对方是捕头高大海,自己今早还在朝府与对方见过一面。 高大海亦认出了她,厉声喝道。 “宁辞,你涉险谋害多名女子,立刻随我回府衙受审!” 燕辞晚一惊:“我从未谋害过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高大海右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一双虎目紧盯屋内之人,脸上神情冷肃,语气极为严厉。 “你莫要狡辩,我们已经知道你并非朝家二娘子,你之前对我们所言俱是谎话!今日下午我们从你居住过的听风小院内搜出证物,证明你与近日来在相州发生的连环奸杀案有莫大关联,此事已惊动齐使君,使君下令,要将你立刻逮捕归案!” 燕辞晚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竟就成了连环奸杀案的嫌犯。 她努力为自己辩驳:“我是最近才刚到相州的,那些奸杀案与我没关系,我是清白的,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你们莫要中了真凶的奸计。” 高大海逼问:“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来到相州?只要你说清楚你的身份来历,证明案发时候你不在相州,你就能洗清嫌疑。” “我叫宁辞,我来自西州。” “你的父母是谁?他们身在何地?可有人能为你的话作证?” 燕辞晚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第32章 :天无绝人之路 此时在燕辞晚的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官府合作,让官府帮助她恢复郡主之身。 二是继续隐瞒,另想办法脱身。 燕辞晚快速思量,在二者之间权衡利弊。 前者看似是最佳出路,可面前这些人虽然身穿公服,看着正义凛然的模样,但人心隔肚皮,燕辞晚与他们素无交情,如何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付于他们? 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还在提醒她,人心之险恶,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她不能赌,也赌不起。 如今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面露苦笑,神态凄惶:“你们看看我这幅样子,像是能杀人的样儿吗?” 此刻她面色苍白,胸前衣襟处沾着血迹,瞧着摇摇欲坠,柔弱无助得好似一朵菟丝花,似她这般之人怕是连刀都拎不起,又如何能杀人? 高大海有一瞬的犹豫,但很快他又下定决心。 “这些话你跟我说无用,我也只是奉命办事,你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府衙受审。” 燕辞晚虽从未上过公堂,却也知道嫌犯受审,定要受刑。 她现在重伤未愈,若再受拷打,只怕小命难保。 现在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就算死在了牢中,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冤,最后她只能顶着个杀人犯的罪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地府报道,而她的庶姊则顶着她的郡主头衔,嫁给她的未婚夫,享受她所拥有的一切荣光。 那样憋屈的结局,光是想想都让燕辞晚感到窒息。 她不能被抓!更不能就此束手待毙! 燕辞晚似被逼上绝路的可怜兔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道。 “请你们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大概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不止是伙计,就连跟在高大海身后的两名捕快也有些心软了,还有住在附近客房的客人们,他们闻声出来瞧热闹,看到这一幕,也都动了恻隐之心。 有人忍不住出言劝道。 “高捕头,你看人家小娘子的衣服都破了,上面还沾着血,这样出门确实不像话,你就开开恩,让她换件衣服吧。” “这里可是二楼,她一个受了伤的柔弱小娘子,就算想跑也跑不了,高捕头允她换件衣裳又何妨?” 燕辞晚的眼中泛起泪光:“求求你了,给我留最后一点体面吧,不然我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说完她低低地啜泣起来,哭声断断续续,听得人揪心不已。 高大海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抓过许多犯人,其中不乏奸诈狡猾之徒,他们擅长假装无辜,以柔弱姿态博取同情心,实则心怀鬼胎两面三刀。 高大海曾经上过当,后被啪啪打脸,悔不当初,从那以后他就发誓再也不会轻易相信罪犯的眼泪。 他板着脸说道:“你是打算让我们把你绑走?还是你自己走?” 燕辞晚无法,只得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地道:“我跟你们走便是。”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低垂着头,犹如受气小媳妇般跟着走出客房,实则视线左右晃动,暗暗观察四周环境,寻找脱身的机会。 忽然,她瞥见围观人群之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蓝眼珠,鹰钩鼻,古铜肤色,一头蓬松深棕卷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胸前,身穿深红色胡服,生得高大健壮。 一看便知是西域胡人。 大业朝欢迎四方来客,常有胡商来此做生意,还有不少胡人在此定居学习,因此在大业境内看到胡人是很寻常的事情,大家对此都已见怪不怪。 可这个胡人男子却不一般,他是乌兰骑中的一员,名叫乌兰十三。 乌兰骑乃西州王身边的亲卫队,其中既有西域人,也有大业人,他们个个身手不凡,专门负责保护西州王以及整个王府的安全,队内所有亲卫都以乌兰为姓,再以入队顺序为名。 燕辞晚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乌兰十三,心中既惊又喜,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此刻,乌兰十三也在看着燕辞晚。 两人四目相对。 燕辞晚冲着乌兰十三做了个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帮我。” 乌兰十三的右手微微动了下。 一条毒蛇自他袖中钻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高大海命人拿来枷锁,准备给燕辞晚戴上。 燕辞晚突然花容失色,指着地上惊恐尖叫:“有蛇!!” 所有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地上那条正在吞吐信子,随时准备攻击人的毒蛇。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四散而逃。 现场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捕快们尽力维持秩序,却还是被慌不择路的人们给挤得东倒西歪。 燕辞晚趁机一把推开面前的捕快,朝着客栈外逃去。 “犯人跑了,快拦住她!”高大海大喊。 所有捕快立刻拔出佩刀,逼迫人们让出道路,不要妨碍他们抓捕逃犯。 可就在此时,有四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们拦住捕快们,笑嘻嘻地叫嚷道。 “小娘子们这是要去哪儿呀?留下来陪我们兄弟几个喝一杯嘛,兄弟们有的是钱噢!” 高大海恼羞成怒,一脚将挡在面前的醉汉踹开。 那醉汉摔倒在地,竟还不知悔改,又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一口一个小娘子的喊着,哪怕被人用刀抵住脖颈,仍旧不依不挠,当真是醉得神志不清了。 等高大海好不容易摆脱那几个醉汉,急匆匆追出客栈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宁辞的身影。 他气急败坏,扭头冲着后面跟上来的捕快们吼道。 “她身上有伤,跑不远的,沿着这条街挨家挨户地搜,一定要把她给抓回来!” “是!” …… 燕辞晚跑出陶然仙居没多远,就看到了等候在路边的乌兰十三。 他拉开马车的车门,恭敬地道。 “郡主,请上车。” 燕辞晚手撑在车辕上,纵身跳上马车。 她刚在车内坐定,乌兰十三便驾驶马车跑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因为相州城没有宵禁一说,城中街道上仍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街边商铺也都还亮着灯。 燕辞晚背靠在车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低头一看,发现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胸前衣襟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瞧着触目惊心,很是吓人。 第33章 :叛徒 失血过多,令燕辞晚感到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她强打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抬手撩起车窗帘子的一角,悄悄向外窥视,发现街道两边一片漆黑,街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这辆马车外再无其他行人。 燕辞晚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冲外面正在驾车的乌兰十三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乌兰十三的声音透过车门传进来:“我们在城中有个落脚的地方,那里还算安全,郡主暂且去那儿躲一躲,回头我们再想办法护送您离开相州。” 他虽是胡人,但自小在西州长大,早已被同化,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业官话。 燕辞晚接着问道:“除你之外还有别人吗?” 乌兰十三:“还有十五、十六、二十二、二十四,方才就是他们装作醉汉拦住了那群捕快,好让郡主能够有机会离开陶然仙居。” 他们五人,都是由西州王挑选出来,负责护送燕辞晚出嫁的亲卫。 按理说燕辞晚应该信任他们的。 可她心里却渐渐生出疑虑。 因为她在马车内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那香味非常熟悉。 当初她在送亲队伍的保护下登船,夜晚遭逢暴雨,船身剧烈摇晃,她却昏睡不醒,直到燕汀雨将刀狠狠刺入她的左胸,她才在剧痛的刺激下猛然醒来。 事后她仔细回想事发经过,发现自己应该是提前被人下了迷药。 原本她以为迷药是下在了晚膳之中,但是现在,她在马车内闻到了熟悉的淡香,那晚在湘水河上,她居住的船舱内,也有一样的淡淡香味。 这绝非单纯的巧合。 燕辞晚四处找寻,很快在身后软垫里面找出颗小巧的红色香丸。 香丸被拿出来后香味越发浓郁,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顿时更加强烈。 她心下一沉,原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头晕,现在看来问题出在这枚香丸之上。 想必这枚香丸与那晚在船上,她房中出现的淡淡异香是同一种。 燕辞晚悄悄打开车窗,将香丸扔了出去,并顺带往车窗外看了眼,发现周围越来越偏僻。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冲散了车内的香味。 连带着燕辞晚的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当初她就有所怀疑,送亲队伍之中应该是有人投靠了燕汀雨,否则燕汀雨谋害她的计划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她身边肯定藏着叛徒,那个叛徒与燕汀雨里应外合,这才让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着了道。 现在看来,乌兰十三很可能就是叛徒之一。 燕辞晚捂着还血流不止的伤口,她很想现在就宰了乌兰十三,逼问他为何要背叛自己和阿耶? 可现在她身受重伤,孤立无援,且还被官府通缉,真要动起手来,她不仅讨不得好,还可能会因此暴露行踪。 她闭上眼睛,压下心头涌动的杀意。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乐游郡主,她不能再如以前那般肆意。 她得三思而行。 她渐渐恢复冷静,缓缓睁开双眸,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相州的?” 乌兰十三:“我看到了城中张贴的通缉令,那上面有郡主的画像,我知道郡主就在城中,便跟在那些府兵和捕快的身后,暗中寻找郡主的去向。” 燕辞晚又问:“燕汀雨呢?你们为何没跟她一起去长安?” “他们都被燕汀雨给骗了,以为郡主已经遭遇不测,现在整个送亲队伍都被燕汀雨给控制住了,她顶替了郡主的身份,准备前往长安嫁给太子。只有我们兄弟五个不相信燕汀雨的鬼话,我们悄悄离开送亲队伍,留在湘水附近寻找郡主的去向,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总算是找到你了。” 乌兰十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欣慰。 但燕辞晚对他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如果乌兰十三忠心于她的话,在发现她失踪后的第一时间,就该将此事禀报给西州王,并向当地官员寻求帮助。 未来太子妃失踪,这可是大事,当地官员不可能不管。 可直到现在,燕辞晚都未曾听到有关乐游郡主失踪的任何消息。 这就足以说明,乌兰十三说了谎! 他对外隐瞒了燕辞晚遇害的真相。 他忽然出现在相州,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杀她。 燕辞晚面沉如水:“十三,我伤得很重,头很晕,想要睡会儿,等到地方了你记得喊我。” 说完她还低低地吸了口气,似是在极力忍耐疼痛。 乌兰十三应了一声好。 燕辞晚忍住伤口传来的剧痛,打开车窗,自窗口纵身跃出。 在轻功的加持下,她落地时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寂静的夜晚,长街之上,马车仍在快速前行,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夜风飘荡开来。 燕辞晚捂着伤口,加快步伐朝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奔去。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一炷香后,马车在某个偏僻小院的后门前停下。 听到马蹄声,院内立刻亮起灯火,随后院门就被打开,从中走出四名高大健壮的汉子,赫然正是白日里阻挠捕快们抓人的那几个醉汉。 他们也都是乌兰骑亲卫,分别是十五、十六、二十二、二十四。 十五低声音问道:“人呢?” 乌兰十三指了指后面,道:“在里面,睡着了。” 四人立刻将院门完全打开,好让马车可以进去。 随后院门被轻轻关上,并从里面落了锁。 乌兰十三跳下马车,顺手从车辕下方抽出一把弯刀,与此同时,其余四人也都纷纷抽出各自佩戴的刀剑。 他们将马车齐齐围住,凝神屏气。 乌兰十三先是喊了声郡主,见车内没有反应,猜测她应该是中了迷药,睡得太沉,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将车门推开。 嘎吱一声,车门晃悠悠地开了。 其余四人此时都凑了过来。 借着月色,他们看清楚车厢内的情景,竟是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待在里面的燕辞晚早已不见了踪影! 乌兰十三登时就沉下了脸,竟让她给跑了! 怪他太过大意,小看了燕辞晚,原以为她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郡主,且还身受重伤,只要一点迷香就能摆平她。 却没想到他失算了,燕辞晚虽然柔弱,却是有脑子的。 他狠狠将弯刀插回去,嗓音森冷:“现在城门封锁,燕辞晚肯定还在城中,我们明日分开寻找,一定要赶在府兵发现她之前,先杀了她!” 其余四人默然无言,眼下也只能如此。 第34章 :真正的朝露 城北只有一座道观,便是刘氏口中说的慈心观。 此时夜色已深,道观大门紧闭,檐下挂着的灯笼随着夜风轻微摆动。 燕辞晚上前拍门。 片刻后大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是个穿着素青道袍的年轻女冠。 她见燕辞晚很是面生,便问:“你是哪位?深夜来访是有何事?” 燕辞晚感觉胸前的伤口越来越痛。 她扯动发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个笑容,声音虚弱:“我与朝夫人是朋友,她说慈心观的玉清真人很是慈善,让我来此寻求帮助。” 年轻女冠这才注意到她胸前衣襟处的血迹,不由得惊呼。 “你受伤了!快进来!” 慈心观经常会收留一些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眼见面前之人伤势颇重,年轻女冠并未迟疑,赶忙将燕辞晚扶进道观。 此刻玉清真人已经洗漱完,正欲睡下,听闻有人前来求助,她当即穿好衣服,让徒儿将燕辞晚安置在了西厢的客房内。 燕辞晚病恹恹地坐靠在椅子里,眼帘半垂,面如白纸。 若非她还有微弱的呼吸,玉清真人都差点以为她已经没气儿了。 玉清真人帮她把衣服解开,查看伤口,发现伤口正在往外渗血,立刻皱起眉头,凝重地道。 “你伤得太重了,可我不是大夫,不知如何才能救你。” 燕辞晚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朝夫人给我调制的伤药,把它撒到伤口上,能止血。” 玉清真人忙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把药粉撒上去。 果不其然,血很快就止住了。 可燕辞晚的伤口却开始变得红肿。 她感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身上忽冷忽热,神智也有些恍惚不清。 玉清真人摸了下她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 “你在发热。” 燕辞晚稀里糊涂的,她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很难受,很想睡觉,眼皮子不住地往下垂。 玉清真人见势不妙,当即对身边的徒儿吩咐道。 “妙莲,你在这儿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先前开门将燕辞晚扶进来的年轻女冠点头应道:“嗯!” 这一觉燕辞晚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她在梦中见到已经去世的娘亲,还有分别多日的父亲,以及意欲置她于死地的庶姊。 她想要抱住娘亲,娘亲却飞快飘远,纵使她用尽全力奔跑也没能追上娘亲。 她想要去拉父亲的胳膊,却被父亲无情地甩开,父亲无视她的呼唤,冷漠地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绝情的背影。 她感觉心口一凉,抬头望去,却见燕汀雨正将横刀刺入她的胸口。 鲜血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听到燕汀雨用无比怨毒的声音骂道。 “燕辞晚,你这个孽障,你不配做阿耶的女儿!你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燕辞晚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可她不甘心啊! 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她要查明真相,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燕辞晚反手抓住横刀,任由刀刃划破掌心,她丝毫不觉得疼,用力将横刀从自己胸口拔出,然后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掐住燕汀雨的脖颈。 “该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燕辞晚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气,煞白小脸上布满冷汗。 “你醒啦!” 燕辞晚迅速回神,扭头朝旁边看去,见到床边站着个年轻女郎。 对方约莫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双环髻,杏眼圆脸,身穿水蓝襦裙,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雪白手臂。 此刻她手里正拿着一块湿帕子,看样子是打算帮燕辞晚擦汗。 燕辞晚怔怔地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预知梦。 在那个梦里,少女被戴上镣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囚车,周围全是谩骂与指责,她在千夫所指之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燕辞晚情不自禁地出声:“你是,朝露?” “你认识我?”朝露很是诧异,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 果然是她!现实再一次跟梦境对上,燕辞晚抿了抿干涩的唇,哑声道:“我曾听朝夫人提起过你,大概能猜出你的模样。” 朝露信了她的话,越发惊奇:“你猜得真准啊。” 燕辞晚想要坐起来,但头晕眼花使不上劲儿,朝露立刻放下帕子,伸手扶着她坐起来。 环顾四周,燕辞晚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卧房内,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裤,外衫和裙子被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朝露解释道:“这儿是慈心观的西厢客房,昨晚你带着伤来找玉清真人,真人见你伤势很重,便让人将你安顿在了这儿。”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玉清真人带着徒儿妙莲走进来。 她们看到燕辞晚醒了过来,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玉清真人道:“昨晚你浑身发热,不管我们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到,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妙。没办法,我只能去找朝二娘帮忙,幸而朝二娘医术精湛,经过她一整宿的努力,这才将你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燕辞晚向朝露表达谢意。 朝露腼腆地解释道:“其实我也没把握能把你治好,主要还是你的意志力足够强大,自己醒了过来。” 她说的是实话,若燕辞晚自己不能醒来,纵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燕辞晚却只当她是在客气,再次向她道谢。 “多亏有你,你和朝夫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她提及自己的母亲,朝露忍不住问道:“我娘还好吗?” 燕辞晚想起刘氏身上的伤,以及刘氏未来的结局,一时间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见她犹豫不答,朝露顿时就紧张起来,急忙追问:“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她暂时还好。” “暂时?”朝露很是急切。“为什么是暂时?你跟我说清楚,家里到底怎么了?” 燕辞晚将最近朝府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得口干舌燥,嘴唇都有些起皮。 玉清真人注意到这一点,让妙莲把刚熬好的汤药端来,喂燕辞晚喝下。 第35章 :她不可能是凶手! 汤药很苦,但燕辞晚没有迟疑,蹙着眉一口气喝完,之后妙莲又端来一碗清茶,让燕辞晚漱口。 茶水冲淡嘴里的苦味,让燕辞晚感觉舒服多了。 她再度看向朝露,见朝露眉头紧皱,一副挣扎犹豫的模样,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朝夫人跟我说,你已经离开了相州,为何你还会在这慈心观内?” 朝露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燕辞晚体贴地道:“若是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朝露面露愧疚:“对不起。” 燕辞晚笑了下,不甚在意的样子:“用不着道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理解的。” 妙莲好奇地问道:“我叫妙莲,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宁辞。”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惊呼声。 “真人,真人,大事不好了!” 玉清真人一惊,她带着妙莲快步走了出去,留下朝露和燕辞晚还在屋内。 燕辞晚暗暗打量朝露,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寻常女郎,却能狠下心毒杀父兄。 梦境中朝露服毒自尽时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令燕辞晚的心情极为复杂。 刘氏和朝露都曾救过她,她不希望这对善良的母女落得那般凄惨结局。 很快玉清真人和妙莲就回来了。 师徒二人俱是一脸的忐忑不安。 朝露忙问出什么事了? 妙莲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慈心观内的女冠只有玉清真人和妙莲师徒二人,但此外她们还收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这些女子会帮忙做些针线活儿和洒扫做饭之类的活儿。 负责帮忙烧饭的陈娘子今日出门去买菜,发现城中到处都是府兵和捕快,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城中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朝参军的女儿失踪了,朝参军忧心不已,派了许多人四处寻找,还重金寻求女儿的去向。 另一个是府衙找到了连环奸杀案的嫌犯,那嫌犯非常狡猾,从捕快们的手中逃了出去,如今正藏身于城中。刺史下令封锁城门,严查所有出城人员,并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那名嫌犯。 说到这儿,玉清真人和妙莲不约而同地看向燕辞晚。 燕辞晚心中一动,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她就听到妙莲继续说道。 “他们说那名在逃嫌犯名叫……宁辞。” 朝露原本还在因为父亲四处寻找自己的事情而忧心不已,此刻听到妙莲的话,登时就被吓了一跳,她立刻扭头去看燕辞晚,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你、你被府衙给通缉了!那你身上的伤该不会是被府兵给刺伤的吧?” 燕辞晚解释道:“不是,我身上的伤跟此事无关。” 妙莲追问:“那你为何会被府衙通缉?难道你真的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 “当然不是!”燕辞晚一口否认,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我本是西州人,七日前才到相州,怎可能会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我是被人给栽赃陷害了!” 妙莲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无措地看向师父。 玉清真人则看向朝露,问道:“二娘,你如何看?” 朝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坚定地道:“我相信宁辞,她不可能是凶手!” 玉清真人颔首,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随即对燕辞晚说道。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府兵,你最好是留在这儿,以免被人发现你的行踪。” 燕辞晚来此就是为了躲避抓捕,闻言立刻点头:“嗯,我会小心的,多谢真人的收留。” 人都走后,屋内只剩燕辞晚一人。 她的头很晕,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会儿,可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令她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睡。 片刻后房门被再次推开。 朝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进来。 “你从昨晚到现在就只喝了一碗药,应该饿了吧。” 燕辞晚确实觉得饥肠辘辘,她手脚无力,拿不住碗,只能乖乖张嘴,任由朝露喂自己。 待一碗米粥下肚,饥饿感消失,燕辞晚再次向朝露道谢。 朝露冲她笑了笑,拿着空碗准备离开。 燕辞晚忽然叫住她,问道:“你为何认定我并非真凶?” 方才燕辞晚就觉得奇怪,自己与朝露不过才刚认识,彼此都不熟悉,朝露却能一口咬定她并非连环奸杀案的真凶,那副坚定不移的模样,仿佛朝露心中早已对凶手有了定论。 朝露避开她的视线,含糊地答道:“能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肯定很厉害,你只是个弱质女流,肯定不会是凶手的。”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万一我是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其实身怀绝世武功呢?”燕辞晚继续试探。 “不可能的,你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朝露反问。 燕辞晚一噎。 按理说燕汀雨不可能伤得了她,是她大意了,没想到身边亲人会害自己,让燕汀雨有机会在她的房间里放了迷香。 现在回想起来,她很为自己的粗心而懊恼。 这是她人生里栽得最狠的一个跟头。 她不愿多提,转而说道。 “府衙中人曾找上我,说遇害者之中有一个名叫蓝英,是你的贴身婢女,她前脚刚遇害,你后脚就假死离开了朝府,这不会是单纯的巧合吧?” 朝露对上她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你别问了,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 她的反应太过古怪,明显是有所隐瞒,燕辞晚紧盯着她不放,沉声道:“怎么会没关系?我现在被府衙当成了连环奸杀案的嫌犯,只要真相一日没有大白,我就一日还是嫌犯,我不想当一辈子的通缉犯,我得查清楚真相,为自己洗清冤屈!” 朝露哑口无言。 燕辞晚继续逼问:“蓝英是你的贴身婢女,她惨遭杀害,尸体至今还停放在府衙之内,你难道就不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吗?” 朝露攥紧衣袖,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隐隐发白。 她小脸煞白,摇摇欲坠,心中似正在经历某种激烈的挣扎。 第36章 :最后的机会 “不要再说了。”朝露声音艰涩,眼中积蓄着深深苦痛。 她这幅样子,让燕辞晚想起了那个预知梦,梦中的朝露跟此时有了几分相似,痛苦又无助。 梦中的朝露在临死前最后一刻还曾念叨蓝英这个名字,说明朝露很在意蓝英,她其实也很想为蓝英讨回公道。 现在的朝露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才不敢探究真相。 亦或者,正是因为她此时的犹豫退缩,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燕辞晚放缓语气,柔声问道:“朝夫人说你早已离开了相州,可你却还躲在慈心观内,你是因为放心不下朝夫人?还是因为记挂蓝英的死,不甘心就此离开?” 朝露咬紧嘴唇不答。 燕辞晚温声道:“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是有苦衷,你不便出面探查真相。没关系,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会查明真相,替死去的蓝英讨回公道。” 朝露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小声地道。 “你自身都难保。” 燕辞晚知道自己现在这幅凄惨的样子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但她并未回避这一点,而是坦然回应:“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身陷困境,已经无路可走,才必须要将真相查个清清楚楚?为此,我可以豁出一切。” 朝露怔住了。 她只觉得宁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谁知宁辞非但没被困境打倒,反而还要迎难而上。 她既震惊,又佩服。 “我现在已经被卷入连环奸杀案中,府衙对我发布了通缉令,外面那些人都把我当成是杀人犯。我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查明真相,抓住真正的凶犯,如此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朝露,这是我们最后的自救机会,我不想放弃,请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燕辞晚的神情无比恳切,她的话触动到了朝露。 蓝英是朝露的贴身婢女,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朝露早已把蓝英当成半个姐妹看待,蓝英的死对她造成很大打击,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蓝英。 梦中的蓝英满身是血,哭着向她伸出手,求她救救自己。 朝露心中被愧疚和悲痛填满,她之所以留在慈心观,一直没有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看到连环奸杀案的真凶被抓住。 但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如今府衙将宁辞锁定为凶手,可朝露很清楚,宁辞不可能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属于蓝英的公道依旧遥遥无期。 朝露挣扎良久,方才艰难地开口。 “我也不想放弃,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真能抓得住凶手吗?” 燕辞晚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能!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 朝露想到惨死的蓝英,蓝英自幼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她就是蓝英身边最为信任之人。如今蓝英被人害死,若连她都不愿站出来帮蓝英讨回公道,那么就无人还会记得蓝英那么一个小小的婢女。 就像宁辞方才说的那样,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一旦错过这个机会,蓝英就只能含冤九泉,再也无人会在意她是被谁所害。 燕辞晚看出朝露有所动摇,果断朝对方冲伸出右手,目光极其诚恳。 “我们一起合作吧。” 朝露默默地告诉自己,就信她一次吧,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无辜惨死的蓝英。 朝露鼓起全部勇气,缓缓抬起右手。 两人指尖相触,而后紧紧握在一起,如同达成了某种契约。 “好,我们一起。” 此话一出,燕辞晚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太好了。” 朝露在床边坐下,开始述说自己和蓝英的遭遇。 十天前,她因为和家里闹了些不愉快,在家里待得难受,恰好那时慈心观收留了一个生了重病被家人抛弃的小女童,女童比较阿福。 朝露以去道观祈福的名义,带着蓝英离开家门,打算前往慈心观给阿福治病,顺便还能再慈心观住几天,趁机缓解一些郁闷的心情。 她们上马车后不久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她们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昏暗的屋子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睛被黑布蒙住,嘴也被堵住。 朝露和蓝英大喊救命,结果非但没有喊来救援,反倒喊来了贼人。 那人扯开朝露的衣裳,开始鞭打她的身体。 她疼得浑身发抖,被脱了衣服的羞耻感更是令她生不如死。 贼人似乎觉得这样不过瘾,伸手扯掉朝露嘴里塞着的布团,并掐住她的下颚,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道:“叫吧,哭吧,声音越大越好,我就喜欢听你们的哭喊声,无助又绝望,真让人感到兴奋。” 朝露感觉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对方肯定距离自己很近。 这让她既恐惧又恶心。 可她忍住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是相州录事参军朝远之的女儿,我的未婚夫是萧家六郎,萧家的现任家主是萧闻意,他是当朝宰相,还是大理寺寺卿,他是我未婚夫的祖父,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儿,朝家和萧家都不会放过你。” 那贼人骤然用力,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 “你在威胁我?!” 朝露疼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之前遇害的那些女郎,都只是寻常百姓,可我不一样,我身后站着的是朝家和萧家。你若是杀了我,定然会引来朝家和萧家的疯狂报复,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 朝露发觉有戏,鼓起勇气继续游说。 “我的容色只是寻常,不值得你为了我同时得罪萧家和朝家,只要你放了我们,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朝家和萧家绝不会因此事报复于你。” 她等了许久,心渐渐提到嗓子眼,忐忑不安占据了整个胸腔。 直到她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对方开口说道。 “我可以放了你,但我有个条件。” …… 当朝露说到这里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不住地发抖,嘴唇张张合合,想要继续往下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燕辞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不由得一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条件是什么?” 第37章 :我杀了人 朝露无助脸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绝望而又破碎。 “他说他可以放过我,但不会放过我身边的婢女,他把蓝英折磨得很惨,最后……最后他还要我亲手杀了蓝英。” 燕辞晚眯起眼:“你照做了?” 朝露哭得越发大声,说出来的话语也越发混乱:“我不肯,可是他把匕首塞进我手里,然后抓着我的手,强迫我去杀人。我拼命往后退,我哭着求他不要这么做,可他不听,他说蓝英是我的婢女,她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她的命。他的力气好大,我怎么都挣脱不开,匕首捅了进去,我的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但我能听到蓝英的哭声,她在喊,二娘,我好疼,我不想死,救救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嘶哑问道。 “是我杀了蓝英对吗?我才是杀人凶手对吗?” 燕辞晚不知该如何回答。 朝露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我杀了人,该被通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我却跑了,一个人躲在这儿,我害死了蓝英,还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崩溃地哭了起来,哭声不大,却听得人心碎。 这些话被积压在朝露的心里,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灵魂,令她寝食难安,心力交瘁。 如今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她便再也控制不住,任由情绪如洪流开闸般疯狂外泄。 燕辞晚沉默地听着,直到朝露哭累了,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燕辞晚方才开口。 “你确定自己当时是真的杀了蓝英吗?” 朝露声音嘶哑,带着强烈的鼻音:“我不知道,我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可以确定,匕首肯定捅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那种刀刃没入血肉,鲜血溅了我一手的感觉,我到死都忘不了,太可怕了……” 她环抱住自己的身躯,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燕辞晚拿走她手里的绣帕,细细地帮她去脸上泪水,声音温柔而又清晰。 “你未曾亲眼看到自己杀死了蓝英,这说明蓝英未必就一定是被你杀死的,也许是凶手骗了你,他想把蓝英的死嫁祸到你头上,让你成为他的替罪羊。” 朝露睁大眼睛,显然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层可能。 “这、这可能吗?” “我也不能确定,现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们唯有查明真相,才能知道蓝英的真正死因,所以你必须要冷静,千万不要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朝露听了她的分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不能是凶手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得自己去看去思考。” 燕辞晚欣慰一笑:“没错。” 朝露继续回忆案发过程,述说道。 “那贼人不信任我,他说为了防止我回去后会报官,就让我亲手杀了蓝英,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他的同伙。一旦他被官府逮捕,我这个同伙肯定也跑不掉,如果我不想惹祸上身,就必须要闭紧嘴巴,为他保守秘密。” “你看到过凶手的脸吗?或者凶手有什么特点?”燕辞晚追问。 朝露再次摇头:“没有,我从头到尾都被蒙着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是个年轻郎君的声音,感觉应该在二十岁左右,是本地口音。他当时应该喝了酒,身上有种浓郁的酒味,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她知道自己提供的有用线索太少了,惭愧地低下头去。 燕辞晚问:“如果让你再次听到那个声音,你能认得出来吗?” 朝露立刻抬头,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答复。 “一定能!” 那个人的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燕辞晚微微一笑:“很好,这对找到真凶有很大帮助。” 朝露很是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得到鼓励后,朝露的情绪振奋了许多,都不用对方追问,她就主动接着往下说。 “后来我又被打晕,迷迷糊糊中好像是被抬上了马车,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就躺在朝府附近,被出来寻找我的朝府仆从找到,他们把我救了回去。” 燕辞晚追问:“此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朝露吸了吸鼻子:“我告诉了阿耶和阿娘,阿耶说此事关系重大,一旦传扬出去,我将面临着牢狱之灾。萧妄不可能娶一个杀过人的妻子,届时萧家肯定会退亲,就连阿耶也会被我连累,导致仕途被毁。所以阿耶不仅不肯报官,还把我关在家里,下令让家里所有人都闭紧嘴巴,不准把我曾失踪过的事情泄露出去。” 燕辞晚跟朝远之打过交道,知道那人虚伪得很,于他而言,区区一个婢女的死活,卑贱如尘埃,根本不值得他冒险去报官追凶。 朝远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朝露显然不愿意。 燕辞晚看着面前哭得鼻头通红的朝露,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开口问道。 “之后呢?你又经历了什么?” “自从蓝英死后,我几乎每晚都会做梦,梦里的我拿着匕首,双手沾满鲜血,蓝英躺在地下,浑身是血,她哭着向我求救,我好害怕,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我求阿耶帮忙寻找蓝英,就算是尸首也好,我想将蓝英好好安葬。可阿耶却拒绝了我,他说我是被阿娘惯坏了,一点都不懂事,若我当初没有离开家,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归根结底错在我身上。幸好我这次能保住清白,否则就算我活着回来了,他也未必肯认我这个女儿。如今只是死了个婢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警告我安分一些,莫要再胡思乱想。阿耶说得对,错的都是我,我不该跟阿兄吵架,不该带着蓝英出门,我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该死的。我将披帛悬挂于横梁上,想要一了百了,但是我没死成,阿娘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朝露说到这儿,泪水再度滑落。 但这次她却没有哭出声,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默默流泪。 第38章 :未来与希望 燕辞晚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她被迫成为杀人帮凶,心中被悔恨和惶恐填满,她向至亲之人求助,至亲非但不帮她,反而在她的伤口上又狠戳一刀,以至于她也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燕辞晚将绣帕还给她,并握住她的手,温声劝道。 “别哭,你还有你的娘亲,她是真心疼爱着你的。” 想起温柔慈爱的母亲,朝露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止住泪水,哽咽着述说道。 “嗯,阿娘对我很好,她见我想不开,很是着急,她觉得是自己没能尽好母亲的责任,才让我走到这一路,她很自责。她抱着我哭了很久,晚上她都不敢离开听风小院,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生怕我又想不开。” 燕辞晚柔声道:“朝夫人跟我提起过你,她一直都很牵挂你。” 朝露的神情变得温柔:“我也很思念阿娘,我很想回去看看她,可我不能回去……”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方才朝露说了那么多,燕辞晚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你为何要假死离开朝家?” 朝露低垂着头,小声回答。 “因为我在家里过不下去了,阿耶不理解我,阿兄也经常欺负我,阿娘很想保护我,可她自身都难保。我每天都过得很压抑,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雀儿,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疯。” 燕辞晚又道:“可你不是很快就要嫁给萧妄了吗?只要你嫁出去,不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朝府了吗?何必大费周章地假死逃离?” 朝露抿了抿唇,手指一点点攥紧绣帕,神色颇为局促不安。 “我听闻萧妄身患重病,活不过二十岁,而他如今已经十九。即便嫁给他,他也护不了我多久……” 这倒是出乎燕辞晚的预料了。 她印象中的萧妄风度翩翩,身形高大挺拔,虽面色较常人而言略显苍白了些,但整体看上去并无病弱之态。 燕辞晚不禁问道:“你确定他真的生了重病吗?” 朝露生怕她不相信自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听说,萧六郎自幼身患奇病,萧家为他遍寻名医,却都无法治好他的病。也正因为如此,长安的大家世族都不愿将女儿嫁过去,最后选中了我,我娘不愿让我嫁个短命之人,可阿耶却不管这些。他常说,若非萧六郎身患重病药石无医,也不可能看得上我,我该对此感到荣幸。” 说到这儿,她抿了抿唇,似是对父亲的话感到不满,可又因为对方是父亲,她不能反抗,只能隐忍。 燕辞晚听得拳头都硬了。 她自小被父亲精心教养,不管她做什么,父亲都只会真心诚意地夸赞她,在他心里,他的女儿完美无缺,世上无人能配得上她。 哪怕皇帝下旨赐婚,让她嫁给太子,父亲也觉得委屈了她。 所以燕辞晚无法想象,世上竟能有父亲如此贬低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看着朝露,一字一顿认真地道。 “不要听朝远之的鬼话,你很好,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朝露还从没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赞过,不免有些羞赧。 她低下头去,鼓起勇气小声地道:“其实,我不想嫁人,还有我自身的原因。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我就很害怕男子靠近我,他们只要靠近我,我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狂地想要逃离,我可能,这辈子都成不了亲……”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睛始终望着地上,不敢去看面前的燕辞晚。 她羞于承认自己心中的恐惧,觉得自己这样很不正常,她怕自己被燕辞晚当成怪物看待。 世人都认为,女子到了年纪就该成婚生子,如她这样的,是异类。 燕辞晚想了下,提议道。 “若你不想嫁去萧家,可以直接跟萧六郎表明态度,我虽然跟萧六郎不是很熟,却也能看得出来,他为人处世颇为沉稳,并非强人所难之辈。” 朝露抬起头,发现燕辞晚眼中既无怜悯也无排斥,竟丝毫不觉得她方才说的话有多么离经叛道。 她不禁问道:“你都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燕辞晚灿然一笑:“哪里奇怪了?你不想嫁就不嫁,不愿跟男子亲近就不亲近,只要没有违法乱纪、没有伤害他人,你想做什么都没问题。” 她虽是女子,可她是被父亲当成继承人培养长大的,父亲给予她充分的自主权,从不会干涉她的决定,这也养成了她率性而为的性格。 在她看来,女子并非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出路,朝露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且有医术这门技艺,她是能够独立过活的。 朝露看着她的明媚笑容,忽然觉得很羡慕。 “你的家人一定很爱你吧。” 如果不是从小就被宠爱着长大,养不出如此自由洒脱的性格。 燕辞晚大方承认:“对啊,阿耶、阿娘、外祖母都很爱我,当然,我也很爱他们,我们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谈及家人,她的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耀,那种幸福的感觉几乎要满溢出来。 朝露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 燕辞晚道:“朝夫人很爱你,你也有很好的家人。” 朝露用力点头:“嗯,我娘也很好!” 虽然她经历过很不好的事,有不那么爱她的父亲,还有总是欺负打压她的兄长,但她还有温柔慈爱的母亲,现在她还结识了宁辞这个勇敢又聪明的伙伴。 她心里蒙着一层灰色雾霾,可也有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 未来于她而言,并非全无希望。 …… 喝完药后,燕辞晚有点犯困,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开始一点点往下耷拉。 朝露还在琢磨退亲之事。 她思来想去,仍拿不定主意,只得向燕辞晚求助。 燕辞晚打起精神,提议道:“你给朝夫人写封信,请她帮你去试探萧六郎的态度,先看看萧六郎是否愿意退亲?他若愿意自然最好,若不愿意,我们再另想它法。” 朝露有些迟疑:“可这样一来,阿娘就会知道我还在相州城里……” 之前刘氏安排她假死离开朝府,是希望她能尽快离开相州,前往长安投奔外祖父和舅舅。 但朝露却擅作主张留在了相州城里,她骗了刘氏,刘氏知道后肯定会生气和担忧。 燕辞晚叹了口气:“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不可能永远瞒着朝夫人,除非你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朝露抿了抿唇,她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还没有做好面对娘亲的准备。 她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我这就去写信给阿娘,我跟她好好解释,阿娘若是生气,我便让她打两下出出气。” 燕辞晚摆摆手:“快去吧。” 等朝露一走,燕辞晚就再也撑不住,倒头便睡。 第39章 :母女之情 朝露请妙莲把信送去了朝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被人发现。 妙莲年纪虽小,人却机灵得很,她谎称是替师父跑腿来给朝夫人送信。 平日里玉清真人就常与朝夫人来往书信,因此朝府中无人怀疑,妙莲很顺利地见到了刘氏,并把朝露的亲笔书信交到了刘氏手中。 收到信后的刘氏心急如焚。 趁着朝远之外出时,刘氏悄悄离开朝府,带着绿华前往慈心观。 当刘氏看到朝露,心里又气又急,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气度。 “你怎么没走?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派了很多人在找你?他要是找到了你,肯定会狠狠责罚你,将来你不可能再有机会迈出房门一步!” 朝露老老实实地认错道歉,等她抬头时,注意到刘氏脸颊上的淡淡淤痕。 虽然刘氏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脂粉,但朝露还是看出来了,忙问。 “阿娘,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谁打你了?” 刘氏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随口解释道:“我晚上起夜时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伤的,已经上过药了。” 朝露狐疑道:“真的吗?” 刘氏无奈地看着她:“我是朝府的女主人,谁还真敢动手打我不成?你别胡思乱想,这就是个意外而已。” 朝露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很是心疼。 刘氏推开她的手:“好了,你别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一点小伤而已,过两天淤痕就没了。现在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到底为什么会留在相州?你为什么要骗我?” 说到最后,刘氏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朝露的注意力被转移。 她心虚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刘氏得知她想要和宁辞一起查明真相抓住凶手,心中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阿露,我知道你因为蓝英的死非常自责悔恨,可你要想清楚,一旦凶手被抓,就会牵连出你,他一口咬死你就是帮凶,到时候你怎么办?” 朝露联想到自己被千夫所指的那个画面,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刘氏看得无比心疼,伸手搂住她,柔声道。 “府衙已经在全力追查真相,你们两个就不要插手了,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再受到伤害,就当阿娘求你了。” 朝露却道:“蓝英不一定是被我杀的。” 刘氏愣住,诧异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朝露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当时是被蒙着眼睛的,我无法确定自己刺伤的人是不是蓝英,即便真是蓝英,我当时刺进去的地方也不一定是要害处,我未必就是杀人凶手。我想知道真相,我要确定蓝英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给自己和蓝英一个确切的交代,否则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刘氏从惊诧之中渐渐冷静下来。 知女莫若母,刘氏看出来女儿是真的很在意蓝英之死,否则她不会一直躲藏在这个小小道观之中,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相州,她留在这儿,是为了等待一个真相。 刘氏不想让女儿一生都活在愧疚悔恨不安之中,最终她无奈妥协。 “阿露,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我也只能竭尽全力帮你,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呢。但你得想清楚,万一最后查出真相,真是你杀了蓝英,你又该如何自处?” 朝露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字一顿地道。 “那我就认罪!我会澄明实情,我是被逼杀人,看在我认罪态度良好且积极配合的份上,官府兴许能留我一命。待我服完刑,我再回来好好侍奉阿娘,只望阿娘到时候别嫌弃我。” 刘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一把将朝露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哽咽着道:“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疙瘩,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会嫌弃你?!” 朝露依偎在娘亲的怀里,发自肺腑地说道。 “阿娘,我要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好好地侍奉你、保护你。” 刘氏也很想让女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她还是放开了女儿,哀伤地道。 “你一个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即便不嫁给萧六郎,日后你也得嫁给别人,你不可能在我身边待一辈子。” 朝露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好,娘亲希望自己能有个依靠,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成亲生子的勇气。 “阿娘,我只要靠近男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那个男人用鞭子抽我,还有蓝英凄惨绝望的哭喊,还有鲜血溅到我手上时的温热……我害怕他们,我不敢去看他们,更不敢触碰他们,我知道我这样很奇怪,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可不可以不要嫁人?我可不可以就这样陪在你身边过一辈子?” 说着说着她就落下泪来,看向刘氏的眼中充满哀求。 刘氏心疼得不行。 她颤抖着帮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道:“阿露不哭,是娘没能把你照顾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罪。你不想嫁人就不嫁,只要你好好的,娘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朝露含着眼泪笑了起来:“谢谢阿娘。” 刘氏答应她的请求,决定回家后就去打探萧妄的口风,看看他是否愿意取消婚约? 眼看时候不早了,母女两个依依不舍地道别。 她们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住在隔壁客房的燕辞晚走了出来。 燕辞晚扶着门框,艰难地迈过门槛,伤口传来的剧痛令她额头冒汗,面白如纸。 刘氏和朝露赶紧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叮嘱过你,要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吗?你快回去躺着。”朝露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往回走。 刘氏也劝她爱惜身体,眼下养伤最要紧。 燕辞晚感觉头晕眼花,四肢虚软无力。 她很想躺着好好休息,她一点都不想动,可是没办法。 现在是她能接触到刘氏的唯一机会,她必须要把握住。 她被扶着坐到床上。 刘氏和朝露要让她躺下去,她却抓着刘氏的手不放。 她仰头看着刘氏,虚弱地道:“你不能回朝府。” 刘氏不解:“为何?” 第40章 :捅破窗户纸 燕辞晚之所以提议让朝露写信给刘氏,其实是为了让刘氏离开朝府。 在那个奇怪的预知梦里,刘氏将在中秋节的前三日病故。 现在距离中秋节还有四天。 这意味着,明天就是刘氏病故的日子。 可燕辞晚现在有伤在身,行动受限,她既不能时刻保护刘氏的安全,也没办法查明刘氏病故背后隐藏的真相。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刘氏留在慈心观内。 慈心观环境简单,这儿的人都对刘氏充满善意,刘氏留在这儿远比待在朝府要安全许多。 燕辞晚无法讲这些实情告诉刘氏。 她只能另想理由。 “因为我怕你回去后又要受到伤害。” 刘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立刻否认道:“家里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从没有人伤害过我,你莫要瞎操心。”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原本燕辞晚不想揭开这层窗户纸的,因为她不想让刘氏努力遮掩的伤疤暴露于人前,这样会让刘氏感到难堪。 可眼下燕辞晚别无他法,为了能把刘氏留下来,她只能把真相摊开。 朝露先前就注意到了刘氏脸上的淤痕,但被刘氏用别的话给糊弄过去了,此刻听闻燕辞晚的话,朝露登时就急了。 她直勾勾盯着刘氏脸上的淤痕,逼问道:“阿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谁打了你?是阿耶还是阿兄?” 刘氏抬手无助脸上的淤痕,并别开头避开女儿的视线。 “没人打我,我这是不小心撞伤的,你别瞎想。” “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何还要糊弄我?!”朝露心急如焚。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在家里一切都好,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刘氏说完便要离开。 燕辞晚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夫人,你不能回去。” 朝露上前一步堵住刘氏的去路,一副不把事情弄清楚就不会放人走的决然架势。 刘氏看到了女儿眼底浓浓的担忧与关切。 有一瞬间,刘氏动摇了。 她几乎就要将实话说了出来。 可最后,她仍是选择了隐瞒。 “阿露,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任性?我这次是悄悄出来见你们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不然你父亲是会起疑的,万一他派人来找我,你们的行踪就暴露了。阿辞你放开我,阿露你也让开,我该回去了。” 朝露不肯让步:“阿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总是拿话糊弄我,今日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是谁打伤了你?” 刘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闹了,我真的该回去了。”说完她就用力甩开燕辞晚的手。 正常情况下,刘氏的力气远远比不上燕辞晚,但现在燕辞晚实在是太虚弱了,她浑身无力,竟一下子就被刘氏甩开了。 燕辞晚还想再去拉刘氏,却被她给躲开了。 刘氏绕过朝露,大步往外走。 朝露快步追上去,锲而不舍地追问。 “阿娘,是阿耶打了你吗?肯定是他吧,他知道了我是假死,他知道自己被给我骗了,他肯定会恼羞成怒,他是不是因此迁怒于你了?阿耶总是这样,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必须得听他安排,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我们不愿意,也必须照着他说的去做。他不准你随意出门,不让你跟外人有太多来往,不允许你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情,如今他还打了你!阿娘,你不要回去,不要再被他欺负,你跟阿耶和离吧,你和我一起离开相州,我们去长安,去找外祖父……” “够了!”刘氏打断她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我和你的阿耶感情很好,我们不可能和离,你休要胡说八道!” “可是……” “我不可能留在这儿,我必须要回朝府,我会去找萧六郎提退亲的事,也会想办法查清楚那个属于林琳的香囊为何会出现在听风小院内,等有结果了,我会让绿华来告诉你,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阿耶手底下的人马正在四处找你,你老老实实待在慈心观里,哪儿都不准去!” 刘氏撂下这番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厢房。 一直守候在外的绿华立刻快步迎上来。 她朝着刘氏和朝露行礼。 朝露眼巴巴跟在刘氏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阿娘,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之意。 若换成以往,刘氏肯定遭不住她这般可怜的模样。 可今日的刘氏格外狠心。 她看也不看朝露一眼,大步迈出慈心观的后门。 朝露还想继续跟着,却被绿华给拦了下来。 “二娘,就送到这儿吧,外面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看到你就不好了。” 这时玉清真人带着妙莲走了过来。 她们是来送刘氏的,发觉刘氏和朝露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玉清真人试着开口询问怎么了? “她小孩子心性,非要我留下来,可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去料理呢,我怎可能一直躲在这儿?我这就回去了,阿露就拜托给你们了,这是我刚得的新茶,送些给你们尝尝鲜。” 刘氏如同没事人般笑着与玉清真人说话。 绿华双手奉上包装精美的礼盒。 玉清真人与刘氏是老相识,此时便也不客气,笑着收下。 “如此便多谢了,回头夫人有空的话,请来我这儿坐一坐,我们一起品茶论道。” “好的,我一定来。”刘氏辞别玉清真人,在绿华的搀扶下坐进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妙莲关上后门,转身一看,见到朝露还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因为不愿跟娘亲分开才这样难过的,便走过去挽起她得胳膊,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朝夫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来看你的,你就莫要伤心了,外头风大,快回屋里去吧。” 朝露被妙莲拉着回到西厢房。 此刻燕辞晚坐靠在床上,半闭着眼睛,面色煞白,一副随时都可能会断气的虚弱模样。 第41章 :搜查慈心观 “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好,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 妙莲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燕辞晚躺下去。 这时朝露也回过神来了,她见燕辞晚状态不好,暂时顾不上去想娘亲的事儿,赶忙给燕辞晚检查伤口。 幸好,燕辞晚的伤口并未再次裂开,但仍有些红肿,且她身上又开始发热。 朝露和妙莲帮她换了药,想让她躺着好好休息会儿。 可燕辞晚如何能安下心休息? 她勉强打起精神,哑声问道:“朝夫人走了?” 朝露抿了下唇:“嗯。” 燕辞晚心里暗叹,都怪自己受了伤,使不上劲儿,不然方才她直接一记手刀下去,把刘氏打晕,目的就达成了,哪用得着如此迂回? 朝露留下来守着燕辞晚,妙莲出门去熬药。 燕辞晚见朝露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虚弱地问道。 “你怎么了?” 朝露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不是我拖累了阿娘?” “你为何会这么想?” “阿娘与阿耶虽然夫妻多年,可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好,如今阿耶竟然还对阿娘动了手,阿娘肯定很想离开阿耶,可阿娘却没有这么做,只能是为了我,我成了阿娘的累赘。” 朝露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内心无比自责。 燕辞晚安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也许朝夫人另有苦衷,也许她不是不愿离开朝府,而是不能离开。” 朝露抬起头:“你觉得阿娘会有什么苦衷呢?” 燕辞晚也不知道。 原本她想着,朝露知道了刘氏被打一事,肯定不会再让刘氏回到朝府,有朝露这个女儿出面挽留,爱女心切的刘氏应该会愿意留下来。 可事实证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刘氏极力掩藏自己被打的事实,或许并不是为了保住颜面,而是因为她有更深的忌惮。 朝府这池水,远比燕辞晚预想得还要深。 没过多久妙莲就急匆匆地跑回来,面上满是惊惶之色。 “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捕快!” 燕辞晚和朝露齐齐一惊。 …… 这两日捕快们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索,一直未能找到宁辞的行踪,如今就只剩城北这一片还没搜查过。 若这一片搜完后仍未找到人,他们只怕就要丢官去职。 思及此,高大海脸上神情越发冷肃。 宁辞肯定就躲在城北,为了保住饭碗,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待道观大门被打开,他立刻就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冲了进去,开始挨个房间仔细搜查,不放过道观中的每一寸地方。 此刻燕辞晚和朝露已经顺着阁楼的天窗爬了出来。 两人弓着腰,借着屋旁大树枝叶的遮掩,小心翼翼地踩着屋脊,走到烟囱旁。 这烟囱不过两尺来宽,燕辞晚解下系在腰间的绳索,一头绑在烟囱外,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抓着绳索缓缓滑入烟囱。 在她进去后,朝露紧随其后。 烟囱连接着灶屋,此刻捕快们已经搜索完灶屋,正在旁边的柴房里面翻找。 燕辞晚和朝露落地后,悄悄打开灶台后方的地门,这里面是个地窖,专门用来存放粮食和酱菜的。 两人顺着狭窄楼梯进入地窖,然后轻轻关上地门。 捕快们很快就把慈心观从里到外搜查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 高大海生得高大健壮,一双虎目很能吓唬人,寻常平头百姓见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会情不自禁地心生畏惧。 但玉清真人不是普通百姓,她出身书香门第,饱读诗书,且她的夫君曾是县令,她的出身和见识让她在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捕快时,仍旧能镇定自若。 “我已经说过,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高大海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轻易离开。 他扫了一眼玉清真人身后站着的那些女子,共有六人,最小的还是稚童,最老的已经满头白发,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她们不敢与高大海对视,瑟缩着低头看地。 高大海走到年纪最小的那名女童面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细声细气地回答:“阿福。” 原本她是没有名字的,后来被慈心观收留,玉清真人给她取名阿福,希望她以后能福气满满,不再吃苦受罪。 高大海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饴糖。 这原本是他带回去给女儿吃的,现在他把饴糖递到女童面前,柔声哄道。 “阿福,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只要你说实话,这块糖就给你吃。” 阿福闻到了饴糖散发出来的甜香,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 她看了那块饴糖好几眼,然后摇摇头:“没有。” 玉清真人面上神情始终未有变化,心里其实非常紧张,听到阿福的回答,她暗暗地松了口气。 高大海准备把饴糖塞回荷包里,但在瞥见阿福吞咽口水的小动作时,停顿了下,最终还是把饴糖塞进了阿福的手里。 他环顾四周,视线最后停留在西厢房的房顶上。 高大海发现西厢房比另外两座屋舍都要略高一点儿。 于是他大步朝着西厢房走去,进去找了一圈,发现上边儿还藏着个小阁楼。 玉清真人解释道:“那阁楼是用来存放杂物的,从未住人。” 捕快们也表示他们方才已经检查过阁楼,上面的确只有杂物没有人。 高大海直觉这个小阁楼有问题。 他亲自上阁楼仔细检查。 阁楼内又矮又小,身材高大的他必须要弯着腰,否则头就会撞上屋顶。 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但地上却干干净净的,并无尘土。 他伸手推开天窗,探头出去张望,见到外面就是屋顶,不远处竖着个烟囱。 玉清真人在房内紧张不安地等待。 她见到高大海下来了,忍不住问道:“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高大海没有回答,大步走出西厢房,径直朝着灶屋走去。 见状,玉清真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快步跟上去:“那儿是灶屋,你们方才已经搜查过了。” 高大海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他迈过门槛走进灶屋,来到灶台附近,抬头看了眼烟囱入口,随后下令。 “把这儿再仔细搜一遍,不管是边边角角,还是房顶地面,都得仔细检查。” “是!” 第42章 :出手相助 捕快们冲入灶屋,开始一寸寸地搜查。 玉清真人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她无法入内,只能站在门外心急如焚地看着。 灶屋内的地窖被发现,一名捕快单膝跪地,伸手拉开地门。 玉清真人看到这一幕,立刻道:“那是我们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方才已经被你们的人查过了。” 高大海走过去,低头看向地窖,见里面一片漆黑。 他无视玉清真人的话,打算亲自下去搜查一番。 玉清真人想要阻拦,可她知道自己越是阻拦,就会让高大海越发起疑。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天尊保佑,千万不要让宁辞和朝露被发现。 高大海顺着阶梯走进地窖,他打亮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环顾四周,地窖很小,靠墙处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袋袋粮食,和几大坛子自己酿造的酱菜。 此时此刻,燕辞晚和朝露蹲在地上,弓腰低头,紧紧贴在一起。 她们后背靠墙,面前是堆积起来的粮食和蔬菜。 伴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们知道,高大海正在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只要他随手拉开一袋粮食,就能看到躲在后面的两人。 朝露紧张得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为太过惊惶而叫出声。 燕辞晚感觉伤处又痒又疼,嗓子干哑很想咳嗽。 她咬住下唇,竭力压下想要咳嗽的欲望,本就干燥的唇瓣一下子就被咬破,渗出丝丝鲜血。 她舔去唇上血迹,眯起眼,单手按住后腰处的刀柄,蓄势待发。 此时她重伤未愈,状态很不好,最好不要跟官府中人发生正面冲突,可现在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全力一搏。 高大海伸出手,手指刚要碰上装着粮食的布袋,就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喊声。 “头儿,外面有人找你!” 高大海的动作一顿。 他后退两步,抬头看向地窖外面守着的捕快,不满地道:“谁啊?没看我现在正忙吗?!” 捕快解释道:“来人自称是东都萧六郎,他身边的随从在这附近被人给打了,荷包也被抢了。” 高大海皱眉回应:“你让他们去府衙,这种小事随便找个捕快就能解决了。” “他们已经去过府衙了,这事儿连使君都惊动了,使君得知你正好在这附近,就让你把这事儿一并给处理了。” 高大海心里窝火,先是催着他查清连环奸杀案,后又逼着他去抓贼,不管大事小事全都找他,也不管他忙不忙得过来。 府衙里那么多人,就非得着他一个人使劲薅。 还不是因为他没背景,上面无人罩着他,所有苦活就全都推到他身上,干得好是理所当然,干不好还得挨罚受训。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可上峰的话不能不听。 钱难赚屎难吃,高大海发狠地用力踩着阶梯,黑着脸走出了地窖。 听着脚步声远去,燕辞晚和朝露暗暗松了口气。 但两人都没动,片刻过后,脚步声又回来了。 “捕快们都走了,你们快出来吧。” ——妙莲的声音! 布袋和坛子被搬开,燕辞晚和朝露看到外面站着的人的确是妙莲,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两人蹲得太久,腿脚都有些发麻。 她们相互搀扶着,从地窖钻了出去。 灶屋里已经没有了捕快的身影,妙莲心有余悸,很是后怕:“幸好萧六郎和李三郎来得及时,不然那些捕快肯定会发现你们。” 燕辞晚询问事情始末。 妙莲却也不清楚各种细节,只能把她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方才高捕头带着人闯进来,我和师父急得团团转,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道观大门忽然被人敲响,进来两位年轻郎君,他们自称是萧家六郎和李家三郎,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官吏,那官吏替使君传话,让高捕头尽快回去一趟,然后高捕头就走了。” 燕辞晚问:“萧六郎和李三郎人呢?” 妙莲如实回答:“捕快们刚走,师父正在茶室招待萧六郎和李三郎,其他人各忙各的去了。” 燕辞晚不明白萧妄是如何知道她在这儿的?又为何要掺和进此事? 难道他是为了找回自己的未婚妻? 妙莲继续道:“萧六郎说想见见宁娘子。” 燕辞晚正好也有事要跟萧妄谈,她扭头看向朝露,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朝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点头:“嗯。” 她现在不能回朝府,但萧妄可以回去,她想拜托萧妄帮忙照看一下她娘。 茶室内,玉清真人正在给萧妄和李乘歌沏茶,她由衷感激二位的出手相助。 萧妄坐姿端正,面对玉清真人的态度很是谦和有礼,那般优雅从容的仪态,仿佛是将世家公子的风范刻进了骨子里。 相比之下,李乘歌就要懒散随意多了。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上身歪斜,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撑在案几边上,眼皮往下耷拉着,时不时打个哈欠,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的困倦模样。 此时燕辞晚和朝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玉清真人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的身份,而后心有余悸地感慨:“方才你们差点就被发现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好萧六郎和李三郎及时出现,支开了那些捕快,不然今日这事儿肯定没法收场。” 面对陌生男子,朝露很是惶恐不安,她一直紧紧挨着燕辞晚,并且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萧妄和李乘歌。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只要一看到陌生男子,就会令她想起当初被凶徒绑走后的痛苦经历。 燕辞晚有气无力地地向萧妄和李乘歌表达谢意。 萧妄见她精神萎靡,问道:“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伤势又加重了?” 燕辞晚轻声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被吓到了而已。” 朝露扶着她坐下,好让她能歇会儿。 李乘歌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他原本对未来表嫂颇为好奇,但在看到朝露的模样后,那点好奇便消失了。 平心而论朝露的长相还算不错,杏眼圆脸,皮肤白净,个子小小的,属于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可惜气质不行,太怯懦了,看起来还有点笨。 他不喜欢这种藤蔓似的女子,太过软绵无力,必须要依附于人才能存活下去。 但喜不喜欢都跟他没关系,反正又不是他娶。 想到这儿,他颇觉无趣,又打了个哈欠,真想快点回去睡大觉啊。 第4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清真人给燕辞晚和朝露也分别倒了杯热茶。 可燕辞晚现在使不上劲儿,连茶盏都拿不起来。 朝露捧着茶盏送到她唇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热茶入喉,干燥嘶哑的嗓子得到滋润,燕辞晚感觉舒服了些,她向朝露道了声谢。 朝露放下茶盏,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还能撑得住吗?” 燕辞 “记住,我等此番前来,不过是看戏的。”沈寒烟横了一眼一旁看着好戏的于洋,饶有兴致的看向武道山的方向道。 不过洛天知道,接下来却是又要麻烦孟婶了,因为他决定参加村子里的探险队,进行一次长时间的采药,这一走需要好几天时间。 洛天闻言,急忙睁开眼睛,但是他发现四周都是那种情景。洛天集中注意力,只看那欧阳媚儿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撕扯起自己的粉红色长裙。 不过有一点洛天可以肯定,冯师兄不一定就追的上沈滢儿的。虽然他也说不出为何自己会如此想,但是洛天就是对沈滢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就是她认为沈滢儿肯定有办法躲开冯天杰的追寻的。 昨天晚上只顾着自己发泄,居然没发现,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古丽那扎虽然当时表现的非常主动,可分明就是个处。 陈欣怡则保持着端庄的气质来到设立在大堂的举办方登记处,确认了面试候选人的身份后,领着两个跟班走上了电梯。 这样看来,神元境道人比灵元境修士强大,也只是天地赐予他的比较多罢了。所谓的机缘,应该就是天地对自己身体某一部分的关注程度罢了。听起来或许比较难接受,但是洛天相信自己的这种想法是正确的。 战狼武馆隔壁宅院的大槐树上,络腮胡子装扮的云贤嘴角微微上扬。胡德帝刚刚跳出去,大树的高度正好看到了。 “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海啸掠过,大阵之中无数阵纹交织在一起,雷火之光冲天而起,任凭汹涌的海水如何冲击,仍旧无法对大阵造成任何的威胁。 如果不是朱标,此时的林风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恰如林风所担心那样,一旦朱标身死,那些不知真相的人,必然将所有罪行推到林风身上,加上还有龙一那些人在暗处推波助澜,天下恐再无容身之处。 “看来,这破玄珠中,不光有着乌狮以及众位长老的玄气,还有数道实力堪比灵玄境的玄兽的精血,不然的话,爆炸里不可能这么恐怖。”幽昇老人面色凝重的说道,看来这些时间,乌狮准备了不少东西嘛。 雷动今天要去的离云岩城不远的维斯城,他看着雷克斯好像没什么事就问了一下他。 王乾三人和冷天明三人的战况更是惨烈,六人都拿出了,全部底牌,没有一丝保留。 “你敢!”简玥顿时一瞪眼,不过随后她就知道星河是开玩笑的,而且她明白星河不是这种人。 一个奴婢被抓了,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总不能还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前途给搭进去。 莱昂纳多与苏长青聊天,同时像个机器人似的向粉丝们微笑挥手致意。 听到这兽啸声,陈雷眼中掠过一抹欣喜之色,手掌挥了挥,那数十道人影也是连忙缩身,纵身一跃,躲到了身后的岩石巨树之下,周身玄气尽数收回,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那里,只剩下陈雷一人。 第44章 :别有所图 李乘歌发觉自家表兄竟然心动了,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别看他家这位表兄温文尔雅,永远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仿佛很好相处似的,但其实表兄此人内里清冷又孤傲,哪怕当朝皇子向他递出橄榄枝,都被他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以至于长安城很多人都说他自命不凡,目下无尘。 世人在他眼里,都不过庸碌 那咸鲜味的恶心粽子,老师都能吃下去,怎么这个美味的原味就吃不下去了? 云笙忽然听见身后响起咔嚓一声,她顿时感觉到不对劲,猛地转身。 霍骁找了个休息室打电话,他先给霍遥打电话,霍遥没接,然后才给霍董打了过去。 赵洁一一介绍,终于见到了赵向东和嫂子、赵红军夫妻、找解放夫妻和赵慧,赵慧今天只带着他的儿子来了。 释咒将死去不超过七日之人魂魄招回,魂魄记忆对阴主毫无保留。 但是对于林茵这些普通职员来说,在这个公司怕是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苏杳点头,但是荣福擎已经那样了,还有什么值得这么下心思谋划呢? 说完这句,江离抿了抿唇,她感觉自己越描越黑,怎么解释都不对。 其他掌印太监们看到此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找到拉近关系的钥匙。 午马根和金丝海绵完全融化,变成粘稠金色液膏,有点像熬化的白糖,冒出无数细密气泡。 除了现场的观众不相信,正在看着直播的众多网友们,也都纷纷发出鄙夷的声音。 另外家声也在纠结的是,该用哪种写作手法来呈现这一场演唱会,或者说不详细写每首歌?毕竟每首歌写下来,少不了又要水个十来二十章。 我说黄忠,算了!不要为难老唐,那个劳资你也得习惯,那也是我的口头禅。 岁月掐着秀秀的喉咙,把她的脸由白掐成红的,渐渐又泛起紫色。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受千万顶礼膜拜,享受人间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样的做法,显得有些霸道,但这才是武者的世界,残酷而血腥,充盈着杀戮。 可是对于一个扑街了四年的作者来说,真的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凛冬军冰龙军团战阵内,“冰龙号”战列舰舰桥,无论是指挥官冬无涯,还是其他的副官,参谋等等军人,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听嗞的一声轻响,贾海子的神情被定格在万分惊恐和极度怨恨的一瞬间,虚影则被烧成一撮青烟,渐渐消失不见。 因为要带着这具身体去见普娅,郑经非常避嫌没有自己动手,反而让秦娜把她给带上。 一年之后。五一节,唐青耳有三天假期,乘船到了啄木岭。在这里,她与陆际涯的父母不期而遇。 山梁上的天巫,也带着几位天武师做护卫,其中一位天武师看见这一幕,急忙挥动长刀,想要将大剑击飞,然而刀剑相碰,并没有发出响声,仿佛噼在虚空之中。 阴阳怪气的辟邪,每每翘起兰花指,就会让人起鸡皮疙瘩,但他们表面功夫都是做的充足的。 跟皮尔丹出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众人闻言也没有一人敢反驳,反而非常意外自家的将军会妥协得如此彻底。 尤其是霓风,他搬出了自己家族的强大背景,依旧没有成功阻止阿依塞落在他脖子上的那把锋利的刀刃。 第45章 :成交 萧妄摊开手中雪白丝帕,露出丝帕上沾染到点点血迹。 那是他刚刚咳出来的。 他在用事实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却是中了毒。 燕辞晚蹙眉,心中掀起波澜。 她很吃惊,不是因为萧妄咳血,而是因为他口中提及的落仙翁与宁氏一族。 落仙翁为宁氏一族独门秘制的毒药,一旦身中此毒,身体就会渐渐 霍凝玉的声音!看来是霍凝玉想要找她的麻烦,不过被鲜香楼里的伙计给拦住了。沈雅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筷子搁在碗里头,不悦皱起了眉头。 上一次,吕天明的四象崩第二式就是被这种符纸抵挡住的,而且效果显著,没有任何压力,因此,吕天明对符纸的威力有些印象。 “先等等,你说的梁帝可是那朱温么?”崔子阳听到“梁帝”二字,心中怒气更甚,牙齿咬的咯咯咯作响。 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沈雅菲心头一动,搂过他的脖子,对着嘴巴亲了上去。 “宁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朕不相信你回私自调动士兵。不过,林大人他们都说你私自调兵了,你最好解释解释,要不然朕不好给他们交代呀。”皇上的言语中好像都是在为宁王的处境忧愁。 沈雅菲主仆三人在药房里足足待了两个时辰,她们三人不止是将一些自认为有用的东西都带上了,还在自己身上涂了一堆别有的没的东西。 “神龙山弟子唐凡,代师傅前来恭贺。”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道声音,声音不大,但却深入人心,每人都听的仔仔细细的。 “这太后连脸面都不顾了。”霂王妃今日也是跟沈雅菲在一起用膳,听了太后的行为后,连连摇头。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到底是谁做的?不想沈雅菲好过的人太多了,而他们都有这个能力将人安插进霂王府。刀尖要对准了敌人的胸口才能一刀毙命。所以,他一定要找出幕后的人。 四个字落入众人的耳朵里,顿时像是一声炸雷,让所有人心中都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随后,她没有再追击,而是伸手一抓,有8张符纸出现在她手中。 林寒水愣了一下。会不会吓到别人,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只知道应该报答别人,给了,就可以了。 “没怎么!”泯泯见他那双手安静地放在膝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咪咪摸了一下。 没有人意外,今天这场比赛吸引了超过百家媒体,主要就是因为约纳斯。 “阿晟,你给我责任太大了,你也给自己责任太重了,会有的,都会有的。”张暖语抱着他,安慰他。 只是走个后门安排个考试而已,不是直接找他们买驾照,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毛球撅着屁股,两只胖爪子都趴在凤栖寒膝上,瞪着雪梨条,摆明了态度。凤栖寒停了片刻,非常坚决地别过脸去,然后把雪梨条收拾好。 婚礼结束回到唐续市中心的新房时已差不多是十二点了,宋于从未那么累过,进屋之后只想瘫倒在地上。 他也不像雅尼克,靠着如今是福克斯最大股东托管人的身份,能干预福克斯的经营,甚至能直接撤换公司的管理人员,所以很轻易就能拉拢到内间。 一大早,伊万就将两麻袋的饺子搬上三轮车,玛利亚也嚷着要一起去,伊万执拗不过,只得同意,但要求玛利亚不可以惹事。 第46章 :朋友夫不可欺! 燕辞晚背靠在引枕上,打开布袋,里面装着她的腰带,宁刀就藏在腰带里。 确定自己的刀还在,她顿时放下心来。 原本她还担心萧妄会趁她昏迷后,悄悄偷走她的宁刀,现在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抬头去看朝露,由衷地道:“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咱们是朋友,不要这么客气。”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赶紧的。”穆老爷子怒骂一声,催了一句。 至于这些,就交给敬亲王爷去查吧。敬亲王那样刚正不阿的严苛性子,早就对安幼宛不喜,如果知道了牛三的事,一定会查个底朝天的。 沈哲宇见乔诺连话都没有说完就把窗户关上了,大概也知道那边可能是出了状况,虽然担心,但是也不敢做什么,只好又回了自己的车里,耐心的等待着。 车灯闪烁,照的我和曲牧戈都睁不开眼。我俩都不知道来人是谁,却不约而同的全都闭嘴,歪着脑袋朝来人看去。 丝毫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睡着的男人忽然一下子惊醒,不过好在是他的队员来的及时,直接是一项将这个男人给爆头杀死。 他们以为林峰过来只是为了掠夺他们的物资,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林峰过来,只是纯粹的想要实战。 换成平时,陈无夜看不起苦和尚这样的家伙,苦和尚自然也不会跟陈无夜走到一块。 把种子之类东西丢到11号别墅后,林峰开车去市场里面多拿一些东西。 “云溪,你帮忙看看这两个孩子的作业,我不太懂,怕看错了。”云姨连忙喊住云溪,终于有救兵了。 想想如果真让这道神通打在林阳身上,那会是如何的恐怖?下场简直难以想象。 他大声道:佐藤中佐,你所说的,我完全赞同。我有三大王牌,潜伏在南京很久了。不过,因为你不是我们系统的,他们很难全心全意听你指挥。我派原田课长和你一直前往,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迪莉娅心里微苦,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早就想永远的离开了,本以为着维娜已经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了,但想想自己,自己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什么都想要得到那个。 “两位道友还请冷静一下,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夺取龙木星核,而不是内部起哄,不然的话,到时候龙木星核一出世,反倒让龙道人、木道人跑了,那就可真是得不偿失了。”黑须老者淡淡说道。 见状,王汉再次挥手,一道空间黑洞出现在幽冥火焰之中,大量的幽冥火焰被旋转着吸进去。黑洞的另一头出现在如来身后,幽冥火焰呈螺旋状的火柱向如来冲去,如来的佛光也挡之不住。 从刚刚把手术刀递给龙之介的时候,那个术阶突然消失了。就是菲尼克斯把他的御主杀掉,他也没有出现。 他手刚刚伸过来,就见她后退了一步,此刻,那双眸子正警惕的盯着他,充满了言语难以形容的戒备。 过去许多人都将之视为行动前尽量隐秘,否则会提前让敌方知道并且警惕起来。 故而,说不定是因为维山帝早就洞察了一切,所以才任由事态那么发展。 “混蛋!你别欺人太甚!”妹子甚至用上机枪扫射强袭自由,“你在干什么!”强袭自由警惕的看着打在身上的子弹大喊道。 第47章 :朋友 此时燕辞晚穿着白色中衣,披了件外衫,坐在床上,背靠引枕,长发披散在身后,嘴唇泛白,面无血色,瞧着很是虚弱。 朝露在床边坐下,手里端着小米粥,一勺勺地喂燕辞晚。 萧妄进来后,并未急着开口说话。 他在靠窗的椅子里坐下,等到燕辞晚吃饱了,他方才出声。 “虽说我今日帮你们引开了捕快, 蓝澄看向门外,苏苒正挥手冲着他笑,眼睛弯弯的,平白让人想起童年时苏苒总给他买的月牙饼。 最终无奈之下,沈老太只能将卖沈枝枝的那二两银子和二十斤粗粮还有十斤黑面交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琴师出现了,手中古琴焦尾古琴放下,抬手拨动琴弦,所有的观众都没有听到声音,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中央的赵莲长枪再度挥舞,青色的壁障格挡,但是双耳依旧出现了涓涓细流的鲜血。 “老板,你是想在这里谈生意?这个点子倒是不错。”朱志强以为自己猜到老板要干什么了。 金色的弧线在青色的莲花上面落下,发出了金属在大理石上摩擦的声音,刺耳的声音让周围围观的居民和学生都感受到了一股眩晕感,而赵莲也总算是冲出了这第十二枪的包围。 赌气的曹岭没有说话,期待着能够多拖延一会儿时间,让两位副院长带着赵莲能够跑的远一些,紫衣星魂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不徐不疾的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一脸决绝的曹岭,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既然王家出招了,那他不回回招,怎么对得起自己浪费掉的这些符箓呢。 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开大爹的身子,从衣兜里掏出爷爷留给我的那根铜钱剑。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向我移动,每移动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语气中带着赌气的成分,并未过问今日之事,苏棠卿不知道他是当真不知情,还是不想管。 佟代的身躯魁梧,骨架极大,猿背熊腰不似汉人。但是他骨子里淌的,也不是建奴鞑子凶残狠戾的血液。多年的通婚,已经让他们家族,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杂交品种。他有着异族的身躯,却也有狡诈贪功,趋吉避祸的性格。 第一回掉坑里是意外,第二回又掉坑里可能是巧合,第三回要是再掉同一个坑里,叶翊觉得要么就是他把坑埋了,要么就是坑把他埋了。 不得不说,这银色人影虽然修为境界只处于聚魂境巅峰,但战斗力真的非常惊人,战斗意识是真正的宗师级别。 该机的特殊存在性以至于pun只在少数秘密基地部署有少量强袭21-b,该机更多的被用于特种作战来使用。 而此时叶青的长剑已经刺到了他的身边,高德成毫不在意的用手中的剑格挡。 菲普洛斯方面的主力虽然取得的战果不多,但是却牵制a2的大部分部队,这才让钛姆工业号的主力突击成功。 “我们可不能照顾你的速度,咱们必须要在天黑前赶回来,不能耽误明天的出海。”村长说道,他之前对叶青印象不错,现在看来却觉得叶青终归还是有些任性的。 至于要对陆天泽怎样,这里到底还是陆家,他们明目张胆的也做不出来这些事,背地里嘛,那就到时候走着瞧了。 青年甚至有点瞌睡了,他已经连续躲了五六次的攻击,苏展一点也不慌张,甚至差点忘了自身就在高强度的放射环境中,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扣动了扳机。 第48章 :易容 朝露将要带走的东西全部装进包袱里。 她掏出绢帕擦了下额头,忧心忡忡地问道:“阿辞,你觉得萧六郎值得相信吗?” 燕辞晚没有回答,她拿出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续心丹,道。 “阿露,你来看看这药丸,是治什么病的?” 朝露走过去接过丹药,凑近闻了闻,又用指甲扣下来一点儿粉末放进嘴里 注3:烛花。古代蜡烛芯用的不是棉线,蜡也不是石蜡,所以燃烧照明时,烛芯会结出疙瘩。久而不剪,便会爆燃一下。 刘红哪会相信他的话,抓住他的胳膊,哭闹着说什么也不放开,林杰一下把刘红的手甩开,开门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只留下刘红一人跪在房间哭泣着。 耶律阮脾气暴躁,心胸狭窄,喜怒无常,即位之后对功臣名将大开杀戒。对契丹皇室的其他子弟也百般提防。但那都是对别人,对她,却是视若珍宝。从没大声呵斥过,更甭说一指头暴力相加。 众士卒一见两人要比武,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当下便散开,给二人腾开了地方。李子玉却没想到李诚竟然要和自己比武,面对着每一位大将军,当下为难起来。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扭头看着岳飞。 就在我低头的瞬间,王浩这个逼养的猛的窜了上来,借机一脚踢在我的脸上,我觉的鼻一酸,眼前一花,顿时感觉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鼻腔流了下来。 古炎朝着那被撕裂开的口子看去,不用特意观察也知道了,东方朔和白羽两人的联手攻击确实把迷罗幻境打开了一层层细微的裂缝,想不到王器都无法造成的局面却让他们两人给破解了。 张四飞拉住大壮胸前的一块肉,拽了两下:“大壮,你这是‘鸡肉’吗?这明明是‘猪肉’!明显属于伪劣产品,应该拉出去烧了。”说着哈哈大笑。 理论上说起来,洪中那招超大型的杠上开花也算是个禁咒,虽说众人还没见过真正由国家培养出来用在战场上的那种正规禁咒师,但想来应该不会比洪中差劲。 “看来永恒战队要换线了。”下方观众席,阿布也看出来了,因为这个动作实在太明显,对于阿布这个长期在lpl征战的人来说,只需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尉迟弘笑着拍拍她的背,把烟嘴塞回自己口中,再深吸了口,随后掐灭,他果然说话算话,只吸了两口。 龙坤已经奄奄一息了,为了让他死的明明白白,我将自己的头套拿了下来。我看着地上的龙坤。 它们发射这种能量球的速度非常乖!可以达到三四秒一个!这样的攻击速度,对生物体来说已经堪称恐怖了。 陆崇宇见父亲犹豫,这才开口。陆承耀才恍悟,原来是儿子想为自己赚取官声,这才求了这位陆大夫相帮。 李膑亦颇有顾虑,因阎肃虽然手头握有大军,但以他的威望不足以自立,但如果得了曹元忠,那时就可以打着拥护曹家的名义负瓜自守了。 主席和周总理对视了一眼,然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另外,既然对日战争开始了,我就送主席你们一个礼物。”刘飞又笑着说道。 王伟心中一动……难道是~和菲菲欢好之后,自己吸收了菲菲喂养在身体内的毒虫精华之后,果然拥有了免疫各种毒素的能力? 第49章 :来历不凡 因为知道查秉良很可能是太监,朝露对他也没那么排斥了,她动作僵硬地坐进椅子里,闭上眼睛,犹如英勇就义的壮士,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来吧。” 查秉良失笑:“不必紧张,很快就好的。” 朝露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可面上的紧张之色仍旧不减分毫。 查秉良无奈,拿起软毛刷,沾上一层薄薄的脂粉 碧水狻猊比狐无双还要纳闷,因为他这个水牢是不能从内部攻破的,这个生婴期的修士脑子是不是不好? 浮水看出两人的迟疑,面上涌出一丝苦涩与失望,她乖乖的跪了下去不说话了。 罗旭可是带着十多号人的,王跃可没把自己这四个室友计算在内。 虽然共和国早已迈入了超凡时代,超凡者的数量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但不可否认的是,社会超凡者,绝大部分皆还处于低阶超凡者的层次。 王跃埋头刷野,把野区的资源都清理了个遍,顺带还将河蟹给打了打,就连im战队的四鬼也没给维克托留下。 “大哥放心,这件事情交给弟弟就是!”甘沛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关键是,要让谢璞知道曹氏与曹家已经与他划清界限了,省得他受曹家人误导,继续把曹家当好人,做出什么蠢事来。 轻嗅着许三生身上传来的男性味道,诸葛墨雪感到很是安心,渐渐的再度的睡了过去,而这一睡便直接到了第二天的晌午。 争夺地盘,争夺资源,无所不用其极,彻底将夏扶余等人淘汰出局。 谢慕林跟据记忆中的路前往谢映容的院子,不过走到半道上就停下了。 叶凡有些无奈,自己什么时候不想说话了,怎么还能污蔑自己呢? 一只巨型的火鬃鼠从岩浆的源头探出脑袋来,一吐一吸皆是掀动着身前的红色岩浆。 只要陈易得不到自己道行,他就算会弄自己,可任他怎么弄,自己就都闷着不说话,像个死人一样躺着,完全不配合,他迟早会玩腻的。 欧阳雄的修为是实打实的,却也并不会像尹百草那样,实力突然暴涨。 他顺着玉琮中的讯息查找,还找到了目前记录在内的各大妖族通道。 祝永年的生活习惯可比自己干净了好几倍,若是连他住过的房子都嫌弃,那自己这屋在欧阳凝的眼里岂不成了猪窝? 周依棠伫立在水潭边上,四面皆是静谧,湖水中的游鱼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但这雷龙有一特点,便是激发后会护主,敌人死亡后便会回到体内。 妖族大军甚至被这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震慑了心灵,一时间竟然忘了逃跑,皆是跪俯在地痛苦得嘶吼。 天空之城,顾名思义,那就是一座浮在天空之上的城市,而且是一种宛若仙境的越凡俗的城市。不,那不能被称作是一个城市了,那便是纯净的白色云朵,所有前来观看祭祀的人都会在那里驻足。 “难道今天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爸妈,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了,原谅梓飞。”木梓飞绝望的说道。 “那妮妮,你就和分与好好聊聊吧,我还有事。”木梓飞说完就赶紧溜走了,笑话有人替他遭罪,他有那能不跑呢? 但最让我吃惊的不是张天的身手,而是龙鳌那柄由妖气形成剑的,竟然在跟辟邪剑碰撞之后毫无损坏的意思。 虽然何元吉一家都不在了,但家里除了脏一点之外,什么都没少。还是那副老样子。 “想不到这张总挺有钱的,开个洗浴城就那么赚钱吗?”韩轲看到张总走后不禁问道。 “现在最重要是万兽无疆幡,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想太多了。”齐麟也挺喜欢商央君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殷商,洪荒之大,以后再相见又不知是哪年。 好在这股强大的力道并没有一直自体内冲撞肆虐,片刻过后便散于足底涌泉。但力道虽然消失了,其造成的影响和破坏却不曾随之消失,一种介乎于虚脱和窒息之间的感觉充斥心头。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死前的那天晚上,我跟往常一样,睡下后竟然就没能再醒过来。”托马斯满脸遗憾的说道。 终于在距蛮神洗礼典礼还剩三天的时候,林飞龙从外面赶回来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们就行动吧,你们平时是开车还是坐飞机的。”路一方站起来说道。 “这个不用你们担心,朕会派人去接你们的家眷的。”朱由校冷声说道。 白实秋确认了一点,范兵兵恐怕没喝多少老雪,反而是吃了不少的肉串,这一身的肉肉,更见多了。 “老白,我台词有什么问题吗?”章紫衣是最懵逼的,很明显让姜汶感觉不对的就是她,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哪儿有问题。 而这时,在楼下的仆役里也突然出现了变故,在那些闻声惊慌失措的开始逃散的仆役当中,赫然被拦截下至少十几个身影,而于包围的士卒缠斗和厮打起来。 随即,其他几位勇士也急忙开口,将他们的灭族经过向刘锋汇报。不知不觉,一个个都满脸含着泪光。 “这不会是哪个中二搞出来app吧?”陈玄一脸黑线,他也是个西游迷,但没有到达为了西游故意搞个app出来甚至还要在里面弄个东海龙宫的地步,这太中二了。 “愚蠢的人类,你竟敢低估新的地狱之主。”巫心魔说着便张开嘴,吐出了大量黑色的气息,而这些黑色气息在帮助他抵挡雷电的同时,也在越变越大。 “所以你跟萨卡星的那位存在打了一个赌,而那位存在赌我们会输。”新星至尊闻言,顿时脸上的变得苍白了起来。 “摩西传中……不是……是射门……”切尔西的解说员拉开大嗓门,在美国运通社区球场响起,刺激着切尔西球迷和布莱顿球迷的心脏。 第50章 :难逃一死 马车在官驿门口停下。 驿站内的杂役听到马蹄声,很快就迎出门来,一边作揖一边道歉。 “诸位对不住,官驿已经住满,暂时无法接待贵人,还请贵人移步别处。” 官驿一般只接待公门中人,但偶尔也会接待路过的名门世家,此时骑在马背上的两名郎君虽都未穿官服,但一看他们那气派,就知道肯定是出身名门, 看完图纸的乔治,内心非常激动,这款战列舰绝对能称得上是世界最强、最大的战列舰,“陈,谢谢您对我们的帮助,不知我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乔治激动道。 “百禽队?连阿狼都被打残了,其他人就更别说了……”李宁册苦着脸道,声音都略有些发抖。 “陈主席,这样经济特区不就成为外国人的独立王国了吗?”司法部长伍廷芳担忧道。 庞大的象身狠狠的砸在那祭台之上,令得大地也是跟着晃动了起来。 依然是那一千玄甲风龙骑,两千玄甲铁骑精锐。万军丛中,所向披靡。 费良言抱着睡着的路瞳走进了一家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把路瞳轻轻的放在床上,然后守护着路瞳一直到天亮。 “真不要,不要我拿走了。”辰逸脸上露出一个怪笑,随即大声一嚷,握着果实的手就要往怀里送。 “呲---”此时,扎在王轩龙腹部的银针变得漆黑,接着便化作点点灰烬随风飘去。 辰逸的声音猛然爆响在柳璃的脑海之中,柳璃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眼中透露着恐惧的目光。 “三天后8月8日正好是中国的黄道吉日,是我们开展行动的好日子,我们就在那天晚上突袭国防军三亚海军基地,摧毁国防军海军的巢穴,狠狠的打击一下陈宁的嚣张气焰”日置益狠狠的说道。 苏全也算是道上混的人,一见这人的样子,怒目圆瞪的,他也吓了一跳。 “没事。”程木见肯尼斯跟秦苒没打起来,就放松了,毕竟还是在秦家一起吃过秦汉秋的饭的,他手臂稍稍一抬,就震开了柳珏的手。 虽然一开始方臻没有想到马克西姆维克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听到后面,方臻就想起来了。 虎啸林外围那些斑斓虎卫,均是被王远一棍子扫断腿后再一棍子爆头,要害攻击加致命暴击,没有虎能扛过第二棍。 连沧话音刚落,黑枯要塞方向又有一支蓝色铁军扶摇而起,往这边飞来,估摸着也有一万多人。 大汉突然眼前一花,自己的目标已经失去了踪影,身后却传来了主人的惊呼。 宝儿、方咏荷,还有顾云惜、商羽霖、梁雪梅等等,左毅愿意为最亲的人提供庇护,但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绑在自己的身边。 元道初就像是和苏沐凡关系极好似的,走出来的时候,立刻无比亲热的跑了过来。 此时此刻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艾莉婕在低头吃菜的时候,偷偷抹了把眼泪。 巨鳄正坐在沙发上,把手机关了随手扔到一边,拿了罐啤酒喝了半罐。 “这是给我泡的茶?”江才情有些意外。他和夜未央,一个喜欢喝茶,一个喜欢喝酒,却都彼此讨厌对方的喜好。 林婉白郁闷的看了父亲一眼,就见一个筷子飞到了自己的眼前,陆子默面无表情的夹了个大鸡腿放在她的碗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把自己的大‘门’跟堂屋‘门’全都打开了。 第51章 :凶器 午时,杂役送来饭菜和茶水。 燕辞晚和朝露在客房里用完饭食,吃饱喝足后,燕辞晚有些犯困,但她还不能睡,她得等萧妄回来。 好在萧妄没让她等太久。 房门被敲响,九叔来通知她们,萧妄和李乘歌回来了。 朝露上前打开房门,让萧妄走了进来。 燕辞晚见只有他一人,便问:“李三郎呢?” 北方的乡镇,特别是早餐时分,客人可以从这家要油条,那家买烧饼,然后在另外一家吃面条;然后三家的钱,随便交给某一家老板。 完全沉浸在锋芒中的秦宇猛的瞪开了双眼,眼眸之中闪烁着紫金光芒。 长矛弓箭一个劲的向西凉士兵挥洒,偶尔有攻上山的,立刻就会被黄忠率领士兵打下去。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啦!”洛馥长舒一口气,原来孙潜并没有看到。可是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再确定一下。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伙人并不是这个大陆上的人,因为除了我们,只有那些人,才拥有这个势力,轻松拿出四个空禅境强者。”天玄子严肃道。 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眼神决绝,却又强颜而笑,她坐在海滩边,看着认真削木的紫衣人,在一旁陪其谈心,说话。 随着他进入轮回通道之中后,他的身体好似正在不断下降,正在跌入到一个无底深渊,那种可怕到极致的失重感,让得陈凡根本无法抵抗,在他的周围,全部是一道道淡黄色的轮回风暴将他给笼罩着。 达将由举起棒子,还没有落下,便感觉到迅捷如闪电的刀光向他而来。 谁都没注意在烈神停顿时,那盘坐在背部的一名白衣飘逸男子撇了眼秦宇所在的方向。 不过,也极其凶险,一旦被石沉找到机会,一拳足以让他重伤,甚至是丧命。 这一下直接让封林傻眼了,因为封林正好进入这个机器的控制室。 显然,连云城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他不相信萧大哥和老七竟然都死了。他还记得他打死了湘西五伤鬼之后,那侯天南也跑了。后来,他对上夜煞天白无敌兄弟二人,之后又一阵声音响起,就跟他们走了。 “对对对,天帝一定有办法。这些年过去了,我都以为天帝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五鬼一阵愧疚,走到王昊面前。 当曹磊唱第二遍的时候,台下的呼喊声,掌声差点震穿了屋顶。这时,有的观众已经能跟着哼哼了。 焦飞躺在地上,已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只是竭力挥动一根手指,让苏醒赶紧逃离。 白琉璃,金琉璃,青琉璃本身就已经尝试过了剑侠客那神秘空间的厉害,自然是对剑侠客所说的非常放心了,但是却并没有立马从心里给剑侠客一个答复。 更勿论装备、修炼这些硬性要求了。因此一旦药品出现断层,或者被对方队伍拖入时间战,五龙队就会迅速分崩离析。 电子声音传入脑海,身体一直处在僵直状态当中的剑侠客闲着无聊数了一下,一共是造成了九次伤害,这九次的伤害加起来大约也就是造成了不到二十点伤害的样子。 这戏演的简直无敌了,就连封林自己都感觉师慕思是有着两个性格。 不多时,六少搭着一辆拖行李的车子过来,吩咐那人将林峰他们的行李放在特定的位置,然后他们依然从vip通道走出了机场,稍微等了会儿,刚刚那人就开着一辆叉车过来,里面就是他们的行李。 第52章 :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燕辞晚将画纸叠好,塞进袖中,道:“李三郎来了,我们可以去看蓝英的遗体了。” 朝露一愣。 下一刻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就是笃笃笃的敲门声。 李乘歌那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 “二位娘子,请跟我走吧。” 朝露面露诧异之色:“阿辞,你怎么知道李三郎来了?” 明明她 “白家山门?”我顿时愣住了,愕然地看着前边黑漆漆的山林子,按理说白家是东北五大保家仙之一,他们的山门,不说多富丽堂皇,至少也不应该这么低调吧?都特娘低调到我看不出山门所在了。 “先吃他三天。”叶磊怒吼一声,抓起旁边的一块猪蹄便塞进了口中。 因为妖气的增加,山林子里也刮起了妖风,呼呼作响,好似厉鬼哭啸,吹在身上,彻骨的凉。 "这可不一定!卡努特很强是没错,但是那个家伙充满着神秘,说不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底牌。"尤瑞艾莉看着叶幻,这家伙就算是在面对克尔卡特的时候也没有尽全力,仿佛在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实力一般。 只要叶磊能高兴,戚凝做什么都可以,而只要戚凝高兴,叶磊也是什么都可以接受。 几十万个圣域四重傀儡一起向青云山脉奔驰,那整片大地都被震的颤抖起来。 戴娇娇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眸中露出一丝疑惑。 那个淬体八重的青年惊恐一叫,使劲挣扎,但是叶无双的手宛如铁钳般抓住他的手。 “新货我早就准备好了,正准备给你,这里有五百颗,应该够一段时间了。”吴天笑着拿出一个背包,背包里包裹着五百颗驻颜丹,是吴天这几天利用空余时间炼制出来的。 旋即张烨手中升腾起一颗白色的火焰,这是暗部中的一个信号,代表有敌入侵的意思。 前方那匹圣灵兽听着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转身的瞬间,却是发现雪影那近在咫尺的脑袋,着雪影那略带得意的眼神,渐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每年都要贡献一定的酬劳,但铁炉堡的众人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是踏实干事的,在他来后,这里也确实安宁了很久。 这么晚了,而且晚饭的菜实在太辣,秦远根本就没有吃好,陈香也是只顾着喝酒,完全没有吃饭。 谢尔德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提高自己的公司的地位的事情。 如果是韩国人、中国人的话徐辰骏还真不敢随便开这样的玩笑,这样的介绍发,在韩国这样的非常重视礼仪的地方,真心有些太得罪人了,但是很明显,这些人都不是韩国人。 “有,最近p又找到我了,想问问我要不要去,我也答应了下来,在近期还会跟着去挑战一次,这算是作为我公布了自己是电视台的社长,作为表率,而随队出去参加的吧!”陈韶首先公布了出来。 冗长的历史画卷一幕幕的展开之后,不管是伟大的,还是崇高的,亦或是英勇的,或者是忠诚的那些人和事情,大部分都是经不起推敲的,经不起太阳暴晒的。 可要是这样的话,这老东西会不会管的太宽了呢,连这种地方都能管,怎么感觉,比天王老子还要牛? 神殿众人都展开了攻击,开始抵挡阵法发动的攻击,一连串的炸响在太乙殿之中响起,五彩缤纷的爆炸光芒不断的闪烁起来。 第53章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安息堂内,燕辞晚正在仔细查看蓝英尸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大多都是细细长长的鞭伤,大多集中在胸口、腰腹、以及大腿间。 除此之外,蓝英的手腕和脚踝处还有捆绑后留下的伤痕,看那伤痕之深,足以想象得出,她当时挣扎得有多么激烈。 最显眼的一处伤口在胸前,看起来像是刀伤。 想必这就是朝露被 鹤冲向前几步,头顶只到那汉子的胸口,仰头哼道:“叫什么?打哪儿来的又去何处去?”鹤冲并不想盘问出什么,只想找人出口胸中闷气。 “什么?他们来过了?”卢剑以为听错了,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老伯望向林成,显然是在和林成说话,林成也是一脸懵逼,但是还是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胳膊上,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多出了一个月牙状的痕迹。 黄州地势平坦,大多为荒原荒漠,几乎没有形成山脉。但前方那一座山脉,却绵延万里,高达千丈,巍峨雄奇,壮阔浩然,轮廓起伏,像是一条横在大地之上的巨龙,给人以无限的压力。 也有些解脱吧,这一两年里我有了太多不好的回忆,有些酸楚,有些恶心,总归余鸢今后会有叶清之照顾,我想我也该离开了。 众人听罢冯松所言,更是觉得魏尺木信口雌黄,动摇军心,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在心里嘀咕罢了,他们没必要和水左使看重之人结怨。 学校走廊上的摄像头基本是摆设,很少有开的时候,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其实是图省事。 安忆夏把自己交给黄婷,任由她替自己化妆,黄婷很专业,为了开店,她特意接受过培训。 出了门,她看了看顾泯然的休息室,想到对方那淡漠的性格,决定还是不去自找难受了。 庄信川看到她这个样子再也忍不住,将她抱到榻上去,脱下自己的‘裤’子,狠狠地压到她身子上去,灵儿‘激’动地紧紧地抱住他。 “好吧,看来我应该闭上嘴比较好。”叶枫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让他不管是去找赵族长帮忙,还是找生家长,无论如何得帮她招几个得力的汉,先把这燃眉之急解了才好。 “呼啦啦”一阵枝叶摇动的声音,槐树‘精’面对袁帅和夏沫蕾两人终于有所行动了,由于扎根土壤无法移动,槐树‘精’抖动着身上的枝叶然后在夏沫蕾的惊叫中,上百具被吊着的尸体出现在槐树‘精’的树荫下。 来不及!他来不及道一声爱意。来不及再抱她一次。伸出手拼命的捞。却只是空!从今以后,她再不会出现在这世上。在他的法术下,甚至连魂魄也无存。 这念头令他的冷汗冒了出来。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可能害到她。皇宫,就算大能者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闯入。就是说那人要引他出去。 “有些人胆子肥了,搅了老虎的胡须!上论坛看看就知道!”白羽翔看着她那好奇宝宝的模样,不由好笑的说道。 “太太忙着了,我在院子里等了老半天才见着太太,所以这个时候才赶回来,没在这里候着姑娘,姑娘可不要见怪!”宋妈妈声音含笑,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满脸堆笑的模样。 也许,只是例行的调查。当皇上的人都多疑,让雪妃还跟她“聊天”,更容易抓到漏洞。 第54章 :验尸 朝露瞪着商本心,显然是对他这种和稀泥的含糊态度感到很恼火。 商本心搓着手,讪笑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就只是个小小的仵作而已,查案抓凶是捕快的活儿,你们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得去问高捕头,他知道得肯定比我多。” 燕辞晚将验状往前翻了翻,看到另外八名被害女子的验尸结论。 不只是蓝英,其余遇 业务也得到了极大的扩展,不仅做大电影,也做连载,不过动画的制作周期相对较长,时至今日,丁世杰还没拿出第二部作品。 鼻尖顿时都是男人身上好闻的冷檀香,满是侵略性的一下破开了厨房里的烟火气,尽显存在感。 即便是最后看了他一眼的韵双,陈云还不自觉的与之点头笑了一下了,本就是一俗人,何必假装没看见了,要是对方真看上了自己,岂不是辜负了美人的一番好意? 而黑蛟夜叉路两名妖帅则有些尴尬,他们于深海中修炼的冰寒阴煞品级太低,面对那黑色异火非常吃力,事倍功半,只能凭借强大修为硬撑。 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榻上,司祈年守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神怜惜中透着几分敬佩。 刚刚那海潮般汹涌的阴兵,自然已经消失不见,到处都是怪异斑驳的黑渣。 虽然是挺让人惋惜的,但刘伟究竟是不是柳柳的夫君他们也不能确定。 江州酉灵山的剑修,往往会在这里凭功德点获取灵材,再跑到沙洲巳灵山灵火眼亲自铸成宝剑。 听完查理的话,顾安好豁然开朗,她窝着沙发里,想着给莫非墨打个电话,一看时间,国内才晚上八点半,他那边也不过早上八点半,她在想这通电话会不会吵到他。 “不,这,这怎么可能!”在那一抓之下,半鹿人爆发出一股不可置信的嘶吼声,不甘的化为无数灵魂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云梓墨深邃目光紧紧盯住闻人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装作一副平淡样子虽尤秦一同走了过去。 啪啪的几声枪声响起,这几发子弹打在了沙发上和底下的地毯上,在上面冒出了几缕灰色的烟,看到这个架势,那几个孩子都愣住了,也慢慢的冷静下来,像是木头一样僵在了原地,不敢轻易的做出一些多余的动作。 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只见到这里,又是一座巨大的门,但是与上一座不一样,这一次的门上面可是完全没有什么机关,完完全全,看上去就是一座死死的门,但是这里却字迹潦草的刻着一行字。 林峰半眯着双眸,眼神凌厉无比,使得他平和的笑容变得有些邪恶,他看着浮身在空中的那人,反问道。 等大妈一走,我立马在四合院中,找老表的屋子当找到一间,房门是用一根细绳子,随意绕了几圈在门框上的钉子上做锁时,我就知道这一定是老表的房间。 亓晓婷点点头:“不知道。我们一到住处就来看你了,还没过去。”说着看了娇娜一眼。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上出现一股狂喜,此刻在望向凌霄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浓郁的殷勤,对于这种献殷勤般的目光,凌霄还是很受用的,此刻被这么多战王境强者这样望着,他心中还是很爽的。 一缕清澈的阳光,自窗台而入,泼洒在地。徐徐地清风,拂动了枯干的枝桠,些许发绿的青叶已然开始崭露头角,被风一吹,摇晃了几下脑袋。 第55章 :大事不妙! 说完,她就脱掉右手的手套,用面部裹住中指,然后将中指一点点探入蓝英的阴门。 这一幕看得商本心胃里翻涌,但为了知道真相,他非但不能别开视线,还得走上前去,睁大眼睛紧盯着朝露的手。 片刻后,朝露抽回手,中指的棉布尚算干净,未见污物。 她面色不善地看向商本心,问道。 “这下你还有什 君浅有想过放掉那些人所带来的后果,可是事已至此,只能随缘。 伴随着魔族左右护法的死,一直笼罩在第一学院上空的乌云这才散去。 虽然黎纪没有表明,但闻人君复还是清楚的感觉到,尤其是在面对生死的问题时,闻人君复不由的心生警惕。 皇上误杀庶母,太后善妒不容于人,若是将这结果外传皇家严面荡然无存。皇上气极,在慈宁宫与太后发生争执。太后旧症复发,皇上责命皇室宗亲轮番进宫侍疾。当然刘紫月这个“受惊病倒”的贤王妃不在此番侍疾之例。 用餐途中雍母又来电话了。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雍母刚想说什么,却因为注意到雍和异于平常的神色而临时改了口。 美芽虽然不是最美,但能作,或许抢风头,不会让人喜欢。何况两人相处有人看见也能查。 思及此,胡夫人对于丹青的态度更是谦和恭敬。她将于丹青迎进正厅,沏了一壶上好热茶伺候着。 “哟呵!大中午的就抱上了?”楚云韬拇指和食指还放在嘴上,挤眉弄眼的朝着他们笑。 而身后不断有丧尸冲了出来,刘菲吓得浑身发软,咬着牙就是朝一个地方跑去。 不管乔诺住得远不远,既然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谷智野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再坚持什么,而是上了自家的车,带着谷乐乐回家了。 “老大,他们各自挑选了一百人,至于秃鹰和麻雀则只带走了五十人。”白浪出声回答道。 但是多年后他真的成明星,红遍世界的时候,他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赵信的预言真的实现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有今天是因为谁,不过,这都是后话。 当然了,这绝不是罗睺的什么布局,而是器道人的机缘所在,得到了罗睺的天魔道残篇,进而激发出了他的诸天宝鉴。 但聂风又岂能让他们如愿,黑色机甲险险的躲过长枪的刺杀,忽然急速朝着那些山贼冲了过去。在聂风全力加速下,黑色机甲如同一阵旋风般冲过了近百米的距离,远远的将蓝德甩到后面。 只见弃白衣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难看,似乎遭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要知道现在弃白衣已然登临了无上境界,这偌大的洪荒已然没有谁能够为难他了,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曼姿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说是人家的老婆了!”杨俏笑道。 为的就是不希望到时琰皇直接撇开对手,前去驰援,到时,他们又会陷入别样的困境之中。 此时她正坐在病床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神情有些呆滞,丝毫没有发现甘凉他们走了进来。 红云轩位于城市最中心的街道上,占地极大,门口蹲着两只石制的火焰狻猊神兽雕像,显得非常气派。 放下电话,胡龙包含着歉意的看了镰刀一眼,虽然他心里也很想帮镰刀干掉血色军刀的人,然后可以好好的去享受一下,但是现在沙齐都下令了,胡龙也不能自己擅自行动。 第56章 :自投罗网 魏兰生令府兵提来一桶水,并让人压着燕辞晚和朝露,强迫她们洗去脸上妆容。 查秉良想要阻拦,被府兵给拦住。 这些府兵的动作实在是粗暴,燕辞晚被扯动伤口,疼得直吸气。 她身旁的朝露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畏惧和悔恨在她心腔内翻涌,令她浑身发抖,眼眶迅速变红,想哭又不敢哭。 很快两人脸上 让李富贵哭笑不得的是,猝不及防下,魏秀兰竟然被草木灰喷的满脸满身。 得知宁涛急着回家,赵晓灵也只得落寞的朝宁涛挥了挥手,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和母亲一块上楼去了。 一切就绪,毛日天准备跑一趟县城的水产基地,进一批草鱼的鱼苗回来。 柳如是心里惶惶的,这是第二次看到唐歌露出这种阴晴不定的脸色,第一次今晚在春风楼,第二次送走了这程公子,柳如是有些害怕他这样子,喜欢看他谈笑风生,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故? 整个长安各个镇市,这样的帮派不少,一般都是由那些做官利贷生意的富豪幕后支持的。 叶刺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煌垒说的没错,自己本来应该知道,因自己也是局中人,还是整个局最关键的人,最应该有知情权,只不过墨嫡太了解自己,师傅太了解自己,才没将计划道出罢了。 野山参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或者说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前辈,不知道你有何忧虑。”谷子绝不是无辜放矢的人,既然说了出来,那就一定有所指。 【老婆,请你认真严肃对待我说的话,今晚,能不能解锁新姿势?】傅廷则继续问。 之所以挑选这套最难的综合试卷,陆薇还是想通过题目的难度打消宁涛跳级的想法,好让对方继续留在高二扎扎实实的学习。 不过再结合起来之前鲜血恶魔的介绍,似乎这个世界的巨龙好像变成了强者的计量单位了呢,赵曦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接下来的两个房子,虽然便宜了很多但是都在一百上品灵石之上。 青岚宗的门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很多内门弟子,都不曾见过几次。 “师父,那到底是外家拳厉害还是内家拳厉害?”刘远博问了一个初学者都爱问的问题,毕竟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都希望自己学习的拳术是最厉害的。 可妮莉雅没有挺赵曦的话,而是向着赵曦要起了那本记载着三龙传说的神秘圣典。 赵曦听完可妮莉雅的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要不是怀里有着桃乐丝,现在恐怕已经和可妮莉雅拼命去了。 吴理的额头和刘奇的标指撞在一起,他额头上顿时红肿一片,而刘奇的手指也疼痛欲裂。 大胡子首领,远远的望着城内的变化,心里不由得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在这个东西对于马尔斯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能够使用自己所制作的这些抗魔石制作成一个聚光灯?这样的话就能够在水下进行探照。 只是那两魂三魄围着镇天的身体来回环绕打量,却不见有进入身体的迹象,好像时隔三日之后,对自己的身体已经陌生了一般。 周涛跃了起来,含着念力的拳头眼看着便要砸向空中的云龙,这时候,远处射出的两枚穿甲弹头以超音速逼近了周涛,使得周涛不得不凌空挪动身子,以分毫之差,避开了这两枚子弹。 第57章 :撤销通缉 李乘歌被拒之门外,倒也没生气,他已经从查秉良的叙述中得知,魏兰生此人性情刚直,是个认死理的人。 对付这样的人,权势地位都是无用的。 唯有让他自己弄清楚真相,确定宁辞和朝露所言为真后,他才会改变态度。 于是两人就在容心院附近等着,反正魏兰生已经派人去朝府请人了,想必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封印看着活宝一样的两人,笑得很开心,果然,跟着应玖有瓜吃。 要是自己继续选择不闻不问,只会令支持自己的官员心寒,从而离心离德。 街上行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焦虑和紧张,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只不过,方式就和之前奈良家的那位大妈不同了,有的是单纯恐吓,有的是慢悠悠的解释,还有的是东拉西扯,将人绕晕。 这个半个身体都绑着绷带的独眼残废男人垮着一张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几百亿的脸,就这样单手杵着拐杖,大步走进了办公室里。 前方的原本宽阔的道路上,此刻被变形的车辆给塞满了,鲜血混合着玻璃碴,还有散落一地的各色汽车碎片。 “看来是有点怀恨在心呀,歌舞青春他们好像找人给我打过招呼,想要几个角色,我没给。”李牧满不在乎的说道。 当时整个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听到冠军侯这三个字,便会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生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所以,杨先决定让布匹和镖师全都在这破庙等着,他则亲自返回镖局一趟,汇报此事顺便带些新马过来。 没有人觉得,这是必然的结果,可是这样的结果,却适时的发生了,太虚幻了,太神奇了。 因为第五战区与之对垒的各部队,都按照命令连夜撤退,向西转移。 徐国仁也不去追杀井上大佐他们,而是兜头朝树林中撤出来的这一千多鬼子进攻部队冲杀而来。 两枚火箭弹它根本没有躲开,直接被炸飞了出去,当它落地之后,右手的机枪已经彻底损坏,而两条腿被炸断了一根,腹部也有一个巨大的创口,虽然他还没有死亡,但是也基本e没有了任何威胁。 对于警察来说,生命安全能够更加得到保障自然是更加的方便了。 这个城市中,没有大量的低级怪物,没有尸山尸海,没有一望无际的尸潮。 虽然分开多年,但毕竟曾为一体,有种潜在的本能,两截塔身相互亲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高易回答道:“这个范家说起来大不一样,范家在越国的时间很久了,他们并不像周徐两家那样经营商业,而是主要以耕种为主。范家山yin城外有着大片的土地,尤其是苎萝山那边,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归范家所有。”!。 “的确,之前是我轻视了他们,只要这次能够脱险,下次我绝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一定要全歼这支支那军!活捉徐国仁这个狡猾的对手!”国崎登面沉如水的道。 最终费迪南德家族用二十瓶灰髓换取了他们三次出手权,这三次出手权在这十多年间被陆续用掉了两次,今晚是最后一次,只要完成莫格莱尼现在所要求的事情,他们就能履行完和费迪南德家族的约定,成为完全的自由人了。 这样的安排很正常,雷霆现在的阵容和原本的进攻点安排就是威斯布鲁克、乔治、李茶这样的顺序。 第58章 :大阁领司不平 在自由和母亲之间,朝露更在意后者。 她决定回家去看看,还要想办法劝服母亲跟父亲和离。 魏兰生用府衙的车马,亲自将朝露送回家去。 至于燕辞晚,则和李乘歌、查秉良一起乘坐马车返回官驿。 此时已经是深夜,燕辞晚和查秉良都还没吃晚饭,两人腹中空空如也,打算弄点吃的填饱肚子。李乘歌先前 他们在屋里说话,而大门之外的巷子里,姜家人和孙家人也争执了起来。 正院守门的几个护院家丁皆用着好笑的神色看着海棠,只道马上便又是一场大戏。海棠双手紧握成拳,只狠狠的拧紧着,眼神亦是变了色,像是要把柳嬷嬷吞吃入腹一般。 随着尼多王、尼多后的怒吼,沉重的踏声渐渐清晰,数个庞然大物让训练家们咽了口口水。 夏夜诺不解了。怎么不是他的错?虽然他有说过要郝心卖身给他,可是他怎么说不应该强迫郝心。她是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不是被怒火冲晕脑袋,他不会强迫郝心的。 主神那里既然有兑换,那么,就必然有这种生物曾经存在过,既然存在过,那自然就有相对应的世界。 “那么,三羽鸦呢?”米拉偏了偏头,乐园之塔事件之中,三羽鸦也是相当重要的角色,而且,三羽鸦的战斗力也都相当的不错。 装备什么都已经齐全,地图防守策略方面我最近想的也挺多,致命的失误应该是不会有的,接下来就是静候我的眼睛恢复,只要恢复眼睛我就完全从后方指挥变为前往一个有利的中坚点。 又是一番追查后,总算有人查到了蛛丝马迹——苏云雪已经在五天之前坐船离开了帝京。 “奥伯斯?是不是灵魂先知奥伯斯?”都千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要不我这样问,你们最多能驾多少船出海?”魏希孟又问道。心说自己也是,明知道这些人从来没有尽力捕过鱼,所以刚才那个问题他们是肯定回答不出来的,还那样问。 为了预防万一,京子她们不参与地面战场,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和破坏。 直到陈道伟和萧炎的脚步声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耳际,整个包厢的气氛不仅仅没有恢复过来,反而陷入了更低迷的境地。 天气实在太冷,街上非但看不到人,连野狗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谢天罚者!”他的父母也跟着拜谢,再抬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这人全身都是黑的,黑衣、黑裤、黑靴子,手上戴着黑手套,头上也戴着黑色的毡笠,紧紧压在额上。 衣服瞬间湿透,也完全没有一点的准备就掉进了水里,直接就是呛了一大口水。而在我睁开双眼,想要往上爬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我的面前一闪而过。 郭大路眼睛还是盯在她脸上,就像是受了某种魔法的催眠似的,一步步走了过去。 趁着时间尚早,陈元马不停蹄的打了个滴滴,来到十里外的城乡结合部,购置了两把配件齐全的洛阳铲。 随后,两辆大巴缓缓降下速度,胖子打开车门,有人已经上来,也是同来的异能者,不过一直留在后方。 气氛顿时陷入了僵局,全场的六学家们,也将目光聚集在了这个傻大个儿身上。 因为病体未愈陆珏讲话一直都是绵软无力,可这话一出还是让姜焕身后凉飕飕的。他与陆珏虽然共事多年,可是至今还未摸透他的脾气秉性,但他清楚一点,那就是‘白面阎罗’的名号不是白来的。